《逐光【刑侦】》 第1章 顾己 钦城公安局缉毒支队办公室,一帮人挤在靠近警局大门的窗户边,盯着警局大门已经有段时间了。 “来了?”岑虎跑进办公室,手上的早餐都来不及放下就问。 有人笑:“还没呢,这都等了多久了还不来,你们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岑虎看着窗户口那么多人,笑骂道:“消息肯定是真的,不过我说,等的是我们队的队长,你们杵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大早上的闲得慌是,赶紧走,给我让个地方啊!” 没人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叽叽喳喳猜着缉毒支队这位新来的队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岑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窗户那边忽然躁动了起来:“来了来了,来了!” 岑虎冲过去,扒开两个人,踮脚探头,看到警局大门开进来一辆重型机车。 车上的人戴着头盔,黑色皮夹克,黑裤,黑色机能长靴。 车子拐了个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到位子上的时候,对方的脚稳稳撑在了地上,从身形来看,像个女人。 岑虎啧了一声:“我去,帅啊!这腿长得跟我有一拼了。” “你可得了。”大伙笑他:“有本事你别踮脚啊。” 岑虎嘿嘿一笑,又盯着下面的人影:“不过这身材……不会是个女的?” 队友聂忠华的声音压过众人的讨论声传过来:“会骑,不是装的。” 他个子高,不用和岑虎一样,稍微踮踮脚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车上的人下车,摘了头盔,以手为指梳了梳头发。 长发披散而下,发尾轻轻晃动。 “我去。”岑虎脚尖又踮了踮:“真是个女队长?” 聂忠华声音没有起伏:“不管男的女的,有本事就是好队长。”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楼下那道修长又充满力量的酷飒身影上。 “女队长,老岑,你们队行啊!” “看这身条,一个字,靓!” “就是不知道本事怎么样,闫局怎么找了个女队长来带你们啊……” 楼上人的议论声其实并不大,但下面的女人还是耳朵微动,眉心一拧,有点不悦地抬了头。 岑虎等人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 盯着他们的那双眼睛敏锐而又冷淡,又带着一股摄人的桀骜和侵略性。 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楼上几个人都怔怔地盯着她,一时间连躲都不知道躲。 顾己目光平静地盯着三楼那几颗挤在一起的人头,脚下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着痕迹从兜里掏了个东西,目光陡然一冷,猛地抬手掷了过去。 “卧槽!” 岑虎等人慌忙后退,脚跟还没站稳,三枚飞镖已经稳稳地插在了窗框旁的墙上。 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挽起头发进了办公室大楼,几个来看热闹的一哄而散,只留下岑虎和聂忠华。 岑虎探出身想把飞镖拔出来,一拔,脸色变了。 聂忠华问:“怎么了?” 岑虎回头,看到聂忠华那张几乎每时每刻都木然的脸。 他手上又用了用力,依旧没拔出来,默默退开,做了个请的姿势:“同志,请您把它们拔出来。” 聂忠华探身看了一眼,依旧木然地看着他:“别拔了。” “为啥?” “自取其辱。” “什么来路啊,一来就是个下马威。”岑虎满脸好奇:“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聂忠华看着那三枚飞镖:“少打听,多做事。” 顿了顿,他还是又加了一句:“她用左手飞出来的。” 聂忠华话音落下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道声音:“什么飞出来的?你们办公室进鸟了?” 岑虎一转身,赶紧扯了聂忠华一把,两人同时挺直了身体:“闫局好!” 嘴上叫着闫局好,目光却都盯在闫局身边的顾己身上。 顾己扫了办公室一眼。 闫局了然一笑,看向顾己,朝她点了点头。 顾己主动走上来:“顾己,新任缉毒支队队长。” 她看岑虎和聂忠华的目光少了些刚才的侵略,却又让两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被审阅的紧张感。 岑虎瞥了眼聂忠华,见他不说话,支吾着说:“你……你好?” 顾己唇角折起一点幅度,看向岑虎直接开口:“岑虎,做过几次出色的卧底工作,手底下有挺多线人,听说很多小混混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为你只是他们神出鬼没的大哥。” 岑虎微张着嘴,有点傻不愣登:“你知道啊?” 这事儿还真不怪他瞒着大家,谁让他做着舍己为人的工作,却偏偏长了一张一看就进去过的脸呢。 他也很无奈啊…… 顾己点头:“知道一点。” 她说完又看向聂忠华:“聂忠华,对国内外毒品种类和信息了如指掌,三秒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是否有吸毒史,称得上队里的人形鉴毒机。” 聂忠华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诧异,但似乎,还有些另外的情绪。 岑虎碰了碰聂忠华的胳膊,小声道:“知道的挺多啊。” 聂忠华盯着顾己,没回岑虎的话。 顾己进入正题:“听说你们最近在盯一条吸毒线,线索停在了一个花名叫菲菲的失足妇女身上没有进展,现在方便整合一下线索吗?” 岑虎眨了眨眼睛,眼巴巴地看了眼闫利民,小心翼翼道:“就……就不再深入认识一下吗……” 闫利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那就听你们队长的,深入认识这种事,有的是时间。” 岑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聂忠华却转身,从桌子上抱了一沓资料过来:“资料都在这儿了。” 顾己点了点头,对闫利民说:“闫局,那我们先开个小会,有什么问题我再找您沟通?” “也行。” 闫利民看了眼时间:“那这样,我还有个会,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至于……” 闫局说到这儿话头收住了:“就过两天再说。” “好。”顾己应了一声,侧身退到门口让闫利民出去。 走之前,闫利民还警告岑虎和聂忠华:“你俩,给我好好配合啊!” 闫利民一走,三个人面面相觑了那么几秒。 顾己率开口:“上月4月15号,你们接到匿名举报,有人举报长安街136号有人聚众吸毒,你们立即出警,但现场并没有发现吸毒人员,倒是协助扫黄大队捣毁了一个卖淫窝点。” “十天前,5月15号,你们接到相同的内容的举报,这一次出警,136号空无一人,但你们却在隔壁137号发现了问题。” “没错。” 聂中华接上了她的话:“经过调查,我们怀疑第一次接到举报的时候,吸毒的人其实在137号。” 岑虎一脸懵逼:“那个……顾……顾队,你从哪儿知道的啊?” 顾己眼都没抬:“查的。” 岑虎一愣,咂了咂嘴,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这张嘴啊!” 顾己脸色柔和了一点:“后来你们锁定了当天的吸毒人员,在毒品追溯检测中,发现他们当天很有可能服用了安眠酮,但问题也出在这里,他们承认自己吸毒,却一致否认自己服用过安眠酮。” 聂忠华和岑虎已经顺着她的思路走了。 岑虎下意识点头:“对,我们找过重案组的宋队,根据他的分析,这些人没有串供的可能。”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 顾己看向岑虎:“行为不合常理,既然已经承认吸毒,那么否认这一点的意义是什么?除非他们的记忆里,自己确实没有服用安眠酮。” 她继续往下说:“调查毒品来源和交易方式的时候,这些人交代,毒品来自一个叫菲菲的失足妇女手中,但当你们针对这个人展开问询的时候,所有人又一致表示,他们不认识这个菲菲,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这样?” 岑虎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顾队,你来之前我刚调查这个菲菲回来,一无所获。” 顾己翻着资料,找到几个吸毒人员的资料:“当晚的吸毒人员一共有四个,分别是梁宏康,彭京,高永明和贾能。” “彭京等人在口供中表示,他们的货是梁宏康给的,我查了一下这个梁宏康,家庭条件还不错,他怎么拿到东西的,交代了吗?” 聂忠华脑袋飞速运转:“据梁宏康交代,他跟菲菲从来没有线下见过面,都是通过社交账号沟通,毒品每次也都放在双方约定好的地方。”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倒是听过菲菲的声音,说是挺年轻的。” 顾己点头:“他们联系的账号查了吗?” 岑虎又叹气:“查了,已经注销了,我已经放出消息了,目前还没有结果,哎?你们说这个人会不会根本不存在啊?”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看完了所有资料。 她摇了摇头:“不存在的可能性不太大,与此同时,第二个问题也出现了。” 岑虎抓了把后脑勺的毛:“啥?” “既然从来没有见过面,梁宏康是怎么确定这个菲菲是失足妇女的?菲菲自己告诉他的?既然两个人没有线下会面,菲菲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掩盖身份?完全没有这个必要,逻辑出现问题了。” 岑虎愣了愣,看了眼聂忠华。 聂忠华眉头紧锁。 顾己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问:“136号和137号两套房的户主查了吗?” 这个岑虎说的很利索:“查了,两套房都挂在中介出租,巧的是房东最近都不在本地,有一点值得注意,我们检查137号房的的时候,发现大门有撬锁痕迹。” “梁宏康他们承认自己非法进入别人的房子了吗?” 岑虎摇头:“他们拒不承认,说当时都已经喝断片了,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去的那儿,还有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们试图通过周边监控获取线索,也一无所获。” 顾己拧眉:“一无所获的意思是?” 岑虎摸了摸鼻子:“视频里的相关节点,并没有发现梁宏康等人的身影,更没有发现他们撬锁进入的情况,我们怀疑视频被人做手脚了。” 顾己沉眸:“这就有意思了,这样,你们先查一查梁宏康这几个人有没有出现在那天的扫黄名单中。” 岑虎皱眉:“不应该,扫黄那边也做了毒品检测,当晚没有吸毒人员,他们副队还专门跟我说了一声。” 顾己重复:“谨慎起见,再查一查。” 聂忠华多看了顾己一眼,眼神制止了岑虎。 他应道:“好,我们马上联系。” 顾己点头:“还有,当时你们是怎么把注意力放到137号房的,我想知道当时的详细情况。” 岑虎和聂忠华点头应下了,聂忠华说:“我把详细情况整理成文本给你。” “一个小时,够……” 顾己说到这儿话音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岑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顾己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骚黄宋哥”四个大字。 岑虎眼疾手快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看向了顾己。 他挂了电话,神情凝重,对顾己说:“重案组那边发现了一起残尸案,现场发现了白菜和甲基苯丙胺,叫咱们尽快过去。” 第2章 很拉 宋晏辞那辆拉风的大g停在山脚的时候,一串流浪狗被惊得分散来开,躲在远处蹦跶着朝他远吠。 宋大警官半眯着眼吹了两串口哨,又随手拿起石子儿吓唬人家,几只狗恨不得过来咬他几口。 警戒线内,众人对这辆车和这个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法医郑沛抬头看了一眼,问身边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什么时候换了辆这么骚气的车?还搞个黄色,他有病?” 壮汉名叫齐飞,是重案组的队员。 他闻言叹气:“这都仨月了啊老郑,你跟我们老大的革命情谊已经冷淡到这个程度了?连他换了新车都不知道,而且我告诉你啊,我们老大这叫沙漠风暴黄,骚气吗?我觉得特别拉风啊。” 郑沛礼貌地笑了笑,将手上的的残骨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你说的对,是很拉。” 齐飞捡起一块骨头给郑沛递过去,看了眼越走越近的他们老大。 “老郑,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我有点怀疑你的拉和我的拉是两个意思,咱们统一一下口径,拉风的拉,懂了没?” 郑沛失笑:“嗯,懂了,很拉,拉风的拉。” 宋晏辞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眼底还是一片乌青,挽着衬衫袖子一路走过来,因为神志不清,脚底下还崴了好几下。 刚才被他唬到的流浪狗都乐的蹦了起来。 原本潇洒如风的男人,这会儿看着都有点萎靡。 走到郑沛跟前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只警犬摇着尾巴打了个哈欠,他忍不住也张开了嘴,一个哈欠打的泪流满面。 郑沛和齐飞两脸好奇地盯着他。 郑沛问:“你怎么休假休的跟掏空了身体一样?” 宋晏辞抹了把眼泪:“一言难尽,先说正事,屁话待会再说。” 听他这么说,齐飞艰难地把嘴里的屁话咽了下去。 宋晏辞低头看地上残缺的尸骨,清隽的眉头陡然一拧。 他眼里闪过一抹悲悯,叹了口气蹲下身:“老齐,说说情况。” 齐飞立马道:“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山分属岭山县大洋村管辖,山上的地基本没什么人种了,大部分的地用来做他们的坟地。” “平时山上没什么人来,流浪狗倒是满山跑,这次是有家人带着孩子来扫墓,几个孩子跑到远处去玩,其中有个孩子发现了手骨,家长确认后报的警,相关情况已经有人去了解了。” 宋晏辞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除了葱葱的树木,只有偶尔冒出的土堆和墓碑,因为警犬的搜寻工作正在进行,连鸟都惊的没什么影。 “村里,又是靠近坟地的山头,周边根本没有监控,有点难啊……” 宋晏辞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又问郑沛:“老郑,你这边呢?” 郑沛叹了口气,将一根指骨摆在了白布上。 “死者为女性,从骨盆情况来看,年龄大概在25岁~30岁之间,尸体遭损毁程度较大,目前无法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死亡时间至少也在一个月以上了,另外,如果只是野狗分食,尸骨不会散乱成这个样子,不排除是死后被人分尸。” 宋晏辞舌尖扫过唇角,很快抿了抿嘴,眼里最后的疲惫也一扫而清。 他低头,目光注视着还缺了头骨的苦主:“除了头骨,还差多少骨头?” 他平时性格好的没话说,一到这种时候,人就跟变了个样子似的,好像身上都带着一股凛冽的气。 齐飞顺了口气,有点歉疚:“最大的还有头骨,其余很多细碎的骨头没有找到,警犬大队的同事和咱们的人都还在找。” 郑沛停下手上的动作:“细碎的骨头应该很难找到了,还有,老宋,死者耻骨联合处有分娩瘢痕。” 宋晏辞眼眸微沉,也就是说,死者有过生育情况。 他轻呼了一口气,又问:“埋尸地在哪儿?” 齐飞有点于心不忍:“在一片灌木丛后面,倒是挺隐蔽的,因为尸体埋的不算深,所以才会被野狗刨出来。” 宋晏辞鼻孔里重重呼了口气,站起来道:“过去看看。” 刚走了没几步,远处警犬队的同事忽然招着手喊:“这儿!这儿有情况!” 宋晏辞和齐飞快步跑过去,齐飞说:“老大,那地儿离埋尸地不远!” 宋晏辞嗯了一声,两人很快过去,他问:“头骨找到了?” “找到了,但还有另外的情况。” 警犬大队的同事指着地上刨出来的一个小坑,将手上的东西给宋晏辞递过去:“宋队,疑似毒品。” 宋晏辞观察了一会儿,眉目一凛,从躁动不安的警犬表现来看,疑似两个字已经可以去掉了。 半晌后,他将证物袋里的东西递给齐飞:“老齐,联系缉毒支队,让他们尽快过来。” 而后他又招来了警犬队和其他同事:“弟兄们,我划分个范围,咱们再查一遍,检查仔细喽,晚上我请大家吃好的!” 顾己等人赶到的时候,宋晏辞这边刚结束第二轮的搜寻,正准备原地修整一下。 齐飞抬头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顾己。 原本口干舌燥,这会儿他突然来了精神,抓着宋晏辞的胳膊:“老大,新人!女的!缉毒支队的活的女的新人!” 宋晏辞慢悠悠地看过去,人影慢慢靠近,他也看到了对方的大概样子。 宋晏辞下巴歪了歪,眉宇间带着复杂。 等完全看清对方容貌的时候,宋晏辞眼尾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里,他脑子里空白一片,连目光都是虚的。 顾己距离他们十来步的时候,宋晏辞一把抓住了齐飞的肩膀。 齐飞侧头问:“老大,你咋的了?” “困了。” 宋晏辞恍然回神,他搓了搓脸,掩饰性地压了压眼角才往前走了过去。 顾己此时也看清了宋晏辞的脸,眸中带着几分诧异。 岑虎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介绍:“宋队,这是我们新队长!” 聂忠华在一旁补充:“姓顾,顾队。” 她的瞳仁很黑,不像正常成年人一样带有一些褐色,又不像孩童那样纯真,而是黝黑地带着一丝野性。 宋晏辞盯着那双犹如漩涡一样吸引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想确认什么。 顾己眉心紧了紧。 齐飞在一旁扯了扯宋晏辞的衣角,大庭广众的,老大干嘛呢,别掉链子啊! 宋晏辞目光抽离,看到她的脸色,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顾己敛眸,率先伸出手:“宋队,又见面了。” 岑虎顿时瞪大了八卦的小眼神:“顾队,宋队,你们认识啊?” “一面之缘。” 顾己动了动手提醒宋晏辞:“顾己,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宋晏辞眼角带上笑意,是标准的桃花眼,顾己看向他的眼睛,心里想,怎么会有成年人的眼睛清澈的像个孩童呢。 宋晏辞摘下手套,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己的指腹:“宋晏辞,重案组组长,手脏,先碰一下。” 其实顾己在部队的时候就听过宋晏辞这个名字,别的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钦城警务系统最年轻的队长,参与过的大案要案非常多。 更巧的是,他俩昨天刚见过一面。 岑虎他们还云里雾里的,宋晏辞已经要了副手套给顾己:“早上刚接到的案子,发现了一副残缺的尸骨,尸体一开始被埋起来了,因为凶手埋的不深,被流浪狗给刨了出来,目前来说,死后分尸的可能性非常大。” 顾己神色未变,戴着手套问:“货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宋晏辞带着她往前走:“距离埋尸地也就十米的距离,而且我怀疑,毒品是有人刻意放在这里的,就是为了被我们发现。” 顾己的步子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流浪狗既然在这里找到了食物,那么埋尸地周围的范围都是它们继续猎食的场地。 东西就被埋在距离埋尸地十米的地方,基本没有可能逃脱流浪狗的搜寻。 狗的嗅觉可不窝囊。 想到这里,她接上宋晏辞的话:“这样的话,埋货的时间不会更早,应该就在这两天,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近。” 宋晏辞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法医在哪?” 宋晏辞停下来指了指远处的郑沛:“在那儿,你有话要问?” 顾己摇了摇头:“需要一些帮助。” 宋晏辞已经喊了起来:“老郑,你过来一下!” 见郑沛拿着工具箱往过来走了,宋晏辞才问顾己:“需要什么帮助?说不定我也可以。” 顾己看向他,目光相对间,宋晏辞心里咯噔一下。 顾己一本正经:“或许你可以,但他最合适。” 宋晏辞:??? 第3章 抓狗 郑沛过来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正面对面蹲在埋尸地两侧。 郑沛的目光在顾己身上停了一瞬,眼神询问宋晏辞:哪位? 宋晏辞义不容辞做起了介绍人:“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顾己。” 郑沛也是神色一亮:“郑沛,局里的法医。” 顾己点头,算是和郑沛打了个招呼。 她扫了一圈现场:“郑法医,宋队说你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现在是五月底,基于最近的气候和钦城近一个多月的天气状况,尸体和埋尸地应该都会有相关微生物生长,这些线索你们采集的怎么样?” 郑沛倒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稍微一想,忽然明白了她找自己过来的原因。 他蹲在了宋晏辞身边:“相关微生物是有采集,但我想提醒你们,局里没有专业的鉴识生态专家,技侦那边也……” 顾己从他的脸色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意思:“我大概能帮上点忙。” 郑沛深看了她一眼,脸上隐隐露出激动:“这样的话,现场微生物以及花粉及孢子的调查,到时候能帮助我们尽快锁定凶手身份,顾队,这就得辛苦你了。” “好。”顾己生硬地笑了笑,又问宋晏辞:“宋队,和死者相关的物品,你们找到了多少?” 宋晏辞迅速掩下眼里的情绪,语气不明:“在附近找到了一件裙子,很多信息还需要回去后做细致分析,我初步分析是死者的衣物,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见顾己拧眉,他笑了一下:“顾队,你也觉得奇怪,一个人既然被分尸了,凶手为什么还会把她的衣物跟她一起埋了?” 顾己嗯了一声:“这种东西,烧了比埋了更方便,凶手的心思是需要琢磨一下。” 她又问郑沛:“郑法医,得麻烦你们尽快对死者做毛发检测了。” “这个当然。” 郑沛说:“死亡现场发现这种东西,检测是肯定要做的。” 他说完,招手叫了徒弟过来帮忙。 顾己又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对宋晏辞说:“宋队,咱们去看看发现毒品的地方。” 宋晏辞指了指几步之外:“就在那儿。” 走了两步,两人同时停下步子,看向远处徘徊跑动的流浪狗。 宋晏辞:“这个狗……” 顾己:“那些狗……” 两人目光相对,宋晏辞忽然一笑,冲齐飞喊:“老齐,把那些狗都抓回去!” 齐飞扯着嗓子问:“老大,狗又咋的你了啊!挡着你散发魅力了噢?” 宋晏辞想把他头给踢飞了,扯着嗓子喊:“带回去做检测!” 齐飞脑瓜子转了两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马蹦起来招呼岑虎和聂忠华:“虎儿!老聂,咱们抓狗去!” “等等!” 宋晏辞又喊了一声:“好好查一查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方便他们进食的东西!” 宋晏辞收回目光看向顾己,有点疑惑。 明明周围都是自己人,但她从出现开始,似乎时刻都是防备和观察状态。 又走了两步,宋晏辞停下,指着地上的小坑:“就在这儿了。” 顾己蹲下身,抓了一把土观察:“是新土。” 宋晏辞也蹲下来:“这块地方树木多,土地也更松软,太阳不容易照射到,所以泥土的变化不会太大,往保险了说,应该在三天之内。” “我认同你的说法,那我们现在应该思考,对方把货埋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被警方发现,还是单纯觉得安全?” 宋晏辞眉头一挑:“我倾向于第一种说法。” “我也是。” 顾己撒了土,又扫了一圈:“不知道凶手是太过自信,还是有点没脑子。” 宋晏辞来了兴趣:“顾队,怎么说?” 顾己这次却没说,而是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问他:“宋队,你应该比我想到的要早?” 她的目光盯着自己,带着将人看透的凛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冷淡的笑,宋晏辞看着那双眼睛怔了怔:“早那么一点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顾己才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和干净。 顾己目光晃了晃,不着痕迹地移开:“这个案子,我们需要联合调查吗?” “很有必要。”宋晏辞说:“我已经跟闫局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 “好。”顾己站了起来:“我希望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宋晏辞皱了皱鼻子:“这个程度的尸体,怕是需要一些时间,顾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顾己抿了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前还没有。” “行。” 宋晏辞脱了手套,抓了把头发:“我这边努力一下,不过顾队,你还是跟我说说,关于你对凶手的看法。” 五月底的钦城已经很热了,顾己刚来这里还有点没适应,再加上她那件皮夹克,这会儿脑门上已经渗出汗来了。 她脱了外套,黑t长袖,好身材显露无疑,显得整个人更加精干利落。 宋晏辞眨了眨眼睛,目光从她的耳朵上划过去,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几步之隔,郑沛正好看过来,见宋晏辞那样子,他哼笑一声。 身边两个徒弟小声问:“师父,缉毒支队这个新队长,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啊?” “是有两把。”郑沛的目光从宋晏辞身上收回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顾己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郑沛那边的声音和动作,皮夹克一点都不在意地绑在了腰间。 “第一,这里距离市区有点距离,如果凶手在市区杀了人,来这里抛尸并不是最优选择,如果我是凶手,我更倾向于利用钦城的水资源来隐藏尸骨的存在,除非,凶手是就近杀的人。” 宋晏辞看着远处岑虎他们来回跑动的身影:“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附近村子的人,再不济也应该是很熟悉这座山的人?” “嗯。” 顾己身上的审视和防备终于少了一点,她看着宋晏辞:“凶手埋尸的地方其实很隐蔽,只有熟悉这座山的人才会选择那里,唯一的破绽可能是他处理尸体的时候太紧张了,所以尸体埋的浅,以及他对这些流浪狗的存在认知不够,所以才会导致尸体暴露。” 宋晏辞眉目间满是思索,想了想才说:“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埋货的人和埋尸体的,是两个人?” 顾己点头:“埋货的人希望警方发现尸体,从而调查到毒品上去。” “所以你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死者身份。” “是。” 顾己往下走:“埋货的人和死者什么关系,和凶手又是什么关系,他的最终目的是指向死者还是凶手,这些,我们都得确定了死者身份才能查到。” 宋晏辞落后两步,盯着她轻轻晃动的发尾无声一笑:“行,一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 顾己停步转身:“既然是联合调查,为什么要通知我?” 宋晏辞的目光跌进她的眸子里,两人沉默了两秒,他才试探着问:“那所以,一起?” “不一起的话,你觉得能两起?” 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宋晏辞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那还是一起顾队。” 顾己走在前边,忽然觉得有点搞笑,微微的懊恼中,她眼尾凌厉的幅度都似乎都柔和了一些。 第4章 接风 抓狗小分队那边,齐飞灰头土脸地将两只流浪狗放进车里,扶着车门问岑虎:“虎虎啊,你们这个新队长,到底什么来路?” “不知道啊。” 岑虎也停了下来,遥望着顾己和宋晏辞站立的方向:“反正闫局特重视,哎,你看出来没,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很明显右撇子啊。”齐飞说:“你相信我的眼珠子。” “可是她站在楼下,用左手扔了三枚飞镖上来,戳进了我们办公室外面的墙上哎。” 岑虎挽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齐飞:“飞啊,我试着拔了一下,没拔出来,你能理解么?” 齐飞一脸不信:“大白天的,你别半道上捡了个喇叭就开始吹。” 岑虎来劲了,指着聂忠华:“我骗你干啥!不信你问老聂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 聂忠华抓完最后一只狗放进车里,拍着手走过来,面无表情说:“我作证,是真的。” 齐飞愣住了,思来想去想了半天,最后点着头:“那这话是老聂说的,我就信。” 岑虎跳起来勒住齐飞的脖子:“齐大嘴,咱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啊!” 齐飞摆着膀子:“大白天的请你注意影响,不要老是往我身上扑!” 两人这么打闹着的时候,顾己走了下来。 岑虎给齐飞放了句冷话,朝着顾己走了过去:“顾队,咱们现在是回去?” “我有点事,先走,这个案子咱们和重案组联合调查,你们和宋队他们一起回去。” 顾己说着,对一直盯着她的齐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顾己骑着机车的身影消失在大家视野中的时候,郑沛走到宋晏辞身边:“少爷,你有鬼。” 宋晏辞收回目光,笑的有点讨打:“我知道你很好奇,但少爷就不告诉你。” 郑沛毫不留情给了他一脚:“最好是,憋死了也别来找我。” 宋晏辞笑着跳开,挥舞着双臂:“弟兄们,收队了啊,眼睛都给我看仔细了,除了土渣子,什么都别给我落下!” 顾己比宋晏辞他们走的早,但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刚到警局大门,就见聂忠华手上提着几个大袋子进来。 看到她的时候聂忠华停下来,冲她摇了摇手上的袋子:“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顾己停好车,走过去接了两个袋子:“进展怎么样了?” 聂忠华手上一轻,冷冰冰的脸上有了点温度:“目前在等宋队和技侦那边还原死者长相。” 顾己侧头问:“从头骨的腐烂情况来看,确定死者身份有点困难……是……画像还是电脑模拟?” “画像。” 聂忠华说:“宋队前两年组织了一个画像培训小组,目前学成的只有他自己。” 顾己有点诧异:“他组织的?” “嗯。”两人上了台阶,聂忠华说:“大家跟着他沾了不少光。” 顾己顺着话问:“什么光?” 聂忠华说:“局里没有画像专家,每次都要去省厅请,大多数时候排不上份,宋队就自己出钱,在局里选了一些有优势的警员进行培训,有淘汰机制,现在应该也就剩下两个人了,还在进行培训,所有支出都是他负责。” 顾己想到宋晏辞那辆车,再一想两人初见时候的情景。 先抛开个人能力不说,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背景,有些东西是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聂忠华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闫利民在她跟前说起宋晏辞的时候,脸上的欢喜挡都挡不住。 换了她是闫利民,她也得乐的合不拢嘴。 聂忠华直接往缉毒支队办公室走,顾己还诧异了一下:“不去重案组那边?” “人都在咱们办公室。”聂忠华解释:“宋队的意思。” 顾己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和聂忠华一起到了办公室。 看到吃的来了,岑虎和齐飞顿时高兴了起来,飞奔过来拿过袋子就跑:“啧啧,果然是宋队的手笔,我爱宋队,永远爱!” “好弟兄别谈爱,谈钱就可以,我可受不起你那180斤的爱。”宋晏辞打趣着从门外进来。 岑虎跳着脚为自己证明:“我哪来的一百八!宋队你最近眼睛有问题好,180斤的明明是你家齐飞!” 齐飞不干了,当机立断给了岑虎一个锁喉。 两人在那儿闹腾着,宋晏辞看向顾己:“顾队,你车子坏路上了?晚了这么久。” “没有。” 顾己见他湿着脸,耳垂上还带着一滴水珠。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滴水珠掉下来,没入他的脖间,顾己平静地错开眼:“找人借东西。” 宋晏辞还没开口,岑虎已经问了:“借什么啊顾队,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啊,我跟你说我是本地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行!” “借场子。” 顾己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鼻子轻轻皱了皱:“对方有比较先进的仪器,观测花粉和孢子这些微生物会更方便准确。” “这样啊。” 宋晏辞走过去,从桌子上拿了一盒切好的猪蹄和手套过来:“这个很好吃,先垫垫肚子。” 顾己看着炸的酥脆的猪蹄,还切的大小刚好,她没忍住抿了抿嘴,戴了手套拿了一块肉最多的。 她啃了一口才问宋晏辞:“听说你去做画像还原了,进展怎么样?” 宋晏辞也啃着一小块猪蹄:“头骨被砸过,有凹陷,虽然我大致画出来了,但还需要技侦那边更详细的模拟画像,再等等,估计晚上就能有结果了,老郑那边也在进行详细的尸检。” 顾己吃东西的速度快了起来:“这样的话,我待会去检测相关微生物。” “我送你。” 宋晏辞又拿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刚来这里应该不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待会肯定会下雨。” 顾己看了他一眼,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听到岑虎和齐飞一起说:“是啊顾队,你骑车出去会淋雨的。” 顾己没拒绝,迅速咽下嘴里的东西对岑虎和聂忠华说:“在我回来之前,我们之前的任务都要落实到位。” 岑虎唆着手指头:“顾队你放心,对了,那个梁宏康咱们要不要再审审啊?” 一块猪蹄被顾己啃的干干净净,她接过宋晏辞递过来的纸巾擦手:“暂时不用,还没到时候,现在问可能会打草惊蛇。” 宋晏辞起身从桌子上拿了些东西放进袋子里,嘱咐齐飞:“老齐,让林一月回来,马上就得用上她了。” 齐飞嘿嘿地笑:“老大,这时候让她回来可不容易昂!” 宋晏辞无奈一顿:“就跟她说,加班费我出!” 说完这话,宋晏辞和顾己往外走,他们要先去郑沛那边取相关样本。 从宋晏辞和郑沛的互动亲密程度来看,顾己还以为他手上那袋子吃的是带给郑沛的,结果他提着袋子一路到了车上,愣是没给郑沛一口吃的。 一上车,系好安全带,他就将袋子给了顾己:“吃顾队,就当咱们给你接风了。” 顾己有点吃惊,还是拿过了袋子,打开一看:“宋队,你喜欢吃北方菜?” “挺喜欢的。” 宋晏辞发动车子:“储物箱里有垃圾袋和洗手凝胶,车子通风系统很好,放心吃。” 他说完,又打开了车窗。 顾己心里笑了笑,她和宋晏辞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但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特质,跟他相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顾己又拿了刚才的猪蹄出来,手上垫着纸巾吃了起来。 她想着问问宋晏辞吃不吃,但一想,他俩现在这关系,实在够不上在一辆车里问人家吃不吃猪蹄,而且这玩意宋晏辞吃起来也不方便。 思来想去,她决定独享。 一盒猪蹄吃完的时候,顾己心满意足,车子也正好停在了一个红绿灯。 顾己盯着读秒的红绿灯,正思考要不要找个话题说句话的时候,宋晏辞忽然侧头问她:“顾队,你喜欢鸟吗?” 第5章 色相 顾己手上还拿着盛着骨头的垃圾袋,听到这话眉头一蹙,很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侧了侧脑袋:“你说什么?”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顾己看到宋晏辞喉头猛地一动,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个问题,又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不是很喜欢。” 她刚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拿了洗手凝胶擦手:“不过我挺喜欢雕的,鹰也不错。” 绿灯亮起来,顾己提醒宋晏辞:“走了。” 宋晏辞回神发动车子,几秒种后听到顾己问:“宋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刚才看到一只鸟。”宋晏辞一笑:“怕你尴尬,找个话题聊聊。” “倒也不用这么刻意。” 顾己回味着烤猪蹄的味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尴尬的人。” 宋晏辞又笑:“那就好,说实话,我也不是容易尴尬的人,我就喜欢跟不容易尴尬的人打交道。” 顾己原本看着窗外,听到他这话侧头看他,很直截了当地问:“你说真的吗……”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活动了几下,最终说:“这个时候,如果你选择相信我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尴尬。” 顾己认真想了想他这句话,认真说:“那就相信。” 宋晏辞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尴尬。” 顾己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她侧头看着窗外:“那大概是因为一只鸟的原因。” 宋晏辞的心砰砰跳,感觉强烈到他只能用笑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雀跃。 顾己没再说话,她盯着挡风玻璃,脑子里描绘出抛尸现场的环境和地形分布,一点一滴地翻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顾己脑子里的图画也正好走完,脑子是大概清明了,但眼睛有点难受。 “顾队。”下车后宋晏辞叫了她一声,往过去丢了个东西:“接着。” 顾己接住东西一看,是一瓶开封了却没有使用痕迹的眼药水。 “挺好用的。”宋晏辞走到她跟前:“我看你眼睛不舒服。” 顾己把眼药水揣进兜里往前走:“眼神不错。” 宋晏辞追上去:“多谢夸奖,咱们现在是先去找你朋友还是?” “不用找,她不在。”两人进了电梯,顾己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过去。 电梯停到四楼,两人刚踏出去就有个小姑娘迎了过来:“顾队,这是实验室的钥匙,老师说了,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跟我打个招呼就行,大家能帮上的都尽力帮。” “好。” 顾己跟对方说话的语气有点熟络,她接过钥匙:“你们先忙,有需要我叫你。” 宋晏辞提着样本跟着顾己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站在门口问她:“我是进去打下手,还是老实在外面待着?” “进来帮忙。”顾己站在门口熟悉了一下实验室内部的格局才走了进去。 两人换好防护用具,顾己走到检测台,宋晏辞十分有眼力见地打开箱子,将检测样本小心翼翼地给她拿了出来。 顾己很快进入检测状态,宋晏辞放好检测样本后就退到了一旁,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往低了压了压,除了一开始观察了十来分钟这个实验室的仪器,后面的时间都停在顾己身上。 宋晏辞也了解过鉴识生态学,人类所处的环境太过复杂,生态鉴识更是如此。 从山上采集下来的相关微生物,花粉,孢子,细菌,真菌,甚至包括寄生虫和听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统计学……每个东西都是一个分类,他倒也学过,只不过和郑沛一样是个半吊子。 但顾己不一样,她看起来对相关流程很熟悉。 怪不得郑沛那么激动。 在局里取了样本出来的时候,郑沛至少在他耳朵边上压着嗓子念叨了八句一定要把顾己牢牢抓住这样的话。 最后很郑重地说:“老宋,必要时候出卖色相,我不介意。” 宋晏辞当时就给了他一脚:“我要你介意吗你还介意!” 郑沛见顾己走远了又追上来:“真的不介意,如果她真的有本事,留下她,伤害我一人,造福全警局。” 宋晏辞咬牙切齿的在他脚上踏了过去:“老子直着呢!” 郑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说这个干嘛?你直不直关我屁事,我只要你留下她。” 宋晏辞:“三秒钟之内麻烦你滚出我的视线。” 一个半小时后,顾己的眼睛离开显微镜活动了一下腰身,背对着宋晏辞说:“宋队,盯着我的后脑勺并不会让你对我的了解加深多少。” 宋晏辞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我在大洋村和附近的村子都安插了一些人,顾队,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 顾己滴了眼药水闭了闭眼睛:“但如果凶手真的是村里人,你确定你的人不会打草惊蛇吗?” 宋晏辞过来给她换了新的样本:“都是老手,这个你放心。” 顾己没再说话,俯身继续观察。 等她观察这一批样本的时候,宋晏辞发现她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宋晏辞终于等到了技侦那边的电话。 他出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顾己正在摘手套,她看过来的时候,宋晏辞说:“死者容貌模拟结果出来了,老齐他们明早就会着手调查详细情况。” 顾己走过去,从他手机上看到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长相。 “很漂亮的女人。” 顾己看着那张脸,脑海中却是她被肢解被分散的尸骨:“遇害之前她会想什么?” 宋晏辞看着照片上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带着微微的笑意:“大概会想谁能来救救她,又或者会想,她做错了什么。” 顾己沉默了几秒移开目光:“大多数受害者在遇害的时候没有时间想这些。” 宋晏辞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顾队,这是你第二次让我很尴尬。” 顾己脸色平静:“我的荣幸。” 宋晏辞叹了口气,收起手机问:“你这边怎么样?” “很多样本还需要继续观察,有一种寄生虫还得继续培养才能有更准确的结果,这些我会让实验室的观察员帮忙,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顾己在外面的洗手池洗手:“我在样本中发现了至少三种布料纤维。” 宋晏辞眼眸微亮,递了纸巾过去:“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种纤维,很可能属于凶手。” 顾己的手顿了顿,拿了他的纸巾擦手:“嗯,如果花粉和孢子的检测结果出来,到时候确定嫌疑人会更方便一点,但也有一种可能……” 宋晏辞说:“会扰乱我们的调查方向?” 顾己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来的路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埋尸地附近有一种黄色的灌木花朵,叫土连翘,学名叫金丝桃,这个时候花期正好开始,结合埋尸地的地形,凶手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沾染上花粉,当然,埋毒品的人也不可避免。” 宋晏辞眉目中满是思忖:“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凶手的埋尸地选择的很隐蔽,现场土质也松软,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脚印线索。” 顾己问他:“那你现在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了啊。” 宋晏辞笑了起来:“现场土质松软,正是凶手隐藏线索的痕迹,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既然能想到隐藏线索,为什么尸体还会埋的那么浅,给我一种他又聪明又蠢的感觉。” 又聪明又蠢这个形容让顾己觉得有趣,她往旁边靠了靠:“还有个事情,尸体虽然被分尸,但一个成年人的尸骨要带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晏辞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里,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从野狗分尸的情况来看,凶手并未对尸骨进行更多的处理,那么他在转移尸体的过程中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他运尸体的工具是什么,又在哪里,这些我已经交代齐飞了,他明天会带人再去一遍,把通向埋尸地的几条小路都检查一遍。” 顾己说:“好。” 宋晏辞又问:“这些检测结果,最快能什么时候出来?” 顾己想了想:“后天,寄生虫的培养可能还要花费点时间,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把调查重点放在死者社会关系上。” 宋晏辞应着:“其实纤维和寄生虫的相关检测,咱们局里也能做。” “是可以,但我问过郑法医了,他说局里人手不足,至于检测那边,排队至少到下周了。” 顾己说完,给刚才接待他们的研究员又发了个消息,等人的时间里她对宋晏辞说:“宋队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在我之前就跟闫局打了招呼,不然这些样本我们也拿不出来。” 宋晏辞抻了抻脑袋:“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顾己说:“我喜欢和做事干脆的人合作。” 研究员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己身边那位明明长相很清朗英俊的男人笑的有点不值钱的样子。 顾己将事情跟对方交代好,等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再看马路上,他们在实验室的时候果然下雨了。 宋晏辞也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先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去?” “回一趟局里。”顾己摇头:“岑虎他们还在局里” 宋晏辞没再多说,两人一同回了局里。 快走到支队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岑虎惊天动地的一声:“我靠!这他妈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啊!” 第6章 扰民 顾己和宋晏辞进去的时候,岑虎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动静听着的人都觉得疼。 郑沛站在最前面,看岑虎就跟看个傻子似的。 宋晏辞朝他抬了抬下巴:“尸检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一部分。” 郑沛目光热切地看向顾己,抬手挡住岑虎要开的口:“顾队,你这边怎么样:” 顾己说:“发现了三种纤维,检测结果大概明天就可以出来,但是花粉和孢子以及寄生虫的结果,最快也要等后天。” “后天……算很快了。” 郑沛把手上的文件给他们递过去:“看看。” 顾己和宋晏辞看报告的时候,岑虎终于找到机会,气的咬牙切齿:“顾队,宋队,你们看到了,凶手这他妈的还是人吗!这简直就是畜生!王八蛋!” 此时顾己和宋晏辞的目光共同停在了结果上的一行字:死者舌骨断裂,符合徒手勒毙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宋晏辞和顾己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宋晏辞看向郑沛:“所以死者死因是被勒死的?跟钝器击打无关?” “嗯。” 郑沛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发现头骨上的凹陷,我和你一样也怀疑她是死于钝器击打。” 宋晏辞呼了口气:“钝器击打,徒手勒毙,分尸……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很符合激情杀人的特征,对了老郑,分尸工具你能确定吗?” “菜刀,斧头,电锯。” 郑沛说:“而且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凶手分尸的手段并不生疏,应该对于人体骨骼有一定了解,但并没有到医生或屠夫的熟悉程度。” 宋晏辞问:“你能从现在的线索中得出死者在遇害的时候是否有反抗的痕迹吗?” 郑沛脸色凝重:“很难,但老宋,我的看法是死者遇害前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顾己又看了一遍尸检报告:“而且检测结果表明,死者有吸毒史。” “嗯,是长期吸毒。” 郑沛在桌上扒拉了几下找了个吃的:“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搜集了一些残留的身体组织做检测,但检测结果估计要等明天了,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损毁程度太严重了。” 宋晏辞顺手搬了个椅子到顾己跟前,见她说了声谢谢坐下才问郑沛:“你是不是还有想说的?” 郑沛一挑眉:“确实有。” 宋晏辞白了他一眼:“别磨蹭了,大家都等着回去睡觉呢。” 郑沛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第一,通过组合死者尸骨,我现在怀疑死者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幽禁状态,如果身体组织检测结果给力,我基本就能确定这一点,这也是我为什么推测死者遇害前没有反抗能力。” “第二,死者可能在风月场所工作过,我新来的那个小徒弟研究过这方面,发现了类似病毒存在过的痕迹,但尸体情况你们也清楚,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他说完,见大家都沉默着:“今天能给到的结果也就这么多了,那你们再加会班,我回去?” 宋晏辞让开地方,身体力行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请你圆润地滚。 郑沛朝他丢了个嘲笑的眼神往出去走:“人家顾队第一天上任,你们有点良心,别一来就让人家加班啊。” 顾己起身看向他:“放心郑法医,我们马上也散了。” 宋晏辞从桌上拿了包饼干扔过去:“赶紧走你的,别耽误我们报效祖国。” 郑沛接了饼干,朝大家挥了挥手:“加油啊,夜里生长的花朵们。” 众人:滚。 他一走,办公室里剩下岑虎,聂忠华,以及顾己和宋晏辞。 顾己放下手上的尸检报告问岑虎和聂忠华:“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 聂忠华倒了两杯水递过来:“找扫黄大队问过了,当天确实没有梁宏康这几个人,但他们透露了个线索,当晚带回去的一个叫钱莉的女人提过梁宏康的名字,但因为梁宏康当时并不在其中,扫黄大队也没有太在意。” 顾己问:“钱莉现在人在哪里?” 聂忠华说:“查了她的行程路线,人在海城,显示已经买了回来的车票,大概是明天中午,担心打草惊蛇,我们还没有联系本人。” 顾己很满意他们的做法,她点头:“做的不错,明天你们分两路,一个去带钱莉回来,一个去盯着梁宏康。” 岑虎立马道:“那我去盯姓梁的,不过顾队,咱们不用带他回来吗?” “暂时不用,先盯着……” 顾己说到这儿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才说:“你不是有些小弟么,让他们想办法散一下菲菲的消息,让梁宏康知道就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对啊!” 岑虎又是一拍桌子,掌心疼的嘶哈乱叫:“行,我待会就去安排!” “嗯。”顾己又问:“让你们梳理总结的情况弄好了吗?” “好了。”聂忠华拿过来一份报告:“两次接到举报的详细情况都在这儿了。” 顾己舒了口气,眼睛有点酸涩,她接过报告:“给我就行,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明天再说。” 宋晏辞也在一旁附和:“对,都回。” 岑虎和聂忠华很快离开,宋晏辞问顾己:“顾队,报到第一天,你不会准备加班?这样我可就有压力了啊。” 顾己拿起了外套和报告往外走:“我也回家。” 宋晏辞跟上去:“我送你?” “我骑车。”顾己边走边挥了挥手:“宋队,再见。” 宋晏辞有些东西还留在重案组,没有跟她一起下去,估摸着顾己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在重案组办公室了。 看到顾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喊了一声:“顾队,明天见啊!” 顾己没有回应,冷酷的机车载着娇俏的身影消失在宋晏辞的视野中。 宋晏辞站在窗边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带着湿意的风吹过来,他关上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社交账号,才看到被最新消息顶到上面的群。 宋晏辞点开那个只有七个人却叫【宇宙最优秀警员群】的群。 翻了大半天,全都是林一月那密密麻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其中还夹杂着她的语音消息,不用点开,宋晏辞就能猜出来,那依旧是她激动人心的啊啊啊啊啊啊。 翻了老半天,宋晏辞才看到岑虎发的照片。 墙上戳着顾己扔的那三枚飞镖的照片。 也是导致林一月女士满屏啊了一路的罪魁祸首。 宋晏辞不断放大又缩小那几张照片看了很长时间,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他起身离开,眉眼似乎都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欣喜。 过了很久,他下楼,找到后勤部,大半夜给人家后勤部主任打电话,扛了把梯子出来了。 而另一边,顾己的车子停在一处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她停好车也没走,站在机车旁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笑声懒懒地:“来骂我的?是不是嫌弃我的车扰民了?” 顾己的表情没了面对别人时的冷硬,那双傲然的眼睛里也露出几分懒散的埋怨:“换一辆,你找人把车开回去。” “给你准备好啦。” 女人咯咯笑:“但是很拉风?只有借给你我才愿意,你好歹也感动一下。” 顾己唇角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嗯,感动。” “敷衍。”女人嫌弃着:“明天几点上班?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八点。”顾己说:“尽量早一点。” “知道了。”女人打了个哈欠:“困了,晚安,跪安。” 没等顾己的回答,对方已经挂了电话,顾己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走出停车棚上楼。 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目光凌厉地朝停车棚侧面三十米的凉亭看了一眼。 第7章 一月 第二天早上七点,顾己跑完步回来,在小区门口买了豆浆和包子边吃边走。 快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看到小区马路中间停着一辆电瓶车。 一辆粉色的电瓶车,旁边还站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 顾己停在原地没往前走,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直到少年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顿时就热情似火了起来,明明是一张看起来冷巴巴的脸,偏偏看到顾己的时候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阿己!” 对方一转过来,顾己就看清了一张满是康巴风情的脸,以及他左耳上摇晃的绿松石耳坠。 顾己为难了自己一秒钟,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热情,抬腿往旁边一侧,对方扑了个空。 “五年没见了么!拥抱都不抱一下!” 少年很不高兴,黝黑而又健康的脸上满是埋怨,说话时还带着顾己熟悉的藏语口音。 顾己把吃完的早餐垃圾扔进垃圾桶:“叫姐。” 少年看她的脸色,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叫了声:“阿己姐。” 顾己这才满意了,睥了眼那辆粉色的电瓶车:“谁的主意?” 少年有点心虚,不敢看顾己的眼睛:“我就说你不会喜欢的,但我阿姐非要我送过来,你也知道,她在家里说话……” 顾己打断他的话:“换一辆。” “换不了!” 少年急切道:“我姐说了,这是她送你的入职礼物,你不喜欢她会打死我的,还会打电话给我阿爷和阿爸……” “行了。”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我骑。” 少年松了一口气,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那阿姐的车我骑走啦,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一起吃饭嘛!” 顾己看了看时间:“过两天,这两天有点忙。” 顾己抬头看到他略显失望的眼神,又说:“我尽快腾出时间。” “好!”少年立马高兴了起来。 顾己拿出手机给他转了点钱:“我要去上班,别乱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己本来想带他去家里坐坐,但想到她那房子的环境还是放弃了:“行了,回去。” 少年走出去了几步又跑回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差点忘了,这是阿妈叫我一定要给你的,你得戴着,她诚心求来的。” 顾己低头,看到他手心托着的绿松石手链。 “嗯。”她拿起手链戴上:“不会取。” 少年乐呵呵地要走的时候,顾己又把人叫住,忍无可忍指着他的白色卫衣:“下次别穿这个了,显黑。” 少年挠着后脑勺:“那我……” “我给你买。”顾己挥挥手:“回,我送你姐那儿。” 宋晏辞老早就来了重案组,守在窗户门口就为了一睹顾队骑着机车进来的风采,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让顾队往他身上扔两枚飞镖逗逗乐子。 但宋晏辞等了老半天,只看到顾队戴着粉色头盔,骑着粉色的电瓶车慢悠悠地开进了警局大门。 宋晏辞从她挺直的背和胳膊的幅度都能想象得到顾队那张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矛盾又拧巴。 这车跟她简直八杆子打不着边。 “顾队,早啊!”宋晏辞胳膊撑在窗框上叫人:“车不错啊。” 顾己解下头盔,抬头看向他的方向,眸子里一股冷气,宋晏辞一点都不在意,跟个招财猫似的招了招手。 顾己走到缉毒支队办公室的时候,宋晏辞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宋队一大早就这么闲,死者身份信息弄清楚了?”顾己打开门,斜眼扫了宋晏辞一眼。 宋晏辞顺势跟着她进去,抬手看腕上的手表:“快了,你给我三分钟的时间。” 顾己放了手上的资料,有点疑惑地看了过去。 宋晏辞笑着敲了敲表盖:“相信我。” 顾己开了办公室的窗,目光收回的时候发现她昨天扔到墙上的飞镖不见了,她平静地转过身来,等着宋晏辞所说的三分钟。 一时间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是余光里总能扫到宋晏辞弯起来的唇角。 顾己心里默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宋晏辞也轻弹了表盖一下:“来了。” 下一秒,顾己就听到一道爽朗的女声从走廊传了进来:“老大!老大老大,你在哪儿啊老大!” 宋晏辞冲着顾己笑,拔高了音调:“这儿!” 没两秒,就有一姑娘冲进来,精准地推开宋晏辞直冲顾己:“老大你让一下,咱俩待会再说。” 姑娘已经冲到顾己跟前,抓住她的胳膊,喜欢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啧,机车大美女!” 顾己有点不适应这种火热型的亲近,下意识想抽回胳膊,姑娘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热情似火变成了星星眼:“太可惜了!我昨天还休假呢!” “林一月同志。”宋晏辞开了口:“你有没有点礼貌,人家顾队是队长,你别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啊,丢我重案组的脸。” 林一月根本不理会宋晏辞,围着顾己笑的合不拢嘴:“顾队,以后带我一起玩行吗,那个飞镖,咻咻咻地,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什么时候再扔一扔啊?” 顾己扯出点笑来:“有空,所以你……” 宋晏辞觉得有点伤眼,又忍不住提醒林一月:“愣着干嘛,自我介绍啊,说出你的优点啊,你没点长处,谁愿意带你玩啊。” 这话十分有理,林一月立马站直了身体:“报告顾队,本人林一月,重案组组员,警校主要学的情报学,实际擅长信息搜集和处理!” 说完了又笑嘻嘻地凑近顾己:“带我玩,我给你孙引弟的信息。” 顾己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引弟是谁?” “死者呀!”林一月从挎包里掏出个文件夹,讨好似的塞到顾己手里:“你们昨天发现的死者。” 宋晏辞听到这话也走了过来:“你不是发誓不加班么,这是决定跟我们同流合污了?” 林一月笑的理直气壮:“老大,这你就不懂了,加班这个东西主要看你干活的心情,工作时间之外,只要我干的开心,那就是消遣,是休息,是放松,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嘛,我的加班费你出,所以我勉为其难在家里加了一下班。” 小姑娘叭叭地说完,笑眯眯地凑近顾己:“顾队,我拿加班费请你吃饭呀。” “也不是不行。”顾己翻着资料:“林……” “月月,别那么生分,顾队你叫我月月。” 林一月呲着嘴笑:“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顾己看着手上条理清晰的资料,瞬间被她后半句话打动了,抿了抿嘴巴说:“那个……月月,查孙引弟的信息,你用了多久?”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了:“嗯……知道长相,利用人像检测很容易就能查到基础信息,主要是有些社会关系有点难查,多花了我一小时呢,不过有些东西可能还得深挖一下,我今天再接再厉。” 顾己看完了手上那份资料,看向宋晏辞:“宋队,你这个手下人有点本事。” 林一月愣了愣,怀疑地看向宋晏辞,指着自己问:“顾队是在夸我吗?” “是,在夸你,你稳重一点,争取再接再厉,那我也能夸夸你。” 宋晏辞说着走上去,从顾己手里拿过资料。 他看资料的时候,林一月还在喋喋不休:“老大,那你就不懂了,工作是我的职责,你夸不夸我都得干好,那是对我这身警服和自我的尊重,但我们顾队就不一样了……” 她说到这儿又扑闪着眼睛问顾己:“顾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顾己。” 顾己看她说的口干舌燥,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林一月受宠若惊,一脸兴奋地端着纸杯:“顾己,真特别的名字。” 宋晏辞扫了她一眼:“这位迷妹,你现在赶紧进入工作状态,顾队会更喜欢你,你要是再这么啰嗦下去,就真的有点丢我们重案组的脸了。” 林一月一愣,看了看顾己又看了看宋晏辞,一口气喝完了纸杯里的水:“干活!上家伙!” 第8章 演戏 林一月情绪稳定下来后,宋晏辞拖了案情分析板过来。 “孙引弟,女,30岁,钦城水兴村人,初中学历,从资料上显示,她初中毕业后就到市区打工,而且有一点我们需要注意,目前来说她的社会关系太单薄了,我们很难有入手的空间。” 他拿着粉笔边说边写,顾己发现他的粉笔字写的很不错。 她补充道:“虽然法定上学年龄是6~7岁,但资料上表示,她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是八岁了。” “对。” 林一月说:“而且我查过了,在孙引弟上小学期间,水兴村义务教育还没普及,那时候还有什么“留级”制度,孙引弟在三年级和五年级分别留级一年,也就是说,她小学阶段的学习成绩大概率挺差的,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她当初的老师,看能不能多点线索,” “好。\\\" 顾己思考着:“其实从侧面也能表明。以孙引弟当时的成绩,如果不是义务教育,她不一定能上初中。” 宋晏辞继续在案情板上写:“这样算来,孙引弟初中毕业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 “老大你严谨一点。” 林一月纠正他:“应该是十八岁半,还有两个月才是她十九岁生日好。” 宋晏辞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目光却是看向顾己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不管去哪里工作都是合法的,档案中理应有相关资料,但从林一月查到的内容来看,这些年她从事过什么工作这个部分基本都是空白的。”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她从事的可能是一些零散的,没有条件缴纳相关社保的工作,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顾己说到这儿顿了顿,宋晏辞接着她的话说:“你是想说她可能从事低俗产业。” 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在案情板上写下他们的猜测:“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从孙引弟的名字就不难看出她在家里的存在感,另外资料也显示了,她原本有两个姐姐,大姐二十岁的时候意外身亡,二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孙引弟出生五年后她弟弟出生,而且……” 他停下来回想的时候,顾己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问:“资料上显示她的家庭住址还是十年前的,如果她真的从事低俗产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住这么久?” “嗯。” 宋晏辞放下粉笔:“这样,林一月,你联系孙引弟的家属,让他们尽快过来,另外继续调查更详细的资料和她的社会关系,顾队,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一趟孙引弟的住处?” “非常有。”顾己站起来:“走。” 这人说干就走,饶是宋晏辞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失笑过后他拿起外套跟上顾己的脚步,加大语调嘱咐林一月:“老齐那边有情况让他联系我,” 林一月应着,故意问:“那我呢老大!” 宋晏辞无语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你把线索倒我头上行了!” 顾己走在前面,听到这话的时候轻嗤了一声。 有趣,真有趣。 顾己和宋晏辞前往资料上孙引弟住所的时候,岑虎和聂忠华他们的任务也在稳步进行。 聂忠华已经到位,在钦城动车站等着钱莉的车到站。 岑虎昨晚没怎么睡,大半夜乔装打扮散发消息,这会儿正在梁宏康家附近盯着他的动静。 哈欠打的下颌骨都快错位的时候,岑虎忽然眼睛一亮,愣了两秒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哥们儿!醒醒,来客了!” 盯了一夜,梁宏康这小子终于出来了。 梁宏康没开车,站在路边捣鼓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叫车。 岑虎一乐,出租车立马开了过去,摇下车窗热情问道:“先生,打车不?读秒公道,绝不宰客,车技一流!” 他在容貌上做了掩饰,梁宏康并没有看出来他是曾经审问过自己的警察,而且有岑虎昨晚的部署,他这会儿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神色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的焦急。 梁宏康上了后座,言语间都带着不耐烦:“天海国际三栋二单元,快点,我加钱!” 岑虎一乐:“那我不读秒了噢先生。” “随便随便,快点的,别磨蹭了!” 梁宏康说完这话就拨了个电话过去:“妈的能不能别催了,我过来了,别说事情是我干的,我他妈就睡了两次,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这会儿倒好了,出了事都往我身上推是?我告诉你们,没门,你们给我等着,我到了咱们好好算这个账。” 他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呼吸声很重。 岑虎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想了想问:“哥们儿,玩出格了啊,还是被仙人跳了呀,我跟你说就现在这个社会啊,这个情况啊,咱……” “给老子闭嘴。” 梁宏康很不耐烦地打断他:“屁话这么多,别开车去说相声行不行,谁都套近乎啊,没看老子正烦着呢么!” 岑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安安静静闭上嘴巴半天后:“帅哥……您喝水吗……” 梁宏康烦的要死,这会儿重重呼了一口气,刚要骂人,还真感觉嘴里干巴巴的难受,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喝!” 岑虎热情地将水给他递过去,透过后视镜看梁宏康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兄弟,凡事放宽心,心情好了,一切都好了,你说是?你看你长的这么帅,别生气,生气多累人啊,你瞅瞅我,被骗五百万,沦落到开出租,咱还不是得过嘛不是。” 咱这么帅,被骗五百万,梁宏康成功共情,灌了两口水后往前一探:“呵,要说还是你惨。” 岑虎苦笑:“是啊!谁能苦过我这么个苦命人啊!你呢兄弟,遇到啥难事了啊?” “还不是女人的事儿。” 梁宏康重新往后一靠:“被摆了一道,也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现在有些没良心的狗东西想把脏水往老子身上泼,我能任由他们欺负?想的美!” “女人啊。” 岑虎笑了笑:“都说女人堆里是非多,我看男人堆里也不少,是不是有人想跟你抢人啊?” “抢人?” 梁宏康语气里满是嘲讽:“那种女人,大家都抢着睡,可你要问谁要她,一个个跑的比狗都快。” 岑虎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声贱,嘴上却道:“也是这个道理哈,那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我跟你说,这种女人官司我可见多了,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出主意?”梁宏康冷笑:“我说大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骗五百万吗?” “为啥?” “因为你喜欢多管闲事啊!”梁宏康嫌弃笑他,愣是不愿意再说了。 这小子还算有点脑子,岑虎没再试探下去,干笑了几声没再说话,梁宏康在后面嗤笑一声,对他的闭嘴十分满意。 将人送到目的地,岑虎收了钱,专门下车给他开门,顺便递上了一张名片:“下次有需要还联系我啊兄弟,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服务热情。” 梁宏康看都没看就将名片和手机都塞进了兜里,甚至都懒得跟岑虎再多说一句话。 岑虎也不介意,等人走了两步又追了上去:“哎哟兄弟,你看你手机都快掉出来了,小心点啊咱,都是钱买的,丢了可咋整!” 梁宏康根本没发现,这个看起来邋遢又丑的出租车司机,在帮他掏出手机的时候,已经成功地将一枚微型录音器扔进了他的兜里。 第9章 慧慧 宋晏辞的车子开进杂乱不堪的巷子时,顾己眉头轻拧:“我们应该白来了。” “实不相瞒,我也有这个想法。” 宋晏辞有点为难:“顾队,车子开不进去了,咱们还是走进去。” “好。”顾己说着,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为了防止堵路,宋晏辞先把顾己放了下来,又把车子一路倒了出去。 等他的时候顾己观察着这个勉强能通车的巷子,巷子位于老城区,环境嘈杂,人员复杂且流动率很高,大都是一些外来务工的底层人员。 顾己对于一个人能住在这里十年的可能性基本不抱希望。 宋晏辞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位老奶奶交谈,从对方的口音来看,应该是住在这里很多年的本地人。 正好老奶奶也开口:“小姑娘啊,我打十八岁嫁人就住这儿了,这两年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但你往前数一数,周边住的是什么人,那我可门清啊!” 顾己拿出了孙引弟的照片:“那您看看这个人,您认不认识?” 老太太拿过照片,上身往后一仰,稍微举起照片,眯着眼睛看了看:“哎呀,这我有点看不清啊,你等等,我去拿我的老花镜啊。” 老太太去拿老花镜的时候,宋晏辞问顾己:“顾队,你觉得孙引弟在这儿住过吗?” “肯定住过。” 顾己说:“我刚了解过了,十年前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对于一个刚来到市中心的贫穷女孩子来说,利多于弊。” 顾己刚说完这话,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出来了,她重新拿过顾己手里的照片,又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这小妮儿怎么有点眼熟啊……” 宋晏辞和顾己轻轻碰了下眼神,他笑:“您慢慢看,大概是很久以前住过这里的,您大胆地往前想一想。” “这不是那个……那个很多年前住这儿的,哎呀,姓什么我倒是忘了,我们一直叫慧慧的,可漂亮的小姑娘呢,又漂亮又懂事,帮过我好多忙呢!” 她说完看了看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找她做什么呀,她好久不住这儿啦。” 意料之中的答案,顾己问:“那您知道她搬走多久了吗?” “那可久了嘞,她在这儿住了两年就走啦。” 老太太回想着,走出来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她当时就住那栋楼嘛,小姑娘做饭可好吃了,每次做饭那个香味嘞,馋死人呐!” 宋晏辞笑问:“那您吃过没有?” “当然吃过呀!” 想到往事,老太太也笑:“年轻人,你们别看咱们这儿房子差环境差,但你往前数几年,邻里邻居的可热闹了,那谁家做了好吃的,逢年过节的各家一起吃个饭也常有的事儿啊,所以嘛,你问我上个月这里住了什么人我个老婆子不知道,你问我十年前住了什么人,那我还是能想到嘞。” “您这话说的在理。” 宋晏辞附和着:“奶奶,我们先过去看看那房子,您好好想想,关于这个孙……这个慧慧的事情,待会再跟我们讲讲行不行啊?” “行是行……” 老太太猛地有点警觉了:“你们是慧慧什么人啊?再说了,那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你们也进不去啊,那主人家都出国啦,走的比慧慧还早呢!” 怪不得他们过来的路上没联系上房主,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趁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指了指警官证。 顾己考虑了两秒,点了下头。 宋晏辞热情地靠近老太太,拿出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奶奶,不瞒您说,我们其实是警察,过来查案子的,您帮个忙,能不能帮我们联系那家的房东啊?” 看到证件老太太一时没缓过神来,愣了好半天才问:“你们莫不是坏人,拿个假的糊弄我啊!” 宋晏辞眉心一拧,义正言辞指着自己和顾己:“奶奶啊,你看看孩子这长相,你再看看这位女同志,您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是坏人啊!再不济您打个电话去局里确认嘛,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警察!” 老太太审视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小伙子看着跟我儿子年轻时候似的,帅气,但这姑娘可比你更像警察呢。” 宋晏辞:“怎么说?” 老太太指了指眼睛:“老太婆活了几十年,眼睛毒着呢!” 宋晏辞十分佩服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那您到底帮不帮?” “帮嘛!肯定要帮的噻!” 老太太往屋里走:“不过这电话我要找一会儿咯,你们进来等等嘛。” 顾己和宋晏辞跟着她进去,老太太试探着问:“慧慧那姑娘看着乖巧的很啊,人也好得很,警察同志,她是不是犯法了啊?” 顾己刚要开口,就听宋晏辞先说:“那倒不是,这不是现在诈骗越来越多嘛,慧慧是受害者,咱们今天过来就是了解了解情况。” 老太太也没多想:“这些杀千刀的诈骗犯哟!我一个亲戚,前年被骗了三十万呐,孩子知道的时候都被气晕了!” 宋晏辞笑着附和,老太太拿出个电话本翻找:“你别说啊,我还真有那家的联系方式,我们这房子可是要拆迁的你们知道不,就是这来来去去快十年了,到现在还没说到底哪天拆呢,这要真拆了,咱也试试住到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去。” “快了快了。”宋晏辞说:“您人好,拆迁这种好事肯定能轮得上您啊!” “你这小伙子,说话还怪好听的。”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小本也翻到了地方,指着上面一个号码:“找到了,就这个号码。” 宋晏辞和顾己出去打电话,老太太很给力,电话很快接通,宋晏辞没说孙引弟,只说了慧慧,没想到对面的房东还真记得,和老太太一样夸那是个好姑娘。 说完了,对方叹了口气:“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日子过得可苦呢,警察同志,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么,引弟,孙引弟呀,你说说这名字,什么意思咱还不懂吗,有一次她超出约定日期一个月都没给我房租,我过来看了一眼,哎……你们猜怎么着?” 对方根本没等宋晏辞回应就义愤填膺道:“她病的都下不来床啊,一口水都喝不到嘴里,我进去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啊,她那个电话里啊,她爹妈一个劲地骂她不给家里给钱呐,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啊,看到我在门口,她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我,眼泪一个劲儿地掉,我闺女比她大好几岁,在我跟前还跟十来岁的孩子一样,可那孩子……哎,看的人心酸呐!” 顾己听着这话,眉间轻拢着,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宋晏辞又问了几句,问对方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租的。 对方的回答倒让他们有了意外之喜:“那你们来的可巧,我家这房子最后一任租客就是慧慧,一个月也就五百块的房租,咱也不缺那点钱是不,后来我们出国之前,我跟家里商量了,慧慧这孩子命苦,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租我们也不要,她哪天走了,直接关门离开就行了,但我们也没想到啊,小姑娘走的还挺快,我们还是从邻居嘴里知道的呢。” 顾己指了指房子,示意宋晏辞跟对方商量一下进去看看。 宋晏辞一说,对方很快就答应了:“你们找个开锁师傅进去嘛,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了,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挂了电话,宋晏辞很快叫局里开了份证明,对方远程签署同意进门后没多久,最近的开锁师父也过来了。 房门幽幽打开的时候,一股土腥味和发霉味扑面而来。 顾己和宋晏辞没立即进去,等了一会儿,两人正准备做好相关防护进去的时候,顾己的电话响了。 “岑虎打来的。”顾己说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岑虎气息都有点激动,在电话那头喊:“顾队,大事儿!你猜那个菲菲是谁!” 那一瞬间顾己脑子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下一秒岑虎压制着情绪说:“我怀疑,宋队他们发现的受害者孙引弟,和菲菲是同一个人!” 顾己瞟了眼宋晏辞,对岑虎说:“如果你有足够的把握,现在可以带梁宏康他们去警局了,先晾着他们,等我们回来再审。” 岑虎挂了电话,顾己暗暗呼了口气对宋晏辞说:“初步推测,孙引弟和我们查的菲菲,应该是同一个人。” 宋晏辞脸色一变:“把握大吗?” “岑虎说,基本可以确定。” 她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宋晏辞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人都看到来电显示是聂忠华。 顾己接起电话:“怎么了?” 聂忠华的声音很凝重,他说:“钱莉死了。” 第10章 房租 钱莉死了,这是顾己和宋晏辞都没有料到的情况。 宋晏辞问:“聂忠华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确定过了吗?” “确定过了。” 顾己思忖着:“动车到站后没有等到钱莉,他跟车站联系了,车站说钱莉根本没有上车,聂忠华联系钱莉的时候是那边的警察接的电话,那边也是刚发现尸体,聂忠华已经赶过去了,岑虎还有任务,宋队,你能不能派个人过去协助聂忠华?” 宋晏辞神色认真了几分,拿出手机:“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钱莉的尸体还是要带回来,交给老郑尸检。”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宋晏辞派人去协助聂忠华,顾己脸色沉沉,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屋内的发霉味稍微散了一点,两人也做好防护进门了。 宋晏辞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孙引弟是老岑他们一直找的菲菲,我们刚摸着一个钱莉人就死了,顾队,你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相关逻辑链太少,我不好下判断。” 宋晏辞撇撇嘴:“这么严谨吗顾队?” 顾己顿了顿,又说:“但我觉得,钱莉身上一定有很重要的线索,不然我们只是刚挨到边她就遇害了,这个关头杀钱莉,对幕后之人来说风险太大了。” 宋晏辞嗤笑一声:“原本没想着从钱莉身上获得什么线索,现在她一死,变相告诉我们她身上的秘密很多,让对方这个时候杀人,可真是难为他了。” 孙引弟曾经租住的这个房子虽然是两室两厅,但房子面积很小,朝向也不好。 屋里很暗,看得出来孙引弟离开的时候打扫的很干净,但这么多年没有住人,屋里灰尘很厚,越到里面发霉味越重。 顾己目光看着房子里的布局,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聂忠华整理出的那份资料。 思绪回拢后,顾己动作上划分了她和宋晏辞的检查区域。 两人开始检查的时候她才说:“我们调查菲菲的情况你昨天也大概了解了,聂忠华详细总结了两次接到举报的情况,其中提到了一件事。” 宋晏辞打开个柜子:“什么?” 顾己说:“第二次接到举报的时候,他们之所以怀疑到137号房,主要是因为房门口的一张小卡片。” “那种卡片?” “嗯。” 顾己停下手上的动作:“卡片卡在137号房的门缝里,不太引人注意,但如果是有经验的警察,尤其是缉毒和扫黄的警察,很容易发现不对劲,而且通过资料里的描述,我怀疑布置现场的人一定很熟悉毒品。” “有个问题。” 宋晏辞检查完柜子站起来:“从你们的资料来看,第一次接到举报的时间,也是梁宏康他们聚众吸毒的时间。” “嗯。” 顾己也检查完自己这边的区域,没有什么线索,她往卧室的方向走:“你想说,做这一切的人是谁?聂忠华他们第一次并未发现137号房有问题,那么,第二次举报是在ta本来的计划中,还是第一次失败后的第二次尝试?”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房子的主卧,宋晏辞刚要回应她的话,目光就先被床头柜上的一沓人民币给吸引住了。 他看向顾己,见她的目光也停在了上面。 两人走过去,那一沓人民币被一块石头压着,上面一层厚厚的浮灰。 顾己站在柜子前盯着人民币看了几秒,忽然往后一退,她蹲下身在床底和柜子底扫了一圈,最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并不好看,写的是:水电已缴清,这是房租,谢谢你们。 落款为:慧慧。 “孙引弟没有白住。” 宋晏辞将压着人民币的石头拿开,大概数了数那些钱:“而且还多给了,人品不错。” 顾己嗯了一声,继续在房子里检查,虽然房子很老旧,但看的出来在孙引弟租住期间,将这里维护的很好。 只是这里打扫的太干净了,除了床头柜上那一沓人民币和掉在柜子底下的字条,就没有什么跟孙引弟有关的东西了。 两人从房子里退出来,下楼的时候宋晏辞接到了齐飞那边的电话。 齐飞很早就带着人重回了埋尸地,目的在于仔细检查从山下可能通往埋尸地的几条小路,一行人忙碌了一早上,倒真的让他们发现了线索。 “齐飞带人在一条很隐蔽的小路附近发现了运尸工具,是个行李箱,里面有血迹,行李箱上的附着物有点多,需要回来分离检测才会有结果。” “好。”顾己点头:“那咱们现在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己接到了检测机构的电话,她检测的纤维结果出来了。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资料,顾己说:“昨天分离出来的三种纤维,分别是普通的牛仔裤布料纤维、混纺类合成纤维毛涤,另外一种是麻类植物纤维,和牛仔裤纤维相似,但经过对比,牛仔裤布料纤维是罗布麻,最后一种是槿麻。” 宋晏辞听完想了一会儿才说:“罗布麻质地柔软,多用来制作牛仔品牌的服饰和一些家居品牌,槿麻又具有耐磨耐腐和耐雨淋的特性,大多会用来捆扎和包装以及园艺和大棚中。” 顾己的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嗯,这算是个好消息,毛涤通常用来做西裤,另外两种,一种是牛仔裤,一种我倾向于麻绳。” 宋晏辞想到什么:“老郑说孙引弟可能长时间被囚禁,这样一来的话,麻绳的存在就是正常的。” 顾己收起手机:“牛仔裤和西裤,应该属于凶手和放毒品的人,从经验来看,我倾向于一男一女。” 宋晏辞问:“西裤男,牛仔裤女?” 见顾己点头,他故意笑:“那万一是西裤女,牛仔裤男呢?” “有这个可能性,但很小。” 顾己摇了一半车窗:“如果不是情况很急,女孩子应该不会穿着西裤去爬山,相比之下,男人的可能性更大,毛涤布料在西裤中算是中等质量……对了,你那些条子盯的怎么样了?” 宋晏辞叹了口气:“目前还没有情况。” 顾己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脑子里将她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又过了一遍。 宋晏辞没敢说话,只是在车程过半的时候瞄了她几眼,从她眼皮轻动的情况来看,这一路她的脑子就没有停止思考。 车子快要开到警局的时候,顾己忽然睁开眼睛。 她侧头看向宋晏辞:“有没有一种可能,钱莉就是那个放毒品的人?” 第11章 气人 车子开进警局停进车位,宋晏辞没有直接下车,而是盯着顾己看了那么一段时间。 一分钟后,他笑起来:“顾队,我想提醒你一句,咱们的猜测需要线索支撑。” “大胆的假设也是查案的一种。” 顾己打开车门下车:“要想证实我的猜测,就尽快调查清楚钱莉死亡的真相,或许她和孙引弟之间是认识的呢?” 她站在地上等宋晏辞,宋晏辞下车后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桀骜,轻轻侧了侧脑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这样的宋队?” 宋晏辞心头一梗:“是这个道理没错。” 顾己忍不住一笑,目光看向警局门口,一辆车正好进来,对方摇下车窗:“顾队,宋队,你们刚回来啊?” 顾己从声音中分辨出来这是岑虎,脸色淡然地嗯了一声,提醒他说:“你胡子掉了。” 岑虎哈哈一笑,抬手把自己那质量不过关的胡子重新粘回去,他很快从车上下来,拉车门的时候问:“顾队,老聂回来了没有?” “他有新任务。”顾己问:“梁宏康呢?” 岑虎下巴一扬,警局又进来一辆车,他指着笑:“嘿,这不来了么,原本打算只带个梁宏康过来,你们说巧不巧,一串全都来了,难兄难弟二进宫。” 说话间那辆七座面包车上先下来了两个警员,紧接着梁宏康一脸呆滞地带着他那三位毒友出来了。 四个人分别是梁宏康,彭京,高永明和贾能。 岑虎干脆把胡子一扯,走过去拽住梁宏康的胳膊:“嘛呢,蔫不拉几的干啥呢,这地方是地狱啊还是咋的,前面不还牛得很嘛,能不能热情点啊!” 梁宏康几个人丧眉耷眼的低着头都没说话,由警员带着上去了。 顾己和宋晏辞跟岑虎一起上去,顾己问他:“怎么确定孙引弟就是菲菲的?” 一说到这个岑虎就来了劲:“我昨晚叫人散播消息的时候带上了孙引弟的照片,盯了一晚上,这小子早上果然行动了,在他去找彭京他们的时候,我在他兜里放了微型录音器,这小子上去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菲菲死了,彭京那几个吓得杯子都摔了。” 顾己说:“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他们不是杀害孙引弟的凶手。” 岑虎脸色认真了几分:“至少目前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可以证明这一点,但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孙引弟的情况。” 三人走到支队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时候,顾己忽然说:“待会试探一下他们是不是认识钱莉。” 岑虎点头,又问:“对了,老聂干嘛去了?” “钱莉死了。” “什么?” 岑虎挠脑袋的手顿在那儿,几秒后才压着声音问:“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清楚,聂忠华已经过去了,尸体会带回来尸检。” 岑虎叹了口气:“这不对劲啊,咱们可还啥都没摸着呢人就死了,这要不是巧合的话,那信息量有点大啊。” “所以试探一下。” 顾己停在办公室门口:“结合你这边的情况,我怀疑孙引弟和钱莉认识。” “好。”岑虎想了想:“我马上去。” 宋晏辞一直没说话,直到进了缉毒支队办公室他才说:“顾队,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放毒品的人是钱莉,我可能会相信。” 顾己走在前面,闻言看了他一眼:“你早晚都得信。” 两人刚进来没几分钟,林一月从重案组那边过来,看到他俩就一脸义愤填膺:“太气人了,真的太气人了!顾队,老大,你们知道孙引弟她家里人什么德行吗!” 没等顾己和宋晏辞说话,林一月继续愤然道:“我打电话通知家属过来,你猜那一家子怎么说,他们竟然说死了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挣不到什么钱!没一个人愿意过来处理相关情况,说是让政府随便处理了,他们没时间来。” 顾己眸光冷了冷:“最后结果呢?” 林一月更气愤了:“我口都说干了他们就是不来,到最后还给我骂了一顿,说是如果给他们钱他们就来,你们说这是人说的话吗,还有没有点良心啊他们,这可是他们的孩子啊!” “或许在他们眼里,孙引弟连个人都算不上。” 宋晏辞说话的时候语气凉了几分:“这个事你不用管了,还有其他线索吗?” 林一月平复了一下心情:“有,我联系到了孙引弟初中的班主任,她对孙引弟的印象还挺深的,据她所说,孙引弟的父母对孙引弟很差,这个我们也不难猜测,老大,顾队,主要是你们见过哪个当父母的,在女儿上课的时候忽然叫她回家,就是为了给他们儿子洗衣服吗!” “孙引弟的老师,包括学校都因为这种事跟孙引弟的父母沟通过,但基本和我的下场一样,要不就是被孙引弟的父母骂回来,要么就是让拿钱了事,孙引弟她爸是个赌鬼,她妈平时做点零工,挣不了几个钱,而且学校老师跟我透露,孙引弟那个弟弟,噢对,我忘了跟你们说,他弟弟名叫孙天赐,现在跟他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不会想掺和这种事。” 宋晏辞摇了摇头:“这些不难猜测,我更想要的是能够推动案情发展的线索。” “有。” 林一月甩了甩脑袋,神色认真起来:“我查到孙引弟名下一共有两张卡,其中一张卡从建卡开始,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一个叫钱莉的女人打三千块钱。” “谁?”宋晏辞仿佛没听清楚,掏了掏耳朵又问。 “钱莉啊。” 林一月把电脑转过来,上面正是钱莉的照片:“就是她。” 顾己问:“从什么时候打的,截至目前一共打了多少钱?” 林一月的回答有点出乎顾己的预料,她说:“从六年前三月二十号开始,截止到今年一月份,一共二十一万三千块,如果有需要,我会核实钱莉对这笔钱的使用去向。” “要核实。”宋晏辞说:“我待会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找对方核实,速度会快一点。” 林一月一乐:“好嘞老大。” 顾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钱莉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神情间带着凝重和思忖,她缓缓移开目光看向宋晏辞:“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宋晏辞眉心一紧:“孩子。” “对,孩子。” 顾己点头:“从尸检结果来看,孙引弟是有生育经历的,但我们在她的资料上并没有发现孩子的情况,那么孩子呢?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应该查不到情况?” 林一月立马拿起电话:“我给她父母打个电话问问。”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点头,又同时嗯了一声。 宋晏辞又加了一句:“对他们那种人,态度强硬一点,如果他们还不配合,我派人过去请他们。” 