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升职手册》 第1章 穿书成恋爱脑女配? 初秋的晨风裹杂着丝丝寒意,自雕花窗棂前旋了进来。 博山炉中的清梨香被风一吹,散漫于室内,沁神宁心。 妆台前坐着的女子正在梳妆,丫鬟知秋为她梳的是十字髻,这发髻已然梳好,胭脂也已涂匀,唯独左眼下侧方那一道细长的疤痕,不论敷多少粉都遮不住。 手握脂粉盒的知秋惆怅不已,忍不住抱怨道:“那珍姨娘下手也太狠了,打伤了您的脸,留下一道疤痕。今儿个是李侧妃的生辰,所有人都得去参宴,可您的脸伤成这样,若是去了,岂不又要被她们取笑?” 看着镜中人眼角的伤痕,女子心神微恍,她本是现代人,却意外穿越到大尧朝的一名女子身上。 原主名唤瑾娴,是荣王后院的一个侍妾,得知荣王名唤章彦成时,她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她所看的一本小说的男二名字吗? 荣王章彦成与二皇子争皇位,最后棋差一着,功败垂成,而他失败的原因就是瑾娴,瑾娴虽是章彦成的侍妾,却心属二皇子,她将章彦成的计划偷偷转达于二皇子,使得章彦成在夺嫡中惨败。 男主二皇子做了皇帝后,瑾娴一直期待着他能给她一个名分,然而二皇子已有心仪之人,不可能留她在身边,瑾娴由爱生恨,嫉妒女主夺走了二皇子的爱,欲加害女主,被二皇子发现,直接赐死! 看小说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瑾娴真是恋爱脑。 【她的夫君可是荣王啊!我要是她,肯定站在荣王这边,他日荣王登基,我就能坐享富贵,为什么要帮渣男,落得个悲惨下场?恋爱使人疯魔,智者不入爱河!】 她只是气不过发了条评论吐槽,转眼竟就穿成了书中人! 事实证明,不要随便在评论区吐槽,会穿书的!穿成这么一个炮灰,这日子怕是难熬啊! 算来她穿越到大尧朝已经三天了,起初她各种不习惯,在确定回不去之后,她决定接受新身份,不再折腾。 即来则安,凭借她多年看宅斗宫斗小说的经验,只要她小心谨慎,不再恋爱脑,断绝与二皇子的联络,一心支持章彦成,应该能多活几集。 只是她刚穿过来,原主的脸已经被另一位侍妾珍姨娘给划伤,养了两三天,脸尚未复原,仍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往后会不会留疤还两说。 要知道后宅女人的这张脸可是最金贵的本钱,伤人脸便等于毁人前程,这个仇她一定得替原主报了!怎奈珍姨娘是府中宠妾,该如何报仇,她还得从长计议。 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待会儿就要参加宴席,就这般出去,的确影响仪容。 思量片刻,瑾娴星眸一转,已然有了主意,“院中不是有棵海棠吗?你帮我折两支海棠花来。” 知秋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吩咐去做。 瑾娴得了海棠花,慢条斯理地扯下花瓣,而后用鱼鳔胶将海棠花瓣粘在她眼角下方的伤口上,粉嫩的海棠不仅遮住了那道伤疤,还衬得她玉颜花容,越发娇俏。 知秋见状,赞叹连连,“您这法子真是绝了!这下不必担心旁人嚼舌根了。” 然而这花掩伤口只是自欺欺人,瑾娴还是得想法子让伤痕消除才是。 梳妆好之后,知秋又请她挑衣裳。 原主不得宠,是以衣裳不多,应季的统共就这么两三件。今儿个是李侧妃的生辰,瑾娴不能穿得太过明艳,便挑了件雪色交领襦裙,外罩藕色绣兰花氅衣,色泽清浅雅致,给人温柔之感,没有攻击性。 整理好仪容,瑾娴这才出发。 到得李侧妃所居的清辉阁,瑾娴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她没见过,好在她拥有原主的记忆,能将其一一认出。 端于上座的那位身着绯裳,面容和善的小妇人便是今日的寿星——李侧妃。 因着章彦成是男二,是以书中对他后院的女人描写不多,瑾娴只记得书上写李侧妃是个贤内助,帮助荣王打理家业,至于李侧妃性子如何,她并不知晓,还有待观察。 瑾娴近前福身行礼,李侧妃正与人说着话,抬眸便见门口立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她的左眼角下方竟贴着几朵花瓣,李侧妃见状奇道: “花钿皆是贴在额间,瑾姨娘,你这花钿怎的贴于面上?” 