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藏局免费阅读小说》 第一章 我叫神仙姐姐 我父母是玩古玩的。 八十年代末,我家住别墅,开豪车,出门有保镖,住家有保姆。 到了九一年,父母辞退了用人,把宅子和家中值钱的物件全卖了,准备去西域买“佛天珠”,并把我委托给了唐叔。 走之前,父母告诉我,他们最迟半年会回来。 但我等了整一年,父母音讯全无。 而且,唐叔突然病重卧床。 唐婶带着唐叔的全部家当,跟一个小黄毛跑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限恐慌。 为了养活自己和病重的唐叔,八岁的我,加入了“拖裤党”。 在火车站门口,盯着出来的旅客,拖住他们裤子,卖给他们假袁大头,不给钱,就不让走。 我们这些“拖裤党”有十来个人,全是八、九岁小孩,被一个叫“丛哥”的十八岁男孩给控制。 每天每人的任务是二十块,分给我们一块二买馒头吃。 如果要不到钱,丛哥会打人。 我因为年龄最小,常完不成任务,被打得最多、最惨。 记得有一次下雪天,旅客少,我只要到了五块钱。 丛哥把我拉到压水井旁,将我头往水井上撞,边狠狠撞,边大骂我傻逼。 我头裂开了一道好大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丛哥拉了屎尿,拌在雪上,拿雪团塞进我伤口里。 他站在一旁,看我脑袋喷血痛苦无比的样子,叉着腰大笑:“一条吃不到新鲜屎的蠢狗!哈哈哈!” 伤口的疼、雪的刺骨、屎尿的腥臊……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的感觉。 当时,我发誓,以后我要让丛哥生不如死。 那天,我几乎是爬着回唐叔家的。 没有分到一分钱,我煮猪油汤吃。 开水里放一丁点菜市场捡来弃肉熬成的猪油,一根切碎了的葱花,一碗给唐叔,一碗给自己。 唐叔在床上喝着汤,看着我额头不断往下渗的血,哭了。 他给我看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我爸的,一张是我妈的。 我爸整个人倒吊金钟挂在树上,眼睛被人挖了,瞳孔血肉模糊。 我妈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四肢都钉上了婴儿手臂长的钢钉。 “古玩江湖,你爸叫‘鬼眼’,你妈叫‘佛手’,半年前,他们被人害死了。” “他们不让你踏足这个残酷的行业。但你实在太小、太惨,叔见了受不了。” “三天之后,有人来找你,你跟那人走,好好学,千万别记挂叔。” 还没来得及问原因。 唐叔突然双眼爆凸,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咽气了。 他服毒自杀了。 毒药是百草枯。 警察来了之后,发现了唐叔枕头下的遗书。 遗书中反复强调一件事:“别送苏尘去孤儿院,他姐姐会来接。” 我没有姐姐。 但三天之后,我见到了一位十五六岁扎着马尾的姑娘。 她长得比我见过任何一个电视明星都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神情却非常冷,让我叫她“九儿姐”。 九儿姐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想报仇吗?” 我牙齿都要咬碎了,点头。 九儿姐掏出我口袋的一枚假袁大头,问道:“这是什么?” 我回道:“袁大头,丛哥给我骗钱用的。小作坊仿造,成本八毛钱。” 九儿姐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它是真的,价值两万。” 我倔强地说:“假的!真的我见过!” 九儿姐闻言,一巴掌将我扇在了地上。 我嘴角顿时流出血来,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九儿姐说道:“记住!古玩真或假,全凭口雌黄。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启蒙第一课。 一枚假袁大头,一大耳刮子。 九儿姐带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教我读书识字和各种本事。 我第一次知道,古玩是凭身体吃饭。 眼毒辨物、耳聪听声、嘴尖论典、舌利识真、鼻敏闻味,手脚玩转乾坤! 我曾戴着眼罩看急速晃动如蚊子小般的年篆字,在菜市场隔十几米远听人悄悄话,零下二十几度脱光衣服嘴含冰念古典鉴法,用辣肿了的舌头舔和田玉并报出年份,十几味中草药煮鼻烟壶闻出壶出炉时的温度…… 甚至,擒拿格斗杀人技! 九儿姐告诉我:“怀技等于怀雷!活着才是王者,死了一钵烂土!” 那些年,我跟着九儿姐,见识了太多。 因为古玩,有人从穷困潦倒到一夜暴富,从富贾一方到街头摇乞,从妻睦子孝到家破人亡…… 这就是古玩江湖吗? 我不知道。 因为九儿姐说我技艺不熟、心性沉浮、杀气不够,从来只让我看、听、说、练、做,却不让我真正参与。 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九儿姐罕见地拿出了两瓶白酒,她自己先闷声不响地喝了一瓶。 “跟我几年了?” “十年整。” “本事如何了?” “很多还不懂。” “错!你已超于我,我教不了你了。踏出此门,你就是古玩界的神!” “……” “你爸叫鬼眼,你妈叫佛手,你以后叫苏神。” “那你叫什么?” 闻及此言,十年来,九儿姐第一次对我笑了。 她脸颊阵阵红霞,拌着身上传来混合酒香与体香的迷人味道,九儿姐美丽的不可方物。 九儿姐格格笑着说:“我叫神仙姐姐。” 我拎起那瓶白酒,一口全喝了,猩红着双眼:“姐,我一定会成神!” 尔后,我把酒瓶猛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四碎! 十年的岁月,我向它告别! 美丽的九儿姐,我也向她告别!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醉酒。 酒会麻痹神经,迷失斗志,丧失触感,之前九儿姐从不让我碰。 那天,九儿姐出奇的温柔。 模糊中,她扶我上床,替我脱去衣物,甚至,包括亵裤。 一个未经人事的青年,在酒精的刺激下,鼻尖闻着沁人的女性芬芳,眼中充斥着神仙般诱人的容颜…… 我像一头野兽。 抛弃了十年来对九儿姐所有的恐惧、悸动与感恩,疯了一般将九儿姐压在了身下。 九儿姐像天边的红霞,轻盈而温柔地融化着我…… 第二章 骗局 第二天醒来之时,九儿姐已经走了。 而我——独自一人躺在冰冷冷的地上。 衣服未脱,浑身酒臭,头疼欲裂。 屋内酒菜一片狼藉。 我一阵苦笑。 九儿姐曾告诉我,一个男人,倒下了,要么就此死去,要么重新爬起来,屹立天地。 她怎么可能会扶我,又怎么可能会给我脱衣服? 这是怎样一个破梦! 出租屋已经退了。 她什么东西都没留给我,除了我身上穿的衣服,父母死时的照片以及那枚假袁大头。 金钱、女人、权力,外面一大把,靠自己去赚。 仇,就在那里等着,靠自己去报。 这也是九儿姐说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但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当务之急,我必须要先吃饱饭。 