有老大撑腰,林一月顿时有了底气。 林一月去打电话的时间,顾己拿了粉笔在案情分析板上写下了钱莉的名字。 她把孙引弟和钱莉的名字连起来:“结合现有情况,孙引弟和钱莉应该都从事低俗产业,她们认识,至于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宋晏辞抱着胳膊看着案情板:“如果站在钱莉希望我们发现毒品和孙引弟尸体的角度,以及她就是放置毒品的人,她们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 顾己放下粉笔:“我们需要尽快去钱莉的住所一趟,我担心有人破坏线索。” 她刚说完,林一月也打完电话进来了。 “没有。” 林一月说:“孙引弟家里并不知道孙引弟生过孩子。” 顾己和宋晏辞沉默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如果孩子没有夭折,那孩子不会……也遇害了?” 第12章 逍遥 林一月的话让顾己心里咯噔一下,她摇了摇头:“但愿不会,对孩子下手太残忍了。” 宋晏辞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也是眸光一凉,他没再多说,吩咐林一月:“找到钱莉的住所,我们需要尽快去一趟。” 林一月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好,我马上去做。” 顾己喝了口水:“我去看看岑虎那边情况,宋队,要一起吗?” 宋晏辞摇头:“齐飞他们也回来了,我过去看看,顺便再去老郑那边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行。”顾己往外走:“有情况通知我。” 她走到门口,宋晏辞喊道:“顾队,那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呗。” 顾己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连联系方式都还没有,拿出手机的时候听到林一月说:“我也没有呢。” 顾己刚要说话,宋晏辞率先道:“老大有就好了,你先别急。” “老大你不带这样的?” 林一月埋怨:“你这是为自己谋福利,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小心我笑你噢。” 宋晏辞已经和顾己互换了联系方式,挑眉一笑往外走:“笑一笑十年少,尤其是女孩子。” 俩人走了出去,顾己问他:“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尤其是女孩子?” 宋晏辞看向顾己,见她一本正经等待着答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啊顾队。” 顾己愣了一瞬,看他的眼神明显闪过一抹嫌弃。 她转身往审讯室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说:“宋队,我笑点很高的。” 宋晏辞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几秒后哈哈大笑:“那我下次再说个更好笑点的啊顾队!” 顾己都不想回他。 审讯室。 岑虎还挺聪明的,把梁宏康放到了最后,顾己过来的时候他刚从彭京所在的审讯室出来。 顾己给他递了瓶水过去:“怎么样?” 岑虎佩服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顾队,你还真没猜错,这几个小子,真他妈鸡贼!”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彭京他们现在只承认自己和菲菲认识,嗯……其实也算不上认识,他们交代菲菲是梁宏康带来的,而且是在昏迷状态下……” 顾己问:“谁用的药?” 岑虎嫌弃地哼了一声:“三个人口径倒是挺统一的,都交代是梁宏康带来的,所以他们除了知道人叫菲菲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信息了。” “钱莉呢?”顾己问。 岑虎咬牙切齿:“你猜的没错,钱莉和菲菲一样,都是从事低俗产业的人,两人认识不认识彭京他们不知道,但钱莉也被他们用同样的办法玩弄过。” 顾己暗暗呼了一口气:“咱们一起去审梁宏康。” 两人到审讯室的时候,梁宏康吓得一个激灵,一脸恐惧地盯着门口:“警官,我真没杀人啊!” 岑虎手上的笔录本重重摔在桌子上,吓得他又是一颤。 “没杀人你怕什么?” 岑虎和顾己坐了下来,他这会儿脸色一冷,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怕自己迷奸妇女的事情被发现吗!” 梁宏康被吼的手都一抖,很快意识到那几个王八蛋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他欲哭无泪,抓着桌沿交代:“不是啊警官!真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我想的哪样,你干的又是哪样?”岑虎又是一拍桌子:“你倒是说啊!” 什么人用什么法子,顾己心里轻笑,岑虎这三两下,已经完全把梁宏康唬住了。 梁宏康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可怜兮兮地问:“警官,我……我能喝口水吗……” 岑虎倒了杯水过来:“赶紧喝,喝完该交代的都给我交代清楚,你要是敢隐瞒……” “不不不,我绝不隐瞒!我这次绝不隐瞒!” 梁宏康紧张的水都差点喷了出来,剧烈咳嗽了一会儿,他颤巍巍地看向岑虎和顾己:“我真的没有给菲菲和莉莉下药!” 岑虎厉声问:“那为什么彭京他们说见到人的时候她们是昏迷的!” “就是这样的啊!”梁宏康脱口而出,很快又意识到不对,颤着声音道:“不是,就是……就是……” 顾己打断他的话开了口:“从你接到菲菲和莉莉的时候起,她们就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是不是?” “是!” 梁宏康快速点头:“就是这样!那地方都是这样的!所有的公主带走的时候都是处在昏迷状态的!” 顾己问:“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梁宏康眼神忽然有点瑟缩。 岑虎适时呵斥:“说啊!你挤眉弄眼的干啥呢,还是我来给你说?但是我可提醒你一句啊,你说出来,和我说出来,那就是两个性质了。” “我说我说!”梁宏康急了:“逍……逍遥窝,是逍遥窝!” “什么窝?”岑虎先看了眼顾己,又问梁宏康。 “逍遥窝!” 梁宏康心一横:“那地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像我们这个级别的,是不知道他们的据点到底在哪儿的,就算要姑娘也只能由他们把人送出来,而且每一个送过来的姑娘都是在昏迷状态下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逍遥窝特别受欢迎……” 顾己问:“你们这个级别的人员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对方?” 梁宏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说了能宽大处理吗?” 顾己目光冷然:“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该怎么证明你和菲菲的死没有关系,而不是在这儿跟警方讨价还价。” “可是我真的我没杀人啊!”梁宏康大喊:“我跟她无冤无仇,我杀她干嘛啊!” 顾己不为所动,脸色依旧冷淡:“但你自己交代的,你的毒品来源都是通过她,光是这一点你就需要好好跟我们解释解释,尤其是为什么上一次要隐瞒你跟她认识并且有肉体交易的情况,而且梁先生,我想你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处于一个什么境地。” 见梁宏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己看了眼岑虎,示意他拿出钱莉的照片。 钱莉的照片放在桌上的时候,梁宏康的脸色又变了。 “认识,钱莉。”顾己倾身上前:“你口中的莉莉。” 在梁宏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时候,顾己又说:“她也死了。” “什……什么?”梁宏康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己,声音颤抖:“莉莉……你说莉莉死了?” 顾己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从逍遥窝一共找过几个女人?” 梁宏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像我这种级别,只能叫两个,而且每次只能接一个出来,时间间隔是半个月才能叫一次。” “也就是说,你只找过菲菲和莉莉。” 顾己说完故意看着他停顿了一会:“结果她们现在都死了。” 梁宏康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岑虎咬牙:“你们这个级别是什么玩意儿?” 梁宏康目光瑟缩,又开始支吾了起来。 顾己唇角露出一抹嘲意:“你们的等级,应该是以你们在逍遥窝消费了多少毒品来界定的?” 第13章 审讯 面前的警察揭开了梁宏康最大的秘密,梁宏康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顾己。 但这个女警察的目光太过摄人,他对着顾己的眼睛还没有几秒就着急忙慌地错开目光,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顾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消费了多少,消费等级属于什么层次,你们之间的交易模式是什么,交易内容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压着梁宏康,他垂着脑袋,双腿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顾己又说:“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了你家里,虽然你家里条件尚可,但今年你父亲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最近更因为公司的事情为难,你如果还要跟警方打马虎眼,等待你的下场是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要是配合我们,我们也会相应的帮助你。” 梁宏康用手压着无法控制的膝盖,看得出来他在做思想斗争。 顾己和岑虎没再说话,审讯室里很寂静,他们甚至能听到梁宏康抖动的声音。 过了十分钟的时间,梁宏康压低声音:“一千个。” 岑虎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顾己,见她脸色平静。 顾己开口:“我调查过你的家庭情况,你父亲曾因为你吸毒的事情将你送进过戒毒所,对于你吸毒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措施,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他不会给你这么多钱挥霍,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梁宏康很心虚,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妈……”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顾己声音沉了沉:“你最好该交代的一次交代清楚,我很不喜欢别人跟我玩挤丸子的游戏。” 梁宏康心里又凉了几分:“我爸对我吸毒的事情很生气,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毒瘾发作的时候太痛苦了!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半瞎子的人,是他给了我逍遥窝的渠道,在逍遥窝,新会员有一百万的赊账额度,那段时间我爸管我的资金管的特别紧,我实在没办法了……” “蠢货!” 岑虎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当真以为一百万那么容易就给你赊了啊,有点脑子没有,这一百万你得用两百万甚至三百万去还!” 梁宏康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我越陷越深,还不上账,又需要东西,他们把我打得半死,找到我妈让她给我还债……我妈没办法,瞒着我爸卖了家里两套房。” “就算你妈帮你还了债,你已经离不开逍遥窝的货了。”顾己问:“是不是?” 梁宏康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己继续问:“你妈帮你还了多少?” “五百个。”梁宏康说。 岑虎翻了个白眼,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顾己:“后面的五百万从哪儿来的?” “家里还有两套房,写在我名下的,我瞒着我妈把房本偷出来了。” 顾己后背贴住椅背:“能够带菲菲她们出来的条件是什么?你们有没有选择权?” “选择不了,对方会根据我们的能力选择相对应的女人,消费到五百万的时候,就可以解锁,八百万的时候可以解锁两人,以此类推,至于更高阶的,我还没有接触过,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所以你跟他们的交易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刻意回避我们。” 顾己说这话的时候轻敛眉目,眸子里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警告意味,这眼神看的梁宏康一阵心慌,对方似乎已看透了他的恐惧,他没有勇气再隐瞒下去了。 “在逍遥窝里,每个人的交易方式是不一样的,视情况而定。” 顾己加重语气:“所以,你的交易方式是什么?” 心虚加上恐惧,这一次梁宏康没有考虑多久就颤着声音说:“我们家有两家餐厅,其中一家我爸交给我打理,如果需要货,我会联系菲菲,她会把东西放在我经营的这家餐厅。” “如果你要找人的话怎么做?” “有个网站,我只需要进入网站,留下我的需求,自然会有人送人上门。” 顾己沉默了两秒,又问:“你们会强迫菲菲她们吸毒吗?” 梁宏康一脸心虚。 岑虎气的又呵斥一声:“瞒,还打算瞒是!” 梁宏康的情绪虽然算不上崩溃,但早就开始瓦解,在这两人的高压询问下,他这会儿脑子都没有机会多想其他的。 尤其是这个长得跟李逵一样的警察一惊一乍的在这儿吓唬他。 又被凶了之后,梁宏康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会……会的啊警官,不然……不然就没意思了啊……” 顾己挑眉扫了他一眼,看得梁宏康心里又是一慌。 她从笔录本上撕了一张纸递过去,食指在纸上一点:“网站地址,给你介绍逍遥窝的半瞎子,他的情况,以及你们交易时候的详细情况,清清楚楚写下来。” 梁宏康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警官……这张纸……可能……不够写……” 岑虎嘴角抽动了几下,又给他撕了几张:“够了没!” “够了够了……” “那写啊!愣着干嘛!” 梁宏康迟疑着问:“写了……写了能宽大处理吗?” 岑虎一拍桌子,瞪着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看不到这八字啊!” 梁宏康不敢问了,拿着笔准备写,握着笔的手颤颤巍巍的,顾己知道,这或许不完全是的他紧张,而是长期吸毒导致的结果。 “对了。” 见梁宏康迟迟下不了笔,顾己又问:“菲菲生过孩子,这个你知道吗?” “啊?” 梁宏康明显不知道这件事,目光茫然又震惊地盯着顾己:“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警官,我怎么敢跟她生孩子啊我,我又没病!” 顾己眼里闪过一抹凉意,她没再说话,直接转身出了审讯室。 岑虎紧跟着出来,叫了个警员过来盯着梁宏康,他嘱咐警员:“那小子肚子里还有的是东西,我们还没有通知他爸,你可以拿这个事吊一吊他,看他那样子,很害怕他爸,争取让他多吐点东西出来。” 警员进去后,岑虎问顾己:“顾队,目前来看,这个逍遥窝就是咱们要捣毁的贩毒据点了。” 顾己沉思着点了点头,她低头又翻了一遍梁宏康几个人的审讯笔录:“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你们先后两次接到举报,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对方并不是因为失败又选择了第二次举报,而是第一次举报就是为了第二次做准备。” 岑虎脸色凝重:“可谁有动机做这个事情?” 顾己呼了口气:“按照时间,那个时候孙引弟已经遇害,我比较倾向于……” “钱莉。” 两人一同说出了这个名字。 顿了顿,顾己嗯了一声,她抿了抿嘴:“如果是她,我在想,为什么要选择长安街?” 岑虎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深入查查长安街,尤其是136号和137号之间和钱莉有没有什么渊源。” 顾己刚说完这话,宋晏辞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老岑,为了以防万一,把孙引弟也加进去。” 第14章 一起 岑虎离开后,宋晏辞递给顾己一张纸条:“钱莉的住所地址。” 顾己喝完瓶子里最后一点水:“林一月那边调查银行卡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晏辞脸色复杂:“有结果了,孙引弟打过去的钱,钱莉一分钱都没有动,而且林一月那边发现了一条新线索,钱莉名下有一张同期办的银行卡,每个月也会固定存进去三千块,而且和另一张卡一样,这两张银行卡的流水都是只进不出。” 顾己沉眸思忖了一会儿:“宋队,咱们先去钱莉的住所看看,之后我想去孙引弟老家看看。” 宋晏辞看了看时间:“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天去孙引弟老家,今晚估计赶不回来。” 顾己把钱莉家的纸条塞进兜里往出去走:“这个没关系,在哪儿都能休息。” 宋晏辞紧随其后:“那行,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脚步顿下来,转身道:“我一个人也行。” 宋晏辞才不管,死皮赖脸跟上去:“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行,但是顾队,咱们查案,通常都是双人原则,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啊,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叫我派人去协助聂忠华?” 顾己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转过来:“咋了,我就喜欢单兵作战。” 宋晏辞笑着跟上去:“那顾队你就当我是空气。” 顾己无言,半晌憋出了一个字:“牛。” 短短两天时间,宋晏辞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别看顾队冷冰冰的,怼人可是一把好手,另外还有一点,顾队还挺冷幽默的。 扫了她侧脸一眼,宋晏辞掩下嘴角的笑:“齐飞他们带来的行李箱已经送去检验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一双可疑脚印,我初步分析过,大小43码,是一双皮鞋,至于鞋子是什么品牌,齐飞他们会继续跟进。” 初次见闫利民的时候,顾己就听他说过宋晏辞是全才,短短两天,顾己承认,他能力确实不错。 出身好,样貌好,性格好,事业也好,就连顾己都忍不住想,这世上真就有这么一种人,老天爷就是偏爱,偏偏人家自己还知道把握。 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的时间有点久,宋晏辞拉开车门的时候倚着车门问她:“顾队在想什么?” 顾己同样拉开车门,看着对面的宋晏辞,那双带着几分野性的眼睛此刻却非常诚挚,她说:“在想你命为什么会这么好。” 宋晏辞翘起的嘴角僵硬了一下,他笑:“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个问题。” 他也没想到顾己会接着问:“答案是什么?” “嗯……” 宋晏辞想了想:“大概是祖宗积德,我属于被冒出来的那股青烟吹到的。” 顾己难得一笑,她上车,等宋晏辞上来后才说:“宋队,你的人生有烦恼吗?” 宋晏辞系上安全带:“你别说,还真有。” “什么?” 宋晏辞发动车子,出了警局的门才说:“是个秘密,暂时还不能说。” 顾己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冒犯了。” 宋晏辞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叹了口气,他也为难啊,他总不能这个关头再问人家喜不喜欢鸟? 而且还是菜鸟。 再说人家顾队已经说过了,她不喜欢鸟,她喜欢鹰和雕。 宋队有点为难。 顾己倒没什么在意的,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忽然被远处的一群人影吸引住了。 察觉到顾己忽然坐了起来,双腿并拢,脊背挺直,双手平放于膝盖上的时候,宋晏辞也将车速放慢了下来。 远处走来的,是队列整齐的一排军人。 顾己的目光盯着那一串迷彩服,冷硬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他们的步伐很标准,但顾己就是一眼能看出来他们是新兵。 虽然车子开得很慢,但他们还是没用多久就跟车子擦身而过,顾己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么好的时候,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顾己没发现,她那声笑在车里响起的时候,宋晏辞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 等那些迷彩服的影子彻底消失,宋晏辞轻咳了一声:“顾队,来局里之前,您在哪儿高就啊?” 顾己眼里的怀念和惆怅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后背重新贴住椅背:“部队。” 宋晏辞眉尾一跳,暗自咽了口唾沫,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随意:“好巧,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顾队在哪个部队啊?” 顾己却并不想继续说,只是偏过脑袋道:“普通部队。” “我爸说没有普通的兵。” 宋晏辞语气里带了几分笑:“尤其是顾队你这样的。” 顾己又笑了一声。 宋晏辞没再问下去,直到车子到了钱莉的住所,顾己也没再说话。 钱莉住的地方算得上一处中高档小区,来之前宋晏辞就找人了解了一下,钱莉所住的那栋楼住了挺多网络主播。 “按照我们对梁宏康的审讯,钱莉和菲菲的人身自由应该是受限制的,但钱莉又能前往其他城市,我觉得幕后的管理人手里一定抓着可以牵制她们的把柄,导致她们就算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也不得不受制于人。” 顾己说完,又道:“能够威胁到她们的能是什么?毒品?家人?钱?”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钱莉房子的门口,宋晏辞掏出手套和脚套递给她,声音低了几调:“毒品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像孙引弟这种情况,一旦被这东西裹挟,就会成为对方的奴隶。” 两人开门进去,走过玄关观察公寓的格局。 房子是两房两厅的格局,屋里并不整洁,衣物散落在沙发和椅子上,桌子上还有一堆开封和未开封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地毯上有饮料撒上去的污渍,墙角还有打包好的一袋垃圾忘了带出去。 “是生活痕迹造成的乱。”顾己说:“至少在我们进来之前,还没有人进来过。” “这算是个好消息。” 宋晏辞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茶几面前看着面前杂乱的环境:“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钱莉应该打算很快就回来。” 顾己嗯了一声,捡起堆叠在一起的衣服看了看,很快将衣服分了三个种类。 “你看她的衣服分类,这一堆情趣意味很浓,这一堆都是名牌,但色彩方面……嗯,我是想说偏风尘一些,但你看这一堆。” 宋晏辞看过去,顾己此刻正指着的那堆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材质都属于简单舒适的一种,更适合日常穿着。 “鉴于我母亲偶尔的小脾气,我为了哄她研究过奢侈品牌的衣服,钱莉这名牌做面子工程很好,但并不适合日常穿着。” 宋晏辞说着又扫了扫这个家里的鞋子:“她的鞋子也是一样,和衣服相同的类别。” “从衣物的磨损程度来看……” 顾己蹲下身检查,点了点名牌服装和那堆情趣意味较浓的衣服:“使用痕迹最多的是这两种,而且有几件外套被有暴力撕扯过的痕迹,后期修复过。” 宋晏辞那边已经检查了相关的鞋子过来:“鞋子也是相同情况。” 顾己起身,还没完全站直身体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指着她身后的沙发角落说:“顾队,你看看那是什么?” 第15章 弱智 顾己侧过身,顺着宋晏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沙发毯子下隐约露出的包装一角。 她拿起毯子,看到下面盖着的是两个扁平的正方形礼盒,盒子用包装纸包裹着,上面还用蕾丝丝带打了蝴蝶结。 “包装一样的两个礼盒。” 顾己拿出盒子,递给宋晏辞一个:“小心点拆,最好后面还能还原。” 宋晏辞已经拽了蝴蝶结的一边绳:“咋办?我不会打蝴蝶结啊。” 顾己很明显地闪过一抹无语:“我会。” 宋晏辞干脆地拉开另一边蝴蝶结:“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扯开了蝴蝶结,又小心翼翼剥开上面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皱眉。 宋晏辞说:“我这儿是衣服,你呢?” “我也是。”顾己拿起盒子里的衣服:“是童装。” 宋晏辞看了她手上的衣服一眼,也拿出了自己那边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公主裙。” 顾己凝眸,将衣服凑近鼻尖闻了闻:“衣服清洗熨烫过,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宋队,你那边衣服是多少码?” 宋晏辞找到衣标一看:“120码。” “我这边是90码。” 顾己脑海中迅速计算:“一般来说,120码的衣服,大概身高在110-120,体重大概在184kg-236kg,至于90码,身高大概在83-90,体重在14 kg-18kg,从衣服表明,这是给两个女孩子的,两人的年龄应该在4岁-6岁之间。”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猜测。 目光相对时,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孙引弟的孩子。” 宋晏辞又看了看衣服:“但我们目前还无法确定钱莉和孙引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 好还是坏。” 顾己没答,而是对他说:“宋队,用下你手机。” 宋晏辞没多想就解锁手机给她递过去:“你手机没带?” “摄像头坏了。”顾己点开相机,指使他:“撑开衣服,然后站起来。” 宋晏辞听她的话,拿着衣服站起来,在顾己拍照的时候还偏了偏脑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特别灿烂。 顾己低头找了找:“你手机上没有购物软件么?” “没有。” 宋晏辞眨巴眨巴眼睛:“你下一个,我5g网,很快的。” 顾己没下载,手机还给他说:“照片发给我。” 宋晏辞虽然不解,但嘴角的笑还是有点抑制不住,把照片发给她问:“顾队,你不会突然觉得我特别帅,忍不住要拿我这照片做屏保?” 顾己已经在购物软件上识别出裙子的品牌,点进店铺的时候她侧眸看宋晏辞:“你在想什么?” 宋晏辞觉得,她现在这个眼神的意思说全乎了应该是:你在想什么屁吃? “一些人类异想天开的瞬间。”宋晏辞毫不在意:“你在查什么?” 顾己截了几张图给他发过去:“衣服是小众品牌,这个款式是三个月前刚出来的,从衣服的版型和质量来看应该不会是仿制品,如果默认为这两件衣服是钱莉送给孙引弟孩子的,那我们目前至少获得了两个信息。” 第一,孙引弟的孩子还活着。 第二,孙引弟至少有两个孩子,而且是两个女孩。 宋晏辞紧接着说:“与此同时我们又有了一个更紧迫的任务,尽快查明孙引弟孩子的下落。” “是。” 顾己往距离自己最近的次卧方向走:“你去另一间,我去这间。” 宋晏辞闻言应了一声,进了主卧检查。 他进去还没多久的时候,就听到顾己叫他:“宋队,我这里有新发现。” 宋晏辞很快到了次卧:“什么?” 顾己手上拿着一本笔记本:“我大概知道孙引弟和钱莉每个月存三千块的原因了。” 她把本子递给宋晏辞:“钱莉详细记录了每个月存款进账的时间,你看最开始的标题。” 宋晏辞已经念了出来:“阳阳乐乐未来生活基金记录……钱是存给两个孩子的。” 顾己提醒他:“你往后翻,有几处记账是这两个孩子治病的花费记录,叫阳阳的孩子天生听力受损,做过两次相关手术,至于那个叫乐乐的,心脏似乎不怎么好。” 宋晏辞翻看着账本:“所以可以推断出的是,孙引弟和钱莉关系不错,至少孙引弟很信任钱莉,信任到将自己的孩子的生存基金交给她保管,事实上钱莉也的确靠得住,她不仅没有动用过这笔钱,还存了另外一笔。” 顾己点头:“所以这两个孩子目前的下落很重要。” 她说完忽然盯着宋晏辞,看的宋晏辞还有点不好意思,抹了把后脑勺问:“顾队,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有点儿紧张。” 顾己脸色平静,想起郑沛叫他的称呼,自然而然道:“宋少爷,是时候发挥你高贵的身份了,我担心这两个孩子才是逍遥窝牵制孙引弟和钱莉的主要原因,如果这样的话,孙引弟平时并没有单独抚养这孩子的机会。” 见宋晏辞似笑非笑地回看着她,顾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情报获取系统,不要浪费资源。” 宋晏辞扑哧一笑:“顾队,你对我了解有点细致入微啊?” 顾己一本正经:“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基本调查和了解,有助于双方进行有力合作。” “是是是,有力合作。” 宋晏辞忍俊不禁,拿出手机的时候忽然有了主意:“但我有个条件。” 见他拿出手机的时候顾己就已经重新进入搜证工作,闻言头都没回:“说。” “刚才那张照片。”宋晏辞开玩笑:“你把它设成你的手机屏保。” 顾己甚至连一秒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掏出手机就设置了屏保,随后手机屏幕往他跟前一怼:“行了,干活。” 说出这个要求之前,宋晏辞预想中的结果应该是顾队那张冷淡桀骜的脸无语地看向自己,然后更加无语地说出一句类似你有病之类的问句。 没想到顾队现在这个操作弄得他这会儿还有点心跳加速。 见他愣着,顾己回头:“愣着干嘛?” 宋晏辞脑瓜子清醒了点儿,却鬼使神差问:“顾队,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啊?” 顾己这会儿是真的如他所愿,用那张冷淡桀骜的脸无语地看向他,然后更加无语地说:“你有病?” 宋晏辞略微有点委屈,一边发消息布置任务一边问:“那你那么干脆就用我照片当屏保?” 顾己站直了身体,面向他,语气十分诚挚:“为了工作,必要时候可以承受一些压力。” 宋晏辞:“比如?”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比如忍受一张弱智一样的脸挂在我手机屏幕上。” 宋晏辞:??? 他?宋晏辞,钦城警务系统最帅的男人,弱智? 第16章 饼干 在宋晏辞怀疑人生的时候,顾己重新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找到新的线索。 要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宋晏辞:“宋队,你很闲?” “不,我很忙。” 宋晏辞捏着下巴跟上她:“顾队,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来我跟弱智两个字搭上边的?” 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顾己停下来,挡在门口看着宋晏辞,她盯着宋晏辞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宋队,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晏辞一个踉跄,一时间手脚跟分不清各自功能一样扭捏了一番,最后掌心扣住发红发热的耳朵:“我承认是有,但是我觉得……” 顾己打断他的话:“可是我没兴趣搞对象,你能自己控制一下吗?” 宋晏辞愣愣地看着她::“所以顾队,你觉得这玩意儿是可以控制的啊?” “难道不能吗?”顾己反问他:“见色起意而已,有那么难吗?” 宋晏辞叹了口气:“行,那我控制一下。” 她说完这话走了进去:“你发现什么了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宋晏辞脑子差点打了个结,而后他听顾队的话自动控制了自己,选择了当下最适合的话题。 他指着主卧门口的墙:“你看这个。” 顾己回过头,看到他指着距离卧室开关不远的一处地方:“虽然被清理过,但以我的经验来说,这应该是人血,从血迹变化颜色来看,时间至少半年了。” 顾己盯着那摊隐约的血迹,后退一步,眉头轻拢:“钱莉身高165,这个高度和血迹的沾染情况来看,应该是被人扼住后脑勺磕碰上去的。”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宋晏辞摇了摇手机:“我怀疑这里不只这一处被处理过的血迹,我联系了老郑,让他派两个人过来,如果没有其他的线索,咱们就可以去孙引弟老家了。”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钱莉家里,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刚从钱莉家电梯出来的时候,顾己收到聂忠华发来的消息。 初步断定,钱莉的死因为吸毒过量致死,警方在她身上和住所都找到了相关证据。 但聂忠华发现,钱莉大概率是非自愿吸毒,她的后脑和手腕有被人暴力拖拽造成的痕迹,过量吸食毒品应该是被人强迫的。 顾己将相关线索分享给宋晏辞后给聂忠华打了个电话,将他们这边的线索整合起来跟他分享了一遍,而后才道:“你还得辛苦一下,查明钱莉去海城的目的,她在那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在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待会她会联系你,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聂忠华在那头应着:“如果这样的话,我让宋队那边的人先护送尸体回来,我联系你的人,有线索我随时通知你。” 顾己思忖了几秒:“也可以,一定注意安全,我怀疑杀害钱莉的人就是逍遥窝的人,对方可能会阻止或干扰我们的调查。” 聂忠华嗯了一声,在顾己挂电话之前他又说:“你们也是。” 但他的声音很小,顾己又拿开了电话,并没有听到他这句话。 挂了聂忠华的电话,顾己又给岑虎那边打了个电话。 岑虎人在外面,接到顾己电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顾队,我这会儿在外面呢,你不是让我详细查查长安街136号和137号嘛,我重新联系到了两位业主,聊着聊着我给他们看了钱莉和孙引弟的照片,你说巧不巧!两位业主都见过钱莉和孙引弟!” 顾己摇下车窗:“孙引弟和钱莉租过他们的房子吗?” “没有。” 岑虎说:“按照房东的说法,是有个中年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租的136号房,136号房东中途来过房子一趟取点东西,碰上钱莉和孙引弟来看孩子,当时房东还问过是不是她们的孩子,钱莉和孙引弟都表示不是。” “那137号房的房东呢?”顾己问:“是怎么知道钱莉和孙引弟的?” “这就是我要特别跟你说的!” 岑虎那边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我仔细打听了一下,在那个中年女人租了136号房的时候,也同时租下了137号房,房东带人看房的时候,钱莉和孙引弟都在。现在两个房东正在找相关合同,等拿到对方的身份信息,我马上去找人。” 顾己迅速整合了他说的线索:“房子是什么时候租的,又是什么时候退租的?” “四个月前租的,一个月前退租的……” 岑虎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半晌后他声音都尖锐了起来:“顾队,退租的时间正好是我们接到举报的前一天!当时两个房东都在外地,收房都是通过视频拍摄的方式完成的,这样一来,那安排举报的人就很有可能是钱莉了,是这个意思?” 宋晏辞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顾己看了他一眼,继续对岑虎说:“你想的没错,而且,如果租房的中年女人跟钱莉和孙引弟是一伙的,那孙引弟的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在她跟前,如果这样的话……” 宋晏辞已经顺着她的话说:“我叫齐飞和林一月那边协助他,这样效率更高一点。” 顾己把这话传达给岑虎,对方乐了:“那敢情好啊!” 又嘱咐了几句,顾己挂了电话才问宋晏辞:“怎么不走了?” “等个人。”宋晏辞看了眼时间:“很快。” 顾己也没多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盯着挡风玻璃不说话了。 以宋晏辞对她这两天短暂的了解,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应该在飞速运转。 似乎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眼睛不舒服,顾己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等脑子里又梳理了一遍案情的时候,顾己听到宋晏辞摇下车窗,外面有人说:“您要的东西。” 顾己闻言睁开眼睛,看到宋晏辞接进来个袋子。 来人很快离开,宋晏辞侧头一看顾己,笑容明媚,将袋子给她递过去:“给。” 顾己疑惑:“什么?” “到孙引弟老家也有点路程,顾队你不饿啊?”宋晏辞发动车子:“吃饱喝足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顾己打开袋子,在众多的食物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餐盒。 宋晏辞余光扫过来,发现她耳朵动了动。 “其实我准备吃的了。”顾己趁着说话的时候,将自己那没出息的口水咽了下去。 宋晏辞很配合地问:“准备了什么?” 顾己从兜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很大方地给宋晏辞分了一包:“要么?” 宋晏辞看了一眼她的压缩饼干,又扫了眼自己刚拿上来的美味珍馐,十分愉快地抓过她给的饼干:“要。” “除了不好吃没别的毛病。”顾己说:“很顶饱,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再送你点。” 宋晏辞咬开饼干:“所以咱这就叫礼尚往来是?” 顾己戴上手套,打开切的大小合适的猪蹄,捡了最劲道的一块送进嘴里,眼尾都舒展了开来。 宋晏辞听到她不自觉变得愉悦的声音:“嗯,对,礼尚往来。” 他送进嘴里的饼干其实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甚至可以称得上难吃,但宋晏辞这会儿却觉得,顾队真是个有趣的人,一盒猪蹄就能让她高兴得耳朵动起来。 她可真有趣啊。 第17章 开车 顾己这次没独享,给宋晏辞留了一半,吃饱喝足后打扫好战场,又提出自己开车,换宋晏辞填饱肚子。 宋晏辞发现她说自己开车的时候眼里划过的一抹期待,心下觉得失笑,找地方停下车跟她换了位置。 顾己话很少,通常是宋晏辞问一句她答一句,好在两人都不觉得尴尬,该吃吃该喝喝,间歇还能聊聊案子。 宋晏辞一边吃一边问,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 直到顾己实在忍不住了:“宋队,你到底吃饱了没有?” 宋晏辞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说:“现在真的饱了。” 顾己松了口气:“那我要加速了。” “啊?” 宋晏辞脑子一转,下意识握住了车上的把手:“您慢点飙啊……” 顾己踩了油门,却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按理说宋晏辞不应该说后半句,这话搞得他原本就知道自己的开车技术似的。 但顾己这会儿没往深处想,前面为了让他好好吃东西,自己忍了足足一个小时,这会儿车速加快,她心里终于畅快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顾队,你这车技……” “我开车你放心。”顾己目视前方:“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她开车其实很稳,只不过第一次坐她的车,又是这个速度,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宋晏辞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害怕了,他抿了抿嘴,没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他其实很想问:“顾队,请问你是菜鸟吗?” 但他深知现在不是时候,而且顾己防备心很重,有些事于他而言是守得云开见雾明,但对于顾己来说,也许是冒犯。 到孙引弟老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来之前宋晏辞就跟当地的派出所联系过,让所里派个人协助他们一起去孙引弟家里了解情况,到孙家所在的村口时,宋晏辞才发现,等着他们的是派出所所长。 两人下车的时候,所长热切地朝着宋晏辞迎了过来:“宋晏辞,宋队是?” 宋晏辞跟他握了手,跟他介绍顾己:“我们局里缉毒支队的顾队,跟我一起过来的。” 所长诧异地看了眼顾己,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宋晏辞带来的队员,没想到人家是缉毒队长。 顾己神色淡淡地跟他握了手,所长有点尴尬:“那个……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宋晏辞先他一步开口:“张所长,我记得你。” 对方惊讶中又带着几分欣喜:“我何德何能啊,宋队竟然知道我?” 宋晏辞虽然笑着,但顾己看得出来他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淡:“两年前局里举行县镇座谈会,您也来了,后面咱们一起聚过餐。” 张所长更震惊了,那次聚餐人很多,而且他跟宋晏辞根本不在一张桌子上,只知道那次聚餐的地方是人家这个宋警官家的,饭菜特别扎实。 他笑:“早就听说宋队家庭好能力又出众,没想到记忆力也这么好,我记得那次咱们连话都没说上呢。” 宋晏辞笑了笑:“现在不是见了么,张所长,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带我们去孙引弟家里看看?” “对对对,先干正事!” 张所长回过神来,又笑呵呵地对宋晏辞说:“等结束了以后,我还准备了宵夜,宋队……还有咱们顾队长,到时候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我就行了!” 顾己落后两步看着宋晏辞和张所长的身影,忽然觉得好笑,如果今晚来的是她和其他人,或许要派出所配合都难,但因为来的是宋晏辞,对方连结束任务后的宵夜都准备好了。 这位张所长看重的是宋队长的能力出众,还是看重他的家庭条件,几乎一点没有掩饰。 余光里看不到顾己的身影,宋晏辞停了下来:“顾队,待会我跟着你的节奏走,行?” 顾己抬头看他,他这会儿的笑又显得那么真实,昏黄的路灯下,她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是他那张红润饱满的嘴巴。 “可以。” 她拉高衣服拉链,下巴戳进衣领中,轻轻舔了舔嘴巴。 宋晏辞跟她并行,张所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找话题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抓着宋晏辞夸了,只好把话题引到了孙引弟一家子上。 这么一来,没想到宋晏辞和他的话题竟然还多了起来。 张所长找到了门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孙家在咱们这块儿名气大的很呢,这家父母重男轻女在咱们这儿是出了名的,他家姑娘老早就出去工作了,一年到头人没回来几次,钱倒是回来的很勤快,不信你们待会儿瞧瞧,孙家的房子有多气派,你要说靠那两口子跟他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的,盖房子的钱可都是闺女打回来的呢!”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问张所长:“孙引弟以前有没有带孩子回来过?” “没有啊。” 张所长仔细想了想:“那姑娘都没结婚哪来的孩子呀,相关身份信息我们也查了,没有表明她有孩子呀,不过她弟弟倒是有个孩子,是个儿子,啧啧啧,家里人稀罕的很,跟他爹一样,惯得也不成样子。” 如果只是临时调查相关情况,派出所知道的不应该这么详细,这会儿顾己问他:“张所长,这些事应该不是查到的?” 张所长笑了两声:“顾队长你算是说对了,孙家的事情你都不用查,周围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一箩筐,就那家小子被我们关了多少次我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要不我好歹也是个所长不是,哪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孙引弟家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帮到我们案子的?最好是跟孙引弟有关。” 这话一出,张所长倒有点为难了,孙家的事情实在是槽多无口,但他脑子里数了一遍,大多数拿出来也只能当做八卦笑话看。 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张所长猛地想起来什么:“哎,你别说,还真有!”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停了下来。 “这事儿还得从两年前说起,应该是大年三十,孙家人忽然跑到所里报警,撒泼打滚的要让我们帮着找人,大过年的搅得大家都不安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失踪时间都不足八个小时,而且还是个成年人,可咱们也没办法呀,那家人太难缠了,不过也好在我们出警了,最后在山上找到人了,那么冷的天,就穿着一件衣服,人都冻晕过去了,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才活过来。” 顾己觉得哪儿不对:“事后你们了解缘由了吗,孙引弟为什么要跑到山上去,她的说法和家里人的说法是一致的吗?” 张所长脸色为难了起来:“这个咱们就不清楚了,当时人找到了,他们家那一大帮子人很快就去了医院,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派了两个同事跟过去,结果就接了个电话的时间,一家人又呼啦啦地离开了,隔天我们的同事还去了她家里询问情况,结果人家告诉我们,孙引弟没事了,而且已经回市里上班去了。” 顾己觉得更不对劲了。 宋晏辞好一会儿没说话,听完顾己这两个问题,忽然问:“孙家人既然重男轻女,按理说不会出动太多人去找孙引弟,你刚才说的是,孙家一大帮子人?” “是啊。” 张所长脱口而出:“人可多了,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都怵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看着跟混社会的似的。” 顾己心里一动,看了宋晏辞一眼。 第18章 袭警 到孙引弟家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才知道张所长嘴里说的气派是怎么一回事。 孙家的房子放在村子里的确算得上气派。 村里宅基地本来就不小,四层小洋楼盖起来,院子规划出来,花花草草种上,气派的大门安上,日子过得比在城里还滋润。 而且宋晏辞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格局就知道,这房子的布局和设计都是找人设计过的,别说,真挺像那么个样子。 张所长按了门铃:“老早就通知过他们了,说是市里的领导有情况要来询问,这会儿估计都在家呢。”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感到无语,甚至还有点生气。 现在谁都不确定孙引弟的死跟什么人有关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的家人也有嫌疑,他这么一通知,万一他们跟孙引弟的死有关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孙引弟的父母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看到张所长的时候非常热情,抓着他就道:“哎呀张所长来了呀,家里正在吃饭,还给您留了位子,快快快,快进来吃饭!” 张所长倒还挺享受的,被他们拽着,刚才对这家人话语里的瞧不上散的一干二净,笑眯眯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宋队,顾队长,要不咱们……” 顾己脸色沉了下来:“张所长,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吃饭的。” 张所长神色僵在脸上的时候,宋晏辞也同样拉下了脸:“你要是真有这么饿,待会我出钱,给你整一桌硬的。” 张所长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当着孙家人不给他面子,偏偏自己还碍于宋晏辞的身份不敢得罪人。 甭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很快就调整过来,不着痕迹地推开孙引弟父母的手:“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们出来是有公务的。” 他特意加重了公务两个字,突然冷淡的态度也让孙引弟父母一时间没赶过趟来。 顾己懒得看人与人之间这点龌龊事,她率先往前走,同时问:“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孙引弟她妈立马不高兴了:“我说你这姑娘,这是我家,你好歹讲点礼貌?你什么态度啊那么对我们张所长。” 顾己眸光一沉停下步子转身看她:“这位女士,我自认我们的行为符合流程,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就在这儿谈。” 明明看起来是个小姑娘,但她脸色这么一沉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的人很不自在。 但孙引弟他爸就是不信这个邪,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资格给他脸色看:“你算什么东西,张所长还没说话呢!姑娘家家的要点脸面!” 张所长刚被她落过面子,这会儿心里还觉得有点得意,手上却虚抓着男人:“哎呀,这这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我们从市里来的同事!” “市里来的又怎么了?了不起啊,来了我家,说话就得给我压着声儿!” 宋晏辞实在看不上张所长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德行,尤其是孙引弟她爸这话说的有点难听。 此时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冷峻:“怎么,张所长不发话,别人是没有资格说话是不是?张所长,我们在这里说话是不是还得请示请示你?” 张所长怎么都没想到宋晏辞会把这把火烧到他身上来,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却赔着笑:“宋队你千万别误会,他不是这个意思……” 顾己不想给这种人留面子,她冷声道:“张所长,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人民警察,是一所之长,你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攀关系。” 一听这话,张所长的脸色刷的一变:“顾队长,我尊重你,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血口喷人!而且有句话你没说错,我再不行,也是一所之长!” 宋晏辞不加掩饰地给顾己投去个夸奖的目光,刚要开口,顾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别说话。 见她的目光轻扫过孙家的别墅内,宋晏辞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暗往后退了半步,似乎现场的情况跟他无关,漫不经心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顾己冷眸盯着张所长:“所以你现在是在警告我,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盯着她的眼睛,张所长忽然心里一虚,猛地意识到,孙家这场火,可千万不能烧到他身上来! 他刚要笑着把这事揭过去,孙引弟父母却站不住了,两口子愤怒地看着顾己:“一个小警察而已,给你脸了是,我还实话告诉你,这孙家庄,我们孙家还就是地头蛇了怎么的,你想在这儿办点事,你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就是!” 一道喝得醉醺醺的男声从屋里出来,顺手就捞起了墙边一根钢管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我他妈管你是警察还是天王老子,敢在我们孙家撒野,先看看老子手里的钢管答不答应!” 来的是孙引弟的弟弟,孙天赐。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钢管指着顾己:“他妈的,是不是你个狗娘养的在我家狗吠?” 他手中的钢管甚至都没在顾己眼前停留一秒,随着他那句话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顾己已经往前一凑,右脚绊住他的一只脚,在他踉跄的时候一肘击在他的肩胛骨。 孙天赐痛声响彻天际的时候,顾己顺势下了他手中的钢管,反手压着他的胳膊将人往下一抵,孙天赐半张脸都压在地上了。 孙天赐哭天嚎地半趴在地上:“妈的,杂种!狗娘养的,老子弄死你!” 顾己嘲讽一笑,手上又用了力:“弄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孙天赐嚎声更甚,他爹妈立马看不下去,扑上去就要撕开顾己:“你个混账东西,放开我儿子!” 宋晏辞一看这架势立马挡了上去,没想到顾己一把将他推开,手上一用力,孙天赐嚎的更大声了。 孙天赐他妈又急又气,朝着顾己就打过去,顾己等的就是她这样,自动把肩膀递过去,孙天赐他妈一爪子过来,在顾己身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顾己这才看向宋晏辞:“宋队,辱骂和袭警该怎么做?” 宋晏辞动作利落地铐上了孙天赐他妈,与此同时往顾己手里塞了个手铐,邀功似的:“顾队,我做的对?” 一直以来吃够了胡搅蛮缠红利的孙天赐他爸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要知道他们一家人闹起来,就是这个所长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这两个新来的毛头小子直接把人给铐了,这怎么能忍?他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他目光一侧就看到被顾己扔到一旁的钢管,脑子一充血就拿了起来,不管不顾往顾己身上抡了过去。 这点小把戏早就在顾己余光里,徒手接刀刃的事她都干过,这个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但宋晏辞不知道这事儿,钢管抡下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用胳膊挡了过去。 孙天赐他爸这一下子起码用了九分力,看的张所长都心惊肉跳。 顾己眉头一拧,眸子又冷了几分,宋晏辞却在只有她能看到的方向朝她眨了眨眼睛。 既然说他们袭警,那就做的实一点。 “我今天还就压着你这个地头蛇了。” 宋晏辞将人反手铐上站起来,龇着牙看了看小臂,指了指胸前:“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全都拍下来了,你们要是有本事,这次往法院闹,那我才算你有本事。” 第19章 害羞 张所长这时候才发现宋晏辞胸前别着个微型摄像头。 他们真的有底气,想必那个顾队长也是一样。 孙家人这次真是踢着硬骨头了。 宋家闹起来了,人家那是光明正大,有理有据,他们这家子泼赖惹上人家,那是拿肉脸怼钢板。 他一方面觉得解气,一方面又担心,刚才顾己说的那些话,可是明晃晃地在打他这个所长的脸上了,视频要是真送上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时候顾己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手看向张所长:“张所长,我理解你不愿意招惹孙家这种人,理解你不想让他们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但你搞错了一点,对付这种人,你只有手段过硬才能震慑住他们,他们胡搅蛮缠,自然有法律教他们做人,他们不懂法,你也不懂么?” 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张所长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顾队长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权衡了那么几秒,张所长默认了顾己这个说法,干笑了两声说:“是是是,顾队长说的是……” 宋晏辞扯下袖子挡住小臂:“行了,看这样子咱们也没有必要在这儿待着了,张所长,麻烦你给我们派两个人,把这三位请到我们局里去。” 张所长踌躇:“这样宋队,时间也不早了,我在所里给你们准备地方,你们在这儿问也行呀。” 宋晏辞失笑看他:“在所里也不是不行,但张所长,这三位袭警的事情还得回去调查呢,你忘了这事儿啊?” 这是真要把这家子袭警的名头给坐实了。 张所长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打电话叫了两个人来,用警车把孙家人给拉走了。 孙家人被带走,宋晏辞才说:“张所长放心,我们理解你的难处,刚才我和顾队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场面话,孙家人身上有我们想要的线索,但你也知道这家子人不会那么容易配合,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张所长脑瓜子转了几转,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恍然大悟:“懂了!先给他们一击,把人带回去,有东西牵制着他们,到时候你们也容易撬开他们的嘴是?” “是这个意思。”顾己也开了口:“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你见谅。” 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反正张所长是按他们说的当真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不瞒你们说,你们刚才的做法,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还很真心实意地拍了拍手。 顾己忽然问:“听你前面的说法,孙天赐有孩子,应该是结婚了,他妻子和孩子不在家里是吗?” “不在。” 张所长顺着话题拐过来:“我问过了,他媳妇儿前两天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顾己点了点头:“她跟孙天赐什么时候结的婚?” “也就两年前。” “结婚的时候孙引弟来了吗?” 张所长有点为难:“哎呀,这可不清楚……这样,时间也不算晚,我找邻居咱们问问?” “我和宋队去问就行,张所长你再帮我们一个忙。” 张所长连连点头:“你说,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麻烦你调出两年前你们寻找孙引弟的出警记录,我们可能会用得上,另外得联系孙天赐的妻子回来一趟,我们得进去检查检查。” 要说其他的张所长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一听这个他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顾队,别的忙我或许帮不上,但咱们所里的出警记录有多详细,我敢拍着胸脯说一声,十里八乡都比不上!” 顾己扯了扯唇角:“那就更好了,说不定能帮得上我们大忙。” 她的态度陡然好转,张所长似乎也忘了刚才发生的尴尬事,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回所里去了。 张所长一走,宋晏辞笑道:“顾队,你确定你一开始真不是看不上张所长的为人做派,而是为了做戏?” “没有,我确实看不上。” 顾己扫视着孙家偌大的院子:“但大家所在的位置不同,处事态度自然也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各自都有难处,我也仅仅是看不上而已。” “所以你后面才愿意给他个台阶下?” “这倒不是。” 顾己侧头看他:“该敲打也敲打过了,还需要他帮忙,再者,谁又能保证以后没有需要人家帮忙的地方呢,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 她说完往外走:“没必要一定要显得就我出淤泥而不染。” 宋晏辞跟上去:“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闹出袭警这个名头的?” 夜晚的风轻拂而过,顾己的声音悠悠传来:“张所长按门铃之前。” 宋晏辞看着她修长而又挺直的身影,眸子里的笑快要从眼角溢出来:“顾队,你真聪明。” 顾己都不想回他,敲响了孙家隔壁的门。 等人开门后,她放轻了语调,给对方看了警官证:“打扰了,我们是警察,有个同事受了伤,能不能进来处理一下?” 宋晏辞没想到她敲门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昏昏沉沉的夜色下,宋少爷心思雀跃,红肿发烫的小臂上,每一根毛孔似乎都在舞动,弄得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酥酥麻麻的痒。 邻居早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这会儿心里满是疑惑,热情地把人迎进来,很快找了药酒出来让他们先处理伤口。 顾己挑选了几样用得上的,朝宋晏辞招了招手:“宋晏辞,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宋晏辞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似乎一朵花在心口猝不及防地绽放开来,花瓣上伸出无数根细细的触角,沿着他血液流动的方向布满全身。 “愣着干什么?”顾己又叫了一声:“过来。” 宋晏辞呆呆地噢了一声,脚步僵硬地过去,任由顾己抓住他的胳膊。 “坐下。” 顾己手上用力,等他坐下来后拉起他的袖子,他被钢管打过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 顾己检查了一番:“还好,骨头应该没事,我给你擦点药,揉一揉,回去再找大夫看看。” 她冰冰凉凉的指腹摁在伤口上的时候特别舒服,宋晏辞感觉不到胳膊上一阵疼一阵烫的恍惚感,只觉得耳垂已经烫的他脸颊都烧得慌。 顾己喷了药水在手心,搓热了才往宋晏辞胳膊上招呼,药酒味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她的掌心似乎又是火热的,弄得宋晏辞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顾己被他的行为弄得有点奇怪,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灯光下,她只看到宋晏辞那两只已经红透了的耳朵。 宋晏辞低着头,顾己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她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问他:“我说,你在害羞什么?” 第20章 受伤 宋晏辞直勾勾地盯着顾己,脸腾地一热,这会儿才知道叫出声:“顾队,爹生娘养的,我疼啊……” 顾己手上动作加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这点伤,疼的话都说不明白,至于吗?” 宋晏辞龇牙咧嘴:“我这口齿还挺伶俐的啊。” 邻居大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小伙子,你是你爹生的啊?” 宋晏辞这才知道顾己在笑话他什么,宋少爷无奈:“顾队,咱也不必如此严谨?” 顾己推开他的胳膊,擦了手收好药箱,跟邻居大婶道了谢才问:“大婶,孙家那个女儿,你知道?” 大婶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引弟啊,那当然知道啊,都是看着长大的,警察同志,孙家那两口子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啊?我瞧着刚才动静还挺大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袭警而已。”顾己说。 大婶一惊:“袭警那可是要判刑的?” 顾己嗯了一声:“证据确凿的话,视情节轻重,大概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邻居大婶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张着嘴吃惊了几秒:“那……那他们……” 宋晏辞看着胳膊上的伤:“不管怎么说,总得关一阵子,袭警可严重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邻居大婶一拍大腿:“该!就得好好关几天,最好关个十年八年的,好好治一治他们家那没点本事还嚣张的劲儿!” 看她这样子,宋晏辞立马坐了下来,顺着话头问:“姐,我听说孙家那一大家子吃的用的,都是闺女送来的钱,是不是啊?” 大婶笑的合不拢嘴:“我这一把年纪的叫什么姐呀,叫婶!不过你还真没说错,他家一大院子都是引弟那孩子手上抠来的钱,那孩子可苦呢,年纪轻轻就去打工,她这一家子人呐,就跟吸血虫一样,把那孩子的血吸干了还不行,要是骨头能卖钱,他们都能磨碎了拿出去卖呢!” 宋晏辞一脸认同,又往近凑了凑:“哎,我听说两年前大年三十,孙引弟差点在山上冻死了,孙家还报警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大婶一拍手,眼睛一瞪:“知道啊,可这事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一看这架势,宋晏辞和顾己就知道,他们这是找对地方了。 大婶一脸义愤填膺:“警察同志,也不是我喜欢嚼别人家的舌根,但孙家这个事我还真知道点,虽说我家比不上人家那么大,但好歹也隔着一堵墙是不是,有些东西咱也不是故意要听到的是?” 宋晏辞十分认同:“对对对,是这个理儿,肯定是他们说话不压嗓门!” 大婶神秘兮兮:“警察同志,你们想想啊,引弟那孩子连高中都没上,什么工作那么挣钱?盖得起这么气派的房子?你再看看他们家吃的用的,哪像是咱们村里人用的起的?那都是他们卖闺女得来的钱啊!” 顾己问:“卖闺女?” “可不是么!” 大婶压低了声音:“引弟那孩子这些年就没怎么回来过,偏偏那一年二十九回来了,可她也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的,你们是没见着,当时那么冷的天,那孩子就穿了一件单衣,两只脚上穿的鞋都不一样,而且,我看的清清楚楚,她脸上可都是伤呐!” 顾己问她:“孙引弟大概什么时候到家的,您是怎么确定她脸上有伤的?” “我看到了呀。” 大婶生怕他们不信:“那年我家儿子回家过年,他在外地工作,早上六点才能到,外头有点风吹草动的我都要起来看看,更别说引弟那孩子敲门敲的大声,而且还特别急,我就出去看了看,看见那孩子冻成那样,我还把自个的棉衣给她披上了,那衣服到现在都没还给我呢!当时应该是四点多。” “孙引弟脸上的伤……” 顾己顿了顿:“你能看出来是摔碰的还是被人殴打之类的吗?” “肯定是被人打的!” 大婶边说边比划:“那么明显的巴掌印,脸都肿了,谁能摔成那样去!我家外面有盏灯,我看的清清楚楚。” 宋晏辞跟个八卦老太太似的:“那后来呢姐,发生了什么,孙家人怎么做的,为什么孙引弟在大年三十那天会失踪?” “引弟根本不是失踪!” 大婶又一拍腿:“当晚那么一闹腾,我进来以后也没再睡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引弟家里吵架的声音,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啊,主要那孩子实在让人担心,我跟我家那口子跑到墙根底下听了会,你们猜怎么着,那两口子没良心的让引弟走,说什么被人知道她回来了没办法交代,还说什么让她不要回来,万一被人知道了丢人的很。” 顾己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问:“丢什么人?” 大婶叹了口气,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就……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是引弟那孩子在做那种工作,就是那种不干净的工作,警察同志,你们理解?” 顾己和宋晏辞点了点头。 大婶继续说:“我们也没听的太清楚,但断断续续也能听出来引弟是偷着跑回来的,不想回去,求着爹妈能不能找个地方让她躲一躲,她爹妈不同意,后来天赐醒了,在院里好一顿骂,骂的可难听了,嚷嚷着让引弟滚,都把人赶到门口了,我跟我家那口子当时都想让那孩子来我家了,但他家那德行,谁敢招惹啊,后面听到那孩子一边哭一边求他们,反正,最后好歹也让她留下了。” 顾己敛下眼里的冰冷:“那关于大年三十那天的事情,您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这事儿我是从来没敢对别人说过,就怕闹出什么事情来。” 大婶说着,回想当初的情形:“大年三十那天,大概早上八点的时候孙家来了一大帮子人,敲门的动静大得很,一伙人冲进孙家要带走引弟,引弟她妈一开始还说她不在,结果天赐跟他爸那父子俩倒好,转眼就把人卖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引弟当时还真不在,所以后来才有的报警这个事。” “那后来找到孙引弟之后,那些人再回来过吗?” 大婶仔细想了想,肯定道:“没有,没回来,连带着引弟也没回来,从那之后到今天,我都没见过引弟那孩子回过这里。” 顾己想到自己问张所长的问题:“有个事我还想问问您,孙天赐结婚是在这件事前还是后?” “前面了,天赐当年六月结的婚。” “孙引弟回来参加婚礼了吗?” “那没有。” 大婶唉声一叹:“但咱们这些邻里邻居的都知道,天赐办婚礼的钱,彩礼钱,都是引弟给的。” 大婶说到这里,看着面前两个警察的脸色似乎比刚才都严肃了点,她试探着问:“警察同志,引弟那孩子,是不是出事了啊?”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摇了摇头。 宋晏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解了解情况,跟她关系不大,主要是她身边的一个朋友,我们也是例行询问。” “那就好。” 大婶点着头,又松了口气:“那孩子命苦,可别再出啥事了,倒是天赐跟他爸妈,你们狠狠的关,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宋晏辞笑着附和了两声。 就在这时候,张所长打电话过来,说是孙天赐的老婆已经回来了。 第21章 劝他 顾己和宋晏辞重新回到了孙家。 孙天赐的妻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说话也温温柔柔,跟孙家那三个区别还挺大。 顾己问了她一些关于孙引弟的情况,确定她对于这个大姑姐知道的还没邻居大婶多。 甚至包括两年前孙引弟跑回来的事她都不清楚。 一细问,才知道当天晚上一听说孙引弟回来了,孙天赐根本没让她出卧室的门。 后来她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丈夫和公公婆婆都不告诉她,问的多了,后面还吵了一架,反正最后也还是没跟她说。 顾己没再多问,只在她的带领下在孙家房子的内部检查了一遍,发现在这个孙引弟出钱盖起来的房子里,他们连一间房都没给她留。 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宋晏辞忽然问了一句:“我想再问一下,两年前孙引弟回来的那个晚上,她睡在哪儿?” 女人为难了一下,最后还是指了指院子西侧的一间杂物房:“我问过天赐,他说大姑姐进去睡的话会弄脏房子,不吉利,就睡在外面了。” 或许这个女人不清楚孙天赐话里的脏和不吉利是什么意思,但顾己和宋晏辞清楚。 “我还有个问题。” 顾己接着问:“根据我们的调查,孙引弟第二天早上八点就已经不在家了,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知道吗?” 孙天赐的妻子茫然摇头:“天赐和公婆不让我参与这些,家里当时冲进来很多人,他们也不让我出来,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细语地说完这些,试探着问:“警察同志,我大姑姐她到底怎么了?” 顾己拧眉:“他们没告诉你?” 女人依旧茫然:“告诉我什么?” 顾己抿唇:“没什么,他们这两天在家里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女人不解地摇头:“没有啊,和平时一模一样,就是在忙一周后给孩子过生日宴的事情,今天刚定了酒店。” 顾己明白了,纵然在确定孙引弟身份的第一时间他们就通知了她的父母,但她的死没有对这个家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一丝怜悯和悲痛都没有。 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又问:“警察同志,我丈夫和公婆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己没回头:“有什么事警察会通知你的。” 宋晏辞胳膊受了伤,回去的时候还是顾己开车。 从上车开始她就一言不发,只是车子开的越来越快。 如果之前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也不让人难受的话,宋晏辞这会儿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直到限速车段,顾己的车速慢了下来,她摇下车窗,风从外面灌进车里,忽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孙天赐的妻子生的是个儿子。” 宋晏辞看向她,过了几秒才恍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孙天赐的妻子生的是个女儿,那她在孙家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她会比孙引弟好到哪里去? 宋晏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顾己又说:“两年前带走孙引弟的人,很大可能是逍遥窝的人。” 宋晏辞赶紧转移话题:“看样子孙天赐他们很清楚孙引弟这些年干的是什么活计,而且极有可能是被他们逼迫的,到时候对他们的审讯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点头:“嗯。” “至于袭警的事情……” 宋晏辞问她:“你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验伤了。” “人证物证俱在,我需要有什么意见?” 顾己余光扫了他一眼:“还是宋队你要谅解?” 宋晏辞学她的话:“人证物证俱在,我是在工作,又不是做慈善,被人打了还要说打得好下次继续努力啊?” 顾己哼笑一声:“说的很好。” 宋晏辞顺杆往上爬:“那我下次多说点。” 顾己没说话,但宋晏辞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好了起来。 他拧开一瓶水给顾己递过去:“顾队,喝水。” 顾己接过水喝了两口,递回去的时候问他:“有个事我想问你。” 宋晏辞立马凑过去:“你问。” 顾己吸了口气,掌心推在他肩膀上把人推过去:“我那天扔到办公室墙上的飞镖,是不是你拔下来的?” 宋晏辞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警局门口看门的大爷。” 车子到收费站,前方有车,顾己放慢车速跟上去,朝着宋晏辞僵硬一笑:“大爷说昨晚有人鬼鬼祟祟扛着梯子上了墙。” 宋晏辞为自己辩解:“那也不能证明是我……” 车子开过去,识别,离开,顾己说:“我说是你就是你。” “霸道。”宋晏辞转过头笑:“怪不得我喜欢。” “我劝你控制。” 顾己冷笑一声:“我们家祖训不允许姐弟恋,什么人都喜欢,只会害了你。” “这是什么规矩!” 宋晏辞急了:“顾队,你放眼整个钦城警务系统瞧瞧,我再把范围给你放大点,公检法系统都算上,像我一样长得帅,脑子好,性格好,家世又好的男人有几个,你最后筛选下来,还是我。” “那又怎样?” 宋晏辞耷拉着脸:“你跟祖训商量一下呗。” 顾己唇角带着隐约的弧度,但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一抹翘起的弧度很快就被失落替代了。 宋晏辞意识到她忽然变了的情绪,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他消停了几分钟,试探着:“顾队,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礼貌的,其实算起来我们认识连一周都不到。” “倒也没有。”顾己说:“我对自己的魅力还算有点认知。” 她又想了想:“还算了解你的迫切。” 她冷硬的脸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宋晏辞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喜欢的女人,果然霸气。 但很快他又问:“你会在别人面前这么说话吗?” 顾己毫不犹豫:“会。” 宋晏辞失落了一下,恬不知耻:“跟谁啊?” 昏暗中那一抹柔和的幅度又爬上顾己的嘴角,她说:“家里人。” 车里没开灯,宋晏辞侧头看她的侧影:“所以我还是有点特殊的,是?” “算是。” 顾己实话实说:“很正常,一群人当中,总会有一个人比较出众,大家都会对出众的人有点不同。” 宋晏辞心里轻飘飘的,她这样直接,又这样爽快,跟他想象了那么多年的人逐渐重合,又不断生出新的神秘。 所以他才像个没分寸的傻子一样横冲直撞,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甚至忽略了自己这样做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的掌心覆在发疼的胳膊上:“我只对一个人这样。” 顾己没听进去:“你说什么?” 宋晏辞无奈一笑:“我说,我以后会礼貌一点的。” 顾己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出了高速区,她叫了一声:“宋晏辞。” 宋晏辞:“怎么了?” 她说:“我确定我的从业生涯中没有什么失忆之类的桥段出现,更没有和谁产生过男女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存在什么情感纠葛。” 宋晏辞愣了一会:“啊……怎么了吗……”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顾己盯着他看。 “但从我们第二次见面到现在,你对我的种种行为,都让我觉得,你早就认识我。” 第22章 理想 被她那么盯着,向来随心所欲的宋晏辞心里虚的不行,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宋晏辞好不容易熬到绿灯亮了。 他指了指绿灯:“绿了。” 顾己转过去开车,宋晏辞才开口:“顾警官,我心里有个秘密,现在不好跟你说,你能理解吗?但有一点我可以回答你,在你来钦城之前,我们从未见过。” “理解。” 顾己说:“谁都有秘密,只要别影响到我就行。” “嗯。” 宋晏辞忽然觉得有点失落:“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己只把他的失落当做他的认真,她心里倒舒坦了点:“那就好,宋队,好好工作。” 宋晏辞:“嗯,知道了。” 顾己这才察觉到哪儿不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报效祖国。” 宋晏辞脑袋磕在车窗上:“嗯。” 几秒后他又问顾己:“顾队,我能问一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你是问宏观的还是微观的?” 宋晏辞来了兴趣:“宏观的是?” 顾己声音清凌凌的:“报效祖国,壮我中华。” 宋晏辞愣了一会儿:“那微观的呢?” 车子拐到回局里的路,顾己说:“认真工作每一天。” 宋晏辞深以为然,十分佩服:“我会认真践行的。” 顾己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践行我的理想干嘛?你自己没有理想吗?” 宋晏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沉默了好一会:“那顾队,我会好好践行我自己的理想的。” 顾己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嗯,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车里响起宋晏辞的笑声,顾己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 “对,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宋晏辞说话间,笑意缠绕在唇齿间。 原以为到警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去了,结果顾己和宋晏辞一进缉毒支队办公室就看到了聂忠华。 顾己皱眉:“怎么还没回去?” “整理资料。”聂忠华问:“你们吃东西了吗?” “你别说,还真有点饿了。” 宋晏辞瞥到他刚泡的泡面,问顾己:“顾队,咱们也吃个泡面?” 恰巧顾己肚子响了响,面对在场两位男士,她神色平静:“好,。” 聂忠华蹲下去从柜子里拿泡面,顾己说:“我想吃那个酸辣的。” 聂忠华照她的话拿了两桶泡面递给宋晏辞:“法医室正在对钱莉的尸体进行尸检,我在和……”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看向顾己,忽然停了下来。 顾己疑惑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没什么可瞒的,说。” “好。” 聂忠华继续说:“在程小姐的协助下,我们查到钱莉这次去海城,主要去了以下几个地方。” 他拿过来几张照片给了顾己。 顾己一翻,发现她去的地方都是福利院。 宋晏辞弄好泡面扫过来:“钦城也有几家福利院,环境和管理都不错,她跑到海城……是为了孙引弟的孩子?” 顾己盯着照片问聂忠华:“这些福利院里,有她重点关注的吗,还有,她在海城都见了什么人,你们查到没有?” “除了出租车司机和福利院的人,她在海城见的最多的是这个人。” 聂忠华又递了张照片过去,照片上是个中年女人。 “查过了,这个女人叫胡秀兰,四十六岁,在海城很大的一家家政公司工作,算是里面很受欢迎的一个阿姨,我们调查了她的客户回访记录,好评率很高,在同事之间的风评也不错,但我们找到她家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根据程小姐的分析,她失踪的时间应该是钱莉遇害之后,而且钱莉的手机显示,在她遇害后胡秀兰给她打了足足十二个电话。” 宋晏辞问:“我想问一下,程小姐是谁?” “一个朋友。” 顾己说着把聂忠华的泡面推过去示意他坐下吃:“她在海城刑警队,有她帮忙事情会好办一点。” “懂了。” 宋晏辞扯了把椅子坐下来:“那如果从老聂刚才的说法,胡秀兰失踪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意识到钱莉遇害了。” 顾己和宋晏辞想的一样,她接着问:“福利院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有。” 聂忠华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钱莉和胡秀兰应该看上了这家叫红太阳的福利院,这家福利院的综合条件也是最好的,结合你们同步过来的线索,我也认为钱莉和胡秀兰是在给孙引弟的两个孩子找福利机构。” 宋晏辞把泡好的泡面给顾己递过去:“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孙引弟的孩子现在不在逍遥窝那些人手中,钱莉既然做了这件事,就意味着孩子目前还是安全的。” 顾己搅着泡面,够了醋包撕开倒进去:“但我们目前无法确定孩子在海城还是钦城,宋队,海城那边我会找人盯着,咱们这边你得多费点力了。” “好,我会跟他们交代。”宋晏辞把自己那包醋也递过去:“还要吗?” 顾己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吸溜着泡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聂忠华忽然站了起来,从岑虎的位子上拿了份资料过来:“老岑说这是梁宏康后来交代的线索。” 顾己停下动作,宋晏辞那边适时递过来纸巾:“正好,我跟老岑那边说一声,让他的人不要去打听逍遥窝的事,我这边有几个好条子,干这种事有经验。” 从梁宏康交代的情况来看,能搭上逍遥窝,一定是有点资本能力的人,岑虎认识的那帮人都是小混混,如果贸然打听的话确实会打草惊蛇,但宋晏辞就不一样了。 “好。” 顾己翻着梁宏康那份笔录:“逍遥窝这个网站,我们的人还没碰?” “还没有。” 聂忠华说:“考虑到这种网站防御程度高,陷阱也多,我们还没有进行破解工作。” “这个交给我。” 宋晏辞喝了口泡面汤,舒服的眉眼舒展:“我试试能不能进得去。” 聂忠华看向顾己,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那就给宋队。” 顾己也喝了口汤,心里终于满足了一点。 她是北方胃,尤爱北方的酸辣口,来钦城这几天,连出去买瓶醋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总算尝着这口鲜了。 “至于这个半瞎子……” 顾己思考了一会儿:“现在看来这个人的任务就是专门物色可发展成为客户的人,虽然梁宏康对这个人的描述并不多,但要把他吊出来,并不是多难的事,这个我来负责。” “对了。”她说完才想起来:“孙家那三个人,安置到哪儿去了?” 宋晏辞轻声一笑:“齐飞扔到重案组那边的审讯室了,有吃有喝的,先关一晚上再说。” 聂忠华还不知道这个事,问道:“孙引弟家里人?他们怎么了?” 顾己吃完自己那桶泡面,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汤:“袭警。” 她说完还拉起袖子,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抓痕:“证据。” 宋晏辞也撸起自己的袖子:“也是证据。” 第23章 大礼 这一晚,天色微亮的时候,顾己才回到她那简陋的住所。 她这间房子不大,光线也不好,屋里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靠近门口的地方放了个出租屋必备衣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这个房子唯一的好处也就只有那扇窗了,因为那是个绝佳的狙击观察位置。 和衣睡了一个小时,顾己起来洗了个澡。 因为前半夜太忙,这个早上她没有出去跑步,在小区外的摊子上吃早餐的时候,终于想起来答应别人要买衣服的事。 她拿出手机,屏幕一亮就看到宋晏辞那张眉开眼笑的脸,差点被刚塞进嘴里的鸡蛋给噎住了。 顾己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换屏幕,点开购物软件买了几套衣服的时间,手上的早餐也正好吃完了。 溜达回小区,顾己骑上自己那辆粉色小电动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发现始作俑者给她打电话,气得顾己连电话都不想接,故意挂断了电话。 粉色小电动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曲的腿难受。 顾己到警局的时候,没看到宋晏辞那辆大g,走进办公楼的时候她才猛地将宋晏辞跟岑虎那个“骚黄宋哥”的备注对等起来。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岑虎他们都已经到了,林一月和齐飞也在,几个人正围在一块儿吃早餐。 见顾己进来了,林一月热情地打招呼:“己己!快来,我给你准备了大礼!” 在这个世上,叫她己己的人,顾己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几个人里,林一月是叫的最热情似火的那个。 齐飞嘿嘿地笑:“顾队,今儿可是好日子,我也有好消息哟。” 顾己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就分辨出来:“有新线索?” 她话音将落,郑沛也从外面进来:“巧了,我也来送礼了。”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刚揉的乱发直奔岑虎他们那边,抢了杯没喝的豆浆一饮而尽,这才把手上的报告塞给顾己。 “钱莉的尸检报告,还有孙引弟那边复核结果也出来了,基本没有出入。” 他说完,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两个包子往嘴里送:“宋少爷呢?” 齐飞回他:“老大说晚点到,有点事呢。” 郑沛靠在桌子上:“宋少爷什么时候行行好啊,送几个人来法医科,再这么下去,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要垮了。” 林一月一盆冷水浇下来,手机怼到郑沛跟前:“郑法医,我们老大说啦,让你想屁吃。” 手机上正是林一月跟宋晏辞汇报工作,把他刚才说的话发了过去,宋晏辞回复:让他想屁吃吃。 郑沛骂:“你回,狗东西,没良心。” 林一月撇嘴:“那我不敢,我加班费还在他手里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己也看完了两份报告。 “尸检报告上表明钱莉吸毒过量的原因不止有注射,还有吸食,但两者都显示出她是出于自愿行为。” 她走过去:“但从我们的推断来看,钱莉没有自杀的动机。” 聂忠华说:“最可能的是她为了孩子自愿自杀,程小姐那边刚发过来的线索,钱莉在海城期间住的那个房子是胡秀兰一个亲戚的,经过对街坊邻居的走访,筛选出钱莉遇害前有四个陌生男人进入过那栋楼,至于到底是不是去找钱莉的,她那边还在证实。” 顾己昨晚就和宋晏辞分析过,钱莉在海城的行踪路线复杂,应该是在躲逍遥窝的人。 明知道逍遥窝的人一直盯着她,还要想办法去找福利院,钱莉的目的是什么? 顾己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自己会遇害的准备。 但她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还没有落实好,他们依旧处在危险中,这种情况下,钱莉应该想尽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坦然赴死。 除非她足够确信,她的死能够给那两个孩子带来生机。 郑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不管过程是什么,最终的尸检结果就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没有打斗和反抗痕迹,但从逻辑方面来说死者又是非自愿自杀,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情愿自杀也想掩盖,当然,也可以是揭露。” 掩盖,揭露,顾己迅速给钱莉作出了分类。 她想揭露什么东西。 她的目标,一定是指向逍遥窝的。 “林……” 顾己看向林一月:“月月,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林一月早就做好了准备,立马投影了几段视频出来:“我昨天分析了从市区前往岭山县大洋村的几条路线,最后选出了三条路线,搜集了沿途的监控,找到了这几个视频。” 视频一一播放,岑虎一乐:“这不是钱莉么!” “对,就是钱莉。” 林一月放大视频截图,一只手在电脑面板上操作,调出一个软件。 软件上钱莉的照片和视频里的人物截图慢慢重合,最后显示:人物匹配度9998。 林一月继续道:“虽然没有证据表明钱莉最后上了那座山,但最后一段监控表明她是进了大洋村的,而且,从她进去的这个路口步行十分钟,就会有一条上山的路。” 聂忠华看向顾己:“这也从侧面证实你们的猜测是对的,放置毒品的人是钱莉。” 顾己嗯了一声,凝眸盯着视频,忽然问聂忠华:“钱莉遇害的时候,下半身穿的是什么?” 聂忠华和郑沛异口同声:“蓝色牛仔裤。” 顾己指着监控视频问林一月:“视频里她穿的也是牛仔裤?” 林一月仔细辨认:“虽然很模糊,但我觉得是。” 顾己说:“郑法医,我需要检查死者身上牛仔裤的纤维,和我之前检测出的纤维对比,我派人过来取东西,还是去之前的机构检测。” “好,我去安排。” 郑沛一走,顾己又问齐飞:“齐警官,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齐飞嘴巴一瘪:“顾队你好不公平,别人就是月月虎虎和华华,到我了就是冰冷冷的齐警官……” 顾己眉头紧皱问岑虎和聂忠华:“我叫过虎虎和华华?” 聂忠华和岑虎同频摇头:“没有。” 聂忠华说完还幽幽地加了一句:“我们没他那么饥渴变态。” 齐飞一眼刀飞过去:“你歧视我!” 眼看话题跑歪,顾己当机立断:“飞飞,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在场除了顾己,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包括那个魁梧的壮汉主角齐警官。 他压制着发麻的头皮,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 “行李箱上的血迹已经做过检测,证实就是死者孙引弟的,那个43码的脚印,通过对鞋印痕迹的分析对比,最后确定了三个牌子,虽然鞋印类似,但三个品牌都属于高端男士品牌,老大已经下发了我们复原的鞋底图样出去了,看能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牌子。” 