瑾娴尚未回话,坐于下方的姚姨娘掩唇笑嗤,“还能为什么?她这是受伤毁了容,遮丑呗!”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何故受伤?” 乍闻此声,姚姨娘笑容顿僵,不由挺直脊背,立马噤声。 李侧妃一见来人,面带温笑,施施然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瑾娴回身望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身着月色交领长衫,外罩玄青锦袍的男子。他的锦袍肩袖两侧以金线绣着几道飘逸的云纹,乌发以荆棘银冠高束,棱角分明的冠顶透着几分肃厉之感。 入鬓的飞眉之下,是一双漆黑却闪着莹亮光芒的墨瞳,流畅的下颌线明明给人温润之感,可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十分凌厉。 瑾娴不敢直视,随着众人一道行礼,心下腹诽: 这荣王宽肩窄腰大长腿,如此龙章凤姿之人,怎的原主就不喜欢他,偏偏背叛了他呢? 就在她走神之际,知秋回了句,“回王爷的话,瑾姨娘受伤是因为……” 猜出她要说实话,瑾娴立即打断,接口道:“是妾身自个儿不小心擦伤的,不打紧,多谢王爷关怀。” 知秋讶然望向主子,不明白她为何不说实话。 章彦成近前两步,定定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水眸似盛着一汪星河,莹莹生辉,粉白相间的海棠花瓣落于星河之畔,摇曳生姿。 平心而论,她的确是个美人,只可惜,她是徐家的女儿…… 章彦成未再多问,自她身边掠过,行至上座,命人将贺礼送于李侧妃。 李侧妃欣然道谢,众人言笑晏晏,一团和气,纷纷绞尽脑汁与荣王搭话,试图博得荣王的目光,唯有瑾娴孤零零一人,在热闹之外。 也是,其他女人都承过宠,跟荣王说得上话,独她不曾侍奉过荣王,被忽略也是人之常情。 瑾娴看得开,并不会因此而自怨自艾。 席间她默默品尝着佳肴,这宴席可比她屋里的饭菜好多了,众人都殷勤的给荣王夹菜,她只往自个儿的骨碟中夹,反正荣王不缺美食,不需要她多此一举。 不经意抬眸时,瑾娴发现手持酒盅的荣王似在审视着她,难道是她用膳的姿态不雅吗?心虚的瑾娴端起酒盅,朝他点了点,而后一口饮下,以掩饰尴尬。 接下来她收敛了许多,没怎么夹菜,好不容易等到长寿面端上来,每人分一小碗,分到她这儿竟是没了,只剩汤底,丫鬟干脆不给她盛,众人忙着给李侧妃说吉祥话,并无人在意她是否分到长寿面。 菜没怎么吃,面也没吃到,瑾娴顿感懊丧,心道这不受宠的侍妾难当啊! 被人欺负不能说出来,饭也吃不饱,当真是憋屈! 待她们吃罢长寿面,这宴席也就该散了,荣王走后,众人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知秋忍不住道了句,“奴婢愚钝,方才可是大好的机会,为何您不跟王爷告状,让王爷为您做主呢?” 实则那会子瑾娴也有一瞬的冲动想要说出来,然而看多了宅斗小说,她只觉在这后宅之中,八百个心眼子都不一定够用,是以她必须走一步看三步,时刻小心谨慎, “李侧妃的生辰宴,我却在那儿诉苦,岂不是扫了她的兴,让她记恨我?再者说,珍姨娘早已承宠,而我尚未与王爷圆房,在王爷心中,肯定更爱重她,我若直白的告珍姨娘的状,只会让王爷认为我是惹是生非之人。” “难道您就这么白白受伤?”知秋替她抱不平,瑾娴笑得意味深长, “我这伤自然不会白受,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瑾娴记得,书中描写章彦成是个心细如尘之人,章彦成肯定能猜到她没说实话,依照他的性子,必会打探因由。 事实证明,瑾娴所料不差,她才回寝房,喝了杯茶,正准备午歇,忽闻门外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参见王爷!” 瑾娴与知秋面面相觑,知秋心下暗赞,主子可真是神了!王爷居然真的来了! 第2章 王爷的试探 实则瑾娴猜得不是很准,她以为章彦成会私下派人打探,却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到织云阁来。 