洗了把脸,披了件衣服,出门之后,我快步朝金陵“赌市”走去。 金陵是九儿姐带我待的最后一站,六朝古都,文化底蕴深厚。 两千年左右,经济蓬勃,古玩方兴。 夫子庙附近有三个成规模文玩市场,业内人士分别称为“店市”、“摊市”、“赌市”。 店市主要是古董店铺和拍卖行,珠宝翡翠、名人字画、铜罐青瓷,真假各半,价格昂贵。 摊市是练摊人旧货市场,东西鱼龙混杂,赝品遍布,当然,也是闲逛捡漏的好去处,等同于京都潘家园、津门沈阳道。 赌市则是以文玩为媒介的赌博市场,赌博违法,但赌文玩却鲜有人管,还略带一丝雅致,为此,赌市市场非常热闹,最常见的有赌石、赌木、赌串。 我身无分文,空手套白狼,必须选择赌市。 第一个被我瞄准开刀的,是一处被不少人围观的千眼菩提赌串摊。 只瞄了一眼,我发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菩提骗局。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设骗局的,竟然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 我那时并不知道。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让我赚到了第一桶金。 还是我踏入波澜诡异古玩江湖的引路者。 并成了在我身下娇喘的第一个女人。 女人妆容精致,衣着时尚,品质显得高端,大眼睛若一汪秋水,肤白若雪,身材很好,尤其是胸,很挺翘。 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声音很甜美:“各位老板,开菩提啦!开出白色一颗五十块,绿色不要钱,红色本姑娘倒贴五百块钱回购哦。” 菩提是一种亚热带椭圆形小果,抛光外壳,坚硬果肉上斑点密布,形若小眼,可做成漂亮的挂饰。 但因果肉分了白、绿、红三种颜色,白色居多、绿色少见、红色稀罕,抛光开壳的过程若开盲盒,成了赌串的一种形式。 两千年左右,大家工资仅一两千块钱,五十块一颗菩提子很贵了。 但赌串玩的就是刺激,边上不少人纷纷掏钱。 女人眉眼灵动,脸色欣喜,一边收钱,一边吩咐边上两位抛光师傅赶紧抛光。 “又白色!” “算了,给我做个心结,我送老公。” “我都开了五百块了,全白色。老板,你这不会只有白果?” 女人闻言,翻了翻白眼,笑着回道:“大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呐。你开不出,不代表别人开不出啊。” “卧槽!红色!” 边上一位大汉手中拿着一颗刚抛光的红菩提子大嚷道。 女人见状,秀眉微蹙,神情略显无奈,给大汉点了五百块钱,并转头对那位质疑的人说:“看到没?开什么颜色全靠运气,但本姑娘可说到做到!” 开出红果的大汉欣喜万分,拿出两百,继续买了四颗,让接着开。 可惜,那四颗开出来都是白色,大汉不无遗憾地摇头走了。 边上人见状,羡慕不已,纷纷赌自己运气,掏钱买菩提。 有一个妇女,突然尖叫道:“我开出两颗红色!” 女摊主倒真说到做到,点给了妇女一千块钱回购。 妇女拿到钱之后,兴奋不已:“我不开了,刚好去买个包!” 尔后,她兴奋无比地离去。 现场估计只有我知道,那个大汉和妇女,全是这姑娘的托。 抛光师父每次在捡果抛光的间隙,会习惯性拿一颗菩提在手中抛来抛去,一旦有人要抛光,便把手中那颗菩提丢在摊上,开始干活。 而那颗被丢的菩提,五六分钟之后,被大汉和妇女捡起,最后开出红色。 手法简单而粗暴! 这种骗局。 倘若放到现在,烂大街了,压根没人会信。 但在两千年左右,却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毕竟,那时资讯远没现在发达,反诈宣传也比较弱。 而我,通过菩提表壳微小记号,已经发现,摊子上几百颗菩提子,除了他们已开的三颗,仅剩下四颗红色。 “抛光!” 我假装扒拉了一会儿,迅速丢了三颗菩提给抛光师傅。 抛光师傅本来拿着菩提准备放机器上,但不小心看了一眼,神情顿时诧异万分,转头怔怔地望向了那位美女摊主。 美女摊主也显得有些吃惊,俏脸微变,黑曜石般的眸子反复打量了我几眼。 尔后,她转头对抛光师傅说:“开!” 三颗菩提在机器的磨动之下,表壳若天女散花一样洒开,灵动而飘逸。 三颗全红! 现场炸锅了! 所有人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一千五顺利到手。 这几天吃饭的钱已经有了。 牛刀小试而已。 九儿姐曾说,凡事不可做绝。 我打算收手。 拿到钱之后,正准备起身走,美女摊主开口说道:“帅哥,你手气这么毒,再开几颗呗,烫不掉手心皮!” 我心中微微一震。 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骗局摊,但她这句话,却是古玩江湖的春典,叫做探口。 所谓探口,就是试探一下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明眼人。 初入江湖,我并不想惹事。 假装听不懂,转身离去。 可我的听力实在太好了。 十几步远之后,我听到抛光师傅低声嘀咕:“大小姐,你别多想,他就是一条吃到了新鲜屎的蠢狗!” 这句话,专指啥也不懂,走了狗屎运的人。 换成别人,顶多生一下闷气,但我脑海却涌入了幼时无比惨痛的记忆。 丛哥那天塞屎尿在我的伤口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我折返回去,对着那额头有疤的抛光师傅,冷冷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章 我寄存一根手指 也许我的眼神太过凌厉。 疤师傅的身躯明显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鼻尖冷哼一声:“你要开就开,不开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我说你是一条吃到了新鲜屎的蠢狗,不服啊?!” 美女摊主闻言,俏脸稍带一丝不悦,转头皱眉制止道:“王叔,你别乱说话!帅哥,你要继续开吗?” 我说道:“咱玩大点?” “你想怎么玩?”美女摊主嘴角上扬,略带戏谑地问道。 我手指了指边上那个抛光的疤脸师傅,问道:“你能作他的主吗?” 美女摊主闻言,神情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能!” 我说道:“加点注。若再开出红色,一颗给一万块,再让他给我认真磕一个,行吗?” 此话一出。 疤脸师傅瞬间从摊位上窜了起来,铁钳一般的手掌,一把拎起了我的衣领子。 他的掌心全是老茧,掌背青筋暴凸。 这是练过外家功夫人才有的手。 疤脸师父怒目圆睁,竟然闪出一丝常人眼中少见的杀气,面目狰狞:“你特么是来砸场子的?!” 现场买菩提的人见状,吓得纷纷往后退,离得远远的看热闹。 古董文玩,天下并无统一鉴定标准。 江湖立足,全凭面子和招牌。 但凡是行内人,把这两样东西视重若个人生死。 他们懂得探口,是行内人。 我刚才那句话,摆明了要将他们那两样东西摁在地上疯狂摩擦。 疤脸师傅被彻底激怒了。