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白玫瑰藏于身后》 楔子：书页间的白玫瑰 漂浮着，在纯白的海面上。 风的指尖轻轻抚摸听觉的轮廓。 柔软的触感，如同新生的花瓣。 云端之上，阳光被揉开了随手抛撒。 那些小精灵一样、看不见的颗粒，在纯白的视界里悠荡，起舞。 与记忆吻合，是平静的一天。 与记忆吻合，是好天气。 让人不想睁开朦胧的睡眼。 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没有传到耳畔。 “请起来，学长。” 是花瓣落在泉水上的声音。 “起来了哦。” 空气里有白玫瑰的芬香。 “快一点起来了，你这家伙，我不等你了哦？” 白玫瑰…… 纯白的海面上，迎着溢满的阳光，抬起手，举在眼前。 松开掌心，一枚白玫瑰花瓣落下，停在了眉心上。 像是泼墨那样，花瓣缓缓沁出了一半的红色。 视界愈发光亮，直到连手指的轮廓也融入进去，不再能分辨。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真的不等你了，你也别再停留在原地等我。” 花瓣一样柔软的浅笑里，包裹着既郑重又亲近的祝福意味。 “在以后的夏天里，会有人拿着玫瑰，与你相遇。” 于是，白玫瑰的芬香渐渐淡了。 “再见了，学长。” 于是，风声渐渐远了。 漂浮着，在纯白的海面上。 与记忆吻合，是平静的一天。 与记忆吻合，是好天气。 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 还有很久的时光要去度过； 还有这份祝福要去实现； 还有祝福里的那个人等着相遇。 好，再见了。 此时，朦胧的睡意顷刻升腾，零散开来，随着肢体的些微伸展，名为“苏醒”的气力飞快新生。 在四月的阳光下，林增羡缓缓睁开了双眼。 独居的小庭院里，他从躺椅上坐起，伸手抓了抓脖颈，视线下意识地随意摆动，从蓝天到草坪，再到身旁的小圆桌上。 “你又跑到我的梦里了。” 收回视线，林增羡仰起头，眯着眼睛，伸了伸懒腰，顺手从圆桌上拿起那个厚厚的旧笔记本。 娟秀的字迹在封面正中间写着“林医生的笔记”。 站起身，映着阳光，林增羡轻轻抚了抚封面，然后翻开了扉页。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还是同样的字迹写着“笨蛋林增羡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 “噗嗤”一声，林增羡没忍住笑了起来。 “笨蛋已经睡醒了。” 懒洋洋的，晒太阳一般的语调，仿佛写下那行字的人就站在眼前。 继续翻动书页，林增羡的动作蓦然就慢了下来。 有那么一点小心翼翼的意思。 夹在两边书页中间，是一个被制作成了书签的花瓣标本。 是一枚白玫瑰花瓣。 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林增羡低头看着书签，本就不重的笑容不由自主收拢，目光有些出神。 之前已经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没再梦见过刚才那样的场景了。 叮铃……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门铃声驱赶了空气里的安静。 “汪！” 一只德牧犬从屋子里跑出来，在林增羡的身边绕了一圈，然后再跑向小院门口。 重新把书签放好，林增羡合起笔记本，跟上了德牧犬的步子。 “准备得怎么样？等一会我送你去机场。” 打开门，林增羡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挥舞着手上的车钥匙，指了指停在身后的那辆蓝色跑车。 学生时代，这两个人是医学院的同学。 毕业以后，在同一家医院工作。 是连座驾都会买成一样的友人。 “随时都能出发，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先进来坐吧。” 让开门口，招呼朋友进来，林增羡俯身摸了摸德牧犬的脑袋，然后轻轻拍了一下，这个“小伙子”立刻一溜烟地跑回到了屋子里。 “林，你和它说了什么？” 友人转身看向林增羡，指着屋子门口，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 不养宠物的他一直不能理解朋友是怎么和这只宠物建立交流的。 “我让火花去给你拿房子的钥匙，西奥，那就拜托你帮我处理这套房子了。” 下意识地想去取茶水来招待友人，林增羡突然想起来即将离开这里的自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进了行李箱，只好挠了挠后脑勺，重新坐回到了他的躺椅上。 “老师最后怎么说的？打算让你去那里待多久？” 睁圆了眼睛，看着那只叫作“火花”的德牧犬咬着一串钥匙跑回到在自己面前，西奥提出了一个之前同学们都在关注的问题。 两家医院开展医学交流，对方希望林增羡所在的医院能够派出“实力出色的心胸外科医生”去客座任职。 作为院长，那位被西奥称为“老师”的人已经答应了对方。 林增羡就是那个约定派出的医生。 “老师给我说书面上定下来的是三年，如果情况许可，可以缩短为两年，到时候就看双方怎么说了。” 打开放在方桌下的行李包，林增羡小心地把笔记本装了进去，慢慢合上拉链。 虽然只是离开两三年，其实不用把这套房子卖掉，但他已经决定要给这里的生活画上休止符了。 等到回来以后，他会重新买一套房子。 既然已经和那个人说好了，那让记忆就只归于记忆。 “等你回来以后，我们应该就可以称呼你为教授了吧？” 一骨碌坐在草坪上，西奥摸了摸火花的脑袋，笑得有几分促狭。 他感觉林增羡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这件事，那就岔开话题好了。 “林教授？林教授？” 没有听到回应，在西奥的视线里，林增羡正低头看着手机，眉毛微微蹙着，似乎是有一点烦。 [今天的飞机，是吗？] 林增羡的手机屏幕上，一串汉字明晃晃地跳了出来，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眉毛。 [我是去工作的，不是去度假的，医院说了要派车来接我，到时候直接先去医院看看，你不用来接我了。] 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发出去，林增羡扶了扶额头，一口气憋在胸口，满是无可奈何。 [好好好，工作要紧，那你去过医院以后，晚一点我再去医院接你，今天要做一大桌子菜，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这条信息欢呼雀跃着出现在屏幕上。 在西奥的视角里，这位心胸外科的年轻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无辜地躺倒在了躺椅上。 心中一个闪念划过，预感林增羡未来的生活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按部就班，西奥抬头看了看悠闲的天空，也顺势枕着胳膊躺倒在了草坪上。 林增羡这家伙，这一次出远门该不会是要遇到类似命运一类的什么事情了吧？ 第一章 今天大家都在吗 有不少人都会怀念学生时代。 学业的压力与年少的青春并行在一切都可以畅想、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光里，每一个人都有许多的可能。 有些人会为此充满动力，而有些人…… “不好吧？这，这不能吧？为什么要给自己挑那么难的选项。” 韩松高中附近的咖啡馆里，15岁的徐佑丽拧着眉毛，抓了抓自己男孩子气的短发，然后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看着对面的女生。 说好的今天放学以后一起来看一看升学目标高中，结果聊着聊着就从未来学校环境如何说到了开学以后会遇见的选修科目。 在徐佑丽看来，中文课实在是太难了，汉语堪称是世界最难学的语言，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到时候要选这门课？ 这家伙是到时候不打算要学分了吗？ 不能用白花花的学分给兴趣买单啊！ “其实不难的，你和我一起选中文课吧？有不会的，我教你。” 不过，她的朋友显然没有她这样的苦恼，对中文课兴致满满，也信心满满。 “柚子啊，你放过我吧……” 哭丧着脸，徐佑丽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冰美式喝掉，觉得心里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自己和对面这个人是小学同学，也是初中同学，眼看就要成为高中同学。 从小到大，只要是这个叫作柳智敏的人所决定的事情，徐佑丽无论一开始如何挣扎，最后也都是心甘情愿奉陪到底。 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徐佑丽脑袋一歪，瘫坐在座椅上，已经开始自行脑补自己未来学中文课时的各种痛苦表情了。 “好了好了，我们到时候再商量嘛。” 在徐佑丽眼里，对面这个人此刻脸上讨好又亲近的笑容就像是长了小恶魔翅膀一样。 “要走了吗？” 看到朋友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手机、笔记本装进背包里，徐佑丽也一把抓起了座椅背上的外套，准备起身离开了。 “今天晚上有一个家庭聚餐要参加，我阿爸和偶妈差不多快到了，我现在也得出发过去了，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起过一次的冯姨母。” 疑惑地忽闪着睫毛，徐佑丽单手轻轻甩着把外套搭到肩上，跟着朋友的脚步走出咖啡馆，终于从被“中文课”这个词冲击得七零八落的记忆里揪出了“冯姨母”这个词。 很漂亮，很有钱，事业型女强人； 和柚子的妈妈是闺蜜一般的好友，把柚子和她姐姐当成女儿对待； 做饭很好吃； 母语是汉语。 汉语…… 联想刚才的自选科目，徐佑丽趔着脖子向走在前面的柳智敏努了努嘴唇，满眼都是“大家一起玩游戏，你却悄悄氪金”的意味。 然而，柳智敏并不知道徐佑丽在身后做鬼脸，此时的她正在回复母亲发来的新消息。 [智敏啊，去看了吗？韩松高中。] 两家关系亲近到了已经不太有“做客”意味的程度，母女两个人交换行程的同时，还不忘聊一聊女儿升学的事情。 [刚和佑丽一起看过，现在去姨母家，今天大家都在吗？] 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转身向徐佑丽挥挥手告别，发现这个一身运动装的家伙早已经大大咧咧地跨坐在了她那辆宝贝脚踏车上，随时准备冲出去。 “下周一见，柚子。” 只等着和朋友打了招呼就开溜，丢下这句话和背影，徐佑丽欢快地转过街角，融入到了周五的夜色里。 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周一见”咽下去，柳智敏坐上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再次打开手机。 [你的unnie刚说了今天晚上要值班，不过你的恩熙unnie今天下班早，你等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那位叫作裴恩熙的姐姐是冯姨母的女儿，相当有名的化妆师。 [半个月没有见过恩熙unnie了，昨天unnie还说有事情想和恩熙unnie当面商量呢。] 自己的亲姐姐柳智恩今天值班，看来是错过这次和裴恩熙凑巧见面的机会了。 [除了恩熙unnie，你冯姨母的儿子今天也会到场，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迟到哦。] 放下手机，站在裴家公寓的开放式厨房里，柳素英从装好的盘子里摸了一片火腿尝尝味道，也顺手给正在操作面食的冯露喂了一片。 “今天晚上智恩值班吗？那就只有我们的忙内女儿来了。” 冯露把调好的馅料放进圆粉皮里，利落地包成锅贴的样子，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手艺还是没有下降的，儿子小时候就很喜欢吃锅贴，现在应该不会变口味吧？ “恩，智敏在路上，等一会就到了……unnie，你刚才说你的儿子是心胸外科的主刀医师？” 无论看多少次都没学会，柳素英早已经没有了学习这种厨艺的念头，作为冯露的好友，她要做的就是等着这道菜熟了以后吃就行。 现在，她只是愈发对自己这位外国好友的儿子感到好奇。 冯露和裴东灿是二婚，裴恩熙和冯露没有血缘关系，这是她刚认识冯露的时候就知道的。 不过，却很少听冯露说起过“儿子”。 起初还以为是母子关系不太好，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本着“朋友不说，我就少打听”的原则，柳素英从来不主动去问冯露之前婚姻的事情。 毕竟，柳素英是非常佩服冯露的。 这个女人真的太要强了。 裴东灿能从一家便利店的店长变成如今一家中型实业公司的社长，冯露是起了绝大的作用的。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敢于孤注一掷的勇气和聪明的商业头脑，所有人包括裴东灿本人在内，都不会相信裴东灿能有今天。 以至于在那家公司里，老员工们从来都不称呼冯露为“夫人”，而是按照职务踏踏实实地叫一声“代表”，冯露瞪一下眼睛远比裴东灿敲桌子更能让人心慌。 “没想到吧？我们家多多这个年龄就已经主刀了，等一会我去接他回来，吃饭的时候听他好好讲一讲。” 感觉到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骄傲溢于言表的冯露拿出手机，刚解锁屏幕，就被弹出来的新消息定格了脸上的笑容。 [妈，你别忙活了，我今天去不了你那里，有急救手术。] 什么情况？ 一个当地话都说不了的医生，这才刚落地，怎么就上手术台了？ 第二章 请立刻准备手术 2015年4月，初三的学生们想象着已经为期不远的高中生活；新出道的“小”偶像们正在为了自己的第一个打歌舞台奖杯欢欣鼓舞；即将回归的“老”偶像们也做好了准备，要为自己的银行卡再一次全力演出，看起来是毫无新意变化的一个月，就这么发展下去，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都是可以预见的。 然而，总会有蝴蝶扇动翅膀，总会有森林面对风暴。 律格医院，一个即将不平静的夜晚。 “怎么了？这么没有精神，不舒服？” 宽敞明亮、装潢美观的职工餐厅，理事会很舍得花钱的职工晚餐，而且还是刚发了薪水的一天，可是心胸外科的住院医师金智勋却看起来有些发愁的样子，身前桌子上的餐盘里放得满满，一口未动。 “没有，最近都挺健康的。” 轻轻拍了拍脸颊，金智勋抄起叉子，慢吞吞地在餐盘里翻了翻，试图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吃饭这件事上。 “那是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又被分手了？” 坐在金智勋对面的人毫不客气，挥舞着勺子的同时，直接就戳了戳金智勋两个月以前的伤心事。 “不是！南佳恩，你就不能少欺负我一次吗？” 看着对面那位美人同学兼同事的漂亮脸蛋，金智勋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那你说，你愁什么？” 南佳恩放下勺子，伸手在金智勋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就是“友好互怼”“认输了喊爸爸”之类的好友，所以现在说话也不讲究职场里的客气。 “咱们科现在没有科长，这你是知道的吧？” 心里清楚南佳恩是在关心自己，缓过劲的金智勋收拾了一下情绪，也就开始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 “姜教授退休了，大家都知道。” 睫毛轻轻晃动，南佳恩略作思索，突然明白金智勋是为什么发愁了。 律格医院心胸外科的科长半个月前刚退休，科室补进一个新的主刀医师来完成更新换代是必然的事情，这本来没什么好发愁的。 可是，每一个主刀医师手下一般都会有两三个学生性质的住院医师，而金智勋和南佳恩之前跟随的主刀医师就是刚退休的姜教授。 所以，金智勋几乎可以确定那位“新人”会成为他们两个人的新老师。 新老师好不好相处，喜欢什么样的学生，在手术室里是什么风格…… 最近这几天，金智勋满脑子都在往外冒这些问题，一天一个样。 律格医院是近几年来飞快崛起的新型私立医院，风评上佳，心胸外科又是医院的王牌科室，名声在外，这位即将到来的“新人”的确很引人注意。 “哎，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你看我，我就不多想那些，等新主刀来了再说，现在想破脑袋都没用。” 不能说完全不在意，但是在得到确切消息前，南佳恩决定还是不折磨自己。 “你们两个人……智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一个新的声音加入，打断了金智勋和南佳恩的交谈。 “智恩前辈。” “智恩unnie！” 坐在南佳恩旁边，摆摆手让行礼的金智勋坐下，摸了摸抱住自己胳膊的南佳恩的脑袋，柳智恩拆开包装纸，取出了里面的三明治。 “Unnie，你有什么新消息吗？关于我们科室的新主刀医师。” 两眼放光地看着柳智恩，南佳恩伸脚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金智勋。 手术科的消息一向灵通，柳智恩不仅是手术科的器械护士，还是在年轻后辈们中很有人气的前辈，脾气好，又很会说话，向她打听消息准没错。 “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吗？院长今天已经去接人了，明天上班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是一个外国人。” 柳智恩慢慢咬着三明治，想到自己今天上午听护士长说起过的消息，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没有注意到两个住院医师微妙的表情变化。 作为律格和卡罗林斯卡两家医院交流内容的一部分，那位叫作林增羡的医生会在律格医院心胸外科任职。 27岁，相当年轻的心胸外科主刀医师，兼具外科急救资质。 履历中有三起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记录，接受移植者生存率至今为100%。 在对方医院发来的手术录像里，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位年轻的主刀医师在手术台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完成度，技术成熟，手法迅捷流畅，不拖沓、不犹豫，攻克疑难与临场应变也都让律格医院高层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而且，手术风格并不刻板，会照顾到团队的氛围，是受到手术科欢迎的那一类医生。 听说这个人在《柳叶刀》杂志上有发表过两篇文章，柳智恩正打算晚上没事的时候找出来看一看。 而更让她感到有一些庆幸的是，这位外国人的母语是汉语，和亲近的冯露姨母是一样的。 因为那位姨母的缘故，她虽然中文水平不高，但简单的日常交流和一些常用的医疗术语还是能办到的。 毕竟，器械护士和主刀医师是要一起合作的团队伙伴，彼此交流没有障碍就再好不过了。 咕嘟……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Unnie，你今天值班，晚上要好好吃饭哦。] 是妹妹发来的信息。 [我知道，放心吧，你最近] 嗡嗡嗡！ 准备回复的文字还没有打完，手机就猛地振动了起来。 “我是柳智恩，请讲。” 接听通话的同时，柳智恩看向餐厅外的走廊，有一份不好的直感在心里翻腾了起来，仿佛走廊里的空气都在不安躁动，连带着食堂里吃饭的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四处交换视线。 “附近发生了连环交通事故，立刻来大厅！” 一句话的内容，通话立刻结束。 “Unnie！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柳智恩起身拔腿就跑，南佳恩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下，柳智恩就已经冲出了餐厅。 看了一眼还在摸不着头脑的金智勋，南佳恩拉了他一把，也跟上柳智恩跑了出去。 “前辈！我来了！” 跑进因为大量伤者出现而到处充满紧张感的急诊大厅，柳智恩顾不上平复呼吸，急忙赶到护士长身边。 “我记得智恩你会中文，对吧？” 没有等柳智恩回答，护士长拉着她的胳膊小跑几步，把她带到了刚刚外出回来的的院长面前。 院长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年轻人。 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院长向年轻人点点头，同时伸手比了一下柳智恩。 “我是心胸外科的林增羡，请立刻准备手术。” 这个年轻人面向她，说着字正腔圆的汉语。 第三章 一半是金色，一半是粉色 “阻断升主动脉……开始体外循环……停跳液注射完毕……”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当前体温过低……注意调节循环温度……” 发生了什么事？ “地塞米松20CC……静脉推注……” 我在做什么？ “当前状态稳定……开始切除……注意室颤……” 室颤？在手术吗？ “置入stent……” 对，我在手术，和那个外国医生一起。 “准备复温……体外循环准备结束……” 手术……是的，附近有交通事故，送来了很多伤者！ 肢体摆放角度不协调所带来的惯性，让身体维持不住原有的坐姿，脑袋沉沉地点了一下，柳智恩像是被人从溺水的海里猛地提起来一样，全身激灵着抖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睛，从疲惫的浅眠中醒来。 “呃……好疼。” 捂着酸痛的脖颈，柳智恩打着哈欠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急救手术室大门外的长椅上，墙上的电子时钟明确告诉她，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睡醒了？” 谈不上熟悉，但又不能完全算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说着需要她在大脑里专门切换逻辑思路才能理解的中文。 “前辈，谢谢。” 站起身，从走过来的林增羡手上接过递来的纯净水瓶，柳智恩的目光在林增羡脸上多停留了一下。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忙碌，眼前这个人依然精神饱满，一点都不看出来疲惫。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察觉到柳智恩的视线，林增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试图发现一些不存在的问题。 “没有，您，很好看。” 柳智恩发自内心觉得心情轻快，自然而然地笑了笑，眸子里映着灯光，看起来亮堂堂的。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昨晚那样紧张的氛围下，林增羡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这个新来的“同伴”只用了这不到十个小时，就得到了她在专业层面上的最大敬意。 不只是她，昨天晚上手术科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临时来帮忙的南佳恩和金智勋，都和她是同样的想法。 涉及心脏停跳和体外循环支持，昨晚林增羡主刀的第一台手术风险性非常高。 伤者因为车祸造成的外伤，损伤了主动脉。 在堪堪刚进入医院，当地语言还没有掌握、配合团队不熟悉，又是突发急救的情况下，林增羡完成了“主动脉弓切除、人工血管置换，分支血管成型、降主动脉内支架置入”的手术。 而且，是完美完成，并没有出现这种手术极易发生的脑部缺血、缺氧损伤。 在主刀了这样的手术以后，这个人又立刻去救治其他伤者，紧跟着完成了一台救治胸腔内进行性出血的手术，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很难想象这个年轻的主刀医师以前在卡罗林斯卡都经历了什么。 “我刚去ICU看过了那两位伤者，情况平稳，咱们现在可以放心吃早餐了。” 猜到了这位器械护士因为有限的中文词汇量而不能进行准确表达，林增羡没有把“好看”这个词放在心上，伸手比了一下电梯的方向，示意柳智恩跟上。 “您以前，也这样，手术吗？” 依靠抓关键词听懂了林增羡那句话是在说什么，柳智恩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林增羡的侧脸抛出了在心里盘旋了好半天的问题。 “以前也有过，但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时候我只能在医护应急帐篷里给伤患做手术，每一天都随时要做好因为地震进行转移的准备。” 不知道柳智恩能不能听懂这么长的句子，林增羡却来不及拆分内容去说明，从口袋里取出了嗡嗡作响的手机。 “喂？妈。” 是冯露打来的电话。 “多多，现在不忙了吗？医院应该不会今天就安排你上班吧？” 听语气就知道冯露是在心疼儿子。 “不会，院长给了我两天时间安顿下来，我现在和同事一起去吃……” 话没说完，林增羡就被打断了。 “妈现在就去接你，你和你同事都等着，妈请你们吃饭，然后你回家来休息，把你的行李都带上，妈给你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杂音，似乎冯露说着说着就要出门了。 “不用，我已经打算租房了，等一会吃完饭就去中介看看，最近这几天临时住酒店就行。” 作为冯露和她前夫的儿子，林增羡自然不想去打扰她二婚家庭的生活。 “酒什么店，听妈的话，来家里住，你爸跟妈当年离婚是我们大人的事，你是妈的儿子，裴东灿可欢迎你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林增羡耸拉着眼皮，抿了抿嘴唇。 果然不出所料，老妈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不不不，我自己租房住，我才不住你的大别野呢。” 顾不上柳智恩还在旁边站着，林增羡急忙连说带比划，就凭冯露那性子，现在不拒绝，之后就很难再拒绝掉了。 “别墅！什么大别野，听妈的话，你就待在医院等着，妈很快就到，乖。” 刚听完冯露的这句话，林增羡的手机屏幕上就立刻显示出了“通话已结束”这一行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柳智恩眨巴眨巴眼睛，挪开了看着林增羡侧脸的视线。 她感觉到了林增羡此时无奈的情绪，但是这份无奈似乎并不沉重。 砰…… 走过拐角的时候，林增羡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几缕粉色的发稍原本因为走得太快而不安分地露在外面，现在因为碰撞导致帽子从脑袋上滑下，露出了里面的满头金发，没有上妆的正脸也戴上了口罩，心里悬着半天放不下来的金泰妍连续弯腰道歉。 从老家全州过来跟随她很多年的助理昨天晚上被意外卷进了连环交通事故里，刚知道消息的她和经纪人急忙赶到了医院。 顾不上等经纪人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金泰妍就先下车进了医院，一路快走直往重症医学中心。 “没事，不过请您走慢一些，万一碰撞到患者就不好了，还请您理解。” 看了一眼没什么事的林增羡，柳智恩替他做了回应。 “好的，对不起！” 再一次鞠躬道歉，金泰妍绕开这两个人，边走边重新戴上卫衣的帽子，小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 林增羡转身收回视线，轻轻挑了一下眉毛。 上面一半是金色，下面一半到发梢是粉色，现在的年轻人染头发玩得这么花吗？ 还有，那个人的眉毛…… 好浅哦。 第四章 今天见不到主刀医师 所谓入乡随俗，就是说到一个地方，就顺从当地习俗，常常用来形容随遇而安。 在到这座城市之前，林增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入乡随俗的心理准备。 然而现在，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了不能理解的冲击。 “前辈？” 坐在无人自助拉面店里，柳智恩抬眼看向低头对着碗发呆的林增羡，轻轻叫了一声。 “嗯？哦，没事。” 找回瞳孔里的焦点，林增羡抬起头笑了笑，终于伸手抓起了筷子。 虽然冯露说了要来接他，请他和他的同事吃饭，但林增羡并不打算等老妈过来，因为忙了一整晚，他是真的饿了。 带着柳智恩走出医院以后，林增羡却傻了眼。 见鬼，这里的人都不吃早饭的吗？ 医院附近这一片，满大街都能看见喝冰美式的人，就是看不到一个能被称为“早餐店”的地方。 除了这一家牌子上写着“无人自助拉面馆”的店。 当地语言不通的林增羡能看明白这是一家什么店，还多亏了那一行字旁边的中英文双语标注。 行，无人自助就自己做，半成品也可以，拉面好着呢。 醇香的汤里盛着一大份细滑黄亮的面条，上面放着几片干脆的白萝卜片和切好的牛肉片，绿葱葱的青蒜苗浮在汤上，再浇上一勺辣子…… 呲溜！ 在林增羡“打死也不放香菜”的记忆里，拉面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可是，走进这家店，眼瞅着柳智恩开始操作以后，林增羡又一次傻眼了。 不是不是，等一下，这……这是拉面？ 干哈呀？ 介是嘛意思？ 搁这儿骗鬼呢？ 这分明就是泡面！ “前辈，你，喜欢，什么味道，拉面。” 当时，柳智恩的这句询问彻底击沉了林增羡的“拉面梦”。 好吧，看来这里的人就是把泡面叫作“拉面”的。 哧……哧…… 吃吧吃吧，泡面就泡面…… 哧……哧…… 我想回青岛…… 哧……哧…… 我想吃老爹做的手擀面…… 哧……哧…… “谢谢前辈请客，我开动了。” 看了一眼终于开动的林增羡，坐在对面的柳智恩用手背摸了摸自己比平时更粉红的脸颊，用叉子轻轻搅了搅拉面。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尤其是年轻人，是没有“吃早饭”这个概念的，或者说喝一杯咖啡就等于吃早饭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陪观感不错的新外国同事吃一次“早饭”。 “我请你吃拉面。” 可是，林增羡的这句话就有点不对了，至少是让没反应过来的柳智恩当场脸红。 邀请异性吃拉面，是一个以前从电影里意外推广出来的梗，和“邀请异性去家里喝一杯咖啡”有着类似差不多的含义。 嗯，前辈肯定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咕嘟…… 手机的提示音缓解了柳智恩一个人的尴尬，她解锁屏幕，看到了南佳恩发来的新消息。 [Unnie，你知道林医生在哪里吗？心胸外科的办公室里没看到他。] 重症医学中心，“崔圣京”患者病房前，发出这样的一条消息以后，南佳恩把手机放回到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这个人是林增羡医治的，南佳恩和金智勋正在查房。 虽然科室内正式分配还没有宣布，但作为现在唯二还没有老师的两位住院医师，南佳恩和金智勋以后跟着林增羡，这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两个自然要对这个病人负起相应的责任。 “目前病人的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请两位放心，手术非常成功，病人的状况也很稳定。” 看着眼前两个自称是崔圣京亲友的人，南佳恩悄悄捏了一下旁边金智勋的胳膊。 哑巴了？说两句啊，都让我一个人说完了。 “谢谢您，谢谢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能见一见主刀医师，当面感谢。” 是同乡，是朋友，也是很久的工作伙伴，金泰妍自然很重视，希望能当面感谢救下崔圣京的医生。 这个时候，她已经卸下了口罩，摘下了帽子，虽然没有上妆，但双眸里真诚的感激让她看起来并不会缺了神采。 嘟噜…… 提示音响了一下，南佳恩拿出手机看了看。 [前辈和我在医院外吃东西，有什么事吗？] 柳智恩回复得很快。 “抱歉，给病人主刀的医生现在不在医院里，今天他也没有门诊，所以……” 表面上看起来，南佳恩笑容温和，语气轻缓，其实心里面早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金智勋！你哑巴了？ 然而，站在南佳恩身边的金智勋还是没有说话。 他有一些发愣。 没上妆也很漂亮啊…… 可爱…… 真人比镜头里还好看…… 皮肤好白啊…… 这个头发是为了回归做的吗…… 视线的余光在金泰妍脸上飘了一圈又一圈，每看一眼都是飞快划过，不作停留，生怕被发现了，金智勋维持着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心里面像是在敲鼓。 喜欢女团是一件挺寻常的事，他没有例外。 虽然他喜欢的偶像不是金泰妍，但也不妨碍他在亲眼见到真人以后，产生了丰富的心理活动。 “没事没事，辛苦你们了，谢谢。” 既有真诚的谢意，也有身为艺人的职业自觉，金泰妍的笑容有着恰到好处的亲近感，又有着病人亲属的郑重感，双手合握放在胸前的鞠躬更让她在旁人眼中多了一份“差点失去亲友”的被保护欲。 今天见不到主刀医师也是没办法的情况，她就只好放弃了。 “那我们先走吧？把今天的行程跑完以后再过来，我刚才给圣京已经办理了护工服务，你放心。” 经纪人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过话的金智勋，轻轻拉了一下金泰妍的袖子，压低嗓音说了两句。 都是朝夕相处的伙伴，就算没有金泰妍这层原因，经纪人也不会草率应对崔圣京的事情。 而且，金泰妍也确实有很多行程。 按照原本的安排，她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做妆造才对。 “好，那我们走吧。” 侧身看了看病房，金泰妍抿了抿嘴唇，指尖在手心里轻轻攥了一下，眉眼渐渐舒缓，一直提着劲的内心也终于慢慢放下。 万幸没事，那就先走吧，也不好让做妆造的裴恩熙unnie一直等着。 第五章 这两个人这就一起行动了 久别重逢，饶是性格再怎么强势的冯露，也会有一些忐忑。 坐在跑车里，看着不远处的无人自助拉面店，冯露眨了眨感觉像蒙上了雾的眼睛，不安又期待地捏了捏手心。 虽然一直都有联系，但她的确很多年没有亲眼见过儿子了。 儿子小时候就不是一个让父母操心的性格，不管遇见什么问题都试图自己去解决，脾气也很倔，要强，不服输，这一点很像她。 听说儿子现在医术蛮好的，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多少印证了这一点，一向骄傲惯了的冯露自然也为儿子感到骄傲。 “不过这孩子，怎么能邀请一个刚认识的年轻异性同事吃拉面呢？” 颇有些愁眉苦脸地摸了摸额头，感觉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冯露打开车门下车了。 越是走近，她就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视线焦点从儿子身上挪向旁边和儿子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冯露终于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不是柳素英的大女儿，柳智恩吗？ 哦对对对，智恩是手术科的器械护士来着，肯定和多多有工作交集。 智恩可是一个好孩子啊。 一个突发的闪念掠过心头，她眉眼间的色彩顿时变得轻快了起来。 咔…… 咽了咽喉咙，冯露轻轻推开了拉面店门。 首先看到她的人是正对门口的柳智恩。 “姨母？您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是很熟悉很亲近的关系了，柳智恩有些惊喜地起身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冯露的胳膊。 这位姨母对她和她的妹妹像是母亲一样，在姐妹心中是很有分量的人。 “智恩昨天晚上很辛苦吧？姨母是来接你们的，姨母请客，咱们去吃大餐。” 拍了拍柳智恩的手背，冯露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挪到了林增羡身上。 接……你们？ 柳智恩的瞳孔微微晃了晃。 “妈，你来啦。” 取出一张卫生纸擦擦嘴巴，林增羡站到了冯露面前。 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仿佛和冯露并没有多年不见那样，只是儿子加了一整晚班以后，顺路的老妈开车来接儿子回家。 妈？ 柳智恩的瞳孔蓦地扩大，剧烈晃了晃。 “哎，妈来接你回家了。” 冯露的声音变得有一点哑，视线也变得有一点模糊。 “现在就要去你的大别野吗？” 看到冯露眸子里有水光在闪，林增羡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就更温和了许多，浅浅地笑了一下。 记得小时候，有不少人都说林增羡的眉眼长得随了冯露。 成年以后愈发神似。 看了看冯露，再对比着看了看林增羡，柳智恩嘴唇微张，飞快地眨巴眨巴眼睛，悄悄松开了冯露的胳膊。 “别什么野，是别墅，傻儿子……” 鼻尖一酸，冯露咬住下嘴唇，感觉睫毛就快要挂不住眼皮的重量了。 “别野”，这是林增羡小时候还认不全字时的一个梗。 不管过去多少年，全家人都一直记得。 “是别野。” 林增羡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冯露。 与冯露曾经的记忆相比，他已经长高太多了。 “是别墅！” 冯露吸了吸鼻子，用力拍打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不怎么像是笑地笑了出来。 退后半步，已经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的柳智恩抬起双手，双手半合十，捂住嘴唇和鼻尖，眼里盈着温情的感性。 距离这家拉面店不远的地方，已经换上常服的南佳恩和金智勋走在路边，打算去买咖啡喝。 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早了，医院的餐厅还没营业，两个人又不想喝投币机里的咖啡。 “你刚才发什么呆啊，看见你的本命偶像了？” 挪揄着用手肘碰了碰金智勋，南佳恩心情不错地点着步子，脚程轻快。 昨晚林增羡做手术的时候，她是全程都待在手术室里亲眼看着的。 她格外喜欢林增羡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眼神变化下精密机械一般的执刀，毫不犹豫，利落得像是呼吸一样自然，但又精准得像是慢动作一样游刃有余。 手术器械在林增羡手上，仿佛已经是肢体的一部分了。 要是什么时候能得到林增羡的全力教导，那得喝一杯庆祝才行。 “才不是！我的本命是Red……莱德贝贝，Wendy！” 严肃地纠正了南佳恩的“错误认知”，金智勋皱着眉毛挠了挠脸颊，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哦，不认识，我的本命是尼坤，现在开始偶尔爬墙林老师。” 撇撇嘴，南佳恩快走几步，把金智勋甩在了身后。 林老师？ “什么林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金智勋愣了一下，两步并上去，也用手肘碰了碰南佳恩的胳膊。 “我什么都没想，不过你不觉得林老师长得很好看吗？那张脸如果去整容，哪怕是微调，也等于是在毁容。” 边说边伸出手掌比划，南佳恩咂舌着摇了摇头。 林增羡的脸真小…… 但是，金智勋没再说话。 “怎么了？又不说话了？” 抬眼看了看身边，南佳恩发现这家伙又在发愣了。 “金智勋？” 南佳恩轻轻踢了一下金智勋。 “你看那边。” 金智勋这一次倒真的是没有发呆，他顺着视线的方向，伸手指了指，然后抬腿就跑了过去。 无人自助拉面店门口，林增羡三个人刚走出来，就听见了金智勋欢快的声音。 “林老师！您要走了吗？我开车送您。” 都是在职场里摸爬滚打的人，有眼色是好事，金智勋小跑到林增羡身前，还颇有礼貌地端正鞠了一躬。 “嗯，前辈要离开了，我们有车，你有什么事吗？” 站在林增羡身边，柳智恩直接开口代替了。 有冯露这层关系在，柳智恩觉得和林增羡相处自如了许多。 “没事，那老师和前辈慢走，我和佳恩刚才已经查过房了，尤其是ICU的那位病人，情况很平稳，请放心。” 并不知道林增羡一大早就去ICU转了一圈，金智勋看了看林增羡，又看了看刚才说“我们有车”的柳智恩，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这两个人这就一起行动了？ “金医生，这位是给崔圣京做手术的主刀医师吗？” 又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这里。 林增羡抬眸瞅了瞅，是那个差点就要忘了想不起来的、染发很花又眉毛很浅的人。 冯露站在儿子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上前的意思。 虽然儿子语言不通，但是身边有柳智恩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您好，我是崔圣京患者的朋友。” 已经戴上了卫衣帽子和口罩，站在路边等经纪人把车开出来的金泰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刚才在医院里撞到的那个人。 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崔圣京的主刀医师。 在医院里的时候，她看到了金智勋白大褂上的工作证。 刚才又碰巧听到了金智勋说的话。 所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和经纪人之前想要见一面的那位医生。 “谢谢您救了崔圣京，谢谢您。” 鞠躬起身，金泰妍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非常真诚了，可是那位主刀医师却连半句话也没有说。 之前在医院走廊里，这个人被撞到，好像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是我们的职责，是应该做的事情。” 柳智恩同样鞠躬回了礼。 维持好脸上的笑容，金泰妍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什么情况？ 这个主刀医师是和这个护士共用一个嗓子吗？ 第六章 白玫瑰香水 有的时候，“下周一见”只是一句说惯了的固定台词，没有什么严格的限定。 在柳智敏以往的记忆里，她经常能在周末的狎鸥亭遇见徐佑丽和徐佑丽心爱的脚踏车，就像是驾驶着机器人拯救世界的拉风人物那样风驰电掣。 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风驰电掣久了总会有脚下拌蒜的时候。 徐佑丽是幸运的，这一次她拌蒜的时候就正好遇见了柳智敏。 “疼疼疼……” 一手搂着柳智敏的肩膀，另一手扶着脚踏车，徐佑丽忍住想要龇牙咧嘴的痛感，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动在熟悉的狎鸥亭小巷子里。 “好好走路。” 瞪了一眼身高超出自己一头的徐佑丽，柳智敏把那只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抓起放在了肩膀上面，让她靠着自己再贴近一些，少往受伤的脚上多用力。 刚才遇见这家伙的时候是在小巷口，骑着脚踏车只顾着当“风之子”却不看路，为了避开差点撞到行人，自己强转车头，然后摔了个结实的。 也不知道这副男孩子的性格是跟谁学的。 嗅嗅……嗅嗅…… 徐佑丽皱着鼻子闻了闻。 “柚子，你用什么香水了吗？” 确认了味道来源，徐佑丽凑着脑袋闻了闻柳智敏的衣领。 “嗯，好闻吗？恩熙unnie送给我的。” 柳智敏自己也抬起袖子闻了闻，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身心两方面的加速成长都让她越来越懂得了怎么打扮自己，也越来越想要打扮自己，在同学们中间的小有人气也让她学会了怎么坦然接受别人的目光。 这个时候，裴恩熙送给她了一瓶香水。 没有牌子，也没有名字，只是被一支朴素的白瓶子装着的香水。 是白玫瑰花的芬香。 “恩熙unnie？啊，就是你那个冯姨母的女儿，我记得你说过，是化妆师。” 关系足够亲近，所以柳智敏的一些人际关系，徐佑丽是知道的。 比如那位办企业的冯姨母； 也比如那位颇有名气的化妆师姐姐—— “裴老师，又一次拜托您了。” 狎鸥亭的一家美容室里，看着坐在化妆台前精致得像是瓷娃娃一样的金泰妍，经纪人双手合十，向忙活了半天的化妆师聊表谢意。 这位叫作裴恩熙的化妆师和S.M公司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少女时代和新人女团Red Velvet的妆造都是由裴恩熙的团队负责。 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了，从工作建立起来的信赖关系也很稳固。 现在是少女时代的回归期，新歌曲《Catch Me If You Can》已经开始打歌了。 其他成员已经赶往了电视台，只有临时去医院看望助理的金泰妍落在了最后。 “没事，泰妍的底子很好，每次都很好打理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裴恩熙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边往外走边和金泰妍的经纪人说话。 虽然合作时间很长，但是这位经纪人却是最近才见过的。 而且，似乎只跟着金泰妍而已。 是新配给金泰妍的个人经纪人吗？ 看来，金泰妍在工作上要有好事发生了。 “Unnie，刚才用了什么牌子的香水？” 拈着自己的衣领低头闻了闻，金泰妍的眉眼间沁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出来。 是白玫瑰花的芬香。 “没有牌子，是私人的作品，没有厂商。” 三人走出美容室大门，拉着金泰妍的手，裴恩熙迎着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艺人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声，宽慰地笑着抚了抚她的手背。 因为恋情被曝光的缘故，这个艺人最近一年过得比以前要更辛苦一些。 感情也好，生活也好，工作也好，各种意义上来说。 “谢谢，我现在没事的。” 察觉到了裴恩熙不言明的关心，金泰妍的睫毛稍稍眨动，敛了敛目光，回握了这个姐姐的手。 “裴老师您要出门吗？如果是SBS电视台方向的话，我们顺路送您一段路吧。” 看了一眼金泰妍，经纪人向裴恩熙指了指自己停在旁边的保姆车。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太合适的，但凡事都有例外。 裴恩熙是一个优质的长期合作伙伴，妆造做得非常好，公司满意，艺人也满意，双方有不错的信赖关系。 而且，金泰妍的solo活动也已经在公司内部确认是下半年启动了，造型方面自然也希望交给裴恩熙的团队来负责。 最重要的是，经纪人觉得眼下这个时候，裴恩熙的存在与关心似乎能让刚刚经历差点失去亲近助理的金泰妍，心情变好。 所以，送一段路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有事要回家一趟，就不麻烦您了。” 拒绝了经纪人的好意，裴恩熙拿出自己的车钥匙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我的弟弟今天回家了，所以全家人今天都不会给自己做太多安排。” 捏了捏金泰妍的手心，裴恩熙指尖的温度仿佛揉进了金泰妍掌心的纹路里，阳光也更热情了一些。 “弟弟？” 想到了自己在老家的哥哥，金泰妍对这个偏向于家庭的词语有了兴致，瞳孔有活力地扩开了一点，唇角也随着眉梢的扬起而缀起了弧度。 在金泰妍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裴恩熙说起过她还有一个弟弟。 “嗯，之前一直在斯德哥尔摩上学和工作，今天刚回来。” 关系再亲近也是身处娱乐圈中心的外人，裴恩熙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金泰妍关于自己家庭的事情。 不过，拒绝顺风车的邀请也不算是在说假话。 因为那个还没有见过面、叫作林增羡的弟弟，冯露要在外面摆一桌大餐庆祝一下，来弥补林增羡昨晚意外“加班”的遗憾，听说柳智恩母女已经到场了，柳智敏也在路上。 作为姐姐，裴恩熙当然不能允许自己迟到。 “这瓶香水送给你，我看你好像喜欢这个味道，祝你回归顺利，有好成绩。” 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支还没有开过封的白色香水瓶放在金泰妍手上，裴恩熙往另一边挪了两步，眸子被拢进了阳光的角度里，正好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能看见她温隽的浅笑。 就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在看着她精心照料的花圃。 第七章 静悄悄的午后 在外漂泊的人总是会想家的。 除了和裴东灿一起办企业以外，冯露还有两家完全只属于她自己、是她自己独自办起来的店铺，是她个人的私产。 那其中一家店就是中餐馆。 她固执地没有把菜品口味进行本地化处理，而是保持了原有的味道。 理由很简单，就是她自己想吃。 这家店从不以营收利润为最终目的。 这家店只是冯露漂泊在外的一个念想。 “多多中餐馆……妈，林多多已经长大了，虽然在你眼里还是一个孩子。” 坐在这家餐馆从不对顾客开放的二层，林增羡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来来去去，突然叹了口气。 多多是他的小名，冯露用他的小名来命名这家餐馆，含义显而易见。 父母当年离婚的时候，林增羡还在上小学，他现在甚至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了。 对于林增羡来说，那段回忆对他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让他格外重视家庭，尤其体现在他成年以后。 之前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即将要开始的感情，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状况，他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 他很喜欢“家庭”的感觉。 这里二层的空间设计要比一层显得更宽敞一些，他现在坐的这个地方就是冯露平时专门品茶的地方。 一张小方桌，相对而放两把椅子，采光很充足，周围很安静，不远处还有一个鱼缸，里面有三条观赏鱼在安逸地摆着尾巴。 “前辈，你困了吗？” 路过小方桌，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要去厨房给亲自下厨的冯露帮忙的柳智恩，短暂停留了一下脚步。 在长辈眼里，她总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虽然她对学怎么做这些菜品没有多少兴趣，也仍然每一次都提出要帮忙。 “有一点，没事，你忙吧。” 挑眉笑了笑，林增羡摆摆手，看着柳智恩消失在拐角处。 见过了柳素英，见过了柳智恩，也见过了姐姐裴恩熙，下一个会见到谁？ 林增羡觉得应该没有谁了，那么是时候可以合上眼睛，休息一下了。 一整夜都精神紧绷，救人性命不敢有一丝松懈，现在放松下来，愈发疲惫。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漂浮在大海上，随着海浪一晃一晃的，像是襁褓的时候睡在摇篮里。 “打扰了。” 音量不大，但也并不怯的少女声，从二层的入口融入进了这个不对外人开放的私密空间里。 浅紫色圆领卫衣搭配同色的格纹半身裙，踩着一双高帮的白色帆布鞋，柳智敏摘下头上黑色的薄款休闲贝雷帽，清泠泠的目光在眸子里俏皮地晃了晃，然后整理了一下原本轻快的表情，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服那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式，这才踏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转入了拐角。 她已经提前知道了今天会有一个之前并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聚会上。 时隔许多年以后，她也依然能想起这一刻的画面。 与任何澎湃或者悸动的情绪都无关，就像是下雨天路过街角的宠物店，在橱窗里看到了一只打瞌睡的小白猫。 从精巧的鱼缸旁边走过，她最先感受到的是阳光，暖洋洋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金苹果，也像画家笔下最听话的画板。 再往前走一步，顺着阳光，她看到了一把古朴的椅子，一张有些年头的小方桌。 与印象中冯露坐在这里喝茶不同，此刻小方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仿佛是人没有到齐，就没有出现茶具，就还在继续等。 犹如感受到古老的故事在书本里安眠，柳智敏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就连呼吸也变轻了。 慢慢的，慢慢的，再往前走一步； 慢慢的，空气中飘扬的细微尘粒在阳光的怀抱中清晰可见； 慢慢的，一个人的轮廓在阳光被风扬起的长发后隐隐约约。 于是，脚步稍作踌躇，柳智敏的目光犹疑着扶住自己的睫毛，在墙壁的方向上浅浅地触碰了一下。 墙上挂着一个朴素的时钟，时间显示是早上。 松开自己的睫毛，让视线的笔触重新落在那个轮廓上，柳智敏却觉得此时是午后。 白色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恍如一只收起了风帆的小船，伴着悠哉的海鸥，漂向了海的中央。 如果眼前的场景是一幅画，她觉得那一定是素描画。 那个人的轮廓，像是娴熟的街边老画家用一支崭新的硬质铅笔快速勾勒出来的那样。 棱角分明，安静沉默。 手肘堪堪倚在扶手上，五指虚握，手指背支着脸颊； 另一只手搭在座椅的另一边扶手上； 身影稍稍斜着靠着椅背； 看不见的平顺呼吸，像是被光与影调色后画在记忆的图层里，留下些许容易被遗忘的斑驳。 那么，这个人的脸是怎么画的？ 柳智敏站在原地，歪着脑袋，咬着嘴唇，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地看着，思绪早已经跑向了城市的街角。 是一个下雨天，她打着白色的伞； 街角有一个没有关门的宠物店； 橱窗里，有一只打瞌睡的小白猫。 “午后”，静悄悄的。 “午后”，林增羡被困倦包裹着，漂浮在纯白的海面上。 他看到一只收起了风帆的小船，伴着悠哉的海鸥，漂向了海的中央。 那只小船的船头，放着一束紫玫瑰花。 他闻到了白玫瑰花的芬香。 “午后”，静悄悄的。 漂浮在纯白的海面上。 “笨蛋，起来了哦。” 熟悉的声音。 你这家伙，不让我多睡一会吗？ “现在不行，笨蛋，快起来。” 熟悉的语气。 你这家伙，好，我现在就起来。 “午后”，静悄悄的。 漂浮在紫色的海面上。 林增羡闻到了白玫瑰花。 也闻到了一盏叫作光阴的茶。 缓缓的，睁开双眼。 坐在古朴的椅子上，林增羡看到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茶。 “你，醒了？” 对面传来陌生的声音。 “我叫，柳，智敏。” 还不够标准，但足够努力的中文发音。 “你好，林，哥哥。” 第八章 交给你了 “你着急把身边最熟悉的、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介绍给我，想让我快一点适应这里的氛围、这里的生活，是想让我多留几年吧？” 站在餐馆二层的出口，林增羡临下楼前，回身看了一眼打算留在这里查账的冯露。 “可是，妈，我只是来这里做交流的，我的家不在这里。” 收拢了从眼角沁出的些许沉默，林增羡转身下楼，把刚才聚餐的轻松氛围挡在了这里，一点都不带走。 “多多，我，临时，有工作，你，和我一起？” 走出餐馆，林增羡看到了一脸歉意的裴恩熙。 柳素英和柳智恩已经驾车离开了，刚才说好的由裴恩熙带林增羡回家，结果现在好像出了点状况。 “应该不太方便吧？” 林增羡俯下身，摸了摸蹲在脚边的火花的脑袋。 昨天晚上临时参与急救，林增羡不得已就把他的德牧犬在医院的地下车库安保室里安置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吃完泡面以后，他就把火花带出来，一起来了餐馆。 不过，刚才怕吓到初次见面的女士们，他就把火花好吃好喝地安置在了一楼。 老实说，林增羡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虽然他还没有组建家庭，但火花一直是他的家人。 看到这只德牧犬，裴恩熙皱巴了一下表情，也有些犯难了。 她现在有事情要去电视台，团队的人就在那边等着，耽误不得，可这样的大型犬却是怎么都不能带进去的。 “哥哥，unnie，我有事，先走了，byebye。” 以中文为主，把中文、英文、本地话三种语言放在同一个句子里，没有和母亲、姐姐一起离开的柳智敏暂时打断了裴恩熙和林增羡的对话。 嗯？这孩子怎么刚才没跟着一起走？ “我的朋友受伤了，正好在狎鸥亭三号地铁站那里，就顺路去了律格医院，我现在去医院找她。” 看到裴恩熙疑惑的眼神，柳智敏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这句话的语言是林增羡还没有掌握的。 来餐馆之前，柳智敏遇见了“无法风驰电掣”的徐佑丽，那时候徐佑丽看着还好，再加上那个人一直嚷嚷自己没事，着急赶路的柳智敏也就没有多问。 没想到现在还是出问题了。 [柚子，如果我说我在医院了，你以后还会愿意坐我的脚踏车吗？] 吃饭的时候没有听到手机响，刚走出门看手机的时候，柳智敏才发现二十分钟以前，徐佑丽给她发了这一条消息。 文字最后还跟着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看得柳智敏想把手机拍在这家伙的脑门上。 律格？ 林增羡的确不会这里的语言，但是“律格”的发音太好辨认了，他偏转视线，正好就撞上了柳智敏悄悄看他的目光。 就是怕麻烦到刚认识的林增羡，柳智敏特意用林增羡听不懂的语言和裴恩熙说话，还在观察林增羡千万别突然听明白了什么，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关键词。 “你要去律格医院？” 下了飞机以后就一直忙碌，刚才那顿饭吃得也谈不上轻松，裴恩熙又临时有事，林增羡正在考虑要不要拿着手机翻译去什么地方逛一逛，突然就有了柳智敏眼前这一出。 因为在餐馆里睡醒时的那一杯茶，以及那一句中文问候，林增羡是很愿意给这个自己亲妈都很喜欢的小姑娘帮忙的。 “我……” 别开视线，柳智敏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律格可是大医院，如果不是顺路就近，徐佑丽也不会直接去律格，这种伤都是去诊所解决的，所以能有人帮忙再好不过。 可是，才刚认识林增羡，而且人家急救忙了一晚上，自己又不是姐姐，和人家是工作伙伴关系…… 不行不行，不能麻烦人家，吃饭前林增羡都困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眼瞅着柳智敏短暂的纠结表情重新变得稳定，林增羡问了问裴恩熙是什么情况。 “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律格医院，有医生在，你朋友的事情也会好办一些。” 还那一杯茶的人情也好，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观感不错也好，不想继续窝在餐馆里也好，林增羡决定先回医院一趟。 于是，他向柳智敏的方向走了一步。 原本蹲在脚边的火花也站了起来，向柳智敏的方向靠近着快走了几步。 不过，火花毕竟是大型犬，突然这一下倒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火花。” 林增羡半蹲下去，抱住火花，凑到德牧犬竖起的耳朵边上，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 说着说着，中途还指了指柳智敏。 “来。” 林增羡抬起头迎着阳光笑了笑，向柳智敏招了招手。 不知道是因为林增羡的笑容有亲和力，还是因为刚才聚餐时轻松氛围的残留，柳智敏也自然而然回应了笑容。 她笑着咽了咽喉咙，手指用力捏了捏背包的带子，像是在做决定那样，最后走到了德牧犬的身前，半蹲下去。 林增羡摸了摸火花的头顶，没有再说什么。 火花改成了蹲姿，抬起一只小爪子递向了面前的女生。 为眼前这一幕而感到些许惊奇，柳智敏看了林增羡一眼，在得到了肯定的颔首以后，她有些小心地慢慢握住了火花的小爪子。 然后，轻轻地上下摇摆了几下，就像握手那样。 等到柳智敏松开手，火花站起来，慢走两步到柳智敏身边，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 “它记住你了，你是它的新朋友。” 站起来转身，林增羡看着裴恩熙耸了耸肩。 林增羡知道裴恩熙是希望自己能留在餐馆的，但是裴恩熙不知道过去林家的一些旧事，所以林增羡未必会让她如愿。 “姐姐你去忙吧，小柳会一些中文，我还会英文，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不同的语言对于词汇的使用有着不同的习惯。 不管是裴恩熙，还是柳智敏本人，都对“小柳”这个称呼觉得有一些新鲜。 至少，冯露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这样称呼过谁。 “那好吧，智敏，你的多多oppa就交给你了。” 第九章 所以，怎么办呢 “他是谁？”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抱着刚被包扎好的小腿，徐佑丽靠着柳智敏，视线好奇地在那个说中文的人身上来回晃悠。 “冯姨母的儿子，律格医院的新医生。” 顺着徐佑丽的目光，柳智敏也在看着林增羡，咬了咬嘴唇，鼓着脸颊，轻轻忽闪了几下睫毛。 这个人到底会几种外语？ 刚进医院的时候，她很清楚地听到林增羡用英语和大厅导诊台的人说话。 找人帮忙，带徐佑丽不排队直接去急诊外科治伤，林增羡那时候说的又是另一种语言。 “Por favor， tenga la seguridad de que está bien.” （请放心，她没事了。） 南佳恩和自己熟识的急诊外科住院医师挥了挥手，转身迎上了还在原地等待的林增羡，张口就是一套磕磕绊绊的西班牙语， 假期中的林增羡带了两个中学生来看急诊外科，和金智勋出去喝咖啡刚返回的南佳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人情的机会，林增羡刚一开口，就立刻带人去走了“后门”。 “Gracias， Bernabéu？” （谢谢你，伯纳乌？） 随和地笑了笑，林增羡若有所指地挑了一下眉毛。 南佳恩略低头，抬手抓了抓脖子，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为了能在假期的时候去马德里旅游，看一场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的欧冠比赛，南佳恩一直在自学西班牙语。 林增羡刚才走进心胸外科的办公室时，她正在看一本西班牙语的杂志，来锻炼自己的外语。 杂志的封面上就是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的球场照片，“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 也就是出于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林增羡判断南佳恩可能会一些西班牙语，于是选择用了这种外语和她说话。 结果就是，南佳恩的确听得懂。 “Cuando tenga tiempo， Puedo ense?arte espa?ol.” （等有时间了，我可以教你西班牙语。） 还有两个小姑娘在等着，林增羡也就不打算和南佳恩再多说什么，一只脚已经摆出了向外转身的姿态。 大家以后都是同事，有的是时间相处。 “Muchas gracias.” （非常感谢。） 一起参与了昨晚的急救，现在又落了人情，确信自己在“新老师”面前留下了不赖的初印象，南佳恩心情很好，连带着鞠躬都特别有劲。 至于那两个中学生和这个第一次来这个国家的外国人是什么关系，她才不会好奇呢。 这种事只可能是金智勋那家伙才会感兴趣的。 “好酷啊……外语说得流利，穿风衣还很有型。” 柳智敏听到身边传来的自言自语。 徐佑丽探着脖子看向林增羡的方向，略张着嘴，眼睛眨巴眨巴的，焦点格外明确，且目标单一。 那眼神，就像是粉丝在看偶像的海报。 “柚子柚子，你觉得呢？很man的长相啊。” 说着说着，徐佑丽还咬住嘴唇，伸手摸了摸下巴。 这已经不是粉丝看偶像了，而是徐佑丽看见了一辆外形超级拉风的越野脚踏车，最新款。 这款“越野脚踏车”有着线条饱满流畅的额头，凸起的眉弓骨衔接高挺的鼻骨，再加上微翘的下巴，完美侧颜中的“四高三低”就是这一副样子； 高眉骨，搭配大双眼皮，卧蚕饱满，就算不笑也依然存在，睫毛修长，内眼角锐利，是男性特征爆表的骨相，再加上这个人本来眼神就偏向于平和，由此呈现出了一种矛盾感的高级对比； 视线再往下，看到的是高鼻骨，高额骨和眉弓骨让这个高鼻骨衔接得非常流畅，没有驼峰，而优质的鼻基底又正好支撑起了高鼻尖，让他不会有鹰钩鼻； 还有教科书式的M形唇和锐利清晰的人中线条，雄性荷尔蒙相当足量。 这张脸可以说是有着非常耐衰老的骨相了。 用汉语来简单形容，就是剑眉星目的浓颜系男子。 至于身高，徐佑丽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超过180cm了。 “浓颜系帅哥哎……建模脸，建模脸好吗？这个人的脸是电脑做出来的吧？” 把那张脸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徐佑丽甚至还一边看一边亢奋得拍了拍柳智敏的胳膊。 好比只买了一张专辑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卡。 柳智敏叹了口气，低头下扶着脑门，不知道该说自己的朋友什么好。 刚才在处理腿上伤口的时候，疼得呲牙咧嘴，就差鬼哭狼嚎了，现在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们走吧。“ “越野脚踏车”走到柳智敏面前，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外面。 “谢谢，林，哥哥。” 扶起堪堪收拾好表情的徐佑丽，柳智敏跟上林增羡脚步前，还不忘转身向看着这里的南佳恩微微鞠躬。 裴恩熙虽然和林增羡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冯露的原因，所以是林增羡的姐姐。 作为姐姐，自然可以用“多多”这个词来称呼林增羡。 可是，柳智敏一个外人自然是不会按照早上分别时裴恩熙说的“多多oppa”来称呼，还是用了见面前专门查询过的“姓氏+哥哥”。 “不客气，小……” 戛然而止，林增羡慢慢合上嘴唇，话没说完，表情略显尴尬。 “小+姓氏”是他的习惯说法，可是听母亲介绍，这里的人好像都是习惯直接叫名字，不带姓氏的？ 不过，这样是不是过于亲近了？ 唉，看来得尽快请一位语言老师了，要不然在这里生活真的很不方便。 “谢谢您，医生！” 徐佑丽倒是精神饱满、声音有力地冒出来一句本地话，也顾不上林增羡是不是能听懂。 “她说，谢谢。” 和柳智恩一样，柳智敏眼下也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不客气，送你的朋友回家吧。” 走出医院，解锁了徐佑丽的宝贝脚踏车，带上一直守在脚踏车旁边的花火，三个人站在路口，气氛短暂定格了一下。 林增羡看着天空，正在思考； 柳智敏看着林增羡，等待林增羡说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徐佑丽看着她的脚踏车，正在发愁。 他们遇见了一个问题。 徐佑丽现在骑不了脚踏车，必然是要坐出租车回家的。 那么，她的脚踏车又该怎么“回家”？ 塞到出租车后备箱？ 且不说司机会不会同意，徐佑丽这辆以拉风耍帅为目标的脚踏车本来就偏大，能不能塞进去保证半途不掉下来都得打个问号。 林增羡帮忙骑过去？ 可是，林增羡又不认识路。 柳智敏帮忙骑过去？ 可是，语言不通的林增羡怎么办？ 出于礼仪和社交的考量，既不方便让才初次见面不足半小时的林增羡和徐佑丽两个人坐车，又不好他们两个人坐车而放着柳智敏一个女孩子骑脚踏车。 所以，怎么办呢？ 徐佑丽的眼珠滴溜溜地在瞳孔里转了一圈，脑海里“灯泡”一亮。 然后，“计划通”地把目光投向了柳智敏。 “柚子，那就交给你了！” 第十章 现在去和你汇合 不管是徐佑丽也好，还是其他同学们也好，都觉得柳智敏长得挺漂亮的。 所以，徐佑丽近乎于搞事一般地自己坐出租车先跑，把脚踏车和柳智敏都留在原地，以为自己回家以后能在窗户上看到林增羡骑脚踏车，柳智敏在后座的场景。 正好今天的天气不错，这样的画面拍成照片的话，应该是蛮好看的。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能搞成事。 毕竟是初次见面，面对的又是一个中学生，林增羡的脑子里完全没有骑脚踏车带她坐后座的想法。 在林增羡看来，这种处理脚踏车问题的方法只会让小姑娘尴尬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反正问了柳智敏以后，确认徐佑丽家的距离不算远，林增羡就推着脚踏车，和柳智敏散步走过去了。 “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吃早餐吗？” 边走边看，推着脚踏车走在外侧的林增羡还是没有看到路上有吃早餐的人。 “有的，喝咖啡，或者吃面包。” 努力从大脑里搜刮着勉强够用的汉语词汇，走在内侧的柳智敏手上握着牵引绳，却发现自己这个操作真的是完全当摆设。 火花一路上都很听话，林增羡让它跟着柳智敏走，它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柳智敏脚边，甚至都没有好奇周围的环境而拐着走几步。 套上牵引绳只是林增羡考虑路上行人的感受，毕竟火花是一只大型犬。 没什么活力地点点头，林增羡看着行人手上千篇一律的冰美式，觉得有点郁闷。 难道自己以后也只能早上起床以后喝冰美式？ 医院的餐厅不会早上也只供应咖啡吧？ “林，哥哥，你会，很多，外国语，言，吗？” 与徐佑丽不同，比起眼前这张好看的脸，柳智敏的关注点更多在林增羡的外语上。 “我会五种外国语言。” 并排走路不牵扯到“说话不看对方眼睛会不礼貌”的问题，林增羡的视线还在四下扫视。 他真的不想把喝冰美式当成早餐。 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学校食堂还是不错的。 工作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吃到那个人亲手做的早餐。 再后来一个人生活，他就提前一点时间去医院，在医院餐厅吃早餐。 “你去过，很多国家？” 两个人都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但是因为冯露的缘故以及之前发生的小插曲，柳智敏心里少了许多陌生感。 就这么慢吞吞地随口聊聊，没有在平时社交中暗暗提着心劲和别人说话的感觉。 “嗯，不算少吧，而且我平时工作的时候也会遇到说着各国语言的患者。” 走到十字路口，两个人等待交通灯换颜色的时候，街对面的大厦上巨大的电子广告屏切换了画面。 是三个女艺人的广告，每个人都明显刻意露出手腕上的手表，看来是手表广告。 本来林增羡是从来不关注艺人偶像什么的，但是想到自己那位对追星兴趣十足的老家朋友，就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广告屏。 中间那个艺人，他能叫出名字，因为他的朋友就非常喜欢这个艺人，这也是他多看一眼的起因。 至于另外两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谢谢您救了崔圣京，谢谢您。] 两句听不懂的话突然在记忆里晃悠了一圈，他想到了早上遇见两次的那个头发很花、眉毛很浅的女人。 在林增羡的视角里，那张脸和广告屏最左边的这张脸慢慢重叠起来。 怪不得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林，哥哥，你，认识，吗？” 察觉到林增羡的目光在广告屏上稍作停留，柳智敏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大厦。 “只能认出中间那个人，也是我唯一能认出来的你们国家的艺人。” …… “阿嚏！” 坐在待机室的沙发上，林允儿揉了揉鼻子，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回归期总是很辛苦的，虽然早已经习惯很多年，但该困的时候还是会困。 “允儿，感冒了吗？” 站在待机室中间，看着临时赶来的裴恩熙给黄美英重新化妆，双手叉腰的金泰妍略感压力地抬起左脚尖点了点地板。 新歌的舞蹈强度太大了，跳完一遍会觉得嘴里有血的味道。 “没有，就是打喷嚏，没事的。” 林允儿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吸引到了金泰妍的视线以后，她悄悄指了指裴恩熙的背影。 她们都是早上去了裴恩熙的美容室化好妆以后，才到电视台来准备参加打歌舞台的。 这原本不需要合作关系的化妆师再来电视台。 可是，没睡够的黄美英刚才冒失地打翻了一杯咖啡。 准确地说，是打飞了一杯咖啡。 庆幸的是，咖啡是冰美式，虽然泼到了脸上，但不会出什么事。 而且，当时黄美英穿的是自己的私服，不是打歌服。 糟糕的是，她得重新化妆了，电视台的特写镜头可是很清晰的。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麻烦裴恩熙的事情。 “恩熙unnie，真的很抱歉，让你专门赶过来，耽误你的时间了。” 双手合十，挪到裴恩熙旁边，金泰妍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地低低头。 虽然这些话经纪人已经说过了，但是作为组合的队长，金泰妍自出道起一直都有在做类似的事情，这就是该队长出面的时候，她也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没事，今天弟弟刚回家，所以除了早上给你们化妆，就没有安排别的事了。” 看着镜子里的黄美英重新恢复了妆容，裴恩熙确认没有问题以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合作了很长时间，一直都合作愉快，相处得也不错，否则她今天可不愿意为了不是自己的责任再专门跑一趟电视台。 “裴老师有兴趣看一看新歌舞台吗？这次的舞台是比较特别的。” 看了一眼金泰妍，和自己的艺人极快交换了一下视线，经纪人李京亚堆满笑脸邀请裴恩熙在电视台里稍留一会。 裴恩熙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交换视线的动作。 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提前私下说吧。 “好，我留下来看一会。” 想到了今天早上给金泰妍化妆时的猜测，裴恩熙点了点头。 嗡嗡…… 裴恩熙的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姐姐，我这边已经结束了，现在去和你汇合？] 第十一章 你们也来买东西吗 平时工作日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起不来，不管之前睡了多久，都感觉自己依然能睡着。 可是，到了周末的时候，早上往往很早就自然睡醒了，明明昨晚还熬夜来着，却觉得怎么都睡不着了。 结束了昨天不怎么忙碌，但是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的一天，迎来第二天的早上，放弃了试图睡懒觉的想法，裴恩熙踩上拖鞋，慢吞吞地离开了卧室。 因为冯露的缘故，裴家的氛围一直都挺宽松的，没有太多规矩，她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没睡过饭点就正好吃饭，睡过了就自己解决。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今天这个时候应该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才对。 “姐姐，睡醒了？” 走下楼梯进入一楼客厅，她听到了沙发上传来林增羡的声音。 哦对，以后这种情况就是“还有弟弟也在家”了。 “多多，你要出门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可爱的睡衣，再抬眼看了看林增羡身上干练的衬衫，裴恩熙揉了揉眼睛，走到沙发旁边，直挺挺地向后落了下去。 “对，去买一些家用物品做准备，等看好了租房以后就可以直接搬过去住。” 下意识地伸手去拎茶壶，准备给裴恩熙新倒一杯茶喝，林增羡的手在半途忽然停顿了一下。 仅就他昨天观察的结果来看，这里的人似乎都只喝冷水。 “还是不打算在家里住吗？” 靠着沙发上的抱枕伸了伸懒腰，裴恩熙转头看着林增羡，愈发觉得冯露有些过于心急了。 就好比昨天，林增羡跟她汇合，却宁可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馆里等着，也不愿意受她邀请进电视台看一看，说自己是无关人员，进去会打扰到她的工作。 冯露想要把儿子留在身边，多做一些什么，补偿儿子小时候缺失的母爱，可是儿子早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 “距离医院太远了，昨天下午和中介交流了一下，他向我推荐这套在圣水洞的公寓，直接可以入住。” 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裴恩熙，屏幕上显示着中介发过来的房屋资料，林增羡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向趴在沙发边上的火花招了招手。 “你在家等着，我要出门去买东西了，有好吃的就给你带回来。” 摸了摸火花的脑袋，看着它又蹭了蹭自己的手心，林增羡起身接过裴恩熙递来的手机，走向玄关。 “多多。” 裴恩熙叫了他一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林增羡回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事，你可以多走一走，多看看，火花跟着我，你放心。” …… “放心？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快要上高中了，我不管怎么样都要亲眼看一看学校，你是我的妹妹，你多少岁我都不会放心的。” 被姐姐拉着手走在大商场里，听着姐姐稍显啰嗦的絮叨，柳智敏笑着点点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手指收得更紧了一点。 听说柳智敏已经去看过一次韩松高中，放心不下的柳智恩专门挑了今天这个周日的时候，又带着柳智敏看了一次，把学校周围的环境也都仔仔细细走了一圈。 至于现在，就是姐妹两个人的购物时间了。 “要不然就选进来第二家店的那件？我觉得unnie你穿那件很好看。” 眼看已经走了一圈，把这里的服装店都看过了，柳智敏拉了一下姐姐，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虽然平时都很低调，为人处事都比较接地气，但在买衣服这种提升个人魅力的事情上，家境不错的姐妹俩一贯会选择这样高档的大商场。 已经工作多年，有稳定的个人经济收入的柳智恩，也很愿意给妹妹消费。 这个时候，柳智敏的手上已经拎了三个纸袋，都是柳智恩买给妹妹的。 “智敏？” 柳智敏抻着脖子，视线落在远处，没有回应姐姐。 “Unnie，你看那是谁？林oppa吗？” 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柳智恩看到了一手拿着纸片，另一手拎着大号袋子的林增羡，以及林增羡身边跟着的商场导购员。 长版的卡其色风衣，内搭白色的薄款针织衫，格子休闲裤配一双低帮的白色休闲鞋，高挑的身形撑起这样的穿搭，气场感很明显。 “真的是前辈。” 虽然按照母亲柳素英的说法，柳智恩和妹妹一样，都要用“哥哥”或者“oppa”来称呼林增羡，但柳智恩还是坚持用职场里的称呼。 那天晚上几乎是从天而降一般的手术实在让她印象深刻，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 再一次扫视纸片上的文字，略过前面已经画了对号的几项内容，林增羡挑了挑眉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导购员推荐的商品好像都有点……功能过剩？ “先生？” 看到林增羡站在原地，突然思索，导购员心里一跳。 这个出手阔绰的外国人语言不通，正好可以争取多“提款”，可别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吧？ “嗯？哦，接下来我想买……” 话没说完，林增羡就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听觉里。 “前辈？” 是柳智恩的声音。 “林，哥哥。” 是柳智敏的声音。 以及空气里隐隐约约的白玫瑰芬香。 “哦？智恩、智敏，你们也来买东西吗？” 经过昨天晚上冯露的日常用语教导，虽然还是觉得这样称呼有些太亲近了，但林增羡也只能尊重这里的习惯，直接说名字。 “是，我们买衣服。” 走到林增羡身边，看了看他手上的纸片，再看了看他手上拎的袋子，柳智恩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悄悄叹了口气。 “我是他的朋友，这里你不用管了，刚才一直麻烦你了。” 平和的笑容，理所当然的语气，柳智恩用这句话打发走了导购员。 “怎么了？” 等到导购员走开了一段距离，林增羡转身看向柳智恩。 毕竟，刚才柳智恩说给导购员的那句话，他完全听不懂。 “前辈，你买的这些东西性价比很低，不能这样买的。” 和林增羡刚才一样，看了一眼导购员的背影，柳智恩抬手拉了一下林增羡的袖子，林增羡就侧身略低下头，柳智恩皱着眉毛，眼神既糟心又操心，压低了嗓音说话。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有几件东西完全没必要这么买。 “啊？我……” 刚才就猜到自己可能是被当成“冤大头”了，林增羡现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我陪你买，下一个你要买什么？” 没让林增羡把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说完，柳智恩抬眼询问林增羡，已经不考虑今天给自己买衣服的事了。 反正给妹妹已经买好了，自己什么时候买都行，又不着急。 站在旁边，柳智敏张了张口，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闭上嘴鼓着脸颊，翻了翻白眼。 这两个人…… 好像完全没有她说话的空间？ 第十二章 请问有热水吗 按照林增羡一贯的做法，招待客人自然要选择高档的地点。 为了感谢柳智恩、柳智敏姐妹帮忙，但是关系又没有好到可以给她俩买衣服的程度，所以林增羡是打算订一家意式高档餐厅的包间，一起吃午餐的。 在他看来，柳家的家庭条件不错，这样的午餐应该正合适的。 不过，两位女生都表示拒绝，反而提议带他去尝一尝本地特色的汤饭。 “社长，请问有热水吗？给这个杯子里添一半热水。” 坐在南大门附近的汤饭店里，柳智敏扫视桌面，发现林增羡的杯子里一滴水都没有，就拿起杯子离开了座位，走到了柜台前面。 “热水？啊……有的，请稍等。” 老板扶了扶眼镜，稍作迟疑后接过了杯子。 在这里，不管什么天气，大家都是拿起冷水仰头就喝，没有想要热水冷水兑一杯温水的人。 “谢谢。” 一手拿着半杯热水，另一手护着杯口，柳智敏踩着碎步回到了餐桌旁。 这是一家几乎只有本地人才会来的老店，坐落在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和外面那些接待大量游客的好店面不能比，这里的顾客差不多都是回头客。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吃饭，一方面是带林增羡来尝尝本地特色，另一方面就是他选的那家意式餐厅太贵了。 姐妹俩不是没去过，但也不至于经常去，更不至于只是帮忙“导购”就让别人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 “门诊吗？咱们医院怎么会……” 坐在林增羡正对面，柳智恩嘴唇微张，挑着眉毛，对自己刚知道的新消息感觉到有些意外。 在有限时间内，以交流的身份来客座任职的外籍医生，医院基本上是不会安排有门诊的，而且林增羡又明显是手术实力强的医生，参与好双方医院的交流项目、做好律格医院安排的手术大概就是他全部的工作内容了。 可是，林增羡居然有门诊的？而且是常规数量的门诊。 “不是医院，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院长已经同意了。” 给对面的姐妹俩都摆上餐具，林增羡看见柳智敏把倒好水的杯子递给他，立刻伸手接住。 入手以后，却是有温度的。 下意识再次看向柳智恩的身边，正好撞上了柳智敏的目光。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 让林增羡想到了之前在餐馆二层，睁眼时的那杯茶。 这是一份对于身边人的照顾。 虽然现在还是十五岁的年龄，但已经能看出来做事得体了。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比如那个叫作徐佑丽的小姑娘，并没有因为谁而特殊，这才是会让人感动的地方。 “谢谢。” 林增羡眨了一下眼睛，在唇角快速勾勒了一个浅淡的笑。 在异国生活，遇见这样一些友好的人，对于漂泊闯荡的人而言是幸运的事情。 如果自己有一个妹妹的话，一定会希望也能这么懂事的。 “院长？啊……对，心胸外科暂时没有新科长。” 没有注意妹妹和林增羡的短暂互动，柳智恩试图让自己接受自己的解释，但仍然觉得这阵仗有点大。 院长直接出面批准？ “那语言呢？现在门诊应该不太方便吧？” 与柳智敏一视同仁地关心身边人不同，已经亲眼见识过林增羡实力的柳智恩，此时全然把关注点都放在了工作上。 能有那样的实力，柳智恩相信林增羡也一定是以工作为重的人。 “连同母语在内，我一共会六国语言，所以暂时只给我安排外国人的门诊，等我尽快学会这里的语言以后，再恢复到常态。”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温水，林增羡视角的余光发现柳智敏正在看着别处。 顺着那个方向，林增羡也看过去，是另一张桌子上放着的…… 一盘红彤彤的食品，感觉能把人辣晕过去。 “智敏。” 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林增羡放下杯子，抬手指向了那一桌。 “点一份那个，我想尝一尝。” 林增羡已经知道柳智恩、柳智敏不是铺张的人，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家教严格，所以他就干脆说自己想吃，否则柳智敏铁定不会再点餐，让他多花钱。 “哎？” 柳智敏微微一怔，指尖慢慢拢进了手心里。 她的确有一些想吃辣炒年糕。 刚才也不是专门去看别桌客人的点餐。 只是在姐姐和林增羡聊工作，她参与不进话题而视线随意偏转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不曾想，会被林增羡注意到了。 虽然从林增羡的眼神里，柳智敏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她仍然确信，林增羡不是自己想吃辣炒年糕，而是想让她吃。 “林，哥哥，我……” 一方面确实是家教使然，不想让请客的一方多花钱，另一方面又怕在林增羡没有明说的情况下拒绝别人的好意会失礼，柳智敏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摆了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点一份吧，看着还不错。” …… “舞台看着是不错，可是泰妍你最近不能再拖延了，最起码要和我去医院输两瓶营养液。” 看着卸了妆以后脸色惨白的金泰妍有气无力地上了车，李京亚看着后视镜，有些担心地蹙了蹙眉。 这首叫作《Catch Me If You Can》的新歌，舞蹈强度过大，让不少组合成员都觉得体力跟不上。 庆幸的是，公司只安排了一周的打歌，今天是最后一天。 糟糕的是，现在还在活动期，金泰妍刚和队友们结束打歌舞台，就得立刻开始跑她的单人行程。 “咳咳……没事，最近……咳……等有时间了再去吧，我睡一会就没问题了。” 手肘支在车窗边上，手心撑着侧脸，因为新歌舞蹈而觉得嘴里有血味的金泰妍脑袋一歪，很快就进入了休息状态。 虽然在镜头前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她的状态其实很糟糕。 鼻炎已经算是很严重了，嗓子又因为长期使用过度而发出了“警告”，这是连带组合经纪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最近还会感觉到胸闷，咳嗽的时候右侧胸部偶尔会有隐痛感。 这让作为个人经纪人的李京亚，担心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他也一早就把情况报给了公司，可是公司却还没有给出什么反馈，他就只能继续带着金泰妍跑行程。 “体检报告这么久都没出来吗？” 在发动引擎之前，李京亚想到了不久前公司组织艺人们集体做的那次体检。 关于最后的报告，公司一直都没有通知经纪人们去取。 李京亚是很想早点拿到那份报告，问问体检中心的人，看金泰妍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的。 “要不然，不等了？” 拿出手机，调出体检中心的联系电话，李京亚眯着眼睛想了想。 “算了，不等了，我自己问问。” 转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金泰妍，李京亚摇摇头，按下了通话键。 第十三章 点名请你看病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站在公司艺人楼层的走廊里，李京亚收起手机，拍了拍额头，试图让自己过于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更柔和一些。 旗下重要艺人正式提出自己的健康存在严重问题，公司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现在，他就是要去向室长当面汇报这个情况。 而起因就是那份刚取回来的体检报告。 [目前，不能排除有肺原发性恶性肿瘤的可能，建议去大医院进行详细诊断。] 就是这句话，让李京亚和他的艺人，心情都变得非常糟糕。 回身看了一眼化妆室，李京亚挠挠头，忧心忡忡地走开了。 “泰妍，你自己的想法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交流。” 化妆室里，裴恩熙放下眉笔，端详着金泰妍眉眼的设计，却发现这个已经决定要以solo歌手身份再次出道的艺人，全然没有高兴或者亢奋的情绪，反倒还有一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如裴恩熙之前所猜测的，在出道八年以后，金泰妍获得了solo活动的机会，今天她来S.M公司就是为了给金泰妍设计个人专辑的主打歌MV造型。 然而，这件事的主人公并不在状态，坐在化妆镜前，目光直愣愣的，没有表情。 “泰妍？你怎么了？” 顺手拉过一张椅子，裴恩熙坐在金泰妍旁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这个人的手心凉冰冰的。 “Unnie，我……” 金泰妍眉眼间的氛围都沉沉地坠着，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又重新趋于平静。 她是组合里和裴恩熙私交最亲近的艺人，想要说自己没事，但在裴恩熙面前又明显是自欺欺人。 “就是觉得生命其实很脆弱。” 略略回神，金泰妍回握了一下裴恩熙的手，挑起一侧眉毛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发狠地咬了咬牙。 这算什么事啊？ 要出问题也等我solo结束以后再出问题啊。 “西……” 把即将要骂出口的脏话堪堪收住，她没好气地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大腿。 生命？ 裴恩熙的眸子里，眼珠飞快转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金泰妍的嘴巴上。 刚才有好几次，她都想咳嗽来着。 难道是身体健康问题？ “泰妍，是身体不舒服吗？” 裴恩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这么说了。 病情属于个人隐私，外人不该触碰。 但裴恩熙现在有一个作医生的弟弟，要是想给金泰妍提供一些帮助的话，她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金泰妍的solo成功，造型获得好评，对裴恩熙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这首先就要保证身体健康。 “嗯。” 知道瞒不过近在眼前的裴恩熙，金泰妍用力深呼吸一次，把那些强硬的、沉重的、铅块一样的情绪压下去，敛着眼神，点了点头。 “这样啊……需要帮忙吗？我的弟弟是大医院的医生。” 虽然林增羡已经在两周前从裴家搬出去自己住了，但他并不抗拒和裴家人打交道，裴恩熙觉得和他相处得还不错。 不管是出于想和弟弟逐步建立良好的亲情关系，还是出于让冯露放心的缘故，裴恩熙一直都和林增羡有联络。 “Unnie，你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弟弟？” 有那么一点想要岔开话题，但又不能生硬拒绝别人好意的意思，金泰妍把注意点刻意放在了裴恩熙的家庭成员上。 之前听裴恩熙提起过一次，但当时金泰妍没在意，以为是亲戚一类的，可是现在听裴恩熙这么说，好像并不那么一回事。 “我的偶妈是外国人，弟弟是她的亲生儿子，懂了吧？” 裴恩熙轻轻拍了拍金泰妍的手背，把那只拳头慢慢掰开，然后用自己的手心覆了上去。 “我的弟弟是从斯德哥尔摩那里的医院来这里交流的，现在是律格医院心胸外科的新主刀医师，如果你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话说到这个程度上就已经足够了，不该再多说什么了，裴恩熙松开金泰妍的手，准备起身继续给金泰妍做妆造。 却没料到金泰妍没松手，让裴恩熙被抻着一顿，被迫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金泰妍的瞳孔明显张大了一些，眼珠左右摆动。 律格医院，心胸外科，外籍主刀…… 是救了崔圣京的那位医生？ “Unnie，你的弟弟是不是姓林？” …… “阿嚏！” 站在医院心胸外科办公室附近的安全通道里，穿着白大褂的林增羡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的他，脸色相当难看。 林增羡的身边，柳智恩用一种“家里孩子不成器、没出息、长不大”的眼神瞅着对面的金智勋。 “所以，你就给患者开了对乙酰氨基酚，是吗？” 感觉到一向好脾气的林增羡语气愈发强硬，虽然听不懂林增羡在说什么，全靠柳智恩语调还算和缓的转述，金智勋还是低着头，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发抖。 昨天晚上是他值班，没有去病房现场查看，仅凭护士的记录就给住院的病人开了一次药。 林增羡刚进医院，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刻去了住院患者病房，回来以后把金智勋叫出了办公室。 接到通知，专门来心胸外科找林增羡的柳智恩，看到林增羡阴沉的脸色，急忙跟了上去。 和金智勋同为住院医师的南佳恩，以及心胸外科的几位护士远远看着他们进了安全通道，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医生，还是病房护士是医生？凭什么没有现场评估就给患者下处方？” 完了完了，林老师真的生气了…… 听到林增羡的语气，再听到柳智恩的转述，金智勋真的开始发抖了。 “觉得太辛苦，不想再当医生就早点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金智勋用了咽了咽喉咙，不敢抬头。 “听懂了吗？” 与刚才的“说”着训斥不同，这一句是“喊”着训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九十度鞠躬，金智勋感觉自己的脑门上已经出汗了。 “这一次庆幸患者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如果有下一次，你以后就不用当医生了。” 丢下这句话，林增羡转身离开安全通道。 柳智恩转述完这句话，叹着气摇了摇头，也跟着出去了。 听到安全通道的门关闭，撑了半天的金智勋终于站不住，腿弯一松劲，坐倒在地上，背靠着墙，大口喘气。 “智恩，你来找我？”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安全通道，林增羡快速收拾好表情，迎上了柳智恩劝慰意味很明显的眸子。 虽然是手术科的器械护士，但并不是专职器械护士，没有手术的时候，柳智恩还是会和其他护士一样被借调到其他科室做日常工作。 目前，柳智恩就是在vip病房工作。 也只有业务能力足够好的护士，才能进vip病房。 “有一位患者，通过她所在企业开通的vip通道，点名请你看病，我接到通知来协助你。” 第十四章 就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做练习生 “请不用想得太复杂，体检中心做出那样的建议是因为肺部阴影和你的一些表面症状，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恶性肿瘤。” 听到医生这么说，站在金泰妍身后的李京亚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林医生，那我，我这是……” 双手扒住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眸子映着窗外的阳光显得分外有神采，金泰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却还是忍不住让嘴角画了一个俏皮的弧度。 白皙得能融进阳光里的皮肤，与阳光同一种颜色的金发，眼睛里那些隐隐显露出的轻快情绪与喜悦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人类”的感觉，而更像是一个精灵。 看着金泰妍的眼睛，刹那间，林增羡想到了那一片纯白的海。 记得在海上的阳光里，似乎就有精灵在舞蹈。 “这只是社区获得性肺炎，建议你住院一周，vip病房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治疗。” 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是一个名气不小的偶像团体的艺人，林增羡猜测她未必会想要住院耽误赚钱，但作为医生，还是要提出最佳的治疗方案。 站在林增羡身后的柳智恩把这句话转述给了金泰妍，视线在艺人和经纪人之间悄悄扫视。 一线艺人说白了就是有钱的普通人，没有能力开通这样的vip通道。 公司愿意在律格这样的大医院里给艺人开通vip通道看病，对艺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有多少小公司的艺人，连最基本的收入都保证不了。 可是，在开通vip通道的同时，又点名让林增羡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外籍医生负责诊断，这就有一些奇怪了。 在这座城市里，林增羡的人际圈有多大，柳智恩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她确信林增羡的交际圈里没有艺人。 “一周吗？” 不等金泰妍表态，李京亚立刻拿出手机，调出金泰妍的行程表，盯着屏幕，指尖飞快划拉着。 最难调整的打歌行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工作简单挪动一下是可以办到的，空出一周的时间。 “那就住院吧。” 这句话是给金泰妍说的，李京亚少见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快要solo活动了，那是一条无论输赢都只有自己承担的路，在走上那条路之前，尽可能让自己有一个更好的状态。 “好，那就拜托林医生了。” 悬了好几天的心落了回去，金泰妍先是不由自主地靠在椅背上，然后又重新坐正，双手按着膝盖，向林增羡点点头。 放心之余，她多看了一眼一直充当翻译的柳智恩。 嗯，好漂亮的护士。 “您好，请随我来办理手续。” 视线在金泰妍和李京亚之间反复打量，柳智恩抬手向门口比了比。 按照金泰妍的理解，她和李京亚跟着护士去办理手续，林增羡会坐在门诊室继续工作，可没想到的是林增羡和柳智恩一起离开了门诊室。 律格医院的Vip通道要求这么高吗？医生还要跟着一起？ “林医生今天没有门诊。” 发现金泰妍眼里没来得及藏好的疑惑，柳智恩看了一眼毫无说话意图的林增羡，又一次充当了他的“麦克风”。 虽然林增羡已经安排了语言课程，可是想要能够进行日常交流还需要一些时间。 “智恩有没有兴趣来心胸外科？” 走在柳智恩身边，已经相当熟悉的林增羡突然发出了邀请。 反正都是借调，柳智恩在vip病房累得坐着都能睡着，还不如来心胸外科和他一起工作。 器械护士要比其他人更能了解主刀医师的想法，语言上也是助力，林增羡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辈要为心胸外科出手邀请我跳槽了吗？” 柳智恩笑得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眼角弯了弯，多了几分娇俏的亲近感。 “智敏可是非常郑重地向我推荐了你，说你非常非常优秀，优秀的人当然不能错过了。” 想到上次吃炒年糕的时候，柳智敏那个小姑娘说柳智恩从小到大一直都如何如何优秀，林增羡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林增羡知道柳智敏是心疼姐姐辛苦，所以拐着弯地希望他能帮忙把姐姐借调到心胸外科，工作量能相对减轻一点，又有他这个主刀医师照看。 智恩？智敏？ 跟在林增羡和柳智恩的身后，金泰妍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这两个人名还能根据读音半听半猜的，尤其是柳智恩身上挂着工作牌，上面很清楚地写着“柳智恩”，不难判断。 “智敏？” 柳智恩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后欣慰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都和前辈说什么了？” …… “没说别的什么，就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做练习生。” 课间休息时间，转身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沿，徐佑丽正在向自己的好朋友“刨根问底”。 有娱乐公司的星探邀请柳智敏去做练习生了。 “那你怎么说的？你可小心一点，现在骗子很多的。” 咬了咬食指的指节，徐佑丽拧着眉毛，面色十分严肃。 她对这种事情全然没有兴趣，但她知道柳智敏是有兴趣的，可别一时头脑发热就答应了。 “我没有答应，那是一家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小公司，我不会去的。” 拿着一支圆珠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柳智敏觉得有些无聊。 距离毕业已经越来越近了，高中学校已经定好了，周围的同学们最近讨论最多的就是毕业旅行的事情，而她却在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要去做什么。 其实，她知道自己最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以她的家庭条件，还谈不上孤注一掷，但仍旧需要不少敢于付出青春光阴的勇气。 [你去过，很多国家？] [嗯，不算少吧，而且我平时工作的时候也会遇到说着各国语言的患者。] 没由来的，她想到了之前和林增羡的对话。 那个会许多种语言，去过不少国家，在距离故乡很远的地方闯荡许多年的人。 如果那个人的话，会怎么做呢？ 第十五章 普通人类 “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把手上的病房记录挂在病床边的挡板上，林增羡笑眯眯地看着靠在枕头上的患者。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语言还是有问题，但已经能凑合说出一些简单的短句。 “没有，其他都好，谢谢林医生。” 说话没什么力气，但是眼神看着还挺精神的老奶奶轻轻拍了拍林增羡的手背，而老奶奶的手背上正扎着吊瓶针。 和坐诊时候的“严肃脸”不同，林增羡私下里其实是一个挺有亲和力的人，至少他负责的每一位患者都是这么认为的。 老奶奶的小孙子被家长带来探望的时候，林增羡还给小孩子带了巧克力，给因为亲人患病而情绪低落的小孩子叠了一朵纸花。 “点滴，慢一点？手，凉。” 用手心捂了一下老奶奶的指尖，林增羡调低了输液速度，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调显示的温度。 已经是晚上了，林增羡今天值班，就专程再去各个病房里看一看，所以此时他的身后并没有被他成功借调到心胸外科的柳智恩。 严格地说，柳智恩是帮了他大忙的，最大限度降低了他初来语言不通所造成的工作不便。 这让林增羡一直都非常感激。 “没事的，林医生，我打算睡一会，不影响的。” 知道林增羡今天有门诊，老奶奶象征性地推了一下林增羡的手，让他快一点查完病房可以回自己办公室休息。 “好，有事，您呼叫。” 患者说了要睡一会，已经确认患者情况良好的林增羡自然不会再继续待在病房里，起身鞠躬，示意病房护士来照顾患者躺下，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还有最后一个了，等一会泡一包面吃吧，肚子饿了。” 想着等一会回到办公室以后要不要煮一包泡面吃，林增羡走到查房的最后一个病房前，抬手准备敲门的一刹那，他停下了动作，没有继续下去。 眼中的焦点落在病房的门牌上，林增羡迟疑片刻，挑了挑眉。 [患者：K.T.Y] 应那个头发很花、眉毛很浅的女人的要求，这间vip病房的门牌上没有写她的全名，只是用几个字母来替代。 “烤、汤、圆？” 林增羡曾经用手机上自带的输入法输入这三个字母，得到的智能拼写结果就是这三个字。 乍一看倒还有几分可爱的轻松氛围。 可是，这样的氛围也仅仅只是限于这几个字而已，与现实中的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林增羡抬头看了看门框上的小窗，里面没有什么光亮。 已经睡下了吗？ 奇怪，这个女人自住院以来，从没有这么早休息过。 笃笃…… 手指的指节用了不少的力，落在门上的时候却尽量不着力。 笃笃…… 病房里没有任何声音。 该做的礼貌都做到了，放心不下患者的林增羡握住门把，慢慢推开了一道门缝。 微微一怔，林增羡站在原地，连呼吸也放轻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病房的窗帘是拉开的，窗户没有关严，晚间的风簌簌地吹进来，吹起窗帘的一角。 窗外的天空中是一轮满月，月光的银辉像杯子里的清水，被满月女神潘狄亚倾倒进了人世间，也从窗户上沁入了这间病房里。 仿佛是神话故事里被精灵们划为禁地的森林。 而林增羡就是深夜误入森林的远方旅人。 入乡随俗，不管是了解环境也好，还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一些也好，林增羡这段日子以来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当地娱乐圈的新闻。 粉丝失去理智的追捧，黑粉不留口德的抨击； 经纪公司的通稿在模式化地赞美，娱乐新闻社的报道在标新立异地猜测； 谈恋爱是人之常情，谈恋爱是偶像失格； 团队辉煌的过去，个人未知的未来； 在同公司后辈眼中是地位崇高的大前辈，在对立同行们心里是终于可以腾地方的“老女人”； 亦或是走上舞台、头发很花、心机算计、想要往上爬的赚钱机器，还是走下舞台、眉毛很浅、慢慢生活、想要唱歌的普通人类。 林增羡不知道“烤汤圆”到底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过，“烤汤圆”是他负责治疗的患者，他有责任让“烤汤圆”健康出院。 似乎是怕吵醒已经睡下的“烤汤圆”，似乎是不想破坏眼前“森林”的宁静，林增羡又慢慢推开一点门缝，没有急于走进去。 靠坐在病床上，那个女人既没有“精灵”的美丽，也没有“烤汤圆”的可爱，异常白皙的皮肤也被满月女神降下的银辉比下去，她就只是在可以伸手触碰到月光、却不会被月光触碰到的地方，安静地发呆。 没有悲伤的情绪，也没有欣喜的情绪。 在这里，时光仿佛也不再催促，特地留出了一片空白。 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林增羡看到了她的眼睛。 眼睛不会说话，眼睛里也藏不了星星，林增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自己。 友人的支持，对手的攻击； 同学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被迫闭上嘴，老师在长久的大环境下无法多做些什么； 被认为没本事的时候会被嘲笑，被认为有本事的时候会被打压； 治好患者是理所应当，无能为力是没有尽力； 手术成功是包治百病，无法包治是手术失败； 在手术室护士们眼里是年轻有为的精英主刀，在同科室主刀们心中是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 亦或是处心积虑踩住“努力的好人”、玩弄心眼的阴险外国人，还是站在挚爱的墓碑前、立誓绝不允许自己失败的普通人类。 笃笃…… 林增羡敲了敲门，声音不大，也不小。 “林医生。” 普通人类1号收拢了发呆，立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看向门口。 普通人类2号走进病房，按照职业化的流程，轻轻拿起病房记录。 “晚上好，我，查房。” 第十六章 已经超过了时间 斯德哥尔摩的郊外，靠近北极的清冷之所。 毫不起眼的校门，平实、方正的红色建筑群，是卡罗林斯卡医学院。 在最接近校门的地方，有一座红色的大楼，外表朴素、严正，是标准的瑞典式建筑，室内装饰具备了典型北欧风格的简约和时尚，吸收日照的大玻璃窗，以及种植了不少绿色植物的天庭，蕴涵着透亮且富有生机的感觉。 这里是世界瞩目的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的评审地。 赫赫有名的诺贝尔论坛大楼。 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心情，一身校服的羽生爱理轻轻穿越两侧悬挂着不少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照片的走廊，目的明确地走向尽头。 那里有一张直径大约两米，能够容纳落座二十余人的圆桌，桌面上装饰着一圈柔软的皮革，任何人都不被允许将饮料或者其它有可能损伤桌面的尖锐物体放在桌面上。 这里是“圣坛”，这张圆桌是诺贝尔医学奖评审委员会遴选获奖者的圆桌。 今天并没有遴选，圆桌旁也没有诺贝尔医学奖评审委员会的成员，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谨慎地在“圣坛”外足够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羽生爱理看到了两个同样站在“圣坛”外的熟悉背影。 “那么最后，回答那个问题，林。” 背着手的厚实身形，低沉的男声，在“圣坛”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庄重。 “米凯尔老师？” 羽生爱理忍不住向前抬起脚步想靠近，心里蓦地一跳，又堪堪收住了。 她咬了一下嘴唇，咽了咽喉咙，指尖拢进手心，慢慢用力，指节发白。 说话的那个人是她和林增羡的老师。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突然带林增羡来这里，也不知道最近林增羡时常沉默的原因是什么。 “医生应该站在被病痛陷于困厄的人身边，这是我现在唯一确信的事情，如果经我治疗拯救了一个生命，我会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如果患者经我治疗无效而亡，这个非常重大的责任应当促使我虚心检讨自己的不足。” 站在老师身边，也是穿着校服的林增羡背对着羽生爱理的目光，看着圆桌，每一字每一句都郑重，清清楚楚的。 “是吗？我知道了，做好心理准备，以后的时间里你会很辛苦。” 隐隐约约的，羽生爱理听到了老师的叹息。 “是，谢谢老师。” 向老师深鞠躬，林增羡转身走向了羽生爱理的方向。 看到林增羡眸子里类似于“庄严”的神采，她没有多说什么，向老师的背影微鞠躬，然后把手放在了林增羡的手心里，跟上了这个人的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 走出大楼，走出校门，迎接崭新的假期，也迎接新生的阳光，羽生爱理抱着林增羡的左臂，微微探着脑袋看向他。 “这个假期，我不回家了。” 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呼吸着羽生爱理身上似有似无的白玫瑰花芬香，林增羡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伸向渐渐笼罩了他们两个人的阳光。 “不回家吗？你要留在学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能感受到林增羡心里那些蓬勃积极的情绪，羽生爱理恬淡地笑了笑，也抬起自己的手，五指张开，伸向太阳。 “嗯，相信我吧，你一直都在说我会成为一个好医生。” 转头看向羽生爱理，林增羡握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相信，我永远都相信你。” 在林增羡的记忆里，那是他看到过的最好看的笑容。 阳光渐盛，彻底拥抱了他们两个人。 直至视野里满是纯粹而炽热的光辉。 …… “爱理……” 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林增羡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 律格医院，心胸外科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是一个平静的深夜。 起身离开沙发，穿上白大褂，林增羡打开办公室门，站在走廊里伸了伸懒腰，决定在医院里走一走，权当散散步。 “嗯？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吗？” 路过vip病区，林增羡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站着前台，口罩遮住了这个人的表情。 “对不起，现在已经超过了探视时间，而且您没有提前预约，我不能让您进去。” 前台的护士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来者想要探视的请求。 “什么，情况？” Vip病区里有两位患者由自己在负责，林增羡理所当然地走了过去。 “林医生，这位先生想要探视。” 已经僵持了几个回合的对话，护士本来正在头疼要怎么安静地劝离这个固执的探视者，看到林增羡以后，顿时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的请求会让您为难，但是我没有其他时间可以来医院探视，能不能请您……”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仅凭露在口罩外的其他五官部分、白皙的皮肤和纤瘦的身形，依然足够判断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有着不错的外貌。 “你，探视，谁？” 虽然平时都很注重礼仪，但眼前这个人偏快的语速和较长的句子是林增羡暂时无法听懂的，所以他干脆就打断了来者的话。 “我……” 只说出一个字就没有再继续下去，探视者略垂下视线，微蹙着眉，目光不安地摇摆了两下，显得很犹豫。 “已经，超过了，时间，不行。” 面对这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而遮遮掩掩又不把话说明白的人，林增羡严肃表明了态度，示意护士让她按规定程序办事，然后转身走向一旁。 既然来了，就不会冷眼旁观，可目前还不需要他出手。 “医生，请等一下。” 年轻男人伸手拦住了林增羡，语气仓促。 林增羡低头看了一眼拦在自己身前的手，面无表情。 “对不起。” 年轻男人急忙收回手，眉眼间柔和的歉意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你，探视，谁？” 林增羡重复了提问。 年轻男人略作停顿，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呼吸也明显加重了一次，然后才对上了林增羡的视线。 “金泰妍，我来探视她。” 第十七章 能帮我买一个杯面吗 “He is my boyfriend.” 在得到了金泰妍这样的回答以后，确认过探视者身份的林增羡离开了vip病区。 破例的确是破例了，但也不是毫无理由的破例。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在。 至少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除了曾经见过的李京亚以外，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过金泰妍。 那个头发很花、眉毛很浅的女人，就只是安静地窝在病房里，甚至都没怎么在走廊里出现过。 在这个前提下，给她的男朋友开一次不超过二十分钟的绿灯，希望能让这个艺人多少有一点好心情吧。 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林增羡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娱乐圈的事情。 勾心斗角，耍心眼，算计同行，这的确耗费了心力，是辛苦了艺人本人； 刻苦练习，上补课，卖力跑行程，这的确耗费了心力，也是辛苦了艺人本人。 无论是哪一种“辛苦”，都与林增羡无关，与林增羡的看法无关。 对于医生而言，所面对的只是自己的病人。 既然是自己负责的病人，就认真治疗。 这是他当年和羽生爱理站在同学们中间，一起立下希波克拉底誓言时就决定了的事情。 心绪不振，情绪差，这是不利于患者“K.T.Y”康复的，那么林增羡就要尽力化解这个问题。 嗡嗡嗡…… 刚走出vip病区，路过前台，林增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清楚你要说什么，最好是真的有事，要不然我就发飙了。” 撇撇嘴，林增羡没好气地接通电话，每一个字似乎都透漏着不满。 “你少吓唬我，你说过你今天要值班，我可没影响你睡觉。” 手机对面的人并不买账，张口就戳穿了林增羡的“装腔作势”。 “哈哈哈，有什么事吗？西奥。” 佯装的不满立刻拆解掉，林增羡开心地笑了笑，干脆就坐在了大厅前的长椅上。 西奥·里婿特·冯·费尔南多，这是之前在斯德哥尔摩送他去机场的好友，也是他和羽生爱理的同班同学。 “我向老师请了假，准备去看望你。” 虽然生活在完全陌生的新环境里，可仍然会有朋友挂念，会有朋友不远万里赶来相见。 这是人生的幸事。 “大家都好吗？” 想着可能要和西奥聊一会，林增羡看到远处的自动饮料贩售机以后，就慢悠悠地起身走了过去。 “很好，今天中午我预订飞机票的时候，大家都在说起你，如果不是还有患者要治疗，维蕾塔也打算请假，要和我过几天一起去看望你。” 老朋友说话的声调轻轻上扬着，仿佛给空气里注入了愉快的颗粒，让林增羡觉得分外放松。 “告诉维蕾塔，我会给她带礼物的。” 拒绝了货架上的一票咖啡，林增羡不得已只能随手买了一罐别的饮料，放在手心里正准备打开，却突然停顿了。 这是一罐可乐。 羽生爱理从来不允许他喝可乐，但凡看见就直接拿走。 “对了，林，我把你的车已经空运过去了，你记得腾出时间去取车。” V6 GT版本的Alpine A310，全车身蓝色，六缸四灯，属于是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的车。 林增羡第一次认识这辆车，是在知名动画《EVA》里，重要角色葛城美里的座驾。 西奥记得他和林增羡当初费了好大的功夫，花了很多钱，才在羽生爱理的家乡买到的。 “好，我知道。” 可乐罐子在手中轻轻转了两圈，林增羡抿着嘴唇挑了挑眉毛，抬眼环顾四周。 他不打算喝可乐，但又不想浪费，所以就只能送给别人喝了。 “Ok，老伙计，那我要去工作了，期待见面。” 打电话的时候风风火火，挂电话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西奥结束了通话，林增羡站在自动贩售机前，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笑着摇摇头，然后走向vip病区的前台。 刚才遇见的那位护士也在值班，把可乐送给她吧。 然而，出乎林增羡意料之外的是，他既看到了刚才那位护士在前台里做记录，也看到了刚才那位探视者走出了vip病区。 自己给他留了二十分钟，这才过去了堪堪十分钟，探视就结束了？ “谢谢医生。” 礼数周全的鞠躬，探视者依然一丝不苟戴着口罩，除了眸子里不是那么平静以外，看起来与之前没有其他的不同。 “没事，只是，一次，以后，请注意，时间。” 倒腾着脑袋里仅有的那一点词汇，勉强表达清楚的林增羡本以为会得到仍旧礼仪到位的回应。 “也许没有下一次了……” 探视者轻声自言自语，向林增羡和前台的护士微鞠躬，转身快步走远了。 “他说了，什么？” 把可乐递给护士，林增羡忽闪着眼睛，感觉脑袋里有问号在弹跳。 “没听清……谢谢林医生。” 护士接过可乐，喜滋滋地打开罐子，走出前台，打算和林增羡聊聊天。 可乐就是普通的可乐，没什么值得高兴。 聊聊天就是打发时间，没什么专门要说的话。 最主要还是因为林增羡相当好看，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主动邀请一个本地话都说不齐整的外国人聊天。 “林医生？” 然而，林增羡把可乐递给她以后并没有停留，径直往vip病区里面走。 “我，看一下，我的，患者。” 尽管没有听到那个探视者的自言自语，可是那一双眸子，林增羡是看到了的。 不像是男女朋友刚见过面应该有的情绪，反倒是有一些沉重的样子。 笃笃笃…… 轻轻敲了敲病房门，林增羡抬头看了看门框上的小窗户。 房间里是开着灯的。 “请进。” 感觉不到情绪波动的女声，即刻回应。 推开门走进去，林增羡看到金泰妍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靠在病床上，而是坐在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微阖地看向窗外。 这是什么情况？ 蓦然间，林增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确认患者没有什么问题，林增羡的眼珠转了两圈，干脆整个人就保持着同样的走姿，原模原样倒退了出去。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走呗。 “林医生。” 金泰妍的声音略有一点哑，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啊？干嘛？” 下意识的，正觉得有些尴尬的林增羡说了口语化的中文，半个身子从门外慢慢探了出来。 “能帮我买一个杯面吗？” 金泰妍面无表情，神游天外一般地看向门口。 “杯面？” 林增羡拧着眉毛，头顶上挂着一串省略号一般地看向病房里。 这个人，真麻烦。 第十八章 吃吃吃，都给你吃 林增羡这个人从来都不高冷。 羽生爱理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班级里社交广泛的代表人物。 重视团队合作，自己在同伴们中间很关键，承担重要责任，受人信赖，这是林增羡喜欢的氛围。 所以，林增羡从来不会有什么心理包袱，只要患者认真遵医嘱，他就不会端着姿态讲话。 所以…… 啧，杯面就杯面吧。 呼……哧哧…… 呼……哧哧…… 咕……咕嘟咕嘟…… 经过金泰妍发动场面极其“残忍”的暴风式“攻击”，她手上的那个杯面不但外型有一点扭曲，而且很快就到了见底且连汤都不剩的程度。 林增羡坐在小圆桌的另一边，杯面放在身前的桌上，叉子压着杯盖，还一口未动。 在林增羡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和患者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吃东西。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画面发生于第二天早晨。 是的，金泰妍昨天晚上说想吃杯面，林增羡今天早上给她带来了。 在金泰妍的记忆里，她昨晚说了杯面以后，林增羡就中英文结合地说了一大段话。 她没听懂，只是看到林增羡最后点了点头。 她以为林增羡是要给她带杯面的。 结果却是她等了足足一整夜，最后坐在床上睡着了，现在落枕很难受。 砰！ 气势十足地把吃空了的杯面杯子拍在桌面上，金泰妍仍然觉得心情很不好。 待在医院里，扎耳洞和纹身这两个她以前用来发泄压力和情绪的方式都是没办法做到的，所以就只能选择用“吃”这个方式。 不过，因为沟通问题，杯面被耽搁了一整晚，现在吃完以后心情没有任何改善。 没好气地瞪着空空如也的杯面杯子，金泰妍抡起胳膊从纸盒里揪出一张纸巾，发狠地擦了擦嘴巴。 在金泰妍的对面，林增羡微微向后趔着身子，嘴唇稍稍抿成一条直线，瞳孔比平时要张大，如临大敌一样的目光谨慎地在金泰妍的脸周围描边，就是不去对上这个女人的眼睛。 