王爷来访,她自里屋起身,到外屋去参拜。 章彦成撩袍而坐,一派潇然之态。 难得王爷来此,知秋赶忙去找好茶叶,给王爷备茶。 瑾娴时常看小说,却并不曾真正侍奉过王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默立在一侧。 章彦成抬眉淡声道:“坐,无需拘礼。” 他发了话,瑾娴这才坐下。才落座的瑾娴尚未松口气,便听他开口询问,“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瑾娴暗自思量,才刚他已经问过,她给了答案,如今他再次询问,可见他并不信她先前的说辞,那么这个时候,她就该说实话了, “是我冲撞了珍姨娘,这才被她教训。” 她答话倒是谨慎,“哦?如何冲撞?说出来,本王给你评评理。” 是他让说的,那她就不客气了,“珍姨娘说我入府许久却不承宠,是因为……因为王爷与我爹有矛盾,所以才不待见我。我气不过,辩解了几句,她便动手打了我,她指甲太长,不留神划伤了我的脸。” 章彦成眉心微紧,斜向她的眸光瞬时警惕,“那你觉得,意珍说的对吗?” 想来应该是对的?然而这话她不能说,瑾娴眸光微转,望向章彦成的目光一派诚挚, “我自小长在乡野,直至今年才与父亲相认,他和王爷关系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想着,王爷心明事理,胸怀气度,应该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迁怒于我?” 她这奉承极其自然,将他架在高处,他便只能顺着她的台阶而下。 章彦成身子后仰,斜倚在圈椅上,虎口撑着下巴,打量着她,好整以暇地问了句, “既如此,你可知,我为何不来你房中?”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她爹呗!瑾娴心知肚明,却还得继续装傻充愣, “各花入各眼,这后院多的是佳丽,倒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入王爷的眼,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她倒是会安慰自个儿,章彦成坐直了身子,目光满是探究,“那你希望入本王的眼吗?” 瑾娴可不稀罕入谁的眼,要入就入一个人的心,然而章彦成是皇子,他的整颗心都放在夺嫡之上,哪舍得分给女人? “眼缘这种事,很难说的,并非我希望,王爷就能看我顺眼。” 瑾娴答得模棱两可,又将话头抛还给他,章彦成凝视她片刻,唇角微勾,站起身来,负手往外走去。 看着桌上那盏没揭盖的茶,知秋顿感失望,“这茶还没凉,王爷就走了,怎就不能多坐会子,着什么急啊?” 瑾娴兀自轻笑,“大约……着急去对质?” 对质?知秋略一思量,这才了悟,“您是说,王爷去找珍姨娘算账了?” “你不是说珍姨娘挺得宠吗?王爷可不一定信我的话,肯定会去问她。” 知秋不免忧虑,“珍姨娘铁定会加油添醋,把责任都推到您身上。” 反正该说的,瑾娴都说了,且她说的是事实,并未冤枉珍姨娘,至于章彦成是什么态度,她就管不着了。 且说章彦成离了织云阁便去往珍姨娘所居的落霞阁。 今日是李侧妃的生辰,意珍与李侧妃不和,便借故称病没去,王爷突然来访,她赶忙擦去口脂,散下盘起的长发,褪去外裳,披着披风出去,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朝着章彦成福身行礼。 章彦成问及她的病况,随口寒暄了几句,而后直奔正事,询问她与瑾娴闹矛盾的因由。 听王爷这话音,定是瑾娴告了她的状,把她说过的话都复数一遍,意珍不敢隐瞒,只得如实告知当时的状况。 末了意珍又补充道:“她踩到了妾身的披帛,妾身气不过,这才说了她几句,打了她一下,权当教训。哪晓得指甲断了,划伤了她的脸,妾身已经跟她道过歉,这点小事,她怎的还要跟您告状?” 章彦成斜了她一眼,像是听到了离谱的笑话,“小事?旁人划伤你的脸,再跟你道歉,你可接受?” 意珍樱唇微努,娇声辩解,“此乃意外,并非妾身故意伤她,还请王爷不要听信瑾姨娘的一面之词。” 起初章彦成的确认为瑾娴是在夸大其词,如今听罢意珍的说辞,他才晓得瑾娴所言不假,那些话居然真的出自意珍之口! “什么叫做本王与徐大人有矛盾?