就算最后品牌没有确定,顾己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杀害孙引弟的凶手个人条件不会很差。 个人条件不会很差,又熟悉那座山的情况……顾己心里的凶手范围立马缩小了一半。 她刚准备联系宋晏辞,没想到他先打电话过来了。 顾己接了电话,宋晏辞第一句就说:“顾己,我找到杀害孙引弟的犯罪嫌疑人了。” “是大洋村的人吗?” “是。” 宋晏辞声音却有点凝重。 “不过遗憾的是,发现人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人已经送去医院了,不确定能不能救过来,但你现在需要先来大洋村一趟。” 第24章 坐骑 顾己挂了电话,岑虎急着问她:“顾队,怎么了啊?” “宋队那边找到了可能杀害孙引弟的嫌疑人,但他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遇害了,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咱们得派人去医院看着,我去一趟大洋村。” 齐飞立马举手:“那我去医院,医院我熟!” “好。”顾己没想他为什么熟:“再带两个警员过去,我担心人手不够,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好。”齐飞立马拿起衣服:“我随时跟你们同步情况。” 他一走,顾己继续安排分工:“月月,你调查这个嫌疑人的情况,也要跟我们随时分享,聂忠华,孙引弟家里人的情况我们昨晚跟你说过了,他们的审讯任务交给你,至于他们袭警的事情,宋队那边已经上交了相关证据,我们不必理会。” 聂忠华点了点头:“好。” “对了岑虎。”顾己又问:“长安街租房的那个中年女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对,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事儿呢!” 岑虎也拿了份资料过来:“查到了,这个女人名叫孙丽萍,43岁,至今未婚,不是钦城本地人,但很多年前就来钦城打工了,做工很散,要说她究竟做什么工作,我们也很难查到,而且有一点,她资料上留的居住地址是假的,我现在还在继续跟进,有线索通知你。” 顾己想了想:“好,再辛苦一下,查一查她和胡秀兰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对了,钱莉的手机不是带回来了吗,重点查一查她的手机,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岑虎点头:“得令!” 安排好这些,大家各自忙碌起来,顾己准备去找宋晏辞。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林一月从后面追上来:“己己,等一下,老大给你的!” 顾己疑惑:“什么?” 林一月手上晃着把车钥匙:“呐,局里的车都开出去了,你不会打算骑着小电动去找老大?老大刚申请的车,以后你来开。” 顾己扫了眼停车位:“车呢?” “外面呢。” 林一月扯上她往外走:“刚叫人开过来。” 刚走出警局门口,一辆越野就开过来停在了两个人跟前,车上很快下来了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顾己眯了眯眼,发现昨天给他们送吃食的似乎也是这个男人。 男人下车, 走到顾己跟前,双手将手上的车钥匙给了顾己:“顾队长,这是备用钥匙,给您。” 顾己拿过钥匙的时候,他又说:“麻烦您开一下后备箱。” 顾己有点疑惑,但也依言打开了。 随即西装男人走过去,从后备箱拿出个代驾专用自行车,关上后备箱,骑上小车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林一月对此见怪不怪,还嘿嘿地笑了两声:“有点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顾己盯着眼前这辆黑色大g,面无表情地问林一月:“你确定这是从局里申请下来的外勤车?这种程度,上面真的没来局里查过吗?” “查过呀!” 林一月围着车转了一圈:“你是不知道,当初一大帮人下来,查了三个月呢,气势汹汹地来,悄悄摸摸地走,我们老大干净着呢,而且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咱们不能开好车呀,闫局一开始还担心影响不好,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那么一查,他直接大手一挥,觉得不行的话,那就欢迎来查咯,查出问题算他的。” 想起那事儿林一月都觉得好笑:“后面我们老大可感动了,承包了闫局半年的早餐,半年后闫局体重超标,拿着扫把追着老大让他别再送了。” “他挺喜欢你们老大的。”顾己笑了笑,挽起袖子准备上车。 林一月与有荣焉:“何止闫局呀,局里就没有人不喜欢我们老大呢,己己,你不喜欢我们老大吗?” 顾己上了车,摸上方向盘:“啧……我可太喜欢了。” 林一月哈哈大笑,给她挥手再见:“案子结束了带我兜风啊!” 顾己说了声好,发动车子离开了。 在等某个红绿灯的时候,顾己接到一通来自海城的电话。 来电显示:程清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程清芷带着杀气的声音传过来:“小菜鸟,你出息了啊,从结束任务到转业,好说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联系我,这会儿用得上我了,你才知道我还活着呢?” 顾己声音里带上笑意:“审查期间,我不能随意联系大家,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这个我理解,那审查结束呢?打个电话会怎样,会累到菜鸟同志您高贵的手指头还是嘴巴子?” 顾己失笑:“蜂鸟同志,我到钦城报到的前一天才结束审查工作,上任第一天就碰上案子,我再提醒你一下,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三天。” 程清芷沉默了两秒,语气里担忧尽显:“你这次审查程序怎么这么久?” “保险起见。”顾己说:“毕竟出去了五年。” 程清芷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活着回来就好。” 顾己嗯了一声,问她:“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是只为了问这个?” “就你聪明。” 程清芷笑了声:“关于那个胡秀兰,我找到了点新线索,不知道你们案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叮的一声,线索发了过来,顾己一笑:“谢啦。” 程清芷嗤了一声:“行了,我还有任务,先挂了,有空联系你。” 顾己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又说:“注意安全。” 程清芷笑了笑:“知道。” 挂了电话,顾己叹了口气,她说有空联系,那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会切断一切和他们的联系,直到任务完成。 能回来,皆大欢喜。 回不来,前仆后继。 顾己到大洋村找到宋晏辞的时候,他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正在跟最近派出所的所长说话。 看到她的时候宋晏辞眼眸一亮,朝她招手:“顾队,这儿。” 介绍了她的身份,打过招呼后派出所所长去指挥警员干活。 宋晏辞搓了把脸:“受害者叫朱明凯,大洋村人,在市里有房,父母妻儿平时都住在市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村里过年,昨晚我们分开后,我插在这儿的钉子跟我说有异常,他们赶到的时候,朱明凯已经遇害了。” 顾己问:“打探过朱明凯最近回大洋村的频率没有?” “问过邻居了,朱明凯近半年内回来的次数很多,几乎一周就会回来一次,对外的说法是准备重修家里,因为偶尔也会有材料车和工人过来,大家也没有多想。” 顾己扫了院子里的警员们一圈,看向宋晏辞还带着土的脑袋:“你找到孙引弟被囚禁的地方了?” “聪明。” 宋晏辞一挑眉,带着她往后院走:“朱明凯家里有个地窖,后面改造过,我在下面发现了孙引弟被囚禁过的相关的证据,并且我怀疑,这个地方不止囚禁过孙引弟一个人。” 第25章 草芥 一进地窖,腐臭味和泥腥味缠绕,间歇夹杂着发臭的饭菜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股叫人难以形容的味道。 顾己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时候,在粪坑旁吃过饭,被教练逼着吃过老鼠肉,也被逼着在粪坑旁吃老鼠肉,如今这个地窖给她的感受,让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做这种训练的时候。 但长久的训练下来,无论内心如何抵触,她脸上还是能做到平静如常。 宋晏辞掐着脖子缓慢呼吸,和第一次一样,脑子里几乎想完了他上个月吃的所有珍馐,才把喉咙口的恶心感压制了下去。 走到地窖最底下,顾己看到一扇生锈的铁门。 铁门下方扔着一条麻绳,从粗细程度来看,顾己首先就想到了检测出来的槿麻纤维。 这种绳子,用来捆绑最好了。 顾己拿起绳子,就听到宋晏辞说:“里面有同样的绳子,上面有捆绑过的痕迹,我已经收起来了,这条麻绳还是新的,没有检测意义。” 顾己观察后证实了他的说法,又把绳子扔了下去。 宋晏辞的手电筒打过来,照着铁门栏杆上干涸的血迹:“血迹已经取样了,顾队,老郑那边人手实在不够,你看……” 他一夜没睡,声音中带着沙哑,顾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相关物证已经送到局里去了?” “对,你到这儿的时候差不多也到局里了。” 宋晏辞有点邀功似的:“我这工作效率不错?” “嗯。”顾己蹭了蹭血迹:“值得表扬。” 宋晏辞笑的瞌睡都少了一半。 顾己又说:“待会有人去他那儿取纤维样本,你让郑法医把相关物证一起给他们,估计今晚就能有结果。” 宋晏辞乐呵呵的:“好嘞。” 顾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地窖内。 地窖最里面放着一条长方形木板,从板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来看,这应该就是孙引弟睡觉的地方。 顾己的目光从木板上收回,低头看着脚边两条粗重的铁链,这两条铁链长一米多一点,顶头嵌在地上。 顾己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孙引弟的双脚被这两条锁链困缚着,她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到门口,绝望地将脑袋磕在铁门的栏杆上,一点一滴的血,日复一日地将生锈的栏杆染红。 或许如宋晏辞所言,不止她。 那样绝望而又茫然地泣血的女人,用铁链捆缚着灵魂和肉体的,在这个几平米的人间墓穴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己感觉到深深的反胃,仿佛这个地方的腐臭味消散殆尽,只余下浓稠而又令人窒息的血腥。 “顾队,你来看这里。” 宋晏辞的声音拉回了顾己的思绪,她睁开眼睛,一瞬间有点茫然。 “这儿。”他又叫了一声。 顾己走过去,见他蹲在墙角,手电筒照着眼前的墙壁。 她也蹲了下来:“怎么了?” 宋晏辞心里堵得慌,他指着墙上的密麻交错在一起的字:“你看这个。” 顾己手上的电筒也照了过去,虽然那些字写的并不好看,虽然它们有些交错叠加在一起,虽然有些字笔画都分离开来,但顾己还是辨认出了那些字组合起来是一句什么话。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顾己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写在墙上的,是孙引弟还是另外的人? 但她能够想象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是如何呆坐在这里,她是如何盯着这堵厚重如山的墙,一遍又一遍地,用她的指甲划过墙壁。 或许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但一开始,她一定是咬着牙关告诫自己。 我非草芥,我如高山。 即便跌在泥潭里,深渊里,地狱里,我依旧拥有独立的人格,你打不死我的。 她不该是被困于阴暗中的蛆鼠,她要立于群山之巅,她要俯瞰天地,她要一路向上,她应该明媚而又畅快地存于光明之下。 “这两句话出自哪里,我们都不陌生。” 宋晏辞的声音更加沙哑:“她刻意漏掉了其中两句。” “嗯。” 顾己声音低沉:“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面对那些笔画杂乱的字,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己才问:“为什么说刻意漏掉另外两句?” “对她而言,她只是想活在光明之下,她只是不想做被人踩在脚底的傀儡和工具,她没有想过想要爬上多高的山峰,也没有想过要有多大的成就,她只想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普普通通的人生,已经就是她的高山。” 顾己脱下手套,指腹抚过墙上的痕迹:“你说的她,指的是谁?” “孙引弟。” 顾己看向他:“这些字不一定是孙引弟写的。” “她一直在自救。” 宋晏辞站起来:“这个地方困住了她的希望,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 顾己喉头微哽,视线错过那些字:“宋队,你这些猜测有点感性了。” “感性没什么不好。” 宋晏辞坦然承认:“只有站在她的角度,我才能知道她想对我们说什么,我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顾己收拾好情绪:“这算是心理学的范畴吗?” “是。” 宋晏辞的手电筒照在了别处:“顾队,我修过犯罪心理学的学位。” 顾己跟他一起检查:“所以要我夸你吗?” 他说:“鉴于我们现在心情都很差,你夸我一下,两个人都会好受一点。” 顾己好一会儿没说话,两个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肩膀相撞的时候,顾己才说:“嗯,你很棒。”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奖励吗?” 他随口一句话,顾己却认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包压缩饼干:“给。” 宋晏辞看着那包饼干,想起它的口感,喜悦中又带着几分艰涩的为难,最终还是欢快地将饼干接了过去。 顾己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失笑,又过了会儿才说:“不好吃的话,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会好好珍藏的。” 宋晏辞揣好饼干:“需要搜集的物证我已经搜集过了,包括一些微生物,我们可以出去了?” “嗯。” 顾己说:“郑沛说孙引弟遇害前应该长期处于囚禁状态,这一点现在已经证实了,对了,第一犯罪现场是在朱明凯家里吗?” “对。” 宋晏辞跟她出去:“你猜在哪儿?” 出了地窖,顾己摘了口罩和手套,站在地窖边上扫视一周,指着西侧的一间房子:“是那儿吗?” 宋晏辞眸光一诧:“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己往前走过去:“这间房的墙壁比其他房子要厚很多,我不太懂建筑学,但除了墙壁,它给我的感觉挺奇怪的,而且……” 顾己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外墙:“一开始应该是正常的,后面才加厚的墙壁,你看这条分界线。” 宋晏辞也走过去:“加厚墙壁至少有五年时间了。” “五年?”顾己眉心一蹙,这么久了。 宋晏辞点头,又问她:“顾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朱明凯将孙引弟关在地窖的目的是什么?” 顾己眸光清冷:“一个男人囚禁一个女人甚至无数个女人,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但地窖并不适合让他实施他的禽兽行为,你别忘了,从我们的调查来看,杀害孙引弟的凶手至少是个生活条件中等偏上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地窖干那种事吗?那不符合对凶手的人物画像。” 顾己转身看向他:“但你基本已经确认朱明凯就是凶手。” “是。” 宋晏辞推开眼前那间房的门:“答案就在里面。” 第26章 尸骨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顾己以为朱明凯至少会把这个房子伪装成杂物间之类的房子。 但在推开那扇门之后,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还是高看了有些人的底线。 这间房子收拾的很干净,一进去,首先映入顾己眼帘的,竟然是个用玻璃隔开的浴室,就连沐浴用品都准备的很充分。 顾己常年在部队,余下的时间都在执行任务,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她拉开玻璃站进去,仰头看了看头顶的花洒问宋晏辞:“宋队,这些东西,算什么档次的?” “中等偏上。” 宋晏辞也走过去:“这里的洗漱用品分男女种类,嗯……女士的要更好一点。” 宋晏辞说这话的时候,顾己已经从浴室出来,她观察着墙上辟出来的壁龛,忽然招呼宋晏辞:“把这些东西取下来。” 宋晏辞过来帮忙:“有发现?” “猜测。” 顾己说:“你见过谁家浴室的壁龛弄得这么大?” “我家啊。”宋晏辞想都不想。 顾己把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你家浴室多大,你再看看这个。” 宋晏辞恍然大悟:“也是啊,看着是有点蠢不拉几的。” 顾己轻哼一声,壁龛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拿了下去。 她观察着壁龛,目光刚放在壁龛内侧一个小小的凸起时,宋晏辞的手也伸了过来,指着那一处:“哟,好神奇哟,有个小开关哎。” 顾己翻了个白眼,索性往后一退:“按。” 宋晏辞听话一按,一声响动后,壁龛缓缓向右移动,宋晏辞和顾己这才发现壁龛右侧是个暗槽,能够支持壁龛向右嵌进去。 壁龛全然移动进入暗槽,出现在顾己和宋晏辞眼前的,是一张和壁龛等大的木板,而木板上,挂着满墙的情趣用品。 “他娘的。”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是光明正大的给自己造了个逍遥窝啊。”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些东西一会:“第一现场在哪儿?” “这儿。” 宋晏辞往对面的墙走过去,那堵墙上有一扇颜色和墙壁一样的隐形门,宋晏辞一推,门应声而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立马散了出来。 顾己走过去,看到这扇门之后的另一个空间。 这才是朱明凯平时用来侵犯那些女性的地方。 “用来分尸的斧头,菜刀和电锯都在朱家放杂物的房子里找到了,作案工具倒是清理过,不过血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湮灭的,我都让人送回去检测了。” 顾己心里盘算,他昨晚应该挺忙的,怪不得眼里红血丝那么严重。 宋晏辞看向顾己:“朱明凯甚至都没有清理这里的血迹,你说他是害怕,还是毫不在意?” “毫不在意。” 这个空间没有窗户,只借着外面的光透进来还是有点暗,顾己开了灯,看向屋里的床,床很干净,被褥都是纯白的,此时却沾着分尸时溅上去的血。 顾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被关进地窖里的……” 她的目光和宋晏辞相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 宋晏辞心里也随着这句话冰凉一片。 两人在一片血腥中沉默了一会,顾己打开了这个隔间里的衣柜,看到里面一排情趣内衣。 除此之外,还有几套相同品牌,相同款式的男士西装。 “要说朱明凯这个人,还是有点蠢的。” 宋晏辞走过来,从衣柜底下勾出两双皮鞋,拿起鞋给顾己看鞋底:“但我们又得感谢他的蠢,他穿衣服鞋子,只认定一个牌子,一个款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齐那边复原的鞋印牌子,就有这双鞋,巧了,还都是 43码。” “宋晏辞,给齐飞打电话。” 顾己忽然说:“医院肯定有你的人,放出消息,不管朱明凯情况如何,都要当他死了。”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拿出手机给齐飞打电话:“好,我知道了。” “朱家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 顾己声音沉沉:“来灭口的人和逍遥窝脱不了关系,好在你的人来的够及时,不然朱明凯那口气也得咽下去了。” 顾己说完这话后,两个人立即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顾己检查完朱家的厅房出来,今天的太阳格外烈,混着钦城空气里的闷湿,让人浑身黏黏腻腻的难受。 宋晏辞从另一间房出来,跑到外面的院子要了两瓶水进来:“你这边怎么样?” “没什么发现。”顾己喝了水:“你呢?” “一样。”宋晏辞指了指朱家的厨房和侧房:“我去那间,你去厨房。” 两人又各自分开。 半个小时后,顾己在厨房叫宋晏辞:“宋晏辞,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满头的汗跑过来:“发现什么了?” “货。”顾己指了指地上找到的一些小塑料袋,又指了指朱家的灶台:“你猜,东西藏在哪儿?” 她这么一问,宋晏辞看了看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停在她已经拿下来的大锅上:“那儿?” “是。” 顾己冷哼一声:“黏在锅底,还做过掩饰,就算逍遥窝的人找到这里也很难发现。” 宋晏辞过去拿起其中一个塑料袋:“如果是普通的货,朱明凯应该用不着藏得这么隐蔽?” “嗯,我检查过了,都是最近黑市里才有的高货,纯度都很高。” 宋晏辞又问:“和梁宏康他们拿的货相比呢?” 顾己把东西收到证物袋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晏辞肩膀一提:“怪不得。” 顾己刚站起来要问他的时候,岭山县派出所所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宋警官,顾警官,你们快来看看。” 顾己和宋晏辞往出去走,边走边问:“怎么了?” “尸骨。”所长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我们在后面的园子里挖出了起码六具尸骨。” 六具尸骨,顾己和宋晏辞忽然想到那些被关在地窖的女人最后的下场。 两人的脸色同时冷了下来,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 从朱家的后门出去就是朱家的几亩地,这几亩地隔开了朱家和左右邻居的距离,再有朱家的院墙作掩护,尤其这还是农村,朱明凯就算是在青天白日在这里埋个人,都不一定有人看得到。 就算远远看到了,或许还要夸他一句辛勤劳作。 那六具尸骨,就被埋在两棵桃树中间,此时派出所的警员还在往出来拾捡残余的骨头。 宋晏辞率先蹲下去检查,很快就看向顾己:“都是女性尸骨,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了。” 顾己看着这些尸骨,抬头看郎朗青天。 明明烈日灼人,她心底却阴寒一片。 第27章 好事 顾己和宋晏辞这边处理好尸骨的时候,齐飞那边打来电话。 朱明凯的命算是抢救回来了,只是人现在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确定。 人活过来就行,至于他什么时候醒,顾己和宋晏辞都认为不重要。 就算他醒不来,他们靠自己查,也总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最好醒过来,清醒地接受属于他的审判! 没多久,林一月那边又发来了关于朱明凯更详细的资料。 朱明凯,男,34岁,钦城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妻子在钦城一家银行工作,父母长期留在钦城。 林一月通过朱明凯的个人社交网络,找到了一个他们并不陌生但却不知道是谁的人。 半瞎子。 线索表示,朱明凯每隔半个月会和这个半瞎子联系一次,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清理的很干净,但这次,朱明凯发过去的消息不仅没来得及清理,对方也没有回。 一个月前,朱明凯曾发消息给半瞎子:【我要新货。】 半瞎子没有回。 半个月前,朱明凯又发:【后院的桃树该砍了。】 顾己和宋晏辞想到他想起埋在桃树旁边的那六具尸体。 但半瞎子还是没有回。 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庙塌了,走水了,家里没人救火。】 依旧没有人回他。 “这个半瞎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个半瞎。” 宋晏辞目光冷然:“到目前为止,关于他的线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顾己散开头发,以手为梳挽起头发,声音里带着蔑视:“快了,他的尾巴也快露出来了。” 她还蹲着,宋晏辞站着,他低头就看到她的脖颈。 因为天气太热,她靠近脖子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但宋晏辞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儿。 他注意到的,是顾己脊椎方向延伸上来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隐约显露在顾己的后脖颈,狰狞中带着几分神秘。 顾己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侧身看向宋晏辞:“你在干嘛?” 宋晏辞匆忙收回目光,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她:“太热了,擦擦。” 顾己站起来,拿过纸巾揣进兜里:“等会。” 宋晏辞刚想问她为什么半瞎子的尾巴也要露出来了,聂忠华和岑虎的电话先后打了过来。 因为岑虎的电话过来的时候顾己正在和聂忠华交谈,岑虎的电话又打到了宋晏辞那边。 良久后,两人先后挂了电话。 顾己率先开口:“孙引弟的父母交代了。” 宋晏辞眸光一凉:“这一家子果然也不清白,真是没冤枉他们。” 顾己继续道:“据他们交代,因为学历问题,孙引弟到钦城后一直做的都是端盘子或者在超市的工作,那时候孙家穷得很,孙天赐要上学,他爸又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孙家一直在孙引弟跟前要钱,后面孙引弟她妈妈做零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经过那个女人介绍,孙家人和逍遥窝那些人一起做了个局,把孙引弟骗了过去,后来逍遥窝的人替孙家还了债,孙引弟的行动自由也从此受到限制,从他们的口供里得知,孙引弟在逍遥窝很受欢迎,所以每个月才会给家里那么多钱。” 宋晏辞心里为孙引弟感到心寒:“但孙引弟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进入逍遥窝跟家里人也有关系,她不断地往家里送血汗钱,直到两年前她逃出来,才知道她一直供养着的家里人和逍遥窝那些人是一伙的,所以她才会偷偷离开,但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顾己只觉得舌根发烫:“是,孙引弟和钱莉,她们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们一直在想办法自救。” “为了更好的控制她,逍遥窝的那些人强迫她生下了两个孩子,或许不止孙引弟,钱莉也一样,孩子,是逍遥窝不过分限制她们的自由,却能在她们身上套上一层厚重枷锁的方法。” “王八蛋!”顾己咬着牙根骂了一句,可即便如此,孙家人嘴里还是没套出关于逍遥窝更多的线索。 那也是他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也是辛辛苦苦在泥泞中坚持着的孩子,即便她在日复一日的敲打和洗脑中无法说服自己摆脱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家,但她一直在想办法逃离更黑深渊。 曾几何时,她以为那个家至少会是自己的退路。 但这个世界,好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她。 顾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岑虎那边有什么消息?” 宋晏辞吐出一口浊气:“他那边查到,胡秀兰和孙丽萍六年前曾在同一家家政公司工作过,他去家政公司调查过了,据当时的员工和经理说,胡秀兰和孙丽萍表面关系看着虽然一般,但六年前,两人是同时离职的。” “同时离职……”顾己拧眉:“查到原因了吗?” “查到了点儿。” 宋晏辞喝了半瓶水:“岑虎和当时的经理详细聊了一下,说是两人离职三个月前,家政公司接了个大单,对方要求选四个家政阿姨,要求很简单,听话老实,手脚干净就行,但最后要签保密协议,这个保密协议就连经理都不知道。” 顾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最后选了的四个家政阿姨中有孙丽萍和胡秀兰是吗?” “对,因为对方出价很高,家政公司很快就选了四个阿姨过去,其中就包括孙丽萍和胡秀兰,但两天后,另外两个阿姨就被退了回来,她们没有一开始就签订保密协议,对方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带两个孩子。” “四个人带两个孩子……对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两个人,之所以挑选四个,其实是为了选择更好的。” “应该就是这样,岑虎也询问了当时的另外两个阿姨,她们那边没什么用得上的线索,据她们说,当时对方蒙着她们的眼睛带她们到了一处别墅,去了就是照顾孩子,一个一岁,一个三岁,但第三天就有人通知她们俩试用不过关,又被蒙着眼睛带走了。胡秀兰和孙丽萍留了下来,但三个月后,胡秀兰和孙丽萍就双双从家政公司辞职,之后她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顾己的目光落在远山的树影上:“从我们的线索来看,在孙引弟遇害之前,孙丽萍一直在照顾她的两个孩子,钱莉去海城找福利院的时候又是胡秀兰陪同,这就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孙引弟和钱莉都是无比信任这两个人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在她们身边。” 宋晏辞说:“但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了,如果让逍遥窝的人在我们之前……” 宋晏辞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手里的电话随着嗡嗡声亮了起来,宋晏辞一笑:“说什么来什么,但愿有什么好消息。” 电话放到耳边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顾己趁着他和对方通话的时间,给聂忠华和岑虎那边发了消息,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做完这些的时候,听到宋晏辞说:“让李重光去,注意安全,让他别给我玩嗨了,再闹得跟上次那么大,我打断他的狗腿。” 顾己第一次见他这样严肃又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觉得好奇,多看了他一眼。 恰逢宋晏辞又说:“暗中保护她们的安全就好,别惊到人,我马上回来了。” 宋晏辞挂了电话,眉眼间带着克制的激动,他看着顾己:“顾队,有孙丽萍和孩子的下落了。” 顾己冷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她快步往外走:“立马回去。” 第28章 明亮 宋晏辞跟派出所所长交代了后续事项,顾己等在外面,等他出来的时候问:“你的骚……那个大黄呢?” “送朱明凯去医院的时候我让他们开走了。” 宋晏辞走过去:“钥匙给我,我开车,还有,顾队,我觉得我一定要提醒你,我那个不叫大黄。” 顾己无所谓:“所以呢?” “我那叫沙漠风暴黄,沙漠,风暴,黄。”宋晏辞龇着嘴:“霸气?” “霸气。” 顾己敷衍,拉开车门上了驾驶位:“我开,你休息会。” 宋晏辞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问她:“顾队,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很难理解吗?” 顾己脸色平静,眼神都没往过来丢一个:“去哪儿,输地址。” 宋晏辞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调整好椅背靠上去,舒服地呼了口气。 “我的人在老城区发现了孙丽萍的踪迹,找到人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孩子,跟踪发现,她去药店是买药的。” “买药?”顾己眉心微蹙:“是给孩子的?” “嗯。” 宋晏辞闭上眼睛:“不过还好,是普通的退烧药,但孙丽萍很小心,我的人不敢跟的太近,她现在应该不信任所有人,逍遥窝的人肯定也在找她们,所以我让他们先盯着就好,说不定还能吊出逍遥窝的人。” “也好。” 顾己说完又问:“那个什么重光是怎么回事?你那边有逍遥窝的线索了?” 宋晏辞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嗯,我的人进入梁宏康给的那个网站了,已经根据他们网站的要求留下了需求,现在正在等他们联系,至于这个李重光……” 宋晏辞的声音缓了下来,停顿了两秒后猛地睁开眼睛:“他很了解瘾君子是怎么样的,派他去最妥当。” 顾己嗯了一声,想跟他说一说她昨晚出去调查半瞎子的事,还没张嘴,就先听到了宋晏辞沉稳的呼吸声。 顾己侧头看了一眼,看到他长而卷曲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目光往下移动的时候,见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顾己抿嘴,心想,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的嘴唇长的那么红润丰满呢。 她收回视线,目光有点呆呆的,车子从大洋村的小路开出来的时候,顾己默默咽了口口水。 她从小长在西宁,大多数时候晒得黑黝黝地,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黑黝黝的,一天中最多的时候,是骑着她心爱的小马驹四处“征战”。 后来去部队,日复一日的训练,在泥浆里打滚,雨天里扛木头,烈阳下负重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模糊了性别这个东西,在部队,只有战友,没有男女。 宋晏辞这样的男人,顾己很少见。 他身上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东西,顾己想了想,将其称之为明亮。 她见过很多双眼睛,阴郁的,悲伤的,恶毒的,但很少见到一个成年人的眼睛能像宋晏辞一样干净。 这是她对宋晏辞有着天然好感的原因。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了幼年时在西宁,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小马驹。 宋晏辞的眼睛就像那只刚出生的小马驹一样干净而又明亮。 宋晏辞醒来的时候,顾己的车子刚停好。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顾队,实不相瞒,这是我睡过最舒服的一个觉了。” “不用谢,我车技好。” 顾己说着,将挽起的头发换成了低马尾,从兜里掏了副眼镜戴上。 宋晏辞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掏出一根眉笔。 他之前给她的那包湿纸巾终于派上了用场,顾己擦了眉毛,重新换了眉形,短时间内像是换了个人。 收起眉笔的时候,顾己的动作忽然一顿,猛然意识到什么,眼里闪过浓浓的失落。 “抱歉,习惯了。” 她匆忙下车,失落中又带着几分窘迫。 宋晏辞下车的动作卡在哪儿,他透过车窗看到顾己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也明白了什么。 一个卧底,会随时随地伪装自己的容貌。 在她执行任务的那些年,这样的事情应该做过无数遍,以至于已经成了下意识。 她一定很怀念过去的生活,宋晏辞总觉得,她不喜欢做警察。 他心里微紧,疲惫消散殆尽,下车笑道:“怪不得老闫总是提醒岑虎他们出去的时候注意点,那小子每次都不听,仗着他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违法犯罪人员,顾队,你回去可得好好批评他。” 顾己扯了扯唇角:“嗯。” 宋晏辞看了看手机,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条路口:“走,从这里进去。” 两人从路口进去,走到一家餐馆的门口的时候,宋晏辞忽然拽起顾己的胳膊:“过来。” 顾己眉头紧皱地被他带进了餐馆,刚要说话他就松了手,紧接着顾己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位穿着西装来给她送车,然后又骑着代驾车扬长而去的男人。 男人朝着顾己弯了弯腰,叫了声顾队,很快就道:“孙丽萍又出去了,咱们的兄弟跟着,我在这儿等你们过来。” 宋晏辞拉开一张椅子让顾己坐下:“我的人,江克。” 顾己点头,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宋晏辞也坐了下来:“确认孩子的安全了吗?” “已经跟邻居确认过了,孙丽萍是一个月前来这儿的,的确带着两个孩子,平时基本不出门,要么就是晚上出去,现在左右上下的邻居家里都有我们的人,基本可以确定孩子目前是安全的。” 宋晏辞松了口气:“孙丽萍现在人在哪里?” 江克刚拿起手机,顾己就先开了口:“和胡秀兰在一起。” 江克略显诧异地看了眼顾己,又看向宋晏辞,他下巴轻点:“刚同步过来的消息,孙丽萍在东城市场那边和胡秀兰见面了。” 宋晏辞看着顾己:“顾队,你怎么知道?” “你有人,我也有。” 顾己眉尾轻挑:“来大洋村找你的时候,海城那边传来消息,胡秀兰来钦城了,她坐的顺风车,开车的人是我……我朋友安排的。” 宋晏辞竖起了个大拇指:“佩服。” 见他这么做,江克眨巴着眼睛,也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把你的人撤出来。” 顾己拿出手机给宋晏辞发了个地址:“去盯着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没有人手。” “呈祥街347号……”宋晏辞已经转手将地址发给了江克:“有情况?” 顾己有点为难地盯着手机上宋晏辞的脸,思考要不要把这张脸给撤下去:“说不定是半瞎子的老窝。” 宋晏辞眼睛一亮,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眼睫毛上沾着眼泪珠子:“你什么时候查到他的?” “昨晚。” 顾己说着又提醒他:“注意一下,半瞎子可能是个女人,长相气质或许还很出众。” 江克不解:“为什么?” “猜的。” 顾己说:“根据我的调查,那边有三家店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是酒,你们重点盯着这几家店,今晚那边会有行动,你们的任务就是盯着行动后这三家店的情况,千万别轻举妄动。” 江克看向宋晏辞,询问他的意思。 宋晏辞看向顾己,目光里也是询问:“什么行动?我咋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顾己说:“扫黄行动。” 第29章 找到 按照顾己的提议,宋晏辞让江克撤走了周围的人,只留了几个人以防万一。 顾己那边也收到消息,孙丽萍和胡秀兰在城东一家菜市场会面后,两人先后离开,但目的地应该都是一个地方。 既然已经见面,那她们最终都要回到这个地方来。 江克离开之前要了两碗面,这会儿老板都做好了,宋晏辞端着盘子过来:“还挺聪明,在菜市场见面,方便隐蔽和离开,先后离开,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个殿后的,有点反侦察意识在身上。” 顾己回头看了眼后厨的方向:“你别告诉我这店是你家的。” “怎么可能。” 宋晏辞把面给她递过去,又起身拿了瓶醋和辣椒过来:“江克他们让老板放了半天假,要不我敢在这儿跟你讨论案情?” 顾己看着面前这碗手擀面:“那这面……” “巧了,有个兄弟是北方人,手痒就做了,赶紧吃,不吃白不吃。” 哪有那么巧的事。 顾己这么想却也没说什么,拿过醋往碗里倒了点,又放了点辣椒油。 刚搅好面吃了一口的时候,就听到宋晏辞问:“顾队,你哪儿人啊,看你不怎么吃得惯钦城的东西。” “我爷爷是钦城本地人,我父亲生在东州。” 嘴里的面条很劲道,味道也不错,顾己心情都高兴了起来:“我没在钦城生活过。” 宋晏辞也学着她的样子往碗里倒了点醋,一不小心似乎有点倒多了。 见顾己没注意到,他松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那你是一直生活在东州啊?” “没有。” 顾己抿着碗口喝了口面汤:“后来我爷爷调到西宁工作,我一直跟着他生活在西宁。” “西宁?” 宋晏辞一口面吃进嘴里,酸得他一张脸差点离家出走,一开始听到西宁两个字产生的异样也随着这一股沁遍全身的酸被压了回去。 “嗯,西宁。” 顾己吃饭很快,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她碗里的面条已经所剩无几,她抬起头看了看宋晏辞那碗面,带着几分同情说:“别吃了,我看着都酸。” 宋晏辞一个激灵,那点酸气终于消失了:“我以为你没看见呢。” 顾己皱着眉头,酸的咽口水:“没看见会怎么样?”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忍着酸又吃了一口面,一出手舞足蹈后他说:“为了不显得我很蠢,我会打算忍痛吃完它。” “为难自己可以,但别为难胃了。” 顾己端起碗要喝汤:“别吃了。” 宋晏辞那边递过来勺子。 顾己动作停在一半儿:“干嘛?” 宋晏辞理直气壮:“拿着喝汤啊。” 顾己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汤,她舒服地缓了两秒,掌心朝下压了压:“谢谢,我比较喜欢我这样的喝法。” 宋晏辞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两年前林一月去北方旅游,回来后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南北饮食文化的不同,当时因为汤勺以及南北吃饭时圆碟用来装菜还是食品垃圾的问题,大家足足辩论了一下午。 当然,主力军是南方的林一月同志和北方的齐飞同志。 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他这个看戏的队长出面总结:甭管南北,爱咋咋,咋开心咋来。 结果今天,在顾己要喝汤的那一刻,他还是习惯性地把勺子给她递了过去。 顾己见他忽然一笑,问他:“你在笑什么?” 宋晏辞收起碗放进盘子里:“我在想,咱们习惯还挺不同的。” 顾己擦了嘴站起来:“对,所以我们不合适,你不要总是打我的主意。” 宋晏辞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他真咬着后槽牙给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不中用的嘴啊!” 顾己皮笑肉不笑:“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孙丽萍快回来了。” 宋晏辞跟上她出去,掏出她奖励自己的那包压缩饼干,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拆开饼干塞进嘴里,匆匆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他这会儿更讨厌他这张还挑食的嘴了。 顾己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这次脸上的笑意更真实了一点。 两人去了距离餐馆十米远的一栋楼,进去上到五楼,进了孙丽萍那套房对面的房子。 邻居已经被请了出去,里面有江克留下的人,见了宋晏辞显得特别高兴,欢天喜地地叫了声少爷。 宋晏辞一脑崩弹过去:“叫宋警官,叫什么少爷,大庭广众的一点都不在乎影响!” 对方捂着脑袋又哭又笑,龇牙咧嘴地叫了声宋警官。 “傻不愣登的。”宋晏辞跟顾己介绍:“江克他弟,江礼,看着有点蠢,你别介意。” 顾己打了个招呼:“克己复礼?” 江礼一脸惊喜,捂着脸:“美女你咋知道啊!” 宋晏辞又是一脑崩过去:“美女也是你叫的,叫顾警官!” 连续两个脑崩弹的江礼脑门子嗡嗡地疼,乖乖巧巧地叫了声:“顾警官。” 顿了顿又说:“我叫江礼,江克他弟,看着有点蠢,其实我蠢。” 宋晏辞朝着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己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丝熟悉的影子,她笑着问江礼:“对面这套房子是孙丽萍租的还是哪里来的?” 宋晏辞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对着江礼这个小蠢货能笑的那么慈祥? 江礼已经乐呵呵地说:“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查,不过根据邻居的说法,对面这套房是六年前卖出去的,至于谁买的不知道,自从房子卖了以后就没有人来住过,直到孙丽萍带着两个孩子来。” “嘘。” 观察着走廊情况的宋晏辞叫了一声:“孙丽萍回来了。” 江礼一激动:“少……宋警官,那咱们出去?” “等会。” 顾己说着走过去,宋晏辞立马让了开来,她透过猫眼看到孙丽萍四处张望了一圈才开门进去。 “的确是孙丽萍。”她说:“等会胡秀兰也会来,到时候我们再去。” 又等了半个小时,胡秀兰的身影才出现在走廊里。 和孙丽萍一样,胡秀兰也是四处张望,确认四周安全后才迅速敲了敲门。 孙丽萍一直在等待,门开的很快,就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宋晏辞拉开门,顾己率先走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胡秀兰一跳,孙丽萍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把抓住胡秀兰的胳膊就把人拽了进去。 其实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就连顾己都觉得她这个反应很到位,但她还是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将门抓住了。 “进去说。” 她将门拉开,顺势推着胡秀兰进去:“我们是警察,来保护你们的,别怕。” 宋晏辞紧随其后,他关上门,拿出警官证:“真的是警察,别害怕,孩子在哪里,她们还好吗?” 胡秀兰吓的脸色惨白,顾己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胳膊在颤抖。 相比之下,孙丽萍要冷静的多。 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她手中已经抓着一把水果刀了。 顾己和宋晏辞扫了一圈,并没有在客厅看到孩子的影子。 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孙丽萍忽然开口了。 她看着顾己:“你是警察?” “是,我是警察。” 顾己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亲切一点。 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孙丽萍紧接着问:“你叫顾己?” 顾己拧眉:“是,我叫顾己,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孙丽萍盯着她的脸,似乎在仔细辨认什么。 半晌后,她手中的水果刀忽然掉在地上,整个人也瘫倒在了地上。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忽然间泪流满面。 她深深地呼吸着,直到呼吸顺畅,才看向胡秀兰。 她的声音哽咽而又颤抖,她说:“秀兰,警察来了,咱们不用害怕了。” 第30章 妈妈 胡秀兰目光呆滞地看着孙丽萍。 等孙丽萍的哭声渐大的时候,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双腿一软,也坐在了地上。 宋晏辞给顾己递了个眼神,去房子里找孩子了。 直到孙丽萍和胡秀兰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点,顾己才把人扶起来。 宋晏辞检查了这个家里的三间房,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他出来,脸色有点凝重:“顾己,我没找到孩子。” 顾己眉尖一拧,看向孙丽萍:“孩子在哪儿?” 按理说,孩子不应该不在这儿。 “孩子……” 孙丽萍念叨着,她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屋里跑:“在的,孩子都在的!都在这里的!” 顾己和宋晏辞紧跟着她的脚步,见她跑进次卧拉开衣柜,扔出里面的衣服,拉开了柜子后面的一块板子。 那块板子后面是一扇小门,她跪在地上钻进去,拉开那扇小门:“乐乐,阳阳,快出来,不用怕了。” 在她的呼唤下,两个小家伙从柜子深处爬了出来,她们扑进孙丽萍的怀里,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怯生生地看向顾己和宋晏辞。 见他们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而且那个小一点的眼神疲惫,小脸通红,宋晏辞立马过来:“孩子是不是病了,先送医院。” “不行!” 孙丽萍抱紧两个孩子:“太危险了!” “有我们在不会有危险的。” 顾己走近她,孙丽萍怀里发着烧的小家伙见顾己的胳膊伸了过来,迷迷糊糊也伸了胳膊去回抱她。 顾己的胳膊僵了僵,等回过神的时候,孩子已经在自己怀里了。 不仅顾己自己,就连孙丽萍也有点吃惊,但她还是抱紧另一个孩子:“真的很危险,这两个孩子不能出事,不能去医院。” “那送我家。” 宋晏辞不想浪费时间:“我家里有医生,这两个孩子最近应该受了不少惊吓,孙女士,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她们的身体情况还是心理状况,现在都需要医生的介入,我们会派警察去保护他们,一定会保证她们的安全,而且我妈妈很会照顾孩子,把孩子交给我们,你放心。” 孙丽萍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顾己。 顾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明显的信任感,但当下还是开口:“就听他的,孩子惊吓过度,必须尽快安抚,有警察在,一定会保护她们的安全。” “那些人……”孙丽萍还心有余悸:“他们很可怕的,万一……” “不会有万一。” 顾己怀里的孩子双手环着她的脖子,烧的发烫的脸抵在她的颈窝,声音很小地哼唧着什么。 顾己一愣,听到孙丽萍说:“孩子烧糊涂了,把你……把你当成她妈妈了。” 顾己目光茫然了一瞬,刚准备把孩子送回孙丽萍跟前,就感觉到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又用力了几分。 “妈妈。” 孩子迷迷糊糊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顾己耳朵里,她心里倏然一紧,鼻尖猛然一酸。 这一句妈妈让孙丽萍控制不住情绪,她掩着脸擦了眼泪;“那……那就听你的。” 宋晏辞立即叫了江礼来安排送孩子回去的事情,又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胡秀兰这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她走到卧室,确认般地问孙丽萍:“真的吗,咱们不用藏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再次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沾满她的手心,顺着她的指缝淌出来。 孙丽萍怀里抱着那个大点的孩子,小姑娘茫然而又好奇地看着在场的一切,而后她挣脱孙丽萍的怀抱,走到胡秀兰跟前,用她那双并不干净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胡秀兰的头发。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咬字都有点不清晰,但顾己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她说:“别怕,我保护你。” 宋晏辞也听到了她这句话,他走过来抱起小姑娘:“你还小,学着快乐就行,保护大人这种事,就让警察叔叔来。”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似乎是感觉到他身上的善意,她没有挣脱宋晏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问:“那妈妈和阿姨呢,你们也可以保护她们吗?” 宋晏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江克那边安排好了车子,宋晏辞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因为局里打来电话,顾己没有跟他一起去,她带着孙丽萍和胡秀兰回了警局。 她们回到警局的时候,正巧碰上聂忠华带着孙家人出来,鉴于他们在警方查案的过程中涉嫌袭击警察,会有新的部门对他们展开调查。 孙家父母这会儿已经蔫了,只有孙天赐还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一样破口大骂。 聂忠华脸色冰冷地警告他不要乱来,孙天赐恼羞成怒,冲过去就想用脑袋撞他,聂忠华在他冲过来的时候侧开身,孙天赐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因为铐着手铐,根本就爬不起来。 顾己正好看到这场景,扫了孙天赐一眼,叫了聂忠华一声。 聂忠华过来:“闫局说把他们送去二队,袭警的事情他们会负责调查。” 顾己还没说话,孙丽萍忽然指着孙引弟父母问:“他们,是引弟的父母吗?” “是。”顾己先指了指他们,又指向孙天赐:“她的父母,她的弟弟。”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孙丽萍已经扑了上去,她的巴掌打在孙引弟父母的身上,嘴上骂道:“你们怎么能那么坏,她也是你们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见孙丽萍这样,胡秀兰也冲了过去:“为人父母,你们怎么能这么坏!你们害了她,你们害死她了!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聂忠华想过去拉开她们,顾己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孙丽萍和胡秀兰的巴掌打在孙引弟父母身上,他们连躲避和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孙丽萍和胡秀兰狠狠出了一口气,胡秀兰哽咽着吼:“因为你们,我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你们的自私!你们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莉莉,差点也害死了我们!” 时至此刻,孙引弟父母都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引弟妈妈终于清醒了点,她也喊:“你们神经病啊!引弟怎么死的跟我们有啥关系,又不是我杀了她的!” “你把那孩子推到了火坑里!” 孙丽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们一家子把她推上了绝路!” 孙天赐还倒在地上,这会儿还想找点存在感:“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她爹妈都没难过,你们自作多情个屁啊,全世界就你们有良心是不是?” 孙天赐她妈被打的发懵,听到儿子的话突然又来了精神,也怒吼:“是啊!她爹妈都没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顾己这时候才对聂忠华说:“带他们过去。” 聂忠华亲自过去揪着孙天赐的衣领把人拽起来。 在孙丽萍和胡秀兰又想给那一对没良心的父母两巴掌的时候,又叫了两个警员过去将人带走了。 孙丽萍和胡秀兰急促地呼吸着,看到顾己过来,孙丽萍无力地塌下肩膀。 她茫然又悲痛地看着孙家人离开的方向:“陌生人尚且能帮她一把,怎么为人父母的,却偏偏要推自己的孩子入地狱呢……” 第31章 照片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顾己扶着她们俩:“为了那两个孩子,为了孙引弟和钱莉,我们必须得聊聊了,好吗?” 齐飞在医院守着朱明凯,岑虎被顾己安排去和扫黄大队协调晚上的行动,考虑到孙丽萍和胡秀兰的情绪,顾己叫了林一月过来协助询问。 招待室里,林一月给孙丽萍她们倒了水,顾己又问她们:“你们饿不饿?” 两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孙丽萍苦笑:“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饱一顿饿一顿都习惯了,不在乎这点时间。” 虽然如此,顾己还是让林一月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 等她们稍微填了填肚子,顾己才问:“孙女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莉莉给过我一张照片。” 孙丽萍打开随身的包,拿出了一张顾己的照片:“她离开之前跟我说过你的名字,说是如果照片上的人找到我们,那我们就安全了。” 顾己和钱莉从未见过,这一点她很确定,但此刻更让她在意的,是孙丽萍拿出来的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不是她来到钦城之后才有的。 而在来钦城报到之前,她的照片基本不会泄露,就算平时拍照,也只有和战友的合照,就连爷爷那里,她的照片也是寥寥无几。 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狼鹰特种大队的队员,一旦他们的照片出现在网络上,会有专门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相关痕迹。 而这张照片,至少是五年前偷拍的。 五年前……偷拍…… 顾己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五年前,正是她被派出去执行“猎枭计划”的时候。 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她一直是以卧底身份行事的,那么这个拍照的人是谁? 盯着这张照片,顾己再次意识到,这张照片应该是被人裁剪过的。 因为当时跟她走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她问:“钱莉照片是从哪儿来的,你们知道吗?” 孙丽萍和胡秀兰双双摇摇头 林一月不明白顾己的注意力为什么先放在了这张照片上,好奇地看了过来。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己压下心头的疑惑:“孙引弟和钱莉都遇害了,这个你们知道吗?” 出乎意料的是,孙丽萍和胡秀兰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震惊过后,她们才小声地抽泣起来。 林一月给她们递了纸巾,问胡秀兰:“胡女士,你不知道钱莉遇害的事情吗,根据我们的调查,钱莉遇害后你就失踪了,而且在这之前,你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胡秀兰摇头,哽咽道:“她只告诉我,如果联系不到她就立马来找丽萍,我们在海城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见面,那天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接,我以为她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我……我并不知道她遇害了……”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孙丽萍也哭:“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钱莉去海城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顾己问:“我们查到,你们去了几个福利院,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之后的去处吗?” “是。” 胡秀兰点头,她看了眼孙丽萍:“其实我跟丽萍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海城一家家政公司,三个月前,莉莉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一个忙。” 顾己问:“什么忙?” “帮她在海城找适合收养小孩的家庭,如果不好找的话,找好的福利院也可以,前提是福利院和收养家庭必须能够保证孩子的安全。” 顾己思索着,这个案子里最多的时间节点是六年前。 孙引弟和钱莉给孩子存生存基金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孙丽萍和胡秀兰从钦城的家政公司辞职也是六年前。 想到这儿,她继续问:“六年前,你们被公司选去工作,应该就是你们认识孙引弟和钱莉的时候?” 提起六年前,孙丽萍和胡秀兰眼里同时闪过恐惧和后怕。 “是。” 孙丽萍点头:“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次工作机会很好,毕竟那么多人就选了四个,结果没两天另外两个同事就被退回去了。” “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被退回去吗?” “她们不老实。” 胡秀兰开了口:“当时那些人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大的别墅,到了地方之后就叮嘱过我们,在那个地方,我们能去的地方只有厨房和三楼,做好照顾孩子的工作就可以,不能乱走乱看,更不能乱打听,结果那两个同事第二天就偷偷去了二楼,虽然没少什么东西,但她们还是很快被送走了。” 林一月问:“你们照顾的那两个孩子,是乐乐和阳阳?” 顾己摇头,看着孙丽萍:“不是,阳阳今年六岁,乐乐四岁,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 “当时还有另一个孩子。” 孙丽萍眼里浮上悲伤:“那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子,比阳阳还要大五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莉莉的孩子。” “那个孩子呢?”顾己问。 孙丽萍唉声一叹:“死了。” 顾己暗暗吸了口气:“跟那些人有关吗?” “嗯。” 想起往事,孙丽萍还是心有余悸,她看了一眼胡秀兰,见她和自己一样难过。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在此之前,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和秀兰也只以为我们是在照顾什么有钱人家的私生子,但那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十多个男人,他们醉醺醺的,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他们带着几个女人,那其中就有莉莉和引弟。” “在此之前,你们跟她们不认识,是吗?” “不认识。” 孙丽萍深吸了一口气,她紧攥着双手:“那晚我和秀兰原本待在三楼的房子里没有出去,后来有人突然闯进了三楼的房间,他……他看到了那个孩子,想要带他出去,孩子很害怕他,我跟秀兰不想让他带孩子出去,他当时……”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呼吸变得越来越紧张,顾己将自己面前的一杯水给她递了过去。 见孙丽萍这个样子,胡秀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我们也是那天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他们竟然……竟然丧心病狂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那人扯着孩子,说要让孩子去看看她妈妈是怎么工作的!” 她拉开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我们阻拦,他就打我们,这是我身上的伤,丽萍当时伤的更重,她伤在了后腰。” 孙丽萍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她接着胡秀兰的话:“孩子最后还是被他带出去了,我和秀兰追出去,被上来的莉莉挡住了,她……她告诉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一定要留在房子里,千万不能出去,大概两个小时后,那些男人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了莉莉和引弟。” 顾己压着心底的情绪:“当时那个男孩,钱莉的孩子……已经遇害了,是吗?” “嗯。” 想起钱莉当时抱着那个孩子的样子,孙丽萍至今还觉得心如刀绞,她哭着,比划着:“那个孩子……他就这么大的一点,就这么大,特别乖,我们当时不敢下去,只听到莉莉哭特别伤心,那么大的别墅她的声音好像要把别墅给刺破了……” “没有人来处理这件事吗?” 孙丽萍苦笑:“没有啊,没有,一条人命没了,没有人在意呀,他们让莉莉和引弟留下来,就是给她们的补偿,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孩子,没养大,我知道她当时有多难过,那孩子就那么哭了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实在受不了,出去看了一眼,她还是不让我下去,就问我要了几条毛巾和孩子的一套衣服。”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实在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呜咽着:“那不是人,不是人呐!” 胡秀兰也抽泣着,她擦着眼泪:“天亮的时候又有人来了,她们叮嘱我们,不管别人怎么问,跟谁都不要说我们知道那个孩子死了的事情,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她哭,可以说有人闯进三楼,就是不能说知道孩子没了,不然我们也难活下去。” 林一月听得眼眶湿润,她问:“后来呢?” “后来又来了几波人,询问我们当晚发生的事情,我们如实说了,只是隐瞒了知道那孩子死了的事情,其实……其实他们也是怀疑的,甚至想害死我们,是引弟,引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我们所在的家政公司本来就不小,如果我们俩失踪,家政公司肯定会报警,到时候警方调查起来事情就麻烦了,那些人害怕这个,但我觉得,当时那人应该也是想息事宁人,因为他看样子也做错了事情。” 顾己抓住重点:“为什么这么说?” 孙丽萍回答她:“因为那些人吸毒了,他们原本不应该来那个地方,后来出了事才走的那么急,发生了那种事,他们的老大很生气,但他们不敢把这件事闹大,就像我们工作一样,组长上面还有经理,那晚来别墅的人上面,还有他们不敢惹的人。” 顾己思索着:“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是你们去别墅多久?” “三个月,后来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一个女人来了别墅,她给了我和秀兰一大笔钱,希望我们能辞掉工作,专门为他们服务。” 顾己展开眉头:“从时间来看,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需要照顾的孩子只有阳阳一个,不用你们两个人照顾。” “引弟和莉莉怀孕了。” 孙丽萍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看着顾己:“不仅要照顾孩子,我们还要照顾她们俩。” 两个人都怀孕,但他们现在找到的只有阳阳和乐乐,顾己问:“乐乐是谁的孩子?” “引弟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叹气,脸上满是悲痛:“莉莉命不好,她的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流掉了……” 顾己听得口干舌燥,仅凭着面前这两个人并不连贯的叙述,她似乎已经拼凑出钱莉和孙引弟在那个虎狼窝里的遭遇。 那么,是只有她们俩才会这样,还是所有的在逍遥窝的女孩子,都会有相同的命运? 招待室的门被推开,顾己看到宋晏辞走进来。 “孩子现在很好。” 他走过来,对孙丽萍和胡秀兰说:“局里的人已经到位了,你们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 孙丽萍和胡秀兰同时松了一口气。 宋晏辞坐在了顾己身边:“你们继续。” “嗯。” 顾己起身给他接了杯水过来,放下纸杯的时候她才问:“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 想必那又是一段让人心有余悸的经历,顾己看到孙丽萍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后来我故意犯了错。” 胡秀兰说:“他们把我赶了出去,我想报警,但很快我就发现,有人盯着我,盯得很紧,我没办法,只能去了海城,但就算在海城,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都一直有人观察着我的行踪,我忽然想到引弟以前说的话,所以我才找了海城最大的家政公司工作,慢慢的,他们也就对我放松了警惕,但我太害怕他们了,我一直不敢去报警。” “至于我……” 孙丽萍一声叹息:“是一年前,引弟用命,换了我和那两个孩子逃出去的。” 第32章 帮她 钱莉的孩子流产,胡秀兰犯错离开,在别墅照顾孙引弟和孩子的就只剩下孙丽萍。 因为是同姓,再加上孙引弟的年纪和她那个失去的孩子年龄相仿,孙丽萍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慢慢的也就知道了孙引弟身上的遭遇。 “那孩子傻得很,她一边痛恨着父母的偏心和家里的逼迫,一边又舍不得父母那么大年纪了还为了生活奔波,太委屈了也就在我跟前哭两场,哭完了又被人逼着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事情,甚至她觉得自己挣来的钱都是脏的,生怕父母知道这些钱的来路,直到两年前……” 直到两年前,孙引弟从逍遥窝逃出去,她以为家里人至少会收留她,至少在生死面前,这家人能是她最后的退路。 但那个冬夜,她被他们以不吉利的理由挡在用血汗钱浇筑起来的房子外面,同时得知正是这家血浓于水的亲人,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在那个冬日里疯狂地逃离,最终还是被他们合力抓走。 其实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孙丽萍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苦笑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被那些人打得半死,他们把她丢在别墅让我照顾,我照顾了她半个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一月深深地皱着眉,眼里满是愤懑:“那后来呢?” “半个月后,我去给她送饭,她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着我的眼神,也忘不了她说的话。” 孙丽萍至今都无法忘记她当时的眼神,那双眼睛坚定地仿佛要迸出火花来,她的身躯那么瘦弱,却仿佛要跟那些混蛋同归于尽。 她的眼神告诉孙丽萍,在这个世界上,她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紧紧地抓着孙丽萍的胳膊说:“孙姨,我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她们……她们得好好地活在太阳底下。” 孙丽萍也不知道那一刻是哪来的决心,她反握住那个孩子的手说:“我帮你。” 顾己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过去:“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就开始计划了对。” 孙丽萍点了点头。 林一月有点没想明白:“孙阿姨,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不管是孙引弟还是钱莉,她们都有单独的住所,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她们的自由是不受限度的,如果要自救,其实还有很多办法?” “小姑娘。” 孙丽萍看向她:“你没当过妈妈,所以你不懂,如果孩子在坏人手中,就算妈妈拥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她都会为了孩子妥协,因为是妈妈啊,做了妈妈,就没有自己了。”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但她还是问:“那钱莉呢?钱莉的两个孩子都……都遇害了,而且我查过,钱莉的父母已经离世了,她有一个哥哥,基本不怎么联系,我是想说……跟孙引弟相比,她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孩子没了还是她的孩子啊。” 孙丽萍眼里浮上泪花:“她孩子的尸体还在那些人手里啊,她们能有什么办法,遍地都是陷阱,你以为报警就可以让她们脱离苦海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你们以为,她们没有这么做过吗?” 这一句反问让林一月遍体生寒,她愣了几秒,目光错愕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 宋晏辞和顾己依旧是如常的脸色,孙丽萍的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胡秀兰捏了捏纸杯,苦笑着:“活了几十年,以为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学个词语。” 林一月顺着她的话:“什么?” 胡秀兰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三个人,她似乎带着一股压抑的委屈和怒意:“求告无门。” 林一月再次看向宋晏辞和顾己,见他们依旧脸色如常,似乎对这话背后的意思早已习惯。 “后来发生了什么?” 宋晏辞开口问孙丽萍:“孙引弟应该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孙丽萍微微诧异:“你们怎么知道?” 宋晏辞不忍心告诉她孙引弟的死因,更不忍心告诉她,在孙引弟遇害之前,曾长期处于被囚禁状态。 他只说:“我们调查过,有这个猜测。” 孙丽萍没有多想,她说:“是,我们谋划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找到机会,那次伤好后,引弟就特别听话,她彻底跟家里人断绝了联系,她去讨好那些人,以前不愿意的事情她也愿意做,对于她的改变,那些人特别高兴,甚至还奖励她每个月跟孩子住一晚,直到一年后,引弟找准机会,她想办法拖住了别墅里盯着我们的人,给他们用了……用了那个东西。” 顾己问:“毒品?” 孙丽萍点头:“嗯,毒品,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阳阳听力受损,现在六岁了说话还不利索,乐乐心脏有问题,那些人觉得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引弟也不敢做什么,所以他们有时候也会放松看守,那天我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去,是莉莉接应我们的。” 宋晏辞问:“逃出去以后,你们住在哪儿。” “我们在莉莉那个房子藏了一周。” 孙丽萍说:“莉莉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两天莉莉还故意带了人来,那时候我们就会藏起来,床底下,衣柜,都会藏,那两个孩子特别乖,没让我操心过,所以就更没有人怀疑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想起在钱莉那套房子里发现的血迹:“我们在钱莉的房子的墙上发现了血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丽萍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会有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兴趣爱好,当时看到那些血迹我也吓了一跳,但莉莉只告诉我没事,一周后莉莉把我和孩子送了出去,我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莉莉有时候会想办法跟我见面,有几次还带了引弟来,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从没想过引弟已经死了……” “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孙丽萍想了想:“三个月前,莉莉跟我联系上,让我们准备从长安街的房子搬出来,她给了我你的照片,让我再坚持坚持,只要你找到我们,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宋晏辞看向顾己:“什么意思?” “之后再说。” 顾己将照片拿过来塞进兜里,又问胡秀兰:“胡女士,那你呢,你跟钱莉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第33章 项链 胡秀兰也是听孙丽萍说,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心惊肉跳,根本无法想象,孙丽萍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三个月前。” 胡秀兰说:“在别墅的时候,我给过莉莉一个我远房亲戚的地址,就是她这次在海城住的那个地方,她托人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在海城找福利院和收养人家,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了,最主要的是,她希望我能帮丽萍她们。” “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房子,是谁找的?” “我。” 胡秀兰说:“那是我以前雇主的房子,老板是个建筑设计师,为了孩子玩耍,专门在家里修了一条隐形通道给孩子捉迷藏,我和丽萍一合计,觉得那个地方很好,就算她要出门,孩子也可以藏起来,算起来还算安全,所以我给雇主打了电话,不过房子六年前就被她卖给了亲戚,得知我有点急,她提出帮我问一问,索性结果还是好的,丽萍和孩子很快就住进去了。” 其实直到现在,顾己都觉得钱莉去海城只是为了找胡秀兰看福利院这件事没有说服力,但从胡秀兰和孙丽萍的说法来看,她又找不出新的破绽。 “胡女士。” 她继续问:“钱莉跟你说一旦联系不上她就让你来找孙丽萍,你问过她原因吗?” “问过。” 胡秀兰回想着:“她当时只跟我说,她做了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那她就是死也没关系……” “啊,还有……“胡秀兰忽然想起:“她还说过一句话,说什么他们已经害怕了,她很快就要成功了这样的话。” 顾己问:“那她有没有跟你们透露过关于那些人的信息,比如他们在什么地方,或者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双双摇头:“没有,我们也问过,她只说知道的越少对我们来说越安全,但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心里其实也早就有猜测了。” 顾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如果钱莉是设计举报梁宏康他们,又想办法在山上埋毒品的人,那就意味着她的目的是要将逍遥窝的人和朱明凯都一网打尽,但在她遇害的节点,她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但钱莉对于自己会“遇害”这件事,又非常平静地接受了。 顾己想不通的点就在这里,为什么? 除非她非常确信,就算她遇害了,她想要的结果都会达到,并且很快就会达到。 宋晏辞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顾己之前率先开口:“钱莉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些奇怪的话,或者给过你们什么东西?” 孙丽萍和胡秀兰开口之前,宋晏辞又说:“希望你们能好好想一想,因为这关乎着我们是否能够尽快抓到杀害她们的凶手,甚至我们还能够解救一批和她们相同遭遇的受害者。” 这对孙丽萍和胡秀兰来说压力有点大了,但想到宋晏辞后面说的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绞尽脑汁回想着她们相处过的画面。 在她们思考的时间里,聂忠华拿着文件进来:“检测公司送结果过来了,朱明凯的西装裤,钱莉的牛仔裤,以及拿回来的那条麻绳,都和你之前检测到的纤维符合,而且他们在朱明凯的鞋子和衣服上发现了花粉,经过比对,和埋尸地附近的金丝桃花粉一致。”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测,目前都有证据支撑。 就在这个时候,孙丽萍忽然开口:“项链!” 顾己看过去:“什么项链?” 孙丽萍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们从长安街搬出来的时候,莉莉给两个孩子一人送了一条项链,说是一定要好好戴着,能够保她们平安的,后面我看有点贵重,就先给她们收起来了,想着等孩子们大点再戴。” 顾己问:“项链现在在哪儿?” “在我这儿!” 孙丽萍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随身的包,从包的隔层拿出用手绢包着的东西。 手绢打开,她还用卫生纸包着那两条项链,一层一层地包裹着,看的出来她很小心地保护着这两个孩子的东西。 孙丽萍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个了。” 宋晏辞让林一月取了手套过来,两人戴上手套才一人拿了一条项链查看。 两条项链一模一样,链子上坠着相同的方形吊坠,吊坠背面刻着阳阳和乐乐的名字。 吊坠上有个暗扣,打开后吊坠里放着的是孙引弟的照片。 照片上的孙引弟低眉浅笑,眸光温柔,似乎在看着她的两个孩子。 顾己掂了掂吊坠的重量,眉头轻拢,似乎发现了什么。 “林一月,去找工具。”宋晏辞忽然说。 林一月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才遇到这种情况,她很快明白过来宋晏辞需要的是什么,应了一声,立马跑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差点和刚出去的聂忠华撞了个满怀。 聂忠华将人扶住:“怎么了?” “项链有问题,我们老大让我去拿工具。”林一月说完就要跑。 聂忠华将人拽住,提醒她:“拿两套。” 林一月不解:“为啥?” 聂忠华将人松开,一本正经:“我们队长也要。” 林一月愣了一下,朝他翻了个白眼才跑了出去。 很快,林一月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工具来。 工具给顾己的时候她还有点疑惑,林一月小声告诉她:“聂忠华拽住我说他们队长也要。” 顾己无声笑了笑,拿过工具去拆除项链。 孙丽萍和胡秀兰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又有点担心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弄坏项链,毕竟这两条项链以后是那两个孩子唯一的念想了。 孙丽萍刚想鼓起勇气让他们小心一点的时候,就见面前的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项链中孙引弟的照片拿了出来。 林一月凑过去,有点兴奋:“项链里果然有东西!” 两条项链的照片下面,还有个夹层。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打开夹层,发现了里面的两张储存卡。 孙丽萍惊呼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 “林一月,去查这两张储存卡里面的内容。”宋晏辞把东西交给林一月:“要快。” 林一月拿了两张储存卡:“老大,虽然要下班了,但我今天决定给你加个急,加班也没事。” 她跑出去没多久,聂忠华再次推门进来,他看向顾己:“顾队,麻烦你出来一下。“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点了点头:“去,我复原项链。” 顾己嗯了一声出了招待室,一出去就问聂忠华:“怎么了?” 聂忠华脸色凝重,将手上的一本笔记本递给了顾己:“你看这个。” 顾己有点疑惑地翻开笔记本,刚看了两页脸色也同样冷凝了起来,她阴沉着目光看向聂忠华:“哪来的?” 聂忠华沉着脸摇头:“同城快递,不知道寄件人是谁,但收件人写的我的名字。” 顾己没再说话,翻看着手上的笔记本。 招待室里宋晏辞忽然出来,看到顾己和聂忠华,他说:“朱明凯醒了。” 第34章 视频 朱明凯醒了,顾己转身就要去医院,被聂忠华给叫住了。 “我去医院。” 聂忠华拿起衣服看着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收尾孙丽萍她们这边。” 他说完这话很快就出了缉毒支队办公室,宋晏辞忽地一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己不解:“怎么了?” “你知道聂忠华在局里有个什么称号吗?” 宋晏辞紧接着说:“冰疙瘩,除了跟岑虎,嗯……还有牺牲的前任队长,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顾队,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顾己转身往回走,眼里却闪过一抹思索。 重新回到招待室,顾己问孙丽萍和胡秀兰:“孙女士,胡女士,如果当初那个提出让你们为他们做事的女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能!她的样子我还记着呢。” “那就好办了。”顾己捣了捣宋晏辞:“宋晏辞,去拿你的画板。”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画像?” “对。” 顾己点头:“我看过你对孙引弟的画像,还原度很高,那么要画出那个女人,应该也不会很难。” 宋晏辞单方面觉得她这是在夸自己:“为什么忽然要画像?” “你还记得孙引弟父母的口供中交代的吗,孙引弟之所以进入逍遥窝,是因为她妈妈认识了一个女人。” 宋晏辞挑眉:“你怀疑这两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嗯。”顾己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半瞎子。” 宋晏辞到现在都不怎么理解她是怎么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到一起的:“顾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起来?” “先画像。”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岑虎他们行动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在他们行动之前,你的画像能画出来。”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行,我立马开始。”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顾队,我画像的时候,不太喜欢太明亮的地方。” “知道了。”顾己起身,扯了扯外身后的窗帘。 他很快拿了画板和铅笔过来,坐在了孙丽萍和胡秀兰对面:“两位,辛苦了。” 外面天色渐暗,招待室里只开了一盏灯,顾己无声地往孙丽萍她们跟前放了两杯水,现场只有宋晏辞的铅笔和尾指在画板上摩挲的声音,以及孙丽萍和胡秀兰说话的声音。 “眼睛还要大一点,她的眼尾有点翘起来的样子。” “鼻子有点大了,应该再小一点。” “还有颧骨那里,没有这么高。” “嘴巴……对,她的嘴巴就是这样的,如果上面的嘴唇再厚一点点就更像了。” “耳朵……” …… 宋晏辞不断修改画像,小拇指摩擦过铅笔涂画过的地方,骨节沾染上铅笔的颜色。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会紧抿着双唇,眉尖拧起,眉目微眯,和跟顾己开玩笑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中途林一月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顾己出去问:“怎么了?” “那两张储存卡也也不知道是有病毒还是被人加密了,我打不开,技侦那边最快也要到明天了,所以我想来问问……” 林一月指了指招待室:“己己,你要知道,在这个凶案频发的时代,技侦和法医以及痕检部门人手不足是很平常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重案组的破案率那么高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顾己挽起袖子往外走:“知道。” 林一月追上去:“你竟然知道?是什么?” “宋晏辞出色的外援能力。” 林一月吃惊不已:“你竟然知道啊己己,不过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储存卡。” 顾己说:“宋晏辞在忙,不要打扰他,储存卡的事情我来解决。” 林一月看她的眼神更崇拜了:“己己,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顾己花费了几秒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逼的。” 林一月一连串的问题还想问她,刚凑上去,顾己就停下脚步转过来,食指点在她的嘴巴上:“干正事要紧,八卦以后再说,储存卡和电脑给我,我们时间不多了。” 林一月瞳孔震动,目光向下移动看着顾己的食指,又抬起来看向顾己,盯着顾己眨巴着眼睛,紧接着她一脸花痴,欢快地点着脑袋。 顾己无奈,收回手:“快去。” 林一月一溜烟跑出去,不多久抱着电脑过来找顾己,郑重其事地将电脑递给顾己:“己己,靠你了。” 顾己嗯了一声,拿过电脑操作了起来。 林一月守在她跟前,见她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脸上的崇拜之情越来越不加掩饰。 顾己余光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你稳重一点,我有点害怕。” 林一月得寸进尺:“己己,你害怕啥啊?” 顾己手下飞快,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害怕别人对我过分热情。” 林一月不解:“为什么?” “怕我不能以同等的热情回应的时候,对方会难过,我也会有压力。”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食指点在enter键,传导出里面的文件:“另外一张卡给我。” 林一月默不作声地把储存卡给她,等顾己解密这张卡的时候她才低声说:“己己,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啊,如果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得到你同等或者更多的回应,那我对你的喜欢本身就是带有目的的啊。” 顾己的如飞的手指忽然顿下,她侧头,茫然中带着好奇看了眼林一月。 林一月笑起来,手动归位顾己的脑袋:“我亲近你,喜欢你,可以是因为你的性格,你的长相,你的穿着,甚至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发型,但从来都不应该是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样,或者加倍地对我好啊,我希望我的喜欢能让你和我一样开心,而不是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压力啊。” “所以啊……” 林一月又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啊,你依旧要做这样的顾己,而不是为了迎合别人的喜欢强迫自己改变啊,这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的喜欢你的初衷。” “嗯。”顾己扯开唇角,手上继续操作了起来。 林一月捧着脸坐在旁边,等她再次按下enter键的时候,她笑眯眯地问顾己:“己己,其实你也很喜欢我,是?” 顾己看到她笑的灿烂的脸,仿佛看到了记忆里一张熟悉的脸逐渐和她融合。 她沉默了几秒,眼里的笑意第一次变得真实而又明显。 “是。” 她说。 林一月凑到她跟前:“那我们赶紧看看这两张卡里到底有什么。” “好。”顾己又笑了笑,点开储存卡中的文件。 第35章 活该 两张储存卡里的内容并不多,但都是孙引弟和钱莉冒着生命危险搜集起来的。 看完其中三份视频,林一月脸上满是愤恨,气的拍桌而起:“王八蛋!不是人!我要手刃这些畜生!” 顾己同样脸色沉重带着怒然,她扯着林一月坐下来:“把他们送进去才是最好的惩罚,手刃他们,你也得进去。” 林一月坐下来,咬牙切齿:“这帮狗东西!” 第一份视频,是孙引弟拍摄下来那些人逼迫她们吸毒,并以此为乐的视频。 第二份,是逍遥窝的人逼迫女性受害者受孕,用孩子威胁她们的视频,从视频里的情况来看,并非所有逍遥窝的女性都会有这种遭遇,只有外貌条件好,受顾客喜欢度高且不怎么听话的女性受害者才会有这种遭遇。 孙引弟和钱莉她们并没有资格知道孩子的父亲会是谁,但逍遥窝的人知道,并且,如果有必要,孩子会是他们用来勒索对方最好的工具,这样一来…… 林一月开口:“己己,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阳阳和乐乐的父亲,身份不会很低?” 