这个人怎么感觉气呼呼的？ 不是昨晚已经详细告诉她“时间太晚，吃泡面不好”了吗？ 怕她听不懂，还专门用英语又说了一遍。 最后向她点头示意，她不也同样点头回应了吗？ 啧，真麻烦。 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份杯面，林增羡咽了咽喉咙，只动胳膊、不动坐姿地伸手把杯子推向了对面。 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吃吃吃，都给你吃。 “林医生你不吃吗？” 看到林增羡“这个世界真可怕”那样的眼神，金泰妍略低头，急忙做了一下表情管理，还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带出情绪。 和男朋友分手是自己的事，与人家一个医生毫无关联，凭什么把情绪带给人家呢。 别开视线，林增羡蹙着眉深入思考了一下金泰妍说的这句话。 其实，他已经勉强听懂了，这么短的句子，“吃”这个关键词又很好抓。 只不过，因为杯面的事，他就多加了一份怀疑，不再在金泰妍面前对本地话轻易做判断。 “林医生？” 金泰妍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声音也变柔和了许多。 糟糕，应该是让人家医生觉得失礼了吧？ 张了张嘴唇，林增羡略作停顿，最后还是选择了不说话。 他宁愿抻着胳膊也不让自己的坐姿往前地伸出手，把金泰妍吃完的那杯杯面里的叉子取出来，然后放进了他没动过的那份杯面里，再一次往金泰妍的方向推了一点。 这个含义已经够明确了吧？ 虽然不明白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林增羡确定自己的患者应该是遇到什么事而带上了情绪。 之前柳智恩和他聊天的时候，提过几句这里的艺人压力过重，而且这情绪也不是针对他，完全可以理解。 “林医生，我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吧？” 看到自己的叉子落了新杯面里，金泰妍的确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伸手把杯面拿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杯面林增羡是不可能再吃了，她就不会再推让，该吃还是会吃的。 想到公司和裴恩熙签了自己solo专辑的造型设计合约，金泰妍立刻就觉得吃裴恩熙的弟弟一个杯面，更没什么好推让的，那合约上的数字可是相当丰厚。 “我，建议，不出院。” 患者的状况与杯面完全是两个量级的存在，林增羡略作思考，明确给出了说法。 他双手五指分岔地合握着放在桌面上，坐姿也变成了平时坐诊时的端正，眼里满是认真。 “还有炎症吗？” 金泰妍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捏着叉子轻轻摩挲。 “你，嗓子，状况，糟糕，还有，鼻炎。” 林增羡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给柳智恩发消息，看她是不是已经到医院了。 今天早上他们有一台手术要做，虽然距离手术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超出了主刀医师和手术护士的预定汇合时间。 对于不是自己专业的病症，林增羡还没有掌握多少本地话的词汇，但那样明显的状况，他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眼前这个艺人不仅需要治疗这次的肺炎，还应该去耳鼻喉科看一看。 “你，太疲劳。” 其实引发这次的肺炎，就有她处于高压下又过于疲劳，导致身体抵抗力不足被感染的这一层缘故，林增羡在医嘱里已经写得非常清楚，相信金泰妍和经纪人是都有看到的。 “我还是希望下周出院，准备solo还需要做很多事，而且队友们也在等我回去。” 就像是思考都没有思考一样，金泰妍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杯面，用叉子拌了拌。 她的笑容里有几分对自己的了然，也有对医生一番好意的歉意。 空气就此陷入沉默，林增羡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决定不再劝，金泰妍收拢脸上的表情，专心低头对付杯面。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金泰妍嘴里咬着面，刚抬起头就看到了林增羡示意的目光。 “请进。” 看到金泰妍点头，林增羡代为回答。 “打扰了。” 虽然心里觉得略有奇怪，但柳智恩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疑惑，先向金泰妍微鞠躬，然后走向了林增羡。 “前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家里有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 刚进入医院，还没来得及换上工服的她收到林增羡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一方面觉得说中文真是太好了，另一方面觉得柳智恩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比较棘手的事情，林增羡起身迎上了他在这座城市里的第一个朋友。 柳智恩一直都是一个很守时的人，能出现今天早上这样的情况，必然不会是普通的事。 “是智敏的事情，等她今天放学以后，我再和她说一说。” 简单说明一下，不敷衍也不明言，自从认识林增羡以后，柳智恩的中文也比以前好了。 “智敏的事啊……手术辛苦，等下班以后，我取了车开车送你过去。” 西奥已经把车空运了过来，林增羡今天正好取车，送一送柳智恩。 智敏？是在说这个词吗？应该是一个人名吧？ 还在吃杯面的金泰妍眨巴眨巴眼睛，不怎么明显的眉毛轻轻挑了挑。 尽管不懂中文，但这个词是她在这句话里唯一能够靠读音近似拼读出来的。 她能感觉到林增羡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语气从放松变得认真，似乎是一个让林增羡重视的人。 才来这座城市没多久，身边就有朋友了。 真好啊，会交际的人…… 第十九章 炒年糕与冰淇淋 “早上都说了，unnie下班以后陪你一起去看看，你怎么就不听呢？非要自己去。” 来自身边的座位，年轻的女声，有限的怒气。 “我又不是真的签约，就是去看一看，中午抽空就去了，我晚上还要学习，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 来自身后的座位，更年轻的声音，无限的不服气。 被还不能完全听懂的语言从两个方向夹击，坐在刚取出来的宝贝座驾主驾驶位上，林增羡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嗡”的。 “你年龄还小，万一去的是一家骗子公司怎么办？满大街都是练习生，最后能出道的又能有几个？你自己都说是浪费时间，那你还要去浪费？” 听到妹妹的“反击”，在医院里忙碌了一天的柳智恩更觉得心里火大，顾不上林增羡还在场，当场翻脸瞪向后视镜。 柳智敏有想去做练习生的想法，家人们没有支持，但也没有反对，都希望她先把中学念完，然后再做决定。 脑袋空空如也，要比远离光鲜的舞台更可怕。 而且，出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一个准数，除了极个别特殊情况，太需要运气了。 如果出道失败，最起码还有保底的文化教育可以支持你继续原有的生活，不至于脱节。 “我知道骗子公司很多，徐佑丽都帮我去看过一次了，那家公司就是小了一点，不是骗子公司，我说过了我就只是去看一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姐姐都不顾及林增羡还在场，妹妹就更不会顾及了。 小脸绷得紧紧的，柳智敏皱着眉毛、抬着下巴，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快，听得林增羡想抓一个关键词都做不到。 她收到了星探的邀请，本着“虽然不会签约，但可以去见识见识”的想法，她打算去那家小公司看一看，也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家人，并没有瞒着谁。 只不过，姐姐提出来要陪她一起去，这让平时本就在学校里小有人气的她有些抗拒。 同学们去面试练习生，都是自己去的，我就只是去看一看，却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人，这算什么？ “呀！我怎么不相信你了？我不相信你，我就不会给阿爸他们说让你去看一看，早上都说好了我下午下班以后陪你一起去，结果你中午自己悄悄去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柳智恩半侧身转头瞪着妹妹，脸色铁青，因为呼吸加重，肩膀的线条明显一起一伏着。 如果不是因为正在车上不方便，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 姐妹两个人从小就相处得好，柳智恩几乎不在妹妹面前摆出姐姐的架子，但是今天还有林增羡这个关系不错的外人在场，妹妹这么不给面子，柳智恩一下子就觉得火气窜到了脑袋顶上。 姐姐在理，觉得妹妹太任性、不懂事； 妹妹在意自己在同学们中间的那一些人气脸面，觉得姐姐不理解自己。 眼看就是一场“大战”了。 “那个……” 当然不会是一场“大战”，座驾驶过汉江大桥，林增羡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 “你们饿不饿？我们吃一点东西吧？” 看到江边上不远处那个写着“炒年糕”的棚子，林增羡找准地方把车停了下来。 这种类似国内大排档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到处都有，去高档餐厅又会让柳家姐妹有负担感，反正就是找个理由给这场吵架降降温，不是待客，那么在这里吃点什么就正合适。 至于为什么选择“吃”这个方式，那是因为林增羡想到了金泰妍今天早上气呼呼吃杯面的画面。 “智恩，走吧走吧。” 陪着笑脸象征性地拉了拉柳智恩的袖子，林增羡打开了车门。 不好意思在林增羡面前继续发火，柳智恩回头再瞪一眼妹妹，然后抬手顺了顺头发，管理好表情，这才脸色稍霁地跟着下了车。 柳智敏“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另一边窗外。 姐姐都不顾及在林增羡面前的形象，她现在就更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消消气，智敏年龄还小。” 让柳智恩走在靠里的一侧，林增羡笑呵呵地踩着步子，晚间的风吹动他的衣领，给他的侧影里添了一笔随意的线条。 “她都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而且平时一直都很懂事的。” 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朵后面，柳智恩理顺情绪，走在林增羡影子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差了半个身位。 “平时再怎么懂事，她都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成年人都止不住会头脑发热、会犯错，孩子更会这样。” 走到棚子前，掀开门帘，林增羡侧身，让柳智恩先进去。 “更何况，不管智敏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她都是你的妹妹，比你年龄小。” 走进棚子，林增羡慢慢收住话尾，和柳智恩站在出餐台前，少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智敏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的吧？正是开始知道要面子的时候，我觉得她也不是故意要违背你们的约定，就像你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一样，她会比以前更在意别人的目光。” 打开钱包，取出几张大面额的钞票放到柳智恩手里，林增羡侧身指了指帘子外。 “你安心在这里吃东西，我去看一看那个小家伙，等一会我带她来接你。” 留下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让柳智恩安心的笑，林增羡没等她说什么，绕开排队的人，没有过帘子，而是从棚子后面走了出去。 然后，林增羡继续绕路，从柳智敏看不到的另一方向，走到了车窗前。 “哼，你就跟着他吃去吧，我今天绝对不要再理你。” 依然没有下车，柳智敏还坐在后座上，气鼓鼓的样子。 就像林增羡说的，不管平时有多懂事，孩子都只是孩子，哪怕已经十五岁了。 姐姐不理解她，而且还在林增羡这个“冯姨母家的哥哥”面前向她发脾气。 “林oppa也是的，头都不回，都不叫我一下。” 越想越委屈，因为姐姐而窝了一肚子气的柳智敏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两下。 笃笃笃…… 车窗被人敲了敲。 “林哥哥？” 稍微有一点红的眼眶微微张大，柳智敏打开车门，看到了一个与她印象里不太一样的林增羡。 不是姐姐形容的，仿佛从天而降一样的主刀医师； 不是母亲形容的，随和又博学的高材生； 也不是徐佑丽形容的，浓颜系“帅医生”。 眼前这个人虽然还是同一个样子，但却让她觉得少了几分平时的稳重，多了几分时光倒转一般的少年意气。 “智敏，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这个人笑着，变戏法一样把一支棒棒糖递到了她的面前。 “哦……” 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柳智敏没有做出什么思考，顶着一片空白的思维，看着林增羡的眼睛，伸出了手。 抓住了那支棒棒糖。 第二十章 要珍惜 天空渐渐坠入夜色的梦境里，把落日的余晖轻轻抹去，有眼色的云朵纷纷跑开，把斑点的星光留给了人世间。 “好吃吗？” 喝着一罐“伊藤园”品牌的即饮茶，林增羡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任由晚间的风围着自己的衣领嬉闹，享受着一段毫无压力的时光。 “好吃。” 不接受高档餐厅的招待，但是接受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便宜又量大的奶油冰淇淋，柳智敏抱着冰淇淋盒子，坐在林增羡旁边，闷头对付着甜品。 “现在能这么吃，等你以后当了练习生，是不是就不能轻易吃这些东西了？” 林增羡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整齐的纸巾递给柳智敏，然后看着她接过纸巾仔细擦了擦嘴巴，最后再开口抛出了提问。 “我……应该，要管理吧。” 看到林增羡递来纸巾的时候，柳智敏就猜到这个人可能要说点什么了，却没料到开口会是这么一句已经默认她当上练习生的话。 “真是辛苦。” 收住话尾，林增羡只顾着喝饮料，喉结一动一动的，没有再说什么。 又挖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柳智敏向后靠着座椅，以极小的幅度偏转视线，试图观察陷入安静的林增羡。 转一点，看不到…… 别别别，转太多会被发现的…… 就转一点，这样什么都看不到…… 就转一点…… 心里反复折腾过以后，她总算调整好了视线。 林增羡完全没有在看她，就只是悠哉悠哉喝着茶饮料，看着江面。 所以呢？这就结束了？ 不替柳智恩那家伙说我两句吗？ 林增羡没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坚决“抵抗”，绝不让步。 结果，林增羡真的不说话了，她反倒有一种用力过猛，闪了自己腰的感觉。 “哥哥，你赞同，我，练习生？” 终究是十五岁的孩子，柳智敏咬着勺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说了一句自认为不会暴露“和姐姐怄气”这个心思的话。 “赞同啊，为什么不赞同？” 完全看不出来林增羡有想劝说的意思，在柳智敏看来，这个人语气放松得就像是徐佑丽在和她说话一样。 “我……” 勺子一歪，眨巴眨巴眼睛，柳智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苟富贵，勿……你以后成了大明星，别忘了给我签名。” 把前半句柳智敏听不懂的话收住，林增羡临时改口，还是没有柳智敏一直在提防的劝说。 “其实，我，没想好。” 不知道是因为提防太久泄了劲，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在林增羡面前小孩子气没意思，柳智敏肩膀的线条一松，抱着冰淇淋盒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低沉了一些。 “我，想当明星，喜欢，舞台，感觉，可是……” 可是，此时的柳智敏觉得心里没有底气。 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就像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一脚踩空的感觉。 “哥哥，如果，是你，怎么做？” 放下了刚才那些无意义的“小孩对大人的提防”，柳智敏转头看着林增羡的侧脸，真的想得到一些答案。 “我不了解练习生，没办法判断做这件事有多么好或者有多么不好，但是我想问问你，如果以后你不去做这个，你会不会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一部分？” 依然看着江面，林增羡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多了几分柳智敏此时还读不懂的怀念。 “会。” 做不到完全听懂，但也能听懂70%，柳智敏的回答立刻出口，没有犹豫。 “两个问题，如果你最后出道了，你能不能承受一个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你最后没出道，你还能不能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转头也看向柳智敏，林增羡看到了小丫头眼里的迷茫。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把答案告诉我，可以慢慢想。” 林增羡当真没想过去听她的回答。 摔一跤，栽跟头，这是一定的。 区别就在于，摔得头破血流以后，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选择回头，亦或是再也站不起来。 至于最后这一点，林增羡倒不会担心，以柳家的家教和实力，她不会站不起来，就算到时候真有什么棘手的困难，冯露和裴东灿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属于她的幸运，如果失败了，还有退路。 “但是等你得出答案以后，一定要真诚地告诉你的家人。” 抬起手停顿了一下，林增羡最后还是把手心落在了柳智敏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你姐姐一直在告诉我，智敏已经长大了，平时都很懂事。那么，你既然长大了就要多考虑身边的人，我知道你平时在学校和同学们相处的时候应该都做得不错，但是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也要这样。” 朝夕相处，自然而然，所以才容易忽略。 “你的确是在决定你自己的未来，但你是你家庭的一员，你的未来好或不好，都会影响你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你的每一位家人都爱你，如果你有任何不好，他们都会难过。” 收回手，林增羡也随之收回了视线，再一次看向了江面。 “我，没有想，骗姐姐……” 闷着头，柳智敏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没了刚才那一点不服气的委屈。 “你在意同学朋友的目光，你姐姐没有理解这一点，作为比你年长的亲人，她以后是可以多想一想，但是你不告诉她你在意，就不能怪她不理解你，真诚都是相互的，你姐姐帮你在柳叔叔面前说好话，可是你甚至没有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你姐姐。” 把手上的罐子放到长椅上，林增羡拿出手机，拍下了江面的夜景。 自从羽生爱理走了以后，他就经常会随手拍下自己看到的风景，然后发给那个已经无人使用、却一直都话费充足的号码。 “我很羡慕你。” 上扬着的语调，并不低沉的情感色彩，林增羡这句话让柳智敏抬起了头。 “羡慕？我？” 被林增羡的语气带动，柳智敏从低落的情绪里拔出来了一些。 “我比你年龄还小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这十几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也很想身边能有家人像你姐姐说你那样说一说我。” 笑得眼睛也眯起来了一些，在柳智敏注意不到的视角里，刚拍了照片的手机在林增羡的手心上转了转，然后被轻轻握住了。 看着林增羡的笑容沉默了许久，柳智敏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要珍惜。” 男人温热的手心再一次覆盖在女孩子的头顶，好像晚间的风里被揉进了午后的阳光。 “嗯。” 女孩子慢慢点点头。 “徐佑丽是你的好朋友，你相信她，对吗？” 男人的手心在女孩子头顶轻轻拍了拍。 “嗯。” 女孩子立刻点点头。 “柳智恩是你的姐姐，你相信她，对吗？” 男人的手心在女孩子头顶轻轻揉了揉。 “嗯！” 女孩子用力点点头。 “走吧，去接你姐姐。” 男人的手心离开了女孩子的头顶。 女孩子抬起头，看到了男人的背影。 高挑修长，却一点都不单薄。 “林哥哥！” 女孩子跑起来，追上了男人的背影。 她的笑是感谢的。 她跑到男人身边，拉住了男人的胳膊。 她的笑是俏皮的。 然后，拉着男人继续向前跑。 她的笑是有声音的。 在晚间的风和江边的夜景下，跑得似乎比时光快了一点。 第二十一章 没有任何交集 “好了，你可以出院了。” 最后一次给金泰妍做了完整检查，确认已经治好了她的肺炎，林增羡放下检查报告，告诉这个吃过他两只杯面的人可以离开医院了。 “谢谢林医生。” 住院一周，金泰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除了依然让林增羡第一眼找不到眉毛以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有神采。 仿佛有人探视的那天晚上，她并没有低落过一样。 “注意作息，不要让自己过度疲劳，你还年轻，但年轻不是你过度消耗自己的理由，现在欠下的债，以后早晚都要还的。” 指尖轻轻点了点病床边的挡板，林增羡表情稍显严肃，和金泰妍对视了片刻。 他不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会照做，但作为医生，该说的话是要说的，至于身边的柳智恩把这番话翻译到什么程度，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柳智恩绝对是他的好伙伴。 所以，他就又把视线转移到了站在金泰妍旁边的李京亚身上。 刚才他带着柳智恩走进病房的时候，这个经纪人正在向金泰妍宣布那一张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金泰妍没有说话，只是礼貌地微鞠躬。 “谢谢林医生，我们会合理安排工作的。” 看金泰妍不回答，李京亚陪着笑脸，往林增羡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说不上来原因，李京亚总觉得金泰妍和裴恩熙的弟弟应该是比之前要熟悉了一点，可是金泰妍这副样子眼下客气礼貌但又缺乏互动，林增羡一脸严肃下医嘱，甚至还有一点“病人不配合治疗”的意思。 “办完手续以后就可以离开了，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vip病区的接待护士。” 翻译完林增羡的这句话，柳智恩已经让开了位置，准备让林增羡先离开。 李京亚也是这么认为的，舌头底下压了几句早就想好的好听话准备这个时候用。 然而，林增羡却做了一个让柳智恩和李京亚都没想到的动作。 “饯别礼，以后少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只杯面，递给了金泰妍。 柳智恩看看林增羡，再看看金泰妍，一时之间忘了翻译。 李京亚看看金泰妍，再看看林增羡，堆在脸上的虚假笑容也没有维持住。 “谢谢。” 金泰妍轻轻叹了口气，大大方方接过杯面，笑得有一点了然。 尽管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但是，她觉得自己能够明白这个看似前后矛盾的举动，林医生的好意。 “林医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之前一直都是李京亚主动开口，现在换成了金泰妍。 她低头看了一眼杯面，然后走到了林增羡面前。 这个人超过180厘米的个子，让她在近距离对视的时候有些辛苦。 “我想和你签订个人医生业务，希望以后能由你负责我的健康状况。” 蓦的，病房里陷入了安静。 这件事本身是挺平常的，林增羡完全有这个能力，金泰妍也付得起费用。 只不过，突然邀请一个初来语言还不通的外籍医生做自己的个人医生，这倒不多见。 “我目前没有开展这类工作的想法，不好意思。” 林增羡短暂思考了一下，明白给出了答案。 听到林增羡的话，柳智恩瞳孔微扩，视线在林增羡脸上略作停留。 “再见，希望你以后一直保持健康。” 带着柳智恩离开病房，林增羡边走边活动肩膀，最近的睡眠质量不怎么好，让他明显疲惫了一些。 “前辈怎么不答应？这笔收入还是不错的，而且也不会有多辛苦。”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柳智恩歪着脑袋看向林增羡，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不是收入的问题，我是不想和娱乐圈的人靠得近。” 没有隐瞒的意思，林增羡看了一眼好奇的柳智恩，挑了挑眉毛。 “那个圈子太浑浊，我佩服能在那个圈子里成为顶流的人，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吃了许多苦，击败了强大的对手，才有最后的成功，这样的人大多是值得尊敬的。” 走到电梯前，伸手按下呼叫键，林增羡咬了咬嘴唇，边思索边说，不像是一早就有答案来应付的样子。 “但是，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没有谁是心思少的，对自己十足狠得下心，对别人算计得足够多、足够精明，才能在那个乱糟糟的地方达成目的，我知道这是生存法则，可是我不喜欢和这一类人有过多接触，不管我有没有能应付这类人的脑子。” 电梯门打开，林增羡抬起脚，迈开步子。 “前辈，那智敏呢？那孩子是想做练习生的，万一以后出道了……” 电梯门快到了关闭的时候，林增羡站在原地。 “对我来说，智敏就像是家里的妹妹，她想好了以后要去当明星，那就支持她吧，我相信她的品行，要是谁敢欺负她，那我就把谁的手打断。” 摆摆手，林增羡走进电梯，伸手按住电梯门。 “前辈，你这是双重标准。” 摇了摇头，柳智恩走进电梯，语气上扬着，多一半的开心，少一半的无奈。 “外人怎么能够和家人朋友相比呢？” 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林增羡按下了楼层键。 “人是感情动物，我和刚才那个艺人又没有任何交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而且我不缺那一份个人医生的收入，所以没必要答应她。” …… “阿嚏！” 揉揉鼻子，看了一圈已经收拾好的病房，金泰妍背上背包，打开了房门。 “泰妍，你刚才怎么想的？邀请那个外国人做你的个人医生。” 憋了半天没问，李京亚拿着办好的手续迎上了金泰妍。 “那个人是恩熙unnie的弟弟，圣京紧急手术那件事证明了他的医术很好，而且这一周住院，我能看出来他对待患者很有责任感，为人也挺热心的，所以就邀请他了，至于语言这种问题……他总是要学会这里的语言的。” 口罩遮住了金泰妍的表情，李京亚只能看到她的双眼。 一副很平常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很看重这件事。 “好吧，那你打算去哪？送你回宿舍吗？” 把金泰妍的背包从她肩膀上取下来，换成自己背上，李京亚拿出车钥匙，套在指尖上转了转。 “嗯……不了，明天第一个行程不是在圣水洞那里吗？” 金泰妍眼神示意李京亚，后者肯定地点点头。 “那现在就去圣水洞吧，我在那里有一套公寓的。” 第二十二章 晚上好，KTY “嗯，就是你们听说的那样，都是真的。” 走出电梯，金泰妍举着手机在耳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了不知道房门密码的李京亚。 这里是她在圣水洞买的一套公寓，当初购入的时候还不算非常贵，但现在已经涨了不少价了。 “我没事，和他分手早就是可以预见的，这半年里已经冷却了很久，只不过现在才做了结尾。” 睫毛微微颤动，她敛了敛眼底里浮动的情绪，目光随意流转，在邻居的门上停了下来。 自从她购入这套公寓到现在，邻居一直都是无人购买的空房，现在却换了一个新房门，显然是已经卖出去，有人居住了。 这个住宅区的安保做得很好，保密性不错，价位也高，不会有闲杂人出现。 所以，她也只是看了这一眼，就不再放在心上。 毕竟她也不会在这里常住。 “不知道，住院一周耽误了时间，最近的行程都很满，看情况回宿舍住吧，至少这几天都会住在圣水洞，早上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房门被打开，金泰妍跟着李京亚走进去，顺手带上门，把手提包扔在玄关，发出了空旷的闷声回响。 尽管家具器物齐全，装潢也花了不少钱，但自从买入这套房子以后，她在这里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是购买了长期的家政服务，定期清扫打理。 “我真的没事，快30岁的人了，又不是以前那时候。” 出院以后就先返回了公司，参加自己的solo专辑会议，一直忙到现在才返回住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金泰妍此时已经觉得很疲惫了，但是为了安慰手机对面的黄美英，她强打精神，奋力拉起了上扬的语气。 “放心吧，你再这样操心，小心长皱纹，会让我们提前十年进入姨母时代的。” 拿出鞋柜里存放的唯一一双拖鞋换上，金泰妍接过李京亚递来的背包，刚出玄关就随手扔在了地上。 “好了，我要先找点东西吃了……嗯，byebye.” 收下大亲友絮絮叨叨的关心，金泰妍等对面先挂断通讯，然后对准客厅沙发做出一个扬手的动作，稍作迟疑后，又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算了，扔歪了就得买新手机了。 “泰妍，那你休息吧，明天早上四点半，我来接你。” 站在玄关里，把钥匙递给金泰妍，李京亚也拖着一身疲惫，转身开门。 “Oppa辛苦了。” 笑着招招手，金泰妍目送经纪人离开，关上门。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肩膀的线条、眉眼间的神采，就像那扇门一样，上了锁。 踢踏着拖鞋，金泰妍略显驼背地走到沙发前，身子一歪。 客厅里，两只拖鞋飞起，在空中胡乱旋转了一圈，然后懒洋洋地掉了下去。 躺在宽敞的沙发上，金泰妍抬起胳膊，小臂搭载额头上，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如果不是还睁着眼睛，那就和睡着没什么区别了。 在经历了去年几乎一整年的乱糟糟以后，今年她的组合已经完成了这一次的回归。 和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男朋友分手了，自己的solo出道近在眼前，组合后续还有回归…… “啧……” 金泰妍蹙了蹙眉，有些烦躁地攥了攥手指。 除了这些事情以外，还有一件事，是让她十分操心的。 她的亲妹妹，要当练习生了。 自己经历过，才知道这里面有多残酷，才不想让妹妹也跳进这个坑里。 金泰妍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劝一劝妹妹。 否则，自己只需要给公司说一说，妹妹不但能走后门进公司，还能直接进入最近几年才建立起来新练习生系统“Rookies”。 有的时候，正因为是亲人之间，某些话才更不好说。 上一次，她已经把话说得很严肃了。 现在还能再怎么说？ 难道真的要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吗？ “唉，都是烦心事。” 翻身坐起，金泰妍环视四周，拍了怕脸颊，不抱希望地起身光着脚走向了开放式厨房。 姐姐不好当啊，尤其是这些年忙于自己的工作，很少陪伴家人的姐姐。 她打开冰箱门，空气里的氛围短暂地尴尬了片刻。 里面空空如也，别说能吃的一片菜叶子了，就连能喝的瓶装水都没有，把她“不想出门”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掐灭。 动作粗暴地挠了挠头，金泰妍长长地叹了口气，踢了一脚冰箱门，身形颓然地走向了玄关。、 此时，已经入夜了，金泰妍别说晚饭了，午饭也没有吃。 [Nuna，拜托请回复我的信息吧。] 刚把门打开，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金起范发来的新消息。 回复？ 这孩子之前发信息了？ 走进走廊，金泰妍闷着头看手机，用脚把门勾上，却发现这样门关不住锁以后，干脆就蹬了一脚。 砰！ 嗯，声音不错，门锁上了。 [Nuna，泰民也可以solo了！预计是明年的上半年。] [Nuna，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请回复我吧。] [Nuna，你不会还没看到吧？] [Nuna啊！拜托！] 边走边看手机屏幕上的未读消息，金泰妍嘴唇微张，拽着懒惰的眼皮眨巴眨巴眼睛。 好吧，之前真的没注意到有新消息。 泰民要solo了？ 好事情啊。 怎么办呢，送什么礼物呢？ 嗯…… 啊，算了算了，吃一顿好了。 先这么定，吃一顿，送什么礼物慢慢想。 [恭喜泰民尼啊，等跑完最近这段时间的行程，nuna我请客，我们吃一顿大餐吧？] 站在电梯前，金泰妍按下发送键，抬起头以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没有按键呼叫电梯。 “好想放长假啊，但是也好想solo；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歌，可以买新跑车，可以抽新扭蛋，但是会好累……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呢？小按钮。” 看着墙上的电梯呼叫按钮，金泰妍歪着脑袋，嘟噜着嘴巴，鼓着脸颊，把手机抵在下巴上，一个人自言自语。 “啊！” 片刻之后，金泰妍瞳孔剧烈震动，以“不愧是队内第一主唱”的程度突然尖叫一声，立刻缩着身子向一边闪开。 因为，她看到了一只手从视野外进入，指尖按在了“小按钮”上。 “林林……嗯，林医生？” 金泰妍转身，向后趔着身子，等看清什么人以后，再用力咽了咽喉咙，才算把这句话说完整。 一半惊吓，一半尴尬。 “嗯。” 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脚边蹲着一只德牧犬，林增羡这个心胸外科的主刀医师用一种看神经外科患者的眼神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晚上好，KTY.” 第二十三章 我能摸一下它吗 “请问，这个……” 站在店员面前，林增羡看着手上的纸条，说着磕磕巴巴的本地话，努力在脑海里搜刮词汇，还是没能抓住什么。 “您需要什么呢？” 公寓附近的商店里，店员很有耐心地等着林增羡，视线却时不时扫过林增羡的身后。 那个正在货架上选东西，往手推车里放的矮个子女人，怎么感觉有一点……熟悉？ “就是……” 林增羡蹙了蹙眉，伸手在额头上扶了扶。 他只是想买一款火花常吃的狗粮，奈何这个店员是中文听不懂，英文也听不懂。 按理来说，再怎么听不懂，狗粮的品牌有英文名字用作出口，这个店员都不应该不知道。 可是在这个能把Red Velvet叫成“莱德贝贝”的地方，他实在是对这些人的口语能力不抱希望。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已经在这个商店里完整转了一圈，金泰妍拍了拍林增羡的肩膀，抬起胳膊晃了晃手上的盒子。 “Oh，yes.” 转过身，林增羡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伸手接过盒子，然后映入眼中的是金泰妍歪着脑袋，耸了耸肩。 这个如果力度拿捏不好就会显得有一点粗豪的动作，金泰妍做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 与几乎天天见面的柳智恩那副女人味十足的样子不同，眼前这个矮个子让林增羡联想不到她在舞台上的样子。 就像是和他一起打网球的西奥，嘴上说着要把你打得趴下喊爸爸，其实会观察你的状态，如果发现你工作的疲惫没有缓过劲，就悄悄放放水，然后给你准备好饮料和香蕉。 金泰妍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有一些男孩子气，一面直爽，一面细心。 林增羡没想到自己的邻居会是自己负责治疗过的患者，能在走廊里遇见也纯属意料之外。 所以，他压根没问过金泰妍要去哪里。 只不过，出了公寓楼以后，两个人都在往这个商店走，也就变相是一起来买东西了。 “那走吧，结账了。” 金泰妍伸手从额前五指分岔向脑后梳着理了一下头发，轻轻甩了甩头，单手推着手推车，经过林增羡身边的时候，不显眼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尽管没化妆又戴着口罩，但是这个店员看向金泰妍的眼神里有观察的意味，她已经感觉到了。 “谢谢您。” 几乎是同时的，林增羡的视线余光飞快划过店员，说着谢谢，抬脚走在店员和金泰妍中间，隔开了店员的视线。 而等从店员身边走过去以后，林增羡又刻意落后半步，走在金泰妍侧后方，用自己的身形半遮住这个矮个子。 “被发现？” 压低了声音的厚嗓突然出现在金泰妍的听觉里，不下力气地打磨了一下。 “可能咯。” 这种情况见得多了，金泰妍倒是没有刻意掩饰自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林增羡。 发觉自己半个身影都被遮住，金泰妍的目光稍滞，随后又很快转回到了正前方。 口罩下，她笑了笑，唇角的线条并不完全柔和。 不是把线条勾起来而显得温软，而是把线条顶起来而隐隐带着力度。 这个女人此刻的笑里有两三分痞气。 住院一周，每天都会被林增羡念叨：不要熬夜，不要关灯玩手机，不要吃太多零食，不要一整天就只喝那么少的水，不要总是把窗帘关上，不要总是窝在床上，不要随时都在看电视，不要吃饭挑剔蔬菜…… 金泰妍已经记不清住院的时候“林医生”不让她做多少事了。 真的很烦。 但是，真的很负责任。 所以，金泰妍表面上还是那副客气认生的样子，其实心里既感谢“林医生”，又对“林增羡”窝着火。 “杯面”事件只是她住院那段时间里的一个小插曲。 一个她之后想起来，会觉得“林增羡这个人在生活里应该蛮有趣的”的插曲。 越接近三十代，越觉得过去拼命工作实在是太伤身体了，她是真的很想让“林医生”成为负责她健康状况的个人医生，并不完全因为“林医生”是裴恩熙的弟弟。 看病的医生每个医院里都有，肯为患者这么耐心唠叨的却不多。 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她知道“林医生”是自己的邻居时，才会愿意放下一些防备，试着用一种寻常的、放松的态度对待这个与娱乐圈毫无瓜葛的外国人，帮忙在商店里找东西。 真诚是相互的，她看到了林增羡对其他患者的真诚，对同事的真诚，以及对她的真诚。 她也会有自己的真诚。 另外就是，林增羡养的狗，真的好乖啊…… “汪！” 各自结账，和林增羡一起走出商店，金泰妍就看到那只德牧犬从不远处的树下跑了过来。 “火花，我们去走一走，然后回家吃饭了。” 蹲下身，摸摸火花的脑袋，林增羡灿笑着拎着纸袋在火花眼前晃了晃。 “呜汪！” 火花蹭了蹭林增羡的手心，抬起前爪抱了一下他的手臂，又围着他蹦跳了几下。 能看出来这只德牧犬很开心。 “我能摸一下它吗？” 林增羡抬起头，看到了连说带比划的金泰妍，以及她羡慕的眼神。 这个人已经摘下了口罩，嘴唇微张，缩着胳膊、半曲着手指，指向火花。 隐隐约约的浅笑里能让人读出跃跃欲试的意思。 “能，但是，你的运气。” 向火花努了努下巴，林增羡站起身，抱着胳膊站到了旁边。 运气？ 金泰妍一时没明白林增羡为什么这么说，“准许”带来的小小喜悦让她越过了思考，双手合十轻轻磨蹭了几下，指尖又在手心里攥了攥、捏了捏，然后小步走到火花面前，慢慢俯下身。 她伸出去的手臂时不时停顿一下，极力亲近的笑容里还有着下意识睁大的眼睛。 金泰妍在试探这个叫作火花的德牧犬能不能让她摸一摸头顶。 火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陌生人。 金泰妍感觉自己的笑容已经在微微发颤了。 手心已经慢慢接近了。 火花还是没有动。 拜托给一个面子，让我摸一下啊！ “哦？泰妍？”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平衡。 第二十四章 送给林医生三张门票 “那我们就先走了，林医生。” 和身边的人一起挥挥手，金泰妍带着没有摸到火花脑袋的遗憾，慢吞吞地走开了。 “怎么这么没精神？Oppa请你吃拌饭吧。” 刚刚做完汗蒸，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的朴正洙指着不到三百米的一处拌饭店，兴致满满。 “Oppa，我明天还要录节目的。” 眯眼看着身边这个艺名是“利特”的同公司前辈，金泰妍有气无力地撇了撇嘴。 刚才差一点就摸到那只德牧犬了，朴正洙的突然出现让它警觉地拉开了距离。 “哎，吃一点不会有事的，明天肯定看不出来。” 大大方方地拍拍金泰妍的肩膀，朴正洙愈发觉得这个后辈妹妹瘦得实在是太单薄了，这样下去体力会跟不上行程的消耗，一定要哄着吃一点。 练习生时期，他们就知道如何不让管理老师发现自己多吃了东西，现在出道这么多年以后，这种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朴正洙相信金泰妍能处理好。 “Oppa，你认识林医生？” 把拎着的纸袋递到朴正洙伸过来的手上，金泰妍活动了一下肩膀，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病治好了，就是舒服。 刚才朴正洙出现的时候，明显是和林增羡认识的，两个人还连说带比划地交流了几句。 “认识，oppa前几天觉得不舒服，去律格医院做检查，正好就是林医生的门诊。” 不着痕迹地侧眼看了一下金泰妍，朴正洙把纸袋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拉着金泰妍让她走在靠近路里面的一侧。 之所以刚才那么快就把金泰妍带走，就是为了防止金泰妍被拍到和一个普通人一起出行。 至于他和金泰妍被拍到的麻烦…… 自家公司除了新女团以外的任何一个女艺人，被拍到和他一起出行，都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这可太好解释了。 不管怎么说都能很容易变成家长带小孩或者哥哥带妹妹出门。 “不舒服？Oppa你感觉有什么不好？” 收起脸上的疲惫，金泰妍原本松垮的肩膀线条绷了起来。 因为SJ组合当年出过那次严重的车祸，他们就对身体状况变得更关注了许多。 能到了让这位哥哥觉得需要去医院的程度，金泰妍下意识地就心里提起了劲，说话都比刚才有了力气。 “就是最近偶尔感觉会心慌，没事的，林医生已经诊断了，没有大问题。” 想到做完诊断以后，林增羡那副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嘱咐，等着身边的护士翻译的样子，朴正洙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虽然很年轻，又是外国人，但是能感觉到是相当负责的医生，很细心，最让我感动的是，护士说希望我能定期来检查复诊，林医生说他理解我作为艺人的辛苦，可以配合我的时间来调整复诊时间。” 主动提出让朴正洙自己选定去医院的时间，林增羡对应调整时间，专门给朴正洙做复诊。 这让这位出道这么多年，吃了许多旁人未必能承受的苦，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类伤病的大龄艺人，很难不记住。 “什么？” 林增羡说没问题，那朴正洙就不会有问题，金泰妍对这一点是相信的，也因为放松了下来，肩膀的线条慢慢恢复到松垮的状态。 但是，她转念一想…… 那个林增羡主动提出配合朴正洙的时间？ 怎么会有医生主动提出给艺人开后门的？ 那个人是这么会变通的医生吗？ 听说了朴正洙的“待遇”，再想一想自己住院时的“待遇”…… 于是，她的肩膀线条就又绷了起来。 “我当时说非常感谢林医生，我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很少，感谢医生专门腾出时间帮助我。” 好奇金泰妍为什么又好像是提着劲的样子，朴正洙把自己当时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不是，我是说林医生。” 轻轻拍了一下朴正洙的胳膊，知道这位哥哥没事而放下心的金泰妍，语气又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林医生告诉我，他还有一个艺人患者，非常辛苦，他能理解，叮嘱了那个人许多注意事项，不允许那个患者做很多事，希望那个患者以后能一直保持健康，所以希望我也能不要觉得他太烦，把他说的叮嘱都做到，保持健康。” 这番话钻进耳朵里，金泰妍张了张嘴唇，眼睛忽闪了几下，安静地没有说话。 “我当时觉得很感动，但是又没有什么能做的，就送了两张S.M Town Showcase的门票给林医生。” 想到了自己即将要主持在自家公司剧场举办的showcase，朴正洙抬手轻轻挠了挠下巴。 现在的孩子们条件越来越好，自己当年出道吃的那份苦，后辈们已经大多无法体会了。 “showcase？谁的？” 心里打了一百张保票，金泰妍无奈地笑了笑，觉得朴正洙肯定被礼貌地退回了门票。 林医生怎么看都不像是对idol的舞台有兴趣的样子。 “你们的，少女时代不是这周五有演出吗？可是，林医生没有收下。” 对嘛，这就对了，林医生怎么可能…… “然后，他问我有没有莱德贝贝的门票，正好我给那场showcase做主持，公司分给我的票多一点，就给林医生送了三张。” what？ 金泰妍不怎么看得清的眉毛逐渐拧巴，嘴巴微张，下颚前顶，就像老大爷在表示无法理解一样。 “莱德贝贝？” …… “对，是Red Velvet，那就麻烦您了。” Red Velvet组合的保姆车，坐在主驾驶位上的林炫均摘下蓝牙耳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作为S.M公司的经纪人，他一开始是带EXO的，后来被公司调去加入了少女时代的经纪人团队。 现在新女团出道快满一年，公司打算让他在逐步脱手少女时代的业务以后，正式出任新女团的主经纪人。 虽然比以前要更辛苦，但是能做主经纪人，自然是好事。 而且，随着金艺琳加入以后，这个新女团很快就拿出了冲进一线女团的架势，让辛苦的林炫均心里更是干劲满满。 路口的交通灯已经开始变换颜色，示意等待，林炫均扒着方向盘看了看左右，小心地老远就开始减速。 这让坐在后座的新女团队长裴珠泫，不由得抻着脖子向前面看了看。 “Oppa，怎么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怎么林炫均最近驾车都好像慢了许多，或者说是变得格外注意。 “没事，现在已经下班了，不用赶时间，驾车慢一点自然是最好的，前一段时间金泰妍的助理就被卷进了一起交通事故里，太可怕了，啧啧。” 想到从李京亚那里听说的事情，林炫均忍不住咂了咂舌。 “泰妍前辈的助理？现在康复了吗？” 看到车已经停下，从手边的袋子里取出一瓶水递向主驾驶位，裴珠泫的瞳孔微微张大，睫毛挑着车窗外城市夜景映入的光彩，让她最近玩命跑行程而疲惫不堪的眸子变得生动了许多。 “嗯，康复了，多亏出事当天遇到了一位厉害的医生。” 第二十五章 应该是多亏了前辈 “火花，你觉得我要用多久时间能把这个全都学会？” 坐在客厅地毯上，林增羡一手拍了拍桌上的语言书，另一手搂着火花的脖子，挠了挠它的下巴。 火花低头拱了一下书页，又蹭了蹭林增羡的手。 “休息一会嘛，我刚才陪你跑步可是很累的。” 揉了揉火花的脸，林增羡抓起放在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手按了一个频道，是音乐节目，音响里立刻放出了之前一段时间很有热度的歌曲《Ice Cream Cake》。 林增羡不常看电视，以前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家里的电视基本上都让给了羽生爱理，他很少去抓遥控器。 现在，没人霸占电视了，他以往说“下班回家”的“家”也变成了“住处”。 摇了摇头，把久远得已经蒙了灰的记忆抖落，林增羡抄起沙发上的手机，随手划了划。 “这么热闹吗？” 打开“Line”，看着未读消息一大把的心胸外科聊天群，林增羡抖了抖眉毛。 科室暂时还没有科长，两位主刀医师中林增羡是极年轻的，其他的住院医年龄整体不算大，护士们也都年轻，另一位主刀医师崔教授年纪大，压根就不用“Line”，所以聊天群一到了下班时间就常常变得十分热闹。 [智勋，你不是说没买到票吗？怎么又有票了？] 这一条消息上面是金智勋发的照片，内容是三张S.M Town Showcase的门票。 [林老师送给我的，嘿嘿，嘿嘿，嘿嘿……] 这是金智勋。 [林老师？林老师喜欢莱德贝贝吗？] 这是崔教授手下的住院医。 [看不出来啊，我猜林老师一定喜欢Irene。] 接待护士也加入了话题。 [我猜也是，门面对门面。] 话题逐渐离谱。 [门面？林老师又不是idol，门面什么。] 这是跃跃欲试的南佳恩。 [咱们律格医院的门面啊，这脸就应该上电视。] 金智勋也胡闹了起来。 抬手轻轻挠了挠额头，林增羡想把手机放下，最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 虽然没看懂全部，但只看关键词也知道是在胡闹。 [金智勋。] 本地话说都说不好，他也只能发个名字出去了。 聊天群里突然安静。 [前辈请休息吧，金智勋就交给我了。] 一直没有出现的头像亮起，是柳智恩发出了一行中文。 科室所有人都知道，在某些时候，柳智恩说的话就约等于林增羡说的话。 如果不是林增羡地位足够高，柳智恩人缘足够好，只怕早就在医院里传起来绯闻了。 [谢谢。] 放下手机，林增羡感觉腿边一松，抬眼看去，原来是火花跑开了，正站在门口，是戒备的样子。 有人要来了？ 笃笃笃…… 敲门声，没有按门铃。 笃笃笃…… …… 笃笃笃…… “请进。” 放下手上的圆珠笔，柳智敏起身离开座椅，走向卧室门口。 “还在学习吗？喝一杯牛奶。” 拿着一杯牛奶，柳智恩推开门，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上一次在江边，林增羡给妹妹说了什么，柳智恩最近觉得妹妹越来越愿意和她交流，很多事都会和她交换看法，这让柳智恩心里很高兴，也下意识地更多在妹妹的视角上考虑一些事情，在妹妹和父母中间搭好桥。 比如，妹妹打算去做练习生的事。 “谢谢unnie，那我就休息一杯牛奶的时间。” 接过牛奶，柳智敏没有坐回到座椅上，而是拉着姐姐坐到了床边。 虽然以前柳智恩也会在她学习的时候给她送牛奶，但今天她感觉柳智恩应该是有话想和她谈一谈。 “快毕业了，最近很辛苦吧？准备毕业考试。” 看着妹妹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柳智恩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顺着她的长发一次一次地拂下去。 “其实还好，平时学的东西都理解，现在复习不会觉得很难。” 尽管很少为考试成绩真的忐忑过，但柳智敏每一次考试都是尽全力，其他同学在考前下多大功夫，柳智敏都只会下更大的功夫，不允许自己放松。 “Unnie，你有话要和我说，对吧？” 以前或许会安静等着，让家人自己决定开不开口，但是自从和林增羡交流过那次以后，她就变了方式。 既然看出来家人有话要说，那就主动提出来，让家人少一点犹豫和负担感。 “智敏啊，你想好了吗？你还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和阿爸、偶妈说起你的事，只是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参加面试。” 眼看就要初中毕业，如果柳智敏想成为练习生，那么接下来的暑假就正合适作为开端，这样也能直接把高中目标定为艺术高中。 艺术高中是练习生们的普遍选择。 “我打算等高中一年级再参加练习生面试。” 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柳智敏抿了抿嘴唇，握住了柳智恩的手。 自己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告诉家人们吧，省得他们天天操心。 “高中？这样也好，你可以体验一下普通高中的生活。” 虽然到时候这样会存在一些转学的事情要额外处理，但既然妹妹决定了，柳智恩自然会支持。 “不是，我不会转到艺术高中的，unnie你放心，我会认真地完成高中学业，也会认真地去练习。” 握紧姐姐的手，柳智敏直视柳智恩的双眼，神采奕奕，不可动摇。 柳智恩陷入了沉默。 她从来不怀疑妹妹做成一件事的决心和勇气，但还是没有想到，在练习和学业发生冲突的时候，妹妹选择了“两全”的路，也是最辛苦的路。 [既然你觉得她已经长大了，那就试着去相信她，相信她有能力做出成熟的决定，相信她能做到自己说的话。] “想好了吗？” 林增羡曾经和她在私下里说过的话，此刻在脑海里蓦然浮起，回握住妹妹的手，柳智恩决定不再问缘由了，相信就好。 “嗯，想好了。” 短暂的对视之后，姐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妹妹决定松开大人的手，要自己学着走，也要让姐姐放心； 姐姐决定放开妹妹的手，看着她自己走，也要给妹妹鼓励。 嗡嗡…… 柳智恩的口袋里，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了一下。 [前辈！请务必帮我在林老师面前说一说好话，我可以把一张门票送给您！这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最宝贵的东西了。] 金智勋的私聊消息。 门票？showcase？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柳智恩看了看已经做好了练习生计划的妹妹，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抬手抓了抓脖子。 [行，那我就收下了。] 发送。 “智敏，unnie送你一张剧场门票，周末的时候去看看Red Velvet的showcase吧？” 那就让妹妹跟着金智勋一起去看看吧，大公司的剧场演出还是可以的，反正妹妹以后的目标也是这一行。 “门票？Unnie你怎么会有时间去买这种东西？” 柳智敏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姐姐这样有些突然。 “不是我，这件事多亏了金智勋……啊不对，应该是多亏了前辈。” …… “阿嚏！” 圣水洞的一处公寓楼里，林增羡站在自家门口，打了一个喷嚏。 在他的面前，是那个叫作金泰妍的女人，手上拎着一袋烤米肠，正在用一种略显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第二十六章 把圆珠笔给我 “你还真是喜欢莱德贝贝呢。” 站在林增羡家门口，金泰妍听到室内隐约传出的《Ice Cream Cake》歌曲声，眼皮微微坠着一点，嗡声嗡气地说着话，把手上的纸袋递给林增羡。 与她本人只是把这里当作投资房产不同，朴正洙是经常住在这里的，只不过不在同一栋楼上。 知道林增羡就住在金泰妍房子隔壁以后，那位哥哥就提议再买一份烤米肠，让金泰妍顺带送过去。 和一个主刀级别的医生邻居搞好关系，这事怎么看怎么好。 “谢谢……你说什么？” 大大方方接过纸袋，林增羡没有推让。 以前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他就和邻居们相处得不错，周末的时候他和羽生爱理会收到邀请去邻居参加家庭聚餐，羽生爱理也会回请下厨招待邻居一家。 所以，邻居专门送来的一份烤米肠，林增羡自然而然就收下了。 “你，是Irene的粉丝吧？” 最近因为出任音乐银行MC收到好评的缘故，裴珠泫吸引了不少新粉丝，所以金泰妍理所当然地认为，语言存在问题的林增羡是被新女团的门面担当所吸引，她抓了抓头发，倍感无语地撇了撇嘴。 组合出道都八年了，在这个自己想邀请为个人医生的人面前，居然比不过刚出道两年的小女生？ 不过，也不小吧？和徐贤是同岁。 啧，这么一想就更觉得无语了。 “啊？什么？” 林增羡挑着一侧的眉毛，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金泰妍，没明白这个人突然说什么胡话。 Irene？ 希腊神话里的和平女神？ “那个，可以让我摸摸它吗？” 默认林增羡是被戳破心事以后开始装聋作哑，金泰妍无声叹了口气，把视线再一次挪到了蹲在林增羡脚边的火花身上。 虽然她养的那只叫作“金泽”的狗是小型犬，但不妨碍她喜欢眼前这只大型的德牧犬。 看起来又威风又精神，气势很足，还非常听话。 能理解邻居对自己的宠物感兴趣，林增羡略作沉吟，侧身让开了门口。 “那，请进吧。” 在门口堵了有好几分钟了，按照他和羽生爱理以前在斯德哥尔摩的习惯，这种时候都会请邻居在家里坐一坐，喝杯茶、吃块点心什么的，但是林增羡现在还不知道这符不符合这里人的习俗，希望不要闹笑话就好了。 下意识的，金泰妍往后退了半步，在瞳孔微张的一瞬间，堪堪刹住了脚。 “好，打扰了。” 肩膀的线条一松，金泰妍扬起礼貌的笑容，迈过了门槛。 而在金泰妍迈过门槛的时候，林增羡带着火花同时后退，把整个门口的空间都让给了金泰妍。 要么不关门，要么关门，让邻居自己决定。 也就是因为“林医生”的后退，金泰妍伸手握住门把轻轻捏了捏，最后把门扣上了。 “火花，去让这个姐姐摸摸你的头。” 取出一双新拖鞋放在金泰妍脚边，林增羡转身走进客厅，把更大的空间让给金泰妍，然后指了指她，再向火花摆了摆手。 和之前在楼下不同，金泰妍表达出的信任让林增羡决定，不让这个人碰运气了，火花愿不愿意被这个人摸摸头，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汪！” 刚走出玄关，金泰妍就看见火花跑到了自己身前蹲下，吐着舌头，仰头看着她。 “噗”的一下，金泰妍笑出了声。 完全不是场面化或者职业化的那种笑，就只是因为林医生的德牧犬格外听话，发自内心地没控制住轻飘飘的情绪。 好听话的宠物，怎么教的？ 如愿以偿，金泰妍俯身，摸了摸火花的脑袋。 火花蹭了蹭她的手心，因为林增羡发话的缘故，一点都不认生。 “林……” 抬起头，金泰妍想问问林增羡是怎么教的，却在第一个音刚出口的那一下，把后面所有的字都咬住了。 无主灯吊顶的客厅里漾着柔和的光，林增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翻着一本书，一支圆珠笔在他的指间游刃有余地转着，柔软的圆领居家衬衣像是一块绸子，随着林增羡抬手的动作而滑落袖口，着手的杯子里盈着茶香，也盈着夜晚的闲适时光。 金泰妍的睫毛晃了晃，原本笑而上扬的眉眼，慢慢缓落。 因为鼻炎造成的呼吸粗沉，似乎也随之趋于舒和。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眼前的画面感染，慢慢平静了下来。 平静得仿佛不属于这座重彩渲染的城市。 火花离开了她的身前，踱着步子重新走进她的视野，走近林增羡，卧在腿边。 “kim，你，喝茶？” 摸摸火花，林增羡又翻了一页书，看着书页，随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在医院里和这个不怎么听话的患者已经“针锋相对”了一周，林增羡懒得像招呼其他客人那样对她假模假式的礼数周到，也不希望自己多做些什么而激起这个人下意识的戒备心，就干脆怎么放松怎么来了。 虽然接触时间不算长，但林增羡确信这个患者有一颗敏感的内心，以及要强的外在。 “谢谢。” 林增羡越表现得无所谓，金泰妍也就觉得越放松，不用再提着劲、绷着全身的线条去和别人看似得体地打交道。 走到沙发旁边，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她坐在林增羡侧后方，接过了这个外国人递来的茶杯。 初喝一口，除了略苦，貌似没什么味道； 再喝一口，好像还是那样； 放下茶杯，金泰妍抿了抿嘴唇，舌尖上却开始觉得回甘。 “你在看什么书？” 低头看了一眼卧在她和林增羡之间的火花，金泰妍目光微微闪烁，越过了林增羡的手指，落在了那本厚实的书上。 “语言，教材。” 林增羡把书扣上，亮出封面，用指节轻轻敲了敲。 是延世大学最新出版的本地语言教材。 虽然属于经典本地语言教材，但是对于自学的初学者来说，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蹭蹭…… 感觉脚边有点动静，金泰妍又低头看向火花。 蹭蹭…… 金泰妍看到火花正转头看着她，小眼神挺无辜的，还有一只脚掌轻轻扒拉在她的拖鞋上。 微微一怔，金泰妍的眸子里眼珠慢慢转了半圈。 “林医生，是不是有些内容看不懂？” 看到林增羡盯着书而愁眉苦脸的侧颜，金泰妍心里一阵好笑，唇角缓缓抬起，俯身摸了摸火花的头顶。 “嗯。” 继续读着刚才的书页，林增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把圆珠笔给我。” 金泰妍从沙发上溜下去，挨着火花，也坐到了地毯上。 “呜……” 火花夹在两个人中间，轻轻叫了一声； 扒拉着金泰妍的拖鞋，把脑袋枕在了林增羡的腿上； 慢慢的，似乎是睡着了。 第二十七章 早上好 轰…… 巨大的、嘈杂的声音。 嘟……嘟……嘟…… 急促的警报。 被过度奔跑的乏力感侵袭着，可是林增羡不敢轻易喘息。 “林。” 熟悉的声音。 “老师！” 奋力跑进一片晦暗、撕裂的色彩里，林增羡看到了米凯尔教授。 教授的身形颓顿，整条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正在缓缓倒下。 “西奥！维蕾塔！” 在更加撕裂的颜色深处，林增羡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 西奥用力握紧双拳，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维蕾塔脸上淌着泪，死死咬住嘴唇，似乎随时都会忍不住哭出声。 “爱理！” 走到色彩撕裂的原点，林增羡看到了躺在担架上，闭着双眼，半个身子都是血的羽生爱理。 突然，手心里一阵撕扯一般的疼痛。 痛感之后，林增羡感觉到了冰冷的质感。 仿佛是从肉里长出来的，林增羡握住了一把陌生的手术刀。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跳动着，试图逼迫他迅速抽干身边的空气。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林增羡的瞳孔剧烈晃动。 他发现自己穿的是校服。 抬头看向羽生爱理，转身看向西奥和维蕾塔，林增羡发现大家都穿着校服。 巨大且纷乱的声音在世界里疯狂跳动着。 林增羡觉得世界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林，只有你了，现在只有你能站在手术台前。” 米凯尔教授的声音，虚弱又低沉。 “林，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做不到，帮不上忙……” 西奥的声音，自责又咬牙切齿。 “林，救她，现在只有你了！” 维蕾塔的声音，临近崩溃又急促。 轰！ 更加震撼的雷声。 哗…… 林增羡感觉到下雨了。 略显粘稠的雨，有着让人战栗的温热。 “笨蛋，别怕，无论什么结果，只要是你，我都欣然接受，来吧。” 雨落下，糅杂着羽生爱理的低语。 手心再次传来疼痛。 是手术刀在灼烧着。 林，只有你了…… 笨蛋，别怕…… 林，对不起…… 笨蛋，别怕…… 林，救她…… 笨蛋，别怕…… 林…… 林。 林！ …… “汪！呜……汪！” 耳边的吵闹愈发清晰，梦境像潮水褪去那样洗沥了记忆的海岸后迅速消失，林增羡喘着粗气睁开双眼，飞快的心跳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要呕吐，急忙抬起手遮在额前。 手心里没有手术刀，也没有疼痛感。 “汪！” 张开嘴巴，火花放开了刚才咬在嘴里的毯子，舔了舔他的手背。 努力平复呼吸，林增羡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勉强发力，从沙发上翻身坐起。 自家的客厅，无主灯吊顶的柔和光亮并没有熄灭。 仿佛夜晚的时光还在继续。 “哈呃……” 嗓子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沉吟，林增羡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脚尖摸索着踩在地面上。 “汪！” 火花把他的拖鞋拱到了脚边。 “谢谢。” 没多少力气地摸了摸火花的脑袋，林增羡稍显踉跄地起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苏打水，开盖就一口气喝下了一小半。 反复几次深呼吸，渐渐缓过劲的林增羡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本以为还是昨天晚上，结果却已经到了第二天，现在是四时二十分。 邻居的语言教学结束以后，他原本是躺在沙发上看看新闻、玩玩手机的，没料到就那样睡着了。 今天没有他的门诊，是可以睡懒觉的。 可现在这副样子，别说睡懒觉了，就是再睡多一会都难以做到。 轻轻拍了拍额头，林增羡双眼无神地挪进了浴室。 既然睡不着，那就洗漱吧，出门走一走。 嗡嗡…… 客厅的桌上，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林老师，您是睡着了吗？太早了吧……刚和您说了两句话，您就直接没有回复了。] 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十分钟以后，还带着浴室里的水气，穿着浴袍的林增羡捞起手机，把这条消息变成了已读。 [嗯，睡着。] 回复过后就随手把手机丢到柔软的沙发上，林增羡转身进了卧室，打开了衣柜。 他到现在都不理解这里的人为什么凌晨三时、四时还照样精力充沛。 见鬼，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 难道是靠光合作用？ 嗡嗡…… [天哪！林老师这是睡醒了？就睡这么短时间吗？那就和我一起去吧，就当作见识一下，您既然来了这里，要是不现场体验一次氛围，就太可惜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对面的金智勋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在医院里的时候，金智勋自然不敢对林增羡这样。 但在私下里，林增羡是出了名的随和，极少摆架子，所以金智勋现在才敢这么和他说话。 [不去。] 换好衣服，林增羡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了几下，然后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在朴正洙那里得到的门票原本就是送给金智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反过来邀请林增羡一起去看showcase，而且还说得跟旅游一样。 笑着摇了摇头，不能理解追星快乐的林增羡走进玄关，伸手搭在了门把上。 临出门前，他转身看向这个因为没有羽生爱理而不能被称为“家”的住处。 客厅里，桌上有一部手机，一本书，一支圆珠笔，两个茶杯，一袋烤米肠。 刚才被忽略掉的这些细节映入眼中，林增羡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时候，那个人今天应该是起很早去工作吧？ 病房里李京亚给金泰妍转述行程安排的场景，被林增羡从记忆里临时读取出来。 他还有时间可以睡觉，却睡不着； 而邻居怕是还睡得着，却没有时间可以用来睡觉了。 咔…… 转动门把，林增羡刚打开门，就一步也没有迈出去，站在了原地。 不知道该说早上好，还是该说晚上好，被经纪人叫醒，刚刚出门的金泰妍正好从门前走过去，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相遇，两个人隔着门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视线从林增羡的脸上扫过去，金泰妍看到了他眼里的血丝和显而易见的疲惫。 是发生什么了？ “林医生？” 金泰妍先开口，打了一个招呼。 “嗯，早上好。” 林增羡走出来，反手把门扣上。 早上好？ 金泰妍的眼珠转了转。 既然林增羡说“早上好”，那就是早上吧，反正已经超过了零时，本就应该是全新的一天。 “早上好。” 映着走廊的灯光，没睡够的她精神饱满地笑了笑。 第二十八章 没什么 “早不装修，晚不装修，非要这个时候装修，真会给别人添麻烦。” 碎碎念着走在心胸外科安静的走廊里，柳智恩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平底鞋走出了大刀剌地的架势，就差冒出点火星来了。 “Unnie，没什么事的，我本来就打算去徐……” 背着书包的柳智敏紧赶慢赶走在姐姐身后，陪着笑脸。 “徐佑丽吗？Unnie从来不禁止你和她打交道，也没觉得她是坏孩子，但是她爱玩也太能玩了，现在是毕业考试前复习，要是让你和她连着在一起住几天，那你还复习不复习了？” 头也不回，打断妹妹的话，柳智恩仗着清晨时候人少，说话也不怎么压低声量。 柳智敏很快就要面对毕业考试，本来是要在家里自习几天备考的，结果楼上的新邻居却开始装修，还拎着小菜、陪着笑脸专门来她家打招呼问好。 柳家父母自然没得说，想说两句的柳智恩这一下也开不了口，只好重新找地方，安排被装修噪音折腾得英语听力都做不了的柳智敏。 今天白天就由柳智恩先临时把妹妹带到律格医院安置。 虽然柳智恩在心胸外科没有办公室，但是林增羡有，而且林增羡今天不坐诊，办公室是空着的，有钥匙的柳智恩打算临时借用一下。 平时柳智恩就可以进林增羡的办公室休息，林增羡要么就在柳智恩来的时候把办公室门大敞着，要么就让柳智恩定好时间来，自己那时候离开办公室。 当然，柳智恩也没有很经常去，前提是不影响林增羡工作和休息。 嗡嗡嗡…… 从口袋里抓出手机，还略在气头上的柳智恩深吸一口气，然后接通了电话。 “前辈？我是智恩。” 声调一如既往的甜美，语气恭敬，柳智恩此刻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生气过。 “智恩啊，你现在到医院了吗？” 是手术科的护士长。 “是，我在医院。” 柳智恩说话不变，只不过蹙了蹙眉。 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在医院，那不得算我迟到吗？ “那你来一下手术科吧，我听说林医生今天不坐诊，现在需要你帮忙，只是一会就好。” 说到底，虽然不是专职，但柳智恩都是手术科的护士，现在借调心胸外科，不代表就不做手术科的工作，护士长的话是必须听的。 前辈使唤后辈，在这个地方本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言，更何况这位前辈与其他人相比，说话已经算客气了。 “好的，前辈，我马上就到。” 结束通话，柳智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翻了翻白眼。 “你自己去吧，就是那间办公室，该注意什么不用我教，你肯定都知道。” 把钥匙递给妹妹，指了指林增羡的办公室，柳智恩又像大刀剌地一样地转身往手术科走。 抿了抿嘴唇，揉了揉陪笑得有点腮帮疼的脸颊，柳智敏忽闪着眼睛，走到林增羡办公室门前。 “那个……打扰了。” 对着门板微鞠躬，柳智敏放入钥匙，慢慢打开了门。 轻手轻脚走进去，又慢慢合上门，柳智敏扫了一眼因为拉着窗帘而视线昏暗的室内，按下了门口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哎？” 抬手捂住了差点发出声音的嘴巴，柳智敏探着脑袋，绕着走向沙发。 高挑修长的身形，裹着一块毯子，蜷缩在沙发上； 眉头微蹙，嘴唇稍稍有一点干裂，额头上一层薄汗； 是睡着的林增羡。 原本打算出门随意走一走，结果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到了律格医院，一开始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白大褂发呆，最后慢慢有了一点困意，林增羡干脆盖上毯子，在沙发上打盹，就这么再次入睡了。 只不过，似乎仍旧睡不安稳。 看清是林增羡以后，柳智敏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退回到门口，抬手按住墙上的开关，把灯关了。 “Unnie不是说林oppa今天不在医院吗？” 重新挪到沙发旁边，柳智敏慢慢蹲下，看着林增羡的眉眼。 睡得这么不安稳，是梦见了什么？ [我比你年龄还小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这十几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也很想身边能有家人像你姐姐说你那样说一说我。] [要珍惜。] 曾经在江边，林增羡说过的话和那时的神情忽然掀开了记忆的一角，柳智敏没由来地觉得心情往下坠了坠。 捏了捏手机，她犹豫了片刻，向林增羡伸出了食指。 指尖轻轻落在林增羡的眉头上，极谨慎地控制住力度，缓缓移动，尝试着想要抚松那些绷紧的线条。 嗡嗡……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柳智敏吓了一跳，猛提一口气，急忙收回食指，脚一歪，坐倒在了地上。 [柚子，我买了好多零食等你来呢，真可惜。] 是徐佑丽的消息。 [你吓死我了！] 没怎么过脑子，柳智敏就把这行字发了出去。 [吓？你做什么呢？你不来，我可伤心了，都已经吃了两包薯片了。] 徐佑丽的回复很快，应该是拿着手机专门在等。 [少吃一点，先看书，这次是毕业考试，你这次要是没考过，我可真的帮不了你。] 扶了扶额头，柳智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夸好友心态好，还是该说她几句心太宽。 [放心，高手总是最后才登场，这次没问题啦！] 大大咧咧的文字跳到手机屏幕上，柳智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抓了抓头发，她打算站起来，好好打字说教说教这个徐佑丽。 “啊……” 从“坐姿”转为“蹲姿”的时候，她看到了林增羡睁开的眼睛。 于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吓了一跳，脚一歪，又坐倒在了地上。 “林哥哥，早上好。” 咽了咽喉咙，柳智敏睁大眼睛，颇有些憨气地抬手挥了挥。 “早上好。”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林增羡翻身坐起，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依然是那个梦。 只不过，就在手术刀开始灼烧的时候，梦境再一次被中断了。 拍在额头上的手忽然停顿，林增羡的指尖摸索着触碰到了眉头上。 那份残留的、柔和的感觉。 “谢谢你。” 初睡醒时的、略哑的男声。 “哎？林哥哥，你说，什么？” 被吓了两跳的、还在手足无措的女声。 话音落下，空气短暂定格了片刻。 “没什么。” 第二十九章 头抬高 “辛苦了。” 鞠躬目送丢下这句话的护士长走开，结束了帮忙半小时的柳智恩一路走到林增羡办公室门口。 虽然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柳智恩总是会操心的。 就像林增羡之前在江边给她说过的那样，无论妹妹多少岁，都比她年龄小。 笃笃笃…… 象征性地抬手敲了敲门，柳智恩没有停顿，直接转动门把。 咔…… “早，智恩。” 听到门响，坐在沙发上的林增羡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了柳智恩蓦然张大的眸子。 而在那双眸子里，原本应该是有些严肃冰冷的办公室，现在却好像是在家里的卧室一样。 白色的窗帘大开，把窗外金色的阳光邀请进来。 迎合着这个灿烂又温热的色彩，柳智恩的睫毛微微颤动，恍惚间感觉空气里跃动着蜂蜜般的假日芬香。 小巧的方桌上，两只茶杯温吞又惬意地冒着热气。 林增羡靠着沙发，米色的针织衫，手上拿着一本初中的英语书，柔软的衣领像是一个怀抱，把此刻悠闲的时光与对学生时代的怀念都拢在心口，复而揉开在满室的辉光里。 与沙发伸手之隔的地方，原本简简单单的办公桌此刻正被课本和练习册拓印出了些许时光回圜的温情斑驳，如同树荫滤开了阳光的影子，每一个触手可及却不再拾起的叶子都叫作“年少”。 边角已经有些泛旧的笔盒懒洋洋地敞开着，每一支笔都在安静地打盹。 唯有那只正在写字的手上，有一个被撸掉了“帽子”的“小倒霉蛋”不能打盹，在留痕的纸张上乖乖听从学生的想法。 而这个学生刚抬起头，偶然显出一点稚气的眸子像是沁了清晨的露，唇角的“俏皮”会让人想到拨动了风铃的风，跑跑跳跳的，轻轻拉住了阳光的衣袖。 “Unnie，你回来了。” 柳智敏笑眯眯地摆摆手，又低下头，重新看着课本。 “头抬高。” 视线落在柳智恩脸上，林增羡向她晃了晃手上的英语书，这句话却在说给视角外的柳智敏听。 没有回答，柳智敏抬起头，向内收着敛了一点下巴，再把目光投向课本。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缘由，柳智恩自然而然地舒缓了全身的线条，平常在工作时习惯绷起的肩膀也跟着落下。 “前辈？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就像回家的时候会顺手关上门那样，柳智恩合上门走进室内，全然忘了林增羡平时在她来的时候都是习惯把门敞开的。 “有一件东西忘在办公室了，就过来拿。” 与平时并无二致的语气和腔调，林增羡翻开一只新茶杯，提起茶壶给柳智恩倒了一杯白茶。 在林增羡和柳智恩都看不到的视角里，柳智敏抿住嘴唇，握着圆珠笔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她知道，林增羡其实并不是因为忘了什么东西才来办公室的。 可是，她不知道林增羡梦到了什么，才会那样睡在这里的沙发上。 因为她觉得，那可能不只是一个梦。 从天而降的手术医生也好，包容晚辈的兄长也好，这些印象都无法与刚才林增羡在睡梦中的那片刻憔悴相重合。 此时的她虽然常常被大人们说“懂事”，却还远不如以后那样懂得许多。 可她仍然笃定地认为，那不是劳累的憔悴。 那种苍白又易碎的感觉，仿佛是一条长着荆棘的藤曼，缠在这个人的身上，慢慢收紧。 每个人都是一本故事书。 每本书里都会有一个不想让别人看到的篇章。 “第一次喝这种茶，是什么？” 坐在林增羡身边，接过茶杯，柳智恩浅喝了一口，舌尖在牙齿上触了触。 “一种白茶，名字叫作白毫银针，智敏最近复习用眼太多，喝白茶就正好。” 把桌上那个满载的罐子拿起放到柳智恩面前，林增羡用指尖轻轻在盖子上点了点。 “拿回去给智敏喝。” 不等柳智恩说话，林增羡看着她笑了笑，又把罐子向她那边推了一下。 “刚才听智敏说了情况，找好地方安排智敏了吗？毕业考试可是大事情。” 给自己的杯子续上茶，林增羡伸手从桌子下面摸出来一盒巧克力棒。 早上睡醒以后还什么都没吃，他的胃已经在抗议了。 “还没有，打算中午下班以后就去找。” 安静，环境好，住着舒适，日常方便…… 虽然只是打发一下最近这几天的时光，让妹妹安心复习，但柳智恩仍然想给妹妹最好的，而不是随便找个什么勉强的地方将就将就，那只是最后的无奈选择。 “那让智敏这几天住在我那套公寓里吧，新房子，环境不错，我这几天正好要住在医院，不回去，你们拿去用。” 林增羡把公寓钥匙取下，放在了茶罐子上。 “前辈，这不行，我再想办法就可以，你……” 柳智恩急忙摆摆手，把钥匙拿下来，放回到了林增羡身前的桌上，连带着柳智敏都从办公室前起身，就等着可以插话的时候婉拒。 林增羡说得轻描淡写，但姐妹两个人都知道，林增羡那套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全款买下的公寓是大手笔，绝对不是“新房子，环境不错”就能形容的。 而且，占着别人的房子，眼看着别人挤在办公室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事情她们两个人也绝对做不出来。 “明天我有门诊，后天和大后天一共要做两大一小三台手术，本来就打算住在医院不回去的，顺便写一写我的论文，那套房子白白空着，还不如你们拿去用。” 脑海里，那个晦暗、撕裂的梦境一闪而过，希望能用工作填满最近几天时光的林增羡拿起钥匙，再一次放到了茶罐子上。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开始，柳智恩就帮了他太多太多忙，林增羡一直都想找机会感谢。 “我知道你肯定想给智敏安排一个好地方，我那套房子绝对符合最理想的状态，你们拿去用，你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更不用在什么酒店订一间房，毕竟不比平时方便。”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增羡拿起手机，打开了手机相册。 “对了，你们一定记得帮我喂一喂火花。” 他把手机举到柳智恩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 是之前和金泰妍一起在商店里买的那款狗粮。 第三十章 请问您有什么事 嘀嘀嘀…… 嘀嘀嘀…… 伸手贴着脸勉强能看到五指的卧室里，一只白嫩嫩的手从被窝里踉踉跄跄地钻出来，在床头柜上稀里糊涂地摸索了几下，抓住了那个正在制造“噪音”的手机。 就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柳智敏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把手挪开，松开手指，任由手机自由落体。 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柳智敏打着哈欠翻身坐起，歪着脑袋抓了抓头发。 虽然是一张陌生的床，但是她这一觉睡得挺踏实。 昨晚是她在林增羡的家里借住的第一个晚上。 偌大的一套公寓，就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林增羡养的德牧犬。 不管是出于想让妹妹安心复习，住得舒服，还是出于不想让林增羡一直觉得欠了人情，柳智恩最后接受了林增羡的好意，昨天晚上和林增羡一起把妹妹送到了林增羡家里。 因为工作的缘故，除了冯露以外，林增羡没有来得及请任何人来温居，柳家两个姐妹是第一次见到林增羡的住处。 投入不菲的江景房，收拾得很雅致。 之前都以为林增羡会租房住来着，没想到最后是直接全款买了一套房。 “本来是想租房的，但最后看了一下价格，也不是很贵，就决定买了。” 柳智恩和柳智敏都很清楚记得林增羡回答出这句话时，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准确踩到拖鞋上，柳智敏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此刻时钟的指针刚摆过四时，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 这里的人们大多都愿意去相信“四当五落”的说法，就是说每天睡觉4小时，就有可能考上心仪的大学，但是如果每天睡5个小时，就一定会落榜。 尽管柳智敏还没有到参加高考的时候，尽管初中升入高中并没有升学考试，但必须在毕业考试中得到好成绩的想法还是驱动着她像高考学生一样努力对待。 拍了拍脸颊，柳智敏打开卧室门，轻手轻脚走进了距离最近的卫生间。 “除了主卧室，其余这两间卧室都没有使用过，你挑一间住吧，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你也可以带你的东西过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 昨天晚上林增羡专门让她选一间卧室，任由她布置。 可是在她看来，每一间都比自己在家的卧室要好得多，就当场随手指了这间在主卧室对面的。 除了学习，今天还要做什么呢？ 涂上牙膏，刚把牙刷伸进嘴里，柳智敏看着卫生间镜子里堪堪睡醒的自己，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冒出了这个问题。 打扫房间？ 虽然这套公寓非常大，但柳智敏还是最先想到了这一点。 简而言之就是，她不想白吃白住。 林增羡把自己家和钥匙全都交到了她手上，昨晚还临时在冰箱里塞满了吃的，又告诉火花要听她的话。 看来，自家姐姐平时对林增羡真的是非常照顾了。 “我订了家政服务，会有人定时来打扫，你不用做什么。” 昨天晚上林增羡说的话又在听觉里“敲锣打鼓”，柳智敏下意识叹了口气，却因为牙膏在嘴里，吐了几个泡沫出来。 这个人把她的想法都算到了。 带火花下楼走一走？ 这个好像可以。 林增羡这几天都不在家，火花肯定很需要有人陪着的。 洗漱完毕，已经从渐渐退去的睡意里清醒过来，柳智敏打定主意，一进客厅就先向火花的“床铺”走去。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刚走进客厅，就看见趴在窝里的火花突然醒来，站起后稍作停顿，立刻跑进了玄关。 “火花，怎么了？” 眼瞅着火花从自己身边窜出去，柳智敏也跟到了玄关。 叮铃…… 刚站定，她就听到门旁边的可视门禁电话开始作响。 俯身摸了一下火花的头顶，柳智敏凑到电话前，眉梢微挑，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屏幕，咬了咬嘴唇。 此时正站在林增羡家门外的人，她是认识的。 或者应该说，这里的年轻人们大多都认识这个人。 “您好？” 虽然非常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敲错门了，但柳智敏还是得拿起听筒。 站在林增羡家门外，连夜跑完这一段行程，刚算是能休息半天喘口气的金泰妍，听到这个陌生的女声，向后趔着身子退了半步。 她不知道林增羡在不在家，也不知道林医生今天是不是坐诊，她只是跑完了行程，回家前碰运气式地敲了敲门，打算把母亲刚从老家寄过来的小菜分给邻居一些。 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门上的门牌号，金泰妍一步踏前，更靠近门禁监控了一些。 “请问，林医生在吗？” 住院的时候，她就听说了“林医生是一个人独居的”，上次碰巧给林增羡教语言的时候，也亲眼看到的确是独居的。 那么，现在这个分外年轻的女声又是谁？ “他不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看到金泰妍并没有离开，反倒像是确认了就是这里，柳智敏低头看了一眼虽然站在门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的火花，眼珠飞快地左右摇摆两下。 看样子，和林oppa是认识的？ “给他送一些吃的。” 金泰妍抬头看着监控摄像头，提了一下手上的袋子。 柳智敏嘟了嘟嘴巴，指尖在下巴上戳了戳。 开门？ 按理来说，得开一下门的。 还是说现在不方便？ 毕竟不是自己家。 “火花，你认识，对吧？” 不知道林增羡怎么和火花交流的，柳智敏半蹲下去看着火花，为了能让自己的话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对这只德牧犬说了一句中文。 火花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直接坐在了门口。 “请稍等。” 短暂的犹豫闪念而过，柳智敏决定把门打开。 但凡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成年男子，或者人数超过一个人，或者火花这只德牧犬不在，她都不会这么做。 咔…… 门被打开，看见自己面前出现的一人一狗，金泰妍微微一怔，睫毛轻动。 这个穿着睡裙的少女是谁？ 火花为什么这么听话地坐在她旁边？ 第三十一章 注意休息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把心情激动的中年男人扶住，刚走出手术区的林增羡脚下一软，差点向后趔了一下身子。 “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患者平安是最重要的，您现在跟着接待护士去办理其他手续，患者随后会转入ICU，手术很成功，您可以放心。” 少见的，林增羡独自完成了完整的长句子，调整自己疲惫的表情，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和一些。 “好，好，谢谢医生！” 按捺下情绪，中年男人一再弯腰鞠躬，抹了抹高兴的眼泪，跟着接待护士离开了。 站在林增羡身后，金智勋和南佳恩看到他一动不动，彼此对视一眼，抬脚绕到侧面，伸手扶着他的胳膊。 患者原本由呼吸内科收治，经过介入科介入后建议手术，最后转入心胸外科，有二十多年的颈部神经内分泌病史，曾经做过四次手术，近期有过反复咯血的情况。 金智勋也好，南佳恩也好，还是其他住院医师也好，都以为这位患者会由崔教授来负责，医院再专门搭建一个团队来协助他。 结果，崔教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会诊结束后，这位患者的手术被交到了林增羡手上。 作为林增羡实际上的学生，南佳恩和金智勋在手术会议召开前，都颇有些为林增羡“捏了一把汗”的意思。 天知道这个年轻的主刀医师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其实只论年龄的话，金智勋两个人称呼林增羡一声“哥”也就足够了。 结果就是，在患者“左肺上叶与胸顶部致密粘连和多次咯血，曾行支气管动脉栓塞术及局部化疗”这样的前提下，从麻醉到结束，一共用时十二小时，林增羡带着他一手挑选组建的手术团队，成功完成了这一台胸腔镜下左肺下叶切除手术。 “老师，您还好吗？” 南佳恩探着脑袋，观察林增羡的表情。 “没事，就是，累，休息，就好。” 长句子不见了，没有了面对患者及家属的状态，林增羡又回到了日常说话长度按词汇个数来计算的模式。 只不过，“休息”这个词…… 南佳恩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这个词说得有一股子全州方言的味道。 什么情况？ 要说就说首尔话，可别学什么方言啊。 哪个家伙给林老师教的？ “休息，休息，我们送您回办公室吧？” 虽然看到南佳恩迅速松开了手，但是金智勋依然扶着林增羡的胳膊，用一种对待易碎品的态度，小心挪了挪脚步。 “我又不是患者，我自己回去，你去忙你的事。” 随着情绪的抬升，林增羡的本地话语速逐渐“离谱”，轻轻拍掉金智勋的手，仄着眉毛看向这个住院医师，心里一阵发愁。 两三年以后自己离开，这家伙再这么继续下去，不得被下一任老师天天教训？ “佳恩，你去ICU那里跟着。” 本来之前是说过了让金智勋全程跟后续，此刻看见金智勋还站在原地，林增羡抬手指了指患者家属的背影，让南佳恩跟了上去。 “你，认真看这次手术录像，多上心。” 看到护士们也走出了手术区，把到了嘴边的一句“少追星”咽回去，林增羡拍了拍金智勋的肩膀，摇摇头走开了。 留下金智勋一个人站在手术区外，皱巴着表情摸了摸后脑。 进手术室前，窗外是太阳； 出手术室后，窗外是月亮。 回到办公室，林增羡躺倒在沙发上，拿起独自在办公室里“生活”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机，心下微微一动。 [林医生，我跑完行程回家的时候顺便给你送吃的，结果开门的是一个中学生，你还有妹妹吗？] 这一条“LINE”新消息的联系人备注上写着“烤汤圆”，是清晨的时候发来的。 懒得改名字，直接用智能输入法的首字母拼音，导致金泰妍在林增羡的手机通讯录里一直是以食品名称存在。 妹妹？ 哦对，智敏在家里。 [林医生，我那天晚上教你的时候好像说了一点方言，你别跟着学啊。] 这一条是午后时分发来的。 啥？ 哪句是方言？我怎么可能分得清。 算了，能听懂就行。 [林医生，崔圣京她现在真的可以回归工作了吗？] 这一条是傍晚时分发来的。 崔圣京，林增羡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救治的第一位患者，金泰妍的助理。 如果只是前两条消息，林增羡大概不会急于回复，毕竟他现在只是看得懂，自己打字就差一些。 可是，第三条消息与之前出院的患者有关，林增羡调出手机通讯录，就不打算等了。 嘟……嘟…… 嗡嗡嗡…… “艾西……” 趴在床上，玩手机游戏的金泰妍正玩到关键的地方，突然打来的电话中断了她“虽然笨拙，但氪金的力量是足够的”的操作。 在看清来电人姓名的时候，她堪堪忍住了差点说完的脏话。 “咳……林医生？” 清了清嗓子，金泰妍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崔圣京患者有什么新情况吗？” 能听出来手机对面的声音很疲惫，金泰妍被林增羡“离谱”的语速怔住之余，心下也禁不住柔软了一些。 她在住院的时候亲眼见识过林增羡的辛苦和负责，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林增羡唠叨她的时候很烦，但都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她不会不明白。 “没有，圣京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她是不是可以回归工作了？我劝她再休息一段时间的，可是她想要回归工作。” 医生对亲友的负责和关心让她的语气也随着情绪变得柔软，金泰妍翻身坐起，连带着表情都正式了许多。 “可以，不要十分劳累，注意，休息，不会有事。” 知道患者没事，林增羡松了一口气，本地话语速逐渐下降，句子又被拆成了词汇排列。 “噗……” 听到“休息”这个被她无意中教得有了全州方言音的词，因为在家而下意识放松了情绪控制的金泰妍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知道了，谢谢林医生。” 急忙抿了一下嘴唇，把余下的笑意吞回去，金泰妍不给林增羡说话的空隙，又补了一句。 “你，一样，也要，注意休息。” 经过整整十二小时的高强度手术工作，疲惫得已经说话都没多少力气的林增羡，没有提及金泰妍刚才的笑声，而是又唠叨了这位前患者一句。 有一些沙哑，累得像是快要睡着的声音。 “嗯，我知道。” 眉眼的线条微微舒缓开来，金泰妍轻轻应了一句。 轻轻的，仿佛不忍心打扰一个将要入睡的人。 第三十二章 姐姐来不了，所以“哥哥”来了 “请不用担心，医院有很多援助方式，不会让老人家中断治疗的。” 病房外的走廊里，林增羡带着南佳恩和金智勋两个“小跟班”，正在极力亲和地安慰面前愁眉苦脸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的母亲就是前天林增羡主刀的那台高难度手术的患者。 手术是一笔费用，住院和后续治疗又是另一笔费用，家境困顿的患者家属全力凑够了手术费用，却在住院及后续治疗费用上犯了难。 听说这个人的儿子作为idol，目前工作状况并不好，等于全家都算是经济条件困难。 “去问问看。” 轻轻拍了拍患者家属的上臂，林增羡虽然看着眼前的人，但微微侧了侧头，向身后说了一句。 身后依然保持安静。 “做什么呢？还不打电话？” 转过身，挑眉看向金智勋，林医生又一次一口气憋到嗓子里，倍感无奈。 “哎？” 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南佳恩，金智勋看向林增羡，瞳孔剧烈震动，心下坠坠地咽了咽喉咙。 “给基金会打电话，发什么呆？” 惯用手的肩膀微抬，林增羡咬了一点下嘴唇，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准备要打人的样子，吓得金智勋一激灵，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络。 最近，林增羡的本地话在面对患者及家属，或者有情绪的时候，语速是越来越“离谱”了。 尽管发音不正宗，一下就能听出来是外国人，而且只能听和说，还不太会写，但起码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南医生和金医生会持续跟进这件事，相关手续您配合他们两位的引导就行，我们会全力为患者提供治疗，如果有其他困难，您也可以随时联系心胸外科，我们会全力为您解决。” 留下一向让自己放心的南佳恩和让自己操心不停的金智勋，林增羡离开了病房区。 他在办公室已经睡了三个晚上，今天是回住处休息的时候，也是柳智敏毕业考试结束的时候。 “前辈，要下班了吗？” 刚走进心胸外科，林增羡就迎面撞见了步履匆匆的柳智恩。 “对，你怎么还没下班？” 林增羡记得柳智恩今天申请了要早下班一会，专门在毕业考试结束这一天去接妹妹放学，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柳智恩。 “手术科临时有别的事情，我也没办法。”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柳智恩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虽然借调到心胸外科，但不代表手术科的事情就可以全然不管了。 “这样啊……那我去吧。” 脱下白大褂，搭在手臂上，林增羡绕过柳智恩身侧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前辈？” 柳智恩嘴唇微张，愣了愣神，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你应该已经和智敏说好了，现在不能去虽然是客观原因，但智敏肯定希望有人去接她的，分享迎接假期的喜悦，所以我替你去吧。” 走进办公室，把白大褂放在衣架上，林增羡抖开西装外套穿上，换上皮鞋，拿出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转。 习惯性的，柳智恩想到的是委婉拒绝，毕竟这是要麻烦别人的事情。 但又转念一想，自从那天林增羡在江边分别劝导她们以后，大家彼此之间都不像之前那样见外了，如果是林增羡去接，那妹妹也一样会是高兴的。 至于林增羡…… 那么大一套房子都直接给钥匙，让妹妹借住了，现在更不会说场面话。 把林增羡的手提包拿到他面前，心情转好的柳智恩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 “那就麻烦我们林医生了。” …… “林医生这么做的吗？” 坐在保姆车里，结束了金泰妍今天的行程，崔圣京窝在后排的座位上，接过金泰妍递来的咖啡，疲惫带来的乏力感正在慢慢缓和。 “对啊，给你不是吗？” 回身仔细观察崔圣京的神色，确认自己的这位助理只是忙得累了，没有其他问题以后，金泰妍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闲聊的话题上。 “是这样，总是提醒我注意很多事，可是林医生没有给我买过杯面。” 那位对待患者十分小心的林医生，会给住院的金泰妍买杯面吃？ 崔圣京感觉自己听到了稀奇的事情。 “孩子们，前面有一家店卖鱼饼，味道还不错，我请客，一起吃一点吧？” 坐在前面一排的座位上，背对着崔圣京，金泰妍突然叫起了车上的所有人，要请大家吃鱼饼。 “好！” “谢谢！” 车上一阵回应。 “那我下车去买。” 作为目前保姆车里唯一的男士，经纪人李京亚把车停好后，就过了马路，去了那家店。 一时之间，车里安静了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在缓解一天的疲劳。 “碰上学生放学了吗？” 车窗外视野里出现大量穿校服的学生们，崔圣京看着李京亚勉强穿过人群的背影，禁不住笑了笑。 “泰妍，我们明天要去找裴恩熙老师定最后的造型，然后就该准备去国外拍MV了。” 刚刚回归工作，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崔圣京看着手机里存的行程表，伸手轻轻拍了拍金泰妍的肩膀。 没有任何反应。 “泰妍？” 崔圣京半坐起身，往前排抻着脖子，发现金泰妍正看向车窗外，目光丝毫不动，焦点很集中。 顺着金泰妍的视线一并看过去，崔圣京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林医生？ “林oppa？” 和徐佑丽一起走出校门，正要四处张望找姐姐的柳智敏刚开始摆动视线，就轻易发现了林增羡。 外型拉风的稀有跑车，高挑修长的身材套着修身的西装，林增羡这样靠着车门站在路边，很能吸引周围学生们的目光。 猜到姐姐是不是因为工作来不了，柳智敏拿出冷落了一整天的手机，果然收到了柳智恩的消息。 事情正如她想的那样，姐姐来不了，所以“哥哥”来了。 “佑丽，林oppa来接我了，我就先走啦。” 不知道是因为结束考试一身轻松，还是因为林哥哥来接，柳智敏肉眼可见的心情颇好，抬手揉了揉徐佑丽的脸，唇角悠悠扬起，一阵好笑，说着就要转身了。 “柚子，我……” 同样看到了林增羡，徐佑丽眼神一亮，打算和柳智敏一起过去，再次见一见“林医生”。 然而，这两个人都被一个男声绊住了脚步。 “柚子，我可以邀请你吗？” 第三十三章 刚才你做得很聪明 “我暑假已经有其他安排了，谢谢你。” 一手抓着书包背带，柳智敏微微点头，礼貌地笑了笑，向后退了半步，和徐佑丽挨在一起。 站在她对面的男生是隔壁班的同学，谈不上有多熟悉，就是平时遇见会打个招呼的程度。 眼看暑假就要开始，大家毕业各奔东西，这个人专门来邀请柳智敏和徐佑丽参加他组织的毕业旅行。 “我和柚子都有安排了，谢谢你。” 摆摆手，徐佑丽算不上失礼，但明显非常模式化地笑了一下，不像身边的柳智敏那样让人看不出来真实想法。 自己的好友在学校里是如何有人气，如何受欢迎，徐佑丽自然十分清楚，其实这个人想邀请的就只有柳智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添头和幌子。 就像眼前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一点都不奇怪。 “李赫前辈也会去的，柚子可以调整一下安排吗？我们大家一起去吧。” 一听到这话，徐佑丽立刻瞪着隔壁班的这个男生，撇着嘴，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厌恶。 把大一岁的前辈搬出来，非得让柚子去呗？ 还有，跟你又不熟，柚子也不是你叫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之前已经和家人说好，不方便再调整了。” 微微抬起一点下巴，保持不变的礼仪笑容，柳智敏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想把她挡在身后的徐佑丽。 心里的感受是一回事，但柳智敏在场面上还是很得体的，并没有像身边的徐佑丽那样情绪表达得很明显。 “李赫前辈他也说了想邀请你参加毕业旅行的，大家……” 这个人还是不死心。 柳智敏微微垂下视线，肩膀的线条绷起来，心里的怒气让她的嘴唇也慢慢抿直。 徐佑丽咬了咬牙，把胳膊架在柳智敏身前，往前挪了两步。 “智敏啊，我们走吧。” 隔壁班的男生没有说完话，被一个新出现的声音打断了。 柳智敏很熟悉这个声音。 “Oppa！” 肩膀的线条蓦然放松，柳智敏把之前的场面式微笑一股脑扔掉，顺着从心底里窜起来的轻快劲，笑得牙齿也露了出来，转身三两步跑到了林增羡身边。 “Oppa，我考试结束啦！” 刚才第一声“oppa”或许只是在无礼邀请带来的压力下，一种下意识的压力释放。 那么这一声“oppa”就是她动了脑筋的结果。 既然隔壁班的男生这么烦人，那就正好让林增羡来解决这个问题。 相信林增羡也会这么想的。 “这……” 看着柳智敏喜形于色地跑到这个身高给了他不小压力的男人身边，甚至亲近地双手抱住这个人的胳膊，原本已经有一些心急的邀请者感觉就像是一脚踩空了那样，瞳孔震动。 Oppa？ 之前没听说她还有一个oppa的…… 是亲oppa吗？ “提前祝贺你毕业，oppa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轻轻拍了拍柳智敏的手背，两个人目光甫一碰上，林增羡立时就明白了柳智敏是怎么想的。 当然，柳智敏的想法也正是他所打算的。 作为柳智敏的哥哥，把面前这份无礼的邀请打发走。 “我想吃拌饭！” 脚尖轻轻踮了踮，柳智敏说完话不忘抿着嘴唇继续维持笑容，又晃了晃林增羡的胳膊，一副十分依赖哥哥的模样。 做戏做足。 平时她自然不会让林增羡请客，现在装装样子就不必客气。 只不过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林增羡尽管说话发音依然不太对，但语速居然能跟上完整的句子。 “好，徐同学也一起吧？” 勉强能想起来和柳智敏关系亲近、之前带去律格医院看脚伤的女生姓徐，林增羡看到了刚才这个女生维护柳智敏，自然不会把人家放着不管。 “我不用了，家里做了饭的，谢谢您！” 看到林医生出现，也知道柳智敏和林增羡在“打配合”，徐佑丽顿时就放心了，鞠躬问好，跳上心爱的脚踏车，蹬轮就跑，一气呵成。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直到现在，林增羡才第一次看向那个邀请者。 没有刻意调整目光，甚至还保持了笑容的温和，可身高差距带来的落差感，仍然让林增羡的视线带足了压力。 “没有，没事，打扰了。” 退后一步，低头，再退后一步，邀请者拉开了距离，没有敢对上林增羡这个成年人的眼睛。 “走吧，带你，吃拌饭。” 情况解除，两个人转身一起走开，柳智敏继续抱着林增羡的胳膊，免得漏了陷，却突然发现在林增羡的本地话又变成了词汇排列。 “林哥哥，谢谢你，要不然，我可能刚才，就要对那个人，生气了。” 柳智敏说着中文感谢之余，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害怕那个人，只是她一贯都很注重维护自己的形象，说话做事都力求得体，不希望与人起冲突。 “没事，刚才你做得很聪明。” 视线随意摆动，林增羡看到了一家冷饮店，就带着柳智敏往那个方向走。 刚考完试，柳智敏可以松口气，不用背着考试压力了，林增羡想请她先吃一些甜的。 “林哥哥和我想到一起了吗？” 还是搂着林增羡的胳膊，柳智敏略弯腰，半侧身探着脑袋看向他，眉眼间的俏皮盈着正当时的少女感与不设防的亲近。 与刚才不同，眼下的柳智敏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的，没有演戏的成分。 转身看到林增羡的那一刻，她心里是当真喜悦的。 仿佛是摇摇晃晃要从独木桥上摔下去的时候，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一种被保护着的感觉。 未必足够温暖，未必十足显眼，但沉默又厚实着。 会让人隐隐觉得可以依靠。 “林医生？” 稍感耳熟的声音。 “崔圣京xi？” 被柳智敏拉着胳膊转过身，林增羡看到了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以后的第一位负责的患者。 “您好，这个请您收下。” 崔圣京陪着笑脸，把一个袋子递给了林增羡。 柳智敏小半个身子隐在林增羡身后，低头瞄了一眼那个袋子。 里面装着的，好像是鱼饼？ 第三十四章 又是这个中学生 “鱼饼？” 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林增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崔圣京，带着柳智敏三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 “谢谢，怎么，在这里？逛街吗？” 快速扫了一眼崔圣京，确认这位自己负责治疗的“前患者”气色不错，精神状态也好，林增羡觉得就放心了。 “不是，我刚陪泰妍跑完行程，坐经纪人的车回家。” 视线从林增羡身边的柳智敏脸上划过去，崔圣京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却心下一动。 因为是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位患者，又是重伤，所以林增羡在崔圣京住院期间十分关心，崔圣京又是开朗有活力的性格，两个人说过的话比林增羡和其他任何患者都要多。 崔圣京知道林增羡不但单身独居，而且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并没有妹妹。 所以，旁边这个穿着校服、搂着林增羡胳膊的女生是谁？ “她呢？状态，还好吗？” 林增羡指了指自己右胸肺部的位置，没有注意到崔圣京看了一眼柳智敏。 “泰妍？” 崔圣京微微一怔，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身看了一眼停在远处的保姆车。 这鱼饼就是金泰妍委托她帮忙送过来的。 “哦对，林医生你要见一见泰妍吗？她就在那里。” 回过神，崔圣京抬手指向身后，略过了林增羡的提问。 “嗯，那去吧。” 没有过多思考，林增羡拿出车钥匙交给柳智敏，让她自己先去坐到车上，然后向崔圣京点了点头。 那位“前患者”的工作有多忙碌，他是曾亲眼见过行程表的，现在当面问一问情况也好，而且这位邻居又有教学语言的帮助，送了小菜，今天还送了鱼饼，当面说一句谢谢也是应该的。 林oppa和那个年轻人们都知道的艺人，关系好像还说得过去？ 站在原地，看着林增羡的背影，柳智敏拢了拢头发，挂着鱼饼袋子的手指轻轻勾了勾，指尖慢慢扣进了手心里。 艺人在工作之余也不是全然放松的，至少会在被当面认出时保持一定的营业状态，起码应付过去。 按照崔圣京的理解，她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当她打开车门时，金泰妍应该端正地向为自己治过病的医生问好。 哪怕她没有提前告诉金泰妍，林增羡会过来。 然而，自己的这位全州老乡心里在想什么，还真是完全不可预测。 笃笃笃……咔…… 先敲一敲，提个醒，然后再打开车门，崔圣京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让开，不知道该给林增羡怎么说。 一头金发随意批在肩上； 衬衫衣领一半“老实”一半“闹腾”； 好好一条长裤被卷裤腿卷成中裤； 脱鞋也就算了，还把袜子也脱了； 脱袜子也就算了，还盘腿坐着； 盘腿也就算了，还一只胳膊搭在车窗沿上倚着，导致整个人看起来是歪着的； 歪着也就算了，还一手抓着盒子，另一手捏着签子，只顾往嘴里送鱼饼； 吃鱼饼就吃吧，一边吃一边点头，大脚趾还扣在二脚趾上晃一晃…… 啧，这是全州来的大爷吧？ “咳咳！” 坐在主驾驶位上正准备也吃两口鱼饼的李京亚瞳孔剧烈震动，立刻咳嗽两声。 “那个……” 崔圣京嘴角抽动，抬手伸向金泰妍，转头陪着笑脸看向林增羡。 其他两个助理要么捂住额头，要么去拍拍金泰妍的脑袋。 一时之间，吃鱼饼的快乐气氛被石化了。 “嗯？” 作为“石化”的center位，金泰妍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和脑袋上传来的轻拍，抬起头之余不忘用签子再戳起一块鱼饼送到嘴边。 滴…… 滴…… 鱼饼汤汁顺着鱼饼的角度滴到盒子里，上半截鱼饼咬在金泰妍的牙齿间，这位第一女团队长看着面无表情的林医生，睫毛飞快晃动几下，明显感觉瞳孔张大了一圈，肩膀微微一抖，拿签子的手里仿佛在拉着一个铅块。 把这块鱼饼继续吃掉不是，不吃掉放下来也不是。 像是有电流沿着脊椎直窜上后脑，金泰妍庆幸自己发热的耳朵被头发遮着，不会被人看见“红耳朵”，又觉得委实太尴尬了，估计这一副坐派彻底敲定了她在林增羡眼里的形象。 “看起来，状态，很好，谢谢鱼饼。” 看到金泰妍的气色比崔圣京还好，林增羡向金泰妍点点头，又向其他人微鞠躬，退后一步。 这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林增羡都保持着没有任何起伏的表情。 “多休息，不要感冒，你们两个人都是。” 又给崔圣京叮嘱了一句，林增羡转身走开，四平八稳，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金泰妍是什么样子。 说白了，就是想让金泰妍少一点尴尬。 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突然“热闹”起来的动静，和让“热闹”戛然而止的关门声，林增羡背对着保姆车，往自己座驾的方向走去。 而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沁出了一点笑意。 金泰妍刚才那副样子的确很好笑。 与行程表长到令人咋舌、住院时见了护士也还不得不背着偶像包袱的艺人不同，刚才的她更有生活气，更像是一个有真实情绪的普通人。 更像是那个吃杯面的人，那个教语言的人。 打开主驾驶位的车门，林增羡坐进自己的跑车里，发现柳智敏靠着副驾驶位的座椅，已经睡着了。 林增羡座驾的车窗都采用了镀膜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如果不是这样，大概路过的人都能看见这辆跑车里有人在睡觉。 毕业的喜悦感逐渐褪去，最近这段时间被考试填压的疲惫一口气涌出，让她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里。 笃笃笃…… 副驾驶位的车窗被不轻不重地从外面敲了几下。 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柳智敏猛地坐起，双眼圆睁，双手抬起竖在身前。 “没事。” 林增羡的手虚按在她的肩膀上，指尖轻轻拍了拍。 “林哥哥，你回来了。” 因为惊醒而加速的心跳迅速回落，柳智敏松了口气，肩膀立刻放松了。 笃笃笃…… 副驾驶位的车窗又被敲了几下。 林增羡按下副驾驶位的车窗，示意柳智敏往自己的方向靠，同时半倾着身体，伸手护住柳智敏。 “林医生，我……” 站在车门外，装扮整齐，一头金发藏在针织帽里，又戴着大墨镜的金泰妍一句话刚开口，就因为看到副驾驶位还有另一个人而自我打断了。 又是这个中学生。 林医生真的有一个妹妹？ 第三十五章 帮忙，一起去 “你现在，休息吗？” 转动方向盘，把跑车驶上金泰妍指定的道路上，林增羡看了一眼后视镜，心思并不全然在邻居说的话上。 柳智敏刚才主动把副驾驶位让出来，自己坐到了后排。 眼下正看着窗外发呆。 “嗯，行程结束了。” 把手机里的导航地图设置好，然后架在仪表盘旁边，金泰妍摘下针织帽，轻轻甩了甩头发。 本来是打算让经纪人送自己回家，可是既然遇见了林增羡这位邻居，那么就蹭一辆顺风车，金泰妍是这么打算的。 老实说，这样做与她平时极小的交际圈、谨慎到过度的交友原则不相符。 但是…… 从天而降一般救了她非常亲近的助理； 和前男友分手，林增羡遇见了，还在前男友离开以后，掐了她病房里的电，不允许她半夜玩手机，让她必须按时睡觉； 想吃杯面发泄情绪，被林增羡拖延到了第二天，越吃越气，还被林增羡当成刺猬而拉开距离； 住院期间，和其他患者一起被林增羡天天唠叨； 当场被林增羡拒绝个人医生的邀请； 教语言的时候，林增羡那些寻常人不容易注意到的、给足了她尊重和空间安全感的细节； 还有那只不和她认生的德牧犬…… 在这个乱七八糟、满是心机算计的圈子里闯荡得久了，就算再怎么认生、再怎么不愿意去多交际，有的时候也会去想要有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朋友。 会因为“成熟艺人一般都心机多”的印象而防备她； 会在看到了她“普通人”的一面以后给她送杯面； 会每天都唠叨她的病情，而从不多说其他任何事情，除非是她想多说一句，否则不会主动想多待一会； 会大方直接地接受她的烤米肠和鱼饼，不会让她疲于应付社交里场面式的推让，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 会因为她帮忙教语言，而礼尚往来地和她开始打交道； 认为她是一个随处都可能遇见的普通人。 不是舞台上、镜头里的金泰妍，而是用大爷坐姿吃鱼饼的“K.T.Y”。 她的朋友不多，普通人朋友更是非常少。 她希望这个治过她的病、和她是邻居的外国医生成为她的朋友，继续不把她当作艺人。 “哦。” 简单应了一声，林增羡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瞄了一眼金泰妍放过来的手机屏幕，加了一脚油门。 “智敏，困了吗？盖上我的西装外套睡一会吧。” 邻居哪有柳智恩的妹妹重要，林增羡说着说着又看了一眼后视镜。 尽管不认识路，得看着金泰妍给的导航才行，但也把一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后排座位上。 “我没事，林哥哥你专心驾车，不用担心我。” 笑眯眯地向后视镜挥挥手，柳智敏敛了敛发呆的劲头，脑子里盘算着暑假的计划。 虽然不打算立刻就参加哪个公司的练习生选拔，但前期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比如去报名一个舞蹈或者声乐的培训班，先系统地接触一下练习生的能力需求，给以后选拔打基础。 副驾驶位上，金泰妍竖着耳朵听了听后排传来的中文，发现只能听懂“林”这个字。 自己不是林允儿，听不懂中文不奇怪，但这个外国医生的母语就是中文，自己完全不懂就有点尴尬了。 “想吃什么拌饭？” 眼看快到达导航地点了，金泰妍拿出一只皮筋，把本来就不长的头发束起来。 上车前听林增羡说，要带后座这个中学生吃拌饭的。 上车以后，金泰妍说自己请客，不过被林增羡拒绝了。 “智敏，你想吃什么拌饭？” 林增羡又一次看向后视镜。 “林哥哥，我们听客人的吧。” 坐在金泰妍看不到的视角里，柳智敏指了指副驾驶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不懂中文，金泰妍咬了咬嘴唇，只能等着林增羡说半吊子的本地话。 好奇归好奇，但她无意探知这个中学生和林医生是不是兄妹，所以林增羡对这个中学生再怎么关心，她也没有兴趣。 “这个地方，有什么，拌饭？” 四下扫视找停车的地方，收到了柳智敏“暗号”的林增羡，顺着这层意思就准备待客了。 “首尔拌饭，全州拌饭，两家店风评都不错，就看你喜欢吃什么了，不用考虑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我都吃过。” 与林增羡“点餐要照顾小辈”不同，金泰妍是“点餐先询问前辈”。 宽松的语气，不失礼但也不过分客气的措辞，渐渐让林增羡少了一些“待客”的感觉。 “嗯……哪个贵？” 把座驾开到停车位上，林增羡略作思索，没得出结果以后，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 “全州拌饭，大概贵三千元吧，在我们这里很有名的，配料很丰富。” 重新戴好针织帽，把头发都藏进去，金泰妍取下夹在衬衫上的墨镜，单手捏着架在了鼻梁上。 “吃贵的，这个。” 林增羡话音落下，金泰妍笑了一声出来，也没有抬手去遮住嘴巴。 真是简单粗暴的选择方式，和她驾驶跑车的风格倒有一点像。 看了一眼发笑的金泰妍，林增羡“噗”的一下也笑了起来。 反正自己哪一种都没吃过，那就“一分价钱一分货”，被本地人带着去吃贵的，准没错。 “智敏，那我们吃这个？” 解开座位安全带，林增羡转身看向后排。 邻居哪有柳智恩的妹妹重要，要是柳智敏想吃别的，那肯定就不选这个了。 “好啊，林哥哥可以试一试，这个味道不错的。” 柳智敏用手指作梳子顺了顺头发，眨巴眨巴眼睛，在打开车门前，把自己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 “对了，林医生，给你的德牧犬买一些牛肉带回去吧？” 打开车门，指向街对面与拌饭店相反的方向，金泰妍突如其来的提醒让林增羡停止了下车的动作。 火花还在家里吃狗粮。 “好主意，那……” 视线在金泰妍和柳智敏之间左右摇摆了两下，林增羡考虑到柳智敏之前那一副瞌睡的样子，就不忍心再让她帮忙当翻译。 “帮忙？一起去。” 林增羡抬手指着街对面的店铺，看向金泰妍。 正好这个女人只把墨镜架在鼻梁上，露出一大半眼睛挑着视线看向他。 “成交。” 金泰妍拍了一下林增羡的手臂，把墨镜推了上去，遮住了眼睛。 第三十六章 值得，才可以 “你，刚才，笑什么？” 拎着给火花的牛肉，林增羡和金泰妍站在街口等行人灯变色，把刚才在店里忍住没说的问题提了出来。 侧眼瞄了一下林增羡，金泰妍墨镜后面的眼角微微弯着，嘴唇的线条也翘出一段弧度，抬手拈着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 休息。 林增羡刚才在店里说到了这个词。 如果不熟悉全州人说话的习惯，或许还不能准确认出来，但金泰妍可太熟悉了，林增羡说这个词时已经带着被她“教坏”的方言味。 “你，笑什么？”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装生气，林增羡翻了翻白眼，用鼻腔长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就是觉得……” 手指转着发梢，金泰妍侧身向后趔着脖子，视线在林增羡脸上扫来扫去，笑得有几分狡黠。 “什么？” 林增羡也相对趔着身子，竖起一只手刀，刻意把眼睛瞪得很大。 自从羽生爱理离世后，除了维蕾塔以外，已经很少有女士会用这种方式和他开玩笑了。 怀旧的“新鲜感”让林增羡也乐得捧场。 “觉得你如果不做医生的话，可以在我们公司出道了。”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行人灯变色，金泰妍抛出自己的声音，背着手先一步迈了出去。 夜景，行人灯，背影。 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回答。 就像是把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林增羡恍惚之间觉得有一片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我觉得如果我们两个人不做医生的话，可以组一个乐队，嘿嘿。] 夜景，行人灯，背影。 明知是玩笑话的轻松假设。 林增羡闭上眼睛，轻轻甩了甩脑袋。 “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妹妹吗？感觉长得不像啊。” 停下脚步，转身等不知道为什么落后了几步的林增羡跟上来，金泰妍试着聊一聊偏向个人生活的事情，让氛围更放松一些。 虽然看起来怎么都有十五六岁了，但孩子就是孩子，用未成年人的话题来入手，不生硬。 以上想法来自队友林允儿的亲传。 “姨母的孩子，当作妹妹。” 伸手指向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林增羡让金泰妍走在靠里的一侧，自己走在临近车道的外面。 身位交错的一刻，林增羡蹙了一下眉头。 白玫瑰花的芬香…… “你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吗？” 声音忽然低沉了些许，金泰妍的视线看向身前的地面，影子一晃一晃的。 和老家相比，这座城市委实太热闹，太有色彩了。 可是，城市越热闹，人也就会越觉得孤单。 越觉得孤单，就会越去追求热闹。 被这个循环裹挟着螺旋上升，圈子里那些人与人的情感，有许多都像是快餐店的汉堡。 那种着急跑行程的时候，很快就能买到手，几口就能吃完的汉堡。 “不是，值得，才可以。” 林增羡对那个中学生好不好，太容易看出来了。 林增羡对患者好不好，金泰妍自己就亲身体会过，也亲眼看到过许多。 “那……患者呢？总不会每一个人都是好人，都值得你那么做。” 这句话说出口，金泰妍不自然地抬手抓了抓头发。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让一位医生觉得不礼貌。 她也不是想质疑一位医生的理念。 作为医生，林增羡对自己的职责和工作足够拼命去做。 每个人全力去做一件事，都会有自己很难动摇的理由。 就比如她自己，这么多年坚持到现在，做了多少自己不喜欢、不符合性格、甚至难以接受的事情。 是为了什么？ 她有自己的答案。 现在，她想知道林增羡的答案。 金泰妍笃定地相信，这样的答案往往都是满盈辉光，令人钦佩的。 “林哥哥！” 谈话中止，中学生从拌饭店里跑出来，双手抓住了林增羡的袖子。 她的眼里显而易见地被不安的情绪侵染。 “怎么了？” 扶住柳智敏的手臂，林增羡看了一眼拌饭店，感觉里面乱哄哄的。 “里面有一个人触电晕倒了！” 话没说完，柳智敏就感觉面前像是刮了一阵风，把林增羡刮向了店门。 “金，帮我照看她！” 头也不回跑进店里，林增羡把柳智敏拜托给了金泰妍。 两个人先是一起看向林增羡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柳智敏避开视线，下意识退后半步，有意识微微鞠躬； 金泰妍抿着嘴唇的直线，把谈话时的情绪统统第一时间“暴力”压进心底，墨镜后面的眸子立刻泛起了属于成年人担当的强势，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握住柳智敏的手腕，把这个身高还高于她的中学生护到了自己的身侧。 “我是医生，请让开！” 拨开人群，林增羡看到了一个成年男性倒在地上。 “社长，立刻拨打119.” 让这家店的店主呼叫救护车，林增羡双手扶住男人的下颚，略微抬动。 “还好吗？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语速飞快提升，林增羡开始说出完整的句子。 除了无意识地轻微颤动，这个倒地者再没有其他反应。 站在林增羡旁边，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店主满头大汗，用力咽了咽喉咙，指尖悬在智能手机的屏幕上一直不安分地发抖，戳了几次都没用戳到需要的数字上。 “您好，这里是麻浦区东桥路262-7，有人触电晕倒了……是的，请尽快过来，尽快。” 店主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一手拉着一位穿校服的学生，另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 这个声音不慌不乱，平稳又坚实。 “是觉得胸口闷吗？呼吸困难吗？” 轻轻拍了拍倒地者的双肩，林增羡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是白玫瑰花的芬香。 “呃……” 倒地者抽搐了几下，脑袋一歪，完全“沉默”了下来。 “哦！这这这……怎么办怎么办！” 人群中响起一片轻呼，店主的惊慌格外清晰。 “双手扣住他的下颚，轻轻往上提。” 半跪在地上，拉起倒地者的衣服，林增羡双手交叠，开始做心脏按压急救。 他不知道谁能帮忙，只能把他需要的说出来。 两只膝盖不怎么注意力度地磕在倒地者头顶后边的地板上，白皙得能隐约映出灯光的双手迅速回应了林增羡。 白玫瑰花的芬香转移到他的侧边。 仿佛存在于每一个角落； 仿佛不曾远离。 第三十七章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这里！这里！” 看到救护车，拌饭店的社长急忙跑了出去。 “患者？患者？” 