这是你一个妾室该说的话?瑾姨娘是否有错,该由王妃来评判,而不是由你来决断!” 眼瞧着王爷动了怒,意珍心惊胆战,提裙跪下认罪,“是妾身糊涂,妾身知错,还请王爷息怒。” “你们女人闲来无事惯爱争风吃醋,口舌之争也就罢了,本王没空多管,但凡与朝臣有关之事,断不可妄加议论!” 尽管她认了错,章彦成也不可能轻飘飘揭过,“珍姨娘肆语妄言,有失身份,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意珍闻言,瘫软在地,一双凤目写满了惊诧。自她入府以来,一直深受王爷宠爱,她时常领赏,从未被罚过,如今王爷居然为了一个尚未承宠的侍妾罚她? 她心中委屈,却又明知王爷说一不二,不敢再狡辩,含恨低眉,软声道:“谨遵王爷教诲,妾身自当反省,痛改前非。” 说着她还咳了几声,故作柔弱。 然而王爷并未问询疼惜,漠然拂袖转身。 实则章彦成并非小题大做,他太清楚什么叫做祸从口出,是以他对下人和家眷一向都很严格,坚决不许她们妄议朝政和朝臣。 处理罢此事,章彦成才回书房,便有暗卫来报,“启禀王爷,您让卑职查证瑾姨娘的来历,卑职已然查清楚了。” 徐宏膝下只有一子,并无女儿,最近他突然多出一个私生女,还硬塞给章彦成做妾室,章彦成不禁怀疑此女的来历,这才让人去探查。 暗卫去往瑾姨娘的家乡走访求证,确认之后才来回禀。 第3章 圆房 早些年的徐宏还是个穷书生,进都城赶考时路过松阳镇,正赶上发大水,前路被阻,方家好心收留他,徐宏在方家借宿读书,一住就是一个月。 徐宏与方家姑娘日久生情,他许诺高中之后就回来娶方氏为妻。 然而徐宏这一走便没了音信,得知女儿怀了徐宏的孩子,方家气不过,上都城去打听徐宏的消息,这才得知他已高中进士,甚至还在都城娶了妻! 徐宏的意思是,如今只能纳方氏为妾,方氏也是个有心气儿的,不肯做妾,便与徐宏一刀两断。 “方氏的祖母说,这些年,徐宏一直没来看望过方氏和一对龙凤胎,不知为何,今年突然来找人,说是要接孩子们回去,认祖归宗。 方氏已于去年病重去世,祖母年事已高,的确没能力抚养两个孩子,无奈之下,她只好任由徐宏将姐弟二人接进都城去。” 如此说来,瑾娴真的是徐宏的女儿,并非伪造身份。章彦成听着暗卫的叙述,默默捋着来龙去脉,揣摩着徐宏的心思。 徐宏一直没认孩子,今年突然改变主意,想必是因为皇上发了话,说自己年事已高,准备立太子。 徐宏一直与大皇子走得很近,可他不敢保证大皇子一定能成为太子,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他没有女儿,这才会把主意打到瑾娴身上。 他将瑾娴接回来,还特地在皇上面前说起此事,想请皇上为瑾娴指婚,然而瑾娴是个私生女,身份尴尬,皇上便将其指给章彦成做妾。 如此这般,徐宏便有两手准备,大皇子与三皇子皆是他的退路。 如他这般的墙头草,章彦成可不稀罕! 道罢此事,暗卫又道:“卑职无意中查到一件事,此次金川之战,有一士兵表现卓越,擒拿贼军首领,还被皇上亲口夸赞,那人名唤方鹤鸣,正是方氏的弟弟,瑾姨娘的小舅舅。” 方鹤鸣!这名字很是耳熟,近来章彦成偶尔会做一些凌乱的梦,起初他没当回事,后来他发现,梦中的场景似乎是对将来的一种预示,譬如方鹤鸣这个人就曾出现在他的梦中,梦里的方鹤鸣用兵如神,是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倘若梦境是真,这样的人才必得趁早笼络,好巧不巧,他是瑾娴的舅舅,那章彦成就得转变对瑾娴的态度了…… 于是乎,当天下午,就有太监过来织云阁传话,说是王爷晚上会来用膳。 知秋一听这话,欣喜不已,赶忙小声提醒瑾姨娘得给人赏钱。 瑾娴也不晓得该给多少,便让知秋看着给,孰料知秋竟然抓了一小串铜钱给那小太监。 小太监瞄了一眼,面上没什么笑容,心道这位瑾姨娘出手一点儿都不阔绰。 他嫌给的少,瑾娴还觉得给得太多呢!待他走后,瑾娴才问知秋,“打赏就得给五十文啊!这也太多了!” 知秋解释道:“这可是王爷头一回来这儿用膳,此乃好消息,自然得多给些。小允子是王爷院里的人,咱们得讨好他,他才有可能为您说话啊!” “可是咱们的银子并不多啊!”瑾娴曾向知秋打探过,得知王爷侍妾每个月只有六两银子。按照大尧朝的物价,一两银子折合人民币三百块,也就是说,她每个月只有一千八的工资。 虽说吃穿用度府中都还有月例,但这一千八的零花钱也不多啊!