顾己嗯了一声:“但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成为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们不是去牢里,就是去戒毒所。” 第三份视频,是四个中年男人在某间房里谈话的视频。 拍摄的人应该是钱莉,因为她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朝着她招了招手说:“莉莉,过来,跟张老板他们打个招呼。” 这个视频很短,也没录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一点是在场几个人的脸都很清晰。 剩下的一些线索,是钱莉和孙引弟总结出来的关于逍遥窝的运作。 逍遥窝的运作基本跟从梁宏康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但在梁宏康那种层次之上,就并不只是诱导吸毒,如果在这个地方消费了足够的钱,比如钱莉视频里的张老板,他们可以加入逍遥窝来实施贩毒。 也就是说,这些人可以以毒养毒。 这样看来,逍遥窝的主打群体,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能力的人,梁宏康这种程度的顾客,似乎还不在他们重点维护的范围之内。 林一月上下摸了摸胳膊:“己己,我有点毛骨悚然。” 顾己脸色如常,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冷意:“这只是他们的基本操作,普通人吸毒,所付出的金钱成本足够引发更大的亲情成本,那个时候,对毒品的渴望太容易让他们作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对逍遥窝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所以他们宁可把重点直接放在有钱人身上,这样一来,就算出了事,兜底的程度也会宽松一点。” 更重要的一点顾己没说。 那就是逍遥窝的货,普通吸毒者很难接触到,那就意味着在逍遥窝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毒品来源,这个来源的渠道,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顾己把视频发送到自己手机上:“月月,立马去确定视频里这几个人的身份,把他们带回警局。” “好,我马上去。” “这个人。” 顾己放大视频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这个人先不要动,盯着就好。” 林一月抱着电脑往外跑,声音从走廊里传进来:“我知道啦,放心!” 顾己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宋晏辞从招待室出来,手上的画像对着顾己:“顾队,我画好了。” 画像上的女人大概四十岁的年纪,长相很精致,只从她脸上淡淡的笑,顾己就能判断出她在人群里应该是气质很出众的那种女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给 她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些年顾己接触过的人很多,但她在脑海中搜刮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一个相似的存在。 “去找孙引弟父母。”她思绪回拢,拿过画像往外走:“确认这个女人的身份。” 宋晏辞快步跟上去,下楼的时候抓了个认识的警员:“招待室那两个证人,帮忙送到我家去,回头请你吃饭啊。” 对方笑呵呵地答应了:“宋队,你的忙还需要吃什么饭,我立马就去。” 宋晏辞跟对方道了谢,边走边给江礼打了个电话,让他记得去接孙丽萍和胡秀兰,并且要安排好她们的吃住问题。 顾己脚步很快:“宋晏辞,你还挺仔细的。” “顾队,你是想夸我细心?”宋晏辞追上她说。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脚步更快了几分:“谢谢,你让我有点尴尬。” 宋晏辞失笑,小跑上去:“那我收回,你别尴尬。” 顾己跟他错开步子,并不想理他。 在二队拘留处找到孙家人的时候,这一家人终于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生气,看样子经过二队的辛勤教育,他们现在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宋晏辞跟二队队长打了个招呼,把孙引弟妈妈单独提了出来。 女人一看到顾己就声泪俱下地说着他们错了,他们不懂法,请求顾己他们行行好,抓她和丈夫可以,但是孙天赐还年轻,请他们放儿子一条生路。 顾己看着她,声音冷淡:“孙引弟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跪下来求你放她一条生路的时候,你放了吗?” “那不一样,不一样啊……” 顾己的眼神越发冰冷:“哪里不一样?” “姑娘靠……靠不住的,嫁出去了就没什么用了,可……家里没有个儿子怎么行呢……” “你放屁。” 宋晏辞走上来,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桌子上:“这些年,你们一家人吃的,用的,穿的,住的,你们在人前的面子,你们在人后的里子,都来源于你口中这个靠不住的女儿,你自己也是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你那赌博的丈夫,你一事无成还总是惹祸的儿子,他们哪一个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醒醒,蠢货!” 孙引弟的妈妈怔怔地看着他们,很明显,她并没有听懂宋晏辞的话。 顾己不愿意跟她说那么多,她指着画像问:“这个女人,是当年让你卖了孙引弟的那个人吗?” 孙引弟妈妈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卖了她,我就是……就是希望她能为家里多挣点钱……” “是不是这个人。”顾己加重声音问。 孙引弟妈妈吓了一跳,点着头:“是,是她……” “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孙引弟妈妈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我只知道,她有一只眼睛好像看不清楚。” 一只眼睛看不清楚…… 半瞎子。 顾己和宋晏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往外走。 孙引弟妈妈想要追上他们,被两个警员拽住了。 她朝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喊:“警官,能不能放过我儿子啊,他还年轻啊,他不能坐牢,求你们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啊!” 顾己回过头看着她,语气冰冷:“第一,这是警局,讲法的地方,不是给你求神拜佛许愿的;第二,你们的生路,是你们自己断了的;第三……” 第三她没再说,只是冷然一笑,转身离开。 宋晏辞跟上她,声音只有两个人听得清。 他说:“第三,我就是故意的。” 第36章 医院 医院。 聂忠华在专人的带领下通过通道来到朱明凯所在的病房。 齐飞刚和医生交涉完,看到聂忠华的时候就扑了过去:“华华,华华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多孤单啊,华华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 聂忠华面无表情翻了翻眼皮,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扯开:“正常点,我没钱。” 齐飞死活不松手:“华华,我们的感情跟钱有个毛关系!你这是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聂忠华吸了口气,招手示意两个看守的警员过来:“把他给我撕开。” 两个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都忍着笑但又不敢笑,可他们又是重案组的人,平常也要叫齐飞一声飞哥,这会儿怎么好意思下手? 两人齐齐往后一退:“聂警官,我们不敢。” 齐飞憋着坏笑,得寸进尺勒着聂忠华的脖子又用了点力。 聂忠华举起胳膊,两只手捏的咔嚓响:“姓齐的,我喊三声,一,二……” “一天不见还是这么冷漠!” 齐飞在三喊出来之前将人松开,抓着聂忠华的胳膊放下来:“你就不能笑一下嘛,温和一点,快乐一点,世界就会美好一点。” 聂忠华整理好衣服:“你美好就够了,我就不凑热闹了,朱明凯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配合讯问?” “再等等。” 齐飞有点委屈巴巴的,看了眼时间说:“我给了他半小时整理脑回路,免得到时候磕磕巴巴的说不明白。” “好。”聂忠华转身对守了一天的警员说:“你们去吃个饭,这里有我们。” 两个警员一走,齐飞坐在了聂忠华身边:“华,什么钱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谈钱!” 聂忠华侧身,面无表情地理了理他的领子:“没钱送你去演戏,老实点,好好在警局待着,行么?” 齐飞含情脉脉地握住他的手腕:“华,既然家里穷,那人家听你的。” 聂忠华无语地甩开他的手:“正经点你,半天不见就犯戏瘾,时间到了没有?” “五分钟。” 齐飞靠在椅背上笑,终于恢复正常:“老聂,你开心点呀,咱这日子本来就苦,你一天拉着脸,孩子们看到你都害怕。” 聂忠华皱眉:“我看起来很苦?” 齐飞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他:“你瞅瞅你这张脸,你管这叫不苦?黄连都没你苦。” “我真的不苦,我很开心。” 聂忠华看着相机里自己的脸:“我只是不喜欢笑,我也不讨厌谁,我性格就是这样。” 齐飞脑袋凑近他,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给两人拍了个合照:“老聂,你刚说的是真话?” “嗯,真话。”聂忠华说:“非常真。” “那就好。” 齐飞把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其实笑一笑也不是什么坏事,行了,到点了,咱们进去会会呗。” “嗯。”聂忠华站起来,当着齐飞的面扯开嘴角笑了笑。 齐飞愣了愣,啧啧两声,十分认真地说:“华,不笑其实也没事,你不必勉强自己,那是你的性格问题,我知道。” 聂忠华拳头一握,指节一响:“你大爷。” 两人进去,让里面看守的同事出来。 朱明凯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宋晏辞赶到的及时,处理伤口也及时,送到医院后又有专人负责,这会儿虽然看起来还是半死不活的,但脑瓜子还算清醒。 齐飞拖了两把椅子过来问朱明凯:“伤在肚子上,嘴能说话?” 朱明凯眨着眼睛,虚不拉几地说:“能。” “很好。”齐飞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让你整理脑回路,整理好了吗?” 朱明凯眼里满是心虚,眼珠子转到一边,不敢看齐飞的脸。 齐飞冷笑一声,朝聂忠华扬了扬下巴。 聂忠华冷冰冰地开口:“朱明凯,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你杀害孙引弟并分尸的现场,在你们家后院发现了你囚禁孙引弟和其他女性的地窖,更在你们家地里的两颗桃树下挖出了被你残害过的女性尸骨。” 朱明凯怔怔地问:“孙……孙引弟是谁?” 齐飞咬了咬后槽牙:“菲菲!” 聂忠华将相关照片扔在病床上:“你西装裤上的纤维,你的鞋子,你沾染的金丝桃花粉,都证明了你就是杀害孙引弟的凶手,证据确凿,你没有反驳的理由。” “你心虚什么,现在心虚有个屁用!” 齐飞骂道:“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如果不是警察,你现在是个全尸还是半尸都不确定,既然能说话就动动你那嘴皮子,别浪费我们千辛万苦救你一条烂命回来,你知道现在,就此时此刻,外面还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你要不要试试?” 朱明凯的目光慢慢看了过来,视线触及床上的照片,眼里浮上惊恐。 齐飞厌恶地看着他:“都是你杀的,也是你埋的,更是你囚禁的,你害怕什么,怕这些人午夜梦回在你耳朵边上让你血债血偿吗?” 朱明凯仓皇地错开目光,相较于那些照片,他宁愿看着面前两个让他感到压迫感和紧张感的警察。 “问。”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也还能听得清:“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们,我会不会……” “会。”聂忠华打断他:“你交代多少,意味着你能为自己争取到多少宽大处理。” 朱明凯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说。”他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聂忠华问:“地窖里囚禁过多少人,为什么要囚禁她们,你是用什么办法把她们弄到你家的,这些人跟你那个情趣房之间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让朱明凯心虚不已,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加上菲菲,就……就是孙引弟,地窖一共囚禁过七个女人,菲菲是最后一个,她们……她们都是被逍遥窝放弃又不好处理的人,所以就会交给我,他们会给我一大笔钱,我……” “你有特殊癖好,所以交给你处理的人,你都会先将她们关在情趣房里,等到你玩腻了,就会将她们囚禁在地窖,等下一个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地窖里那个女人被埋到桃树下的时间,是吗?” 朱明凯现在是彻底相信警察已经得到了所有证据,他不敢看聂忠华的眼睛,小声说:“是。” “前六个人你都是埋在桃树下,孙引弟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要分尸,为什么要把她埋在山上,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把她的裙子和尸骨埋在一起?” 朱明凯闭上眼睛,想到当时的场景,他情绪有些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有些加重:“她……她……” 齐飞加重语气:“朱明凯,我不管是你的脑瓜子还是你的嘴皮子,你现在最好给我利索点,要不然我敢保证,你跟宽大处理四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他这么一警告,朱明凯脸上的血色仿佛都红润了许多。 “她逃跑了几次,都被我抓了回来,她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太可怕了,那天……那天她诅咒我,说我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一生气,我就打了她……” “你打了她的脑袋,是吗?”聂忠华问。 “是……” “然后呢?” “她……她流了很多血,但是没有死,她的眼睛瞪着我,嘴里一直在念两句话……” 第37章 我呸 想起她倒在血里还望着自己的眼神,朱明凯如今还觉得后背发凉。 “我害怕,所以我勒死了她……直到她断气的时候,眼睛还在看着我……我听老人说过,这样很不吉利,她会化成冤……冤魂回来复仇,我……我就……” 齐飞听着,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聂忠华问:“她念了什么话?” 其实朱明凯说的情况和真实情况还是有点出入的。 那一晚他接二连三在家里和逍遥窝那帮人跟前受了气,心情特别差,所以才来的这个地方,但最近逍遥窝没什么人要处理,他又玩腻了孙引弟,人已经被囚禁在地窖有段时间了。 酒精和情绪相互作用,他气势汹汹地把孙引弟从地窖弄了出来,勒令她洗澡,还给她换上了一件碎花裙子。 那条裙子还是她被带来的时候身上穿的,他一直没扔,就放在情趣房里。 他看不上孙引弟的身体,却又用暴力在她身上疏散自己的情绪,面对他的拳打脚踢,孙引弟一声不吭,直到朱明凯听到她的声音。 他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他妈在说什么?” 孙引弟盯着他,那双眼睛里带着仇恨,嘲讽,不屑,却又显得那么明亮。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她被打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依旧瞪着朱明凯。 那个时候,她就像是索命的厉鬼,是午夜梦回,朱明凯想到就能后脊发凉的程度。 聂忠华和齐飞都意识到,那个时候,孙引弟那些话,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是在给她的孩子说。 她要她的孩子长于光明之下,她要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齐飞和聂忠华很久没有说话,朱明凯心虚又恐惧,呼吸都不敢快一点。 许久后聂忠华继续开口:“逍遥窝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手上有货。” 朱明凯说:“而且我有个账本,上面有周海每个月吞下的货,是周海,是周海找人杀我的!” 齐飞的手机适时地递给了聂忠华,聂忠华看了一眼,上面是林一月同步过来的信息,其中就有周海的个人资料。 钱莉拍摄下来的那段视频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朱明凯嘴里的周海。 聂忠华嗯了一声,问朱明凯:“逍遥窝的大本营在哪里。” “我不知道。” 朱明凯眼神缩了缩:“我只负责利用我的社交和人脉帮周海介绍客人,成功后周海和客户都会给我提成,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呈祥街的一家叫千夜的咖啡馆,周海经常会在那里,如果需要我处理菲菲这些人,也是周海带出来给我,逍遥窝的大本营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聂忠华站了起来:“账本在哪里?” 朱明凯又心虚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愿意开口。 “账本在哪里。”聂忠华又问了一遍。 朱明凯的声若蚊蝇:“我……我情人那里……” 聂忠华脸色一冷:“大点声。” “我情人那里!”朱明凯下意识提高声音,扯到腹部的伤口,疼的冷汗直冒。 聂忠华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情人的姓名,住址。” 得到相关资料,聂忠华和齐飞往外走,朱明凯急的差点爬起来,虚弱着声音问:“警官,我……我是不是真的能宽大处理?” 聂忠华停下步子,转身看他:“囚禁妇女,杀人贩毒,分尸,你哪一点配宽大处理?” 朱明凯脸色煞白:“你说的……你说的对我宽大处理!我什……什么都告诉你……你们了!你是警察,警察……怎么能不说话算数呢!” “我呸!” 齐飞指着他骂:“警察让你别犯法你听了?警察让你好好做人你做了?警察是你爹啊,对你这种人还说话算数,你看看你那颗黑心脏配吗!” 齐飞和聂忠华出去,齐飞嘱咐外面的警员:“兄弟们再辛苦辛苦,把他给我看好喽,我得让这王八蛋好好地进监狱给我蹲完他下半辈子。” 两个年轻的警员挺直身体敬了个礼:“放心飞哥,保证完成任务!” 顾己和宋晏辞赶到呈祥街的时候,正好收到聂忠华和齐飞那边传来的消息。 “千夜……” 顾己凝眸:“和347号中间隔着两家店,宋晏辞,通知下去,行动开始后对千夜咖啡馆的扫黄程度要轻,走个过场就行。”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 顾己点头。 “好。”宋晏辞通知到扫黄那边,又问顾己:“但为什么你一开始的重点会放在347号?” “因为它真的有黄。” 宋晏辞实在好奇:“你从哪儿发现的?”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他们两隐蔽在对面一户居民楼,顾己侧靠着窗户:“来局里报到的前一天,我研究了钦城的城市地图,主城区,新城区,旧城区,全都走了一遍,当时就觉得这条街不对劲。” 宋晏辞给她递了瓶水:“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把这里跟半瞎子扯上联系的。” 顾己接过水并没有喝,她抿了抿嘴:“梁宏康还隐瞒了一些东西,所以我后来又去跟他聊了聊。” “什么时候?” “抽了点时间,问了两个问题。” 宋晏辞实在想不通,她这两天那么忙,是怎么抽出时间又去跟梁宏康聊了聊的。 他问:“你问了什么?” 顾己想了想,喝了口水:“第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跟半瞎子有过性方面的交易。” “什么?”宋晏辞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他咋说?” 顾己有点失望:“他不知道。” 宋晏辞眉心一紧,他在昏暗中看向顾己的若隐若现的脸部轮廓。 梁宏康说的是他不知道,而不是他没有。 这就有点意思了。 “那第二个问题呢?”宋晏辞问。 顾己盯着呈祥街347号的方向:“第二,他跟半瞎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的口供他说谎了?” “也不算,只是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忽略了这个问题。” 宋晏辞慢慢凑到她那边去:“那他怎么说?” 顾己似乎笑了一声,宋晏辞将其归结为嘲讽。 她说:“网聊。” “聊了点啥?” 宋晏辞看了眼手机,是扫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再有半个小时,扫黄那边就行动了,岑虎会专门带个小队,他会去千夜。” “好。” 顾己掏出个小型望远镜,隐蔽了上半身观察下面的情况先:“在不知道对面是男是女的情况下,梁宏康对半瞎子这个人设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情愫,他们之间有几次交易,都是在这个地方,而且,梁宏康在这里吸过。” “刺激。” 宋晏辞脸上嫌弃,嘴上却说:“是他那种脑子能干出来的事。” 顾己的注意力依旧在望远镜外面:“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和半瞎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意味着他或许和半瞎子见过面,并且,他通过蛛丝马迹怀疑对方是半瞎子,所以你的画像出来后,我让林一月拿过去给他看了一眼。” “他什么表现?” “说是没见过,但他的表情和肢体出卖了他。” 顾己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后丢给宋晏辞:“点开最后一个文件夹,第二个文件,视频就在里面。” 宋晏辞拿过手机,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张无与伦比的帅照还安全无恙地挂在顾队长的手机上。 “顾队,你还挺喜欢我的嘛。”他笑的合不拢嘴,心满意足地点开她说的视频。 顾己根本没回他。 宋晏辞刚看了几秒,就听见顾己说:“宋晏辞,下面有情况。” 第38章 抓捕 宋晏辞立马收起手机:“怎么了?” 顾己把望远镜递给宋晏辞,在他往下看的时候开口:“仔细看下面的人群流动规律。” 宋晏辞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时间,他轻声一笑:“顾队,看来我们还真没来错地方,这条街总长三百二十米,店铺一共二十三家,其中小卖部四家,餐饮七家,服装店三家,药店两家,剩下七家都是咖啡馆,这几家咖啡馆位置还挺集中。” “嗯。” 顾己身影掩映在黑暗中给岑虎那边发消息:“这条街白天的人流量不错,到了晚上会骤减,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凌晨,相较于前两个小时的人流量,人却突然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成双成对的组合居多。” 宋晏辞的目光透过望远镜落在两对年轻女子和中年男人组合,以及两对年轻男子和中年女人的组合上:“这个时间点,我不太相信谁家的爹和女儿,谁家的妈和儿子会手挽手肩靠肩出来散步的。” 顿了顿他又觉得不严谨:“或许有,但不会这么集中,你瞅瞅那腻歪的样子,啧啧啧……” 昏暗中顾己扯了扯嘴角:“注意观察他们最终的去向。” “哟,巧了,这些人大都进了这几家咖啡馆。” 宋晏辞又看了看:“千夜进去的最少。” 顾己拍了拍他的背:“时间应该到了,岑虎他们要行动了。” 宋晏辞站过来,掏出两瓶眼药水给了她一瓶:“待会得用眼,别疲劳。” 顾己兜里还揣着他上次给的眼药水:“谢谢,您可真贴心。” 宋晏辞得寸进尺:“顾队,我还有更贴心的。” “什么?” 宋晏辞拿出了两副眼镜,递给顾己一副:“戴上试试。” 顾己疑惑地戴上他的眼镜,宋晏辞的手伸过来,顾己想都没想就擒住了他的胳膊,眼眸一冷:“你干嘛?” 宋晏辞叹气,歪着身体顺着她的力:“镜片旁边有个开关,我就想给你摁……摁……摁一下啊!” 顾己这才松开他的手:“噢,我以为你要对我动手动脚。” 宋晏辞甩着胳膊,委委屈屈:“我不仅没贼心,我也没贼胆啊,而且你怎么可以这么看我……” 顾己摸到镜片上的开关摁下去,视野立即发生变化,楼下的视野不仅放大还很清晰,她来了兴趣往下看去:“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花钱研究的呗。” 宋晏辞挑眉:“镜框内嵌入了储存器,你的眼睛看到什么,它就会存储什么,避免到时候有什么遗漏,至于其他的功能,回头你再慢慢研究,顾队,这个你是不是得夸夸我?” 顾己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好东西,但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最重要的是功能单一。 但现在这个顾己明显感觉到功能和她用过的不一样,而且这位少爷一掏就是两个。 顾己跟他一人一边站在窗户两侧,看着下面岑虎他们开始行动,顾己问宋晏辞:“宋晏辞,你家很有钱吗?” “有。”宋晏辞盯着下面:“怎么了?” “那你呢?”顾己又问。 “我还行。” “这个东西……”顾己看着下面的情况眨了眨眼睛:“很贵?” “当然啊。”宋晏辞轻笑:“我就这俩,只给你用,别人摸都不能摸的。” “那……多贵?” 宋晏辞认真想了想:“把林一月和齐飞卖了的话,应该能买半个。” “那把你卖了的话呢?” 宋晏辞后背一凉:“拐卖人口可是犯法的啊顾队,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顾己十分诚挚:“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得到它?” “你这不是已经得到了?” “不是。”顾己放低了声音:“我还想再得到几个。” 宋晏辞问:“几个?” “七八个。” 宋晏辞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考虑跟我谈恋爱,别说七个八个,就是……” 顾己打断他的话:“那咱俩要是越过这个流程,直接结婚的话呢?” 宋晏辞:“啊?你说啥?” 两人说到这儿的时候,下面扫黄大队已经结束任务,抓着一帮男男女女出来,顾己看到岑虎的身影,见他十分隐蔽地朝他们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啥,先干正事了。”顾己没再说下去,戴上了耳机,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下面。 扫黄大队离开半小时后,这条空荡荡的街道上前后开来了两辆车。 车子停在千夜咖啡馆门口,两辆车上分别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周海先进去,那个女人落后了几步。 顾己耳机里传来岑虎的声音:“顾队,是周海,但这个女人似乎不是咱们要找的半瞎子。” “我看到了,年龄也不符合。” 顾己说:“再等等,等周海进去,我不下命令,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好。” 周海和那个女人进了千夜五分钟的时候,后面进去的那个女人又出来,四处查看了一下,才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岑虎询问顾己:“顾队,要不要抓人?” “不用。”顾己盯着那个女人,嘴角噙起一抹笑:“真正的半瞎子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顾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女人拉开车门,对着车里说了几句话,她往后一退,车上又下来了个女人。 身形匀称,气质出众。 她往前走了几步,耳机里传来岑虎激动的声音:“顾队,是她!是半瞎子!” “嗯。”顾己盯着那道身影:“等她进去。” 岑虎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他们出来。”顾己说着又问:“里面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岑虎压着声音嘿嘿地笑:“妥妥的,放心你就。” 顾己说了声好,衣服拉链拉到顶:“宋晏辞,咱们下去。” 两人下楼,在事先就找好的隐蔽点等着周海他们出来。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的时间,半瞎子先从千夜出来,但当她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周海还没有出来,顾己眉心一蹙,立即道:“岑虎,进去抓周海。” 岑虎那边的人跑出去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也往半瞎子的车边跑了过去。 岑虎他们跑进千夜,车边的半瞎子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并没有跑,而是从包里掏出一把枪:“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宋晏辞猛地刹住脚步,将顾己往身后一扯。 顾己被人硬生生扯到他身后去,她看着宋晏辞的肩膀,眉头皱的更紧了。 此时他们距离半瞎子,只有十米的距离。 宋晏辞举起手,食指上还挂着配枪:“姐们儿,长得这么好看,何必如此冲动。” 半瞎子枪口对着他:“退后,退后!” “退退退。” 宋晏辞往侧面走了走,看起来像是在退:“你紧张啥啊,你有枪,我也有啊,大不了咱俩来个玉石俱焚,你成了个死人,我还能成个烈士,你觉得谁划算?” 半瞎子顶着一张精致的脸骂:“你他妈给我闭嘴!” 宋晏辞还委屈上了:“我闭嘴咱们谈什么……要不你给我来一枪?” 顾己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趁着他的遮挡看了看两侧。 下一刻,顾己将宋晏辞往旁边一推,自己朝着右侧跑过去,在墙上借了一下力。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岑虎从千夜跑出来的时候就只见她矫健的身姿恍若虚影,呈z字形疾跑逼近半瞎子。 在半瞎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己已经下了她手里的枪。 “开枪不上膛,你跟我玩过家家吗?” 顾己枪往后腰一别,给她铐上手铐,扭头看向身后呆了的岑虎:“愣着干嘛,任务结束,回了。” 第39章 抱他 宋晏辞自认为自己在警局算得上文体两开花的优秀典范,结果刚才顾队长那一推,直接把他推得窝在了垃圾桶跟墙的空隙里。 岑虎他们都上车了,顾己扫了一圈没看到宋晏辞的身影,皱着眉叫了一声:“宋晏辞?” 本来一只胳膊就受了伤,刚才那么毫无防备的一推,宋晏辞另一只胳膊肘杵在墙上,这会儿略微想矫情一下。 他欢快地摆动着两只脚丫子,弄出声响来:“我在这儿……” 顾己走过去,实在无法理解他的状况:“你在干什么?” “我在试图诠释什么叫坚强。” 宋晏辞露出一口白牙:“顾队,你刚刚是把我当垃圾推出去的吗” 顾己看他两条胳膊在那儿晃荡,想起刚才她推开他的时候是借了一点力,但也没想到他会脆弱成这个样子:“你真的至于这样吗?” “至于,非常至于。” 宋晏辞哭丧着脸伸出手:“我本来就是伤员,我现在伤上加伤,你能懂我的心情吗?” “不是很懂。” 顾己上去,绕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我想知道你的体能是怎么过关的?” 宋晏辞站起来,跺了跺脚:“我体能好得很!我就是这两天身体状况不太好。” 虽然这两天他都没怎么休息,但顾己还是觉得不至于。 宋晏辞扭头笑了笑:“人都带回去了?清场工作也做完了?” “嗯。”顾己扶着他往车里走:“现在回去,趁热打铁,林一月刚给我发了半瞎子的个人信息过来。” “好,争取后天放假!”宋晏辞走了几步,猛地停了下来。 顾己疑惑地看向他,见他眉头紧皱闭着眼睛,似乎在忍受什么。 她立即检查了宋晏辞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宋晏辞唇色苍白,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宋晏辞,你怎么了?” 宋晏辞睁开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走。” “饿的?还是怎么了?” 顾己扶着人往前走,明显感觉他的身体一直在往自己这边倾斜。 顾己将人扶上车,一想他的胳膊受了伤,又帮他系了安全带:“想不想吃点什么?” “巧克力有吗?”宋晏辞声音虚弱:“我想吃巧克力。” 顾己摸遍全身,只找到半块压缩饼干,迟疑了一下,塞到他嘴里说:“凑合凑合。” 车子很快开起来,顾己没回警局,而是去了最近的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宋晏辞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太累了睡着了,顾己叫了几声他都没醒来。 她没再继续,解开他的安全带,拉开他那边的车门,直接把人背进去了。 宋晏辞醒来的时候,顾己并不在身边,他眼珠子转了几圈,最后目光停在吊瓶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顾己送到医院来了。 他缓了缓,发现自己是在急诊处,起身拉开帘子,看到来往的病人和护士,拽了个看起来和善的护士问:“你好,我想问一下,送我过来的那个女人呢?” 护士表情有点奇怪,他这张脸实在有点讨人喜欢,但是…… “啊,你是说抱你进来的那个美女啊?” 宋晏辞脑子一炸:“你说什么?抱进来?” “是啊。” 护士一脸真挚:“本来是背进来的,但你好像有点不老实,就掉……掉下去了……” 宋晏辞问:“然后呢?” 护士憋着笑:“然后就抱过来了啊。” 宋晏辞心脏砰砰砰地跳:“那抱我的人呢?” “她说自己先回去了,让你挂完水自己打个车。” 护士说到这儿走到护士台那边又过来,手上拿着五十块钱和两块巧克力:“她给你留的打车钱,这个巧克力也是她留的。” 宋晏辞盯着那五十块钱和巧克力笑了笑,拿过东西,转身就要拔针头,被护士一把摁下:“你干啥呀,追爱勇士?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演电视剧,也不是给你写小说,还有一瓶营养液呢,你拔什么拔,缺这一两分钟的?那你的爱情也太脆弱了?” 宋晏辞同志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乖乖坐了回去,又嘱咐护士:“您能帮我把那帘子拉上么……” “能啊。” 护士一拉帘子:“好好呆着,你前两天抽血过量没补回来,再加上休息不够,这会儿就别逞能啦。” 宋晏辞重新躺回去,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给林一月那边打了个电话,得知顾己这会儿人已经在审讯室了。 “老大,原来给刘警官献血的人是你啊。” 林一月声音里都带着崇拜:“我们还猜是谁这么好呢,原来是我老大嘿嘿,回头我得夸一夸,与有荣焉一下。” 前两天局里有个同事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急需输血,医院血库里的血又不够,闫局立马在群里发了求助信息,当时宋晏辞还在休假,一看医院还距离他很近,跑过去输了血,等局里的同事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行了,别嘿嘿了。”宋晏辞说:“你在加班?” “我下班了啊。”林一月笑:“顾队说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已经在家吃宵夜啦。” “那很好。”宋晏辞也笑起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林一月立马警觉起来:“干嘛?这时候加班要双倍加班费的昂。” 宋晏辞说:“既然下班了,就请你以朋友的身份,带点吃的来看我,你老大快被饿死了!” 林一月那边思考了一下,勉为其难答应了。 宋晏辞又提醒:“对了,给警局也送几份过去。” 林一月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警局。 齐飞和聂忠华早就从朱明凯的情人那里找到了他所说的账本,这会儿东西一拿出来,周海该撂的都撂了,从他嘴里得到逍遥窝的地址,两人立马带人赶了过去。 但周海能够交代的也就只能到逍遥窝的大本营了,至于再往后的情况,他一概不知。 顾己和岑虎在负责审讯半瞎子。 “罗海岚,曾用名罗天凤,女,43岁,自由职业,绰号半瞎子。” 顾己看着面前的女人:“你的左眼看不见,那是你十七岁那年被你父亲打伤的,按照你的财务情况,这些年做手术也不是不能恢复,但是你没有。” 罗海岚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己:“所以呢?” “你父亲有家暴史,你母亲因为他导致半身不遂,你正是因为这件事报的警,但当地派出所最终只以家庭矛盾定性你父亲的家暴事件,你的眼睛也是那次被你父亲打伤的。” “没错。”罗海岚歪了歪脑袋:“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己盯着她:“后来你父亲意外身亡,你带着你妈妈离开老家,来到钦城生活。” “有什么问题吗?”罗海岚往后一靠:“不然我还得给他披麻戴孝,守孝十年吗?” 顾己依旧注视着她的眼睛:“但当时的你才十八岁,按照你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在钦城生活下去,但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当时住的可是钦城不错的小区。” 罗海岚抬起被拷的手摸了摸脸:“很难想吗,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要活下去,有她最便捷的方法。” “当然。”顾己认可了她这句话:“所以,那个男人是谁?” 罗海岚嗤声一笑:“我男人多了,你问哪一个?” “你只有一个。” 顾己倾身向前,直视罗海岚的左眼,点了点她的心脏的位置:“准确来说,是你心里只有一个,那个人,才是逍遥窝幕后的那个人。” 罗海岚眼神微变,但她很快就笑了起来:“没有。” “没有什么?” 罗海岚也倾身过来,她靠近顾己,微微侧头,只用右眼看着顾己:“我心里没有人。” 她启唇一笑:“我心里只有我自己。” 第40章 套路 顾己盯着她,她的左眼冰冷而又僵硬。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顾己回头一看,是宋晏辞进来了。 宋晏辞朝她一笑,拍了拍岑虎的肩膀:“你去休息,这儿我来。” 岑虎看向顾己,顾己点了点头。 宋晏辞坐下的时候,罗海岚又重新坐了回去。 宋晏辞坐了下来,脊背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一条胳膊垂着,漫不经心地朝着罗海岚一笑:“罗女士,你说错了。” 罗海岚歪了歪脑袋:“说错什么?” 宋晏辞松了松领子,胳膊又放在了桌子上,食指轻敲着桌面。 “那个男人是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救你于水火中的英雄,他处决了你恨之入骨却无法反抗的男人,给了你和你妈妈平稳安定的生活,在你心里,他是神只,是你的救赎,是你愿意拿命去保护的男人,罗女士,我说的对?” 罗海岚无所谓地笑着,眼底却闪过一抹满足,嘴上嘲讽:“口才不错。” “谢谢夸奖。” 宋晏辞愉快地收下她这句话,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即便你父亲已经死亡,但对于刚刚成年的你来说,照顾一个半身不遂的母亲依旧算得上走投无路,那个男人替你解决了一切,你妈妈被送进了疗养院,而你……他应该给了你很多选择……” 宋晏辞忽然停了下来,放缓语气:“继续读书,出国深造,给你找一份好工作,或者,还有一些我没猜到的……” 顾己观察着罗海岚的表情,见她在宋晏辞说到很多选择的时候,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宋晏辞敲桌子的手突然停下:“但我猜你什么都没有选,你选择留在他身边。” 罗海岚僵硬一笑:“这位警官,你到底是警察还是故事大王?” 宋晏辞挑眉:“或许我可以是最会讲故事的警察呢?” 罗海岚脸色一冷:“但我并不想听你讲故事。” 宋晏辞一脸遗憾:“那不好意思,到了这个地方,你不想听也得听。” 罗海岚发现,不管她说什么,对方总能轻而易举地挡过来,这让她有点烦躁。 宋晏辞忽然问:“当你提出要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定严词拒绝你了?” 罗海岚不由得看了过来,眉头迅速一皱,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或许还会告诉你,你很好,你有更加广阔的未来,跟在他身边,你以后或许会后悔……” 罗海岚忽然骂道:“你放屁!” 宋晏辞盯着她笑:“我放没放你心里清楚咯。” 罗海岚狠狠地瞪着他:“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想怎么样。” 此时顾己开了口:“罗海岚,后来你还是得偿所愿留在了那个男人身边,因为他经不住你的苦苦哀求,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而你因此欢欣鼓舞,只要留在他身边,你什么都愿意做。” 罗海岚想要反驳,但对面这两个警察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理,事实上,一旦提起那个人,她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她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指尖相对玩起了手指。 “罗女士,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宋晏辞忽然问。 罗海岚没有抬头,只问:“什么?” “这世界上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他为什么偏偏选了你?你又想过没有,你最终如愿以偿地留在他身边,不是你的锲而不舍和爱打动了他,而是……” 罗海岚缓缓抬头看过来。 宋晏辞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而是从一开始,让你成为他的一把刀,他的一个工具,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可能!”罗海岚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瞪着宋晏辞:“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怎么不可能?” 宋晏辞反倒平静地看着她:“男人的套路大多如此,从一开始你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罗海岚没说话,只是愤愤地看着宋晏辞。 “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你的脸来的,一个男人要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方法实在太简单了,给她一点爱,一点关心,一点理解,一点温柔,而他给你的,会让你觉得多到你无法回报。” 罗海岚辩解:“就算你说的没错,就算他提出让我留在他身边,我也会心甘情愿答应他,可是他没有。” “他当然没有,罗女士,这些年在你手底下栽过跟头的男人应该不在少数,我想问你,当一个男人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想让他给你办个什么事,是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提出来,哭着求着要给你办,还是在他为你神魂颠倒的时候主动开口?” 罗海岚瞳孔一滞。 宋晏辞站了起来:“当然是他哭着求着要帮你,你无可奈何才答应的好,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万一大家分道扬镳闹矛盾了,你才能安全无恙地脱身,一个,是你对他说‘当初是你哭着求着要帮我的,’一个,是他对你说,‘当初可是你求着让我帮你的。” 宋晏辞走到罗海岚身边,俯身问她:“你觉得,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罗海岚看着他,面对他眼里的笑,她心跳加速,就连目光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且更好笑的一点是,这个诀窍应该是他那个男人亲自教给你的,这些年你把这个诀窍玩的炉火纯青,却没有意识到,他当初正是用这样的技巧换来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死心塌地,当然,他还有双重保险,是他救了你和你妈妈,无论你们以后的关系怎么变,他永远更胜一筹。” “胡说八道!” 罗海岚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手铐在她手腕勒出伤痕:“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无耻!” 宋晏辞毫不在意:“无耻不无耻,你可以自己慢慢想。” 他重新坐了回去:“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即通,至于信不信,在你自身。” 顾己盯着罗海岚的目光移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她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是冷然开口:“他不无耻,那谁无耻,你吗?” 罗海岚看向顾己眼眶里带着克制的泪意。 “当你帮着他将那么多无辜的女人扯进深渊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是错的?” 罗海岚皱眉的时候,顾己紧接着开口:“钱莉无辜吗,孙引弟无辜吗,那些被关在地窖,埋进土里的女人无辜吗,那些被迫生下来的孩子无辜吗,罗海岚,你没有一刻觉得你们无耻,你甚至将这些无辜的人当做你向他表忠心的军功章。” 在罗海岚的情绪越发激动的时候,顾己轻飘飘地说:“甚至直到现在,你或许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真实的样子,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连他此刻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罗海岚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比你聪明,他知道如何让你死心塌地,也知道如何维持神秘感让你不断追逐,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法,也是他利用你的手段。” 顾己厌恶地看着她:“你明明尝过地狱的苦,你明明也苦苦挣扎过,为什么不放她们一条生路?” 她们明明,一直心向太阳。 第41章 荒唐 顾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岑虎进来了,俯身在顾己身边说了几句话。 顾己听完叫上宋晏辞出去了一趟。 他们两人出去的时候,罗海岚长呼了一口气,她仰头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十分钟后顾己和宋晏辞进来,两个人脸色都有点沉重,就连刚才吊儿郎当的宋晏辞这时候看着罗海岚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严肃。 这种表情罗海岚并不陌生,她曾经在很多人脸上都看到过这种表情。 那种厌恶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让她心里忽然升起报复的快感来。 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己坐了下来,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们?” “因为我讨厌她们啊。” 罗海岚忽然笑起来,她动作尽量优雅地擦掉眼角的眼泪:“我讨厌菲菲,讨厌她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神经病。”顾己说。 “你说我神经病也好,说我有病说我变态都好。” 罗海岚笑着,顾己的愤怒似乎让她又占了上风:“就像人喜欢用石头把蚂蚁围起来一样,明知道它们怎么跑都没用,他们还是能蹲在那里看一下午,菲菲和莉莉就是那样的蚂蚁,我喜欢看她们逃来逃去,她们以为出口就在前面,但永远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石头换个地方。” 顾己说:“你有没有想过,在有些人眼里,你也是蚂蚁。” “为什么要想?重要吗?” 罗海岚嗤笑:“跟我过去的生活相比,我这些年每一天都是赚到的,我失去了什么吗,并没有,相反我得到了很多,是不是蚂蚁,我需要在意吗?她们不一样,她们一直在失去。” 听完这段话的时候,顾己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十八岁之前的罗海岚来说,长久的家暴环境和当地派出所的处理方式,已经让她对警方和法律失去了信任。 即便宋晏辞刚才已经触及到她内心深处,他们也确定,关于逍遥窝背后的人,她是不会透露半分的。 一来,就算抛除感情,她依旧对那个男人充满感激。 二来,这么多年的感情,根本难以在他们短时间内的审讯中分崩离析。 第三,作为一颗能被抛出来的棋子,她也不过是用来背锅的。 想到这里,她问:“为什么要杀了钱莉?” 说起这个,罗海岚的情绪彻底稳定了下来,她缓缓开口:“警方在山上发现了毒品,有人在道上打听孙引弟这个名字的时候,莉莉就已经被盯上了,查一查长安街的事情,就能知道这件事上是她在搞鬼,这些年她知道的也不少,留着她有什么用吗?” “她去海城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孩子啊。” 罗海岚笑得有点猖狂:“有人跟她透露过,她孩子的尸体被带到了海城,她悄悄去的海城,想为菲菲那两个孩子找个活路,也想找到她的孩子,一旦孩子找到,她就要再推我们一把,可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啊,她以为自己真的能逃出逍遥窝吗,呵……异想天开。”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罗海岚张开手指看了看指甲:“我不关心这个。” 顾己说:“所以你不知道,钱莉死之前根本没有反抗。” 罗海岚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 顾己的目光沉了下来,带着睥睨的嘲讽:“因为她知道,就算你们杀了她,你们的罪行还是会暴露,你们以为杀了她就是万事大吉,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的遇害,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 “什么?”罗海岚下意识问。 “宋晏辞,给她看。”顾己看向宋晏辞说。 “嗯。” 宋晏辞掏出优盘,连接审讯室的电脑,调出一份视频,将电脑屏幕转到了罗海岚那边。 寂静的审讯室里,视频里的声音很快盖过了三个人的呼吸声。 罗海岚看到了钱莉。 她看到那些人闯进钱莉所在的房子里,看到他们逼着她吸进毒品,又看他们在她胳膊上注射,直到她因为吸食毒品过量而死亡。 从头到尾,那些人嘻嘻哈哈,在他们眼里,钱莉连个人都算不上,她甚至连个物件都不如。 罗海岚看着那些人对待钱莉的样子,仿佛看到幼年时快过年的时候,村里的人嘻嘻哈哈地赶着养了一年的年猪往杀猪场走。 他们都在为新一年的到来而欢喜。 只有那头猪茫然无措的奔赴死亡。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和当初那群人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罗海岚错开目光,不愿意再看:“任务不是我下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你们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我只知道她死了。” “没让你看她。” 宋晏辞起身走过去暂停视频,手上的圆珠笔点向视频中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罗海岚顺着他圆珠笔的方向看过去,眼里闪过疑惑。 宋晏辞和顾己对了个眼神,顾己轻轻颔首。 “如果没有印象,那我再放一遍。” 宋晏辞重新将进度条拖到最开始,点了播放,这次他将视频的声音也拉到了最小。 罗海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晏辞点过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残害钱莉的一共有五个人,但有一个人,全程都没有动手。 他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钱莉慢慢死去,甚至于当罗海岚的重点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时,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冷漠和他眼里透出来的快感。 她仔细去看那个男人,才发现他的年龄似乎要比其他人大一点。 那双眼睛看向钱莉的时候,罗海岚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视频里钱莉失去气息后,男人笑了笑,他抬手去挽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纹身。 看到那个纹身的时候,罗海岚目光一紧,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宋晏辞适时将电脑转了过去。 “让我再看看。”罗海岚有点焦急:“你让我再看看。” “很熟悉的感觉,对吗?” 顾己并没有给她再看一次的机会:“他手腕上那个鸽子纹身,你应该很熟悉。” 她站起来,走到罗海岚身边,微微拉开她的衣领。 罗海岚的肩膀上,也纹着一只同样的鸽子。 顾己讥讽一笑,松开她的衣领:“你跟了他多少年?二十年了,罗女士,二十年还不够你熟悉一个男人的脸和身体吗,还要通过纹身才能把他跟你爱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原本还算克制冷静的罗海岚,此时已经慌了心神。 “岑虎!” 顾己心里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对外面说了一句:“查这个男人,立即申请通缉令。” 没有人回应,但罗海岚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去执行这句话了。 “让我再看一次。” 她放低了声音,之前的高傲全然崩溃,甚至带着乞求。 她抬头看顾己的时候泪流满面:“警官,你再让我看一遍。” “你凭什么?”顾己关闭视频,弹出了优盘。 “让我再看一次!”罗海岚大吼:“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能告诉我们的,我们都已经查到了。” 顾己往她手里塞了张纸巾:“罗女士,有句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纵然你的过去漆黑一片,你可以在你的世界里一再沉沦,但你不该把向往光明的人扯下去。” 罗海岚忽然哭了起来。 顾己冷淡地看着她,转身出去了。 第42章 星星 宋晏辞紧跟着她出去,追上她问:“这个视频,谁送来的?” “我的外援。” 在审讯室待了这么久,顾己口干舌燥,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一直觉得钱莉去海城的目的有点奇怪,有逍遥窝这些人,她怎么可能把孩子送进福利院?所以来大洋村找你的路上我朋友又给我发了点线索,而且海城那边的警方也在继续调查。” 她仰头喝水的时候露出脖颈优美的线条,宋晏辞错开目光:“其实你那个朋友,根本不是海城刑警队的?” 顾己神色坦然:“不重要,重点也不在这儿。” 宋晏辞笑,拿了食品袋子过来:“那顾队你继续。” “聂忠华回来之前,我让他跟海城的警方交涉过,重点还是关注在钱莉在海城的行踪以及这几个福利院之间的联系,只不过我朋友的线索来得早一点,钱莉表面上看似是在找福利院,实际上你来看……” 她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一个资料袋:“那个袋子拿过来。” 宋晏辞拿了袋子过去,顾己拿出里面的资料,其中有几张照片。 “看这些照片。” 顾己说:“酒,小卖部,咖啡馆,甚至还有这个,一家文具店,这几家店都分布在钱莉去过的那几家福利院门口,而且根据相关监控视频显示,钱莉每次在这几家店的停留时间都超过二十分钟。” 宋晏辞问:“这几家店有问题?” 顾己点开手机递给他:“刚发来的消息,海城警方在这几家店都发现了毒品。” 宋晏辞看过手机上的内容,欣赏了两秒自己还没被撤下去的屏保照片:“但我还是想不通,鸽子纹身男作为罗海岚,也就是半瞎子的上线,处置钱莉这种事,为什么需要他亲自出马?这不合逻辑。” “我也想不通。” 顾己撑着桌子:“如果不是在卸枪的时候发现罗海岚肩膀上有个相同的纹身,我也不会把他跟罗海岚的上线联系起来,况且……这个案子里还有我想不通的点。” 宋晏辞问:“比如孙丽萍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你,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又为什么手上拿着一张你的照片?” “还有那张照片的拍摄日期。” 顾己垂下眼眸盯着鞋尖,很快她抬起头:“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至少目前来说,杀害孙引弟的凶手找到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聂忠华的电话打了过来。 “根据周海给的线索,我们在海誓广场中心找到了逍遥窝的大本营,缴获毒品一共12kg,现场找到吸毒人员32名,逍遥窝管理人员三名,相关受害女性12名,根据管理人员交代,还有一些女性被带出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但有一点……” 顾己问他:“但逍遥窝的实际负责人并没有找到是吗?” “嗯。” 聂忠华回她:“这三个管理人员见过最多的就是周海,半瞎子偶尔才会来,就算来也是跟周海单独会面,他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意料之中。”顾己说:“你们先回来,我们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明天一早岑虎就会 申请通缉令。” 顾己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推过来一份盒饭,掰开筷子磨了磨放过来:“不用申请通缉令了。” 顾己疑惑:“为什么?” “你忘了,李重光。” 宋晏辞自己也开了份盒饭:“他那边还没收网,等他的消息,还没到需要出动通缉令的时候。” 顾己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吃完东西回家睡觉,至于其他的明天再说。” 宋晏辞往嘴里塞了几口饭,有点食之无味的感觉。 顾己饿过了时间,这会儿也有点没胃口,扒了几口饭:“局里有休息室吗?” “有啊。”宋晏辞放下筷子:“你不打算回家了?” “嗯。”顾己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今晚大家都休在局里,没必要回去了。” 宋晏辞迅速一算,他们两队人马,除了林一月那家伙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入梦乡,他们几个,再加上今晚值班的其他警员,所有人加起来…… “我去车上。” 顾己迅速扒了几口饭:“至于罗海岚这些人,天亮了再处理,时间太晚了。” 宋晏辞追出去:“你睡车上干嘛?” “腾房。”顾己抓起衣服:“哪儿都是睡,有得睡就不错了,我不挑,我一个人占着一间房也浪费。” 她走出去一分钟,宋晏辞也抓起衣服追了出去:“我说顾队,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吗?” 顾己已经下楼了,脚下放慢速度:“很苦吗?你去问问大街上能在大奔里睡觉的能有几个。” “这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己想不明白:“活着是福,要求不要太多。” 宋晏辞觉得好笑:“那在顾队你的理解中,是不是吃亏也是福?” “不会。”顾己摇头:“我从不吃亏,不小心吃了也会还回去,还要加倍还。” “做得好。”宋晏辞竖着大拇指:“我就喜……欣赏你这种有个性的女人。” 顾己瞟了他一眼:“你跟出来干什么?” “我也想试试睡大奔的感觉。” 两人出了办公楼,宋晏辞抬头一看:“今晚有星星呢。” 顾己停下步子仰头去看,点点繁星点缀着夜空,这时候钦城的风也没有白天那么腻。 她忽然想起在西宁的时候,也想起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的时候,想起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漫天星空引入眼帘。 她想起有人说:“队长,我还是觉得我们华国的星星亮。”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队长,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我老家,我们老家的星星,比这亮多啦。” 城市里的星星太少了。 说这话的人也没有回来。 宋晏辞忽然感受到她身上蔓延出来的悲伤,似乎在一瞬间连他都包裹其中。 顾己仰着头,依旧无法阻止眼泪滑落。 身边宋晏辞递过来一包纸巾:“顾队,你不喜欢钦城吗?” 顾己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他的问题却又避开了她的难过。 她拿过纸巾,指腹擦了眼泪:“没有,只是这里的星星不太亮。” “城市里的星星太少了。”宋晏辞说:“这里看不到好看的星空。” 顾己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朝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来这辆。” 宋晏辞那辆大黄已经有人开了回来,他拉开车门放了椅背,又从后备箱拿了毯子出来:“这辆车我改装过,睡起来舒服点。” 顾己原本想拒绝,但对上宋晏辞那双笑起来澄澈的眼睛,她只说了句:“好。” 她上了车,宋晏辞去了另一辆车。 躺下去的时候,顾己看到车顶的繁星。 手机响了两下,顾己点开消息,看到是宋晏辞发来的消息。 他说:顾队,下次一起去看真正的星星啊。 顾己唇角微翘,回了个:好。 第43章 杯子 顾己睡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宋晏辞正端着洗脸盆从办公楼出来,看到她的时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早啊顾队。” 顾己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指了指他的洗脸盆和肩上的毛巾:“哪儿拿的,我也想要。” “有啊,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宋晏辞把自己的盆放在台阶上,又跑进去了。 他进去没多久,聂忠华也端着同样的盆出来了,见到顾己皱了皱眉:“你昨晚睡哪儿?” “车上。”顾己整理了一下头发问他:“为什么要出来洗?” 聂忠华噎了一下,表情少有点囧:“嗯……用闫局的话来说,应该是修建的时候水电规划出了问题,所以一般咱们洗漱都在……“ 他指向停车位侧面的方向:“都在那边。” 顾己噢了一声,随口问:“没打算重修?” 聂忠华抿了抿嘴,一脸诚挚:“闫局说,没钱。” 顾己看到宋晏辞从办公楼出来的身影,说了声:“嗯,是个无法反驳的好理由。” 聂忠华笑了笑:“嗯。” 宋晏辞端着洗漱用品跑过来递给顾己:“洗,洗了咱们一起去吃早餐?” “好。” 顾己接过东西,看到里面的复古陶瓷牙刷杯皱了皱眉:“这是谁的审美?” 聂忠华和宋晏辞异口同声:“岑虎。” 岑虎和齐飞勾肩搭背打着哈欠出来,一条裤腿还卷在腿弯处,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清醒过来:“咋了?我咋了?这么早就有任务?” 顾己看着陶瓷杯子上那硕大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笑了笑:“没有,夸你呢。” 他们仨背影整齐地朝着洗漱池走过去,岑虎迷迷瞪瞪地问齐飞:“为什么要夸我?我真的出色的吗?” “因为你长得矮。”齐飞伸着懒腰:“大早上的总得找个理由激励激励。” 两人在院子里追着打闹起来的时候,洗漱池边,顾己,宋晏辞,聂忠华各自拿起自己的陶瓷杯子接水,默不作声地分享着牙膏,同时刷起牙来。 动作出奇地一致。 聂忠华扫了眼宋晏辞的杯子,差点没把恬不知耻四个字当场说出来。 宋晏辞的杯子上写的是:为了媳妇,吃点苦算啥。 他的杯子上写的是:趁年轻,多做事。 三人洗完脸的时候,岑虎和齐飞又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顾己扫了一眼,岑虎的杯子上写的是:最强王者。 齐飞的杯子上写的是勤俭持家。 她忽然来了兴趣想看看宋晏辞和聂忠华的:“聂忠华,我看看你杯子。” 聂忠华拿出来给她看了:“老岑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顾己又去看宋晏辞的,结果他夺过自己的洗脸盆:“你们等着,我去放东西。” 宋晏辞人都跑远了,聂忠华才慢悠悠道:“他那上面写的是,为了媳妇,吃点苦算啥。” “字还挺多。”顾己真诚地说。 聂忠华看着宋晏辞的背影,心里给他送了四个字:道阻且长。 宋晏辞出来后,几个人去外面的早餐店吃了早餐,回来的时候林一月也刚好来上班。 “那个鸽子男,我已经查过啦。” 林一月热情似火地跑过来,把资料塞给顾己。 “我虽然在家,可我的精神跟你们同在,我也是加了一晚上班的。” “这点我作证。”顾己为她正名:“她一夜没睡。” 林一月脑袋在顾己肩膀蹭了蹭,熬了一夜的脸都光彩了起来:“孟坤林,男,老家在海城一个叫祥渔岛的小岛上,己己,你不是好奇他为啥会在海城嘛,原因很简单,钱莉遇害的前一天,是孟坤林母亲的忌日,他每年都会回去祭拜他妈。” 齐飞吃的有点饱,揉着肚子问:“我说林一月,你不是从来不加班嘛,这两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一月摇头晃脑:“你管我啊?” 宋晏辞拍了拍齐飞的肩膀:“她只是不想跟咱们一起加班,而不是不能加班。” 林一月嘿嘿笑着,夸了自家老大一句:“老大,共事这么久,你还是懂我的。” “别,我并不想懂你。” 宋晏辞手掌一推表示拒绝:“维持我们岌岌可危的同事关系就好,不要再更进一步,更不要再退一步。”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女人昨晚来医院看他,给他带了两包饼干,自己却当着他的面给自个儿点了份加辣加麻的烧烤吃的津津有味。 宋晏辞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感觉周围的病号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哀怨的。 岑虎从早餐店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仨包子,这会儿吃完最后一个,看着顾己手上那份资料:“还别说啊,孟坤林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要不是资料在这儿,谁知道他45岁了啊。” 林一月笑话他:“没有一张好脸蛋,怎么让半瞎子爱他二十年嘛。” 岑虎反驳:“半瞎子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好。” “那就更牛逼了啊!”林一月说:“这狗男人手段了得,而且,谁知道除了半瞎子还有没有别的女人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好了。”顾己把资料递给宋晏辞:“该干活了。” 齐飞问:“今天都有啥任务啊?” 顾己下意识开始分配工作:“孙引弟和钱莉遇害的事情是重案组那边负责,宋晏辞,视频里那几个人你们得尽快找到,至于逍遥窝的事情我们缉毒支队会负责收尾。” 说完她又总结:“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分开工作了。” 简而言之:麻烦你们不要总往我们缉毒支队办公室扎堆了。 宋晏辞还没说什么呢,齐飞和林一月不乐意了:“啊,这就分开啊,我不开心。” “这是工作,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晏辞倒是最冷静的那个:“行,就按顾队说的办,顾队,孟坤林那边如果有了什么消息,我这边再通知你。” “好。”顾己转身往缉毒支队办公室走:“干活,争取今天早点下班。” 齐飞挥舞着胳膊:“好啊!下班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啊顾队!咱们两队联谊!给你接风!” “你可行行好。” 宋晏辞揽住人挡住他的嘴,对顾己那边喊:“别听他的,咱不急着今天吃,今天主要回家补觉。” 齐飞被宋晏辞和林一月合力拖走,顾己觉得好奇,问岑虎和聂忠华:“他们内部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岑虎神神秘秘地笑:“主要是齐飞每次组局,这顿饭咱绝对吃不下去。” “为什么?” “因为他每次组局,重案组都会有新的案子发生。” 顾己略显惊讶:“这么神奇?” “嗯。”聂忠华点头:“更神奇的是他还不自知,每天都在热衷组局。” 想起宋晏辞刚才都忘了自己胳膊受着伤,急不可耐地去捂齐飞的嘴,顾己有点想试试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岑虎一看顾己的脸色:“顾队,不是,你不会有点想验证一下?” 顾己抿唇,思索了几秒:“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 岑虎:“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一点点,而是很想立刻马上去实施一下……” 聂忠华忍无可忍:“暂时别了,太累了,再忍忍。” 第44章 诛心 回到办公室,顾己让岑虎和聂忠华各带了一队人分头行动。 聂忠华主要去负责那些受害女性的询问,岑虎会再过一遍周海和逍遥窝那几个管理人员,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顾己原本和聂忠华一起,受害女性安排检查,询问,这些事情体量很大,由顾己出面会更方便。 但顾己刚忙了没多久,就有警员来说罗海岚提出要见顾己。 罗海岚被重新带到了审讯室。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过去,这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已经蓬头垢面。 她坐下来,看着顾己:“你们抓到他了吗?” “跟你无关。”顾己脸色平静,罗海岚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答案。 在她沉默的时候,顾己忽然问她:“有几个问题,你想说就说,不说也无妨。” 罗海岚目光呆滞:“什么?” “你了解孟坤林吗,二十多年的时间,你为什么连他的脸都认不出来?这二十多年来,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不见面吗?” 罗海岚茫然:“孟坤林是谁?” 顾己盯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说:“你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的真实名字,叫孟坤林。” 罗海岚喃喃地点着头,笑出来的时候眼泪也喷涌而出:“孟坤林……原来他叫孟坤林啊……”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顾己示意记录的警员开门,没想到进来的是林一月。 林一月看了罗海岚一眼,惊讶于这个女人坏了一只眼睛还那么漂亮。 她给了顾己一个眼神,无声地表示:“哇哦,有点美啊。” 顾己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资料上,示意她一起进行审讯。 林一月克制着激动坐了下来,把资料给了顾己,重点指了指其中一页。 顾己一看,抬眸看了眼罗海岚。 “十八岁的时候他救了我。” 罗海岚开口:“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想过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但我不在乎,相反,我只会更感谢杀了他的人。” 林一月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爸。”罗海岚眼里还有泪花,她抬手擦掉眼泪。 林一月有点歉疚:“不好意思。” 罗海岚并不在意,她看着顾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去治这只眼睛吗?” 她根本没有等顾己的答案就说:“因为我要永远记着他,记着是谁让我脱离苦海,记着我现在的日子来的多难得。” “那你挺矛盾的,还挺自私的。” 顾己淡然地看着她:“你不过是成为了和他一样的人,你父亲以伤害你和你母亲来获取快感,而你比他更胜一筹,你选择伤害和曾经的你一样挣扎的女性。” 她顿了顿:“她们都是过去的你和你母亲。” 顾己这句话触及到罗海岚的内心最深处,她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审讯室的门,而后缓缓收回,她低下头,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压抑的痛苦。 “我没想过这些。” 她低着头说:“我只知道是他救了我和我妈,只想做点什么事情能让他高兴,我只是想让他看到我,或许,或许一开始我曾动摇过,但后来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算是她最诚实的表露,顾己问:“所以刚才的问题,现在方便回答我吗?” 罗海岚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我能抽根烟吗?” 顾己看向林一月:“给她。” 林一月出去找了烟和打火机进来,还亲自给她点上才坐回去。 罗海岚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后才说:“我们很少见面,他经常不在钦城,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电话联系,而且他规定我不可以打电话,有什么事只能发消息。” 顾己问:“见面的时候呢?” “我们见面通常是在晚上,但是就算见面的时候,他都会带着黑色口罩。” “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罗海岚忽然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八年零三个月十三天。” 林一月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忍不住问:“罗女士,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爱一个八年见一次的男人的?” “因为他救了我,救了我妈,让我妈住进很好的疗养院,他明明不在我身边,甚至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但我每一次遇到事情他都在,我妈妈去世,我意外怀孕……人有时候就是分不清感恩和爱,不是吗?” 林一月依旧难以理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顾己忽然问:“你怀过孩子,是谁的?” 罗海岚脸色一滞:“不是他的,他没碰过我。” 林一月更无法理解了。 顾己问:“所以就算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他 依旧很照顾你,对你没有任何轻视,是吗?” “是,他从未嫌弃过我。”罗海岚像是自我说服:“你敢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吗?” “当然没有。” 顾己将林一月拿进来的资料递过去。 罗海岚看着资料上陌生女人的照片:“这是谁?” “鸽子。”顾己看着她:“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鸽子纹身。” 罗海岚眉头紧皱,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连烟头烫在手指都毫无知觉:“你说谁?” “白鸽。” 顾己的声音毫无波澜:“孟坤林跟她一起长大,一起离开小渔村来到钦城,他们感情很好,如果不出意外,或许他们现在孩子都大了。” 眼泪模糊了罗海岚的视线,她问:“所以呢,意外是什么?” “她出了车祸,后面又有各类并发症。” 顾己站起来,从她手里取了烟头扔掉:“或许是她出了意外,才导致孟坤林走上贩毒这条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进入这条路的开始,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手腕上的纹身,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而她傻到,纹在自己肩头的纹身都是他爱人的化名。 可笑吗,她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罗海岚肩膀颤抖,声音哽咽:“她死了吗?” “没有。” 林一月说:“只不过常年在icu里,也就是说,孟坤林需要大笔金钱来维持这个女人的治疗费用。” “这样啊……” 罗海岚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不知道怎么哭:“所以你们抓到他了吗?” “早晚而已。”林一月说:“他迟早会出现的。” 过了一会儿,顾己才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罗海岚没有回她。 又过了很久,她忽然捶打着自己的腿面,撕心裂肺地喊:“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他眼里算什么!” 这个答案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 “如果你还想到什么,随时可以找我。”顾己站起来,嘱咐记录员:“待会找人来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关押的时候也单独关押。” 记录员应了声好。 顾己和林一月出去之前,罗海岚叫住她:“警官!” 顾己回头看她。 罗海岚看着她:“我这里还有很多线索,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请你答应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顾己问:“什么条件?” “如果抓到他,我想见他一面。” “好。”顾己说:“我答应你。” 罗海岚笑了笑,她坐回椅子上:“还有个事情,我想可以告诉你。” 顾己等着她的下文。 “我手上有一本孙引弟的日记本,在我经常去的一家美容院的客户柜子里,地址在育才新路,盛世豪庭八座六楼。” 顾己嗯了一声,和林一月出去了。 第45章 收养 顾己和林一月出来后才问:“这些资料,是谁找到的?” “老大给我的。”林一月有点遗憾:“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其实我也能查到。” 顾己又想起那个叫李重光的人:“对了,宋晏辞手底下有个叫李重光的,你见过没有?” “听过没见过,老大手底下很多人呢,我们这几年的好几个大案都有他的帮忙,反正挺厉害一人,这个资料就是他传过来的。” 但林一月的注意力并不在李重光身上,她直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己己,你说一个人能爱一个八年都不见面的人吗,就靠网络联系?你不觉得这也太荒唐了嘛,罗海岚她图啥啊她。” “其实不难理解。” 顾己靠着墙:“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他们追求心灵沟通和精神上的纯洁爱情,也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他们坚信真正的爱情需要持之以恒,而时间就是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只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爱情,才配得上他们超凡脱俗的爱,我们或许难以理解,但这正是罗海岚引以为傲的点,不然她不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甚至有些隐隐的骄傲。虽然在柏拉图式推崇的爱情中会更倾向于同性之间的爱,但罗海岚这种,其实也能这么理解,只不过她对孟坤林的爱其实更多掺杂了感激和寄托。” “也是啊。”林一月一脸唏嘘:“罗海岚从小生活在家暴环境中,怎么还会对爱情充满希望昂?” “不,恰恰相反。” 顾己说:“通常这种环境出来的女孩子,绝大部分都会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她们坚信自己能够脱离母亲的漩涡,远离父亲那一类的男人,但也恰恰是这种家庭环境中出来的女性,会更容易沉溺于异性对自己的好,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让一个饱经伤害的女性感到温暖,太容易了。” “你别说,还真是这样……” 林一月思考着:“我初中同学,大学同学里,好像都有这样的人……哎,罗海岚也挺可怜的,是己己?” “是挺可怜的,但是她的可怜掩盖不了她犯下的恶,逍遥窝里带回来的那些女孩子里,大多数都是经由她的手带进来的,其中有好几个是家属报了失踪的。” 顾己丝毫无法同情这个女人。 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她骗进逍遥窝的女孩子,几乎每一个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病。 她可怜,但这些女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那些被迫生出来的孩子以后怎么过?他们身上或许还携带着毒品,他们怎么过? 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一点,己己你发现没有?”林一月说:“罗海岚算是跟了孟坤林这么多年,她竟然没吸过。” “贩毒者不碰毒。” 顾己往前走,又停下来问她:“你那边还有事吗?” “我现在属于最清闲的一个。”林一月摊开胳膊:“结案后写结案报告就行了。” “那来帮我。” 顾己往聂忠华所在的区域走:“那些女孩子情况都不是很好,做完毒品检测,她们还得做身体检查,由女警出面会比较好。” 林一月嘿嘿地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送资料过来的时候,我们老大就叫了几个女警过来帮忙喽,而且我们老大还让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林一月一脸吃瓜的表情:“说……他这么善解人意,顾队长打算怎么奖励奖励他?” 顾己想起宋晏辞上次给郑沛的回复,她说:“让他想屁吃。” 林一月哈哈大笑,手机摁着录音键:“己己,你再说一遍。” 顾己面无表情,凑近她的手机:“你想屁吃。”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顾己和聂忠华他们才做完那些受害女性的检查和询问。 很快,会有专门的救助机构负责跟进和帮助她们回归正常生活。 根据罗海岚和周海等人的后续口供,岑虎他们找到了孙丽萍她们待过的那个别墅。 但在那个别墅里,他们没有找到另外的孩子。 顾己又找了一次罗海岚,罗海岚告诉顾己,逍遥窝里被迫生下来的孩子,目前活着的只有乐乐和阳阳,因为那些女人怀孕的时候被迫吸毒,其他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没有活多久。 顾己最后问她:“钱莉孩子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就在别墅后院的一棵桃树下埋着。” 罗海岚苦笑:“谁会冒那么大的险带着一具没用的孩子尸体去海城?” “还有一个问题。”顾己转身看她:“用生孩子来牵制那些女人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罗海岚垂下头:“我。” 顾己心里无端地愤怒。 离开之前,她说:“干着残害他人的事情,却妄想用桃树来压制他们的怨气,在你们之后的日子里,那些冤死之人,会日日夜夜入你们的梦,一遍一遍地质问你们,人活着,为什么要这么丧尽天良。”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那你们一定会去那儿,生生世世忏悔你们的所作所为。” 她走出去很远,听到罗海岚嘶吼着:“好啊!让他们来啊!下地狱而已,我不怕!” 顾己只是冷笑一声,但愿,但愿在铁牢之中,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从审讯室出来,外头夕阳西下,赤色霞光洒满天际,太阳温柔而热烈地悬于天边。 顾己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到远处宋晏辞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几声狗叫声隐隐传来,顾己看向走近的宋晏辞:“山上抓来的那些狗现在在哪里?” 宋晏辞也看夕阳:“有几只体内有毒素,老郑那边吸收了,说实话,很难救回来了。” “那剩下的呢?” “送去阉了。” 宋晏辞说:“鉴于各方面因素,之后只能重新放回去,这些狗的习性已经很难改变了。” “嗯。” 宋晏辞又说:“我跟钱莉哥哥那边联系过了,他们并不打算来处理钱莉的后事。” “意料之内。”顾己脸色微凉:“把她跟孩子葬在一起,墓地的钱我来出。” “江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宋晏辞坐在了台阶上:“还有孙引弟的墓地也都选好了,我打算带阳阳和乐乐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好。” 想起那两个孩子,顾己有点怅然:“我想先带她们全面检查一遍身体,至于她们之后的问题……” 宋晏辞忽然说:“我妈想收养这两个孩子。” 顾己有点被惊到:“什么?” “两个孩子已经做过全面检查,好在她们体内没有携带毒素,但她们两个人都有先天性疾病,阳阳的听力问题还好一点,乐乐的心脏问题只能小心维护,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逃亡生活,两个孩子的心理问题都很严重。” 顾己觉得这并不是做慈善,抚养两个孩子,不单单只是钱的问题,尤其是这两个孩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陪伴,才能慢慢步入正常生活。 她也坐了下来:“收养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不用这么冲动。” “是。”宋晏辞往旁边移了移:“所以我家里人连夜开了个大会。” “那大会的结果呢?” “由我叔叔和婶婶收养这两个孩子。” 顾己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宋晏辞解释:“我叔叔年轻时受过伤,不能生育,这些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你婶婶怎么想?” 宋晏辞失笑:“我婶婶先提出来的,不然我妈也不会召集全家人开会。” 顾己还在消化这个问题,没有回他。 “我婶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宋晏辞又说:“她也是孤儿,她会照顾好孩子的。” 顾己侧头看过去,夕阳的余晖扫在他的侧脸,他说起家人的时候,温柔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顾己想,他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因为他有那样温柔和善良的家人。 那样好的家人,她也有。 宋晏辞忽然看过来:“顾队,要不要跟我去看那两个孩子?” 顾己跌进他澄净的眼眸里,他的眼里似乎洒满星光。 “啊,好。” 她几乎有点慌乱地移开目光。 第46章 坚强 顾己等到有人取来了孙引弟的日记本和钱莉要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才和宋晏辞去看孩子。 鉴于两个孩子目前的状况,孙丽萍和胡秀兰会继续照顾她们。 去看孩子的路上,顾己看完了孙引弟那个日记本。 那本日记里记录了阳阳和乐乐的成长历程,虽然很多时候孙引弟都不在她们身边,但笔记本里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母亲对孩子最美好的期待和祝福。 那几句孙引弟临死前不断在墙上划过的,支撑着她一日又一日坚持活下去的话,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日记本里。 她希望教她的孩子记住这段话。 她要教她们完整的句子。 孙引弟用并不好看的字体祈祷着她的孩子能够安安全全地长大,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生活。 她们会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一样调皮,她们也会有叛逆期,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但最终,她们还是会走上一条正确且安全的道路。 那条在人们眼中平凡且枯燥的路,她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那条路。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身边能少一些坏人,多一些良善之辈。 “可是,没有妈妈在身边,没有妈妈保护你们,你们怎么办呀……” 顾己看到这句话,无法想象孙引弟遇害前,究竟带着多大的绝望,她又是带着怎样的愤恨,一遍又一遍地对朱明凯说着那两句话。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宋晏辞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重光的电话。”他说了一声才接:“怎么了?” 顾己刻意没有听他们的通话,注意力又放在了日记本上。 宋晏辞接完电话,告诉顾己:“李重光告诉我,钱莉遇害前曾借过楼下餐馆老板娘的手机打过一个电话。” “打给谁?” 宋晏辞说:“孟坤林。” 这有点出乎顾己的预料,她凝眸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想到了什么,翻开孙引弟日记本其中一页。 “怎么了?”宋晏辞问。 顾己指着日记本上的一句话:“你看这句话,我原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不那么认为了。” 顾己指出来的那句话是:无论你们的爸爸是谁,妈妈都会爱你们一辈子,就算他是我最恨的人,我也一样爱你们…… 宋晏辞看着那句话:“你看出什么了?” “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顾己眉心轻拢看向他:“就算钱莉遇害当天孟坤林在海城,但我还是想不到他出现在钱莉死亡现场的必要理由。” 宋晏辞意识到什么:“除非孟坤林不得不来见她,而钱莉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就是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是。” 顾己点了点头:“宋晏辞,也许我们该验一下阳阳乐乐和孟坤林的dna了。” 纵然宋晏辞刚才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话从顾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宋晏辞还是遍体生寒。 如果那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孟坤林…… 顾己合上日记本:“孟坤林女朋友所在的医院,你留了多少人?” “不多,但只要他出现,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宋晏辞发动车子:“每个月的明天,孟坤林都会去医院探望白鸽,每次他都会在医院待三天。” “如果孟坤林知道警方已经找到了白鸽所在的医院,他不一定会来。” “所以我也在赌啊。”宋晏辞耸了耸肩。 顾己在手机里找出白鸽和孙引弟的照片,她看着那两张越看越相似的面容:“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吗?” “也许到了一定阶段,感情会慢慢变质,但我一直相信一点,人的执念是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偏执的。” 宋晏辞嗤声一笑:“白鸽就是孟坤林的执念。” “但愿。” 顾己心中冰凉一片,她熄灭手机屏幕:“孙引弟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白鸽。” 宋晏辞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半晌之后,车里响起一声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顾己忽然问他:“你胳膊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没有。” 宋晏辞说:“我只是在故作坚强,你别看我两只手都在方向盘上,其实我只有一条胳膊使得上力。”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因为我要故作坚强。” 宋晏辞一脸严肃:“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所以我必须故作坚强。” 顾己觉得好笑:“要不换我开?” “不用。”宋晏辞严词拒绝:“我可以,我能,i can。” 顾己不说话了,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在宋晏辞觉得她睡着了的时候,顾己突然坐起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 宋晏辞简直快要哭了:“我真的不想吃饼干了……” “不是饼干。”顾己抬了抬掌心:“巧克力。” 宋晏辞立马开心起来:“我吃,拆开。” 顾己拆开包装给他递了过去。 