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过于年少气盛,把过往的伤痛,视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美女摊主本来颇具亲和力的俏脸,也立马沉了下来。 她抬手先制止了抛光的疤脸师傅,反复打量我几眼,秀眉一动,问道:“那你加什么注呢?” 我伸出了手:“若开出其它颜色,我寄存一根手指!” 两千年左右,受港市古惑仔电影的影响,社会治安不大好,这在古玩界体现的更盛。 但治安再怎么不好,他们当然不可能现场就砍我的手指。 所谓寄存,就是愿赌服输,等于签下契约,手指随时可以来取。 不怕你跑。 天涯海角,只要你还活着,手指便永远是庄家的。 此话一出,美女摊主那若秋水般眸子,眼角竟然微微上挑,充满了可怜、鄙视与挑衅的意味。 这让我想到了九儿姐。 每当我练功失误之时,她最常用就是这种嘲弄的神情。 “真想清楚了?”美女摊主问道。 这是赌局最后的确认。 她语调中彰显出大人对玩闹小孩的优越与大气。 等同于告诉你,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若反悔,还来得及。 我却点了点头。 美女摊主明显有些生气了,她转头示意两位抛光师傅:“转一下货。” 两位抛光师傅闻言,鼻子均冷哼一声,一人扯起了地摊布的一个布角,光着膀子,甩动肌肉无比粗壮的胳膊,开始呼啦啦地转动起了地摊布。 地摊布里面有几百颗菩提子,其中,仅一颗为红,他们之前做了微小的标记。 转货,就是将几百颗菩提子全部给搞乱、搞混,让我再从中盲取,只要东西还在里面,他们就不算违规。 我砸他们的面子和招牌。 他们要定了我手指。 现场看热闹的人顿时躁动了起来。 要说赌石,这种豪赌的场面还偶然可见。 毕竟,翡翠比较贵重。 所谓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赌成一大局,可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赌木和赌串,因为标的物的价值不大,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豪赌的情况。 今天让他们涨见识了! 我凝神静气,将所有杂乱思维抛诸脑后,神情古井无波,眼睛盯着那颗表壳做了微小标记的菩提子。 那颗菩提子,在几百颗同伴之间,如同撒欢的小孩,雀跃欢呼,挪动、跳舞、翻滚…… 我双眼如同定位追踪仪器,感觉目光聚成了一道凌厉的光芒,若磁石一般,死死地粘住了它。 到最后,我眼中其它菩提子已经变得异常模糊,虚不可察。 偌大的地摊布上,好像只有它在独自撒欢。 天下熙攘皆浮云。 眼中唯尔牵吾心。 这种感觉,我在练眼功捕捉蝇头小篆字之时,曾出现过无数次。 现在。 再次来临。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抛光师傅停止了转货。 我发现,由于他们转动的太过剧烈,那颗红肉菩提子上面的微小标记已经被撞击脱落。 如此一来。 摆摊的他们,此刻也不知道摊布里到底哪颗是红肉菩提。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来临。 “好了?”我问道。 疤脸师傅回道:“好了!” 我心无旁骛,脚踏前两步,正要附下身。 “等一下!”美女摊主突然抬手制止道。 我没吭声,抬头看着她。 美女摊主说道:“帅哥,我觉得你不必再开了。咱们到此为止,别意气用事!” 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闪露出来的一丝善良。 她在同情我! 尽管,我刚才要砸她面子和招牌。 我心中微微一动。 疤师父却嘲笑道:“大小姐,长教训就是让傻子快点长大,别同情他!臭小子,来看看你还能不能捡到新鲜屎吃!” 美女摊主皱眉,转头呵斥道:“王叔!” 我心中那一丝丝涟漪,再次被疤师傅像骚尿一样的话语给浇灭了。 “开局无悔!”我冷冷地回道。 尔后,我附身,拿起了那颗红肉菩提。 两位抛光师父见状,咧嘴笑了。 美女摊主秀眉微蹙,低声轻叹。 显然。 他们并不知道红肉菩提上的微小标记已经被撞脱了。 他们还以为,我选了一颗普通的白肉菩提。 疤师傅凶神恶煞地问道:“你还要不要换?!” 我回道:“开!” 抛光机开始呜呜地转动。 疤师父拿着那颗菩提子在机器上开始摩挲。 表壳翻飞,若滚动四溅的水花。 里面果肉的颜色开始逐渐显现…… 第四章 四仙子祝寿 当果壳被高速转动的机器不断地磨掉,菩提里面的红肉慢慢呈现出来之时。 疤脸师傅的神情,由之前的凶狠、嘚瑟,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最后,他身子如遭雷击。以至于,他用来拿菩提抛光的手,完全失去了准头,机器无比锋利地摩挲着他的指心,硬生生地削掉了一块指肉。 鲜血四溅! 疤脸师傅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血滴在红肉菩提之上,迅速漫浸四散。 红肉菩提鲜艳的像天边的夕阳。 美女摊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樱唇微张,一双美眸充斥着诧异和不解。 围观之人从之前的安静,现在已经开始躁动而惊叹。 半晌之后,我说道:“愿赌服输!” 美女摊主脸沉得像深潭,快速地点了一万块钱给我。 尔后,她转头冷声说道:“王叔!” 疤脸师傅正在同伴的帮助之下包扎手指,听到了美女摊主的吩咐,他腮帮子剧烈鼓起,似乎牙都要咬碎了,双目既怨毒又万分不甘地死瞪着我,但没作出任何动作。 “王叔!”美女摊主复而加高了声音。 不得不说。 她很讲江湖规矩! 疤脸师傅闻言,开始附下身来。 他鼻孔喘着粗气,浓眉横竖,神情愤懑。 这是对疤脸师傅对自己内心涌上来屈辱感的疯狂压制。 在那一刹那。 我心中曾闪过一念,寻思要不就算了。 但此念仅仅一滑而过。 因为我想起了九儿姐的话,江湖不是绣花睡美人,没有温良恭俭让。 疤脸师傅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 “牛逼!” 现场不知道哪位带头开了一嗓子。 围观人群发出了一片叫好之声,有的还鼓起了掌。 开一个菩提,竟然像开了极品种水翡翠之感。 我拿起钱,再次转身离去。 斜眼瞥见,女摊主脸色无比阴沉,吩咐手下收摊。 虽然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声音细若蚊蝇,但我还是听见了她对边上抛光师傅的吩咐:“让贾伯迅速查一下这人底细,我怀疑他是裴哥派过来的……” 一万一千五。 那时候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年的存款了。 有了这一万一千五作为母鸡,可以孵出很多小鸡来。 时间还早。 我打算今天赌市、摊市、店市逛一圈。 九儿姐曾带我来过无数次这三个市场,但每次都只让我眼看、脑记、腹念,从来不让我试手。 我现在的状态,就如同磨了一把崭新杀猪刀的屠夫,急于逮几头猪来祭刀。 摊市离赌市约一公里左右,北风很大,往背上呼呼地直刮。 我不由地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物。 摊市同样非常热闹。 琳琅满目的名家字画、铜钱瓷罐、竹匾漆器、绣品玩石,令人目不暇接。 