譬如给下人打赏就是件令人头疼的事,这一次给五十文,等于十五块哎! 瑾娴算着账,只觉肉疼,知秋劝她往好处去想,“今晚王爷应是要留宿的,只要您与王爷圆了房,王爷肯定会赏您金银首饰,如此一比对,那五十文也就不算什么。” 瑾娴仔细回想着,总觉得不对劲,“小允子只说王爷要来用膳,可没说是留宿。” 知秋抿唇一笑,“单纯用膳会在晌午,晚上来用膳,多半是会留宿的,您就做好准备!”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知秋便替瑾姨娘高兴,她兀自念叨着,今晚可得多备些热水。 瑾娴越想越觉怪异,珍姨娘虽然嚣张了些,可她说的没错,章彦成的确与徐宏不睦,是以他对瑾娴一直很冷淡。 为何今日他会决定来用膳呢?瑾娴猜不出他的目的,只能等着他过来,静观其变。 金乌沉山,橘红的霞光燃亮天际,知秋早早的掌了灯,又给香炉中换上了平日里瑾姨娘都不舍得点的沉香。 安置好一切,主仆二人开始等待着王爷的到来。 然而这天都黑了,也未见王爷的身影。 瑾娴饿得肚子咕咕叫,便让知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这王爷到底还来不来,不来她就先开饭了。 知秋才出门,小允子正好过来传话,说是王爷临时有应酬,不来用晚膳了。 当是时,瑾娴的第一反应就是:五十文白给了!赚不回来了! 知秋也开始惆怅,她准备了那么多热水,岂不是白费工夫? “说好了要来却又变卦,王爷这不耍人嘛!” 瑾娴亦在唉声叹气,“我的五十文钱啊!够开两回小灶了,就这么没了!” 铜板花的不值,可晚膳还是要吃的,因着后厨一早得了消息,晓得王爷要去织云阁,是以今晚织云阁的菜比平日多了一半。 也就是说,瑾娴花了五十文,多买了四个菜…… 罢了!好歹有所得,倒也不算吃亏。 恰好今日知秋备了很多热水,用罢晚膳后,瑾娴歇了两刻钟,而后去往湢室沐浴。 说起来这沐浴也是一件神奇的事,天冷之后,一想到要沐浴就惆怅不已,还得不停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鼓足很大的勇气懊丧的走进去,一旦开始,又会觉得沐浴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进去就不想出来了,真想一直泡在水里! 知秋已经为她加了两次热水,眼看着得加第三次,瑾娴不想再麻烦她,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更衣。 更衣完毕,瑾娴披上外袍,正准备出去,忽闻另一个小丫鬟画柳来报,说是王爷来了。 知秋闻言,喜上眉梢,想着瑾姨娘的机会总算来了!然而瑾娴摸了摸自个儿的面颊,实在笑不出来。 她的眼角下方还有一道伤痕,方才沐浴时,花瓣已被她扯下,眼下没有花瓣做挡,她如何面见章彦成? 第4章 主动亲吻 瑾娴还以为章彦成不会再来,她没做任何准备,眼下顶着一张有伤痕的脸,她实在不愿去见他。 她和章彦成没有任何感情基础,那他必是看脸的,他可不会因为她受伤就心生怜悯,只会觉得她相貌碍眼? 如若初次印象不好,往后指望他改观,可就难了! 男人都是这般现实,瑾娴要在这后宅生存下来,就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别处于劣势。 可眼下人已经来了,她没胆子赶他走,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知秋打算再去院中采些海棠花,瑾娴却道不妥,只因鱼鳔胶放在寝房之中,而章彦成就在寝房里,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儿遮掩伤口? 眸光微转,瑾娴想到了一个法子,随即凑近知秋,附耳低语了几句,知秋了悟点头,依照瑾姨娘的吩咐去做。 且说章彦成来到织云阁,得知瑾娴正在沐浴,他便将手肘撑在软枕上,斜倚在塌侧,一边看书,一边静候。 当外头传来脚步声时,章彦成懒抬眸,但见绣着兰花的棉帘被掀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莲步轻挪的女子。 女子身披素袍,面戴白纱,容颜被遮挡,只露出悠远的小山眉,黛眉之下的眸子明亮似星辰,闪着点点辉光。 