过了几秒才说:“奖励。” 宋晏辞顺口问:“什么奖励?” “想屁吃的奖励。”顾己嘴角浮着若有若无的笑:“快到了吗?” 笑意也从宋晏辞眼里溢出来:“快了,我让孙丽萍和胡秀兰单独带两个孩子出来了,免得我家里人太热情你不习惯。” 顾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宋晏辞的车子停在一家亲子餐厅外面,胡秀兰正在门口等他们。 “丽萍带着孩子在里面玩,我出来等你们。” 胡秀兰带着他们往里走:“今天是阳阳的生日,宋警官的家里人在这里给她定了蛋糕。” 顾己看向宋晏辞。 “我妈跟我婶婶干的事。”宋晏辞一想就知道。 顾己和宋晏辞跟着胡秀兰到了亲子餐厅的游乐区,远远就看到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追随着泡沫球池里欢笑打闹的孩子们。 顾己走过去,乐乐正好看过来。 小不点盯着顾己,忽然起身跑了过来,孙丽萍吓得追过来,一看是顾己和宋晏辞又停了脚步。 顾己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蹲下身,她跑进自己怀里,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搂住她的脖子,下巴塞在她颈窝。 跟妹妹相比,阳阳有点怯生生的,她看着顾己和宋晏辞,没敢过来。 顾己看出她眼里的情绪,她抱着乐乐走过去,蹲在阳阳面前,张开胳膊问她:“你要跟我抱一抱吗?” 小孩子乌黑的眼睛盯着她,顾己也不急,依旧张着胳膊鼓励她:“来抱抱。” 小姑娘脚下缓慢地动起来,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仿佛从她脸上看到妈妈的笑容。 “她认生一点,没乐乐那么……” 孙丽萍担心顾己尴尬,试图轻声解释,但她刚开口,就见阳阳也扑进顾己怀里。 小姑娘脑袋埋在顾己心窝,忽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孙丽萍忽然忍不住,捂住脸哽咽不已。 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见不得光,她不得不外出的时间里,都要告诉阳阳:“你是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妹妹啊。” 她一直做得很好,甚至从来没在她跟前哭过。 这是她第一次哭的这么大声。 第47章 是谁 姐姐哭起来,妹妹也跟着姐姐哭起来,一时间游乐场里只有两个孩子的哭声。 宋晏辞眼眸微红,过去跟其他孩子的家长打了招呼,很快清了场。 顾己半蹲在地上,没有阻止两个孩子哭下去,她只是轻轻抚摸着她们的后脑勺,让她们尽情地哭出来。 等到两个孩子哭声渐小,双眼通红的孙丽萍和胡秀兰打算把孩子抱开,不想平时很黏着她们的两个孩子这会儿死死抓着顾己不放了。 “没事。”顾己温柔地哄着两个孩子,放缓语速问阳阳:“饿不饿?” 小家伙摇了摇头,指了指妹妹:“妹妹也不饿。” 顾己询问:“但是我饿了,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吗?” 阳阳抓过妹妹的手,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姐姐的样子:“下来,我们要吃饭了。” 乐乐听了姐姐的话,恋恋不舍地从顾己身上下来了,只是两个人一左一右,由顾己牵着。 顾己牵着她们到了包间,桌上的菜已经在上了。 乐乐忽然问顾己:“妈妈呢?” 在场所有大人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解释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那样清澈而又纯洁,甚至让人都不忍心对她撒谎。 这个时候,阳阳忽然拉住妹妹的两条胳膊让她站好,面对她做起了一套手语。 那套手语顾己认识。 宋晏辞也认识。 他念:“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只要我们好好生活,妈妈就会很开心。” 孙丽萍和胡秀兰又红了眼眶。 顾己同样用手语问她:“阳阳,这是谁告诉你的?” 阳阳打着手语:“莉莉阿姨。” “阿姨说的没错。” 顾己边说边打手语:“莉莉阿姨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和妈妈一样,她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保护着你们。” 乐乐还小,她根本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阳阳似懂非懂,她拉着妹妹的手:“我也会保护妹妹。” 宋晏辞一边一个把她们抱上椅子:“你呀,先好好吃饭,保护妹妹,保护你这种事情,有人干呢。” 所有的菜都上齐了,蛋糕也被端了上来,孙丽萍搓着手:“这还是这俩孩子出生以来第一次过生日呢。” 宋晏辞看到两个孩子虽然不懂,但看到那个蛋糕的时候眼里的渴望。 他起身插着蜡烛:“想许什么愿望?” 很明显两个孩子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己换了个说法给她们解释:“也就是说,你很想要什么东西?” “妈妈。” 顾己怔了怔说:“妈妈会有的,还有没有其他的?” “公主裙。”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顾己教着她们十指相扣:“这样,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你们的愿望,很快愿望就会实现的。” 两个小姑娘觉得好奇,隐隐又带着些激动,她们学着顾己教的动作扣住十指,闭上眼睛。 宋晏辞点亮了蜡烛。 一分钟后,顾己问她们:“许完了吗?许完了就可以睁开眼睛,我们一起吹蜡烛。” 两个小家伙睁开眼睛,顾己带着她们吹灭蜡烛。 宋晏辞把钱莉准备给两个孩子的公主裙拿了过来。 看着她们“愿望成真”的样子,顾己想,钱莉在准备这两条裙子的时候,一定也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她会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看到自己孩子的影子。 她已经失去自己的孩子了,就不要让好朋友再失去了。 为此,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饵,完成孙引弟的心愿。 孙引弟给孩子的项链他们也带了过来,重新归还给两个孩子,但孙引弟的那个日记本,顾己忽然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没有再给她们。 过了这个生日,两个孩子做手术的事情就会提上日程。 宋晏辞叔叔和婶婶的领养手续也会着手开始,有宋晏辞在中间,收养手续应该不会很慢。 孙丽萍照顾这两个孩子最久,中途顾己专门跟她聊了聊收养的事情。 孙丽萍告诉她,宋家人很好,对两个孩子很有耐心,如果是他们收养这两个孩子,孙引弟在天之灵会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不用分开,身体问题也会有个很好的保障。 “她们没有白白死。”孙丽萍擦着眼泪:“老天爷还是长眼的,是,顾警官?” “嗯。” 顾己点头:“好好照顾她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孙丽萍应下了。 顾己又问了她一些关于那张照片的事,但孙丽萍这里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吃完饭,局里岑虎他们也都回去了,不眠不休这么几天,明天正好是周六,大家也能睡个好觉。 顾己没打算让宋晏辞送她,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也行。” 乐乐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宋晏辞一手抱着她,一手牵着阳阳,实在没机会献殷勤,给她叫了辆车:“顾队,我们周一见啊。” “好。”顾己说完,看着阳阳笑了起来,朝她挥手再见。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也朝她挥了挥手。 顾己的车子走远,孙丽萍和胡秀兰抱着乐乐走在前面,宋晏辞和阳阳走在后面,他忽然停下来,打着手语问阳阳:“她是不是很好看?” 阳阳做了个手势:“是。” “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又问:“你想跟她成为一家人吗?” 小姑娘点头。 宋晏辞抱起她大步往前走:“行妹妹,哥哥我加把劲。” 小姑娘被他巅起来,原先还忍着,到后头实在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顾己在小区门口下车,快走到单元楼的时候一身疲惫已经挡不住了。 路过楼下停车亭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再次看向几米开外的凉亭,眼神骤然冷了起来。 她的手原本揣在兜里,此时盯着凉亭的方向,胳膊一甩,两只飞镖扎在了柱子上,顾己声音凌厉:“出来。” 她话音落下好几秒,对方没有行动。 顾己挽着袖子:“下次出手,我扎的就不是柱子,而是你的脑袋了。” 说话间,又是一只飞镖飞了过去。 这一次,那只飞镖扎进了土里,一寸之隔的距离,有一双脚。 两秒后,对方俯身拔了脚尖前面的飞镖,缓缓从凉亭走了出来。 顾己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的光直射过来,照着对方的眼睛,晃得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顾己的电筒移了移,对方也放下了胳膊。 看到对方的脸,顾己先是疑惑,脸上的冷然也在一瞬间收了回去,皱着眉问:“怎么是你?” 第48章 是他 聂忠华从凉亭出来,手上拿着刚拔出来的飞镖:“你住这个地方,离局里有点远。” “这地方挺好的。”顾己看着他:“上次也是你?” “嗯。”聂忠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有点尴尬地站在路中间。 顾己拧了拧眉:“行了,上去说。” “好。”聂忠华垂着头,跟在了她身后。 进了顾己的房子,聂忠华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眉头紧皱:“要不你住我那儿,我可以出去找个房子,很方便。” “不用。” 顾己找了一圈,找到两瓶矿泉水,给他丢了一瓶:“为什么来找我?” “看看。” 聂忠华借着拧瓶盖的动作掩盖了自己的表情:“你住这里不安全。” 顾己没理会他后半句,搬过椅子坐下来:“说实话。” 聂忠华错开她的目光:“因为郑前进。” 顾己看他的脸色带上诧异:“你跟他什么关系?” “十五年前,我父亲死于瘾君子手中,没过多久我母亲也去世了,在这之后,是他收养了我和我弟弟。” 顾己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但声音依旧带着压迫性:“这跟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 聂忠华喝了两口水,看向她的眼睛:“他活着的时候,顾叔叔经常来家里,他们经常会说起你,顾叔叔的口袋里,常年放着你的一张照片。” 直到现在,聂忠华都忘不了他说起女儿的时候脸上的骄傲和欢喜。 顾己忍着心头升起的情绪:“所以我一到警局,你就认出我是顾海潮的女儿,是吗?” 聂忠华点头承认:“嗯。” 顾己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聂忠华从一开始就那么配合自己的工作,也明白了宋晏辞为什么会问她和聂忠华是不是认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己忽然说:“他牺牲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东西。” “他怕给你带来麻烦。” 聂忠华掏出个怀表递过去:“后来老郑给他送了这个怀表,打开表盖就是你和你爷爷的照片,那次出任务的前一天,他来找老郑,走的时候把这个怀表放下了,说是怕出任务的时候丢了。” 顾己拿过那个怀表,心中满是酸涩,她的指腹缓慢摸索着表盖,没有勇气打开,只是问聂忠华:“这表怎么不走时间?” 聂忠华眼眸发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年走之前把时间调在了这个点,还专门取了电池。” 其实这些年来,聂忠华也很好奇,为什么顾海潮在出任务的前一天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怀疑顾海潮留的是什么线索,但这么多年他都没什么眉目。 但看到时间的那一刻,顾己就知道为什么了。 怀表上的时间停留在凌晨四点零五分。 那是顾己出生的时间。 “我出生的那天。”顾己说:“我是凌晨四点零五分出生的。” 听爷爷说,那天他刚执行完任务,跑到医院的时候身上还受着伤,护士都不敢让他抱她,他就一身的血,站在老远处笑个不停。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父女两中间隔着距离,他给自己取名顾己。 顾己顾己,顾好自己就够了,别的他都不奢求。 顾己嗓子眼里发酸发胀地疼。 聂忠华看着她:“我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样,环境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顾己掩下眼里的悲伤:“我挺好的,搬家的事情我会考虑,但不会是现在,不用担心我。” “嗯。” 聂忠华说:“那我走了。” 顾己站起来:“好。”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下楼,出了单元门的时候,顾己忽然开口:“后天是郑叔叔的忌日?” 聂忠华停下来,眼里带着期待:“嗯,你要不要……要不要也去看看顾叔叔?” “好。”顾己说:“后天早上八点,你来接我。” 聂忠华忽然笑了笑:“好,到时候见。” 顾己也扯了扯唇角:“回去,以后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这地方就别来了。” 聂忠华点头嗯了一声,眼里却闪过失落。 顾己又说:“不是不欢迎,是我这里地方小,来了连口水都喝不到。” 意识到她是在解释,聂忠华又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原本打算把人送到楼下就行,这么一句两句地说着,顾己一直将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等他的车子拐过弯看不见了,顾己才转身往回走。 在她离开之后,小区对面一辆车里,有人盯着她的背影问:“她就是缉毒支队新来的队长?” 旁边有人回答:“是,逍遥窝的窝点就是他们和重案组联合捣毁的。” “孟坤林那摊子生意早该晃了。” 男人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银色戒指:“吩咐下去,他手底下还能动弹的那些人,如果愿意,可以吸收过来。” “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 男人轻笑一声:“我手底下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吐不出东西当敲门石的,就送给警察算了。” 手下又问:“那孟坤林呢?,要不要推他一把,万一他真逃出来,坏了咱们的事怎么办?” “不会。” 男人摩挲戒指的动作停下:“他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车子缓缓驶离,顾己从阴暗中走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辆车子离开的方向。 她往回走,拨通了个电话:“帮我查个车牌号。” 女人声音懒懒散散的:“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顾己自觉问道:“什么条件?” 对方一笑:“我周末回国,早上十点到,带上我弟,来机场接我。” 听到对方要回国,顾己先是一喜,很快又拧眉:“可能不行,我周末有事。” 对方很不爽:“什么?顾己己,我次仁央吉回国,你竟然不来接我?你是一点都不怕我死在外面是,你听听你这个语气,很伤我心的好?” “有个叔叔的忌日,去祭拜,顺便看看我爸。” 顾己心里盘算着时间:“下午可能还要去找一趟局长,我晚上来找你们。” 次仁央吉沉默了几秒:“想吃什么?” 顾己笑了笑:“火锅,让仁增准备蘸料。” “行。” 央吉叹了口气:“车牌号发给我,我帮你查,对了,我送你的小粉车最近骑的怎么样?” 顾己哼笑:“吃灰了,姐换车了。” 央吉疑惑:“换成什么了?” “大奔。” 对面的央吉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度:“你说什么?你哪来的钱!” “你猜。”顾己就不告诉她,临挂电话了还刺激她一下:“难受死你。” 央吉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发过来,顾己只觉得失笑,就是不告诉她。 非要让她好奇上一晚上。 天知道这位女士从小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只要她好奇的,必须要刨根问底才安心,顾己能开得起大奔,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顾己上楼,洗漱,一条一条地点开她的语音做背景音乐,狭小的房子里似乎也有了点人气。 能这么轻易就能让她感到轻松和愉悦的,也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几个人了。 第49章 借钱 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觉,顾己这一觉睡得比平时要久一点。 醒来洗漱后,她一路跑到平南古渡,一身汗出来,整个人也清爽了许多。 正做拉伸的时候,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顾己一开始只当也是跑步的,视线都没往过去移。 毕竟这边空气好,也没有车流,顾己一路跑过来,这条路上锻炼的人很多。 只是察觉到对方往她这边移动的时候,顾己拧了拧眉。 对方的腿又往过来移了移的时候,顾己的胳膊肘已经切出去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吃下了她过去的力,同时笑了起来:“顾队,咱们切磋切磋啊。” 原来是宋晏辞。 顾己正好手痒痒,话都没回就出了招。 宋晏辞一边退一边举起受伤的那条胳膊:“顾队,切磋而已,放过我的胳膊。” 顾己猛地想到这事儿,改了上半身的攻势,注意力放到了两人下半身的较量上。 两人脚下一来一往,又都刻意避免了上半身的接触。 他们的切磋引了周围很多老头老太太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好几个穿着练功服的老爷爷跃跃欲试,一脸欣赏:“不错不错,你看那脚底下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下盘都稳得很嘛。” “姑娘更胜一筹。” “小伙子也不赖嘛,你没看他还受伤了嘛?” “那万一小伙子让着姑娘呢?” 宋晏辞听到这话,笑道:“老爷子,我可没让她,你看我脑门的汗就知道我现在多累了!”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宋晏辞呼了一口气:“顾队,咱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 顾己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脚下动作放缓,满足了他的点到为止。 结束切磋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宋晏辞跑到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顾队,我没说错,我真的是文体两开花。” 顾己喝了水,拿毛巾擦额头的汗:“我说你弱了?” “你没说吗?” 宋晏辞叹气:“你知道你抱着我进医院的事,现在已经快传到我妈跟前了吗?” 顾己很不理解:“至于吗?” “谁叫我长得帅呢。” 他前额的头发上带着汗珠,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主要是当天医院有认识我的人。” 顾己转身看着江面:“然后呢?” 宋晏辞忽然笑了起来,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给她看,隐隐还带着点炫耀的意思:“怎么样?” 顾己看着自己抱着他的照片,往过去凑了凑,食指和中指放大画面看了看:“还行。” “是?”宋晏辞笑的幸灾乐祸:“以后这就是我屏保。” 顾己无所谓保不保,她的关注点在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拍照的人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 宋晏辞还在欣赏照片,随口问:“顾队,你问这个干嘛?” “那么远还能拍的这么清楚,我也想要买一个。” 顾己说完看向他:“帮我打听一下,尽快。” 宋晏辞哈哈大笑:“行,我给你打听。” 江边吹来一阵凉风,顾己拧上盖子:“我要回去了,你呢?” “你要不要请我吃个早餐?”宋晏辞恬不知耻:“另外我还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我没钱请吃饭。”顾己很认真:“我真的很穷。” “那我请的话呢?” “没空。” “你今天有安排啊?” “没有。” 宋晏辞脸色复杂:“那你说没空?” 顾己站直身体,似乎有点无奈:“我怕冲动。” 宋晏辞没整明白:“你怕什么?” 顾己重复:“冲动。” 宋晏辞哭笑不得:“你是怕对我美好的肉体还是我帅气的脸庞冲动?” 顾己一本正经,非常诚挚:“那倒不是,我对你的肉体和你的脸蛋都没有兴趣。” “那你是不是……” 宋晏辞忽然有点紧张:“顾队,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务必也要十分严肃地回答我。” “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爱而不得的那种?或者你们彼此喜欢的那种?” 顾己想都不想:“没有,完全没有。” 宋晏辞长长地呼了口气:“那你讨不讨厌我?” 顾己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宋晏辞乘胜追击:“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鉴于自己还有点私心,这个问题顾己认真想了想:“长得帅还有钱,能力还可以,人品也不错。” 宋晏辞拍手:“那我这样的,你完全可以冲动一下啊!” 顾己终于明白过来,她往后退了半步:“我倒没有这么不要脸……” 宋晏辞看着她退半步的动作有点悲痛:“那你到底冲动我的什么啊?” 顾己指了指眼睛:“就你有我有别人没有的那玩意儿。” 宋晏辞恍然大悟:“就是让你宁愿直接越过恋爱流程进入婚姻生活的那个玩意儿?” 顾己眼睛亮了亮:“对,就是那个玩意儿。” 宋晏辞扭捏起来:“那你请我吃个饭不过分?” “不过分。”顾己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借钱。” 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己已经拨通了聂忠华的电话:“聂忠华,借我一百块,我明天还你。” 宋晏辞直愣愣地看着她。 他原本以为顾己说自己没钱只是因为她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而找出的借口,打死他都没想到她是真的没钱。 聂忠华动作很快,不仅给顾己借了钱,还借了五百块钱。 最后还发了个语音消息问:“够吗,不够我这里有张卡,你拿去花。” 宋晏辞一脸懵逼:“你为什么要找他借钱,他还给你卡花?” 顾己耸了耸肩,转身就走:“关系比较近,容易开口,不然我找谁?” 宋晏辞追上去:“我啊,我也给你卡花啊,我这些年的工资卡一分没动。” “那我不太好意思。” 顾己说的情真意切:“首先,我现在有求于你,其次,我们还不是很熟,最后,花了也要还。” 前两个理由宋晏辞还能说服自己承认,但第三个理由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聂忠华的就可以不还?” “不是不还。” 顾己这次多了点耐心:“是如果我明天还很穷的话,我可以后天还。” 宋晏辞原本还为自己能在这里跟顾己偶遇而感到激动,结果这会儿就像霜打的茄子。 聂忠华这小子果然有猫腻。 他跟顾己竟然已经比他多了五百块钱的交情了。 顾己根本没管他在想什么,边走边问:“宋晏辞,你早上喜欢吃什么?” “都行。”宋晏辞拿着手机疯狂打字,不知道在干嘛。 “我家门口有个北方早餐店,味道还不错,去那儿行吗?” “行啊,我都行。” 顾己走了好几步,回头问他:“你在干嘛?” “我在扳回一城。” 宋晏辞终于打完字,手机往兜里一塞,又吊儿郎当笑了起来:“走顾队,咱们跑到你家门口的早餐店去。” 只是他俩还没跑起来,顾己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宋晏辞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电话,往前走了两步等着她。 没想到顾己接了电话没几秒就脸色一变,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就跑:“宋晏辞也跟我在一起,从我们所在的地点到达目的地,至少需要八分钟的时间,是,我们会尽快到达现场。” 听到他这话,宋晏辞跟着她跑起来,手腕还被她捏在手里。 几秒的思想斗争后,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极端分子挟持人质,其中一名人质身体出现问题,急需救援。” 顾己脚步越来越快,同时松开了他的胳膊:“跑步过去是最快的,我计算了你的脚程,八分钟可以到达。” 宋晏辞来了劲跟上她:“那你呢,如果按照你的速度?” 顾己气息匀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狂:“15公斤负重5公里越野,我只需要18分钟,你说呢。” 第50章 救援 极端分子不是普通的劫匪,他们的目的不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单纯地想要报复社会,这种情况下,人质的情况会更加危险。 顾己和宋晏辞赶到的时候,正是闫利民焦头烂额的时候。 “警方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特警和相关救援到位还需要时间,再加上对方选择的方位的复杂……” 闫利民深吸了一口气:“警方到现在还没有摸清上面的真实情况,只知道绑匪手中有枪,其中一名人质身体情况很差,顾己,你经验丰富,你有什么想法?” 顾己从过来的时候就在观察这里的情况,此时她脸色肃然:“闫局,我需要装备和一个搭档。” 宋晏辞立即道:“我来配合。” 顾己想也不想就摇头:“你胳膊受了伤,不行。” “我装的。” 宋晏辞活动胳膊:“说,我需要怎么配合你?” “稳住嫌疑人,等我回来。”顾己看向闫利民:“闫局,我需要回家一趟。” 闫利民不可置信:“这个时候你回家?你疯啦!” “距离这里很近。” 顾己迅速解释:“最重要的是,那里能更好地观察上面的情况,这里地形空旷,根本找不到观察点。” 闫利民有点迟疑,一来一回,谁都不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去。”宋晏辞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拖到你回来。” 顾己点了点头,看了眼闫利民,很快离开了现场。 闫利民叹了口气:“行,只能这样了。” 在顾己刚跑出去一分钟的时候,砰地一声,爆炸声在烂尾楼后侧方传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楼上传来极端分子猖狂的笑声,同时伴随着他们发泄一般的枪声。 宋晏辞眼眸一紧,神情凝重,迅速检查了一圈,得到各方位传来的回应。 已经有同事受伤了,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上去,可能性很小,伤亡势必会很大。 宋晏辞语气肃然:“闫局,对方为了达到恐吓目的,很有可能在其他方位也埋了炸弹,精简咱们的人,尽量守在外围,一旦爆炸再次发生,我们的伤亡会很大。” “拆弹专家和特警都在路上了。” 闫利民看了眼时间:“晏辞,你有把握坚持到他们来吗?” “当然。” 这时候的宋晏辞褪掉了身上的懒散,整个人冷静而又沉稳:“您相信我,顾己也会很快回来。” 闫利民沉默两秒作出了决定,吩咐人员都向外围撤离,留下的人都是队里的佼佼者。 宋晏辞一回头,见他还在:“您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领导,我不在这儿我去哪儿?” 闫利民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喇叭:“顾己回来之前,找个地方掩护好自己,我来跟他们交涉。” 顾己当初把居住地选在老城区,就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 这几年钦城着重老城改造计划,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部分区域留下了几处烂尾楼。 这种地方,通常都是作案的好地方。 她观察过这里的地形,最终将房子定在了现在这个老城区。 那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顾己没有回头,更没有停顿,脚下加快速度冲过马路。 两分钟后,顾己进了家门,拉开柜子,打开里面的包,拿出军用望远镜站在了窗前。 又是两分钟后,顾己跑下楼。 这一次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跟对面通话。 “闫局,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目前我一共发现两名劫匪,三名人质,人质为两男一女,身体有问题的是其中一名男性人质,年龄大概在七十岁,而且女性人质身上有炸弹,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了爆炸声,他们的爆炸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我建议撤离警员,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听到他们已经在宋晏辞的建议下撤离了人员,顾己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又是两声爆炸声先后传来。 耳机里闫利民压着声音:“挑衅!这是挑衅!” “我马上到位。”顾己没再说话,全力向前。 两声爆炸后,宋晏辞和闫利民身上都带着尘土。 宋晏辞已经穿好相关装备,在这期间,他们留在这里的人员已经跟对方有过一次火力交锋了。 宋晏辞催促闫利民:“闫局,你最好出去主持大局,爆炸声一响,周边群众肯定会陷入恐慌,报道也会接踵而来,到时候有的你忙。” “你小子少诓我!” 闫利民通身肃然的凌冽之气,透过喇叭向上面的恐怖分子喊:“上面的人给我听着!我们是华国人民警察,无论你们有多大的能力,也不过是负隅顽抗,我奉劝你们,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这样你们才有跟我交谈的条件,不然你们现在的行为,只会是自寻死路!” 极端分子并不跟他们交谈,狂妄的笑声中,子弹打在空地上。 他们在玩。 这是宋晏辞他们最担心的一种情况,他们这是单纯的挑衅警方和报复社会! 与此同时,第四声爆炸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爆炸的地方距离他们很近,闫利民几乎是眼都不眨就朝着宋晏辞飞扑过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顾己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心中动容,跑过去查看两人的情况。 宋晏辞被闫利民压着,细碎的笑传了出来:“老闫,你减减肥能怎么样啊……” 闫利民松了口气,拍了他一巴掌站起来。 看到顾己他脸色稍微好了点:“这些人到现在都不提出要求,我怀疑他们只是为了报复社会,或者还有我们目前没有想到的目的。” 顾己沉着脸,抓过宋晏辞递过来的装备穿上:“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们,您撤出去。” 闫利民灰头土脸,宋晏辞也催促他:“老闫,去,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们一起上阵啊?” 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闫利民咬牙切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凝重道:“小心安全,不用担心下面的情况,我会安排好。” 顾己穿好防护服,朝他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闫利民一边往后退,一边还在试图和极端分子交涉,以此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下面隐藏的警员立刻进行掩护。 顾己朝着自己找到的隐蔽点指了指,宋晏辞点了点头,两人悄然移动过去。 到达第一个隐藏点,两人刚站定,顾己忽然问:“宋晏辞,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穿着作战服的顾己是个真正的军人,宋晏辞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铁血一般的坚定,他心甘情愿屈居于她之下说:“解救人质,击毙极端分子。” 顾己问:“你射击技术怎么样?” 宋晏辞看向她:“你可以无条件信任我。” 作战服不是太合身,顾己脖子有点难受,她稍微松了松衣领:“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对方的火力攻击会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有把握面对吗?” “尽力而为。”宋晏辞说:“绝不给你添麻烦。” 顾己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图:“这是我计划的前进路线,这个地方是我们双方的死角,但如果我们到达四楼的这个地方,就能占据有利优势。” “在我来之前,闫局的打算也是这样的,但对方火力攻击很猛,这里地形复杂,我们的人很难到这个地方。” 就算到了,也很难确定还有能力抗击对方。 “我能。” 顾己点到简易分析图的一处:“但你需要掩护我,到时候我会走这条路线。” 宋晏辞目光一沉:“太危险了。” 顾己眼尾闪过一抹桀骜:“干的就是危险的事。” 第51章 神只 顾己说完这句话,先后点出匪徒的方位。 “我们现在难以确定匪徒方位是否有变,得灵活行动,这个需要你的帮助,你主要负责看守人质的匪徒,如果情况有变,我会通知你。” 其实顾己没说,最好的方法是他们俩同时行动,这样会最大程度减少发生意外的时间。 但她担心这样会太为难宋晏辞。 她又说:“为了最大程度保障人质的心理安全,记得用消音器。” 她的计划很大胆,宋晏辞的心提了起来:“到时候你尽快撤离,我来拆弹。” “不用,我会负责善后。”她加重语气:“拆弹交给我,你的任务是解救人质。” 宋晏辞抿了抿嘴,看她的样子,没有反驳她的安排。 他知道不应该,但一想到他此刻是和顾己在并肩作战,反而升腾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指着顾己标注出来的两个地方:“如果我先到这里,让对方确定我的方位,我再想办法转移到这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顾己心里有些诧异的同时拧眉:“你这个计划在迷惑他们的同时,也更有利于观察人质的情况,但对你而言危险性太高了。” 宋晏辞轻笑一声,将她刚才那句话还了回去:“干的就是危险的事。” 两人目光相对,宋晏辞伸出拳头:“顾队,合作顺利。” 顾己看向他晶亮的眼眸,掏出油彩笔在他脸上画了几道。 在宋晏辞错愕的时间里,她又给自己做了伪装,怕他误会还解释:“防止他们的现代化侦查设备探测。” 而后她才碰了碰宋晏辞的拳头:“注意安全。” 说完这话,她迅速退开到达另一个掩盖点,下意识做了个准备行动的手势。 宋晏辞检查好装备,手腕举到面额高度,掌心对着顾己做了个握拳状,表示自己明白。 顾己扯了扯唇角,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他熟悉作战手势,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配合会更加方便。 宋晏辞已经开始上楼,看到他跑动的身影,顾己心里又松了一口气,他这体能,还是有脸吹两句的。 枪声朝着宋晏辞那边展开攻击的时候,顾己的飞爪勾已经稳稳地抓在了某一处。 远处,闫局他们在一片枪声中只看到一道敏捷的身影顺着绳索向上攀爬。 宋晏辞惊险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看到斜对角位置的顾己朝自己的方向打手势,她在询问他的情况。 宋晏辞做了个ok的手势,同时暴露自己的位置吸引火力。 他已经在准备转移到自己的目标位置了。 与此同时,顾己继续向上攀爬。 宋晏辞略显狂妄的挑衅似乎惹怒了对方,再加上闫利民在下面一顿输出,气得匪徒又引爆了一颗炸弹。 在新的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顾己到达了匪徒所在的楼层之上。 宋晏辞看到她的动作,猜出她的打算,嘴里忍不住冒出一口国粹,立马通过瞄准镜观察内部的情况。 这女人过分大胆。 以他们现在的方位,顾己的视觉盲区比较多,要了解内部情况,只能通过宋晏辞。 通过望远镜,顾己从宋晏辞的手势中大概了解了内部情况,他们果然换了方位。 但有个很严峻的问题,其中一名匪徒的方位还迟迟无法确定。 就在顾己打算亲自去探一探的时候,她看到了宋晏辞的动作。 他先是手指弯曲,像握着圆柱物体在眼前一样,这是告诉顾己,他发现了对方的狙击手。 有狙击手,情况突然有点棘手,在此之前,这个狙击手没有任何行动。 很快,顾己又看到他掌心朝向自己的胸膛,手指分开呈碗状。 这让顾己有点吃惊,这意味着,匪徒中有女性嫌疑犯,而且从宋晏辞的意思来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让对方主动暴露,他很难做到一枪毙命。 顾己表示自己收到提示,几乎是以一种很有可能暴露的方式凑近人质和匪徒所在的位置,看的宋晏辞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必须再次确定匪徒方位,不然无法使用闪光弹。 好在她很快回到隐蔽位置,向宋晏辞发出了行动的指令。 她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决定冒个险。 顾己示意宋晏辞和她同时行动,宋晏辞的主要目标,换成了女狙击手。 她会破窗而进,作为诱饵,吸引对方露出破绽,给宋晏辞创造机会。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朝宋晏辞发出信号。 紧接着她从上而下,以倒立的姿势破窗而进,同时,一枚闪光弹也被扔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果然引起了匪徒的慌乱,女狙击手分神的一瞬间,宋晏辞将其一枪击毙。 顾己嘴角微翘,一个专业的狙击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分神。 与此同时,她借着绳索的力一脚踢在挟持老年人质的匪徒肩膀上,击毙了另一名匪徒。 因为惯力后退的时候,她以剪刀腿的姿势又夹住了挟持老年人质匪徒的脖子。 同一时间里,她手腕的匕首也割断了腰间的绳索,利用自身的重力和双腿的力量带着匪徒向后倒去。 后背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她手肘一撑,翻身而上,擒住对方的胳膊,从他手里夺过了引爆器。 引爆器到手,顾己毫无顾忌,胳膊向左一划,匕首割了对方的喉。 以上所有动作,从伴随着宋晏辞击毙女狙击手开始,到顾己割喉,只用了五秒时间。 其中三秒,是她利用闪光弹击毙另一名匪徒的时间,剩下两秒,是她制伏身下这个匪徒的时间。 按照他们以前行动,多出来的这两秒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有人会跟她同时行动。 三名匪徒已死,顾己通知闫利民:“闫局,医护人员做好准备,其他人不要上来,我会尽力拆除炸弹,是,宋晏辞会护送两名人质下来。” 人质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己开口:“华国人民解放军,我们来解救你们!” 这话一出,人质忽然开始躁动,哭声和喊叫声混合在一起。 顾己第一时间检查那位危险人质的情况,确认了对方的身体状况,她松了口气,立即开始简易的抢救措施。 宋晏辞那边已经赶了过来。 女性人质哭着喊:“我身上有炸弹!我身上有炸弹,你们快走啊!” 就在宋晏辞跑到门口的时候,忽地眼眸瞪大,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迅速作出跪姿射击的姿势瞄了过去。 宋晏辞的子弹打进对方肩膀的时候,顾己那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她没有用枪,而是手上射出一枚飞镖,直达对方心口。 还有第四名匪徒一直隐藏在这里。 偷袭的匪徒倒地时,顾己的声音传来:“宋晏辞,把另外两名人质带出去,我会负责拆弹。” 她的声音很平稳,但宋晏辞却脚如千斤。 顾己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她轻声安抚着女性人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一套随身携带钳。 她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别愣着,执行命令。” 宋晏辞沉默地背上老年人质,带上另外一名人质出去了。 顾己掏出棉球,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去,闫利民在楼下,不断用喇叭安抚着女性人质。 顾己充耳不闻。 所有人都在等她。 宋晏辞甚至都想重新跑上去,被闫利民扯住:“你个混头,就算你也会拆弹,但你现在上去就是给她添麻烦,给我在这儿站着!” 行动的时候宋晏辞只觉得他们默契无间,即便他受了伤,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走的那么顺畅。 如今匪徒已死,他却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漫长。 漫长到他的汗水从额头滑到下颌,一颗又一颗地聚集过来,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地。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闫局手里的大喇叭掉在了地上,宋晏辞听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明明一直盯着出口处,此刻却眼前发黑,连续眨了几下眼,才看到穿着一身作战服的顾己抱着人质走了出来。 那一刻,宋晏辞觉得,他遇到了自己的神只。 看到她的身影,他就确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错人。 第52章 戚铭 宋晏辞冲了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人质,目光将她从头扫到尾:“你受伤了没有?” 只要是行动,受伤在所难免,区别只在于严重不严重。 “没事。” 顾己看向已经惊吓过度晕过去的人质:“她得去医院。” 宋晏辞抱着人跑出去,将人交给医护人员。 他跑回来的时候看到闫利民拍了拍顾己的肩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晏辞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发现闫利民脸色复杂。 他的眼里有欣慰,却又带着愧疚,甚至还有泪水。 宋晏辞认识闫利民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着哪个活人这样过。 他只有在烈士墓地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 “行了,任务完成,剩下的交给我。” 宋晏辞过来后,闫利民收起情绪:“今天给你们俩记一功。” 宋晏辞活跃气氛:“你可别嘴上说说啊,证书和奖金送我们手上才算好?” 闫利民作势要打他:“你小子!” 顾己也笑了笑,脱掉作战服,拿走自己的东西。 叠好作战服后她脸色凝重地看向闫利民:“闫局,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怀疑这几个极端分子可能是国际通缉团伙犯黑桃,我们的同事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黑桃?他们的作案区域一直在东南亚一带……” 宋晏辞脸色微沉:“我们也没有收到他们流窜到华国的消息,而且他们挟持我们的人质有什么目的?” 闫利民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们一直在挑衅警方,又没有任何跟我们谈条件的打算……算了,这些你们别操心了,我会跟进调查,如果真是顾己说的这样,到时候也会跟国际刑警合作,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宋晏辞又提醒:“对了老闫,记得调查人质的身份啊,他们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挟持三个人。” 闫利民瞪了他一眼,气不过又一巴掌拍过去:“你个混头,老子好歹是局长,还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是!” 宋晏辞咧着一口白牙笑:“那局长,您能减减肥吗?” 闫利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滚滚,赶紧给我滚,看见你就烦!” 宋晏辞跑到一边叫顾己:“顾队,咱们早饭虽然吃不成,但我现在诚挚地希望你邀请我跟你共进午餐。” 顾己白眼差点翻上去。 闫利民看不过去,挥着胳膊赶人:“赶紧走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待着了。” 顾己和宋晏辞出去的时候,中途赶来的特警和排爆人员正在撤离。 她整理着头发,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紧跟着自己,停下步子看了过去。 特警队员到达现场的时候,顾己和宋晏辞正好开始行动,这种情况下,特警队员只能在下面做掩护,找出匪徒其他的炸弹埋藏点,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最小程度减少伤亡和事态的扩大。 因为地形缘故,他们很难看到两个行动人员之间的配合,但从行动时间以及顾己利用鹰爪勾到达目标位置的情况来看,那绝非一个普通刑警。 尤其是对特警队队长戚铭来说,那道身影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他看到顾己走出来,内心的猜测变得焦灼和紧张起来。 顾己停下步子看过来,戚铭看清了她的脸。 “戚铭?” 顾己同样看清了他的脸,当她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戚铭眼里突然溢满泪水。 在他开口之前,顾己对宋晏辞说:“我有点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就朝着戚铭走过去,声音很低:“收起眼泪,跟我过来。” 这位在队里以严厉和硬汉闻名的大队长,此时灰溜溜地跟在了顾己身后。 宋晏辞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涩不明。 两人走到个安静的地方,顾己停下来,扔了包纸巾过去:“怎么还这么能哭?你丢不丢人?” 戚铭袖子一抹眼睛,扑过去就要来个熊抱,搞得自己多委屈似的:“队长,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队长!” 他过来的时候,顾己侧身一躲,立马转换成格斗姿势:“别矫情,让我看看长本事了没有。” 戚铭眼里还带着泪,一腔思念无处散发,手忙脚乱地躲闪她的攻击。 顾己将人放倒在地的时候笑了一下:“不错,有点进步,坚持了两分钟。” 日头明晃晃地照着戚铭的脸,他听到顾己的话,再次悲从中来,躺在地上哭了起来:“队长,队长我想死你了队长……” 顾己抓着他的衣领将人带起来:“别哭了,丢人。” 戚铭一秒收住眼泪:“我刚刚都不敢认你……可是队长,你怎么会在钦城?你不是……” “回来了。”顾己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在钦城缉毒支队。” 戚铭不可置信,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怎么会!老韩怎么会放你走?就算老韩答应,首长……” “行了。” 顾己低声打断他:“我受伤了,不适合再待在队里了,知不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戚铭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声音也变低了:“报告队长,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顾己踢了他小腿一脚:“知道还那么大声?“ 戚铭低着头:“报告队长,我错了。” “联系方式给我,然后回去。” 顾己整了整他的衣领,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别给我露馅,有空我会联系你。” 戚铭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己又踢了一脚:“你在干嘛?” 戚铭声音闷闷的:“报告队长,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请你允许我提出问题。” “拒绝提问,回去列个大纲再来。” 顾己毫不留情地拒绝他:“顺便写份报告,告诉我你这几年的心路历程。” “收到!” 戚铭条件反射说完了,又后知后觉抬头看她:“可是队长,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 “因为你话太多了。”顾己侧开身:“先出去。” 戚铭很听话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队长,队长你刚才不是跟我要联系方式吗队长!” 顾己无奈:“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这里跟你聊了吗?” 戚铭疑惑:“报告队长,我不知道。” 顾己被他气笑,真不知道他这个特警队的队长是怎么当的。 戚铭终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队长,难道是因为我话太多?” “回去,联系方式我也不要了,我们有缘再见。” 顾己踹了他一脚:“立刻,马上,走,千万别说我们认识。。” 戚铭瞬间又委屈起来了:“队长……” 顾己闭了闭眼:“我会联系你的,去,记得写报告。” 她这么一说,戚铭瞬间又高兴了起来,稍息立正给她敬了个军礼:“收到队长!” 他转身离开,恢复了脸上的冷硬之气。 出去的时候戚铭和宋晏辞擦肩而过,目光相对的时候,两人都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稳重严肃的样子跟刚才在顾己那里截然不同。 顾己轻轻呼了口气,整理好心情出去。 特警队的车离开后,宋晏辞循着顾己刚才去的方向找了过来,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顾队,你刚刚是把人家特警队长打哭了吗?” 顾己有点头疼,戚铭这臭小子,身中五弹都能一声不吭,偏偏收不住个眼泪珠子。 “没有。”顾己往外走:“可能他有迎风泪,走,去吃饭,我饿了。” 第53章 请客 顾己说的那家早餐店中午还在营业,主食是面食。 “宋晏辞,你吃得惯面食吗?”进去前顾己问他:“你吃不惯的话我再想办法。” 宋晏辞好奇:“什么办法?” 顾己指了指旁边的一家猪脚粉店:“我把钱给你,你自己去吃。” “那你呢?” “我吃我的炸酱面,你吃你的猪脚粉。” 宋晏辞哭笑不得:“顾队,这就是你的请客?” 顾己眉心轻蹙:“都是我花钱,只不过不在一起而已,怎么不是我请客?” “好主意。”宋晏辞进了早餐店:“所以我也吃炸酱面。” 两碗炸酱面端上来,顾己比较大方,还给宋晏辞要了两碟小菜:“吃。” “共进午餐后我们干什么?”宋晏辞去拿筷子,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顾己拧眉看过去,顿时就明白了什么,她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宋晏辞跟前拉起他受伤那条胳膊的袖子,发现他小臂肿胀,而且还有几处挺严重的擦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他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并不在意疼痛。 “这次还需要故作坚强吗?”顾己问。 宋晏辞撇撇嘴:“本人认为这次没有必要,但我们可以吃完炸酱面再管它。” 他左手拿了筷子用嘴掰开:“顾队,我左手使筷也很不错,给你表演一下?” 看他这样子,顾己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并不想看,别麻烦了。” 两个人吃着炸酱面,宋晏辞看她的表情,发现她现在非常放松。 但看到顾己吃饭的速度,宋晏辞额头的皮都快皱成蝴蝶结了,他忍无可忍制止了顾己的动作:“顾队,咱们现在不上班。” 顾己疑惑地看过来:“所以呢?” “你可以细嚼慢咽,享受食物的味道,你吃那么快,很伤胃。” 宋晏辞给她示范:“你看,就这样,搅一筷子面条,不用太多,再夹上一筷子小菜,细嚼慢咽,你试试?” 顾己习惯成自然,这些年就没慢条斯理吃过什么东西。 她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架不住宋晏辞刚才那个示范显得这个面好吃了很多,她想了想,按照宋晏辞刚才的流程走了一遍。 宋晏辞又看到她轻轻动起来的耳朵。 “好吃?” 他笑起来,眼眸明亮:“吃饭要慢慢吃,做事要好好做,你得对自己好点儿。” 顾己点了点他的面:“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一根面条都不许剩。” 宋晏辞闭上嘴巴低头吃饭,目光围着她滴溜溜地转。 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脸色稍微正经了一点:“我去接个电话。” 顾己嗯了一声,并未好奇。 宋晏辞走到外面接电话:“二叔,怎么了?” 打电话的正是宋晏辞的二叔宋明辉。 “听说你们遇到了极端分子,有这回事?” 宋晏辞靠在墙边:“我是你亲侄子,你好歹问一下你侄子怎么样?” 宋明辉哼了一声:“你要是有事也不会这么快接我的电话,有什么可问的,别打岔,说正事。” 宋晏辞反客为主:“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知道了多少,我再视情况告诉你。” “好小子。”宋明辉磨了磨后槽牙:“听说是国际通缉犯?” “二叔,就连警方都还在怀疑,你这么快就确定了?” “你别忘了你手底下那些人是谁给你的。”宋明辉语气傲娇了起来:“是黑桃?” 听到黑桃两个字的时候宋晏辞眸光一沉,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看向店里的顾己:“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查这伙人。”宋明辉说:“你现在立马回来一趟,我们聊聊。” “放两个小时的假行吗?”宋晏辞跟他商量:“侄子想为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把。” 电话那头宋明辉沉默了一会:“你心上人不是菜鸟么?你有什么可努力的?你找到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顾己抬头看了过来。 宋晏辞朝着她笑:“嗯,找到了。” 宋明辉又愣了一会儿,听声音应该是在喝。 喝完水后,他问:“男的女的?” 宋晏辞说:“你猜?” 宋明辉手指头捏地嘎吱响:“宋晏辞,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来。” 这人严肃起来宋晏辞也怕,不敢跟他吊儿郎当地打商量了:“行,我知道了。” 宋明辉嗯了一声,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又说:“多给你半个小时,想办法给我要个签名照。” 宋晏辞回都没回就挂了电话。 他怎么敢的啊! 他跑进店里,吃完了自己剩下的那口面,又一口气喝完了附赠的汤:“顾队,我们可能去不了医院了,我得回家一趟。” “好。” 顾己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家里就有家庭医生,她站起来:“钱我已经付了,你回去。” 宋晏辞开始扭捏了:“顾队,我们今天合作的还算默契?” 顾己点头:“当然,你做得很好。” 他一脸明媚地朝着顾己笑:“那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顾己觉得他比动不动就哭的戚铭还要矫情,她问:“宋晏辞,你几岁?” “二十五。”宋晏辞的笑容落在顾己眼里,晃得她心里一软。 “成年人了,懂事一点。”她走出去:“我真的很穷,我没钱,买不起巧克力,也没钱买糖。” 宋晏辞被她弄得更失笑,他在她身后念叨:“随便给个什么东西也行啊,做个纪念呗,庆祝我们第一次默契合作。” 顾己被他缠着,又不想这么纠缠下去,手忽然碰到随身携带的飞镖,抓了一根塞到他手里:“行了,给了,走,不用谢。” 他像个明媚地不谙世事的少年,手上像捧着什么珍宝,眉眼的笑意和欢愉都仿佛散着温柔的光环,顾己被他的光环包裹其中。 他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看着他的眼睛,顾己没来由地鼻尖一酸。 不是难过,更不是心酸,而是人在黑暗里行走了那么久,突然间光明涌入漆黑的巷道。 光明竟然会笑。 光明化成了具象的一个人。 她转身离开:“再见。” 宋晏辞在身后喊:“顾队,周一再见啊。” 她没回头,抬起胳膊挥了挥。 宋晏辞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直到走了很远,江克的车子开过来,他的脸色才垮了下来。 他一上车江克就问:“去医院还是?” “回家。” 宋晏辞声音都沉了几分,他脱了外套,查看胳膊上的伤口。 衣服已经跟伤口粘在了一起。 那是第三次爆炸发生的时候弄伤的,后来掩护顾己上去,匪徒一颗子弹又擦着他肩膀过去。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条胳膊。 只不过他当时心思都在顾己身上,没感觉到多少疼。 后来他抢了件同事的外套穿着,胳膊原本就有伤,顾己倒也没发现他这里其实才是最严重的地方。 车上就有药箱,宋晏辞自己上手,分开粘连在一起的衣服和血肉,车里充斥着血腥味。 江克通过后视镜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宋晏辞额角青筋暴起:“想说什么就说。” 江克实在忍不了,酝酿了几下说:“少……” 宋晏辞提醒:“叫宋队。” 江克换了称呼:“宋队,这对象你就非得这么谈吗……” 第54章 二叔 顾己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先是从柜子里拿出电脑,搜索关于“黑桃”犯罪团伙的资料。 在部队的时候,他们有个课程,教官会定期分享世界范围内的犯罪组织和团伙,当然,还有个人犯罪者。 可以说顾己他们掌握着的,是最前沿的犯罪动态。 为此他们私下还专门开发了一个权限网站,所有搜集到的犯罪资料都在上面。 顾己是这个网站的管理者之一。 打开网站的那一刻,顾己在面板上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网站是六个人一起弄的,如今两个成了烈士,一个留在部队,一个成了特警队长,一个成了缉毒队长。 还有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去时鲜衣少年郎,归时已是英雄冢,不过物是人非。 直到一声叹息在房子里响起,顾己才恍然回神。 她找到关于黑桃的相关犯罪资料,全部都看完了,才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找韩团长,是,韩硕。” 对方询问她的姓名,顾己顿了顿才说:“如果他问起,就说我是离家的孤鸟。” 等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电话里传来一道浑厚而又肃然地声音:“菜鸟?” “韩团,是我。” 顾己站了起来,下意识站的笔直:“今天钦城老城区发生了一起极端分子劫持事件,我参与了主要救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国际犯罪团伙黑桃。” 对方没有说话,明显在等待顾己说完全部,他很清楚,如果只是简单的劫持事件,顾己不会联系他。 顾己继续说:“警方尝试过跟对方讲条件,但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这个,我现在也不清楚他们来钦城的动机是什么,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他们长期在东南亚活动,如果入境,我们的人不会没有消息,可事实上,这次警方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对面听完才问:“还有活口吗?” 顾己说:“为了解救人质,没有活口。” “行,这件事我会叫人去查,你尽量不要插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收到。” 汇报完毕,顾己要挂电话,忍不住又说:“我在钦城见到戚铭了。” “见到了就好。”对面似乎没有丝毫诧异。 顾己忽然意识到什么:“您安排的?” 男人笑声浑厚:“怎么,看不上那个哭鬼?对了,那小子哭了没有?” 顾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哭了,也变强了。” 对面哈哈大笑:“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让他帮你,自己手底下的兵你用着也顺手,行了,我这边还有任务,就不多说了。” “好。” “还有。” 对方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 顾己双眸微热:“好。” 挂了电话,顾己才去洗漱,顺便处理身上的伤口。 洗手间里,顾己背对着镜子给肩膀的伤口擦药,因为头发被高高挽起,衣领又被拉下去,镜子里露出她后脖颈正中心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道伤疤蔓延而下,直达她的腰窝附近。 顾己侧头的时候看到那道疤,擦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淡然的眼神也慢慢浮上冰冷。 另一边,宋晏辞下车,江礼傻不愣登地跑过来,和哥哥江克一左一右架着宋晏辞往屋里走。 “老宋呢?” 江礼说:“公司呢。” “两位女士呢?” 江礼说:“你忘啦,她们带着阳阳和乐乐去玩啦,好久才回来呢。” 江克在一旁补充:“其实是看心理医生,顺便带她们玩。” 宋晏辞放心了,彻底瘫在了两兄弟身上,一进门就鬼哭狼嚎:“二叔,二叔啊,二叔你快来看看你脆弱的侄子,你知道他现在多可怜吗二叔!” 宋明辉声音中气十足地从楼上传来:“赶紧滚上来。” 江礼小声问江克:“哥,要不咱把少爷抬上去?” 江克义正言辞地提醒他:“叫宋队。” 江礼嫌弃巴拉地重新说:“哥,要不咱把宋队抬上去。” 宋明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让他自己爬上来。” 一听这声音,江克和江礼同情地看了宋晏辞一眼,两个人整齐划一地往后一退,给了宋晏辞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行,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行,我自己走,行,你们都很行。” 他点了点江克兄弟俩,自己爬上去了。 楼上,宋明辉拄着拐杖站在窗前,听到他上来的动静,宋明辉转过身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衣,但转过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气势凌然,即便他的腿受了伤,依旧无法改变他身上的气势。 那种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一眼就能看清事物本质的,让人感到害怕的,充满震慑的眼神。 宋明辉扫了宋晏辞一眼,盯着他的肩膀:“处理过了没有?” “您可真是我亲二叔。” 宋晏辞坐了下去,抓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说,您想拷问什么?” 宋明辉拄着拐杖过来,给他添了杯茶:“签名照呢?” 宋晏辞哭笑不得:“我看您是想要我命。” 宋明辉身上的肃然之气猛地消散,突然就八卦了起来:“菜鸟真是个女的?你怎么确定的?她跟你说的?她知不知道你喜欢他?知不知道她是你偶像?你有没有什么落差感?毕竟你一度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她会不会笑话你?” 宋晏辞无奈,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一脸认真地说:“宋明辉同志,这件事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而且暂时不是很想跟你分享,咱们先跳过,现在我们先谈正事。” 宋明辉看着他,忽然嫌弃地啧了一声:“一看就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你这是创都还没创呢?” 宋晏辞又翻了个白眼:“别幸灾乐祸的,说正事,黑桃,说黑桃行不行?” “行。” 宋明辉艰难地掩下自己对侄子的幸灾乐祸,拍了拍自己的腿:“你叔这条腿要是没坏,现在在哪儿威风你都不知道,你承不承认?” 这个宋晏辞无法反驳:“承认。” 宋家虽然主要走的是商路,但到了宋晏辞父亲这一辈却忽然拐个了弯。 宋晏辞的父亲宋明阳死活要去当兵,二叔宋明辉死活要去当警察。 家里还没出过这种人才,一出还出了两个,宋老爷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待了两天,出来比俩儿子还高兴。 然后他不顾众人反对,一个,欢天喜地送进了军营,另一个,欢天喜地送进了警察学院。 老爷子辛辛苦苦撑着家业,已经做好了自我养老,顺便帮俩儿子养老的准备。 养老计划稳健前进,甚至有点超常发挥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当兵的宋明阳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回来颓废了半年,忍痛继承了家业,继续为宋家的养老事业添砖加瓦。 宋明阳离开军队的第五年,宋明辉也出事了。 那时候他已经是国际刑警中的一员了,在抓捕国际罪犯的时候伤了腿。 原先说是这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抛弃了轮椅,拄着拐杖也能走得不错。 宋晏辞出生后,他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宋晏辞表露出对刑侦的兴趣后,他就彻底把建设宋家的重任扔给了大哥,一心一意拐起了侄子。 可以说,宋晏辞在刑警路上的领路人就是宋明辉。 第55章 警号 这么多年,宋晏辞其实很少问他关于这条腿背后的事。 如今二叔这么一问,再联想到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脸色忽然一冷:“黑桃干的?” 很快他又摇头:“不对,年龄对不上。” “算你有点脑子。” 宋明辉虽然笑着,但目光带冷:“那如果我告诉你,黑桃只是这个组织的代号,人却不会永远都是那几个人呢?” 宋晏辞眸光一凛:“你的意思是说,导致你受伤的,是他们的前任?” 宋明辉盯着腿:“黑桃只是一把刀,至于背后使唤这把刀的人是谁,还得查,你难道没发现他们很蠢吗,除了会打枪放炮,没有一点脑子。” 宋晏辞仔细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有这么点意思。” “而且这些年黑桃的主要犯罪区域都在东南亚那边,他们通常针对的是毒品贩卖和地盘争夺,跑到华国就为了挟持三个普普通通的人质然后找死?他们图什么?” 宋晏辞认真起来:“闫局那边已经在调查人质的资料了。” “我已经查过了。” 宋明辉说:“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普通职员,至于那个女生,只是个刚进医院的实习生,三个人都是在上班的路上被劫持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想不到这三个人之间的关联。” 宋晏辞问:“要不要我申请……” “不用。”宋明辉打断他:“这件事你先别插手,闫利民心里也有数,还不到时候。” 宋晏辞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再一想,这么短的时间二叔就知道了这么多,他肯定跟闫利民也打过电话了:“行,那我依你的意思。” “嗯,但你还是得小心点,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宋明辉忽然叹了口气,不往下说了。 宋晏辞知道这个二叔的德行,应了声又问:“阳阳和乐乐的收养手续办的怎样了?” “最快月底了。” 宋明辉脸色柔和了一点:“我跟你婶婶准备去宜宁山庄住两年,那边环境好,有利于两个孩子成长,要是到时候他们喜欢,我们就一直住那儿了。” 宋晏辞靠在沙发靠背上:“挺好,我过来蹭饭也方便。” “想得美你。” 宋明辉看了看手机:“对了,你是不是又把李重光给我派出去了?” 宋晏辞笑得有点贱兮兮地:“我就借一下,我给他发工资的,你别这个眼神看我行不行?” “跟你爸一样不要脸。” 宋明辉瞪了他一眼,语气正经了一点:“李重光身份复杂,最好不要让他暴露,他是个人才,不要给我毁了。” “我知道。”宋晏辞也正经起来:“你调查的事情有下落了?” “没有。”宋明辉有点苦恼:“暂时先这样,免得弄巧成拙。” “那我这边也把人撤了?” “撤了。”宋明辉思忖着:“留两个机灵的去查就行了。” 宋晏辞说:“那我让江克负责。” “好。”宋明辉又补充:“别让江礼那大傻子参与了,这事他不适合。” 楼下的江礼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嗯。”宋晏辞忍着笑,喝完杯里的茶站起来:“那我走了啊,我还忙着呢。“ 宋明辉打趣:“忙着追菜鸟啊?” “是啊。” 宋晏辞笑嘻嘻地转过来:“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我爸他们啊,免得坏我大事。” “知道了,我媳妇我都没说。” 宋晏辞眼一瞪:“我婶知道那跟我妈知道有什么区别!” 宋明辉也瞪他:“所以我没说啊!” 宋晏辞无言以对,转身往外走,身后宋明辉又问:“对了,你那个袭警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要是继续的话,你婶婶那边要联系律师了。” “当然要啊。” 宋晏辞转过来:“你跟婶婶说一声,让律师好好发挥,我顺便替我的另一位当事人表明一下态度,我们俩都不会接受和解的。” “知道了。”宋明辉摆摆手:“滚,去追求你的爱情。” 宋晏辞无言以对,走出去了又丢下一句:“跟你哥一样,嘴巴不饶人!” “我哥是你爸!” 宋晏辞哼笑,回他:“我爸还是你哥呢!” 嘭的一声,宋明辉把门摔上了。 周日。 顾己很早就起来了,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回住处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八点的时候,聂忠华准时开着车等在外面。 顾己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他穿着警服。 她刚要上副驾,聂忠华又说:“去后面,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聂忠华说:“闫局知道你要去,让我给你带了警服。” 顾己怔了怔,嗯了一声,关了车门去了后座。 看到整整齐齐叠放在座位上的警服,顾己问聂忠华:“闫局也去?” “嗯。”聂忠华说:“他每年都去。” 顾己没再说话,默不作声换好了警服。 估摸着她换好了,聂忠华递过来一张卡:“这张卡里的钱你先拿着花,我也用不着,密码是六个零。” “我有。”顾己把卡推回去:“昨天是意外。” 聂忠华没再说,过了会又问:“昨天老城区爆炸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顾己理着衣服:“我和宋晏辞是主要救援人员,这件事应该没被报道出来?” “没有。” 聂忠华说:“所以大家知道的都不清楚,应该是闫局找人处理过了,你没受伤?” “没事。”顾己想了想又说:“应该不用重案组接手,闫局会亲自跟进。” 聂忠华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两人到达烈士墓地的时候,顾己看到闫利民已经先于他们到地方了。 他们下车,整理了衣服,才朝他走过去。 “闫局。”两人站在他跟前叫了一声。 闫利民看着他们一脸欣慰,目光落在顾己的警服上,他把手里的花递给聂忠华,掏出一个盒子来。 聂忠华忽然意识到什么,向后一退,身形笔直。 闫利民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警号贴,聂忠华又拿过盒子。 顾己站姿挺立,肩背如松。 闫利民目光庄严地将警号贴贴在了顾己的上衣左胸前:“省厅把警号继承的仪式选在了626那天,但我觉得,来看你爸爸,你不能只穿着这件衣服来,所以我就把警号带过来了,看看,这样看着才完整。” 顾己低头。 0,这是她父亲顾海潮的警号。 往后的时间,这是她的警号。 “走。”闫利民往前走:“别让我的老朋友们等急了。” 他们手捧鲜花,一步步走向父亲和先辈的墓碑。 顾己却不合时宜地想,父亲想看她穿什么来看他和他的朋友们呢? 是这身藏蓝的警服,还是她刚刚脱下的那身翠绿军装? 第56章 父亲 顾己十年没见父亲了。 她十七岁参军那一年,顾海潮亲自来送她。 那些年父女俩聚少离多,见面的时候还有点生分。 他第一次走了个后门,找人跟领导打了招呼,给父女俩争取了个吃饭的机会。 有一年冬天顾海潮去西宁那边抓毒贩,冒着风雪来看顾己和爷爷,顾己拉开门的时候,他胳膊上带着血,袖子上还破了三个洞,顾己好一会儿都没认出这是她爸,眼疾手快就把门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己才听到他在门外说:“阿己,我是爸爸呀,你开门。” 顾己不信,最后还是爷爷去开的门。 那一晚,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子,爷爷拍掉他身上的雪,给他换了件自己的衣服,让他去洗了把脸,没问发生了什么,只问他:“吃饭了没有?” 顾海潮笑着说没有,人一抓到,他就赶着来看他们了,明早天一亮就得走。 老爷子嗯了一声,叫顾己穿上衣服,带上他们俩出去了。 那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雪下的很大,顾己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的脚印觉得有趣,再看着父亲和爷爷时而低声交谈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冷。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时候的她踏实而又满足。 爷爷站在一家已经关门了的餐馆门口,少有的求人帮忙,说是多加点钱,麻烦老板回来给他们做个吃的。 那个老板做的炕锅羊肉很正宗,每次老爷子发了工资,都要带上顾己去吃一顿。 那次的炕锅羊肉,顾己没吃多少,老爷子几乎一口没吃,全都让顾海潮一个人吃完了。 吃完了还说下次来了还要吃。 后来顾海潮从东州调任钦城任缉毒支队队长,工作越来越忙,他们一家人就更少见面了。 他再也没来过西宁吃那家炕锅羊肉。 参军那天,顾海潮带着顾己进了一家餐馆,有点没话找话:“我找了很多家餐馆,这家有炕锅羊肉呢。” 那时候顾己还不像如今一样沉默寡言,饭桌上和他聊得还不错。 顾海潮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盼着你这辈子自私点,大公无私,爸和爷爷替你担着,你把自己顾得好好的,开开心心地长大,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顾己笑了笑:“我是爷爷的孙女,你的女儿,追求怎么可能就那么点,多丢人?” 顾海潮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咱们顾家,两代从警,到我闺女还能出个军人,闺女,咱们以茶代酒碰一杯,到了部队,要好好听领导的话,好好训练,报效祖国。” 顾己跟他碰杯,还文绉绉地说:“你跟爷爷护人民,我给你们守山河。” 一句话说得顾海潮热泪盈眶,那是顾己第一次那么明显地在父亲眼里看到骄傲。 但其实那天的炕锅羊肉,特别难吃。 六个月后,顾海潮牺牲。 八个月后,他的搭档郑前进牺牲。 此后十年,顾己一路从新兵蛋子到狼鹰特种大队的队长,卧底任务无数,她要为父辈报仇,也要守住他们心心念念的山河。 顾己擦干净墓碑上顾海潮的照片,向他敬了个军礼,她在心里说:“爸爸,我来看你了,咱们顾家,如今是三代从警了。” 我继承了你的警号,做的是和你一样的工作,甚至职位都和你一样。 我会牢记你的梦想,会尽我的全力,守护你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 闫利民看着一排排的墓碑热泪盈眶,这里有他的前辈,有他的挚友,也有他的后辈,在如此和平的年代里,他们前仆后继地牺牲在各自的岗位。 聂忠华往郑前进的墓碑前放了厚厚一沓报纸,上面压着两颗苹果。 他活着的时候交代过他:“万一哪天我也牺牲了,你跟晓光来看我的时候,就给我拿点报纸,我瞅瞅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那些报纸上,都是这两年警方在缉毒和禁毒方面的报道。 日光越来越烈,他们越过一排排墓碑看向远处飘扬的红旗,仿佛父辈们在默默回应着他们心底的呼唤。 我们看到啦。 我们知道啦。 你们做得很好。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啊。 你们要再接再厉啊。 “给他们敬个礼。” 闫利民说:“给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叔叔,我们的同事敬个礼,他们都看着呢。” 顾己和聂忠华面向红旗的方向,庄严而又敬重地敬了个礼。 离开的时候,闫利民又转身去看,留下一声叹息。 聂忠华问:“闫局,怎么了?” 闫利民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己和聂忠华一起问:“谁?” “没什么。” 闫利民又叹了口气:“行了,回去休息,顾己啊,原本叫你是想跟你说警号重启的事情,现在也不用去了,你也回去,让忠华送你回去。” “好。”顾己应了一声。 闫利民他们离开以后,有人从树影处出来,他怀抱一捧鲜花,一步一步地走向顾己他们刚才去过的地方。 他的鲜花放在了郑前进的墓碑前,沉默良久后,他跪下去,对着郑前进的墓碑磕了几个头。 他的额头磕出淤青来,但他丝毫没有感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顾己没再回家,直接让聂忠华把她送到了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附近。 仁增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 正是那个当初给顾己送来粉色小电动的黝黑少年。 顾己下车后,他激动地跑过去:“阿己姐,我阿姐还在睡呢,我不敢叫她,你赶紧去管管她。” 顾己面无表情:“她起床气那么大,我不敢。” 仁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阿妈说了,她如果打你你就找阿妈,她给你做主。” 顾己说:“估计你阿妈来给我做主的时候,我已经被你阿姐弄死了。” 她说完又笑了笑:“菜都买了没有?” 仁增一脸得意:“那可不,我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回去你洗个手咱们就能吃。” “干得好。”顾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给你零花钱。” “得了。” 仁增笑话她:“我姐说你比我还穷呢,让我不能花你的钱,昨天知道你给我买衣服,差点没揍死我。” 顾己无言:“真的,我没那么穷。” 仁增摁了电梯:“你有。” “我没有。”顾己咬牙切齿。 电梯一开,仁增走进去:“可是我阿姐说你真的很穷。” 顾己:…… 电梯到十六楼的时候,仁增连滚带爬地从电梯出来,控诉着哀嚎:“不穷就不穷嘛!我都二十岁了你们还打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57章 给钱 顾己带着冷笑越过他,直接输入指纹进去。 “都说了姐不穷。” 门一推开,顾己就看到有人正挽着胳膊靠着墙在玄关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哟,光荣的大队长来视察啦?” 女人长发,泡面卷,双腿修长,皮肤是健康的巧克力色,和仁增长得很像,身上带着一股少见的英气和侠气。 此人正是仁增的姐姐央吉,顾己从小的玩伴,一位出色的战地记者,常年在国外工作。 仁增可怜兮兮地跑进来,趴在门边:“阿姐,她打我……” 央吉嘲笑他:“谁叫你说她穷的?” 仁增不可置信:“你不也说?” 央吉得意:“我又没当着她的面说,我还给她零花钱花呢,你呢?你除了会叫姐,你什么都不会。” 仁增:??? 我得罪谁了? 央吉这才笑眯眯地张开胳膊,看着顾己:“姐又活着回来了,还不来拥抱一下姐?” 顾己哭笑不得,过去抱住她:“欢迎回到祖国的怀抱啊,我的大记者。”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餐桌走,留下仁增一个人悲伤不已。 “我一早上买菜,洗菜,做饭,你们是一个都看不到是?” 他气呼呼地走进去:“现在大学生就这么不值钱了是?以后我出息了,你们可别后悔昂!” 顾己和央吉已经洗了手坐在了餐桌跟前,不约而同往他碗里夹了两颗丸子:“辛苦了,吃。” 仁增仰天长啸:“那是生的!生的!还没熟啊!” 顾己和央吉故意不理他,看着他跳脚,是这两位从小到大的乐趣。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顾己才问央吉:“车牌帮我查的怎样了?” 央吉瞪了她一眼,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仁增的脚:“拿个包,五块。” “切~”仁增扭头:“不去。” “二十。” “没空。” “五十。” “腿疼。” 央吉咬牙:“一百。” 仁增傲娇地放下碗,伸手:“先付款,后干活。” 央吉一脸杀气给他转了账,抬头的时候仁增已经不见踪影了。 仁增拿来了包,央吉从里面掏出一份资料:“自己看,车子是套牌车,车主本人是个普通职员,车子出了问题正在车行修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车被人开出去了,至于那个车牌,也是一样的情况,车主本人并不知情,车主资料也在里面了,你自己慢慢看。” 顾己看完:“车和车牌是什么人弄走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央吉说:“修车行嘴巴关的很严,我怕被发现就没再继续查。” “我知道了。”顾己放下资料:“你别管了,我去查。” 央吉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有人已经把眼睛放到我住的地方来了。” 顾己目光微沉:“以后你们不要来我那儿,尤其是你,仁增,你平时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仁增也不好奇,只是一拍胸脯:“放心,我跆拳道天天练呢。” 顾己和央吉都笑了起来,该说不说,这位大学生的自救能力在她们的魔鬼训练下还算过关。 吃完饭,顾己和央吉进书房谈事情,仁增被无情地丢在了外面清理残渣剩饭。 小伙子围着围裙咬牙切齿地嘟囔:“这么大个房子,连个洗碗机都不买,就等着我来任劳任怨是?”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是,央吉就是故意的。 顾己和央吉在书房一直聊到了晚上八点,仁增一边在客厅打游戏,一边勤勤恳恳地给两位女士端茶送水。 最后一次进去的时候,顾己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 是宋晏辞打来的电话:“顾队,孟坤林抓住了。” 顾己松了口气:“我马上回局里,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养伤呢。” 宋晏辞音调里带笑:“你也别去了,明早再说,人在那儿又跑不了,老闫已经安排人去审讯了。” 顾己又坐了回去:“嗯,也行。” 挂了电话,顾己准备回去,刚要出书房的门,又转身走了回去,朝着央吉伸出手,手心向上。 央吉翻了个白眼:“干嘛?” 顾己有点讨好的意思:“给点钱花。” 央吉一巴掌拍在她手心:“顾己,你要不要脸啊!你的钱你眼都不眨给别人,你又眼都不眨来勒索我是?” 顾己破罐子破摔:“你爱给不给,我救……” “你救过我的命!” 央吉无语至极地补上了后半句话,一巴掌拍在她肩膀:“每次都拿这个勒索老娘!要多少,说!” “我想买个新手机。”顾己冲她笑,眼眸明媚:“剩下的生活费你看着给。” 门口看好戏的仁增弱弱地问:“阿姐,能否给你亲爱的弟弟也……” 央吉一个眼刀飞过来:“你滚。” 仁增委委屈屈地滚了。 两分钟后,央吉骂骂咧咧地往顾己手里塞了张卡:“老娘的奖金,给我慢慢花。” 顾己毫不客气地拿过卡塞进兜里,真情实意地说:“谢谢阿姐,阿姐真好。” 央吉将人踹出书房,同时补上一句:“密码你生日。” 顾己再次重复:“谢谢阿姐,阿姐真……” “闭嘴。”央吉被她气笑了:“滚蛋,别忘了开大奔带我兜风。” “好说,好说。”顾己朝她一眨眼,晃了晃银行卡:“再见啊阿姐。” 央吉砰地一声关上门:“不送!” 顾己并没有听宋晏辞的直接回家,而是又回了一趟警局,和宋晏辞说的一样,闫局找了局里的预审高手在审讯孟坤林。 顾己没再进去,在窗外看完了整个审讯过程。 人有软肋就会有所顾忌,要么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要么,是有多少交代多少。 那个躺在icu里的女人,就是孟坤林的软肋。 而那根软肋,在坚持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器官衰竭的结局。 审讯室里的孟坤林狼狈不堪,一如不久前崩溃的罗海岚。 审讯过程中,孟坤林承认自己出现在钱莉遇害现场,正是因为钱莉说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 作为逍遥窝的老板,钱莉这些人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用来赚钱的工具,甚至于就连跟他爱人长得那么像的孙引弟,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情绪低潮时的一次放纵。 但到了他这个年纪,一个拥有他血脉的孩子,会不可否认地触动到他所谓的血脉继承,这也是他急匆匆地去找钱莉的原因。 但钱莉偏不告诉他那个孩子到底在哪儿。 她要在临死前坑这个男人一把。 顾己看着孟坤林在审讯室里急切地想要警方帮他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觉得钱莉成功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结束审讯后,顾己才离开警局。 孟坤林交代的东西看似很多,但其实有用的线索也就那么几条。 其中引起顾己重视的,是他关于毒品的来源,但要揪出这条新的毒品线,他们又得忙起来了。 距离小区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顾己眼眸一紧,立即作出防备状态,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一点钟方向的路灯。 她的目光刚扫过去,一身黑衣的人立刻拔腿就跑。 顾己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第58章 对峙 黑影跑得很快,顾己心下有点生气,好好的两天休息日,昨天跑了一天,今天又得跑,真当她这条腿是机器吗? 她追着那条黑影,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十米左右。 直到对方跑进一道暗巷,顾己冷然出声:“再跑下去,我保证你会后悔。” 对方嘲讽一笑,继续往前跑。 顾己当机立断,掏出飞镖就扔了过去。 飞镖扔在对方肩头,顾己凛声:“我说过,你会后悔。” 对方闷哼一声,顾己察觉到对方戴了变声器,但她还是确定了,这是个男人。 在她刚想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忽然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对顾己发动了攻击。 顾己扫过去,对方戴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脸。 顾己后退两步,出手接住他的进攻,心下更生气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挑衅。 但很快顾己就心里一惊,她忽然意识到,对方把她引到这条暗巷里是故意的! 而且,对方的体能攻击并不在她之下。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能够化解顾己的每一道攻击。 “不弱,但也不强。” 对方脚下一勾,手肘逼着顾己的脖子,将人压到墙边:“还得练练。” 顾己眼眸发冷,冷哼一声,膝盖向左一别,飞镖刺向他腰间:“练你爹!” 昏暗中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响起,顾己的飞镖擦过对方腰间的衣料,虽然对方反应及时,但镖头擦着他腰间的软肉过去,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没礼貌。”男人咬着牙轻笑一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客气你爹。” 顾己啐了一口,力量聚集在上身,压着对方向后退:“什么人都敢惹?” 对方一笑,后背即将贴住墙面的时候吹了个口哨。 顾己立刻意识到他是在叫同伙,心下暗骂一声,再次朝他发动攻击,这一次,她的飞镖处处朝着对方的命门过去。 但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接二连三地挡住顾己的动作。 顾己找准机会,飞镖再一次重重戳进了对方的肩膀。 她听到对方倒吸凉气的声音,声音凌然:“你该庆幸上面没有毒,不然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对方没有回应,猛地抬起膝盖打在顾己侧腰部位,逼得顾己后退两步。 就在顾己迅速调整好姿势的时候,一声闷响声炸开,顾己耳朵一动,心下一凉,这是手枪带了消音器开枪的声音! 他的帮手到了! 又是两声闷响,子弹打在顾己脚前方,顾己两枚飞镖飞出去,没有得到任何响动。 “初次见面,送个礼物。” 有枪在手,对方顿时占了上风,在又两枪的压制下,他轻轻松松地后退,往顾己跟前扔了几张照片:“顾警官,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在他跑开的时候,顾己侧墙而站,飞镖朝着跑开的两道人影扔了过去。 男人和同伴退出巷子,车子已经开了过来,两个人跳上车,车子很快又开走了。 男人上车摘了口罩,正是那天在小区对面观察顾己的男人。 车里的灯一开,同伴惊呼一声:“遇哥,你受伤了?” 裴遇嘴唇发白,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咬着牙拔了肩头的两根飞镖。 “遇哥!”旁边的男人制止:“现在可不能拔啊!” 裴遇似笑非笑,笑声张狂:“我喜欢。” 随着他一声冷嘶声,冒出来的血很快染湿了他肩膀的衣服,血腥味蔓延在车厢里。 他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样?” 男人看着胳膊上的扎进去的飞镖苦笑:“要不是你事先让我小心,她这枚两枚飞镖就不是扎在我胳膊上,而是我的心口了。” 他也准备学裴遇,刚抬起手,裴遇就说:“你发什么疯?” 对方愣着:“我不是……我不是学你吗……” “毛病。”裴遇脸色冷了下来:“我是喜欢,你也喜欢?” 手下摇头,要说疯,谁能有裴遇疯? 裴遇懒得跟他说了,又闭上了眼睛。 腰侧和肩头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裴遇低低地笑了起来:“倒有两把刷子。” 开车的男人开口问:“遇哥,要不要解决了她?” “急什么。” 裴遇阴翳地目光里透出点玩味来:“这么有趣的女人,解决了有什么意思,不如借力打力,还有的是地方能用到她呢。” 他身边的男人声音有点虚弱:“遇哥,我还是想不明白,您怎么非要跟她交手,这女人下手也太重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裴遇打断他的话:“孟坤林下面那些人,你一个个的给我杀了?不亲自交手,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有本事?” 对方想了想:“也是,让警察帮咱们处理,也让那些还不老实的看看,不想吃遇哥你的饭,那就让他们进去吃牢饭。” 裴遇声音轻了下来:“行了,你省省力气,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对了,继续给我调查这个女人的来历。” 车里两个人同时嗯了一声。 裴遇用没受伤的那条胳膊解开衣服脱了外套,受伤的肩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的白衬衫。 他脸色苍白,侧头看着肩膀,又看着血液缓慢地在白衬衫上蔓延,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双眼睛里的阴翳越来越重,到最后变成笑声,猖狂地回荡在车里。 车里两个手下大气不敢出。 周一,顾己刚进缉毒支队的办公室,岑虎就兴奋道:“顾队,孟坤林抓到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早上送来的审讯资料,哎哟,闫局真好,知道咱们熬了几天,都没舍得让咱们半夜加班。” 顾己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审讯资料:“我昨晚看了整个审讯过程,没有必要再次审讯了。” 聂忠华看了过来,没想到她昨晚已经来过了。 “这几个人去查一查。” 顾己递过去几张照片,正是昨晚那个男人离开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岑虎拿过那几张照片:“这是什么?” “孟坤林作为逍遥窝的老板,不会亲自去卖货的,总得发展下线。” 顾己说:“他交代的是一部分,周海交代的又是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呢?” 下线这种东西,就像一条细密的网慢慢织开。 孟坤林这个逍遥窝虽然已经捣毁,但发展出的那些下线却很可怕,除了一些高层,那些细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会找到新的依附,不断成长,不断壮大,最后建立一个新的逍遥窝,甚至还要比逍遥窝可怕。 而在钦城这个地处边境的地方,这种发展速度,会比他们预料的还要迅猛。 第59章 养眼 岑虎和聂忠华立即展开调查。 到下午三点的时候,照片上的几个人已经被抓捕归案。 警方在他们的住处,全都找到了相应毒品。 虽然如此,聂忠华却觉得顾己的脸色并不好看。 借着岑虎出去的时间,他问顾己:“是不是有问题?” 