不过,打眼逛了一大圈,发现里面百分九十都是现代做旧赝品,剩下的百分之十,价值也就几百到几千块不等,顶多做一做小摆件。 我感叹世界上并没那么多漏可捡。 但路过西南角落一个油腻中年胖子的摊前之时,我脚步停了下来。 油腻胖子的摊以铜钱、油盏以及小瓷雕摆件为主。 在油腻胖子摊子一角,我发现了一个三脚金蟾。 金蟾是普通瓷泥做成的,做工非常粗糙,十来块钱的小玩意儿。 可它嘴里却叼了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肯定不是原物,显然是油腻胖子为了好卖,后面硬塞进它嘴里去的。 蟾都是四只脚,但旺财金蟾却是三只脚,而且,旺财金蟾嘴里必须叼金钱,否则就失去了给人观赏、把玩的意义。民间有一句俗语,二条腿的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难求,专指三脚金蟾嘴里吐金钱。 油腻胖子肯定不知道,这枚铜钱,如果放市场上卖,最少至五万。 这是一个漏! 捡漏的办法,江湖上主要有三种。 第一种叫做包圆,假装成古玩批发商,把摊子上所有同类的东西一起买了,回去之后,再把里面的漏挑出来。 第二种是捎带,你若想要东,偏偏去买西,到最后,假装买西买贵了,让摊主搭一个小玩意儿送给你。你假装在摊里随便一挑,而这个小玩意儿,就是漏。 第三种属于打乱拳,故意叫几个人扮成冤大头,去买摊子最贵的东西,与摊主讲价讲得面红耳赤之时,再来一个毫不起眼的人,问那个漏怎么卖。摊主不愿意放过冤大头,压根没空理会,随便开一个价,捡漏人直接付钱把漏给带走。 但九儿姐说,这些办法全是垃圾! “小哥,看中哪一样随便挑,都是好东西。”油腻胖子笑道。 我随意拿起了三脚金蟾边上的一尊瓷瓶福寿罐,问他这东西什么价钱? 油腻胖子双眼放光:“小哥眼力好啊,这可是唐三彩福寿俑!一位老头祖上流传下来的老物件,他老伴患了重病,五千块急卖给我的。既然你有眼缘,给你五千三带回家。” 他可真能胡扯。 唐三彩基本都是鬼货,哪来老头祖上流传? 鬼货,就是墓地里挖出来的货。 这玩意儿顶多就值个一百块钱。 我假装看上了眼的样子,左摸右摸,半晌之后,说道:“我爷爷过八十大寿,他很喜欢瓷器,我妈叫我来买一尊瓷器送给他,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但你这……太贵了。” “怎么会贵呢?”油腻胖子忙不迭地回道,手指了指福寿俑上面的花纹:“你看看这图案,这叫百花、牡丹、芍药、海棠四仙子祝寿,买回去你家老爷子肯定喜欢,必定长命百岁!” 我谢谢你。 可惜我爷爷早就挂了。 “啪嗒!” 我故意手一脱,瓷瓶落地,碎了。 瓷瓶正好砸到了边上的三脚金蟾,金蟾的屁股被砸出了一个洞。 油腻胖子先是一懵。 尔后,他脸色陡变。 “不是我碰的!你刚才手指碰到了瓷瓶!”我惊恐不已地说道。 油腻胖子瞅了瞅地下四碎的瓷瓶片以及屁股被砸破了洞的三脚金蟾,脸上肥肉禁不住地抖动:“我特么什么时候碰了?!你小子砸了老子东西还敢血口喷人?!” 尔后,油腻胖子猛地跨前了两步,怒不可遏地拎起了我的衣领子。 第五章 火中取栗 我今天共被人拎了两次衣领子。 前一次被动。 这一次主动。 我假装着急忙慌地去掰他的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干嘛呀?你难道想打人呀……快放手……” 当时那状态,我妥妥就是一位被油腻胖子凶神恶煞模样吓怀了的小年青。 这下可热闹了,边上的摊主纷纷围过来看。 我转头向他们寻求帮助。 但很显然,这些人平时在此摆摊,互相都认识。 尽管。 他们根本没看清到底是谁砸了那尊假瓷瓶。 “小伙子,你砸了人家的东西,可不能诬赖人啊。” “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如果都像你这样,早喝西北风去了!” “这唐三彩瓷瓶和三脚金蟾可全是真品啊,就这么给砸了,实在太可惜了!” “得赔啊!不然报警!” “……” 我带着哭腔辩解道:“明明是他自己用手指把瓷瓶碰掉的,真的不怪我,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油腻胖子闻言,更加愤怒:“还嘴硬是?!今天老子先打你一顿,再报警把你抓起来!” 说完,他就想抡起拳头来揍我。 我假装被吓坏了,一屁股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此时,边上的人开始扮好人了,拉住了油腻胖子的手,劝他别动手打人,让他赔点钱就算了。 油腻胖子气乎乎地放开了我,说道:“唐三彩福寿俑五千三,三脚金蟾……算一千八,你给凑个整数,七千块就算了,不然这事儿没完!” 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加起来一百多点的东西,竟然敢要七千。 我颤声回道:“我没这么多钱……” “你有多少?!”油腻胖子大恼道。 我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一千。” 油腻胖子闻言,脸上那丝欣喜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原样,假装生气大吼道:“你说什么?!” 尔后,他抄起了边上的条凳。 我见状,赶紧双手抱头,大声回道:“你打!你即使打死我,我妈今天也只给了我一千块钱!要不你报警,等我妈来了再赔给你!” 周围的摊主又拉住了他,再次假意劝他算了,这孩子穿着看起来挺寒酸的,可能确实没啥钱,就当倒霉或者亏的钱拿来做善事了。 其实。 油腻胖子抡起凳子,无非就是想诈一诈我是不是在撒谎没钱。 但当听到我说让我妈过来陪钱,他肯定会就这么算了。 毕竟。 如果真报了警,这事儿到底算他讹诈,还是算我损害财物,油腻胖子心里自有逼数。 油腻胖子假意愤愤不平,日爹干娘地骂了半天,让我掏钱走人。 我颤颤巍巍地给他掏了一千块钱,离开了摊子。 几步之后,我又转身回去。 油腻胖子正美滋滋地在数钱,见我回来,脸色一变:“干嘛?!还想来找抽?!” 我恳求道:“大哥,我今天出来买瓷器,但钱没了,瓷器没买着,你能不能把瓷器碎片给我,我回去好向我妈交待。算我求求你了!” 油腻胖子神情显得烦躁无比,丢了个塑料袋给我:“拿走,赶紧滚!真尼玛倒了血霉!” 我把瓷器碎片和破洞三脚金蟾给收了起来,抹了抹脸,离开了摊市。 这一招叫做“火中取栗”。 讲究的是摔东西时稳、准、狠。 被砸破的东西,谁也想不到会是一个漏。 在这种市场,几乎百分百无失误。 而用那三种玩烂了的捡漏手法,却保不齐会让沉睡的猪醒来。 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 我玩了那油腻胖子。 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我取出了那枚金钱,将碎瓷片全给丢了。 我拿着金钱,去了店市,第一目标为“四方斋”。 这是金陵店市的老字号了,很讲信誉,里面的鉴师水平很高。 “先生,请问您是请货还是割爱?” 穿着职业服装的柜台小哥彬彬有礼地问道。 这言辞才是专业的。 不像地摊上油腻胖子那群傻叉,动不动就买啊卖的。 买古董不是买菜。 古董的年纪,比你太爷爷还要大,阳间藏沾阳气,阴间藏沾阴气,要说请,方显尊重。而如果要售卖,则称呼为割爱。 对专业的人,要用专业的言语。 