女子微福身,朝他盈盈一拜。 章彦成又翻了一页,随口问了句,“怎的不贴海棠花?” “海棠花需要采摘,还得用鱼鳔胶,有些费时,我哪敢让王爷等候太久?再者说,鱼鳔胶粘得不算太紧,不碰还好,万一王爷碰掉花瓣,那我的伤口便会显现。” 听到此处,章彦成合上了书页,抬眉打量着她,似笑非笑,“你倒是展开来说说,本王如何碰掉你面上的花瓣?” “……”她又没经历过,只是想象而已,哪会知道得那么仔细呢? 瑾娴小脸儿绯红,但荣王问话,她不能不答,无奈之下,她只好大着胆子瞎扯, “王爷今晚不是来圆房的吗?圆房就得亲吻,亲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掉了嘛!” 花瓣易落,她才会选择面纱。 轻唔了一声,章彦成意味深长地道:“你似乎对圆房的过程很了解。”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真不算什么事儿,但对古代人来说,这可是羞羞的事,很少会有人拿出来讨论,她突然说起,确有不妥,于是瑾娴借口道: “避火图上都有的,我瞄过几眼。” 招了招手,章彦成示意她过来。瑾娴缓步行至他身前,在塌边坐下。 章彦成顺势坐起身来,目光扫过她的面纱,“你可曾想过,你戴着面纱,本王如何亲吻?” “应该……也是可以的?”瑾娴想当然地回了句,章彦成偏要探究, “那就劳你做个示范。” “……”满院子女人的王爷装什么纯情?瑾娴捏着手指悄声嘀咕道:“这种事,王爷应当很娴熟,何须示范?” “面纱之吻可是头一回,本王没经验。”他一再找借口,分明就是想看她羞怯的模样,瑾娴可是现代人,没那么容易害羞。 亲就亲呗!又不会少块肉,于是瑾娴再不推辞,怎奈他个头太高,即使两人都坐着,她也得仰着小脑袋,用手撑着塌铺,半腾空身子,才能勉强凑近他的唇。 反正他是她的男人,瑾娴没什么可害羞的,隔着面纱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明明四唇相贴,他却只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感受不到她的柔软,只因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 就在她想退回之际,她那撑在塌边的手腕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径直栽倒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她就这般扑在章彦成身上,远比他想象得更加主动。 尴尬的瑾娴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没伤到您?” 就她那小身板,怎么可能伤得到他?但看她如此紧张,章彦成倒想逗逗她,皱眉道了句, “心口痛。” 出于愧疚,瑾娴抬手,说是帮他揉一揉。 她就这般隔用掌心在他匈膛附近缓缓打着转儿,小心翼翼的轻揉着。 饶是隔着衣衫,他仍能感觉到她小手的热烫,且她的指节有意无意的在他匈膛抚动,明明是很暧魅的举动,偏她一脸认真,似乎真的只是在为他缓解伤痛,并没有其他的念头。 章彦成再也不想忍耐,径直翻了个身,将她覆在下方。 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瑾娴惊呼出声,她眨着羽睫,满脸诧异, “我才揉了几下而已,你这就不痛了?” “你哪儿是在揉伤,分明是在要本王的命!”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看似单纯,实则很会惑人,指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的把戏! 瑾娴不明所以,一双水眸蕴着疑惑,“我下手很轻的,难道又伤到你了?” 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必须由他来主宰,他不希望被任何女人牵着走。 起了疑心的章彦成就这般强势的覆住她的唇瓣,两人之间仍隔着一道面纱,他辗转亲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切切实实的感受她的温软,这样的感觉既新奇,又令他焦躁。 