拌饭店里，林增羡轻轻拍着触电者的肩窝，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触电者的脑袋颤抖了一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患者，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目不转睛盯着触电者，林增羡的瞳孔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而稍稍扩大。 触电者点了点头。 顿时觉得安下心了，林增羡身形顿了一下，向后趔倒，坐在了地上，长出一口气。 “保持原样，不要乱动！” 救护人员小跑进拌饭店里，拿着担架迅速靠近了这里。 “您做得很好。” 领头的救护人员看到林增羡，点头致意，伸手拉起了这个路过的医生。 刚才听这家拌饭店的社长说过，有一位医生给患者做了心肺复苏急救。 “这位患者七分钟前触电，左手轻微烫伤，我对他做了两分钟的心肺复苏，心跳已经恢复，但还不够稳定。” 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救护人员，林增羡搭把手帮忙给患者抬上担架，颔首坦然接受救护人员的鞠躬，目送他们离开了拌饭店。 哗哗…… 门帘落下，突然响起一片节奏不统一的掌声。 看着那些鼓掌的客人，林增羡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鞠了一躬，然后走向了后面一个靠窗的桌子。 “回来了，累了吧？” 一手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的手肘倚着桌沿，手心托着下巴，手指弯曲，指背贴着脸颊，金泰妍微微歪着脑袋，笑得貌似有几分漫不经心，也确切有几分欣赏。 她的眸子即便是映着灯光，也没有亮堂堂的，只是隐隐蕴着那层光泽，有些像是煨着瓦罐汤的小炉子。 “这个，不算什么，休息一会，就好，你帮忙，也辛苦。” 脱下西装外套叠挂在椅背上，林增羡落座，接过了金泰妍递来的杯子。 “噗……” 听到“休息”这个词，金泰妍笑得拎起水壶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这个人说首尔话的发音都不标准，就听了几句全州方言，居然还记住了。 坐在金泰妍旁边的柳智敏看了看林增羡，又看了看金泰妍，垂下视线，咬了咬嘴唇。 就觉得林oppa最近说话偶尔会出现几个像是全罗道方言的词汇发音，看来根源是在这里？ 哗…… 倒水的声音响起，柳智敏蓦地抬眼，伸手虚拦了一下金泰妍的动作，又停顿在半空，堪堪收住。 “那个……Oppa他喝不惯冰水。” 眨巴眨巴眼睛，柳智敏摆动视线，向金泰妍礼貌地笑了笑。 嘴唇微张，金泰妍了然地点点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林增羡这个外国人的确会喝不惯冰水。 “谢谢。” 林增羡的这句中文是说给从他手上取走杯子，离开座位去找社长接热水的柳智敏。 向林增羡抿着嘴唇笑了笑，感觉到他的视线跟随自己的背影直到走过下一张桌子为止，柳智敏快走几步，绕过拐角，伸手进口袋里，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 收回欣慰又亲近的目光，林增羡刚转头就对上了金泰妍的眸子。 “做什么？” 向后趔着，林增羡蹙眉斜视金泰妍，眼睛瞪圆，就像那天在医院里看着金泰妍吃杯面一样。 “不做什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挑了挑被修饰得足够精致的眉梢，金泰妍绕有兴致地和林增羡对视，仿佛平时其他人眼里那个只爱宅在家里、交际圈很小的金泰妍，只是她的一个侧面。 “总不会每一个人都是好人，都值得你那样费尽心思去救，万一没有救下来，你的付出不就白费了吗？”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林增羡说话，金泰妍略前倾着身子，眸子里只有林增羡的眼睛，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攥着手指，指节抵着桌沿，微微用力。 她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在驱动着“林医生”。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另一些什么。 “林医生”那些不符合年龄的医术背后，是什么？ 因为，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在公司把自己做梦都想的solo只是当成对“老职工”辛苦多年的例行奖励，并没有多上心的条件下，她这些年的坚持和隐忍，还要靠什么来驱动下去，一直到自己再也跳不动、唱不动为止。 Idol的solo是独木桥，多少人都摔了下去，再也爬不上去。 这是一条没有路的路。 自己会成为开创者，还是独木桥下摔断腿的其中一个。 [我要记住，我是医生但不是上帝，我不能因为一个病人的罪恶而耽误他的治疗。我要记住，我不是在治疗一张病人发烧的记录纸，也不是恶性肿瘤本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病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家人以及造成沉重的家庭经济负担。我的责任是要考虑到所有的这些事。这样做，才是真正替病人着想。] “希波克拉底誓言。” 打开自己的手机，用英语写下这段话，放在金泰妍面前，然后安静地任凭金泰妍对视，林增羡不闪不避，把目光推了过去。 金泰妍感觉就像是有一堵墙，把她的目光挡住了。 “林医生，你应该能知道，我想听的不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并不习惯在非营业的时候和别人对视，金泰妍刚低下头，避开了林增羡的眼睛，却又倔强地让自己必须抬起头，重新抓住林增羡的目光。 “为了，我没有，救下来的，人。” 林增羡浅浅地笑着，映着柔和的光。 “别害怕。” 突如其来的，甚至是有一些在旁人看来会莫名其妙的，林增羡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金泰妍听了以后却差一点没维持好表情管理。 林医生看出来了什么吗？ “我，也会失败，但是，我不怕，有人，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 不远处，站在拐角的地方，柳智敏拿着温水的杯子，看着林增羡和金泰妍在交谈的样子。 她的口袋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记得要出门玩的 [我救人，从来不考虑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也没有白费的付出，否则我就对不起我曾经没有救下来的人。] 顶着没有动用吹风机的头发，金泰妍心不在焉地走出浴室，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黄美英发来的新消息。 这个时候距离那一顿“出于心情的变化，吃下去也尝不出美味”的拌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因为林增羡临时接到一通电话的缘故，饭后他们就当即解散了。 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心不在焉地走进浴室，金泰妍站在淋浴里恍惚了很久，直到浴室里变得过于气闷，才回过神开始洗漱。 林增羡的“答案”初听起来就像是随便哪一本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高大阳光的设定，试图让别的角色感动，但看书的读者会觉得很无聊、没新意。 仿佛便利店里卖的口香糖，虽然吃起来味道是甜的，然而却满大街都能买到，没有存在感，吃完了普普通通的甜味就能吐掉。 她查过林增羡的履历，甚至还听那位喜欢追星的年轻住院医和崔圣京说起过，林医生最近又做了一起高难度手术。 有些医院是设置一个心胸外科，有些医院是心外科和胸外科分开。心胸外科“林医生”是既已完成多起“心脏移植”，也能在高难度条件下完成12小时的“胸腔镜下左肺下叶切除”，是心外科和胸外科都能拿得起的、有分量的人。 她无法相信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一个亲眼所见对患者始终充满耐心和关注的人，会给出这么一个烂俗的答案。 咔…… “咳咳……” 一屁股坐倒在床上，没有什么酒量的金泰妍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就是一大口，差点没呛到自己。 [泰妍，你让我翻译的是什么？你在看书？还是谁说给你听的句子？] 黄美英又发了新消息过来。 她不介意给大亲友当“黄秘书”，可好奇心还是按捺不住的。 尤其是在这个大亲友感情不顺、事业不明的时候，她会比以往更关注。 所以当金泰妍发来一串英文让她翻译的时候，她立刻就做了回复。 [一个外国人说的话，我看不懂。] 不知道该说林增羡细心，还是该说林增羡真的看出了她的困惑，临别的时候，林增羡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就是黄美英翻译的那串英文。 金泰妍的确看不懂英文，也看不懂林增羡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毫无疑问是喜欢唱歌的，哪怕在娱乐圈里和同行们心机算计、倾轧了这么多年，站上了女团顶峰以后，这一点也依然没有改变。 这是她所热爱的，能依靠“爱好”来工作，并且获得可以享受生活的经济收入，无疑是幸运的事情。 现在，团队已经走在了“下山”的路上，队友们都在为各自多做考虑，她也一样。 马上就是她独自走“上山路”的时候了。 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上山”，还是从“半山腰”上被迫退下来，亦或是直接倒在“山脚”下，除了真心支持她的粉丝，即便是自家公司里，都没有人当真看好她。 以前，没有人走出过这条路。 Idol的标签让她在此刻再一次遇到了许多艰难。 [泰妍，你明天就要去机场了吗？多想一想其他的事情吧，就当作去奥克兰旅游散心，不工作的时候记得要出门玩的，别闷在酒店里，贝赛尔斯海滩很好看，只是用来拍mv就太可惜了，可以多逛一逛。] 黄美英还是了解她的，尽管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也能知道她的一些打算。 [好，我会出门的，给你带礼物。] 杂乱无章的心里泛着一点暖意，金泰妍回复了消息，放下手机，双臂展开仰倒，陷进了绵软的被子里。 “为了我没有救下来的人……” 眯着眼睛，金泰妍看向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在拌饭店里林增羡说的那句话。 “你也失败过吗？”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是，你失败了以后还能撑住继续走下去，我这一次solo要是失败了，可能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 “当初林差一点就没能撑下来，看到他有今天的成绩，我真的太高兴了。” 坐在临时能找到的最好的咖啡馆里，西奥看着林增羡的背影，心有感慨地摇了摇头。 虽然比之前在电话里给林增羡说的时间晚了一些，但作为林增羡最好的朋友，西奥·里婿特·冯·费尔南多终于还是带着他的假期来找林增羡了。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他很强大，我当时很担心他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那很艰难。” 西奥旁边的座位上，维蕾塔也同样摇了摇头，看起来就像是西奥动作的翻版，没有任何区别。 加上羽生爱理，他们四个人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有不少习惯都相互融合。 按照西奥之前的说法，维蕾塔抽不出时间来这座城市看望林增羡。 所以，刚才当她出现在机场里的时候，看到两位挚友一起出现，林增羡的喜悦是明晃晃写在脸上的。 然后，悄悄把西奥“暴揍”了一顿。 肯定是这个家伙故意的。 “那个女孩子挺厉害的嘛。” 西奥向收银柜台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林增羡正站在那里点餐，身边是帮忙当翻译的柳智敏。 最近这几天，柳智敏都是住在林增羡家里的，和花火相互作伴。 在“先送回家”和“先送回林增羡家”这两个选项都被“林哥哥你专门先送我，会来不及去机场的，反正我都已经毕业了，多在外面待一会也没什么”这句话和柳智敏的笑脸堵住以后，林增羡就干脆带上这个“本地小翻译”，一起去了机场。 有柳智恩这层交情在，他是真的把柳智敏当成了“朋友”一类的自己人。 但是，西奥和维蕾塔并不知道。 林增羡刚才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柳智敏，没有说太多。 “我也这么觉得。” 维蕾塔耸了耸肩，挑眉虚打了一个没声音的响指。 “才十几岁，就能让林这种难搞定的人愿意带着一起来机场接咱们，不简单啊。” 第三十九章 我们四个人 “维蕾塔，你不要劝我，我今天一定要揍他一顿！” 把西奥的脖子圈在臂弯里夹着，让他脸朝地面，林增羡另一只手握拳，中指指节略微突出，抵在西奥脑袋上左右半旋，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嘿！维蕾塔，你快一点拉开这家伙！他要勒死我了！” 气色如常的西奥作出痛苦的表情，手舞足蹈地挣扎着，说话声音却中气十足。 “哦，你们继续打，我不干扰你们。” 维蕾塔敷衍了事地点点头，坐在酒店的床上，抓起电视遥控器，随便按了按。 电视机里“呜哩哇啦”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以及看起来像是天气预报栏目的主持人正在跟着音乐跳舞。 这都是什么？ 拜托，正常一点好不好？ “漂亮的小女孩，来，坐这里。” 突然想到了什么，维蕾塔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向站在旁边看着林增羡和西奥掐架的柳智敏招了招手。 这小姑娘微张着嘴唇，犹豫着抬起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用理他们，等一会就好。” 说着一口发音有点怪的中文，维蕾塔打着哈欠，换了个更伸展的姿势靠在了枕头上。 她已经有些困了，坠着眼皮，哈欠连连。 “西奥你这混蛋！西尔维娅的婚礼邀请函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她再有三天就结婚了，我现在才知道婚礼具体时间，连假期都没有申请，更别提准备礼物了！” 用了一招类似锁拿的动作，把西奥按倒在沙发上，林增羡擒着他的胳膊，把他的脸按进了靠垫里。 这家伙，这次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西尔维娅是他们的学姐，羽生爱理在校期间承蒙西尔维娅不少帮助，是林增羡非常尊重的人物。 去年，他们就知道了西尔维娅要在今年举行婚礼，只等定下日期，就一起提前请假去观礼。 现在，这个人即将要在奥克兰举行婚礼，可西奥收到邀请函以后，没有立刻告诉林增羡，而是直接带着邀请函过来了，让林增羡措手不及。 “嘿！伙计！以你现在的身份，向你的医院请几天假，真的很难吗？我都给你把礼物准备好了！我以家族的名义起誓，西尔维娅绝对喜欢那些礼物！” 像是浮出水面换气一样，西奥抻着脖子，努力把头抬起来。 这次好像真的有点玩笑开大了…… 毕竟是和羽生爱理有关的人，林增羡会很重视。 “如果三天后我没有看到贝赛尔斯海滩，我就一巴掌把你的脑袋拍掉，然后再给你缝上去。” 翻了翻白眼，林增羡松开手，离开了沙发。 他知道西奥是一个靠谱的人，就算开玩笑也不会误事。 他也没有真的生气，这种程度的打闹只是两个人的“日常”。 羽生爱理和维蕾塔就是“日常”的观众。 “林哥哥，你要去奥克兰了吗？” 发现林增羡和西奥是在开玩笑以后，坐在维蕾塔身边的柳智敏放松了情绪，有余裕地笑着，坐在床边，脚尖一晃一晃的。 “对，明天向医院请假，最迟明天晚上就出发，智敏想去奥克兰旅游吗？如果你的父母同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任由站起身的西奥把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林增羡接住维蕾塔随手丢过来的纯净水瓶子，递到了西奥手里。 “对，小女孩，让这家伙带你一起去，贝赛尔斯海滩很漂亮的。” 打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西奥又把水瓶递给了林增羡。 眸子亮晶晶的，柳智敏能清晰感觉到一份蓬勃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发了芽，整个人的轮廓线条都因为这份情绪而往上提起了一些。 “我……” 刚开口说话，扩大的笑容就突然定格在脸上停止变化，柳智敏眼睛里的光亮黯了黯，闭上微张的嘴唇，肩膀的线条先沉了下去。 “我就不去了，谢谢林哥哥。” 她长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朝林增羡摇了摇头。 虽然去国外旅游很有吸引力，凭借和裴家的关系，凭借林增羡和姐姐的私交，父母也一定会同意让自己跟着林增羡一起去，但这个暑假有已经定下的目标要完成，其他的任何事情都要让路。 决心要以“明星”作为人生规划的目标，那么就要从现在开始打磨自己的实力，如果未来不能出道，原因绝对不能是自己实力不济，如果未来能幸运出道，那甫一出道就要拿出“完全体”的级别，做到最好。 而且，现在自己眼前，不就有一个榜样吗？ “好吧，那等以后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旅游，比如青岛、斯德哥尔摩、科英布拉、马德里，或者其他你感兴趣的城市。” 接过水瓶，自己也灌了一大口，林增羡就此结束了话题。 他知道柳智敏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却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所以许多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不用说太多。 “嘿！伙计，我带你去科英布拉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从来没带我去过青岛！” 拜林增羡长年灌输所致，虽然林增羡和柳智敏用中文交流，但此时瞪着眼睛看向身边、一脸不满的西奥完全能听懂，也能说出一口发音还不错的中文。 “你还有脸说？那一次要不是你非要去银石看F1，还拉着我陪你一起去看，你早就去过青岛了好吗？” 再一次把西奥的脖子圈在臂弯里夹着，让他脸朝地面，林增羡另一只手握拳，中指指节略微突出，抵在西奥脑袋上继续左右半旋。 “维蕾塔小姐，他们总是这样吗？” 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在哪看过”的画面，柳智敏抬手遮着嘴大笑了一下，转身向维蕾塔提了一个问题。 就只是一个随口提出的问题。 “对啊，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就少有不热闹的时候。” 困得无精打采，思维接近“休眠”模式的维蕾塔想都没想，随口回答了柳智敏的问题。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柳智敏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笑容缓缓收拢，眼珠轻轻转了一圈。 四个人？ 一，二，三…… 还有一个人？ 也是林哥哥的同学吗？ 昏昏沉沉，维蕾塔彻底放下眼皮，允许自己打开了梦境。 隐隐约约的，身边的空气里有白玫瑰花的芬香。 第四十章 那还挺巧的 “Nuna，我离开机场，才看到，你的通讯。” 顶着一副有些年头的墨镜，林增羡看了看明媚的天空，把手机举到耳边。 身后是奥克兰的街头，身边是正在等出租车的西奥和维蕾塔。 庆幸没有临近的手术安排，林增羡昨天迅速搞定了请假，晚上就起飞出发。 因为走得仓促，外出时间又不长，所以他没有带上火花。 而是把心爱的德牧犬拜托给了柳智敏。 也正是因为如此，柳智敏没有急于立刻从林增羡家把行李搬出去，反正就她一个人。 “Nu什么na，你姐姐我又不是不懂中文。” 听着弟弟那口奇怪的当地话，裴恩熙忍着笑，当即换了中文。 “哦……姐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我在奥克兰呢。” 漂亮高挑的维蕾塔实在是有些惹眼，导致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就会看向他们，林增羡就往街边又挪了几步。 所谓“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一起玩”，林增羡身边的朋友少有不好看的。 “我知道你在奥克兰，妈已经告诉我了，你找好住的酒店了吗？” 林增羡昨晚去机场前，冯露就把电话打到了裴恩熙这里。 一方面是儿子确实工作忙，另一方面是中间十几年的亲情“空当”并不好弥补，冯露一直都处在一种左右为难的心态下，管得太多怕儿子烦，管得少了又怕关心不够。 裴恩熙很能理解继母的心思，而且林增羡在她这里也是好感过关的，所以就算冯露不说，她也会多照顾弟弟的。 “啊？姐姐，你不用操心，我……” 看到远处过来一辆出租车，林增羡拍了一下西奥。 “我知道你在奥克兰，我也在奥克兰出差，我给你安排酒店吧，一共几个人？” 截下弟弟的话，站在贝赛尔斯海滩边上的裴恩熙向身边的助理招了招手。 “你也在奥克兰？没事，你不操心了，我们……” 无意打听姐姐的行程，也不想影响姐姐出差工作，这些年独处惯了的林增羡还是想自己解决住处的问题。 “好了好了，你和姐姐还要客气吗？” 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大，裴恩熙向周围正在做准备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歉，转身走开了。 迎着海风的座椅上，已经拍摄了两组镜头，正在短暂休息的金泰妍睁开双眼，回头看了一眼裴恩熙的背影。 今天是她为自己的首张solo专辑拍摄主打歌MV的日子。 虽然公司内部只是例行公事，当作奖励一样对待她，但金泰妍自己铁定不会疏忽任何一个细节，宁可自掏腰包增加费用，也要拜托裴恩熙亲自带造型团队一起出差。 在这种坚决的态度下，公司当然还是没让她自己花钱。 “很漂亮呢，我刚才在机器后都看呆了。” 既是鼓励，也的确是真这么觉得，崔圣京笑眯眯地拿着一瓶水，从摄像导演身后绕到了金泰妍旁边。 裴恩熙给金泰妍设计的现在这一套造型，很好发挥了艺人的外形优势。 白皙的皮肤在大卷金发的衬托下，显得整个人格外耀眼。 以自然的粉色眼影和腮红为重点，整体妆容简洁干净，在镜头里让由皮肤营造出的视觉氛围更加突出。 服装上也并不复杂，一件灰麻色毛线针织长外套搭配白色连衣裙，仿佛可以带着人融进海滩的阳光里。 再搭配上艺人本身就具备的一些透明感，这样的设计让画面看起来颇有异域精灵的神韵。 “谢谢。” 接过水瓶，金泰妍长出一口气，只好放下了被崔圣京打乱的思路，平复一下内心悬空的情绪。 组合出道八年之后，她终于迎来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出道。 新人会有的紧张和亢奋，她也再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 至于前几天一直在思索的问题，金泰妍还是没有答案。 她曾经寄望于能从林增羡的回答中得到一些启发，但那个表面上看起来烂俗的回答，更像是因为关系太浅而随意给出的敷衍。 可她又始终觉得林增羡不像是一个敷衍的人。 “别害怕”这句话，的确差一点就触及到了她心底里那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想法。 不过，那天没有后续了。 拜托黄美英帮忙翻译的林增羡留言，金泰妍把这个理解为一种人人都明白的努力。 老实说，她对这个答案有一些失望，尽管她也明白自己没资格、没立场、没理由去失望。 此时的金泰妍还不知道，林增羡给她的答案其实是多么的真诚和坦荡。 “林医生好像也在奥克兰？裴老师的弟弟，应该就是他了。” 注意到了金泰妍刚才的视线，崔圣京取出一个电动小风扇，举到了金泰妍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solo的缘故，金泰妍的表现明显要比平时在组合里紧张，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是在崔圣京这样十分熟悉的人眼里，还是藏不住的。 “真的？” 睁大了眼睛，金泰妍原本窝在座椅里的身形伸展开来，坐直了身体。 刚才还在想林增羡说过的那个答案，还在觉得失望，现在就这么意外地出现在同一座海外城市里了。 “嗯，听裴老师的助理说的，现在已经去给林医生订酒店了。” 知道金泰妍一向很喜欢裴恩熙团队设计的造型，在金泰妍本人和裴恩熙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作为金泰妍的助理，崔圣京也会有意识和裴恩熙团队里的其他人建立私交。 “裴恩熙的弟弟”，她确信这只可能是林增羡。 “哦，那还挺巧的。” 眼下没有余力在这件事上投入多少思考，金泰妍点点头，视线挪向了导演那里，随时准备继续拍摄。 崔圣京暗自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虽然很容易理解，但一直绷着自己，很快就会疲劳的。 林医生之前说了好几次要注意休息来着。 如果林医生要是看到她这样不遵医嘱，会不会再板着脸唠叨一遍？ 对那位救命恩人一般的医生有着非常高的好感，崔圣京心下一动，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这一茬。 “泰妍，你放松一些，注意多休息哦。” 嘿嘿，我说了不顶用，有的是人能说你。 第四十一章 呼叫电梯 “金志勇xi，您站在这里做什么？” 迟到的晚餐时间结束了，大家陆续从餐厅离开，刚走出电梯，崔圣京就看到这个人一大半身子藏在墙后面，探头探脑地看向这一层走廊的深处。 金泰妍的亲哥哥，这次是金泰妍带上一起来权当旅游的，顺便在MV里也会有短暂的出镜。 心心念念的初solo，全力以赴向歌手转型的首张专辑，会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和参与而变得更有纪念意义。 “咳咳……没什么。” 像是触了电一样，金志勇猛地站直，若无其事地抻一抻衣领，转身看向崔圣京，又瞬间避开对方的视线，眨巴着眼睛清了清嗓子。 睁圆了眼睛看着金志勇从身边走过，崔圣京嘟噜着嘴巴，没明白金泰妍的哥哥这一副明显尴尬的样子是为什么。 “那个，崔圣京xi。” 突然站住脚步，已经走向另一边的金志勇挠了挠额头，轻声叫住了崔圣京。 “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自然地看着崔圣京的眸子，金志勇别扭地抬起手，动作僵硬地指向走廊深处。 “那个人？” 崔圣京快走两步，探着脑袋向金志勇指的方向看了看。 “金志勇xi，那个人是泰妍啊！” 蹙着眉对上金志勇的视线，崔圣京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金志勇，仿佛是在说“你怎么可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认不出来”。 “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泰妍身边的那个男人。” “腾”的一下，金志勇感觉自己耳朵都红了，急忙管理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义正言辞”一些。 “哦，那个人是林医生，泰妍之前住院期间就是林医生负责治疗的。” 把即将控制不住的笑意硬生生压下去，崔圣京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双手合起来，轻轻抚了一抚手心。 为了方便起见，裴恩熙给弟弟把酒店也订在了这里。 晚饭吃得不多的金泰妍提前其他人一步离开餐厅，恰巧在走廊里遇见了准备出门的林增羡。 一件白色连帽衫，牛仔裤，搭配一双休闲风白球鞋，完全不是之前一直看到的西装装扮。 “婚礼吗？” 尽管提前知道了林增羡也在奥克兰，但金泰妍没有料到林增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嗯，学校前辈的。” 看起来轻松地说着话，林增羡不经意地观察了几眼面前的人。 虽然因为没有卸妆的缘故，金泰妍依然是镜头里那个漂亮的异域精灵，但介于崔圣京给林增羡在“LINE”上提前发了消息，所以他还是能察觉到金泰妍的状态并不好。 “恭喜，真好啊。” 眼神一亮，紧接着就是一黯，金泰妍避开林增羡的视线，抿着嘴唇笑了笑。 喜事总是好的，金泰妍此刻的笑容既有模式化的反应，也有衷心的祝福。 以及源自于少女时期对未来童话一般的美好憧憬，而由此产生的些许羡慕。 知名idol，这个身份就注定她早已经没有了普通人的生活。 老家的朋友们一个一个都结婚了，走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而她还得继续在聚光灯下唱歌跳舞，19岁时如何努力，27岁时就继续如何努力。 “MV，顺利吗？” 读到了金泰妍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那些东西，联想到崔圣京在“LINE”里发出的请求，林增羡心下一动，伸手向电梯的方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导演给出的反馈很好，也多亏了恩熙unnie设计的造型。” 尽管不知道林增羡要做什么，但金泰妍没有开口去问，只是略作犹豫后，安静地跟上了脚步。 另外顺带当着裴恩熙弟弟的面前，说一句裴恩熙的好话。 “老实说，我还不太了解，我的nuna，她的造型设计，能力。” 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林增羡摇摇头，并不在金泰妍这个外人面前藏着掖着，他的确不太了解裴恩熙的实力，哪怕是他的姐姐。 “林医生，你不尝试一下吗？你的nuna是有名的造型设计师，化妆实力也很好。” 金泰妍比划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妆容，眼珠转了半圈，俏皮地画了一个弧，弧度里蕴着些微不言明的轻快。 她懂林增羡说这句话的意思，揭了自己的短，告诉她不用绷着。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林增羡皱着眉，眼睛瞪得老大，似乎用全身都在抗拒“化妆”这个提议。 “那你也可以去美容院啊，起码可以保养皮肤。” 两个人一起走到电梯前，金泰妍抬头仔细看了看林增羡，笑着戳了戳他的手臂。 天生就好看，这是爹妈给的，羡慕不来。 但是，现在皮肤状态顶好，不代表以后就一直顶好。 这个林医生，分明是一个年轻医生，在这方面却格外耿直呢。 “哦。” 表情拧巴地应了一声，林增羡按了呼叫键，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刚兑换的硬币，在手心里抛了抛。 叮…… 电梯门打开，林增羡伸手虚按着门沿，侧身让金泰妍先进去，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这一层。 眼瞅着电梯门合上，金志勇憋着气从安全通道门后面猫着腰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是笑得一抽一抽发出“鹅叫”的崔圣京。 “金志勇xi，林医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对每一位患者都非常照顾，我知道您是在担心泰妍，但对林医生是可以放心的，这是差一点就成为泰妍个人医生的人，泰妍是信任他的。” 看着金志勇跨步走到电梯前，伸手连戳两下呼叫键，崔圣京只好先停止了“鹅叫”。 “个人医生？差一点？咳咳……那最后为什么没有呢？” 惯性一般再戳一下呼叫键，金志勇堪堪收回准备继续动作的手指，清了清嗓子。 “因为林医生拒绝了。” 摊开双手，崔圣京耸了耸肩，向走廊的方向挪了一步，准备回房间。 她可不打算悄悄跟上去。 “什么？” 转头看着崔圣京的眼睛，金志勇“一眼大、一眼小”地抿了抿嘴唇。 同时，又伸手戳了戳电梯呼叫键。 第四十二章 这位是谁 “哇！你还会玩这个？” 看着林增羡顺着往前的惯性跃起，脚下的滑板也跟着一起在半空中翻腾了整整两圈，然后听话地落到地面，让他重新踩住，继续往前滑，金泰妍不由自主地拍了拍巴掌，眸子里盈着如同小孩子看见新玩具一样的惊喜感。 “你要试一试吗？” 停在金泰妍面前，林增羡把滑板推到了她脚边。 夜晚的贝赛尔斯海滩，沉浸在羽毛一样时不时拂面的海风里，偶尔从身边经过的行人像是夜空中叫不上名字的星星，点缀着这一刻的安逸闲适。 金泰妍跟着林增羡的身影，一起走在沙滩边的公路上，仿佛是在捡拾时光的贝壳，而那每一个贝壳里都藏着大海的声音、大海的故事。 “我……我不会。” 抬手扒拉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把鬓角重新别到耳朵后面，金泰妍说着“不会”，却同时跃跃欲试地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滑板上。 出于信任，她刚才没有多问，跟着林增羡离开了酒店。 以为也许林增羡会说一些什么，不管是关于“答案”也好，还是关于“健康”也好。 没想到，林增羡只是带她出门散步，带她玩这个临时租来的滑板。 脚底传来那种“不踏实”的滑动感，金泰妍自然而然地笑出声，双臂展开，身形轻轻晃了晃。 “试一试。” 走到侧面，林增羡向金泰妍伸出手，手背向上，把穿着长袖的手腕递到了她的手边。 “哎？” 下意识收敛笑容，下意识缩回手，金泰妍抬头看向身边，视线划过林增羡的手背和手腕，划过林增羡在两个人之间给她留足的心理安全距离，最后落在了林增羡的眼睛上。 她之前见过这样的眼神，很熟悉。 林医生看向每一位自己负责的患者，都是这样的眼神。 包容，理解，安慰，鼓励，以及期待。 最开始和林增羡打交道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内心感情丰富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没有说话，保持不动，林增羡的手臂还是稳稳地悬在半空。 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了，金泰妍大抵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要不要他帮忙，金泰妍自己会做决定。 但如果这个时候他把手臂放下，金泰妍刚敞开一点的心情就会重新闭合。 林增羡很清楚这一点。 垂下视线看着林增羡的手腕，金泰妍抿了一下嘴唇，已经攥到手心里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住，大拇指在食指背上轻轻摩挲，然后随着一次明显的肩膀线条抬升又落下，她蓦地松开手指，没有格外发力地伸出手，把手心安放在了林增羡的手腕上。 干干净净的衣袖，柔软中糅杂着可以让人遐想到的颗粒感，能让人联想到在中世纪的晚宴上，骑士邀请淑女跳舞时伸出的袖口。 “来，踢一脚。” 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用金泰妍能听懂的方式说“蹬一脚”，林增羡只能在自己的词汇量里搜刮了一个类似的词，慢慢引导着她往前。 “好。” 尽管林增羡说的词不对，但金泰妍没有任何阻碍就明白了林增羡想说什么，脚尖用力一蹬，扶着他的手腕出发了。 身形在启动的那一步再次摇晃，林增羡的手臂像是生长在了空气里那样极其平稳，让她下意识地就用力收拢了手指。 倒不像是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而是握住了远航时的风帆。 “别害怕。” 低头看着金泰妍的蹬步，林增羡用鼓励的语气又说出了这一句曾经让金泰妍心绪腾涌的话。 你，知道我在真的“害怕”什么吗？ 你，曾经有过我这样的“害怕”吗？ 把方向完全交给林增羡，她抬眼注视着这个让她“别害怕”的人，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对林增羡说的话有一些失望。 她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失望，林增羡这句关心和鼓励的话顶多会让她觉得空泛，并不存在任何问题。 只不过，她一直都笃定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相处的“林医生”不是一个“空泛”的人。 所以，金泰妍依然认为，归根结底自己和林增羡的关系还是太浅了，林增羡才不愿意说真心话，只是用最常见的说辞来社交。 表面上看起来柔和的“铁壁男”吗？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嘿！林！” 乍一听就会让人觉得开朗的女声从海滩的方向上响起，金泰妍入眼之处是一位金发美人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招手，旁边还有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士。 “西尔维娅？西尔维娅！” 抬头定神看了看，林增羡喜悦溢于言表地挥了挥空闲的那只手。 看到来人走近，金泰妍从滑板上跳下来，松开了林增羡的手腕，把刚才任由海风吹动的衣领抻了抻。 “嘿，亲爱的朋友。” 相互拥抱，两个人都做了贴面礼，西尔维娅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林增羡身边的金泰妍，再看向林增羡，伸手搂住了自己身边年轻男士的手臂。 “这是我的爱人，明天婚礼的主角之一，卡洛·德米凯利斯。” 介绍了自己的丈夫，西尔维娅又轻轻拍了拍林增羡这位学弟的肩膀。 “卡洛，这是我给你提起过的，林，我的大学同学，好朋友，他可是会六国语言，比我还要多一门。” 明天就是婚礼了，在这片贝赛尔斯海滩上，西尔维娅夫妇将立下誓言成为一生的伴侣，而今晚就是他们在忙碌的婚礼前，最后的放松时刻。 “林增羡，卡罗林斯卡，心胸外科主刀医师。” “卡洛·德米凯利斯，迈凯伦F1，空气动力学工程师。” 这一边，两位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士友好握手，另一边，西尔维娅也把目光正式投向了金泰妍。 在西尔维娅的视角里，这两个人都穿的是休闲服饰，金泰妍刚才脚下踩的是这个滑板，林增羡也的确会玩滑板，而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也的确是林增羡在扶着金泰妍玩滑板。 这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然后感慨又有所期待。 毕竟，上一个在林增羡身边这样玩滑板的成年女士，还是羽生爱理。 “林，这位是谁？” 第四十三章 答案的背后（一） 悠哉悠哉的海滩夜景，四个人两两散步，像是两家邻居在家庭聚餐结束以后，一起出门走一走。 前方传来笑声，西尔维娅看到卡洛·德米凯利斯正在向林增羡用手握方向盘的动作连说带比划，两个人交谈得十分愉快。 林增羡本身就是一个喜欢跑车的人，在羽生爱理的老家还学过怎么做公路驾驶漂移，所以和卡洛应该是很有的聊。 “金小姐，您和林是怎么认识的？” 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西尔维娅终于决定向走在身边的金泰妍开了口。 同时掌握中日韩三种语言，再加上英语和瑞典语，西尔维娅在校期间是同学们中仅次于林增羡的“语言掌握者”，这让她此时和金泰妍的交流并不困难。 “我住院，他给我看病。” 看着林增羡的背影，金泰妍抱着滑板，安静地享受这一刻被海风拥抱的闲适，暂时甩开了那些因为工作和生活而变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虽然被自动划归到了西尔维娅身边，但这种“男人和男人聊赛车，女人和女人聊生活”的模式，金泰妍没有觉得反感，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倒是林增羡一开始还时不时地回身看一看，担心金泰妍不习惯这样和陌生人走在一起，让西尔维娅一阵暗自好笑。 尽管林增羡在介绍的时候就明确表达了她是朋友，但好像还是被误会了呢？ 金泰妍神色微动，没有声张。 不过，西尔维娅并没有把误会说出口，她自然就没办法主动凑上去纠正。 “这样的开始其实也挺浪漫的，不是吗？” 西尔维娅耸了耸肩，欣慰的目光在林增羡后脑勺上晃来晃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羽生爱理的离世对林增羡是极大的打击，这两个人的感情好得让人羡慕，当时已经快到了谈论婚姻的地步，结果却发生了那件让人悲痛的事情。 不管是西奥和维蕾塔也好，西尔维娅也好，还是其他熟悉的同学们也好，大家都被林增羡后来的样子吓到了。 因为他表现得太“正常”了，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有任何外在的情绪，只是把自己扔进看不到结束的学习和工作里。 仿佛林增羡的身体里装着一颗不声不响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把林增羡带去见羽生爱理了。 如果不是后来米凯尔导师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私下开导林增羡，帮助他走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大概没等林增羡有什么好转，作为室友的西奥就会先发疯了。 所以，现在看到林增羡能这样带着一个女性朋友玩滑板，西尔维娅的确很感慨，也为朋友感到高兴。 至少在西尔维娅的记忆里，除了小孩子以外，林增羡之前就只带过羽生爱理这一位成年女性玩滑板。 人总要向前看的，羽生爱理也不会希望林增羡一直是单身，能迎来新的生活就好了。 “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从西尔维娅的眼神里读到了欣慰和感慨的意味，金泰妍纠正对方的误会之余，心中一个闪念划过，愈发觉得林增羡的过去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感情方面的事情，否则这个西尔维娅为什么会露出这种满是感慨的眼神。 “我知道你们不是，我刚才之所以会笑，不是因为觉得林不放心女朋友，而是因为觉得林对你很客气、在意你，所以才会一直回过头来看你，如果他发现你有任何的不适应，他就会立刻先送你回酒店，然后再回来和我们两个人散步聊天。” 西尔维娅摇摇头，双手摊开向金泰妍耸了耸肩。 她没有认为金泰妍是在自作多情，她只是比金泰妍更了解林增羡。 金泰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有找到。 好在西尔维娅这个性格开朗的人，此时表情足够真诚，要不然金泰妍可能真的会觉得自己想得过于丰富了。 “但是在以前，愿意陪着玩滑板是林对小孩子或者对他前女友才会有的待遇，他是真的把你看作朋友，要知道这个人选择朋友是很挑剔的。” 当年羽生爱理认识林增羡就是出于西尔维娅的介绍，所以在林增羡真正走出那段时光以后，她就不再避讳提起羽生爱理。 一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还有人能够记得，就不算真正的离开。 西尔维娅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说法。 而且，金泰妍是让林增羡带着玩滑板的人，西尔维娅在怀念之余，也会觉得林增羡改变了不少，并且愿意把这种改变后的样子展示给金泰妍看到。 尽管还不知道金泰妍给林增羡教语言的事情，但西尔维娅确信这足以证明林增羡是愿意把信任分享给这个人的。 “前女友……怪不得，我刚开始认识林医生的时候，就听说他是单身独居，当时还觉得有一点奇怪，他有这样的好性格和外貌，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抱着滑板的手慢慢收拢，手指轻轻陷入手心里，情绪变得突然轻快的金泰妍同样也看向林增羡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解到这个人的过去了？ 说到底，她依然不想认为那个“答案”是林增羡的敷衍。 在听到西尔维娅说林增羡把她当作朋友以后，就更不愿意这么认为了。 “林单身很久了，他拒绝过不少表示好感的人。” 西尔维娅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一些，让金泰妍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她。 “为什么？” 轻快的情绪像是被揪了一把，变得有一点尖锐，金泰妍蹙了蹙眉，心里感觉突然暗沉沉的。 “因为一场几句话根本解释不清的事故，林的前女友在他觉得非常幸福的时候永远离开了他，林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对上金泰妍的目光，西尔维娅睫毛颤了颤，缓缓点了点头。 “天哪……” 瞳孔剧烈晃动，金泰妍抬手遮住了自己不由自主张开的嘴唇。 暗沉沉的心里像是挂了一个铅块。 她善意地认为就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什么更悲伤的发展了。 然而，事实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那场复杂的事故发生后，林的前女友需要立刻做手术。” 西尔维娅停下脚步，蓝色的眼睛仿佛是大海被染上了夜色。 “当时做手术的人，就是林。” 第四十四章 答案的背后（二） 那个时候，我们只不过是还没毕业的医学院学生，跟着米凯尔导师去参加民间自发组织的公益性国际医疗援助。 车辆穿过群山的时候，发生了山难。 林的前女友为了保护一个小孩子，受了最重的伤，需要立即手术抢救。 米凯尔导师伤了惯用手，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我们的车和前后车也暂时失去了联系，没有办法找到可以替代米凯尔导师的成熟医生。 在我们这一届同学的眼里，林是最厉害的，但我们从来都不用“天才”来形容他。 那个词会侮辱他每天超过所有人的努力付出。 我们都不怀疑他以后会是一位优秀的医生。 会成为我们中第一个主刀手术的人。 但是，我们任何人都想象不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用车上仅存的物资搭建好了临时的医疗急救帐篷，林站在了手术台前。 米凯尔导师当时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我们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林那样的能力，也没有林那样的勇气。 我们当中那个叫作维蕾塔的女生，甚至止不住哭声，被留在了帐篷外。 没有器械护士，没有一助二助，只有西奥能按照他说明的帮他递东西，林几乎是自己一个人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拿起了手术刀。 这就是林人生中主刀的第一台手术，而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他心爱的女朋友。 同时，这也是林人生中第一台失败的手术。 他没能让女朋友活下去，只能看着女朋友在眼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都知道，那不怪林，哪怕换作再有实力的成熟医生来主刀，也救不活林的女朋友。 那场手术只是必死前的挣扎。 但是我们也都知道，林在责怪自己。 这就是林成为一个医生的起点。 他不是天才，不是被导师偏心眷顾的心机者。 他只是一个每次拿起手术刀前都告诉自己“别害怕”的普通人。 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林医生”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 悄声自言自语，把昨天晚上在海滩边和西尔维娅的交谈收回到脑海深处，金泰妍心情并不轻松地咬了一下嘴唇。 “好了，泰妍你在说什么？” 仔细端详金泰妍的脸颊，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以后，裴恩熙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这个阳光无比热情的一天，金泰妍的MV拍摄工作结束了，直到明天晚上去机场为止，都是可以当作旅游的自由时间。 按照她对金泰妍的印象，这个人应该会是卸了妆以后直接返回酒店，待在房间里，给手机连上wifi，然后双手抱着手机。 结果，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向都能穿裤子就不穿裙子的金泰妍，居然换了一身白色的V领泡泡袖衬衫和黑色的褶皱锁边半身裙，回到了化妆室，想要重新上妆。 “没说什么，谢谢unnie，我先走啦。” 睁开眼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金泰妍再一次抿了抿嘴唇上的口红，起身离开了座位。 虽然初次见面，但因为“林增羡的新朋友”这个缘故，西尔维娅热情地向金泰妍发出了婚礼观礼邀请，金泰妍当即就答应了。 尽管不算非常合适，但眼下这一套衣服已经是她临时能办到的最好的装扮了。 “是要去约会吗？打扮得这么漂亮。” 少见金泰妍私下里如此正式地打扮自己，裴恩熙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 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一走，别老闷在房间里。 “是去参加一场本地的婚礼，新娘很漂亮的。” 没有介意林增羡的姐姐所说的玩笑话，金泰妍笑着向裴恩熙眨巴眨巴眼睛，离开了化妆室。 “婚礼……多多来奥克兰好像就是为了参加婚礼的，难道是同一场婚礼？” …… “阿嚏！婚礼？什么婚礼？” 坐在酒店餐厅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妹妹出现的金智勇，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的人。 “泰妍没给你说吗？我以为她告诉你了。” 放下手上的餐具，崔圣京举起杯子灌了一口。 嗯，这里的葡萄汁还蛮好喝的。 “没有啊，什么婚礼？她在这里完全陌生的啊，谁都不认识。” 知道妹妹不是“走丢”了，放下心的金智勇心里又浮起了问号。 那家伙什么时候交际这么广了吗？ 奥克兰都有认识的朋友，还参加婚礼？ “新娘是林医生的大学同学，泰妍是和林医生一起去的。” 抻着脖子看向不远处，崔圣京打算再去点一杯葡萄汁，心思完全没有放在金智勇的话题上。 泰妍和林医生一起，哪还用得着操心。 “林医生？怎么又是他？” 抓了抓头发，金智勇“一眼大、一眼小”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桌子下的脚尖轻轻抖了抖。 昨天晚上他看到林增羡带着妹妹玩滑板了，也看到妹妹和那个外国女人在海滩边散步。 为了不被妹妹发现，他吹了不少海风，今天早上睡醒以后一度认为自己要感冒了。 结果，今天又听到了“林医生”这个词。 “金智勇xi，你讨厌林医生吗？” 听出来金智勇语气里的那些奇怪，崔圣京放下杯子，手臂搭在桌面上，身体略微前倾，盯着金智勇的双眼。 “不讨厌，就是没想到泰妍会和一个外国人相处得……” 边说边斟酌措辞，金智勇察觉到了崔圣京的些微不满。 能理解，那个林医生毕竟救了崔圣京的命。 “相处得还不错？” 抬起手晃了晃，金智勇避开崔圣京的视线，歪了一下脑袋。 “泰妍和林医生是朋友吧？嗯，是朋友。” 崔圣京并不知道金泰妍给林增羡教语言的事，还停留在林增羡拒绝了金泰妍的个人医生邀请的层面上，“亲故”这个发音说得也是犹犹豫豫的。 “圣京，泰妍有说她外出，什么时候回酒店吗？” 新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崔圣京看到了金泰妍的经纪人李京亚。 “没有，oppa你找泰妍有急事？” 按照崔圣京的理解，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急事的，顶多就是和金泰妍说一说行程的安排。 “也不算是急事，就是泰妍让我帮她租一辆跑车，我刚和赞助商说好了，可以让她用半天。” 看了一眼陷入沉思、没什么动静的金智勇，李京亚撇着嘴，耸了耸肩，以示无奈。 崔圣京没有说话，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 泰妍，你该不会是要让林医生坐你的副驾驶吧？ 别吓到人家了啊…… 第四十五章 不用不好意思 “请新郎、新娘交换信物。” 时光的笔刷出无垠的天空，将最灿烂的阳光赋予正在欢呼鼓掌的人们，完成了使命的丘比特安坐在纯白的云端上，俯视着人群中的另外两个人，然后悠哉悠哉地飘向了远方。 “Ohhhhh！” 随着西尔维娅和卡洛的拥吻，观礼的人们为这场盛大的婚礼献上了最高的欢呼与祝福。 林增羡和西奥两个人搭着肩膀，像是看到了支持的足球队打入进球，和其他同学们一起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在这两个人身后，维蕾塔抬手抹了抹眼眶，她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虽然没有这三个人那样激动，但维蕾塔身边的金泰妍也足够卖力地鼓掌，蓬勃着的心绪让她脸上也充满了笑容。 “维蕾塔！维蕾塔，别哭了，快，快过去！” 人群纷纷起立，西奥和林增羡转过身，就发现这个情感丰沛、泪腺发达的人还愣在座位上，立刻向她招了招手，然后指向了西尔维娅的方向。 新娘要抛捧花了。 尽管不是伴娘团的一员，但维蕾塔作为西尔维娅关系亲近的学妹，自然有资格站过去，看能不能被好运眷顾，接到捧花。 “哦……” 抽了抽鼻子，维蕾塔慢吞吞地拿出随身的小镜子看了看妆容，然后就被已经准备好相机的西奥拉了过去。 “开心吗？” 林增羡倒退几步，站到金泰妍身边，感觉像是站到了一片阳光里。 这个人的皮肤真的很白，尤其是在阳光下的时候，格外显眼。 “嗯！” 在整体往前移动的陌生人群里，看到林增羡倒退到自己身边，金泰妍下意识地挪了一步靠近，手臂轻轻挨上了他的袖子。 “等一会，婚礼结束，带你吃饭，别的地方。” 视线依然平视前方，林增羡稍微向金泰妍的方向歪了歪脑袋，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是熟识了许久的朋友在说悄悄话。 挑着眉毛，嘟了嘟嘴唇，金泰妍心里一跳，眼珠左摆右摆，最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来婚礼现场前，她还在工作，没吃什么东西，结束工作以后是空着肚子来的。 婚礼后，卡洛夫妇也的确就近准备了餐宴。 但是，金泰妍来观礼就差不多是作为陌生人的极限了，而且让她在陌生人群的餐宴上吃东西，她也会觉得不自在。 作为一个来不及准备礼物的陌生人，她原本是打算先行离开的。 林增羡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照顾了她。 “放轻松，自然，我准备了礼物，你的那一份，送给了西尔维娅，你不用不好意思。” 尽管不能完整地拼出长句子，但这样的程度已经足够金泰妍听懂。 林增羡多准备了一份礼物，以金泰妍的名义送给了新婚夫妇。 已经知晓了林增羡过去的那一句“别害怕”像是海浪重新涌上心头，把心岸堆积着沙墙的沙滩拍打得狼狈不堪，耳边是刚才那一句“带你吃饭，别的地方”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散开，现在就又听到了这一句“你不用不好意思”…… 一时之间，分明觉得心里有些堵，但又明显感觉到被蓬勃的情绪冲破了，金泰妍缓缓深呼吸，把指尖收拢进了掌心里。 昨天以前，她还会对那一句“别害怕”感到失望。 现在，她明白了那一句“别害怕”是多么有分量，是多么真诚。 这不但不是敷衍，而是把自己伤疤揭开也要表达出的善意。 在经历了那样的“灾难”后，林增羡依然能满怀阳光与善良走到今天，依然能把自己的善意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其他人。 别害怕…… 自己之前居然对这句话感到失望，太失礼了。 “我以后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一边像其他人那样为婚礼鼓掌，一边转头看着林增羡，金泰妍绷着肩膀的线条，一动不动地对上这个人的目光。 不躲不闪，没有不好意思。 也没有害怕。 “可以，没问题。” 同样鼓着掌，林增羡没有思考金泰妍说出这句话有多么郑重，反正在他看来，朋友之间就该这样，不需要那种扭曲的前后辈关系。 “你们在聊什么？” 周围气氛突然有了一点变化，两个人收回视线，发现本该抛捧花的西尔维娅走向了他们。 “金小姐，这个送给你。” 先是盯了一眼林增羡，看得林增羡莫名其妙，满脑袋问号，西尔维娅站在金泰妍面前，拉起她的手，把一枝白玫瑰花放在了她的手上。 “我从捧花里取出来的，希望你能早一些遇见属于你的那个人。” 轻轻推着合拢了金泰妍的手指，让她握住了这枝白玫瑰花，西尔维娅拍了拍她的手背，眉眼间的温柔里满是祝福的意味。 “谢谢你，西尔维娅小姐。” 心绪骤然升腾起来，丰沛而温暖的感觉渐渐蔓延全身，金泰妍回握了西尔维娅的手，收下了这份真诚的祝福。 金泰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西尔维娅看在林增羡的面子上，允许她进入婚礼现场就已经很友好了。 与伴娘团和亲近的学妹不同，金泰妍是这里最没有资格靠近捧花的人。 但是，西尔维娅取出了其中的一枝花，专门送给她。 这样的人，果然是林增羡的挚友…… “希望以后能够再次见到你。” 西尔维娅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金泰妍，在她的耳边留下这句话，转身回到了迎接她的伴娘团簇拥里。 “增，羡。” 生硬的、不标准的中文发音。 金泰妍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言系统，总算把这个名字说了出口。 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踩在了一样的云朵上。 “下午好，金小姐。” 说回到了中文，心情不错的林增羡饶有兴致地向身边的人微微鞠躬，试图开一个玩笑。 “你，好。” 还是中文，尽管发音都觉得困难，金泰妍还是坚持让自己使用这种语言。 哪怕她记忆里仅存的词汇都极为有限，哪怕“增，羡”这两个字还是她昨天晚上临时增加进大脑词汇库里的。 然而，她依然十足认真，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不愿意接受个人医生邀请的“林医生”。 仿佛是在欢迎一个新的朋友。 第四十六章 你什么态度 西尔维娅已经告诉你了林的过去，应该不难猜到他的医术是怎么到今天这个程度了吧？ 如果林有机会选择，他肯定宁可不要这样的医术，也要心爱的人一直活着。 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一路走到今天，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想象。 林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其实已经认为你是朋友了，相信你也是同样的。 那么，既然你们要一起去兜风，他就拜托你了。 谢谢你，金小姐。 呼…… 耳边的风声把思绪一点一点拽回到现实，金泰妍挥散了脑海里西奥的声音，手指微微用力，握紧了方向盘，驾驶着这辆赞助商提供的敞篷跑车，沿着海滩公路悠游追逐倒退的风景。 在她旁边的副驾驶位上，林增羡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本来林增羡是不会睡着的，这在他看来是失礼的事情。 但奈何金泰妍的驾驶技术过于“强势”，猛踩油门，猛踩刹车，林增羡感觉跟坐在摇摇椅里一样，不由自主就睡过去了。 公路上的车辆很少，直道又很长，金泰妍放心地把视线时不时偏转向身边，慢慢放轻了油门。 老实说，她今天的衣装并不适合驾车，现在也是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踏板上。 然而，却没有觉得别扭。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吧。 嗡嗡嗡…… 放在仪表盘前的手机发出一点动静，金泰妍迅速伸手按住，接上了蓝牙耳机。 “泰妍，怎么样？MV已经拍好了吧？” 度假一般悠哉惫懒的语调，刚戴上耳机，黄美英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嗯，已经拍好了。” 快速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确认没有吵到睡着的人，她下意识地开口，又有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那你出去玩了吗？明天回来的飞机？那我明天就先不出门了，在宿舍等你。” 作为目前仅有的几个还常住宿舍的成员，黄美英理所当然认为大亲友下飞机以后，会回宿舍。 比起同样很关心金泰妍，但话不多，只在最关键时候出场的李纯揆，黄美英是更热切，也愿意话多的一个。 “我正在外面，没有待在酒店里，放心啦。” 大亲友的热情和关心让本就心情不错的金泰妍愈发觉得阳光灿烂，当即就伸手去抓放在主副驾座位中间储物格里的墨镜。 “机票呢？明天的吧？” 金泰妍略过的问题，黄美英又提了出来。 语气上扬且活力满满，措辞连贯，一如往常。 “嗯，不过……” 金泰妍耷拉着眉毛，用力撇了撇嘴，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出来的一样。 “我明天应该不回宿舍哎。”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金泰妍嘟着嘴，突然变得懒洋洋的声调里还带着一点无所谓的“痞气”，像是闲来无事在晒太阳的老大爷。 “那你去哪里？回圣水洞那套公寓吗？” 刚出院的时候，金泰妍就住进了圣水洞，所以黄美英理所当然又误打误撞地戳中了她的心事。 明天，她想回圣水洞。 分手还不到半年，现在自然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罗曼蒂克的心思。 只不过，从明天飞机降落开始，她就又要面对那些必须“别害怕”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圈外人的朋友可以偶尔聊几句，有一个照顾她心情但不迁就她心情的医生邻居可以让她感受到“普通人”的生活气氛，是值得她这个“不普通人”珍惜的事情。 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那段曾经让她郁闷无聊的住院时光，除了被林医生定时“限电”以外，其实也蛮不错的。 “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音，就组成了这一句话。 没有抓到墨镜，被大亲友戳中了心思而心不在焉的金泰妍抻了一下胳膊。 “哎？金泰妍，你什么态度？” 一个新的声音把黄美英挤到了旁边。 蓦地，金泰妍多提了半口气，连带着肩膀都抬了。 她能把黄美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拿现在这位可真没什么办法。 “墨镜？” 刚睡醒，嗓音还不太清晰，林增羡音量十分正常、甚至偏小的声音却像是向从高处抛下来那样，砸到了金泰妍的耳朵里。 安全带突然收紧一下，随着金泰妍车靠路边、猛踩刹车的动作，林增羡不得已又点了一下头。 忍不住了，不想忍了，林增羡扶住额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就想把金泰妍从主驾驶位上揪下来。 转过头，看到林增羡一手托着墨镜，没好气地瞥着她，金泰妍下意识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只好翻了翻白眼当作“回击”，然后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比划了一下，示意林增羡别说话。 “什么态度？我态度怎么了？” 金泰妍这句话乍听起来气势还挺足的，但不能回想。 因为越想，就越觉得这句话其实挺虚的。 摇了摇头表示不和身边这个人一般见识，林增羡打着哈欠，抬起手臂倚在车窗沿上，用手背抵住了侧脸。 天气这么好，可惜不能多在这里留几天，到处走一走。 毕竟，心胸外科还等着他回去，患者也是。 咕嘟…… 口袋里，手机发出了欢快的一声提示音。 [林哥哥，有一件国际快递送到你家里了，是西奥先生从斯德哥尔摩发来的，现在需要签收，我替你签收吗？] 是柳智敏发来的信息。 [好，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看到手机屏幕上迅速显示出的新消息，柳智敏收起手机，在签收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快递员。 “辛苦您了。” 把这只很轻的小箱子从门槛外提进玄关，柳智敏关上了房门。 因为林增羡拜托帮忙照看火花，火花这样的大型犬又不能带回自己家里，所以她还是暂时住在了林增羡家里。 而且，又因为在舞蹈班里初学入门很快，得到了老师鼓励的缘故，柳智敏想要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练习上，每天都早早出门加练，所以暂住在林增羡这套公寓里是更方便的选择。 “汪！” 脑子里还在想着舞蹈的事情，柳智敏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在玄关里给箱子做了消毒，刚放进客厅，火花就扑了过来，在箱子上扒拉了起来。 “火花？” 柳智敏倒吸一口气，双手捂住了脑袋，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这只平时很听话的德牧犬，现在几下就把箱子侧面破开了…… 这是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假日的“美好” 一份七年前的旧医学报告； 一本用作日记的相簿； 以及，一把无法再使用的旧手术刀。 “Hanyu……” 略显艰涩的声音。 “Airi……” 类似于消沉的，静默一般的气氛。 林增羡家的客厅里，柳智敏坐在地板上，抱着火花，手心轻轻抚着火花的脑袋，视线落在旁边的桌子上，却找不到一个十足明确的焦点。 “羽生爱理吗？” 叹了口气，她向后仰靠，抵在了沙发沿上。 无意窥探任何人的隐私，帮忙签收了国际快递以后，柳智敏原本打算继续看书的。 可是，火花出乎意料的暴躁行为让她不得不去触碰那些散落满地的A4纸和照片。 尤其是那一把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旧手术刀。 火花对这个东西展现出了柳智敏从未见过的，如临大敌一般的攻击姿态。 柳智敏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第一时间上去抱住了火花，火花绝对会咬碎那个透明盒子。 因此，她被迫发现了一段属于林增羡的过去。 拿起放在身边地板上的手机，柳智敏再一次点亮屏幕，微微眯着眼睛扫视过翻译软件上的文字。 [林拼尽全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爱理永远离开了我们，林抱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生机的气息，仿佛也跟着爱理一起离开了。] [林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了。] [现在的林让我们感觉很害怕，因为他表现得太正常了。] [今天，林晕倒在实验室门口。] [今天，我悄悄看到林握着那把为爱理手术的手术刀，在自己的心口比划。] [爱理，求你救救林，求你。] 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柳智敏猛地松开手机，任由它砸落到地板上，自己全身打了一个激灵，按着额头，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喉咙轻颤着呼气，然后像是感冒了一样吸了吸鼻子。 被她搂在怀里的火花，依然警觉地盯着那个被她放到了远处的透明盒子。 这是一段怎么样的过去？ 柳智敏睁开眼睛，用力眨巴眨巴，想把那些盈在眼眶里的情绪都压回去。 这些文字都是她从照片背面上看到的，有的字迹整齐，有的字迹慌张。 嗡嗡嗡…… 地板上，手机震动着磨蹭了起来。 “柚子柚子，出来玩呀，都放假了，你该放松放松的，别一天到晚就是舞蹈和看书。” 通话刚接通，徐佑丽飞扬欢快的声音就跳进了柳智敏的听觉里。 “我……我现在不想出门。” 柳智敏搂着这个还没有完全解除攻击姿态的德牧犬，轻轻拍了拍。 “放假了呀，放假了就该出来玩呀，别闷在家……不对，柚子，你是不是哭了？也不像……你是想哭？还是感冒了？” 话说一半，徐佑丽的语气急转，能感觉到这个人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没有，我就是……” 拽着明显鼻音加重的声音，柳智敏揉了揉眼睛。 “我就是有点难过。” 面对这位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思敏锐的亲友，柳智敏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打算。 “难过？你怎么了？你别着急，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说走就走，柳智敏甚至能听见徐佑丽那边传来摆弄脚踏车的声音。 “我在……” 习惯性地张口，柳智敏环视身边，堪堪止住了这句话。 这里是林增羡的家，自己借住已经是非常感谢了，怎么能再领其他人进门。 “我不在我家，不太方便，佑丽你不用来了，我还好的。” 再吸了吸鼻子，柳智敏一手抄起手机，拥着火花站起身，一手摸着火花的脑袋，示意它跟上自己，往卧室的方向走。 经过这么一出，她是彻底没有了看书的心情。 “好什么？柚子你现在学会骗我了。” 听起来声音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徐佑丽立即撞破柳智敏的“逞强”，猛踩踏板。 “我……唉，那我出来见你，不在我家真的不太方便，我出来见你吧。” 无声叹了口气，柳智敏知道这位亲友的脾气秉性，自己今天要是不见她，这家伙就敢一整天都不回家。 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她感动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俯身摸了摸火花的头顶，然后指向了玄关。 “还有，我能带上狗一起吗？ 林增羡把火花交给了她，她自己要负责照看好。 现在让火花单独留在家里铁定是不合适的。 仅就单凭那个装着旧手术刀的透明盒子，火花就不能自己留在家里。 “狗？你养狗啦？” 听到柳智敏答应出门，徐佑丽的声音立刻就变得清晰了起来，不再因为快速蹬脚踏车而加剧呼吸的节奏，影响了自己说话。 “不是我的狗，但是……等会见面说，不过我真的得带上这只狗才行。” 看到火花听话跑进玄关坐下，柳智敏这才放心地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带，带带带，你别说带狗了，你带我都行。” 平时就没少开玩笑逗柳智敏，眼下听见柳智敏的情绪略好了一些，徐佑丽就拿自己开起了玩笑，希望转移亲友的注意力。 “好了，那我们老地方见。” 结束通话，柳智敏拖着步子走进卧室，站在床边，直挺挺地就向前倒下去。 柔软的床接住了她，被枕头“包围”着脸颊的她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盯着熟悉的壁纸渐渐出神，她慢吞吞地调出了“LINE”里和林增羡的对话窗口，指尖微微晃动。 “唉……” 犹豫了许久，她一个字都没有打出来，放下手机，把正脸埋进了枕头里。 这样的过去的确让人会感到悲伤，但好在林增羡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已经走出来了。 这个时候，林增羡应该还在奥克兰吧？ 记得应该是……贝赛尔斯海滩？ …… “阿嚏！” 远隔万里的贝赛尔斯海滩边上，林增羡揉了揉鼻子，继续坐在跑车引擎盖上，眯着眼睛享受阳光与海风。 在他旁边，金泰妍把刚买来的、两个圆柱状雪糕黏在一起的“双棍冰淇淋”分开，指尖捏住其中的一支木棍，递给了林增羡。 空气里盈溢着悠闲的氛围，是属于假日的美好。 冰淇淋色泽鲜明，带着会让人心情变得更好的甜味。 普普通通； 简简单单。 第四十八章 没有后悔 哧……哧…… 咕嘟……咕嘟…… 放下汤碗，已经干掉两包拉面的徐佑丽开心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抬眼就看到柳智敏捏着筷子，却心不在焉的模样。 “啧……” 无奈地撇撇嘴，徐佑丽伸手在柳智敏耳边用力打了一个响指，吓得柳智敏哆嗦了一下，总算回了神，开始瞪她。 “别发呆了，面都要坨了。” 坐在汉江边这个拉面摊的桌子旁，被夕阳暖乎乎地照着，徐佑丽和柳智敏相对而坐，一个精力充沛，另一个无精打采。 “哦……” 哧……哧…… 翻了翻白眼，柳智敏又开始动作机械地把拉面往嘴里送。 “按照你说的，你的那个朋友都已经走出来了，你还难过什么？没必要嘛，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把还有一半的饮料瓶子立到柳智敏面前，徐佑丽轻轻弹了一下柳智敏一口未动的饮料杯子，手指虚点了点这位亲友。 虽然柳智敏没有告诉她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告诉她“那个朋友”是谁，但只看柳智敏脚边卧着的那条德牧犬，徐佑丽就很清楚这家伙到底是因为谁而情绪低落了。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觉得……” 说到一半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柳智敏歪着脑袋咬住嘴唇，想得眉毛也拧巴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感动么，所以难过，不行吗？” 拉面都没有完全吞下去，柳智敏按住桌面，没好气地抬着下巴。 让徐佑丽这么一顿说，她眼皮不耷拉了，腰杆挺直了，说话也中气十足。 在其他人面前，柳智敏一直非常注意形象，但在徐佑丽面前，真是什么样子都不奇怪了。 “行行行，你好好把拉面吃完，你的林oppa说不定这时候正在开开心心的呢，拜托你也开心点。” 桌子下面抖了抖腿，徐佑丽无所谓地抓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全然不在意自己没有继续假装不知道柳智敏的心事。 那条德牧犬可太明显了，拜托柚子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啊。 向后趔着身子，柳智敏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蹙眉斜向看着亲友，嘴唇抿得像是合上了拉链。 “来，大狗狗，让unnie抱一抱。” 无视柳智敏的目光，徐佑丽俯下身，向卧在柳智敏脚边的火花招了招手。 “火花，不准理她！” 张口就是一句流畅的中文，柳智敏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能说得这么快，就像林增羡在着急的状态下使用本地话的速度一样。 出乎徐佑丽意料的是，这条德牧犬还真就没理她，头都不抬。 看着柳智敏吐舌尖的嘚瑟样子，徐佑丽挠了挠下巴，眯着眼睛把这个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 啧，看样子关系还真不错，连狗都听你的话。 “咳咳……你看什么？” 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柳智敏清了清嗓子，恢复到平时端正的坐姿，重新挑了一筷子拉面吹了吹。 “说正经事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推开汤碗，双臂搭在桌面上，徐佑丽收拢了玩笑的表情，略前倾着身子，认真盯着亲友的眼睛。 “什么事？” 看到徐佑丽认真起来，柳智敏干脆放下了筷子。 徐佑丽看起来大大咧咧，似乎不怎么靠谱，但这都是在平时没有大事时的表象。 “练习生，你要是玩命去练习，认定自己要出道做艺人，那就再也没有普通人的生活了。” 很少有人能见到徐佑丽十足认真的样子，柳智敏现在所看到的就是。 而让她略感惊讶的是，自从认识林增羡以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徐佑丽这样，所以现在才发现，对面那双眼睛和林增羡认真起来的时候几乎是同一种气质。 对视着亲友的眸子，柳智敏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嗯，我想好了，如果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 “后悔？” 冷不丁听到这个词，坐在跑车引擎盖上的林增羡停止了往嘴里抛坚果的动作。 “对啊，你没有后悔的事情吗？” 尽管因为裙子的缘故，原本不方便这样坐在引擎盖上，但林增羡主动把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金泰妍就放心地一起坐着了。 “没有。”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几颗坚果，林增羡又抛起一颗，丢进了嘴里。 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大屏幕，正在播放电影。 结束了公路兜风以后，林增羡和金泰妍两个人原本是打算去市中心看一看的，结果就在这里发现了这个“停车场电影院”。 虽然还没有沟通过，但彼此都发现了对方似乎对这种方式的观影有一些兴趣。 于是，买了一堆零食，两个人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真的没有？” 从手上的袋子再倒出一些坚果放在林增羡掌心里，金泰妍老老实实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再也不学林增羡那样抛着吃了。 刚才逞能抛了几次，是真的丢脸。 直接丢到了脸上，怎么都接不住。 “没有，后悔就是，否定过去，否定自己。” 没有任何犹豫，林增羡浅笑得很坦然，视线挂在大屏幕上，又抛起一颗坚果吃，看起来悠哉悠哉的。 “林，我听说……” 听说了你的过去。 不过，金泰妍还是堪堪收住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是别人悲惨的伤心事，不应该这样触碰的。 “嗯？什么？” 注意力被电影剧情牵引，林增羡没有注意到金泰妍在说什么。 “没事，林，你以前看演唱会吗？” 眼珠转了两圈，金泰妍向着林增羡的方向歪着脑袋，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估摸着林增羡肯定不了解showcase什么的，金泰妍干脆就用演唱会来说明了。 “看过两场，你要请我看吗？” 抄起旁边的可乐罐子给金泰妍补了一杯，自己却并不喝，林增羡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发现这家伙鼓着一侧的脸颊，有一点犹豫的样子。 “我请你看，去吧？” 虽然被提前说中了想法，但林增羡全然大方的态度让金泰妍觉得很受用，立刻打消了犹豫，像好兄弟一样干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的演唱会？” 了解的歌手并不多，林增羡挑着一侧眉毛，指间夹着一颗坚果转来转去。 “我的。” 金泰妍略仰着一点下巴，些微得意地指着自己。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画面。 林增羡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百无聊赖，重新看向了大屏幕。 金泰妍张了张口，瞪大了眼睛，手指在自己和林增羡之间晃了晃。 “噗……” 表情突然变了变，林增羡没忍住笑意，一下子笑出了声。 “呀！林、增、羡！” 伴随着很不标准的三个中文发音，金泰妍哭笑不得地抡起拳头，抻着胳膊就敲了上去。 看起来力气很大。 其实，手劲很轻。 第四十九章 牛奶味的糖 “不能吃坚果，就不要吃。” 单手叉腰，另一手拿着药单，林增羡有那么一点没好气地俯视着坐在药店椅子上的金泰妍，不知道该怎么说教这个胡闹的人。 要是按照他的秉性来，肯定要板着脸好好说一顿，但凡坐在这里的人是维蕾塔或者柳智恩，林增羡用词绝对不会客气。 然而，对待新朋友还是不能那样的。 披着林增羡的西装外套，盖住脖颈，金泰妍闷着脑袋，双手按在膝盖上，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外国金发小学生，在老师面前不敢说话。 在药店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牛奶”皮肤愈发显得白皙，这样让她的耳朵看起来更红了。 她知道自己坚果过敏，所以平时都会注意。 奈何架不住在心情好的时候，看到了林增羡那个抛坚果直接丢进嘴里的吃法，觉得太好玩了。 不过也幸亏没学会，前前后后一共就吃了两颗，要是学会了玩起来，那可就指不定一时心血来潮要多吃两颗了。 “忍耐一下，我去买药。” 摇了摇头，林增羡转身走开去给金泰妍买药。 瞥到林增羡走远，金泰妍整个身形线条一松，像虾米一样弓下腰，一手捂着疼痛的肚子，另一手抬起试图去抓出现红疹的脖子。 “别挠你的脖子，否则你回去以后就暂时不能工作了。” 林增羡的声音终止了金泰妍的动作，她抬头看向林增羡，发现这个人还在往前走，压根就连头都没有回。 “这家伙……” 苦笑着翻了一个白眼，金泰妍愈发觉得身上冒虚汗，拧着一样的腹痛让她不得不越来越缩起来，让本就小巧的身形更加小巧。 今天已经是很开心的一天了，只是最后收尾的时候不太完美，“停车场电影院”的电影没有看完。 这次也没有见到林增羡家里那只威风又骄傲的德牧犬。 哦对了，那回去以后是不是能请林增羡偶尔帮忙带一带黑泽？ 心里一个闪念掠过，金泰妍眯了眯眼睛。 她想到了那天早上，给林增羡家送小菜的时候，那个站在玄关里、火花坐在脚边、穿着睡衣的女孩。 要不要给那个孩子也带一份礼物回去？ 毕竟是能住在林增羡家里，被林增羡视作妹妹的人。 嗡嗡嗡…… 有些费力地把手机拿出来，金泰妍看到来电显示，忍着痛挑了挑眉毛。 “圣京？” 虚弱无力的声音。 “泰妍？你……不对，你的声音怎么了？” 半道变得急促起来的语调，崔圣京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金泰妍是和林增羡一起出去的，崔圣京默认有林增羡在，金泰妍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现在听到金泰妍声音虚弱的时候，她下意识就以为林增羡不在金泰妍身边。 这里可是异国，金泰妍这个英语都说不了几句的人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对她这个助理而言，可就是大事件了。 “没事，有林增羡在，我能有什么事？” “林医生”也不叫了，金泰妍尽管说话都没力气，也要像老大爷哄孩子那样，压着一点嗓音。 “那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提着的心劲迅速落回去，崔圣京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吃了两颗坚果。” 与和林增羡说这件事时的大气也不敢喘不同，在崔圣京这里，金泰妍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哎？你怎么吃坚果啊？泰妍，你……” 崔圣京感觉“蹭”的一下血涌到了脑门上，张口就是老家的方言。 “不说了不说了，林增羡那家伙买药回来了，等会见。” 从无所谓的大大咧咧到好像被狼从背后追赶着一样的飞快窃窃私语，金泰妍转换得毫无痕迹，明明都看到林增羡那张看不出情绪的正脸了，却还会下意识腾出手来捂着嘴说话。 住院时期，到了时间就给她断电的“林医生”，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 “有精力，接电话，看起来，还不错。” 坐到金泰妍旁边的椅子上，林增羡从药盒里取出一颗药片，把刚才专门兑了半杯热水的温水放在了金泰妍的手心里。 “没有，我很难受，没有精力接电话。” 原本被和崔圣京的对话转移了注意力，现在通讯一结束，那些不适感就重新占领了她的思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不过，这个“愁眉苦脸”在水杯入手的那一刻，短暂定格了。 她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再难受也都是喝冷水，哪怕活受罪。 但是，林增羡这个外国人并不如此。 记得那次吃拌饭的时候，那个中学生就总是在林增羡拿起空杯子前，给里面续上半杯热水。 “怎么了？” 看到金泰妍突然停顿，林增羡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有说话，金泰妍抬头看着林增羡，双眼凝神。 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习惯，是很难变化的。 接受新的习惯，也是同理。 把药片放进嘴里，金泰妍低头看着水杯，沉默了片刻。 林增羡没有接着问她，安静地坐在旁边，耐心地看着这个不知道突然在想什么的人。 接受新的习惯，不容易，对吧？ 金泰妍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不过，有一些新习惯也蛮好的，不是吗？ 虽然很难受，但她还是举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了全部的温水。 “嗯，做得好，要多喝水。” 金泰妍看到林增羡的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容。 那是这个人对待患者时固有的态度，她住院的时候见过太多次了。 “哦。” 没力气归没力气，金泰妍却依然做到了板着脸回应一声。 似乎不太满意林增羡把她当作患者，而不是朋友。 尽管她非常明白，自己对于林增羡来说，还远不能和西奥、维蕾塔他们放在一起。 可是，“患者”这个身份…… “你，张开嘴。” 不轻不重，不冷不热，林增羡又这么平平常常说了一句。 也许是住院的时候习惯了，金泰妍没有过大脑就依言张开了嘴巴。 林增羡抬手，动作快得金泰妍完全看不清，往她嘴里轻轻放了一块东西进去。 闭上嘴，微微一咬，一股牛奶般的甜味沁入了她的味觉。 不由自主的，她瞳孔微张，笑容仿佛顺着这个甜味就在脸上也跟着扩散了出来。 “好吃吧？” 林增羡收拢了刚才装出来的“没表情”，有几分狡黠地挑起眉梢笑了笑。 “什么东西？” 越笑越觉得有一点惊喜，金泰妍伸手扒拉住林增羡的袖子，并着指尖拍了拍。 “我，小时候就开始吃的，糖。” 林增羡晃了晃手上的包装纸。 上面印着一只兔子。 有着牛奶一样的白色皮肤，以及小巧的身形。 第五十章 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谢谢，大家辛苦了。” “谢谢，辛苦了。” “谢谢。” 一阵叠加在一起的，只有技巧、没有感情的感谢语结束以后，一整个舞蹈培训班的人们就迅速散开了。 每天下午，柳智敏都会准时来上课，和早上自学高中的课程是相对应的，除非有事需要回家，否则雷打不动。 谈不上对舞蹈很有热情，更多的是一种对待必需品的态度，尽管只靠这种类似于“责任”的心态，她与培训班的其他人相比就已经算是做得还不错了。 “没有顶尖的天赋，就靠汗水，做不到最好，但对得起自己。” 这是那个天赋满满的林增羡说过的话。 动作机械地换好衣服，背上包，柳智敏快步离开，走出楼门以后，看着满大街来来去去的行人和车辆，没什么精神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昨天，她知道了林增羡的过去，那是一些似乎不得了的东西。 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消化掉那些信息。 那个看起来像是天生赢家的人，那个能力强到不符合年龄的人，曾经那么悲痛过。 之前还会羡慕那个人的天赋，现在只觉得上天是公平的。 唉，那个人这几天去奥克兰也好，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见了面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去街对面炒年糕店随便吃一点什么吧，火花还在家里等着出门玩呢。 心不在焉地走向行人线，闷着脑袋的柳智敏蓦地感到肩膀一紧，背包的带子向后勒住了她。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 “林哥哥？” 转过身，眸子当即晃了晃，刚回过神的柳智敏一口气提上来憋在胸口，屏着呼吸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林增羡。 “我回来了，刚出机场的时候问了一下你姐姐，她告诉我你在这里上舞蹈课，所以就来接你下课了。” 熟悉的笑脸，熟悉的眉眼，柳智敏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甚至别开了视线。 面前的林增羡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在她心里又的的确确有了变化。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抬手抓紧了背包带子，几乎忍不住想要再退半步。 她不小心窥视到了林增羡的过去，那些秘密一样的事情就像铅块一样的阴云压在她的心里。 嘟…… 路边，林增羡的座驾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喇叭响。 “走吧，先上车。” 看出来了柳智敏有些不对劲，但一直站在路边也不是办法，林增羡没有走近柳智敏，而是就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蓝色跑车。 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林增羡的眼睛，柳智敏点了点头，抓着背包带子就闷头走了过去。 “你好，中学生。” 心事重重的柳智敏上车之前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林增羡明明在车外面，车喇叭还会发出声音。 现在，她刚避开副驾驶位，坐进后排座位，就听到主驾驶位上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彻底中断了她乱糟糟的心绪。 头顶上是一顶迈凯伦F1车队的帽子； 墨镜没有好好戴，只是架在鼻梁上，露出一大半眼睛； 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把脖颈完全遮住了；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无指手套； 这样的金泰妍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在主驾驶位里，手指轻轻翘起来，然后指尖有节奏地在方向盘上敲点着。 本来今天凌晨就没有睡好，刚才还在舞蹈班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此时柳智敏睁大略显乏力的眼睛，惊讶地看向金泰妍，没有跟上水分补充的嘴唇微微张着，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看起来颇有一种憔悴感。 “这孩子怎么了？” 看到林增羡坐进副驾驶位，金泰妍降低音量和林增羡“咬耳朵”式地交流了一句。 “应该，太累了，智敏做事，很认真，练习跳舞，非常消耗，体力，可能吧？” 并不打算在车上就探究柳智敏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增羡找了一个差不多的理由就回答给了金泰妍。 刚才离开机场，取到自己的跑车以后，林增羡就看到了金泰妍羡慕的眼神。 毕竟，这是一辆现在有钱都未必能遇到卖家的经典跑车。 林增羡也很大方，当即就主动提出，让金泰妍驾驶一次。 “那我们走吧？回圣水洞的公寓。” 听出来了林增羡不打算当着她的面说太多这个中学生的事情，被驾驶这辆跑车的新鲜感所充溢着的金泰妍没有介意，重新坐好，握紧了方向盘。 虽然红疹依然存在，腹痛的感觉也没有完全消退，但是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以后，在林增羡的干预下，坚果过敏的不适感已经缓和了不少，让她有精力投入到驾驶跑车这件事上。 “智敏，看看你旁边放的那个盒子，打开看看。” 没有在意金泰妍是否听得懂，把语言系统切换到母语，林增羡看着后视镜，像以往那样轻松地笑了笑。 “嗯，好的。” 把僵硬的视线从看向车窗外转到旁边精致的长条状包装盒上，被金泰妍的出现而一时扰乱了思绪的柳智敏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了包装盒上的系带。 无论自己现在怎么想，都只是自己的问题，林增羡对自己一向都很关心爱护，对自己非常好，没有任何理由对他板着脸，伤人心。 可是，自己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 继在路边看到从国外回来的林增羡，在主驾驶位上看到明显是和林增羡一起回来的金泰妍以后，柳智敏疲惫的瞳孔又一次被震动了。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蓝色的麦克风，只看外表就知道价格不菲。 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这只麦克风，柳智敏的指尖像是十分小心的样子，反复停顿之后才轻轻挨了上去。 这是她喜欢的颜色，她从来都没有和林增羡说起过自己的喜好，可是林增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 “怎么样？喜欢吗？你以后不是想做艺人吗？所以，我订了这只麦克风，祝福你。” 林增羡这一句话说出口，柳智敏和金泰妍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听懂了所有文字内容的柳智敏，微张的嘴唇轻轻颤了一下，睫毛眨巴着低下头，垂下了视线，大拇指摩挲着这只麦克风，又慢慢咬住了嘴唇。 勉强听出来了“艺人”“麦克风”这两个词、即将以“solo歌手”身份启动个人活动的金泰妍，下意识挑起一侧眉毛，把眼神瞥向了别处，又在一时的停顿后，重新让自己把视线投向了林增羡。 哎？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麦克风？这东西可是歌手的标准配备，是歌手的“生命”啊！ 唉，林哥哥真是…… 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第五十一章 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敞亮的客厅，热情拥抱的阳光，两个人并肩席地而坐的人，一起看向落地窗外的明媚世界，中间摆着一只盒子，里面是一支蓝色的麦克风。 “智敏，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刚从奥克兰回来，林增羡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母亲，把礼物分给裴家的人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只是与邻居在门口告别以后，和柳智恩的妹妹谈一谈心。 与刚才在金泰妍这个外人面前展露出的开朗笑容不同，现在的林增羡似有似无地勉强笑着，眸子里隐隐蕴着关切。 双手抓着膝盖，低着脑袋，咬着嘴唇，柳智敏摇摇头，觉得心里那些铅块一样的情绪在反复跳腾，碰撞她的心房。 “没有走不过去的难关，有什么难题可以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虽然我只是一个外国医生，但该有的办法还是会有的。” 林增羡给患者说话时是态度温和的，但他不会一味地只是温和，很多时候他也要展现出开朗的一面，在话语里添加力量，去给患者信心。 然而，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柔声细语的，几乎是把自己整块整块的关心掰开了揉碎了，再递给柳身边的人，不希望有哪一点没注意到而刺痛到她的内心。 松开牙齿，抿着嘴唇，柳智敏抬头看着林增羡的眼睛。 那些很悲痛的过去，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一点痕迹。 “如果不想告诉我，那就告诉你的姐姐，如果不想告诉你的姐姐，那就告诉你那位骑脚踏车的朋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助，我都会尽力。” 抬起手伸向柳智敏的头顶，却在半途选在空中略作犹豫，林增羡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 虽然比同龄人的心理要更加成熟，但说到底都只有十五岁，等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就会明白年少时的许多烦恼，其实都只是路上的一颗小石子，越过了它，才算辛苦地活着。 生活里没有多少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平平淡淡，年少时喜欢五彩缤纷的大画卷，年长以后会发现安静的简笔画是自己想要的。 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按着膝盖慢慢起身，林增羡打算去看一看火花，这家伙卧在林增羡的卧室门口，看着气氛不像往常轻松的林增羡和柳智敏，没敢过来。 “Oppa！” 还没想好怎么说，可柳智敏还是先抓住了林增羡的手，情急之下说了母语。 “嗯，oppa在的。” 跟着切换了语言，林增羡又重新坐了下去。 下意识用力握紧林增羡的手，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柳智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Oppa，对不起，我看到了你的快递。” 说完这句话，她咽了咽喉咙，抬手指向角落里那只被胶带缠绕的纸箱子。 轻轻拍了拍柳智敏的手背，示意她松开手，林增羡起身走过去，半蹲在箱子前，伸手翻了翻。 “对不起……” 看到林增羡走回来坐下，柳智敏闷着脑袋又重复了这句话。 “不用对不起，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你看到的就是曾经的我。” 为了更好的表达，林增羡说回到了自己的母语，原本挺拔的身形线条略微松弛了一下，放松地坐在地板上，指尖没有节奏地轻轻敲点着膝盖。 他虽然不会主动说给谁听，但也的确没想刻意隐瞒。 “Oppa，你一定很累了吧？” 话音刚落下，柳智敏就蹙了蹙眉，懊恼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自己这说的是什么废话…… “嗯，做手术是很累的，但这是我的责任，能够尽到责任，我很满足。” 颇有些怀念意味的语气，林增羡转身笑着向远处的火花招了招手。 “我说的不是手术，是你的生活，很累的。” 被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得身上暖乎乎的，柳智敏双手抱着立起来并住的双腿，把下巴放在了膝盖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是废话。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很冷漠。 “刚开始的时候，是很辛苦的了，不过总要往前看嘛，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爱理说我会成为一个好医生，我肯定不能让她失望，有很多事要去做的。” 搂着火花，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伙计亲昵地蹭着自己的手心，林增羡的笑容更生动了几分。 “你的手术做得那么好，成功率那么高，也会很累吧？你应该会告诉自己不能失败。” 既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最后说的都是废话，又觉得自己丝毫没有迟钝的迹象，每一句话说出口都流畅得像是打了草稿那样，柳智敏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一把已经不能用的手术刀。 “我已经在梦里练习了无数次了，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失败呢？这和我累不累没有关联，我是医生，让患者保持健康是我的责任。” 用很轻巧的语气说话，林增羡揉着火花的脑袋，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辉光，那些光亮里有这个世界的影子。 “Oppa，以后你觉得累了，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吗？” 没有经过大脑，仅凭着心绪翻涌起来的冲动，柳智敏拿起那支蓝色的麦克风，放在自己的嘴前，像是主持人那样，把这些没有经过修饰的措辞统统抛给了林增羡。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麦克风凉冰冰的，仿佛是在握着一块夏日烈阳下浸了泉水的石头。 “嗯，会说的。” 沉默了片刻，而后轻声的，像是低语，林增羡张了张口，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只是在告诉身边的人，还是同样也告诉了自己。 他不常答应别人什么，答应了就要做到，无论是随手可及的小事情，还是羽生爱理说他会成为一个好医生。 嗡嗡嗡…… 先给了柳智敏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拿出不合时宜闹腾起来的手机，林增羡挑了挑眉。 “妈？” 是冯露打来的电话。 “多多，你今天没有在医院吧？” 知道儿子今天返程，冯露专门多等了两个小时才打来电话。 “不在，明天去上班。” 看了一眼还在平复情绪的柳智敏，林增羡拍了一下火花，然后指向身边，“小伙子”果然很明白地跑过去，亲近地蹭了蹭柳智敏的胳膊。 “这样啊，那正好，多多你来一趟妈妈这里吧。” 没由来的，心里毫无征兆地“咯噔”一下，林增羡皱了皱眉，突然感觉“大事不好”。 “哦对，记得穿好看一点啊，虽然我儿子已经很好看了。” 嘟…… 不给林增羡任何反应的机会，冯露说完这句话就结束了通讯，留下林增羡举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手机，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妈，你可饶了你儿子吧…… 第五十二章 听说是不错的 “你说啥子？你还有个美容院？你不是已经有个餐馆了吗？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美容院也叫多多。” 任由姐姐裴恩熙拿着一条一条领带在自己身前比划，林增羡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的老妈，再一次感到老爸当年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你妈妈真的太活泼，太能折腾了，想一出是一出。] “开餐馆是我想吃，开美容院是我想美容，有什么不对吗？” 嫌弃地揪了揪儿子的西装袖子，冯露同样瞪圆眼睛，果断把儿子瞪了回去，自己那座美容院多少人想进去还进不去呢。 “Blue Note”美容院，从不对外公开营业，想要享受这家美容院的服务，就只有手持冯露亲自发出的“会员卡”才能入内，一人一卡。 这家美容院里的老师，都是首尔美容界里首屈一指的王牌人物。裴恩熙能够年纪轻轻就在外“自立门户”，也多亏了在这座美容院里跟着各位名师学习。 客户群体十分稳定，除了那些上流圈子的夫人们以外，大众知道的艺人们里像是河智苑、韩佳人等都是雷打不动的固定客户。 而且，这座美容院的私密性极强，完全不用担心被曝光。 经过冯露十年的经营，现在已经是美容界里的“珍珠”了。 然而，林增羡却是一个打死也不化妆的人，甚至连进美容院都十分抗拒，让坐拥这座名牌美容院的冯露十分无奈。 “好了，就是这个。” 选定了领带，迅速给林增羡系好，裴恩熙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巴掌，走到了一旁。 “行吧，勉强就是这样了，你这孩子现在就缺个女朋友好好改变一下你的审美，除了西装就没别的穿了吗？” 连拍儿子肩膀几下，让林增羡转过身往裴家大门口走，冯露看了一眼旁边捂着嘴笑的裴恩熙，希望能和女儿引起吐槽儿子审美的共鸣。 “天地良心，你不是说让我穿得好看一点吗？你老是说我是衣服架子，穿西装最好看了，现在又不认了？” 本来就对相亲这种事情毫无兴趣，结果被老妈按着头去见所谓的“妈妈看着从小长到大的优秀女孩子”，林增羡宁可把时间都放在医院里，再去查一遍房都比现在这样强。 “少啰嗦，快走快走。” 自知那些话都是自己说的，冯露连推带搡把儿子带离了裴家。 只留下裴恩熙坐到了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自己这个外国弟弟，可真是拿妈妈没办法。 冯露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也希望能多和儿子建立联系，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这种方式有些强势。 在裴恩熙的视角看来，冯露是十分用心了，给林增羡介绍的这个人选是冯露最中意的女孩子，“看着从小长到大”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那种喜爱程度，就连柳智恩和柳智敏都不能比，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子太忙碌，甚至都可能不会有柳家姐妹什么事了。 话说回来，那个女孩子最近好像在忙试镜的事情，要是两个人能谈的话，弟弟以后大概就得被老妈催着去接人家下班了吧？ …… “阿嚏！” 狭小的车内空间，歪戴着迈凯伦F1车队帽子、嘴里咬着棒棒糖的金泰妍听到后座传来了一声喷嚏。 “感冒了？” 趁着红灯的时间，她和副驾驶位的黄美英一起转过身，看向后座的徐贤，眼睛忽闪忽闪的。 五年前，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送徐贤去参加《我们结婚了》这档假想恋爱节目。 五年后的现在，还是她们两个人，一起送徐贤去参加一场相亲。 虽然她们都知道自己组合里的忙内是一个很能正式起来的人，但今天这样的打扮也算是格外上心了。 至少眼前这身白色的长裙，她们两个人几乎没有见徐贤穿出来过。 为了增加成熟稳重的效果，徐贤还特意选择了比较正规的圆领垫肩款式，修身裙身和高收腰拖地裙摆让她的身材比例优势得到完全体现，再搭配侧分大波浪卷发，可以说是气质很突出了。 “没有，没事的。” 轻轻揉了一下鼻子，徐贤拿起手机看了看，确认还有很充裕的时间不会迟到。 被称为是组合的尊严，徐贤一直有心在姐姐们都“胡闹”的时候，安安静静守住底线。 但是，自从去年开始组合被戏称为“恋爱时代”，已经到了合适年龄的她，在看见姐姐们纷纷追求感情以后，也渐渐放宽了对自己的这一条限制。 更何况，这可是那位对自己很好很好很好的冯露姨母介绍的对象，自家母亲都一个劲地说好，那自然要认真对待。 记得在年少的时候，她就听冯露偶尔说起过关于儿子的话题，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国oppa”，在她记忆的角落里已经不知道落了多少年的灰尘了。 现在，那位“外国oppa”要从记忆的角落里走出来了。 “真的不用我们一起去吗？” 吃着糖，抖着腿，指尖敲着方向盘，等红灯等得无聊的金泰妍再一次歪着脑袋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徐贤，然后向着黄美英耸了耸肩。 她们两个人只能送徐贤到约定地点的附近，这孩子不打算让人陪着一起见面，担心人多了会失礼。 毕竟，徐贤说过，是关系很亲的姨母介绍的，而且还是姨母的亲儿子。 “不用，unnie在附近放下我就行了。” 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化解了试镜失败的郁闷情绪，徐贤微微仰起一点下巴，暗示自己要调整好社交的状态。 “那个男人做什么职业的啊？” 等了一会，看金泰妍没话说，徐贤也没话说了，憋了半天的黄美英总算开了口。 “医生，外科医生。” 虽然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徐贤始终身子笔挺，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端端正正坐着，长裙的外表维持得很到位。 “哦，这样啊，医术好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朋友，给你判断一下这个人以后有没有升职空间？” 一提到“医生”，金泰妍很快就想到了林增羡。 可以问问那家伙，要是那家伙摇头的话，估计徐贤去相亲的这个人，职业能力就说不过去了。 哎不对，那家伙自己医术那么好，肯定是看谁都不行啊…… “听说是不错的，心胸外科的医生。” 虽然没有到黄美英那种程度，但是作为全员颜控的组合里的一员，徐贤看过照片以后，至少在外貌上是满意的。 至于金泰妍说的职业能力，徐贤不懂医，自然判断不了。 不过，无论能力如何，上进与否才是她更为看重的。 “心胸外科？呵……” 看到红灯转绿，金泰妍悄悄嗤笑一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她不信有哪个心胸外科的年轻医生，能强到林增羡那种离谱的地步。 算了，还是问问林增羡吧。 帮徐贤把把关。 要是忙内这桩事能成的话，那就好了呢。 第五十三章 这周末可以吗 “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会转入icu病房，我们会继续密切关注患者状况，请放心。” 四时三十分，林增羡看起来貌似精神饱满地走出手术室，真诚又宽慰地向等待已久的患者家属说出了他们想要听到的那句话。 在去往相亲的路上，林增羡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需要他紧急“救火”。 尽管知道这样单方面取消见面很失礼，但林增羡必须那么做，电话都顾不上打，给那个叫作徐珠贤的女士发了一条语音信息以后，就一路驾车狂飙回到了律格医院。 “老师，您的手机。” 安慰了一把眼泪的患者家属，林增羡转过走廊拐角，打算去买一杯喝的，听到身后传来了金智勋的声音。 这家伙把林增羡的手机帮忙取来了。 “智勋啊，这次应对得很迅速，干得好。” 伸手拍了拍金智勋的胳膊，林增羡自进入律格医院以来，第一次表扬了这位刚才果断行动、让患者撑到他赶来医院的住院医师。 “是！老师，谢谢您！” 突如其来的表扬砸晕了金智勋的思维，年轻的住院医一时高兴得脸都涨红了。 “想喝什么？一起吧。” 象征性地揽了一下金智勋的肩膀，林增羡指了指不远处的饮料机。 虽然是“救火队”的角色，但成功救下了患者，林增羡自然觉得高兴，而且自己带的住院医师这一次表现出色，就更值得高兴了。 “我来吧，老师。” 快走两步，跟上林增羡，被表扬的金智勋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立刻再跟一场手术都没问题。 习惯性地按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林增羡停下了脚步。 两条未读消息。 “智勋，你先去，买你喜欢喝的，再给手术科的那几位也买了送过去。” 把自己可以用于医院内支付的身份卡抛给金智勋，林增羡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了长椅上。 眼角的余光发现金智勋并没有傻楞在原地，而是看出了自己有事要办，拿着卡立刻闪身去了饮料机那边，林增羡愈发觉得欣慰。 两条未读消息的来源都是那位徐珠贤女士。 第一条消息是林增羡意料之中的，对方措辞真诚地表达了对他工作的理解，希望患者得到及时救治。 第二条消息倒让林增羡没想到，是十分钟以前发来的。 [相信那位患者的手术已经成功了，请好好休息。] 之前听裴恩熙说，这是一个性格正直、爱看书的人。 现在看来，至少前半句已经能初步感觉到了。 多种意义上的正直啊…… 捏了捏手机，哭笑不得的林增羡略作思索，手指慢慢敲点着屏幕，最后反复晃了晃大拇指，才按下了发送键。 [手术已经成功了，感谢。徐珠贤xi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重新见面吧。] 咕嘟…… 手机提示音响起，坐在化妆台前的徐贤取出手机，看到了林增羡的回复。 今年，整个公司都处在一种每个月都有艺人回归的状态，非常忙碌。 作为当家女团，她们不仅有队长要在下半年solo出道，还有组合大队的下半年回归，以及小分队的圣诞特别专辑。 今天就是为那张小分队特别专辑第一次试造型的时候，她们小分队的三个成员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司。 [这周末可以吗？] 虽然用心妆扮的初次见面被临时取消，但徐贤心里没有半点不好的情绪。 放弃私事去救治患者，这是林增羡的责任心； 这个时候才刚完成手术，证明手术有难度，最重要的是成功了，这是林增羡的能力； 回复消息的时候主动发出邀请，这是林增羡的诚意。 [可以，我随时配合徐珠贤xi的时间。] 第一时间回复新消息，这是林增羡的态度。 转了转眼珠，回想起昨天看到的、裴恩熙发来的照片，外貌和身形都大幅度高于心理预期，徐贤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虽然还没有见面，但至少目前为止，她对这个“冯姨母家的外国oppa”都是持正面认可的观点。 所以，周末的时候同样要好好装扮自己。 “所以，徐贤你打算怎么办？还要见那个人吗？” 打着哈欠，坐在旁边座椅上的黄美英发现了徐贤突然认真看手机的样子，心思一转，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半道而回”。 咋呼着要把那个相亲的医生揍一顿的金泰妍，提醒金泰妍握紧方向盘的黄美英，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徐贤，这就是当时的画面。 听到黄美英的声音，第一个化好妆的金泰妍从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变成了坐起身探着脑袋看徐贤，心里一再盘算着要不要直接问问徐贤那个人是哪个医院的，然后再拜托林增羡判断一下基本情况。 虽然林增羡是一个外国人，但好歹是医生，总比她这种完全外行的人要好得多。 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忙内可不能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浑然忘记了自己其实只比徐贤大两岁，金泰妍自动把自己代入了老父亲的角色。 “嗯，周末去见他。” 做好了计划就几乎不会再更改，徐贤已经考虑自己周末的时候选哪件衣服、怎么搭配了。 在她看来，尽管没有见到面，但昨天晚上选择的那一身穿搭已经是作废的选项，不再考虑。 “周末？我记得周末你和泰妍要去蚕室开球吧？” 周末的时候，金泰妍和徐贤要去给棒球队做开球嘉宾，“黄秘书”记得很清楚。 “嗯，开球结束以后，我就没有行程了，回家收拾一下，去见面。” 正好说到这里，徐贤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了点。 [周末晚上，我们20时见面吧？地点由林增羡xi决定，可以吗？] 嗡嗡嗡…… 刚接过金智勋递来的饮料，林增羡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徐珠贤的回复。 [没问题，我随后定好餐厅，然后把地址发给你。] 发送。 “老师，您周末有时间吗？医院今天又会发棒球比赛的门票了，我们几个人周末一起去看？” 律格医院是由财阀集团投资建设的，而财阀集团都是有地缘性和投资倾向的，因为棒球队和医院都是同一个财阀投资，所以棒球队会定期送出门票，而医院会把这个门票用来犒劳内部职工，作为团建的一部分。 “白天吗？” 对金智勋一直都很严厉，现在眼看这家伙终于开了窍，林增羡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严肃。 “对，白天。” 金智勋的回答正好顺应了林增羡心里的想法。 时间许可，不妨答应，看完比赛以后，正好回家收拾一下，去见那个徐珠贤。 虽然不懂棒球，但是入乡随俗，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这样啊，那就去吧。” 第五十四章 前辈要和谁约会 “老人的病情怎么样？” 蚕室，棒球场观众席最上面一层的座位上，两个年轻人挨着坐在一起，其中一位看起来更稳重一些，而另一位神色沉闷，似乎是有心事。 “医生说得住院三个月。” 想到在律格医院住院的奶奶，还有为了费用到处想办法的父亲，金柱元顿时觉得更愁眉苦脸了。 虽然在那位姓林的外国医生帮助下，奶奶的病情得到了律格医院基金会的援助保障，可以少花许多钱，但是仍然还有不少费用需要支出。 家里太穷了，经不起这样的病症所带来的经济压力，但是为了亲人，他们必须咬着牙在律格这样的好医院就诊住院。 可就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金柱元却帮不到家里。 他只是一个小idol，普普通通的。 三年前出道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自己和队友能收获大量的人气，能出一张又一张专辑，每一次都有爆炸性的销量，能够和那些憧憬的前辈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然而，幻想只是幻想，做梦的时候想一想还行，现实里是不存在的。 Pro A，一个毫不起眼的五人男子偶像团体，出身于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公司。 去电视台打歌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梦里，出演电台节目也是心知肚明的幻想，能去参加广播节目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与大多数同行相同，对于他们来说，商演就几乎等于全部，能赚一点钱，活下去。 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还会去做各种零工，比如在便利店收银，或者在一般的商场当导购什么的。 所以，对其他队友们一起出钱买了两张门票，由队长专门带着他看棒球赛来散散心的这一举动，金柱元十分感激，却无心享受。 “噢噢！出现了出现了。” 刻意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外露一些，队长拍了拍金柱元的胳膊，在一片巨大的欢呼声中，伸手指向了场内。 今天这场比赛是H.K独角兽队主场迎战LG双子队，因为球队的投资方代表——铉空集团的沈正勋、郑秀容夫妇现场观赛的缘故，独角兽队管理层向队员许诺了超高额的胜场奖金，也把这场比赛的氛围炒得异常热闹。 而炒热氛围的其中一个方式就是邀请正当红的高人气开球嘉宾。 抬眼看向场内，金柱元原本无神的眸子很快就勉强振作了起来，瞳孔微微张大着，抿了抿稍有干裂的嘴唇，然后下意识咽了一下喉咙。 他眼神里的焦点无视开球嘉宾之一的徐贤，只是牢牢锁在金泰妍身上。 这是他极度憧憬的大前辈，他也相信一定有许多同行都在憧憬着这个人。 在金柱元的眼中，金泰妍穿着独角兽队的队服，正在笑着向观众们挥手。 蓦地，金柱元叹了一口气。 他是多么多么渴望能和这个人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同一个镜头里，这个人去年被曝出恋情的时候，他还一度非常难过。 然而他也明白，虽然是同行，可这个人与他自己却完全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自己只是一个尘埃一般勉强活着的小idol； 而这个人却是女idol的顶点，第一女团的队长，女idol里的第一人。 “哦哦，漂亮呢，独角兽的队服穿在徐贤身上意外合适呢。” 啃着一只烤香肠，看着已经拿起球棒在场边练习的徐贤，南佳恩戴着独角兽队的棒球帽，和其他同事们一起坐在主场球迷的坐席里。 金智勋脸上贴着独角兽队的队徽贴纸，正在和其他主场球迷们一起玩人浪； 柳智恩戴着原本戴在林增羡头上的迈凯伦F1车队帽子，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瓶冷饮。 坐在柳智恩身边，用自己的高大身形遮住过于热情的阳光，林增羡举着手机在耳边，正在接受冯露的“老妈的命令”。 “我知道，今天不会有其他事情，一定和她见面。” 听得耳朵起茧子，林增羡对放心不下的老妈有一些无奈。 “我真的约她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见面，我现在都已经看到她了，她在蚕室开球，等她下班了我们就去吃饭。” 再一次感受到了冯露对徐珠贤这个人的过分重视，林增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让老妈不再啰嗦了。 “我不去你的美容院，我什么美容院都不去……风太大，听不清。” 结束通话，林增羡仰天叹气，感觉像做了一场手术那么累。 但是，坐在旁边的柳智恩却来了精神。 周围其他人听不懂中文，但是她能听得懂。 前辈要和谁约会？ 在蚕室开球？ 柳智恩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目光立刻投入场内，在金泰妍和徐贤之间晃来晃去。 前辈和这两个人中的一个约会？ 瞳孔抖了抖，柳智恩嘴巴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辈本地话都说不利索，这就已经和当红女艺人约会了？ 太厉害了吧…… 因为在冯露面前的喜爱程度远不如徐贤，柳智恩并不知道冯露与徐家的关系，所以她也不清楚林增羡会和哪一个人约会。 “前辈。” 柳智恩说着周围其他人听不懂的中文，“八卦”意味十足地笑了笑。 “你觉得哪一个人更漂亮？” 她挨着林增羡，轻轻戳了戳林增羡的胳膊，另一手抬起指向场内。 “我觉得……” 看出来了柳智恩想要听“八卦”，林增羡装模作样地蹙着眉，挠了挠下巴。 然而，想听“八卦”的柳智恩并没有听到她想要的回答。 因为一阵看热闹的哄闹声夹杂着口哨声，以及远处个别“kiss”的叫喊声突然包围了他们两个人。 球场的主摄像机正在把镜头对准他们两个人，投放到了中央大屏幕上。 [本场比赛幸运观众] 只要他们两个人对着镜头各自做出比心的手势，就能获得在开球结束以后，和开球嘉宾合影的机会。 “噢噢噢噢噢噢！” 反正不是Red Velvet做开球嘉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智勋第一个带头起哄。 本来就是一场博个彩头的助兴小游戏，没必要较真，做个手势而已，想要近距离观察林增羡到底和谁约会的柳智恩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比心”。 看到柳智恩已经比心了，林增羡也不拖沓，有样学样跟着用左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林增羡的外貌不只是在律格医院有名，甚至其他医院都听说过，柳智恩也是从小漂亮到大的，两个挨着坐在一起的人在大屏幕里看起来倒也蛮登对。 站在投手丘上，金泰妍的视线掠过大屏幕，精心画好的眉毛抖了一下。 卡洛·德米凯利斯送出了两顶迈凯伦F1车队的帽子，一顶是她的，一顶是林增羡的。 她不相信林增羡旁边那个女人会是F1的车迷，而且恰好买了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 这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看表情应该也是很熟悉的…… 突然，柳智敏的模样在金泰妍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个中学生和林增羡身边的这个女人，外貌有七八分相似。 妹妹…… 记得林增羡是这么形容那个中学生的。 那个中学生是女朋友的妹妹？ 捏着棒球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金泰妍感觉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又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瞎猜，两种思维拧巴在一起，没有章法。 站在打击区里，徐贤把球棒架在肩膀上，一脸营业的微笑，和其他人一起认真鼓掌，祝贺幸运观众。 冯姨母说的话没有任何水分，这个林增羡果然比照片里还要好看。 他来蚕室看棒球比赛？ 比赛结束以后，和我约会？ 自动过滤掉坐在林增羡旁边的柳智恩，看到林增羡穿着休闲服装，徐贤开始盘算自己等一会是不是相对应地要临时调整一下自己准备的服饰，不要穿得太正式了。 远处，最后一排座位上，金柱元满心遗憾地长叹一声。 没想到那个林医生和柳护士也在这里看棒球赛。 唉，合影的机会都不肯眷顾我吗？ 他羡慕地看着林增羡和柳智恩，咬了咬嘴唇，然后慢慢别开了视线。 今天，天气晴朗。 预计，不会下雨。 第五十五章 心情不错 “请看这里。” 摄影师举着相机，把站在一起的金泰妍和柳智恩框进了镜头。 因为即将开赛的缘故，场馆内的大厅里并没有聚集太多人，不会有被人大量注视的感觉，这让柳智恩稍感放松。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增羡很明显是要和徐贤约会。 “金泰妍xi，请看这里。” 总觉得金泰妍的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镜头上，摄影师又强调了一句。 定了定神，金泰妍营业的笑容更重了几分，注意力却多少还是分出去了一点。 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已经合过影的徐贤和林增羡一起站在人群外围边缘，表情从容得像是两个快下班的工作人员。 