我说道:“兜里有一件称心货,想请您掌一下眼,如果合适,给个囫囵枣吃。” 一般的古董店,柜台店员只懂得一些基础的鉴赏知识,真要看宝,必须要请里面的掌柜。 但像四方斋这样百年大店,柜员非常有水平,除非遇到世之重器,否则用不着请掌柜出来。 那柜员见我言语客气,不敢怠慢,马上拿出了一块白色的鉴布,摊在了柜台上,摆了一个请放宝的姿势。 我将那枚金钱拿了出来,放在了鉴布之上。 柜员见状,打开了边上一个木盒子,里面有鉴宝三神器:手套、放大镜、强光手电。 装备弄好,他拿起了金钱,开始察看。 一会儿之后,柜员把装备收了起来,回道:“不好意思,我眼拙看不准,您拿别处瞅瞅。” 所谓看不准,就是委婉地说我这是假货。 我心中顿时失望透顶。 不是对没换成钱而失望,而是对金陵整个古玩市场失望。 我原以为,初入江湖,总得要受一些捶打磨砺。 结果…… 赌市破局刀切豆腐。 摊市捡漏宛若儿戏。 店市鉴宝飞眼遍布。 套用现在一句话来说,想低调,但实在太为难人了。 我不作任何辩解,出门而去。 就在此时,门口却呼啦冲进来一个人。 此人没料到我正好迎面而出,想要躲避,结果脚却不小心拌到了台阶,整个人惊呼一声,向前面扑去。 前面是一张玻璃台的茶几,就这速度磕过去,不死也得毁容。 我反应极快,探手去扯。 结果。 这人在慌张之下,重心不稳,竟然一把扯住了我。 为了免于这人被磕,我只好猛地将这人搂住,往旁边侧滚。 手间触感一阵柔软,鼻头间袭来芳香。 抬眼看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被我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她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而我的双手,因刚才情急之下拉她的背部,好像解开了里面的一件衣服…… 薄纱衣服有些许透。 而我的眼力实在太好 除了尴尬,我还有些吃惊。 这位被我压在身下的女人,竟然是那个堵串摊的美女老板。 第六章 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一时半会儿,我脑子觉得不太够用,没反应过来。 她在我身下红着脸挣扎,试图推开我,见推不开,竟然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我。 某个部位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惨呼一声,迅速蜷缩在了地上。 手中的那枚金钱也掉了下来。 “死流氓!” 她从地上站起了身。 柜台店员此刻已经跑了出来,焦急地问道:“二小姐,您没事?!”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马尾,无比厌恶地看了我一眼,问店员:“这小子哪儿来的?!” 不对! 美女摊主不是扎马尾,头发还有一些波浪卷,年纪比她要大上好几岁。 而且,她们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我不由地朝她看去。 发现她们虽总体上长得像,但细微之处还是有差别的。 最显着的区别。 她的胸。 没有美女摊主的大。 大小姐。 二小姐。 莫非她们还是姐妹? 可四方斋的大小姐,会如此没品去摆赌串地摊吗? “一个来搬弄货的,刚才被我给点了!” 柜台店员回道,语调中还带一丝得意。 搬弄货,就是来卖假货的意思。 点就是被识破。 她闻言,无比鄙夷而恶心地瞅了我几眼:“敢骗到四方斋头上,这垃圾是嫌米饭太香?!还不快滚?!” 我救了她一场,没得她一句感谢。 如此态度,让我有些恼火。 但我搞不清楚她与赌串摊美女老板的关系。 如果她们的背后是四方斋,像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店,会非常麻烦。 不惹麻烦,当务之要。 我捡起地上那枚金钱,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离开。 就当被猪顶了! 我没心情再逛店市。 身上一万来块钱,得先找一个安身之地再说。 到房屋租赁市场转了一圈,房子要么太偏,要么租金太贵。 九儿姐以前租的房子,是一套别墅。 房主在国外,每个月光租金就要四五千,而且,吃穿用度的东西,她采购的全是高档货。 我之前很不理解,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这么有钱。 经过今天之事,我算彻底明白了。 幸运的是。 我在近郊的位置看到了一栋两层小楼,上面贴了一张招租告示。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听声音挺柔媚的,大概三十来岁。 她告诉我,钥匙就是房间门口的脚垫下面,租金等她回来再给,八百一月。 进去看了一遍,房子不算大,但收拾的很干净,还有一台小电视,当即决定租下来。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床铺,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 抽了两口之后,我对房门口说道:“跟了我一天了,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头戴贝雷帽,眼架墨镜,脸上戴着口罩的人。 她卸下了眼镜和口罩,满脸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赌串摊的美女老板。 我回道:“香味。” 她闻言,秀眉紧蹙:“香味?” 我说道:“今天起北风,一直往我后背刮。打我离开赌串摊之后,鼻子里那股香味就没消失过,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她听完,神情震惊无比,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她问道。 我反问:“贾伯没有查出我的底细吗?” 此话一出,她眼睛瞪老大:“你能听见?!” 我将烟头给掐了,说道:“摆摊设局与破局,向来是愿赌服输。我想你不会因为这事死死缠着我,直接说事,否则我要睡觉了。” 她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异常欣喜的神彩,指着边上的凳子:“我能坐吗?” 我点了点头。 她坐了下来。 双腿交叉,很礼貌的坐姿。 但更加衬托出她那双腿美腿白皙、修长。 “开门见山!我叫人偷拍了你照片,但贾伯根本没查出你底细。迄今为止,你是我见过眼力、手段、嗅觉最好的鉴宝人,我叫陆岑音,想要你跟我!”她神情显得有些热忱。 我皱眉道:“设赌串摊?” 她摇了摇头:“赌串摊只是我的下眼子王叔摆来做把戏用的,我今天闲来无事去玩。以你的本事,可以跟我身边做大事,你也不用怀疑我的实力,年薪三十万,怎么样?” 下眼子是指盯宝人。 以前旧社会,如果看中了一件宝物,因种种原因,直接去交易不合时机,会派一个人专门去盯着,紧跟宝物的去向,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宝物给弄到手。 弄到手的办法就很多了。 