顾己掩下昨晚打斗的场面,只告诉他:“这几张照片是有人故意给我送来的,我现在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是好是坏。” 聂忠华有点担心:“知道是什么人吗?” 顾己摇头,盯着那几张照片:“目前没有头绪。” 刚说到这里,岑虎跑进来喊:“开会咯开会咯,闫局叫咱们去会议室开会,禁毒支队也在。” 顾己给聂忠华使了个眼色,这件事目前没有头绪,暂时不要说出来让大家担心。 聂忠华点了点头,拿上记录本往外走:“今天开什么会?” “不知道哇。” 岑虎伸了伸懒腰:“不过我猜是最近禁毒支队那边有禁毒活动,想让咱们协助一下。”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岑虎忽然停下来问:“对了,你们青年大学习的课学的怎么样了?心得体会写了几篇了?” 顾己神情坦然:“闫局说我暂时不用,下周再开始。” 聂忠华一脸平静:“如果今晚能准时下班,我就能写完最后一篇。” 岑虎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 顾己觉得好笑,问聂忠华:“他怎么了?” “他嫉妒我们。” 聂忠华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点笑意:“他写字特别慢,上次一篇心得体会写了一周,被闫局批了三天。” “是有点慢了。” 顾己同情地看着岑虎的背影:“他看起来有点可怜,你去哄哄。” “不用。”聂忠华说:“他还是有点优点的。” “什么?” “他自愈能力很强。”聂忠华说。 顾己一开始没对他这个自愈能力很强有太深的理解,直到三分钟后他们到了会议室。 此时岑虎正笑得前俯后仰,指着人家禁毒支队的队员嘲笑:“我说老蔡,你们也太菜了,我连续熬了几天的夜都写完了三篇,你怎么还剩那么多啊,你好丢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忠华扶了扶额,不想面对他。 禁毒支队队长姓周,态度还挺好,一脸笑意地站起来,先后跟顾己和聂忠华打了招呼。 然后他才笑着问:“顾队,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己非常配合:“你说。” 周队看了眼岑虎:“我们能把这不知死活,专门往人心窝子戳刀子的混账揍一顿么?” 顾己和聂忠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岑虎那混账还在嘲笑别人,顾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维护他,为了两队的和平相处,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便。” 周队手一挥,自作自受的岑警官被禁毒支队的同事们来了个泰山压顶。 聂忠华看时间差不多了,提醒了一声:“闫局来了。” 压在岑虎身上的泰山们一瞬间散开,乖乖巧巧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闫局进来的时候就见岑虎趴在桌子上,皱着眉上去,手上的文件夹重重打在他屁股上:“没大没小!这地方也是让你睡觉的?放了两天假还不够你休息?” 岑虎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一时间你你你我我我地试图为自己解释。 “话都说不清楚!” 闫局又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小子,这样还怎么工作!回头写个三千字的检讨,明天放我桌子上!” 岑虎:“什么?闫局……人家真的做不到哇……” 闫局忍着笑:“再多嘴就加两千!” 岑虎默默坐回去,龇牙咧嘴控诉着这些残酷压迫他的王八蛋们。 顾己等人没一个看他的,一个个乖乖巧巧地翻开笔记本。 和岑虎猜的一样,闫局这次开会,的确是希望顾己他们能够协助禁毒支队。 两队双管齐下,开展一次禁毒缉毒联合行动,来震慑震慑隐藏在钦城的那些贩毒分子。 顾己等人没有异议。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缉毒支队的同事,这次活动是以禁毒支队主导,顾己会和周队一起制定行动计划,关键时刻再出面。 两个支队配合默契,行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直到一周后,岑虎忽然嘟囔了一句:“宋队他们那边忙啥呢,好几天没见人了。” 顾己顺口说:“他去省厅了。” 岑虎更好奇了:“顾队,你咋知道?” 顾己当然知道,宋晏辞去省厅的第一天就给她发了消息,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汇报一遍,她一开始还回,这两天任务有点重,她就没时间回了。 顾己脸不红心不跳:“遇到林一月的时候她提了一嘴。” 岑虎噢了一声:“哎,我还挺想他的呢。” 聂忠华幽幽开口:“等你三千字的检讨写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岑虎咬牙切齿:“姓聂的,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 聂忠华忍不住笑了笑,往他兜里塞了几张叠起来的纸:“帮你写了,左手写的,不用谢。” 岑虎感谢的五体投地,要不是装备在身,他真想痛哭流涕一场:“华华……” “滚。”聂忠华露出的眼睛里一脸嫌弃:“工资分我一半。” 岑虎那点感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耳机里传来周队的声音:“顾队,我们这边完事了,我们之前划出的三个目标点,现在正是时候,该你们上场了。” 顾己等人立马严肃起来:“收到。” 随着顾己一声令下,缉毒支队队员从暗处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们的目标地点。 任务执行完毕,顾己清点队员,汇报情况,检查是否有受伤队员。 结束这些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一行人疲惫地往办公室走,还没到门口呢,顾己就鼻子轻皱,紧接着耳朵也动了动。 她闻到了熟悉的烤猪蹄味道。 很快她又听到岑虎说:“我是饿晕了吗,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 下一刻宋晏辞走出来,他靠在办公室门口,侧着脑袋吊儿郎当的:“各位,史上最帅的外卖员给你们送温暖来了,感动不感动?” 看他那样子,顾己没忍住扯了扯唇角。 岑虎已经跳了起来,冲过去抱着宋晏辞就亲了一口:“宋队,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爱你!” 宋晏辞也跳了起来:“岑虎!你疯了!老子脏了! 你他娘的要不要脸啊!你这样我要做三个月噩梦的!” 岑虎才不管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聂忠华一本正经走过去,略显同情地给他递了张纸巾:“谢谢,但是请你节哀。” 说完,他也快步走了进去。 宋晏辞看着顾己委屈至极:“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队员?他们已经开始对我的身体打起主意了。” “忍忍。” 顾己走上去,见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袖子挽上去,露出他受伤的小臂,双腿修长的不像话。 她忽然想,要是他胳膊没受伤,这个画面一定特别养眼。 就像她的小马驹长大后,驰骋在草原上那样养眼。 但其实,现在就很养眼。 “擦擦。” 她进了办公室,压着笑:“来的路上他吃了两份臭豆腐。” 第60章 林木 因为岑虎的两份臭豆腐,宋晏辞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单位又洗了三次脸。 然后宋晏辞又在他们那个“宇宙最强警员群”里严肃控诉了岑虎的所作所为。 顺便单方面取消了岑虎最强警员三号的头衔。 林一月给顾己发消息,全程直播老大的幼稚行径。 顾己好奇:最强警员二号是谁? 林一月回她:聂忠华呀。 顾己又问:谁起的群名? 林一月说:当然是我们英明神武的老大啦。 后面还坠着一串哈哈哈哈哈。 顾己不用想就知道最强警员第一名是谁了。 确实挺英明神武的……。 林一月刚发完这条消息,重案组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齐飞接起电话:“重案组,请讲。” 宋晏辞看过去,齐飞也看了过来,他放下电话:“老大,来活了。” 宋晏辞一改刚才的懒散,站起来就往外走:“通知老郑,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让他直接去目的地。” 林一月紧随其后给郑沛打电话。 宋晏辞步子跨得很大,挽着袖子:“老齐,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齐飞跑出来:“接警员只说城北乐安路一处私人住宅发现一具尸体,住宅大门紧锁,所以内部具体情况还不明朗。” 宋晏辞脚步稍微缓了缓,眸中带着沉思:“城北乐安路……那边应该是五年前划分的拆迁区,我听说上个月已经正式开始拆迁作业了。” 林一月通知完郑沛追上来:“老大,按理说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送到咱们重案组来啊,啥也没说清楚,咱们不会白跑一趟?” 宋晏辞上了车,忽然想到了什么:“林一月,城北分局刑侦队队长是不是换人了?” “是啊。”林一月说:“上个月刚换的,叫……叫什么……噢,叫林木。” 宋晏辞嗤声一笑:“怪不得,老齐,开车,开快点。” 齐飞发动车子,有点好奇:“老大,啥叫怪不得,你俩认识啊?” “算是。”宋晏辞笑了笑:“既然案子送到咱们手上,那就没问题了。” 林一月和齐飞更不懂了,两人双双问:“为啥啊老大?” 宋晏辞无语地朝两人翻了个白眼,强迫自己找回点耐心:“案子第一时间肯定是送往所属辖区,所以林木肯定带人去过了,他一看,知道案子最终都得送到咱们手上,电话才会打到咱们这儿来。” 齐飞问:“然后呢?” 宋晏辞磨了磨牙,眼尾挂着笑:“那小子堵着气呢。” 齐飞更不明白了:“那然后呢老大?赌啥气?你辜负过他?” 宋晏辞一巴掌拍过去:“辜负你大爷,然后然后然后,你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么?要不你以后叫然后好了。” 齐飞车子开得又快又稳,面上却是委屈至极:“我想了啊,我脑瓜子想破了都不知道他为啥跟你赌气,你不说我哪儿知道啊。” 宋晏辞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哟。 林一月在后排啧地一声,满是嫌弃:“很简单,老大跟这位林木队长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两人长久不见甚是想念,结果人家去当城北分局大队长,咱们老大还要从我这个小跟班嘴里知道,所以赌气呗,所以才不告诉我们案发现场的情况。” 齐飞消化了半天,忽然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林一月晃了晃脑袋,摇了摇手机:“科技这么发达,查啊!” 宋晏辞笑了一声没说话,瘫在座位上给林木发了条消息:“哟,林大警官气性还挺大嘛。” 林木没回。 直到他们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宋晏辞才收到他的回复。 滚。 宋晏辞他们一到,守在房子外面的两个城北分局警员立马笑了起来,跑过来跟宋晏辞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轻点的朝宋晏辞伸手:“宋队,我们队长说,东西给我们就行啦。” 齐飞凑上来:“啥玩意儿?” 年轻警员笑眯眯地看着宋晏辞:“我们老大说,看守犯罪现场费,您心里清楚的呀。” 宋晏辞似笑非笑,咬着后槽牙,拿出手机给林木转了账。 并且非自愿附言:本人自愿转账! 林木瞬间收款,给警员发了消息,两个警员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给宋晏辞回。 警员刚走,郑沛也赶到了。 他接过林一月递过去的防护用品穿戴:“什么情况?” 宋晏辞戴着手套:“我们也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呢。” 郑沛哦了一声:“这不是林木辖区的案子吗,他没来?” “他的人刚走。”宋晏辞忽然一皱眉:“你知道他调到城北分局了?” 郑沛理所当然:“知道啊。” 宋晏辞歪着脑袋:“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郑沛已经穿戴完毕朝里走了,又转过身来:“宋队多忙啊,动不动就失踪,谁能联系得上您?” 宋晏辞有点心虚。 郑沛刚要推门进去,看到门上的大锁:“什么意思?不给人进去?” 宋晏辞走上去,看了看锁,眉头一拧:“老林他们真没进去?” 郑沛已经让开了,踮着脚看里面的情况:“你说什么?” 宋晏辞从兜里掏出个盒子,盒子里取出个卡子,自顾自开锁:“老林既然把案子转给我们,那就说明他知道里面的情况,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说的大门紧锁,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咔嚓一声,锁一开,宋晏辞放好卡子。 郑沛的声音正好传了过来:“他估计在这儿看的,我去,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宋晏辞见他站在左侧十步远的地方,没来得及开门就朝着他那边去:“怎么了?” 郑沛朝他招手:“你过来,有点刺激。” 明明门已经开了,但宋晏辞和林一月他们都朝着郑沛那边去了。 郑沛所站的地方正好能透过窗帘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况,林一月先凑了过去,吓得一个激灵:“妈呀,什么鬼东西!” 齐飞顾不得林一月一脚踩在他脚上,急着凑过去:“什么什么,给我瞅瞅啊!” 看他们这样子,宋晏辞撇撇嘴,转身就往住宅走。 门一推开,骇人的一幕映入眼帘。 侧对着大门的墙上,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呈大字型被钉在墙上。 他的眉心,两肩,胳膊,手心,双脚,分别被又粗又长的铁钉穿过血肉钉在墙上。 九根长钉,将他像标本一样钉在墙上。 血液从他的身上流下来,已经在地上积聚成厚重的一滩,空气里散发着血液腥臭的味道。 而在尸体上方,一枚十字架悬挂于他的脑袋之上,幽幽的灯光照射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两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撑着鼓鼓的,但嘴巴却是紧闭的,眼睛瞪得很大,一张脸扭曲而又诡异。 第61章 诡异 郑沛走进来,更清楚地看到尸体的情况,啧啧一声:“你看那个十字架,有点意思啊。” 宋晏辞目光凛冽:“林一月,去了解一下是什么人报的案,尤其问一问对方是怎么发现里面的情况的,还有这处宅基地之前的使用人,老齐,让咱们的人赶紧过来,警戒线尽快拉起来。” 林一月和齐飞一一应了,执行任务之前,两个人也进去看了一眼,双双呆在原地。 “我靠,凶手这是做法呢?” 齐飞目瞪口呆,顺便挡住了林一月的眼睛:“这也太他娘的刺激了,你个小姑娘就别看了,辣眼睛。” 林一月打掉他的手:“你挡着我干啥!就那么三厘米的东西我是不能看了是?我是警察好不好,我是光荣的刑警,什么没见过。” 郑沛笑了笑,转过身来:“一月啊,你别说,我就欣赏你这种人。” 林一月挑眉,嫌弃地瞟了齐飞一眼出去了。 齐飞委委屈屈,哼了一声,也出去了。 他们走后,宋晏辞和郑沛上前查看死者情况。 两人同时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很快郑沛就说:“老宋,从血迹干涸情况来看,死者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周了。” 宋晏辞嗯了一声,抬头去看死者,那双阴诡的目光正空洞而又涣散地对着他。 “老郑。” 宋晏辞叫郑沛,指着他的脖子和掌侧内侧:“大动脉都被切开了,这应该就是地上这摊血的来源。” 郑沛起身,脸色凝重:“这几根钉子会带给他无尽的痛苦,而大动脉破裂导致的血液流尽,应该就是导致他最终死亡的主要原因。” 宋晏辞在四周扫了扫,找到两把椅子搬过来,郑沛很自觉,两人一起站了上去。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眉心这根钉子是最后才钉上去的,不然以这根钉子的粗壮程度,钉上去的时候他就没命了。” 宋晏辞说:“他嘴里是什么?” “你下去。”郑沛踹了他一脚:“在我徒弟没来之前,你给我递工具。” 宋晏辞刚跳下去,郑沛就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嘴巴被胶水粘住了。” 宋晏辞见他捏了捏死者的两颊,问他:“需要什么东西?” 郑沛叹了口气:“先给我一点酒精,我试试,粘的不算很紧,凶手应该只是担心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宋晏辞将他需要东西递上去:“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是法医,不是神棍。” 郑沛笑骂:“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位?你知道我这么干活有多痛苦吗?” “快了。”宋晏辞说:“我都听到警车的声音了。” 郑沛瞪了他一眼:“真是狗耳朵,我怎么没听到?” 宋晏辞笑他:“年纪大了就这样。” 郑沛懒得理他了。 宋晏辞在下面查看现场的情况,随口问郑沛:“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 经过酒精的擦拭和摩擦,死者的嘴巴开了一条小缝,他松了口气:“月中应该就能出院了。” 宋晏辞清理开手边的东西,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就好,到时候我去看她。” “好。” 郑沛呼了一口气,脸色似乎更凝重了,他叫宋晏辞:“老宋,我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宋晏辞走过去:“怎么?” 郑沛清理出死者嘴里的东西,嗤笑一声:“瞅瞅,这是什么?” 宋晏辞又爬了上去,看到他从死者嘴里清理出的糖果和白色药片,以及一些晶体物。 两人相视一看,郑沛耸了耸肩,阴阳怪气的:“通知缉毒支队,你们又要联合侦查咯。” 他跳了下去:“这么多种类的玩意儿吃进去,他现在到底是过量吸食毒品还是失血过多而死我就更好奇了。” 宋晏辞下来拍了现场照片和那些毒品照片给顾己发了过去。 门外齐飞跑了进来:“老大,同事们到了,警戒线也拉好了,这边是拆迁区,所以还好,没有什么人来看热闹。” 宋晏辞嗯了一声,同时声音也有点沉:“但是相应的,这里也没有什么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是个作案的好地方,行了,先让咱们的人把尸体取下来让老郑检查,等顾队他们过来。” 齐飞叫了几个人进来处理尸体:“老大,怎么顾队他们也要来?” 宋晏辞晃了晃手中的物证袋:“死者口腔残留着大量毒品。” 齐飞走上来一看,低声骂道:“他妈的,这么个吃法,是怕自己没那么快见阎王爷吗!” 宋晏辞冷笑,转过身看着死者头上的十字架和他眉心粗长的钉子。 “你看看他的死亡姿势,再看看那灯光照耀下的十字架,人家见的可能不是阎王爷,也有可能是耶稣。” 林一月也进来了,声音幽幽地:“凶手也太残忍了,你们看他头上那盏灯,到现在还亮着,这要是半夜三更,月黑风高,这里漆黑一片,就墙上这点光,光下面一个人被钉在上面……” “啧……”她一个激灵:“哎咦~我的鸡皮疙瘩哟。” 同事们正忙着将尸体取下来,宋晏辞他们往后退了几步,宋晏辞问林一月:“林一月,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林一月立马认真起来:“我联系了拆迁办,他们说这里的拆迁作业虽然已经开始了,但要拆到案发现场,至少还得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待会会派这里的负责人跟我们接洽,全程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 “嗯。”宋晏辞又问:“关于报案人呢?” “这个啊。” 林一月掏出一副变色眼镜戴上:“我联系了城北分局刑侦大队,根据他们的说法,报案的是四个高中生,是这里以前的老住户,过来缅怀过去的,就郑法医刚才发现的那个地方,也是他们发现尸体的情况,他们没有拨打报警电话,而是直接拍了照片去的城北分局。” 她说着拿出手机调出照片递过去:“呐,这是他们给我发来的照片,我对比过了,没有问题。” 宋晏辞检查了一遍,又问:“那这套房子的户主呢,查了没有。” “当然啦。” 林一月将手上的平板递了过去:“宅基地使用人的信息在这儿了,该说不说,我是真羡慕,你们看这个地方,距离市中心很近,而且这里都是自己的宅基地,这些房子都是自建房,这么一拆,啧啧……人跟人的命哟,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宋晏辞滑动屏幕看完所有资料,那边受害者的尸体正好被取了下来。 他把平板塞给林一月:“别羡慕了,你羡慕的那位刚从墙上下来。” 林一月愣住了:“啊?” 林一月愣住的时候,宋晏辞又指了指她的眼镜:“你干嘛呢?” 林一月矫情了起来:“我年纪小,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我遮一遮……” 宋晏辞:…… 齐飞:“你得了!” 郑沛:“说得甚有道理。” 第62章 伤疤 顾己和聂忠华等人是在执行完最后一次和禁毒支队的联合行动后,才收到宋晏辞发来的消息。 几个人没来得及回局里,又匆匆赶到了案发现场。 此时郑沛刚对尸体做完初步尸检。 宋晏辞看到他们进来,顾己的右胳膊上满是血迹,他跑上去:“你受伤了?老郑,你快过来看看!” 郑沛刚站起来,顾己就挽起袖子:“没事,抓了几个瘾君子,有人吸高了搞自残,救人的时候沾上的。” 自从顾己来警局后,穿的都是长袖,刚才一挽袖子,宋晏辞就看到了她胳膊上交错在一起几道疤痕,虽然沾染着血迹,但也看的出来有两条伤痕特别明显。 岑虎就站在顾己身边,一打眼看过去也是眼神一紧。 他下意识看了聂忠华一眼,聂忠华仿佛见怪不怪,将人一扯就走:“咱俩去看看现场情况。” 郑沛听到了顾己的话,走过来踹了宋晏辞一脚:“我是法医,不是你的私人医生,使唤我的时候别搞得我们关系有多好行吗?” 他话音刚落,也看到了顾己胳膊上的伤疤,怔了一瞬后立马移开了目光。 顾己扯了扯嘴角,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往墙上的十字架上扫过去:“什么情况?” 宋晏辞递过来防护工具:“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5~28岁之间,死亡时间一周以上,被人以大字型钉在墙上,脖颈和手腕部位的大动脉皆被割破,唇瓣被胶水粘住,口腔内有大量不同种类的毒品,所以目前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食用大量毒品而死。” 几个人走到尸体跟前去,岑虎睁大眼睛:“我靠,这是做法现场啊这是,瞅瞅这大钉子,比我手指头都粗。” 宋晏辞继续道:“值得深思的一点是,除了身体其他部位主要起到固定尸体的钉子外,他眉心的铁钉似乎含有诅咒意味。” 顾己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口腔:“这么多种类的毒品全都塞进口腔,就算是瘾君子都干不出,他的口腔和唇角都有糜烂痕迹,应该是被人暴力塞食的缘故?” 郑沛一肩膀将宋晏辞撞开:“你说的没错,死者体内一定还残留着大量毒品,他应该没有自主吸食的能力,因为他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已经在墙上了。” 宋晏辞和顾己一同开了口:“凶手作案手法具有强烈的报复和诅咒心理。” “而且死者身上有多处击打伤,主要集中在腰腹和心脏部位。” 郑沛继续说:“凶手和死者之间的矛盾有点深啊……” 顾己站起来,看向十字架以及墙上残留的血迹:“那么,凶手是怎么把死者弄上去的,他是否还有同伙?毕竟要把一个成年男性钉在墙上,无论对方是清醒还是昏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晏辞和郑沛刚要开口,就见顾己抬起死者的脑袋,看向他脖颈被勒的痕迹,而后她又拉开盖在死者身上的遮盖布,在已经布满尸斑的尸体腋下发现相同的痕迹。 郑沛一笑:“看来顾队很有经验啊。” 顾己礼貌一笑,看向房顶的横梁:“所以,凶手应该是通过绳子,以房梁为支撑点,将尸体送上去的,是?” “是。”郑沛点头:“但我能确定的一点是,尸体被送上去的时候还活着。” “所以死者正确的死亡顺序应该是凶手先对他拳打脚踢,出了一口气后,通过绳索将人送上墙,这个时候凶手需要用铁钉将人固定在墙上,而且我觉得,他一定会在死者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向他喂食这些毒品,最后才会割破他的大动脉,一切完成后,他才会在死者眉心钉上一根具有诅咒意味的最后一根铁钉。” 宋晏辞说完感慨:“还是人才懂得怎么折磨人啊。” 一直沉默的聂忠华这时候问:“那么,死者身上没有找到凶手的相关线索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别看这个地方又脏又乱,但凶手很聪明,他进来之前一定做了万全的措施,所以无论是殴打痕迹还是其他痕迹,都只有死者的,没有凶手的。” 岑虎挠了挠脑袋:“不应该啊,按照尸体的高度,凶手就算再高,也不可能站在地上就能完成他的整个谋杀过程,他总得站个凳子上去啊。” 聂忠华的声音在一堆破旧的家具聚集处传来:“我检查了,除了现在放在墙下的那几张椅子,现场没有第三人使用过的利用物。” 墙下的那几张,是宋晏辞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使用过的。 宋晏辞接着他的话说:“这几张椅子使用之前我也检查过了,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我认同老岑说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凶手将使用过的工具集中销毁了,毕竟现场……” 宋晏辞话刚说到这儿的时候,齐飞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大!好家伙,我发现了!” “你发现什么了?” “距离案发现场一百米的方向,有个公共露台,我带了几个兄弟上去看了看,好家伙,有人在上面烧过东西!” 齐飞戴着手套的手竖起了那半截木棍:“老大,你看这玩意儿你熟悉不?” 宋晏辞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东西走到他们刚才用的椅子跟前,对着椅背的横梁比了比:“的确是同一套。” “而且我检查过附近的房子了,其他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一样的椅子。” 齐飞甩了甩脑门的汗:“就是有点可惜了,其他东西都烧成了灰烬。” 顾己走了过来:“带我去看看。” 齐飞又带着众人去了公共露台。 过去的路上,顾己问宋晏辞:“林一月呢,她去哪儿了?” “拆迁办那边派了人过来,她正在跟对方交涉,完事后我让她尽快回去调查死者的身份信息。” 宋晏辞扫了一眼,她这会又把袖子扯下来了。 他忽然拽住顾己的胳膊:“你等一下。” 别说顾己,就连齐飞他们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宋晏辞。 “你们先去。”宋晏辞拉起顾己对聂忠华说:“我们马上过来。” 聂忠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扯上岑虎和齐飞走了。 岑虎被他扯着,小声说道:“卧槽,你看到了没有,咱们顾队的胳膊?你到底看到没有!” “我没瞎。”聂忠华说。 “我看到的时候心灵都震撼了!” 岑虎压着声音:“然后我又觉得这他妈的也太帅了,可是我很快又觉得……” 齐飞还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岑虎叹了一口气,对聂忠华说:“我又觉得,我们顾队可是个姑娘家啊,长得那么好看,她以后怎么嫁人呐,万一以后她看上的狗男人嫌弃她……” 聂忠华捂住他的嘴:“可以了,那个狗男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不知道为什么,云里雾里的齐飞总觉得聂忠华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狗字发音有点重。 第63章 纸钱 宋晏辞拉着顾己往前走了没多久的时候,江克的车子正好开了进来。 宋晏辞招手让江克下来,对顾己说:“江克给你带了件干净衣服,你上去换了。” 顾己看向他,没有拒绝,而是说:“为什么要上去,直接给我。” 江克将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了宋晏辞。 顾己直接去解衬衫的纽扣,江克一看立马转过身去了。 宋晏辞的脸腾地热了起来。 顾己解开扣子,去拿宋晏辞手里的衣服,见他两只耳朵红的不像话,疑惑道:“宋晏辞,你怎么了?” “啊?” 宋晏辞顶着一张热的火烧火燎的脸看向她:“我……我没怎么啊,就是这个天……” 顾己已经脱了衬衫,宋晏辞这才发现人家还穿着背心。 他就说,顾己怎么可能那么没脑子! 那一瞬间宋晏辞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八百八十八句臭不要脸。 但很快,顾己上臂的伤痕又猝不及防地映入宋晏辞的眼眸。 相较于他们刚才看到她小臂上的伤痕,她上臂的伤疤更显得叫人心口一凉。 她很快穿了衬衫,表情平静地系上扣子:“你们都很介意吗?” “什么?”宋晏辞不明就里地问。 顾己整理好衬衫,围绕在身边的血腥味消失了。 她想了想还是挽起了袖子,光明正大地露出伤疤:“女人身上有点伤,你们都很介意吗?” “没有。” 宋晏辞摇头,眸光诚挚:“至少以我对这几个人的了解和我们对这个职业的了解来说,没有人会介意,只是会觉得有点后怕。” 他说完,两手交叉撩起衣服,转身背向顾己:“我也有。” 顾己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看到上面两处枪伤,三处刀伤,还有他肩胛骨的位置似乎是烫伤。 宋晏辞放下衣服转过来:“大家只是会对你的来历和过去产生好奇,关系好点的,会对你过去的经历感到后怕和庆幸,至于我……” 宋晏辞放下衣服:“我只是有点生气。” 顾己皱眉,把换下来的衬衫叠叠放进袋子里:“你气什么?” 宋晏辞从他手里拿过袋子扔给江克,跟她往回走。 “女孩子原本就有穿得漂漂亮亮的权利,想穿裤子就穿裤子,想穿裙子就穿裙子,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相互理解,就算是普通的善意和好奇,都足够给别人带来困扰,你一直穿着长袖,不就是因为这个?” “不希望别人关心,不希望别人好奇,更不希望别人对此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继续说:“因为在你眼里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你并不希望别人拿着它说三道四或者去宣扬,不是吗?” 这番话让顾己停下来多看了宋晏辞一眼,她忽然一笑:“宋晏辞,所以你是在生气我不能穿裙子?” 宋晏辞也笑:“嗯,你可以不喜欢,但万一哪天想试试呢,却因为身上的伤疤放弃尝试,我有点不爽的是你原本可以,但不得不放弃。” 两人走到地方往露台走,走了一半顾己才说:“我没那么脆弱,至于裙子,我想穿就穿。” 那些伤疤是她的军功章,是她保护这片山河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带给她苦恼和困扰的累赘。 她不觉得骄傲,但也绝不会因此而自卑。 人的嘴而已,如果足够强大,是可以忽略他们说出的话和不怀善意的目光的。 她又说:“我只是不喜欢别人会因此来探寻我的过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露台,聂忠华他们转过来,看到宋晏辞和顾己都穿着白衬衫。 “啧啧……” 齐飞挽着胳膊感叹:“男的俊女的酷,哎呀,老聂,咱们两个部门联姻好不啦,那一定是警局佳话。” 这次岑虎不跟着凑热闹了,他坚定地站在了聂忠华这边,两人异口同声:“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岑虎又补了两句:“臭不要脸,胆大包天!” 齐飞撇着嘴:“虎虎,你怎么这样啊,我们老大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配得上你们顾队的好不啦。” “呸!”岑虎嫌弃地朝他龇了龇嘴:“我们顾队才来几天,这就想撬墙角,休想!” 那边,顾己和宋晏辞上来,顾己看到燃烧过的灰烬,和宋晏辞过去看了看。 从这堆灰烬的程度来看,齐飞能找到烧成半根的椅子零件纯属奇迹。 再加上前两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这堆灰烬还残留着少数湿意,聂忠华那边找了跟木棍过来,将聚集在一起的灰烬挑开了。 “等一下。”挑到一半的时候顾己忽然开口,抬手挡住了聂忠华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棍子。 等顾己从里面扒拉出一点残屑的时候她才问:“这是什么?” 宋晏辞戴着手套将东西拿起来,几个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宋晏辞才说:“有点像纸钱……” 齐飞和岑虎一起问:“这地方怎么会出现纸钱?” 顾己扔了棍子,也戴上手套,直接在灰烬里扒拉,一番寻找,又从里面找到了几片纸钱碎片。 “周围再找找,看有没有一样的纸钱碎片。” 顾己一开口,几个人立即分散开来,认真检查露台上的角角落落。 一番忙碌,宋晏辞和聂忠华那边又找到了几张相似的纸钱。 “这地方为什么会出现纸钱碎片?” 岑虎嘟囔着:“这东西不是应该用来祭奠亡人的嘛,难道说是以前的住户残留下来的?” “不会。” 顾己摇头:“一开始找到的纸钱碎片在灰烬中,后面找到的碎片都在天台角落处,只可能是燃烧的时候有碎片被吹出去,不太可能是外围的碎片被吹过来。” “不是……” 齐飞打了个激灵:“凶手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把人杀了,销毁作案工具的时候还良心发现给死者烧点钱下去花?有点善良,但大可不必……” 顾己看着物证袋里的纸钱碎片:“至少初步来看,这东西就是凶手留下的,至于他的目的,咱们只能往下查了。” 几个人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现场没有再遗漏下来的线索才离开露台。 刚从露台下来,宋晏辞的电话就响了。 “是林一月。”宋晏辞跟大家说了一句就接了电话:“怎么了?” 顾己等人听到是林一月的时候就往前走了,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宋晏辞语气严肃地叫住他们:“顾己,又出案子了。” 顾己转过来:“什么?” “警方分别在城郊一处山上和一处居民楼发现了两具类似的尸体,林一月初步分析作案手法和这里相似。” 宋晏辞脸色沉重:“顾队,我觉得咱们得兵分两路了。” “好。”顾己点头:“我们去城郊,你们……” “城郊有点远,我们过去。” 宋晏辞不由分说:“让老郑跟你们一起过去,我们那边的话,我打电话叫个支援就行。” 顾己难得推脱:“就听我的,我们去郊区,这边你们收尾,到时候局里汇合。” 顾己话音刚落,林一月就发来了案发现场的地址。 “别争了。”顾己晃了晃手机:“郑法医,咱们走。” 郑沛喜滋滋地跟上顾己,路过宋晏辞的时候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一脸得意的样子。 第64章 肾虚 为了最大程度地确保现场不遭到破坏,林一月打电话给宋晏辞的时候,宋晏辞就让她先赶到了城郊案发现场。 顾己他们到的时候,林一月已经带人拉起了警戒线,现场也保护起来了。 “我去,我现在确定了,这个凶手是真的有点变态,多大仇多大怨啊,这么杀人。” 岑虎一下车就看到远处那具吊在树上不着寸缕的尸体:“吊就吊,衣服都不给人家穿,好尴尬呀,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尸体悬挂在空中,地上一滩血迹。 顾己站在车边扫视了一圈四周,面色不怎么轻松:“这地方人迹罕至,周边根本没有摄像头覆盖,凶手很会选地方。” “但他选择的作案地点最终目的都是被人发现。”聂忠华说。 顾己往前走:“当然,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偏僻又最终会被人发现的现场,就是为了让受害者无法求救,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他会给死者求救的机会,但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 郑沛拿着自己的工具箱下来:“从拆迁房里的死者情况来看,你说的没错,凶手要给死者营造的,是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就是不知道这位的承受绝望用了多长时间。” 他们拉起警戒线进去,此时林一月正饶有兴致地围着尸体转圈圈,看到顾己等人到了,她跑了过来,甚至有些隐隐地激动:“己己,我发现了个问题!” 顾己问:“什么?” “吸毒真的影响那玩意儿变小哎!” 林一月瞪圆了眼睛,甚至还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我去,就这么点,比拆迁房死者的都要小,你说他们图啥啊!图变小?” 聂忠华和岑虎默默走开了。 郑沛哈哈大笑:“一月啊,要不你转行,来我们法医科给我帮忙。” 林一月失笑:“郑法医,你的助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好,我就是个社畜,我哪儿配哦。” “你还别说,你真适合。” 郑沛蹲下身打开工具箱:“上面给我派了个新的实习生过来,小伙子理论知识扎实的很,就是有点内向,每次看到尸体都脸红心跳的,尤其是涉及关键部位,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他们那位爱哭鬼戚铭同志。 林一月带着他们来到尸体跟前:“嗐,郑法医,你要给年轻人多点机会,谁年轻的时候都有放不开的时候,习惯成自然。” “但愿喽。”郑沛笑了笑,看向顾己:“顾队,这尸体你怎么看?” 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是个小坡,尸体悬挂于坡上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枝丫上。 枝丫并不算很高,但从粗壮程度来看,上面挂两个成年人也是撑得住的。 顾己戴上手套走上去:“法医学上,自缢身死应该是双眼闭合,但死者现在双目瞪圆,目露惊恐,但他唇口发黑,又符合自缢身死,至于是否皮开露齿……” 她轻轻捏了捏死者两颊,发现对方双唇也被胶水粘住,两颊鼓鼓的:“很有可能和拆迁房的死者一样,口腔被塞了毒品,死之前肯定也受了很大折磨,我有点好奇的是,为什么凶手要切开他们的大动脉呢,而且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应该是还没自缢的时候就切开的。” 郑沛走上去,查看死者耳后和双腿双脚,招手让顾己他们来看:“你们看他耳根后的擦伤,还有他的膝盖内侧和双脚,都有在挣扎的时候造成的摩擦伤,而且脚尖垂直向下,腿上有血荫,的确符合自缢,很有可能,两种死亡手段是同时进行的。” 岑虎问:“也就是说,凶手逼迫死者吃下大量毒品,然后脱光他的衣服,切开他的大动脉,把他挂上去,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自缢而死?” “基本就是这个可能性。”郑沛招呼聂忠华:“先把尸体弄下来,看这样子,死亡时间应该比拆迁房那个要早点。” 聂忠华立即叫了两个警员过来,几个人联合将尸体弄了下来。 顾己走过去盯着绳结:“是绞刑结。” 林一月没听清,问:“己己,你说什么?” “绞刑结。” 顾己指了指死者上吊的绳结:“也叫终结者吊扣或者萨达姆结,古代处决犯人就会用这种绳结,但现在基本都会用来钓鱼的时候绑鱼钩。” 林一月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凶手是个喜欢钓鱼的人?” “有这个可能。” 顾己说:“但也不尽然,因为这个绳结并不少见,也不是只有钓鱼的人才知道。” 此时尸体已经被放在了尸架上,郑沛开始正式的初步尸检。 “等着啊。” 日头越来越烈,因为钦城的气候条件,尸体已经开始发出了腐臭味,郑沛面不改色:“我先把这位大哥的嘴巴撬开。” 因为尸体暴露在荒郊野外,尸体腐烂速度较快,所以死者嘴部的胶水并没有那么难处理,但当郑沛分开死者唇瓣的时候,纵然大家都带着口罩,但那股腐臭味还是让人生理不适。 除了郑沛和顾己。 林一月和岑虎以及守在旁边的两个警员实在忍不住跑到远处干呕去了,聂忠华好歹还在苦苦坚持,甚至往顾己手里递了几个物证袋。 郑沛侧头,用肩膀沾了沾耳边的汗水才低头从死者口腔往出来清理里面的毒品混合物。 顾己一边协助他,一边叫了一声:“纸巾。” 聂忠华立马掏出纸巾递了过来。 顾己帮郑沛擦了汗,听到他重重呼了口气:“老天爷哟,顾队,你可真是救了我老命了,你不知道我这一会儿被这汗珠子弄得多难受。” “大概你易出汗体质。” 顾己一本正经又帮他擦了擦汗:“我认识个老中医,回头介绍给你。” 郑沛看向她,动作都停滞了:“你说什么?” “汗多可能是肾虚,我给你介绍老中医。”顾己情真意切又说了一遍。 郑沛叹了口气:“顾队,你抬头看看太阳。” 顾己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郑沛义正言辞:“很热,这大太阳,晒得人脑袋顶发疼,你没感觉到吗?” 顾己想了想:“还好,习惯了。” 他们在热带雨林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可痛苦多了,这才哪跟哪儿啊。 “我是晒的。” 郑沛清理完死者口腔的东西,为自己正名:“我真的是晒的,我的肾很好,你不要看不起我。” “昂。”顾己说:“你肾挺好的郑法医,我知道了。” 扑哧一声,聂忠华没忍住笑了出来。 郑沛有点挫败。 顾己封闭物证袋,刚要递过去,郑沛忽然一拧眉:“等一下。” 顾己手一停。 “这个打开。” 郑沛指了指顾己手上的物证袋,见她打开后,拿着镊子从里面夹出一颗沾染着粘液的药片。 “西地那非?” 郑沛说完看向顾己:“顾队,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65章 宝贝 宋晏辞那边。 宋晏辞和齐飞收尾完第一案发现场,才带着队员赶往第三案发现场。 “老大,我了解过了!” 一下车齐飞就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星辉小区去年年初才交付一期房源,二期三期和别墅区要到今年八月份底才能交付。” 宋晏辞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到几辆装修公司的车开了进去:“所以入住率还很低,大多数房子正在扎堆装修。” “是啊。” 齐飞握着拳头很愤怒:“这样的话,凶手要弄进去一个人可太简单了啊,随便一个箱子啥的,伪装成装修公司的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进了小区,里面已经有物业管理人员等着宋晏辞他们了。 出了这种事,开发商气的脸都是黑的,连带着物业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着宋晏辞他们的物业管理人员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散下去的巴掌印。 都不容易。 进电梯的时候,宋晏辞把手里刚买的冰水给他递过去:“先冰一冰,别肿了。” 物业苦笑一声,没拒绝宋晏辞的好意。 宋晏辞这才问:“您贵姓?” “我姓朱,叫朱子辉。”物业笑了笑:“你们叫我老朱就行了。” 宋晏辞也笑了笑:“朱大哥,你先跟我们说说你们发现尸体的具体情况,这对我们很重要。” “是这样。” 说起这事,朱子辉也是气的不行:“我们这个小区主要是两梯四户,一期刚交付不久,最近正是装修旺季,谁都想不到会出这事啊!” 宋晏辞说:“具体一点呢,关于案发的那个房子和死者的身份你们知道多少?” “是这样。” 朱子辉缓了口气:“早上一栋1单元1703的业主给我们打电话,因为她人在外地不方便,但是马上要装修了,装修工人要进去量一下尺寸,希望我们帮忙开个门,那谁知道……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个死人啊!” 宋晏辞拧眉:“所以发现尸体的房子是其他业主的?” “是啊!”朱子辉说:“我们第一时间跟业主确认过了,业主根本不认识死者。” 齐飞问:“那死者是怎么进去房子的?” 朱子辉叹气:“我们也不清楚啊!除了业主和物业,应该没有其他人有房子的钥匙,除了今早,物业和业主都没进去过房子。” 电梯到了17楼,一行人出去,已经有局里的同事提前过来看守现场了。 “宋队。” 有队员上来给宋晏辞递过来手套和脚套:“在我们之前,物业和开发商都上来过,所以现场能够发现的脚印有点杂乱。” 简而言之,现场脚印线索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破坏了。 “好。”宋晏辞还是做了防护:“陈法到了没有?” 队员还没说话,房子里已经传出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爸爸到咯,乖儿砸。”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的功夫,齐飞已经冲进去了:“陈法?竟然是你啊陈法,你啥时候来的钦城啊?” 正在检查尸体的男人头发花白,但一抬头看到那张脸,最多也就三十岁的年纪,长得还不赖,所以显得那一头少白头的头发还看得过去。 齐飞似乎跟他很熟:“啧,果然休假能让人变得年轻又帅气。” “可不是?” 男人举着胳膊站了起来:“所以哥哥我休到你们这儿来了,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被某些臭不要脸地叫来加班了。” “我们林一月都没你这么矫情。” 宋晏辞进来,看向阳台方位的受害者身下大滩的血迹:“闫局叫的又不是我叫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啊。” “死鬼!”陈敬隔空踹了他一脚:“要不是某个狗东西,闫局能知道我在钦城?” “爹回头补偿你。”宋晏辞嘿地一笑,走到尸体跟前:“现在先对爸爸的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陈敬翻着白眼,但也配合他:“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8岁~35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一周,生前承受过凶手勒毙的折磨,但这并非致死原因,只是让他饱受折磨,你看他的眼球,眼球突出,布满血丝,能理解?” “嗯。” 宋晏辞蹲下身,不出意外看到死者鼓起的两颊和被胶水粘住的嘴唇,唯一不同的应该是这位死者应该试图张开嘴巴,导致唇部满是撕裂伤。 陈敬也蹲了下来,一条胳膊撑着膝盖,另一条胳膊指着尸体说:“经历过勒毙的折磨后,凶手反绑了他的胳膊,才割开了他的大动脉,反正我也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嘴里的东西。” “不出意外应该是毒品。”宋晏辞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戳了戳尸体,发现尸体纹丝不动。 陈敬挑眉一笑:“他的膝盖到小腿都被强力胶一类的东西粘在地上了,被血盖住看不出来。” 宋晏辞沉着眼眸站起来,站在尸体身后,下蹲到尸体跪姿的高度从阳台看过去。 等他看了好一会儿陈敬才问:“我乖儿砸看出什么来啦?” 1703的户型不错,尤其是这个大阳台,从阳台看出去,近看能看到一出湖景公园,稍微远点,能很清楚地看到远处启阳山上的发电大风车,景色是真不错。 宋晏辞站了起来:“至少目前来说,看不出什么来。” 他说完呲了陈敬一嘴:“想要娃就去找媳妇儿,我能给你生出个鬼来,一天天的当你爹我是送子观音啊,赶紧给我把他嘴里的东西弄出来,不然下次别想去海城的疗养院了。” “我去……” 陈敬顿时蔫了:“好哇,有点钱就耀武扬威是,不把你亲亲朋友的死活放在眼里是,你看看我这满头的华发,可都是我为祖国鞠躬尽瘁过的证据,你给我找个好的疗养院能怎么样哦……” 这会儿又亲亲朋友了,宋晏辞走到门口检查门锁情况,顺便回他:“你那是遗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年轻的时候也那样,赶紧干活,干完滚回去看你的海。” 陈敬已经开始干活了,无声嘟囔了好几句骂人的话,最后发出致命一击:“还有我那金光洒满海面的橘色日落。” 齐飞唉声叹气,蹲在旁边给宋晏辞递工具,186的小伙子差点都要哭了:“老大,孩子我连钦城的海长什么样子都要忘了……” 宋晏辞看他的眼神难得地温柔了一点,甚至没忍住想摸一摸他那炸起的一头毛:“傻瓜,你以为你家老大我记得?” 话音刚落,门锁被宋晏辞打开了。 打开门锁内部,宋晏辞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行了,基本确定凶手是撬锁进来的。” 那边,陈敬也将死者口中的东西清理了出来。 他站起来抻了抻脑袋:“宝贝儿,你没猜错,死者口腔的确都是各类型的毒品混合物哦。” 听到那句宝贝,宋晏辞手里的锁差点朝他扔了过去。 第66章 共同 下午四点,两辆车先后开进警局大门,双双停在了停车位上。 陈敬也跟着来了。 宋晏辞他们都下车了,就他还在车上,趴在车窗装潇洒,朝着刚下车还灰头土脸的郑沛招手:“师兄,想我了没有?” 听到这个声音,郑沛转过来看了一眼,他一怔,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宋晏辞:“你从哪儿把他捡回来的?赶紧扔了。” 陈敬这才下车,满是委屈:“他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一点都不想我?” 林一月倒是惊喜万分地跑过去:“陈法医,你回来啦!” 陈敬唉声叹气:“看,除了我们小飞飞和小月月,这个地方都没有人欢迎我,我真的很伤心的好?师兄,你真的很绝情你知道吗!” 聂忠华在顾己身边小声介绍:“陈敬, 局里原来的法医,郑法医的师弟,后来调去了省厅,一年前生病了,一直在海城治疗。” 岑虎也凑过来小声道:“他年纪比老郑大,但入门比老郑晚,他以前可缠着老郑了尤其喜欢逗他,后来调去省厅的时候还哭得要死要活的,老郑可高兴了,跟宋队喝了一晚上的酒庆祝他脱离苦海。” 他刚说完这话,林一月就拉着陈敬过来,指着顾己介绍:“顾队,顾己,我们局里新来的缉毒队长,酷不酷?酷?” 她说完还小声问陈敬:“怎么样,跟我们老大是不是很配?” 陈敬哈哈大笑,跟顾己握手:“女缉毒队长,少见,顾队,我叫陈敬,认识一下。” 顾己跟他握了握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陈敬这才小声告诉林一月:“你别说,你们老大看她的眼珠子都是直的。” 大热天的在这儿打招呼,又跟别人交头接耳地,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郑沛一爪子拎住他的后脖颈:“我们忙着呢,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这儿晃荡,见完闫局去医院看我妈,看完我妈就滚回去养病,别打扰我们工作。” 陈敬后脖颈就跟有什么开关似的,被郑沛这么一抓就跟个小鸡仔一样,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噢,好的师兄,我知道了师兄。” “滚。”郑沛将人一踹:“麻利点,别叽叽歪歪的。” 正好闫局从办公室推开窗喊了一声:“陈敬啊,你磨磨蹭蹭干嘛呢,快点上来!” 宋晏辞那边让后来的警员将尸体都送到法医科才过来:“上楼聊,这次应该是连环杀人案。” 郑沛颤抖着呼了口气:“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去准备尸检呗,仨尸体,可有得忙咯。”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去了缉毒支队办公室,将相关照片资料先打印出来了。 岑虎翻箱倒柜地给大家找零食:“我说宋队,你们怎么每次都来我们队啊,我们这里连饮料零食都没有哎,去你们重案组多好,啥好吃的都有。” 宋晏辞倒是自如得很,已经给他和顾己倒了水,找了地方坐下:“回头给你们搬过来。” 顾己和林一月洗了把脸进来,林一月叹了口气:“哎哟,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去下面洗漱啊,我这条老腿啊……” 顾己无所谓,拍了拍手叫大家:“先说说两边的情况,通个气,顺便确定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宋晏辞站了起来,往她那边移了个椅子,把她的水递过去:“行,我来记录,林一月,那就从你先开始。” 顾己坐了下来:“行,其他人随时补充。” 林一月拍了拍手站起来:“我就知道又是我,行……” 她开口:“首先,6月14日,也就是今天早上九点,我们接到第一起报案,城北乐安路拆迁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我们赶到现场,发现死者死状残忍,凶手作案手法具有诅咒性和报复性,现场我们也都见过了,我就不多赘述了啊,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我们又接到了两起报案,分别在星辉小区和郊区发现两起作案手段相似的尸体,至于案发现场……” “下面我来说。” 聂忠华示意她坐下,拿出郊外的相关照片走到案情板那里,对宋晏辞说:“宋队,我来。” 宋晏辞嗯了一声,回去坐在了顾己身边。 聂忠华边贴照片边说:“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28~35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周这样,发现尸体的时候呈现自缢姿势,脖颈和手腕大动脉也被切开了,死者口腔中和拆迁房受害者一样,也被人暴力塞食了各种毒品混合物后沾上了嘴巴。” 他说完,顾己又补充:“但有一点不一样,在这个死者的口腔中,我们还发现了枸橼酸西地那非片,这个是拆迁房死者口腔中没有的,而且法医初步断定,郊区这位死者应该有性功能勃起和早泄的困难。” 林一月咦了一声,实在有点嫌弃,给齐飞比划:“老齐,你知道吗,真的不能碰毒品,那玩意儿影响功能的很,这位遇害者就……就这么点,那也不是吃药就能管用的啊……” “可以了。” 齐飞扶额:“姑奶奶,我知道他小了,我真的知道了,别说了,好吗?乖,我求你了!” “有啥不能说的……”林一月嘟囔:“你们真的都好敏感哦……” 在场几位男士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有吗? 他们敏感了吗? 宋晏辞清了清嗓子,示意齐飞去贴他们的照片:“那我说说我们那边的情况,案子主要发生在星辉小区一栋1单元1703室,这个小区主要是两梯四户,死者男性,年龄基本和其他两个死者区间相同,死亡时间大概一周,他主要是面向阳台呈跪姿遇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同样的,大动脉也被割破了,嘴里也被塞满了毒品混合物,这位死者膝盖和小腿用了强力胶一类的东西,凶手固定了他的姿势。” 他指了指阳台外面的景色照片:“从死者视角看过去是这样的,目前我还想不出有什么意义。” 顾己看着那些照片:“也就是说,三个死者最直观的相似点是口腔塞满各种类型的毒品,扒光衣服,以及死前都被凶手切开了大动脉,是这样?” “是。” 宋晏辞继续道:“而且都具有强烈的报复性,我现在有点怀疑,凶手选择的作案现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精挑细选,或许跟死者本人也有一定关系,这一点我们还需要深入调查。” 顾己点头的时候,宋晏辞又想到什么,他补充道:“对了,因为星辉小区去年年底才交付一期房源,这段时间正是业主扎堆装修的时候,死者遇害房子的房主和死者并不认识,我检查过了,凶手应该是撬锁进去的。” 顾己问:“我想知道,这个小区的安保情况怎么样?” 宋晏辞摇了摇头:“其实很一般,我们了解过,虽然物业表示装修需要办理相关证件,但如果凶手在装修公司上面下点功夫,其实并不难进入小区,再加上小区还在建设中,人员非常复杂,此外,虽然电梯里有监控,但每梯住户门口的楼道是没有监控的,有经验的凶手要隐藏身份其实并不难。” 岑虎叹了口气:“我们顾队也这么说,凶手很会选地方。” 顾己想了想,问宋晏辞:“宋队,你对凶手有一个初步侧写吗?” 宋晏辞想了想:“有,但不多。” 第67章 组队 宋晏辞走到案情板跟前,从聂忠华手里拿过马克笔。 “目前来说,我倾向于凶手是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之间,他有足够的时间物色自己的作案场所,力气很大,大概率经常健身,性格方面……我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想法,就先不误导大家了。” 齐飞举起手:“我说一下啊,这很明显是连环杀人案,那是不是意味着,还会有新的受害者啊?” “不一定” 顾己和宋晏辞一齐出声。 宋晏辞笑了笑,示意顾己:“你讲。” 顾己看着案情板的方向:“目前来看,三个死者中郊区遇害者的死亡时间最长,大概是两周前,拆迁房和星辉小区的死者遇害时间都是一周,也就是说,凶手作案其实是集中在一个时间段的,而且他的指向性非常明显,就是冲着这三个人来的,不像是传统的连环杀人案。” 宋晏辞懒懒地靠着案情板后面的墙:“尤其是塞食毒品这个行为,不出意外的话尸检结果中一定会显示死者胃部和食道也会有大量毒品,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侧重点。” 顾己的眼神从他交叠的修长双腿上一扫而过:“我同意宋队的说法,另外我觉得,拆迁房里的十字架,郊区遇害者口腔里的枸橼酸西地那非片……” 她起身到案情板跟前,指着星辉小区拍摄的那张阳台外景照片:“以及1703遇害者面向阳台外的情况,这三点应该是凶手单独针对三个死者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三点来挖掘他们背后的东西。” 宋晏辞和顾己都穿着白衬衫,宋晏辞下身穿着黑色工装裤马丁靴,至于顾己,她下身穿着黑灰色机车裤和机车靴,两个人又都站在案情板那儿,男帅女酷,一下子就激起了林一月同志的cp属性。 她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十分自然地偷拍了两张照片,嘴上还在嘟囔着:“行,我记一下,免得到时候忘了可咋整。” 宋晏辞曲着指点了点林一月:“那林一月,你尽快确定死者身份信息,死者身份信息不确定的话其他人没法往下进行。” “好。”林一月举着手机笑:“这个不难,下班之前我就能给你们。” 顾己忽然问:“月月,你那边有报案者的资料吗,我想看看。” “有。” 林一月立马点头:“报案人员,报案过程,以及和报案人交涉的文字信息我都整理好了,其中还附有我跟拆迁房负责人的沟通内容,我手机连了你们办公室的打印机,我直接帮你打出来昂。” 岑虎挠了挠脑袋,不可置信:“案子是早上出的,现场是刚刚回来的,你啥时候搞的这么多东西?” 打印机已经开始作业了,林一月冷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岑虎的脸往打印机那边走。 “不想加班,就要利用上班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些东西,可都是姐姐我争分夺秒抠出来的时间搞的,好好学学。” 顾己非常欣赏她这一点,她也看向岑虎:“好好学学。” 她一开口,像是打开了个什么开关似的,从宋晏辞开始,最后再到齐飞和聂忠华,都语重心长地对岑虎说:“好好学学。” 岑虎羞愧地抱着脑袋:“我学,我学还不成么……” 顾己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宋晏辞:“既然是三个死者,一旦确认了死者信息,我们两两组合,分工正好。” “好啊。”宋晏辞眉开眼笑:“我跟顾队,剩下的你们自己组队啊。” “老大,你这就有点……” 齐飞一脸嫌弃:“咱不至于昂,你瞅瞅你急的。” “队长和队长,天经地义。” 宋晏辞脸不红心不跳:“你们也别不高兴,等你们也做到了队长,也可以跟我一样不要脸。” 这一点上,顾己无所谓,跟谁都一样, 一行人忍无可忍给了宋晏辞几个白眼。 聂忠华看了看岑虎和齐飞,非常明智地指了指林一月:“那我跟林一月一组。” 齐飞和岑虎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彼此都有些许嫌弃。 岑虎可怜兮兮地看向林一月:“林警官,你要不……” “免谈。”林一月把还沾着热气资料递给顾己:“既然我不能跟己己,那我坚定地选择老聂。” 宋晏辞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兄台有眼光。” 林一月才不领他的情,嫌弃地撇撇嘴:“还有你老大,你是真的有点不要脸。” 宋晏辞才不管。 你说任你说,哎,我就不当回事。 岑虎和齐飞面面相觑,彼此抽动着嘴角,最终哇的一声哭出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虎虎啊,咱俩啊,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都没人把咱俩当个人啊!” 岑虎痛哭出声,颤抖着声线唱出一首难听得让人想遁地的小白菜。 宋晏辞忍无可忍,约上顾己去法医室避难去了。 聂忠华叹了口气,问林一月:“要不咱们去你们办公室?” 两人一拍即合,也走了。 留下齐飞被岑虎拽着,想留不想留,想走不能走,一个苦字贯穿全身。 顾己和宋晏辞刚到法医室,郑沛就问:“宋少爷,你又在搞什么鬼?” 宋晏辞好奇:“我又怎么了?” 郑沛头也不回:“自己去楼下看。” 宋晏辞出去,到隔壁办公室往下看了一眼,立即明白过来了。 顾己也跟着过去了,看到楼下停着好几辆皮卡,几个工人正在往下来搬东西,那个叫陈敬的法医正在指挥着他们。 两人又回到法医室,顾己问:“下面是什么?” “研究室啊。” 宋晏辞找到郑沛的柜子打开,在一堆茶叶中间抓了两把葡萄干出来,给顾己递了一把:“给,提提神。” 顾己鬼使神差地接了,顺着刚才的问题问:“什么研究室?” “微生物研究室啊。” 宋晏辞说的很理所当然:“借用别人的很麻烦,而且每次都要跟闫局申请,还不如咱们自己弄一个,仪器跟你在研究所用过的是一样的,陈敬联系着买来的,不用担心。” 郑沛正在整理解剖工具,闻言抬头看向他:“宋少爷,大手笔,我佩服。” “不用感动。”宋晏辞耸了耸肩,又抓了把葡萄干出来,一边吃一边笑:“本人的梦想,就是造福全人类。” 顾己也愣了愣,此时只能说:“宋队,梦想非常高尚。” “我就当你夸我了。” 宋晏辞说:“鉴于局里目前的情况,仪器主要优先重案组和缉毒支队使用,使用人员就很明显了,顾队你跟老郑,我们没有检测需求的时候,其他部门都可以用,反正老闫会安排的,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郑沛问:“花了多少老婆本?” “当我傻啊。” 宋晏辞哼了一声:“我前两天去省厅就是为了这个事,省厅资助了一部分,局里拨款一部分,我再跟老爷子申请捐助了一部分,合理合法且合情,免得大家说闲话。” 郑沛嗤笑一声:“你还怕别人说闲话?” 宋晏辞只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又说:“不过还有个事,倒真的要让大家说说闲话了。” 顾己和郑沛同时看过去,问他:“什么?” “我实在受不了局里的洗漱池了。” 顾己和郑沛问:“所以呢?” 宋晏辞把最后的葡萄干塞进嘴里:“所以我打算重新修个休息室。” 郑沛眼睛一亮,试探着问:“老闫同意了?” “同意了。” 宋晏辞从桌子上跳下来:“下个月就动工,还是老规矩。” 顾己问:“什么是老规矩?” 郑沛笑着向她解释:“老规矩就是,宋警官的父亲名义上捐助,我们宋警官实际出资,造福全警局,苦了家里人。” 顾己沉默了半晌,默默开口:“过于伟大,在下佩服。” 第68章 宰了 郑沛要进行尸检工作,宋晏辞被陈敬和闫局叫下去帮忙了,让顾己也下来看看热闹。 顾己没去,反正林一月的受害人资料没弄出来之前,大家工作也难以开展,她拿了点东西,跟闫局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 因为她今天约了戚铭。 到楼下的时候顾己忽然发现,她开来的那辆粉色小电动不在停车位上了。 正打算问问呢,宋晏辞就跑了过来,身上还沾着尘土:“顾队,找啥呢?” “我的车。”顾己说着又解释了一下:“我那个粉色的车。” “警局后院呢。”宋晏辞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要骑?” 顾己下意识摇头,“车是新的,我怕丢了。” “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她到了警局后院,那辆粉色的小电动放在个棚子底下,还被人贴心地用车衣盖了起来。 顾己看向宋晏辞:“你弄的?” 宋晏辞拍着手上的土:“那必然是我。” “那你那辆车……”顾己又说:“我还能开吗?” 宋晏辞皱起眉来:“你为什么不能开?你不开我抢它干嘛,我还挨打干嘛?” 顾己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宋晏辞叹了口气:“我说顾队,我家里虽然有点小钱,但我也不是碰到个人一高兴就给人家买辆车开,再一高兴给人家弄个研究室来用,我做这些事,是基于我个人一点小小的私心,以及宏观上大家都好的出发点来做的,我是有脑子的人,我不是无脑的花花公子。” 顾己理解了一下他的话:“那你为什么就偏偏让我开那辆车?” “因为我喜欢你啊。” 宋晏辞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当然:“所以我给你啊,这辆车可是我从我叔车库抢出来的,为此挨了好几脚呢,不过他要是知道是你开的话,会很开心的。” 顾己又想了想这个逻辑关系:“所以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对那个人这么好,是?” “不对。” 宋晏辞坚定地摇着脑袋:“不瞒你说,我这个人还蛮迂腐的,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该好好喜欢一个人,只能跟一个人谈恋爱。巧了,我过早地就找到了我想喜欢的那一个。” 顾己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了,她指了指自己:“你说的那个过早,是我?” 宋晏辞眼睛都亮了:“对啊。” “满打满算加起来,我们认识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 顾己看着他:“你从哪儿过早的?” 这有点难住宋晏辞了,他也不好解释自己爱情的萌芽确实有点离谱。 想了半天他只得说:“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你现在先别追问我,因为我会尴尬,甚至会有些难以启齿。” 顾己听完他的话,认真点了点头:“那行。” 她转身往出去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宋队,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喜欢一个人,对方也会喜欢你吗?” “别人我是不确定。” 宋晏辞迎着夕阳的余光跑上来:“但你我有点确定。” 顾己拧眉。 宋晏辞轻挑眉头:“顾队,你对谁都可以直接越过恋爱流程去领证吗?” 这个问题,顾己认真想了想:“不会。” 宋晏辞克制着嘴角的弧度:“那为什么我可以?” 这个顾己倒是没怎么思考:“你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也不错,性格也不错,家庭条件更不错,人都是沾点虚荣的,当然我也不例外,就算要凑合,我觉得还是跟你凑活显得赏心悦目一点。” 她顿了顿:“我不喜欢去追别人,太麻烦了。” “那如果还有比我条件更好的人呢?” 宋晏辞又问她:“这种人肯定存在,而且还很多。” 对此顾己说:“人不能太贪心,到头来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宋晏辞跟她并肩而行:“所以我就是那个西瓜?” 顾己没再说,两人走到警局前院,她才问宋晏辞:“我开了你的车,我很穷,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你别说,我还真有。” 顾己问:“什么?” 宋晏辞又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再等等,等时机到了我再说。” “行。”顾己走到车跟前:“虽然我没有钱,但我面子挺大的,你可以大胆一点。” 宋晏辞给她拉开车门,手搭在上面:“多大?” “反正不小。”顾己上了车:“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晏辞关上车门,忽然想起什么,趴在车窗边叫她:“哎,顾队,我这会儿真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顾己推门就要下来。 宋晏辞抵着车门:“不用下来。” 他很快跑开,回来的时候拿着张照片和马克笔,照片一递:“你给我签个名。” 顾己:“啊?” “给我签个名。” 宋晏辞的照片又往她那边递了递:“随便签点啥都行,你随意,只要写点东西就好。” 顾己莫名其妙的,但看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她还是接过照片和马克笔,想了想写了个:报效祖国,壮我中华。 宋晏辞又催:“记得落款啊。 虽然是同事,但也不好留自己的本名,这是顾己在部队的纪律,她想了想,干干脆脆地划了一横,然后写:菜鸟。 宋晏辞打死都没想到她会写这个落款。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的脚底板都是麻的。 那一股酥麻从脚下生根发芽,延伸出无数的藤蔓,顺着他每一寸皮肤的血肉蔓延生长,最后枝丫冲破皮肉,在他头顶开出一朵向阳的花儿。 你看这世间,有些事的答案,总是会自己送上门来。 宋晏辞将其归结为缘分。 顾己倒是没关系。 菜鸟这个代号,如果不是执行国际任务,就算是闫利民,甚至包括省厅领导都不知道。 更何况她不止这一个代号。 只不过刚才那个当下,她忽然就想起宋晏辞当时问她:“顾队,你喜欢鸟吗?” 顺手而为,菜鸟两个字就落于照片上了。 “好了。”她把东西递给宋晏辞:“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宋晏辞有点呆:“什么?” 顾己问:“为什么我开这辆车,你二叔会高兴?” 宋晏辞脱口而出:“他高兴。” 顾己有点没明白,但也没再问,她甚至都没看宋晏辞那张照片正面到底是什么。 车子离开警局,宋晏辞缓缓转过照片,手上这张照片,是他跟叔叔宋明辉的合照。 他忍不住笑起来,从低低的笑变成放声大笑。 那一头闫利民和陈敬累得气喘吁吁,听到他的笑声,闫利民忍不住叉腰骂道:“你个混崽子,老子腰都快废了,你还在那儿给我追女孩子,你要不脸啊你!” 宋晏辞笑意依旧,他转身欢快地跑到闫利民跟前,一把将人搂住,在老头额头狠狠嘬了一口就往车边跑:“老闫!我今天早退啊,我必须要早退,你扣我工资!” 闫利民从一脸懵逼中缓不过神来,额心火辣辣的,老头子喘着粗气,叉着腰四处找什么的样子。 陈敬从里头出来,好奇地问:“怎么了老闫,刚刚谁在发疯?” 闫利民没回他,依旧四处寻找着。 陈敬走上去:“你干嘛呢老闫?” 闫利民转过来,额头被宋晏辞那王八蛋嘬了一团淤血出来,陈敬茫然地看着他,声线开始抖动:“这……这咋了啊这是?” 闫利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好工具,眼神带刀,伸长胳膊:“陈敬,你去,去给我找把刀来。” 陈敬不解:“您要刀干嘛?” 闫利民吼声震天:“我去宰了宋晏辞那狗崽子去!” 第69章 对象 顾己将车停在了小区附近的停车位,快走到单元门的时候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楼下。 她刻意放缓了脚步过去,距离对方还有两步的时候,戚铭猛地转过身来,手肘朝着顾己面门过去。 顾己顺势卸了他的力:“还不错,警觉性还在。” 一看是她,戚铭立马收了力,脸上露出欣喜来:“队长!” “小点声。”顾己踢了他小腿一脚:“行了,上去再说。” 到了楼上,开门进去,戚铭先是看了一圈才说:“队长,你这地方选的不错啊,就是有点太小了,你看你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你看我像做饭的人吗?” 顾己跟他相处的时候要自如许多,隔空给他扔了瓶矿泉水过去:“吃了没有?没吃的话去买点吃的回来。” 戚铭拧开瓶盖喝水,自己又找了个板凳坐下:“队长,五年不见,你就好意思让我给你请客啊?你以前没这么抠啊……” “我现在很穷。”顾己洗了把手出来:“下去的时候顺便把我垃圾带上。” “咱们叫外卖不行吗?” 戚铭说:“等你赶我走的时候我再拿垃圾啊,我过两天要去执行任务,队长,咱们可能挺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顾己看过来:“很危险?” 戚铭笑了笑:“咱们这种人,这辈子就离不开危险这两个字,都习惯了。” 他拿出电话点外卖:“队长,你还别说,钦城哪几家北方菜做的好吃我还真知道。” 顾己收起两件衣服:“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北方菜了?” “你跟老黑喜欢啊。”戚铭脱口而出,忽然愣了下来,有点慌乱地看向顾己。 顾己的动作也顿了下来,她看向戚铭:“你这边有他的消息吗?” 戚铭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哽咽:“我一直在找,但是……” 五年前,顾己他们在东南亚执行任务,老黑和她各带领一个小分队分开行动,当时意外突发,他们行踪暴露,但为了任务顺利进行,黑子主动暴露,吸引敌方火力。 任务结束后,顾己他们找遍了案发现场,都没找到黑子的尸体。 在这之后,戚铭被调离部队,没过多久,顾己被派去执行新任务,进行为期五年的卧底工作。 这五年来,不管是部队还是顾己这些还活着的队员,都没有放弃寻找黑子的下落,但每一次都是以失望落幕。 戚铭越想越难过,一擦眼泪,哽咽着说:“队长,你不知道黑子他老娘……我去看他老娘的时候,他老娘反而安慰我,她跟我说,不管黑子是死是活,那都是为了国家,这是好事,是荣誉,让我们不要难过……可是她……你都不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难,黑子就剩下那么一个娘了,我……我觉得对不起他啊!” 顾己走过来,拿过他的手机,见他已经点了东西还没付款:“密码还是那个?” 戚铭哽咽着嗯了一声。 顾己付了款,把手机给他塞回去:“所以你就把当时存的家底全都给她留下了?” 戚铭脸上还挂着泪珠:“队长,你咋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 楼上大概在包饺子,不时传来剁肉声,顾己抓了椅子坐过来:“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打算把她接过来做手术,医院我正在联系,但我这儿不适合她住,你那边呢,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戚铭蹭地站了起来:“我那房子我平时都不住的,阿姨来了住一辈子都没事,我养她!” 顾己rua了把他的脑袋:“行了,那你走之前收拾收拾,联系好医院我就把人接过来,其他的我会安排的,你不用操心。” 戚铭抽着鼻子:“嗯,好,我听你的队长。” 他擦干眼泪,从兜里掏出两张纸,站起来给顾己递过去。 顾己疑惑:“干嘛?” “你让我写的大纲啊!还有我这几年的心路历程和思想感悟,我写了好久呢,你快看看啊。”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你走了我再看,现在说正事。” 一说正事,戚铭下意识稍息立正:“队长你说,什么正事?” 顾己从抽屉里拿出孙丽萍给她的那张照片递给戚铭。 戚铭看着照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这不是说咱们当初……” “七年前,咱们去国执行任务的前一天,老韩带咱们去吃了顿好的,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顾己脸色冷了下来,指着照片左下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和程清芷就在这个地方。” 戚铭脸色肃然:“照片是对方故意裁成这样的,队长,这照片哪来的?” 顾己跟他说了孙引弟的案子。 戚铭的脸色更加严肃:“也就是说,给那个孙引弟这张照片的人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甚至知道你们的。” 顾己声音冰凉:“对方甚至知道我要来钦城任职,而孙引弟遇害,是在我来钦城的一个月之前,以此类推,她拿到这张照片的时间还要更早。” “妈的。”戚铭低声骂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孙丽萍没有撒谎,那给孙引弟这张照片的人,至少跟我同时知道我会来钦城缉毒支队。” “太危险了。”戚铭问她:“队长,这件事你跟老韩说了没有?” “还没有。” 顾己点了点照片:“这是复印件,你拿一份,用你的人脉查一查,我这边也会查,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互相分享,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跟老韩汇报,注意,一定要隐蔽。” 戚铭深吸了一口气:“嗯,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刚点的外卖也到了,两人同时收声,戚铭去门口拿外卖了。 另一边,宋晏辞的车子开进家里,激动的车门都没关上就往屋里跑。 “老宋!老宋!”他像个孩子一样进门就喊:“老宋你在哪儿呢!” 他刚喊完,客厅那里就传来一道雄厚地声音:“臭小子,你是找我这个老宋,还是哪个老宋?” 说话的正是宋晏辞的父亲宋明阳。 和宋明辉稍微不一样的是,宋明阳从长相上来看就是那种很有气势的人,尤其是一瞪眼的时候,给人的压迫力特别强烈,再加上在商场浸淫多年,双目精明而又锐利,看起来就让人很有压力。 宋晏辞扭头一看,脸上立马带上了讨好:“哎哟,亲爱的父亲回家了,不过儿子找的是咱家另一个老宋,待会再来和您培养父子感情啊,我先去找二叔!” 他跑上楼,宋明阳皱着眉问跟进来的江克:“他怎么回事?” 江克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有两种可能。” 宋明阳来了兴趣,一点都不像外人眼里那么严肃,笑眯眯地朝他招手:“你过来说说,哪两种可能?” 江克走了过去,认真分析:“首先,少……” 宋明阳抓起果盘里的一颗花生就丢了过去:“叫宋队!” 江克忍不住笑了笑:“首先,宋队这么高兴,第一个原因……” “什么?” “他最近破了大案。” “不太可能。”宋明阳摇头:“他今天高兴的有点不一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宋明阳催促:“你赶紧说!” “顾队。” 宋明阳不解:“什么?” 江克抑扬顿挫,提高了音调:“他的恋爱对象!” 宋明阳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去,激动地都站起来了:“你说他谈恋爱了?” 江克实事求是地想了想:“准确地说,是宋队单方面谈了。” 宋明阳脸一冷,顿时不高兴了,他重新坐了回去,一脸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江克:“江克,我问你个问题。” 江克十分恭敬:“您问。” 宋明阳一拍桌子,问他:“这小子是不是给我丢脸了!对象哪有单方面谈的!” 第70章 悸动 戚铭离开的时候,林一月那边发来了三个死者的身份信息。 拆迁户死者:王浩杰,男,年龄27岁,未婚,钦城本地人。 一年前王浩杰的父母出资,给他开了一家叫星韵的设计装修公司,家里条件还不错,再加上房子拆迁,在钦城算是家庭条件很好的了。 郊区死者:张海亮,男,年龄30岁,离异,钦城本地人,是某国企的外包人员,结合他的家庭条件来看,这个工作也就是混混日子,人家在钦城和海城的房产就能吃饱喝足。 1703死者:李宇,男,年龄27岁,未婚,海城人,和前面两个人相比,李宇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三个月前,他是一家ktv的服务员,后来因为偷拿了顾客掉在包房的戒指被开了,对方差点还报了警,在这之后一直处于无业状态。 顾己刚看完这些资料,宋晏辞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顾队。”他的声音微微扬起:“我们选择哪个受害者调查?” “王浩杰。” 顾己说:“我很好奇那个十字架和纸钱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对了,你们在1703没有发现类似纸钱的东西吗?” “没有。”宋晏辞说:“我跟齐飞检查过了,你们那边呢?” 顾己站在窗边:“我们在郊区也检查了,并没有类似的东西,所以我在想,要么是我们想多了,要么,王浩杰可能是最后一个死者。” 宋晏辞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做掉最后一个目标后,出于某种目的,他在烧毁相关线索的时候,同时也烧了纸钱?” “嗯。”顾己说。 宋晏辞那边窸窸窣窣的,隔了几秒才说:“一般来说,纸钱这个东西承载的是祭奠意义,我们暂且认为在这个案子里存在的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如果这样的话,那凶手在祭奠什么人就很重要了。” “如果这个猜测是成立的,那王浩杰,张海亮,李宇,这三个人一定会跟凶手祭奠的那个人有联系,这样,明天先重点查一查这三个人,剩下的我们回局里再说。” “好。”宋晏辞又说:“我跟聂忠华打过招呼了,明天早上我们就不在局里碰头了,直接出外勤。” 顾己没有意见,她拉上窗帘往回走:“那我们在哪儿见?” “我们开你的车。” 宋晏辞说:“我的车会给林一月和聂忠华开,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你小区门口见,我还挺想尝尝那家早餐店的早餐的。” “嗯。”顾己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宋晏辞寻思着他们至少还能说个晚安呢,话还在肚脐眼酝酿呢,顾己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弄得宋少爷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宋明辉来敲门,听他应了才进来,见他那样子问:“怎么了?搞得噎了两颗鸡蛋似的。” 宋晏辞叹了口气,惆怅万分:“我想跟她说晚安,她连机会都没给我就挂电话了……” 宋明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嘲笑完了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你爹知道你单方面恋爱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准备给你传授相关经验呢,你要不要听听他的意见?” 宋晏辞更无奈了,瘫在沙发上:“宋明阳同志,我已经听到你那难以抑制的笑声了,进来,进来嘲笑你儿子。” 宋明阳进来,先和弟弟笑了个够才开口:“这事儿你还真没必要惆怅。” 宋晏辞盯着天花板:“呵,没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惆怅了。” “这种事情旁观者清。” 宋明辉安慰侄子:“你平时挺聪明的啊,你用脑子想想,她一直生活在部队,你爸退伍都多少年了,那时候留下来的脾性还是改不了……” “等等……”宋明阳眉头一皱,看着叔侄俩:“小辞追的是个军人?” “是个极其出色,非常出色的军人。” 宋明辉拍了拍他哥:“大哥你先别好奇这个,待会咱俩整点小酒慢慢说,我现在先安慰安慰你儿子。” 宋明阳艰难地管住了自己好奇心。 宋明辉继续说:“你应该想想,女兵在部队要跟男兵一样强有多难,更何况是她那样的,宋晏辞,我可告诉你,一个女兵要进入特种大队,再出类拔萃到她那种地步,她身上女性的柔弱,某方面的敏感度,全部会被打磨掉,只有那样,她才能越走越远。” 宋明阳从这段话里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女兵,特种兵,他弟都夸牛逼的那种。 他一拍桌子:“对!你以为自己追的是父母捧在手掌心上,没受过风浪长大的小姑娘啊!你追的可是特种兵!” 宋明辉修正:“大哥,是特种兵里的尖尖。” “那就更了不起了!” 宋明阳激动地站了起来:“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你爹我当年要不是因为出了事儿,我也是能进特种大队的,而且我告诉你,这个特种兵他也是有区别的,人家就没跟你说个晚安你就在这儿要死要活的,你至于么你,你这样的我劝你,你就别找这样的,你换个类型,你看我就喜欢温柔的,我就找了我媳妇……” 宋晏辞忍无可忍打断他:“我说两位,你们有过悸动的时刻吗,你们懂这种嘴上埋怨但心里开花的感觉么,你们至于么……” “反正你爹我把话放这儿!”宋明阳铿锵有力。 宋晏辞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后文,忍不住问:“宋总,你想放什么话?” 宋明阳怒目一瞪:“别那么矫情!” 宋晏辞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又拉起被子盖上来:“我知道了宋总,麻烦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我明天还要出外勤,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担心大哥在外面压抑久了,今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阔谈大论的机会折磨侄子,看在那张签名照的机会上,宋明辉毅然决然地拉上宋明阳出去了。 他们一走,宋晏辞顿时笑了起来。 他翻身下床,确认自己房间的门关了,才走到床边一道暗门跟前,轻轻一按旁边的按钮,那扇和墙色一样的暗门缓缓移开。 宋晏辞走进去,那里面是个十五平米左右的空间,有张书桌,而书桌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剪报,照片,以及全世界范围内的军事报道和军事行动,其中很大一部分的信息来源,是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的。 宋晏辞走过去,细细看着墙上那些东西。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外国的内部军事报纸上弄下来的剪报上。 那张简报的内容主要是华国某精锐特种部队联合该国作战,在脱离大部队支援情况下,小队六个人用时三个小时,直捣犯罪集团总部,活捉犯罪集团匪首。 最重要的是,在这份报纸中,外国军方光明正大地指出:此次行动的领导者,正是近来国际上声名鹊起的幽灵特种兵菜鸟。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这次行动之前,犯罪集团高层曾收到一封挑衅邮件。 那封邮件的落款是:菜鸟。 那是菜鸟最意气风发的时代,也是宋少爷的小心脏开始悸动的时代。 第71章 般配 第二天一早,顾己刚走出小区,就看到宋晏辞在早餐店门口朝她挥手。 顾己一抬头,就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类似款式的黑色工装裤。 不同于他穿白衬衫时候的明媚清扬,他穿着黑色系衣服的时候,倒显得挺有气势的。 确实不错,顾己往过去走的时候,身边好几个阿姨都夸对面那个黑衣服的小伙子条子真顺。 顾己倒是穿腻了黑色系,临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回去换上了宋晏辞昨天给的那件白色衬衫。 宋晏辞看着她从马路对面朝自己走过来,忍不住心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两成语简直就是为他跟顾队打造的。 瞧瞧,他们连衣服都能如此轻易地穿成情侣装。 顾己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东西,走过来挽了挽袖子:“我吃胡辣汤和小笼包,你呢宋晏辞,老规矩,我请客。” 就那么点道儿,宋晏辞非要跟人家并肩:“你吃啥我吃啥,我不挑食。” 老板已经听到他俩的对话,喊了一声:“好嘞!马上来!” 老板娘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喜上眉梢:“哎哟,这大清早的就看到这么养眼的画面,今儿生意一定好!” 宋晏辞拉开椅子让顾己坐下,一张脸笑得跟炸开的花儿一样:“老板,不瞒你说,我第一次来你们这儿就知道你们生意得爆,今天我更确定了。”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借你吉言了啊大帅哥!” 宋晏辞坐在了顾己对面:“顾队,你听到了,老板娘叫我大帅哥。” 顾己一手撑着额头挡着脸:“是,听到了……” 宋晏辞这才老实了下来,兜里掏出个新手机给她递了过去:“给。” 顾己看向他:“什么?” “你想要的那个拍照非常清晰的手机啊。” 宋晏辞扬了扬下巴:“看看,喜欢不。” 顾己拿起手机,屏幕一亮,就看到了宋晏辞的……嗯,一张帅照。 早餐正好上来,顾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老板娘扫了一眼:“哎哟,这也太俊了。” 帅是帅,也挺俊,但…… 宋晏辞掰开筷子给她递过来:“顾队,这张照片老闫让我贡献出来去参加省厅最美警察比赛我都没答应他,你可不许给我换啊。” 顾己有点为难:“宋晏辞,你真的要到这个地步么?” “当然。” 宋晏辞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因为这张照片,这手机便宜了一半儿呢。” 顾己咽下嘴里的东西:“懂了,你面子大,是?” “一般般。”宋晏辞略微有点傲娇:“本来人家要送我的,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顾己放弃了跟他探讨这个问题的心思,直接问:“多少钱,我转你。” 宋晏辞也没扭捏:“888,希望咱们今儿能发发发。” 顾己头也不抬:“说实话。” “就这个价,你要不想要就算了。” 见她刚要把手机推过来,宋晏辞紧接着说:“还有你想要的那个小眼镜儿,我已经叫人去弄了,你要是不想要手机,那小眼镜应该也不想……” 顾己眼疾手快把手机揣进兜里,三秒钟内给宋晏辞转了个888:“做人别这么冲动,给别人一点思考的时间,不然会显得我很狼狈。” 宋晏辞憋着笑:“行行行,我下次一定注意。” 说话间两人吃完早餐,顾己结了账,两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宋晏辞皱了皱眉,四周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就上了车。 顾己开车,宋晏辞上了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查过了,王浩杰父母这段时间在国外旅游,今天早上的飞机回国,大概中午十一点能到,咱们先去他那个公司看看,到时候时间刚好对得上。” “好。”顾己发动车子:“聂忠华他们是怎么分配的?” 宋晏辞说:“林一月和老聂去调查张海亮了,齐飞跟岑虎负责李宇。” 说完这话没多久,郑沛那边正好发来信息。 宋晏辞一看:“老郑发消息过来了,和我们猜的一样,三个死者的食道和胃部都有大量毒品,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死者遇害前凶手逼迫他们大量吞食,另外死亡时间也基本确定了,张海亮死亡时间应该是两周前,也就是6月2号,至于王浩杰和李宇都是一周前,他们俩死亡间隔最多也就六个小时,而且你说的没错,王浩杰就是最后一个死者。” 宋晏辞说完看过去,觉得顾队打方向盘的样子可真帅。 顾己开口:“所以我们对于纸钱的猜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成立的。” “嗯。” 宋晏辞放大手机屏幕:“还有一点,郑沛那边已经确定,张海亮死于勒毙,李宇和王浩杰最终死因都是失血过多。” 这也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们遭受的一切都是折磨。 宋晏辞又道:“而且从他们的尸检情况来看,三个人都有吸毒史,其中李宇吸毒史比较长,王浩杰和张海亮时间较短。” 顾己车子开的快了点儿。 没多久,两个人就到了王浩杰的工作室。 顾己停好车,下车的时候就听到宋晏辞说:“你别说,这地段选的还真不错。” 两个人往里走,顾己放低声音:“王浩杰大学念的就是室内设计,但从林一月发来的资料看,他在校期间专业都是吊车尾,但他这个装修公司在业内还算有点名气。” “这个社会有的是一身本事无处施展的人。” 宋晏辞轻哼一声:“也有的是空有钱财脑袋空空的人,这两种一结合,那就很能赚钱了。” 他这么一说,顾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宋晏辞又小声说:“像我一样名副其实的,面子和里子一样好看的,那是大海捞针。” 顾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别卖弄了,再这样我就要打人了。” 宋晏辞立马闭嘴。 说完这话的时候两人也到了前台。 在对方刚站起来的时候宋晏辞就拿出警官证:“警察,查案。” 前台姑娘一愣,立马紧张起来了:“警官,我们老板也不在啊……” “不找你们老板。”顾己扫了一圈:“你们老板平时经常来店里吗?” 前台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声从后传来:“两位,请问是有什事吗?” 一看到这人,前台立马松了口气:“秦总,这两位说他们是警察,来找老板的……” 姓秦的男人皱眉:“警察?” 宋晏辞转过去,警官证又给他看了一次:“是,警察,这次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下关于王浩杰的情况。”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浩杰他怎么了?” “死了。” 宋晏辞装好警官证看向他:“老板死了一周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第72章 公司 “死了?” 宋晏辞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姓秦的男人,就连前台和几个附近的员工都惊住了,目光全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那姓秦的男人愣了愣,很快调整心神:“两位,要不咱们进去聊?” 宋晏辞和顾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顾己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员工立马从工位上起来聚到了一起,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其中有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目光朝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一进办公室,宋晏辞扫了一圈,和顾己对了个眼神问姓秦的男人:“这不是老板办公室?” 姓秦的男人挤出点笑来,倒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警官您没看错,浩杰的办公室在我隔壁,这是我的办公室。” 他说完朝着顾己和宋晏辞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还没跟两位介绍,鄙人秦玉森,和浩杰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在鼎丰集团工作,后来浩杰开了这个装修公司,他不喜欢跑业务,所以就找了我。” “鼎丰集团,算得上业内头部的装修公司了。” 宋晏辞问他:“秦先生,你为什么会放弃鼎丰的工作来星韵?” 秦玉森笑了笑:“实不相瞒,鼎丰确实很好,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在鼎丰我也不过是个普通职员,就算我辛苦策划的设计方案获得客户的认可和赞赏,我也只能是个出苦力的,但在星韵,那可就不一样了……” 宋晏辞说:“因为王浩杰的心思根本不在公司的业务上,公司的业务和重大决策都是你来决定的,而且王浩杰也需要你最终的成果来为自己贴金,所以星韵才会在短短两年就开始在业内崭露头角。” 秦玉森看似稳重,但顾己却发现,在宋晏辞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豪。 但他嘴上却说:“您过奖了,也是浩杰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罢了。” 