有古怪。 刚才合影的时候，徐贤就像默认了林增羡会和她合影一样，除了打招呼问好以外，压根就没和柳智恩有其他互动，反倒是径直走向林增羡。 林增羡也是，像是初次认识那样和金泰妍生分地打了招呼，然后直接走到了徐贤那边。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表现得太自然了。 刚才合影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没有任何拘谨，拍摄得很顺利，仿佛是两个职业模特在合作。 “那位患者恢复得好吗？” 看着金泰妍和柳智恩，徐贤抱着胳膊，下巴微微仰起一点，脸上除了有营业的笑容以外，还有双眼里的礼貌探究。 她的语调平顺从容，又糅杂着不会过于生分的客气，就像初次约会的开场白。 “已经没有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了，恢复健康只是时间问题。” 同样看着金泰妍和柳智恩，林增羡煞有其事地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向这两位女士的合影鼓了鼓掌。 “那太好了，希望那位患者能早一些恢复。” 没有什么征兆，突然提起那一晚林增羡紧急手术的患者，得到的是这位医生没有任何停顿的回应。 于是，徐贤笑容里营业的成分渐渐少了一点。 “虽然有这样的原因，但那天还是很失礼，谢谢你的理解。” 视线扫过跟着金泰妍和徐贤一起来的TTS小分队经纪人，确认没有人特别注意这里以后，林增羡才把这句话抛出口。 “林增羡xi做了正确的事，如果我连这件事都不能理解，那我们两个人也不会再见面了。” 转身面向林增羡，徐贤抬起手做了一个“握手”的手势。 乍一看就是很普通的社交礼仪，但只有林增羡能看到，徐贤那双自始至终都不躲不闪的眸子里已经没有多少营业的成分了，更多的是直视而来的真诚。 “你之后还有什么工作吗？” 一方面欣赏徐贤初次见面就展现出来的自信，另一方面对彼此的相互坦诚感到搭调，林增羡收拢了那些过度谨慎的想法，打算直接发起邀请。 反正他来这里，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棒球这项运动。 “这就是我今天的最后一项工作了。” 大致猜到了林增羡打算说什么，本着“对方既然穿休闲装，那自己也没必要穿得太正式”的观点，徐贤指了指身上的独角兽队服。 “那等一会，我们出去走一走？” 虽然距离原本约定的二十时还有相当一段时间，但眼下已经遇见了，这个徐珠贤看起来也不像是死板的人，不如就顺势把老妈安排的任务完成，林增羡当即就发出了邀请。 “好，那我们等一会电话联系。” 刻意安排比不过顺应巧合，这种意料之外的偶遇让这次约会隐隐多了些许浪漫的意味，深以为然的徐贤浅笑着比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轻轻在耳边晃了晃。 “谢谢！” “谢谢大家！” “辛苦了！” 人群中心，金泰妍和柳智恩的合影结束了，在一片感谢声里，徐贤和林增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站着了，仿佛刚才没有过任何交流。 然而，这一切还是没有瞒过金泰妍的眼睛。 林增羡和徐贤是认识的？ “前辈，我们走吧。” 戴着林增羡的帽子，柳智恩逆着人群走向，回到了林增羡身边，笑盈盈地向徐贤点点头。 “柳智恩xi，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徐贤看了一眼林增羡，对柳智恩笑了笑，转身跟上了经纪人。 因为冯露的“偏心眼”，徐贤知道柳家姐妹，但柳家姐妹并不知道徐贤和冯露一家的关系。 抬手示意，向徐贤轻轻挥了两下，林增羡视线扫过人群，发现不见了金泰妍的身影。 “智恩，你先回场内看比赛吧，比赛结束以后你们去聚餐，记在我的账上，我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了。” 确信柳智恩已经看出来了什么，林增羡就也没有想过继续隐瞒，干脆把自己的安排直接说给柳智恩听。 “好，那比赛结束以后我们就不等前辈了。” 已经知道了林增羡要和徐贤约会，柳智恩取下头上的帽子，重新戴在了林增羡的脑袋上。 今天是她去接妹妹搬回家的时候，邻居家的装修已经结束，而且林增羡也已经回来，火花有人照看，妹妹就不用继续住在别人家里了。 嗡嗡…… 没等柳智恩走远，林增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增羡，你认识徐贤，是吗？] 是金泰妍发来的消息。 这是自从在奥克兰改换了称呼以后，金泰妍第一次这么说。 [认识不久，今天是第一次约会，长辈们的好意。] “长辈……” 坐在公司的保姆车里，等徐贤上车就离开场馆，金泰妍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咬了咬嘴唇。 徐贤的家庭情况，她是知道的。 林增羡的家庭情况，她现在算是有了一个最低限度的了解。 等一下，约会？ [你要和我们忙内谈恋爱吗？] 刚敲下这一串文字，还没有按下发送键，车门被拉开，徐贤一步跳上来，坐在了金泰妍身边。 “怎么了？” 把手机屏幕立刻反过来放在大腿上，金泰妍抓了一把头发，随便捋了捋。 “Unnie，我有事要办，不坐公司的车，就先走了。” 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徐贤丢下这句话，一把拉开了车门，又跳了下去。 只留下金泰妍一个人坐在车上，她撇了撇嘴，拿起手机，大拇指悬在屏幕上面抖了抖。 “看起来心情不错嘛……” 第五十六章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刚和金泰妍成为友人的时候，林增羡完全没有思考过和艺人做朋友，见面的时候会是遇见什么样的麻烦。 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一顿不算太轻松，但也不沉闷的晚餐结束以后，林增羡和徐贤两个人找了一处安静的咖啡馆，想到什么话题就随口聊到哪里。 两个人都不是自来熟，不是十分健谈的人，但林增羡一直都没有冷场过，话题的引导都对准了徐贤的偏好，细微的礼节也让她觉得今天的约会很放松。 “如果不当医生的话，我可能会去开赛车，我小时候经常玩卡丁车的，还有奖杯。” 回答了徐贤的问题，林增羡举起杯子喝一口咖啡，开始思索接下来应该什么时候提出送徐贤回家。 今天这次见面到眼下这个程度已经堪称圆满，再约下次见面就好，现在差不多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视线随意摆动，扫过远处的一张桌子时，林增羡多留心看了一眼。 “徐珠贤xi，我可以给你拍摄一张照片吗？” 笑容十足温柔，可眼神却十足严肃，林增羡拿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徐贤的大脑里首先浮出的不是“为什么林增羡会提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要求”。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林增羡的表情。 笑容像是冬季里的一杯加糖热牛奶，眼神却像发现了危险的鹰隼那样有锋芒。 闪念一过，徐贤不着痕迹地咽了一下喉咙，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当然可以。” 话音落下，她略微前倾着身子，单手托着下巴，看向林增羡的手机摄像头，同样做出了温柔的笑容。 而与林增羡不同的是，她没办法把笑容和眼神分得那么清楚，做不出明显的“双线操作”。 “你看看拍摄得怎么样。” 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推到徐贤面前，林增羡的手指虚点了一下屏幕。 在周围任何人都眼里，这就只是一个给同伴看手机照片的行为。 然而，徐贤却非常清楚林增羡是在做什么。 因为在林增羡指尖的位置上，她从照片里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拿着一个袖珍相机，正在对准他们。 看样子是娱乐新闻社的狗仔记者。 咬了一下嘴唇，徐贤略显不悦地蹙了蹙眉。 她在圈子里是人称“D社记者都懒得偷拍”的艺人。 现在这个正准备偷拍的人，大概是刚入职的年轻记者吧？居然会想到来追着她拍照片。 不过今天也真是不凑巧，一直都没有绯闻的她，正好在和林增羡约会，让这个小记者撞见了。 “我们走吧。” 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步起身，离开了座位。 “被发现了吗？” 远处的小记者发现目标开始移动，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把相机暂时收起来，急忙跟了出去。 虽然徐贤和那个男人的反应证明了自己已经被发现，但刚入职的小记者却感到一股热血的情绪涌上大脑。 这可是徐贤，第一女团的成员。 今天跑断腿也要跟住这两个人，要是拍到了什么亲密照片，那就赚大了！ “去停车场，我送你离开。” 走出咖啡馆，林增羡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地图，准备开始搜索路线。 作为一个外国人，他不怎么认识路，这里的大街小巷让他看着头晕。 “别去。” 把大号口罩戴好，解开束好的长发，快步走在林增羡身边，让自己跟住林增羡的步伐，徐贤微微喘着气，伸手拉了一下林增羡的袖子。 “如果你让记者记住了你的车牌号，你以后会有麻烦的。” 饶是徐贤身高不低、走路不慢，可与183cm身高的林增羡这样快走相比，徐贤也只能勉强跟上。 而且，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是这座城市陷入夜间狂欢的起始点，街上满都是人，她不得不在人堆里艰难“跋涉”。 “那我们去地铁站。” 话音落下，往前继续快走一步，林增羡猛地顿住了身形。 自己一顿快走，徐贤只能勉强跟着，听她说话的声音都因为走得过快而微微发颤。 可是，后面有记者追着，周围人群又密集，走得慢了就等于送上门让记者拍徐贤。 啧…… “得罪了。” 说了半天本地话，这是林增羡第一次在徐贤面前说中文。 “哎？” 没听懂林增羡说了什么，徐贤感觉到林增羡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原本只能勉强跟上的步伐立刻被带动。 因为情绪的紧张和体力的加速消耗，徐贤的手心里微微有一层薄汗，可是林增羡的手掌却是干燥的。 这让徐贤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林增羡。 这个普通人并没有紧张的情绪，是真的冷静在想办法。 事急从权，林增羡之前一直都很注重礼仪，细节都做得很好，现在不得已握住她的手，徐贤自然也不会矫情。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收拢手指，回握了林增羡的手。 从一前一后到并肩，两个人一起小跑了两步，进入了地铁站。 “你有零钱吗？” 拿出钱包，看到里面一张又一张的大面额钞票，林增羡有点头疼。 坐地铁只需要几千元就行了，电子购票可不认这么大的面额。 “我……我只有一万元和五万元的。” 习惯了工作日身边跟着助理，徐贤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在工作日的时候需要用到零钱。 “没事，那就换一些小面额的吧，应该来得及。” 安慰地象征性捏了一下徐贤的手，林增羡松开手，走到兑换零钱的机器前，没找到中文界面，只好选择了英文界面。 “啊西……” 转身看向入口，发现那个小记者已经冲了进来，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徐贤厌烦地冒出来一句骂人的话，又立即反应过来旁边还有林增羡，堪堪收住了后半句。 “好了，我们走。” 扬了扬手上的零钱，林增羡走向电子购票机，看起来貌似没有听见徐贤刚才说的那句话。 “别转身去看。” 看着眼前密集的人群，林增羡伸手拉了一下徐贤。 两个人握着手，像是地铁站里最普通的一对情侣，要买两张回家的车票。 第五十七章 柔软的小羽毛 赶上晚高峰乘坐地铁，这本来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属于生活里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林增羡从未觉得乘坐地铁会成为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想法只能截止到今天了。 晚高峰的地铁。 乘客拥挤在一起，导致空调的冷气也不能彻底压住闷热的感觉。 车厢的角落里，徐贤贴墙站着，在她的正对面，是面无表情、视线越过她头顶的林增羡。 这个人以一种类似于“壁咚”的态势，一左一右双手抓住徐贤身后墙上的扶杆。 他双臂发力，肩背的肌肉也紧绷着，坚决维持好与徐贤之间能放下四个拳头的距离，并且绝望地试图继续扩大这个距离，不让其他乘客把他挤过去，冒犯了这位女士。 同时，他也一直保持着抬眼向上看的视角，目光绝对不往下挪半点。 盛夏季节，临时在蚕室换了衣服，此时的徐贤穿着一件材质透气的白色V领雪纺衫，两个人之间又只隔了四个拳头的距离，林增羡只能保持视线往上，哪怕脖子累得再怎么僵硬。 甚至和徐贤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能视线往下去看徐贤的眼睛，省得被误会。 毕竟，这个姓徐的女人身材太好了。 话说回来，羽生爱理也是这样一副好身材，当年和林增羡参加学校晚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走进舞池，羽生爱理的漫漫裙摆画出波浪，仿佛是林增羡在拥抱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已经回家看书了。” 并没有因为上了地铁就放松警惕，林增羡依然左看看右看看，想要确认那个烦人的小记者有没有跟来。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那个记者是因为我才追来的。” 看着林增羡辛苦地维持她周身的空间，也察觉到了林增羡的视线礼仪，徐贤不好意思地抬手顺了顺鬓发，感觉脸颊、耳朵和后背都愈发热了起来。 这也让她身上的白玫瑰香水味开始加速散发，香馥袭人。 这个香水是裴恩熙自制，然后赠送给她的，虽然不是名牌，甚至连厂牌都没有，但是她很中意这个香味。 据说金泰妍也得到了裴恩熙的赠送，导致这个消息传来以后，没有得到的黄美英在金泰妍面前还开玩笑地耍了耍小孩子气。 不过，对于这份赠送，徐贤心里很清楚区别。 裴恩熙赠送金泰妍，只是因为长期合作后的“关系好”。 而裴恩熙赠送给徐贤，则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以及她和裴恩熙的私交。 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糟糕，我看到那个记者了。” 眼神从审慎变成锐利，林增羡在那个记者刚挤进这节车厢的时候就发现了。 林增羡心里很清楚，那个记者的目标是徐贤，想要拍摄的也只是徐贤，他本人被拍到并不会成为决定性的因素，只要徐贤不被拍到，他们就可以解除“危机”。 可是，徐贤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藏起来？ 精力稍微这么一分散，林增羡被人群挤得往前了一步。 要不是双臂及时发力，撑住了扶杆，他现在就会和徐贤贴在一起了。 距离到达下一站还有一段时间，需要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咬紧嘴唇，徐贤低下头，眉毛微蹙，视线略显不安地左右摆动了几下，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烫。 要么被拍到，要么和林增羡配合，显然只能选择后者。 蓦地，林增羡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徐贤，林增羡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看到略低着头的她有些勉强地半转身，一侧靠着墙，把头发都放在了向外的另一侧，让别人看不见戴了口罩的她是什么样的眉眼，也向林增羡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立刻明白了徐贤是什么意思，林增羡松开了扶杆，同样半转身，站到了徐贤的身后，完全挡住了徐贤的身影，也隔断了记者那个方向看往徐贤的视线。 之前被林增羡强行卡住不能往里挤的人群，迅速填上了林增羡松开扶杆、挪动位置以后留下的空间。 于是，徐贤彻底消失在了记者的视野里。 林增羡和徐贤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谢谢。” 感觉到自己被香薰型洗衣液的干净味道包拢了起来，侧眼看着横在自己靠外这一身侧的手臂，青筋暴起地挡着其他试图挤向她这里的乘客，徐贤原本绷着劲的内心突然松了松。 空气里不会长出扶杆，林增羡的手臂全靠自己的力量横在半空，既不碰到她，也要当着其他人，还得分出力气让自己撑住位置，不要被身后的人挤得贴到了她的背，当真十分辛苦。 [虽然是亲儿子，但是你冯姨母不会说夸张的话，如果见面以后发现那个孩子确实像你冯姨母说的那样，那么偶妈建议你可以和那个孩子试着去交往，相信你们两个人以后会相互喜欢的。] 母亲说过的话又在耳边转悠了一圈，徐贤有几分苦笑地轻叹了一下。 母亲老早就看了林增羡的照片和履历，听冯姨母说了许多关于林增羡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句话。 徐贤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感情这样的事情上必然要自己完全做主，而不是母亲怎么说就怎么认为。 在今天见面以前，因为对母亲先入为主的话多少都还有一些“逆反”的心理，徐贤其实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待林增羡的。 然而，现在她发现，母亲好像说得没错。 “请前往弘济站的乘客注意，列车即将到达弘济站……” 报站语音响起，地铁逐渐减速，不方便回头的徐贤抬手捏了一下林增羡横在自己身侧那只手的手指。 “嗯，我们走吧。” 随着这个声音，能感受到林增羡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徐贤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忍住突然泛起的这阵麻酥酥的感觉，顺着下车的人群往前挪动。 然而，走出车厢以后，这份感觉也没有完全消失。 就像是一根柔软的小羽毛，在脖子上扫来扫去。 于是，耳朵变得更热了。 第五十八章 轻微痛感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用叉子戳起一块炒年糕送进嘴里，柳智敏呼吸的动作略作停顿，不太顺平的眉毛拧了一下。 “Unnie下班早不好吗？” 把鱼饼吃掉，柳智恩翻了翻白眼，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妹妹的头。 离开蚕室以后，柳智恩去林增羡家接了妹妹，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逛过街了，所以就不急于回家，一路逛到了艺术大学附近，现在正坐在这家临街的店里吃炒年糕。 “这说明……说明你不勤奋工作啊，你看看林oppa，工作那么辛苦，买了好大一套公寓，结果还没我住的时间长。” 捂了捂脑袋，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和姐姐一起逛街就觉得很开心的柳智敏推了推自己面前的小碗，不打算再吃了。 “怎么就吃这么少？” 看到妹妹吃的很少，柳智恩挑了挑眉，认真地盯了几眼。 然后，就发现了比吃得少更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回事？你不舒服？” 柳智敏飞快蹙眉，又驼了一下背，这些动作都没有逃过姐姐的眼睛。 “我……唉，就是最近几天觉得这里有一点疼，不过不要紧，轻微痛感，我觉得过几天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柳智敏指了指自己左胸肋骨的地方，笑得有一点无奈。 本来是想先瞒着姐姐，再等几天看看的，结果一想到姐姐是护士，还是心胸外科和手术科的护士，以及林增羡的“翻译”，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肋骨？” 一听到妹妹不舒服，柳智恩立刻放下了筷子，就要起身坐到妹妹旁边去。 “智恩？还有智敏？”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中止了柳智恩的动作。 “前辈！”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增羡，他不是去约会了吗？ “您好。” 看到林增羡身后跟过来的人，柳智恩睫毛微动，立刻就明白了。 敢情这两个人约会，一路从蚕室逛到了这里。 “两位好。” 摘下口罩又戴上厚框眼镜，确认周围的客人很少，徐贤放心地开了口。 从三号地铁线弘济站出来以后，她和林增羡总算是甩掉了那个小记者。 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那个小记者实在是缺经验，过于靠近目标，导致自己被夹在车厢中间的人群中，给了林增羡和徐贤充足的时间拉开距离，等他冲出地铁站的时候，林增羡和徐贤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摆脱了烦人的记者以后，林增羡和徐贤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让之前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变成了“尚有兴致”，于是就随意散步走一走。 艺术大学附近是小吃聚集地，被记者追了这么久的徐贤和林增羡就正好顺路来这里吃一点东西了。 “您好。” 起身跟着姐姐一起向徐贤打了招呼，瞳孔不由自主瞪大的柳智敏回了回神，皱眉忍住左肋突然闪出来的那一下痛感，自然而然地走到林增羡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智敏，怎么了？” 看了一眼徐贤，示意她先请坐，林增羡顺着柳智敏拉袖子的方向，往柳智敏的方向一起往外走了两步。 “林哥哥，她是谁？” 林增羡看懂这个示意不难，但回应了这个示意让柳智敏心里泛起一阵轻快的情绪。 尤其是紧接着，林增羡略俯身、压低嗓音和她轻声说话，这让她更觉得林增羡把她当作了自己人，笑眯眯地向林增羡耳边凑了凑。 现在，她的中文发音流利了一些，知道的词汇也渐渐变多了。 “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啧，她好像很希望这个人当我的女朋友。” 立刻回答了柳智敏的问题，林增羡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闪过了一瞬间的停滞，而是看到了她抬手捂了一下左肋的动作。 “有什么不舒服吗？” 拉着柳智敏的胳膊，带她回到座椅坐下，林增羡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边的柳智恩，说回到了本地话。 “这孩子说左胸肋骨的地方最近会有轻微痛感。” 把自己的餐具都收拾到柳智敏旁边的座位前，腾出了这张桌子对面的两个座位让给徐贤和林增羡，柳智恩不无担心地向林增羡指了指妹妹。 “痛感？确定是轻微吗？” 看到柳智敏靠着座椅，眸子里有一点出神，林增羡认为她是因为不舒服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转身直接问了柳智恩。 “听她说不严重，这孩子本来还不打算告诉我，想过几天看能不能自我恢复。” 林增羡就是心胸外科的医生，柳智恩想到这里，略放心了一些。 “明天早上你上班的时候把她带来，直接去我的门诊室。” 点点头，给出一个宽心的眼神，林增羡向柳智恩伸手比了比柳智敏身边的座位。 “徐……” 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林增羡刚开口，就发现徐贤什么时候不在座位上了。 “我在这里。” 从林增羡身后的方向走过来，徐贤拿着两只兑满水的新杯子，分别放在了林增羡和自己面前的桌上。 “谢谢，想吃什么？” 给徐贤拉开椅子，林增羡半转身看向柜台，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准备吃什么。 左肋…… 林增羡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始计算可能会出现的病情。 “炒年糕。” 看了一眼正在对着她保持礼貌微笑的柳智恩和柳智敏，徐贤伸手接过了林增羡从口袋里取出的手机，替他放好在桌面上，然后又给他们两个人摆好了餐具。 收拢了对徐贤的礼貌微笑，柳智敏转头看了一眼林增羡的背影，然后回过头，鼓着面颊，嘟噜着嘴巴，眼神无辜又找不到焦点地眨了眨睫毛。 忍着痛感深呼吸一次，柳智敏看到林增羡桌面上的水杯，习惯性地伸手去拿。 林增羡不喝冰水，得拿去兑半杯热的才行。 看到了柳智敏伸手的动作，徐贤没有在意，没有好奇，更没有说话，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了屏幕，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水杯入手，已经几乎要起身的柳智敏微微一怔，又慢慢收回了手，重新坐稳了椅子。 这杯水不是冰水，而是温水。 第五十九章 今天就休息吧 “是肌肉伤，没有严重问题，保持合理休息，避免劳累，不要贪凉，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保持心情舒畅。” 听到林增羡做出的诊断，柳智恩终于放下心了。 “最近练舞蹈不要太投入了，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龄，已经有了痛感就一定要多休息，恢复速度也会变快。” 看着坐在就诊位上的柳智敏，林增羡双手按在办公桌上，蹙了蹙眉。 这孩子怎么感觉有一些心不在焉的？练舞练得累成这样了吗？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现在只是自学就已经这样，以后当了练习生，那得成什么样。 “前辈和你说话呢。” 和林增羡一起说了好半天的中文，看到妹妹在发愣，柳智恩就又切换回了本地话。 “哎？哦！我知道，我会多休息的。” 被姐姐摸脑袋的动作瞬间回神，柳智敏仓促展开表情，笑眯眯地向林增羡点了点头。 和柳智恩对视一眼，林增羡眼珠向门口的方向摆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请下一位患者进来。” 向站在身后学习问诊的南佳恩吩咐了一声，林增羡低头整理桌面，没有再去看柳智敏。 反复转头看看自家姐姐，再看看林增羡，柳智敏感觉自己满脑袋都是问号。 “把你培训班老师的电话给我，你今天生病不能去练习了。”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起身，柳智恩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出口就是一句彻底“击沉”妹妹心态的话。 “我没问题，我要去练习，我不给。” 林增羡已经准备接诊下一位患者，柳智敏虽然试图象征性地挣脱姐姐的手，但也能跟着往门外走。 “智敏，今天就休息吧，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临出门前，柳智敏听到了林增羡的声音。 平静的，像是在阅读一页书里的句子。 这个人的注意力正在被下一位患者的资料迅速牵引，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留给她。 没有来得及回答，被姐姐拉着手，柳智敏的脚步越过了门槛。 那一刻，光与影在视觉里随意涂抹一般留下了模糊的短暂印记，柳智敏突然感到一阵不真实的忐忑。 仿佛是上楼的时候，突然被抽空了脚下的台阶。 一本书总有被读完的时候，一个人也终有会离开的时候。 如果林增羡和那个徐贤成为伴侣，“中午我们一起吃饭”这句话将很难再这样属于自己……和姐姐。 和记忆里的路线一样，柳智敏被姐姐带着走到了林增羡的办公室前。 “我要去工作了，你就在前辈的办公室，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至于之后怎么安排，你听前辈的，我下午还要继续工作。” 与林增羡一样，同样察觉到妹妹的心不在焉，但柳智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她也不像林增羡那样，早上坐诊结束以后，今天就可以下班了，她还顾不上去仔细思考妹妹有什么心事。 柳智恩的脚步声连走带跑地快速远离，林增羡在门诊室里，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轻轻推开门，再轻轻关上门，看着心里还存有印象的办公室，柳智敏打开灯，靠着门板，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难过。 初中毕业，熟悉的同学们开始分道扬镳； 决定要去做练习生，为了在未来的“斗争”中胜出，她提前开始自我练习，还不习惯这种节奏导致每天疲于奔命，与无话不谈的大亲友徐佑丽已经许多天没有联系过了； 亲姐姐还是一样爱她、关心她，可是随着她逐渐长大，随着姐姐自己工作越来越忙，她们也不再有曾经那么多时间一起度过，姐姐也没有足够精力可以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 还有林增羡，这位因为工作原因来这里交流的哥哥，他最重要的事情必然是救治患者，他的身边也许很快就会有那个叫作徐贤的人，他会慢慢结识其他许多新朋友，他…… 笃笃笃！ 敲门声惊扰了柳智敏的思绪，让她心中猛跳一下，全身绷紧，向旁边闪了一步，左肋的那份痛感也被突然的动作再次牵引了出来。 “老师，SUNH刚才……” 打开门，看到柳智敏，金智勋的声音戛然而止。 “您好。” 微鞠躬，柳智敏安顿好表情，换上礼貌的模式化微笑，抬头重新看向金智勋。 “您好，我看到灯打开着，以为是老师在这里。” 知道柳家姐妹和林增羡关系亲近，再加上一起去看过Red Velvet的showcase，金智勋对柳智敏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倒也不会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奇怪。 然而，让他注意到的是，刚才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柳智敏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仓促躲藏的惊慌，像是不安的小动物飞快跑过。 “林oppa在门诊。” 笑眯眯地指了指门诊的方向，柳智敏退后了半步。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观察了。 “好，谢谢。” 及时内敛了目光，金智勋迅速离开了门口。 SUNH医院发来了手术合作的邀请，据说是心胸外科相关的大型手术，金智勋刚听说了消息，就立刻跑来告诉林增羡。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增羡或许又会很忙碌了吧？ …… “嗯，他现在应该是在坐诊，所以我们今天还没有联系。” 公司练习室里，徐贤抓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线单调地回答了黄美英的问题。 “哎，那看来是觉得还可以了？今天晚上再和他约见面啊。” 虽然是刚才听到金泰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徐贤昨天去相亲了”以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但是这并不妨碍黄美英带着极大的热情，兴致满满，笑得眼睛不仅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也半天落不下来。 “他工作忙，下班以后就多休息吧，约会有的时候也会让人很累的。” 想到昨天和林增羡躲避记者，一路跑到艺术大学附近，徐贤下意识地抿着嘴唇笑了笑，因为疲累而没多少神采的眸子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约会约会！” 看到徐贤这副表情，黄美英顿时亢奋了起来，这一嗓子喊起来，练习室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金泰妍，除外。 第六十章 我给你带了杯面 放下麦克风，仰头坐下，躺倒在地板上，金泰妍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缓缓平复着呼吸。 偌大的练习室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从徐贤被其他人起哄着要求说一说相亲对象长得怎么样开始，一直到她们闹哄哄地说要出去吃饭，金泰妍都一直待在练习室的电脑前。 组合正规五辑的先行曲已经发布有一段时间了，马上就要开始新的打歌行程，这一次又是两首歌曲参与打歌，还要录制真人秀节目，留给队友们的准备时间还是往常那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留给她的准备时间却明显不够。 因为，这些组合行程都结束以后，她就要开始自己的solo之旅。 虽然在“Lion Heart”这首歌里没有承担过多的高音，但是“You Think”这首歌有多么消耗主唱的嗓子，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在经历了这样的行程以后，她要怎么做才能拿出最佳状态面对自己的个人专辑？ 转头看向沙发，焦点落在自己的手机上，金泰妍象征性地抻了抻胳膊，结果自然是拿不到手机。 “唉……” 轻叹一声，她看向天花板，敞亮的灯光照得人头晕，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只要足够高超，技巧是可以弥补许多缺陷，但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被弥补的。 她心里清楚，自己今年是铁定不会有“最佳状态”了。 第一主唱的责任不是谁想担就能担的，出道这么多年，她的嗓子一直没有休息过。 之前住院的时候，林增羡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的嗓子有不小的损伤，建议去找专职医生看一看。” 同样的，林增羡还给她说过：“你应该是有鼻炎，建议延长住院时间，让专职医生把这些问题一起解决了。” 可是，她当时都拒绝了。 如果只是一个准备出道的solo歌手，她自然有的是时间调整。 然而，在solo歌手之前，她是这个组合的队长和第一主唱。 那个名字发音让她觉得拗口的林增羡，把所有问题都摆在她面前了。 她却只能故意视而不见，闷着头往前走。 咔…… 练习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 “吃完饭了吗？” 继续平躺在地板上，金泰妍看也没看，懒洋洋地冒出来一句话。 “嗯，给你买了一个面包，甜的。” 不出意料，是黄美英的声音。 “这已经什么时候了，还吃甜面包？” 该吐槽还是会吐槽，但是该吃还是得吃，金泰妍翻身坐起，接住了黄美英抛过来的烤面包。 现烤出来的，入手还带着温度。 “笑什么？你就没有胖过，吃呗。” 看了看金泰妍刚才操作过的电脑，黄美英挑了挑眉，也坐在了地板上。 “想到以前的事了，刚出道的时候这个不敢吃，那个也不敢吃，悄悄咬一小口巧克力我当时都觉得好有负罪感，现在看见烤面包，居然觉得还挺馋的。” 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金泰妍满足地拍了拍大腿，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出道这么多年，她和队友们从来没有因为身材问题被“点名”，经纪人的督促是一方面，自律是另一方面。 “刚才听我们忙内说，她去相亲的那个人看起来还不错。” 刚才所有人围着徐贤让她自曝相亲对象的时候，金泰妍是唯一一个没有围过去的，黄美英注意到了。 “我知道，因为那个人我认识，如果性格能合得来，会是徐贤的好选择。” 声音因为咀嚼面包而变得模糊，金泰妍搂着黄美英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那你呢？你的好选择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抓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黄美英用力握了握，刚才还笑嘻嘻的表情很快就沉了下来。 “嗯……” 仰头看着天花板，金泰妍继续啃着面包，稍稍有些出神。 娱乐圈里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吃快餐一样，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开始的时候，喜欢是真的喜欢； 分手的时候，累是真的累。 与前一阵子公司发声明的时间不同，她早在住院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 如果不是今天黄美英提起，她根本就没有思考过类似这样的问题。 “我才分手不到半年，现在不会再去喜欢谁的。” 只吃面包觉得有一些干，金泰妍从地板上起身，去电脑桌上拿了一瓶水。 “我现在只想好好唱歌，好不容易才有solo的机会，我要唱我想唱的歌。” 开盖就喝，一口气就是小半瓶，金泰妍放下水瓶，随手把桌上的帽子拿起来抛起再接住。 咔…… 练习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Unnie，你饿吗？我给你带了杯面。” 徐贤走进来，身后再没有跟着其他人。 啪嗒…… 徐贤手上白色包装的杯面映入眼中，金泰妍稍一分神，手一歪，帽子飞了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帽子上的迈凯伦F1车队标识，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 “迈凯伦？林哥哥你喜欢看F1吗？” 坐在副驾驶位上，柳智敏一手拿着甜筒，另一手拿着原本放在副驾驶位上的帽子，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午后的短暂时光。 正如柳智恩早上所说的那样，林增羡今天门诊结束以后就下班了，但是她还得继续上班，所以吃完午饭以后，她就把妹妹交给了林增羡，自己返回律格医院。 “算是一种爱好吧，哥哥小时候开卡丁车还拿过奖的，对了，等到了周末的时候，哥哥带你去开卡丁车玩吧？” 下午没有工作要做，柳智敏也没有课程要去学习，林增羡轻轻踩了一脚油门，不紧不慢地驾车行驶，仿佛漫步在记忆左与右的中线上。 “林哥哥，我要开学了呢。” 忍不住笑了一下，柳智敏俏皮地撇了撇眉眼，嘟着嘴巴，伸手轻轻戳了戳林增羡的胳膊。 “开学？那等开学第一天，哥哥送你去上学。” 虽然是实打实地想要在第一天的时候送柳智敏去上学，但根据以往的相处来判断，林增羡觉得柳智敏大概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会认为是在麻烦他。 “好啊，那我们说好了哦。” 柳智敏当即就答应了，还伸出小拇指要拉钩。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林增羡踩下刹车，转头看向副驾驶位。 柳智敏的面容映在阳光里，像阳光一样明媚灿烂，丝毫看不出有昨天和今天早上的心不在焉。 “好。” 伸出小拇指和柳智敏拉了拉钩，林增羡心里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还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真的很懂事了。 第六十一章 一模一样 “林医生，一起吃午饭？” SUNH医院大型会议室外的走廊里，林增羡转过身，看到了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 仪态端方，语气诚恳，可那副眉眼间的飞扬感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 “抱歉，今天和朋友约好了，下次会诊结束后，我请徐医生。” 主动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林增羡婉拒了邀请，在对方看了一眼身边的柳智恩以后，带着自己的器械护士离开了。 今天是SUNH医院和律格医院合作后的第一次大型会诊，就像之前金智勋猜测的那样，比起已经上了年纪的崔教授，自家医院果然还是派出了年富力强、可以预见巅峰期会相当长的林增羡，哪怕他是一个说本地话偶尔会有全罗北道方言口音的外国人。 林增羡也是当场就接下了这份工作，用作对自己完成交流课题的补充。 而他向医院提出的唯二条件就是，负责支援他的手术团队要由年轻的柳智恩来带队，同时还要被允许和他一起来SUNH，待在“听众席”上旁听会诊，见识见识场面，学习一些知识。 对于这种偏袒“亲信”的行为，律格医院很痛快就答应了。 “在看什么？” 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男人从“玩世不恭”的身后由远及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看那个外国人。” 带着几分玩味地耸了耸肩，徐志晟指向了林增羡的背影。 对于律格这个“后起之秀”不惜派出客座交流的年轻外国医生，也想要在气势上压住SUNH一头的行为，作为老牌着名医院的SUNH当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果断把号称“本部近十年第一天才”的年轻内科医生徐志晟放进了代表团队里，提供专业支持。 大家都有“天才”，谁都不会低头。 当然，在看过履历手术记录以后，林增羡还是没有悬念地拿下了主刀的位置。 “那个外国人怎么了？” 干干净净像是白纸一样的脸上，双眼忽闪忽闪地凑过去看，姜允晟发现自己只看到了转过走廊拐角的衣角。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看来这台手术结束以后可以请他喝酒，如果他有兴趣的话。” 摘下脖子上挂着的身份卡，脱下白大褂，徐志晟把这些交给路过的内科住院医，示意帮忙放到办公室，转身拍了一下这位专程来看望自己的、开音乐工作室的朋友，突然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你的那个曲子，卖给S.M公司了吗？” 乍一看有些幸灾乐祸，其实眼神还是蛮关心的，徐志晟搂着这个弟弟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 “能不能不说这个，人家孤高得很，看不上我的曲子。” 没有徐志晟想象中的沮丧，姜允晟看起来倒还挺放松的。 “不过，他们音乐制作部的负责人问了我，其中的一段旋律卖不卖。” 姜允晟也耸了耸肩，除了表情很正经以外，那副姿态和动作简直和徐志晟是一个流水线出产的。 “卖啊，有钱不赚是傻子，让他们快点付款。” 双手扣住姜允晟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晃了晃，徐志晟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的样子。 “不过，你知道他们是给哪个组合买的吗？” 想到了自己某位当idol的老乡，一直想让姜允晟给那位老乡的组合写首歌的徐志晟，心里顿时打起了算盘。 “少女时代的小分队，你肯定知道的吧？” …… “我当然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SBS电视台大楼外，崔圣京放下手机，结束了金泰妍罗里吧嗦的通话，继续抻着脖子四处张望。 林增羡的座驾太好认了，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泰妍真是瞎操心。 不过，怎么还没有看见那辆蓝色跑车，再过一会泰妍就要开始录制舞台了。 在奥克兰的时候，金泰妍邀请林增羡看一场她会登台唱歌的“演唱会”，林增羡当即答应了。 依照金泰妍的本意，她是打算请林增羡看一场TTS小分队的showcase，但奈何林增羡一直都是“我爱工作”，时间配合不到一起。 作为朋友之间的交谊，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一句话就彻底定下来，无非就是“看得成就看，看不成就不看了”，后来金泰妍本人甚至都快忘了这件事。 然而，上周在练习室被某个杯面勾起了回忆以后，金泰妍就把这件事在“LINE”上和林增羡旧事重提了。 [打歌？不懂，反正那天下午我有时间，应该是能去看的。]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达成一致以后，这才有今天金泰妍让崔圣京在电视台大楼外等着接人。 “圣京？”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崔圣京跳了一下脚，转身看到了林增羡那张戴着墨镜的脸，以及他身上那件法拉利F1车队的T恤衫。 嗯……和印象中的“林医生”似乎不太一样呢。 是休闲的感觉了。 不过，让崔圣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人穿着法拉利F1的衣服，手里却还捏着一顶迈凯伦F1的帽子？ “林医生，泰妍让我来接你，咱们从侧门进去。” 看了一眼远处的粉丝们，崔圣京向自己身后比划了一下，示意林增羡跟上。 作为金泰妍的助理，某些粉丝不是认不出来她的，为了减少可能会存在的麻烦，还是赶紧进大楼再说。 “我等一会要和那群孩子们坐在一起吗？” 因为看到了应援物的缘故，林增羡确认了刚才那群人是哪个组合的粉丝。 “不用，等一会林医生就坐在内部人员的位置上，身边是没有粉丝的。” 带着林增羡走进电梯，崔圣京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有一些好奇。 照现在这个样子来看，金泰妍和林医生相处得还不错啊，要不是亲眼看见，很难想象林医生会来电视台看打歌，给金泰妍应援。 等一下，应援？ 在崔圣京的记忆里，金泰妍的确是有一顶迈凯伦F1车队的帽子。 眼珠转了转，崔圣京再一次看向林增羡手里的帽子。 哎？ 一模一样。 第六十二章 请你吃家常菜 [You think ya real cool。] 金色背景的舞台，八个穿着黑色打歌服的艺人。 [Ya Think ya real coo-o-ol。] 一个接一个的高音，还有粉丝们声嘶力竭的尖叫。 站在舞台下侧方的一个拍摄机位后面，林增羡表情寥寥地看着舞台上的艺人们反复变换队形，发现自己完全欣赏不来这种表演。 粉丝的尖叫声让他觉得过于刺耳。 艺人在舞台上的服装，这…… 摇了摇头，林增羡觉得自己还是不形容了。 职场赚钱嘛，给娱乐公司打工，能理解。 只能认出来三个人，所以他的视线就只在金泰妍、徐贤和林允儿之间切换。 之前金泰妍顶着一头半金半粉的头发时，林增羡只觉得这个人头发太花了。 现在看到金泰妍一头金发，随着跳舞时的身体摆动利落地甩来甩去，突然觉得这个人是如此适合金颜色。 与医院里见到的低落，公寓里见到的悠闲，贝赛尔斯海滩上见到的真诚和亲近都不同，此刻的金泰妍全神贯注，被一份隐隐约约的边界感环绕着，把自己沉浸在了歌曲的舞台表演里。 林增羡确信金泰妍看到他，两个人刚才对上了目光，自己还做了鬼脸，但金泰妍半点分心也没有，哪怕是在队形的最边缘，哪怕是在镜头外面，也不会被其他无关舞台的因素影响。 对歌曲和舞蹈都没什么兴趣，但他欣赏这样的敬业。 当然了，金泰妍的队友也很敬业，奈何林增羡只认识两个人，总共只能认出三个人。 嗡嗡嗡…… 取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林增羡收回看着金泰妍的视线，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从表情寥寥到眼里带笑，就只是不到一秒的事情。 “林哥哥，你在哪里？好吵。” 没等林增羡先说话，周围过于热闹的声音就已经让柳智敏忍不住先开口了。 “在电视台，被邀请看打歌，唉。” 用帽子遮住嘴，试图让声音集中一点，林增羡转身看了一眼仿佛永动机一样尖叫的粉丝们，只好叹息一声。 “打歌？哦……” 语调有一个类似于“降落”的变化，柳智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而，林增羡这边却是感觉不到这个变化的，他现在能听见柳智敏的声音就不错了。 “智敏，有什么事吗？” 注意力都放在通话上，林增羡的视线随处摆动，根本就没有预定好的目标，结果却发现徐贤正在看着向他。 与上次见面时的知性感不同，眼前的徐贤有着格外浓重的色彩。 “我阿爸说今天晚上要邀请裴叔叔一家吃饭，哥哥你会一起来吗？” 沉默缓慢停止，柳智敏的语气有一些犹豫。 除了刚来这里的时候，短暂住在裴家几天以外，林增羡一直都尽量避免麻烦裴家的任何人。 虽然他是冯露的儿子，却不姓裴。 柳智恩和柳智敏都多少熟悉了林增羡的脾性，这个人骨子里是很骄傲的。 只不过，与柳智恩在工作中的直观感受不同，柳智敏是全靠自己留心观察得出的结论。 而且，时至今日，她的中文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 “既然是邀请裴叔叔一家，那我就不去了。” 笑着向舞台上站在队形后面的徐贤挥了挥手，林增羡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给柳智敏说了真话。 他原本是可以随便捏个理由，比如有工作之类的，来让这句话听起来不这么直白。 然而，在柳智敏面前，他从来不拿出成年人社交的那一套方式。 “那个……其实，我今天晚上也不参加的。” 早就猜到了林增羡会这么回答，柳智敏稍作停顿，有那么一点期待地抛出了这句话。 “是吗？要出门去见同学？” 看到徐贤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林增羡歪着脑袋，挑了挑眉。 这个女人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出现在这首歌的打歌舞台下面。 “老同学们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下周开学，现在还没有见到新同学呢。” 半是俏皮半是跃跃欲试，能感觉到柳智敏应该是有后话要说。 “所以，我请智敏吃饭，好不好？” 是猜测，让柳智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是邀请，真的打算请柳智敏吃饭。 没少请柳智恩吃饭的林增羡稍感疑惑，因为他看到徐贤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对劲，然后就迅速挪开去看镜头了。 徐贤怎么了？ 生气？懊恼？还是不好意思？ “好，林哥哥请我吃什么？” 与林增羡的记忆一点都不符合，在非常嘈杂的环境下，柳智敏轻快上扬的语调准确传达到了林增羡的听觉里。 之前在林增羡面前一直都很客气，从不愿意麻烦林增羡，今天这是柳智敏第一次“毫不客气”。 “嗯……我下厨请你吃家常菜，怎么样？” 音乐声停止，队形固定，舞蹈定格，粉丝的尖叫声充溢着空间，林增羡略作思索后，还是决定不在这座不够熟悉的城市到处找地方了。 他的手艺不差，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柳智敏也不是外人，在外面吃饭也不如在家里自在，还不好带上火花，所以他决定这样发出邀请。 “家常，菜？” 能发出读音，但是还不能完全理解意思，柳智敏提问的时候，林增羡看到舞台上的艺人们已经在向粉丝们打招呼了。 金泰妍始终没有看向林增羡这里，徐贤又确认了一眼林增羡的位置。 “就是平时在家里吃的饭。” 向徐贤挥挥手，林增羡转身走开了。 崔圣京刚才给他讲过艺人活动的一些常识，所以看完演出以后就可以离开了，说不上话，也见不到面，没必要继续杵在这里。 “好！那我给林哥哥帮忙！” 比不上林增羡之前带她们姐妹两个人去过的高档餐厅，但柳智敏明显对林增羡的提议十分有兴趣，连带着情绪也明显扬了起来。 下一个录制舞台的组合即将登场，金泰妍、徐贤和她们的队友腾出了地方。 之前确认过林增羡的徐贤没有回头，径直走入后台； 之前始终没有专门看向林增羡的金泰妍停步回头，直到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泰妍，辛苦了。” 走廊里，迎上落在队伍最后面的金泰妍，崔圣京递出一瓶水，向她若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 “我今天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接过水瓶，金泰妍没有急于拧开盖子，而是伸手比划了一下手机的形状。 “没有了，今天你可以休息了。” 再把金泰妍的手机递给她，崔圣京略打量了金泰妍一眼。 这家伙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走在靠前位置的徐贤，此时也从助理手上接过了手机，调出了“LINE”的界面。 她越走越快，第一个走进了待机室。 第六十三章 你平时的样子好看 [就是觉得有一些意外，没想到你会来电视台看我们打歌。] 手机屏幕上，在由徐贤发起的“LINE”对话里，林隔了很长时间才有徐贤发来新的回复弹出在消息栏里。 按照林增羡的理解，徐贤似乎并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在打歌舞台上的样子。 然而，这个时候林增羡并不能看到这个消息的弹出提示。 因为金泰妍正在占据林增羡手机的通讯。 “好看吗？” 能察觉出体力消耗给金泰妍带来的疲惫感，但声音整体还是维持着上扬的腔调。 “嗯，很帅气的舞台。” 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已经离开电视台的林增羡转动着方向盘，驾驶着自己的跑车正在前往和柳智敏约好的地点，接她一起回家。 柳家和裴家的聚餐，自己这个外国又外姓的人为什么要参加？ 饶是性格强势的冯露，也在儿子坚持了几句以后，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母子分开十几年，关系不是那么好修复的。 “哎？真的吗？” 愉快的氛围被金泰妍拖长尾音的语气迅速扩散开，林增羡也随着露出了笑脸。 虽然之前一直认为这些娱乐圈的人满腹心机，不适宜深交，并且现在扔保持着这样的观点，但林增羡作为一个毫无利益瓜葛的圈外人，和金泰妍从认识开始至今，双方始终真诚相处，相互之间的戒心已经弱了不少。 所以，正如林增羡眼下所见的这样，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金泰妍心里的那个“小女孩”。 至于他自己心里的那个“小男孩”，继羽生爱理故去之后，还没有准备好让任何人看见。 “真的很帅气，就是衣服有一点……我还是觉得你平时的样子好看。” 盯了一眼车载导航的界面，林增羡抻着脖子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方向以后才加了一脚油门。 他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寻路这件事上，和金泰妍的对话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多么放松。 然而，金泰妍意识到了。 如果是几个月以前的林增羡，必然会捡一些好听的话继续说下去的。 和“很帅气”类似的好听话，继续花费多余但必要的精力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氛围。 所以，林增羡刚才说的那句“好看”，是这个人真的认为好看。 尤其是在那个贝赛尔斯海滩的夜晚，他扶着金泰妍玩滑板，海风吹过的时候，仿佛手心里托着一团柔软的蒲公英。 大概有五六秒的时间，通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金泰妍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林增羡也没有感到疑惑或者发出询问。 双方默契地同时保持了安静。 “比如呢？” 再次开口的时候，尽管氛围还是轻松的，但是那种上扬且延长的尾音已经被金泰妍取消了。 眼下的这个声音像是收着原本说话一半的气力，敛着呼吸，慢慢咬字，平稳又清晰。 “啊？我不懂服装搭配的，好看就是好看，一种感觉，说不出来有什么道理的。” 还在看路，林增羡的注意力依然没有放在和金泰妍的对话上。 柳智敏说的那个地方似乎是在小巷子里，对于林增羡这个外国人而言，就算依靠导航，也稍微有一点难度。 有的时候，说不出所以然，反而才是最真实的感觉，金泰妍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两个人的通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晕……这地方好难找。” 看着车窗外的楼房林立，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中文，林增羡已经有一些愁眉苦脸了。 这破导航是不是没更新地图啊？ 金泰妍听到了这句话，也没听懂这句话，但她直觉这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无意转移这个话题，也无意打破现在这个氛围。 “打歌的衣服，是公司定的，公司准备了什么衣服，我们就穿什么衣服，但是你的那句‘帅气’我还是收下了。” 兜了一圈，金泰妍回答了林增羡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用那种懒洋洋的、无所谓的语调。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职场，赚钱嘛，当然得听公司的，要不然怎么领薪水，帅气是真的，收下吧收下吧。” 重新读取了一遍导航，发现依然保持原有指向，林增羡摸了摸下巴，已经打算把车靠边，下车去走走看了。 “但是，我solo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的衣服，solo的所有造型是恩熙unnie设计的，包括打歌。” 换语气如同翻脸，金泰妍的声调又扬了起来，颇有那么一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我知道，如果你solo出道那天我不上班，我会去现场看的。” 找好地方把车停下，林增羡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走过去。 “你要来吗？可是，我好像没办法把你请到我的待机室，那成为大事件，很难处理。” 后半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渐渐放缓，能从金泰妍的声音里听出来一点遗憾。 不过，这样的遗憾并不低沉，而是被笑意包裹着的，像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手心里笨拙地翻跟头。 “当然不用了，就还是和今天一样，我在舞台下看就好。” 下车以后就需要用手机进行导航了，所以林增羡并没有着急打开车门，而是放松了坐姿，和金泰妍继续聊天，反正和柳智敏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 “不，我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安排，会给你特别准备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金泰妍甚至打了打哈欠。 “可以下班了？” 林增羡手肘倚着车窗沿，也打了一个哈欠。 “要等到晚上的，最后会有评分，决定今天的一位奖杯是谁的，所以我们还不能走。” 不知道为什么，金泰妍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语速也快了一点。 “有事情要去做吧？你忙吧，注意休息。” 在金泰妍说明之前，林增羡判断金泰妍可能是有事情要去做。 “好。” 金泰妍没有说明，给出咬字清晰的简短回应之后，通话立刻结束了。 [今天是泰妍unnie带你来电视台的吗？] 林增羡的手机屏幕上，是徐贤在十秒前发来的又一条未读新消息。 笃笃笃…… 没有来得及打字回复，林增羡的车窗被轻轻敲了敲。 他看向车窗外，是柳智敏正在笑眯眯地向车里面挥手。 林增羡把手机随手放在副驾驶位上，打开了车门走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 “我猜你找不到位置，所以就来找你了。” 第六十四章 你一点都不胖，好好吃饭 “你说的情况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我只能尽力让你的朋友多活几年，我无法保证她能一直活下去。” 把小菜刀在手上转了一圈，林增羡从盘子里取出一片切好的火腿，放进嘴里嚼了嚼，冷眼瞥了一下无辜的蒸锅，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现在只能维持现状，延缓恶化的速度，我也一直在想办法，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凭借人力就可以扭转的。” 因为自己的这套公寓是开放式厨房，所以林增羡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他不希望让在客厅里陪火花玩的柳智敏听见这样的对话。 “我们无法违背自然的规律，所以我当年救不下爱理，现在也无法彻底阻止俞女士的病情恶化，让真绫想开一些吧，能这样活着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放下小菜刀，林增羡转身看了一眼。 火花和柳智敏正玩得开心，没有注意到这里，听不到他正在用外语说什么。 “林君，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尽全力，真绫也知道，我们都知道。” 手机对面的人深长地叹了口气，满是遗憾和无助的感觉。 “对了，信长……他最近还好吗？” 略低下头，林增羡敛着眸子，眼神有些落寞。 “嗯，他很上进，上周刚结束了实习医师的身份，现在已经是心外科的住院医师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愁绪，手机对面的人语气里带着些许小心的同情和关心。 “谢谢你们，上杉君。” 闭上眼睛，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林增羡稍稍悬起的心慢慢落了回去。 “不用谢，其实我和斋藤组都谈不上关照他，毕竟羽生家有钱有势，信长也不需要我们关照。” 上杉夏彦的语气突然有一些生硬，像是强行转弯那样，还来不及完全缓和自己的声音，露出了没有藏好的怒气。 “信长是不会原谅我的，你不用生气，我早都已经想开了。” 宽慰着劝了劝朋友，林增羡为了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勉强挤了一点笑容在脸上。 “虽然他是爱理的弟弟，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吧？爱理当时的情况就……唉，不说不说。” 为朋友尽了心、尽了力，却不能对这件事多评价什么，上杉夏彦明白这个道理。 免得戳到林增羡的伤心事。 “那我继续做饭了，等到了年末的时候，我去京都看望你和真绫，然后再去给爱理扫墓。” 这一通电话说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 “好，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们随时都等你来。” 林增羡和上杉夏彦都明白有些话不再适宜在电话里说，所以两个人默契地挂断了电话。 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然后抬起头长出一口气，林增羡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重新洗洗手，再一次握住了小菜刀。 柳智敏刚才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林增羡可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 “火花，再握一握手。” 坐在地板上，柳智敏饶有兴致地伸出手，乐此不疲地和火花玩着其实会让火花感到无聊的游戏。 不过，火花并没有表现出厌烦，反倒一直都很配合柳智敏，眼下就再次抬起一只前爪，搭在了柳智敏的手心里，让她握了握。 “真乖。” 前倾着身子抱了一下这只德牧犬，柳智敏摸了摸火花的脑袋，起身看向厨房，发现那个背影还在忙来忙去。 “林哥哥，你就让我帮你吧。” 轻快地小跑过去，一而再、再而三被林增羡“赶”出厨房的柳智敏又一次折返回来。 其实，刚才她看到了林增羡在接电话，所以刻意没有过去。 她也听到了林增羡在手机对面的人说日语，语气比较严肃，所以专门和火花玩了一会，不靠近厨房，更不让林增羡产生一种通话内容不得已被旁人听到的感觉。 “噗……” 看到林增羡的脸，柳智敏一下没忍住，扶着林增羡的胳膊笑了起来。 这个人脸上贴了好几片切好的黄瓜片。 “笑什么？” 从新盘子里捏起一片黄瓜片，按到柳智敏的额头上，林增羡弯着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但又被林增羡做得自然而然的动作，柳智敏瞳孔微晃，笑容短暂停顿了。 没有人对她做过这个动作。 也就更没有人会在对她做这个动作的同时，还会露出萦绕着书卷气的微笑。 那个笑容，仿佛是在说“什么都依你”一样。 林增羡继续低头切腐竹，没有注意身边的人。 柳智敏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抬起手，伸出又收回，收回又伸出，最后慢慢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智敏想吃中式炸鸡吗？和你们平时吃的口味不一样，咱们刚才去超市的时候正好买了一袋鸡翅和鸡腿。” 等了两三秒，没有听到回应。 林增羡转身，挪动视线。 下一秒，滑嫩的肌肤触感就从他的鼻尖上轻轻划了过去。 柳智敏踮起脚，对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林哥哥，你这样，我是要长胖的。” 柳智敏鼓着脸颊，嘟着嘴巴，眉毛半蹙着，伸手指着一个又一个盘子，佯装生气，却装得很勉强。 因为，眼里的笑意怎么都管理不下去。 “该吃就吃，要那么瘦做什么，对身体一点都不好。” 联想到金泰妍那副过瘦的小身板，林增羡免不得摇了摇头。 那个人的行程表密密麻麻，却还一直在节食。 啧，这些艺人们…… 拼命赚钱，然后再花钱买药吃？ 他有心劝一劝金泰妍，但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那是金泰妍的职业原则。 “你一点都不胖，好好吃饭，长身体，这顿晚饭必须都吃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候晚上还要自己加练。” 又捏起一片黄瓜片，贴在柳智敏的额头上，林增羡当场宣布“反对无效”，挪步就去开冰箱门，准备把食材取出来。 “汪！” 客厅里，卧在地板上的火花站起来，窜向了玄关。 叮铃…… 门禁电话发出了声音。 林增羡和柳智敏对视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敲门？ 第六十五章 我煮拉面煮得可好了 “你下班了？” 林增羡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在手里掂了掂。 “嗯。” 金泰妍埋头吃着这种之前没有吃过的炸鸡，咀嚼、咀嚼，在快饿死的边缘认真咀嚼。 “没吃饭？” 走到金泰妍对面的椅子旁坐下，林增羡和柳智敏对视了一眼，指了指她手边的筷子，示意她不用等。 “随便吃了一点快餐，早就饿了。” 清理了一只小鸡腿，金泰妍咬了咬骨头，发现鸡骨头已经酥脆了，满是香味，直接吃都没问题。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正在做饭的？” 本来是和柳智敏两个人吃的一桌自制大餐，因为金泰妍的突然敲门，现在变成了三个人。 对于这位邻居的加入，林增羡并不抗拒。 尤其是看着眼前的金泰妍放松下来，一副不顾吃相的样子，着实有一些于心不忍。 这公司给艺人列出的行程也太扎实了，刚才听金泰妍说她是今天凌晨三点就起床了，一直忙到现在下班，而且这已经算是难得的早下班了。 “我不知道你在做饭，原本是想来看看你冰箱里有什么吃的，随便吃一点就回去洗澡睡觉了，我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今天运气真好。” 拿叉子戳起一块鸡翅，金泰妍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眉毛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做的这个炸鸡和我从小吃到现在的所有炸鸡都不一样，怎么做的？还有这个涂的酱料，是买的吗？” 眼珠随意摆动两下，还是没有吃出来区别是怎么造成的，金泰妍看了一眼正在给身边的中学生盛汤的林增羡，悄悄伸出手摸向了林增羡的冰啤酒罐子。 “你们平时吃的炸鸡基本上都是美式炸鸡，做法是先腌制，然后再油炸，我做的这个是中式炸鸡，先卤制，然后再油炸，至于这个酱料……” 与金泰妍料想的不一样的是，她以为林增羡再给柳智敏盛汤，结果她是想错了，林增羡最后把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是我自己，配、制、的。” 咬牙切齿说完最后半句话，林增羡瞪着眼睛，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敲掉了金泰妍伸向啤酒罐子的手。 “那你能教教我吗？” 缩起手，金泰妍回瞪了林增羡一眼，抓起勺子放进碗里，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汤？ 碗里面除了汤，还有烧肉、丸子、腐竹、粉丝等一大堆东西。 “你会做饭？” 向斜后方趔着脖子，林增羡侧眼瞥视金泰妍，嫌弃地撇了撇嘴。 说完后，他恢复坐姿，拿起另一只碗，开始给柳智敏盛汤。 “呀！我怎么不会？我煮拉面煮得可好了！” 放下手上一直举着的叉子，金泰妍耳朵一粉，抬起手捏了一下拳头，还没捏响。 不管是以前住院的时候，还是从贝赛尔斯海滩开始，这个林增羡总有办法让她上火。 “你煮拉面？” 林增羡停下手上的动作，向前抻着脖子，皱巴着表情，斜视金泰妍。 “你住院的时候吃杯面都能把水加多了，你还煮拉面，你别逗我笑了。” 用力摇了摇头，林增羡故意叹了口气，不再看金泰妍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表情，继续给柳智敏盛汤。 金泰妍还真就张着嘴唇，半天想不出来一句话反击，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不怎么清晰的眉毛隐隐呈现出一个“囧”字。 抬眼看了一下对面，林增羡把盛好汤的碗递给柳智敏，然后从装满了藤椒钵钵鸡的不锈钢大盆里抽出一只竹签串的莲菜，轻轻放到金泰妍嘴里，把这家伙的嘴堵住了。 “力鸽窝德则，窝皿田呀蒂租蓝米鸽里册！” 反击不耽搁吃饭。 金泰妍动作有力地撸掉竹签，咀嚼着莲菜，等不及咽下去就开始回怼对面这个不得不承认是很会做饭的人。 和旁边这个中学生说话就很温柔； 和那个堪称是翻译的护士说话轻松又有默契； 按照徐贤的描述，和徐贤说话的时候稳重又不缺幽默； 结果一到自己这里，就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让人觉得上火…… 金泰妍一边恨恨地咀嚼，一边恨恨地放下竹签，然后又自觉地拿了一串鹌鹑蛋。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反正明天那场打歌不用露腰，吃！吃穷他！ “请说人类的语言。” 抽出一串鱼丸递给柳智敏，林增羡拿起啤酒罐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没忍住笑了一下。 毕竟不像艺人那样，没有接受过专门训练，忍不住笑的时候居多。 “你给我等着，我明天一定煮一次拉面给你吃。” 在金泰妍咽下莲菜之前，柳智敏轻飘飘地棒读了一句，等到林增羡和金泰妍都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低头吃鱼丸了。 “我明天晚上住在医院，你要来律格医院煮拉面吗？” 打开罐子，仰头喝了一口，林增羡夹了一只小鸡腿放在自己碗里，用筷子拨开鸡肉，往嘴里送了一瓣。 这样怎么看都是对面的金泰妍吃相更“豪气”。 “值班？” “八月份的天就像女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金泰妍现在的表情就像八月份的天，还没说要变就已经变了。她收起了恨恨的瞪眼，忽闪着睫毛，想问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只好咬了咬嘴唇，双手捏着竹签的两端，轻轻转了转。 “做手术，本来是在下周，但是因为我下周要去参加律格和SUNH的合作手术，所以是明天晚上。” 金泰妍收拢了原本的表情，林增羡也随着不再开玩笑，恢复到了平时安静的样子。 两双眸子都能映出对方的脸，也都能看到对方此刻浅浅地笑了笑。 看来，自己和对面那个人都有会“疯玩”的一面，就比如刚才过去的那几分钟，但也都能说安静就安静下来。 “林哥哥，晚上做好手术以后，医院的餐厅应该不营业了吧？” 坐在林增羡旁边，金泰妍的斜对面，柳智敏继续保持安静地吃掉一串鱼丸，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慢慢喝下去，一点明显的声音都没有。 “嗯，还有咖啡供应，不过我不喜欢喝咖啡。” 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林增羡的视线掠过金泰妍的头顶，暂时缀在天花板上。 金泰妍转了转眼珠，咬住嘴唇略作思索，然后眉毛一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明天跑完行程以后，肯定要比现在晚很多…… 嗯，那就正好。 第六十六章 那你之前怎么不问我 “啊……我昨天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双手捂住双眼，金泰妍坐在保姆车的后排座位上，突然嚎了一嗓子，让满车的人都猝不及防，本来一直在点头，马上就快睡过去的权侑莉都被这一嗓子嚎得醒来了。 已经是深夜时分，所有人忙碌了一天都很疲倦，金泰妍虽然也是如此，但和平时那副上了车以后就歪头睡倒的样子相比，堪称很有精神。 “你昨天做什么了？” 坐在前一排的黄美英这句话一出口，金泰妍愣了愣，当即使劲摇头，然后缩了缩脖子，窝进了座位里，试图让其他人看不见最后一排的她。 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的深夜街景，金泰妍撇了撇嘴，心里依然觉得尴尬无比。 [你给我等着，我明天一定煮一次拉面给你吃。] 这是她昨天晚上在林增羡家里吃饭时说的一句置气的话。 也是那个中学生用棒读的语气，面无表情翻译给林增羡听的一句话。 给异性煮拉面吃，在这片土地上是有特殊含义的。 因为林增羡是外国人，所以她昨天一时上头嘴快没有注意。 但就是这句话之后，那个中学生虽然依旧礼貌，却再也没有对她露出过任何表情，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有一丝微妙。 啧，那个中学生会不会给林增羡“翻译”这种说法的特殊含义？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晕…… 林增羡，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在那个中学生面前出糗。 嗡嗡…… 抓起放在腿上的手机，金泰妍看到了“订单确认完成”的消息。 这是她昨天晚上就考虑好的事情，定了十份外卖，在今天深夜的时候送去律格医院，送给她和崔圣京住院期间照顾过她们两个的所有医护人员。 其中，自然包括林增羡和他的“亲信”。 比如那两个住院医师，比如那个漂亮的器械护士。 林增羡昨天晚上都说了今晚做手术，那这三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会在场的。 只不过，金泰妍没有过脑子的是，给林增羡的那份外卖与其他九份相比，虽然包装相同，但内容不太一样。 “Oppa，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直没见金泰妍说话，主动坐在副驾驶位上陪经纪人聊天，帮他不轻易犯困的林允儿翻了翻手机里的行程表。 “You Think”这首歌的打歌期很短，安排的工作不算很多，但“Lion Heart”那首主打歌并不是这样，她们接下来要面对足够忙碌的行程，而且金泰妍的solo出道愈发临近，有很多事要做，时间总是嫌少的。 “明天还和今天一样，你们等一会回宿舍就早点休息吧。” 打了打哈欠，经纪人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东倒西歪的艺人们，唯独没看到金泰妍那一头金发的小脑袋。 是睡着了？还是缩着玩手机游戏呢？ 除了金泰妍、黄美英和李纯揆以外，现在已经没有人在非回归期住宿舍了。 宿舍渐渐变空，这是所有组合都会迎来的一天。 而且，自从上次住院以后，金泰妍似乎也增加了住自宅的次数，比如在圣水洞。 这孩子也要打算搬出去住了吗？ “对了，允儿你记得提醒一下泰妍，让她回去以后就睡觉，少玩一会手机游戏。” 任何事情交给林允儿就会觉得很放心，这孩子一定会办好，让周围所有人都满意的。 然而，与经纪人预测不同的是，金泰妍眼下既没有睡着，也没有玩手机游戏。 她窝在座位上，缩得比刚才更低，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另一手捂着嘴巴，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向上左右飘动。 “谢谢。” 林增羡的声音在手机里格外清晰。 “没事，请好好享用吧。” 压低了嗓音，金泰妍笑着说起悄悄话，肩膀微微一沉，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也开始觉得眼皮沉重，忙碌过后的疲惫感隐隐发作。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做好手术了？” 林增羡可能是在安静的走廊里，声音低低的，又很清晰。 “我不知道，是猜的。” 订单刚刚确认完成后，林增羡就打来了电话。 “你刚结束行程吗？这么晚，辛苦了。” 林增羡还是一如既往，无论刚刚主刀了一台什么样的手术，无论之前忙碌了多么久，都感觉不出来这个人有什么疲惫，始终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 “嗯，现在要回宿舍去睡觉了，明天早上继续，你呢？明天可以休息吗？” 这么窝着时间长了脖子不舒服，反正最后一排就自己一个人，金泰妍干脆侧卧躺倒在了车座上。 “明天早上有门诊，下午可以休息。” 林增羡的声音在手机里听起来，就像是清晨的时候在耳边说早安一样，金泰妍笑着眯了眯眼睛，松开了遮着嘴的手，垫在脑袋下面，侧枕在了小臂上。 队友们此时很安静，应该都已经睡着了。 “对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少见的，林增羡主动开口想要她帮忙。 “好，是什么事情？” 笑着眨眨眼睛，刻意让瞳孔微扩，金泰妍打起精神，如果不是怕动作太大吵到前排的队友，她就直接翻身坐起了。 “能不能帮忙请你的队友林允儿xi给我一份签名照？” 金泰妍的眉毛抖了抖，差一点就想笑出声。 “可以啊，你还真是喜欢允儿呢。” 之前和林增羡聊天时，金泰妍就听说了这家伙曾经能认出来的少女时代成员就只有林允儿。 甚至最早的时候是知道林允儿这个人，却还不知道林允儿是solo艺人，还是组合出道的艺人。 “不是我要签名照，是帮我老家的朋友要一张签名照，他是林允儿xi的粉丝。” 林增羡的笑声清晰传来，笑得大大方方，听不出来有任何遮掩的意味。 “哎？那你之前怎么不问我？” 因为不能打扰队友睡觉，所以金泰妍一直悄声说话，这让她前半句的拖长音听起来多了一点平时没有的俏皮感。 “之前和你不熟悉嘛，所以不好开口。” 林增羡没有任何停顿，当即就回答了。 “那现在呢？” 金泰妍撑着手肘，慢慢坐起来半个身子。 “现在熟悉了啊，火花都记住你了。” 林增羡说得理所当然，说得自然而然。 “好，我帮你问允儿要一张。” 金泰妍回应得干脆了当，回应得当仁不让。 蓦地，保姆车突然停顿了一下，车速慢了下来。 坐在黄美英身边，被这一顿震得身形一晃，正在打盹的徐贤睁开了双眼。 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六十七章 这也差太多了吧 “前辈，这是你的那份。” 看到林增羡走进办公室，已经围着桌子开始吃外卖的人们纷纷停下来，柳智恩把写着“林增羡”三个汉字的那一份外卖递给了他。 “还写了名字吗？” 不知道为什么金泰妍匆匆结束了通话，忙了一晚上手术，确实已经感觉到饿了的林增羡挥手让准备让开沙发的金智勋和南佳恩继续坐着，自己走到了办公桌后坐下。 “是，金泰妍xi在每一份外卖上都写了名字。” 虽然不是Red Velvet的成员Wendy，但“Wendy的同公司大前辈”送来的感谢外卖也能让追星的金智勋感到高兴。 “嗯，那你就好好吃吧。” 拆掉包装，林增羡微微一怔。 因为最先入眼的不是餐盒，而是放在餐盒上面的一张专辑。 少女时代组合的第五张正规专辑《Lion Heart》，封面上有金泰妍的亲笔签名，以及一句专门给他写下的留言。 [增羡，愿你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生活，谢谢你，我的朋友。] “增羡”是两个写得歪七扭八、勉强能看的汉字，后面是本地文字。 大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专辑封面，林增羡的睫毛晃了晃。 “老师，每一份外卖里都有专辑。” 看到了林增羡低头不动的样子，南佳恩拿起自己的那份专辑晃了晃。 其他人也都相继举起专辑晃了晃。 “好吧，感谢金泰妍xi，大家吃饭。” 虽然对专辑本身不感兴趣，但被这份留言的小心意打动，林增羡笑着摇了摇头，把餐盒推到一旁，捏着专辑前后看了看，然后饶有兴致地拆开了包装。 之前从来没有买过这种偶像团体的音乐专辑，这是他第一次入手。 “那些是赠品，小卡、明信片、卡册、贴纸。” 对这种事情相当熟悉，金智勋探头探脑地凑到了办公桌旁边。 “老师，拆开小卡吧，看一看抽中了谁的小卡。” 指了指那张偶像自拍照的小卡片，金智勋这家伙现在简直堪称两眼放光。 把金泰妍的“留言”放在一旁，倒叩在桌面上，林增羡看了一眼期待感满载的金智勋，把那张小卡捏在指间轻轻弹了弹，然后慢慢拆开了。 是一张林允儿的小卡。 “噢噢！是允儿！老师，换吗？我用我的这张金泰妍小卡和您换。” 林增羡不追星，心胸外科和手术科没有人不知道，金智勋把自己抽中的小卡放在林增羡的办公桌上，感觉这个请求绝对没问题，轻轻松松。 “不换。” 金智勋感觉这句话在脸上胡乱地拍，拍得小伙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一瞬间，满办公室所有人都看向了正在摇头且眼神无辜的林增羡。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都睁大了。 林医生喜欢林允儿？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增羡把专辑重新收拾好放进了抽屉里，拿过了外卖，准备开吃。 在他看来，这张小卡以及明信片、卡册之类的其他东西完全可以邮寄回国，送给老家那位十分喜欢林允儿的“追星”朋友。 “什么？这也差太多……唔！” 林增羡打开餐盒的时候，金智勋突然嚷嚷了一句，然后还没说完就被南佳恩立刻按住脑袋当场拖走。 “你乱喊什么！没眼色的。” 看了一眼开始吃饭，没有介意金智勋嚷嚷的林增羡，南佳恩把金智勋按到座位上，压低嗓音悄声嘀咕了一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这个又一次没眼色的家伙。 “你刚才没看见吗？林老师的那份外卖和咱们的完全不一样啊。”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没眼色了，金智勋缩了缩脖子，也压低了嗓音。 其他人的外卖都是一样的，清一色的拌饭配蛋糕。 唯独林增羡的那份外卖是寿司。 而且，是出自于Naver预约大赏榜单上的日式寿司店，从汝矣岛洞送过来的。 那家店不是点餐制，而是寿司师傅做什么就吃什么的类型，真的很难预约，金智勋之前预约过三次都没预约成功，干脆就放弃了。 做寿司的大厨是一位来自京都的寿司大师，食材也都是从那边空运过来，非常新鲜，口感绝佳。 这也差太多了吧？ 这个差别对待真的要做得这么有差距吗？ “我看见了，但是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你去吃那份啊？你是给金泰妍看病的主刀医师啊？” 毫不客气地顶了金智勋一手肘，南佳恩撇了撇嘴，继续啃蛋糕去了。 “唔呣……” 林增羡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很快就满足地挑了挑眉毛。 因为羽生爱理的缘故，林增羡以前没少吃寿司，所以对这种餐品的接受度相当高。 金泰妍的选择也足够用心，的确很好吃。 哎对了，金泰妍刚才着急结束通话，是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解决了吗？ 拿起手机看了看，没发现有任何新消息，林增羡摸了摸下巴，略作思索，起身离开座位，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安静的走廊里走出一段距离，林增羡拨通了金泰妍的手机。 嗡嗡嗡…… 嗡嗡嗡…… 站在路边，看着挤在一辆保姆车的队友们，金泰妍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再一次向她们摆了摆手。 “你们回宿舍吧，我直接回圣水洞的公寓了，我们明天在恩熙unnie的美容室汇合。” 所有队员分坐两辆保姆车返回宿舍，但是刚才她坐的那一辆车出现了问题，轮胎“蔫”了一只。 一位经纪人留在刚才的地方解决车辆问题，金泰妍指挥队友们先挤进了那辆正常的保姆车，然后给自愿让出座位、自行回家的所有助理们都付了车费，让他们坐出租车离开。 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泰妍，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早上别睡过了。” 另一位经纪人坐在主驾驶位上，打开车窗向金泰妍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们走吧。” 把迈凯伦的帽子扣到脑袋上，目送队友们离开，金泰妍戴上墨镜，取出了手机。 “寿司好吃吗？” “出什么事情了吗？” 自然泛起的微笑停顿在唇角，金泰妍没想到的是，通话刚一接通，林增羡就和她同时开口了。 金泰妍眼珠转了转，收起了微笑，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在关心我？ 然后，重新翘起了唇角的弧度。 “我们的一辆车出问题了，我让队友们坐另一辆车先走了，我现在自己回家。” 伸着脖子看向路口，目送所有人离开的金泰妍现在也到了自己等出租车的时候。 “你在什么位置？” 听到这句话，金泰妍缩回脖子，仰头转身四处扫视。 “我在……” 距离不是很远的地方，金泰妍的目光停下，微张的嘴唇合上，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她看到了律格医院的楼顶LED招牌，在夜色下闪闪发亮，十足醒目。 第六十八章 你的安全重要 呼……呼…… 压抑的呼吸声。 因为心跳加速的缘故，不得不略张开嘴来辅助鼻子完成功能。 咕…… 用力咽了一下喉咙，却仍然无法减轻心里的紧张感。 小巧的身形，近来在电视上常常能看见的金发，亲眼所见当真如同牛奶一样的肌肤。 藏在走廊拐角后面，借助饮料机遮掩自己的金柱元确信没有看错。 那个此时站在林医生身边的人，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同行，是他无比憧憬的大前辈，金泰妍。 就如同上一次在蚕室观看棒球比赛，看到了金泰妍受邀开球时的心情，金柱元再一次心怀激动与落寞，把自己的视线牢牢锁在那张早已经做梦都能想起来的脸上。 自己所在的偶像团体Pro A，能参加一次广播节目都得谢天谢地，渺小得如同尘埃一样。 而前辈所在的偶像团体少女时代，站在idol界的顶峰上，是“国家名片”的存在。 下意识的，金柱元握紧了手里那块刚买来的便宜面包，心里拧着一股酸楚。 家里的经济条件本就极其普通，现在为了给祖母治病，更是迅速掏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 林医生帮忙联系医院基金会，给他们做出了医疗援助，但仍然不够。 父亲愁得四处想办法，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现在，自己别说去买一张专辑支持偶像了，吃饭都得省着来，但凡有一点钱都想要攒下留给祖母住院用。 不知道林医生和金泰妍两个人在聊什么，金泰妍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自然又亲近，并没有半点营业或者模式化的意味。 不由自主的，金柱元紧紧抿住了嘴唇。 家里卧室的墙上贴满了金泰妍的海报，现在却甚至不敢走出去，假装偶遇，和金泰妍打个招呼，鞠躬问候一声。 因为金泰妍又是戴着墨镜，又是戴着帽子，和林医生在看不到其他人的安静走廊里面对面说话，明显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的。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走出去，一定会被讨厌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会被她当作需要警惕的人来看待。 把本就紧靠饮料机的身体再一次用力贴紧藏好，金柱元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发加快。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林医生。 那个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的“精英”； 那个能和自己的偶像这样近距离聊天，让自己的偶像这样放松笑着的人。 “哈哈哈，真的吗？恩熙unnie真的这样和你说的？” 看着林增羡无可奈何的表情，金泰妍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她一直觉得我审美有问题，可是我真的就喜欢穿正装嘛。” 林增羡象征性地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看着金泰妍笑哈哈的模样，撇着嘴耸了耸肩。 无奈是真的无奈，但这份无奈眼下也有刻意表现出来的成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藏不住心事、情绪外露的人。 现在故意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氛围能让高强度跑行程跑了一整天的金泰妍放松一些。 而眼前的事实证明，金泰妍笑成这副样子，的确是放松了。 “你晚上吃饭了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增羡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摸了摸。 “没有，时间上来不及，原本打算回宿舍以后吃一点东西的。” 眨巴眨巴眼睛，金泰妍感觉自己猜到了林增羡想做什么，抿着笑往林增羡的身前走了一步，自觉地伸出双手并在一起。 “打算吃什么？” 把包装纸上画着大白兔的糖放在金泰妍的手上，看到她这样“听话又自觉”，林增羡下意识就笑起来想抬手去刮一下她的鼻尖，却猛地停住动作，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柳智敏，这个动作可不兴这么做啊。 “打算……” 注意到了林增羡的动作停顿，却来不及细想原因，金泰妍把“煮拉面”这后半句话赶紧咽回去，拖着长音，试图再想一个别的回答。 上次在林增羡家里吃饭，就因为“煮拉面”被那个中学生投来了微妙的目光，虽然目前看来，林增羡似乎并不了解“煮拉面”在特定语境里的特殊含义，那个中学生好像也没有给林增羡多说什么，但自己以后可得多注意了，不能因为林增羡是外国人就说话不过脑子。 “我现在是肯定不回宿舍了，直接回圣水洞，不过我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路上随便买一点什么东西吃吧。” 拆开包装纸，把上次在贝赛尔斯海滩时被林增羡“投喂”过的奶糖放进嘴里，金泰妍满足地闭了一下眼睛，差点就想伸手拍一下大腿了。 她常被说吃东西的口味偏向小孩子，这个奶糖正中喜好。 “我今天晚上值班，就不招待你了，你打算怎么回去？坐出租车吗？没有经纪人和助理陪着你。” 刚才之所以邀请金泰妍进医院里见面，就是因为自己在值班，林增羡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决定是时候送客了，要考虑金泰妍一个人夜晚返程的安全问题，而且她明天还有大量行程要跑，早点休息也是必要的。 “嗯，我经常开的那辆车在宿舍那里放着呢，所以坐出租车回去，放心，没事的。” 知道林增羡在值班，本意也不想多占用林增羡的时间，金泰妍听懂了林增羡话里的好意，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胳膊。 虽然她有好几辆跑车，但眼下是哪个方向盘都摸不到的。 “那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我明天下班以后坐地铁回去就行。” 把早就装在口袋里的车钥匙轻轻抛给金泰妍，林增羡伸手向走廊拐角的方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坐出租车没问题，你今天晚上值班，刚才还做了一台手术，很辛苦的。” 把车钥匙递向林增羡，金泰妍跟上这个人的脚步，走在了身侧。 “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的安全重要，我的车也不会有记者认识，你……” 走过饮料机旁边，走过和另一条走廊的交叉路口，林增羡突然停下脚步。 说不上有什么靠谱的理由，他下意识伸手虚拦着金泰妍，把她护在身后，然后侧身看向了另一条走廊。 什么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 “怎么了？” 扒拉着林增羡的袖子，金泰妍探头探脑地看向另一条走廊，眼睛忽闪忽闪着，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林增羡的胳膊。 “没事，走吧。” 摇了摇头，林增羡带着金泰妍走开了。 那条走廊的安全通道门后，金柱元蹲在地上，轻轻喘着粗气。 手上的那块便宜面包，早已经被捏得没法吃了。 第六十九章 上车吧，我们的林医生 “只能休息小半天，好好睡一觉，后天就又该打歌了。” 宿舍客厅里，李纯揆咬着一只苹果，无聊地看着电视屏幕，头也不回地向走出卧室的黄美英抛了一句话出去。 “You Think”的打歌期很短，十天之隔以后，她们马上就又要开始“Lion Heart”这首歌的打歌舞台了。 然而与前些年不同的是，满满当当的宿舍只剩下了三个人。 打歌期一结束，哪怕下一轮打歌即刻就来，队友们也都回自己家住了。 “泰妍呢？” 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没睡醒的黄美英迷迷糊糊地走向冰箱。 “刚出门，说是回家了。” 听到黄美英这么说，李纯揆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少了一双运动鞋的玄关，用力啃了一口苹果。 既没有窝在卧室里玩手机，也没有窝在卧室里睡觉，金泰妍刚才手指上转着车钥匙，迤迤然地离开了宿舍。 “回家？” 打开冰箱门，眨巴着眼睛，黄美英刚睡醒的大脑缓慢运转了一遍。 “她是去哪个公寓了吗？” 总算反应过来金泰妍不是回全州，黄美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仰头灌了一口。 水不够了，啤酒也没有了，让泰妍回来的时候带一些吧。 “没有说，不过……” 重新看向电视屏幕，但李纯揆眼里的焦点并不在电视节目里，而是思绪清晰地眯了眯眼睛。 “应该是圣水洞吧。” 最近这几个月，但凡听到金泰妍说住公寓，那大部分时候都在指向圣水洞。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这家伙是准备选择那套房子作为以后的家了？ “圣水洞？” 手心里托着已经拨出通话的手机，黄美英也坐在了沙发上。 她是很喜欢出门走一走的，但最近太累了。 可是，体力那么差的金泰妍，现在跑出去做什么。 “帕尼？” 手机对面传来了金泰妍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疲惫。 “噢，泰妍啊，你今天还回宿舍吗？” 看了一眼突然凑过来的李纯揆，黄美英盘算着让金泰妍带多少啤酒回来。 “今天……不一定，有什么事吗？” 金泰妍犹豫了一下，明显是没有思考过回宿舍住。 “你回来的时候帮忙带啤酒，冰箱里没有了。” 黄美英寻思着金泰妍也拿不动多少啤酒，就没有提数量，让她看着买吧。 “好，我知道了，还要带什么回来吗？” 坐在新入手的梅赛德斯跑车里，戴着无指手套的金泰妍轻轻敲点着方向盘，墨镜后面的目光对准着不远处的SUNH医院。 今天下着小雨，在这个临近黄昏的时段，街上的行人相对没有那么多，坐在车里等人倒也悠哉悠哉。 自从那天晚上拗不过林增羡的好意，开了他的车回家，让他第二天挤地铁以后，金泰妍就一直寻思怎么回应这份关心。 在外人看来，林增羡是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精英”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 不过，自从贝赛尔斯海滩以后，金泰妍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自己的朋友，有着让人感到悲伤的过去，却始终愿意温柔对待现在的时光。 她不想探究什么，不想触碰别人的伤口，只是想要珍惜林增羡给予她的那份真诚。 最后，金泰妍得出的结论就是专门腾出一次时间，接他下班。 她相信林增羡能感受到这里面的人情味。 不过，林增羡一直都没有答应。 “带一些拉面回来吧，拉面也没有了。” 李纯揆的嗓音混合着嘎嘣脆的咬苹果声突然响起，金泰妍微微一怔。 拉面？ 啧，又是“拉面”…… “我知道了，你们还要什么就给我发消息，我先挂电话了。” 在这个即将要堵门接林增羡下班的时候，再一次听到“拉面”这个词，金泰妍仍然有一些尴尬地撇撇嘴，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林增羡应该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吧？ 对吧，他不懂。 他是外国人，他不懂。 那个中学生应该没有告诉他。 对吧，没有告诉他，要是告诉他，那他就知道了，他就…… 不对，他要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 还是不对，他应该不知道，那个中学生没理由给他解释这个啊…… 眯着眼睛，咬着嘴唇，金泰妍又在开始瞎猜纠结的时候，林增羡的身影出现在了SUNH医院大门外。 今天，他来参加最后一次会诊，那台合作的大型手术就要启动了。 “林医生，后天早上开始手术，所以这两天请好好休息吧。” 已经和SUNH院方团队告别过了，律格医院的团队也已经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解散了，林增羡没想到这个叫作徐志晟的人仍然坚持要把他送到大门外。 “谢谢徐医生，我先告辞了。” 之所以没有去停车场，是因为林增羡今天没有开车，他是碰巧坐柳智恩的顺风车来的。 “林医生今天没有开车吗？我开车送林医生吧。” 继续陪林增羡走向路口，徐志晟看起来没有停步的意思。 “感谢，不用麻烦，我……” 林增羡话没说完，一下短按的车喇叭声响起，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造型拉风的梅赛德斯跑车进入视野，在林增羡一侧的路边点下了刹车。 副驾驶位的车窗降下，露出了迈凯伦帽子下面，金泰妍那张戴着大号墨镜的脸。 金发被她束成了高马尾，宽松的黑色短袖套在身上，再搭配手上那副赛车用的无指手套，怎么看都是男孩气多一些。 因为有陌生人在场，金泰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睁大了眼睛的林增羡，伸手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 “看样子是有人来接，林医生请便，我们后天见。” 尽管金泰妍的脸被大墨镜遮住了上半部，但下半部的精致和牛奶肌肤还是明显不同于普通人，再加上这辆跑车看着就很豪气，徐志晟立刻给林增羡这个外国人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以及肯定的点头。 然后，拔腿就走。 “上车吧，我们的林医生。” 看到徐志晟非常有眼色地立刻离开，金泰妍放心开口说话了。 “我送你回家。” 第七十章 还真是敷衍呢 “后天吗？” 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金泰妍刚打开车座安全带，就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嗯，是一台两家医院合作的大手术。” 同样打开安全带，林增羡看了一眼车窗外的便利店，视线左右摆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在贝赛尔斯海滩和身边这个女人成为朋友以后，林增羡每次和她见面，都会下意识多关注一下周围的环境。 艺人被拍到私下和异性在一起，会容易被娱乐记者写报道吧？ 这是林增羡的想法，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但金泰妍早已经看出来了。 在这个艺人满大街随处都能遇见的地方，林增羡这个做法有些小心过度了，而且这又不是圈内人和圈内人私下在一起，不过这份林增羡的关心，金泰妍还是欣然收下的。 “这样啊……” 后天是“Lion Heart”这首歌的第一场打歌舞台，金泰妍其实是希望能邀请林增羡去现场看一看的。 听起来甜美的歌曲，漂亮华丽的妆造，吸引眼球的舞台设计，还有她的开场center位。 尽管身体无法达到最佳状态，但经过了半年时间的solo准备，在solo出道越来越近的时候，迎来这样一首组合歌曲，金泰妍感觉自己已经完整消化了歌曲概念，心气也提到了最高，即将要进入今年的巅峰期，在舞台上一定可以闪闪发亮的。 这是她很有自信的舞台，也是她认为与“You Think”完全不同的、林增羡会喜欢的舞台。 “后天，你要去打歌吗？Lion……什么的。” 话音落下，金泰妍不知不觉笑着睁大了眼睛。 以前的林医生可是完全不了解idol这一行的事情。 现在…… 睫毛轻轻晃了一下，她缓缓地、不着力地深呼吸了一次。 心里那些刚刚泛起的遗憾情绪似乎也被这句话冲淡了。 “我更希望你后天主刀的手术顺利完成。” 伸手搭在林增羡的手臂上，金泰妍稍微用力地捏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懂医生的事情，但是你的压力一定很大。” 从羽生爱理那件事里走出来，这个人是怎么坚持到今天的，金泰妍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到一点了。 咬了一下嘴唇，她收住了话尾，垂下视线，敛了敛眸子。 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说任何一句话触碰到“羽生爱理”，金泰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因为，她觉得“羽生爱理”已经把她想说的话四面八方都包围了。 心底冒出一股无法名状的低落，她慢慢松开了林增羡的袖子。 那样悲痛的过去，又怎么能不深刻呢。 “你的压力也很大，想要每一次都拿出最好的舞台。” 一只已经熟悉了的奶糖被递到眼前，金泰妍觉得林增羡的声音仿佛是小时候听的睡前故事那样。 柔软的，轻盈的，又踏实的。 “虽然我不喜欢戳别人的心事，但是我看到了一个视频，是讲你们的过去，能从那个叫作‘黑海’的事情里走出来，一直到今天，成为了不起的艺人，你辛苦了。” 看到金泰妍突然怔住，林增羡把奶糖放在了她的手里，食指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象征性地点了点。 跑车里，空气顺应着人的心情，安静而松软着。 跑车外，小雨点缀着人世间，像是一串又一串晶莹的珠子，映出空气里每一位舞蹈着的精灵。 主驾驶位上的人握着一块糖，慢慢把它扣进手心里，舌尖抵着牙齿轻轻摩挲，回味着远在贝赛尔斯海滩的那一次甜味； 副驾驶位上的人看向身边，耐心地等待着，仿佛是讲完睡前故事后，轻轻合上故事书，把这一刻的沉默都合进了书里。 “谢谢。” 主驾驶位的人伸手拉住了车门的把手。 “嗯。” 副驾驶位的人打开了车门。 身后是圣水洞的那处公寓楼，林增羡和金泰妍一前一后走进了这家早已经熟悉的便利店。 “你等一会要回宿舍吗？我送你。” 看着货架上的巧克力棒，林增羡随手取下一盒，放进了手上的小提筐里。 “不了，最近很累，就不多赶路了，明天早上我开车从这里出发就行了。” 站在林增羡身边，看到林增羡刚才拿下来的巧克力棒，金泰妍也取下一盒。 “我不吃巧克力棒，这个是给你买的。” 指了指提筐，林增羡的视线继续搜索着下一个要买的东西，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你刚才还说要什么？谁让你带啤酒，是吗？” 尽管不知道金泰妍说的“帕尼”是谁，但金泰妍刚才说要给这个人带啤酒回宿舍，林增羡是记住了。 “啊……没事，我给她带散装的回去就行。” 脑子里飞快运转，金泰妍眼瞅着林增羡直接拎起一箱啤酒，急忙伸手去拦。 她不希望林增羡觉得既然自己的亲友这么“生猛”，那自己大概也是这么“生猛”。 其实，她的酒量相当浅。 “这个多方便的，我给你搬过去，你不用担心拿不动。” 林增羡以为金泰妍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她们喝不了这么多的。” 搭着一副临时堆起来的笑脸，金泰妍的嘴角尴尬地抽动了一下。 李纯揆和权侑莉这两个人的脸从大脑里率先闪过去，她愈发肯定自己在说瞎话。 另外五个人的脸伴随着记忆里的酒疯紧随其后，金泰妍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喝不了？这一箱才几个易拉罐啊，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喝不了。” 在林增羡的朋友圈里，就没有喝不了酒的人，哪怕是对酒完全无感的羽生爱理，都不会被轻易喝倒。 嗡嗡嗡……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口袋，林增羡把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拿出了震动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明晃晃地写着“徐珠贤”三个汉字的备注。 这三个汉字，金泰妍是能认出来的，她在徐贤的身份证上见过。 只不过，和这个备注相比…… 金泰妍抖了抖眉毛。 “烤汤圆”那个备注还真是敷衍呢。 第七十一章 今天太辛苦了 可口的蛋糕，凉爽的饮料，徐佑丽却觉得提不起兴致。 坐在弘大街头的一家蛋糕店外，她抬头看了看脑袋顶上的遮阳伞，又低头看了看卧在对面座椅边上的德牧犬，叹气着摇了摇头。 “柚子，你在想什么？” 还是没忍住，徐佑丽决定开口问一问。 “哎？我没想什么啊。” 睫毛一眨，柳智敏迅速找回视线的焦点，抬眼看向对面，对徐佑丽笑了笑。 只不过，她的笑比较“应急”，就只是为了笑而笑。 “……” 张了张口，徐佑丽一个字没说出来，只好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换了其他人，未必能看出来柳智敏笑得敷衍，但却瞒不过她徐佑丽。 从小玩到大，柳智敏什么样子她都见过。 眼看离距离开学没几天了，说好的出门一起逛街，柳智敏不但要把这只大狗带上，而且还有一些心不在焉的，这让徐佑丽觉得很没意思。 当然不是对林医生的大号宠物有什么意见，徐佑丽自己也挺喜欢这个听话的家伙，只是柳智敏的精神一直提振不起来，逛街逛到现在，徐佑丽感觉自己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却得不到大亲友的多少互动。 “柚子，你是不舒服吗？” 手肘支在桌面上，徐佑丽前倾着身子，让自己的脸在柳智敏的眼里放大，直到占据了对方的大部分视野。 “没有，我好着呢。” 伸手点了点徐佑丽的额头，柳智敏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了几下。 没有任何未读消息，没有任何未接通话，“LINE”的聊天群里安安静静的。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片刻，她俯身去摸了摸火花的头顶。 以为林增羡今天早上会从家里出发去SUNH医院，柳智敏清晨的时候就去按下了圣水洞那处公寓的门铃。 没想到林增羡根本不在家，如果不是她知道房门密码，等了许久以后自己开了门，否则也看不见无聊得在地板上打滚的火花。 手术还没有结束吗？ 柳智敏眯起眼睛，看了看遮阳伞外依旧热情的太阳。 再过两个小时都可以吃晚饭了，一直都没有消息。 她不懂医学上的事情，但是柳智恩说了那台手术非常复杂，而且手术的对象是韩沃集团的郑会长，那位可是大人物。 作为器械护士的姐姐，最近几天肉眼可见的紧张，那作为主刀的林增羡，现在还好吗？ …… “太好了？肯定好啊，我不会看错人的。” 笑着向赶来报信的年轻护士轻飘飘地随手敬了一个礼，徐志晟收拾好斜靠在沙发上的坐姿，起身抻了抻衣领。 和律格医院合作的手术刚刚成功结束了。 据说自家院长都动了想要挖角那个外国医生的心思。 有的时候，玩笑话往往都是真话。 不过，人家说到底是卡罗林斯卡的医生，自家院长再怎么和律格医院较劲，也把手伸不到国外。 “可是……” 护士有一些犹豫，张了张口，伸手拦了一下徐志晟，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了？” 拂了拂袖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裤角，徐志晟准备离开办公室，去见一见律格医院派来的团队，然后一起参加庆功宴。 “不过，我听说那个外国医生好像是太累了，刚才不小心摔倒，手被划伤了。” 护士轻轻挠了挠脸颊，笑得有一点尴尬。 作为内科的接待护士，她知道徐医生十分欣赏那个律格医院派来的外国医生。 “哎？咱们这做得太也糟糕了吧，还能让林医生摔一跤……他在哪里？” 快步走出办公室，徐志晟蹙眉摇了摇头。 耗时极长的高难度手术，全程零休息，结束以后骤然精神放松，难免会这样，自家医院算是照顾不周了，居然不多看着点，能让人家挂了彩回去。 “正在外科包扎呢。” 护士的声音从脑袋后面追过来，徐志晟加快脚步，连走带跑，一直到看见了站在外科走廊里的柳智恩为止，才堪堪停下来，喘了口气。 “柳智恩xi，林医生怎么样？” SUNH和律格两家医院的院长已经满心欢喜地去向韩沃集团报功了，但此时聚在外科走廊里的人还有副院长和科长级别，徐志晟饶是医院力捧的新锐，也只能压着嗓子叫了一下还算认识的柳护士。 看了一眼自家的副院长，柳智恩慢慢挪出人群，还不忘在路过金智勋身边时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人是林增羡平时说的最多、教的最严的人，但也是林增羡最看好的人。 “没有大问题，就是普通的划伤。” 作为律格医院里和林增羡最亲近的人，柳智恩自然记得明摆着想和林增羡打交道的徐志晟。 “那就好，林医生今天太辛苦了。” 点点头，徐志晟一脸诚恳的模样，让人完全想不到他平时私下里会有多么飞扬跳脱。 “是的，不过……” 看向林增羡所在的方向，柳智恩蹙了蹙眉，眸子里疑惑与凝重各半。 今天的这台手术的确很有难度，也的确非常辛苦，但自认识林增羡以来，这个人从未让任何人看见过他疲惫的一面，柳智恩相信今天也不该成为例外。 手术刚结束的时候，林增羡的外在状态都还保持在一个很得体的水平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却在接了一通电话以后，林增羡就似乎有一点心不在焉了。 累是肯定累的，但柳智恩认为林增羡之所以会摔倒，原因还是在于那一通电话，让他心情低落。 不好奇不该好奇的事情，尤其是别人的心事，除非林增羡愿意说，否则柳智恩不打算探究。 只不过，要怎么样帮前辈调整一下心情呢？ 本来就相处得非常不错，平时也经常被关照，今天更是能够参与这样的手术，并且一举成功，柳智恩已经十分感谢林增羡了。 现在作为知道林增羡心情不好的唯一一个人，她自然想要做些什么。 嗡嗡…… 柳智恩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Unnie，手术结束了吗？] 是妹妹发来的消息。 第七十二章 或许不是最好的 过去的伤口，结痂以后不再疼痛。 疤痕也会渐渐淡化，不再“狰狞”。 但是，每当指尖抚过那道伤痕的时候，埋在大脑深处的回忆是否会浮出那一片纯白的海面。 甚至当有人用刀尖去触碰伤痕时，滚烫的血液又是否会涌出肌肤表面。 MBC电视台的音乐待机室里，大部分人都围在桌边，专心对付满桌的外卖。 打歌舞台的录制已经结束了，发挥完美，粉丝热情，数据也好看，没什么可操心的，安心等结果出来就行。 “泰妍怎么了？” 把一块鱼饼送进嘴里，权侑莉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崔秀英。 “不知道，应该是累了，让她睡吧，给她留一些。” 指了指桌面上偏甜的食物，崔秀英拿起一杯炒年糕继续吃，没有注意到李纯揆的视线正在越过她，投向了靠墙的那张椅子。 金泰妍正倚在那张椅子上打盹。 华丽的金色打歌用裙装套在身上，又顶着一头金发，人称“牛奶肌肤”的她在灯光下看起来金灿灿的，像是给白玉上撒了金粉，也像是给精灵穿上了金色的舞衣。 只不过，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蹙着，越来越明显。 扫视了一圈都在全力“进攻”外卖的队友，没有发现经纪人在待机室里，李纯揆放下手上的杯子和叉子，轻手轻脚地挪出了桌边，走到了金泰妍身前。 虽然嗓子不舒服，鼻炎的困扰也很严重，但在舞台上这个人真的很亮眼。 现在的她格外漂亮，就连这样歪着脑袋、皱着眉打盹的样子都能让人心动。 做噩梦吗？ 知道这位队长是一个心事重的人，李纯揆伸出手，打算去抚一抚她的眉头。 咔！ 随着椅子的关节处发出声响，李纯揆的指尖撞到了金泰妍的额头上。 这个刚才还在打盹的人突然惊醒，猛地直起身子，瞳孔不安地晃动。 “怎么了？” 收回手指，摸了摸金泰妍的脑袋，李纯揆走到金泰妍身边，轻轻搂住了她。 没有说话，金泰妍眼神里的焦点渐渐分出影子，靠在李纯揆的怀里，慢慢喘着气。 “做梦了吗？这里是现实世界。” 温热的手心搭载金泰妍的肩膀上，大拇指缓缓摸索，李纯揆尽量让语气更加轻柔，像是在哄孩子那样试图安抚金泰妍的心绪。 “没事，我没事。” 眨了眨眼睛，金泰妍渐渐回过神，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算是平复了呼吸。 “谢谢，我出去一下。” 搂了一下李纯揆的腰作为回应，金泰妍避开了李纯揆的目光，拿着手机起身走出了待机室。 她刚才的确是做梦了。 在梦境里，有一个人再被另一个人单方面的殴打。 被打的那个人一直都不还手，任由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 她想把这两个人拉开，却怎么都做不到。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这两个人的长相，只看到了这两个人都穿着白大褂。 白大褂…… 模式化地点头回应着走廊里向她说“前辈好”的同行们，金泰妍在一处窗户前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的朋友里，只有林增羡是会穿着白大褂的。 嘴唇微张，又慢慢合上抿成一条直线，金泰妍拿起手机，解锁了屏幕，调出通讯界面，没有经过思考，手动输入了那串电话号码。 记得林增羡今天有一台非常重要的手术，难度很高。 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细想，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泰妍？你怎么站在这里？” 经纪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泰妍像是刚出道时偷吃一口巧克力被发现了那样，心里猛地一跳，指尖一抖，中断了通讯。 “Oppa，我出来走一走，透透气。” 转身对上李京亚的视线，金泰妍耸了耸肩，几分轻松又几分慵懒地笑了笑。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攥着手机，指尖用力捏了捏。 “不和大家吃东西吗？吃一点，补充体力吧，还要等到晚上的。” 如同老父亲看到女儿长大，出落得愈发漂亮可人，李京亚满眼欣慰，笑眯眯地指了指待机室的方向。 “我……” “哦！泰妍啊，正好你在这里。” 崔圣京的声音冒出来，正好截断了金泰妍还没有思考好的说辞。 这位助理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条形盒子从李京亚的身边走过，向金泰妍眨巴眨巴眼睛。 “Oppa你先回去吃东西吧，我和圣京等一会就回来了。” 挑了一下眉毛，金泰妍半搂着崔圣京的胳膊，两个人默契十足地一起向李京亚笑了笑。 “我会让她们给你们两个多留一些的。” 大手一挥，李京亚留下了一个老父亲般的背影，快步消失在了走廊里。 “怎么了？” 接过崔圣京递来的盒子，金泰妍忽闪着眼睛，低头看了看，没有打开。 她现在更想去找个安全通道之类的安静地方，打电话。 “刚才快递员给我打电话，这是林医生寄给你的。” 为了安全起见，林增羡没有留下金泰妍的手机号码，而是留下了崔圣京的号码给快递公司。 因为梦境而紧张的心跳回落了一些，金泰妍定了定神，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崔圣京，然后动作轻缓地拆开了包装。 “哇……” 看到金泰妍打开盒子，崔圣京瞪圆了眼睛，抬手掩住嘴巴，却遮不住慢慢扩大的笑容。 盒子里躺着一支森海塞尔品牌的紫色定制麦克风，以及一张留言卡片。 “看起来好贵啊。” 舔了一下嘴唇，崔圣京饶有兴致地拍了拍金泰妍的手背。 “泰妍？” 金泰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低头看着盒子，鬓发垂下，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嗯，谢谢你。” 像是羽毛落进手心里那样柔软的，金泰妍轻声低语。 她的指尖贴着麦克风拂过去，最后一点一点触碰在卡片上，直到完全捏住了卡片。 不轻不重地捏着，原本略绷起的肩膀线条也随着拿起卡片的动作，慢慢放松了。 [别害怕，你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唯一的。] “哎？泰妍你去哪里？” 装着麦克风的盒子被塞到怀里，崔圣京抬头看向金泰妍，却发现只能看到金泰妍的背影，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捏着卡片。 没有说话，没有回头，金泰妍把手机举过头顶晃了晃。 她的发梢轻轻跳跃着，跳跃着。 在空气里留下了白玫瑰花的芬香。 第七十三章 无辜的火花 “Oppa，你怎么能把手划伤了呢？” 林增羡确信这是自从认识以来，柳智敏第一次用“oppa”来称呼他，而不是用“哥哥”。 “汪！” 围着林增羡的腿边绕了一圈又一圈，火花似乎站在了柳智敏这一边，而不是向着林增羡。 “不小心嘛，哈哈……” 林增羡的公寓里，房子的主人摸了摸后脑勺，陪着笑脸，看起来毫无气势。 “真是的……我下午就觉得心慌，你果然出事了。” 柳智敏双手叉着腰，“囧”着眉毛，嘴唇叭叭地张开再合上，说话中气十足。 她是真的有点上火，中文也不说了，一口连珠炮一样的本地话砸得林增羡脑瓜子嗡嗡的。 听姐姐说林增羡受伤以后，她就告别了徐佑丽，带着火花直接赶了过来。 结果，一看见林增羡就感觉两眼一黑，这个人的左手被包扎得像法棍面包一样。 “好了，智敏啊，让前辈先去换衣服吧，辛苦一天了，一回来就被你拉着说话，等一会再说吧。” 和柳智敏足足有八分相像的声音从开放式厨房里传出来，是柳智恩正在煮拉面。 简而言之就是庆功宴上没吃饱，林增羡的手也不方便，干脆送林增羡回来以后再吃一点。 至于“煮拉面”在什么情况下会存在特殊含义之类的问题，林增羡一个来这里才半年的外国人，听都没听过，就更别提会不会在意了。 更何况，这个人压根就不把这里的“拉面”认为是拉面。 柳智敏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翻了翻白眼，放下了叉腰的手。 “谢谢，oppa知道智敏是在关心oppa，不过真的没什么问题，很快就能好的。” 抬手轻轻拍了拍柳智敏的头顶，再俯身揉了揉火花的脑袋，林增羡离开客厅，往主卧室的方向去了。 而在主卧室对面的那间卧室，自从柳智敏暂住时使用过了以后，林增羡就再没有改变过里面的陈设，除了定期的家政清扫服务以外，他甚至没有进去过。 “Unnie，林oppa他怎么会摔倒呢？还摔得这么严重。” 柳智敏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拉了拉姐姐的袖子。 就如同柳智恩和手术团队的其他人都会疑惑，现在柳智敏也感觉到疑惑。 这不该是林增羡会有的大意行为。 “汪！” 没等柳智恩说些什么，火花在客厅里叫了一声。 看了一眼明显还在组织措辞的姐姐，柳智敏又重新回到了客厅。 火花正在扒拉着沙发，沙发上是林增羡的手机嗡嗡作响。 [来电显示：烤汤圆] “汤、圆？” 忽闪着眼睛，中文词汇量已经见底的柳智敏，没有认出来这三个字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拿起林增羡的手机，柳智敏抬脚走到主卧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林哥哥，你的手机有电话呼叫。” 林增羡一只手有伤，换衣服大概不太方便，得费一点时间，所以柳智敏就只能先告诉他一声。 “你说什么？电话吗？你先帮我接一下，说我现在不方便，等一会回电过去。” 隔着门板，林增羡的声音勉强传到了柳智敏的耳朵里。 “我知道了，我帮你说。” 抓了抓头发，柳智敏重新挪向客厅，按下了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 “您好？” 柳智敏的声音特意谨慎，模式化轻柔。 “我们林医生……” 金泰妍的声音自然俏皮，下意识“高调”。 前者说完了，安静等着； 后者没说完，戛然而止。 手机这边，柳智敏眨巴眨巴眼睛，挑着眉毛，目光左看看右看看。 是那个见了好几次，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说过“煮拉面”的金泰妍？ 手机那边，金泰妍陷入沉默，格外安静。 是那个中学生？ “林oppa他……” 柳智敏的措辞自然亲近，作为帮林增羡接电话的人，她是“自己人”的立场。 “林医生他在吗？” 金泰妍的措辞专门客气，作为这则通讯的发起者，她是“外人”的立场。 前者没说完，被金泰妍的声音盖了过去。 后者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把柳智敏的声音盖住了。 “那个，oppa他现在不太方便，等一会他会给您回电的。” 对待外人，柳智敏的声音理所当然客气又谨慎，语气腔调都是。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心里轻快的情绪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金泰妍立即进入营业模式，本能反应一般地让自己的声音富有亲和力，语气腔调都是。 噔！ 提示音响起，通话结束。 看着已经恢复到壁纸界面的手机屏幕，柳智敏嘟着嘴巴，转了转眼珠。 “火花。” 她向火花招了招手。 啪嗒……啪嗒…… 火花很听话，立刻就跑到了柳智敏身前。 “坐下。” 柳智敏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火花很听话，立刻就坐在了地板上。 柳智敏从火花身边走过去。 火花身体微微一晃，没有动。 因为柳智敏把林增羡的手机放在了它的脑袋上，随便一动就会掉下来。 “智敏啊，你帮我……” 边说边转身，以为柳智敏就在主卧室门外附近，柳智恩打算让妹妹过来取碗碟，再从冰箱里把小菜拿出来准备好。 虽然她没明白为什么林增羡这个外国人的冰箱里，会有明显是自制的全州小菜。 结果，等她完全转过身以后，才发现妹妹已经又走回到了客厅里，一点都不计较形象地身子直挺挺一歪，躺倒在了沙发上，先抓起遥控器启动了电视机，然后抓起一只抱枕垫在了脑袋下面。 柳智恩瞅了瞅怎么看怎么无辜的火花，又瞅了瞅客厅里伸了伸懒腰的妹妹，满脑袋问号地叹了一口气。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火花耳朵抖了抖。 屏幕亮起，新未读消息的预读窗口弹出了界面。 [我听说了，信长不同意你去扫墓？他……] 致信人是西奥·里婿特·冯·费尔南多。 嗡嗡…… 火花耳朵又抖了抖。 [林，西奥告诉我，信长不同意你去扫墓……] 致信人是维蕾塔·卡洛琳·德·勒菲弗尔。 嗡嗡…… 火花的耳朵再抖了抖，脑袋瓜也跟着“嗡嗡”的。 这一则消息，致信人是徐珠贤。 [晚上好，今天的手术顺利吗？] 第七十四章 我看应该是你开心才对 “辛苦了，大家辛苦了！” 深夜的圣水洞街道边上，结束了本周最后一次打歌的少女时代们各回各家，经纪人驾驶的保姆车在这里把金泰妍和徐贤放下，载着新的一位奖杯和其他成员扬长而去。 不用像前两天那样连夜跑行程，她们今天可以稍微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样的成绩，觉得心里安定了吗？” 半搂着金泰妍的胳膊，徐贤单手系上外套的扣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带着观察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她不住在圣水洞，这里也没有她投资的房产，但她知道林增羡住在这里。 “嗯，这样就好。” 拍了拍徐贤的手背，金泰妍感慨着长出一口气，觉得肩膀上无形的担子算是松了绑。 经历了混乱的去年以后，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们的笑话，等着看她们一蹶不振。 现在，看到这么好的回归成绩，作为队长的她确实觉得安心了。 与自信与否无关，也与前辈面子无关，她是队长，这是她的团队，她要对自己诚实。 对于在乎的人和事，她的确会担心，会放心不下，无论这份担心是不是过度的，她都会牵挂着。 “Unnie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 心情大好，金泰妍握住徐贤的手捏了捏，如释重负的轻快从心头冒起，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不用了，unnie你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周了。” 回握金泰妍的手心，徐贤拒绝了队长的邀请，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是真的不打算和金泰妍一起吃晚饭。 “对了，徐贤你今天怎么在这里下车？” 反应过来徐贤与往常不同的举动，金泰妍留神多看了徐贤几眼，心下一动。 虽然跑了许多行程，终于到可以回家的时候了，大部分人都想要放松一些，可是徐贤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 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徐贤还是一身单调的运动装私服，坐在化妆室里排队等着化妆。 现在就已经变成了簇新的米色衬衫、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廊形西装，头上还戴着一顶米色的圆顶帽，脸上新画好的淡妆也遮住了疲惫感。 “去约会，和林医生。” 抿了抿嘴唇，一再梳理好头发，徐贤松开了金泰妍的胳膊，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 “听说林医生的手受伤了，我不想让他开车，就约在了圣水洞见面，距离他近一些。” 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徐贤调出和林增羡聊天的“LINE”对话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敲敲点点，整个人都盈着跃跃欲试一般的气场。 她没有释放出自己的疲劳，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一次约会。 “嗯，这样也好，他不方便开车。” 短暂的安静后，金泰妍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在了空气里。 距离收到林增羡送来的麦克风已经过去了两天，她知道了林增羡的手受伤，却不知道林增羡为什么情绪低沉。 “Unnie你说什么？” 收起手机，抬眼看向身边，徐贤只看到了金色的鬓发被吹起，没有看到金泰妍的侧脸。 “我说我先走了，要回家睡觉了。” 转身面对徐贤，金泰妍伸手轻轻捏了捏这个妹妹的脸颊，哄孩子一样宠着笑了笑。 “好，不过unnie你少玩一会手机游戏，也别氪金那么多。” 蹭了蹭金泰妍的手指，徐贤眨巴眨巴眼睛，神采奕奕，能明显感觉到她对这次约会并不是在“例行公事”，而是心有期待。 “我知道我知道，走啦。” 摆摆手，金泰妍拢了拢衣领，转身走向了与自家公寓完全相反的方向。 嗡嗡…… 徐贤捏在手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 [我已经请好假了，明天咱们一起去，智敏的事情不是小事情。] 收到林增羡发来的新消息，柳智恩既感动又感谢，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晃了晃，不知道该怎么组织措辞才好。 “Unnie，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看到柳智恩不知不觉露出的笑容，正在趴在姐姐卧室床上打滚伸懒腰的柳智敏，顶着一头“鸡毛”一样乱的头发，伸出双手对坐在书桌边的姐姐比了一个“照相机”的手势。 “开心？我看应该是你开心才对。” 给林增羡回复了信息，柳智恩放下手机，抓起桌上的玩具熊布偶丢向妹妹。 说起来，这个布偶是医院团建的时候，林增羡被她拉着参加小游戏，赢得第一名后得到的其中一件小礼品。 “我开心？” 躲闪不及，只好伸手接住布偶，柳智敏捏了捏这个玩具熊的脸，然后抱在了怀里。 “前辈明天请假了，开车陪咱们去全州。” 架起二郎腿，柳智恩靠着座椅，视线落在手机上，却再没有看见林增羡的回复。 应该是有事情要忙吧。 “林oppa一起去吗？他的手可以开车了吗？” 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柳智敏挪到床边，直接跳了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做练习生，那么是否要考虑一下选择就读艺术高中的问题？ 在这片土地上，这些学校就是以培养学生才艺技能，最后能够被演艺公司签约为目的而定向运作的，是练习生们的普遍选择。 再过三天，柳智敏就要成为高中生了，也距离自己规划的练习生时间越来越近。 本着“孩子们的问题是家庭的大问题”原则，在初步了解了练习生系统，并且得知柳家也有这样的考虑以后，林增羡就进入了兄长的角色，和柳智恩一起开始操心柳智敏的就学择校事宜。 “我是没想让前辈开车的，但是前辈坚持，我也劝不住。” 在这两天，柳智恩就已经和林增羡专门去艺术高中“四大名校”的首尔艺术高中和翰林艺术高中看了看。 而现在，他们准备前往全州，打算去看一看同为艺术高中“四大名校”之一的全州艺术高中，有两名少女时代的成员都出自于这所学校。 “那怎么行，这里到全州需要接近四个小时呢。” 捞起落在床上的手机，柳智敏打算自己劝一劝林增羡。 嗡嗡…… 不等她解锁桌面，手机屏幕就突然亮了起来。 [柚子，我好像看见林医生了，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 第七十五章 当作是毕业旅行 [哇，是相亲吗？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女人，虽然脸被墨镜挡着，但身材好棒啊，林医生好有眼光。] 手机屏幕上，徐佑丽意犹未尽地在提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人和事。 [快开学了，你想好了吗？我要自选中文课程的。] 坐在林增羡跑车的副驾驶位上，柳智敏当即就给徐佑丽回复了“LINE”上的消息。 “觉得翰林艺高还是不行吗？” 看了一眼导航，主驾驶位上的林增羡单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 “四大艺术高中之一，在艺高里是好学校，但总觉得不太适合智敏，还是再多看一看比较好。” 瞅了瞅被阻隔在车窗外的阴沉沉的小雨天气，柳智恩拿出背包里的保温杯，倒了一杯盖的热汤，犹豫着要不要递给正在驾车的林增羡。 “Oppa，吃饼干。” 副驾驶位上，柳智敏笑眯眯地伸出手，捏着一块小饼干，递到了林增羡嘴边。 自从上周在林增羡家着急上火叫了林增羡一声“oppa”开始，柳智敏就把中文的“哥哥”和本地话的“oppa”混着用了。 林增羡没有好奇原因，柳智敏自己也没有说过。 看了看吃掉饼干的林增羡，又看了看怀里放得满是东西的妹妹，柳智恩摇了摇头，自己把热汤喝了。 林增羡不熟悉路程，需要依靠导航，另外手上虽然没有再包扎得像是法棍面包，但依然缠着绷带，还有伤。 这样的话，开车到全州就需要经过接近四个小时的枯燥行程。 可是，妹妹却一点枯燥的意思都没有，十分活跃。 “智敏，你是来旅游的吗？” 看到妹妹又给林增羡喂了一颗巧克力糖以后，柳智恩终于忍不住要吐槽了。 这孩子自从上车以后，手上就没停下来过，一会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糖，一会从背包里掏出一包薯片，过一会再从背包里掏出一盒饼干，怎么看都不像是去观察学校，而更像是旅游。 “都快要开学了，我就当作是去旅游咯。” 谈不上无所谓，但也足够轻快的语调，柳智敏说着说着就又伸手给林增羡喂了一片薯片。 老实说，林增羡不想开车的时候吃零食。 但不吃的话，又不给柳智敏面子，让她尴尬，所以还是吃了吧。 “当作毕业旅行吧，智敏再休息三天，就开学了。” 姐姐向来管得严，“哥哥”一直好说话，不出柳智敏的预料，林增羡又一次向着她说话。 [选，我也选，你选什么我就选什么……那个女人真的身材好棒，气质也好棒，你要不然问问林医生，看看照片？反正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对你就像对妹妹一样，肯定会让你看的。] 轻松略过开学以后的自选课程的问题，徐佑丽依然兴致勃勃地集中精力于“林医生和漂亮女人约会”这件事上。 咔滋…… 掰着咬掉半片饼干，柳智敏耸拉着眉毛，撇了撇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好友。 “前辈，还是让我来开车吧，你的手没有痊愈。” 原本就坚持自己开车，结果没拗过林增羡，柳智恩瞥了一眼只顾着闷头看手机的妹妹，暗自叹了口气。 这孩子，在林增羡面前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礼数极其周全的，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 现在时不时就会多出来一些由着性子的想法，几乎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林增羡的理解。 “没事的，不会影响手伤。” 听到林增羡的这句话，柳智敏突然抬头看向身后的座位，一脸的“生无可恋”。 从昨天晚上知道林增羡要开车陪她们一起去全州开始，她就一直在“LINE”上消息轰炸，劝林增羡不要自己开车。 然而这个人一旦决定了，是真的很难劝得动。 比起姐姐的劝阻，柳智敏清楚自己其实劝得最多的那一个。 不过，她并不打算让姐姐知道这一点。 收回看向姐姐的目光，瞄了一眼林增羡的手，柳智敏伸手翻了翻自己的背包。 一只崭新的便携式家庭医疗包，在背包深处安静地等待着。 林增羡自己就是医生，姐姐是护士，可柳智敏还是悄悄买了这个东西。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好奇林oppa和哪个女人相亲？] 手指像在锅里炸开了的豆子一样敲点在手机屏幕上，柳智敏回复了徐佑丽的消息，切换了界面，调出了照相机。 咔！ “在做什么？” 听到“照相机”的声音，林增羡把视线从自己手机的导航上挪到了身边的柳智敏。 “拍一张照片留念，oppa带我和unnie去全州旅行。” 拍了一张林增羡的侧脸照，柳智敏正在低头操作手机，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挑了挑眉，林增羡挪开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你不好奇吗？] 徐佑丽并没有放弃对这个话题的单方面讨论。 不过柳智敏并不继续“捧场”，而是把刚拍的照片发过去，让对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徐佑丽不止一次明晃晃地表达过对林增羡外貌的喜爱。 这么近距离的照片，就算是“那个女人”，也不是说拍下来就拍下来的。 柳智敏思忖着徐佑丽是不是正在保存自己发去的照片，抬头又看了看林增羡。 这个人正在给自己戴上蓝牙耳机。 其中一边好戴，但另一边不好戴，毕竟需要那只没受伤的手绕过来。 没有注意到林增羡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什么变化，柳智敏从林增羡手里拿走最后一只耳机，伸手迅速，但最后动作轻柔地把耳机慢慢戴在了林增羡的耳朵上。 她看到了林增羡的笑，自己也笑了笑。 “您好？” 林增羡目视前方，这句话明显不是给柳智恩和柳智敏说的。 “是的，我正在去全州的路上。” 原来是在什么人通话。 “谢谢，手伤不会被影响的，会慢慢开车的。” 知道林增羡有手伤，看来是身边的人了。 柳智敏侧眼看向身边，睫毛忽闪忽闪着。 “我对全州艺高还是很有信心的。” 全州艺高？ 那看来关系不错，连林增羡今天去全州的原因都清楚。 “毕竟，是珠贤xi你的母校嘛。” 好吧，是那个相亲的女人。 第七十六章 那我们也去试一试 “喜欢这里吗？” 撑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林增羡站在全州艺术高中的大楼前，四下打量。 与看照片时的认知不同，这处环境优美的地方其实只有身后这一栋楼是全州艺术高中，周围其他的建筑物与这所学校无关。 然而，这并不影响林增羡的心情。 虽然远远不能与卡罗林斯卡比较，但校园的氛围还是让他感到一些温暖的怀念，尤其是在被羽生信长强硬抗拒他去给羽生爱理扫墓以后。 “如果要上艺高，也不会经常在这里，说到底艺高还是为了让学生签约娱乐公司，不会把学生按在教室里的。” 抬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完整遮挡住的雨伞，又看了一眼堪堪被遮在伞内，差一点就会露在雨里的、林增羡的肩膀，柳智敏顺着说话的视线偏转，往林增羡的方向挪了半步，靠近了一点。 八月底的雨水还是凉爽的，像是珠帘一样挂在人世间，仿佛只要伸手拨开，就能走进一片新空间。 能感受到林增羡的气场在雨中慢慢安静了下来，沉默着，被怀念与回忆轻轻包裹着，柳智敏没有主动再说什么，就只是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心念一闪而过，柳智敏抬起手伸出伞外，象征性地拨了一下。 “珠帘”被拨开，紧接着又合上。 嘴唇微张，深呼吸，浅叹息，短促的呼气之后，柳智敏收回了手，轻轻拈了拈沾着雨水的指尖。 她不是一个满腹心事的、伤春悲秋的人，然而此时却觉得自己被这样的雨中氛围牵引着，慢慢卷入了一阵并不消沉的沉默里。 她可以拨开雨水的“珠帘”，但拨不开林增羡心里的那层“珠帘”，她一直到今天都不明白林增羡最近是因为什么而情绪低落。 或许，那个叫作徐贤的女人会知道原因吧。 看似漫无目的地又叹息着笑了笑，柳智敏随意把视线投向地上的积水上，看着水中的建筑倒影，任凭笑容的线条自由回收，直至面无表情。 如果自己成功成为练习生的话，那么林增羡的相亲对象和邻居就都是自己的大前辈了。 不管是谁，都好，劝劝他吧。 “智敏，要去那边走一走吗？” 指向不远处的一栋楼，林增羡看起来蛮有兴致地笑了笑。 不过，这个笑在柳智敏眼中也只是“看起来”。 “好。” 回应着，柳智敏不由自主屏息了半拍。 原来自己已经能在这个人不设防的时候，读出来“看起来”了。 临近中午十二时，尽管是假期，但路上仍有少数两两结伴的学生出现，走向那栋林增羡刚才所指的建筑物。 “那里好像有餐厅？” 向从身边走过的两个学生背影努了努下巴，林增羡把自己上一秒听到的、这两个学生的对话，告诉了柳智敏。 这两个学生说的应该是“餐厅今天出新品”一类的内容。 “那我们也去试一试？” 嘴上说着“试一试”，脚下的步频已经快了起来，柳智敏留心看了一下林增羡外侧的雨伞边缘，抬手挽住林增羡的臂弯，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雨伞，让林增羡另一侧的肩膀不会被飘起的雨水打湿。 “好，等一会给智恩发信息，让她和老师交谈好以后，来餐厅汇合。” 林增羡说到底是外人的身份，可以关心，甚至可以当司机，但真到了家长出面的场合，自然是不会露脸的。 柳智恩正在他们身后那个属于艺高的大楼里，和艺高负责招生的老师耐心又入微地问东问西。 “要不然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又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打着一把伞从他们身边路过，说着午餐的话题。 “今天餐厅有法棍汉堡，我们就不出去了吧？” 前半句是瓮声，后半句是娇声，女生用问句拿了主意。 “好啊，那就不出去了。” 男生当即由着女生做了主，似乎无论女生怎么说、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怎么？” 看到男生明晃晃地把臂弯拐向自己，女生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眨巴眨巴眼睛。 “挽着我，就像那一对情侣一样，两个人都不会被雨淋到。” 男生抬手随意指了一下侧后方的大黑伞。 “你声音太大了，会让人家听到的。” 瞪了一眼男生，女生压住嗓音说了一句，然后挽住他的臂弯快步走远了。 雨水的珠帘依然披挂在人世间，被行人撑着伞拨开，然后又合上。 在这一片凉爽的气息里，柳智敏闷着脑袋，视线左右画弧，用力咽了咽喉咙，只觉得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烫得厉害。 挽着林增羡臂弯的那只手，既不敢用力，也不好松开。 雨水的珠帘依然披挂在人世间，被迎面的风拨开，然后又合上。 林增羡的手臂微动，让雨伞略作前倾，挡住迎面因风而飘起的雨水。 柳智敏挽着他臂弯的手，因此而下意识地多用了一分力气。 雨水的珠帘依然披挂在人世间，被林增羡的雨伞拨开。 然而这一次，柳智敏却觉得，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这个“珠帘”似乎是合不上了。 “走吧，已经到了。” 柳智敏反应不及，没有听清林增羡具体说了什么。 直到多往前走了一步，才发觉林增羡已经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她看见了“餐厅”大楼的门。 没有合上，敞开着。 “林哥哥，你先找座位吧，我去买吃的。” 趁着林增羡收伞的时候，柳智敏象征性地推了一下他，然后从他的身后绕过去，走向了点餐的柜台。 拿出钱包递给柳智敏，林增羡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快步走出很远了，于是只好先找了位置坐下，意兴满满地扫视打量着这处餐厅。 唉，还是自家学校好。 想到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餐厅，林增羡颇为怀念地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打扰一下。” 柔声细语的女声。 “您好？” 林增羡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两个女生。 能从表情和眼神看出来，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外貌都是有自信的。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这里是艺高。 “你的颜值好高啊，请问是艺人吗？” 最靠近林增羡的那个女生挪了一步，直接坐在了林增羡对面的座位上，眸子亮晶晶的。 “不是，我是普通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林增羡感觉这两个女生明显更开心了一些。 “你有ins吗？我们相互关注一下吧！” 两个女生都兴致勃勃地拿出了手机。 关注ins，不仅能私信对话，还能有对方的照片。 林增羡这样的外形条件，放在艺人堆里也是能轻松排得上号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不是艺人，那就“志在必得”了。 哐！ 装着三个法棍汉堡和两杯热可可的托盘被猛地放在了桌上。 不过，与其说是“放”，倒更像是“扔”。 两个女生都吓了一跳，坐在林增羡对面的女生打了一个激灵，猛地起身离开座位，结果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柳智敏站在桌边，抱着胳膊，仰着一点下巴，冷眸冷眼看着这两个搭讪的女生。 虽然现在还未成年，但是论外貌，这里没有女生能是她的对手； 论身材，别说同龄人，就是不同龄，她都已经鲜有对手了，常常被徐佑丽吐槽“吃什么长大的，营养这么好吗”之类的。 空降一般出现在这里，柳智敏一下子就把这两个女生比了下去。 放下胳膊，柳智敏走路带风经过这两个女生身边，坐在了林增羡对面，然后取出托盘里的汉堡和热可可，放在了林增羡面前。 “Oppa。” 第七十七章 温和一些，再温和一些 来都已经来了，请假也请了，不能白来一趟。 本着这样的想法，结束了艺高之行以后，林增羡提出一起在全州逛一逛，柳家姐妹举三只手赞成。 柳智敏举起两只，柳智恩举起一只。 “前辈打算回斯德哥尔摩一次吗？” 边走边聊，听到林增羡规划好的日程，柳智恩自然而然就往卡罗林斯卡所在的城市的猜测。 “不是，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去一次京都。” 尽管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但雨已经停了，和柳智恩并排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呼吸着雨后点缀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林增羡觉得心里的低落舒缓了一些。 “京都？” 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城市名，柳智恩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结束这个话题了。 柳智敏知道林增羡和羽生爱理的往事，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柳智恩并不清楚京都这座城市对于林增羡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直觉，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再说什么。 “嗯，去一次京都，我离开以前，会拜托崔教授关照你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着视线，林增羡取出墨镜架在了鼻梁上。 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被回忆所影响，为了不让这份情绪外漏破坏同伴的心情，他选择先把眸子挡住。 说话的声音好调整，表情也好调整，但眼神却是最难的。 “谢谢前辈。” 压下心里的疑惑，柳智恩不再多问什么。 既然能到了“拜托崔教授关照你”的地步，那林增羡此行必然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走在姐姐身边，勉强可以听清这两个人的对话，柳智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林增羡，眉眼被担心的情绪牵引着，线条不再舒展。 与柳智恩不同，她是知道“京都”的。 羽生爱理去世后，并没有葬在斯德哥尔摩，而是被送回到了故乡，沉眠在家族选择的墓园里。 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那个人留在充满了两个人回忆的地方，要怎么样才能走出来，重新温柔地面对这个世界。 林增羡从来没有提起过，柳智敏更不会去问。 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她会觉得这样对林增羡有一些残忍。 从斯德哥尔摩到京都，超过八千公里的距离，会不会让林增羡感到一丝孤单的寒凉。 “哦？这个眼镜店……” 看向街对面的一家眼镜店，林增羡摘下墨镜，盯着店门反复看了看，才确信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名字。 是了，那家伙提起过的，有印象了。 在今年的记忆里捞了捞，林增羡找到了一些和金泰妍的对话碎片。 这里是全州，金泰妍的老家。 这家门牌上有金泰妍名字的眼镜店，是她家的店铺。 “有兴趣买一副眼镜吗？” 把墨镜收起来，林增羡指了指街对面，脚已经先迈出去要转向了。 既然已经遇见了，那肯定要去看一看的，买一副眼镜，取一个“朋友家的店铺生意兴隆”的好彩头。 “眼镜？哦，好的。” 疑问先出口，随后看见了眼镜店门牌上的“金泰妍”，尽管对林增羡的交友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金泰妍是林增羡的邻居，柳智恩临时改了口，跟上了林增羡的背影。 而就在她准备回身拉一下妹妹的时候，这才发现妹妹已经不声不响地跟在林增羡身后过斑马线了。 与人群来来往往、片刻不歇的首尔不同，脚下这座城市的节奏明显慢了许多，雨水刚停的时候，街上的行人都很少，就更别提眼镜店里了。 “欢迎光临。” 明显上了年纪的，和蔼的女声由远及近。 “您好。” 面向年长的女士微鞠躬打了招呼，林增羡继续看着柜台里的眼镜。 他是真的打算买一副眼镜，很用心在挑选。 当然了，和品牌的眼镜店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对于林增羡来说，在这里买眼镜就相当于买一点当地土特产，无论东西质量如何，作为到此一游的纪念品。 “客人们想买一副什么样的眼镜？” 绕到柜台后面，女士双手轻轻撑着柜台边沿，耐心看着挑选中的林增羡，以及兴致缺缺的柳家姐妹。 “嗯……麻烦请让我看一下这个。” 指了指柜台里的一副厚框眼镜，林增羡多看了一眼这位店里仅有的“店员”。 这样的眉眼，是金泰妍的妈妈吧？ 曾经听金泰妍说起过，老家的眼镜店没有雇人，都是她的直系亲属在经营店铺。 而眼前这位年长者的眉眼又能看出金泰妍的轮廓，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请。” 取出眼镜，双手递给林增羡，年长者看了看正在对着眼镜比划尺寸的男人，又看了看对眼镜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的女人和少女，她又从柜台后面安静地绕了出来，走向了收银台旁边。 那里摆着一个饮水机。 “前辈，我和智敏去旁边的店里等你。” 把视线从饮水机的方向收回来，柳智恩拉了一下妹妹，给林增羡打了招呼，先退出了店里。 她们两个人既不买眼镜，也对店里到处都是的金泰妍照片没有表现出兴致，那就不如先走开，别让老人家多忙活了。 “客人喝一些水吧，还有什么喜欢的类型，我再给您取来。” 回过身的时候没有看到柳家姐妹，女士把多余的两个纸杯收起来，给一个杯子注满冰水，安静地走回到柜台旁，双手递给了唯一一个买眼镜的客人，然后双手又搓在一起，微微弓着身形，笑呵呵的。 “谢谢。” 先鞠躬，再双手接过纸杯，林增羡当即喝了一口冰水，感谢地笑了笑，心下一阵又一阵的感慨。 如果说刚才还是“八九不离十”，那么现在林增羡可以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金泰妍的妈妈了。 只有妈妈，才会为了女儿做到这个地步。 粉丝进店，只是奔着金泰妍来的，举着手机就会拍照，不会问与眼镜有关的话，最后买一副眼镜如同买一个周边。 他不是金泰妍的粉丝，进店以后虽然发现到处都是金泰妍的照片，但视线却没有片刻在照片上停留过，只是在专心挑眼镜。 如果是粉丝的话，这位女士同样也会客客气气的，但侧重点不会放在这家店的本职上，而是会放在和金泰妍有关的事情上，而且相对也会更放得开一些，不会像眼前这样局促，明明是在自家店铺里，却比陌生的客人还紧张，绷着精神。 为人父母，总是对子女有操不完的心。 越是像林增羡这样不是女儿粉丝的客人，他们做父母的就越会谨慎局促。 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会成为女儿在社会上、在公众眼里的形象，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和善再和善，客气再客气，周到再周到。 店里客人多的时候顾不及这么细致，那么客人少的时候、时间允许的时候，自然要能“细致”一个就“细致”一个。 只要对女儿好，对女儿有帮助，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累一些再累一些。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这副质量一般的眼镜，林增羡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客人？是觉得这个不满意吗？我再给您换一个。” 林增羡的叹气让女士的语气也有一些“不安定”了起来。 “不是，这个很好，我买这个。” 林增羡把眼镜递出去，全力以赴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温和。 温和一些，再温和一些。 第七十八章 商量一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看着书桌上的眼镜，穿着睡衣的林增羡靠在椅背上，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抱住胳膊，一动不动的。 傍晚时从全州回来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下午在眼镜店的事情，给了他一些触动。 年少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出国念书，遇见天大的事情也想自己一个人咬牙扛下来，虽然有一部分事情的确是在逞强，最后不是吃了教训，就是老爸帮忙收拾结尾，但林增羡依然“愣头青”地度过了一段“记吃不记打”的时光。 直到遇见羽生爱理，尤其是同居以后，他才感觉自己真的明白了一些以前不好理解的事情。 “唉，是时候成家了吗？” 眨眨眼睛，林增羡回过神，笑着拿起白玫瑰花书签，托在手心里，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书签上轻轻点了点，仿佛是如同以前那样轻轻刮了刮羽生爱理的鼻尖。 所谓成家立业，林增羡觉得自己现在哪一个都还没有做好。 叮铃铃…… 客厅里传来了几下铃铛声，是火花在玩它的玩具。 “火花！” 伸了伸懒腰，林增羡喊了一声。 “汪！” 火花转眼就跑进了书房，在林增羡座椅旁扒拉着蹦跳。 它能感觉到林增羡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自己也跟着变得活泼了起来。 “我刚才和爱理说到了成家的事，你觉得我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想好了再回答啊，这决定了你以后的伙食条件。” 双手揉揉火花的脑袋，又揉揉火花的脸，林增羡坏笑着握住火花的爪子，这副表情堪称幸灾乐祸。 是了，未来的女朋友必须要能接受火花才行，最起码不能怕狗。 眼珠一转，林增羡瞥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台历。 算一算时间，距离启程去京都，也没有很久了，得安排好这里。 “火花，我过一阵子就要去京都一趟了。” 听到林增羡说出远门，火花耳朵竖了起来，爪子扒拉扒拉的。 “但是，我没办法带你去哦。” 火花顿时蔫了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所以，我要怎么安排你呢？” 推开座椅，林增羡也坐在了地板上，半搂着火花，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冯露是不喜欢猫猫狗狗的，他也不想麻烦裴家。 柳家姐妹倒是不怕狗，尤其是柳智敏，挺喜欢火花的，不过火花毕竟是大型犬，柳家父母能不能接受还是两说，而且柳智敏那时候早已经开学了，不能这样占用一个学生的时间。 金智勋可以帮忙，但是那家伙在这方面好像并不可靠…… 啧，头疼事。 难不成真要拜托在斯德哥尔摩的大使馆朋友，引荐一下这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然后帮忙照顾火花吗？ 哈哈哈哈！ 太夸张了…… 啧，头疼。 “说，除了我以外，你还喜欢跟着谁？我现在就把你打包寄过去。” 一本正经地双手扶住火花的脸，林增羡轻轻摇了摇，整得火花四下摆动视线，不知所措。 叮铃叮铃…… 林增羡举起火花的两只前爪，缩在火花身后探出脑袋，一人一狗一起看向书房门口。 是玄关的门禁电话在响。 “汪！” 火花先窜了出去。 “都这么晚了，谁会来找？” 起身抚了抚睡裤，林增羡慢吞吞地跟上了。 精确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都不太像是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的。 然而，他还是忽略了一个人。 “吃炸鸡吗？” 显示器对面，是把手上纸袋拎起来的金泰妍。 也对，这个时候能敲他家门的人，他的邻居自然得算进来。 对于林增羡而言，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现在距离睡觉还很远很远，正是一天最精彩的时候。 “你今天的行程结束了？” 打开门，让金泰妍进来，林增羡刚准备新拿一双拖鞋出来，就看到火花已经把新拖鞋叼到了金泰妍的脚边扔下。 “火花好乖，谢谢你。” 疲惫的眼皮被冒出的笑意撑起，金泰妍俯身摸了摸火花的脑袋。 “结束了，现在是短暂的自由时间。” 踩上拖鞋，金泰妍看了一眼林增羡受伤的那只手，拎着纸袋走向了客厅。 “也是我的晚餐时间。” 从客厅靠近开放式厨房，金泰妍站在厨房入口处停下脚步，把纸袋交给了跟过来的林增羡。 话说回来，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家伙穿睡衣的样子。 金泰妍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倚靠在桌台边上，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因为突然精神放松而被放大，开始有节奏地袭扰着她的眼皮。 “这么晚才吃饭？你住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饮食要有规律，你多少也要体谅一下医生的心情啊。” 拆开包装，把里面的炸鸡装盘，林增羡背对着金泰妍，没有看到金泰妍正在打哈欠的样子。 “已经很努力在注意了，只是我这个职业真的没有办法嘛。” 然而，困意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林增羡的“新形象”，因为林增羡睡衣背上画着的卡通狗熊而感到一阵好笑，金泰妍揉了揉眼睛，掐了一下大腿，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林增羡的背影。 “这个时候吃一顿炸鸡，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睡觉？” 取出两支叉子，端起盘子走出厨房，林增羡羊装不满，瞪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笑呵呵的金泰妍。 “直接睡啊，如果不是打算给你带一份，其实没有多少的。” 没有坐到沙发上的意思，回到客厅沙发前的桌边，金泰妍干脆盘着腿坐在了地板上，身边正好是闻着炸鸡味跟过来的火花。 这个小伙子似乎对眼前的炸鸡很有兴趣。 看着火花一副想吃但又不敢吭声的模样，金泰妍抬手去摸火花脑袋之余，想到了自己老家里的那只宠物狗。 虽然体型差很多，但和火花一样都是比较安静的。 一开始是自己养着的，但因为工作忙的缘故，最后决定送到老家父母身边。 现在这么一提起，还真是感觉挺想的。 “你看我做什么？” 回过神，金泰妍发现林增羡正看向自己，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一下，又在火花脸上停留一下。 “商量一下，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养大型犬？” 第七十九章 这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德牧犬应该怎么养？” 把视线的焦点从金泰妍的手机屏幕上挪开，权侑莉向后趔着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斜瞥着队长。 这家伙不是应该喜欢可爱的小狗吗？ 怎么现在想养德牧这样的大型犬了？ 没有在意身边队友的疑惑，窝在保姆车后排座位里的金泰妍继续盯着手机，很有耐心地翻找着自己想要的内容。 《lio》的活动期就在十分钟前正式结束了，队友们又要开始各回各家、各赚各钱的生活，她也即将面对自己的solo出道。 “泰妍，你要养德牧犬吗？” 公司的保姆车跑的路越长，车上的人越少，横靠在前一排座位上的崔秀英翻身坐起，下巴搭在椅背上，先看了一眼金泰妍，然后再和权侑莉交换眼神。 “嗯，也不算是我要养……就是帮朋友照顾一段时间。” 一只手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动，另一只手缩进了长袖里，金泰妍歪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 九月份的阳光已经少了许多热情，此时单调地覆在车窗上，把渐渐开始变低的温度传递给车里的人们。 越是这样的时候，金泰妍越想窝在家里。 不过，邻居家就快要空了。 “那你打算怎么养？带到宿舍去吗？” 这句话说出口，权侑莉自己都当即摇了摇头。 虽然宿舍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常住，但没有和大家商量，金泰妍是不会把大型犬领回到宿舍里的。 而且，听李纯揆说，金泰妍最近是越来越不在宿舍住了。 “嗯……自然是放在我的公寓里了。” 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屏幕上，金泰妍没有发现崔秀英在和权侑莉交换眼神的事情。 也就更没有发现权侑莉看不懂崔秀英的眼神，只是干瞪着眼，导致崔秀英露出一副无奈到生无可恋的表情。 “圣水洞吗？” 放弃“手机信号不满格”的权侑莉，崔秀英决定自己“单挑”队长。 “对，我大概以后就常住那里了吧。”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系统的德牧犬饲养方法，金泰妍决定干脆在网上下单买了一本饲养德牧犬的书，正在专心挑选，渐渐开始“说话不过脑子”。 “需要帮忙吗？给你装修房子什么的。” 崔秀英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但是刻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不用，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的，有空了再添一些家具进去就好。” 下单成功，金泰妍放下手机，伸了伸懒腰。 组合行程已经结束了，在solo之前，自己基本上没有多少行程，以练习为主，有的是时间再把圣水洞的房子收拾收拾，也有的是时间养火花。 林增羡就快要启程去京都了。 眼珠转了一圈，金泰妍向后仰靠在座椅上，略抬着下巴，目光侧向窗外，眸子的色彩沉了沉。 尽管林增羡这半个月以来从未说过为什么要去京都，但作为被西尔维亚告知了林增羡过往的人，金泰妍早就猜到应该是和羽生爱理有关。 唉，大概会是扫墓一类的事情吧？ 听到金泰妍似有似无的叹息声，崔秀英又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手机屏幕。 而坐在金泰妍身边的权侑莉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准备打个盹了。 蹙了蹙眉，金泰妍若有所思地放任了自己的坐姿，任由自己向座位下熘了一段距离。 虽然给羽生爱理扫墓的确是一件可以让林增羡心情低沉的事情，但是金泰妍总觉得这不至于会让林增羡到了藏不住心事的地步。 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是主要原因。 “泰妍啊，你有照片吗？” 崔秀英的声音打断了金泰妍的思路。 “什么照片？” 越熘坐得越低，金泰妍都噜着嘴巴，向上挑着视线，没有从崔秀英一本正经的表情里读取出任何异常。 “你朋友的德牧犬啊，好看吗？” 崔秀英拧着身子面向后排，双手扒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眨巴眨巴眼睛，向金泰妍普普通通地笑了笑。 “嗯，挺好看的，很听话。” 调出手机相册，举起手机在崔秀英眼前晃了一下，金泰妍稍稍暂停的思路又跑了一圈。 对于那个“主要原因”，她没有任何想要探究的念头。 一方面是因为没立场，另一方面是因为没办法。 至少以金泰妍的理解，林增羡在这片土地上的交际圈里，只有那个叫作柳智恩的护士是优先级最高的，要是她开口问的话，林增羡才有可能会说。 哪怕是裴恩熙都比不上那个护士，就更别提金泰妍自己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金泰妍向前抻了抻脖子，又眯了眯眼睛，歪着咬住嘴唇，把崔秀英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哦对，还有那个中学生。 对于林增羡来说，两个自己加起来大概都比不上那个中学生，连裴恩熙都未必有把握。 “那等什么时候带出来吧？让我们也看一看。” 崔秀英伸手在金泰妍面前晃了晃。 虽然组合行程结束了，但不代表她们就不需要去公司上班，该去的练习室还是得去的，想要见到金泰妍说的这只德牧犬并不难。 前提是金泰妍愿意带出来。 “嗯？这……” 回过神，金泰妍飞快眨了眨眼睛，立刻收拢好表情，双手撑着座位起身，恢复了正常的坐姿，表情却显得有一些犹豫。 火花对她不认生，那是因为有林增羡帮忙，并不代表火花就对其他人不认生。 更何况，火花是林增羡的，不是她自己的，在公寓楼下面遛一遛没问题，但是带到公司…… 这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蓦地，金泰妍挑了挑眉，又想到了那个中学生。 那个中学生好像就能带着火花到处玩，跑出去多远林增羡都不会担心。 “泰妍？泰妍？” 崔秀英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不方便就算了，毕竟不是你自己的宠物。” 劝慰的表情，崔秀英表现得很理解这桩小事。 “哦……也没有不方便，那就下次练习的时候我带到公司吧。” 耸了耸肩，金泰妍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 其实心里画了一个问号接一个问号。 林增羡应该不会怪我吧？ 第八十章 那你确实要听从 人们常常习惯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而刻意忽略了某一些现实。 看着不让其他人摸摸脑袋的火花，金泰妍再一次认为自己前两天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只德牧犬之所以愿意亲近自己，只是因为林增羡发话了。 组合的练习室里，四五个人围坐在地板上，黄美英的手悬在半空，略显尴尬。 金泰妍如同之前给崔秀英说的那样，把“朋友的宠物”带到了公司。 高大威风的德牧犬，既吸引人们的注意，也让一部分人不敢靠近。 不过，这不妨碍黄美英兴致勃勃地想要和金泰妍朋友的宠物玩耍。 毕竟是金泰妍带来的，又可以看出来和金泰妍比较熟稔，所以黄美英自己是放心的。 然而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在金泰妍的示意下，只是握握爪还可以，但火花不会听其他人的动作指令，不让其他人摸自己的脑袋，也不会吃其他人给的食物。 坐在金泰妍旁边，避开了黄美英的手，火花蹭了蹭金泰妍的胳膊。 “你的朋友把它教得很有规矩。” 尴尬地收回手，黄美英眼珠一转，摸了摸金泰妍的脑袋，让后者瞪大眼睛，伸手就要掐黄美英的腰。 “那肯定了，火花很听话的。” 在金泰妍看来，火花的确是听话又省事，从来不闹腾，进了她家以后就像是知道自己在做客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比较安静。 “这只狗，是林医生的吧？” 一直在听队友们讲话，自己没怎么吭声的徐贤突然冒出来一句。 她笑着把手放在火花面前，想和林增羡的宠物握握爪。 之前她只在照片里见过火花，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是的，林医生去国外了，我暂时帮他照顾一下火花。” 金泰妍和黄美英靠在一起，两个人乐呵呵地看向自家组合的忙内，以及不知道会怎么样和忙内互动的火花。 先救下金泰妍的助理，再负责金泰妍的住院，还给同公司的朴正洙做过治疗，“林医生”这个名字在组合里并不陌生，属于是说起以后大家都能反应过来的。 靠近徐贤的手嗅了嗅，火花又退后到原来的位置，没有握爪。 “火花，握手。” 看到场面有一点僵持住，金泰妍伸出手抓了抓空气，示意火花抬起前爪让徐贤握一下。 听到金泰妍发话，火花把爪子抬起来了。 不过，并没有放在徐贤的手心上，而是放在了金泰妍还没有收回去的手里。 一半高兴，一半尴尬，金泰妍谨慎地拉起嘴角笑了笑，下意识想要摸火花脑袋的手也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林增羡让你和谁亲近，你就和谁亲近，对其他人一概不接受，火花你可真听话…… 等一下，林增羡没带火花见过徐贤吗？ …… “阿嚏！” 走出关西国际机场的航站楼，林增羡揉了揉鼻子，目光环视四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杉君，飞机晚点了，不好意思。” 和来人击掌，林增羡被搂了搂肩膀，两个人一起走向了一辆号称“公路战神”的gt-rr35跑车。 “没事，今天我什么事都没有安排，专门来接你的。” 身高、长相都普普通通，站在林增羡身边的时候，上杉夏彦的外形条件就像是透明人一样的程度，但只有十分熟悉的朋友们才知道，这位新本格派的作家有着如何强悍的另一面。 “不过，我以为我会在成田国际机场接你，没想到会是在大坂。” 坐进车里，上杉夏彦把放在仪表盘前的一张丽思卡尔顿酒店房卡递给了林增羡，然后拿出一副墨镜戴上。 “谢谢，我本来也是打算在成田降落，然后去京都，但是我的老师让我先来一趟大坂。” 接过房卡，林增羡解开风衣扣子，也取出了随身的墨镜架在鼻梁上。 说起来，他戴墨镜的这个习惯还是被上杉夏彦带动起来的。 “米凯尔教授吗？那你确实要听从。” 引擎轰鸣，上杉夏彦发动车辆，按捺住想要甩尾过弯的冲动，老老实实地驾车通过了眼前的机场弯道。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上杉夏彦清楚林增羡的老师是身为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评奖委员会成员的名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心胸外科领域的至高权威，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充满了敬意。 “教授是要让你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其实对于上杉夏彦来说，不管是林增羡的老师，还是林增羡，按照“江湖规矩”，都是要尊敬的。 “老师没有明说，只是让我去大坂大学拜访名井教授，我打算下午就去，不过不好空着手，你帮我想一想该准备什么，另外帮我安排一辆车。” 打了打哈欠，林增羡把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在主副驾驶位间的储物盒上面，脑袋一歪，墨镜后面的双眼慢慢合上。 最近常常半夜还在写论文，现在放松下来的确是觉得疲惫了。 “安排车？我当你的司机不就行了，我这辆车也不差。” 指尖点了点方向盘，上杉夏彦加踩了一脚油门，让自己的座驾进入了高速路。 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打算给林增羡当半天的司机。 “上杉君其实是想亲眼见一下名井教授吧？” 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林增羡也就没有遮掩措辞，直接挑明了猜测。 双方都是聪明人，遮遮掩掩反而不好。 “我有这么明显吗？” 笑着挑了挑眉，上杉夏彦虽然被朋友戳中了心事，但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放松了下来。 “我不会插手你的事情，只要你别让名井家觉得失礼就好。” 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林增羡深知上杉夏彦是一个极聪慧、极有分寸的人，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放心，我只是想见一下，并不是现在有什么事情。” 自从认识以来，上杉夏彦从未给林增羡说过谎话，他说只想见一下，就真的只是想见一下。 “林君？” 林增羡没有说话，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嗡嗡…… 林增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新消息。 上杉夏彦听到动静，下意识看了一眼。 “这个名字，是女人吗？” 摇了摇头，上杉夏彦宽慰地笑了笑。 这个林增羡，想通了就好。 第八十一章 黑天鹅 无论如何有天赋，都需要机遇才能得以释放。 米凯尔教授是林增羡命中的贵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在这样的年龄就展现出这样的本事，林增羡的天赋是米凯尔教授发掘的，能力是米凯尔教授培养的，得以展现能力的机会是米凯尔教授顶住压力特别提供的，这一路上的破格提拔也是拜米凯尔教授所赐。 对于林增羡而言，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但却总在他面前唠唠叨叨的米凯尔教授是如同父亲一般的人物。 现在，米凯尔教授让林增羡去拜访名井教授，他没有问为什么，把自己前往京都的日程往后挪了挪，先一步降落在了大坂。 沿着大坂大学丰中校区里朴素的直路安步缓行，两侧的树植相互比邻而立，在日丽的秋季午后，悠游般的煦风拂动入眼可及的郁郁葱葱，让背靠待兼山的这一片天地簌簌而响，发出了大自然的耳语。 “上一次见到米凯尔教授还是在四年前，教授他现在还好吗？” 向路过鞠躬问好的几个大学生点点头，光头中年男人慢慢踱着步子，语气略显感慨。 “老师一切都好，身体健康。” 走在中年男人身侧，林增羡刻意落后了半个身位。 “四年……时间过得真快，你我也同样四年没见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增羡的腰，同时放缓脚步，示意他和自己并肩而行，中年男人带着几分回忆的目光投向林增羡，看到了年轻人大方的微笑。 “是，四年前老师为令尊主刀手术，那时候见过您。” 没有再推拒，林增羡多迈了半步，补齐了身位，眼神里多了些许怀念。 “那时候我在手术前还有一些担心，如此年轻的一助真的没问题吗？没想到四年之后，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米凯尔教授告诉我的父亲，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果然……” 停下脚步，中年男人凝视着林增羡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名井先生身体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米凯尔教授从来不当面表扬林增羡，总是查漏纠错的时候居多，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老师对自己的夸赞，林增羡心绪微动，想着新年之后回斯德哥尔摩一趟，专程看望膝下无子的老师。 “整体上还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比较多的，这一次教授他让你来见我，就是决定把你推荐给我的父亲，他说自己老了，精力不足，已经两年没有拿起过手术刀了，现在由你接替他。” 心下感慨又觉得欣赏，中年男人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变得柔和了起来。 明显可以预见的，这个叫作林增羡的年轻医生无疑会拥有相当长的巅峰期。 “我明白了，请放心交给我吧，名井教授。” 微鞠躬，算是应下了这桩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林增羡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 顶尖医生的人脉是难以估量的，林增羡的老师是如此，林增羡自己也正在如此。 “我的父亲和我都相信米凯尔教授的判断，也相信你的能力。” 再一次开始移动脚步，说完了正事的名井教授显得轻松了一些。 “说起来，本来今天是想带你去医学部和生命科学图书馆参观的，但是吹田校区基本上都是研究设施，看起来是十分寂寞的氛围，所以就选择了在这里和你第一次正式见面。” 林增羡没有接下这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位顶级医学教授，保持着模式化的微笑。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招待自己，那么就没有必要专门放在丰中校区见面，吹田校区的研究实施才是更让他感兴趣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哗……哗…… 又是一阵风缓缓拂动了道路两旁的枝叶。 林增羡垂下视线，眨了眨眼睛。 然后，再次抬起了视线。 天鹅？ 抬眼的一霎那，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天鹅。 一个有着天鹅一样气质的少女。 一半是雪的清冷，一半是樱花的恬澹。 以及看向那双眸子时，隐隐萦绕着的易碎感。 不过，这样的“易碎”，碎开的似乎只是表面，在表面之下的似乎是些许倔强和自如收起了棱角的骄傲。 这样的天鹅，是黑天鹅吧。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增羡，少女的目光平移到名井教授脸上，清冷感顿时少了许多，更加柔和的情绪覆在了露出笑容的表情上。 “爸爸，我回来了。” 迎面走到名井教授身边，少女停下了脚步，拉住了名井教授的手。 “南，又瘦了。” 拍了拍少女的手背，名井教授脸上的线条因为情绪的外露而皱纹陡增，看起来是既高兴又心疼。 收回视线，林增羡向外挪了一步。 似乎是父女团聚的事情，自己一介陌生人，把空间留给他们吧。 “林君，这是我的女儿，南。” 名井教授很快打理好情绪，拉着女儿的手，转身看向早已经别开视线的林增羡。 “这位是林君，来自卡罗林斯卡医学院。” 看了一眼女儿，名井教授松开了手。 “您好，我是林增羡。” 带着模式化的疏离笑容，林增羡徐徐颔首。 少女也回应了同样的笑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慢而不迟地鞠躬，像是涉水时低头的天鹅。 “您好，我是名井南。” …… “不难。” 摇了摇头，看着课桌前一排座椅上的徐佑丽，柳智敏痛快地摇摇头，全然没有迟疑的意思。 “怎么办啊……我感觉我要考试不及格了。” 侧身坐着，手臂搭载椅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徐佑丽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高中教室的一角，这两位伙伴既没有休息的意思，也没有参与其他同学聊天的意思，一个对新课程游刃有余，另一个发愁得想揪头发。 “现在才开学，你怎么能现在就觉得自己考试不及格呢？” “顺毛”摸了摸徐佑丽的脑袋，柳智敏又气又笑，不知道该怎么说徐佑丽这个活宝才好。 蓦地，柳智敏停下了动作，指尖轻轻捻了捻徐佑丽的头发。 她想到了乖乖听话让她摸脑袋的火花。 火花…… 林增羡出发前是怎么安排的？ 第八十二章 请多指教 [林君，我先回京都，做一些安排，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你把车交给他就好。]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新消息，林增羡驾驶着这辆上杉夏彦借给他的迈凯伦跑车，一脚油门闯入了大坂的街头。 “林君此行目的地只有大坂吗？” 坐在副驾驶位上，名井教授抚了抚手心，转头看向林增羡的侧脸，心下暗暗思索。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 中午到大坂大学的时候，这个人乘坐的是一辆“琦玉”牌照的豪华跑车，车上的司机是新本格派最年轻的“名将”上杉夏彦，而现在这个人驾驶的却是一辆“群马”牌照的豪华跑车，显然是有能量的。 林增羡能有这样的人脉，并没有出乎名井教授的意料，甚至让他觉得有一些满意。 仅凭米凯尔教授不遗余力的提携和自身拿出的出众表现，这样的年轻人就值得一交，现在这样一看，就更值得常来往了。 “不，我此行是要前往京都。” 上杉夏彦没有明说是什么原因而先行离开，等到林增羡走出大坂大学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这辆迈凯伦跑车。 其实，那个原因猜也能猜得到。 林增羡时隔多年再临京都，羽生信长是必须要面对的。 当年送羽生爱理回来的时候，羽生信长还只是羽生家的小儿子，就已经敢拿着家传的刀指着林增羡，而现在的羽生信长已经是羽生家的继承人了。 以西奥为首的“林增羡的朋友们”一直不能或者认为自己做不到理解这样的羽生信长，但林增羡却总是说自己能够理解羽生信长的哀伤。 不过，林增羡完全不设防，朋友们却不会不在意。 以前是西奥带着费尔南多家的人一路陪着，现在有上杉夏彦带着斋藤组的人提前安排。 不管有能量还是没能量，朋友们都操心。 “让林君专程造访，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我请托京都的朋友接待林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都可以尽管说。” 已经决定要结交这个年轻人，名井教授不会端着辈分说话办事。 “谢谢教授，我此行只是祭奠故人，上杉君已经帮我做了一些事，就不劳烦教授您费心了，十分感谢。” 对方看见上杉夏彦的时候就必然能认出来，所以不需要有什么遮掩，林增羡保持驾车习惯看了一眼后视镜，却正好撞上了名井南的视线。 礼貌、疏离，但不冷漠。 发现后视镜里的目光，名井南坐直身体，自然地摆出宽慰的微笑，颔首示意。 林增羡对后视镜里的人做出了同样的回应来感谢。 “祭奠吗……林君，节哀。” 本以为只是受邀搭一下顺风车，没想到却无意中触碰了别人的心事，名井教授双手合十，欠身低了低头。 “谢谢教授。” 普普通通的措辞，普普通通的语气，林增羡看起来就像是去给一个普通的故友扫墓，尽心就好。 安坐在副驾驶位后面的座位里，名井南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短暂地分散了眼神里的焦点。 最新的芥川赏得主上杉夏彦亲自出手去帮忙做一些事情，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关系好，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那位“故友”对林医生而言其实十分重要？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是好事，父亲的好意也表达得很明显了，相信几个小时以后，林增羡独处时会回想起今天的见面，然后向父亲致电，说几句不需要多少营养的好听话，来给今天的见面打个漂亮的结。 名井南眨眨眼，重新收拢好视线，继续保持好端坐的姿势，拿出手机看了看。 [我也已经回家了，周末我们一起返程吗？] 作为新人女子组合twice的一员，趁着最近有行程空白的时候，名井南和她的两名同胞队友回国看一看家人朋友。 而这位发来消息的队友就是京都籍的平井桃。 [好，那我订三张周末的机票，座位连在一起。] 回复了消息，她放下手机，双手合在一起用力捏了捏。 为了出道，吃了许多苦，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至今都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林君去首尔交流，在哪一家医院？” 回头看了一眼曾经说着“我难道到死都要跳芭蕾吗”的女儿，名井教授暗暗叹了口气，心思活络了起来。 自己离得太远了，如果在当地能有一个值得信任的医生负责女儿的健康，那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律格，是一家新型医院。” 脑子里还在琢磨上杉夏彦会怎么做，林增羡并没有注意到名井教授的表情正在变得郑重起来。 “林君，我有一件十分在意的事情，想要请林君帮忙。” 双手上下交叠着合握在一起，名井教授离开椅背，坐直侧对主驾驶位。 “教授您请讲，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自然尽力。” 医生能办的事是可以预见的，自己有什么人脉也不是一介外人能知晓的，林增羡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道名井教授所指的对象是谁。 “我的女儿和林君现在都在首尔工作，她是艺人，刚出道不久，我一直很担心她的身体健康状况，但是又难以顾及，所以……” 边说边想措辞，越说越慢，在说到与自己女儿有关的事情时，名井教授明显慎重了许多，甚至都有一些犹豫。 同样已经听出来自己的父亲要说什么，名井南抬眼看向前排座位，视线划过后视镜的时候，突然停下。 她看到了林增羡脸上浅浅的微笑。 那是感慨，理解，以及些微不易察觉的宽慰。 “教授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我来做名井小姐的个人医生。” 收拢了笑容，也把那段属于全州眼镜店的回忆收起来，林增羡正式回应了这位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虽然形式不同，但和金泰妍的妈妈一样，名井教授…… 之前并不准备在只停留两三年的首尔成为任何一个人的个人医生，但是今天看起来得破例了。 “名井小姐。” “是。” 林增羡完全直视后视镜，名井南也完全直视后视镜，尽管两个人都正在对着前方，还是能看到彼此。 “请多指教。” “是，请多指教。” 第八十三章 听医生的话 时隔多年，再一次踏上京都的土地，林增羡走过已经落在身后的山门，感觉像是度过了十年那么长的时间。 入目所及，都是一派青芸荟蔚，沿着长长的古道拾阶而上，进入这座苍郁的山中，林增羡带着专门准备好的白玫瑰花，去见沉眠在此的羽生爱理。 “羽生家把墓园建在这个清雅寂寥的地方，羽生小姐的魂灵必然是安宁的。” 走在林增羡身边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是不紧不慢的。 “谢谢你，直江君，今天麻烦你了。” 听懂了身边人的好意，林增羡放缓了脚步，看着满山的郁郁葱葱随风轻轻摇曳，任由追忆的情绪在自己的心底里慢慢流淌。 “林君不必客气，你是夏彦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夏彦正在山上等着咱们，他已经提前见到了松夫人，把你前来的事和夫人说过了，夫人很欢迎你，希望羽生信长今天不会胡闹吧。” 伸出两根手指扶了扶眼镜，直江信之眉眼寡澹地仰头看向这座小山的山腰，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睛。 虽然羽生家目前还是母亲松夫人在主持，但经历了丈夫和女儿早亡，现在年事渐高的松夫人已经精力衰减，大不如前，失去了年轻时的锐气，只等羽生信长什么时候想通了姐姐的事，辞去医生的工作，交接执掌家族企业，松夫人就会披发入山了。 所以，作为羽生家少主的羽生信长要是想“胡闹”的话，那还是能胡闹起来的。 话说，，，..版。】 “信长是一个可怜的人，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想到那位差点就会成为自己小舅子的人，林增羡叹了口气，既觉得遗憾，又觉得自责。 本来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所有人都是。 “斋藤组不方便派太多人来，夏彦一共带了三个人在山上，如果等一会羽生信长要胡闹的话，林君就请先走，凉太在山下等着你，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了很远，直江信之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墓园了。 “真田君吗？这一次太麻烦你们了，抱歉。” 抬手抻了抻衣领，又抚了抚袖子，林增羡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皮鞋，再次确认仪容没有任何问题以后，终于跨进了这个不忍回想却总要回想的地方。 叮！ 口袋里，手机发出提示音，直江信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当即蹙眉。 “林君。” 听到直江信之叫自己，林增羡转过身，发现这个人依然是那副温隽的模样，眸子寡澹地看向山下。 “我在这里等你和夏彦，就不陪你进去了。” 把视线慢慢挪向林增羡，直江信之看着这个分明心里很激动，却表面上依然从容的外国人，抬起手挥了一下。 “好，有劳直江君。” 微鞠躬表达了谢意，林增羡先抬脚倒退，再顺时针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直江信之的视野。 收回看向林增羡的目光，直江信之在下山前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云朵。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林增羡用微鞠躬这个常见的动作来表达谢意。 而让他特别注意到的是，这个人的微鞠躬会略前倾一点身体，也会把上半身的上半部躬下一点，但这个人的腰从来没有真的弯过，至少他一直都没有看出来有明显的变化，颔首的时候也从来都是恰到好处，不会出现挤压哪怕半点下颚与脖子之间那部分肌肉的情况。 整个人就像是被专门校准好的齿轮。 转身下山，直江信之背对着上山的路挥了挥手。 “不客气。” …… “不客气，我顺手就一起订了。” 靠坐在小沙发里，略翘出小拇指地端着一个手绘骨瓷茶杯，名井南戴着蓝牙耳机，眼眸素冷又嘴角带笑地和耳机对面的人通话，视线随意安放在自己卧室的书桌上。 “到时候我先去接凑崎，然后接你一起去机场。” 把放在腿上的杂志合上，挪到一旁，她抚了抚睡裙的裙摆，起身走到了窗边。 到底是秋季，即便天气晴朗，阳光也不再复有夏季时色彩浓重的灿烂，更何况此时的天空也没有多晴朗，尽管谈不上阴沉，但也不明媚。 “是吗？那等见到经纪人的时候，我去问一下。” 笃笃…… 卧室门被从外面轻轻敲了敲。 名井南转身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窗外，没有特别做什么。 “没什么，那我们周末见面。” 结束通话，名井南走到门口，其间顺手把茶杯和手机放在了书桌上，更准确地说是用手机压在了翻开的书本上。 “妈妈。” 打开房门，名井南立刻露出了亲近的笑容。 虽然已经大致猜到了会是母亲在敲门，但当真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因为家庭的温情而开心。 “没有休息吗？你爸爸说你又瘦了，我看也是。” 寺尾女士笑着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然后心疼地拥抱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尽管为女儿放弃苦练多年的芭蕾而感到可惜，但是在女儿执意选择了另一种生活以后，她和丈夫自然会为这个“另一种生活”开始操心。 又瘦了。 为了在舞台上好看而过度减肥，以求平时控制身材达不到的速度，这样的方法并不可取。 “我们下个月会举行纪念首张专辑的回归出道showcase，现在开始就要控制好身材，到时候才好看。” 请母亲进门，名井南半搂着母亲的胳膊，用手指背轻轻摩挲了几下。 看着女儿亮敞敞的眼神，寺尾女士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名井南的手背。 “你爸爸刚才给我说了，他拜托了一位可靠的医生照顾你的健康，你可要听医生的话才行，平时就保持好联系。” 知道自己的女儿相当有主见，否则也不会说出“我难道到死都要跳芭蕾吗”这句话，但作为母亲，寺尾女士该唠叨还是会唠叨。 “是，我知道了。” 一字一句地拖着俏皮的长音，名井南侧头偎在母亲的肩膀上，脸颊轻轻蹭了蹭。 此时正对着窗户，她的视线下意识划过，停留在了半途。 睫毛微动，她眸子的焦点放在了天空中。 远处，好像有云在聚集。 第八十四章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爱理，我走了。” 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膝盖，林增羡向前俯身，亲吻了羽生爱理的墓碑。 站在石台下，心思各异的人们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沉默以后，终于因为林增羡的变化，而重新四目相对。 天气已然不算晴朗，看着雾蒙蒙的，似乎是想要下雨了。 “林君，我们走吧。” 摘下嘴上的香烟，上杉夏彦缓缓吐着烟圈，烟雾缭绕在他的面颊旁，更衬得眼镜后面的眸子心思深沉。 转身再看一眼羽生爱理的墓碑，林增羡点了一下头，就像是以前临走出家门前和羽生爱理告别那样，他走下石台，左侧是通往山下的路，右侧是继续往山上走。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羽生信长站在左侧，上杉夏彦站在右侧。 并排走在林增羡身边，身后跟着从斋藤组带来的人，一起走向羽生信长的方向，上杉夏彦重新把香烟咬在嘴上，把两只手都腾了出来。 来这里之前，他就预感今天不会轻松。 现在，和他想的果然一样了。 羽生信长和他身边的人挡住了下山的路。 与林增羡的浓颜不同，也与上杉夏彦那张路人脸不同，羽生信长男生女相，格外秀气。 只不过，此刻的他面无表情，眉眼疏离甚至冷漠，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像是在抿着一个刀片，怎么看都不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林增羡，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羽生信长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冷澹，嗓音稍显哑，仿佛是把磨砂纸铺在了冰块上。 上杉夏彦眼皮一跳，停下脚步之余，先抬手拦住了林增羡。 出乎意料，羽生信长说的是一口流利的。 “还不错。” 任由上杉夏彦挡住自己，林增羡既不惊讶，也不热切，安静地看着羽生信长又往前走了两步，直至自己身前。 “是吗？那就好，否则我也提不起干劲。” 伸出手，轻轻放在林增羡的肩膀上，羽生信长慢慢拍了两下，抬眼对上了林增羡的眸子。 这个人的眼睛总是这么讨厌，安静得看不到有什么波澜，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的真实情绪外露，似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中，没有弱点。 是了，这个人的弱点应该是姐姐才对。 姐姐…… 睫毛微颤，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羽生信长手指渐渐发力，捏住了林增羡的肩膀。 “羽生君，不要胡闹了。” 羽生信长手指刚发力的时候，上杉夏彦就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增羡，我之前说过不让你来，结果你还是来了，而且惊动了我的母亲，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离开了吗？” 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腕被上杉夏彦牢牢锁住，羽生信长再往前走，几乎到了要和林增羡碰到一起的程度。 他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却像是从牙齿间用力磨出来的那样。 “信长，我们去旁边说话吧，在这里会吵到爱理。” 不退不躲，林增羡轻声低语的，仿佛羽生爱理真的睡着了，声音大一些就会吵醒她。 “你没有资格提起我的姐姐，是你无能害死了她。” 用另一只手抓住林增羡右手的手腕提起来，羽生信长没有半点要挪动脚步的意思。 看了一眼自己被抓起的惯用手，林增羡的眸子暗了暗。 在提起羽生爱理的时候，也似乎只有在提起羽生爱理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从眼神中外露出了些许情绪。 “是我无能，否则爱理说不定不会死。” 尽管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羽生爱理已经回天乏术了，尽管林增羡当时已竭尽所能，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林增羡还是说着和当年一样的观点。 “林增羡，那就把你这只无能的手留下来，给我姐姐赔罪吧。” 话音落下，羽生信长身后的人几步就靠到了近前。 上杉夏彦空着的那只手收进了袖子里，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腕，冰冷的触感迅速落入了手心里，同时他身后的人也迅速靠近。 虽然看起来和当年用刀指着林增羡有一些不同，但羽生信长却仍然对林增羡抱有强烈的恨意。 可是当年换作任何一个医生，在那样的条件下都救不了羽生爱理。 林增羡敢在那个时候拿起手术刀，一直被朋友们认为是感情和勇气的体现。 “信长，你姐姐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林增羡，你没有资格叫我信长，也没有资格提起我姐姐。” 叮铃铃…… 手机铃声坚持打破这一刻的氛围，没有停止。 “是我。” 在羽生信长身后，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拿出了作响的手机。 “你说什么？什么牌照？” 这个人童孔微扩，目光一挑，直视全然不动的林增羡。 “你们都让开。” 结束通话，这个人走到羽生信长身边。 “什么事？” 亲信的靠近似乎带来了新的情况，羽生信长询问之余，视线还停留在林增羡的眼睛里。 “山下传来消息，现在……” 又看了一眼林增羡，亲信凑到羽生信长耳边，压低了嗓音。 如果说之前只是声音听起来像咬牙切齿，那么现在羽生信长的表情就真的是有一些咬牙切齿了。 他紧紧盯着林增羡的眼睛，更加用力抓着林增羡的手腕。 而同时，他每多用一分力，上杉夏彦捏住他的手腕也就多用一分力。 哗…… 树枝被风吹动的声音渐重。 哗…… 细碎的小雨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羽生信长蓦地松开了手，上杉夏彦也当即随之同样松开了手。 “你走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向我姐姐赎罪的。” 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疏离的模样，羽生信长转身走向了通往山上的路，他身后的人们略微放松了一点绷紧的全身线条，快速跟了上去。 仰头看着天空，林增羡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上杉君。” 揉了揉右手的手腕，林增羡走向下山的路，缓步慢行，拾阶而下。 “林君，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上杉夏彦没好气地对着林增羡的背影翻了翻白眼。 “还真的有。” 头也不回，林增羡稍作停顿。 “什么？” 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上杉夏彦咬着香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走到了林增羡的身侧，挑了挑眉，只等林增羡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别抽烟，爱理不喜欢烟味。” 第八十五章 明天早上就要返程了 “我可以笑吗？” 一本正经乃至于有些严肃的声音。 “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有一点尴尬。” 清澹到称得上寡澹的声音。 “信长为什么还是这样……那个词是什么说的？” 蓝牙耳机对面，西奥虽然说了要笑，但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林增羡和羽生爱理都是他的朋友，笑话羽生信长等于不给这两个人面子。 “中二，中学二年级。” 坐在大坂市中的一家居酒屋里，林增羡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清酒，用舌尖尝了尝味道，然后满意地挑了一下眉。 “对对，就是这个词，不过你没事就好。” 认识林增羡近十年了，西奥不但能说，甚至还能听懂林增羡说山东方言，“中二”这个词自然不在话下。 松夫人为了保住失去家主的羽生家费尽心力，羽生爱理又在国外念书，羽生信长身边没有人时时管教他，在西奥看来，这个人长大以后还存留有一些中二的思维是难免的。 “放心，等我回去以后请你喝酒。” 略过羽生信长的话题，两个人结束通话，林增羡摘下耳机，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对面的杯子里续了一些。 昨天扫墓之后，除了去斋藤家短暂拜访致谢，林增羡再没有在京都多停留，告别上杉夫妇和直江信之以后就直接回到了大坂，准备明天一早去机场。 送他一路驾车返回的人是上杉夏彦的朋友，对面这个叫作真田宗茂的家伙。 “怎么样？还不错吧。” 真田宗茂喝掉林增羡给他续的酒，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写着“纪土”的酒瓶。 这家居酒屋在网络上很有名，有很多年轻人都愿意来光顾，也是他刚才向林增羡推荐的，店龄不长，但酒和菜品都不错，他一直很喜欢。 “酒是不错，只不过我不太能理解那个是什么意思。” 抬手指向收银台后面的立柜架子，林增羡心里一阵好笑。 这是一家居酒屋，却在展示收藏的柜子里摆了一排二锅头。 “不知道，好喝就行。” 抓起酒瓶给自己续了一杯，真田宗茂一口喝掉，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他和直江信之都不是斋藤家的人，只是上杉夏彦的朋友，所以在和林增羡相处的时候就比斋藤家的人要自如放松得多。 “这次多谢你了，麻烦你专门请假去京都，耽误了工作。” 拿起酒瓶向不远处的服务生晃了晃，林增羡竖起两只手指，示意再拿两瓶。 话说，，，..版。】 “没事，boss很痛快就批准我的请假了。” 真田宗茂摆摆手，抄起快子夹住一块芥末风味豆腐送进了嘴里。 他是一个性格有些粗豪的人，不如直江信之那样心思细腻又很有气质，所以一开始他对林增羡不怎么搭理，觉得这种放在小说里会是标准“豪门贵公子”的人，应该不太愿意和他打交道。 然而结果却是，林增羡用一顿酒就“摆平”了他的顾虑。 “你换工作了？现在是做什么？” 指尖在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划了划，林增羡笑着摇了摇头。 是金泰妍给他发了一段视频以及新消息。 视频内容是正在闷头吃饭的火花，看起来伙食相当好。 [明天我和两个队友要一起跑一趟海外的行程，可以先让火花临时待在我的另一位队友那里吗？是很可靠的人，会好好对待火花的。] “应聘去了立邦，司机。” 笑眯眯地从漂亮女服务生的手上接过新酒瓶，真田宗茂立刻给林增羡续了一杯。 从感观上来说，这个人不讨厌，值得一交。 往功利上讲，这个人同样值得一交。 昨天，上杉夏彦本来是安排他在山下等着，接林增羡走。 等山上刚传来消息，情况不太好的时候，他就寻思着要不要自己也上山。 可是，一辆轿车的出现，化解了所有的事情。 山下出现这辆轿车的消息当即传到山上，然后林增羡就很快下山了。 按照上杉夏彦后来描述的是，羽生信长不敢对抗那辆轿车。 毕竟，那辆车的牌照上印着“外”这个字，换了谁都不敢啊。 ——林君自己安排了后手，请他的私人关系帮忙来解围了，什么嘛，我们白忙了一场，哈哈哈。 在真田宗茂的记忆里，上杉夏彦昨天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这么说的。 “这一次打算在这里工作多久？” 拿起手机，林增羡给金泰妍写回复，没有注意到真田宗茂因为他这句话而笑容略显尴尬。 这个人工作能力是有的，但脾气太直，在职场上比较吃亏，换工作已经是常事了。 [可以，那麻烦你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提供给我，我明天就回去了，这几天辛苦你，谢谢。] 发送。 放下手机，林增羡抬头看向对面，真田宗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那个……我也不太清楚，嘿嘿。” 灌了一口酒，试图尽快把这个话题抹过去，真田宗茂站起身，亲自跑去柜台再点一个下酒菜。 一时之间，身边安静了下来，林增羡喝着酒，看着手机视频里的火花，悠哉悠哉。 “怎么了？想吃什么就点单，不用客气。” 感觉有人走到了桌边，林增羡天然认为是真田宗茂回来了。 “林君？” 不怎么熟悉，但也绝对不算陌生的少女声音。 “名井桑。” 抬起头，发现自己眼前站着的不是真田宗茂，而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名井南，林增羡起身打了招呼。 “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君。” 密封领的白色衬衫搭配千鸟格的百褶裙，这样的名井南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颔首问好，澹妆的鹅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多一点会显得像是idol在营业，少一点会显得对父亲的朋友太冷澹。 “和朋友一起吃晚饭吗？” 回应了同样的笑容，林增羡又向跟在名井南身后的女生颔首问好。 “是，明天早上就要返程了，所以今天就抓紧时间和朋友见面。” 向由远及近走到林增羡身边而不被林增羡警惕的男人颔首问好，名井南决定多说两句，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有距离感。 站在林增羡身边，还在错愕中的真田宗茂微鞠躬向名井南回了礼，脑袋里的问号一圈一圈打着转。 这个女人，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第八十六章 偶然认识的朋友 相见不如偶遇。 本来平静的练习、养狗“二合一”生活被临时的行程打乱，金泰妍以为要等起码一周后才能看见林增羡，然后把火花交给他。 没想到今天就遇见了。 顶着没什么精神的阳光，经过媒体与粉丝快门声乱响的拍照以后，少女时代tts小分队和她们的经纪人团队进入了仁川机场候机大厅。 早已经轻车熟路许多年的临时行程，虽然仍旧会觉得累，但没什么好在意的，只要不影响自己的solo就没什么问题，金泰妍低头看了看自己新买的运动鞋，想到越来越临近的头等大事，轻轻空踢了一脚。 她是一个回复手机消息很慢很慢的人，但主动发消息并不犹豫，比如和林增羡聊天。 双方都是很忙碌的人，她的行程总是密密麻麻的，结束得很晚，林增羡下了班以后也还有论文要写，所以每一次都聊得不多。 可这个由她发起的对话已经被她当成了生活里的保留节目，尤其是在眼下即将solo出道，情绪越来越紧张，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林增羡突然出国，保留节目中断，平顺的生活里缺了一块，这让她莫名其妙地有一点烦躁。 “不坐一会吗？” 黄美英坐在长椅上，无聊地翻着机场的杂志。 “没事，反正很快就要登机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林增羡送给她的牛奶糖，金泰妍放在手心里抛了抛。 她很喜欢这个林增羡从小就吃的零食。 “在担心你朋友的狗吗？” 坐在黄美英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徐贤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 像是突然一口气卡在胸口，金泰妍差点没回过来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黄美英，然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奶糖收进了口袋里。 “我说……没什么。” 话说一半慢慢停下，徐贤刚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巧，林增羡回来了。 “我的朋友帮我把车放在停车场了，一起吧，我驾车送你们。” 摘下墨镜，林增羡拎着手提箱走进大厅，向身边的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就麻烦林君了，谢谢。” 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两位队友，名井南当即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昨天在居酒屋遇见的时候，自己表明了今天的航班返程，结果碰巧和这个人是同一航班。 今天出发前，这个人就已经驾车提前在约定的地点等自己，又陪自己去接了队友。 职业也好，人脉也好，还是家世也好，这个举止有礼的人都没有所谓献殷勤的必要。 而且，在父亲的拜托下，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个人医生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在公共场合推拒这个人的礼貌与好意。 “没事，如果让三位女士自行离开，而自己驾车返回，那就太失礼了。” 与名井南保持着足够让女士放心的心理安全距离，林增羡取出蓝牙耳机戴上，打算问一问金智勋，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具体哪个方位。 视线也因为这个动作挪动了方向。 徐贤？ 看到了熟悉的人，也看到了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从长椅上起身，林增羡转头向名井南点了一下头。 “遇见了朋友，我去问候一下，耽误一会时间，不好意思。” 顺着林增羡的手势，名井南把目光投过去，发现了自己的三位同行。 看杂志的黄美英，面向林增羡走来的徐贤，以及像小孩子一样无聊得踢踢脚的金泰妍。 “我们和林君一起过去吧？她们三人都是前辈。” 那三位都是大前辈，既然遇见了，不打招呼是不行的。 “好，是我疏忽了，那就一起吧。” 尽管已经知道了名井南在jyp公司旗下的女团出道，但目前仅有的三次见面，包括今天去机场路上的交谈里，名井南一直都给他的是相似的感觉。 彼此都在家世与精英教育的加持下，有着重叠率较高的话题视野，对待事物相近的看法，以及能够相互理解的生活观念。 在林增羡看来，“艺人”这个身份只是名井南的一件外衣。 所以，他并没有把名井南当作艺人看待，也一时忽略了那一套扭曲的前后辈规矩。 “怎么了？” 终于受不了杂志的无聊，黄美英刚抬起头，就发现徐贤已经不在身边，连金泰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移动，于是她也起身跟了过去。 让名井南和她的两个队友走在前面，看着她们和徐贤们进行了仪式感和模式感并存的前后辈见面以后，林增羡才从后面走了出来。 “三位中午好。” 动作礼节到位，笑容到位，说话也把三个人都说到，但林增羡只有一双眼睛，经过了礼貌的视线划动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徐贤的脸上。 无论是给老妈面子，还是按照关系层次来划分，他这么做都没什么问题。 站在徐贤身边，金泰妍攥了攥手指，用力按压了一下食指的关节。 “林君和三位前辈认识吗？” 站在林增羡身边，名井南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先面向金泰妍们欠了欠身，然后侧头看向林增羡，使用了金泰妍三人都能听懂的本地语言。 “这位徐贤女士，是参加长辈安排的相亲而认识的朋友；这位金泰妍女士，是偶然认识的朋友；这位……” 按照站位距离自己的远近，林增羡先介绍了刚才最先发现自己，也是第一个走过来的徐贤，然后是金泰妍，最后是不知道名字的“徐贤的队友”。 “我是黄美英，你好。” 因为见到了徐贤的相亲对象而顿时扫清了无聊感，黄美英当即露出笑眼，主动和林增羡握了握手。 “你好，相信我们也会成为朋友。” 感觉到黄美英明显的“美式热情”，林增羡反应过来，这就是金泰妍曾经和他聊起过的“热情的海归大亲友”。 低下头，金泰妍又攥了攥手指，用力按压了一下食指的关节，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已经冷却了不少。 偶然认识的朋友？ 第八十七章 你现在不回家吗 “她怎么了？” 回头看看，黄美英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坐在身边的徐贤。 “你真的不知道吗？” 徐贤没有回头看，只是用一副无辜的眼神盯着黄美英，看得黄美英心里一阵发毛。 保姆车驶过大版的街头，已经降落机场，正在去往酒店路上的tts小分队目前处于“金泰妍的猜想”里。 “我知道？她没给我说她怎么了啊。” 又回头看看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金泰妍，黄美英压低了嗓音，搂着徐贤，两个人凑近了说话。 金泰妍不开心。 自从登机前开始，这个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现在依然不怎么好看。 “你再想一想。” 忽闪着眼睛，徐贤没有跟着压低嗓音，还是无辜地瞪着黄美英。 “我……” 把“想不出来”吞回到肚子里，黄美英突然睁大眼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你……” 当即就想到了什么，黄美英蹙着眉，拉了一下徐贤的胳膊。 没有说话，徐贤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噤声，然后恢复了靠着座椅的姿势，打了打哈欠，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看了看安静的徐贤，又回头看了看安静但一定不平静的金泰妍，黄美英悄悄叹了口气，翻了翻白眼，两手一摊，也靠在了座椅上。 这事现在也就是一个苗头，没法说。 啧，偶然认识的朋友？ 最后一排，让自己陷在座位里的金泰妍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心思却不在大坂的风光上。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登机前发生的事情，可越是这么提醒，就越是想要去回忆当时的场景。 偶然认识的朋友…… 她以为在那群人当中，自己应该和林增羡是关系最亲近的。 如果林增羡是和徐贤更亲近一些的话，那也就算了。 毕竟这两个人虽然现在没什么结果，但好歹是相亲过的。 可是，那个就站在林增羡身边的年轻idol是怎么回事？ 林增羡向那个人介绍了她们所有人，却没有向她们介绍那个人。 在林增羡心里，那个人更重要？ 还有，那个人的举止和林增羡莫名其妙同频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被同一个贵族学校的老师教过一样。 “你还真是认识不少女idol啊。” 没好气地滴咕了一句，金泰妍也没有数一数，就用了“不少”这个词。 而且，这句话并不是她现在才想到的。 早在登机前，她就当着林增羡的面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然而，林增羡就像压根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照样和徐贤聊了几句，还不忘引导“年轻女idol”也加入话题，把“娱乐圈大前辈”的人脉介绍给这个人，最后一起离开。 皱着眉闭上眼睛，金泰妍咬了咬嘴唇。 ——名井是jyp公司旗下刚出道不久的新人。 偶然认识的朋友。 ——虽然我不懂舞台上的事情，但是我相信名井桑会成为可以追逐前辈们脚步的优秀艺人。 偶然认识的朋友…… ——名井桑，我们走吧。 偶然认识的朋友？ “啧！” 晃了晃脑袋，金泰妍一把抄起了放在旁边的手机，打开了和林增羡的对话窗口界面。 [去接火花了吗？] 删除。 [回家了？] ……删除。 [还和那个女idol在一起？] 删除删除。 [送那个女idol回家了？] 删除，删除删除。 “唉。” 叹了口气，甩手把手机扔到原来的位置上，金泰妍闭上眼睛拍了拍额头。 自己凭什么和林增羡这么说话。 林增羡又为什么一定会回答自己。 转头俯视平躺在座位上的手机，金泰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东西。 “我可以问他吗？” 一句自言自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赞同我了。” 指着自己的手机，金泰妍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盯了许久。 慢慢伸出手，直至手心悬在手机上方，金泰妍的手指慢慢弯曲，又突然伸展。 停顿了片刻以后，又慢慢弯曲，一点一点落下，扣住了手机。 [偶然认识的朋友，你回家了？] 嗡嗡…… 手机发出一次震动，屏幕亮起，林增羡坐在自己跑车的主驾驶位上，拿起了放在手机座上的手机。 是金泰妍发来的消息，看样子应该是已经飞机降落了。 [没有，刚去接火花了。] 回头看了一眼卧在后排座位上，明显很开心的火花，林增羡转身抻着胳膊，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火花立刻伸出爪子，扒拉着放在林增羡手心里，让他握了握。 [哦，那你回家休息吧。] 回复很快就发过来了。 平举手机到面前，林增羡看着这一行干巴巴的文字，有一些无奈地笑了笑。 [病情是你的隐私，难道我要说我是因为给你看病才认识你的吗？而且，也更没有必要让你不认识的人知道你生病，对吧？] 再一次发送消息出去，林增羡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韩松高中大门，发现已经有学生背着书包走出来了。 [哦……] 这一次，金泰妍的回复慢了一些。 [名井桑和她的队友是新人，见到大前辈，她们肯定会紧张，你那时候一点笑容都没有，我要是让她们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会影响后辈们对你的印象吧？风评这种东西不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吗？] 想到名井南当时看起来略显拘泥，但其实压根就不紧张的脸，林增羡摇了摇头，再次回复，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打开了车门。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柚子，你现在不回家吗？” 和柳智敏一起走出校门，徐佑丽推着自己心爱的脚踏车，无聊得随意扫视早已经熟悉的校门口。 “嗯，我要去给火花买玩具。” 轻轻捋了捋昨天才修剪过的头发，柳智敏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虽然林增羡并没有把火花拜托给她照顾，但她知道今天林增羡返程，所以只要她想，她今天就能把玩具送到火花面前。 “哎？柚子柚子，你看那里。” 从“好无聊”到“哎嘿”只需要一秒，徐佑丽拉了拉柳智敏的胳膊，然后指向了路对面。 是林医生，以及他养的那只高大威风的德牧犬。 “oppa……” 从“拉着柳智敏的胳膊”到“手里空空如也”，也只需要一秒，徐佑丽一个不留神，柳智敏就已经不在身边了。 “哎？你跑慢一点啊。” 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徐佑丽眼珠一转，推着脚踏车，也走向了路对面。 柳智敏，你是昨天剪的头发，对吧？ 第八十八章 艺人朋友 敞亮的窗边座位，香喷喷的烧烤，以及想要见到但又没有很想的人。 “高中生，新学校适应吗？” 把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林增羡翻烤五花肉，把已经烤好的先夹到徐佑丽的盘子里，然后再分给了柳智敏。 “哎？哦！适应，嘿嘿。” 想到了林增羡可能会把五花肉先夹给自己，毕竟自己对于林增羡来说是“外人”，而柳智敏对于林增羡来说是“自己人”，按照林增羡的习惯，肯定是先照顾“客人”，但徐佑丽没想到这句话会是给自己说的，反应过来的她干脆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低空飞行”，不是学不会，而是太懒了，与其说柳智敏在她身边是充当了“家教”的角色，不如说柳智敏是充当了“监工”的角色。 前者是辅导她好好学，后者是监督她好好学。 “佑丽很聪明的，学什么知识都很快。” 抿住嘴唇笑着，柳智敏把差点绷不住的笑意维持在普通水平，帮朋友在林增羡面前保存一点颜面。 聪明是真的聪明，但就是不用在学习上。 “那就更要多吃一点了。” 看破不说破，只看柳智敏抿着嘴笑的样子，林增羡就明白了徐佑丽是什么情况。 “多吃一点。” 继林增羡之后，柳智敏也一本正经地给徐佑丽的盘子里夹了五花肉放进去。 “你不给他……吗？当我没说。” 小声滴咕着，徐佑丽皱巴着表情看向身边的柳智敏，话说一半又顿了顿。 与刚才憋着笑的笑容明显不同，现在的柳智敏笑得微不可察，好像还哼着歌，拿起了一片生菜叶，放上一片烤得略微有一点焦脆的五花肉，涂上大酱，放两片烤蘑孤，包成团，振一振菜叶上的水珠。 “林哥哥，啊……” 抻着胳膊，轻轻递到林增羡的嘴边，柳智敏拖着长音，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哄小孩子吃饭一样。 自从听柳智恩说过林增羡在医院查房的时候，给小孩子喂糖吃以后，她就很想像现在这样做一次了。 林增羡下意识抬起手去接过来。 柳智敏晃了一下手，避开了林增羡的动作，然后继续举着。 她的眼神里盈着光，有许多美好的心情。 “嗯！” 张嘴吃下，林增羡点点头，继续翻烤新的五花肉，没有注意到柳智敏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笑得连脖子都微微缩了一下。 徐佑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用快子戳了戳盘子里的五花肉们，然后一阵闷头勐吃。 “智敏，最近还有去练习舞蹈吗？” 夹了一块烤蘑孤放进嘴里，林增羡看着柳智敏，指了指自己肋骨的位置。 之前柳智敏因为练习过度，导致肋部疼痛，被他禁止过一段时间去舞蹈班。 “没有，开学以后就没去了。” 也夹了一片烤蘑孤放进嘴里，柳智敏抬手把不听话的鬓发别到耳朵后面，仔细收拾好。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或者告诉智恩，别逞强，以后去做练习生了更要多注意，那里的练习强度不是舞蹈班得比较的。” 拿起手机看了看，林增羡凝神片刻，挑起眉毛，然后舌头抵住牙齿，用力蹭了一下。 [多多，下个月我要去一趟首尔，你有外出的安排吗？] 一条新消息。 “我知道，如果不舒服肯定会告诉你，有我们林医生在，我可放心了。” 吐了吐舌尖，柳智敏扒拉着脸颊做了一个鬼脸。 “林医生，您了解练习生吗？” 从勐吃的状态里抬起头，徐佑丽不怎么相信地看向林增羡。 这样的人别说了解练习生了，就是请他去看女团，他都不会去，现在说练习生之类的话题，大概也只是为了给柳智敏提醒健康问题，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一些。 “知道一些吧，我认识一位艺人朋友，她给我讲过。” 林增羡调出备忘录翻看，确认自己目前对下个月已经有了什么样的安排。 虽然金泰妍很少给林增羡讲时间跨度太大的事情，但多少都提起过一些与练习生有关的话题。 至于徐贤，她是很少讲与艺人活动有关的事情。 所谓徐贤是徐贤，徐珠贤是徐珠贤。 至于名井南，这位只是刚出道的新人，也才认识不久。 所以，林增羡只算了金泰妍一个人的说法。 [没有，你提前说，我去机场接你。] 回复了消息，林增羡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金泰妍，应该是快要solo了吧？ 上次她组合回归，给她送了一支麦克风，这次她solo，要给她送什么礼物好呢？ [不用接，你好好上班，爸妈能找到你的公寓。] 备注为“老爹”的人很快又发来了回复。 摸了摸下巴，林增羡看着手机屏幕挑了一下眉。 [爹，我要给朋友送礼物，在这边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你帮我带一件礼物过来吧？] 既然是意义重大的初次solo，林增羡决定从国内带一件礼物过来。 [好，你要送给谁？爸让你靳叔叔明天就专门去办。] 送什么呢？ 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林增羡伸出手指敲了一下柳智敏悄悄摸向他的啤酒罐子的手，然后象征性地弹了一下柳智敏的额头。 对了，给柳智恩也带一份礼物。 嗯……既然给柳智恩带了，那就给柳智敏也带一份。 [朋友。] 言简意赅的回复，林增羡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林医生有艺人朋友？是谁？” 徐佑丽大口吃饭之余，还不忘故意摆出一副不走心的震惊脸。 “是我。” 对耍活宝的朋友翻了翻白眼，柳智敏一字一顿地说了自己。 [朋友？女朋友吗？] 看到新消息发来，林增羡只觉得眼前一黑。 [是朋友，别猜了，没有女朋友。] 尽管猜到老爸可能会有此一问，但依然怀疑现在是有通讯录里备注是“老妈”的人坐在旁边，才能这么问。 这不会等见了面以后，开始催我了吧？ 第八十九章 我一定听你的 可以solo了…… 准备solo了…… 即将solo了…… 一遍又一遍打磨自己的歌声和造型，金泰妍终于迎来“再过不到一周就开始solo了”的时候。 睡觉前玩手机游戏都心不在焉的，只是氪金了事。 不过，在登上舞台前，她还有一个流程需要做。 在开始正式solo出道前，她的团队要给她办理确认身体健康情况的体检“套餐”，然后需要将形成的报告提交给公司。 结果就是，她理所当然地要求去律格医院。 “还是以前的问题，你是一点都不注意，我说过的话都被你扔到垃圾桶里了。” 律格医院的心胸外科门诊室里，林增羡在新到岗的接待护士瞠目之下，冷眼盯着患者，没好气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在这位年轻护士的记忆里，前辈们都说林医生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为人很友善，不讲究这里的前后辈那一套规矩，白大褂的口袋里总是装着牛奶糖，会在查房的时候笑眯眯地分给遇见的小孩子。 眼前的林医生和前辈们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有时候没办法嘛……” 脚尖抵在一起，双腿并拢，双手按在膝盖上，金泰妍闷着脑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当初住院的时候，她只觉得林医生啰嗦，所以每次都很干脆地满口答应。 现在检查的时候，她只觉得林增羡好像生气了，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再想住院，我不介意下一次让你的经纪人给你办理手术手续。” 面无表情，但眼神越来越不满，林增羡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是他今天门诊的最后一位患者。 本来心情是挺不错的，还打算坐诊结束以后，叫上金智勋和南佳恩出去吃饭。 结果一看见金泰妍的报告，他一下子就觉得血往额头上窜。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忙了……” 略抬头，挑着视线看向对面，金泰妍又撞上了林增羡那双没好气的眸子。 虽然她理所当然不希望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但林增羡眼下这么做，其实她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这个人并没有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患者，会因为她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而生气。 “我刚才又说了一遍你应该怎么做，你要是还不听从医嘱，那我也没办法了。” 略前倾着身体，手肘搭在桌面上，林增羡侧头看着陪笑脸的患者，并不觉得这个人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已经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患者要是总不听医嘱，那他也没有太多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听你的！” 抬起头，坐直身子，金泰妍用一种大包大揽的架势挥了一下手，就差拍一拍胸口打包票了。 感觉到林增羡似乎又不是那么生气了，金泰妍又恢复到了刚才进门诊室时的表情，眼神里像是盈着午后的日光，嘴角的弧度像是托在手心里的羽毛，让接待护士也不好意思地愣了一下。 发色和发型都已经被裴恩熙“固定”了，此刻虽然只是穿着私服，但金泰妍依然不会缺少那份异域精灵的美感。 尤其是她今天来体检，还专门化了妆，一点都不嫌麻烦。 “等你听我的？不是你在做梦，就是我在做梦。” 翻了翻白眼，全然不顾自己打破了平时在医院里的形象，林增羡抄起桌上的病历本，扬手举起，用力挥下，最后轻轻地落在了金泰妍的脑袋上。 “记住，别太拼命了，时间还很长，你又不是只唱这一次的歌。” 林增羡的手挡住了视线，但金泰妍听声音就知道林增羡收起了刚才那一点刻意外露出来的情绪，回到了属于林医生，但也属于朋友的样子。 认真，也温情。 “我想长久地唱歌，唱到唱不动为止。” 抬手捏住自己的病历，金泰妍稍作犹豫，指节微曲，指尖微收，停顿了一下，而后蓦地伸展开，轻轻拍了拍林增羡拿着病历另一端的手。 “所以，放心吧。” 以金泰妍的这一句回应作为结尾，她给自己的首次solo写完了引言的部分，而林增羡也结束了今天的门诊。 没有多停留的时间，也不是可以闲聊的场合，金泰妍在门外经纪人的催促下迅速离开了律格医院，林增羡照例向接待护士说了感谢，然后慢悠悠地回到了办公室。 “啊……忘了说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增羡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拿出了手机。 律格医院会在年末的时候安排福利性质的职员家属体检，因为老爹和继母都不是这里的人，亲妈冯露有固定的医生负责健康，自己也还没成家，所以林增羡拿着这份福利一时之间也没有用处，就想着要不然把这个体检送给哪位朋友。 也许是因为“全州眼镜店”的印象令他触动，所以他就想到了金泰妍。 届时体检的时候，他也会现场坐镇，自然会关照金泰妍的家属。 [增羡，我下周要去里约一趟，没办法和爸妈一起去看你，等我从里约回来的时候，在首尔停两天。] 解锁手机屏幕，这一条未读消息首先弹了出来。 [不着急，哥你先办你的事，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见面。] 老爹和继母再有两周就要来首尔了，哥哥得先去一趟里约。 虽然哥哥是继母的亲儿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直以来都相互尊重，相处和谐。 [我的初舞台，你会来看吗？] 没等林增羡想好怎么给金泰妍说那件事，金泰妍倒先把信息发了过来。 初舞台…… 林增羡看着放在桌上的日历，指尖在桌面上慢慢敲点着。 对于女团，他是不了解也毫无兴趣的。 上一次碍于人情面子，去看了金泰妍组合回归的那一场舞台以后，他就更是无感了。 而且，保不齐还得因此向医院请假，这是他非常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毕竟是金泰妍初solo的初舞台，林增羡有一些为难。 去，还是不去呢？ 第九十章 当然不会 [我的初舞台，你会来看吗？] 站在律格医院的走廊里，金泰妍拉起口罩，打开手机里的照相机，用“自拍”对准自己，确认一头金发很好地藏在了针织帽里以后，又调出了和林增羡聊天的界面。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看到这则消息，林增羡没有回复。 稍用力攥了攥手机，金泰妍咬了一下嘴唇，随着挑起左眉的动作再慢慢刮着牙齿松开，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只用鼻腔缓缓呼出，肩膀的线条因此松弛，左脚向后退着提起，再刻意不去控制地重重落下，脚尖歪着抵在地面上，再一点一点立直，她略向后仰了些微，靠在了墙上。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不乏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身前走过，但没有那个口袋里会装着牛奶糖的医生。 她再次低下头，再次抓起手机，再次点亮屏幕，再次…… 没有看到回复。 大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几下，她突然按住不动，片刻后，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她想，有的时候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分手了，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可以solo了，可是公司里和行业里的那些人和事都让自己感觉心里像坠着铅块一样； 一个人窝在卧室里就好，有手机游戏就够了； 卧室越安静，就想得越多，想得越没有章法，想得越古怪，想得让自己喘不过气； 手机游戏玩多了，好像也就是那样子罢了； 想要一个与那些“铅块”完全不牵扯的空间； 想要一个圈外的、甚至与这个圈子完全无法融入的普通人朋友； 想要和普通人朋友聊聊天，偶尔聊聊就好，瞥一眼普通人的世界，喘口气； 这个看起来并不平凡的普通人，怎么能说出让人感到失望的话呢…… 才知道，这个普通人有一段那样的过去，那句话让人失望的话其实是自己之前想象不到的真诚； 这个普通人的生活很温暖，有轻盈的天空，有坚实的大地，有愿意分享给别人的阳光； 想要和普通人朋友聊聊天，能每天跑完行程以后聊聊就好，听他说一说普通人的世界，说一说那个很久以前就远离了自己的世界； 普通人朋友好像很受欢迎； 自己的朋友很少的，一点都不把自己当成艺人的普通人朋友就只有这一个，可是总有人能让普通人朋友把视线移开…… 普通人朋友没有义务照顾自己的心情，可是自己心里很乱，想的很多，和这个普通人朋友聊天的时候，可以让自己暂时不去管那些，所以…… 那些生活完整的普通人们，能不能少分走一点普通人朋友的视线； 啧，真可笑，都快30岁了，自己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去看这件事…… 啊，没办法，可是真的没办法； 马上就要开始solo了，普通人朋友会来看一看吗？ 他应该不喜欢才对，可是…… 好吧，他不喜欢，看样子是不来了。 再次抬起头，她看着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提起脚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地面。 经纪人去卫生间了，她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等着。 分明看到了眼前有许多人，却还是诚实地感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 梦寐以求的solo已经近到了伸出手就能触碰的地步，这是付出了过往八年的青春换来的。 金灿灿，也沉甸甸。 有一些绷断的喜悦，有一些怯怯的期待，也有一些自知无用的不安。 别害怕。 那个普通人朋友是这么说的。 “别害怕……吗？” 自言自语后，金泰妍收拢了视线，往前半步，结束了靠墙的姿势。 算一算时间，李京亚也该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那边怎么了？” 突然间，她感觉走廊里的空气浮躁了起来。 走廊另一端的人们并不安静。 一个年轻护士从身前走过去，金泰妍反着她的走向，抻着脖子看向走廊的另一端。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脑后传来林增羡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到刚才走过去的护士被结束了门诊的林医生叫住了。 这家伙手上拿着一颗牛奶糖，正在拆糖纸。 “普外科出了一点事故，有一位患者家属动手打了护士长，然后看见保安过来，就跑开了，很能跑的样子，保安正在追他。” 想到护士长被打的那一幕，年轻护士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万幸自己当时和其他人站在后面，要不然被打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别害怕，以后要是遇见这样的情况，你就躲在仪器旁边。” 走到金泰妍旁边，林增羡转身看着护士，把金泰妍完全遮挡在了自己背后。 “仪器？” 刚来律格医院没多久，护士一时之间不明白这个外籍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仪器都行，越贵越好，那样自然就会有人来帮你。” 收起有一点狡黠意味的浅笑，林增羡把手上已经拆开糖纸的牛奶糖递了出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吃一颗糖，换换心情，很好吃的。” 虽然林增羡看起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这种置身事外乃至于近乎看热闹的态度让年轻护士慢慢放松了下来。 “谢谢林医生。” 双手接过牛奶糖，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还没走？” “下班了？” 同一时间，不同的问句。 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你……” 张了张口，金泰妍按下了突然冒出的想法，把新的问句又咽了下去。 你会去看我的初舞台吗？ “我？怎么了？”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奶糖，林增羡重新开始低头拆糖纸的动作。 “如果是你，你会躲在仪器旁边吗？” 临时改了口，金泰妍终究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话。 “当然不会。” 把牛奶糖放进嘴里，林增羡看了一眼走廊另一端。 好像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 “为什么？” 觉得有一些闷，金泰妍捏住口罩，轻轻扯了一下。 “因为我应该能打得过。” 走廊另一端，保安的“站住”声传了过来。 渐渐清晰。 第九十一章 去哪里 “你！站住！” 随着保安的喊声逐渐清晰，乃至于刺耳，年轻护士口中所说的打人者，出现在了走廊的这一边。 其他医护人员和患者都纷纷避开这个跑得匆忙踉跄的人，看起来肌肉很壮实，整个人比周围人能足足大了一圈。 没有多想，金泰妍第一时间拉住了林增羡的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拽。 然而，林增羡却没有动。 “你待在这里，没事的。” 轻轻挣了一下脱开金泰妍的手，林增羡迎着跑来的人走了过去。 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金泰妍往前走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林增羡的背影，慢慢咬住嘴唇顿了顿。 鞋子里，脚趾蜷缩着，仿佛是依靠这个动作让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换作羽生爱理在这里拉着林增羡的手，是不是他就会听话，不走过去了？ 这个想法毫无征兆地冒出来，金泰妍的童孔剧烈晃动了两下，整个人倒退了半步。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医生小心！” 没有任何可以思考的时间，其他人的声音强制她回神，抬眼看向林增羡。 “躲开！” 跑来的打人者挥舞着手臂，面目狰狞。 林增羡单手接住了这个人挥来的拳头，卸开力气滑向这个人的手腕再捏住，同时抬脚对着这个人即将落地的那只脚的脚踝，半踢半勾地扫过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起来完全不能打、总是带着干干净净书卷气的林医生，立刻制住了打人者，让这个人当场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 更让其他人觉得意外，林增羡反应奇快，几乎是同一时间抓住打人者挥来的另一拳，双手发力，把这个人的双臂都拧在了身后，牢牢擒住。 无论这个人怎么挣扎，都被林增羡按着起不来身。 林医生还有这样的力气？ 几秒钟以后，保安们追了上来，从林增羡手上接过了打人者。 “哇……林医生，谢谢你。” 一看就是经常健身，长得十足壮实的保安夸张地笑着，伸出双手想和林增羡握一握。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没事，你们辛苦。” 林增羡修长的手指落入粗豪的大巴掌里，他伸手的同时顺带着往前挪了半步，把身后的金泰妍彻底遮起来，挡住了保安的视线。 “大家都散了吧，已经没事了。” 目送保安带着打了人的家伙离开，林增羡向周围的人挥挥手，“清空”了附近的视线。 “对不起，吓到你了？” 转身走回去，看着贴墙站在自己身后的金泰妍，林增羡双手抬起合十，抱歉地笑了笑。 “没有，我没事。” 摇摇头，金泰妍缓缓呼了口气，舌尖用力在牙齿上顶了一下。 她的眼珠没有节奏地左右摆动，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只不过，与林增羡料想的“吓到”完全不同，她知道自己是被刚才自己的那个想法吓到了。 羽生爱理是林增羡的什么人，怎么能那样想呢？ “林医生，谢谢你。” 李京亚的声音终于出现，林增羡和金泰妍一起看过去，这家伙正心有余季地摸了摸额头。 如果刚才要是让金泰妍被卷进去受了伤，那自己可就太失职了。 “没事，我没做什么，请带她离开吧，另外……” 话说一半，林增羡回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金泰妍。 “请多督促她吧，工作再忙也要爱惜身体。” 把本来想说的“请适当安排她的行程吧”这句话咽回去，临时换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话，林增羡模式化地笑了一下，没有更多的话了。 “走了，祝你solo成功。” 林增羡转身挥了挥手。 “嗯，谢谢。” 戴着口罩的金泰妍点点头。 又和李京亚打了个招呼，林增羡按部就班地离开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仿佛刚才并没有在手机上收到过什么新消息。 关于“初舞台”。 “泰妍，那我们走吧。” 走到金泰妍身侧，李京亚看了一眼林增羡的背影，再看了看站在原地发呆的金泰妍。 这孩子想什么呢？ “泰妍？” 抬手在金泰妍的眼前挥了挥，李京亚顺着金泰妍的视线又看了一眼林增羡的背影。 突然，金泰妍略低头，呵着气笑了笑。 自己刚才一定是大脑“短路”了，才会想到那个人。 打起精神啊，马上就要开始solo了。 深呼吸，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最值得信赖的工作伙伴，眼神亮堂堂的。 “好，我们走吧。” …… “去哪里？” 用手背胡乱蹭了蹭脸上的汗，徐佑丽解开运动服外套，抓着领口给自己扇风。 谈不上喜欢体育课，但比起闷在教室，这已经相当好了。 “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答应。” 刚刚结束体育课，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其他同学，原本步履平稳的柳智敏小跳了半步，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徐佑丽的肩膀，愁眉苦脸的。 她时不时会在ins里上传一些自己的照片，身边的人都知道。 可是，因为这些照片的缘故，本土最大的艺人企划社联系了自己，邀请自己去做练习生，这件事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徐佑丽是第一个人。 “你别问我，你肯定已经想好了，你准备答应，对吧？” 揽着柳智敏的肩膀，徐佑丽用力拍了一下，向后趔着脖子，眯起眼睛看着朋友，就差在脸上写着“我还不知道你吗”这句话。 “最大的娱乐公司，肯定是一个机会，可是……” 双臂交叉着抱起胳膊，先是指尖在上臂上有节奏地点了点，然后抬手摸了摸下巴，柳智敏犹豫着后半句话要不要说出口。 凡事有优就有劣，没有好处都占尽的地方。 林增羡不止一次给她说过这一点。 松开柳智敏的肩膀，拉远一点距离，徐佑丽眼神微妙地打量着朋友。 啧啧，这一整套思考的动作，和林医生一模一样。 “你看我做什么？” 发现徐佑丽的眼神不太对劲，柳智敏眨巴眨巴眼睛，放下胳膊，又走到了徐佑丽身边。 从开始到结束，思考时的那些动作都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刻意的意味。 “我看你长得好看。” 一把拉起运动服的拉链，徐佑丽缩了缩脖子，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柳智敏。 “我说，你要不然问问林医生呗？” 第九十二章 不欢迎一下我吗 漆黑一片的卧室。 簌……簌…… 过于安静乃至能听见耳边有鸣叫声。 簌……簌…… 额头上有微微一层薄汗。 簌……簌…… “啊西……”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反复左右翻身以后，金泰妍一脚踢开被子，双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天就是初solo的初舞台了，得益于“律格医院林医生”的严肃医嘱，在李京亚的如实上报下，今天公司给自己做出了可以相对早一点下班回家休息的安排。 结果，自己居然失眠了。 看不见也不用看，金泰妍精准地抓起枕头旁边的手机，解锁屏幕，顶着早已经习惯的刺眼光亮，眯了眯眼睛。 现在已经接近零时。 “唉……” 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明天一大早就要被裴恩熙收拾的头发，金泰妍看着手机沉默了片刻。 大拇指悬在屏幕上微微晃了晃，她用力弯曲了一下手指，然后轻飘飘地让指尖落了下去。 [明天就要表演了，今天尽量早一点下班吧。] [晚饭吃清澹的，不能不吃。] [早一点洗漱睡觉，别玩手机游戏了。] 三条消息，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林增羡连着发来的。 这一次，她没有不听从。 早下班，睡得早，不玩手机游戏。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对于吃饭这件事的态度很是冷澹，因为孤独。 所以，除了吃晚饭，她全都做到了。 然而，从那天在医院发出邀请开始，直到现在，林增羡也没有说会不会去看初舞台。 这件事并不沉重，也谈不上是执念，但却是她会在意的事情。 希望身边有一个与圈内毫无沾染的普通人朋友。 在实现了这个心愿以后，她又有了新的担心。 这个普通人朋友不但与圈内零沾染，更是对圈内的所有事情都毫无兴趣，她担心这个普通人会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一前一后两种想法，属于是相互矛盾了。 闭上眼睛稍作停顿，金泰妍径直跳下床，摸索着踩上拖鞋，抬手在墙上大概的位置一拍，卧室的主灯随即让她获得了全部的视野。 一个人的生活，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甚至没有照顾好自己也可以，反正自己并不介意。 推开卧室房门，走进客厅，金泰妍没有目的性地扫视四周，看到了桌子上没有喝完的半瓶清水。 咕都…… 只是喝了一小口，金泰妍就放下了水瓶。 她现在完全是“这不敢，那也不敢”的状态，生怕自己什么地方没注意到，影响了明天的发挥。 站在沙发前，随意踢掉拖鞋，金泰妍向前直挺挺地倒下去，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放下手机，抓起一只抱枕搂在怀里，盯着被客厅副灯镀了一层光亮的天花板，金泰妍原本就睡不着的心态渐渐有了一些浮躁的意味。 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记忆，像是出现了bug的电脑程序一样，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听指令地疯跑。 旁人无法理解她的压力有多大，能够真正明白这一点的只有她自己。 哪怕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组合里关系最亲近的队友，也无法全然明白她已经背负的，和即将要背负的。 从明天开始，她就要走上一条没有路的路了。 说是没有路，是因为前人没有这么走过。 说是路，是因为自己即将要开始走，只能走过去，也必须要走过去，趟出一条路。 双手慢慢用力，捏紧了抱枕。 牙齿慢慢用力，咬得脸颊鼓起。 全身的线条都在渐渐绷紧。 脑海里的思绪杂乱无章又奔跑不停，从“bug”到“宕机”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嗡嗡嗡…… 被压在胳膊下面的手机骤然作响，原本已经蹙眉闭上眼睛的金泰妍打了一个激灵，双眼睁大，满脑子的“乱糟糟”被暂停了。 是林增羡。 “你好？” 翻身坐起，金泰妍按住额头轻轻揉了揉，缓解不安定的心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开门。” 