买下、偷来、骗取…… 甚至,杀人越货。 陆岑音言语非常坦诚,她直接道出了王叔摆赌串摊的目的,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十万年薪。 要知道,这可是两千年,当时金陵有些地段房价不过两千多。 我回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包袱军,不值你说的那价钱。” 收古玩的一般分三种人。 第一种是坐店商,类似四方斋那种,坐店收货出货,需要雄厚的家底,强硬的关系,店内一般有业内高手坐镇。 第二种是地皮党,专门走街串巷,收别人家里的古董玩物,需要点眼力以及小资本。 第三种是包袱军,胳膊里夹一个包袱,在地摊里转来转去,弄到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坑蒙拐骗来糊口。 包袱军本事最差,资金最少,人品不行。 在上档次人的眼里,属于遭鄙视的垃圾货色。 陆岑音闻言,秀眉微蹙,指着我的裤兜,说道:“兜里那枚淳化佛像金钱!宋太宗北征后下令铸造,奉五台山,当时风靡一时,不少匠人仿造。若是宋仿非金用铜,价值四到六万。若是宋仿金,可翻五六倍。若是五台山原版,一套大平层房子。你根本不是包袱军!” 我暗暗吃惊。 这确实是淳化佛像金钱! 不过,我这枚是宋仿非金用铜版。 陆岑音虽然判断不出具体的版本,但却能凭跟踪我之后,远远几眼进行断代,眼力相当了得。 我脸上古井无波,对佛像金钱之事不置可否,回道:“我对你提的想法没兴趣。”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年薪加到四十万!” 对初出茅庐的我来说,这年薪已算顶天了。 但九儿姐曾说过。 攀附于人,啃再好的骨头都是狗。 独行江湖,饿死也是一匹狼! 如果九儿姐知道我攀附于人,她肯定要把我的腿打断。 何况,我心中有自己的任务。 我要成神、要报仇。 我摇了摇头:“真没兴趣。” 陆岑音闻言,樱唇微张,俏脸布满不可思议,顿了半晌。 她那神情,就像寻到宝物不愿丢失的猎人。 末了。 她问了一句很自我跌价的话:“你到底要我怎样,才有兴趣啊?” 我瞅着她的样子,顿时有些乐了。 那一刻,脑海想到了那位狠顶我敏感部位的姑娘。 尽管。 她们不是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什么关系。 但当时,我却带一丝以牙还牙的恶趣味,指了指刚铺好的床铺:“你在这里陪我一晚,我就有兴趣。” 第七章 你被做局了 此话一出。 陆岑音顿时俏脸绯红,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娇怒无比地看着我,银牙紧咬:“你可真无耻!” 尔后,她拎起了包,转身就走。 陆岑音出门之后,我心中一声冷笑,默念了三个数。 “三。” “二。” …… “一”还没有念出来,陆岑音果然从门口回来了。 陆岑音的脸色非常冷峻,留下了一张纸条,拍在了桌子上,说道:“上次敢这样调戏我的人,现在坟头已经长满了草!纸上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最好打听清楚我的底细,再作决定!” 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敢一张口就开四十万年薪的,在古玩江湖,一定是大金主。 金主要屹立江湖不倒,全靠鉴师。 一名出色的鉴师,犹如金主的双眼。 钱是买不到眼睛的,无论多少。 陆岑音对我势在必得。 我透过窗外望去。 陆岑音开的是一辆红色的轿跑,油门轰鸣,快速地离开了。 我转身锁好了门,出去吃了一碗兰州拉面,破天荒地加了三小碟酱牛肉。 吃完饭之后,我转到手机市场,买了一台二手手机。 摩托罗拉l2000。 这手机只有短信和电话功能,游戏是贪吃蛇,而且样子丑。 但在当时,待机时间长,壳子皮实,算好手机了。 第一个电话,我打给了肖胖子。 我从九岁开始跟着九儿姐,走遍全国大大小小古玩市场。 由于地点不断变换,身边压根没朋友。 但最后一年在金陵,却交到了一个,那就是肖胖子。 肖胖子原名叫肖岚,当兵退伍之后,跟着他老爹干起了包袱军。 某天晚上,在金陵街头,因为九儿姐长得实在太漂亮,遭到了十几个醉酒小混混的调戏。 九儿姐功夫非常了得,但她双手抱在胸前,转头冷冷地看着我。 她的意思我明白,她那双手,不能揍这样的垃圾,否则,太跌价。 我开始动手收拾他们。 正当干得他们满地找牙之时,肖胖子来了,竟然主动加入了战团帮我。 从此,九儿姐同意我跟他交朋友。 熟悉之后,肖胖子知道了我的本事。 但他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从来不对我问东问西,也不找我们帮忙去鉴定东西。 尽管,肖胖子因为眼光问题,经常亏得哭爹喊娘。 我打算把佛像金钱给肖胖子,让他找门路销货。 并不是相信他眼光,而是单纯相信他这个人。 接到了我电话之后,肖胖子愣了半晌,问道:“你……出师了?” 我回道:“恩。” 肖胖子又问道:“你姐姐呢?” 我顿时有些黯然,回道:“不知道。” 肖胖子突然兴奋起来,音调也拔高了几分:“这这这……你姐姐的事我不再问了,反正她是女神仙,但这是合该老子要发财啊!你在哪儿呢?千万别走啊,我马上来找你,十万火急的事!” 我在住处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肖胖子风驰电掣地骑辆力帆摩托来了,额头上沁满了汗珠,气喘吁吁。 “兄弟,久旱逢甘露,借箭刮东风!我要发了,真要发了!”肖胖子急吼吼地说道。 我问道:“搞到好东西了?” 肖胖子说道:“确实是!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可以鉴宝了么?” 我点了点头:“可以!” 肖胖子闻言,突然癫狂大笑,笑了好一会儿,说道:“以前我老是收瞎货,身边一尊神,却不敢求,简直是苦不堪言。现在我收了一件上货,你竟然出山了,果真是要发财,妖魔鬼怪要挡也挡不住!” 尔后,他迅速拉开了包裹。 包裹里面,第一层是防震薄膜,第二层是塑料泡沫,第三层是旧报纸,第四层是软布。 包装的非常仔细。 可见肖胖子对里面物件的珍重。 打开软布,他拿出了一尊瓷瓶,小心翼翼地抹平了地上的碎灰,轻轻放在了地上。 “快上上眼!” 尔后,肖胖子转手递给了我手套、强光手电、放大镜。 我见状,摇了摇手,说道:“还用不着这个。” 我蹲了下来,仔细地观摩着这尊瓷瓶。 瓶子撇口、细颈、垂腹、圈足。 瓶身周围缀青花,纹理细腻而圆润,瓶身优美流畅,造型具有浓浓的北宋浪漫才子风。 我问道:“哪儿来的?” 肖胖子闻言,不无得瑟地说:“丹市!我家老头子丹市一位几十年老朋友牵的线,一老表家里,他挖地窖,挖出了这尊东西。老表的儿子要出国留学,他想卖了换钱,要价五十万。老头子的朋友作为牵线人,收五万利是钱。” “我老头子看过了以后,当场就付了定金。我自己前些天也陪老头子去看了,老表家里挖地窖的土还没清理干净呢,老表一脸苦相,说这可能是大宝贝,卖了心疼,但为了儿子前途,实在没办法才出手。” “我仔细看过了,瓶子没任何问题!你看这上面的‘蚯蚓走泥纹’,漂亮不?这可是妥妥宋钧窑玉壶春瓶呐!这要弄出去,可是天价!