顾己直接顺着这句话问:“王浩杰平时多久来一趟公司?” “这个……” 秦玉森想了想:“说实话,他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公司一趟,就算偶尔一次来了,大多时候也是路过歇歇脚,或者跟家里叔叔阿姨吵了架过来躲一躲。” “也就是说,王浩杰基本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和决策?” 秦玉森脸色滞了滞:“是这样没错。” 顾己又问:“那他清楚公司的经营情况吗?” 秦玉森略微有点迟疑,但还是说道:“我会定期走报表明细给他,但浩杰心思不在这儿,基本都不看的。” “那你们在收入分配上是怎么分配的?从我们掌握的资料上来看,创办公司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出资情况。” 秦玉森搓了搓手:“是,我的确没有出资,公司刚建立的时候浩杰自己经营过一段时间,没什么起色还亏了一笔钱,后来他才找到的我,当时他给我的条件是技术入股,我占40,另外公司的日常决策权在我手上,另外每年年底会按照当年净收入的3给我一笔奖励费。” 宋晏辞问:“这笔奖励费,跟你每年的分红是区别开来的,是吗?” 秦玉森点了点头:“是,他对我这个老同学,很仁至义尽了。” “但你也给他创造了不小的价值。” 宋晏辞说着,忽然转了话题:“王浩杰吸毒,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吸毒?” 秦玉森膝盖一挑,一脸诧异:“我只知道他经常找财务预支工资,但他毕竟是公司实际上的老板,也就没问过原因,他吸毒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你确定吗?” 宋晏辞倾身向前,抬了抬桌上的水又放下:“你们是同学,他对你这么信任,说明你们关系也不错,我还以为你们平时关系好得很。” 秦玉森笑了笑:“那您就想岔了,我跟浩杰在大学的时候也不过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只是后来突然遇到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平台,他需要有人帮他,所以才一拍即合,说得实际一点,我们之间最真实的其实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至于他的私生活,我实在不太清楚。” 宋晏辞问这些问题的时候,顾己已经不动声色查了秦玉森的信息。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顾己问他:“就算是普通同学,对于王浩杰的社交圈和朋友圈,你应该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这个……” 秦玉森略微有点迟疑,十指相交的两只手紧了紧:“浩杰家里条件不错,他的朋友也多,大都是一些相同条件的,一般人他们也看不上……啊,最近倒听说他跟一个叫李宇的男人玩得挺好的。” “李宇?”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看向他开口。 “对,就叫李宇。” 秦玉森语气确定:“三个月前浩杰突然来公司说想预支点钱急用,当时就是跟这个叫李宇的男人一起来的。” 顾己调出李宇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秦玉森凑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没错,就是他。” 顾己和宋晏辞对了个眼神收起手机:“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或者当时的监控还有没有?” “监控应该有。” 秦玉森笑了笑:“不过他们没待多久就走了,浩杰过来就是为了支钱,也没见他们说什么,如果你们需要监控的话,我可以叫人找一找。” “那就麻烦你找一找,拷贝一份我们带走。” 顾己说:“另外我想问问,王浩杰跟他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秦玉森失笑:“浩杰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将来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至于这关系到底怎么样,我还真不清楚。” 宋晏辞看向他,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能花那么多钱给儿子开个公司玩,王浩杰父母应该挺溺爱这个儿子。” “大概,大概是。”秦玉森笑了笑说。 顾己和宋晏辞站了起来,秦玉森暗自舒了口气。 顾己又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王浩杰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 秦玉森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不是我说浩杰的坏话,他女朋友两天换一个,今天和这个谈,明天可能就会换那个,所以……警官你懂的。” “好的。”顾己又说:“那麻烦你把相关视频给我们一份,我们出去等就可以。” “啊,在这儿也不碍事。” 顾己往外走:“我想去王浩杰的办公室看看。” 秦玉森跟才反应过来似的:“噢,好,我带你们过去。” 王浩杰的办公室就在秦玉森隔壁,他推开门的时候宋晏辞就说:“我们自己看,你不用管我们,待会我们可能还要跟你们的员工聊聊,秦先生,你应该不介意?” 秦玉森微怔,忽然笑了起来:“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正常流程,我理解。”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说什么,进了王浩杰的办公室。 第73章 有趣 和秦玉森的办公室相比,王浩杰的办公室虽然大,桌椅用的都很昂贵,但很明显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简而言之,就是用来做做样子的。 收拾的倒也干净,只是总给人一种刻意之感。 顾己和宋晏辞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办公桌上王浩杰的一张全家福,这间办公室还没有秦玉森的办公室有看头。 顾己放下那张全家福对宋晏辞说:“出去问问员工,咱俩分开。” “好。”宋晏辞拉开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办公区有个穿粉色裙子的女生,你注意一下。” 顾己低声应了一声,这人她也注意到了。 秦玉森应该带着人去找监控了,顾己和宋晏辞出去,各自分开和员工聊了聊。 前面都还好好的,王浩杰不常来公司,员工对他的了解确实都不多,总结起来就是:花花公子,不务正业。 如果这样的男人生在普通人家,大概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会绕着走,可偏偏这样的男人是个家庭条件本来就不错的拆迁户,那他身上的缺点,反而会成为他的优点。 顾己最后才问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 她的答案基本和其他人是一样的,问题在于她回答问题时的神情和一些小动作。 顾己看了看时间,正巧秦玉森那边拿了监控视频出来,她没再问什么,拿了视频就和宋晏辞离开了。 一出星韵设计公司的门,顾己就对宋晏辞说:“盯着那个女生,她有问题。” 宋晏辞给江礼发了个消息,两人上了车,他才笑道:“难道秦玉森就没有问题?” 顾己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他问题更大。” 宋晏辞也系上安全带:“我告诉他王浩杰已经死了一周的时候,他很震惊。” “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件事,甚至都没有问我们王浩杰的死因是什么。” 顾己说:“王浩杰这种人不学无术,却有那么好的资源,从本质上来说,秦玉森一边看不上王浩杰的为人,一边又羡慕和嫉妒王浩杰的家庭情况,尤其是有些线索,不是我们误打误撞问出来的,而是他刻意顺着我们的话说出来的。” 宋晏辞一笑:“你说李宇?” “对,李宇这个线索,是他故意抛给我们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还有一点。” 宋晏辞靠在椅背上:“你拿出李宇的照片让他辨认的时候,他并非看了半天才认出李宇就是照片上的人,而是从一开始他就认出那是李宇,他辨认的那点时间,只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跟王浩杰和李宇是真不熟,所以才需要仔细辨认。” “秦玉森是个很聪明的人。” 顾己开了车窗,风从外头灌进来:“刚才你问他的时候我查了他的相关资料,他说的没错,大学的时候他就是专业前几名,跟王浩杰那种吊车尾的确不会有太多交集,再结合刚才我们跟他的交谈……” 宋晏辞的笑和着风声一起响起来:“就算王浩杰没了,星韵的运转不会有任何问题,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个公司就彻底成了秦玉森的了,那这样算来的话,秦玉森是不是有很强的动机杀害王浩杰?” “嗯。” 顾己说:“动机很强烈,但这个案子里,我们必须同时联系三个死者分析,不能把关注点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宋晏辞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老齐他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宋晏辞打算给聂忠华打个电话问问各自的进展,刚拿出手机找到聂忠华的号码,林一月先打电话过来了。 他开了扩音,刚接通林一月就一声优雅的卧槽:“老大!己己,你们猜我们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那一声卧槽吵到了宋晏辞的耳朵,他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什么好东西,说出来老大听听。” 林一月哼了一声,神神秘秘:“老大,1703业主,你知道?” 他们查的是死在郊区的张海亮,这会儿突然问起1703的业主,顾己和宋晏辞都皱了皱眉。 “知道。”宋晏辞说:“1703业主叫蒋丽,联系上的时候说是正在外面旅游,她怎么了?” “咱们不是想不通凶手为什么把杀害李宇的案发现场选在1703嘛,现在有理由了!” 宋晏辞催促:“你别磨蹭了,赶紧说。” 林一月哈哈两声:“之前的资料上不是显示张海亮离异嘛,保险起见我们联系上了他前妻,从她嘴里知道,她和张海亮离婚的主要原因是出轨,张海亮的那个出轨对象,就叫蒋丽!” 顾己宋晏辞对了个眼神,这个线索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那头聂忠华拿过了电话继续说:“已经通知蒋丽尽快回来了,但还没有告诉她张海亮的事情,至于蒋丽在星辉小区的这个房子,现在基本能证实是张海亮出资买的。” 林一月在一旁嘟囔:“我也是服了张海亮这蠢货,他前妻多好一人啊,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儿子,非要出轨找小三,我查了一下蒋丽的资料,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了。” 宋晏辞问:“哪四个字?” 聂忠华代她说了:“嘈多无口。” “那就回来慢慢嘈。”宋晏辞又问了问他们那边的进展,得知他们已经在张海亮父母家门口了。 挂了电话,宋晏辞划拉着齐飞的电话:“咱们这位凶手还挺会找地方的,一石二鸟啊。” 顾己也冷哼一声:“确实,说不定还留着一些惊喜等着咱们去发现呢。” 宋晏辞拨通齐飞的电话,还没开口呢,齐飞那边就急匆匆地:“老大,咱们待会说啊,哎哟,我可跟你说,我们今天可倒霉了。” 宋晏辞拧着眉:“你们现在干嘛呢?” “也没啥大事。”齐飞说:“我们在交警队接受教育呢。” 宋晏辞:“怎么个玩意儿?” “交警队,接受教育。” 齐飞重复了一遍:“都怪老岑,他把出租车当警车,我们半道上被交警给拦下来了……”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你俩玩的还挺溜啊。” 齐飞嘿嘿笑了几声:“嗐,老大你别操心,我没说我是重案组的,丢不了人。” 宋晏辞翻了个白眼:“丢一丢也无所谓,我习惯了,那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有!进展有!” 齐飞立马激动了起来:“这个李宇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仅自个儿吸毒,他还怂恿别人吸毒!” 第74章 二傻 相较于顾己和林一月她们开着大奔出去跑外勤,岑虎和齐飞则是反其道而行。 早上。 会面的时候齐飞看着岑虎那辆出租车有点委屈。 “我说老岑,你可真是被单子擦脸,真是大方啊,就算不坐大奔儿,你给我坐四个圈儿我也愿意啊。” 岑虎在车里吃着早餐,闻言冷笑:“那你真是扁担冲水,牌子不小啊,哥哥,你哪来的脸呐你。” 齐飞嫌弃地嗤了一声上了车,毫不客气拿了另一份早餐往嘴里送:“老岑,你知道咱俩这组合叫啥嘛?” 岑虎发动车子:“你别给我憋屁,直接说。” 齐飞又笑,笑完了才说:“咱俩啊,就是叫花子碰到要饭的,穷对穷!不过你这车打哪儿借的,又是你那些小兄弟?” “那可不。”岑虎扬了扬下巴:“哥在道上也是有几分面子的。” 两人你嫌弃我两句,我嫌弃你两句,先到了李宇之前工作的ktv,一问,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这不刚出来准备去李宇的住处呢,路上遇到了一起肇事逃逸案。 岑虎想都没想就踩了油门追了上去,齐飞下意识去拿警报器往车顶放,手边捞了个空才想起他们开的这是借来的出租车。 没两分钟的时间,交警骑着摩托在后面追上来了。 前面肇事逃逸的车辆跟他们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小,岑虎也是不管了,继续加着油门:“妈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我还是第一次被警车追。” 齐飞拽着扶手哈哈大笑:“老岑,你还别说,被追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岑虎也笑:“啥感觉?” “刺激!”齐飞喊:“还有点紧张,我小心脏现在砰砰地咕涌呢,那些犯人他娘的真行,警车一响我手都抖。” “瞧你这点出息。”岑虎嫌弃:“要不要哥哥我送你一曲孤勇者?犯人被枪毙的时候照样尿裤子!” “就你这破锣嗓子,你可给我闭嘴!” 齐飞话音刚落,岑虎的出租车越过肇事车辆,猛地一甩方向盘,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肇事车辆的去处。 砰地一声,肇事车辆撞到出租车的车屁股上,震得齐飞大喊:“姓岑的,你这是要跟我殉情吗你!老子有心上人,可不能跟你一起下去!” 话虽这么说,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下了车,快步到肇事车辆跟前拉开车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肇事车主拉出来铐住了。 交警追过来的时候齐飞膝盖还抵着肇事者,没来得及回头,先掏出警官证伸出去了:“总局重案组的,出来查案,正好碰上了,自己人啊兄弟。” 追了一路的交警一肚子要骂人的话艰难地咽了下去,认真查看了他们的警官证才说:“两位,现在这个情况,你俩还是得去一趟交警队。” 齐飞皱眉:“为啥,咱们这也是情有可原啊,要不你……” 年轻的交警抓着肇事者,一脸认真地对齐飞和岑虎说:“两位警官,你们刚刚闯了八个红灯!引起骚乱,你们自己看看手机上来了多少条违章短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今天也得跟我回去!” 齐飞看向岑虎:“你手机来短信了?” 岑虎非常心虚:“应该大概可能是来了,只不过没来到我手机上……” 话还没说完呢,岑虎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岑虎刚接起电话,手机里就传来一道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大哥,你到底干啥了啊,我这儿吃着席呢,手机哗哗地往进来发违章短信啊,你做了什么闯了八个红灯啊!哥,你还要不要我活了啊,我指着那家伙什养家糊口呢!” 岑虎默默转身,看向被撞坏了的车屁股,眨了眨眼睛说:“那啥……老丁啊,要不你先别吃席了……你来交警队参观一下?” 对方先叽哩哇啦骂开了,岑虎没好意思听下去,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于是两个人就来到交警队受教育了。 这会儿正排排站,低着头聆听教导。 至于聂忠华和林一月那边,两人从张海亮前妻处离开,又去了张海亮家里。 突如其来得知儿子的死讯,张海亮的父母接连晕倒,聂忠华和林一月忙着将人送到了医院。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是不能进行询问了。 聂忠华联系了一个张家的近亲过来照看张海亮的父母,简单询问了对方一些情况,嘱咐他等老两口情况好一点后送他们来警局一趟。 上车后林一月叹了口气,找了矿泉水给聂忠华递了一瓶:“白发人送黑发人,谁都不好受呢。” 聂忠华倒是没有多少同情,只是说:“沾上毒品这个东西,下场迟早如此,就算不被人杀害,最终也会自己推着自己走上死路。” “话是这么说没错……” 林一月想了想:“只是可惜父母了,但他妈妈刚才也有点过分,我刚说张海亮出事了,她就嚷嚷着是张海亮的前妻杀的人,要不是你拦着,我看她真的立马要去干掉人家呢。” 聂忠华又说:“人在极其痛苦的时候,会想着转移痛苦,在他们眼里,张海亮的前妻就是那个转移点。” “也是。” 林一月有点唏嘘,但张海亮的前妻人真的挺不错的,从她给我们看的那些证据来说,张海亮出轨的事情证据确凿,但人家还不是净身出户啥都没要?甚至那些证据都没让张海亮父母知道,更没去张海亮单位闹,算是给足了张海亮体面了。” “那些证据的确可以证明张海亮出轨。”聂忠华拧了拧眉:“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在妻子哺乳期内出轨,他前妻是不是也有一定的动机杀害张海亮?” “动机当然有。”林一月顿了顿:“但是老聂,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怎么说?” “孩子。” 林一月笑了笑:“她的孩子才三岁,一个妈妈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的孩子,另外从他们离婚的时间点来看,当初一坐实张海亮出轨的证据她就提了离婚,证明她绝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女人,拿起的放得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现在家庭美满,怎么会为了杀害张海亮而放弃现有的生活,她傻呀?” 聂忠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反复想了想才说:“我认同,你的说法说服我了。” 林一月失笑,娇俏地斜了斜脑袋:“那当然,跟了我们老大那么久,我也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好。” 她说完这话,透过车窗随意往后一看,两人正靠近一家修车行,此时正好有人从车底滑出来,利落地从滑板上站了起来。 对方穿着一件灰绿色的背心,脏兮兮的手上拿着扳手,甩了甩脑袋,拿起一旁的水桶就往嘴里灌水。 林一月双手扒在车窗,上半身都往外探了探,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她蹙着眉尖自言自语:“是他?” 与此同时,聂忠华也看到了对方。 他也眉头一皱,同时脸色一凛,直接将车停在了修理行门口。 修车的男人刚喝完水,精壮的上半身还还残留着喝水时晃出来的水渍,衣服下隐约露出腹肌的形状。 林一月看的眼睛有点直,恍然才意识到聂忠华将车停下了。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刚要问聂忠华怎么停车了,就听见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是聂忠华下去了。 林一月更好奇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聂忠华走到了那男人跟前。 再紧接着,她就听到那男人对着聂忠华叫了声:“哥。” 第75章 真疼 聂忠华脸色肃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正是他的亲弟弟聂晓光。 也是郑前进忌日那天,躲在暗处等着顾己他们走后,才去祭拜郑前进,在他墓碑前磕了几个响头的男人。 他和聂忠华的长相并不像,痞痞的,应该是吹个口哨就能让女孩子一边骂他一边觉得他还挺帅的那种男生。 聂晓光有点紧张,吞了口唾沫,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哥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车行里出来了个年轻人,叫了一声:“光哥,怎么了?” “没什么。”聂晓光回头说了一声:“你们进去。” 几个年轻人立马退了进去。 “哥。”聂晓光又看向聂忠华:“要不咱们……” 聂忠华冷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他抓起聂晓光背心的带子将人带到一旁的阴凉处:“聂晓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聂晓光眼神晃了晃,摘了手套拍打裤子上的灰尘,拍完了才说:“我不喜欢那种工作。” “那种工作,你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吗?” 聂忠华压抑着怒意:“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去考?” “正是因为考上了,去做了才知道不喜欢啊。” 聂晓光看向哥哥的眼睛又很快移开了。 聂忠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聂晓光,既然不喜欢,你当初报什么警察学校!” “不是你想让我考的?” “你说什么?”聂忠华眼里的火气更重了,他太气了,没听清聂晓光刚才的话。 聂晓光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次认真地看向聂忠华说:“哥,是我想考吗?难道不是你让我考的吗?” “啪!” 聂忠华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气得胸膛起伏。 聂晓光斜着脸愣了愣,回过头来舔了舔嘴角,又伸出右半边脸:“来,继续打,给你出出气。” 聂忠华如他所愿,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这两巴掌惊动了车上的林一月,也惊了修车行那些伙计,林一月下了车,那几个年轻人也跑了出来。 “林一月,回车上去。”聂忠华依旧看着聂晓光说了一句。 林一月脚步一停。 聂晓光也对那些年轻人说:“别管我,进去待着。” 目光移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还停在半道上的林一月,脸色一滞,眉头皱了皱。 林一月迟疑着站在原地,思来想去还是重新回到了车上。 看着老远还剑拔弩张的聂忠华和另一人,她拨通了宋晏辞的电话。 那两巴掌后,聂忠华只是胸膛起伏,眼神冷漠失望,呼吸缓慢而又沉重。 兄弟俩长久的对视后,聂忠华开口:“你对得起老郑吗?” “对不起。” 聂晓光也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哥,为什么永远是我们对不起别人?” 聂忠华眸光一动:“你说什么?” “明明我们也是受害者。” 聂晓光压着声音,却也挡不住委屈和愤怒:“明明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做错过什么吗,要不是老郑,你早就去……” 聂忠华又是一巴掌过去,打断了聂晓光接下来的话。 聂晓光舔了舔嘴角磕出的血丝:“你可以打死我,但你打不死真相,事实就放在那儿,当个片区民警,一辈子为了阿猫阿狗,出轨斗殴,家长里短的事情忙碌,如果那是你的梦想,那你去,你管好自己就好了,你凭什么还要来管我?” “就凭我是你哥!” 聂忠华双拳紧握:“聂晓光,你忘了爸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老郑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顾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我没忘!” 聂晓光同样愤怒地回应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压着自己的声音:“可是我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和你一样困着自己!” 他额头青筋暴起:“老郑让我们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过了吗!” 聂忠华紧握双拳,两鬓青筋同样暴起:“我过的就是我想过的日子!” “你放屁。” 聂晓光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聂忠华,我没你那么高贵,谁都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而且,聂忠华我问你,修车丢人吗?给你丢人了还是我不务正业的?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我丢人吗?” 聂忠华一时无言,被他气得发抖。 兄弟俩就这么对峙着,直到汗水从聂晓光的脑门上滑下来,聂忠华才像是找回了神志。 他冷然地看着聂晓光:“聂晓光,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聂晓光笑了一下:“无所谓,反正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聂忠华下颚紧绷目光炙热地看着他,最终他无声地转过身回到车上。 聂忠华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在大家看来那只是他的性格,林一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她看到车窗外聂晓光又拿着工具钻到了车底,才试探着问聂忠华:“老聂,你……还好?” “没事。”聂忠华系上安全带,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 林一月踌躇着说:“我刚才有点担心你,所以给我们老大打了个电话,顾队说,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不用了。” 聂忠华发动车子:“麻烦你给顾队回个消息,告诉她我没事,回去我会跟她说明事情原委。” 林一月没好再问下去,按照他的说法给顾己那边发了消息。 等他们的车子离开了,聂晓光再次从车子底下钻出来。 他远远地看着车子拐过弯没了踪影,舌头鼓了鼓嘴,又吐了一口血水出来,手臂擦过嘴巴,咬着牙说了声:“亲兄弟都下手这么重!不知道我也会疼的吗……” 他吐了一口气出来,嘴角已经肿了起来,刚才还无奈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半晌后他转身,手里的扳手扔到地上,脱了手套也一扔,带着一脸的不爽走了进去。 顾己那边。 两个人见完王浩杰的父母,老两口死活不相信儿子的死讯,怎么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宋晏辞只能叫了人把他们先带回去认尸确认身份。 把人送走后,江礼那边发来消息,说是粉色衣服的女人离开了公司,现在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 宋晏辞和顾己又赶了过去。 两个人上楼的时候,宋晏辞接到了林一月的电话,顾己自然也知道了聂忠华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从林一月描述的事情来看,顾己大概猜出了另一个人的身份,所以才让林一月不要管,只让她带话给聂忠华。 两人上楼,敲开门时女人看到他们很震惊,带着点恐慌问他们:“你们……你们不是在公司见过了吗,找我……找我干嘛?” “还是你希望我们在公司当众问你?”顾己说。 女人脸色僵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似的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不是傻子。”顾己指了指她的脸:“你知不知道都写在脸上了。” 宋晏辞扯了扯嘴角:“那咱们进去聊?” 女人无法拒绝,只能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第76章 怂恿 进去后,顾己和宋晏辞扫了这个地方一圈,互相对了个眼神。 女人呆呆地站在客厅,还是宋晏辞说:“坐,坐下来聊,你平复一下心情。” 女人有点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衣服,慢吞吞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宋晏辞呼了口气:“那咱们总不能这么耗着,女士,你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吗?” 女人茫然又好奇地看向他。 宋晏辞开口之前,顾己说:“像你同事那样的,他们只会八卦,想着从我们嘴里知道更多的八卦,而不是和你一样,浑身写满了排斥和模仿,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几乎都是他们回答过了的。” 宋晏辞对女人点了点头:“你真的是这样,就差没大喊你有问题了。” 女人眉头紧锁,十指纠缠着低下了头,奇怪的是,在这种场合下,她竟然因为这句话有点想笑。 顾己又开口:“我们也只是来询问线索,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难道说王浩杰是你杀的?” “我没有!”女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没有杀他!我连他死了都不知道!” “那你害怕什么?” 顾己声音放软了一点:“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你这是在帮助警方,也是帮助你,还是说,你怕什么人,比如……秦玉森?” 女人慌张地看了顾己一眼。 顾己确定了答案:“有警察在,你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宋晏辞接着顾己的话开口:“如果你担心他报复你的话,我可以托人帮你换个工作。” 顾己拧眉看了他一眼,他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装逼的? 女人讷讷地看向宋晏辞,似乎在确认什么。 “从你房间的情况看,你搬来这里时间也不久,东西都还没布置好。” 顾己问她:“你之前从事的应该不是装修行业的工作的,是……美甲?” 女人有点惊奇:“你怎么知道?” “你的指甲。” 顾己说:“你只做了左手,而且做的很好,一般美甲师都有这个习惯,另外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一些美甲工具,就算平时喜欢自己做美甲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甲油胶。” 女人下意识藏了藏手。 “美甲师和装修设计,跨度有点大啊。”宋晏辞笑了笑:“咱们展开说说?” 虽然这两个人都尽力用柔和的目光和轻松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女人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我姓黄,叫黄珊珊,半年前,我在钦城一家美甲店工作。”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缓了口气才说:“当时王浩杰带着两个姑娘来我们店里做美甲,我当时没有客人,所以负责接待他,那天他留了我的联系方式,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很喜欢我,如果我可以跟他在一起,他会帮我找一份更好的工作,薪资是当时的两倍。” “半年前的事情,你直到前不久才搬来这里。”顾己问:“中间发生了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人要出人头地太难了。” 话既然开了头,黄珊珊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心动,也很想走那条捷径,但我心里还残留着一点自尊,至少,我不想那么随便地就走这条捷径。” 顾己和宋晏辞的目光同时从她身后书架上的两排装修设计方面的书上掠过。 “这半年来,我自学了很多这方面的书,也找过老师报过班,不求精通,至少不会给人拖后腿,我知道王浩杰这种人,他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不会维持很久,但我需要用我的实力让我有在那个公司留下去的价值。”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顾己和宋晏辞心里同时对她有点改观了。 顾己问:“所以你去星韵多久了?” “三个月。”黄珊珊说:“从最基本的实习生做起,前天刚刚转正。” “秦玉森知道你跟王浩杰的关系吗?” 黄珊珊有点不确定:“我不清楚,王浩杰带我过去的时候只说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秦总对我也跟其他员工没什么不同,但我不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说过什么。” 顾己有点不明白了:“按照你这个说法,王浩杰死了,对你来说算得上好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不是王浩杰。” 黄珊珊摇头,又迟疑了一瞬才说:“我害怕的是秦总。” 果然是这样,顾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亲和一点:“只要我们在,你就不用怕,秦玉森做了什么?” 黄珊珊抿着嘴,两手紧握,艰难地思考后,她竟然问:“警官,王浩杰吸毒,你们知道吗?” 这话有点出乎顾己和宋晏辞的意料。 两人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顾己率先问:“王浩杰吸毒,跟秦玉森有关?” 黄珊珊深吸了一口气:“嗯,警官……我想问问,王浩杰到底是怎么死的?” 想起王浩杰的死状,顾己还是决定瞒着她,只说:“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说王浩杰吸毒跟秦玉森有关,是什么意思?” “王浩杰身边有个叫什么宇的朋友,我一直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直到有一次……” 那天她下班回家,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才发现一份重要资料没有带回来,担心第二天再弄的话时间上来不及,黄珊珊决定回公司一趟。 拿了资料关了灯刚要离开,楼下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黄珊珊准备下去,先听到秦玉森的声音响了起来:“刚给过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来找我?” 另外一道男声响了起来:“秦总,你是不知道,吸毒这事儿他费钱呐,我连个工作都没有,找货打点不需要钱开路的?那你要这样的话,我就跟浩杰坦白了呗,要是他知道自己染上毒瘾全都是他所谓的好同学一手策划的,你猜猜到时候他会怎么做?一个瘾君子,发起疯来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听到毒品两个字的时候黄珊珊已经就慌了,这会儿听到这番话已经整个人吓得瘫在了地上。 她听到秦玉森不耐烦地让那个男人跟着他上来,她惊慌失措下,只能藏在办公桌下。 秦玉森给了那个男人一笔钱,他们很快就从秦玉森的办公室出来了。 黄珊珊听到秦玉森警告那个男人:“我不希望他有什么心思关注公司的事情,你应该清楚?” 男人嘲讽:“王浩杰这个死样子,又不会妨碍到你,你就非得这么搞他?你是要人家王家人的命啊。” 秦玉森冷笑一声,也警告他:“我手上不沾人命,但有一点,如果王浩杰哪天吸毒吸死了,在我这儿,我给你记一功。” 第77章 蠢照 黄珊珊说完这些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她又试探着问:“警察同志,他……他真的是吸毒死的吗?” “还是那句话,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顾己看着她:“你确定秦玉森当初的确说了他手上不沾人命那句话吗?” 黄珊珊坚定地点头:“我确定,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后面应该还说了什么,但因为他们离开了,我没听到,后面没几天,王浩杰带着一个男人来公司找秦总,我才发现那个男人的声音和我当初听到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顾己找出李宇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黄珊珊看了照片:“是那天和王浩杰来公司的男人,但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当初找秦总要钱的男人,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声音非常像,尤其是说话的语气,我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宇,王浩杰的事情,我基本上不过问我不关心。” “这个男人叫李宇。”宋晏辞说:“王浩杰遇害没多久,他也死了。” 黄珊珊脸色一变:“是……是秦总做的吗?” “不一定。” 顾己摇头,语气依旧温和:“有个问题你可能会觉得比较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王浩杰遇害之前,你们的关系走到哪一步了?” 黄珊珊愣了愣,她扯出一抹笑来:“王浩杰本来就不是长情的人,我这个长相,吸引不了他多长时间,我去公司上班没几天他就不找我了。” 顾己听着点了点头,从根本上来说,她是欣赏这个女人的。 她看穿了一个男人的色心,也看穿一个男人的花心,她选择了在这两者中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 “对了。”顾己又问:“你知不知道王浩杰信什么教?或者……他信不信基督教?” “他信基督教。” 黄珊珊说着又摇了摇头:“其实也算不上是他信,其实是他妈妈信这个教,他也会定期去教堂做礼拜之类的,嘴上说着自己信基督教,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嗯……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跟什么人在一起,或者他有什么仇人,也可以说,在他交往过的那些女生当中,有没有比较了解他的人?” 黄珊珊摇头:“他最近跟谁在一起,这个我确实不知道,至于了解他的人,我想,跟他在一起过的女人都了解他的脾性,但真正了解他为人的,大概只有他的父母,仇人的话,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好,那我们今天就问到这里,如果后续还需要你配合的,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另外如果你想到什么线索,也可以跟我们联系。” 顾己拿过桌子上的纸笔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对宋晏辞说:“宋晏辞,你把张海亮的照片给她看看。” 宋晏辞眉头一挑,找出张海亮的照片问黄珊珊:“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没有,他跟王浩杰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黄珊珊看了两眼皱起眉,似乎不确定般地拿过了宋晏辞的手机仔细查看。 看了好一会儿她说:“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两次,一次是跟王浩杰出去吃饭的时候,他给了王浩杰什么东西,王浩杰没给我看,我也就没问,第二次是有一次去一家ktv唱歌,当时那个李宇也在,这个男人也在,我们在ktv呆了没多久王浩杰就让我回家了,说是他们有急事。” 宋晏辞眉尖一挑:“那家ktv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黄珊珊说:“弄潮ktv,就在恒基广场三座四楼,我以前和朋友也去过几次。” 宋晏辞看了顾己一眼。 弄潮ktv,正是李宇之前工作的那家店。 如果黄珊珊没有说谎,那就意味着这三个受害人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明显的连接线。 更何况这一点岑虎他们那边也确定了。 离开的时候,宋晏辞也给黄珊珊留了江礼的电话:“如果你觉得自己在星韵待不下去了,到时候这个电话会联系你,他会介绍你去新公司,当然,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我只是给你个机会,王浩杰的机会你抓得住,我想这个机会你也能抓得住。” 黄珊珊这会儿心情复杂,一下子没听明白他这话,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顾己,又看向宋晏辞说:“警察同志,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 宋晏辞脑袋顶出了三个问号,看到顾己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两下他才猛然明白过来黄珊珊想哪儿去了。 “抱歉,我有心上人了。” 宋晏辞义正言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王浩杰那种需要回报的机会你能抓住,那我这种不需要回报的机会你就更能抓住,我的初心是在夸你,不是在暗示你。” 黄珊珊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宋晏辞朝着顾己咧嘴一笑,先下楼了。 黄珊珊见他走了,迟疑着问顾己:“秦总会是害了王浩杰的人吗?” 顾己考虑了一下才告诉她:“以我现在的猜测来看,他有动机也有嫌疑,但凶手不一定是他,所以为了你以后的工作,我觉得你可以接受刚才那位警官给你的帮助。” 顾己也下楼了,黄珊珊的声音才急急地飘了下来:“警官,谢谢你们!” 宋晏辞已经在车上等她,见她上车,他唉声叹气地问顾己:“顾队,我今天长得很丑吗?” 顾己扫了一眼,唇红齿白,长得依旧人模人样的,所以她说:“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啊。” 宋晏辞发动起车子:“虽然我是万万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的,但是她刚刚误会我的时候,竟然对我投来了厌恶的目光,我不比王浩杰帅?” “那倒不是。” 顾己忙着把旧手机里的东西复制到新手机上,闻言头都没抬:“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虽然不可否认她需要那个机会,但你不能那么轻易地不把她的自尊当回事。” “那是她自己自卑了。”宋晏辞哼了一声:“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这个社会上像我这样不计回报的好人真的太少了,所以黄珊珊才会第一时间觉得我在跟她做交易。” 他轻易地哄好了自己,一脸笑意地问顾己:“顾队,我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 顾己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新手机上宋晏辞那张帅照换成了当初他们在钱莉房子里拍的那张蠢照。 宋晏辞得寸进尺:“顾队,你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顾己弄好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宋晏辞:“来,笑一个。” 宋晏辞咧开嘴看过来,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咔嚓一声,顾己拍了照,点头自言自语:“确实拍的挺清晰的。” 第78章 宿命 宋晏辞心花怒放:“顾队,我算不算你新手机的第一张照片?” “算是。”顾己收起手机:“你打算给黄珊珊介绍什么工作?” “应该还是装修设计行业。” 宋晏辞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这些事情江礼会去处理,我一般不过问。” 顾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宋晏辞又说:“其实也是个交易,别人需要帮助,而我正好帮得上,谁知道我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呢,我凭借的是父辈打拼下来的声望给他们一点帮助,但当我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帮我,算下来我还赚了呢。” 很少会有人把问题想得这么通透,顾己多看了宋晏辞一眼:“所以你那批情报人员就是这么来的?” “大部分是。” 宋晏辞说:“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人的善心是会带来福报的,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人活在这个世上又能干多少事呢,算起来也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可偷偷告诉你啊,咱的情报人员,可不仅仅在国内发展。” 顾己眉心一蹙,侧头看向他:“怎么,打算开通国际业务?” “为什么不能呢?”宋晏辞说:“人不能一辈子只在一个地方待着。” 顾己愣了愣。 过了会儿她才说:“志向还挺远大的。” 宋晏辞笑了笑没说话,只在心里说,那样才能配得上菜鸟啊。 两人回到局里的时候,齐飞和聂忠华也都回来不久,刚进了办公室楼道,远远就看到聂忠华从办公室出来了。 看到顾己和宋晏辞,他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朝着他们走过来说:“王浩杰和张海亮的父母都到局里了,岑虎他们已经带过去认尸了,李宇家里人暂时过不来,至于蒋丽,她大概晚上八点才能回到钦城。” 他说完这些,目光才刻意地看向顾己。 宋晏辞适时开口:“那我过去看看,你们先聊聊。” 顾己嗯了一声。 宋晏辞走后,顾己和聂忠华转身往反方向走,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她才问:“怎么回事?” “晓光从警局辞职了。”聂忠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跑去修车了。” “聂晓光,你弟弟?”顾己问。 “嗯。”聂忠华点头:“他觉得民警的工作没意思,我今天没忍住打了他。” 顾己只知道郑叔叔收养过一个线人的孩子,是兄弟俩,至于他们是谁,还是上次聂忠华主动找到她的时候才知道的。 “人各有志。”她只说:“不要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就算是你弟弟也一样。” “我知道。”聂忠华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不值得,我爸,老郑,他们都是……” “聂忠华。” 顾己语气有点严肃地打断他:“你弟弟没有任何义务承担他们的遗愿,他有选择任何一种生活的权利。” 聂忠华抬眼看向她:“那我们呢?” “什么?” “那我们呢?”聂忠华重复问。 顾己缓缓地呼了口气出来:“我们是心甘情愿。” 她掩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我爸爸,郑叔叔,包括烈士陵园里的所有人,他们为之奋斗的,不是将哪个后代困在自己的理想中,他们辛辛苦苦想要的,是让我们能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 “你选择的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顾己顿了顿。 她摇了摇头:“不是。” 聂忠华诧异地看向她。 “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顾己重新看向他:“有人可以选择去做,也有人可以选择不做。” 聂忠华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想做什么?” “回西宁。” 她说:“骑马,吃肉,喝茶,看湖,但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至少目前,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同样也能甘之如饴。” 为了气氛不显得那么冰冷冷的,她问聂忠华:“你呢,你想干什么?” “医生。” 聂忠华眼里闪过落寞:“过去的很多年里,我的理想都是做个医生。”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直到我爸和老郑死了。”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顾己忽然问:“你知道巴格迪是怎么被抓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 聂忠华脸色巨变,他先是震惊,而后恍然大悟,又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己:“是……是你……” 顾海潮是十年前牺牲的。 但枪击他的罪魁祸首,十年前有名的国际大毒枭巴格迪,却是五年前才被抓的。 “是我。” 顾己看着他:“在我爸牺牲之前,我其实并不明白,在这个年代,作为一个普通军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日复一日的训练,突如其来的演练,我只是跟着大家走而已,不突出,但也不吊车尾,说白了也有点混。” 直到爷爷忽然来了部队,亲口带来爸爸牺牲的消息。 得知爸爸牺牲的第三天,顾己训练的时候和战友闹了矛盾,借着这个由头,她主动出手跟对方打了一架,鼻青脸肿地被关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关了两天后,当时还是连长的韩团进来问她:“顾己,你知错了吗?” 顾己口干舌燥,一开口嘴唇就开裂,她没说自己错没错,只说:“我爸是缉毒警,他牺牲了,连长,我想给他报仇,你说我该怎么做?” 她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流,但脸上布满悲怆:“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被毒贩子绑架,他们在她身上绑了十二颗炸弹,我爸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把我妈从楼上扔出来,那时候我两岁。” 连长站在门口,禁闭室的小窗口打进来一束光,正好照在他帽子上的国徽上。 这件事,顾海潮和爷爷瞒了顾己很多年,顾己三天前才从爷爷嘴里知道。 妈妈走后,爷爷就带着顾己调去了西宁。 沉默了一会儿,连长什么也没问就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来了,一进来就问顾己:“顾己,想亲手抓住杀害你父亲的杂种吗。” 顾己抬头看他,双眸里满是红血丝,她手背上青筋暴起:“做梦都想。” 连长说:“如果你想,就写检讨,道歉,练体能,加入狼鹰特种队。” 她问:“狼鹰特种队,我能做什么?” 韩团说:“如果你足够出色,你将会有机会,亲手扼住他的脖颈,告诉他,他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甚至能决定他的生死。” 那时候顾己不知道,这是韩团对她的第一个考验。 她只说:“我不会杀了他,我要让他活着,活着接受审判,日日夜夜,都活在他终将死去的恐慌中。” 从那天起,菜鸟就出现了。 可是她再强大,那个杀害父亲的杂种也没有原地踏步,直到五年前,顾己经过两年的卧底工作,才亲手将那个混蛋抓住了。 她后背上从脖颈横亘于腰间的伤疤,就是拜巴格迪所赐。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如今在最恐怖的监狱里,每天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 她看着聂忠华:“这样的宿命,别让那么多人承担。” 聂忠华眼眶湿润,他深吸了一口气,疲惫中带着一丝苦笑:“老郑虽然收养了我们,但为了保险起见,晓光的户口上在了老郑一个远方亲戚那里,今天最生气的时候,我忽然就想,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倒不如直接跟他断绝关系……免得我这种身份,将来连累他。” “挺好的。”顾己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嗯。”聂忠华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我明白了。” “那就调整一下,赶紧来办公室。” 顾己转身往回走:“五分钟够吗?” “够了。” 聂忠华站在原地,他深呼了一口气。 那就断绝关系。 就像顾己说的,这样的宿命,让他来承担。 第79章 分享 顾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宋晏辞他们刚从招待室出来。 去见王浩杰和张海亮的父母前,宋晏辞就点了外卖,这会儿岑虎和齐飞刚拿上来。 见顾己进来,林一月赶紧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小声问:“己己,聂忠华没事?” “没事。”顾己说着问她:“这事你没跟别人说?” “那当然啦。” 林一月更小声了:“我嘴巴严得很,老大也是,我们就当不知道,谁都不会说的。” 顾己扯出点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信你。” 林一月激动地恨不得脑袋在她身上再蹭几下。 宋晏辞见她进来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问,见齐飞他们把吃的都摆在了桌子上才招呼大家:“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顾队,老聂呢,他上个厕所是睡在里面了?” 他刚说完,聂忠华从外面进来,依旧是平常冷冰冰的语调:“没睡,活着呢。” 大家都坐了下来,宋晏辞坐在顾己对面,光明正大往她跟前推了一盒子碳烤猪蹄。 “边吃边说。” 他先开口,看着顾己:“我们刚才和王浩杰跟张海亮的父母聊过了,从他们那里基本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确定了王浩杰从小就被他妈带着信基督教,他妈直到现在都觉得儿子是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呢,为了不刺激老太太,我们就没让他们知道王浩杰太详细的死亡情况。” 顾己戴上一次性手套啃猪蹄:“张海亮那边呢?” 林一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真的很同情张海亮的父母,但是我也实在无法苟同他们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把杀害张海亮的罪名安在张海亮的前妻身上。” 她往投影仪上投了几个视频:“这是我从张海亮前妻程亚楠的某个社交账号上找到的几个视频,程亚楠有拍摄日常vlog的习惯,这几个视频完全可以证明,在张海亮遇害的时间段她的不在场证据,另外你们看第三个视频。” 她点开视频:“张海亮遇害的时候,程亚楠和先生带着孩子在外地旅游,而且还有一个消息是,程亚楠前面跟我透露了,她已经怀了孩子,人家闲的没事干去杀害张海亮啊,可那老两口是死活都不信啊,到现在还觉得人家多对不起他儿子一样。” 看在他们情绪太激动的份上,这个时候大家什么都不好跟他们说。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蒋丽回来的时间也不远了。 “那说说李宇。” 她放下啃干净的骨头擦了擦嘴,拿了包面包过来。 “根据我们的线索,星韵设计公司的实际管理人秦玉森和李宇认识,而且也是他利用李宇怂恿王浩杰吸毒,这应该就是王浩杰染上毒品的主要原因。” 说到这儿岑虎和齐飞齐齐一拍桌子,异口同声:“对!我们要说的也是这个事儿!” 两位难兄难弟互相看了一眼,齐飞主动闭嘴,做了个请的姿势:“虎虎,你先。” “哎,好嘞阿飞。” 岑虎搬起板凳就坐:“因为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李宇在海城的家属,我们只能先去他工作的弄潮ktv,到那儿一问老板和员工,李宇这小子可真是槽点满满啊。” “可不是!”齐飞在旁边应和。 “说起这小子,老板气得当场就摔了个烟灰缸,大家都知道,一月一开始查出来他被开了是因为偷了客人遗落的首饰是,实际上可并不是这回事!” 齐飞一脸附和:“对!老岑,你快说,然后捏?” “这小子不是第一次手脚不干净了,以前老板还看在他可怜的份上能忍则忍,毕竟这小子长得也不算太差,放在那儿还是有点排面的是?” “就是。”齐飞点着头:“这种小白脸最会得寸进尺了。” “可不是!” 岑虎气得站了起来:“这小子,也就长得清秀点,还没到网上说的那种什么小奶狗啊小狼狗的地步,结果他倒好,年纪轻轻不走正道,一天到晚不是勾引这个勾引那个,有几次人家客人差点都报警了!” “那可不是!” 齐飞提到这事就有点忍不住,他也站了起来:“我给大家模仿一下老板是怎么说的啊。” 他轻咳两声走到中间,一边说一边比划上了:“他娘的祖宗啊,我开的是正经的ktv不是隐藏的鸭子馆啊,我就想挣点酒水钱,他娘的这小子凭借一己之力要给我改变我的营业性质啊他祖宗的!” “就把他踹了那天,你们猜那小子在干吗?他妈的,他在往别人的杯子里下药!我们那个客人也是傻!店里有标语啊,警察同志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店里标语都写了,无论男女,一定要注意异性递来的酒水!” “那傻姑娘她差点就喝了啊!幸亏让我发现了,要不李宇那狗东西倒打一耙,把事儿推在我们店身上,我可怎么说得清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岑虎举着胳膊:“我发誓,老齐和老板说的一模一样!” “行啦。” 宋晏辞丢了个东西过去:“你俩的相声可以停了,你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说他怂恿别人吸毒又是怎么回事?” 齐飞意犹未尽地坐了回去:“后面我和老岑去了一趟李宇住的地方,在那儿找到了他吸毒的证据,采集好相关证据要离开的时候,有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来找李宇了,我们一问,这他娘的不是巧了嘛,好家伙嘛,这小子怂恿别人吸毒,让人家给报警了。” 岑虎立马拿过来一份资料:“这是我们从分局拿来的相关资料,大概呢就是李宇这小子缺钱,他是真没良心啊,能拉一个下水拉一个,一点脸都不要,一个报警了,那谁知道他又成功了多少?要不他平常的货都是哪儿来的,你们说是?” 宋晏辞示意他先把资料给顾己看,等顾己看完了他才接过去。 他在看资料的时候顾己说:“我们从王浩杰的一位前女友那里得到线索,王浩杰,张海亮以及李宇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是认识的,结合我们目前所有的线索,王浩杰和张海亮应该就是李宇怂恿吸毒成功的例子。” 她找出秦玉森的资料投到屏幕上:“这个人叫秦玉森,是王浩杰那个设计装修公司的实际管理人,他有强烈的杀害王浩杰的动机,李宇跟他之间很熟,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李宇才主动接近王浩杰,从而怂恿他吸毒,秦玉森曾经亲口暗示过李宇,希望王浩杰吸毒致死。” “卧槽,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一月打了个冷战:“这样看来,王浩杰从一开始就进圈套了啊,就他那点脑子,想逃都逃不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聂忠华这个时候开口了:“虽然这样,但从考虑全局的情况来看,姑且认为李宇之死是秦玉森想杀人灭口,但我们还是找不出他杀害张海亮的动机。” “老聂说的没错。” 宋晏辞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到案情板跟前:“而且这个案子里有个前提条件我们必须重视,凶手和三个死者之间的仇恨度很高。” 他写下仇恨度三个字圈起来:“虽然三个受害者的死法看似相同,但在相似之中,他还选择了对三个受害者来说具有屈辱性和诅咒性的手法。” 顾己接着他的话说:“秦玉森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杀害王浩杰的目的,是希望彻底掌控星韵,这样一来,王浩杰的死越低调对他就越有好处,最好是不着痕迹的意外,他不可能选择这么高调的作案手法。” 她刚说完这话,门口传来敲门声,郑沛一脸疲惫地靠在门口:“祖宗们,我精确了三个死者的受害时间,顺便有了点新线索,你们谁能过来扶一下我……” 见大家都朝他看了过来,郑沛欲哭无泪:“我他妈的腰好像抽筋了……” 第80章 学习 岑虎和齐飞奔过去,两个大块头一人一边,虔诚地架着郑沛同志过来了。 出于自尊,郑沛一张脸憋得红紫一片,除了实在控制不了从嘴里溢出来的闷哼声,他愣是咬紧牙关,死活没喊出来。 顾己看他额头溢出的汗珠皱了皱眉,过去问他:“郑法医,你确定是腰吗?” “哎哟。” 郑沛说话都带着股颤音:“我这两天腰椎间盘突出,给我几分钟缓缓,马上就好。” 顾己当下吩咐岑虎他们把人抬到桌子上去。 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宋晏辞已经一股脑拨开了桌上的东西:“听顾队的,把人抬上来。” 岑虎和聂忠华他们手忙脚乱地又把人架起来了。 这次郑沛是真的受不了了:“我他娘的啊,卧槽啊,你们轻点啊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我的腰啊,卧槽我的命啊卧槽,我快死了啊,你们在干吗啊!轻点啊大哥!!” 发泄完了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一身冷汗被放在了会议桌上趴着了。 “宋晏辞,撩开他腰间的衣服。”顾己开了口。 宋晏辞眉头皱了一下就要上手。 郑沛咋牙咧嘴地抬起一只手护住后腰:“这是干啥啊,我虽然三十岁了,但我也会害羞的,我还没娶媳妇呢,你们给我……” 宋晏辞已经拉起他的衣摆将衣服撩上去了:“三十多岁了还这么矫情?” 顾己挽起袖子:“我爷爷也有很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我学过专门的推拿和按摩手法,先给你缓解缓解。” 她搓了搓手就上手了,郑沛惊得后背一跳。 还没有女孩儿碰过他的腰呢! 他妈都多少年没碰过了! 但很快,疼痛的缓解已经让他放弃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什么的,他们的是同事,纯洁的同事关系!这是互帮互助! 但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明明腰椎的疼痛减少了,但他却感觉到了另一种更为阴森的危险。 思来想去,郑沛抬头一看,好家伙,尊贵的重案组老大,英明神武的宋大队长正一眼刀一眼刀的往他身上割。 顾己都没碰过他的腰! 她只碰过他的胳膊! 这不公平! 郑沛,臭不要脸! “不至于……” 郑沛艰难地摆了摆手:“兄弟,真的不至于,你不要这样……” 顾己疑惑:“什么?是我手法不对?” “不是不是。” 郑沛半眯着眼:“顾队我说的不是你,哎哟我好多了,你不用管我了,你还是别辛苦了……” “马上就好。” 顾己也没在意,扯下他的衣服,继续摁了一会儿:“郑法医,你这个情况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拖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已经很严重了。” 郑沛缓了一会儿,艰难地爬了起来:“哎,哪有时间啊,你们不用担心了,回头我就去检查。” 宋晏辞这才过来把他扶起来,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出来的阴阳怪气:“老郑,你可一定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好,你说你要是嗝在我们这儿,我们找谁说理去?” 郑沛下了桌子,没坐下,只是靠着后面的墙:“你可放心宋队,鄙人最多下肢瘫痪,还达不到嗝屁的程度。” “那我就放心了。” 宋晏辞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又嘱咐齐飞:“老齐,你跑得快,去咱们办公室给他拿个腰部按摩仪过来,先把他的命吊着,咱们还得用他呢。” “我说老大,你俩这相爱相杀的累不累啊。” 齐飞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立马去,马上回来啊。” 齐飞跑出去以后,宋晏辞站在了郑沛身边:“说说,如此身残志坚,给我们带来的线索是什么?” 郑沛无声地辱骂了他两句才说:“我们精确了死者死亡时间,张海亮的死亡时间是上上周,周日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王浩杰和李宇死亡时间很接近,王浩杰死于上周星期二,时间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至于李宇嘛,五点至七点这样。” 时间一精确,宋晏辞立即对林一月说:“林一月,你着手调查他们三个人遇害之前的行踪路线,顺便也查一查秦玉森的。” “明白。” 林一月一看时间,立刻笑了起来:“但是属下我现在要下班了呀老大。” 宋晏辞磨了磨牙:“滚蛋。” 林一月一笑:“那我还是听完郑法医的线索再滚。” 郑沛继续道:“另外我们提取了三个死者体内的胃内容物化验,基本可以证实王浩杰和李宇遇害之前吃的东西一样,也就说,至少遇害前的最后一顿饭,这两人是一起吃的,张海亮就没有什么检查必要了,他早死了好几天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要说的,三个死者体内都有镇定剂一类的药物,这也就说明,他们遇害前很有可能都处在昏迷状态。” 林一月撇嘴:“我说呢,这仨就算吸毒,力气也不会小到没有任何挣扎能力。” 宋晏辞沉思了一会儿问:“还有吗?” “哦对,还有一点,王浩杰右脚脚趾骨有断裂情况,不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是踢到什么重物导致的。” 郑沛握起拳头指了指骨节面:“张海亮和李宇这里有淤青,三者都是生前伤,结合他们伤痕的位置和程度,我怀疑这是殴打造成的伤痕,而且,他们是施暴者,而非承受者。” 顾己轻拧眉尖:“郑法医,抛开死亡因素,能确定施暴的具体时间吗?” “那太难了。” 郑沛摇头:“先不说每个人的恢复机能有差异,再加上医药手段的介入,很难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顾己思忖着点了点头:“理解……” 这时候齐飞拿着腰部按摩仪回来,丢过去给宋晏辞了。 宋晏辞把东西缠到郑沛腰上,按了轻缓舒柔的那一档:“老郑,还是一截子好好活着,别活成两截了,我可不给你养老。” 郑沛翻了个白眼,扶着腰往外走:“反正目前就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啊。” 林一月挎上包追出去:“郑法医,我送你啊,我开车啦!” 岑虎一脸艳羡地趴在窗口,看着林一月和郑沛走出去:“林一月女士简直是当代职场楷模啊,她是说走就走啊!” “我们林女士那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走。” 齐飞哼笑:“宁可家里加班,绝不在单位多呆一秒,老闫都拿她没辙。” 顾己皱眉问:“闫局鼓励加班?” 齐飞立马摆手:“那可没有,相反,咱们闫局非常支持局里的同事都向我们林女士学习。” 顾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闫局支持的对。 紧接着她低头开始收拾东西。 岑虎问:“顾队你干嘛呢?” 顾己拿起衣服往外走:“向林女士学习。” 众人:???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来:“线索有点乱,我得好好想想。” 她一出门,宋晏辞也追了出去:“今天我也要向林女士学习。” 两人离开不久。 齐飞和岑虎看了看聂忠华,三人面面相觑,紧接着齐飞和岑虎自觉地往外走。 “愣着干啥,咱们当然也要学习啊!” 第81章 傻了 他俩跑出去,聂忠华默默地收了收桌子上的东西。 蒋丽马上就到了,他就等着看这两位什么时候去而复返。 还学习,看看他俩有没有那个命。 人家林女士在家的工作效率咻咻的,他俩回去纯粹是睡觉。 另一边,宋晏辞追上顾己:“顾队,你真就下班了?” “没有。”顾己往停车位走:“我想去李宇遇害现场看看。” “我就知道。” 宋晏辞咧嘴:“我跟你一起去。” 顾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忽然停了下来:“宋晏辞,带上电脑,我路上用。” 宋晏辞立马转身:“你等着,我去拿。” 宋晏辞刚离开,顾己就看到岑虎和齐飞欢天喜地,勾肩搭背地跑了出来,她问:“你们去哪儿?” 两个傻子笑嘻嘻地:“我们下班回家呀顾队。” 顾己一看时间:“蒋丽马上到了,你们下班?” 两个傻小子愣了愣:“那你……” 顾己拉开车门:“我只是想再去看看案发现场,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齐飞和岑虎默默地退了回去。 宋晏辞拿着电脑下来的时候,林一月女士已经在工作群里发送了关于蒋丽的相关线索。 这次由宋晏辞开车,顾己在看蒋丽那份资料,果然印证了林一月说的那句话,真是槽多无口。 “你说蒋丽有这么多社交账号,每个社交账号上都是和一个男人的回忆,而且内容分布通常不会间隔太久,也就是说她同时交往了很多个男人,会有搞错交往对象的可能吗?” 宋晏辞听完,嘴角一扯:“大概率来说,一定会有踩雷的时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顾己继续往下看:“别说,还真是。” 林一月刚发来的资料上,是她联系了几个相关账号的男主人公,这么一问,才知道蒋丽有一次发错了照片,导致两个男主人公发现端倪。 看到结果顾己都忍不住笑了:“最后蒋丽没事,两个男的打进了派出所,因为影响比较大,各自拘留了五天。” 宋晏辞也笑:“看来这位蒋小姐控制男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瞅瞅张海亮,房子都给人家买了。” “不止一个男人给她买房了。” 林一月下班了,工作效率依旧快的让人诧异,一会一个线索丢过来,顾己一看:“在她同时交往的八个异性中,至少有四个给她购置了房产,其中两套还分布在有名的旅游城市,更重要的是,其中三个人还签署了自愿赠予协议。” 宋晏辞默默竖了竖大拇指:“张海亮跟他前妻是两年前离婚的,那张海亮的出轨时间还要往前推一推,按照蒋丽的习惯来说,应该不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么久,星辉小区这套房子是张海亮跟程亚楠离婚后买给蒋丽的,你说这两人在张海亮死前是分开了还是没有?” “没有。” 顾己说:“林一月的线索显示,张海亮遇害前一个月,蒋丽还和张海亮手拉手逛街了,并且张海亮还在金店给蒋丽买了一条金项链,相关视频监控很快就能发过来了。” 顾己说完这些,给林一月打了个电话:“月月,尽量多联系一些死者的朋友,或许我们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意想不到的线索,如果可以……”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暂时不用了,这件事我让岑虎来做,你不要管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宋晏辞问:“怎么?” “岑虎的大哥身份有用处了。” 顾己说着给岑虎打了个电话,嘱咐了一番,岑虎在那边激动的上蹿下跳:“顾队,别的我不行,这个我非常行,就是这个费用……会不会给我报销啊?” “只要你带着线索回来,费用肯定报销,但是也不要太过分了,节省开支。” 她挂了电话,跟宋晏辞详细解释:“王浩杰和李宇这种人,父母对他们了解不多,但他们肯定有很多狐朋狗友,要说他们有什么仇人,平时跟谁闹过矛盾,这些人才是知道的最多的,再说张海亮,他在国企,在单位的朋友应该不会太多,既然能跟李宇玩到一起,我就不信李宇的朋友不认识他。” “还有个问题。” 宋晏辞说:“老郑今天说的他们殴打施暴,作为施暴者,他们身上还能留下痕迹,那就意味着被施暴者的情况有多严重,如果这个事情成立,你不觉得这个被施害者,是最有杀害动机的人吗?” “前提是施暴成立。” 顾己列了几个问题给岑虎发过去,让他到时候围绕她给过去的重点套线索。 两人到了星辉小区1703室,因为房子还没有装修,里面也没有灯,进去的时候房子里阴森森的,只有看向阳台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夜景才觉得好一点。 顾己和宋晏辞打着手电筒到了李宇被害的地方,地上那一滩血还留在那儿。 这些顾己并不在意,宋晏辞检查现场的能力并不在她之下,这里遗漏什么的可能性并不多。 顾己半蹲着,方位大概和李宇死亡时的高度一样,她顺着阳台的方向看出去:“宋晏辞,你有钦城的地图吗?” “你想要纸质的还是……” 顾己还在蹲着:“最好是纸质的。” 宋晏辞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送一份钦城的城市地图过来,星辉小区1703室。” 他挂了电话才问顾己:“顾队,你发现什么了?” “一个猜测,现在还不确定。”顾己站了起来:“多久大概能送到?” “很快,人就在附近。” 他们站在阳台上,宋晏辞侧头看过去,顾己的头发有点松了,一阵清风吹过来,几缕头发轻舞,顾己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浮现,宋晏辞只觉得这会儿的她显得有点温柔。 “那个眼镜。” 在顾己看过来之前,宋晏辞急急地移开目光:“我准备了八副,而且让他们升级了一下,这样的话下个月才能拿到手,你不急。” 顾己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眼镜。”宋晏辞食指点了点眼睛:“抓半瞎子的那天,你想要的那个眼镜。” 昏暗中顾己的眼睛猛然神采飞扬,几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晏辞。 这是宋晏辞跟她认识以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神色。 “我们家户口本在我爷爷那儿。”她忽然说:“寄过来得两三天。” 宋晏辞不解:“要户口本是?” “结婚。”夜色的映照下,宋晏辞竟然看到她一脸认真:“我这个人说话算话。” 宋晏辞:…… 她是当兵的时候把脑子当傻了吗…… “不行。” 他摇头,神情认真且郑重:“顾己,结婚对我来说不是交换,而且你在我心里没那么便宜。” 顾己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里微微一痒。 他很快又说:“但你可以跟我交换其他的东西。” “什么?”顾己问,有点被他的目光灼烧。 宋晏辞却又摇了摇头:“过两天,过两天我再告诉你,你照做就好。” “好。”顾己想都没想。 宋晏辞失笑:“你就不怕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为什么要怕?”顾己说:“我让你结婚你都不敢,你能有多过分?” 宋晏辞:?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是! 刚懊悔呢,附近的人就送来了钦城的城市地图,还贴心地带了只铅笔。 拿到地图,两人走到一边,顾己展开地图,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做标记:“这是星辉小区的位置,李宇遇害现场,这个方位,是王浩杰遇害的地方,这里,是张海亮遇害地。” 顾己点出三个死者的遇害方位,然后将三个地方连了起来。 但看着三条线的交汇点,两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几秒后,顾己喃喃:“怎么会是警局?” 第82章 线人 看着地图上的交汇点,宋晏辞的脸色也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两个人看着交汇点上标出来的警局方位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晏辞才开口:“严格一点来说,王浩杰和李宇的脸,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的眼睛,都是在看着这个地方的。” 顾己声音微沉:“张海亮也是一样。” 可是这跟警局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是她想错了? “宋晏辞,我不相信这是个巧合。”顾己抬眸看宋晏辞:“你怎么看?” 宋晏辞眉尖轻拧,眸子里透着沉思:“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在凶杀案里。” “查。” 顾己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慌,她拿起电话:“联系你的人,我也联系我的人,必须尽快查出来,这三个人到底做过什么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的突然转变也让宋晏辞有点吃惊,但宋晏辞什么也没问,只说:“好,我马上联系他们。” “你亲自去。” 顾己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我,提醒我我们一定要快,我就是觉得,我们必须要快。” 她从阳台看出去,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刚才那股感觉,似乎又在倏然之间消失了。 “走。”她往门口走:“开始干活。” 宋晏辞跟在她后面,他转身看向李宇尸体跪过的地方,那张平时慵懒阳光的脸在黑暗中凛然肃重,眸子里似乎含着深沉的压迫。 两人下楼,上车,顾己拿出电脑:“送我去祁安路。” 宋晏辞眼眸一凛,祁安路,那是城中村一带,什么人都有。 他发动车子:“好。” 顾己已经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她又说:“把我送到那儿你就回去,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宋晏辞又说:“好。” 顾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停下动作解释:“有个人,他在那里给我留了点东西。” 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宋晏辞还是从她说这句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沉重,他说:“谢谢你告诉我,因为我真的很好奇。” “是线人。”顾己又说:“所以宋晏辞,我在这里也是有点东西的。” 宋晏辞笑了笑:“嗯,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还想着,把我的资源给你分一半呢。” 顾己眉间隐隐带着一股自信,她重新在电脑上操作:“不需要,论资源,论人脉,虽然我挺羡慕你的,但是我觉得我也不差。” “我知道。”宋晏辞顺着她的话:“你当然不差,你是很多人的偶像。” 顾己心思不在他这句话上,只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笑了一声没当回事。 车子快到城中村的时候,顾己像往常一样做了伪装,找出一顶鸭舌帽戴上,她合上电脑:“行了,就停在这儿,我在这儿下车。” “等一下。” 宋晏辞叫住她,抬手取下一颗袖扣给她递过去:“这是个定位器,保险起见,你拿着。” 顾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颗袖扣,说了声好,将东西拿了过去。 她下车,压了压帽子,双手插在衣兜里,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 宋晏辞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发动车子离开,与此同时他也拨通了个电话:“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宋晏辞调转了车头。 顾己一路走进城中村,她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乍一看过去身形像个男生。 绕过一路嘈杂,她站在尽头的一户人家门口,看里头亮着灯光,她才上前,以三长一短的频率敲了敲那扇铁门。 过了足足一分钟,里头没人回应,顾己再次以相同的频率敲了一次。 她屏气凝神,微微侧了侧耳朵,听到有人缓慢移动了过来。 过了几秒,一道沙哑的声音隔着门问她:“谁?” “西宁来的,青海的大姨让我过来看看你。” 又是几秒的间隔:“大姨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怎么,你从底下来的?” “我从家里来的。”顾己说:“老爷子不放心你。” 里头的人没再说话,一分钟后,房门打开,里头站着个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上,从额头正中心到右耳耳垂处有烧伤痕迹,顾己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正直勾勾地审视着她。 顾己忽然意识到,他的右眼应该是一只义眼。 “把门关上,进来。”男人转身朝里走。 顾己带上门,见他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 她转身朝男人走了过去,刚走到屋内的小门,行走缓慢的男人忽然抄起立在墙边的拐棍朝着顾己打了过来,顾己侧身一躲,同时抓住拐杖,一只脚别住男人的腿,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她掐着喉管,胀红着脸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海潮的女儿。”顾己开口,手上微微用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名字。” 一听顾海潮这三个字,男人脸色顿时一变,就连身上的力也一瞬间都收了回去。 顾己却依旧掐着他的脖子,她转移到男人正面,目光锐利而又阴凉地盯着他,一步步逼着他向后退。 直到男人的后背贴在墙上,她才问:“当年,为什么要送假情报给他!” 男人眼里闪过浓浓的懊悔和歉疚:“我不知道情报是假的!” “你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顾己声音凌然:“你明明也怀疑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顾己垂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她怒视着面前的男人:“如果不是那封情报,他不会死。” “我太想抓到巴格迪了!” 男人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熟悉的人,他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我的妻子,女儿,我的兄弟,都死在了巴格迪身上,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他被抓到!” 所以当初拿到那个错误情报的时候,他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赌了一把。 可惜的是他赌错了。 顾海潮发现情报有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伤亡,他改变了行动策略,单枪匹马去找巴格迪,而这,正中巴格迪的下怀。 顾海潮被巴格迪安排的埋伏人员活捉了。 一个缉毒警察被毒贩活捉的下场是什么,这些年来,顾己根本不敢触碰相关的新闻,甚至相关内容的一个字她都不敢看,父亲遇害后的情况,这些年来一直是她和爷爷之间的伤疤,谁都不敢提一句。 顾己看着男人脸上的烧伤,看着他眼里的愧疚和痛苦,她突然无力的松开了手。 来钦城之前,爷爷跟她长谈过一次。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始作俑者,不是受害者。 男人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他咳得满眼泪水,跪在地上沙哑着说:“十年了,我日日夜夜,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知道我对不起顾大哥,如果不是我……” 顾己心里悲哀地想,为什么活的如此痛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受害者? 她想起爷爷的话,俯身扶起地上的男人,说了爷爷跟她说的那句话。 “别人把天罗地网的陷阱给你挖开了,你跳不跳,结局都在那儿了。” 第83章 出山 顾己来找的男人,名叫赵启荣,十年前,赵启荣是顾海潮手下的线人。 赵启荣站起来,他胸腔里回荡着一股又一股的冲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顾己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递给他:“看看。” 赵启荣疑惑地接过报纸。 在他看报纸的时候,顾己打量了一圈他住的这个地方,因为是一楼,这里没有采光点,阴暗而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很简陋,但顾己查过赵启荣,他手底下有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都受过他不小的恩惠,有一些甚至是救命之恩,十年以来,那些人都没放弃帮助赵启荣。 他完全有能力过上另一种生活,是因为顾海潮的死,他才这样折磨自己。 原来不只是他们这种至亲,还有人也在因为爸爸的死而痛苦了这么多年。 顾己想到这儿的时候,看完报纸的赵启荣忽然哭了出来。 他的嗓子在火灾中受了伤,声音沙哑,哭起来的时候带着浓重的沙音,像是一瞬间老了十来岁的感觉。 顾己给他的那张报纸是关押巴格迪的监狱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巴格迪如今的生活,而在此之前,赵启荣根本不知道巴格迪已经被抓了。 他已经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地方十年了。 顾己开口:“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监狱,他在里面过的是生不如死的生活,与其让他死了,不如让他活着受苦。” 她走过去看着赵启荣:“出去看看太阳,天亮了。” 光明应该照耀在好好生活的人身上,恶魔和畜生应该永远被禁锢在肮脏的下水道。 赵启荣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好心情,他珍而重之地将那份报纸贴在心口:“这报纸,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巴格迪是我亲手抓的。” 赵启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过了很久,他问:“那你现在……” “和我父亲一样。” 赵启荣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忽然又激动了起来。 又过了很久,赵启荣叠好那张报纸:“这个,可以留给我吗?” “当然。”顾己说:“如果有新的,我也可以给你送一份。” 赵启荣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猛地一亮。 他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着,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平复心情看着顾己:“你知道我曾经是你父亲的线人,来找我应该也是有目的的?” “有。” 顾己直言:“我父亲给我留的东西表明,你手下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路子很广,我需要你的帮忙,当然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唯一目的,我爷爷让我把这份报纸拿给你,让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活在过去了,如果你不想帮忙,我不强求。” “我帮。” 赵启荣丝毫没有迟疑就开口:“我赵启荣别的没有,几个过命的兄弟还是有的,你想查什么,告诉我,我去办。” “三个人。” 顾己拿出王浩杰他们的照片:“我想知道这三个人得罪过什么人?还有一点,在钦城,最近有什么人曾经大量收购过毒品。” 赵启荣沉思:“多大量?” 顾己指了指王浩杰他们的照片:“这三个人的胃,食道,口腔,全都是混合的毒品。” “我知道了。” 赵启荣依旧还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但身上的气质却已经有了变化,他直起腰:“为了安全起见,非必要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他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拿着张纸条:“这个人跟我是生死之交,以后我们之间联系就通过他,如果你有什么事想交代我,从这里出去三百米,有一家体彩商店,那里的老板跟我认识,也信得过,紧急时候可以找他。” 顾己点头:“好。” “另外还有。”赵启荣顿了顿才问:“我能不能……去看看你爸爸?” “等我有时间。”顾己说:“我最近有点忙。” “好。”赵启荣笑了笑,他看着顾己:“我女儿要是还活着,也是你这么大的年纪了。” “好好活着。”顾己安暗暗叹了口气:“大家都得往前走,活在过去不是他们的初衷。” 赵启荣苦笑,却没有顺着这句话说什么,他只说:“钦城这个地方水深的很,你一个小姑娘一定要小心一点,尤其是你……”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算了,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往后我会替你关注着钦城的情况,你走。” 顾己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赵启荣说:“替我谢谢你爷爷,让他老人家注意身体。” “我会转告的。”顾己说完就出了门。 顾己离开后,赵启荣在房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都开始酸疼的时候,他才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里屋走。 他坐在床边,又看了那张报纸很久,才拨通了一个电话:“阿豹,来接我。” 另一边,宋晏辞在一家私人拳击馆见到了他要见的人。 他要见的,是李重光。 两个人打了个平手才停了下来,宋晏辞甩了甩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坐了下来。 李重光拿了两瓶功能饮料过来,给他扔了一瓶,也坐下来问:“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他的脸上有点坑坑洼洼的,那是做过很多次面部恢复手术的缘故,看起来有点生人勿进的样子,但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骨相其实非常好。 宋晏辞灌了大半瓶饮料,直接躺了下去:“黑桃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三个人质中,那个女人不对劲。” 宋晏辞猛地起身:“怎么?” “我怀疑真正的女人已经死了。” 李重光声音没有起伏:“我还在持续观察,等有了新线索再跟你联系。”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现在线索还少,宋晏辞也没继续问下去:“好,二叔知道吗?” “暂时还没有告诉他。”李重光丢了条毛巾给他:“他最近忙着收养孩子的事情。” “也是,有结果了再说。”宋晏辞说着又问:“需要人帮忙吗?” 李重光向来独来独往,没想到这次却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说:“那就让江礼来帮我。” 宋晏辞仿佛听错了:“你说谁?” “江礼。”李重光重复。 宋晏辞脸色复杂:“你确定是他?” “嗯。”李重光说:“蠢有蠢的好处,你别看不起人。” 宋晏辞抿了抿嘴:“行,那我到时候让他过来。” 李重光又问:“找我什么事?” “这三个人。”宋晏辞也拿出王浩杰他们的照片:“帮我查一查。” 李重光只看了一眼:“好。” 宋晏辞又说:“关于他们的朋友,仇人这些已经有人去查了,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查到不一样的线索。” 李重光眼皮都没抬:“案子发生在哪儿,我去转转。” 第84章 相逢 后半夜的时候,岑虎开着他的摩托车在某家烧烤摊不远处等人。 距离他一百米的距离,一桌子人终于散了场,一行人醉醺醺地又跑了十分钟的火车才彻底分开。 岑虎骑着摩托车过去,停在了一个男人身边。 那男人喝的双眼迷离,一看到岑虎立马笑开了,踉踉跄跄地往车上一坐,脑袋往岑虎背上一搭,双手搂住岑虎的腰:“虎哥,你再不来,兄弟可就要喝死在这儿了……” “大哥知道,大哥对不起你,大哥给你买解酒药。” 岑虎发动车子哄着他:“兄弟,你可千万别吐哥身上啊……算哥求你了……” 身后的男人磨着牙:“哥,我那养家糊口的车屁股你给我修好了没有,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媳妇知道会打死我的呀……” 岑虎心虚的不行:“修啦,我那不是立马就叫人给你修了嘛,你别操心了,误工费哥给你垫上啊。” “那哥……” 男人打了个酒嗝:“今晚这个钱,我们aa的,我媳妇给我那点零花钱都花光了,你……你……报销不啊?” 岑虎欲哭无泪:“你摸摸哥的兜,哥给你准备的零花钱。” 男人手往里头一塞,摸到一叠子钱,顿时酒都醒了。 “哥,这咋恁多?” 岑虎叹了口气:“你过日子也不容易,我撞了你的车,你该得的,安心拿着。” 这可是他仨月的工资。 人在笑,泪在流。 男人蹭了蹭岑虎的后背:“哥啊,你说那帮臭小子要是知道你是警察,是不是得吓尿裤子啦?哎呀,我丁小军咋恁厉害呢,有个当警察的兄弟。” 岑虎原本在笑,他说到这儿脸色严肃了点:“我知道你嘴巴严,所以才找你帮忙,老丁,这事儿你最好先帮我瞒着,行吗?” 男人又清醒了点,拍了拍胸脯:“哥,你放心!我媳妇我都不告诉她!我知道,你护着兄弟,兄弟我也护着你!” 岑虎将人载到24小时药店,给他买了解酒药,看他喝了才问:“你跟那些人聊了那么久,都聊出什么来了?” 夜风习习,两个人坐在药店外的石阶上,老丁笑道:“哥,你别说,我还真聊出了两朵花儿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录音笔,那些一起吃饭的人谁又能想到,他们刚才说的话全都被人录下了呢。 “废话太多了,哥你回去再听。” 丁小军说:“我先给你总结一下,李宇和王浩杰那俩小子平时得罪了挺多人的,但也都是小打小闹,还不至于要死要活的,至于那个张海……是叫这个名?” 