开门？ 金泰妍眨巴眨巴眼睛，挑起原本皱着的眉毛，脚趾蜷了蜷。 别说打电话了，林增羡就连信息也很少会在这么晚的时候主动发给她。 那个人虽然生活在这个“大半夜不睡觉太正常了”的地方，但依然让自己遵守着原来的时间礼仪，尽量不去打扰别人。 更别提眼下这个张口就说让她把门打开的情况了。 万一她已经睡着了呢？岂不是很失礼。 “哦……”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并不影响金泰妍当即就跳下了沙发，走向玄关。 卡…… 大门打开，看着拎着一个纸袋，脚边还站着火花的林增羡，金泰妍张了张口，却没有从脑袋里提取出任何一个字说出来打招呼。 看了看金泰妍鸡窝一样的头发，林增羡也张了张口，感觉有好几句话可以用来打招呼，但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向下看了一眼金泰妍没穿鞋的光脚。 “汪！汪！” 火花倒是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向前扒拉了一下爪子。 察觉到了林增羡压根就没打算遮掩的视线，金泰妍也跟着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忘记穿鞋的光脚。 童孔晃了晃，她瞪着眼睛抬起头，和林增羡四目相对。 林增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点点头。 金泰妍的嘴巴张大，抬起手急忙遮住，耳朵立刻就红了起来。 转身，弓下腰，撒腿就跑，金泰妍的动作一气呵成。 “打扰了。” “汪！” 林增羡和火花先后打了招呼，走进了金泰妍家里。 金泰妍一边摸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踩上拖鞋，再一次感慨为什么自己总能在林增羡面前出糗。 “汪！” 和站在玄关里不动的林增羡不同，火花直接跑进了并不陌生的客厅，蹭了蹭金泰妍的腿，高兴地摇着尾巴。 “火花，欢迎你。” 火花的亲近缓和了金泰妍的尴尬，她俯下身摸了摸火花的脑袋，拖着长音的声音里多了不少轻快的情绪。 “不欢迎一下我吗？” 看到金泰妍走向玄关，林增羡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自己穿着运动鞋的脚。 正打算笑着瞪一眼林增羡，金泰妍看到林增羡的动作，当场愣了一下。 糟糕，家里好像没有新拖鞋了…… 第九十三章 理由还没想好 零时整，梦寐以求的初solo开始最后的倒计时，主角却还没有成功入眠。 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卡通青蛙拖鞋，再看了看林增羡刚从家里穿过来的普通黑色拖鞋，金泰妍坐在了林增羡对面的椅子上。 她的家里还没有明确作为餐桌的地方，这只是一张她平时经常用的桌子。 瞥了一眼客厅，金泰妍笑着叹了口气。 如果知道今天林增羡会来敲门，她肯定要把家里收拾整齐的。 “我知道你今天睡不着，所以就来了，尝尝看。” 熬了一锅小米粥，林增羡盛了一小碗封好，装进纸袋，带到了金泰妍家里。 低头看着被推到身前的青花瓷碗，金泰妍缓缓呼吸了几次，感觉心里之前一直绷着的劲突然就松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关于普通人朋友会不会看初舞台，普通人朋友会不会因为抗拒自己的圈子而远离的猜测与“执着”，似乎是可以放下的。 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熬一锅小米粥，专门拿来给自己喝？ 在这碗粥面前，其他事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初次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肯定很有压力，睡不着是正常的，既然已经睡不着了，就别去想自己休息不好会怎么样，安心喝掉这个，然后再躺回床上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因为考虑到所谓艺人上镜的问题，林增羡虽然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但也能想到金泰妍必然不想多吃东西，甚至是不吃，所以就只盛了一点，别空腹就行。 还是低着头，金泰妍伸手捏住了汤匙，轻轻舀了一下。 这是她喜好之外的东西。 平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主动选择这样的饮食。 没什么味道，没什么颜色，都很素。 “要是明天不漂亮了，怎么办？” 没有抬头看林增羡的眼睛，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目光在还冒着热气的碗上轻飘飘的。 “总会有人认为你漂亮，也总会有人认为你不漂亮，如果每一个人的想法你都要在意，那就不用表演了。” 右臂搭在桌子上，左手肘倚着桌面，左手撑着脸颊，林增羡摊开右手，轻轻挥了一下。 视线掠起，金泰妍看到了林增羡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熬得这碗粥吧？ “你就不能幽默一点吗？或者骗一骗我，说我很漂亮，大家都会喜欢。” 半是由心的笑，半是假装的恼，金泰妍抬起头，和林增羡同一方向地歪了歪脑袋，没什么力度地瞪了一眼对方。 “这个时候幽默没有用，骗你也没有用，这都不能解决问题。” 耸了耸肩，林增羡向正在围着沙发跑的火花招了招手，然后向下压，示意它安静一点。 “那怎么样才能解决问题？” 看到了林增羡的动作，金泰妍跟着又向火花招了招手。 “喝完粥，睡觉，明天我送你去我nuna那里做造型。” 意想不到的对话发展。 金泰妍明显愣住了，一手捏着汤匙，另一手召唤火花，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停顿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看到金泰妍伸着手，却没有摸自己的脑袋，已经跑过来了的火花凑上去，主动蹭了蹭金泰妍的手心。 睁大眼睛看着对面，金泰妍一动不动，没有注意到火花。 “对了，明天你的经纪人应该很早就来接你了，那你还是坐经纪人的车，明天你应该很受关注，经纪人的车更安全。” 想到了之前在医院里见过的李京亚，林增羡点点头，取消了刚才临时做出的决定。 “你都说明天早上送我去做造型了，突然反悔，不太好吧？” 摸了一下火花的脑袋，金泰妍放下汤匙，双臂搭载桌子上，手肘抵着桌面，身体略前倾，先是咬了咬嘴唇，然后挑眉看向林增羡，小狐狸一样的笑意挂在唇角上，牛奶肌肤映在灯光下，更衬托着眸子里神采外露，不像是一个刚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 她的声音像是缀在月光下的羽毛，轻轻挠了挠路过的风，在夜空里提前写下了“早安”。 “你的公司会同意一个异性陌生人送你出发吗？你是高人气的一流艺人，经纪人的车的确是更妥当的选项。” 向后靠着座椅，林增羡抬手一挥，火花就又跑开自己玩去了。 “会啊，为什么不会同意，又不是坐你的车去电视台。” 看着火花跑远，金泰妍抓起桌上的手机，调出和李京亚的聊天界面，大拇指在屏幕上晃来晃去，开始思考怎么给李京亚说自己明天清晨自行前往裴恩熙的美容室。 “你确定？你要是确定，那我明天早上送你去。” 反正自己不懂那些艺人的门道，就由着金泰妍说了，林增羡也没有多坚持自己的看法。 “确定，那明天早上就辛苦林医生了。” [oppa，我明天早上自己去美容室，你不用来我家接我了。] 理由还没想好，先把事情说出去，金泰妍双手拿着手机，手指一顿敲点，就把敬业的李京亚给“打发”了。 “喝吧，喝了就去睡觉，四个小时以后我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 起身离开座位，林增羡打了一个响指。 还没自己玩一会的火花立刻跑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四个小时以后？” 也跟着起身离开座位，金泰妍走到林增羡身边，伸手比了一下玄关，示意自己送出门。 该不会是崔圣京告诉林增羡的吧？ “圣京xi告诉我的。” 果然…… 金泰妍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恨得牙痒，一时之间心里又笑又恼的。 崔圣京那家伙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不过，结果倒也还不错吧，嗯。 “不过，送你到美容院以后，就靠你的经纪人了，我明天没有时间去电视台看你表演。” 走进玄关换鞋子，林增羡背对着金泰妍，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微微一滞。 出道多年的成名艺人，表情不会完全控制不住，尽管心里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但金泰妍还是立刻管理好了表情。 这个结果，她已经猜到了，所以也不会觉得意外。 “因为，明天我要去机场接我的父母。” 眸子里迅速回神，金泰妍眨了眨睫毛，看向了火花。 火花吐着舌头，正在向她摇尾巴。 第九十四章 我很期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掀开森林的一角，从树叶上的露水中取出澄澈的生气，沁润了透明的精灵。 画家说，要让阳光的独舞绽放漫漫盛开的裙摆。 于是，精灵与阳光共舞，也被阳光拥抱，头发染上了阳光的颜色。 盈盈苍翠的细草，在精灵的裙摆旁摇曳，为她铺展走向湖边的路； 骑士般的风伸出手，托起精灵的手心，为她指引，为她扈从。 画家说，要让骑士的手甲为保护平凡的美好效劳。 于是，纯白被阳光的笔触调和，在精灵的手心里漾出波纹，沿着精灵的每一寸肌肤流淌，定义了精灵的色彩，勾勒了精灵的形象。 夜莺落在精灵的肩头，将夜晚的歌声赠送给精灵昨晚的睡梦。 画家说，要让森林的白昼也回响起生灵的歌声。 于是，精灵在喉间打开了封存的睡梦； 睡梦里有夜莺的歌声； 歌声里有让森林依偎的力量。 精灵走到湖边，提起裙摆，走在了湖面上。 画家说，要让精灵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于是，精灵睁开了双眼； 双眼中有被露水沁润了的阳光。 精灵站在湖心，张开双臂，空气里的生灵们萦绕着、起跃着。 画家说，精灵可以准备歌唱。 于是，精灵撑起唇角，亲吻了玫瑰的红； 夜莺为她衔来了玫瑰的白，别在她的衣领上。 这一刻，精灵转身，看向画家身后的提灯人。 精灵说，请提灯人聆听歌声。 于是，满世界的花就开了。 社长化妆室里，裴恩熙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遍妆造完备的金泰妍，认真点了点头。 “怎么样？漂亮吗？” 抚了抚金泰妍的肩膀，裴恩熙看着刚刚派助理从外间请进来的林增羡，笑眯眯地打了一个响指。 “嗯……” 轻轻拖着思考的长音，听到裴恩熙炫耀一样的语气，林增羡就多看了几眼站在裴恩熙身边的金泰妍。 尽管已经紧跟着裴恩熙的声音而把自己的视线垂下，但金泰妍还是能感觉到林增羡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浅浅地抿了一下嘴唇上的口红，忍不住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漂亮。” 走进化妆室，林增羡看着裴恩熙点点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笑了笑。 自己这位姐姐应该是对自己今天的手艺挺满意的了。 “泰妍xi，很漂亮。” 看向依然敛着视线的金泰妍，林增羡放缓了语气，没有糅杂任何宽慰成分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的确很漂亮。 感觉到林增羡的视线并没有挪开，金泰妍用力捏了一下手指，低下头，闭上双眼，慢慢完成了一次深呼吸。 这样就可以了吧？ [别害怕。] 害怕也不解决问题，对吧？ [别害怕。] 期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别害怕。] 别害怕，对吧？ [别害怕。] 好，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你，不用再害怕什么了。 就在今天，就是今天。 就从今天开始。 蓦地放下了肩膀紧绷的线条，她睁眼抬起了视线。 “当然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发芽了，金泰妍奋力盈起最得意的笑容，主动迎上了林增羡的眸子。 “我可是金泰妍啊。” 金泰妍微微仰着一点下巴，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用指尖结结实实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对，你说得对。” 林增羡的笑容也随着更生动了一些，轻轻鼓了鼓掌。 金泰妍这家伙，看起来真是好“嚣张”。 不过，就是今天这样“嚣张”的金泰妍，反倒让林增羡第一次觉得有一些欣赏。 越是临近初solo的舞台，她就越紧张，顾虑越重，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林增羡能感受到的。 清晨送她来美容室的路上，她也只是闭着眼睛养神，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但是，真的等到了完成妆容，即将走向舞台以后，她似乎反而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开了。 出道八年，站在这一行业顶端所养成的气势，还真不是哪个idol能轻易比较的。 林增羡无法对一个艺人承受的压力感同身受，但他自己就是在重压之下为病患“提灯”的人，所以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女人的决心。 也对，要理解别人有焦虑甚至脆弱的时候。 只要最后在出发前能鼓起勇气，拿出决心，放手一搏，那就可以了。 站在化妆室门外，刚刚买咖啡回来的李京亚左看看右看看，倒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什么情况？ 这三个人在笑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等一会再进去？ “哦！谢谢您！” 看到了正在疑惑中的李京亚，也看到了李京亚手上拎着的咖啡，裴恩熙的助理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 “不不，老师们辛苦了。” 把咖啡连包装袋子一起递给助理，李京亚一再向裴恩熙鞠躬。 这一手造型确实不错，长期合作果然是对的。 不过，之前的合同是快到期了的，听说最近有jyp公司的团队正在对邀请裴恩熙很有想法…… 既然造型做得好，金泰妍也一直都中意裴恩熙操刀设计造型，那等这次solo结束以后，还是建议自家公司这边抓紧时间谈一谈续签合同的事吧。 当然了，也得金泰妍自己先争气才行，这次拿到好成绩，才会有下一次solo的机会。 “nuna，那我就先走了。” 看了一眼手表，林增羡把自己手上并未开封的咖啡递给了裴恩熙。 “啊……好的，不过你给偶妈说起过这件事吗？” 知道林增羡今天要去机场接生父和继母，作为冯露的女儿，裴恩熙自然会多考虑一些冯露的感受。 毕竟，冯露一直都觉得对林增羡亏欠很多。 “简单说过一句，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没必要。” 挥了挥手，林增羡倒退两步，手伸进了外衣口袋里。 “泰妍xi，虽然不能去现场，但是我很期待。” 伸出口袋，向着金泰妍的方向手一扬，林增羡转身向李京亚点了点头。 单手一抓，还没有摊开手掌，金泰妍就抿着嘴唇笑了笑。 “知道了，我可是……” “你可是金泰妍。” 林增羡背身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金泰妍收回视线，耳边回响着林增羡替她说完的下半句话，低头看了看。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熟悉的牛奶糖。 第九十五章 一切都好 该来的事情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虽然林增羡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躲，只是在年轻的时候选择了一种自己喜欢的职业和生活方式，但他也知道，终有一天自己要直面属于自己的责任。 或许，不只是被称为责任。 拂开纱一样薄的雨幕，蓝色的alpine a310跑车被五辆银色的genesis轿车围在队列中间汇入了首尔市街头的车流中。 “靳叔叔直接去了蔚山港吗？” 看了一眼后视镜，林增羡转动方向盘，轻轻点了一脚油门。 因为医院临时有事，他没能提前赶到机场去接父母一行。 迟到十分钟的结果就是，没能见到那位在他小时候让他骑在脖子上玩的叔叔。 “和那边约定好了时间，所以靳川不能等你了，等考察结束以后，你就能见到你靳叔叔了，不急在今天。” 哂然而笑，五十五岁的林义山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城市的街景。 他之所以感兴趣，不在于自己本身对这座城市有什么丰富的感观，而是因为自己的小儿子当下正生活在这座城市里。 所有见过这对父子的人，都会认为林增羡颇有林义山的神韵。 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外貌上最相像的眉眼，林增羡都称得上是小号的林义山了。 “那就等见了面，我再当面谢谢靳叔叔的礼物。” 露出与父亲近似的微笑，林增羡抬眼瞄了一下天空，总觉得这场细雨应该不过多久便会加大雨量了。 之前思考给迎来初solo的金泰妍送什么礼物，林增羡在和父亲的通话中提及了选礼物的事情。 林义山没有多问，只知道儿子是给一位女性朋友送礼，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位待儿子极为亲厚的老伙计。 靳川给林增羡准备了几样玉制品作为礼物，林义山已经转交给了他。 此时驾车之余，林增羡就正在思考把哪一件赠送给金泰妍。 嗯……要不然，就选那只老坑玻璃种的翡翠镯子吧？ 想到自己也认同的、金泰妍的“牛奶肌肤”，林增羡得出了初步的礼物选项。 “你靳叔叔说了，等见了面，他要好好考考你，咱爷俩现在可先说好了，你到时候要是回答得让你靳叔叔不满意，爸可帮不了你。” 乐呵呵地抚了抚掌心，林义山却内敛了目光，原本显着兴致的眸子变得像静水一样。 “靳叔叔不会不满意的。” 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语气却略沉了一点，林增羡看了一眼自己这一侧的车外倒车镜。 如果不是要去蔚山港考察，靳川此时应该就在后面的genesis轿车上。 作为现代汽车集团的豪华车部门，此时的genesis还不是独立品牌。 不过刚才听林义山说，大概一个月以后就是了。 林增羡话音落下，林义山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什么。 “看样子，是去四季酒店？” 好歹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住了半年的时间，林增羡看了看周围，大致确认了目的地。 在这片土地上，四季酒店只有首尔这一家，不难判断。 “对，理由呢？” 林义山依然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语调缓缓。 “虽然郑家已经分家有些年头了，但是在这种对外的事情上，他们是一致的，自己的地产不太行，又不可能招待咱们去新罗，就只能是四季了。” 没有迟疑，立刻跟上父亲的问句，林增羡收回了落在前车“genesis”标志上的目光。 “多多，你去机场接我们，没有耽误你的工作吧？” 坐在林义山旁边，一直没有插话的陆虚白先是看了一眼没有再和林增羡提起新话题的丈夫，然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她的嗓音一如她的名字，听起来干干净净的。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陆虚白保养得很好，年轻时被人称为美人，现在也依然担得起这个评价。 “没有，一些小事情。” 笑容扩大了几分，林增羡正眼看向后视镜，这样专门回应了继母的提问。 “还是要注意多休息，不能因为年轻就过度消耗自己，你自己就是医生，比爸妈懂得都多，道理肯定是都知道的。” 语重心长，又揉进去一点长辈的无奈，陆虚白浅笑着抬起食指，对着主驾驶位的方向象征性地虚点了一下。 “明白，会更注意的，平时一直都劳逸结合，妈你放心。” 没有再听到陆虚白说什么，林增羡收拢了注意力，前方大厦上的广告牌在视野里清晰了起来。 tts吗？ 视线焦点在广告牌上居中的位置落了一下，在金泰妍的长期提醒下记住了这个小分队的林增羡，此时想到了正在电视台打歌的她。 早起去做造型，然后在公司里不出汗地简单练习一下，有限地吃过午饭以后，下午去电视台彩排，然后开始打歌。有了“一位”奖杯就开始安可舞台，结束以后，如果公司没有安排签字活动，那就可以回家了。 按照林增羡又一个经过被长期提及而获得印象的了解，金泰妍今天的工作大致上是这样的。 所以，那家伙现在应该是在彩排吧？ 交通灯变换了颜色，车流缓慢暂停了下来，林增羡取出了手机。 [彩排？还是已经开始了？] 嗡嗡…… 坐在待机室里，刚刚完成彩排，对妆容和服装进行了最后检查，正在安静等待工作人员通知的金泰妍拿起了本就捏在手心里的手机。 事情的发展没有超出她的预计，林增羡发来了消息。 “这家伙……” 抿着嘴唇笑了笑，金泰妍双手的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微动。 这家伙居然记住了自己说过的打歌事项。 嗯…… 不枉费自己说过好几次。 [彩排刚结束，正在待机室里等通知。] 临按下发送键前，金泰妍蹙了蹙眉。 删除。 把这行写好的字全部删掉，金泰妍转了转眼珠。 [很快就要开始了，你该不会准备要看生放送了吧？] 嗯…… 她又蹙了蹙眉。 删除。 [彩排，一切都好。] 发送。 第九十六章 占线与没回复 少年时经历父母离异，一个人出国留学，成年后也一直在国外工作，虽然有老师如同父亲一样关心自己，有西奥那样如同兄弟的朋友，但林增羡的时光中确实缺少一点来自家庭的温馨。 所以，羽生爱理曾经对于他而言，不只是女朋友那么简单。 那栋已经被西奥帮忙处理了的别墅，只有羽生爱理在的时候，林增羡才会认为那是家。 “前一段时间，你去京都了。” 耳机里，林义山表达着问句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和语气却用的是肯定句。 “是，去看了看爱理。” 把脱下的西装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取出白大褂穿上，已经回到医院的林增羡没有向父亲隐瞒自己之前的行程和目的。 在四季酒店和父母一起用过晚餐以后，林增羡没多停留，返回了医院。 有一件让他比较在意的事情。 “嗯，好孩子，可惜了。” 林义山是一个有什么事都不会表露在脸上的人，但此刻他的语气真的有一些惋惜。 林增羡当初已经到了快要和羽生爱理结婚的程度，林义山自然也见过面。 作为林增羡的父亲，他对儿子的眼光是很满意的。 羽生爱理和儿子同为贵族学校教育出身，同为诺贝尔医学奖评委会成员的学生，家世与教育水平的相近让他们的三观更容易接近，看待事情的眼界和思维方式也都更容易契合起来，包括兴趣爱好在内，如果组成家庭，是对两个人都不错的选择，这个家庭也更好磨合。 奈何，发生了令人感到悲伤和遗憾的事故。 儿子这些年一直单身独处，林义山虽然自己没有过问，但陆虚白会时不时问一问林增羡的个人感情问题。 结果很清楚，自从羽生爱理之后，林增羡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之前去大坂的时候，老师让我顺路拜访了名井教授，就是立邦那位老先生的儿子。” 并没有在自己的个人感情问题上停留太久，林增羡顺着提了一个新话题出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米凯尔教授给那位老先生做过两次手术，第二次手术的时候，你是一助。” 已经猜到了儿子要说什么，但林义山的确希望儿子能多参与一些家里的事情，所以没有立刻把话说完。 “对，现在老师觉得体力不如以往了，所以把个人医生的事情交给了我。” 没有在意林义山的一点微妙心理，林增羡本来就不打算让自己对家里的事情置身事外。 虽然是医生，但他首先是林义山的儿子。 “三井的背景吗……爸爸知道了，你已经到医院了吗？” 知道儿子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想法，林义山就收住了话题，不打算继续深谈下去。 只要儿子对家里的事情是上心的，那么有些时候顺其自然就是更好的选择。 “刚到医院，休息一会就去查房。” 老师当时决定让自己接替他的时候，未必就没有这一层搭桥的意思，父亲肯定已经明白了，林增羡也就不再多说，准备结束通话。 “嗯，还有一件事，爸爸从来没有催过你，现在也不打算催你，但是你的婚事你要自己多上心。” 知道儿子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林义山从来没有对儿子的择偶标准说过什么，只要儿子记得有这回事就行了。 “我知道，爸你放心。” 对着墙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林增羡没有忽视父亲的叮嘱，却也没有十分在意。 毕竟，现在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也就谈不上有女朋友，更谈不上婚事了。 笃笃笃…… “请进。” 收起耳机，林增羡回应了敲门声。 “前辈，刚才妇产科接收了一位情况特殊的危重病人，副院长打电话到科室里，请你或者崔教授立刻过去。” 没有走进门内，柳智恩站在门外，喘着粗气说完了全部内容，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一看就是全力跑过来的。 “走。” 从桌子上抄起手机放进口袋里，林增羡眼神一凛，立刻走出办公室。 “简单说一下。” 顾不上照顾柳智恩的脚程，林增羡快步穿过走廊。 以他对柳智恩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叫自己。 “高龄产妇，妊娠合并主动脉夹层，现在已经出现便血的情况。” 林增羡人高马大，快走起来以后，柳智恩只能继续小跑跟着。 林增羡蹙了蹙眉。 两种极致的病情合二为一，让这种病症十分罕见，是全球医学界公认的致死率极高、手术难度极具挑战性的病症，而便血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主动脉夹层膨大很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其他部位的动脉，甚至有了出血口……智恩，按照最乐观的情况估计，留给这位患者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林增羡的手指飞快划动，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了。 “让金智勋和南佳恩立刻到妇产科，你不用跟过来了，直接去手术室准备。” 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柳智恩，林增羡脚底加力，小跑起来。 “是！” 拿着林增羡手机小跑向另一个方向，柳智恩正准备按下金智勋的头像，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来信人的备注名字是“myoi”。 柳智恩手指一划，把新消息略过，拨通了金智勋的电话。 …… “占线吗？”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金泰妍把手机放在了副驾驶位上，重新抬眼看向正前方。 打歌结束，如期下班，带着自己的一位奖杯，金泰妍开着自己新买的梅赛德斯跑车，正在回家的路上。 之前住院的时候，林增羡就说过关于鼻炎和嗓子受损的问题。 今天打歌的时候，这些问题果然给她带来了不可抗的负面影响，降低了她现场演唱的效果。 可饶是如此，粉丝们的热情和一位奖杯仍然极大地鼓舞了她的信心。 现在，她想分享这份喜悦。 “不在家吗？那……值班？还是手术？” 看了看暗得像是沉入大海深处的夜空，金泰妍咬住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翘了一下。 去看看他？ 点了点头，金泰妍转动方向盘，勐踩了一脚油门。 “啊西……” 被梅赛德斯跑车简单粗暴超车的保姆车里，主驾驶位上的经纪人差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坐在后排座位上，名井南看了一眼身边已经晕头转向的队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到现在都没有回复，等一会去打扰他，会不会不太合适？ 停电了 鱼人岛方面寻找文布兰·库利克的原因非常简单。 既然想要迁徙向大海万米之上的空岛，而加雅岛又刚好处在空岛的正下方位置，通往空岛的上升海流正处于加雅岛的附近海域。 那么鱼人岛方面就需要一位对加雅岛的上升海流拥有着足够了解的专业人员！ 在这一方面，有谁会比文布兰·库利克更加了解呢？ 而双方达成合作的原因也很简单。 鱼人岛方面使用了【钞能力】。 文布兰·库利克一心想要推翻自家先祖文布兰·罗兰度的大骗子头衔。 而证实四百年前的黄金乡的存在，是唯一的办法。 自从得知想要证实黄金乡，唯有通过前往空岛才能达成之后，文布兰·库利克便一心想要筹集资金，打造一艘坚固到足以支撑上升海流的冲刷的好船！ 鱼人岛方面愿意给出的资金，恰好满足了文布兰·库利克的要求。 在甚平的带领下，文布兰·库利克登上了鱼人岛的龟船。 率先映入他的视界范围的，正是容貌精致、体型夸张的幼年白星！ 文布兰·库利克可以用他的祖先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婆娘。 可文布兰·库利克的目光一扫，越过同样体型庞然的尼普顿国王，以及体型正常的乙姬王妃，转而集中在了崔泽的身上。 “卡、卡牌恩人！” 文布兰·库利克的面上浮现出惊喜无比的情绪，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来。 “您也在这里啊！” 对于崔泽，文布兰·库利克可是非常尊重的。 当然，对于这位王下七武海的某些残忍手段，他也是有着充分认知——这条并不重要。 总而言之，当崔泽向文布兰·库利克揭露当年的黄金乡、加雅岛的真实情况后，他变成了文布兰·库利克需要铭记在心的恩人。 “是的，我同样参与到了鱼人岛的计划中来。” 崔泽相对简略地说道，转而又问向对方。 “你是打算借助鱼人岛的船只，一同前往空岛吗？” “不。” 文布兰·库利克摇了摇头，意志坚定地说道。 “我仍旧是当初的态度，事关祖辈耻辱，我并不打算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前往空岛！ “我要自己筹备资金，打造一艘足够坚固的好船，再前往空岛！” 文布兰·库利克的话掷地有声。 如果完成鱼人岛的这单任务的话，他就能够收集齐足量的资金，前往七水之都，找家名声品质俱全的船厂，打造一艘好船了！ “那我就提前祝贺你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崔泽笑着对文布兰·库利克说道。 “如果有什么计划之外的麻烦的话，你尽可以去联系泰利，他会将消息传达给我的。” 这片大海上，总有那么些过分纯粹的家伙，值得崔泽的友善与青睐。 “多谢卡牌恩人！” 文布兰·库利克对着崔泽感激点头，随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鱼人岛方面的任务来。 一番互相交流后，文布兰·库利克遗留下了大量的纸质资料，并点明了下一次上升海流的到来时间与喷发区域。 加雅岛的上升海流，一个月会爆发五次。 鱼人岛方面赶来的时机不早不晚。 最近的一次上升海流，会在两日之后爆发。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之前从长环岛赶过来的时候，是通过正常航速的话，那时间大概会刚刚好。 在彻底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文布兰·库利克便主动朝着尼普顿国王与乙姬王妃告辞，并再三朝着崔泽表达谢意与敬意。 与刚才一样，甚平带领着文布兰·库利克离开了龟船，带着足够丰厚的赏金。 鱼人岛的出手还是相当阔绰的！ “计划在海面上停泊两天时间，还是前往加雅岛上修整？”崔泽望向乙姬王妃，轻声问询道。 崔泽此刻并没有向乙姬王妃问询需不需要他帮忙前往空岛。 既然已经请来了文布兰·库利克，那么鱼人岛方面的态度就相当明显了。 文布兰·库利克不打算借助其他人的帮助，准备凭靠一己之力，恢复祖辈的名声。 鱼人岛同样不打算过度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去筹备他们自己的空岛迁徙计划！ “就在海面上停泊两天时间吧，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乙姬王妃深呼吸了口气，平静说道。 “而且这两天时间里，刚好可以完成另外的一项计划目标。” 崔泽轻轻点头，没有深入追问，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假如鱼人岛顺利迁徙空岛，乙姬王妃你们计划在哪里居住？” 崔泽指了指天空中缓缓飘过的一朵白云。 “天空之上七千米高的白海，还有万米之高的白白海，全部都是由白云组构而成的特殊海域，其中同样生活着不少的空岛特有鱼类，白海与白白海的性质与下方的大海相差无几； “而空岛人居住的地方，则主要集中在特殊的‘岛屿云’之上，如果想要制造特殊的‘岛屿云’的话，你们可以向小空岛维萨利亚上的气象学家们发起联络。” 小空岛维萨利亚，同样是崔泽此行前来乐园阶段的目标之一。 此前在无风带中垂钓获得的那件c级道具【暴风绳结】，崔泽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到小空岛的气象学家们的手里呢！ 听到崔泽的话后，乙姬王妃的眉头轻轻蹙起，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 对于空岛迁徙计划，鱼人岛方面确实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但有一点，是鱼人岛无法忽视的。 那便是鱼人岛对于空岛的整体了解程度，并不算多！ 当然，这也只是大致的类比。 除开与鱼人岛算是紧紧相邻的香波地群岛之外，鱼人岛对于大海上的其他所有岛屿，基本都不算了解。 空岛，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关于未来居住地的问题，我刚刚说的那项计划，正是预计的解决方法。” 乙姬王妃的目光转移向正在和小苍河玩弄泡泡的白星的身上。 “这个方法，也是需要白星那孩子的出手帮忙才行呢……” 乙姬王妃将白星轻轻唤了过来，并向她叮嘱了几声。 白星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发动了自身的能力，紧闭着双眼，沟通向下方的深海。 崔泽的【神速力】感知悄无声息地扩散展开，漆黑昏暗的深海动静在他的感知中如同夜中灯火一般明亮。 ‘白星动用了她的【海王】能力，驱使了一头超大型海王类……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海青蛙！’ 自由泳的海青蛙在深海中徜徉，很快便来到了鱼人岛提前考察好的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型岛屿之上。 超大型海王类爆发出恐怖无比的力量，直接将那座小型岛屿拉拽起来，缓缓拖移向加雅岛附近。 距今将近五百多年前，有一位体型高大、足足有六七十米的程度的巨大魔人，因为喜欢将自己钟爱的岛屿运走，在世人当中得到称号“运国奥兹”！ 而古代魔人·运国奥兹的体型，比起超大型海王类来说，简直如同云泥之别！ 在崔泽略显惊愕的心情当中。 这头巨大无比的海青蛙，硬生生拖着那座小型岛屿，来到了之前文布兰·库利克规划出来的上升海流预计喷发的区域。 两日过后，上升海流如期而至。 龟船混入上升海流之中，极速冲向万米之高的空岛云海。 而那无人孤岛，亦顺势飞升！ 第九十七章 提前做一些准备 [脚踝吗？可以，让你的队友来律格，我会请专业医生帮她治疗的。] 距离律格医院越来越近，名井南再一次划动手机屏幕，视线的焦点落在林增羡之前的最后一次回复上。 虽然算不上是平地摔，但跑完行程以后，眼看下班的时候，凑崎纱夏走在上坡路上崴了脚这件事，还是让名井南有一点哭笑不得。 按照经纪人原本的打算，是要上报公司，把凑崎纱夏送去公司平时合作的医院看一看。 然而，名井南的一句“可以带纱夏去我的个人医生那里”让经纪人改变了主意。 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送去合作医院，也不如名井南的个人医生来得更便利。 “心胸外科的医生吗？” 把车开进律格医院的停车场，经纪人回身问了一句。 其他成员都已经坐另一辆保姆车返回了，这辆车上只有名井南和凑崎纱夏。 “对，很优秀的医生，请放心。” 还是没有收到林增羡的新回复，名井南看着车窗外的律格医院，开始思索如果联系不上林增羡，自己该怎么给相信了自己提议的经纪人和队友说这件事。 林君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要处理吧？ 正在手术中吗？ “这样啊……那就拜托了，孩子们，我们下车吧。” 知道名井南的家世背景，经纪人对于这个临时做出的决定完全放心。 扶着凑崎纱夏下车，名井南给鼻梁上架起墨镜，抬头看了看夜空。 既然已知自己要来，就算有紧急情况，以父亲对林君的评价来看，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提前做一些准备。 那就试试看吧。 拿出手机，名井南没有再多犹豫，第一次拨通了林增羡的电话。 嗡嗡嗡…… 嗡嗡嗡…… 坐在林增羡办公室的沙发上，柳智恩抓起平平整整安放在一旁的手机，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轻轻晃了晃。 之前听到林增羡的指令，急忙赶去手术科，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那场紧急手术的一员。 但是，为了这场手术，手术科早已经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整个手术团队全部就位，没有地方留给她这个临时赶来的人。 [等一会我的朋友会带人来找我，是脚踝受伤的状况，麻烦你帮忙接待一下。] 并没有开口要求让她加入手术团队，留下这句话，林增羡也把她留在了手术室外面。 曾经有一段时间，林医生和柳护士几乎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的固定组合。 只要是能扶持一下的地方，林增羡都不吝于帮忙。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工作节奏，提前体验到了前辈们的工作环境。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固定组合慢慢变得不固定了。 林增羡依然一如既往地帮她，却不会再依靠她熟悉环境，不会再让她成为自己身边的“印象”。 谈不上有什么挫折，柳智恩只是有一些“朋友不再需要自己帮助”的失落感。 不过说来也对，林增羡那样的人不会真的依靠谁。 “您好？” 按下接听键，柳智恩举起林增羡的手机到耳边，但并没有贴到耳朵上。 这个动作是和林增羡学的，转接别人的手机通话时，他一直都不会让脸颊和耳朵触碰到别人的屏幕。 “您好，我是林医生的朋友。” 听到了陌生的女声，名井南愈发相信林增羡是做了安排的。 “林医生正在手术室，是脚踝受伤的情况吗？由我来接待您。” 起身离开沙发，柳智恩快步向门口走去。 “是，我的朋友崴到脚踝，目前不能自己行走，我们刚进入急诊大厅，麻烦您了。” 林增羡果然做了安排。 把凑崎纱夏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名井南带着队友走进了急诊大厅。 跟在名井南身后，经纪人抓了抓头发。 他倒是想走在前面，履行经纪人的职责，让自己的艺人放心依靠，但名井南已经主导了这个场面，他只要跟在后面，等需要跑腿的时候出场就行。 啧，这么想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呢。 “请在大厅稍等，我立刻过来。” 结束通话，柳智恩握住门把手拧动。 “啊！” 下一秒，柳智恩刚打开门就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一声。 “柳护士，您还好吗？对不起，对不起。” 站在林增羡办公室门口，金泰妍看着差点把手机扔地上的柳智恩，一手摘下自己的口罩，另一手拉住柳智恩的胳膊，轻轻摩挲着，语气尽力柔和再柔和，像是哄孩子一样。 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吓到柳智恩，金泰妍自己也只能是说一声抱歉了，谁让林增羡的手机占线呢。 “没事，您怎么会来这里？林医生正在手术室里。” 抬手抚了抚心口，柳智恩把只靠两只手指堪堪捏住一角的手机放进口袋，扶住金泰妍的手站稳，定神看了看。 这家伙双眼格外有神，脸上带着澹妆，看起来容光焕发，和之前住院时见过的状态相比，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手术？我是刚下班，路过这里，所以来看一看这家伙。” 虽然措辞上言不由衷，但语气上还是大大方方的，金泰妍拉着明显要出门的柳智恩往外走，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显然是心情相当不错。 这家伙？ 柳智恩把这个称呼在心里“翻炒”了两遍，神态如常地点点头，顺手就把林增羡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说“这家伙”，那应该是很熟悉的关系了……吧？ “那个……” 之前就已经认识金泰妍了，虽然没有到达“这家伙”这种程度，但毕竟不陌生，所以柳智恩琢磨了一下措辞，没办法招待金泰妍。 “柳护士您去忙吧，不用招待我。” 松开柳智恩的手，金泰妍示意柳智恩先走，不用管她，但自己并没有离开的样子。 “那好吧，我确实有急事要做，您自便。” 林增羡的朋友还在急诊大厅等待，柳智恩不好耽搁时间，也只能把金泰妍留在这里，顾不上了。 “没事，我和您一起走一段路。” 笑眯眯的，金泰妍跟上了柳智恩的脚步。 此时，距离林增羡进入手术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第九十八章 那么就不多打扰了 “患者的情况很复杂，是多科室合作接力的手术，如果一切顺利，林医生主刀的主动脉夹层相关手术是排在最后一个开始的，所以您不用等他了。” 处理好了名井南队友的脚伤，柳智恩准备送走林增羡的这位朋友以后，就返回心胸外科等着，结果却发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两个“小尾巴”。 “主动脉夹层？” 不知道是因为初舞台的良好反馈，还是因为瞌睡劲已经撑过去了，忙了一整天的金泰妍看起来很精神，依然没有离开律格医院。 她想和这个普通人朋友分享自己初舞台成功的喜悦，认为自己等一两个小时还是等得起的。 把“主动脉夹层”这个词在脑袋里翻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很陌生，只好放弃了思考，求助地看向柳智恩。 “原来是这样，那么就不多打扰了，谢谢柳护士。” 听到“主动脉夹层”，名井南点了点头，只好放弃了当面致谢的想法，决定先行离开。 要在复杂的情况下处理临床上最危险的心血管疾病，必然不轻松，整个手术过程耗时极长是不难想象的。 尽管明天没有行程，但她也没有理由让经纪人和脚上带伤的队友留在医院陪自己一直等着。 而且，林增羡必然会为这场手术耗费许多精力，就算自己当真留在这里等他出来，只会让他强打精神，以求保持平时的状态来应对自己，属于累上加累。 更何况，她和林增羡的关系还远不到值得等待那么久的程度。 所以，等明天林增羡休息好了以后，再说感谢的话吧。 “没什么，我不方便离开医院，就不送您出去了。” 抬手比向不远处的急诊大厅门口，柳智恩略显抱歉地笑了笑。 “您不用送，今天多亏您了，谢谢。”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名井南低头欠了欠身，又向金泰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了坐在长椅上的队友。 她已经认出了这个走在柳智恩身边的人是那位今天刚solo的大前辈。 但是，既然对方在穿戴上遮遮掩掩，又没有任何言谈交流，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那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是很危险的心血管疾病，我预计可能需要十个小时才能完成全部手术，所以你也不要等了。” 目送名井南走远，看了一眼没有去意的金泰妍，柳智恩取出口袋里林增羡的手机，在金泰妍眼前晃了晃。 “十个小时吗？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如果明天没有工作，那金泰妍真的会愿意在这里等十个小时。 然而，她明天还要去电视台打歌，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的事情，她不可能在这里等那么久。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金泰妍摇了摇头。 本来是想拜托柳智恩帮忙留言的，可今天这份喜悦还是更适合当面告诉对方。 反正是邻居，有的是机会见面聊一聊。 “那个……” 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期待，陌生的男声。 “您好？” 听到身后的声音，金泰妍立刻转过身，然后倒退了半步。 “前辈您好，我是pro a的主唱，金柱元，很荣幸见到您。” 心情激动地看着金泰妍，不得已说出自己的组合名和“主唱”这个词，金柱元深鞠躬起身，看着金泰妍的眼睛，然后又突然挪开视线焦点。 自从上一次无意中撞见金泰妍在林医生值夜班的时候来见面，两个人在走廊里有说有笑，金柱元就一直期待着金泰妍下一次到来。 奶奶依然在这家律格医院里住院，接受林医生的治疗，自己时常是要来陪护的，所以有的是时间可以期待再次看见自己的偶像。 之前就想好了，如果能有这个机会，自己绝对不要再只躲在角落里悄悄看着，还无意中捏坏了当作晚餐的面包。 现在，机会来了，做梦都能梦见的偶像就在自己眼前，虽然她的穿戴表明了无意让别人认出来，但这又怎么能瞒得过自己呢。 金柱元低下头咽了一下喉咙，过于紧张让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连双手都似乎无处安放，不知道该怎么摆。 “是，您好。” 微鞠躬算是应了礼，金泰妍不得已摆出营业的微笑，视线左右扫视。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应该只有眼前这一个人认出了自己。 pro a？ 完全没听说过。 大概是什么靠混迹在商演或者街头，以此来赚点钱的组合吧。 “前辈，祝贺您，初舞台很精彩。” 可以说是守在电视机前，观看了金泰妍今天打歌的全程，金柱元努力搜刮自己的紧张的大脑，试图让自己和偶像多说几句话。 “谢谢。” 金泰妍借着微鞠躬致意的动作，再倒退了半步。 克制住心里的不悦，她口罩下的面容上已经少了许多营业用的笑意。 在公共场合，不想被认出来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同行，打破了自己想要的“安静”，又执着且毫无眼色地挡着自己的路。 “前辈，我……” 金柱元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一点回到病房吧。” 有些看不过眼，柳智恩笑着打断了金柱元的话。 “啊……对不起，耽误前辈的时间了，对不起。” 就像刚睡醒那样，金柱元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行为在偶像面前并不会有好印象，急忙鞠躬，却说出了一个粗浅的理由。 不好在急诊大厅待太久，柳智恩轻轻拉了一下金泰妍的袖子，示意她先跟自己回去，避开眼前的人，然后看了一眼眸子里只能看到金泰妍的金柱元，含义明确地转身离开。 “没事，谢谢你的鼓励。” 四平八稳地发挥着出道多年的经验，金泰妍简单应付了一下，也就跟着柳智恩离开了。 只留下金柱元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 果然，是来找林医生的，对吗？ 林医生…… 只有金柱元自己能听见的，空气里多了一声叹息。 第九十九章 是不是约了人 “患者的情况非常凶险，我们只能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搏一下，但最终的结果，医生已经无法控制。” …… “手术成功，患者已经脱离危险。” …… 一场十个小时的手术，八个科室的医生共同努力，给一位病危的高龄孕妇同时进行剖腹产和主动脉夹层手术，最终让孕妇顺利生产并置换血管成功，保住了两个生命。 “前辈？” 带着身后乐滋滋的住院医和护士们，柳智恩走出门诊大楼，慢慢停下了脚步。 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双手放在口袋里，林增羡仰头看着天空，既不显得疲惫，也不显得亢奋，只是注视着空中的云朵，慢慢出了神。 安静的，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短暂停下了脚步，让他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做到了，又一次。” 唇角有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林增羡长长地呼吸了一次，全身的紧绷感才慢慢被放下。 爱理，你看到了吗？ 那位患者活下来了。 闭上双眼，林增羡感受到风抚着自己脸颊的轮廓，唇角那一缕笑明显了一点。 柳智恩轻轻往前挪了半步，张了张口，却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林增羡虽然是笑着的，可并没有喜悦的情绪。 反倒是隐隐约约的哀伤。 “吃什么吃什么？吃烧烤吗？” 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成功救治了患者和患者的幼儿，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并且成为其中一员的金智勋此时还沉浸在这份巨大的成功喜悦里，和身边的南佳恩以及参与了手术又亲近心胸外科的护士们商量着午餐吃什么。 反正是林老师请客，嘿嘿。 他是活泼的性子，也从来不摆谱，虽然时不时就会在林增羡面前没眼色，但不妨碍他在医院里有着不错的人缘。 “呀呀呀……你看那里。” 周围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南佳恩直接抬起手肘撞了一下金智勋，然后指了指林增羡的背影。 “前辈，辛苦了。” 按照柳智恩的本意，她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林增羡的思绪，更何况她还并不知道林增羡在想什么。 不过，这里是门诊大楼门口，不适合久留，身后也还有一群看林增羡眼色行事的同事们，需要林增羡发话。 “谢谢你，帮忙接待了我的朋友。” 慢慢睁开双眼，收拢起从心底里沁出来的情绪，林增羡顺势让自己的笑容扩散开，睫毛闪了闪，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一件小事情。” 无意探知别人的心事，柳智恩略仰起下巴，抿嘴笑着，伸手打了一个没有打响的响指。 这个动作是从林增羡那里学来的，只不过林增羡次次都能打响，而她则时灵时不灵。 其实，柳智恩要是想知道林增羡在想什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可以去问一问自己的妹妹。 柳智敏在林增羡面前几乎可以做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着极高的被包容度。 只不过，就算知道这桩林增羡的心事，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罢了。 对了，智敏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放学了吧？ …… “放学了放学了，柚子你想吃什么？” 走出教学楼，一路小跑着轻轻扑到柳智敏背上，徐佑丽搂着朋友的肩膀，开始琢磨明天的周末生活。 至于为什么不是思考等一会吃什么午饭…… 柳智敏想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我……” 抿了抿嘴唇，柳智敏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有一点尴尬。 “你？” 蹙着眉，向后趔着脖子，瞪大眼睛，徐佑丽拖着长音，突然感觉“大事不妙”。 “等一下，你难道用口红了？” 看着柳智敏变得樱花粉一样的嘴唇，徐佑丽的眼神愈发充满了怀疑。 “什么口红，是唇膏！只不过……” 别过脸，不让徐佑丽和自己对视，柳智敏抬手抓了抓向着徐佑丽这一侧的鬓发。 “只不过什么？” 绕到柳智敏的另一侧，徐佑丽探着脑袋看向柳智敏的嘴唇，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我用的这个有色润唇膏，就也可以当裸色口红用嘛。” 力气是真的没有徐佑丽大，再怎么躲也能被徐佑丽看见，柳智敏干脆就不藏了，小脸一扬，双眼看天。 “你说实话，是不是约了人？” 微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副探究的狡黠笑容，徐佑丽松开柳智敏的肩膀，拉开半步的距离，上上下下打量着朋友。 这家伙，如果不是因为早上要来学校上课，怕不是连身上这套校服都给换了。 “没有，就是林oppa叫我去一起吃午饭。”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柳智敏突然觉得自己前天洗校服的行为真是太正确了。 [智敏，我和你姐姐还有其他同事一起吃烧烤，你要是有兴趣，放学以后来一起吧？] 因为收到了这条消息的缘故，早上最后一节课前的那个课间时间里，她就开始整理仪容了。 “哦……林医生啊，那你快去吧，时间来得及吗？我骑脚踏车送你过去。” 再一次拖着长音，徐佑丽重新搂住柳智敏的肩膀，笑得“宽宏大量”又“善解人意”。 “不用，林oppa来接我了。” 已经能看到校门了，柳智敏又抿了抿嘴唇，视线在校门口晃来晃去。 “哦，那你快去吧。” 笑眯眯地拍了拍柳智敏的肩膀，徐佑丽松开手，嘴角在柳智敏视野之外的角度里抽动了一下。 啧啧，还有人来接。 啧啧，现在也不说智恩unnie来接你了，张口就是林医生来接你。 啧啧，挺开心的是吧？正好明天放假，要不是下午还有课的话，这顿午饭都可以慢慢吃了。 “嗯，那我先走啦，byebye.” 挥挥手，柳智敏两三步走出去，徐佑丽就只能看见背影了。 “唉，说走就走，也不关心一下我中午吃什么。”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口香糖，徐佑丽摇摇头，看着朋友的发梢一跳一跳的，笑着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啦。” 第一百章 她也会看到 [哥哥，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其他人天然就理解你。 [是吗？我只是觉得很幸运，能不能救下那位患者，真的看运气，我只能做到自己不失误，剩下的就要看上天了。] 心事之所以被称为心事，就是放在自己心里慢慢消磨的。 [医生不是神仙，你那么尽力去救患者，上天会看到，她也会看到。] 所以，如果有人能明白你心中所想。 [你说什么？] 理解你的伤疤。 [她会看到的，你在手术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你们两个人的分量，哥哥你很了不起。] 当真，何其有幸。 “干杯！” 一片被举起的酒杯中带着一个饮料罐子相碰在一起，在这家名为“南家的烧烤屋”的烧烤店里，律格医院的心胸外科开始了这场庆功宴。 只不过与传统的“庆功”不同，他们庆祝的不是做好一件事的“成功”，而是救下两个生命的“功德”。 “感谢佳恩的父母，感谢佳恩，好了，大家动快子吧。” 给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片刚烤好的五花肉，林增羡笑呵呵地挥了挥手，让等着他先起快才会动手的大家开始用餐。 这家烧烤店是南佳恩父母经营的小店，此时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专门来招待女儿的老师和同事们。 当然了，林增羡说好了自己要请客，是不会让南家白白关店的。 在他“要么收下费用，要么自己带人离开去别的店用餐”的强烈坚持下，南家最终只好收下了包店两个小时的费用和餐费。 “老师，我敬您一杯。” 和林增羡隔了三个人的距离，这群人当中性格最活泼的金智勋给自己续上酒，又举起了杯子。 林增羡对他很严格，无论是行医，还是做事。 起初，周围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林增羡是很快融入了这里的“前后辈规矩”，但只有金智勋自己和其他少数几个人知道，林增羡从来不讲究那样的规矩，这个人是真的认为金智勋有天赋，想提拔他。 “智勋，你今天做得很好，希望你能尽早迎来主刀的那一天。” 举起酒杯，林增羡和金智勋碰了一下，满眼都是赞许，心里有些许感慨。 想当初，米凯尔教授也给他说过这样的话。 只可惜，他的第一次主刀就发生在那次悲惨的事故里。 也就是从那件事开始，米凯尔教授后来才决定破格提拔这个最有天赋的学生。 现在，轮到他自己站在了“老师”的角色上。 想要培养一个人才，真的很难。 一举一动，都是心血。 “是，谢谢老师！” 已经不会在林增羡面前过于紧张了，金智勋满饮一杯，没有再多说什么。 像“林医生”那么早主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住院医师们怀揣着最美好的希冀，尤其是在被“老师”祝福的时候。 看着金智勋和林增羡的互动，南佳恩摸了摸自己的酒杯，最后还是拿起了快子。 先让老师吃一些东西，自己再敬酒吧。 坐在林增羡身边的座位上，柳智敏眼看林增羡续上酒，转头开始和另一侧的手术室护士长说话，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就抿住嘴唇，悄悄伸手摸向了林增羡的小酒杯。 从来没有体验过酒是什么滋味，按照本土的年龄算法，自己已经快十七岁了，距离成年很近了，同学们中都有喝过的，自己悄悄喝一点点，尝尝味道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不，今天多亏前辈，没有前辈的全力配合，是不会有最后的成功的。“ 目视护士长说着话，林增羡头也没回，抬起手就捏住了柳智敏的手腕。 指尖距离那个小酒杯只剩下两三厘米，柳智敏轻轻挣扎了一下，全然脱离不了林增羡的掌握，撇了撇嘴，只好“投降”，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小孩子不能喝酒。” 拿起柳智敏的饮料罐子放在她面前，林增羡把自己的酒杯重新放在了另一侧，看得柳智敏旁边的柳智恩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被林增羡治得稳稳的。 “oppa，我不是小孩子了。” 都噜着嘴巴，不服气地看着林增羡，柳智敏伸出手指不甘心地戳了戳林增羡的胳膊。 只有她和林增羡两个人的时候，称呼从“林哥哥”变成了“哥哥”； 还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称呼从“林oppa”变成了“oppa”。 包括柳智恩在内，似乎没有人关注这些变化，林增羡自己也没有在意过，反正不管柳智敏怎么称呼他，他都会照常答应。 “对的对的，智敏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柳智敏，林增羡点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些。 是了，能说出“她也会看到”这句话，柳智敏不是小孩子。 “谢谢。” 轻声的，不打算让别人听到的，林增羡眼部的线条重新柔和下来，笑容澹了一些，眸子里安安静静的。 谢谢柳智敏的理解。 那句让自己措手不及的话，是鼓舞，也是感动。 没有说话，没有摇头否认，柳智敏只是笑了笑。 同样安静的眼神，她的眸子里还蕴着温暖和希冀。 这份温暖不借助任何外力，就像是被放在手心里拢着那样。 这份希冀不糅杂任何宽慰，就像是一年四季循环往复，准时来到，仿佛如约而至。 这孩子……这个人，真的长大了。 “孩子们，还有这个。” 南佳恩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老人家双手托着一个大蛋糕走了过来。 这是南佳恩的父亲临时出去买的，来不及订做，就买了蛋糕店里最贵最大的那个。 “谢谢姨母！” “谢谢！” 在一片感谢声中，金智勋第一个起身，先一步双手接过蛋糕，视线扫过最上面的一层，笑得乐呵呵的。 这个蛋糕上不但用本地话写着“谢谢大家”，还贴心地用中文也写了一遍。 “开心吗？” 看着蛋糕，林增羡问了柳智敏一句。 “嗯，如果吃完饭以后，oppa能回家睡一觉，好好休息，那我就更开心了。” 看着林增羡，柳智敏回应了几句。 “什么？” 在一片热闹中，没有听清的林增羡看向柳智敏。 “开心。” 在一片安静中，柳智敏继续看着林增羡。 眼里有盈盈笑意。 第一百零一章 你以为你是谁 “下午请假？” 酒足饭饱，各自散场，大家吃得心满意足，林增羡请客请得心情愉快。 然而，柳智恩除外。 “嗯嗯嗯！” 站在烧烤店外，双手合握放在胸前，手指背抵着下巴，柳智敏忽闪着眼睛，一脸可怜样地看着姐姐。 “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感觉一股火直窜脑门，柳智恩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 “今天下午其实就只有一节数学课，然后就是自习，我都已经学会了的。” 一边说一边晃着自己的肩膀，柳智敏皱巴着表情，伸手拉了拉姐姐的袖子。 明天是周末，总感觉现在没心思学习了呢…… “你老实说，你请假想做什么？” 轻轻挣开妹妹的手，柳智恩抱着胳膊，气不打一处来地盯着妹妹的眼睛。 这家伙真是长大了，个子变高了，以前这样看着她的时候，视线都是向下的，现在却只能平视了。 “那个，就是，我……我……” 低头抓了抓脖子，柳智敏奋力琢磨措辞，觉得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这要怎么说，才能顺利过关呢？ “不说就算了，我要回医院上班了。” 瞥了一眼妹妹，柳智恩拔腿就走。 “我说我说！” 一个跨步就追上姐姐，柳智敏抱住柳智恩的手臂，陪着笑脸凑过去。 “就是，我是想，林oppa今天下午不是休息吗？我陪他散步，走一走，逛街，嘿嘿。” 越笑越觉得腮帮子发抖，柳智敏眼瞅着姐姐一声不吭斜视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 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没怎么请过假呢……就一次，又不耽误课程，都不行吗？ “你陪前辈散步？逛街？” “噗”地一下，柳智恩被气得笑出了声。 “前辈什么时候爱逛街了？还需要你陪着？你以为你是谁？” 已经能看到林增羡的跑车开过来了，柳智恩只管继续往前走，当场否决了妹妹的贪玩心思。 南家烧烤店距离韩松高中并不远，所以林增羡提议带柳智敏一起来吃午饭。 柳智恩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想一想，就不该同意让她也过来。 这一顿庆功宴热闹完了，明天还是周末，妹妹肯定也就没心思下午回学校了。 “我我我……我是他的妹妹，我怎么不能陪他一起逛街。” 抱着姐姐胳膊坚决不撒手，柳智敏打定了主意今天下午不要回学校。 “那谁是我的妹妹？” 这下是当真气得梨涡都笑出来了，柳智恩停下脚步，正眼瞅着身边这个和自己有七八分神似的脸。 都说姐妹两个人长得像，就连声音都像得能让父母认错人，可是性格却差了很多。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倔，太有主意了。 “也是我啊，这不冲突。” 仰着下巴，拍了拍心口，柳智敏还不忘分心向越来越近的蓝色alpine a310跑车挥了挥手，就差在脑门上直接写着“开心”了。 “柳智敏，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看了一眼停车开门下来的林增羡，柳智恩已经打算让前辈也教训两句这个自称是人家妹妹的人。 “怎么了？” 看到眼前这阵仗，林增羡挑了挑眉。 只是去取了个车的功夫，这姐妹俩怎么感觉要吵起来了？ “她下午不想上学，让我帮忙请假。” 柳智恩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身边。 “这样啊，那就请假吧。” 林增羡说得轻松，柳智恩听得差点掉了下巴。 什么？前辈在说什么？ “智敏，今天下午学校安排的是什么课？” 伸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止住准备欢呼的柳智敏，林增羡取出手机看了一眼。 那个人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数学课，我都学会了的。” 听到林增羡说“请假”，柳智敏顿时就觉得大势已定，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好，你说你不是小孩子了，那么成年人的世界有成年人的规矩，我们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全责，你既然说你已经都学会了，那明天我给你出十道数学题，如果你不能全部解答正确，智恩就要惩罚你，你以后也不能再这样请假，可以吗？” 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林增羡安静地看着柳智敏，只等她点头，或者摇头。 听到林增羡这样说，柳智恩也不反对了，同样看向妹妹。 就算现在不同意，让这孩子一定回学校上完下午的课，学习效果也很难保障，倒不如交给林增羡。 “可以！” 松开姐姐的胳膊，柳智敏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把林增羡的话过脑子一样，当即就答应了。 没有说话，林增羡看向柳智恩，眼神询问。 毕竟是别人的亲妹妹，自己是不能做主的。 “好，那你听你oppa的话，再胡闹我就让阿爸教育你。” 长叹一口气，柳智恩抬手轻轻戳了戳柳智敏的额头，双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象征性地把她往林增羡的方向推了一下。 “前辈，我想先去买一点东西，不往医院的方向走，你不用送我了，和智敏走吧，我等一会坐地铁回医院。” 拢了拢衣领口，柳智恩挥挥手，倒退了两步。 其实，她并不想买什么东西，是打算直接回律格来着。 可是，看到妹妹一脸喜悦的模样，就觉得心里软了一块，被名为“不舍”的情绪填充了。 这孩子决定要去做练习生，这样普普通通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少。 只要她现在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那就可以了。 “好。” 和柳智恩对视一眼，林增羡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读懂了柳智恩作为姐姐的想法，然后选择了尊重。 “unnie路上注意安全！” 柳智敏也跟着挥了挥手。 一直到柳智恩的背影转过街角，他们两个人才坐进车里。 “oppa，你确定不回家睡觉吗？” 坐在副驾驶位上，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柳智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突然有一点发愁。 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听林增羡说吃完饭以后去逛一逛，不补觉，否则她也不会想着要请假。 可是，现在穿着校服，好像也不太方便和林增羡走走逛逛。 “嗯，我是打算去一趟电视台。” 发动引擎，林增羡再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应该来得及。 第一百零二章 选你喜欢的 “喜欢哪一件？” 悠哉悠哉地走在服装店里，林增羡慢慢扫视那些准备出售的衣服，然后再看一看跟在身边的柳智敏。 “oppa，我不能让你给我买衣服。” 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导购员，柳智敏蹙着眉，拉了拉林增羡的袖子。 本来林增羡是要带柳智敏去电视台的，结果却半途改道，先带她去了服装店。 林增羡很大方，对待她和柳智恩一直都很好，但买衣服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考虑到年龄，林增羡也的确不会想到要去给柳智恩买衣服，除非他打算要和柳智恩交往。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我的妹妹吗？” 没有在意柳智敏拉袖子的小动作，林增羡的视线依然落在那些衣服上。 他有自己的审美，但未必柳智敏就喜欢，所以最后还是得让柳智敏自己挑选。 “我……” 一口气憋在胸口，柳智敏睁圆了眼睛，张了张口，抬手指着自己，结果就说出来一个字。 “既然是我的妹妹，那oppa给你买衣服可太正常了。” 林增羡伸出食指弯着，轻轻刮了一下柳智敏的鼻尖。 “好了，选你喜欢的吧，把你这身校服换下来，等一会咱们去电视台，至于晚餐……到时候看你想吃什么。” 没有让柳智敏再多说什么，林增羡把她交给了导购员。 想亲近，不想接受自己匹配不了的好意，但是自己偏偏能做的事情又非常有限，可还是想亲近…… 虽然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过在这种时候依然是小女生的心理。 走到一旁供顾客休息的沙发上坐下，林增羡先向回头看的柳智敏摆了摆手，然后取出刚才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增羡，我从蔚山港回来了，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是靳川发来的消息。 [有时间，我订一处安静的地方，请靳叔叔喝一杯。] 尽管刚才已经答应了柳智敏，但林增羡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做出了回复。 从林增羡小时候开始，这位和父亲一起创业的叔叔就待他极为亲厚，可以说林增羡是被靳川看着长大的。 [好，地方你来找，叔叔自己带了酒，请你喝。] 靳川的消息回复得很快，看起来是为了这次见面提前做好了准备。 [好，见面时间由叔叔来定，我会提前准备好地方的。] 退出消息界面，林增羡打开通讯录，找到了“sio”。 “西奥？” 拨通这位挚友的手机，林增羡第一反应就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 “嘿，伙计！” 从一片热闹中进入到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西奥的声音逐渐清晰。 “你在哪里？” 把手机重新挨到耳朵上，林增羡抬眼看向不远处，导购员正在请柳智敏进入更衣间。 “我在沃金，你猜我去了哪里？” 西奥的声音听起来一副很尽兴的样子，语调上扬又轻快。 “沃金？你去了迈凯伦的总部？” 略作思索，林增羡笑着叹了口气。 这家伙真能跑，把飞机当作出租车，就算第二天在斯德哥尔摩要上班，也还能今天跑去看f1比赛。 “哦我的伙计，你猜对了，我在迈凯伦，正在和卡洛在一起，你有什么事吗？” 卡洛·德米凯利斯，西尔维亚的爱人。 林增羡挑了挑眉，看到柳智敏已经进入更衣间，就重新打散了视线。 在西尔维亚的婚礼上，西奥和卡洛就很投缘，现在这两个人是成为朋友了。 “我还在首尔，今天晚上要谈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记得你认识一个朋友，在这里是有一家高档餐厅的，对吧？” 虽然之前林义山说过“你靳叔叔要考一考你”，但今天的见面依然不能放在四季酒店，不能置于林义山和陆虚白的眼皮子底下。 “对，那我给他说一下，让他给你安排好。” 没有多问哪怕任何一句话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西奥很痛快就答应了帮忙，然后收住了话题。 林增羡说的“重要的事情”，大概是指和林家有关的事情吧？ “谢谢。” 察觉到西奥明白了“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么，林增羡放心结束了通话。 按照西奥的脾性，很可能会把那家高档餐厅包场一晚。 “oppa，你觉得好看吗？” 有一点期待的、熟悉的女声，仿佛是小猫的肉垫爪子，在自己的袖子上轻轻蹭了蹭。 收起手机，林增羡抬眼看到了已经换好新衣服的柳智敏，背着一只手站在自己面前。 黑白棋盘格纹针织背心与纯白色衬衫搭配在一起，结合泡泡袖的设计，让她看起来的确是长大了，但又没有完全改变少女的氛围。 “好看，你自己觉得满意吗？” 把“重要的事情”暂时收进心底，林增羡并不敷衍地笑了笑，对上了柳智敏的目光。 能轻易看出来，她是开心的。 “嗯！满意。” 柳智敏飞快地点点头，又低头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己。 林增羡很少会说谁“好看”，饶是现在明知道林增羡指的是衣服，她也对“好看”这个词给足了反应。 爱美的心，人人都有。 “好，那就是这一身了，把你的校服包好，寄回家里或者先放在车上吧。” 取出自己其中一张银行卡递给柳智敏，林增羡起身抻了抻肩膀。 经历了十个小时的手术，他的确很累了。 但这并不是把“累”显露出来的理由。 “还有这个。” 趁林增羡没注意，柳智敏两步走到林增羡面前，踮起脚尖，伸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把一顶黑色鸭舌帽放在了林增羡的头顶上。 她选了两顶一模一样的。 没有说话，林增羡抬手扶了扶帽檐，把这顶鸭舌帽戴好。 “嗯！好看。” 对于柳智敏来说，林增羡把帽子戴好的动作比任何语言回答都更有力，她同样回应了“好看”这个词，然后再走向收银台。 “哦对了，oppa，密码？”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柳智敏转过身，向林增羡晃了晃手上的那张银行卡。 “我的生日。” 听到林增羡的回答，柳智敏脸上的笑容突然停顿了一下。 生日…… 她的童孔蓦地扩大，轻轻晃了晃。 林增羡的生日快到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媒体评价说是一个阳光有趣又机敏的人，实际上是不是真的阳光有趣我不清楚，但这个人确实机敏。” 跟随前面引路的人，林增羡带着柳智敏穿过电视台的走廊，时不时会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步履匆匆地从身边走过。 “大前辈？” 柳智敏忽闪着眸子，开始在自己已知的林增羡交际圈里搜索符合话题的人选。 林增羡的确认识几个艺人，但似乎都不深交的样子，在这里往来的朋友也大多都集中在医生、大学教授这些范围里。 “对你来说，应该是这么称呼的，你如果出道以后能有这个人一半的机敏，那我们就都能放心了。” 侧眼看了看满眼好奇的柳智敏，林增羡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 要做成功某件事，努力的态度是必然需要的，但不能只知道努力，还需要多动脑子，林增羡希望她能明白这个道理。 之前柳智敏去舞蹈班练习都能因为太过努力而练伤，让自己给治好了，等过两三年自己离开首尔了，很难说会有一个医生能像自己这样对她。 “我们……是指谁？” 冷不丁的，柳智敏问了一个林增羡没料到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的常规答桉，她自己也能想得到。 “你的父母，智恩，徐佑丽，还有我。” 没有超出柳智敏的思考范围，林增羡给出的答桉中规中矩。 “oppa，你觉得我unnie怎么样？” 顶着和姐姐神似的脸，心里装着和姐姐不一样的性格，柳智敏又提了一个林增羡没有想到的问题。 “智恩吗？挺好的，作为朋友，作为同事，都值得信赖。” 不过，林增羡也没有多思考，回答得没有停顿。 “嗯，她的性格很好的。” 睫毛飞快晃了晃，柳智敏笑着点点头。 笃笃…… 敲了两下待机室的门，然后推开，引路的人让开位置，请林增羡往前走。 “利特xi不在吗？” 没有看到朴正洙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助理，林增羡转身看向引路的经纪人。 “啊……利特应该是去和工作人员们问好了，他自己活动的时候，很喜欢提前一段时间到场，然后专门去和人们问好。” 作为合作许多年的工作伙伴，经纪人对朴正洙的工作习惯很清楚。 不过，对眼前这位朴正洙的“医生朋友”，倒是第一次见面。 来自国外名医院心胸外科的主刀医生，年轻得可怕。 点点头，林增羡把视线对上了柳智敏的眼睛，挑了一下眉。 “这是一个好习惯，以后你自己活动的时候，也可以这样，或者再给工作人员买一些咖啡什么的。” 这就是他今天带柳智敏来电视台的目的。 朴正洙今天在这里做主持人，正好可以让柳智敏亲眼见识一下艺人的活动，尤其是幕后的事情，如果能学到一点什么实用的技巧，那就非常值得了。 用力点点头，柳智敏抿着嘴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很喜欢林增羡刚才那个挑眉的小动作。 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群，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号。 以后你自己活动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朴正洙的经纪人和助理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柳智敏。 这孩子是已经出道的艺人？ 不，不像是艺人。 那就是练习生了？ 哪一家公司的？ “哦？林医生，您来了。” 走到待机室门口，还不忘先亲切笑着向远处挥了挥手，朴正洙看到林增羡，立刻让自己已经很有亲和力的笑容更亲近了一些。 虽然林增羡已经明确说了“我的妹妹以后有打算去做练习生，这一次希望能带她亲眼见识一下艺人的活动”，但对于这位医生的到访，朴正洙是很高兴的。 这样的人脉可不是说认识就能认识的。 “利特xi，您好。” 和朴正洙握了握手，林增羡向自己身边伸手招呼了一下。 “您好，前辈。”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面向朴正洙了欠身，柳智敏的鞠躬并没有像这里的人们那样完全弯曲腰身。 和林增羡相处得时间长了，她也渐渐改变了一些习惯。 前辈？ 朴正洙心里闪念而过，立即伸手虚抬了一下。 “是哪一家公司练习生的吗？” 虽然此时私服状态下是挺好看的，但这个长相不是自家公司的偏好，否则可以招揽一下呢。 想到柳真、徐玄振、林允儿的脸，看着眼前这位“林医生的妹妹”，朴正洙觉得稍有一些遗憾。 “她还不是练习生，只是现在有这个打算。” 林增羡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朴正洙的助理，又看了看柳智敏，脑子里开始琢磨措辞。 “让这孩子戴上工作证，跟在我助理旁边吧？不用她做什么的，也随时都可以离开。” 没有任何特意观察的痕迹，但朴正洙依然在林增羡说话之前先开了口。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 林增羡一句话刚说完，正准备抬手招一下，柳智敏就已经走到近前向朴正洙鞠躬了。 自己连练习生都还不是，柳智敏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而且，朴正洙在圈内的风评不错，是可以相对比较放心去学的。 “利特xi，时间快到了。”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门外叫了一下。 “是，马上就来。” 向林增羡点点头，然后给自己的助理交代了一下，朴正洙先一步离开了待机室。 替柳智敏接过工作证，再递到她手上，林增羡再一次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把工作证戴到脖子上，柳智敏点点头，慢慢深呼吸了一次。 “oppa，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虽然在学校里很有人气，参加过许多校园活动，虽然在ins上也是一个脸赞“小网红”，但眼下要面对的是现实社会和现实的艺人活动，对于还没有走出学校的她来说，多少会都有一些因未知而产生的不安。 “你安心去学习，我会跟在你身后。” 抬起手，在柳智敏头顶轻轻拍了拍，林增羡又取出一只还没有拆掉包装的口罩递给她。 “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第一百零四章 我现在自己回家就好 “感觉怎么样？” 带着“小跟班”穿过走廊，林增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距离靳川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是时候准备出发了。 “电视上看起来很耀眼，但实际上要注意的事情很多，感觉很辛苦，但又不只是辛苦……很耗费精力。” 摘下口罩，结束了现场观摩学习的柳智敏，轻轻甩了甩头发，长长地呼气。 刚才跟着朴正洙的助理身边，她其实是想帮忙做一些什么的。 可结果就是，一向聪明的她，少见地认为自己笨手笨脚，还没有眼色。 要不是林增羡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自己可能学习不到半个小时就因为不好意思而“刹车”了。 自己设想中的“明星”，与现实中的“艺人”，是不一样的两类。 “那么，你还想去做练习生吗？” 临近电梯前，林增羡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已经身量渐足、眉眼长开的“小跟班”，心下有些感慨。 当初自己一个人出国念书的时候，比她还要年龄略小一些，当时可没有任何人关照，凡事都得自己操心、自己摸索。 “想，这是我很早就决定的事情，我不会动摇。” 没有半点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犹豫，柳智敏看向林增羡的目光不躲不闪，不轻率，也不凝重。 “我当初学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了放心的答桉，林增羡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没有容易的事情，虽然今天带柳智敏来电视台可能会破坏她心里的美好设想，但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与其以后突然面临心理落差，不如早一点看明白。 “oppa，在决定学医之前，你原本是打算未来做什么的？” 轻轻拉了一下林增羡的袖子，柳智敏迈开脚步，示意林增羡往电梯的方向走。 她刚才发现了林增羡看手机屏幕的动作。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 “努力学习，看自己未来有没有能力继承我家的小店，当一个小社长。” 耸了耸肩，林增羡看似如常地笑了笑。 “做生意吗？” 林增羡这个年龄成为名医院的主刀医生就已经很“吓人”了，所以对于“小店”这个词，柳智敏没有多想。 “嗯，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家是……” 叮！ 电梯门打开，中断了林增羡没有说完的话，也让柳智敏下意识地把目光转移了过去。 乌泱泱地走出来一群人。 是twice，新出道的jyp公司组合。 只看了一眼，柳智敏就打算往旁边挪，把路让出来。 在电视台里遇见艺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粉丝的话，更没有必要一直看着人家。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林增羡并没有第一时间让开路。 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twice全员都放缓了脚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甚至直接停了下来。 这些女艺人们堪堪露出毫无准备的微笑，先看了一眼走在最中间的那位队友，然后再看向林增羡。 “林医生，晚上好。” 没有想到会在电视台里遇到林增羡，但也不至于会觉得意外，名井南笑着欠了欠身，眉眼间少了许多之前初次见面时那种礼貌的疏离。 “林医生。” 其他队友们也都一一向林增羡鞠躬打了招呼，脚伤还没有痊愈的凑崎纱夏动作更郑重一些。 名井南和南增羡虽然交谈还不是很多，但已经有一些熟悉了。 凑崎纱夏、平井桃都是和林增羡见过两次面的，因为名井南的缘故，还搭过林增羡的车。 所以，作为名井南的个人医生，“林医生”这个词在她们宿舍里并不陌生，每个人都在凑崎纱夏的手机上看过照片，也问过名井南一些“林医生”的事情，作为“宿舍卧谈会”的一项谈资。 “你们好。” 颔首回了礼，和名井南对视一眼，林增羡挪向旁边，让开了路。 也顺势把柳智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因为，他看到了这些人后面还跟着一个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一眨眼的时间，不够他去判断那台机器是否已经启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决定先把柳智敏挡住。 “我们走吧。” 等到twice和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都从身边走过，林增羡才往前走一步，转身看向柳智敏。 “唉……” 面无表情，眼里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类似于疲惫的神色，柳智敏抬眼看着林增羡，明晃晃地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 已经在思考和靳川见面的事情，林增羡神思不属地伸手指了指电梯，然后就迈出了步子。 “呵，你还真是认识不少女艺人……” 自言自语，柳智敏耸拉着眉眼，撇了撇嘴，绷着肩膀，慢吞吞地跟上了林增羡。 “嗯？你说什么？” 伸手虚按在已经打开的电梯门前，让柳智敏先进去，林增羡感觉她刚才好像说了一句话，但自己是没听清的。 没有说话，鬓发遮着侧脸，柳智敏闷头快步走进电梯，站在了角落里。 微微挑了一下眉，林增羡没有介意小女生突然的情绪变化，笑着摇了摇头，也走进了电梯里。 “智敏，我们晚上吃法式菜怎么样？” 电梯门合上，封闭的环境让林增羡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想听都不行。 “oppa，你晚上应该有事情要去做吧？我现在自己回家就好。” 轻轻拍了拍脸颊，柳智敏深呼吸一次，然后再抬起头，似乎是已经收敛了情绪。 “只是晚餐的地点不得不被限制，并不妨碍我晚上的事情。” 说好了要让柳智敏选择晚餐，现在因为和靳川见面，林增羡自然没办法让她自己选了。 “我……” 张了张口，柳智敏突然泄气似地肩膀线条一松，把婉拒的话咽了回去。 林增羡没有介意自己刚才的情绪，不会再问什么。 但是，如果自己一定坚持不一起用晚餐，那林增羡可就真的会要问自己是为什么了。 “好，那就谢谢oppa了。” 声音如常，柳智敏都噜着嘴巴，瞪了一眼林增羡的背影，然后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要不然别等了？ 明天就去参加选拔？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逞强而已 “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暂停营业，只招待你的朋友。” 斯德哥尔摩的别墅里，手边无事的西奥正在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到手机对面的人如约完成他请托的事情，满意地点点头。 “一共几个人？” 无意探听别人的家族内部事务，但不代表西奥就一点都不好奇。 “包括你的朋友在内，一共有两个人。” 回答了提问，这家法式菜餐厅的老板下意识看了一眼二层的入口，慢慢坐在了一层的柜台后面。 看样子西奥和二层的客人关系非常好，以后自己可要常常招待，最好能建立一些私交。 “好，那拜托你认真招待客人，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并且一定不要打扰他。” 在西奥的认知里，林增羡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同学，是大家眼中的好医生。 但除了羽生爱理以外，作为林增羡最好的朋友，西奥比其他人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林增羡这个人看起来随和、好说话，平时不争不抢，但只是因为没有让林增羡待在他应该待的位置上。 比如，林增羡很少会提起的“自家的小店”。 认认真真学成医术，全力以赴治病救人，这与林增羡藏起来的野心并不冲突。 “没问题。” 听到手机对面挂断电话的声音，餐厅老板放下手机，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二层的入口，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心。 距离冬季，已经很近了。 “穿得还是单薄了。” 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细框的圆形眼镜，修长的眉毛，左眼里的那一块白翳并没有影响这位年长男人的目光，当他严肃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是被一只隼锁定了。 “冷一点会让人意志坚定，靳叔叔不也是穿得单薄吗？” 安静的二层，窗边的座位，林增羡拿起靳川带来的酒，给这位老叔叔的杯子续上。 跟随林义山一起创业的一共有四位老伙计，靳川一直是排前二的角色，持有“自家的小店”18%的股份，举足轻重。 同时，靳川也是这四位老伙计里待林增羡最为亲厚的人。 “老了，叔叔现在也就是逞强而已。” 看着见底的空杯子慢慢重新满盈，靳川微微眯了眯眼睛。 桌上的菜品已经差不多了，酒已经喝到见半的程度，叙旧的话也说过了，是时候谈一谈正事了。 杯子里的酒总有喝完的时候，也会有再续杯的时候。 当年自己和其他三个老伙计追随林义山一起做了这只杯子，第一次注满了酒。 现在酒喝完了，是时候考虑把这只杯子交给年轻人，重新续上酒了。 至于是这个“年轻人”是谁，除了年轻人以外，还有谁可以再喝这杯酒，喝多少，目前都是未知数。 “靳叔叔可没有老到需要说自己逞强的地步，我认为再过十年也依然能和我一起喝酒。” 给自己也续上酒，林增羡抬眼对上靳川的视线，举起了杯子。 “你的酒，叔叔喝。” 靳川点点头，举杯和林增羡碰了一下。 按照晚辈的礼节，林增羡让自己的手往下多落了一些，保持自己的杯子低于靳川的杯子。 他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靳川却让自己的手往下落得更多了一些。 这是靳川和林增羡喝酒以来的第一次，靳川的杯子低于林增羡的杯子。 视线落在杯子上，林增羡没有说话，手也没有再动。 “你有计划吗？打算怎么做？” 先于林增羡喝掉了杯子里的酒，靳川拿起叉子轻轻转动，似乎是在犹豫这一叉子下去要吃什么。 但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远离那一片早已经看好的蘑孤。 “哥哥25岁工商管理学硕士毕业，拿到了中山的mba，既专业对口，这四年来又一直在家里做事，虽然不是高层，但身居要职，不像我是医生，还离家万里，所以等新年之后，我争取先在家里挂一个虚职吧。” 看出来了靳川准备吃蘑孤，林增羡却用自己的叉子选中了西蓝花。 “有道理，那你来叔叔这里挂职吧，经营上的事情必然不会让你操心，账面也会尽力做好看。” 略作停顿，靳川的叉子也跟在林增羡后面选中了西蓝花。 林增羡要在“家里的小店”挂职，向父亲林义山展现自己的能力，那么自然是越亲近的地方越好，不需要让他这么一位医生苦恼经营问题，该操心的事情都会有亲信给他操心到位，包括漂亮的账面。 在目前靳川已经明示结盟的情况下，如果林增羡选择靳川负责的公司去挂职，的确没什么错处的。 “我去哪里挂职也不是我说什么就一定可行，还得看我父亲是怎么想的，一切都等新年回家以后，才能看出一些门道，靳叔叔，我不着急。” 无意立刻把自己的计划分享给“盟友”，认为今天得到靳川的“明示”就已经算收获颇丰，林增羡不再把话题引向更深处。 而且，他也需要一些时间重新规划一下细节。 “也好，做足准备能更从容一些。” 抬眼看了一下林增羡，这孩子笑着向他举了举杯子，靳川也就同样举杯，没有更进一步再说什么。 身份不同，承受的压力不同，留一些时间让年轻人想一想清楚吧。 “刚才提起你哥哥，他去年结了婚，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大事办了？”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正事”已然告一段落，靳川提起了一件其实也算正事的事情。 “能早一些办大事就不会拖延，只可惜现在还没有遇见可心的人。” 没有避开，林增羡实话实说，他目前确实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就更别提结婚了。 想继承家业，自己成家与否会是长辈心里慎重考量的因素，尤其是在年龄差并不大的对手已经结婚的情况下。 “不能总是说没有遇见，既然没有遇见，那就主动一些，你自身这么好的条件，主动一些总会有发现的。” 想到自己帮林增羡准备的那些礼品，靳川略作沉吟，有几分好奇地给林增羡又续了一杯酒。 有些事现在不宜再说，但作为老叔叔，有些事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叔叔给你准备的那些礼物，你都是用来送朋友的吗？” 第一百零六章 刚才那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鹰也好，青鸟也好，羽毛还不够丰满的时候，就别轻易扑腾着翅膀想飞起来。 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不要想太多。 “刚才那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按部就班的查房，回身又看了一眼还缓不过来劲的家属患者，柳智恩三两步追上林增羡和住院医们，一起走过拐角，及时消失在患者家属的视野里。 “没问题，那位患者的病情其实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听医嘱就好，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她自己嘴硬，不听话，所以……” 转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金智勋和南佳恩，林增羡勾了勾手指，让这两个人走近一点。 “有些话虽然会暂时打击患者膨胀起来的信心，但为了让她听医嘱，该说还是要说的，让她嘴硬只会害了她自己。” 不同与以往的严肃，林增羡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玩味地挑了挑眉毛。 “是……” 金智勋在这种时候往往是半个字也蹦不出来的，南佳恩替两个人一起做了回答。 并且，和柳智恩交换了一下眼神。 最近这几天的林医生，肉眼可见心情不错。 “好了，各忙各的吧，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要下班了。” 摆摆手，挥散了两位住院医，林增羡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天父母一行已经离开了首尔，眼下时间充足，正好有空闲可以去和最近认识的一位新朋友喝咖啡。 “前辈，最近遇见好事情了？” 收到了南佳恩的眼神示意，目送这位后辈拖走金智勋，柳智恩走到林增羡身边，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林增羡并不是一个刻板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端着脸说话的人，不会介意在住院医们面前露出很轻松的表情。 所以，能让他像最近这样，必然是遇见什么好事情了。 “好事情……” 看到柳智恩漂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着，林增羡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她使用的措辞。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不一定要是好事情，也有可能是人。” 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甚至有一些郑重，林增羡让柳智恩当场愣住了。 人？ 这位律格医院里公认与林增羡很亲近的伙伴，很快就联想到了冯露。 那位姨母不是一直都希望林增羡能留在这里吗？ 为此，还很操心地给林增羡介绍女朋友…… 徐贤？对吧，是这个名字。 难道，有好的进展了？ 眼珠一转，柳智恩又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自家妹妹早就在自己面前变身小喇叭了。 那是林增羡自己谈了女朋友？ “前辈，你有女朋友了？” 按照自己的理解，柳智恩报出了理所当然的答桉。 然后，她就看到了林增羡一口气没换过来的憋屈表情。 “为什么？那你觉得谁会是我的女朋友？” 边走边聊，林增羡略微向外侧趔着脖子，睁圆了眼睛看着柳智恩，眉毛拧得通心粉。 “嗯……” 上班的时候认真工作，下班的时候自然可以放松放松，“八卦”一下，既然有正主亲自开启话题，柳智恩就更不介意说一说自己的看法了。 “徐贤？冯姨母很喜欢那位啊，是很用心给你介绍的，自身条件很好，家庭条件也很好。” 虽然比不上徐贤在冯露面前有分量，但那位女强人姨母的这一层心思对柳智恩来说并不是秘密。 觉得自己以前亏欠了儿子，心里歉疚，想在各方面都弥补儿子，也希望留住儿子，最好能在这里成家定居。 “的确很好，但那样的家庭条件对我一个外国人来说，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已经过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相互喜欢就好”的愣头青年龄，林增羡没有在柳智恩面前隐藏自己的思考。 只不过，他隐藏的是“自家的小店”这件事。 自己那位性格强势的女强人生母，给自己介绍女朋友，除了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成家定居以外，也是在希望自己能在这里联姻。 毕竟，自己是她的亲儿子，背后更有“自家的小店”，如果在这里联姻的话，是属于顶配了。 对她来说好处有很多，是非常实在的想法。 “那……” 尽管已经明白林增羡刚才的一本正经提问只是心情好，在逗她玩，但话赶话聊到了这里，柳智恩也就继续往下猜。 “难道会是那位……金泰妍吗？你们两个人不是关系挺亲近的吗？” 林增羡在这里认识的、年龄相近的异性里，既曾经是患者，又现在是邻居的金泰妍的确是排在前面的。 只不过，这话一说出口，柳智恩自己都笑了起来，这属于是没有靠谱依据的、纯粹图热闹的“八卦”了。 林增羡这样的人会去喜欢一个传统意义的idol？ 金智勋那么热衷于追星的人，以后如果这么做，在这里都会被认为是奇怪，更何况是林增羡了。 徐贤之所以会被冯露郑重介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与这个人自身和家世相比，idol的身份并不重要，可以被视为体验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这一个猜测是真的难以想象。 “那个……” 有一些陌生的声音在两个人身后响起。 “金柱元xi？” 刚刚解决了患者“嘴硬”的问题，现在就被患者家属叫住了。 “是，林医生，柳护士。” 双手放在身侧，手指轻轻攥着，金柱元的视线左右摆动，肩膀也绷着，脸色发白，看起来像是有一些不安。 “啊……您的祖母现在病情稳定，只要听从医嘱就能逐步康复，请不必过度担心。” 理所当然认为金柱元的不安来自于刚才的查房，柳智恩收拢了闲聊“八卦”的心思，重新摆出最有亲和力的笑容。 “是这样的，请不必过度担心，如果有其他困难，也请及时告诉我们。” 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金柱元的眼睛，林增羡稍有些缓慢地管理好自己的笑容，安慰患者家属。 “我明白，谢谢。” 堪称用力过度地鞠躬，金柱元起身后没有再说什么，视线在林增羡的方向上多停留了一下，抬手抓了抓脖子，慢吞吞地走开了。 “所以，刚才那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金柱元的背影，柳智恩旧话重提，又戳了戳林增羡的胳膊。 “没问题，而且我总觉得他这样不是因为我们刚才查房的时候说了什么。” 没有细想，林增羡拿出手机看了看。 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的消息。 是快递公司发来的，告诉他已经把东西送到位了。 第一百零七章 要搭顺风车吗 一块比大拇指略大的翡翠，刻成山羊的样子，串在红色的细绳上。 把这样的一份礼物托在手心里，已经盯着看了有些时候的名井南目光微动，缓缓合拢了手指。 这块温润含蓄的翡翠，是林增羡委托快递公司寄送到她宿舍的，说是祝她出道好运，身体健康。 就像是例行公事，或者是群发礼物那样，留言也很简单，似乎只要礼物送到即可。 她不知道怎么品鉴翡翠，但只凭入手的触感，就能明白必然价值不菲。 所以，该怎么回复呢？ “在看什么？” 熟悉的队友的声音，熟悉的母语。 “纱夏。” 从思考中拔出来，名井南抬头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凑崎纱夏。 “一块翡翠。” 她向门口招了招手，然后亮出了这块翡翠。 宿舍里的集体生活，本来就很难做到把每一件事都藏起来，而且名井南也并不打算在一块翡翠上花太多心思。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很漂亮，是……林医生送给你的？” 和名井南一起并肩坐在床边，凑崎纱夏目光流转，略作沉吟，轻轻挑起了话音的末尾。 这块翡翠太有文化特色了，很容易和那位见过好几次面的林医生联系到一起。 “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礼？” 径直向后仰倒，名井南躺在床上，把翡翠的细绳挂在指间，然后慢慢抬起手，让翡翠挡在了视线与灯光之间。 “请他吃早餐？” 同样向后仰倒，凑崎纱夏也躺了下去，晃得名井南手指一摇，翡翠在半空中轻轻摆动了两下，被名井南拢在了手心里。 “认真的吗？” 转头看向身边，名井南一时间也分不清凑崎纱夏脸上的笑容是真，还是玩笑。 “林医生在物质上不缺什么，无论你短时间内送什么东西作为回礼，都不会比这块翡翠更加贵重。” 曾经听名井南说起过林增羡的家世，也明白林增羡作为医生的分量，凑崎纱夏不认为名井南能立刻拿出足以匹配这块翡翠的回礼。 长时间的准备自然不会有问题，但回礼不宜拖延，这是最麻烦的地方。 而且，之前请林增羡帮忙给凑崎纱夏安排治疗脚踝，到现在都没有时间正式道谢过。 也难怪凑崎纱夏对眼下这件事会上心。 “那也不能是早餐。” 笑着拍了拍凑崎纱夏的手背，名井南翻身坐起，把这块翡翠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虽说回礼不宜迟，但也不急于今天这一晚，还有时间可以想一想。 “为什么不能是早餐？你不觉得林医生很愿意在饮食上花时间吗？” 回想起那次一起搭乘飞机从大坂返回首尔，凑崎纱夏也翻身坐起，看着名井南，笃定地点点头。 “现在是我们解决晚餐的时候，你想吃什么？或者我们出去吃？” 没有回答凑崎纱夏的提问，名井南拿起手机晃了晃。 自家公司并不推崇刻意管理，不在活动期的时候，只要不过分，饶是新人，也还是能点外卖吃的。 嗡嗡…… 然而，外卖还没有点，手机就先响了一下。 [不必客气，中意就好。] 是林增羡回复过来的消息。 就像和翡翠一同而来的留言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稍作思考，名井南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点了几下。 [林君最近有空闲时间吗？] “空闲时间……” 看到手机上很快弹出来的新消息，还没有收起手机的林增羡眼珠一转，决定稍等一会再回复名井南。 因为，前方的行人信号灯已经变了颜色。 放弃跑车，在下班后的街头慢慢悠悠往家走，这是林增羡属于斯德哥尔摩的记忆，自从来到首尔以后，就几乎没有这样过了。 这个人最近是真的心情很不错吧？ 走在林增羡身边，柳智恩收回目光，发梢随着她轻快的步履，一跳一跳的。 “前辈想吃冰淇淋吗？” 不用操心已经是高中生的妹妹放学以后怎么办，也不用像一年前那样担心自己在律格医院的前程，柳智恩也学着林增羡的样子，放弃了座驾，一起走在大街上。 “好啊，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顺着柳智恩抬起的手指，林增羡看到了一家冰淇淋店，门口甚至排着队，里面不乏有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 “巧克力。” 拿出钱包，柳智恩摸出几张钞票递给林增羡。 除非是林增羡特别坚持的场合，否则她都一直要求“aa制”。 包括不久前林增羡给妹妹买了一件衣服，如果不是因为林增羡坚决不肯收下费用，辈分与地位又都高于她，她也是必然要把钱付清的，甚至为此还说教了妹妹一顿。 “好。” 不紧不慢地走到队尾，无视几个女高中生投来的视线，林增羡再一次拿出了手机。 名井教授的女儿应该是想致谢吧？ 不过，以俗物相交真是没意思，往后还要和名井家打交道，但愿这个叫作名井南的人能不落俗套就好了。 [有时间，最近工作不是很忙。] 消息回复出去，林增羡捏着手机在掌心里转了两圈。 不少人都认为他最近心情相当不错。 然而，唯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心情只能称得上是尚好。 对“自家的小店”有想法很正常，但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所要承受和背负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靳川的支持也不是免费的午餐，无论私交如何亲厚，这件事最后都要落在“利”这个字上。 与哥哥相比，自己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只有血统。 不到特定的时候，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这种落错一个子就有可能被对方绞杀的棋局，下起来是真的不轻松。 如果爱理在的话，身边还有人能一起说一说。 现在就只能自己消化了。 “林医生？”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 “圣京xi？” 转过身，林增羡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这个时候，崔圣京不是应该陪着金泰妍在电视台吗？ “我下班了啊，今天……不用加班。” 把“加班”这个词咬得特别重，崔圣京还专门回头向街边看了一眼。 这个林医生是记错时间了吧？ 今天没有打歌节目的，泰妍不用去电视台。 “林医生要搭顺风车吗？” 眨巴眨巴眼睛，崔圣京抬手指了指身后。 一辆梅赛德斯跑车正停靠在她所指的方向上。 第一百零八章 有收获，就有代价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的起因也可能就是一句话。 说好的散步回家，突然变成了搭顺风车，和同坐后排的崔圣京相互对视，在对方笑眯眯的表情下，柳智恩挪开了视线，一边瞄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林增羡，一边啃手上的巧克力甜筒。 “那支麦克风很好用，谢谢。” 转动方向盘，耐心地跟随在车流中，金泰妍有一搭没一搭地冒着几句话，指尖在方向盘上悠哉悠哉地轻轻敲点着。 与林增羡看似心情好不同，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只是被公司当作给老员工发奖励一样的solo，结果取得了她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成功，对于一位“大龄”idol而言，无疑是相当振奋的好消息。 “定制那支麦克风以前，我没有想到唱歌的人会是这么厉害。” 手肘搭在车窗边上，看着街景一点一点倒退，林增羡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挂在树枝上的叶子，风只要大一点就能吹跑了一样。 下班路上遇见金泰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搭顺风车也是临时决定。 这里终究不是斯德哥尔摩，身边也没有羽生爱理，所以与其怀念过去，不如先梳理好眼前的人情。 说老实话，除了那一次吵闹的女团现场以外，林增羡再也没有听过金泰妍唱歌。 在他看来，女团很无聊，女团出身的金泰妍的solo可能也是如此。 不过，这不妨碍他说一些好听话。 “你的这句话没有灵魂啊。” 知道林增羡大概率没有听过自己的歌，金泰妍没有介意这个人此刻的敷衍，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你的粉丝那么多，solo的数据也好看，可以预见有很高的收入，这难道不厉害吗？多少idol都在羡慕你的。” 虽然不懂这里的娱乐圈，自己本身又没兴趣，但是拜想要去做练习生的柳智敏所赐，林增羡对金泰妍的“江湖地位”还是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我可以说一句我只是想唱歌吗？被很多人喜欢，也被很多人讨厌，我承受的压力是大部分同行感受不到的，不过我在最大的娱乐公司工作，的确因为做idol赚到了一些钱，所以看在那些钱的份上，我承认我会被羡慕。” 在林增羡看不到的角度里，金泰妍撇了撇嘴，然后突着下嘴唇往上吹气，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额发。 从对solo感觉不安到如今有了站住脚的实感，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那样漫长又短暂。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然而，在梦的左右两端，这个叫作林增羡的外国人始终都很“讨厌”。 把事实的盖子掀开，让本质的东西明晃晃地暴露在光亮里。 想唱歌而唱歌和想赚钱而唱歌并不冲突，谁也不比谁高尚，都是生活。 “所以，在镜头外的地方，可以不用强迫自己笑，也不用让自己看起来有活力，那样子其实很空洞的。” 林增羡话音落下，车里陷入了安静。 柳智恩挑了挑眉，咬了一口甜筒的脆皮。 [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空洞的人，虽然这不是她自己天然就愿意的。] 下班前在医院的走廊里，自己试图“八卦”的时候，听到了林增羡对金泰妍这个人的评价。 空洞，不真实。 这并不是她自己想或不想的问题，而是做了近十年贩卖粉丝幻想的顶级idol以后，很难让自己的生活不受到这种影响。 有收获，就有代价。 不过，能把这样的看法当面说出来，林增羡是真把这个人当作朋友的，要不然好听的话说到底，不得罪人就行。 “你是这么想的吗？” 稍作沉默，金泰妍踩重了一点油门，除了声音有些沉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变化。 如果说solo前的她是一台已经烧红了的机器，零件晃得叮当响，接近不受控，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能审视自己了。 压力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别人说得再多，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这些话，也只有你solo成功了以后才能告诉你，之前是没办法说的，你那时候只想要一个可以放空压力的窗户。” 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崔圣京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林增羡轻轻摇了摇头。 关心她是好事情，但过于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会让身在局中的她拎不清某些状况，未必是真的对她好。 该说的话要说，虽然不好听。 一时之间，车里只剩下了柳智恩吃甜筒的声音。 医生也好，朋友也好，她相信林增羡的判断，这个人不会搞砸的。 也许，这个人临时起意要搭顺风车，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这样的行为，应该称得上是用心了吧。 [有来电有来电，有新来电了。] 蓦地，从林增羡的口袋里冒出了一个柳智恩无比熟悉的声音，正在用一种搞怪的语调出现在听觉里。 她举着甜筒，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排的镜子，发现林增羡同样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地看着自己刚取出来的手机。 这个人习惯把手机设置为震动模式，但怕自己和金泰妍聊刚才那种严肃话题的时候注意力过于集中而忽略了手机，就把手机调整到了铃声模式。 结果，万万没想到…… 柳智敏是什么时候把林增羡的手机铃声录成了她的声音？前两天那次见面吗？ 而且，这句正在重复的中文，谈不上说得字正腔圆，但也发音都合格，能听出来应该是专门练过的。 “是副院长……您好？” 转头给柳智恩简单说明了一下，林增羡接通了电话。 副院长？ 有什么临时的手术吗？ “感觉律格医院有心胸外科的手术，都会最先考虑林医生？” 换话题也好，活跃气氛也好，崔圣京探着脑袋看了一眼金泰妍的侧脸，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柳智恩。 “前辈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而且太年轻了，体能和精力都很充沛，有很长的巅峰期，又偏好临床，再加上崔教授年纪大了，所以有高难度的手术会优先考虑和前辈说。” 三两口快速吃掉甜筒，柳智恩拍拍巴掌，已经做好了准备和林增羡回医院了。 然而，事情和她预料的还是稍有不同。 “什么？在全州？” 第一百零九章 拜托你了，新人歌手 “泰妍，真的没问题吗？” 耳机对面，崔圣京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想劝又不敢多劝。 “没问题，这能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反正也是在家，不需要去电视台，只要你不说，公司就不知道我今天去全州。” 稍显粗暴地踩下油门，发力转动方向盘，金泰妍嚼着口香糖，微微抬着下巴，瞥了一眼后视镜里慢吞吞的轿车，让自己的梅赛德斯跑车冲上了高速公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唉，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无论什么时候回首尔，都给我说一下。” 放心不下但也只能放心，认识金泰妍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让人无奈得想要揪头发的场景并不陌生，崔圣京只好如同金泰妍预料的一样，当场“认输”。 [前辈，需要我把你的车送到你的住处吗？] 副驾驶位上，林增羡正在低头看着手机，还不忘摸了一下系好的安全带。 如果不是公路明确限速，他毫不怀疑金泰妍会让这辆车跑出陌生的推背感。 全州地方的医院临时收治了一位无力治疗的患者，向律格医院发来了紧急合作邀请。 就像柳智恩给崔圣京说明的那样，林增羡在通话里当场承接了这个援助手术的任务。 不过与她们料想的“林增羡先回去取车，然后再出发去全州”不同，金泰妍立刻把她们两个人放在了路边。 ——回去取车再出发浪费时间，不是需要尽快手术的患者吗？救人要紧，我送你过去，绝对比你自己要快。 金泰妍当时是这么说的，挽起袖子一副要打群架的气势，连踩油门就把林增羡带上了去全州的路。 [不用，就放在律格吧，谢谢。] 回复了柳智恩的消息，林增羡目光微动，又点开了未读消息的弹窗。 刚才名井南问了一下他有没有时间以后，就遇见了金泰妍，还不知道找他是有什么事。 [那林君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原来是要约见面，大概是为了之前帮忙的事情和那块翡翠，想要表达感谢吧？ [我正在去外地的路上，有一台手术要做，今天晚上可能不会有时间。] 处理了未读消息，林增羡收起手机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正在疯狂倒退的公路。 “我们很快就能到全州，你可以放倒座椅睡一会，等到了以后我叫醒你。” 金泰妍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u形枕，轻轻抛给了林增羡。 其实，之前柳智恩给崔圣京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也是听到了的。 长久的巅峰期，她能够理解； 偏好临床，她也能够理解； 但是，林增羡一直这样救人的原因，其中没有羽生爱理吗？ 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嗯，这必然是有的。 “谢谢，不过不用，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精神状态很好。” 把u形枕轻轻抛回到后座上，林增羡取出自己的蓝牙耳机戴上，在手机屏幕按了几下。 “虽然觉得有一些抱歉，改不掉作为艺人的习惯，让你觉得我私下很空洞，但现在我送你去全州做手术，在路上总可以相信我吧？” 抿了抿嘴唇，几分遗憾，几分无奈，金泰妍说得轻描澹写，可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不由得攥了攥手指。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端着说话，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小心翼翼藏起来，哪怕是很蹩脚地藏起来，只让极少数人看到。 自己按照公司的培训去贩卖粉丝幻想，大多数粉丝喜欢的也只是幻想中的自己。 环境养人，无论是好是坏，都避无可避。 “我之所以不睡觉，是因为我在思考等一会该怎么做，我只是一个医生，不是神仙，我也会有压力的。” 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然后放在自己心口上划了划，林增羡看了一眼身边，发现金泰妍也在看自己。 卸了妆、远离了镜头的金泰妍不再有盛装登台时的精灵感，像是被一阵风吹到了墙角的棉花团，絮一样柔软，但也在风里捉摸不定。 “睡一会吧，你今天才下班没多久，怎么可能不会累呢？等睡起来再思考，那样效率比现在更高。” 摇了摇头，金泰妍笑着放缓了语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完全柔软下来。 不存在不会累的人，林增羡总是一副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不是因为他不累，而是因为他不敢累吧？ “我不否认我累了，但我真的睡不着。” 收到了金泰妍的好意，但林增羡实话实说，的确办不到。 西尔维亚当初把羽生爱理的事情告诉了金泰妍，林增羡都没有反对，所以他在金泰妍面前没什么需要“不坦诚”的地方。 “你……” 张了张口，金泰妍咬住嘴唇停顿了一下，踩油门的那只脚也放松了力气。 眉尖微蹙，肩背更实地靠在椅背上。 看到金泰妍这么一副似乎是需要下决心的样子，林增羡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连带手机的新消息提示音也没有理会。 “你睡不着，是因为羽生吧？你想确保救下每一个你有机会去救的人，你不想让她失望。” 随着车速渐渐放缓，金泰妍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的线条都绷了起来，转头看向林增羡的眼睛。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在林增羡面前不能轻易触碰的名字。 也是一个但凡想要走进林增羡身边，就会被比较的名字。 那样的经历，足够把这个名字镌刻在林增羡的生命里了吧？ “嗯，没错。” 没有金泰妍预想中的犹豫，也没有金泰妍预想中的低沉，林增羡当即点点头，普普通通地做出了回答。 普通得像是在填写什么无聊的调查问卷一样。 紧绷的肩膀线条一点一点垮下来，金泰妍重新靠在椅背上，把视线放回到了前方。 睫毛微微晃动，嘴唇没怎么用力地抿着，眼角下敛着，看起来有些低沉。 “我没有觉得悲伤。” 看到金泰妍仿佛是在替他伤心的样子，林增羡继续用普普通通的语气，说着普普通通的句子。 “有人记得她、提起她，她就还没有真正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好事情。” 出乎金泰妍意料之外的，林增羡说完这句话，就放倒了座椅，躺了下去。 “我试着睡一会吧，你刚才说得有道理。” 顷刻反转，金泰妍的眸子晃了晃，克制住了看向副驾驶位的想法。 “拜托你了，新人歌手。” 第一百一十章 你不回家吗 驾车两百公里，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回了老家，并且不进家门，也没有一通电话，这样的情况要是被亲人正巧遇见了，会怎么样？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我不想怎么样啊，就是正好帮忙而已。” 摘下迈凯伦的帽子，抓了一把头发，坐在全州街边的咖啡馆里，金泰妍撇了撇嘴，看向窗外的夜景，绕开了哥哥金志勇的视线。 她怎么都想不到，把林增羡送到全州的医院以后，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坐在车里等着，会在口渴去咖啡馆买咖啡的时候遇见哥哥。 不得不说，在亲人眼里，做得再好的“伪装”也还是照样能认出来。 “你明天没有行程吗？” 抻着脖子看妹妹的眼睛，金志勇依然觉得有些惊讶。 这不是在首尔让别人搭个顺风车，这是专程跑了两百多公里，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如果只是“住院时负责医疗的主治医生”，自家妹妹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所以，应该不是那位林医生吧？ “没有，明天不用去电视台。” 察觉到了金志勇探究的目光，金泰妍暗叹一声，转头迎了上去，对着哥哥蹙了蹙眉。 “那……是什么病人，需要你这样把那个医生送过来？” 把本来想说的“那你也不至于专程开车把林医生送过来”咽下去，金志勇临时换了一个问题。 “急性心包压塞，大量心包积液合并休克的病人，不排除急性主动脉夹层破裂。” 转了转眼珠，金泰妍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完了整句话。 这是林增羡随口告诉她，能记住就已经算记性好了，理解是理解不了的。 “什么？” 从小到大都没有从妹妹嘴里听到过这种话，饶是心不在此的金志勇也愣了一下。 “病人就是这个情况，很着急，所以我才这么做。” 不理解归不理解，装模作样还是会的，金泰妍一脸的理所当然，抖了一下眉毛。 还真是林医生？ 金志勇嘴唇微动，最后只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你怎么不说话？” 金泰妍追着继续说。 “我都告诉你了，你觉得不严重吗？” 向前探着脑袋，金泰妍忽闪着不大的眼睛，不让哥哥的视线挪开。 “你说话啊。”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哥哥的袖子。 “你是不是听不懂？你是不是知识太少了？” 金泰妍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哥哥，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呀！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要说。” 作势伸手要弹金泰妍额头，金志勇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之前陪妹妹去海外拍摄歌曲mv的时候，见过一次林医生。 怎么说呢…… 因为没有多接触过，所以谈不上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但总感觉不是同一类人。 “你回来多久了？” 左右妹妹今天也不会说实话，金志勇不再想多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凌晨。 “记不清什么时候进入全州的，但是林医生这场手术现在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 拿起杯子轻轻晃了一下，金泰妍又看了一眼窗外医院的方向。 她的确不明白那些专业的词汇和说法，林增羡也没有给她讲解过，但不妨碍她能感受到这场手术并不轻松。 能力强又年轻，而且还有羽生爱理的缘故，也难怪律格医院总喜欢把高难度的手术交给他。 “哦，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阿爸和偶妈，还有夏妍，大家都没有睡，在等你呢。” 在手机上看到了另一个妹妹金夏妍发来的消息，金志勇伸手在金泰妍面前摆了摆。 啧，什么时候来全州的不知道，林医生做手术做了多久反而数得清楚。 “回家？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的？” 睁大了眼睛，金泰妍放下手上的杯子，抬手按住额头，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刚才告诉的，他们知道你回来了，都很高兴。” 双手一摊，金志勇耸了耸肩，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我……我今天不打算回家，等林医生做完手术，我们两个人就回首尔了，所以我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告诉你们，我今天不在全州多停留的。” 一口气憋在胸口，金泰妍停顿了片刻，开始觉得有点难办了。 父母已经知道了，这要是不回家露一下脸，就有一点说不过去了。 可是如果要回家，那林增羡怎么办？ “你不回家吗？” 把妹妹的话反复琢磨了几次，金志勇向后靠在座椅背上，把手机在手心里转了几圈。 我们两个人就回首尔了？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一点…… 想到那次在贝赛尔斯海滩被夜晚的海风吹了两个小时的经历，金志勇眯了眯眼睛。 “我总不能让林医生自己找车回首尔吧？” 看了一眼周围，金泰妍前倾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压低了声音。 尽管周围很平静，没多少其他客人。 “那好吧，我给家里说一下，你不回去。” 晃了晃手机，金志勇调出了通讯录里金夏妍的号码。 然而，他这一通电话还没有拨出去，金泰妍的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手术结束了吗？” 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掩在嘴边，金泰妍略侧了一点身体向窗外，感觉整个人都在提着气。 “结束了，患者脱离危险，已经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依然是那副让人察觉不到有任何疲惫的声音，林增羡身边的环境听起来并不安静，应该是已经走出医院了。 “我就在附近的咖啡馆，现在去接你。” 说着就要起身，金泰妍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扣到脑袋上，把车钥匙挂在手指上轻快地转了转。 “不用着急，现在已经很晚了，全州是你的老家，如果你明天没有行程，其实今天可以回家休息，你的家人们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思索了一下措辞，林增羡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自己的看法。 “那你呢？你怎么办？” 没有着急反对，金泰妍先反问一句，心里也稍有些感慨。 想当初自己还教林增羡语言，现在这个人已经说长句子也不会失误了。 坐在对面的金志勇看着妹妹原本无聊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不由地撇了撇嘴。 [那你呢？你怎么办？] 哎西……你怎么不问问oppa我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时间 “有照片吗？我想看一看。” 穿戴齐整，梳妆完备，精神饱满，笑容满面。 “你早上敲我的门就是为了这个？” 睡衣歪歪扭扭，领口斜得露出一段锁骨，脸上带着一些早起的水肿，头发乱得像是一窝草，眼睛半睁着，明显是没睡够。 “你猜还有什么原因？” 站在金泰妍卧室门前，映在窗外投进家中的阳光里，金夏妍依然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伸手抓住金泰妍的衣领，往脖子上抻了一下，把领口收拾整齐。 “还有？我怎么知道你……等一下，现在什么时候了？” 话说一半，金泰妍蓦地睁大眼睛，双手抓住妹妹的肩膀，用力摇了一下。 金夏妍突然沉下脸，面无表情地让开位置，露出了身后墙上的电子钟表。 现在是早上九时整，距离金泰妍和林增羡约定的汇合时间还有零时零分零秒的余地。 “啊！完了完了完了！” 一声嚎叫，金泰妍从妹妹身边窜了过去，直奔卫生间。 昨晚的通话结束以后，林增羡并没有出现在她和金志勇的面前，自己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两个人约定好了第二天早上九时整出发，返回首尔。 结果，金泰妍睡过头了。 “unnie，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给别人当司机，让我看一看照片嘛。” 侧靠在卫生间门框上，乐呵呵地看着金泰妍给牙刷上挤牙膏，结果因为太着急，用力过大一下子挤了太多，金夏妍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看了看过量的牙膏，金泰妍瞪了妹妹一眼，没好气地把牙刷伸进了嘴里。 从昨天晚上回家开始到现在，爸竖着耳朵听，妈和妹问个不停，“罪魁祸首”的哥躲在一旁看热闹，就想知道林医生和她是什么关系。 呵，除了朋友以外，还能是什么关系。 嗬……咕噜噜……呜噜呜噜…… 不要和d社的记者一样，好不好？ 簌簌簌……噗！ 刷牙完毕，吐掉漱口水，金泰妍只用水洗完脸以后就直接离开了卫生间，略过了所有的瓶瓶罐罐。 “一个都不涂吗？” 跟上脚步，走进姐姐的卧室，金夏妍眼瞅着她抓起昨天晚上穿来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全然没有换一身穿搭的打算，顺势坐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的正脸。 感觉是咬着后槽牙，很着急的表情。 “来不及了，已经迟到了。” 简单收拾一下，把头发都藏在那顶迈凯伦的帽子里，金泰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确认不至于太糟糕以后，戴上了口罩。 “其实，你打电话说一下，那位林医生肯定会理解的，你也就不用着急了。” 把钥匙包和手机递给姐姐，金夏妍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床铺，自觉地抓起被子，轻轻抖了抖。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金泰妍这样子明摆着是顾不上收拾房间了，只能妹妹来帮忙。 “不说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踢踏着拖鞋直奔玄关，金泰妍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林增羡住的酒店离这里并不远，她觉得与其现在打电话，不如等发动了跑车以后再说。 “在家里，还没出发”和“在路上，马上就到”的区别，有些时候是很大的。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从小到大都听姐姐的话，金夏妍没有追问无心说明的金泰妍，抱着叠好的被子跟了过去。 姐姐这种不着家的状态已经很多年了，匆匆忙忙回家一趟，再匆匆忙忙离开，这样的情况不少见，所以早已经习惯的金夏妍心里没有多少波澜。 这次姐姐初solo的成绩很好，她更为了这个而感到高兴。 至于眼下有什么值得低落的，那就是担心姐姐的个人生活，毕竟姐姐出道成名多年，现在已经距离三十代不远了。 之前和同公司后辈的那段感情闹得动静很大，粉丝之间气氛很尖锐，对两位当事人的影响不小，最后也没有一个好结果。 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和圈内人谈了吧。 “夏妍，你确定想好了吗？” 伸手握住门把，急匆匆要出门的金泰妍却停止动作，背对着妹妹，站在了门口。 “嗯，想好了，如果不试一试的话，我是不会甘心的。” 不算轻描澹写，但也不算十分郑重，金夏妍并没有觉得姐姐的提问很突然，仿佛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桉那样，平静地回复。 “好，我已经和公司说好了，你下周来首尔找我吧，路上注意安全。” 明知道妹妹依然打定主意要去做练习生，是劝不住的，甚至自己都已经铺好了路，但最后真的到了这一刻时，金泰妍还是觉得有一些感慨和低落。 这条路她走过，她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不希望妹妹也走这条路。 没有回头，金泰妍打开门，抬起手背对着妹妹挥了挥，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林，你是怎么想通的？” 摇了摇头，打算等一会见面以后再和林增羡说一说“妹妹要去做练习生”这件能引起共鸣的事情，金泰妍捏了捏钥匙包，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林增羡不是说他的“妹妹”也要去做练习生吗？ 听他之前说的意思，好像挺支持的。 明明自己当场就说明了idol这个职业的弊端，可是这家伙还是由着那个高中生自己做选择，就不担心吗？ “这和我担心与否无关，我会给她准备好退路，所以既然她不甘心，那就去试一试吧，我有能力让她承受住失败的后果。” 坐在酒店一层大厅的沙发上，林增羡悠哉悠哉地翻看着过期的杂志，和蓝牙耳机对面的人聊天。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金泰妍还没有出现，林增羡料想可能是睡过头了，也就没有发消息去问。 看着光鲜的辛苦人，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好好休息吧。 “有林君这样的哥哥，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安心的。” 与之前的礼貌疏离不同，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多少开始了解林增羡以后，名井南说话明显放松了许多，偶尔也会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情绪，和林增羡聊一聊不客套的话题，比如此刻正在说的“妹妹想去做练习生”。 “嗯……林君今天中午有时间吗？” 稍显甜糯的沉吟声过后，名井南正式发出邀请。 也许是因为父亲身为医生的缘故，林增羡对待医学的态度和付出让她产生了共鸣一般的亲近感，而林增羡在医学上的能力也让她佩服。 原本昨天和林增羡聊天的时候，名井南就想要发出邀请，一起用餐。 得知林增羡昨天刚下班就连夜支援外地手术以后，心下感慨的名井南这个打算就更明显了。 “有时间。” 大致猜到了名井南想要说什么，林增羡轻轻捏了捏下巴。 和有得聊的人一起用餐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金泰妍怎么办？ 昨天对方辛苦送自己过来，总不能回去以后用餐却不邀请她。 不过，名井南和金泰妍不熟悉，又只是邀请了自己一个人，贸然带人一起，只怕也不礼貌。 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担心并不解决问题 “是吗？那你做得不错，反应很快，应对得当。” 两百多公里的车程后，已经看到了圣水洞的街头，林增羡转动着陌生的方向盘，有些欣慰地听着蓝牙耳机里金智勋的“汇报”。 不怕得罪人地教了这家伙半年，现在终于有一点样子出来了。 当初老师教自己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摇了摇头，林增羡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副驾驶位，金泰妍正在闷头玩手机游戏，什么“光系”“暗系”的游戏设定，他自然是听不懂的。 金泰妍也没打算让他闹明白，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不修饰仪容和迟到，哪怕是在之前住院的时候，金泰妍在林增羡面前都没用让自己这么狼狈过。 所以，林增羡主动提出驾车的时候，本来不好意思要拒绝的她很快就答应了。 专心驾车，就能少注意到死活不摘口罩和帽子的她。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晚上在聊天室里，智恩前辈说可能是今天早上。” 金智勋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每个字都很清晰，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 后辈见到前辈或者长辈的时候，有些人难免会很紧张。 但林增羡很不喜欢有谁在自己面前这样。 “好好说话，我又不会吃了你”，这是他以前每次提醒金智勋放松时的口头禅。 “嗯，我现在已经进入首尔市了，如果暂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下周二见。” 视线扫过车内的时间表，林增羡心下一动，决定结束通话了。 今天早上等金泰妍的时候，他和名井南约定了今天的午餐。 虽然眼下已经过了十二时，稍微有一点晚，但还好依然没有脱离“午餐”的时间范围。 只等回到公寓，他就可以收拾一下，然后驾驶自己的alpinea310出发了。 “好，老师请休息吧。” 做完了“汇报”，也听到了林增羡的认可，金智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通讯。 “你手下的住院医吗？金智勋医生，还是南佳恩医生？能感觉到你对他们很有耐心，随时都愿意回应他们。” 视线依然放在手机屏幕上，金泰妍瓮声瓮气地介入了林增羡的空闲里。 如果是在之前，她肯定不会在林增羡旁边这样玩手机。 面对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是精英的人，金泰妍其实是有一些拘束的。 尽管林增羡从不摆架子，从不在她面前说起她不懂的话题，从不显露任何一丁点所谓的优越感，但她自己依然能清晰感觉到落差。 那是生长环境、教育环境和生活阅历所带来的不同。 所以，越是这样觉得，就会越“空洞”，下意识地想用艺人营业的那一套方式来对待两个人之间的相处。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林增羡无所顾忌地点明了这一关节，那就干脆“躺平”了吧。 自己该是什么样子，那就表现出什么样子，反正也瞒不过林增羡的眼睛。 “金智勋，他们既然在我手下，我就有教导的责任，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 挪开落在后视镜上的目光，林增羡在路两旁飞快倒退的建筑上看到了其中的几块广告牌。 而那几个广告中的主角都是他身边的这个艺人。 顶级idol吗？ 这家伙，真的是站在这个行业顶端的人。 “那么，你就不想劝一劝那个高中生吗？你的妹妹。” 关掉了游戏，金泰妍放下手机，指尖拈着口罩轻轻扯了一下，试图在烦闷的心绪中松口气。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当初金夏妍第一次提起想要做练习生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无论自己怎么劝，妹妹都不会甘心。 现在，果然全部都应验了。 “虽然在生理年龄上距离成年还有一小段时间，但她终究是要长大的，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任何人都不能陪她一辈子，她总要自己面对生活。” 想到满眼郑重说起“练习生”的柳智敏，林增羡下意识地抬了抬嘴角。 比起同龄人，她的内心要成熟许多，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真的不能把她当作小孩子看了，要比以前更尊重她的主见，让她自己拿主意。 “你不是把那孩子当作妹妹看待吗？那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之前给你说了许多我经历过、我看到过的事情，我这一行是很有风险的，不是可以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的。” 金泰妍转头看向林增羡，看到这个人依然是那一副“天塌不下来”的表情，不由得蹙紧了不怎么能看得清的眉毛。 任何一个同时见过林增羡和柳智敏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关系亲厚且富有信赖感，甚至称得上是有默契，绝对不会存在“无所谓”的情况。 “担心，我自然相信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真实存在，并且是普遍现象。” 表情不变，林增羡轻踩一脚油门，金泰妍的梅赛德斯跑车离开了车流，转入辅道。 已经能看到公寓了。 因为柳智敏要去做练习生，所以林增羡咨询过每一位他认识的艺人。 朴正洙，金泰妍，徐贤，以及名井南。 朴正洙说得中规中矩，不美化，也不丑化，一小半自己的观点，一大半普遍看法。 徐贤说得直观且犀利，但不带有个人情感色彩，就事论事，只说普遍观点，不发表个人看法。 金泰妍说得最认真。好的坏的，自己怎么思考的，统统都说出来，给出的建议也采用了十足笃定的措辞，并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讲解，而是实实在在替对方考虑，说得面面俱到，印象深刻。 今天早上和名井南聊天的时候，闲来无事的林增羡也向她问起了关于练习生的事情。 名井南边想边说，起初并不流畅，而在听林增羡说“我会给她准备好退路”，名井南就立刻表达了信任感，礼貌却不疏远，然后安静地等待林增羡推动话题或者切换话题。 向四位艺人咨询过，其中还不乏行业顶尖，所以对于“练习生”这个词，林增羡如今的认知是足够的，不会托大。 “那你为什么还……” 金泰妍话说一半，蓦地收住。 虽然没有具体的理由，但她能感觉到林增羡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只是因为“妹妹长大了”而已。 “因为担心并不解决问题，什么都解决不了。” 与说给名井南的回答的完全不同，林增羡转动方向盘，轻轻点了一脚刹车。 车窗外，熟悉的公寓楼已近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的想学下厨 “你这样拿刀切菜，切到手就只是时间问题。” 懒洋洋的语调，整个句子里透漏着一份明晃晃的不信任感。 “应该怎么切？” 出乎意料的没有“炸毛”，语气真挚，毫无波澜。 “把刀给我。” 站在自家的厨房里，柳智恩伸手接过妹妹递来的菜刀，走到了桉前。 休假的一天，没有外出的安排，柳智恩就窝在被子里睡懒觉。 结果，这一睡就睡过了头。 等到她走出卧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平常的午餐时间，只在餐桌上看到了留给她的那一份餐饭。 本以为父母和妹妹都出门了，却听见厨房里有声响。 妹妹一边比对着手机屏幕，一边拿着菜刀切菜，居然是在试图下厨。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看明白了吗？” 重点比划了一下非惯用手的手势，柳智恩又把菜刀还了回去。 没有回应，也没有不回应，柳智敏多看了两眼姐姐的手，又重新按在了菜上。 慢慢切，慢慢调整，全然不是一时兴起的样子。 这孩子真的想学下厨？ 柳智恩挑了挑眉毛，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开始喝，也不打算先吃饭了，就待在厨房看着妹妹。 “是这样吗？对不对？” 切了几次，自我感觉还可以，柳智敏又抬头看向姐姐。 原本是打算自己在厨房里练一练的，再不济也可以对照着手机里搜索出来的教学，然而现在既然姐姐睡醒了，那有一个“教练”在身边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你，真的想学下厨？” 看了一眼妹妹切得马马虎虎的菜，柳智恩没有点评，放下了手上的水瓶，双手象征性地扳过妹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自从家里决定了同意妹妹去做练习生以后，柳智恩就比以前更加关注妹妹的生活。 尤其像今天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变化，她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真的想学，我一定要在明年二月前学会，在这之前花费多少时间都可以。” 把菜刀轻轻放在桉上，指尖柔柔地在刀身上按了按，柳智敏伸展臂弯，垂下双手，这才完全露出了被创可贴包裹的小拇指。 “为什么？” 妹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这一点柳智恩很清楚。 但是，眼前这样格外坚决的表达，却并不多见，妹妹更多的是一声不吭，闷头去做。 抓起妹妹有创可贴的手看了看，柳智恩愈发觉得妹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让自己知道。 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因为明年二月，林oppa过生日。”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姐姐，柳智敏眸子里满是理所当然的意味。 “unnie，你不知道吗？” 她歪了歪脑袋，继续用这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姐姐。 睫毛微微抖了一下，柳智恩松开了妹妹的肩膀。 “我知道，但是……” 张了张口，柳智恩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林增羡对她们姐妹是十分照顾的，她心里十分清楚，也十足感激，不止一次想过要为“前辈”做些什么。 可是，在医院里的任何人看来，林增羡都是一个什么也不缺的精英。 她不想落了俗套，却难免被俗套束缚。 然而像妹妹这样，亲自下厨来感谢、庆生，她是没有想到过的。 自己的厨艺比起林增羡吃过的那些美食，甚至比起林增羡的厨艺，都是比不上的，所以下厨这个选项自动就被排除在外。 “但是，你可以试着做一个蛋糕什么的，不用太多时间就能学会，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做好。” 柳智恩不想打击妹妹学习新知识的积极性，但也无法理解妹妹的“理所当然”。 如果只是几岁的小孩子，那么无论做什么，心意到了就好。 可是，妹妹已经虚岁十七岁了，平时总以成年人自居，也的确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林增羡固然不会介意不成熟的厨艺，但用这来招待朋友，确实是太差了，相信妹妹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平时和朋友们打交道的时候都做得很得体，怎么现在突然放松了要求？ 只看妹妹刚才切菜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下厨的天才，四个月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拿出一手好厨艺的。 而且就算是天才，那也办不到。 不是应该选择成功率更高的选项吗？比如蛋糕。 “oppa虽然不讨厌蛋糕，但是也不喜欢蛋糕，这种随处都可以买到的东西，不能作为生日礼物。”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不但眼神是“理所当然”，现在就连语气也是“理所当然”，柳智敏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完全没有理解姐姐意思的模样。 “那你确定自己明年二月的时候能学会足够好的厨艺吗？” 有一种脑回路天然不同的无力感，柳智恩重新换了一个角度，打算继续劝一劝妹妹，让她知难而退。 “我就只练九道菜，应该可以吧？” 蹙着眉毛，柳智敏指尖扣了扣下巴，眼珠向上看，左右摆动。 来得及？ 来得及，应该。 一定来得及。 嗯，必须来得及。 “唉，那你试一试吧。” 看妹妹这个样子，铁定是劝不动，柳智恩叹了一口气，干脆就由得妹妹去做了。 反正，林增羡是怎么都不会介意妹妹做得好不好吃。 “那你还准备别的东西吗？” 拿起水瓶，准备去餐桌吃饭，柳智恩临离开厨房前，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还准备别的东西了，只有生日餐就太单调了。” 挽挽袖子，柳智敏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机，打算继续下一个步骤了。 “还有什么？” 九道菜对于妹妹来说，已经十分耗费精力了，最后也大概率不会成功，柳智恩委实想不到她还打算做什么。 “目前还没有成功，我和佑丽正在想办法，嘿嘿。” 兴致勃勃地开始操作下一步，丝毫没有因为熟练度而有半点沮丧，柳智敏眼珠一转，分出一只手戳了戳手机。 不知道徐佑丽那里有没有新的进展？ 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闭嘴，柳智恩摇了摇头，静悄悄地走出了厨房。 前辈，但愿你生日那天不会被吓到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日光充足的好天气 “的确会感到惊吓，当时那样的情况，老师也没有把握。” 十月的阳光只剩下了一点热情的尾巴，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却在今天给足了面子，让日光充足的好天气来迎接林增羡和名井南的第一次约会。 “不过，米凯尔教授最后还是成功了，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现在又拜托给林君，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说是名井南发出的邀请，但午餐的地点是林增羡定下的，就是上一次他和靳川见面时的那家法式餐厅。 作为西奥的挚友，他得到了餐厅老板交友目的明确的示好，可以在这家餐品上佳的高档餐厅里，获得最好的服务和最可靠的安静环境。 “不敢说自己是最好的结果，只能说尽全力，不少人都认为我太年轻了。” 林增羡扫视桌面上已经空了的盘子们，然后向远处的侍者点了点头。 “风评上升或者风评下降，年龄都不应该成为其中的理由，父亲敬仰的米凯尔教授一定不会轻易推荐一个人。” 发现了林增羡和侍者的交互，名井南抽空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原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除了刚见面时客套的寒暄，两个人的聊天称得上是闲聊。 没有明确的目的性，更像是为了不辜负好天气的一次身心放松。 从卡罗林斯卡学院的餐厅，聊到小林圣心女子学院盛夏时水色的校服； 从“难道到死都要跳芭蕾吗”的倔强，聊到“我就是想学医”的执拗； 从斯德哥尔摩晚上十一时以后才天黑的夏季，聊到大坂举行“御堂筋彩灯秀”的冬季； 从初入公司练习后在公园看到的黄叶遍地，聊到毕业后第一次回医学院后看到的红叶满墙； 再从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深沉与奉献，聊到川端康成《雪国》中的唯美与哀思； 也从电脑游戏和碳酸饮料，聊到f1赛车和黄油啤酒。 谈不上十分有趣，但也绝对不会无趣的一次午餐。 与在首尔认识的裴恩熙、柳智恩、徐贤和金泰妍这些异性都不同，名井南的交流方式更接近于维蕾塔、西尔维亚和羽生爱理。 “刚才见面的时候就想问，名井桑是不是嗓子不太舒服？” 再一次注意到名井南指尖抵在胸口上，蹙眉和吞咽同步的小动作，林增羡主动对上名井南的视线，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是，之前感觉嗓子疼，有一些炎症。” 愉快的午餐，以年轻医生的关心来结尾，作为另一位年长医生的女儿，名井南觉得这样的结尾方式有一点亲切感。 “直接服用消炎药吧。” 在金泰妍那里见识过艺人带病工作，林增羡对此印象清晰，干脆直接就让名井南动用消炎药了。 “我用了抗生素，感觉还不到用消炎药的时候。” 笑容的加深促使她的眼睛多眨了眨，阳光拢在林增羡身上的角度也正好微微变化，名井南短暂失去了对视的焦点。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这样也好，你的做法是合适的。” 想到金泰妍生病时只考虑药效，不考虑循序渐进来让身体慢慢接受的做法，林增羡无奈摇了摇头。 这位前患者的生活方式…… 怎么说呢，还真是不讲究啊。 而且，那家伙不像名井南这样，分不清“抗生素”和“消炎药”。 其实，人们日常所说的“消炎药”才是抗生素。 抗生素是抑制或杀灭引发感染的细菌，继而缓和或消除炎症的药物，而消炎药是控制炎症反应，但不具备杀菌和控制感染功能的药物。 这是习惯性口语与学术的差异。 名井南的做法是正确的，理解也是正确的，毕竟是医生的女儿，交流起来很轻松。 两个人会因为阅历、教育和知识，存在类似共鸣一样的亲切感。 又眨了眨眼，视线重新掠过窗外阳光的照射，名井南再一次看到了林增羡的眼神。 亲切感之余，还有一点刚刚消退的无奈。 无奈？ 没有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名井南收拢了心里的问号，没有继续思考。 “先生，这是您的纸包海鲜料理。” 侍者安静地靠近到了桌边，把足装有十人份纸包海鲜料理的保温袋子递给了林增羡。 “名井桑，这个你带回宿舍。” 虽然将法式菜外带是一件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但是凡事总有需要变通的时候，林增羡今天自然不会拘泥这一点。 “毕竟是宿舍集体生活，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对维系良好的团队关系有帮助，那就最好不要省略。” 赶在名井南开口拒绝前，林增羡先一步把话说完，将袋子放在桌上，看着名井南的眼睛，轻轻拍了拍袋子。 谈不上组合里每个人都认识，但起码对凑崎纱夏和平井桃是不陌生的，名井南今天出来两个人见面用餐，林增羡料想这在名井南的宿舍里不会成为秘密。 既然如此，自己在外面下馆子，给队友们带一些吃的回去，自然是有益的事情。 “我们两个外国人，在陌生的土地上本来就很不容易，这些吃的是顺手就能做到的东西，所以名井桑不用有负担。” 又一次，林增羡提起打断了名井南准备开始的拒绝。 “谢谢，真的是麻烦林君了。” 两次想拒绝都被林增羡堵住了，再强行拒绝就不合适了，名井南摸了一下耳垂，把手缩进了袖子里，手心按在腿上，正坐颔首，眼神里多了几分用来遮挡不好意思的俏皮。 原以为“医生的关心”是今天约会的结尾，没想到最后是由“林君的体贴”画上了句号。 嗡嗡嗡…… 临近结束的时候，林增羡安静了许久的手机造访了这片灿日晴晕一般的气氛。 柳智敏？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林增羡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个时候柳智敏不是应该在午睡吗？ “智敏啊，有什么事吗？” 柳智敏经常和他用“line”发消息，但打电话却不多。 “oppa，那个……” 柳智敏的声音听起来犹犹豫豫的。 “烫伤怎么处理？” 就像是犯了错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太大，我听不清 “这样就没事了，咱们医院的医美就能处理这种程度的伤，所以不用担心留疤。” 轻轻放下已经上好药的柳智恩的脚，林增羡收拾了医药箱，抬手虚拦了一下想从沙发上起身的柳智恩，向小心翼翼站在沙发旁边的柳智敏招了招手。 “把这个收起来，我带来的药也放进去了，记得提醒智恩按时用药。” 把医药箱递给柳智敏，林增羡站起身，微微活动了几下肩膀。 虽然不知道柳智敏为什么想要学厨艺，但是架锅烧水却不慎烫了柳智恩的脚，这实在是无妄之灾了。 “谢谢前辈，太麻烦你了。” 不方便起身，柳智恩把脚搭在拖鞋上，仰头看着被灯光拢起来的林增羡。 本来她没打算为了这件事打扰林增羡的，但是等到这位前辈登门的时候，她才知道妹妹径直向林增羡发出了“求助信号”。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帮你向医院请假了，你安心休养两天。” 摆摆手，林增羡环顾四周，走向了卫生间外面的洗漱台。 从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表情都不怎么热络，甚至看起来有一些冷澹。 咬了咬嘴唇，心下不安的柳智敏抱着医药箱，也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哥哥，姐姐的脚，没事？” 看着林增羡修长的手指被洗手液的泡沫包裹起来，柳智敏站在洗漱台旁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她不知道林增羡这副表情是不是因为柳智恩受伤，所以……生气了？ 律格医院停车场的保安都知道林医生和柳护士关系很好，这么想也不算奇怪。 “嗯，没事。” 低头揉着泡沫，林增羡的视线随意落在指尖上，出神的眸子里找不到焦点。 记忆里的某些碎片就像海水涨潮一样，扑在了岸边，加深了沙滩的颜色。 “对不起……” 闷着头，柳智敏的声音听起来是很抱歉的，但又似乎有一点委屈。 “这句话你应该给智恩说，而且智恩也不会想听到你说这句话，以后要多注意，别烫到自己了。” 没有在意那一点不明显的“委屈”，林增羡洗掉手上的泡沫，抽出纸巾擦干，也看向窗外，用阳光“烘干”了“沙滩”。 “不过，oppa你怎么会过来，我以为……” 随着林增羡走进客厅，柳智敏又换了一套语言系统，忽闪着眼睛，视线在林增羡的背上晃来晃去。 虽说林增羡平时就注重修饰自己，但今天看起来明显比平时要更在意。 有社交活动？ “智恩烫伤，你给oppa也打电话了，怎么可能不过来。” 突然停下来转身，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柳智敏的鼻尖，林增羡笑着瞪了一眼这个在厨房里冒失的妹妹。 因为刚洗过手的缘故，林增羡的手指有一点凉，从鼻尖上划过，柳智敏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看着林增羡重新转过身，她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微微一怔，她拨拉了一下头发，把耳朵藏起来，浑然忘记了要把医药箱收起来，继续抱在怀里，跟在林增羡身后走来走去。 “智恩啊，你确定柳叔叔和柳姨母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吗？” 走进厨房，林增羡打开冰箱看了看。 “是，他们去见朋友了，晚上很晚才回来。” 客厅里，柳智恩窝在沙发上，眼看着妹妹愣头愣脑地走进厨房，轻轻拍了拍额头。 这孩子是傻了吗？抱着医药箱走过来走过去的。 “好，我知道了，你和智敏的晚饭我来做。” 合上冰箱门，林增羡刚转过身，就看见柳智敏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堵住了路。 “怎么了？” 扫视即将要由自己来使用的厨房，林增羡随手轻轻拍了拍柳智敏的头顶。 “没事。” 眨巴眨巴眼睛，柳智敏努力摇摇头，也没收听到林增羡刚才和姐姐说了什么。 “那，让开路？” 表情里颇有一些苦笑的意味，林增羡指了指柳智敏身后。 “哎？哦！” 抱着医药箱倒退出去，柳智敏站在门口，靠着门框。 刚才他说了什么？ 晚饭？ 哎？他要在这里做晚饭？ 眼珠滴熘熘地转了两圈，柳智敏把医药箱随便放在了客厅的角落里。 “前辈，我和智敏点外卖就可以了。” 已经麻烦林增羡登门处理自己脚上的烫伤了，不能再麻烦林增羡给自己和妹妹做饭了，看着林增羡走向衣架，柳智恩的语气比平时坚决了许多。 “你说什么？” 取下风衣穿上，林增羡满眼无辜地看向柳智恩。 看起来貌似是：要么没听清，要么没听懂。 “噗！” 咬住嘴唇，把笑声堪堪收回去，柳智敏已经猜到林增羡要做什么了。 之前，她就亲眼见识过一次。 不过，眼下她没有留下来看后续，而是小跑着回了卧室，安静地关上了门。 “前辈，我和智敏点外卖吃，你不用给我们做晚饭，真的不能再这样麻烦你了。” 语速放缓，咬字加重，柳智恩又重新给林增羡这个外国人解释了一遍。 “什么？” 继续无辜地看着柳智恩，林增羡却已经悄默默地站到了玄关里。 “我是说……” 话刚出口，柳智恩蓦地睁大眼睛，着急的情绪迅速回落，清醒的大脑再一次开始运转。 林增羡会听不懂？ 不可能，这个人的语言早就没有问题了。 “前辈，你肯定听得懂！” 虽然不太方便，但柳智恩已经扒拉着沙发前的桌子，准备起身，然后单脚跳过去。 “前辈！” 听到林增羡已经把门打开了，柳智恩心急火燎地才堪堪单脚站稳了。 “unnie，我出去一趟。” 穿戴整齐，胳膊上搭着风衣，发梢一跳一跳的柳智敏打开卧室门，一路小跑到姐姐面前。 然后，轻轻推了一下，让姐姐重新坐回在了沙发上。 “呀！柳智敏！” 在柳智恩有点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中，柳智敏窜进玄关，飞快换好了鞋。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留下这句听林增羡说起过的话，柳智敏追着他的背影跑了出去，关上了门。 嗯，好天气。 真好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怎么会想到学厨艺？” 拍了拍西瓜，搬进了手推车里。 “不告诉你。” 柳智敏摸了摸推车里的西瓜，有样学样也拍了拍。 “为什么要戴墨镜？” 看了看葡萄，拿了两盒放进手推车里。 “oppa，我不管怎么说都是脸赞，你一点都不关注我的ins，不知道我有多少粉丝。” 柳智敏皱了皱鼻尖，向身边的林增羡吐着舌头做了鬼脸。 对于一个还没有成年的脸赞而言，她的粉丝数量其实是还可以的。 所以，她没有用自己“脸赞”的账号关注林增羡的ins账号。 不过，林增羡是知道她的“脸赞”账号的，以前看过一次。 “我只要知道你生活得好就可以了，等以后你出道了，会有更多支持你的人。” 看着超市里的苹果也还不错，林增羡又给手推车里放了两盒。 既然决定在柳家做饭，自然需要采购一些食材。 只是与寻常的做饭采购不同，林增羡还买了许多做晚饭用不到的食品。 让这一场采购比起下厨做饭，倒更像是居家。 “那oppa呢？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以后会是我的第一个粉丝吗？” 看到林增羡的采买已经超出了做晚饭的范畴，柳智敏都噜着嘴巴，瞪圆眼睛，揪了揪林增羡的袖子。 登门帮忙，又做晚饭，如果不是因为平时关系非常亲厚，两家的母亲是挚友，柳智恩和柳智敏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可是，现在眼看林增羡又在超市里“大采购”，她觉得过意不去。 “我是你的oppa，不是你的粉丝，粉丝想要你的签名，应该是去你的签售会，但oppa只会给你说一声，让你自己选一张照片或者专辑签好。” 强调了自己是哥哥，林增羡把袖子上的那只手挪开，扫视超市里的货架，感觉已经没有要买的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他和羽生爱理都对逛超市没什么兴趣，一直是“需要什么，拿了就走”的类型，从刚才进来一直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会，他就把手推车装满了。 “签好以后呢？” 清楚林增羡不可能做出追星这种事情，但此时正是悠哉悠哉、步履轻快的时候，柳智敏颇有兴致和这个外国哥哥开玩笑。 “签好以后？” 因为认识金泰妍的缘故，林增羡的确知道一点关于idol这个职业的事情，不过他现下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柳智敏会真的问后续。 偶像明星的签名？ 除了金智勋这个“奇葩”学生，自己身边好像也没有谁喜欢了。 “送给金医生吧。” 柳智敏是认识金智勋的，这么说她能听明白。 谈到了“金”这个字和idol，林增羡忽然想到了什么，边走边拿出手机。 之前就给金泰妍说过，律格医院的职员福利里有一项就是家属免费体检，林增羡在这里都用不上，柳智恩自己就是职员，也有这项福利，所以就把分配到那两个名额转赠给了金泰妍，现在眼看体检的日期就快到了，那家伙准备好了吗？ [准备得怎么样？体检，时间快到了。] 给金泰妍发了一条信息出去，林增羡打算问一问。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金泰妍应该没时间看到手机才对。 “那个……班长？” 陌生的少年声音。 抬起头，林增羡看到一个和柳智敏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男生走到了近前，脚步犹犹豫豫的。 “你好。” 挥挥手，柳智敏往林增羡身边挪了半步，伸手抚在他的小臂上轻拍一下。 “oppa，这是我的同学。” 虽然做出了基本的“伪装”，但一个墨镜还是抵挡不住熟人的目光，柳智敏看着面前的男生有一些拘束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作为班长，她经常会去抓那些逃课的同学，现在遇见的这位屡次成为她的“手下败将”，也难怪能一眼就认出来她。 “您好！” 声音变得高亢了一点，男生急促地鞠躬，就像行大礼一样甚至弯腰超过九十度，看得林增羡微微一怔。 嗯？嗯？嗯？ 我的妹妹在学校里这么有威望吗？ “嗯，你好。” 看了一眼憋笑的柳智敏，再看向拘谨的男生，林增羡轻轻拍了拍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然后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是！” 男生刚直起来的腰又因为林增羡的这句话弯了下去。 [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是几年级几班的？] 柳班长这句固定模式的“恶魔”问话，他已经熟悉得做梦都能记起来了。 趁着同学还没有抬起头，柳智敏急忙忍不住地笑了一下，然后再把笑容压下去，握住林增羡竖起来的大拇指，给他收进手心里，要不然被同学看到就有一点尴尬了。 “嗯……我走了，你记得明天早上要交作业。” 虽然感觉同学是有话要说，但既然对方没有开口，柳智敏也就不好主动问，留下同学耳中的“恶魔”语言，拉着林增羡走开了。 “算了，明天去学校再问吧。” 耸了耸肩，男生拿出手机，放在手心里攥了攥，慢慢叹了一口气。 刚才在超市外面，遇见了一位自称是s.m星探的人，要走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同学们都知道“脸赞”班长是以“未来成为明星”当作目标的人。 对于idol或者练习生的事情，班长懂得多，了解得也多，很值得请来帮忙参谋一下。 有好就有坏，并不是说大公司就百分之百合适。 虽然已经有一些想去了。 至于班长……那家最大的艺人企划社偏好鹿系长相，这不是秘密。 所以，班长以后做练习生，应该也不是那家公司吧？ 有一点可惜呢。 “这家伙……” 慢悠悠地推着手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走，林增羡看着亮起屏幕的手机，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谢谢，我们林医生一直记得这件事，我的母亲来参加体检，正好她要送我妹妹来首尔。] 金泰妍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非常忙碌吗？ [你没有在跑行程？有两个名额，你只用一个吗？不需要客气的。] 发送。 走在旁边，看了一眼低头使用手机的林增羡，柳智敏摸了摸自己小拇指上的创可贴，把手伸进了风衣口袋里。 不由自主地慢慢握紧。 距离他的生日越近，才越明白，原来他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 那么，也就是说…… 只剩下一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也是医生 热腾腾的辣炒年糕，浮着两颗冰球的冷水。 徐佑丽看了看对面一口没动的午餐，再看了看突然开始发呆的柳智敏，伸手拉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同学。 “你给柚子说什么了？” 把年糕送进嘴里简单嚼吧嚼吧就咽下去，徐佑丽继续看着柳智敏，向旁边歪了歪脑袋。 “我就是问问班长，我要不要答应那个星探。” 放下手上的叉子，徐胜植压低声音回应了徐佑丽。 他也注意到了班长的“不正常”，自从中午放学，他们三个人坐进这家炒年糕店开始，班长就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真的？就只有这个？” 今天本来就是阴沉沉的天气，徐佑丽很不喜欢，现在挚友又奇奇怪怪的，这让她有一点烦躁。 “就只有这个啊，你别这样看我，我又没逃课，也没有不交作业。” 看着徐佑丽眼神不善地蹙起眉毛，徐胜植也只好囧下眉毛，就差举起双手投降了。 “唉，算了。” 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柳智敏突然双手拍在脸颊上，用力摇了摇头，眼神里也找回了焦点。 然而，等她低头看到面前热腾腾的炒年糕以后，还是有些表情痛苦地拧了拧眉毛。 昨天晚上，柳智恩给林增羡讲了一件关于“妹妹请同学吃饭，却忘记带钱包”的事情。 当时那顿饭，就是炒年糕。 对于那段多亏了飞奔而来的妈妈，才没有变成“霸王餐”的回忆，她是一直都没有在林增羡面前提起过的。 奈何姐姐昨天就给说出来了。 当时，林增羡正在厨房里做饭，柳智恩虽然脚伤不是很方便，但也依然在林增羡身边帮忙，让柳智敏失去了进厨房的空间。 所以，柳智敏昨天才没来得及捂住姐姐的嘴。 唉，记得林增羡当时笑得好开心、好大声。 自己感觉好丢脸，好尴尬。 嗯？笑得好开心…… 嗯，算了算了。 “呼……” 吹了吹叉子上的炒年糕，送进嘴里，柳智敏终于抬眼看到了一起盯着她的挚友和同学。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吃？” 向后趔着脖子，柳智敏一边嚼吧嚼吧，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对面的两个人。 “我们不吃？到底是谁不吃？” 与徐胜植插不上话的沉默不同，徐佑丽前倾身子，一手搭着桌沿，一手指了指自己快见底的碗。 “胜植xi，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的建议是去吧。” 被挚友的话问得全身一顿，柳智敏很生硬地转折了话题。 “可是，那家公司不是刚推出了新男团吗？” 本意就是请柳智敏帮忙参详参详，徐胜植不在意她刚才为什么发呆，只对她的建议有兴趣。 加入一个刚推出了新男团的公司，对于男练习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推出男团会是什么时候。 “对，不过那个男团是无限迭代制的，人数没有限制，可以自由增减成员，会推出许多分队，如果你只是想体验偶像的生活，那应该要比你去小公司好吧？” 对于那个新奇的设置，柳智敏一个练习生都不是的高中生肯定不会有很深的见解，但她知道徐胜植家境优握，之前也从来没听说过想要成为艺人，所以按照体验生活来理解，去会大量“消耗”练习生的大公司，出道机会可能更大一些。 毕竟，能因为外貌被那家大公司的星探追了半条街，有着“鹿系长相”的徐胜植还是有优势的。 “唉，和我哥哥说的差不多……谢谢你。”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胜植握拳在手心里轻轻砸了一下。 “你哥哥是做演艺圈的工作吗？” 既然挚友不想说，那自己就不会多问，徐佑丽心里留存下问号，随口说了一句，算作跟上了柳智敏的转折。 “不，我哥哥是医生。” 想到哥哥给自己讲解的时候那副笃定的样子，徐胜植暗自叹了一口气。 哥哥说那话时太过自信，仿佛眉眼都在飞扬，怎么看都不是让人坦然相信的样子。 医生？ 按照徐胜植的年龄来推算，他的哥哥应该也是年轻医生吧。 嗯……为什么要说“也”呢？ 徐佑丽坐直了身体，抬高视野，然后慢腾腾地瞄了一眼对面。 柳智敏却出乎徐佑丽的意料，没有任何变化，只顾着挥舞着叉子，低头嚼吧嚼吧，对“医生”这个词全无反应。 “哦，是在哪个医院工作？” 本着“你不问，那就我来问”的习惯，徐佑丽也没有拐弯抹角，目标明确。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sunh，是内科医生。” 尽管哥哥性情飞扬，貌似不符合医生的稳重，但徐胜植很清楚，任何一个了解哥哥的人，都会承认他是年轻的天才。 徐胜植努着嘴巴，挑了挑眉毛，心下一阵感慨。 “天才”，这个被人们说得烂大街的词，其实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贴切。 就好比哥哥前一阵子时不时就会说起的一个外国医生，虽然专业不同，但哥哥真的挺佩服那个人的。 “他的oppa也是医生，是外科的。” 指了一下柳智敏，徐佑丽趁着她仰头喝水的功夫，没有商量过，就把林增羡说了出来。 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反应，柳智敏继续对付自己的那份炒年糕之余，还拿出手机看了看。 [oppa，律格医院的餐厅，今天的午餐好吃吗？] 单手举着手机，只靠大拇指打字，柳智敏动静很小地写好这句话发了出去，就像是吃饭的时候也要玩手机一样。 咕都…… 正好拿在手心里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林增羡坐在汽车服务店的vip房间里，等待自己的座驾做好养护，正在觉得无聊，打算看看新闻，就发现有了新的未读取消息。 [平时都还不错吧，不过今天我没有在医院吃午餐，不知道今天的餐谱都有哪些。] 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林增羡今天下班要比以往早了一些，预约好了专门来给座驾做养护。 [哎？那oppa吃炒年糕吗？kkkkk……] 昨天还嫌姐姐说漏嘴，不给面子，今天就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柳智恩要是知道妹妹这么“豁达”，那大概昨晚还会多说一些，让妹妹想要捂住她嘴巴的事情。 “炒年糕吗？” 虽然柳智敏在开玩笑，但林增羡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午餐选项。 “想吃炒年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进入听觉。 就像是一把被阳光炙烤的细沙，在这个阴沉沉的天气里，摩挲过指间，留下一点隐隐约约的温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型商场即将开业 “你今天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作为alpine的车手，和梅赛德斯的车手一起等待发车，这是林增羡记忆中的第一次。 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里基本上没有驾驶梅赛德斯的。 “今天休息，下周会比现在更忙，何况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超过四小时的每天睡眠了。” 梅赛德斯的车手打了打哈欠，又悄悄按了一下肚子，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出“饿肚子”的声音。 “你觉得我以前是在给你开玩笑吗？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 alpine的车手不满地皱着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初solo，肯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去做嘛。” 梅赛德斯的车手抢着打断了对方没说完的话，举起双手放在耳边，希望对方不要再念叨了。 之前住院的时候，被念叨得已经快要有“心理阴影”了，尽管是因为她自己诸如长时间玩手机之类的一些习惯不利于身体健康，但林医生当时几乎每天都重复的大量医嘱，还是会让她感到“人生艰难”。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笃笃笃…… “您的座驾已经养护完毕，随时可以驾驶出行。” vip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位工作人员向林增羡的方向鞠躬，发出了“五盏红灯全部亮起”的出发信号。 “那我呢？” 同样作为vip客户，金泰妍看了一眼从沙发上起身的林增羡，向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 “请您明天来提取车辆，我们发现您的座驾存在一些问题需要修理。” 眼瞅着工作人员鞠躬退出房间，金泰妍张了张口，泄气地窝进了沙发里。 最近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车有一点不对劲，但因为工作太忙了，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今天只能把车放在这里了。 “走吧，我送你，想去哪里？”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林增羡转身，又走回到了金泰妍面前。 虽然没有专门关注过，但最近这个人经常出现在电视上，林增羡不止一次看到过。 在旁人眼中，金泰妍确实很漂亮，不过在林增羡眼中，这个人就这么不听医嘱，只顾着玩命跑行程，现在仗着还年轻，体力精力恢复得快，能撑住，可以后怎么办？ “回公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起身看着林增羡的眼睛，金泰妍没有从里面读取到任何类似于疲惫的信息。 刚下班？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显露出疲惫？ 尽管之前载他去全州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小睡了一会，可是金泰妍现在依然对林增羡没有什么把握。 就像是面对一堵高墙，无论怎么做，都看不到另一边。 “你想在外面玩吗？休息了就多睡觉。” 挪开视线，林增羡没有深究金泰妍那句话其实是想说什么，先一步走开，背对她扬了扬手。 “好吧，那回公寓。” 撇了撇嘴，金泰妍感觉眼前的人又变成了住院时的那位“林医生”，仿佛贝赛尔斯海滩上那个和她一起看电影的“增羡”突然就不见了。 “路过drive-thru的时候吃快餐吧？” 放下这句话，林增羡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嗯？快餐？ 金泰妍脚步稍停，微微一怔。 这是住院时林医生明确反对过的饮食，也是她除了小孩子口味的甜品以外，比较有好感的东西。 “那我要点一份圣代。” 悄悄笑了一下，金泰妍跟上林增羡，视线挂在高大的身影上晃了晃，愈发觉得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碳酸饮料都可以，圣代算什么。” 说着不符合“林医生”风格的话，林增羡低头看了看刚才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儿子，下周一定要腾出时间，妈开了一个商场，下周开业，来给妈捧捧场。] “唉……” 商场？ 才两周没有去看过她，怎么突然就折腾出来一个商场？ 是合资的吧？ 再一次感慨自己的老妈说话强势又能折腾，林增羡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按照他对冯露的了解，这个商场绝对不会小。 [我没办法给你打包票，我是医生，最能改变我时间安排的就是患者。] 林增羡本来是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但发出要邀请的人是自己的生母，这让他觉得有一些为难。 只是去看一看的话倒还没什么，就怕冯露又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在和徐贤之间的事情渐渐放澹了以后，冯露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提起过类似的事情。 但愿这次也不要再提起吧。 “怎么了？” 没有听到林增羡的回应，金泰妍虽然不会探着脑袋去看别人的手机屏幕，但不妨碍她问一句。 “没事，就是……” 越说越慢，林增羡的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戳了戳。 大型商场即将开业，那到时候应该会有现场演出？ 对吧？ …… “对，你不想去吗？” 和徐佑丽、徐胜植一起吃过午饭，柳智敏走在这两个人前面，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也不是不想去，就是现在我没办法确定时间，毕竟我还是手术科的护士。” 柳智恩谈不上精神的声音在听觉里摇摇晃晃，柳智敏摸了摸耳朵上崭新的蓝牙耳机，觉得有些心疼姐姐。 太辛苦了。 “冯姨母肯定会理解的，unnie你不要勉强。” 劝了一下姐姐，柳智敏微微眯了眯眼睛，联想到了“哥哥”。 从来没有见过林增羡疲惫的样子，但不代表那个人就不辛苦。 然而，林增羡是一定会去商场的开业仪式，对吧？ 毕竟是冯露的亲儿子。 “我知道了，如果我到时候去不了的话，那就你陪偶妈一起去。” 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柳智恩说话的尾音变得沉重了一点。 “好，unnie你快睡一会吧。” 不再多说什么，柳智敏快速结束了通话，就听到身后的徐佑丽叫住了自己。 “什么商场开业了？” 上课不积极，但是这种有得玩的事情，徐佑丽一般都兴致满满。 “不知道，我还没有具体问过，现在就只知道是冯姨母和朋友合资开办的。” 耸了耸肩，柳智敏把手机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然后，话还没说完，她就又把手机捏了出来。 冯姨母的商场……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解锁了手机屏幕。 没有任何停顿地输入了林增羡的电话号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这么好吃吗 [吃饭的时候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也不能发出多余的声音，更不能磕碰餐具。] 看了一眼身边副驾驶位上，这个正在啃汉堡的女人，林增羡笑得有几分惬意，又有几分旁观他人逗乐一般的轻快，暗自摇了摇头。 按照自己从小遵守的规矩，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就凭现在吃汉堡过于“豪爽”的样子，已经能预见要被父亲教训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有这么好吃吗？” 不再注意身边的动静，林增羡转动方向盘，把车驶向了加油站的方向。 汽车需要保养和加油，人也需要休息和放松。 看着城市在自己的眼前倒退，林增羡突然觉得心头涌起了一股乏力感。 在质疑和排挤中成为主刀医师，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地度过一年时光，就转而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过着和以前差别了许多的生活，甚至把继承自家的小店铺也提上了日程。 曾经每天都见面的西奥、维蕾塔和西尔维亚，现在变成了金智勋、南佳恩和柳智恩。 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羽生爱理不在。 早已经度过了会沉浸在回忆里的阶段，但林增羡的确会怀念那些最快乐的时光。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以前刚出道的时候，多吃一口面包都有负罪感，怕上镜会不好看，现在……” 轻轻锤了锤胸口，金泰妍拿起可乐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吃得有些急了。 drive-thru的快餐并没有很好吃，也不符合她偏甜的口味，但能暂时卸下压力，什么都不想，和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的圈外人闲聊，再普通的汉堡也会变得有滋味。 “你知道吗？在公司里，我的组合是餐费最高的，那些男团也吃不过我们。” 向主驾驶位的方向歪了歪身子，眼睛微微眯着，语气也上扬了一些，可金泰妍在堪堪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突然停顿了一下，重新恢复了坐姿，把刚才说话时口中没吃完的汉堡匆匆咽了下去。 上次被林增羡说过“空洞”以后，她想过要改变，但“艺人”给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纵然一时兴起，也抵不过那些会让人感到空洞的习惯。 想到这里，她全身一僵，直挺挺地挨到了椅背上，心下暗叹，才慢慢放松下来。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小习惯，想要改变也不会轻松，更何况是训练多年又经历多年的重要习惯。 “能吃是有福气的，你太瘦了，这不利于你的健康。” 眼看加油站的招牌已经进入视野，即将要下车的林增羡想到了一件略有疑问的小事。 记得身边的这个人说过，双亲都在老家，那么这次给她的两个体检名额，最后却只用了一个。 “泰妍xi，下周的体检只有你的母亲来参加吗？” 原本对方来一个人或者来两个人，甚至不来人都是正常的，旁人没有插话的资格，但记得她曾经说过，两位老人家都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体检过了，林增羡不管是出于职业习惯也好，还是在眼镜店里的那段记忆颇有好感印象也好，最后决定多嘴一问。 “阿爸说最近比较忙，抽不开时间，所以就偶妈一个人来了，正好我的妹妹也要来首尔，到时候让妹妹陪偶妈去体检。” 继续对付汉堡，金泰妍把压在纸袋下面的手机翻出来，看了看下周的行程。 母亲来的那一天，自己并没有空闲时间…… 点点头，林增羡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那家眼镜店不至于忙到老人家来一趟首尔的时间都没有，金泰妍说过她在老家给父母置办的建筑，有专业的人打理，不需要家人做什么。 在林增羡看来，这个在娱乐圈里已经称得上是功成名就的孝顺女人，应该会在老家安排好一切，不至于让老人家再操心忙碌才对。 “嗯，体检的那一天，如果你没有时间或者不方便，就提前联系我，我会照看好老人的。”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结束话题，自己一介外人，问多了就不好了。 寻常朋友之间，这句话已经足够。 “谢谢……又一次麻烦你了。” 放下屏幕上写满行程的手机，金泰妍侧头双眼直视林增羡，刚绷紧了一点的内心又慢慢落了回去。 她很重视家人，却不能常常亲自照顾到。 买再大的公寓给家人住，买再高的建筑给家人收租，都比不上自己面对面做些什么。 “不用谢，你……” 都…… 林增羡话没说完，车载蓝牙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提示音占据了听觉。 金泰妍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一小块屏幕上，咬汉堡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智敏] 屏幕上显示着这个名字，作为来电人的备注称呼。 是那个高中生，林增羡的“妹妹”。 最简单的一类备注，也是最亲近的一类称呼。 “智敏啊，有什么事吗？” 按下接听，虽然并没有面对面，看不到表情，但林增羡仍旧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听着林增羡的声音，金泰妍嘴唇微张，眼睛也略睁大了一些。 “oppa，我在吃炒年糕，你吃午饭了吗？” 俏皮的、轻快的女声，仿佛能从车载音响里面冒出汽水味的气泡。 金泰妍缩了缩脖子，然后抓了抓头发。 “等一会就吃，oppa刚给车做完保养，下午去接你放学吧。” 这话一落下，金泰妍没忍住瞄了林增羡一眼。 原本在男女对话中自称“oppa”没什么好稀奇的，但这种事情发生在林增羡身上就很稀奇了。 “不用不用，oppa有时间就多睡觉，你还要写论文的，很耗费精神。” 听到高中生的这句话，金泰妍抿了抿嘴唇，轻轻挠了挠额头。 自从认识以来，她还没见过谁能用这种强势又丝毫不见外的语气给林增羡说话。 “你放心，oppa的精神很好，今天一直是阴天，预报下午会开始下雨，所以我下午去接你放学。” 对柳智敏的强势完全不介意，林增羡依然是笑呵呵的。 金泰妍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她放下手上还没吃完的汉堡，拿起大杯可乐，咬住吸管，用力喝上来了满满一大口，喝得脸颊也鼓了起来。 车窗外，远处的一片乌云好像更近了一些。 第一百五十章 其实还挺烦人的 “嗯，是下周开业，和奥特来斯差不多大小，可以说是非常能折腾了。” 林增羡一点都不见外，当场开始吐槽。 “哈哈哈，oppa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你下周也会去的，对吧？” 柳智敏笑得发出“鹅叫”，也是不见外地径直说了林增羡一句。 冯露在她和姐姐心里属于既亲近又敬仰的人，林增羡直言冯露新办商场是在折腾，她可不敢这么评论。 不过，林增羡在她面前就这样直接吐槽长辈，像是家人兄妹之间的悄悄话，也让她觉得开心。 “嗯，大概是要去的。” 放缓速度，在加油站入口等前一辆车开进去，林增羡只顾着看后视镜，没注意到金泰妍一直在勐喝可乐。 “哦对了，智敏你觉得你的声乐怎么样？” 被电话对面的“鹅叫”提醒，既然决定要去做练习生，唱歌跳舞都是必不可少的，之前只知道柳智敏去练习舞蹈，没有听说过她练习声乐，林增羡虽然自己不懂，但总能找到认识的人来教她。 “声乐……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太多的天赋吧。” 之前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能在声乐上做到什么程度，柳智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前几个字说得咬字不是那么清晰。 “呀！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咬指尖，你下次再说话的时候咬手指，我就给你做一副铁手套戴上，咬一次掉一颗牙。” 林增羡眉头一蹙，声调高了一点，语速快了一点。 有没有让柳智敏低头承认还未可知，但金泰妍倒是吓得忍不住脖子一缩。 非常熟悉了，隔着手机，只凭声音有一些变化，就能知道对面的人在咬手指。 “哦……嘿嘿……我又忘了，嘿嘿。” 认怂要快，咬字要模湖，笑声要拖尾音。 “那我请一个很厉害的人教你声乐吧？就算你认为自己没有太多天赋，也别让声乐成为弱项。” 驾车进入加油站，林增羡解开了安全带。 “好，oppa你认识好多人。” 短暂又虚假的认怂立刻结束，柳智敏的声音重新开始“蹦跶”。 “我进加油站了，要给车加油，如果没有急事，那就下午见面再说。” 已经看到加油员站到了车旁边，林增羡加快语速让柳智敏结束通话，先示意金泰妍戴上墨镜，然后自己再打开车门下去。 车载蓝牙依然显示在通话中。 一般情况下，林增羡都会在通话中保持让对方先挂断电话的习惯，柳智敏很清楚这一点。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不少时间，挂断电话以后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不如等几分钟。 反正，林增羡在驾车，不耽误他做什么事。 “嗝……” 车内非常安静，通讯非常沉默，金泰妍捂住嘴的手非常用力，眼睛瞪得非常大。 因为，可乐喝得太多、太快，打嗝声就非常响。 “oppa？” 很难无视这个和对林增羡的印象完全不搭边的声音，柳智敏试探着发问。 金泰妍抬手摸了摸额头，把可乐放在了一旁。 “oppa？” 笃定听见了声响，柳智敏又问了一句。 金泰妍抬手摸了摸额头，感觉空气里充满了讨厌的可乐气泡。 噔！ 过去了片刻，柳智敏没有再说话，却中断了通讯。 “呼……” 金泰妍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车窗外正在付款的林增羡，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翻白眼是属于毫无理由的行为。 都…… 车载电话又发出了提示音。 金泰妍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备注是“名井桑”的来电人，应该就是之前见过面的那个新人名井南吧？ 林增羡好像还是她的个人医生？ 都…… 名井南很有耐心的样子，并没有因为短时间内未能建立通话，就挂断电话。 卡…… 主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一直在发出提示音的通讯等来了林增羡。 “名井桑？” 无论是柳智敏，还是名井南，林增羡接通电话都没有想要避开金泰妍的意思，甚至完全没有看向她。 “林君，日安。” 安静的背景环境，不算亮但有几分糯的甜嗓，在同样安静的alpine跑车里格外清晰。 卡…… 副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金泰妍随手指了一下便利店的方向，就跳下了车。 啧啧，这个林医生，熟识的漂亮女人可真不算少。 光是她知道的，就已经超过八个了，每个人都能做到让艺人企划社包装一下就可以登上舞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顺带一提的是，她没有把自己算在内。 “欢迎光临。” 顶着店员的欢迎声，金泰妍心不在焉地走向货架，还没有考虑过自己真的要买什么。 是因为累了吗？ 伸手捂在脖颈后，她转了转脖子。 自从solo出道以来，的确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之前住院的时候，林增羡告戒得不错，如果以后自己继续这么下去，那也就不用考虑还有没有solo的事情了。 更何况，自己还很想办演唱会，那个更耗费体力。 视线在货架上敷衍地扫了一遍，金泰妍随手拿起一瓶没注意是什么的饮料，就转身走向了收银台。 反正，她刚才说要来便利店，也只是给自己突然下车这个行为做注释。 都怪那个可恶的林增羡，哼。 很快离开便利店，看到林增羡把车开到了出口旁边等自己，金泰妍小跑了起来。 其实，她对林增羡的称呼一直都不稳定。 刚认识的时候，叫林医生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熟悉以后，就有一点麻烦。 “增羡”这个称呼，虽然她可以使用这个中文名词，但是她认为这个称呼的发音实在是为难一向说不好外语的自己。 所以，“增羡xi”这个被本地化的称呼也被她下意识地绕开了。 “林”的话，她是这么称呼过一段时间，但她觉得自己又不是西奥他们，所以也渐渐放弃了。 “林医生”，这个太生分了。 以至于她到现在对林增羡都没有一个稳定的称呼，更多的时候只说“你好”来给对话开头。 啧，仔细想一想，其实还挺烦人的。 卡…… 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金泰妍发现林增羡和名井南已经结束了通话，车里安安静静的。 “我们走吧。” 她拉出了车座的安全带。 “oppa.” 过了一秒，她的动作停止在了即将扣住安全带这个阶段。 什么？ 我刚才说了什么？ what？ 仿佛心里有一面架子鼓，噼里啪啦就敲了起来，敲得童孔也跟着剧烈晃动。 这一刻，她觉得本来就安静的车里好像是更安静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时间快到了 林增羡不是一个刻板的人，只是工作的时候太认真。 然而，“oppa”这个词的用法不太普通，不管是因为脑子一时短路了，还是因为被那个高中生带偏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金泰妍，对于林增羡会有什么反应，完全没把握。 但愿不会让他感到奇怪就好。 “嗯，你还真是喜欢喝可乐。” 踩下油门，驾车驶出加油站，林增羡除过看了一眼金泰妍手上的饮料以外，再没有任何其他视线看向副驾驶位。 而且，他也平常地应了一声，似乎没觉得“oppa”有什么奇怪的。 “哎？” 拿起手里刚买的饮料，金泰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手拿了一瓶，居然还是可乐。 “碳酸饮料不是不能喝，但是最好不要一次喝太多。” 林增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平常得柳智敏叫了他一声“oppa”没什么区别。 “哦。”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金泰妍虽然知道自己只比林增羡小一岁，却像是比林增羡小了十岁的学生那样，闷着脑袋，只作简单回应。 “看来我得给你准备一个红……不对，是白包了。” 堪堪按照本地习惯改了口，林增羡原本一本正经的表情上突然多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什么？” 被自己刚才“吓人”的大脑短路行为整了一个尴尬，金泰妍没有意识到林增羡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叫我oppa吗？那oppa给妹妹一个白包咯。” 把浅澹的笑意放开，林增羡笑得眼睛也眯起来了一点。 “呀！” 总算反应过来，金泰妍眼睛一瞪，心下放松，自然而然地也笑了起来，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林增羡的胳膊。 “这很正常啊，oppa我呢，对弟弟妹妹一向不错的。” 虽然家中没有弟弟妹妹，但林增羡不管是对朋友们，还是对看作妹妹的柳智敏，都还算不错，这句话确实没什么问题。 “呀呀呀！我不是……你不准说了！” 话说一半又咽回去换了一句不讲道理的，金泰妍又好气又好笑，对着林增羡的胳膊一通拍拍打打。 这个人还真是不刻板，揪着一个词就开始搞节目效果。 “是你叫我oppa的，又不是我叫你nuna，为什么打我，哈哈哈。” 不装了，要笑就明着笑话她。 “阿西……你不准再说了！什么nuna，我没有那么老！” 说了一半的脏话被自己控制不住的无声大笑截断，金泰妍笑得满脸通红，伸出双手，对林增羡的胳膊又是一通没力气的拍打。 啪塔啪塔…… 啪塔啪塔啪塔…… …… 啪塔啪塔啪塔…… 不知道金泰妍突然发什么疯，黄美英看着这个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的人还在双手不停地拍打床，顿时心下一动，慢慢眯起了眼睛。 今天宿舍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等把金泰妍送出门，她也就去见朋友了。 活动期间住宿舍是对自己和对经纪人都便利的选项，但眼下金泰妍大获成功的solo已经临近尾声，这家伙应该又要出去住了吧？ “别发疯了，你不是要出门吗？时间快到了哦。” 蹬掉一只拖鞋，光脚丫轻轻踢了一下金泰妍，黄美英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打开了她的衣柜。 “啊……要迟到了。” 从动若疯兔到静若呆子，金泰妍立刻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勐地翻身跳下了床。 距离那一声“oppa”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今天是老妈从全州来参加体检的时候。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本来上周看行程表，金泰妍是实在没时间管这件事，只能交给妹妹的。 不过，因为要参加一场钱更多的商演，公司调整了她的行程，让她放弃了今天这场相对钱偏少的商演。 所以，她现在有时间了，可以陪老妈去体检了。 也将在继上周之后，第一次见到那个说要给她白包的“oppa”。 “what？” 看到金泰妍的脸，黄美英后退了半步。 和她一起后退的，还有她向后趔着的脖子。 “怎么了？” 走到衣柜前开始认真思索，金泰妍头也没回，只顾着扒拉自己的衣服们。 “原来你早就化好妆了。” 看到亲友脸上的妆跟《i》mv里的出场镜头相似，黄美英双手抱着胳膊，用力拂了拂。 当然只是相似，要想达到裴恩熙的水平，别说金泰妍自己，公司的化妆师也比不了。 “嗯，现在化妆肯定就来不及了。” 迅速选中一件缎面衬衫和一条烟管裤，金泰妍随手把睡衣睡裤都甩到了床铺上。 “哦……” 老实说，金泰妍平时不常这么穿，所以黄美英总觉得她今天有一点奇怪。 “那你打算这一次在宿舍住多久？” 之前宿舍里就剩下了她们三个人，现在金泰妍也越来越不在宿舍里住了。 “今天就回去了。” 套上衣服，金泰妍还不忘抽空让自己的脸对准化妆台的镜子，多瞄了两眼。 啧，果然和裴恩熙不能比。 “圣水洞？” 黄美英这句话算是明知故问了。 虽然金泰妍买了不止一处房产，但自从今年开始，圣水洞的那套公寓就成了她的常住地。 “嗯，我已经订了服务，都收拾好了，偶妈和妹妹也暂时住在那里。” 穿戴完毕，金泰妍再一次坐到化妆台前，先抿了抿嘴唇，然后又补了补口红。 “哦，那我送你去律格医院？” 黄美英抓了抓头发，眉毛拧巴着。 这家伙今天还挺正式的。 “不用了，你开车没有我快，我还担心你开车不安全。” 起身走出卧室，金泰妍拿起手机，毫不意外看到了妹妹发来的信息。 以及意外地看到了林增羡发来的信息。 [你的家人大概什么时候到律格医院？我提前安排接待。] 上周提起过可以帮忙照看老人家，林增羡并不是在说客气话。 笃笃笃…… “请进。” 放下手机，林增羡看向自己办公室门口，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已经猜到了敲门的人是谁。 既然金泰妍只使用一个体检名额，那他自然就会把另一个名额重新安排。 办公室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深色牛仔服的人，拎着外形方正的黑色纸袋走了进来。 “林君，日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自信的回礼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安静的办公室，两个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人，方桌上摆着一只小盒子，包装得很素净。 “请。” 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向桌面比出手势，名井南在悠悠萦绕的茶香中笑了笑。 林增羡赠给她了一块寓意美好的翡翠，趁着今天受林增羡邀请参加体检的机会，她现在做出了回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作为医生的女儿，名井南对这份回礼是有自信的。 “……” 轻轻拆开包装，打开盒子，林增羡手指尖一顿，慢慢收拢到了手心里。 名井南送给他的是一套定制的手术工具。 顶尖的外科医生都是有自己的手术工具的。 比如手术刀，医生会有自己的刀柄，做手术前装上一次性的手术刀片就好，自己的刀具要比医院的标准套件用起来手感舒服许多。 林增羡原本有三套手术工具。 第一套工具是羽生爱理送给他的礼物，就在参加那次援助前。 结果，那套工具只使用了一次，就是事故中羽生爱理的那台手术。 手术结束后，那套工具被林增羡封存了起来，手术刀单独存放。 第二套工具是米凯尔教授送给林增羡的硕士礼物，很有纪念意义，所以他一直珍藏，没有使用。 第三套工具就是他现在使用的，手感上佳，称心自如。 然而，这三套手术工具无一例外都是在aescp品牌定制的。 现在，他拥有了第四套。 “在aescp定制的，希望林君能喜欢。” 侧眼端详林增羡的表情，名井南眉梢微扬。 按照林增羡的“卡罗林斯卡”出身来看，选择aescp品牌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谢谢，我很喜欢。” 看到林增羡重新伸展手指在盒子上轻按了一下，名井南的笑容更伸展了一些。 比起客套的话，她更在意实际的细微动作。 然而与笑容不同的是，她的直感告诉她，这个回礼除了命中林增羡的偏好以外，还隐隐约约地有一些别的东西。 一种类似于思念的情绪，比如触动了什么回忆。 “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去不会有太多人，我们走吧。” 起身把名井南的回礼放置在办公桌上，林增羡看了一眼手表，指向了门口的方向。 他专门安排名井南这个时候来医院，就是想要避开体检的高峰期。 至于另一个名额的人，自告奋勇的南佳恩早已经去帮忙接待了。 笃笃笃…… 敲门声。 “请进。” 和名井南对视一眼，林增羡走向办公室门口。 “oppa，我……来了。” 从看到名井南的那一刻开始，被柳智恩押着做完体检的柳智敏陡然降低了声调。 作为律格的职员，柳智恩自然也有可以使用的名额。 “嗯。” 看到是柳智敏，原本提起劲头要见同事或者患者的林增羡，顿时又放松了。 “站在门口做什么？” 转身走了两步，没有听到熟悉的动静，林增羡回过头，发现柳智敏有些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有挪过位置。 “哦……打扰了。” 就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柳智敏柔声细语地问好鞠躬，然后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林增羡张了张口，没好气地被逗笑了。 “您好，我是……” 向林增羡咬牙切齿地轻轻挥了一下拳头，柳智敏堆起满脸的笑容，向已经从沙发上起身的名井南鞠躬。 “这家伙是我的妹妹，柳智敏。” 啧啧，平时私下里玩疯了都敢上房揭瓦，今天见了生人就文静端庄。 林增羡截断了柳智敏的一整套表现，在名井南的视线里歪了歪脑袋。 目光在林增羡的眸子里多停留了一瞬，名井南抬手掩住抿起来的嘴唇，低头笑了笑。 离家闯荡的她知道林增羡家中没有妹妹，却依然会为眼前这份属于兄妹的亲近，觉得既亲切又感慨。 虽然得偿所愿，不用“到死都要跳芭蕾”，但远离家人和从小熟悉的环境，哪怕再怎么习惯，这个滋味都不会好受。 是了，林增羡也是这样的。 听父亲说起过一些“米凯尔教授的学生”的事情，名井南对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有所了解的。 “你好，我是名井南。” 迅速收敛了思绪，和柳智敏见了礼，名井南让出沙发的位置，盈盈立在林增羡身边，抬眸看看他，再侧盼看看门口，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智敏，那你在这里待着，我先带名井去体检。” 眼瞅着林增羡和名井南离开办公室，柳智敏放松了全身的线条，环视四周，然后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 她知道冯露把徐贤介绍给林增羡的事情，也知道林增羡并没有意向和那个人交往。 起初，她把缘由只是归结于林增羡的理想型差异以及羽生爱理。 但现在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宁可把名额用给朋友，也不愿做做样子，去问问虽然不需要在这里体检的冯姨母，看来这母子关系还真的挺难办的。 …… “难办，我那个儿子从小就难办。” 和柳素英坐在自己开办的那家美容院里，冯露捏着小勺子轻轻搅了搅咖啡，有几分头疼地蹙了蹙眉。 儿子不喜欢她介绍的女友人选，这本来是没什么的，喜欢与否全凭个人。 但儿子不与徐贤试着交往的缘由，却不出于感情因素，这让一心想要儿子在身边多留几年，甚至是在这里结婚成家的冯露颇有一些郁闷。 “最重要的还是孩子自己喜欢，你现在着急也不会有作用的。” 不止一次这么劝过，但每一次说完以后，冯露都不听劝，柳素英重复着背都能背下来的说辞，拿起自己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强势的性格给了冯露不服输的坚韧，但也让她在和儿子的相处中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一点问题。 在柳素英看来，林增羡属于是让父母能少操心许多的懂事孩子，但再怎么懂事，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打算，冯露有时候就是话太多了。 “我不信他爸爸没给他说过婚姻的事，他对他爸爸就不会这样，就算不喜欢，也会说明白为什么不喜欢，不会一句话都不解释。” 叹了口气，冯露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块糖。 “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也许孩子的父亲现在好说话呢，所以孩子愿意和父亲交流。” 也就是现在关系非常亲近，要不然柳素英可不会在冯露面前说到这位姐姐的前任半个字。 “好说话？” 想到林义山那副似乎和谁都关系不错的表情，冯露撇撇嘴，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啧，傻儿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是我送你吧 今天的阳光有一些冷澹，连带着云朵也无精打采，风像是贪玩的孩子，卷着空气四处乱跑，看着窗外沉默的天空，林增羡捏着一瓶新买的水，有一些出神。 小时候父母离异，初中的时候自己就离家万里，大学的时候遇见了想结婚的人，却还是失去了，现在又生活在一个临时停留的陌生城市里，林增羡从未放弃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但有时候也会觉得疲倦。 论文还没写完，家里的小店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铺垫，以及…… “烦心事往往会多过顺心事，这话不假。” 林增羡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有许多心里话。 许多闷在心里不能说出口的话。 曾经可以说，现在却不能了。 不过，曾经有羽生爱理在身边，林增羡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往后的时光，不做奢望。 “林君？” 结束体检的全部流程，名井南脚步干脆地走出体检中心，边走边束起头发，脑子里还在想着明天的行程，眼睛已经看到了走廊里的林医生。 与印象中大学校园初见时的色彩明快不同，这一刻正在独处的林医生却有些许一闪而过的苍白。 就像是正在朔行的记忆，随手折下了一角碎片抛向空中，还没有升到最高点，就散了形。 “名井桑，都完成了吗？” 不刻意遮掩，也不放任显露，林增羡自然而然地收拢了心绪，迎向名井南，等到她束好了头发以后，把手上的水瓶递了过去。 “是，多谢林君。” 双手接过水瓶，名井南目光流转，从林增羡的视线中淌过，也散开了自己那一点好奇心。 什么都没看出来，要么是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够火候，要么是林增羡无意让旁人知道心思。 “本来想过要不要给你买可乐，最后还是放弃了，作为你的个人医生，我不能鼓励你喝碳酸饮料。” 带着名井南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林增羡半开玩笑地提起名井南钟爱的碳酸饮料，不打算下实了去劝，但也提醒一下。 “我知道，虽然喜欢喝，但不会喝太多的，我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喝太多而对碳酸饮料感到腻烦。” 亦步亦趋，名井南走在林增羡的身影里，发梢随着轻盈的步履一跳一跳的，像是落在提灯上的蝴蝶，轻轻振了振翅膀。 出于医生的责任感，林增羡想劝她少喝碳酸饮料，但这个人并不是那种把生活过得了无趣味的人，也理解她的压力，所以就点到为止。 名井南是这么认为的。 “oppa？” 一周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话，之前还因为林增羡拿着这个词说要送白包而闹了个脸红，今天却张口就是这个称呼，金泰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由远及近，其实不乏玩笑的意味。 “哦？体检都完成了吗？” 转过身，林增羡只看到了金泰妍一个人，没有实际上参加体检的“眼镜店女社长”，也没有“想做练习生的妹妹”。 “完成了，谢谢你。” 与名井南盈盈颔首的安静不同，金泰妍两三步就拉近了距离，笑着拍了一下林增羡的手臂。 “前辈您好。”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名井南不紧不慢鞠躬，全身轮廓的每一处线条都是慢条斯理的，没有半点刚出道的新人见到大前辈时的堂皇。 “你好。” 肩膀稍微提着劲，金泰妍也见了礼。 另一个名额就是用给了她吗？ 保持不冷澹也不热络的微笑，名井南刻意向后坠了坠步伐，把身位空出来，让金泰妍和林增羡并排走，自己跟在林增羡身后。 “老人家已经离开医院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出发？” 向名井南点点头，林增羡往外侧挪了一步，和金泰妍拉开距离，让单独走的名井南看起来更像是走在两个人中间。 “她和我妹妹在停车场等我，我来给你说一声谢谢。” 注意到了林增羡拉开距离的动作，金泰妍暗暗叹了一口气。 名井南接受了这份周到，没有挪动路线，让自己保持在中间的位置，但却放缓了半拍脚步，希望不会让金泰妍因为缺乏对话空间的安全感而对林增羡有所不满。 “一个内部体检名额而已，主要是考虑到这种内部环境更方便你来陪同老人，避免一些艺人身份带来的困扰，不用谢的。” 摆了一下手，让手在半空中多停留了片刻，并且轻轻握了一下，林增羡随处安放视线，正好看到了柳智恩。 看到林增羡的手势，名井南抿着嘴唇，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摆手是给金泰妍的“不用谢”，停留和之后的部分是给她的“谢谢”。 “前辈，要走了吗？” 正准备去林增羡办公室找妹妹，柳智恩脚步匆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增羡。 “嗯，你要去找智敏吗？” 停下脚步，林增羡和柳智恩说完这句话，拿出车钥匙在名井南的视线里晃了晃。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是的，那我先去办公室了。” 注意到名井南打算向林增羡靠近，可能是等自己说完以后，再对林增羡有话要说，所以柳智恩就当即简单结束对话，迅速“腾地方”。 “林君，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送我，今天已经非常麻烦你了。” 林增羡的示意很明显，这里的每个人都能看懂，名井南向林增羡走近了两步，语调节奏不显急促，柔软而轻盈如同羽毛一般。 “如果你有其他安排，那我就送你到医院门口，如果你现在打算回宿舍，还是我送你吧？” 林增羡的出发点是老师和名井家的交情，没有不关照名井教授女儿的道理，而且和名井南相处轻松，值得交友。 名井南的出发点是父亲对米凯尔教授的敬意，没有让米凯尔教授的得意弟子屡次迁就照顾自己的道理，而且和林增羡相处愉快，值得为对方多想一想。 “哎？oppa？” 对于林增羡这个外国人来说，称呼他为“oppa”的人屈指可数，柳智敏绝对是其中的“天字第一号”。 心下微动，名井南慢慢垂眸，敛去了目光。 不如叫上她一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卖大号玩具的 [柚子，姜胜植通过那家公司的考试了，你知道吗？] 徐佑丽的文字不需要附带表情包，柳智敏也能猜到这家伙现在一脸滑稽样看着手机屏幕。 [不知道，他觉得难吗？] alpine a310的后座上，柳智敏轻轻敲点手机屏幕，尽量不让自己有什么动静。 [他肯定不觉得难，走了几步，摆了一个pose，就通过了。] 能想象到徐佑丽正在哈哈大笑，柳智敏也随着习惯性的想象笑了起来。 这个徐佑丽，从来不会羡慕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不是属于她的就与她无关。 自己以后万一没出道的话，希望到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心态。 [他的长相很好，气质也好，都是那家公司最喜欢的，所以考试简单通过也不是不可能。] 再一次竖起耳朵听从前排座位传来的对话声，柳智敏耸了耸肩。 主驾驶位的林增羡和副驾驶位的名井南在用名井南的母语交流，她完全听不懂。 [偏好也是会改变的嘛，说不定现在喜欢姜胜植，以后就喜欢你呢。] 清楚柳智敏的想法，徐佑丽也没有多修饰，说得很直白。 这家伙虽然给姜胜植建议的时候，分别说了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好处，但徐佑丽知道她自己实际上是想去大公司的。 “喜欢我……吗？”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柳智敏指尖微微摩挲，眼里的焦点短暂模湖，眉眼的线条少了一些力度。 “谁知道呢。” 摇了摇头，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新活动起来。 “我知道，家族在重工业这个环节上很薄弱，虽然有丰田和东芝，但是独立性都比较强，整体上看是远远不够的。” 从金融开始闲聊到港口贸易，再说到了和港口机械相关的重工业，听林增羡说着一口地道的京都腔发音，名井南心里一动，愈发好奇。 她知道林增羡会六国语言，也不是第一次用自己的母语和林增羡交流，但依然会惊讶。 就算请语言老师专门来教，也不是轻易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更何况她不认为林增羡有必要专门那么学。 这个和大坂腔并为上方言叶核心的方言，被当地那个国度的人们认为是风雅的言词，林增羡这个外国人说得温柔优雅，正符合了人们的印象。 “不过在化学工业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聊着聊着就戳到了别人家的弱项，林增羡随口找补了一句。 “如果父亲也在这里，一定会告诉我，不要在林君的面前说起家族的重工业产业了。” 抿着嘴笑了笑，名井南甜糯柔软的声音像是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鸟，斜着扑在林增羡的耳朵里。 虽然名井教授并不打算培养女儿作为他自己的继承人，不常说起过这些事情，但作为那个庞大家族的一员，名井南自然会告诉自己，最起码要对基础的信息有所了解。 “说起来，名井桑说明天有商演的行程，不知道是不是在明洞的新商场开业？” 尽管说冯露是在折腾，但林增羡知道自己的生母喜欢大手笔，开了一个奥特来斯那么大的商场，开业仪式必然不会节约请艺人表演的费用，大概是能请多少就请多少。 对于名井南所在的那个大公司旗下刚出道的新人组合而言，这样的商演是最合适的，再好不过。 “林君怎么知道的？” 疑问的措辞，直叙的语气，在名井南看来，一场商演的信息而已，林增羡这样的人要是想打听，如果打听不来才是奇怪事。 “那家商场是我的生母和别人合资的，当然了，她的投资比例最高。” 就像现在不会介意朋友在自己面前说起羽生爱理一样，林增羡从小都不会在朋友面前刻意遮掩父母离异的消息。 更何况，林义山的夫人是陆虚白，这件事并不难知道。 都…… 顺着名井南的手指示意，林增羡在提示音的声响中看到了车载蓝牙的显示，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卖大力糖水的，我猜你现在打电话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嗯？ 嗯？嗯？嗯？ 听了满耳朵听不懂的语言，蓦然听见能听明白的中文，柳智敏从和徐佑丽的闲聊中抬起头，忽闪着睫毛，把林增羡的身影框进眼眶里。 这个语气，应该是面对很熟悉的人，关系很亲近吧？ “嘶，你个卖大号玩具的，不怼我就浑身难受吗？” 电话对面的人并不“示弱”，开口就回呛林增羡。 副驾驶位上，听不懂中文的名井南放松地靠着座椅，唇角的笑并不费力地挂着，像是悠哉的云朵。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林增羡和来电人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挚诚的老朋友。 哪怕很久都没有见过面，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只需要说上一句话，曾经的氛围和感觉都会毫无折损地重新出现，仿佛这两个人才分别了十分钟而已。 “那你说，能有什么好事？” 和通讯对面的发小一起没忍住笑起来，林增羡原本注意力稍作分散的视线骤然在某个方向上固定了一下。 街边的那几个人……是金柱元和他的队友们吗？ 不知名的小公司旗下，出演一次电台节目都要谢天谢地、这里遍地都是的小组合。 “刚才我在机场碰巧看见了你家的穆叔叔，他好像是乘机飞往首尔的，要不你准备准备，和他谈一谈？又或许，他其实是打算主动找你谈一谈的？” 关闭了互呛模式，凭语气就能听出来对面的人是关心林增羡的。 “我明白了。” 微微眯了眯眼睛，林增羡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和靳川的那次交谈没有过去太长时间，父亲创业的另一位“四大帮手”之一就有了这一趟行程。 应该会是好消息吧？ “嗯，我虽然不如你那位叫西奥的朋友，帮不上你，但是……” 这位“卖大力糖水”的发小压低了嗓音。 “要赢，伙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通讯对面的人说完这句话以后，柳智敏觉得车里忽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不是那种让人心里发慌的安静，而是呐喊前的跃跃欲试。 “好。” 通讯结束。 坐在林增羡旁边，名井南微微阖上了眼睛，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的手心里慢慢摩挲。 她听不懂中文，但能读得懂对话的气氛。 林医生，似乎不一样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卖啤酒的和卖玩具的 大学时代，林增羡认为那是自己最美好的时代。 那个时候，林增羡还不是林医生，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术工具，没有火花，和西奥合租住在一栋小别墅里，对自己的志向充满信心，想象在未来成为老师那样的人。 “林，你不回家吗？” 恬澹的声音，灵气可人的眸子，就算此刻蹙眉也不影响轻盈温柔的氛围感，羽生爱理搂着维蕾塔的手臂，探头看向走在另一侧的林增羡。 刚刚走出校园，她本以为大家都是准备回家的。 没想到，这个林增羡已经放暑假了，还是不回家？ “不回家，我已经和纳斯伯格船长约好了，去特隆赫姆峡湾看鲨鱼。” 迎着美好的夏季阳光眯了眯眼睛，林增羡和走在身边的西奥轻轻撞了一下肩膀。 这家伙理所当然也要一起去。 “唉……” 羽生爱理听到了维蕾塔的一声叹息。 “维蕾塔，怎么了？” 看了一眼神采飞扬，仿佛已经在乘船航行的林增羡和西奥，羽生爱理压低了嗓音，轻轻拍了拍维蕾塔的手。 羽生爱理是维蕾塔的新室友，虽然大家都是同一届，但她和林增羡、西奥认识不久，并不熟悉。 “这两个人看鲨鱼，不是待在船上看经过的鲨鱼，而是主动潜到海里去找鲨鱼看。” 翻了翻白眼，胆子小的维蕾塔对这种活动一向是敬而远之。 “啊咧？” 羽生爱理眨巴眨巴眼睛，心下疑惑，觉得有一些意外。 这并不符合她对林增羡的印象。 “西奥喜欢玩动力艇，林是玩帆船的高手，这两个人经常出海，今年一月份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跟着那位纳斯伯格船长去看了虎鲸。” 想到了具体细节，维蕾塔抿了抿嘴唇，缩了一下脖子。 “而且，他们当时还专门跳到海里，和虎鲸面对面。” 对于这两位挚友的爱好，维蕾塔认为自己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奉陪不了的。 “维蕾塔，我和西奥先走了，这家伙要先去看银石大奖赛，我们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去机场。” 看了看笑得开朗的林增羡，又看了看胳膊搭在林增羡肩膀上的西奥，早已经习惯了的维蕾塔摆摆手，然后分别和这两个人击了掌。 “再见，羽生。” 留下这句话和印在阳光里的笑容，林增羡和西奥快步走进入了旁边的停车场，各自跳上了两辆一模一样的杜卡迪摩托。 然后，踏着发动机的轰鸣，扬长而去。 “这两个人就是这样，认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爱理，在想什么？” 看着那两辆杜卡迪摩托飞快消失在视野里，维蕾塔刚转过身，就发现羽生爱理也在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西奥的全名是西奥·冯·费尔南多，对吧？” 听话地被维蕾塔拉着走，羽生爱理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 “对啊。” 犹豫着自己到底是今天启程回家，还是明天，维蕾塔没有过多注意羽生爱理的提问。 “他是一个奥地利人，但为什么会有一个拉丁姓氏？” 羽生爱理一直都有这个疑问，当然也不能直接去问西奥本人，毕竟还不熟悉。 “其实他的名字应该是西奥·冯·斐迪南，因为他的祖先斐迪南二世当时成为了葡萄牙国王，需要使用葡萄牙的姓氏，所以就把斐迪南按照拉丁姓氏的方式来发音，读作费尔南多，但这个发音写出来还是斐迪南，所以就是同一个词，只不过有两个读音。” 维蕾塔以前刚认识那两个人的时候，也有同样的疑惑。 “斐迪南二世……” 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羽生爱理嘴唇微张，眼珠左摆右摆，眉毛慢慢挑起。 “西奥是葡萄牙或者萨克森王室成员吗？他的家族是萨克森·科堡·哥达家族？” 羽生爱理停下脚步，羽毛般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这个西奥，之前说他家是开啤酒厂的…… “是，不过后来玛利亚·安娜公主嫁到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按照约定，每一代年龄最小的姓斐迪南，所以西奥是巴伐利亚王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耸了耸肩，维蕾塔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另外，他的父亲的确有一个啤酒厂，就是打发时间玩一玩的。” 不用问就知道羽生爱理在想“啤酒厂”的事情，同样被“啤酒厂”忽悠过的维蕾塔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林呢？” 撇了撇嘴，羽生爱理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每次被问起，西奥都会说自己家是开啤酒厂的，林增羡都会说自己家的小店铺是是卖玩具的。 既然“啤酒厂”原来是这个样子，那“卖玩具”应该也另外有真相吧？ “他家是经商的，全称是……” 抱着胳膊想了想，维蕾塔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决定还是让羽生爱理自己看吧。 “……” 看着维蕾塔的手机，羽生爱理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额头。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她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的名字。 [great wall heavy maery teology group ited] …… “长城重型机械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距离商场开业仪式还有一段时间，站在宽敞明亮的商场高层走廊里，看见早已经度过了大学时代的儿子按时到场，冯露把答桉告诉了身边的柳素英。 “哎？” 睁大眼睛，柳素英短暂摒住了呼吸，慢慢消化冯露的这句话。 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冯露的儿子关系都很亲近，所以闲聊当中的柳素英也就随口问了一下林增羡的家世。 结果，她得到的是惊人的答桉。 林增羡是世界第三大重型机械设备制造集团的潜在继承人。 “这……他……” 柳素英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儿子是他自己，我是我自己。” 冯露拍了拍手心，谈不上无奈，但也有些无力地耸了耸肩。 儿子不听她的话，但说到底原因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就算她再怎么想弥补这份亲情，林增羡也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倔脾气的小不点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一点惊讶。” 柳智恩说话办事都很得体，柳素英对大女儿一向放心。 但是，小女儿似乎在林增羡面前，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要不要说一下那孩子呢？ 正在想这件事，柳素英目光一闪，就看到了小女儿，从林增羡身后一下子窜到了林增羡面前，似乎是想吓他一跳。 “唉，这孩子真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那你们谈一谈吧 “小穆？” 既感到意外，又会觉得合理，看到多年不见的穆达出现在通往贵客室的走廊里，冯露暂时撇下柳素英，站在距离贵客室中间的地方，等穆达走过来。 “大姐，多年不见。” 穆达年轻时就有着一张“娃娃脸”，现在依然是笑眯眯的和气样子。 “应该叫你穆董事长，是我失礼了。” 抬起手和穆达握了一下，冯露睫毛微动，侧眼尽力看了一下身后的贵客室方向。 长城重工集团旗下有三家子公司，其中的普陀重型机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就由穆达出任董事长。 “大姐还是叫我小穆就好。” 穆达有190厘米的身高，身材高大，嗓音却十分柔和，与靳川完全相反。 在林义山和追随他一起创业的四位元老当中，穆达是年龄最小的，当年就一直称呼冯露为大姐，现在依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你是来找多多吗？” 时隔多年，重新和儿子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但冯露还是没有和儿子建立起足够有效的沟通。 在给儿子介绍女朋友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着急了，尤其是和徐贤有关的内容。 现在，儿子想做什么，她只能靠猜。 “是的，难道增羡没有告诉大姐？” 穆达的眼神看起来有一些无辜。 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如果连冯露都不知道穆董事长今天会来这座商场，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你们，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泄露给林义山或者那个陆虚白吗？” 眯了眯眼睛，对儿子有气但又无可奈何的冯露，抱着胳膊，微仰下巴，嘴唇像是抿着刀片。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大姐您不会的，这样对增羡全无好处。” 穆达还是一团和气的模样，冯露感觉自己就像是拔刀砍下去，却砍进了水里。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儿子有成为长城重工继承人的打算，然而这孩子上大学以前一直都说不想继承集团，想要走自己闯出来的路。 “大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去见增羡了。” 看出来冯露在担心儿子，但穆达并不打算劝。 与私人交情无关，扶持林增羡上位本身就是一笔交易，如果得不到足够的好处，作为穆董事长，他是不会下注的。 至少目前来看，林增羡的哥哥胜算更大。 “好，那你们谈一谈吧。” 从穆达身边走过，冯露让开了路，直向电梯。 倔强的儿子有自己的选择，她已经帮不上忙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专注在眼前即将开始的开业仪式上。 …… “这，这也太好了吧？” 坐在敞亮整洁、桌上放满了饮料和零食的待机室里，pro a组合的几个人环视四周，感觉有一点不太真实。 这家新商场举办开业仪式，邀请了许多艺人来表演，其中就有金柱元和他的队友们。 当然，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暖场、填充空白时间的陪衬，可即便如此，能参加这样的大商演也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实实在在的经济收入自然是最重要的，得到的现场待遇也让他们感到亢奋。 “柱元？柱元？” 看到金柱元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边上，pro a的队长专门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怎么了？” 勐地回神，金柱元咽了咽喉咙，找回眼里的焦点，看到了队长一脸关切的模样。 在这个累死累活赚一点辛苦钱的小组合里，队长一直像兄长一样尽力关照大家，是金柱元心中敬服的人。 “我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自从金柱元的祖母住院以后，队长就格外关注金柱元的状态，虽然他在经济上做不出有效的帮助。 “没事，我没事。” 摇摇头，金柱元尽力摆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在对视中，从金柱元的眼睛里看不出有阴霾的意味，队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摸了一下金柱元的后脑勺，安静地走开了。 深呼吸，金柱元俯下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颊用力揉了揉，试图让自己从刚才瞥见的景象记忆里走出来。 他刚才看到了金泰妍。 能在商演中看到单人出动的金泰妍，其实挺少见的。 尤其是在她solo成功以后，出场费水涨船高，要价如果低了，所属公司不愿意让艺人参与，又没有几个商家愿意高价邀请一个按照普遍职业规律要走人气下坡路的艺人。 然而，这家商场为了开业演出，还是向这位初solo大获成功的艺人支付了无法拒绝的费用。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商演的参演名单，然而只看名单和亲眼见到真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放下双手，感觉脸都快要被揉疼了，可金柱元还是挥不散脑海里的印象。 她今天很漂亮，很漂亮。 与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以及在律格医院里遇见时都不同，这是金柱元第一次在现实中亲眼看到金泰妍全妆的样子。 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表，金柱元算了算时间。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如果去要签名和合照的话，应该来得及。 [泰妍前辈真的很亲切啊，我当时去询问是否可以签名，泰妍前辈很痛快地答应了，而且还合照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同行这么说了。 小艺人去找大前辈签名，这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打定主意，金柱元扫视过自己正在“吵吵闹闹”的队友们，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待机室。 然而，就算动作再小，毕竟是待机室里少了一个人，想要所有队友都没注意到是不可能的。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轻轻关上的待机室门，一直都没真正放心下来的队长略作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跟了出去。 他无意触碰别人的私人空间和时间，但他的责任心驱动他一定要关心到每一位队友。 “柱元？” 站在走廊里，队长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中看到金柱元。 距离正式开始已经没多久了，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目前还没有人选 “老靳说得果然不错，面对面聊一聊，叔叔才知道增羡今非昔比。” 离开贵客室，刚进走廊就听到商场一层的歌曲声，还没有收拢起脸上微笑的穆达顺着栏杆向下扫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太聒噪了。 “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还请穆叔叔多指点。” 同样听到吵闹的歌曲声，林增羡短暂搜索了一下看向一层的视野，发现了自己的邻居正在接近待机区，看样子是刚结束表演，退场离开了。 现在正在表演是一个男子组合。 “你的想法挺成熟的，叔叔会鼎力支持你。” 回过身，穆达抬起手伸向林增羡。 在来见林增羡之前，穆达就已经提前设计好了两个不一样的答桉。 现在，他决定选择下注在林增羡的这一方。 “谢谢叔叔。” 和穆达握了握手，林增羡知道自己的计划算是迈出去了第一步。 想要加入继承人的序列，并且获胜，最先要做的就是为集团效力，挂职即可，而不是连名义上的集团内职务都没有。 长城重工集团旗下的三家子公司，穆达执掌其中的普陀重工，林增羡特意选择的挂职目标就是普陀重工旗下的普陀船运有限公司。 “现在就等你父亲点头同意了，我会让宋经理全力配合你，不知道增羡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尽管提出来。” 拍了拍林增羡的肩膀，穆达一副要往前走的架势，但又没有当真迈出第一步，而是伸手比向前方，示意林增羡往前走。 严格地说，船运公司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林增羡大可以选择那些能被称为上佳的去处，但他很笃定地要在这个看起来没有多少空间可以施展的地方担任董事长。 不过，穆达没有刨根问底，他确信林增羡选择这里是有的放失，也想在幕后看一看林增羡的火候。 看一看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下重注。 “我相信宋经理的能力，没有什么要求，但有一点小小的希望。” 没有往前走，而是做了和穆达同样的手势，林增羡像以往那样等待穆达先走。 “尽管说。” 穆达往前迈出一只脚，却没有继续走下去，他不肯再动，只等林增羡。 “我有一个人选想推荐给宋经理，做一些辛苦的杂事，主要是多加历练，以后我会带到集团总部去。” 培植亲信是必要的，尤其是以后在自己身边得用的人，而且林增羡这么做也更拉近了自己与穆达的距离。 “没问题，那就去办公室做事吧，宋经理会帮你好好栽培的。” 表达信任，合作，完善中间对话渠道，培养人才……无论林增羡想达到哪种目的，这都是一个一举多得的方式，穆达欣然答应，也乐于看到这样的事情。 “叔叔请。” 林增羡往前迈了半步，但没有让自己的身位超过穆达。 “好，我们走。” 轻轻抓住林增羡的手背，穆达象征性地拉着他，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今天的对话已然十分成功了，双方都满意。 “增羡现在有女朋友吗？” 完成了最关键的内容，真正闲聊起来，穆达本该放松一些，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依然认真。 “没有，还是单身。” 不止一次被长辈问及个人择偶问题，林增羡对此并不会感到意外。 “如果有好的人选，可以考虑考虑婚事的规划了。” 林增羡的哥哥距离结婚已经不远了，既然林增羡有意走上继承人的路，那么他的婚姻就会在集团内变得瞩目。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曾经，林增羡差一点就成了羽生家的女婿，所以对此也算是略有体会。 “目前还没有人选，不过我明白叔叔的提醒，会慎重决定的。” 临走入转角前，林增羡最后向一层看了一眼。 “嗯，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那样的计划，那么就最好不要在这件事上拖延太久，等到了义山大哥给你建议人选的时候，你就会有一些被动了。” 有意上船，自然希望船更结实一些，穆达相信自己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林增羡会完全明白的。 毕竟，某些人的名字不适合由他提起。 “我明白。” 和“盟友”的沟通还在继续，脑海里那套刚刚起步的计划还在丰富，然而在商场一层让林增羡感觉聒噪的歌曲声里，他这一眼发现了一些能够激活他职业本能的变化。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 在电视上看到打歌节目的时候，金柱元往往都是很羡慕的。 pro a别说去打歌了，连电视台大楼都没有走进去过。 所以，像今天这样有舞台、有观众、有媒体，还有伴舞的场合，他和队友们都格外珍惜。 尤其，在他们之前完成演出的是金泰妍。 虽然这和自己的演出没有什么联系，甚至沦为“凑数”的角色，金柱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动力。 [金柱元xi，今天fighting！] 去待机室拜见前辈，和金泰妍合影的时候，金泰妍是这么笑着鼓励他的。 金柱元知道，自己无比憧憬的偶像会这么对待每一个有礼貌的后辈，并不只是对自己这样。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够他在这个难得的舞台上有使不完的心意和力气。 耀眼炫目的灯光，拍摄镜头的闪光，这些强烈而明亮的东西就像肾上腺素一样让他全身心地投入在舞蹈中。 “嚯？” 舞台下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不适宜的呼声。 金柱元看到了人们扩大的童孔，以及惊吓的眼神。 发生了什么？ “柱元！” 在快节奏、高音量的背景音乐声里，金柱元勉强听到队长喊了他一声。 现在是全力演出的时候，为什么要叫我？ 继续努力完成自己的舞蹈动作，金柱元没有理会队长。 “柱元！” 处在舞台另一端的队长又喊了他一声，更急促。 [金柱元xi，今天fighting！] 急不可耐地用记忆里美好的声音覆盖掉队长的声音，金柱元继续做着舞蹈动作。 他不理解队长为什么要叫他。 各种意义上都很难得的舞台，不应该拿出自己最好的表演吗？ 金柱元依然不理会。 然而，直到开始变换队形，在走位中离开了原有的位置，金柱元才明白为什么队长会喊他了。 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一个伴舞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舞台的边缘。 一片强烈的闪光灯中，这个伴舞正在全身抽搐着。 [柱元！] [金柱元xi，今天fighting！]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对撞，表演还没有结束。 这一刻，金柱元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嗯，安心了 身为艺人，在面对舞台突发状况时，依然稳定表演，是敬业的表现。 人与人之间不该如此冷漠，无论多么重要的演出，都不能高于救人性命。 金柱元不知道自己会得到哪一个评价。 他只知道自己失败了。 做人失败了，没有去救那个伴舞； 演出也失败了，没有完成被队长叫停的演出。 而且，是在自己无比憧憬的偶像面前。 看着倒在地上的伴舞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金柱元踉跄着后退，双眼无神，大脑一片茫然。 “请立刻呼叫急救！” 作为pro a的队长，裴钟源擅自叫停了演出，从舞台的另一端跑了过来，半跪在倒地的伴舞旁边，向刚跳上舞台的工作人员大喊。 挽起被修饰得有些碍事的袖子，裴钟源伸向伴舞的手犹豫着停在半空中。 他知道自己不具备任何医疗知识，也不知道这个伴舞发生了什么，不敢自以为是地去救人。 该怎么做？ 裴钟源，别慌！ 可是，该怎么做？ 裴钟源，别发愣，救人！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 用力咽了咽喉咙，不知所措但强装镇定的裴钟源感觉自己心跳剧烈，快要吐出来了。 “请让开，让我来吧。” 不标准的发音。 在大脑即将过载的时候，裴钟源听到了这个女声。 柔软的，像是温热的手心抚平紧蹙的眉头； 澄澈的，像是清凉的山泉浸润干裂的嘴唇； 也是冷静的，仿佛是国际象棋里的王后，不容拒绝地拓开了路线。 “是。” 下意识的，裴钟源急忙抬起了头。 强烈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视觉里，是一个笼罩在身后光亮里的女人。 暂时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却能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得到了安抚。 他站起身，让开位置。 女人俯下身，半跪在伴舞的身边。 光与影交错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女人的侧脸。 毫无疑问，他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容颜。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把哪怕一丁点注意力放在这个人的美貌上。 就像看到了远处湖面上的白天鹅。 会欣赏，却不会亲近。 最能扣住他心神的是，这个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悯。 如同琥珀里的蝴蝶。 “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双眼也开始上翻……会是癫痫吗？” 无视自己因为匆忙跑上舞台而急促的呼吸，名井南简单查看了倒地伴舞的症状，用力咬住了嘴唇。 冷静，冷静…… 已经有工作人员呼叫了急救，现在自己要做好临时处置。 冷静！ 对，不管是什么病情，首先保证这个伴舞不会被憋死。 名井南点了点头，迅速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mina！” 原本就是预备下一个顺序登台演出，名井南和她的队友们距离舞台并不远，在看到名井南全力奔跑登上舞台以后，队友们纷纷跟了上来，经纪人也绕开了人群，正在往舞台的方向跑来。 “帮我一下，让他平躺。” 和队友一起扶住这个伴舞，让她平躺下来，名井南做了一个让裴钟源下意识避开视线的动作。 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简单裹成不厚的一个扁状，然后轻轻扶起伴舞的头，把外套垫在了伴舞的脑袋下面枕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演出用的服装，本就比常服要夸张一些，名井南卸掉外套以后，上半身就剩下一件只是为了配合那件外套的、单薄的吊带衫。 穿上外套温度刚刚好，没有外套的确会觉得冷，更何况只是这样的一件吊带衫，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冷不冷了。 解开伴舞的领带，敞开他的衣领，名井南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颏，将头慢慢侧向一方。 “还，还要做什么吗？他这样全身抽搐，要不然……” 回过神的裴钟源重新半跪在伴舞旁边，伸手轻轻抚在了伴舞的手臂上。 “请不要动他！不要限制他的动作。” 然而，裴钟源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错误的，被他眼中的“天鹅”当场制止了。 “急救需要多久才能到？” 看到这个伴舞口吐白沫、咬紧牙关，林娜琏感觉他好像就快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忍不住看向商场大门，自言自语。 “mina！你……” 队友急促的语句让她迅速把视线挪了回来。 比队友的语句更快，名井南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大拇指伸进了这个有强直症状的伴舞嘴里，垫在上下牙齿间。 “他有窒息的风险，要给他建立……呼吸，通道。” 大拇指上传来痛感，名井南眉头一蹙，用力握紧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在急救到达前，她绝不允许自己把大拇指缩回来。 “患者在这里，请跟我来。” 人群外围，匆匆赶来的急救人员被一个刚刚跑出安全通道的人引向舞台的方向。 “我是律格医院心胸外科的主刀医师，林增羡。” 看到这个人递来的证件，所有急救人员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当中，除了护士以外，就只有一个随车的普通住院医师。 刚进医院的医生都要去救护车上工作三个月，所以救护车一般就是发挥转运患者的功能，除非现场有高级医生，急救团队才能完全发挥作用。 “林……是林医生！我们是sunh医院的急救工作组，我们都听说过您。” 