我爷俩上了一辈子当,这下总算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古瓷行里有一句话: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 若真是宋钧窑玉壶春瓶,确实是天价。 我又问:“你们哪儿来的钱呢?” 肖胖子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爷俩哪儿有钱呢!借高利贷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就这完美品相,在拍卖会上,扣除劳什子鉴定费、宣传费,翻十几二十倍跟玩儿似的!”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问道:“就你们爷俩看过?” 肖胖子点了点头:“这可是重器,哪儿敢给别人看啊!到时别说人家动手抢了,估计连我爷俩的小命都要搭进去,咱讲究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我皱眉道:“你家老头子那个牵线的朋友呢?” 肖胖子回道:“他是干‘骑墙’的,专给上、下游商家介绍货源线索,真假他不管,就收一点利是钱,他也根本不懂瓷器。这人信得过,交往了几十年,从来没坑过老爷子。” 我冷声说道:“你被做局了!” 第八章 土鱼篓 做局。 就是故意挖一个圈套,让人往里面跳。 这里面的名堂太多,先说肖胖子所遇到的这个。 这局叫做“土鱼篓”,属于做局当中比较高明一种手法。 做局人在农村建或者买一套房子,住上几年,甚至十来年,按兵不动。一旦遇上合适的大憨货,房子里面的老表,就开始挖地窖或者拆老宅,假装弄出来一个老物件,引人上钩来买。 加上假物件的制假水平比较高明,一般人,压根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等东西一被大憨货买走,里面的人立马收鱼篓,撤走。 让买家哭都没地儿哭去。 肖胖子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双铜锣眼瞪得老大。 半晌之后,肖胖子烂着张脸说道:“不可能啊!房子确实老表住的,牵线的人也是靠得住的朋友……兄弟,你都没用三件套,千万别吓我啊……这么滴,你赶紧用工具再瞅瞅!” 我说道:“不用再看!这宋钧窑玉壶春瓶做假手段高明,但瑕疵也很明显。” “第一,宋时期玉壶春瓶大多修长、溜肩、直身,你这件瓶身浑圆,似‘地雷’,收足,是典型金元时期的特点,造假人未仔细区分年代。” “第二,钧窑胎骨厚重,通体施釉,浑然天成,这件上厚下薄,假意古人施釉不当,实则是造假人手艺不精所致。” “第三,蚯蚓走泥纹是釉层上漂浮的浅色浮釉,釉层下都是深色的,恰似蚯蚓在稀泥表面爬过的痕迹。可你这件纹走釉底,蚯蚓似钻非爬,完全丧失了灵动性。” 其实。 造假人的技艺不差,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 在“土鱼篓局”的巨大引诱之下,受宋钧窑玉壶春瓶这类重器的刺激,别说肖胖子爷俩,就是多年的老行家,也容易打眼。 这几句话一出,肖胖子立马拿起了高光手电,拿着瓶子,仔仔细细地再看了几遍。 看完之后,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如遭雷击,一屁股摊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吭声。 时间好像在静默。 正在此时,肖胖子的电话响了。 两千年左右的手机,喇叭都很响。 不过,即便不那么响,以我的听力,也听一清二楚。 “岚啊……快来救我……我被人给砍了……” 这是肖伯的声音! 肖胖子闻言,脸色陡变,喊道:“老爸,你在哪儿?!” 肖伯在对面含糊地说了几句话。 肖胖子没听清楚,急了,大声喂了几句,但对面电话挂断了。 我说道:“肖伯在新街口百货大楼旁边副食店!” 我和肖胖子立马装起了东西,跑了出去。 肖胖子骑着摩托车,我坐在车后座,风驰电掣一般往新街口赶去。 到了新街口,一群人正在围观。 肖胖子扒拉开人群,冲了进去。 肖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手、脚,都被砍了深深的伤口,奄奄一息。 “老爸!老爸!你怎么样?!”肖胖子抱着浑身是血的肖伯,焦急大喊道。 一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 我们把肖伯抬上了救护车。 一天之后,肖伯被抢救回来。 他告诉我们,砍他的人,是放高利贷王大头一帮人。 五十万本金,再加上利息,现在已经是七十万了。 王大头说,三天后再不还钱,让他们父子同时瘫痪在床。 肖伯躺在床上,吩咐肖胖子,赶紧将那尊宋钧窑玉壶春瓶出手,否则,损失太大了。 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之上,肖胖子猩红着双眼,抽着烟,瞅着外面车来车往。 “兄弟,你身上有钱吗?” “还王大头还是给医院?” “给医院。” 我拿出身上那枚佛像金钱,丢给了他。 “刚捡的漏,至少值五万,给肖伯治病足够了。” 肖胖子拿起佛像金钱瞅了瞅,丢还给了我:“你帮我个忙,去换钱给我爸治病,再把我爸安顿到乡下去,大恩不言谢!” 尔后,他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大踏步出医院门。 我冷声问道:“干嘛去?” 肖胖子回头:“你再帮个忙,如果我被人给砍死了,你把我骨灰掺在瓷泥里,做成旱烟斗,送给我爸!” 我说道:“傻逼!” 肖胖子变脸了,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冲我大吼道:“老子要报仇!王大头砍了我爸!老子三岁就没妈了,全靠我爸一双手,把我喂成了一米八的铁骨汉子!我要杀了王大头!” 我问道:“王大头是你仇人么?” 肖胖子:“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脑子坏了! 被仇恨给冲坏的。 我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子,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利息是你们答应的,你爸不还钱,被王大头砍死都不冤!你的仇人是做局害你们的人!你特么去,踏出医院大门,肖伯要再被人砍,我眉毛都不会跳一下!” 还是那句话。 江湖不是绣花睡美人,没有温良恭俭让。 他现在去,就是送死。 肖胖子先是发愣,猩红的牛眼死死地盯着我。 半晌之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疯狂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仇人是做局的!但我打听过了,丹市那家农户已经跑了,连我爸那位骑墙的朋友也不见了,我上哪儿找他们去!” 我说道:“金陵但凡势力大的古董商,在农村都安插了不少土鱼篓,平时按兵不动,一般遇见傻大户,土鱼篓才会露饵。你们向来穷的叮当响,证明这个鱼篓最初肯定不是为你们设的。” “而骑墙的那位,认识肖伯几十年不坑你爸,为什么他偏偏这个时候坑你们?” 