岑虎修正:“张海亮,不叫张海。” “对对对,张海亮,他们说这男的平时挺看不上李宇他们的,不知道怎么就玩到一起了,要真说他们干了啥,还要说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岑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顾己从赵启荣那里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绕了个远路,又到了王浩杰的遇害现场。 原本就是拆迁区,再加上出了案子,现场围了警戒线,拆迁工作也暂时中断了。 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又拆的七零八落,顾己走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安静得有些阴森。 她一路走过来,检查了几个地方,借着月光看到警戒线,她走快了几步,脚步很轻,掀开警戒线进去了。 按理来说,案发现场的门锁在警方离开的时候就重新锁上了,但此刻,当顾己站在那扇门跟前的时候,发现门锁被打开了。 她一瞬间屏气凝神,立即做出防备状态,掏出腰间的配枪对准门内。 在暗自数了两声之后,顾己持着枪,向后退了两步,蓄了蓄力才冲过去,用上身撞开门,几乎是以半跪的姿态撞了进去。 顾己怒喝一声:“什么人!” 李重光其实已经要走了,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这里,而且是个女人。 更没想到来的这个女人这么聪明,她以这种方式进来,就算有人在里面做好了袭击的准备,也很难占得先机。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光明正大的拿着枪,那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是警察。 李重光贴墙而站,就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他并不想跟警察动手。 “别藏着掖着,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一时间熟悉自己的作战区域,这是成为特种兵的时候教官上的第一节课,所以这也成了后来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第一次来这个现场的时候,这个房子的布局就已经刻在了顾己的脑子里。 顾己迅速找好了掩护点,她的目光在暗夜里像鹰一样锐利,当她看到靠近大门的地方隐约浮现的一团黑影时,一声冷笑在空旷的房子里响起:“我说过,你不会好过的。” 李重光总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仿佛他的记忆深处一个相似的声音马上就要横冲直撞地跑出来。 这样的嚣张,他似曾相识,熟悉且亲近。 顾己没有任何犹豫,指缝间夹着两枚飞镖就朝着那道黑影飞了过去。 李重光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侧身就想躲开,但飞镖飞出来的时候,顾己就跟知道他要往哪儿去一样,已经率先跑过去截断了他的路。 李重光知道自己这次是遇上硬骨头了,想着先抽身就好,一枚飞镖扎过他的胳膊留在他的皮肉上,他侧头一看,却在乍然之间有点茫然。 他借着月光看到这枚飞镖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也是什么人朝他扔过来这样一枚飞镖,但脑海中那枚飞镖不是扎进他的胳膊,而是扎进了他手上的苹果。 飞镖掉落,苹果一分为二。 但此刻…… 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顾己的枪已经抵住了他的脑袋。 “说,你是什么人?”顾己冷声问道。 李重光轻轻动了动胳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警察?” 顾己也是眉头轻拧,但她声音更冷了:“我在问你,回答我的问题。” 李重光抿了抿唇,他决定赌一把。 他问:“宋晏辞认识吗?” 顾己脑海中莫名想起宋晏辞说过的那个名字:李重光。 但她的枪却又往前抵了抵:“孟坤林?” 李重光的目光看向门口:“我找到的。” “李重光?” 李重光微微诧异:“是我。” 抵着他后脑勺的枪口松开,但李重光知道,她的枪口依旧对着他。 顾己缓缓转到他正面,见他戴着黑色口罩,眼睛隐藏在黑色鸭舌帽下。 她的枪从上转移到下,放在腰间,枪口对着李重光:“为什么来这里。” 李重光只说:“好奇。” 顾己说:“我不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听的越多,李重光心里就越难过,甚至隐隐地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他双拳轻轻握起来,忽然叫了一声:“宋晏辞。” 顾己的枪没动,人也没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半分,依旧锐利地盯着他。 李重光心情忽然有点沉重。 第85章 赎人 “退回去。”顾己往前,枪头对准他的侧腰:“站到墙边。” 李重光暗暗叹了口气,按照她说的做了。 将人逼到墙边的时候,顾己问他:“拿手机了吗?” “拿了。” “给宋晏辞打电话。”顾己说:“让他来领人。” 李重光没有办法,掏出手机给宋晏辞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就说了一句话:“城北拆迁区,我被抓了,来赎人。” 挂了电话,顾己才意识到他的胳膊被自己扎伤了。 她依旧没放松警惕,只问:“胳膊有问题吗?” 李重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也带着鸭舌帽,但这会儿靠着月光,他也依稀能看出对方的样貌。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李重光眉头一拧。 “小事。” 他拔了飞镖,擦干净镖头的血,不知道是扔了还是怎么处理,想了想递给顾己:“还你?” 顾己接了过去,见他动作熟练地撕了衣服,单手包扎好胳膊。 这个过程熟练而又让她觉得熟悉,脑子里哗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顾己忽然说:“摘下你的帽子。” 李重光警觉地看了过来:“不行。” “见不了人?” “是。”李重光顺着她的话说。 顾己舌尖抵了抵下唇。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她问李重光:“你发现什么了?” 李重光靠靠着墙,微微伸了伸腿:“宋晏辞没来,我不能说。” 顾己眯了眯眼:“你只为他做事?” 李重光垂头看着昏暗中的脚尖没回话。 顾己声音忽的严厉了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李重光是从来不害怕这种威胁的。 就算宋明辉在他面前这样说话,他都有信心在三秒之内制服。 当然,如果换了宋晏辞,时间可能会用的长一点儿。 虽然宋明辉救了他的命,虽然宋晏辞一直在帮他,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控制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己这句话在这个地方猛地喊出来,她的语调像是点燃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一样,他下意识地想要顺从面前这个人的意思去回答她,甚至身体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顾己意识到了他这个轻微的动作。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绝非刻意。 只有军人才会对这个音调有如此敏感的反应。 她问:“当过兵?” 李重光目光微微迷茫,下意识说:“没有。” “我不信。” 李重光说:“你爱信不信。” 顾己:…… 有点烦。 宋晏辞来的时候,这两人还这么对峙着。 他压了压眼角,声音都透着疲惫:“顾己,是我让李重光来的,我来赎人了。” 顾己这时候才把枪收了回去,她后退半步,对李重光说:“对不起,误会了。” 听到顾己两个字的时候,一直垂着头的李重光抬头看了顾己一眼。 宋晏辞手电筒的光正好照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李重光彻底看清了顾己的脸。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冲动,他忽然鼻尖一酸,一股悲伤剧烈地回荡在他的身体里。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顾己心头也骤然一紧。 她忽然紧张了起来。 宋晏辞走了过来,他看到李重光包扎过的胳膊:“受伤了?” “小事。”李重光压着心底的情绪问他:“我能走了吗?” “你先回去。”宋晏辞说。 李重光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颗装在证物袋里的扣子递给宋晏辞:“前面第三家房子里找到的。” 看到那颗纽扣的时候,顾己眉心一蹙,她从兜里掏出一颗同样的纽扣:“我刚找到的,在同一家。” 前面第三家,宋晏辞略微一想就想起:“这是老齐找到椅子腿的那家。” 李重光不再多说:“我走了。” “等一下!” 顾己内心萌发着一股冲动将人叫住:“宋晏辞,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行么?” 宋晏辞目露疑惑。 但他了解李重光,见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第一次在顾己跟前有点为难:“顾己,李重光帮我办事,但我没有对他的控制权,这个问题我无法替他做决定。” 顾己没有生气,反而高看了他一眼。 她嗯了一声,看向李重光:“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李重光背对着他们,几秒后他转身,面对着顾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顾己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冒犯了。”顾己朝他弯了弯腰表示歉意。 李重光向来少言寡语,就算是在宋晏辞跟前有时候也说两句藏三句,但如今看着顾己,他却忽然说:“刚才那枚飞镖,能送我么?” “不能。” 顾己和宋晏辞的声音一同响起。 李重光看向宋晏辞,那眼神仿佛在说:关你屁事? 宋晏辞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李重光又看向顾己:“为什么?” “我的飞镖只给两种人。”顾己说:“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 “所以刚才我是敌人。”李重光说。 “是。”顾己点头:“抱歉,我们之间还没熟到需要互换礼物的地步。” 这话李重光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他没再说话,戴上帽子和口罩转身就走。 顾己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觉得熟悉。 他离开后,顾己才看向宋晏辞:“伤了你的人,不好意思,你可以问问他,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宋晏辞撇了撇嘴:“刚才你为什么不自己问?” “我怕他要我的飞镖。” 宋晏辞失笑:“如果他真的要了呢?” “我给不了。”顾己实话实说:“我说了,我的飞镖只送朋友和敌人。” 一个送命,一个送情。 宋晏辞踌躇了一下,抬眸看她:“其实……” 顾己的声音没有起伏:“我知道警局墙上的飞镖是你拔的。” 宋晏辞想,他收藏的其实也不只有那么两枚…… 他喜滋滋地凑上去,一双眼眉飞色舞的:“那顾队,我算朋友还是敌人啊?” “不算敌人也不算朋友。” 顾己抓了抓他的胳膊,让他手里电筒的光高一点,对着光线观察那两颗纽扣。 宋晏辞把光线调到最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前不后,不左不右的中间货?” 顾己收起物证袋里的纽扣,瞟了宋晏辞一眼往出去走:“不是。” 宋晏辞的手电筒照着她脚下的路追上去:“那我是啥?” “差点就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的男人。” 顾己忽然转身看他,手电筒的灯光照的她身上仿佛散着银色的光,她微微启唇:“结果自己没把握住。” 宋晏辞气的跺脚,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可真是悔不该杀那华佗哟!” 顾己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宋晏辞,咱们直接回警局。” 她没再问李重光的情况,有些事情,微小的冲动都会是隐藏的危机,在任何人跟前,她都要保持理智。 宋晏辞也出去的时候,手机上传来了李重光的消息。 第86章 加班 李重光发来的消息是:城南垃圾处理厂拐角处,建坤垃圾回收站。 与此同时,顾己那边拿出手机的时候也看到了在此之前岑虎发来的消息。 他发的是:顾队,我有新线索,方便通话吗? 顾己执行任务的时候特意调了静音,一看时间,消息是他半个小时前发来的。 顾己回拨了过去,岑虎很快就接了,只是声音迷迷糊糊的,听到是顾己的时候他猛地清醒起来:“顾队,我跟老聂在局里呢,你这么早就起了?” 顾己告诉他自己和宋晏辞马上回来,岑虎叫嚣着:“那可真是太好了,可不能便宜了齐飞那小子,我得骚扰骚扰他去。” 宋晏辞正好听到他这话,走到顾己身边说:“齐飞有其他的任务,老岑,你就放过他,几个小时不见忍得住?” 岑虎在那头放声大笑:“那可不,宋队,我对我们飞飞,那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顾己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宋晏辞递过来手机,给她看了李重光发来的消息:“只能白天去了,现在去会被打出来的。” “嗯。” 两人用很快的速度回到警局,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门口刚换班的大爷看他们停好车,探出来问:“哎哟,天都要亮了,你们这是睡了还是没睡啊?” 宋晏辞朝他挥了挥手:“睡啦,睡得那叫一个饱啊!” 知道他什么德行,看门大爷哎了一声:“瞧这样子,这是又通宵咯……” 顾己和宋晏辞到办公室的时候,聂忠华和岑虎手里一人抱着个装满茶叶的保温杯,一人一边坐在桌子边上,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喝杯茶提提神。”聂忠华给他俩也一人泡了一杯:“这儿没有咖啡,凑合凑合。” 茶水温度正好,顾己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为了提神甚至吃了口茶叶,苦涩感在味蕾上散开的时候,她身上的疲惫似乎才消散了点。 宋晏辞学着她的样子,也吃了口茶叶。 岑虎毫不退让,报复性地塞了一口。 聂忠华看了看这两人,借着喝水的姿势,“一不小心”也吃了两口。 顾己全当没看到。 一个个的还都挺幼稚的。 “岑虎,先说说你那边。”顾己开了口。 岑虎甩了甩脑袋,把经过处理的录音文件放了出来:“这份录音文件是线人和李宇、王浩杰他们那些狐朋狗友见面时候的全程聊天记录,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也完整听了一遍,为了不浪费时间,我直接说。” 宋晏辞却拿出耳机:“这样,你说,我听,防止我们有遗漏,你把文件发给我。” 岑虎把文件发给他的时候,顾己朝宋晏辞伸出一只手:“耳机给我一只。” 宋晏辞一乐,给她分了只耳机。 宋晏辞把音速调节到了二倍速,顾己问他:“再调快一点你能行吗?” “当然。”宋晏辞挑了挑眉,又调快了一倍。 顾己看向岑虎,示意他可以说了。 “是这样,张海亮平时不怎么跟李宇他们玩,李宇跟王浩杰倒是经常跟这些人一道,要说得罪的人还挺多的,可也都达不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要真说的话还得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李宇组了个局,这次不怎么来的张海亮也来了,大家都没想到这人喝多了酒品还挺差的,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桌上另一个人吵起来了,为了不让事态发展的更严重,李宇带着王浩杰和张海亮先离开了。 按理说这事儿其实也就过去了,后来过了一周,李宇和王浩杰跟其中两个关系比较铁的又组了个局。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去了足疗店,因为都醉醺醺的,王浩杰和李宇嘴巴没把住门,说到了上次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岑虎又吃了口茶叶:“王浩杰在醉酒状态下告诉大家,当天他们起了二灶,吃饱喝足回去的时候,在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遇到了个孩子,张海亮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酒品是真不行……” “哪儿?”顾己和宋晏辞一同问。 “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 岑虎重复:“那儿有好几家垃圾回收站,好像是说,叫什么建坤垃圾回收,按照李宇他们的说法是因为这家回收站的回收车停在外面挡着他们的道了,反正他们仨都摔了,这时候那家回收站的小孩出来了。” 岑虎说到这儿的时候气的牙痒痒:“那小孩就七八岁的年纪,这三个畜生,王八蛋!先是张海亮出手,一巴掌就把孩子打到一边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按照他们转述的两道说法来看,是这孩子不听话,车又挡着他们的道,孩子又出出言挑衅他们才动的手。” 聂忠华记录到这儿,忽然问:“孩子的家里人当时发现了吗?” “从他们的说法来说是没有的,他们的原话是好好替孩子的家长教孩子做人,教完就走了,而且这中间张海亮出手最重,一开始也是他先动手的。” 顾己和宋晏辞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几分钟后耳机里三倍速的内容也播放完毕。 基本和岑虎说的一样。 岑虎又道:“因为时间太晚,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只能等天亮再去调查了。” 宋晏辞掏出了他和顾己在1703用过的那张地图,在上面找出了城南垃圾处理厂的方位。 他看完,看向顾己:“看起来和三个案发现场没有什么联系。” 顾己眯了眯眼。 聂忠华问:“什么?” 宋晏辞将地图上三个案发地点的交汇处给他们看:“我跟顾队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聂忠华和岑虎一看,两人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顾己沉思着,过了会儿又问聂忠华:“蒋丽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能用的线索不多。” 聂忠华说起这事的时候还皱着眉:“据蒋丽交代,张海亮的确有性功能障碍,而且随着他吸毒,张海亮的阳痿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就算吃药也不管用。” “蒋丽知道张海亮吸毒?” “嗯。” 聂忠华点头:“蒋丽在星辉小区这套房子就是因为发现张海亮吸毒,威胁他给自己买的,买房的钱还是张海亮骗父母说要投资副业要来的。” 他拿过笔录本递过去:“其他的就没有什么跟案子有关的了。” 顾己翻开笔录本查看,看到一半的时候冷笑一声:“说她诚实她还真是诚实,情人一个个连名带姓都说了出来。” 第87章 房间 聂忠华也跟着笑了下:“我也问过蒋丽张海亮有没有什么仇人,但她知道的并不清楚,张海亮平时跟同事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不怎么接触了,除了隔几天找一次蒋丽两人也不常见面,至于李宇和王浩杰,蒋丽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 “对了。” 聂忠华又说:“下午的时候李宇的家里人来过局里了,是他爸爸来的,他们已经跟李宇几年都不联系了,而且李宇当初来钦城发展,也是因为在老家偷了亲戚的钱才来这儿了,这事儿家里人压下来了,所以没报警。” 顾己问:“偷了多少?” 聂忠华起身续茶,示意他们把杯子都递过来:“五万块钱,他爸狠狠打了他一顿,李宇出来就没再回去过,跟家里也没联系过,因为从小跟父母关系就比较生疏,他奶奶去世后家里也没人找过他。” 岑虎那两大口茶叶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眼睛疲惫但精神抖擞,揉着眼睛说:“那按照咱们目前的线索来看,能把这三个人都联系起来的也就只有垃圾处理厂这一个引子了,可是这跟警局能扯上毛关系啊?” 顾己凝眸看着地图上的交汇点:“或许是我想错了,我们可以暂时把这个线索放到一边,以免扰乱查案思路。” 说完这些,她抿了口新续的茶水:“对了,秦玉森那边是谁在盯着?” “老齐带人盯着呢。” 宋晏辞撑着脑袋喝完了杯里的茶:“傍晚的时候他去了一趟王浩杰父母那里,待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后面老齐去问了,从他和王浩杰父母的聊天内容来看,他在刻意探知王浩杰吸毒的事情会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还有另外一点,他联系过李宇,打了几个电话,还去过李宇的住处。” “所以他可能并不知道李宇已经死了。我们当时也没跟他说这个。” “对,根据我们从黄珊珊那里得到的线索,秦玉森有利用李宇怂恿王浩杰吸毒的嫌疑,但目前来说,他杀害这三个人的嫌疑反而减小了,如果林一月那边查到他的不在场证据,那他就可以彻底洗清嫌疑。” 顾己站了起来,走过去在案情板上写下城南垃圾处理厂:“所以现在,这个地方成了我们唯一的线索。” 她说完,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熹微。 “行了。” 宋晏辞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咱们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先缓缓,早上去垃圾处理厂看看情况。” 岑虎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的脑子还能坚持坚持,但我的眼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顾己放下马克笔:“也好,休息休息,早上我和宋队去垃圾处理厂就好,你们在局里等消息,有什么问题我们再通知你们。”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还能多休息会儿。 顾己原本要像上次一样直接去车上休息,结果宋晏辞将人叫住:“顾队,你跟我来。” 顾己疑惑地跟着他:“去哪儿?” “去休息啊。”宋晏辞带着她到了值班室区域。 局里一共三间值班室,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值班,要说有空的还真不好说,毕竟几个部门同时运转,有时候任务上来了,大多数人也就在办公室睡了。 宋晏辞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值班室,倚靠在门口:“去,好好睡一觉。” 顾己皱眉往里一看,见这间值班室收拾的干干净净,放了张看起来质量很好的上下床,有两张书桌,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新鲜的绿植。 顾己上次找机会来这边看过,那时候这间值班室可不是这个样子。 很明显是重新收拾出来的。 顾己看向宋晏辞。 “这边办公区需要值班的女性也就只有林一月一个,偏偏林女士是个绝不对加班妥协的料,鉴于值班室紧缺,就没再给她留出来,现在收拾出来,以后这间值班室就是你们俩的。 说白了就是给顾己一个人的。 顾己走进去,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谢了啊,宋晏辞。” 宋晏辞这次倒挺稳重,没趁机夸自己两句,他一边拉上门一边说:“快点睡,早安。”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顾己两个字淹没在轻微的关门声中。 躺在那张床上没两分钟,顾己就睡过去了。 随时随地清醒,随时随地修整,这是狼鹰特种队队员的必修课。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顾己准时睁开眼睛。 她起身打开窗,正好看到楼下宋晏辞颀长的身影。 他已经换了身衣服,胳膊在腰间撑着洗脸盆,牙刷在嘴里,闲适的仿佛警局是他家似的。 闫局正好来上班,看他这样子,趁他不注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声呵斥着他注意点影响。 宋晏辞嘴里含着牙膏控诉:“再不修新的休息室,老闫,我就屎给你看。” 闫利民追着他踹 :“来,你给我死一个,宋晏辞,你来我跟前死来,你看看是你死的快还是我的巴掌快!年纪轻轻给我死不死的,我一巴掌拍死你个臭小子你信不信!给我呸呸呸!” 宋晏辞一边躲,一边象征性地呸了两下,又收获了闫局的两个大巴掌。 顾己看得失笑,抻了抻腰出去,拉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的洗漱工具,还是她上次用的那一套。 她下去的时候宋晏辞已经洗漱好了,额前的头发被水沾湿,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休闲裤,顾己恍然间觉得自己不是在警局,而是身处小说里十七岁的校园。 宋晏辞一定会是那个主角。 因为他如此耀眼而干净。 宋晏辞看到她跑过来:“门卫大爷说有你的东西呢。” “我的?” 顾己疑惑,按理说不会有人来这里给她送东西,戚铭不可能,央吉和仁增她都交代过,不会轻易来这里找她,爷爷更不会干这种事。 宋晏辞主动接过她的洗漱盆让她去拿东西。 顾己拿了东西问门卫大爷:“大爷,东西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什么人送的?” “就咱们警局不远处卖早餐的,说是你说好了,怕打扰你,等你下来了再给你。” 她哪里跟卖早餐的认识,顾己眉头紧皱,打开了手上的袋子。 里头放着一份已经凉了的早餐,下面还放着个旧手机。 顾己转身避开门卫大爷,拿出里面的手机,手机没有密码,一打开的界面显示的只有一个相册图标。 顾己点开图标。 半响后,她快步朝着宋晏辞走过去:“宋晏辞,你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紧迫,宋晏辞立马跑了过去:“怎么了?” 顾己把手机递过去跟他一起看。 宋晏辞的脸色瞬间也凝重了起来:“城南?” 相册里,正是王浩杰他们说殴打男孩那天的监控视频。 “两个小时前,我尝试着入侵过那边的监控系统,并没有发现这段视频。” 宋晏辞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当时我就怀疑视频被人删除了,你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顾己率先想到了赵启荣,但她说:“我暂时不确定是谁给的。” “顾己,不对劲。”宋晏辞忽然说。 “不是孩子,是另外一个人。” 顾己抬头看他:“你也看出来了,对?” 第88章 当时 看到那段视频,顾己立刻叫了聂忠华和岑虎下来。 虽然监控没有正对着建坤垃圾回收厂,但依旧清晰地记录了当晚张海亮等人的行为。 从视频里张海亮等人走路的姿势来看,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当晚喝了很多酒。 聂忠华看了几秒就说:“他们吸了。” 顾己和宋晏辞抬头看了他一眼。 聂忠华看着视频:“人在过量饮酒的状态下会出现行走困难和四肢不协调,恶心,呕吐等情况,这些同样适用于吸毒人员,不同的是瘾君子走路时步伐会轻飘踉跄,他们往前走的时候会左右摇摆,这样的走路步态看起来很像在‘漂移’。” “而且你们再看。” 聂忠华示意顾己将视频往后拉一拉:“视频里他们的手脚不听使唤,神情也能看得出来异常亢奋,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出现幻听、幻觉以及妄想症状,智力也会相对迟钝,思维散漫,易躁易怒,这种时候,他们的危险系数会很高。”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晚上十二点,建坤垃圾回收厂门口停着一辆皮卡。 从视频里看,车子并没有挡在人行道,但张海亮等人就跟走不过去似的堵在了那儿,王浩杰和李宇在一旁呕吐,张海亮气得开始踢捶那辆皮卡。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从嘴唇活动的幅度来看说话应该很大声。 随着画面里张海亮的样子,岑虎也开了口:“他妈的什么破车,王八蛋竟然敢挡着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顾己,宋晏辞,聂忠华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顾己问:“你会唇语?” 聂忠华说:“我怎么不知道?” 宋晏辞说:“老岑,你行啊。” 岑虎翻了个白眼:“什么啊,我哪有那本事,我根据视频里的情况猜的啊,过来过去就那么几句话,说不定还会骂的更难听点。” 三人默默收回目光。 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聂忠华忍不住补了一句:“很明显他已经出现幻觉了,前面这辆车在他眼里可能不是车,而是其他的东西。” 视频里张海亮捡起了一根木棍开始往皮卡上招呼,吐完的王浩杰和李宇也过来了。 王浩杰开始张开双臂,贴在车身上摩擦,李宇指着车子开始指指点点,仿佛在训人似的, 这么持续了几分钟,回收厂里面走出来了个看起来十来岁的男孩子。 小孩子原本气势汹汹的,看到这三人的时候明显有点吓着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声什么。 接下来就和岑虎得到的线索一样,张海亮被惹着了,转身过去,一巴掌就把那孩子打倒了。 “我去!”岑虎看到这儿气的倒吸凉气:“这混蛋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但是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孩子被打倒在地的画面仿佛刺激到了这三个瘾君子,相较于不知反抗的皮卡,这个会喘息和挣扎的孩子似乎更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的家里人始终没有出来,虽然隔着视频,但顾己他们的心依旧为那个孩子紧紧地揪着。 岑虎和聂忠华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恨不得下一刻就钻进去保护那个孩子。 就在这三个人对孩子的殴打持续了五分钟的时候,孩子的位置已经从皮卡旁边到了视频左下角。 中间足足移动了三十多米的距离。 也是这个时候,张海亮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视线朝着视频没有拍摄到的左侧看了过去。 岑虎忍不住问:“他们在干嘛?” 顾己把视频往前推了推,放缓播放速度,又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看到了吗,孩子的侧腰部位出现了一只手。” 因为已经接近监控盲区的方位,这双手很难辨认出来。 聂忠华往近凑了凑,脸色严肃:“这双手的主人在试图叫醒孩子,隐约能看到对方的上半身,但是那边太暗了。” “是。” 顾己再次前推视频又播放:“应该是这双手的主人说了什么,又惹到了张海亮他们,矛盾点从这个孩子转移到了对方的身上。” 视频最后部分,是张海亮他们走出了监控区域。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只能隐约看到左下角的孩子动了几次,却始终没爬起来。 十分钟后,应该是孩子的妈妈出来发现了孩子,她着急忙慌地抱着起了孩子喊了几声,厂里又跑出来了个男人。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带着孩子上了车,应该是去了医院。 张海亮他们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频里。 到这里,视频戛然而止。 宋晏辞眸子里似乎浮着一层肃冷的冰霜:“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尽快弄清楚,后面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或许他是真正的受害者,也或许……他是凶手。” 顾己把手机递给聂忠华:“视频拷贝出来发我一份,顺便叫人检查一下这个手机,我跟宋队去城南,你们……” 她思忖半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遇害现场没有三个受害者的通讯设备,尤其是李宇,他要威胁秦玉森这种人,不可能没有后招,再去他住的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还能给秦玉森治个罪。” 聂忠华点头:“好。” 车子都开出去了,岑虎忽然看到顾己放在一旁的洗漱盆,下意识大喊:“顾队啊,你不洗脸了啊!” 车子绝尘而去,像是在回应他:我还洗个毛线。 城南建坤垃圾回收厂。 顾己和宋晏辞到地方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刚收完东西回来,看那么好一辆车停在门口,两个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宋晏辞表明身份的时候两人更迷茫了,男人本能地将妻子往后一挡:“警察同志,我们什么法也没犯,你们找我们干什么?” 宋晏辞解释:“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三个月前的事情。” 男人和妻子一脸茫然:“三个月前?什么事?” 路上的时候聂忠华就把视频给顾己发过来了,此时听他们这么说,她把视频调到孩子出门的节点:“这应该是你们的孩子?” 一看视频,夫妻俩立马恍然大悟,脸上同时浮上愤怒:“是!就是我儿子!杀千刀的王八蛋!把我儿子打成那样!” 顾己暂时没让他们看视频,只问:“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事后你们报警了没有?” “报警,普通人哪有资格报警!” 男人又委屈又愤怒:“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 带着孩子去了医院,谁知道我们普通人过得有多难,我老娘和岳父都在医院住着,还都是大病,亏得孩子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多一点,这点亏我们也只能咽下去了,没办法,我们得先紧着挣钱呐……” 他妻子已经难过地擦了擦眼睛。 是呀,普通人不就是处处受气,没权没势的,遇到点事也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吗……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只能问:“孩子现在在哪儿?” “去学校了。” 男人收起刚才的情绪:“警官,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我们通过视频发现了殴打你儿子的罪魁祸首。” 夫妻俩先是一愣,继而激动起来:“那些狗杂种在哪儿!他们在哪儿!我要弄死那些狗杂种!” 宋晏辞看着他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男人和妻子愣住了。 “啥?死了?” 第89章 老头 半晌后男人几乎是有点颤抖地问宋晏辞:“真的死了?怎么死的?警官,你们是……是怀疑我们杀人吗?” “说实话,你们的确具有杀人的动机。” 宋晏辞没有隐瞒:“所以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最好是你的孩子在场,因为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他回答,可以吗?” 提起儿子,男人迟疑了:“孩子还那么小,受了惊吓,前两天才开始上课,警官,我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我们怎么可能杀人呐,我们连谁打的孩子都不知道啊,有什么事情你们找我就行,跟孩子能有什么关系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样。” 宋晏辞没有为难他们:“咱们聊聊,如果实在需要孩子配合的话,咱们再说?” 夫妻俩思来想去点了点头。 四个人进了里屋。 坐定了以后,宋晏辞才问:“你们刚才说,不知道是谁打的孩子?” “是啊……” 男人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去医院的路上,我是真的恨不得将伤害我孩子的王八蛋大卸八块,就是杀了他让我进局子我也认了,也想过报警,结果没成想,这老天爷呐,总是可着我们普通人折腾……”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紧接着我妈和我岳父病情加重,我岳父差点下了病危通知书,家里是一刻没消停,你说,我们哪来的时间去报警,我……我又哪来的时间去杀人啊,是我们对不起孩子……爹妈没本事,连个公道都没法给他。” 宋晏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子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我们也只从孩子那里知道打他的是三个喝醉的男人,说是我们家的车挡着他们了,可我们家车子就在自己家门口,怎么可能挡着人呐!王八蛋!” 宋晏辞看了眼顾己,又看向男人和妻子:“你们可能得看看当天的视频,内容可能会让你们有点难受,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的话我们也理解。” “看!” 男人想都不想:“我看!我到底要看看那些混蛋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那么丧心病狂,连个小孩子都能下得去手!死得好!死的活该!”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听,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没敢看宋晏辞和顾己。 虽然这样,男人又看向妻子:“你……你就别看了,我一个人看就行了,免得你晚上又睡不着,你去,倒两杯水过来。” 妻子内心其实很踌躇,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王八蛋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又不忍再承受一遍孩子受过的痛苦。 “去。”丈夫推了她一把。 女人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丈夫那边杯子摔碎的声音。 她急急地跑出去,看到地上的玻璃渣,再一看丈夫,他站了起来,气的浑身发抖。 看到妻子,他深吁了一口气:“没事,我没事。” 他又坐了下去:“警察同志,要是我早看到这个视频,说不定我真的会杀人的。” 顾己开口:“我们不是要证明是你杀了他们,而是有个事情,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跟你们说过。” 男人抬头:“什么?” 顾己把视频拉到后面:“你看这里,应该是有个人出现了,对方在询问孩子的情况,后面这些人其实把目标转移到他身上了,我们想知道,孩子有没有可能见过这个人,对方是男是女,或者他的大概长相孩子还记得吗?” 哪知道顾己刚问完,男人的妻子就道:“是隔壁疯老头。” 顾己和宋晏辞同时看了过去:“谁?” “啊,是我们隔壁住着的个流浪汉。” 男人解释:“大概五六年前,这老头出现在附近,因为一直没离开,我媳妇看他挺可怜的,就让他住在我们以前住的板房里了,这么一住就住到了现在,有时候也帮我们干点垃圾分类的活计,也不要钱,就管顿饭,脑子不太好,傻里傻气的。” 男人说完又问妻子:“你怎么知道的?” “涛涛告诉我的。” 妻子说:“他前两天跟我说,那时候疯老头一直摇他,叫他不要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顾己和宋晏辞站了起来:“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男人也站了起来,他和妻子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点茫然:“你们要这么一说……我们都快三个月没见着他了……” 顾己立即往出去走:“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他住的地方?” “能,就在我们隔壁呢。” 那个所谓的疯老头,并没有跟老板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说的那个板房,在垃圾回收厂二十米的隔壁。 快走到地方的时候,老板说:“钦城的天气你们也知道,到了这会儿就已经热的不行了,以前给他送了个风扇,前两年收了个旧空调,我找人修了修,给他换上了,也不至于太热。” 顾己看到板房旁边搭起的个小棚子,里面放着做饭的东西,她问:“这是他做饭的地方么?” “对,还是他自己搭的,那两口锅还是从我们那捡过来的。” 老板站在门口有点疑惑:“怪了,别看这老头疯傻疯傻的,出门肯定要锁门的,平常除了我儿子,都不让人进他的房间,而且聪明的很,还要在门口放点东西,要是有人进过他的房子,他肯定知道呢。” 吱呀—— 门被推开了,男人往里一探:“人不在呢……” 顾己和宋晏辞走进去,发现这个房子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干净。 房子里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桌子一张床,有个柜子里放着单人用的碗筷,还有两本小学生的书。 顾己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被子。 她看向宋晏辞:“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听到什么动静,出去了以后再没回来。” 宋晏辞伸手摸了摸,被子底下湿濡濡的:“前段时间正是回南天最严重的时候,如果有人睡的话,被子不可能湿成这样。” “所以很有可能,他当晚出去后就没再回来。”顾己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老板听得云里雾里的:“警官,你们在说什么?疯老头怎么了?” 宋晏辞和顾己环视整个房间,发现这里连翻一翻的必要都没有。 但顾己看着这间房的时候,总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她转过去问老板:“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老板摇了摇头:“他身上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呀,名字问了好多遍都不知道,估计是流浪过来的,都不一定是咱们钦城本地人。” 顾己又问:“那你们有没有他的照片之类的?” “有,这个有的。” 老板立马掏出手机:“我这里有一张他和我儿子的照片,呐,就在这儿,” 顾己和宋晏辞去看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年纪,站在小孩身边有点斜着肩,目光似乎有点躲闪镜头。 但依旧给顾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板又说:“这张照片还是我去年刚买这手机的时候照的,拍照之前好好的,拍照的时候因为没有设置,那个相机的声音一发出来,疯老头还被吓到了,他好像很害怕这个声音。” 顾己又问:“关于类似的情况,还有其他的吗?” 老板想了想没想起来,倒是一直跟在后面的老板娘又说:“他好像特别害怕枪声。” 顾己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娘皱着眉回想:“我记得有一次我儿子跟他一起看电影,里面有警察追犯人的情景,视频里警察一开枪,他就抓着我儿子藏起来了,没一会儿自己又跑出去了,死活不让我儿子出来。” 顾己拧了拧眉。 宋晏辞戴上了手套,正在二次检查床铺:“你们确定这段时间没有见过他是吗?” 夫妻俩摇头:“本来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就多,我们印象里最近是真的没见着他……真要这么细想起来,大概就是从我儿子出事就没见过了。” 在顾己思考的时间里,宋晏辞忽然叫她:“顾己,你过来看。” 顾己转过去,见他手心抓着一把蜗牛壳。 宋晏辞说:“在他床铺底下发现的,一共二十三个。 老板踮了踮脚看到他手里的蜗牛壳:“啊,这个啊,疯老头可喜欢捡蜗牛壳了,嘴里也经常念叨着蜗牛蜗牛的,这些都是他跟我儿子一起捡的,没想到藏在这儿呢。” 第90章 情人 从疯老头的板房出来,宋晏辞立即把他的照片给林一月发了过去,让她马上调查对方的身份信息。 他们俩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三个月前张海亮他们殴打小孩的案发区域。 两个人站在视频里孩子最后停留的地方,宋晏辞才说:“他们最后朝着疯老头走过来的这片区域,正好在摄像头的盲区,至于他们当时做了什么也不难猜测,不外乎就是殴打老人。” 顾己眉间似乎沾染着一股雾气:“从张海亮他们朝老人过去到孩子的父母出来,中间隔了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里,张海亮他们和老人一定不在这里了,不然老板他们一定会发现他们,而且这块区域并没有隐藏的条件。” “也就是说,当时疯老头和张海亮他们一起离开这里了。” 宋晏辞深深地呼了口气:“两种可能,第一,疯老头存在杀害张海亮他们的嫌疑,第二,张海亮他们对老人做了什么,或许,他有一定可能已经遇害了。” 顾己看过来:“你倾向于哪一种?” “第二种。” 宋晏辞说:“你应该记得,我做过凶手侧写,其中有一点就是,他的力气很大,昨天晚上我又确定了一点。” “什么?” “身高。” 宋晏辞说:“李宇的遇害现场不具备参考性,所以我仔细研究了王浩杰和张海亮的死亡现场,现在我基本能确定,凶手应该是个身高185左右的成年男性,他的年纪,大概在35岁左右,无论是疯老头还是具有一定动机的老板都不符合。” “纸钱。”顾己忽然提醒他:“宋晏辞,如果纸钱是凶手烧的,那么他在祭奠谁?” 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疯老头三个字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可是,谁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流浪汉做这些事?” 宋晏辞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老头遇害啊,他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的时候,林一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里没有人,宋晏辞开了扩音:“怎么了?” “老大。”林一月的声音异常严肃:“人我查出来了,但他的身份信息好像有点问题……” 宋晏辞眼里掠过一抹疑惑:“什么意思?” “你……你们赶紧回来看看,我怀疑……” 林一月声音压了下来:“我怀疑他是警方的人。” 宋晏辞眼角一跳。 顾己心头一凛。 两人不约而同,迅速往车边走去。 因为开的的还是昨天那辆车,顾己一上车就看到昨晚用过的电脑,顺手又拿了起来。 宋晏辞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漏了点东西。” 顾己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脑海中混沌一片:“林一月当时给了我几个报案人的资料,事情太多我没来得及看。” 宋晏辞一把按下电脑:“报案人的情况我看过了,都正常,没有问题。” 顾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那儿去。 宋晏辞打开储物柜拿出眼药水:“滴了眼药水再休息会,到了我叫你。” 顾己眼睛有点难受,嗯了一声拿过去,滴了眼药水,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时间,顾己忽然睁开眼睛:“宋晏辞,我不太了解拆迁这方面,但拆迁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伤亡和相关盗窃情况,拆迁现场是不是也应该有相应的安保措施?” 宋晏辞猛地刹车:“按理说是有,但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除非有人来检查的时候做做样子,一般情况下这方面的支出都会被吃成回扣,毕竟这个拆迁区不属于政府行为的拆迁,这块地现在是属于程亚房地产集团的,这样一来,内部可操作性就更强了,再一点,当初到现场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了,他们的安保措施很差。” “太过了解一件事,有时候也会成为我们的短板。” 顾己顿了顿,脑海中迅速组合着一些情况,她重新打开电脑搜索着。 “拆迁过程中保安需要维护治安,预防和查处安全事故,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张海亮和李宇的死亡现场我可以理解,但要在拆迁区杀害王浩杰,就算安保措施差,也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宋晏辞脸色也认真了起来,他重新发动车子:“至少,凶手要了解拆迁工作的进度和模式,还要了解王浩杰家拆迁的房子在哪儿。” “是。”顾己说:“王浩杰家里房子很多,这套老房子还是很久之前的,况且这家人基本就没在这住过,这样一来,凶手了解这件事的渠道就更窄了一点。” 忽然,顾己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眉头紧锁:“是他?” 听她这么说,宋晏辞很快问:“谁?” “你还记得蒋丽的笔录么?” 宋晏辞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记得,怎么了?” “你还记得蒋丽交代的她那些情人吗?” 宋晏辞眉心微皱:“一共八个人,名字的话,张奇,李桓,常庆宇,黄文才,刘波,赵子林……” 顾己把电脑屏幕转向他那边:“你看这个。” 车子正好停在一个红绿灯,宋晏辞看过去,顾己在电脑上登录了自己的账号,打开了林一月发给她的关于报案者和相关人员询问的笔录资料。 此刻电脑屏幕上的,是拆迁区域负责人相关资料。 宋晏辞的目光从对方的一寸照片上移过去,看到后面资料栏里的名字。 赵子林。 蒋丽的情人之一。 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一巴掌方向盘。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儿来! 顾己拿起手机:“我给聂忠华他们打电话。” 聂忠华那边很快接了电话,顾己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秦玉森离开公司去李宇的住处了,齐飞跟着他,老岑去帮忙了,我跟林一月在局里。” 他顿了顿:“刚得知你们传来的人物资料信息有问题。” “去找赵子林。” 顾己说:“安全起见,别让林一月去,你另外带两个警员过去。” 聂忠华对这个人物有点疑惑:“蒋丽的情人?” 顾己的声音传过来:“与此同时,他还是王浩杰死亡现场那块区域的拆迁负责人。” 聂忠华顿时明白过来:“我立刻过去。” “嗯。”顾己说:“顺便叫人把蒋丽带回来……” 车子开起来,宋晏辞在旁边说:“蒋丽那边我让重案组的人去,你们人手本来就少,别浪费了。” 电话那头聂忠华听到这话,说了声:“好。” 第91章 卧底 线索一瞬间全都挤进来,顾己完全是按照本能给聂忠华布置任务。 她吐了一口气,脑袋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宋晏辞没打扰她,车子开的比往常快了一倍,顾己能感觉到车子很快,但他开车非常平稳,像是专门练过似的。 “顾己。”宋晏辞开口:“你别睁开眼睛,听我梳理。” 顾己闷闷地嗯了一声。 “如果疯老头真的是警方的人,那么你在地图上划出来的交汇点就有意义了,那你想过没有,他只是警方的线人,还是……” “卧底。” 顾己脱口而出,终于知道自己看到那间板房时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而且凶手一定知道警局对他的意义。” 只有卧底才会随时做好撤离和牺牲的准备,他们居住的地方,甚至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不会有,因为他们要做好随时抹掉自己痕迹的准备。 她心里突然升腾起浓烈的难受,其中夹杂着一股心慌和愤怒:“他不是害怕拍照,那是卧底的本能,一张照片,足够成为失败的理由,他也不是害怕枪声……” 她坐了起来,双拳紧握:“孩子的妈妈说,他听到视频里枪声的时候,是带着孩子藏起来,然后自己跑了出去,却严厉禁止孩子出来,那不是害怕,那是他的本能在保护孩子。” 如果他真的是卧底,那为什么会在垃圾场流浪? 这些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警局,顾己和宋晏辞跑进缉毒支队办公室:“林一月,什么情况?” 林一月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投屏了自己查到的线索:“一收到你们发来的照片,我就开始利用人像技术来查找他的身份资料了,你们看屏幕。” 屏幕上显示,此人名叫孙志奇,十五年前因为盗窃罪入狱,判刑五年,五年后出狱,出狱三个月后在一家夜总会干安保工作,之后的工作内容就很模糊了。 林一月继续道:“老大,我做过太多人物信息调查了,再往前查一查他之前的档案,我立马就知道不对劲了。” 相关档案信息排列在屏幕上,宋晏辞只看了一遍就说:“精心设计过的档案,如果有人调查他,这些资料足够了,如果是给犯罪分子看的,这份资料足够完美,也足够获取信任。” “是,一开始我只是有一点点怀疑,所以我联系了档案上孙志奇当初服刑的第三监狱。” 宋晏辞眉心微微一凛:“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舅舅是第三监狱的局长。” 林一月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是,所以我首先联系了我舅舅,就是为了尽快获取相关资料,我就这么一个舅舅,从小跟着他混大的,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我立马就能感觉到,我敢确定他听到孙志奇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紧张了起来。” 宋晏辞问:“他最后怎么说?” “他问我这个人怎么了,而且告诉我系统坏了,过两天才能恢复。” 林一月扯了扯唇角:“但他忘了我在第三监狱认识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我打个电话一问就知道他在撒谎,而且,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盗窃犯,怎么可能让他记住这么多年,我一说出孙志奇三个字,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 宋晏辞看向顾己:“这事儿可能得找闫局聊聊了。” 顾己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打印了孙志奇的所有资料去找闫局。 闫局刚开完一个会回来,正往保温杯里添开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 见来的是顾己和宋晏辞,他笑道:“你们俩怎么一道来找我了,有事?” “闫局,您应该知道我们在联合侦查毒品过量案。” 顾己把孙志奇的资料放在闫局桌上:“今天早上,线索停在了城南垃圾处理厂附近的一个流浪汉身上,但在我们调查这个流浪汉身份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见这俩人脸色和语气都很严肃,闫局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去拿桌上的资料:“什么问题?” “我们怀疑,这个流浪汉的身份跟警方有关。” 顾己话音落下的时候,看到资料上孙志奇照片的闫局突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站起来,胳膊带倒了桌上还没来得及盖盖子的保温杯,刚接的热水一股脑全都泼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己和宋晏辞立马冲过去,闫局却跟感觉不到似的,他推开两人,抬头时眼眶通红:“这人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对,你们刚才说的城南是?” 他丢下资料,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往外走:“走,立马带我过去看看。” “老闫,他失踪了。”宋晏辞一把拽住闫利民。 闫利民猛地看过来,那双眼睛不同于他平时的平易近人,腥红中带着震慑的肃然:“你说什么?” 宋晏辞脸色微凉:“而且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你放屁!”闫利民一声怒吼。 “老闫。” 宋晏辞语气沉沉,拽起他大腿上的布料:“孙志奇的真实身份,是警方的卧底,是不是?” 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仿佛忽然凝滞了起来,宋晏辞和顾己看着闫利民,他们在等待他的答案。 而闫利民心潮澎湃,一时之间往事倾覆而来,连带着宋晏辞刚才那句“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交缠在一起,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腿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的时候,闫利民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开口时带着几分哽咽:“是,他是警方的卧底,他的原名,不叫孙志奇,而是郎志强。” 顾己脑海中仿佛有根弦被人拨了一下,她深拧双眉:“您说,他叫郎志强?” 闫利民一看她的样子就有了猜测:“是你爸跟你说的,还是你爷爷跟你讲过?” 记忆中一张年轻而又意气风发的身形模糊地浮现在顾己脑海中,她缓缓开口:“在西宁的时候,他来看过我和我爷爷。” 那时候顾海潮还活着,托执行任务的战友给闺女带了双公主鞋,哪知道顾己根本穿不上,那双鞋到现在还在箱子里放着。 这么多年,顾己早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但只要提起这个人,就能想起他当时嘹亮的嗓门在客厅喊:“顾叔,海潮的爹就是我的爹,儿子今天来看您来啦!”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开口,喉咙干疼:“根据我们的了解,他大概是五六年前流浪到垃圾处理厂附近的,应该有失忆和痴傻情况,所以那边的人叫他疯老头,闫局,警方跟他,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 “你说……”闫局眼角和唇角都在颤抖:“你说他失忆和痴傻吗……” 顾己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卧底,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他的组织。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前往地狱,捣毁地狱。 然后,想方设法回到他们的家。 如果没有回来…… 要么,是牺牲了。 要么,是迷路了。 第92章 蜗牛 闫局撑着桌子,稳定好情绪,他的脸上带着克制的沉重:“准确的说,是八年前。” 他看向顾己:“你爸爸牺牲的第二年。” 宋晏辞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闫利民刚才说的是牺牲。 闫利民拿过桌子上的资料,他低着头:“我想,巴格迪国际特大贩毒案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了?” 听到巴格迪的名字,顾己的眼神骤然一冷。 “二十年前,以巴格迪为首的犯罪集团开始进军华国市场,做了很多次尝试后,他把目标放在了咱们这座边境城市,那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他们有着老练的国际犯罪经验,狡猾,狠毒,甚至不计后果,我们很多同事,都死在他们手中,没过多久,他们就在钦城站稳了脚跟。” “十五年前,我们决定派卧底打入犯罪集团内部,警方在内部进行了一场秘密的选拔,最终有四个人入选。” 顾己仿佛能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她问:“哪四个人?” “你父亲,郎志强,郑前进,还有一个,叫孟国强。” 听到闫利民对顾己说‘你父亲’三个字的时候,宋晏辞只觉得自己心跳在一瞬间快速了起来,甚至指尖都有点发麻。 而当他听到孟国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仿佛似曾相识。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迅速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等找到相应记忆的时候,脸上闪过愤然。 顾己扫到他的脸色,问:“宋晏辞,怎么了?” 宋晏辞心头沉甸甸的,问闫利民:“您说的孟国强,是十年前,被毒枭……” 他有些说不出来了。 闫利民眼眶一热,哽咽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就是你想的那个,十年前,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毒枭活捉,行剥皮碎骨之刑,折磨了他整整三十四个小时。” 顾己紧握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至今为止,警方都没有勇气将他被血染红的警服放在禁毒展览馆里。 顾己紧紧咬了咬牙问:“那最后,为什么选择了郎警官?” “因为他没有妻儿。” 闫利民的声音微微颤抖:“选拔开始的半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了,警方也一直在照顾他的母亲,也就是说,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孤注一掷的人,选拔是暗中进行的,除了我和一位上级,没有人知道这个名额最终落到了谁手中,99年年底,他开始了卧底任务。” 宋晏辞问:“他的代号,是什么?” “蜗牛。” 闫利民缓了缓:“背负重壳前行,纵然缓慢,但永不放弃。” 顾己无声地呼了一口气:“您刚才说,跟他失去联系,是八年前的事……” 闫利民放下手上的资料:“确定卧底后,我们给他设置了孙志奇这个新身份,老孟牺牲,也正是老郎以调任的形式离开警局的那天。” 他微微哽咽:“之后,他也顺利地引起注意,缓慢打入了犯罪集团,这个过程,他用了三年,这三年中,我们也根据他送出来的情报捣毁了很多小的贩毒窝点,那时候,你爸作为缉毒支队的队长……” 这一次,宋晏辞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看向了顾己。 顾己,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己神色如常,甚至都没看他。 闫利民看了眼宋晏辞,也没解释,而是继续说:“很多行动都是他传出消息,我收取消息,然后跟你爸和老郑他们制定行动方案,一直以来,我们这个组合之间的合作都非常默契,这种默契甚至让我们对这个犯罪集团的实力产生了怀疑,直到你爸爸的事情发生。” 顾己眉头一皱:“情报不是另一个线人给的吗?” “是另一个线人,那时候老郎还没有打入犯罪集团内部,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线索,你爸牺牲后,他给我传过消息,他找到办法可以进入犯罪集团内部了,我知道,他想为自己的战友报仇,我也知道难度很大,但无论是作为上级还是战友,我都没有理由阻止他。”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宋晏辞找到纸杯给他倒了杯凉水递过去,闫利民一饮而尽后呼吸才顺畅了一点。 “之后的两年里,他传送线索很艰难,我们联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直到八年前6月20号,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此后八年,我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顾己问:“您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通过什么媒介?” “电话。” 闫利民说:“6月20号白天,下午三点14分,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只跟我说了城西路建设银行这几个字,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但也意识到他当时的紧迫……” 宋晏辞心中情绪翻涌:“您说的,是八年前城西建设银行爆炸案?” 闫利民声音沉重:“没错,就是那个案子,那次爆炸案,如果我们晚一点收到线索,将会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 顾己带着疑惑看向他们。 宋晏辞向她解释:“在警方迅速出动的情况下,那次爆炸案依旧造成了9死13伤的重大伤亡,建设银行内部的损失也很大,如果再晚一点,附近居民根本无法撤离。” 闫利民拿起水杯喝水,才意识到杯子已经空了。 他手里捏着杯子:“之后我查了打电话的号码,才知道那是他当天临时找人借的电话,在这之后,我彻底跟他失去了联系。” 他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晃荡,撑着桌子才站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总归……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如果他遭遇了某些意外,失去了记忆,流浪到了距离警局并不远的城南垃圾处理场附近,那么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闫利民心口仿佛压着一座荒芜的山,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顾己,宋晏辞,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把这个案子给我彻头彻尾地查清楚,我会尽最大限度给你们支援,这是我们的同志,就算死,他也该躺在烈士陵园里,而不是流浪在大街上!” 顾己和宋晏辞站直身体,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标准的敬礼回答了他。 从闫利民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顾己接到了聂忠华的电话。 “赵子林不见了。” 她和宋晏辞相对而视,目光分开的时候,看到楼下岑虎和齐飞正押着秦玉森进来。 在他们后面,是重案组的两个同事带着蒋丽进来了。 第93章 长眼 半小时后,聂忠华也回来了。 “程亚房地产拆迁部的员工说,从发现王浩杰尸体的第二天开始,赵子林就以病假为由没有来上班了,拆迁区出了人命案,公司领导很生气,一层层查下来,才发现从一开始,赵子林就默认底下负责安保的同事吃回扣,而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现在公司那边也在找人。” 聂忠华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又去了赵子林居住的地方,在他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张已经有点发黄的照片递给了顾己。 一看那张照片,当年见到郎志强的画面在顾己脑海中彻底清晰了起来。 照片里郎志强还很年轻,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皱纹很明显,手上夹着一根已经吸了大半的烟。 他身边站着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少年,那少年也在笑,只不过跟郎志强相比,他的笑容比较僵硬。 那是赵子林。 那张照片后面,还写着拍摄日期。 1999年6月20日,摄于海城公园。 宋晏辞拿出手机,很快说道:“99年620,是父亲节。” 顾己疑惑:“闫局说,他没有妻儿。” 刚说完这话,林一月就抱着电脑进来了:“我查了赵子林的资料。” 她喘着粗气,电脑一放下就连接屏幕:“最重要的一点,赵子林曾经在青少年戒毒所待过。” “戒毒所?”顾己眼眸一凛:“什么原因?” “你们看这份资料。” 林一月在电脑上同步操作:“赵子林三岁的时候父亲离世,六岁的时候母亲改嫁,他的继父吴传德是个瘾君子,不久后他妈妈也染上了毒瘾,这就算了,赵子林之所以染上毒瘾,完全是被吴传德和他妈妈逼迫的。” “赵子林当时才十二岁,后来她妈妈吸毒过量被警方发现,顺藤摸瓜才抓到了吴传德,前往吴家检查的时候,警方发现了被关在家里的赵子林,后续大概是为了保护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资料上只显示赵子林被送进了青少年戒毒所,出来的时候……” 林一月俯身看电脑:“嗯……十四岁出来的。” 顾己和宋晏辞他们也看到了资料上的日期:1998年1月8日。 林一月继续调出相关资料:“资料上显示,赵子林他妈妈在他去戒毒所六个月后就去世了,他继父因为涉嫌贩毒被判了7年,出狱三个月后因车祸去世了,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赵子林在戒毒所期间,一直有个人在关注着赵子林的情况,包括他出来以后重新回到校园,到考上大学,都有人在资助他。” “至于那个人是谁……相关资料被销毁了,不过我想应该也不难猜?” 是不难猜,顾己拿起那张照片:“赵子林当时的学习情况怎么样?” “很牛逼啊。” 林一月动了动电脑:“他初中以前的电子资料很难找到了,目前我能找到的是他出来后的相关资料,戒毒所出来后他就从原来的乡镇中学转到了市里的第三中学,直接从初三开始念起,直升本校高中重点班,他的高考成绩,当年完全可以上京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子林大学是在钦大念的,学的……是社会管理学。” 按照闫局的说法,郎志强是在1999年年底开始卧底工作的。 赵子林是1998年1月出戒毒所的。 照片是在99年父亲节那天拍的。 资料上又表明,从他重新上学到考上大学,一直有人资助…… 也就是说,郎志强在执行卧底任务之前,已经为赵子林的以后安排好了一切。 “在赵子林眼里,郎志强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两个人分开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敬重且一直寻找的人过的是流浪的生活,而且被人伤害……” 顾己眸光微紧:“月月,把赵子林的资料打印出来,我再去找闫局一趟。” 打印资料的时候,岑虎和齐飞两个进来了,两人情绪都有点激动,岑虎奔过来:“顾队,你们刚才同步过来的消息说……那个……真的是我们的前辈?” 顾己沉重地点了点头:“基本确定了。” 愤怒和悲伤爬上岑虎的脸,他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忍不住又用脚踢了桌子一脚:“我去他妈的!”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宋晏辞抓住他的胳膊:“秦玉森和蒋丽那边有什么线索?” 齐飞立马过来:“我们跟着秦玉森到了李宇家里,这小子竟然知道李宇住处的备用钥匙! 钥匙就放在电梯旁边的灭火器箱背后,等他进去翻了半天我们才进去的,给他来了个人赃并获。” 他拿出一台手机和一个录音笔:“也是我们疏忽了,第一次检查的时候遗漏了厨房,李宇把这俩东西藏在家里的米袋子里,要不是秦玉森这小子鸡贼,咱们还不一定能发现,呐,这手机应该是李宇的备用机,里面记录的可不止秦玉森一个人,还有其他被他怂恿吸毒的人员,至于这个录音笔,里面有秦玉森和李宇的相关语音记录,够给秦玉森喝一壶的了。” 资料打印出来,顾己立马去找闫局:“宋晏辞,这边你先安排,我马上回来。” 宋晏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很快又部署道:“老齐,秦玉森那边让咱们其他的同事过去处理,咱们现在的任务是赵子林,对了,蒋丽怎么说?” 提到蒋丽,齐飞一脸苦楚:“这位海王眼里只有钱,问了半天,关于赵子林的情况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赵子林出手阔绰,哦对了,倒是说他们俩是在健身房认识的。” 两个人在健身房认识的,这更加证实了宋晏辞对凶手的侧写。 他疏了口气:“一月,从现在开始,调查三个月前,也就是……” 见他拧眉,岑虎抬头,脸色依旧阴沉,他提醒:“2月19号,视频上的时间是2月19号。” “对。” 宋晏辞甩了甩脑袋:“以2月19号为时间节点,城南建坤垃圾处理厂为中心,半径为三公里,调查当天晚上所有监控路线。” 林一月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好,我马上。” “老聂。” 宋晏辞似乎在做某个决定,他顿了顿才说:“你带着老岑和老齐,调查钦城所有医院和诊所……” 聂忠华眼眸一亮:“你怀疑郎志强没有死?” “嗯。” 宋晏辞点头:“暂时抛开凶手烧纸钱就意味着对方死亡这个点,你也说了,当天晚上张海亮他们吸了毒,这样的话他们的力气会大大减小,或许达不到杀一个人的程度,也许当时还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我觉得,赵子林也是当时才找到郎志强的,将人送到医院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聂忠华他们立马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宋晏辞此刻只觉得脑袋钝钝的混沌,他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和理智。 那么,赵子林会去哪里? 他闭上眼,低头揉了揉眼窝,忽的睁开眼睛,目光看向赵子林和郎志强那张照片。 顾己从外跑进来:“宋晏辞,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目光相对时,宋晏辞已经拿起照片,两人默契地快步往外走:“揽月湾,照片上还有揽月湾的标志。” 揽月湾,也是郎志强曾经的家。 前往揽月湾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宋晏辞将他刚才的部署跟顾己说了一遍。 顾己内心升腾起浓烈的祈愿,却又不得不压制着这股期待:“宋晏辞,我不敢抱有期待。” “一点期待也是期待。” 宋晏辞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汗来:“顾己,我们就信老天爷一次。” “老天爷从不长眼。” 顾己向后一靠,她闭上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宋晏辞,老天爷从不长眼。” 她的声音轻轻地,又仿佛带着压制的恨意和委屈。 这么多年来,宋晏辞从未有哪个时刻,如此愤怒,又如此心疼一个人。 顾己她好像,根本就不爱这个世界。 第94章 暴雨 前往揽月湾的路上,很长一段路程是海上公路,天气不算很好,两边海浪翻涌,撞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顾己侧头看过去,海面上几艘船只飘摇。 天灰蒙蒙的,车窗外冲进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灼热。 轰的一声,雷声带着闪电劈了下来。 一场暴雨将至。 某私人区的海景别墅里,男人站在窗前,看着海浪翻涌而来,重重击打在礁石上,激起半丈高的浪花,海浪一瞬间吞噬礁石又缓缓退去,紧接着更大的浪潮又席卷而来。 裴遇目光阴冷,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胳膊,一把撕掉了上面的纱布。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伤口重新裂开,他胳膊上三道皮肉翻开的伤口历历在目。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起脑袋,仿佛享受着这种来自身体的痛苦。 胳膊垂下去,鲜血顺着伤口的沟壑滴在地上,有人跑过来:“遇哥,你干嘛呢!” 裴遇缓缓呼出一口气,仿若感受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他转身,看到对方手里拿着药盘,一边走过去,一边解开黑色衬衫的扣子。 走到沙发跟前的时候,他脱掉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也露出他肩膀和腰侧还没恢复的伤口——那是顾己扎的。 他坐下来,拒绝对方帮忙,随意处理了肩膀和腰侧的伤口,随手把药盘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里,拿过茶几上的纹身针:“医院的人怎么样了?” “大概活不过明晚了。” 裴遇动作一顿,针头刺进翻开的血肉里。 他依旧无知无觉。 “警方呢?” 针头离开血肉,刺进完好的皮肤,继续着还未刺完的纹身。 属下看着都疼,移开目光说:“他们在找赵子林。” “那就把医院的线索送给他们。” 刺针连续下去,他手臂上冒出一串血珠:“就当……是我给顾警官的礼物。” “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 裴遇冷哼一声,抬头看他,眼神阴翳:“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吗?” 属下一愣:“我明白了。” “去。” 门被关上的时候,裴遇的动作倏然停下。 他侧头看向窗外翻滚的海,拉开抽屉取出那日顾己扎在他肩头的飞镖。 下一刻,那只飞镖的镖头刺进他另一边肩膀。 裴遇深吸一口气,同时闭上眼睛,缓慢地向后一靠。 感知到疼痛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郎志强的父母以前以打渔为生,家里的老房子距离揽月湾的海边很近。 顾己和宋晏辞下车的时候,空气闷热的让人难受。 两人跑向郎家的老房子,远远就看到有人坐在海边,浪潮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又退去,那人仿佛没有丝毫反应,只在等待着什么时候,这片深沉的海彻底将他吞噬。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海浪都无法将他带走,对方站了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宋晏辞大喊了一声:“赵子林!” 听到声音,对方茫然地转过身来。 雨滴开始砸下来,海面酝酿着一场新的,更大的风暴。 赵子林对着顾己和宋晏辞的方向嘲讽一笑,随后他转身,决然地朝着风暴中心走去。 宋晏辞再次大喊:“郎志强没有死!” 向海走去的男人猛地停下来,一道海浪打过来,他没站稳,跌倒在水花里。 宋晏辞跑上去,承受着海浪打在身上,艰难地拽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岸上拉。 顾己松了一口气,她停了下来,看着宋晏辞浑身湿着把人拉上来的时候,林一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顾队!” 林一月的声音透着焦急和沉重:“你让聂忠华拿去检查的那个手机,刚才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是郎志强在医院的照片,照片我发给你了!” 顾己立马去看手机,照片里是郎志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上印着医院的名字。 顾己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立刻通知闫局,我们马上赶过去。” 宋晏辞已经拉着赵子林上了岸。 赵子林嘴里呛了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到眼眶通红的时候,他看向宋晏辞,也看向跑过来的顾己,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们警察,怎么永远都来不对时候啊?” 顾己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宋晏辞:“郎志强在中天医院,咱们得赶紧赶过去。” 听到这话,一脸死灰的赵子林忽然激动起来,他挣扎着抓住顾己的胳膊:“你说谁,谁在医院,你说谁!” 宋晏辞给他铐上手铐,抓着他站起来:“先去医院。” 赵子林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们往车上走。 大雨倾盆而下。 海浪彻底淹没了礁石。 到车边的时候,顾己拉开车门对宋晏辞说:“你带他坐后面。” 宋晏辞拽着赵子林坐到了后车座。 热气带着雨气在车里氤氲开来,赵子林上车的时候失魂落魄的,直到车子开出了一段路,他看着前面不断摇摆的雨刷,猛地向前一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对不对!” 顾己调了调后视镜:“他活着还是死了,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赵子林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在问你,他是不是活着!” 宋晏辞一把将人抓回去,他平日里的闲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肃重。 他扯着赵子林脖颈的衣服,迫使他看着自己:“王浩杰,张海亮,李宇,是不是你杀的?” 赵子林看着他,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是,我恨不得扒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伤害郎志强的事情的?” 赵子林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的愤怒难以克制,却又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歉疚。 “你既然承认自己杀人,也就没什么可瞒着我们的了。” 宋晏辞的声音低沉无比:“是不是2月19号?” 赵子林抬眼看向他,宋晏辞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天台上的纸钱是你烧的,是吗?” 赵子林没说话。 宋晏辞声音一冷:“回答我的问题!” 赵子林被他的凌厉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又轻蔑一笑:“是我烧的,不可以吗?警官,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你有。” 宋晏辞看着他:“我想知道,既然你是在郎志强受害当天发现他的,为什么他现在人在医院,你却以为他死了?” 赵子林呼吸急促,情绪再次有了起伏。 顾己的声音传了过来:“赵子林,在你心里,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是吗?” “是。” 赵子林的声音里透出恨意:“凭什么那么好的人,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嗯?你们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他的结局是这样的?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结局是这样的? 顾己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爸爸的结局,郑叔叔的结局,孟叔叔的结局,他们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这样的? 他们这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他们的家人也从未做过坏事,他们彼此分离,团聚都是奢望。 他们明明一生都在为了别人的安乐在刀尖上行走,可为什么,他们的结局是这样的? 甚至连他们的家人,明明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离别和失去,却依旧无法过好这一生? 为什么人们一边歌颂他们,另一边却有那么多的人,一遍又一遍地,不知死活,毫无人性地走向深渊? 为什么要让那么光明磊落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地狱里? 为什么? 顾己也一次又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第95章 见他 顾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赵子林苦笑着:“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拯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人去救救他呢……” “我不想听这个。” 顾己心口发疼,她打断赵子林的话:“2月19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又哭又笑:“当年他失踪,我的生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是一个缉毒警察执行任务,怎么可能执行这么多年?要么是他牺牲了,要么是他失踪了。” 顾己松了松手心:“为什么没想过他背叛了?” “他不会背叛!” 赵子林愤怒地吼:“他不是那种人!他告诉过我,人活一辈子,脊梁要挺直,心思要摆正,不能走弯路,他这样教我的,他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这样类似的话,爷爷和顾海潮跟顾己说过。 宋明辉和宋明阳也跟宋晏辞说过。 “但你走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赵子林,他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可你还是走错了路。” “是啊。” 赵子林笑容苦涩:“他辛辛苦苦把我拉出来,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的路,大概是我的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流着像我母亲一样罪恶和恶心的基因。” 宋晏辞问:“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喃喃:“那天,我跟几个领导人应酬到很晚,又把他们都送回去,送完最后一个领导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了王浩杰那几个畜生!” 其实当时赵子林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只是看到他们在打人,一开始他只是摇下车窗喊了两声,但那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惊慌地跑开了。 赵子林的车子其实已经开过去了,但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甚至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失败的样子,他到底没忍心,调转车头把车子开了过去。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我看到他一身血污,挣扎着往那些人跑开的方向爬,他的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 顾己没敢问。 赵子林说:“他说,孩子,不能吸毒,那不能碰啊……” 他难以克制地哭了起来,狠狠地去砸自己的双腿:“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我甚至因为他伤的太重不敢送他去医院,那里没有监控,我害怕惹上麻烦,我竟然想着赶紧走!” 他跑出去几步,又实在不忍心,拨了120。 “做人,脊背要直,心思要正,不要走弯路呀……” 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重重落在鼓面上的鼓槌,狠狠地捶在了赵子林心里。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从他沧桑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眉眼。 顾己喉咙发疼,她问:“你送他去医院了吗?” “我送了!” 他吼着,又哭着:“可是晚了!他的脑袋受了伤,而且……而且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他的心脏……” 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被铐住的双手捶打自己来发泄怒气:“他的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很小的匕首,因为插得太深,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 顾己张开嘴,无声地缓了两口气。 宋晏辞缓缓松开双手:“可他现在还活着,杀了王浩杰他们以后,你为什么要去烧纸钱?” 赵子林沉默了很久才说:“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他伤得太重,不一定能抢救过来,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救救他,但他们还是告诉我,希望渺茫。” 宋晏辞忽然问:“你把人送到哪个医院了?” 赵子林垂眸:“钦城第三医院。” 宋晏辞脸色一变。 顾己的车子猛地刹车:“你说哪个医院?” 赵子林重复:“第三医院。” 宋晏辞看着他:“可我们收到的消息,他现在人在中天医院。” 赵子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继续说着:“手术做了12个小时,医生告诉我他们尽力了,我……我当时冲昏了头,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宋晏辞眼底浮着思索:“你有没有确认过他的尸体?”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他们告诉我他死了!” 赵子林又哭又笑,他不想去想这件事里的波波折折,他只知道,郎志强没有死,他没有死,这就够了,这是老天爷在开眼,只要他活着,他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我要杀了那些害他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像他们那样的垃圾,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他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垃圾!值得吗,他值得吗!一点都不值!”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说话。 宋晏辞抬头,已经看到了中天医院的标志牌。 那块标志牌越来越近的时候,顾己说:“宋晏辞,解开他的手铐。” 宋晏辞嗯了一声,解开了赵子林的手铐。 车子开进医院,顾己看到警方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停车下去,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位警员:“去停车。” 宋晏辞带着赵子林下来,有警员告诉他们:“闫局在icu病房,五楼。” 顾己他们跑了上去。 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已经赶到了。 聂忠华走过来,看了赵子林一眼:“闫局进去一个小时了。” 隔着玻璃,顾己看到闫利民穿着防护服,他俯身,耳朵贴在郎志强的嘴边,似乎在听他说话。 赵子林扑过去,跪在了玻璃外面。 闫局往过来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去,应该在跟郎志强说话。 过了几分钟,经过医生的提醒,闫局走了出来。 赵子林几乎都来不及站起来,他跪着过去,抓着闫利民的衣服问:“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啊?” 闫利民的脸色出乎顾己和宋晏辞预料的严肃。 他深呼了一口气,抹了把脸,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难以控制眼泪蓄满眼眶。 此刻跪在地上,抓着他衣服的明明是个杀人凶手,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颤抖着说:“都回去收拾收拾,穿上你们的警服,至于你……” 他低头看向赵子林:“别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把自己收拾干净来见他。” 赵子林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茫然,有痛苦,有失望,他问:“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利民难以克制,他转过身擦掉眼泪,沉默了几秒才转过来:“这小子撑到现在,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你俩。” 闫利民哽咽着看向顾己和聂忠华:“到时候好好叫他一声叔,他想看看你们。” 赵子林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楼道响起,顾己他们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没说话,每个人心里好像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冬雪。 闫局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朝着这些小辈挥了挥手:“回,都回,晏辞啊……” 他俯身拍了拍赵子林的肩膀:“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别让他等太久了……” 所有人眼里都噙着泪,他们无声地扶起赵子林,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时候,闫局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的后背缓缓地顺着墙滑落下来,直到彻底坐在地上,他忽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