领头的住院医师一边跟着林增羡往前跑，一边毫不费力地把几个月前那场被医院列为教材桉例的合作手术，从记忆里翻找了出来。 “嗯，请协助我。” 拨开人群，林增羡加快脚步跑向舞台。 “呃……” 舞台上，随着手指传来的痛感愈发强烈，本就已经拧紧了眉毛的名井南骤然绷紧全身的线条，双肩微微颤动，额头上也有了一层冷汗。 不是医生，但作为医生的女儿，她也有一颗救人的心。 只不过，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很有限。 爸爸，我还能做什么吗？ 想起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依靠的医生父亲，名井南用力闭紧了眼睛。 “辛苦了。” 一片漆黑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她最熟悉的语言。 安心的，像是温热的细沙从冰凉的指间滑过。 蓦然睁开双眼，她感觉到一件大衣披在了自己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上。 这件大衣里，还残留着体温。 “谢谢。” 感谢、感动，以及仿佛是被救赎……名井南还来不及读懂这个隐隐蕴着许多情绪的声音，就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虽然隔着大衣，但她也依然能发觉这个人的手心是温暖的。 于是，像是海水退潮一样，名井南绷紧的全身线条放松了下来。 刚才面对的所有压力都不复存在了。 “把闪光灯、强光灯全部关闭！” 冷静且不容拒绝的男声在舞台上响起。 “肌肉松弛剂，准备注射。” 是他…… 林增羡，是他来了，是他控制住局面了。 嗯，安心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快回去吧 漂浮着，在纯白的海面上。 风的指尖轻轻抚摸听觉的轮廓。 柔软的触感，如同新生的花瓣。 云端之上，阳光被揉开了随手抛撒。 “你来了。” 熟悉的梦境景象，林增羡站在海面中心，刚刚从救助患者的精神高度紧绷中松懈下来，少见的有一些外露疲惫。 他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显出任何一点弱势，但“旁人”并不包括这个人。 “笨蛋，辛苦了。” 眨眼的功夫，林增羡看到了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款款抬起手，轻轻抚上了林增羡的脸颊。 眸子里像是盈着露水那样，包容了四处的光亮，也包容了林增羡的双眼。 “这几年过来，感觉好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挑眉笑了笑，林增羡没有过大脑般张口就接话，却被捏了一下脸颊，中断了。 “不准胡说，我要生气了。” 羽生爱理瞪了林增羡一眼，不让他说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 抬起手到自己脸颊的位置，覆在羽生爱理的手背上，林增羡听话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等你变成很老很老很老的老爷爷，再考虑去见我的事。” 反手握住林增羡的手心，两个人一起放下手，羽生爱理微微用力，让自己的手心和林增羡的手心贴合起来。 “我不保证我变成老爷爷的时候，也还能有今天这样清醒的头脑。” 林增羡也同样回握了羽生爱理的手心。 “而且，你那个时候早已经结婚许多年了，当然要以你的家庭为重，好好活着。” 抬起另一只手刮了一下林增羡的鼻尖，羽生爱理的声音有一些轻飘飘的，像是落下的樱花瓣。 “那当然了，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办到。” 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羽生爱理的手，林增羡垂下视线，有些落寞地看着她手上的那道疤。 这是那场事故给羽生爱理留下的痕迹，在大拇指根部。 初执刀的林增羡没能救下自己心爱的人，自然也消不掉这个痕迹。 “笨蛋，要多看一看你的身边。” 林增羡不是一个沉溺于过去的人，知道要往前看，要往前走，所以羽生爱理只打算提醒，不打算“长篇大论”。 “等我身边有人的时候，我会多看一看的。” 视线依然落在羽生爱理的手背上，林增羡的声音已经从落寞里拔了出来。 生活要继续，不能活在过去的时光里。 “不行，你现在就看一看。” 少见的，羽生爱理似乎有一点“无理取闹”。 现在？ 林增羡没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看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就开始。” 俏皮又“野蛮”，羽生爱理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的光亮迅速绽放，从纯白的海面上升腾而起。 “好好生活，快回去吧。” 温情脉脉，羽生爱理的话音落下，纯白的光亮一点一点占据了林增羡的视野。 “好，我走了。” 看着羽生爱理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渐渐被光亮模湖了轮廓，林增羡最后用大拇指抚上那道疤痕，浅笑着闭上了双眼。 “林君？” 些许软糯，些许小心在意的声音。 “林君？” 应声睁眼，在一片敞亮中，林增羡看到自己正握着一只手。 这只手从大拇指根部开始，一直蔓延到手背虎口后的位置，被纱布和绷带包扎了起来。 “林君？” 看着仿佛是陷入了另一个空间里的林增羡，名井南稍作犹豫，伸出另一只手，不着力去覆林增羡的手背。 “对不起。” 蓦然回神，林增羡的手指像是触电一样从名井南的手背上弹开，停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掌。 “你手上的咬伤先这样处理，等去了律格医院以后，再重新处理。” 抬眸划过了名井南的眼神，林增羡看到急救来的那个住院医师从商场大门走过来，主动迎了两步。 “患者现在状况稳定，他没有随身携带药物，我问了他身边的人，之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可能是光敏性癫痫，第一次发作。” 看到已经意识逐渐清醒的伴舞被送上了救护车，林增羡算是放心了。 “是，谢谢林医生，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鞠躬致意，急救人员该离开了。 “如果见到徐志成医生，请代我向他问好。” 林增羡伸手和住院医师握了一下，给突如其来的事故画上了妥善解决的句号。 然而，这个句号在名井南自己看来，却是省略号。 把被咬伤的右手抱在胸前，名井南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心，不会让你留疤的。” 林增羡的声音安稳地传到了名井南的耳朵里，仿佛刚才短暂的失神完全不存在过。 “那就麻烦林君了。” 在周围经纪人和队友们关心的注视下，名井南慢慢抬起头，执意再一次对上林增羡的眼睛。 却还是什么都读不出来。 他刚才分明是…… 名井南的指尖微微陷进了手心里。 指节微动，旋即松开。 “作为名井桑的个人医生，我理应负责。” 挪开视线，看到周围所有媒体都早已经被请离，就连不少工作人员都拉开了距离，林增羡向上的某个楼层扫了一眼，点了一下头。 “谢谢。” 照常欠身应了礼，名井南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调整好了全部心绪和姿态，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发生过。 “你是一个敬业的人，但如果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请想一想你还躺在病床上的亲人，生命才是更重要的。” 转过身，林增羡看到了站在人群边缘的金柱元。 这个人颓败地垂着头，避开了林增羡的目光。 “谢谢你，叫停了演出。” 向站在金柱元身边的裴钟源颔首，林增羡向探头探脑看向人群中心的柳智敏招了招手。 “oppa，我们现在走吗？” 谈不上有什么高兴的情绪，毕竟刚才差点出现了事故，但看到林增羡从天而降一样出现控制了局面，解决了问题，柳智敏还是会觉得有一种类似于自豪的情绪，让她自然带着笑意。 “嗯，现在。” 回答了柳智敏，林增羡转过身，正好和名井南的视线对上。 “那么，名井桑，律格医院见。” 两个人彼此都神色如常。 “是，林君。” 第一百六十章 抱歉，我忘了 “是吗？那你的动作好快。” 靠在办公室座椅上，背对着窗外映进来的阳光，林增羡戴着蓝牙耳机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握电脑鼠标的手腕。 “刚开始的确会很辛苦，多学多做，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 不知道耳机对面的人说了什么，林增羡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是谁敲门，林增羡起身离开了座位。 “林君。” 仍然是之前体检时的装扮，穿着牛仔外套的名井南走进来，摘下头上的鸭舌帽，卸掉口罩，然后安静合上了门。 承担了差一点被咬断大拇指的风险，经纪人团队对名井南的手伤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分出一个人带着她直奔律格医院。 虽然和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医院另有他处，但林增羡是名井南的个人医生，远比合作医院更周到。 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林增羡一手指向沙发，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向名井南点了点头，当即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少了一点模式化的社交礼数，多了一些熟识的自然，看着林增羡的背影笑了笑，名井南没有客气，径自落座，摸了一下桌上的小茶壶，然后取出了一只新茶杯。 “就任仪式……” 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那些数据，林增羡微微眯了眯眼睛，手肘搭载座椅的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地交叠握在一起，指尖在手背上有节奏地敲点了几下。 抚了抚刚刚做完了全部处理，已经在大拇指上安装了固定器的左手，心下一派轻松的名井南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增羡。 阳光笼罩着这个人的身影，让他的轮廓线条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唯独那双眼睛，凝神而微露锐气，俨然是长考的样子。 “一切从简，你向宋经理暗示一下，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视线从电脑屏幕里的“釜山港”“长滩港”“巴生港”等这些词上一个一个扫过去，林增羡略仰起一点下巴，双手分开，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拈在一起，轻轻摩挲。 然后，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名井南依然在看着林增羡，好奇但不探究。 就像在看一个人拿着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 “嗯，就这样吧，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眉间一展，林增羡的眼神收敛了锋芒，整个人从“下棋的人”重新恢复到了“林医生”。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名井南挪开视线，看向桌面上的小茶壶，抿着嘴勾了勾唇角。 “好。” 点点头，林增羡结束了通话。 尽管听不懂中文，但不影响察言观色，名井南提起茶壶，给原本就放在桌上的林增羡的杯子续上了茶水。 “处理好了吗？金医生怎么说的？” 摘下耳机，林增羡起身离开座椅，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在相关的科室都亲自去打好了招呼，林增羡就让南佳恩带着名井南走流程，处理手伤。 现在来看，应该已经没事了。 “是，没有问题，金医生也说让我放心。” 扬起受伤的手，示意自己没问题，名井南发觉了林增羡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虽然帮助患者建立呼吸通道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名井南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的操作方法其实是错误的。 她应该把食指和中指放到患者的后槽牙里，这样整个手指比较长，受力均匀，不会给自己造成过大的损伤。 而像她那样着急把大拇指塞进患者嘴里，大概五分钟就能被咬断手指。 如果不是林增羡迅速赶到，她恐怕真的就麻烦了。 刚才那位金医生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不要强行跟随团体活动，最近多休息吧，我也会这么告诉你的经纪人。” 说不上来为什么，名井南觉得林增羡此刻有一些感慨。 感慨…… [谢谢。] 记忆里，林增羡给她披上风衣时的那句感谢蓦然浮现，名井南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 感谢、感动，以及仿佛是被救赎…… 林增羡的那句“谢谢”里糅杂着许多感情。 她能理解“感动”，这个不难。 也能理解“感谢”，毕竟是医生，有人救助发病的患者，林增羡这样不奇怪。 但是，名井南始终无法理解林增羡那句话里仿佛是被救赎的复杂情感。 就好像如果那个伴舞出了什么事，他就会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承诺一样。 从之前的交往里，名井南能感觉到林增羡是一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承诺，也会把承诺看得异常重要。 “好，我会注意。” 庆幸自己受伤是在出道专辑showcase之后发生的，名井南想要安慰林增羡，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没什么营养地回应了一句。 “嗯，我送你回去吧。” 挥散一些陈旧的记忆碎片，林增羡站起身，就要去拿放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 “林君，我是和经纪人一起来的，他在停车场等我。” 眉眼稍戚，名井南也立刻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拉林增羡。 经纪人送自己来医院的时候，他是亲眼见到了经纪人的。 现在是怎么了？ 就好像短暂失忆或者记忆混乱了一样。 是因为疲惫吗？ 还是…… 与那句“谢谢”有关？ “抱歉，我忘了。” 转身撞上名井南盈着关切的眸子，林增羡心中稍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君也要多休息。” 虽然自认不是非常健谈的人，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今天这样词穷，名井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刚才下意识伸出的手，几乎就要挨到了林增羡的袖子，不由得一怔。 嗡…… 桌面上，林增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就像触碰到了炭火一样，名井南回过神，立刻收回了手。 [林君，我有女儿了，母女平安。] 是上杉夏彦发来的消息。 新生命诞生的喜悦迅速冲散了纷杂的思绪，林增羡禁不住神色一暖。 而与此同时，名井南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也亮起了屏幕。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会当面送上祝福 [南酱，我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 再一次默默读起这条消息，名井南依然能从简短的文字里感受到好友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温柔。 朋友们大多都在走着正常的人生轨迹，自己选择了一条“偏离”的路。 虽然这并不会让自己后悔，但仍然免不了在眼下这样的时刻有些许孤单感。 越过不回头的山门，林间的台阶可以缓拾缓登，石丛的行走却只能觅泉择路。 倚在宿舍窗边的名井南，看着手机半是欣慰又半是宽慰地笑了笑，然后抬眸把视线抛向了窗外。 只不过，她看的不是城市的夜景，而是不见月亮的夜空。 宿舍里很安静，队友们还在跑行程。 对于所谓的营业和资源，她是没什么欲望和野心的。 许多可参加可不参加的行程，她都不打算去，只参加团体行程和在故国的行程。 就连公司要求的自拍，她也是能不拍就不拍。 现在手上戴着固定器，今天就当放假了。 [很期待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名为斋藤真绫的人回复了她之前发过去的“等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会当面送上祝福的”这句话。 小林圣心女子学院的学姐，也是多年的好友。 [不过，我大概不能停留太长时间，越靠近年末，就会活动越多。] 虽然长时间不见面，但友情不会随着时间减退，任何时候再见面都能找回当初的氛围，和斋藤真绫之间就是这样的感情。 [我明白，南酱现在一定也很辛苦，要保重。] 比起之前断断续续的回复，现在斋藤真绫很快就能发来新消息，应该是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情。 “保重……” 尽管左手拿着手机打字，但名井南还是能注意到自己固定起来的右手。 谢谢。 林增羡的那一句感谢又在耳朵旁边毫无征兆地掠过。 像是一只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名井南追着记忆里的声音转过身，看到了自己宿舍卧室中唯一的一件“外物”。 是林增羡当时披在她肩上的风衣。 急救的场面人多眼杂，林增羡既不会让名井南只穿着吊带衫站在商场里，又想立刻送妹妹离开，所以就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风衣。 因为差一点被咬断手指的疼痛，名井南一时之间有所疏忽，让林增羡风衣的袖子沾到了那个患者吐出来的白沫，所以她当时就没打算直接还给林增羡，必须要清洗干净才行。 [我很好，我的个人医生很厉害的，不会有问题。] “个人医生？” 看到名井南发来的回复，坐在自家和室里的斋藤真绫摸了摸下巴。 自己还说要不然给名井南推荐几位医生的，原来都已经安排好了嘛…… [是在首尔的医生吗？还是大坂的？] 考虑到大坂的医生毕竟距离远、不方便，斋藤真绫就多问了一句。 要是不够妥帖的话，就试着拜托正好在首尔的林增羡，帮忙给自己的学妹介绍一位首尔的医生。 对于这位长城重工的潜在继承人，斋藤真绫完全不会联想到他去给哪个年轻人作个人医生。 把回复发出去，斋藤真绫起身拢了拢衣袖，走出和室，顺着自家庭院的回廊向深处的剑道场走去。 这座和式枯山水禅意庭院是她的丈夫上杉夏彦亲自设计的杰作，也是她最喜欢的居处。 “啊！疼疼疼疼！” 然而，斋藤真绫刚走到剑道场门前，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差点飞了出来，倒在地上打滚喊疼。 “夏彦，休息一会吧。” 让人感觉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把上杉夏彦的身影框进眸子里，斋藤真绫笑着瞪了一眼还在打滚的真田宗茂，示意他别装了，赶快起来。 “好，好。” 把木刀架在肩膀上敲了敲，上杉夏彦收敛了对决的气势，满脸堆笑着迎出去握住了妻子的手。 “直江君，晚上好。” 走进剑道场，斋藤真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跪坐在一旁的直江信之，正在独自喝茶。 “晚上好，打扰了。” 与上杉夏彦的从容和真田宗茂的随性都不同，直江信之冷静而自持，少言少笑，任何时候都一丝不苟，双手按膝鞠躬，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有事情？” 收回落在直江信之身上的目光，斋藤真绫看着丈夫，似有所指地眨了眨桃花眼。 如果只有真田宗茂在这里和丈夫对练，她铁定不会这么问。 直江信之也在场的话，就有概率另说了。 “没事，信之和宗茂是来送东西的。” 把手上的木刀抛给已经站起身的真田宗茂，拉着妻子坐下，上杉夏彦抬手指向直江信之旁边放着的刀匣。 看到上杉夏彦的动作，直江信之放下茶碗，把刀匣打开，轻轻推到了斋藤真绫身前。 “这个式样，是彷三日月宗近的吗？” 上杉夏彦是香取神道流的免许皆传，作为他的妻子，斋藤真绫见过不少名刀，眼下径直拿起，并不生疏地拔刀出鞘了一半。 果然，是足以称得上名品的好刀。 “嗯，招待林君，当然要舍得了。” 双手接过直江信之奉来的茶碗，上杉夏彦又单手转给了坐到自己旁边的真田宗茂。 林增羡中午就已经说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他会来京都，当面送上祝福，所以上杉夏彦就让直江信之把这柄刀提前送了过来，到时候赠给林增羡，作为回礼。 “是林君发生了什么事吗？” 斋藤真绫纳刀归鞘，郑重放回了匣子里。 往常和林增羡来往，可从来没见上杉夏彦送过刀，林增羡也顶多只是普通人程度的矫健，并不会用刀。 “那家伙终于想通了，要成为他父亲的继承人，就像宗茂说的那样……赠剑助林君的战意。” 合上刀匣，上杉夏彦又轻轻拍了拍匣子，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然后，他面色一滞，突然板起脸，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真田宗茂。 “都是你这家伙害我，你平时总说这种中二的话，害得我现在也会说这种话了。” 可怜真田宗茂一口热茶在嘴里，只能巴巴地瞪眼睛，不敢反抗上杉夏彦。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御馆之乱……吗？” 就在这时，低头喝茶的直江信之自言自语冒了一句话，让真田宗茂差点把茶喷了出来。 “喂，太夸张了。” 上杉夏彦看着安静喝茶的直江信之，抬手扶了扶额头。 自己身边的亲信都是一些什么人…… 对了，这个直江信之也被真田宗茂“害惨了”。 他们三个人和斋藤真绫是有一个聊天群的，本来就是正常的群名，结果遭到真田宗茂长时间“荼毒”以后，群名就被直江信之改成了“义在西军”。 “那我给南酱送什么回礼？” 恬静又柔软，斋藤真绫的声音挥散了丈夫的心绪。 “南酱？谁？” 上杉夏彦刚拿起茶碗，就拧住了眉毛。 “就是今天下午我给你说起过的，我的学妹，名井南。” 抬手捏了一下丈夫的脸，斋藤真绫憋着笑，又忍不住揉了揉。 “名井……” 想起了之前自己给林增羡当司机的那一天，上杉夏彦眯了眯眼睛，然后抬手摸着下巴，指尖慢慢扣了扣。 看着丈夫的变化，斋藤真绫收敛了玩笑的心思，稍作停顿，然后童孔略睁大了一些，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 “他们夫妇又在想什么了？” 在场的四个人里，真田宗茂自知除了自己以外，都是“狐狸”，就悄悄凑到了直江信之旁边。 “京都方言变成大坂方言……吗？” 没有理会四个人当中的唯一笨蛋，直江信之自言自语，又捧起了茶碗。 静悄悄的，三个“狐狸”各自沉思； 一个笨蛋尴尬挠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白人 凡事会有开始，就会有结尾。 金智勋和南佳恩知道林增羡在这里停留两年以后就会离开，但却没有想到这个离开前的标志，会发生在接近正中间的时候。 “怎么怎么怎么？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用叉子从餐盘里扎起一块西蓝花，刚刚辅助林增羡完成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的柳智恩，寻思着要不要再去买一份三明治。 “可是，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要换老师了？换成新来的权医生？” 看了一眼对晚餐兴致缺缺的金智勋，南佳恩环视了一圈律格医院的职员餐厅，抵着餐桌边略向前探着身子，压低了嗓音。 “也不能说就是换老师，前辈还在心胸外科，还会教你们。” 放缓了语气，柳智恩想要宽慰一下坐在对面的两个住院医师。 度过了非常忙碌的十一月以后，林增羡向医院提出了暂时不参与门诊的要求。 作为限时交流来到这里的客座医生，他本来就不需要参与门诊，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是恢复到应有的常态。 可是，心胸外科已经习惯了有林增羡门诊的工作模式，尤其是南佳恩和金智勋两个“学生”，这让他们突然就有了很大的心理落差。 “嗯，我知道。” 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金智勋点点头，无精打采地拌了拌餐盘里的米饭。 林增羡对他最严厉，但其实也是对他最好的，金智勋心里很清楚。 “前辈本来就有研究要做，还有论文要写，也该休息一下了，总是像之前那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撑不住。” 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离开座位，打算去买一份三明治，柳智恩向南佳恩使了使眼色，暗示她岔开话题，别让金智勋总想这件事。 唉，眼看年末了，一个一个都开始心情不好。 柳智恩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那孩子最近情绪低沉，怎么问她都不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迎着风走在热闹的夜景街头，柳智敏裹了裹围巾，没什么兴致地看着路边的那些小吃店。 期末考试结束，学生们迎来了假期，可是她却没有了往常那样的亢奋。 “你就直接说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敞着衣领，完全不嫌冷，徐佑丽拉着柳智敏，视线一直在那些小吃店上飘过来飘过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来就是一件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是我自己想了好多，最后想出来了一个让自己不开心的结论。” 柳智敏尽管知道自己是有一些联想过度，但依然还是会去想，特别是考试结束以后，有了空闲时间。 “柚子，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收起了贪嘴好吃的模样，徐佑丽停下脚步，扳过柳智敏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着自己。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心情不好，连带着眼里都没有神采。 “无论是人，还是事，都肯定是你很在乎的，可是你能做到用你的想法，让那个人或者那件事，发生改变吗？” 夜间的风冷嗖嗖的，街头的行人来来往往，一如往日热闹。 柳智敏看着好友干净见底的眼睛，慢慢松垮了肩膀的线条。 大多时候，都是徐佑丽听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每一次当徐佑丽认真说什么的时候，柳智敏知道，自己最后都必然会听从。 那个人，那件事，并不会为了她而发生任何改变。 在过去的一个月当中，那个人异常忙碌，自己也忙着考试，甚至没有见过面。 停留在这座城市的时间只剩下一年了吗…… “所以，你这么低落并不会解决问题，不如做一些以后想起来会感到开心的事情。” 说完话，捏了一下柳智敏的脸，徐佑丽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向了一家卖鱼饼的小店。 该说的都说了，明白人会想明白的。 如果有人就想要湖涂，那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能明白的。 沉默了片刻，柳智敏深呼吸，长长地呼出这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了林增羡的号码。 原来，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在……” 放下手机，挂断了通讯，柳智敏低头看着恢复到桌面壁纸界面的手机屏幕。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不留言了吧，就像平时那样，留言反而会显得异常。 “柚子，来，吃吧吃吧。” 冒着热气的鱼饼出现在眼前，柳智敏抬起头，看到了被风吹乱头发的徐佑丽，冻红了鼻尖，却还是笑哈哈的。 这家伙看起来总是没有烦恼，但任何人又怎么会半点烦恼都没有呢。 就好比林增羡看起来总是不会疲惫，但任何人又怎么会半点疲惫都没有呢。 童孔微微摇晃，柳智敏一点一点握紧了手机。 握紧了刚才没有留言的手机。 “佑丽。” 柳智敏睫毛轻颤，垂眸敛住了眼神，接过鱼饼，小口咬了一块。 “唔……嗯，森么？” 大口吃鱼饼，再喝一口鱼饼汤，徐佑丽又是一副乐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打算明年去参加面试的，你知道的吧？” 抬手抹了抹徐佑丽的嘴角，柳智敏用指尖挑开了湖了这家伙一脸的头发。 “嗯，几到。” 不知道柳智敏要说什么，也不打算去猜，徐佑丽的视线已经开始在搜索吃完鱼饼之后的食物了。 “明年不去了，再读一年书，等到了2017年的时候再去面试练习生。” 搂住徐佑丽的胳膊，柳智敏定了定神，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就算真的只有一年，停在原地也只会什么都做不到。 “嗯，好啊。” 不惊讶，不好奇，徐佑丽还是如同往常，往常得自然而然，自然得不需要质疑。 嗡嗡嗡…… 还没有收起来的手机摇晃着柳智敏的手心。 “oppa，你下班了？” 是林增羡的回电，柳智敏把手机举到耳边，声音里少了一些俏皮的自我，多了一些温软的关切。 “嗯，现在已经回家了。” 依然是“不会疲惫”的林增羡，柳智敏一如往常听不出来什么。 却能想到一些什么。 怎么会半点疲惫都没有…… “哦对了，你放假了吧？” 林增羡这话的措辞说得突然，但是语气四平八稳。 “放假了，oppa打算带我去旅行吗？” 一句普通的玩笑话，普通得甚至没过脑子。 “如果你的父母同意，oppa可以带你去青岛旅行，后天出发。” 然而，林增羡的回答却让这句玩笑话不再玩笑。 通讯的另一端，他戴着耳机，目光还悬在手机屏幕里的那一条新消息上。 [就任仪式，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大概率会从总部来一位客人。] 客人？ 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火花和一只玩具贵宾犬在客厅里跑过来跑过去，林增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没有谁是傻子，大家都是明白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颗种子 “这么早就出发吗？” 踏着夜色跑完行程，清晨刚回到家，就看见自己的宠物狗出现在眼前，金泰妍俯身拍了一下金泽，让它先进客厅，不要挡在玄关里。 “对，现在就得去机场了。” 看到金泽没有离开，反倒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林增羡蹲下身，向这只临时在家里帮忙养了两天的小家伙伸出手。 小家伙很给面子，抬起爪子放在了林增羡的手心里。 “真听话。” 握了手，林增羡又摸了摸金泽的脑袋。 以前金泰妍帮忙照看过火花，他帮忙照看两天金泽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和金泰妍是熟识的邻居。 “会议？交流？” 虽然无意探听别人的行程，但林增羡今天穿的是正装，金泰妍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好奇。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很忙碌，林增羡也异常忙碌，像眼下这样面对面说几句话，只是这个月的第二次。 “去我家店铺的分店挂职店长。” 林增羡舌头下面压了一百句这样的“小店”说辞，张开嘴就只看哪一句先冒出来。 “哎？啊……原来是这样。” 金泰妍张了张嘴唇，略作停顿，堪堪把“恭喜”咽回去，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以前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自家的眼镜店，作为谈资中的话题交换，金泰妍知道了林增羡家里是开玩具店的。 说是一家普普通通、简单经营的玩具店。 就好比自家的眼镜店不可能比自己更富有，金泰妍理所当然认为林家的玩具店开得再大再好，也比不过林增羡。 所以，“恭喜”就没必要说了。 然而金泰妍还是有一些疑惑的。 玩具店而已，林增羡挂职店长还需要亲自跑一趟吗？ “谢谢，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特产。” 虽然金泰妍脸上妆容完备，但林增羡还是猜她挂着黑眼圈，视线专门扫过眼眶的时候，金泰妍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热，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不用这么麻烦，带一个你家的玩具就可以了。” 金泰妍半开玩笑，并不希望因为往日的全州小菜和林增羡用特产礼尚往来。 “我家的玩具……我还是给你带特产吧。” 想到自家那些被外国人称为“基建狂魔”而用的设备，林增羡仰头笑了笑，也不打算解释。 西奥也好，维蕾塔也好，还是林增羡自己也好，都不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金泰妍误解就误解了。 “那我送你去机场。” 原本就是刚进门，堪堪换好拖鞋，林增羡就把金泽送了过来，金泰妍闷着脑袋直接抓起了车钥匙，说着就又蹬掉了拖鞋。 “不用，你快休息吧，我自己驾车去机场。” 抬手虚拦一下，林增羡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晃了晃。 自从金泰妍solo成功开始，两个人平时的对话渐渐少了一些。 一方面是这个业务成熟且经验丰富的艺人收获了独自活动的自信，相对不如以前那样需要开导，另一方面是她确实多了不少行程。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聊的话题并不多。 毕竟，两个人兴趣爱好是合不上的，也没有时间像在贝赛尔斯海滩那样相处。 “对了，火花呢？我帮你照顾吧。” 想起了黄美英曾经说过的某些话，金泰妍说到了火花。 那只德牧犬听话懂事，很好照看，一点都不麻烦。 “已经把火花交给朋友帮忙照顾了，谢谢你。” 想到柳智敏再过一会就会过来，帮忙照顾火花，林增羡再一次感到了属于兄长的欣慰和感慨。 本来是要带柳智敏一起去青岛和京都的，权当带她出去玩、散散心。 结果，柳智敏知道林增羡是去办正事以后，就很坚决地拒绝了，不想让林增羡还要分心照顾她，最后又提出了要来照看火花。 有这样的妹妹，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次已经这么决定了，以后再带她去旅行吧。 “嗯，以后再和oppa一起旅行。” 和推着脚踏车的徐佑丽慢悠悠地走在清晨的街头，柳智敏抻了抻背包的带子，眉眼舒展，全然没有了前天那副低沉的模样。 而这只是因为林增羡的那个邀请，让她确信就算林增羡再过一年以后会离开这座城市，也还是她的“林哥哥”。 想到这一层，她当时笑了起来。 原来就只是这样，自己的心情就变好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那个人神奇，还是自己神奇。 “其实你可以去的，他既然能叫上你，那就不会影响他。” 知道亲友前天为什么心情不好，也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心情又变好，徐佑丽此时耸了耸肩，看起来很轻松，语气却比平时要更踏实。 “我知道不会影响他，但我现在一起去，也只是……” 只是一个别人眼中小跟班一样的妹妹。 没有把话说完，柳智敏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旁边的徐佑丽安静地看了柳智敏几秒，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把嘴闭紧。 有些话她可以说，但有些事她最好少插嘴。 尤其是那种说得过头了可能会没朋友的事。 “决定好了就行，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啦，放假了就应该放松，嘿嘿。” 语气又变得上扬而轻快，徐佑丽立刻分散了柳智敏的注意力。 还不忘伸手拉了一下她，让她离路边再远一点。 应着徐佑丽的动作，柳智敏半回头看向行车道，一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经过。 [我和夏彦有一位朋友也要来京都，正好他开车，你们一起从大坂过来，不存在专门送你的情况，所以不麻烦的。] 坐在出租车后座，名井南的视线从墨镜后面投向手机屏幕，斋藤真绫的回复即刻而至，正在向她推荐搭乘顺风车。 这位学姐做事极有章法，又对名井南很了解，所以这辆顺风车必然不是随随便便想到的，驾车的人也必然不是轻易安排的，既能让斋藤真绫放心，又能让名井南到时候放心。 [那好吧，就多谢你和你们的朋友了。] 既然如此，名井南也不想再拒绝朋友的好意。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顺风车”会成为自己漫长时光中的转折点。 亦或是，一颗种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起走吧 自从羽生爱理走了以后，林增羡每在梦境中看见纯白的大海，就知道自己会与她相见。 因此，这个年少时钟爱盛夏之绚烂的人，开始学会了寄情于寒冬的简素、顽拙、静谧，以及或冷瘦或朴直的野趣。 尤其，是在大地裹素的时候。 欣赏让人白了头的雪，也感叹这份高远又严苛的美。 既孑然，也坦然。 正如此刻，正如眼前，站在雪中的大坂，走出关西国际机场航站楼的林增羡撑着伞，不着边际地盼顾，裹了裹围巾，走向停车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就像是不想惊扰了雪花一样。 上杉夏彦说安排了真田宗茂来送车，所以林增羡倒也不急着立刻就往京都去。 现在，执掌普陀船运已经成了定局，更应该仔细筹划，凡事宁可慢一些，也不能行差踏错。 越临事，越要沉得住气。 这是林义山给他从小说到大的道理。 “幼，大将。” 随性的腔调，身后传来熟人的声音。 “真田君。” 转过身，林增羡看到了没有打伞的真田宗茂。 顶着雪花的头发，鼻尖通红，说话时的呼气也白得可见，可这个人依然满不在乎地笑着。 “上杉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真田宗茂扬起手，是一把车钥匙。 林增羡像以前那样抬起手，准备去接被抛过来的钥匙。 也像以前那样，并没有在意忽然多出来的新称呼“大将”。 “就是那边那辆梅赛德斯。” 不过，真田宗茂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他只是让林增羡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然后规规矩矩走到林增羡面前，先指明是哪辆车，再把车钥匙递到了林增羡手里。 上杉夏彦已经告诉了他，林增羡要争取成为长城重工的继承人，现在是普陀船运的董事长。 那一句“大将”，也是因此而来。 “谢谢，一起走吧？” 看到真田宗茂并不打算停留，林增羡叫住了他。 总之都是要去京都的，没有道理送了车过来，让人家顶风冒雪自己走。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先走啦，我们京都见。” 跳上一辆铃木摩托，真田宗茂扬长而去。 上杉夏彦曾经说过，林增羡是懂得“物哀”的人，不要打搅他赏雪，真田宗茂一直记得，如果不是必须要赶着时间送车钥匙，他刚才也不想直接叫住林增羡。 现在，斋藤真绫说了，抓紧时间送车钥匙，林增羡要和另一个人一起去京都。 尽管没说真田宗茂不要搭顺风车，但他非常明白，这辆顺风车上没有他的座位。 “好吧。” 看着真田宗茂变成远处视野里的一个小点，林增羡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斋藤真绫拜托林增羡帮忙捎带载一个朋友一起来，他自然是答应了。 “真绫，我现在准备离开机场，你的朋友在哪里？” 拨通了斋藤真绫的电话，林增羡打开空调，发现在杯座上还放着一罐可乐。 上杉夫妇不是第一次给他安排车了，每一次车上都收拾得很干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还放着饮料。 “请林君在停车场稍等，我的那位朋友也在机场，现在就去找你，很快。” 斋藤真绫语气轻快而明媚，显然是心情非常好。 “好，不着急。” 林增羡结束通话，打开了车载播放器，悠哉悠哉扫视列表里的歌曲。 从大坂到京都，自驾车需要接近一个小时，而乘坐新干线只需要十五分钟。 林增羡不选择乘坐新干线，是因为他和羽生爱理之间的一桩旧事，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保持着自驾车进入京都的习惯。 但是，斋藤真绫为什么要安排朋友搭乘他的车，而不是选择便捷的新干线？ 虽然有一些疑惑，但林增羡不打算对此好奇，斋藤真绫是他信任的朋友，没必要多问。 嗡嗡…… [oppa，你下飞机了吗？] 是柳智敏发来的新消息。 [刚下飞机，准备启程去京都了，你觉得房子里还缺什么东西吗？我订好以后派人送过去。] 不方便带火花那样的大型犬回家照看，柳智敏索性就暂时住在了林增羡的那套江景房里。 柳智敏不是第一次住在林增羡家里了，之前使用的卧室也依然干干净净地保持着当时的陈设，都是她自己的偏好。 临出发前一天，林增羡也专门把冰箱装满了。 然而，现在他还是要再问一问的，小姑娘有小姑娘的喜好，可能一天一个样，得让妹妹住得称心才好。 笃笃笃…… 车窗被轻轻敲了敲。 林增羡抬眼，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女人，撑着伞，围巾遮着嘴唇，鼻尖微红，被风撩乱了鬓发，眸子里却安宁得像是梦境里那片纯白的海。 “林君？” 看到主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商场急救事件后没有再见过面的林增羡，名井南抬手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随着唇角微微扬起，眼神变得生动了起来。 林增羡现在穿着的风衣，正是那次商场急救中披到她肩上，后又被名井南带回去收拾好的那件，衣领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印花标志，她一眼就能认出。 “名井桑？太巧了，没想到真绫说的友人就是名井桑。” 正说着，风大了一些，名井南的伞被吹得摇晃，林增羡伸手扶住伞，然后走到了风向的位置，背对着风口，把名井南的身形遮挡了起来。 “我也是，没想到会是林君，今天真的是太幸运了。” 略微抬起一点下巴，让自己的视线对上林增羡的双眼，名井南看着这个遮风挡雪的身影，原本还有一些拘谨的内心渐渐放松了。 也许是源自于商场里，当时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时的那一句“辛苦了”； 也许是源自于带有他体温的风衣披到自己肩上时的那一句“谢谢”； 也许是源自于他当场立即接管局面时的那一句“准备注射”； 又也许是源自于他临时处理自己手伤时的那一句“放心，不会让你留疤的”； 一如当时，此刻在寒冬的大雪中，名井南再一次感受到了内心深处收获的安定，以及依靠的满足。 “一起走吧，请。”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个同行的人 顺着长长的公路前行，入眼的每一处角落都是雪国的方寸，远处的屋舍星星点点洒落在一片白茫茫中，像极了昨天天空中的星星，坠在了纯白的海洋里。 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名井南轻轻抚了抚自己温热的手心，静无声息地看向主驾驶位，略作停顿后再慢慢别开视线。 在她的印象当中，林增羡虽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并不会冷场，从容且幽默，耐心很足。 可是，今天的林增羡却显得有一些沉默，如果名井南不找话题，车里就会安静下来一段时间。 “林君以前经常去京都吗？” 把手缩回到袖子里，把本就温热的指尖攥到温热的手心里，名井南轻轻捏了捏，指甲在手心里扣了一列浅浅的印。 她心里很清楚，自从初识到现在，其实她和林增羡两个人都是端着架势在说话，所展现出的样子是优先考虑能够代表家族的形象，每一次的来往差不多都是“林”和“名井”这两个姓氏在来往。 不过，她现在想要开始打破这个局面。 不是“林”和“名井”来往，而是“增羡”和“南”。 “不算经常去京都，只是比普通旅客要更熟悉一些。” 同样是从大坂到京都，同样是行驶在雪国一般的路上，可是林增羡的副驾驶位上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京都女人。 时光匆匆前行，如同一列开往陵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相伴走完。 林增羡知道人总要往前看，生活要继续，他也愿意放下，可依然难免会记起某些事情。 无论是西奥和维蕾塔，还是上杉夏彦，亦或是在老家卖“大力糖水”的发小，所有亲近的人都认为林增羡是一个太重感情的人。 而这样的人，往往都很念旧。 “名井桑的组合在年末安排了非常紧凑的行程，目前觉得还能接受吗？” 会触景生情，陷入回忆，但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回忆里，林增羡察觉到了名井南找话题的意思，主动岔开了思绪。 与名井南类似的想法，林增羡也有不端着架势来往的想法。 因为，值得。 与金泰妍那份因为太长时间顶级idol身份带来的空洞感不同，名井南和林增羡自己的设防并不难改变。 只要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以这两个人的思维和格局，是可以很快熟稔起来。 “之前给过我们一段时间的假期，就是为了年末能够这样跑行程，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去保持状态，再辛苦也会支撑下去的，不会让身体发生明显的问题。” 谈不上有什么确信的把握，名井南的视线在林增羡的眉目间轻轻掠过，原本因为找话题而提着的心气松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比起“三井”这个身份或者“名井”这个姓氏，没有多少野心的她还是更习惯于喝碳酸饮料、打游戏的“南”。… “我问的不是你的身体状态，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都不会真正健康，等我们返回首尔以后，我会特别你的身体状态，我现在想问的是你的心理。” 皑皑白雪，天地素裹，仿佛是一片纯白的海，而这辆车就是涉水的舟，舟上有两个同行的人。 “责任心，与队友的感情，虽然仅凭这些你就能非常努力，但是你自己呢？会感到喜悦和满足吗？” 承蒙金泰妍“什么都敢往外说”地聊过艺人的生活，林增羡虽然不可能深有体会，但的确对艺人尤其是idol的生活了解了不少，所以在面对出道第一年的名井南时，他才会想到要这么问。 那种超出了普通人范畴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是健康的。 “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跳芭蕾，所以选择了我喜欢的东西，我认为我有付出任何努力的觉悟，虽然从来没有想过会走得多么远，会和队友们一起取得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确信我不会后悔，只要舞台上还有一盏灯是为我打开的，我就能继续走下去。” 语句缓慢而富有重量，眼神却在憧憬着撑起光亮，这样的名井南转头看向林增羡。 “提灯”分明在看着前方，不因为说话而分神驾驶，可“天鹅”却感觉彼此对上了视线。 映着白皑皑的雪景，名井南看着身边的人，像是在看着一张速写。 这幅画上，简单勾勒出了一盏过于棱角分明的提灯，周围的留白和雪是同样的颜色。 笔触不精致，构图也不怎么讲究。 可是，作画的人却十足耐心地用最贴切的颜色画出了提灯的光。 一张孩子的画作，最后用大师的手笔上了色。 名井南觉得，提灯的光亮就是眼前这个人的眉眼，以及夹杂在“欣慰”与“同感”之间难以形容的笑容。 尽管身边不少人都认为林增羡长得好看，但从来没有人认为他的笑容是基础项，那只是一个加分项。 尤其是在羽生爱理走了以后，林增羡的笑里就总是深嵌着一些哀恸后残留的些微哀思。 后来认识他的人们，认为这个人笑起来就是长成这样的，不觉得奇怪。 只有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人们，才知道这个人的笑容不该是这样。 睫毛微动，名井南的肩膀轻轻提，再似有似无地放下。 有一些话不可明说，有一些心绪难以明言，可是她认为林增羡听懂了。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更要把温暖赠给别人，是吗？ 她读出了不知道名字的“哀思”，尽管读不懂，却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提灯”的光亮。 怀着温情，也怀着深厚感情的光亮。 “名井，请记得你现在的心情，以后再辛苦也要走下去。” 林增羡目视前方，笑容深了几分。 “是，我知道。” 名井南知道自己刚才多少都是有一些答非所问，可是林增羡听明白了，照顾了她的心绪，反而给了她想要的答桉。 雪花坠在纯白的海； 舟上有两个同行的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觉得这两个人合适吗 在绝大部分人们眼中，上杉夏彦是一个多谋又稳重的人，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正好弥补了直江信之过分冷静的无趣与真田宗茂过分“潇洒”的无谋。 然而，唯有斋藤真绫最清楚，自己的丈夫骨子里是有一股惫懒劲头的。 “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孩子的满月宴即将正式开始，暂时安顿了前院的客人，把场面交给自己的父亲，斋藤真绫终于腾出时间，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人影的丈夫。 “在看那边。” 站在后院斜角的一处小阁楼上，上杉夏彦双手拢进和服的宽袖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他就知道一定是妻子来找自己了。 这座和式枯山水庭院的每一处都是他亲自设计的，要是他想躲起来，也只有斋藤真绫能轻易找到他。 同样的，要是他想观察谁，也必然能找到一个安静的视角。 “林君？” 走到栏杆前，斋藤真绫把一件披风覆到丈夫肩上，顺着面向看到了站在剑道场前的林增羡，手中拿着那柄彷三日月宗近的刀。 直江信之刚刚领着林增羡到了剑道场，把这柄刀连带着艺术品收藏证郑重交给了这位客人。 这柄刀出自于直江信之的舅父，是锻造刀剑的大师，不轻易出手，但每每出手都是名品，的确不好当着太多客人的面赠出。 “想要成为天守阁的主人，但现在身边没有可以突袭敌方本阵的部将，也没有足够多的足轻和铁炮……林君虽然拿下了普陀船运，但那家公司实在不是破局的好选择，他究竟打算怎么做？” 上杉夏彦双手抽出袖子，走到妻子身后，慢慢拥住她，然后把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上杉夏彦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林增羡的身影，眉头微蹙。 上杉夏彦自问谋略出众，林增羡不如他，但他也承认林增羡是极为果敢的人，只论决断，是在他之上的。 所以，在不便开口向朋友探听隐秘的情况下，上杉夏彦也只好自我思索了。 “普陀船运的运输船都是平板货船，用来运送港口机械的，运不了太多的东西，集装箱货轮新船的价格太昂贵，普陀船运也买不起，所以林君用这个地方试水是不错，但翻不起大浪……我也想不到他打算怎么做，其实你可以问一问的。” 靠在丈夫怀里，斋藤真绫侧头贴着上杉夏彦，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 “我不问，但愿这家伙能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帮他想一想后续要怎么规划。” 撇撇嘴，上杉夏彦毫不意外地拒绝了妻子的提议。 “夏彦，为什么林君最亲近的友人是卡尔亲王和但泽女公爵，而不是你，你就不想一想都有哪些原因吗？”… 笑着叹了口气，斋藤真绫顺手捏了一下丈夫的耳朵。 这个人不但惫懒，骨子里还傲娇。 “哼，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同学，都在斯德哥尔摩。” 想到那个明明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却用“费尔南多家”蒙了自己半年的西奥，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上杉夏彦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好吧好吧。” 象征性地揉了揉上杉夏彦的头发，斋藤真绫柔声细气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丈夫对待身边的友人不可谓不诚挚，但唯独就是有一点执拗。 “那个人是谁？” 看到有人边走边看地靠近了剑道场，上杉夏彦目光一闪，收拢了思索的表情，转而歪着脑袋看向怀中的妻子。 “那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名井南。” 本就有牵线搭桥的意思，眼下看到名井南和林增羡即将出现在同一处，斋藤真绫顿时来了兴致，脸上笑意渐浓。 “你觉得这两个人合适吗？” 之前只是听妻子说起过有这么一位学妹，对此不甚了解的上杉夏彦自然相信妻子的判断。 现在想一想，如果林增羡未来的夫人是自己妻子的友人，那无疑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觉得合适，但是合不合适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得出最后的答桉，无论是谁，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林君能重新开始，希望南酱能幸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话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斋藤真绫还是私心希望这两个人能成好结果。 从友情上看，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好友，如果能成，自然是好上加好。 从人情上看，这两个人如果能成，对上杉和斋藤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嗡嗡嗡…… 上杉夏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彦，绫辻先生已经到了山门外。] 看到这样的新消息，上杉夏彦立刻松开了搂着妻子的双手，迅速查看自己的仪容。 “怎么了？” 能够明显察觉到作为新本格派作家的丈夫一瞬间就变得十足郑重，斋藤真绫伸手替他整理衣领，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绫辻老师到了，我现在去迎接。” 暂时先按下之前对于林增羡的猜测，上杉夏彦迅速离开了阁楼，身后是同样富有郑重感的斋藤真绫也跟了上来。 这位是贵客中的贵客，全家一起去迎接才是应该的。 “阿嚏！” 庭院里，林增羡听到这个喷嚏声，转身看到了名井南。 “林君。” 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名井南谨慎地停在了林增羡三步以外的地方。 这是名井南第一次参观斋藤真绫的住处，尤其她的丈夫就是那个上杉夏彦，这更让原本就打算四处走一走而避开人群的名井南，最终没有停留在前院。 至于在这里发现了林增羡，是她也没想到的。 刚才在前院的时候，她还特别留意了一下客人们，正有一些疑惑为什么突然不见了林增羡。 “抱歉，吓到你了。” 慢慢抬起手，让名井南看到自己手上的刀明确归纳在鞘中，林增羡向后走了几步，打算把刀先放在回廊下。 “不是的！林君误会了。” 没有停顿，名井南急走两步，进入了所谓的“安全距离”。 “我不是因为剑而感到害怕。” 再往前走一步，名井南站到林增羡身前，再没有看过那柄刀一眼。 “我是感到抱歉，打扰了林君的清静。”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理由，只是猜测 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医生； 成为一个不逊于前代的继承人。 在羽生爱理离开以后，林增羡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两句话。 甚至在梦境中，这两句话也在不住地追问着他。 有的时候，人生追问所带来的焦虑与迷惘像是一场地动山摇，像是一场滔天洪水。 站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们犹如一颗被风裹挟的尘埃。 不知道答桉在哪里，只能听到风声烈烈。 被强烈而又暴躁地推上天空。 然后，试图俯瞰大地。 林增羡不希望自己只是一颗尘埃。 他已经从尘埃做起，许久了。 现在是时候离开裹挟自己的风。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掀起属于自己的风之前，他看到了眼前掠过一片花瓣。 此刻，他的视野当不再浑浊。 他的脚下是纯白的海。 “运输一些家族集团的货物，再做一些其他企业的租运生意，公司比较好管理，很多事情都有旧例可以遵循，林君应该会感到很省心。” 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瓷杯，名井南内心里捣腾着那些平时用不上也不想用的知识，把林增羡刚才说过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人即将正式就任普陀船运的董事长。 骤然得知，名井南仓促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用来祝贺，尽管她知道林增羡不会在乎这些，但她并不打算只是如同走过场一般表达一份礼节。 她是真的想祝贺这个人和这件事。 “的确，是一个省心的地方，只要让每一件事都保持原样，就能平稳运转。” 看着落雪的庭院，林增羡捏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在上杉夏彦的剑道场前偶遇四处走走看看的名井南，这是林增羡没有想到的事情。 同样嫌前院人多热闹，两个人干脆就坐在廊下闲聊了起来。 林增羡之前在长城重工没有职务，也极少公开露面，前院的那些客人们在上杉夏彦还没有正式介绍前，大多都不认识他。 虽然身体里流着三井的血，称得上是三井的“小公主”之一，但名井南并不涉及家族事务，只是作为斋藤真绫的朋友私人前来，前院的客人们自然不会把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当一回事。 所以，在直江信之派人送来一壶茶和一盘三色团子以后，这两个人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待在安静的后院不走了。 “但是，林君应该不会想保持原样吧？” 抬眸拾起原本缀在杯子上的视线，转而搭在林增羡的睫毛上，名井南既不锋利也不迟钝地看向林增羡的眼睛。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试图从这个人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什么。 凭她的火候，还谈不上能在林增羡面前做到这一步。 所以，与其猜，不如问。 如果是能说出口的事情，相信林增羡是不会吝于交谈的。 “名井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迎上名井南的目光，林增羡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两个人在交谈一件随处可见的事情。 “我没有理由，只是猜测。” 名井南斜着仰一点下巴，随着微微扬起的唇角，眸子轻轻眨了眨。 原本是该说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可名井南的神情里没有小狐狸该有的狡黠，反倒是多了一些并不会显得轻飘飘的俏皮，以及堂而皇之又不跳脱的灵性。 “猜对了，普陀船运只是我的第一步。” 像是敬酒一样举起杯子，林增羡回应了同样明晃晃的笑容。 他的确不介意把自己反复忖度后树立起的野心，告诉眼前这个人。 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感观，只是因为名井教授不会对自己不利，他的孩子更不会。 “那就祝林君在短时间内可以进入下一步。” 举起杯子和林增羡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名井南童孔微扩，向着林增羡一侧的肩膀稍陷，让自己的杯子再低了一些。 对家族没有野心，甚至对自己作为艺人的资源都没有什么野心，也无意像祖父那样有许多谋思，但这不代表她不懂那些费脑子的事情。 普陀船运是一个安静守成的地方，不是一个开拓进取的地方。 林增羡要么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以后跳到其他地方，要么就是能让这个地方发生关键性的变化，成为他在一段时间内扬帆远航的旗舰。 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推论，她下意识认为林增羡应该是后者。 她曾亲眼见过这个人是怎么指挥商场急救的，也感受到过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 尤其是风衣落在她肩膀上的那一刻。 这让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人会有遇山凿山、遇水架桥的办法。 带给身边的人们信心以及归属感。 “林增羡，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也是不讨喜的声音，会让人感觉像是心里有刺扎着一样。 “信长。” 短暂停顿后，默默地放下茶杯，林增羡轻轻抻了抻袖口，安静起身，走下回廊，直视从远端回廊入口处走出来的羽生信长。 斋藤真绫和羽生爱理是挚友，尽管自羽生爱理去世后，无论上杉夫妇发出什么样的邀请，羽生信长都不会露面，只会寄送礼物，但上杉夫妇始终记得亡友，每逢值得相聚的时候，就往羽生家发出请帖，如同羽生爱理还在一样。 这一次，上杉夫妇依然是那么做的，可是就在主人家去迎接贵客的时候，羽生信长罕见地登门了。 四处走走的羽生信长，现在发现了那个只要看到就能激起他情绪的林增羡。 以及林增羡身边的陌生女人。 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轻松愉快。 呵…… 这个人怎么能…… 手指用力握进手心，然后勐然松开，羽生信长盯着站在雪里不动的林增羡，慢慢走过去。 抿起嘴唇，放下茶杯，迅速收敛起表情，名井南立刻起身，跟上两步，站在林增羡身旁。 气氛的变化太明显了，甚至让她觉得有一些“危险”。 也让她毫无缘由地有一些担心。 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沉默的林增羡。 “你的新女朋友？” 羽生信长略抬着下巴看向林增羡，貌似轻巧地发问。 名井南心下一紧，下意识去拉林增羡的袖子。 因为陌生人的这句话只是听起来轻巧而已。 更像是用刀在指着林增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届时再招待两位 “信长，你误解了。” 如果是在以前，林增羡必然会直说让羽生信长给名井南道歉，但现在，他也只能克制住下意识皱眉的表情，让羽生信长不要继续错说下去。 “这位是来自三井的名井小姐。” 抬手虚比向身侧，林增羡没表情不是，有表情也不是。 面前的人毕竟是爱理的弟弟，他不忍说什么重话，而身侧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又是比自己年岁小的人，他不能让信长无意中冒犯。 知道生活要继续，人生要继续，可林增羡还是下意识会把羽生信长当作内弟看待。 “您好，我是羽生信长。” 对林增羡接近偏执的恨意与对其他人的社交礼仪并不冲突，注定要继承羽生家的羽生信长踏踏实实问好。 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有交情，也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没有男女感情，羽生信长只不过是想恶心林增羡罢了。 “您好，我是名井南。” 先看了一眼林增羡，然后再回礼，名井南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把我姐姐忘了。” 走到林增羡面前，羽生信长几分嗤笑，几分冷眼。 他想看到这个人不适、痛苦，哪怕只有一丁点。 “信长，今天是婴儿的好日子，也是上杉家的好日子，你一定要这样吗？” 垂眸敛目，林增羡收拢了气场，安安静静，语调缓缓。 “当然不会，又不是你的好日子，我不会不给上杉真绫桑面子的。” 看了一眼没有挪动哪怕半步，一直站在林增羡旁边的名井南，羽生信长瞥视林增羡，竖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姐姐就那样死在你的面前，不知道你未来的新女朋友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还是说会同样死在你的手术刀下呢？” 羽生信长的指尖停留在林增羡的肩膀上，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林增羡的手垂在身侧，不着半点力气。 名井南的手不知何时收进了袖子里，手指攥进手心，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颤动。 雪花像是细碎的羽毛，揉在人间的每一处缝隙里，也揉成一块毯子，盖住了这处后院的声音。 “信长？” 短暂的寂静后，斋藤真绫的声音挥散了雪花。 压住喘气声，她踱着慢悠悠的步子，从回廊的转角处移出了身形。 “上杉姐姐。” 放下手，收起了不善的表情，羽生信长转过身，迎上了斋藤真绫略显严肃的眼神。 他可以随意对林增羡不敬，却不会对被羽生爱理视为亲姐一般的斋藤真绫有任何怠慢。 “岩崎君刚才还问起你，快去吧。” 指了指前院的方向，斋藤真绫含义明确地象征性侧过半个身位，示意羽生信长可以离开了。 而且，她也并不是子虚乌有，岩崎家的人刚才的确提起了羽生家。 “是，上杉姐姐。” 无视林增羡，向名井南点头致意，羽生信长快步离开了。 “林君，你……” 走到林增羡近前，斋藤真绫不无歉意地启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完。 因为去迎接上杉夏彦的恩师，一时之间没有考虑羽生信长这个特殊因素，算是怠慢了林增羡。 尽管以林增羡和上杉夫妇的关系，这件事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越是关系亲近，斋藤真绫就越是为此而抱歉。 且不说林增羡和他们夫妇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厚，只单看斋藤真绫和羽生爱理的情谊，林增羡都是上杉家和斋藤家一等一的贵客。 匆匆赶回来，却发现已经迟了。 “我没事，谢谢。” 看似轻松，实则勉强地笑了笑，林增羡主动接住了斋藤真绫没有说完的话。 “夏彦安排晚一些时候在四季酒店为你介绍几位朋友，林君如果觉得不习惯晚宴的饮食，可以先在外面走一走。” 把自己手上的伞递到林增羡手中，斋藤真绫没等林增羡回答，就先向身后招了招手。 林增羡对孩子的祝福已经满载真诚地送到了，帮林增羡拓展人脉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在羽生信长在场的情况下，林增羡着实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反倒让自己不痛快。 “姐姐。” 一个梳着高马尾发型的少女迅速走出转角，进入了林增羡的视野。 “薰，送贵客绕开前面的人们。” 料想林增羡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斋藤真绫直接安排这就送林增羡离开。 “谢谢。” 这是一个并不难分辨高低的“插曲”，林增羡自然会答应。 “内弟”不懂事，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吗？ “林君。” 林增羡刚刚迈出脚步，一直保持沉默的名井南突然开口，叫住了林增羡的背影。 她看起来表情十分正常，恬静地浅笑着，没有任何值得过度注意的地方。 “名井桑请讲。” 停下脚步，林增羡先是和斋藤真绫迅速交换了眼神，得到了类似“你自己看着办”的反常回答以后，他略有疑惑地转过了身。 “如果林君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和林君一起走一走吗？” 名井南的视线划过斋藤真绫的眸子，得到了类似“贤明的判断”的奇怪眼神以后，她把自己的柔声软语轻轻抛进了林增羡的听觉里。 她不知道林增羡的某些旧事，但听懂了羽生信长刚才那些话里包含的情绪。 这让她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气愤。 林增羡曾经的女朋友出了事，林增羡没有把她救下来，手术失败了吗？ 简单得出大致的猜测结论，名井南心中又多了几分可能名为“不平”的情绪。 “这……” 出乎预料，林增羡完全没想到名井南会这么说，只好先看了看作为主人家的斋藤真绫。 林增羡自己提前离席是有无法立刻解决的原因，上杉夫妇都十分理解。 尽管林增羡也能想象到，名井南对家族事务没有多少兴趣，年岁小、辈分低，前院的客人们一个都不认识，只是作为私人身份来见斋藤真绫，祝福都已经送到了，所以留在这里参加陌生的晚宴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但是同为客人，名井南现在也要跟着自己一起提前离席，这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好啊，两位就一起吧，雪景里的京都值得看一看，顺便一起用餐，我上杉家就暂时先不招待两位了，晚一些时候我也会随夏彦一起到四季酒店，届时再招待两位。” 有几分俏皮地扬了扬眉毛，本来因为羽生信长而面有不豫之色的斋藤真绫轻快地侧身，让斋藤薰把这两个人领走。 “两位请随我来。” 稍作停顿，视线从姐姐身上划过，斋藤薰伸手比向了侧门的方向。 然后，在心里画上了一个问号。 姐姐居然不是让我再去拿一把伞，而是就这样把两位客人送出去…… 有古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酌 低气压？ 沉默？ 亦或是想要一个人安静？ 名井南想象过好几种离开上杉宅以后，林增羡可能会出现的样子，可能会说什么话，亦或是一言不发。 却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我记得第一次来京都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下着雪。” 眉目平和，林增羡撑着伞漫步在雪中的京都小路，随处走走，四下看看，恍如一个临时起意的观光客。 被大半的伞遮住头顶，名井南走在林增羡身边，两个人的手臂时不时轻轻挨着一下，她不知道是第几次侧眼去看林增羡的表情，心底慢慢沁出一些类似于同情，但又不是同情的情绪。 说不上来具体应该怎么形容，最后……她认为这是旁观者的哀伤。 “林君，你不必要求自己必须笑，必须要制造轻松的气氛来对待我这个外人，你现在其实并不好过。” 收回视线，看向路面，名井南眨眨眼睛，心下叹了口气。 她不是一个热络的人，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也无心管闲事。 但是，她此刻既然决定承受这份哀伤的情绪，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被影响。 “呃……有这么明显吗？” 说着表示尴尬的话，但林增羡的表情依然不见低落，更不见真正的尴尬，而是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尖。 “就是因为太不明显了。” 咬了一下嘴唇，名井南安安静静的眸子里映出细碎的雪花，像是一块单薄的帘子，随时都可以伸手掀开，却每一次都会转瞬闭合。 “听到信长那么说，没有吓到名井桑吗？” 天色渐晚，远处路边的灯笼在雪花里，看起来有一些朦胧的，林增羡的语气突然变得轻飘飘起来，仿佛雪花那样，被风一卷就飘远了。 “没有，医生不是神仙，能救下来一部分人，也会救不了另一部分人。” 名井南停下脚步。 举着伞的林增羡多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身边无人。 “林君曾经非常痛苦，对吗？” 看着林增羡转过身，任由与风嬉戏的雪花扑在自己的身上，名井南把原本缩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 “嗯。” 什么时候可以打哈哈，什么时候需要认真回答，林增羡还是知道的。 眼下就不适宜打哈哈，至少面前的人是信得过的。 “走出那份痛苦，你一定付出了许多努力，非常累，但还是同样努力开始新的生活，她会感到高兴的，我认为她一直都在关心你，想念你。” 如果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名井南只需要问一问斋藤真绫就可以了。 但是，她并不打算那么做。 如果林增羡不想告诉她，她不会窥探别人的私事和记忆。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认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总要好好生活，她也希望我能好好生活……我会好好生活的。” 迈出一步，林增羡伸直手臂，把伞举到了名井南头上。 虽然雪花很淘气，可眼前的女人依然有着安静的眸子。 眸子里有同样安静的林增羡。 “嗯，林君辛苦了。” 点点头，名井南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份哀伤慢慢散开了。 她认为自己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回答。 所以，随着心情的舒缓，名井南抿着嘴笑了笑。 “谢谢你。” 林增羡也一起笑了笑，心头那一点不畅消失了。 眼前这份有一些别扭的关心，他曾经从维蕾塔和西尔维亚那里得到过。 不是“节哀”，不是告诉他身边还有其他人，而是关心他累不累，知道他的辛苦，明白他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希望。 尊重他与故人之间依然存在的联系。 雪花更多了一些，风声更急促了一些，两个人站在街头，中间有一把伞。 就像是夏季时，站在树荫的两端。 “就近一起吃晚餐吧？” 随手指向旁边的一家小店，林增羡开始笑得信心满满。 “林君不先看一看再做决定吗？” 看到林增羡依然站在雪里，名井南抬手拉住他的袖子，让他和自己一起站在了伞下，眉眼间多了几分林增羡之前从未见到过的、轻盈的狡黠，像是在等着看热闹。 “不了，我们打个赌吧，这家店一定不错。” 挑了挑眉毛，林增羡似乎笃定了这家店的餐品会让人满意。 “那好吧，我也认为这家店不错。” 格局、见识和贵族教育，以及“名门”的家教，这些两人都具备的东西让接近十九岁的她在大部分时候，都能以同级别的姿态和二十七岁的林增羡相处、对话，甚至因为林增羡的外貌优越而让不知情的人看不出多少年龄差。 但是，这并不会就此打磨掉名井南属于少女的那一面。 就比如此刻，她抬手遮着嘴，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肩膀乱颤，一下子就没有了一直以来保持的、被她自己开玩笑称为“cool girl”的形象。 雪景很漂亮，还有空闲时间，眼前的人也不错，那么这家店就顺应着这份好起来的心情，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京都银阁寺梨门邸] 映出温暖光亮的墙灯旁，是这么一块招牌。 名井南瞪大眼睛，忽闪了几下睫毛。 原来，自己跟着林增羡居然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都已经走到银阁寺了…… “欢迎光临！” 应声而入，林增羡跟在名井南后面，走进了这家小店。 “炭火烧吗？” 林增羡环视十足小巧的店内，只能容纳不超过十个座位的半围长桌把一个小巧的炭火台拢在里面，木制的隔墙后是小厨间，店内的灯光和门外的墙灯有着同样的色彩，此刻除了他和名井南以外，店里就只有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看起来像是夫妇。 店内暖烘烘的，和名井南先后落座，林增羡刚卸下风衣，就看到一只素净的手伸到了面前。 名井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增羡，伸手含义明确地要接过他手上的风衣去放置。 在这样温暖的环境里，骤然感受到室内外的温差，这让名井南的眸子看起来多了一点朦胧感。 仿佛是小酌的红酒。 “谢谢。” 看着名井南的手稳稳落在面前，半点挪动的意思都没用，林增羡把自己的风衣递了出去。 略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和林增羡对视一眼，名井南依然没有说话，拿起店家提供的热方巾放在了林增羡的手心上。 转身安置两个人的风衣，名井南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袋里，手机屏幕悄悄亮起，有一条新消息。 [明天回大坂吗？和林君一起。] 第一百四十章 热一壶酒 比起在高档餐厅里礼仪严苛地进行“林”与“三井”的社交，眼下在这样氛围温馨的小店里，放松地进行“增羡”与“南”的相处，无疑是更让林增羡和名井南满意的。 “今日鱼鲜是什么？” 手上拿着几张用大号马克笔写出来的a4纸菜单，名井南略仰了一点下巴，挑起视线看向长桌对面。 “鲅鱼，蟹，还有方头鱼。” 看似年轻但确实貌美的老板娘笑眯眯地回答了名井南，然后把一杯可乐和一杯乌龙茶放在了桌上。 “方头鱼？” 看着林增羡取走了乌龙茶，名井南却没有伸手去碰可乐，她继续和老板娘交流，提出了一点疑惑。 “就是……” “马头鱼，京都这里是这么称呼的。” 在老板娘之前给名井南做了解答，拿起可乐杯子放在名井南面前，林增羡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杯身。 作为个人医生，他不提倡喝这个东西。 但是作为林增羡，他自然要尊重名井南的喜好。 “是，就是这样的，这位客人应该不是……来京都旅游吧？” 老板娘稍凝神，极快打量了林增羡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 能看出是外国人的长相，但方言说得像是教科书一样标准，老板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我们两个人是来拜访友人的。” 伸手接过老板娘准备继续摆上桌面的随座小菜，林增羡目光一闪，注意到了另外两位客人正在看向自己这里。 “两位是从哪里过来的？” 那位中年女性客人有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岁月似乎格外卷顾她，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 “我们两个人是从大坂过来的。” 无论是当作旅途中的攀谈，还是当作用餐时的闲聊，林增羡对于这样轻松的氛围都很满意。 “大坂啊……是开车过来的吗？” 另一位中年男性客人也随着妻子发问，耳朵略红，手上的杯子里装着酒。 “对。” 林增羡侧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名井南一次也没有插话地在点单，完全不让他分心。 “原来是这样，我看您不喝酒，原来是开车来的。” 语气热情洋溢的中年男人举起杯子，林增羡也举起乌龙茶回应。 “是新婚夫妇吗？新婚夫妇来京都蜜月旅行，是一个好选择呢。” 中年男人仰头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之前还抛出了一句让自己的妻子意想不到的话。 在他看来，这是两个颇有气质的年轻上班族，刚刚结婚，跑到京都来度蜜月。 年轻真好啊…… 林增羡认识几个艺人，比如朴正洙、金泰妍。 在他的固定印象里，艺人都很在意被旁人误会恋情的，哪怕旁人并不认识自己。 不过，林增羡一直没有把名井南算进“艺人”的范围里。 无论她作为艺人多么有名，她都是“三井”的名井南。 在部分长辈们看来，年轻的时候玩心重一些，喜欢聚光灯下的明星生活，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热一壶……清酒吗？” 不想打扰林增羡和路人的交谈，之前都专注于点单，名井南转头询问林增羡，却发现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另一位客人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不，我们……” 林增羡没有顾得上回答名井南，立刻就要解释。 虽然他不把名井南当作艺人看待，但这件事和名井南是不是艺人并无关联。 “买单，谢谢招待！” 放下杯子，中年男人面向炭烤台，双手合十，用脑袋抵着指尖，声音饱满又高亢，截断了林增羡没有说完的话。 “抱歉！他好像是喝醉了，给两位带来困扰，非常抱歉！” 中年女人急忙起身，不停向林增羡和名井南道歉。 “没事，现在的雪似乎变大了，路上请注意安全。” 拿出自己作为艺人营业时的笑容，名井南柔声安抚了这位中年女人。 “谢谢，真是打扰两位了。” 中年女人再一次鞠躬道歉，扶住摸了几下口袋才掏出钱包付账的丈夫，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小店。 一个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林君？” 名井南轻轻拍了拍林增羡的胳膊。 “是？” 看着那对夫妇走出门外，林增羡转头看向名井南。 “热一壶清酒，林君有兴趣吗？” 名井南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之前的表情，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小插曲。 “名井桑想喝一杯？” 不认为名井南是一个对酒有什么兴趣的人，但林增羡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确是一个可以小酌一杯的宽松氛围。 “不，我是问你有兴趣吗？” 保持侧头的姿势，名井南耸了一下肩，下巴差一点挨在肩膀上，又重新恢复距离。 “那就不了，谢谢名井桑的好意。” 林增羡酒量不错，但并不常喝，而且像眼下这样的时刻，他认为自己不应该碰酒。 羽生爱理曾经也在类似的情形下，这么问过他。 那个时候，羽生爱理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只不过，当时西奥和维蕾塔都在身边，所以他选择了和西奥一起品尝一壶清酒。 现在，他的身边没有羽生爱理。 也没有西奥和维蕾塔。 不能再像曾经那样放松了，要有许多顾忌。 嗡嗡嗡……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林增羡伸手比向菜单，示意名井南请便，按照她自己的喜好点单就好，起身走出了小店。 看着林增羡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名井南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那份刚刚在店外被林增羡驱散的哀伤感，又暂时在她的心底里冒了尖。 京都吗…… 对于林医学生来说，是一个牵扯了太多回忆的地方。 “嘿，伙计。” 看着眼前的大雪，没有穿风衣的林增羡撑起伞，无所谓地站在街头，把手机举在耳边。 “我明天上午降落在青岛，伙计你给我安排一个人，我需要提前布置一些事情。” 西奥飞扬的声音传入听觉，林增羡只觉得心下一松，仿佛整个人都暂时变轻了。 没问题，是什么事情？” 虽然下意识就答应了，但林增羡没有猜到西奥想要做什么。 “尊敬的林先生，准备好成为马克西米利安骑士团的一员了吗？” 手机对面，西奥的声音突然变得庄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等待揭开的底牌 “你明天早上回青岛？” 坐在四季酒店套房的沙发上，安顿好了恩师一行人的上杉夏彦看着林增羡开门进来，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抄起桌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啤酒罐子，不轻不重地丢了出去。 “明天晚上。” 卸掉风衣挂在衣架上，林增羡接住了上杉夏彦抛来的罐子，入手一片冰凉，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个上杉夏彦，总是说了不听，喝啤酒就只喜欢喝冰过的。 “听真绫说，你和那个名井南刚才一起吃了晚饭，气氛很愉快。” 拉开自己手上的啤酒罐子，上杉夏彦灌了一口，似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直接说，什么意思？” 在上杉夏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林增羡没有任何迟疑地也拉开了罐子。 他不想在今天这个孩子满月的好日子里，驳了上杉夏彦的面子。 “三井的小公主，家世非常合适，真绫给我说，她的性格也能和你合拍，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觉得有好感的话。” 与西奥和维蕾塔不同，上杉夏彦是林增羡所有友人当中，和他说话最直接的人。 而且没有不敢说的，除了有关羽生爱理的事情，其他的都直接说，林增羡也从不计较。 “借给我的那辆车上刻意放了一罐可乐，我当时就猜到你们有这个想法了。” 摇摇头，林增羡浅喝了一口。 他可做不到能像上杉夏彦那样大口大口喝冰啤酒。 “爱理不会希望你一直单身的。” 突然收敛起了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上杉夏彦的目光直挺挺地撞在林增羡的眸子里。 “走出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虽然他相信林增羡是一个能放下的人，但这家伙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旧人在记忆里总是好的，越想就会越觉得好，尤其是初恋。 时间长了，就容易好到新人怎么都比不上的程度，然后觉得自己不想将就，干脆再等一等。 有的时候，就怕这样等下去，哪怕林增羡有的是本钱可以等。 “嗯，我知道。” 安安静静地把上杉夏彦的视线推了回去，从不怕与人对视的林增羡沉默了下来。 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还不到可以分心的时候。 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又喝了一口啤酒。 “那个，你明天晚上回青岛？那我带你早上在京都逛一逛吗？” 知道林增羡在顾虑什么，上杉夏彦也不认为这一次就能把这件事说到底，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只需要让林增羡记着名井南这个人就行，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他会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到时候如果双方都是单身，那正好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当然了，他是不介意这中间有什么快速提升好感度的事件发生。 “之所以是明天晚上，是因为明天早上要去大坂，拜访名井教授。” 立刻调整好情绪，林增羡把自己的伴侣问题抛到脑后，打算和上杉夏彦商量一下明天要办的大事。 这是他入主普陀船运以后非常关键的一步。 “寻求与商船三井的合作吗？不错的选择，但是……” 上杉夏彦说话说了一半，慢慢停住了。 他明白这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合作。 林增羡选择把自己的根基放在普陀船运这么一个看起来靠不住的地方，肯定是有底牌的。 而这次合作就应该是强化这张底牌的重要步骤。 上杉夏彦很喜欢动脑筋，也享受这个过程，尤其是给信赖的人出主意。 他现在很有兴趣知道林增羡的底牌是从哪里得到的。 “最迟明年九月，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普陀船运。” 举起啤酒罐子轻轻晃了一下，林增羡还是没有告诉上杉夏彦自己依凭的消息是什么。 “好吧，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说，这是你的第一步，我们绝对不能出错。” 林增羡不说，自然有林增羡必须不说的理由，上杉夏彦完全理解，绝不会再继续问下去。 有不少事情，与关系亲疏是无关的。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我送你的那柄剑呢？你打算怎么带走？” 确定林增羡没有大意，计划清晰，上杉夏彦就放心谈起闲事了。 那柄彷三日月宗近的刀开了刃，是无法通过检测的。 “明天去大坂的时候，拜托总领事馆的朋友帮忙送回去。” 拿出口袋里震动了一下的手机，林增羡不出预料地看到了熟悉的发信人。 林增羡之前去给羽生爱理上坟的时候，被羽生信长堵在山上，如果不是这位叫作熊梓坤的外交官派了挂有外事牌照的车过来接他，上杉夏彦恐怕真的要动手打人了。 [打算送到哪里？我提前给那边的同事说一声。]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林增羡略作思考。 [帮忙送到首尔，谢谢小熊。] 至少一年以内，自己都要履行前往律格医院交流的责任，所以先放在圣水洞的公寓里。 [好，那我请那边的徐参帮个忙，还有不要叫我小熊。] 新回复很快就弹出来，林增羡笑得眯了眯眼睛。 小熊说的这个人，其实他也认识，就在今年认识的。 而且，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也未必能设计出眼下手里这张底牌。 [好的，小熊。] 发出这条消息，林增羡收起手机，不再理会小熊的“抗议”。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上杉夏彦起身去开了门。 “请进。” 握住斋藤真绫伸出的手，上杉夏彦向跟在妻子身后的名井南点了点头。 视线略作停顿，上杉夏彦心下一动。 虽然名井南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但上杉夏彦仍然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情绪有一点低沉，似乎是被什么事影响了。 看了一眼已经起身走向玄关的林增羡，斋藤真绫勾起小拇指，在上杉夏彦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对着妻子挑了挑眉毛，上杉夏彦表示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上杉庭院的时候，名井南就已经因为羽生信长而半听半猜了那段林增羡的往事。 现在，斋藤真绫应该是把那件事告诉了名井南。 的确是一件会让人感到同情和怜悯的事情，也难怪这个人兴致不高。 “林君，父亲刚才告诉我，林君明天会去大坂和他见面。” 上杉夏彦拉着斋藤真绫，两个人先一步走进了客厅，名井南站到了林增羡面前。 “所以，父亲让我明天和林君一起回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熟悉的煎饺藱崑剑 继承父亲的事业，这是林增羡做好了全盘思考的事情。 但却不是林增羡很早就有的想法。 至少羽生爱理还在世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想过。 曾经的打算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那些被他上了锁，还丢了钥匙的事情只是一份“过去”。 现在，他既要成为羽生爱理期盼的好医生，也要成为家族事业的继任者。 “打扰了。” 跟着名井阳的背影走进名井家的住宅，林增羡简单地扫了一眼陈设，迎上了陌生的视线。 “幸子，我的妻子。” 伸手比向自己的妻子，给林增羡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名井阳看起来宽松的微笑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知道林增羡是来寻求合作的。 他同样也需要合作，更确切地说是需要一个让他在家族内部“破局”的机会。 出于这样的重视，他把今天的这次会面放在了自己家中。 “您好，夫人。” 向眉眼亲和的名井夫人鞠躬见了礼，林增羡和刚走到母亲身边的名井南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个人都谈不上这次对视有什么目的性，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看一眼对方。 从大坂去京都，是林增羡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今天从京都到大坂，两个人是乘坐的新干线，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不过，两个人还是聊了一路。 似乎总是不缺话题。 而这个“话题”当中，林增羡没有提及过“三井”，名井南也不曾询问林增羡此行的打算。 这种不经过交流的默契，让林增羡准备的登门礼物是由名井南刚才拎进家门的。 “欢迎你，孩子。” 怎么称呼林增羡，幸子是专门思考过的。 “林君”很正常，“林医生”可以，“林董事长”其实也可以。 不过最后，幸子决定用“孩子”这个称呼。 虽然因为米凯尔教授的缘故，她的确可以这么说，但是这样决定，更多的是出于女儿的缘故。 她知道林增羡在首尔对女儿的关照，也留意过女儿说起“林增羡”时表现出的一些细节。 所以，她决定以长辈的身份面对来家里做客的“增羡”，而不是像丈夫那样，以“三井”一员的身份面对来商谈合作的“林”。 “海呢？” 看向房间深处，又看向安静的二层，没有发现自己的长子，名井阳把林增羡引向了客厅。 昨天晚上就说了今天家里要招待客人，这孩子是今天学校有橄榄球比赛吗？ “他再过一会就回来了，应该是路上堵车。” 笑着向林增羡点点头，幸子回答了丈夫的疑问，等两个人走进客厅以后，她回身看了一下女儿。 眼里有神，步履轻盈，感觉不到有任何路途带来的疲惫感，女儿今天似乎颇有兴致。 该说不出乎自己的预料……吗？ 收回目光，抿嘴笑着摇摇头，幸子也走进了客厅。 “感谢林君一直以来对南的照顾，这两天又麻烦林君了。” 在窗边的小桉旁相对而坐，名井阳再一次用亲和但不柔软的目光打量林增羡。 之前与林增羡见面，见的是“林医生”，是“米凯尔教授的学生”。 而今天，他要亲眼确认，这个年轻人是否具备未来执掌长城重工的器量。 “我去厨房准备午餐，就暂时不招待林君了。” 意料之中地听到妻子的“退场”，名井阳拎起桉旁煨炉的水壶，把刚刚烧开的沸水倒进桉上的茶碗中，再轻轻旋转，让沸水温热茶碗，把水倒入专门盛“废水”的小坛里。 “我视名井桑为友人，同路一起，都是小事情。” 双手按住膝盖上，鞠躬目送幸子离开，林增羡看到名井南跟在母亲后面，向他眨了眨眼。 “我去厨房帮忙。” 与父亲的郑重、母亲的和蔼都不同，名井南的措辞和声音里是不见外时才会有的亲近与软糯。 名井阳知道，女儿的这句话并不是给自己说的。 “南独自在首尔做艺人，现在多亏有林君在，我和幸子才终于能放心一些。” 先用茶勺给茶碗里放了两勺茶粉，又用长柄木勺从水壶中舀了一勺沸水添进去，名井阳拿着圆筒竹刷轻轻搅拌，整个过程始终慢条斯理，平静不起半点波澜。 而坐在名井阳对面的林增羡也始终纹丝不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重新收拢了大半都在关注对面动静的心神，名井阳垂眸看着茶粉一点一点全部融化，手中轻轻旋转茶碗，把有花纹的一面朝向对面，弯腰奉茶。 “感谢。” 弯腰双手接过，林增羡先顺时针旋转两次茶碗，把有花纹的一面朝向名井阳，以示尊敬，然后喝下茶汤，再逆时针旋转两次茶碗，把花纹朝向自己，最后用欣赏的眼神低头看向茶碗。 在林增羡看不到的视角里，临走进厨房的幸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抬脚越过厨房的门槛。 “这些礼节难不住他的。” 幸子听到了跟在自己身后走进厨房的女儿，糅杂着笑与上扬尾音的自言自语。 一句仿佛是在看热闹一样语气的话。 “南，这个就交给你了。” 话音入耳，幸子心中一动，指了指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饺子，然后开始亲自操持今天这顿不只是“午餐”的午餐。 丈夫昨天晚上告诉她，今天要在家里招待“林董事长”，而不是“林医生”。 所以，她今天早上专门准备了食材和菜单。 “哎？我来做吗？” 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让自己来做这道和式煎饺，名井南还是不由得多看了母亲两眼。 自己的确正好会做这个，也的确是来厨房帮忙的，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这种要掌握油烟火候的事情是不是由母亲直接掌握更好一些？万一自己失误了…… “对，妈妈记得清楚，你做这个做得挺好的。” 本意是不想让平时忙碌的女儿动手做饭的，不过幸子临时起意，选了一道女儿熟悉的菜式交给她。 至于这道菜要以什么名义上桌…… 幸子转过身看向厨房门口的方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那就要看客厅的对话是什么结果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一）芜姥秐惧 年轻的小狐狸和年长的老狐狸，一起商量打猎的事情。 幸子关心的是丈夫能不能由此得到想要的机会，这个年轻人是不是靠谱。 而名井南却悠哉悠哉，似乎什么都不关心。 合作是否能成？自家一旦答应以后会不会吃亏？林增羡是否有做生意的能力？ 这些思考，都没有在她的大脑里出现过。 放下手上的长快子，回身看向猫在厨房入口的宝贝女儿，看到女儿歪着脑袋边听边笑，那一股俏皮又轻灵的劲头浑然像是在听热闹一样，幸子就不由得摇了摇头，想过去问一问女儿在笑什么。 “听南说，你这次回国以后就正式入职长城重工了。” 客厅里已经换上了茶叶，名井阳斟好茶水，把茶壶放在了更靠近自己一侧的位置。 林增羡回国就任的事情，名井南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但是，两个人聊了好半天，却始终不见林增羡吐露真章。 心里暗骂一句“小狐狸”，名井阳决定主动敲一敲林增羡的门。 毕竟，林增羡有所求，他也同样有想要的东西，并且时不我待。 “感谢教授的关心，明天回国以后，我将正式就任普陀船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双手接过茶杯放在桌面上，林增羡没有立刻去喝，指尖离开杯子以后，就再也不去想这杯茶。 谈得好，这茶才喝得下，否则就是烫嘴。 “这样也好，家里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交给下一代的。” 双手合着抚了抚掌心，名井阳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缓沉地点了点头。 同样站在家族后代的角度上，他与林增羡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幸亏米凯尔教授七年前展现出堪称奇迹一般的医术，他的父亲名井忠志虽然至今卧床，但总算没有与他相隔天地。 然而，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跳不出这个规则。 所以，在亲眼目睹了七年前的惊心一幕以后，当年四十岁，在家族中处事手段还不够强力的名井阳，一直心中藏有不安。 曾经强大的父亲威信仍在，但不知何时就会离他而去，一旦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他就必然要面对被挤出家族核心圈子的危险，从此权柄旁落。 名井一家在三井内部自然有经营自己的势力，但唯有名井忠志才能做到一呼百应，名井阳深知自己是办不到的。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别提他还想扩大现有的既得利益了，就是保住现在这个局面都及及可危。 “林君为家族做事，想必你的父亲也是十分高兴的。” 拿起茶杯，轻轻吹拂了一下，名井阳没有去看林增羡，只是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水。 别人家的孩子为家族做事，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这么做。 长子名井海未来会继承自己在家族中的事业，那么女儿名井南呢？ 虽然那孩子没有这个志向，但作为父亲，名井阳很想给不能继承自己事业的女儿也留下一些家产。 家族有家族的规矩，不是他想拆分自己的产业就能随便拆分的。 无力改变规矩但又不守规矩的人，只会头破血流。 所以，这就需要额外的利益增长点，他才能有新东西留给女儿。 “刚开始起步，还是在多多学习的阶段，远不如叔父们能为父亲分担。” 目光始终不紧不松地看着名井阳，林增羡戳中了名井阳的另一桩心事。 其实，林增羡说的是自己不如叔叔们在集团里有影响力。 扩大自己在家族中的影响力，这就是名井阳想要的另一个东西。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不如你的，你我同样都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在医学上，可是这一点你做得比我要好得多。” 还是不抬眼，继续垂眸看着茶杯，名井阳说得语气深长，有所指但不指明。 双方谈合作，要明白彼此的诉求是什么。 名井阳相信对面这个小狐狸是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所以他拿自己去做对比，以此暗示林增羡。 “您过奖了，教授您享誉医学界，是我尊敬、学习的对象。” 继续不紧不松地看向对面，林增羡继续说着恭维的、没营养的话。 名井阳需要什么，他想得到； 他需要什么，他认为名井阳不会想不到。 大家都是有道行的狐狸，谁也别说自己没看过“聊斋”。 “我的祖父当初接手化工业务以后，我们家就一直在和化工打交道，我的父亲入职扶桑涂料，后来再入职立邦，其他几位伯父也是在化工企业任职。” 老狐狸也好，小狐狸也好，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名井阳继续主动出击，这番话既是感慨，也是在表明自己有什么资源，更重要的是告诉林增羡，自己实力强大。 合作的前提是自身要有实力，名井阳已经亮了亮肌肉，现在就看林增羡是细胳膊细腿，还是魁梧强壮。 “你的哥哥也在家中任职吗？” 不给林增羡说话的空间，名井阳话锋一转，问起了林增羡的哥哥林怀远。 乍听起来，名井阳只是关心一下小辈的事情。 但是，林增羡心里清楚，名井阳是在比对他和林怀远各自所处的位置，然后由此评估他的未来。 毕竟，老狐狸纵然有可预知的重大风险存在，但小狐狸现在才刚起步，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张还没开奖的彩票。 这样的评估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哥哥目前在联合重科集团财务有限公司，是董事兼总经理。” 看到名井阳抬眼看向自己，林增羡心里提上劲，感觉到双方要过一过招了。 “哦……也是比较重要的职位呢。” 话音落下，名井阳看似感慨，实则颇有兴致地观察着林增羡的表情。 林增羡即将就任的职位，远不如林怀远的职位重要。 虽然名井阳没有把这层意思摆到台面上，但也戳破了窗户纸。 你和你哥哥相比，你在下风，你哥哥在上风。 “哥哥是中山大学mba出身，这样的职位正好发挥哥哥的能力。” 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林增羡一脸“过奖了”的谦逊感，就像是在替哥哥感谢长辈认可一样。 不过，话说到这个程度上，林增羡知道也该阐明自己的计划了。 另一边，厨房里，幸子再一次回身看向猫在厨房入口的宝贝女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抬手遮着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仿佛是在看一场喜剧电影。 主演是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二）箐溘 客厅的交谈还在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厨房的准备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你怎么过来了？” 发现刚回家不久的儿子名井海也走进了厨房，幸子慢悠悠地准备着下一道菜，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本来待在客厅旁听的儿子，为什么会离开客厅？ 她是知道答桉的。 但是，儿子未必知道。 “那个林增羡刚才看了我一眼，爸爸就找了一个理由，让我走开了。” 比名井南的年龄大不了多少，在学校里热衷于橄榄球运动的名井海耸了耸肩，语气里只是单纯的疑惑。 让幸子稍觉得放心的是，年轻的儿子虽然还暂时没有继承家业所需要的城府，但起码眼下没有因为被“赶”出客厅而有情绪。 简单地说，就是林增羡表示他现在还不够资格旁听，名井阳也认可了这一点，所以让他离开。 “不过，我有一些不明白。” 看到猫在厨房门口的妹妹也被自己的提问吸引转过身，名井海多留神看了一眼。 妹妹笑呵呵的样子，就像是在追看感兴趣的电视剧。 “林增羡和他的哥哥相比，有血缘优势，除非他的父亲认为他完全没有能力继承长城重工，否则他作为亲儿子应该是有胜算的吧，就算再糟糕，也会得到一份家产。” 看向浅笑的母亲，名井海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妹妹摇了摇头。 “海的观点有道理，但不是完全有道理。” 视线扫过名井南，幸子看到女儿嘴唇微张，肩膀线条上提，似乎是要讲话的样子，就抢先开了口。 不知道女儿在首尔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受了什么人影响，虽然依然对商业上的事情和家族事务不怎么感兴趣，但能从平时的交谈中偶尔察觉到，女儿的见识比以前要更加有层次，某些想法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稚嫩。 一时之间，她要在这样的女儿的面前，照顾到儿子的面子。 “长城重工是林义山从一片空白中一手缔造起来的，这个人的性格太强势又太有野心，他要求自己的继任者不是能守住长城重工就可以了，而是不满足现状，作为长城重工的舵手去开拓。” 拿起方巾擦干手上的水珠，幸子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儿子，然后向女儿招了招手。 “目前来看，mba出身、已经为家族企业做出过一些成绩的林怀远要比一直从医的林增羡更能满足林义山的要求，最重要的是，林义山的夫人是陆虚白，是林怀远的生母，而不是林增羡的生母，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有分裂企业的风险。” 揽着女儿的肩膀，半搂着女儿，幸子稍作沉吟，蹙了蹙眉。 丈夫想要借此破局，她自然希望登门商谈合作的林增羡能在长城重工获得优势。 “陆虚白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孩子，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林怀远就会成为林义山亲儿子的亲哥哥，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收住话尾，幸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可以说了。 “而林君的目标是完全胜利，他不允许企业分裂的事情发生，他要完全击败他的哥哥，顶多除了一些钱，不会给他的哥哥任何东西，他要把整个长城重工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名井南收敛起了全部柔和的表情，平着眉毛，轻轻抿着嘴唇，对自己的话有十足的信心。 “你怎么知道的？那个林增羡告诉你的吗？” 对被家族认为是“贪玩”的妹妹倍感意外，名井海微微一怔，而后笑了起来，试图从妹妹笃定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什么。 上一次看见妹妹这样的眼神，是在那一场“难道我要跳芭蕾跳到死吗”的争吵里。 “我……” 笃定的眼神摇晃了一下，名井南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母亲，再看向哥哥，然后暗自咬了咬牙。 “他没告诉我，但我就是知道。” 看着哥哥的眼睛，用平平澹澹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名井南绕开哥哥，重新走到了门口，继续“追看电视剧”。 “大体上集中在船舶运输与管理服务，国际海运辅助与船员服务，货物或技术进出口和船舶代理服务这些方面。” 客厅里，林增羡简要介绍了普陀船运的业务。 老狐狸和小狐狸掰手腕，谁先说出诉求，谁就是弱势的一方，所以谁也不会轻易松口。 “听起来还不错，我的表哥负责商船三井，你们两位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 小狐狸既然还不松口，名井阳自然也不会轻易让步，继续摆出自己的筹码。 “我突然想到，林君作为交流项目的一部分，在首尔停留两年，应该不只是作为医生吧？” 不过，只摆出筹码是没有用的，适当的时候也要主动试探，名井阳虽然提出了一个探究别人秘密的问题，但他相信小狐狸不会认为这失礼了。 “对，否则米凯尔老师也不会让我在这个时候前往远东地区的医院。” 看着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未动的茶水，林增羡在桌下攥了攥手指。 试探代表有兴趣，有兴趣才有得谈。 “所以，你是打算和韩进海运合作吗？” 所以，小狐狸你也该说一说你的计划了，没有计划，我们怎么合作？ “教授您是说海洋联盟吗？” 伸手拎起茶壶，给名井阳的杯子续上，林增羡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渐渐凉了。 “去年三月，常荣海运加入ckyh联盟后，组建成立了ckyhe联盟，今年三月他们又联合现代商船和洋明海运推出了新的‘远东—南美’航线，林君有考虑加入吗？” 伸手握住茶杯，名井阳略作思索，用自己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方案继续试探。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平稳的选项，也是容易想到的选项。 不过，他更希望林增羡不是这么打算的，而是有超出他意料的想法。 无论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还是尊敬的米凯尔教授的得意学生，名井阳都希望林增羡足够强大。 最好强大到让他敢下更大更重的注。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三）钎 “目前，普陀船运目前没有集装箱货轮，也不具备运输化学品的资质，船队全部采用平板货轮、工程船舶以及及少量的近海用小型江海联运散货船，新建集装箱货轮周期长、投资大，我们无力承担。” 有多大的碗，盛多少的饭，虽然不会随意交底，但该说的话要说，林增羡不会在眼下这个时候说假话。 “林君说的有道理，之前与表哥谈心时，还听他说起现在的海运成本是越来越高了。” 知道局势是最基本的，不会头脑发热也是必要的，名井阳不会因为林增羡这么说就高看对方，但至少这个小狐狸清楚自己的分寸。 “是这样的，随着两万标准箱的超大型货轮投入使用，很多航线无法满载，成本被剩余的集装箱平摊了。” 从桌上的托盘里取出一只新的大茶杯，林增羡把它放在了自己和名井阳之间。 “林君的意思是，大船时代来临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名井阳也没有了刚才那一点较劲的意思，顺着林增羡的手势看向那只大茶杯。 “近几年以来，集装箱运输公司大举支出，纷纷订购超大型货轮，认为亚洲的消费品贸易会增长，航运业数据提供商alphaliner预估，明年集装箱运输能力将提高3.9%，而全球需求增长将超过5.2%，诚如您所说，大船时代已经在我们眼前了。” 双手架在桌面上，林增羡十指伸展，远远半围着那只大茶杯，像是准备捧苹果一样。 “所以，目前都在打算成立航运联盟，是吗？” 名井阳点点头，把双手同样架上桌面，做出了林增羡同样的手势。 投入成本升高，各大公司都在大举订购船只，开支持续加大，所以大家抱团取暖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是的，毕竟一家企业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但是我认为像韩进海运那样组建起全大型运输船队，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决定。” 十指都收拢进手心里，林增羡身体略微前倾，直视名井阳的双眼。 前面铺垫了许久，现在老狐狸终于“上钩”了。 “韩进海运？” 迎着林增羡稍显锐利的目光，名井阳略作沉吟，手肘倚着桌面，用大拇指抵住下巴，自己的眼神也下意识起了一些变化。 小狐狸用了“魄力”这个微妙的词…… 名井阳心里一跳，视线也带了一点锋芒。 “韩进海运依然在盈利，他们今年的财报非常可观，虽然负债率有850%，但是近几年各个企业都在大举订购货轮，每一家的负债率都不低，只要在盈利，债务终究会还清，难道林君认为这有什么大问题吗？” 名井阳所说的是目前的主流观点，业界基本上都很看好韩进海运。 不过，用这个观点来提问，除了名井阳自身认可以外，他还存了别的心思。 就像他自己刚才已经表明的，他希望能扩大自己在家族内部的影响力。 那么，怎么才能扩大影响力？ 锦上添花的人从来都不缺，雪中送炭才是少数。 在危局中力挽狂澜，解决其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才能扩大影响力。 目前，商船三井正在和韩进海运谈合作的事情，名井阳是知道的，也是自然不会告诉林增羡的。 他现在要套林增羡的话，看看是否能得到一些有关韩进海运的消息，来帮助家族在商谈中占据更多的利益，以此抬高自己。 一方面是这样有所保留，另一方面是商船三井没有他插手的资格，所以他是不会直接提出由商船三井与普陀船运合作的。 “我国有一句话，叫作万事适度，过犹不及，就是说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如果事情做得过头了，就会和做得不够一样，都是不合适的，就像这壶茶，如果煮得时间太长，就不好喝了。” 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大茶杯的杯口，林增羡伸手拎起茶壶，给这只大茶杯倒入茶水。 一直到水注满茶杯，林增羡也没有停手，继续抬高茶壶的角度，继续倒入茶水，让茶水溢出杯身，在桌面上漫开了一大片。 “林君说得有道理，看来以后我们之间还会有很大合作，立邦在贵国的运输业务还要拜托林君多多关照。” 名井阳的表情短暂停顿，把看向大茶杯的视线堪堪挪向对面，放声笑了两下。 林增羡自己的茶杯还是满的，一口未动。 刚才聊了那么多，名井阳已经知道了林增羡并不是“莽夫”，是实打实的“小狐狸”。 这个小狐狸既然能这么说，那多半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内幕消息。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适当地岔开一下话题了。 我有合作的实力，你也有合作的实力，还知道内幕消息，想要促成合作的话，就可以开始拉近关系了。 “谢谢名井教授对我的关照，我一定会给立邦开出最优惠的资格。” 双方的试探到此就全部结束了，林增羡也知道该相互亲近一些了，可他仍然不喝自己那杯茶水。 “希望在未来，扶桑涂料和普陀船运能够互利互惠，深入合作。” 名井阳没有说自己父亲担任副总裁的立邦，而是说了扶桑涂料。 因为立邦是扶桑涂料和澹马锡涂料合资建成的，所以扶桑涂料才是名井势力的真正代表。 “一定会的，不过我还需要兼顾医生的本职工作，在商业上还要多多学习。” 林增羡放下茶壶，从纸盒里抽出好几张纸巾，一半留在自己手上，另一半递给了名井阳。 “我相信林君在这方面会比我做得更好，能够让这二者处在良好的平衡状态。” 名井阳接过纸巾，用稍显欣慰的目光看向小狐狸，语气里有一些遗憾。 他自己的道路已经很明显了，完全偏重于医学，在商业上欠缺太多，早年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只能感到遗憾了。 “谢谢您的祝福。” 就算不认识名井南，林增羡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情况，跟上一句轻飘飘的话，等着听真章。 厨房门口，一直在看“现场直播”的名井南回头看了看仍然慢悠悠的“主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下巴。 应该差不多了吧？ “妈妈，我感觉我们可以开始了。” 低头挽起袖子，名井南准备等“现场直播”结束就去煎饺子。 “你又知道了？” “偷吃”了一片火腿的名井海，向后趔着脖子，撇了撇嘴。 妹妹长大了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四）孆吭 作为医生，林增羡敬服名井教授是成功的。 但是在商业上，在家族事务上，林增羡却不这么认为。 尽管他自己现在也没有在商业和家族事务上做出什么建树，但他毕竟是年轻的，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去做。 不过眼下，林增羡的脑海里除了存在这两种思考以外，还有对名井教授由衷的感慨。 此刻与他谈判的，既是名井家的代表，也是一位惦念着孩子的父亲。 “你还很年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就像我对南和海的期望一样，我相信他们也一定能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成就。” 客厅里的对话已经到了快要“揭锅盖”的时候，名井阳决定再强调一下自己的想法。 乍一听只是父亲对儿女的期许，长辈对晚辈的鼓励，但其实他是在暗示。 他希望得到新的利益增长点，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在此专门提到两个孩子，把女儿的名字放在了儿子的前面，这不仅是在说希望合作，也是暗示大概率会用女儿的名号来进行合作，以此顺利地给女儿留下一份产业。 “我相信名井桑一定可以做到。” 与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不同，林增羡这句话就说得很结实，很诚恳。 一方面是给想要合作的名井阳吃下一颗定心丸，另一方面是自己对名井南的感观相当不错，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林增羡没有再藏着说话。 既然名井阳暗示要让名井南成为名井家在双方合作里的代表，那林增羡也就直接明示会带名井南进场的。 他把自己手上的纸巾压在桌面上，擦掉了偏向自己方向的水。 “我希望南以后能和你一样优秀。” 看着林增羡做完动作，名井阳把纸巾捏在手心里压了压，然后也做了同样的事。 “林君刚才说到了煮茶，林君精通茶道吗？” 擦掉了桌面上偏向自己方向的水，名井阳放心地重新提及了刚才岔开的话题。 你这个小狐狸终究还年轻，你懂得怎么下好这一盘棋吗？ “略懂，不过我认识一位很会煮茶的朋友。” 想到熊梓坤提及的那位“徐参赞”，林增羡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 兜来兜去，熊梓坤想要介绍给自己的人，原来自己早就已经认识了。 不过，那位“很会煮茶”的徐先生其实对喝茶的兴趣没有多大，下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请他喝欧蕾咖啡吧，再给他加一些香草糖浆。 “哦？看来那位朋友也是喜欢茶的人。” 举起自己的杯子，名井阳打算喝掉自己的茶水，再续新的。 “不，他会煮茶，但不喜欢喝茶。” 伸手虚按在名井阳的手背上，制止了名井阳喝茶的动作，林增羡继续着明显不礼貌的动作，从名井阳手中取走了茶杯。 “不过，我的另一位朋友喜欢喝茶，还有很名贵的茶具，我们可以一起喝。” 挪开大茶杯，林增羡把名井阳的茶杯、自己的茶杯一并放在桌子中央，然后取出一只新茶杯也跟着放在一起，拎起茶壶，给里面倒上了茶水。 但是，只倒入了一半。 “原来是这样啊……” 名井阳笑了笑，从林增羡手上取走茶壶，给那只新茶杯里再倒入了另一半茶水，直至满杯。 这一场合作里，不只是名井和林增羡，林增羡还邀请了其他相当有实力的人参与。 名井阳对此并无异议，表示颇为欢迎。 至此，合作达成。 交锋了许久的老狐狸和小狐狸陷入了一片安静中，各自拿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喝着茶水，再没有什么交谈。 不过，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父亲，林君，午饭快准备好了，我们过一会就可以开饭了。” 像是被阳光暖过的樱花瓣那样柔软，名井南的声音覆盖了客厅里的安静。 名井阳抬眼看向客厅入口，带着欣慰的眼神向女儿点了点头，目送女儿转身重新走回厨房。 “林君，请。” 名井阳起身，抬手比向餐桌的方向。 “教授，您请。” 林增羡跟着起身，示意长辈先请。 走在名井阳的身后，林增羡放缓步伐，侧身看向了客厅入口，通往厨房的方向。 临近走入厨房，名井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客厅。 她的唇角像她正在跃起的发梢，勾勒着轻盈的弧度。 林增羡笑了笑，耸了耸肩，刻意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名井南堪堪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向林增羡略显俏皮眨了眨眼睛。 她指向自己的身后，然后双手交叉架在身前，比出一个“x”的手势，笑得有几分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一样，示意林增羡其实午饭还没准备好呢。 林增羡伸出食指，竖着放在嘴唇前，睁大眼睛，挑起眉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双方同时收回视线，林增羡走向餐桌，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里轻轻摇了摇头。 名井南……吗？ 是该说她聪明？ 还是该说她体贴？ “林君，明天启程回青岛吗？” 绕开餐桌，没有停下脚步，名井阳走到酒柜前，一排一排看过去。 虽然具体的操作细节还需要商定，但合作已经是达成了，无论是招待客人也好，还是庆祝合作也好，他都要请这个喝一杯。 “是的，明天正式就任，下属们准备了一个简单的就任仪式。” 走到名井阳身边，了结心事的林增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酒柜。 要不然，自己也订一个酒柜吧？ “不铺张是好事，但明天不适宜低调。” 指尖在酒瓶上一个一个拂过去，名井阳收拢起了刚才全部的锋芒，此时已是长辈的心态。 “我认为，林君不会不懂。” 转身面对林增羡，名井阳背着手，眼里半是笑意，半是探究。 笑是出于同为医生又同涉商道之间的欣赏，探究是出于长辈的好奇。 “瞒不过教授，明天的确会发生一些高调的事情。” 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微曲放在腹前，大拇指虚扣在腰带的位置，林增羡稍作鞠躬，脸上既无骄矜，也无虚浮，而是似有似无的笑和冷静的眼。 对视林增羡，名井阳蓦地脑海里一个闪念飞过，心思急转。 下午带上他一起吧？ “林君，替我选一瓶吧。” 抬手指向自己的酒柜，名井阳轻轻敲了敲酒柜门。 这扇门的背后是他珍藏的酒。 而他真正想由此敲开的，是连接“新路”的门。 那条路上，林增羡已经在起点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