肖胖子闻言,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真正的仇家也不是他们。” “那是谁?” “你好好想想。最近得罪了那个古董商大佬,他启动了土鱼篓,想要做死你们爷俩。” 肖胖子听完都傻了。 我丢了烟头,上楼去病房看肖伯。 斜眼瞥见,肖胖子拿起了电话,好像正在向别人打听着什么事。 肖伯浑身包扎的像木乃伊似的,见我来了,眼珠子动了动,还咧嘴笑了。 “小苏啊,肖岚一定把那上货给你上过眼了?怎么样,这次肖伯不打眼了?” “肖伯您太棒了。” “嘿嘿!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赌徒天天输!干咱这行也一样,不会一直吃瘪。肖伯这点伤,都不算事!” “……” 正聊着呢,肖胖子在病房门外,冲我勾了一下手。 我出去之后,肖胖子说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谁?” “裴哥!” 第九章 陆家大小花旦 耳听到“裴哥”这两个字,我脑门顿时一跳。 我之前去破陆岑音赌串局的时候,她曾吩咐下属去查一下我的底细,看我是不是裴哥派去的人。 如果陆岑音和肖胖子嘴里的裴哥是同一个人。 从这里来看。 陆岑音和裴哥是对头。 最起码,他们不会是朋友关系。 肖胖子将我拉到走廊窗边,问我:“你知道陆知节吗?” 我摇了摇头。 对金陵古董界的人物,我一无所知。 肖胖子向我解释道:“陆知节是金陵古董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产业非常庞大。最出名的有两个古董行,一个叫影青阁,一个叫四方斋,两个都是金陵古董市场不可撼动的存在。” 我打断道:“四方斋?!” 肖胖子点了点头,说道:“对!陆知节有两个宝贝女儿,大女儿叫陆岑音,小女儿叫陆小欣。据说,近些年,陆知节身体很不好。影青阁由大女儿陆岑音掌管,四方斋由二女儿陆小欣掌管。” “早些年,四方斋还正经做生意,但这几年在二女儿陆小欣掌管之下,暗中制假做赝、以次充好,甚至,完全不讲江湖规矩,夺宝害人,搞得整个金陵古董市场乌烟瘴气。而裴哥,就是二女儿陆小欣最重要的爪牙。这些混账事,全是裴哥一手操作的!” 听到这里,我深感荣幸。 两位大名鼎鼎的大小姐,我都有过较为奇妙的接触。 肖胖子接着说道:“有一次,裴哥一位手下找到我,让我搞一块西贝货洋表,指定要外地老工做的。我猜,裴哥又物色西贝货用来钓傻子了。不过,我反正是包袱军,有钱就赚,便通过粤省的渠道给邮了过来。” “我将西贝货手表送给裴哥的那位手下,但那王八犊子当时不在,他让我放在他房间里,房门没上锁。我就放他房间,结果你猜我遇见了啥?” 我回道:“不知道。” 肖胖子说道:“我看到了裴哥!他正跟陆知节的小老婆在滚床单!等于说,裴哥这个王八犊子,在自己属下的房间里,玩自己女老板陆小欣的后妈!” 我问道:“然后呢?” 肖胖子回道:“然后?然后老子掉头就走啊,不然留下来看岛片呢?这事情要是败露出去,别说陆知节了,哪怕是陆小欣知道了,她都要弄死裴哥!” “我出来之后,打电话给裴哥那个手下,假装说没找到他住的地方,让他第二天自己来取。第二天,那王八犊子带着五六个人来了,他们不取东西,身上带了砍刀,问我知不知道犯什么事了。” “哥们一看就知道裴哥这是打算威胁我了!我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即便是犯了事,被抓进局子也不会说,哥们这算表明了态度,认怂投诚了不?结果,那王八犊子说,有人让我们父子俩立马滚出金陵,听话则罢,不听话立马废了我们。” 我皱眉道:“你动手了?” 肖胖子回道:“废话!哥们这爆脾气!老子从小生这里、长这里,受得了这威胁?再说了,我的身手你也知道,虽然不如你,但干这几个家伙还不是吃下酒菜?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临走之前,他们流着血说我完犊子了,要被做死!可事情过去快一个月,裴哥也没个动静,敢情这畜牲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想了一想,说道:“单凭这一点,也不能断定是裴哥做的局。” 肖胖子闻言,摇了摇头:“肯定是他!” 我问道:“为什么?” 肖胖子咬牙切齿说道:“因为我刚才打电话问了朋友,砍我老头子那个放高利贷的王大头,就是裴哥的人,高利贷公司也是裴哥私下经营的产业!” 我心里直抽搐。 这是局中局。 肖胖子得罪了裴哥。 裴哥要做死他。 于是,裴哥启动了安插在丹阳的土鱼篓,引肖胖子父子上钩。 肖胖子父子傻乎乎钻进了土鱼篓,用五十万买了一尊废品。 这五十万,肯定进了鱼篓主人裴哥的腰包。 而肖胖子父子却还欠着高利贷公司王大头五十万,再加利息,一共七十万。 王大头来如果要成了债,这七十万也要进裴哥的腰包。 薅钱。 砍人。 裴哥要致肖胖子父子于死地。 我再次想起了九儿姐的那句话: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 “苏子,你别管了!这账,我会找姓裴的算!” 肖胖子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我将烟头踩灭了,说道:“我帮你一起找他算。” 肖胖子闻言,满脸惊讶,怔怔地瞅着我。 “不信我?”我问。 肖胖子说道:“不是!苏子,你可能不大了解……姓裴的势力很大,说他是金陵社会大佬也不为过,这可是玩命的事!” 我冷冷地说道:“他玩我兄弟,我玩死他!” 裴哥。 这是我确定的第一个开刀对象。 肖胖子愣了一下。 尔后,他郑重地点点头,拍了拍我肩膀。 无声胜有声。 两人回到了病房,陪肖伯聊了一会儿天。 之后,我们出去吃晚饭。 医院里,王大头不可能再来闹事。 吃饭期间,我问肖胖子:“陆家大小姐陆岑音,这人怎么样?” 肖胖子吸溜着面条,回道:“她掌管的影青阁,口碑一直挺好的,与她妹妹陆小欣的四方斋,属于两个极端。” “听说,她们两姐妹互相不对付。不过,陆家大小花旦,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陆家两姐妹,我都招惹了。 一个,不仅破了她的局,还让她在床上陪我睡觉。 另一个,我解开了她里面那件亵衣。 我分析。 裴哥之所以自己不动手,却叫属下王大头来对付肖胖子父子,主要原因为他是陆小欣的手下。 四方斋在官面上有脸,向来玩高端的,不会去干打打杀杀这样的傻事。 或者说,肖胖子父子,根本不值得裴哥亲自来处理。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搞定王大头,将王大头这把钝刀给折了。 “去王大头公司!” 我放下碗筷,拿纸巾擦了一下嘴。 晚上九点,我们来到了王大头公司。 公司门开着,前台没人。 但上面有个女包,凳子上挂着女人外套。 王大头办公室在二楼,楼上灯亮着。 我们上了二楼。 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了女人嗯嗯叽叽以及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气声音。 一声半推半就的女声说道:“王总,你别这样,我有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