他下意识抬手,想揭开这恼人的面纱,却被她紧紧按住,“王爷,我的容颜有碍观瞻,还请王爷给我留一丝尊严。” 女人大都很在乎自己的容貌,不希望被人看到不美好的一面。念及她的感受,章彦成终是松了手,没再扯她的面纱,转而移向她秀窄的肩侧。 不知不觉间,瑾娴的衣衫逐渐滑落,惟那长长的面纱依旧戴在她面上,好巧不巧的遮掩了颈下傲人的风景。 似隐若现的画面不经意点燃了他内心深处不易燃烧的枯念。 章彦成自认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他在女人面前一向克制,能够理智的把控自己,今晚他肯来织云阁,也只是因为他想拉拢瑾娴的舅舅方鹤鸣,所以才会与她圆房。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会戴着面纱与他亲近,那时隐时现,朦朦胧胧的娇媚情态惹得章彦成呼吸渐沉,乱了方寸。 第5章 圆了! 瑾娴深知,一旦入了荣王府,那她便是章彦成的女人,既是躲不掉,那就坦然接受! 二皇子是原主心仪之人,可不是她的,那样的人渣,她才不会念念不忘。 章彦成的性子她不太了解,单就相貌身量来说,那可是相当优渥! 好皮囊,再加上结实劲瘦的肌理,如此算来,她也不算吃亏。 想通之后,瑾娴也就没什么可扭捏的,她缓缓的闭上了眸子,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仔细感受着他掌心带来的奇妙感觉。 她不说话,只用鼻翼间发出的高低缓疾的声音来表达她内心的感受。 委婉而又在无形之中撩拨着章彦成的心弦,尽管她没明言,他也能体悟到她的感受。 明明是头一回,却如此默契的配合,使得他感觉十分良好,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章彦成对自己要求十分严苛,夜里在帐中只碰女人一次,绝不碰第二次。 尽管有念想,他还是忍住了。 瑾娴不得不承认,头一回是真的很疼,擦洗过后,她连起身下塌都困难,最后还是章彦成将她抱回帐中。 躺在锦被里的瑾娴看着章彦成重新拉开一条锦被在她身边躺下时,不由星眸圆睁,难以理解, “王爷,你……是不是有洁癖?” “没有。” “那为何要分被?”在瑾娴的认知中,这一向都是女人的举动,章彦成一个大男人居然会主动分被而眠? 诧异的瑾娴嗅了嗅自个儿的藕臂,她的身上并无怪味,且她才沐浴过,还带着清香,怎的他这般避讳? 看出她的疑惑,章彦成懒声开口,“你没问题,此乃本王的习惯,不论与谁同寝,皆会分被。” “……”这个荣王当真是个怪人!现如今的状况与她想象得大不相同,她本以为今晚会被他折腾到半夜,明儿个肯定疼得下不了帐,然而他似乎没有继续的打算。 小说中时常写,圆房时一夜好几回,怎的他就一次呢? “所以这就……结束了?” 这话在章彦成听来略觉刺耳,他缓缓侧眉,琢磨着她的弦外之音,“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是很满意。” 说实话,她还真不满意,她默默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两刻钟,按理来说,这时辰倒是不短, “前期很痛,到最后一小会儿才稍稍好受些,可你已经结束了,我……我还没有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 章彦成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大胆,竟敢把这些话拿到明面儿上来说!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说这话时,他眸眼微眯,神情明显不愈,瑾娴螓首微摇,当即补充道: “不是王爷的问题,是因为我头一回,两人的感受有差异,料想第二回就会好一些。” 对于帐中事,大多数女人都羞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他也不会去顾及她们,然而瑾娴居然直白的说了出来,十分坦然,并无羞怯之态。 英眉紧皱的章彦成打量着她,怔了片刻的神,而后才道:“改日再说,本王不喜放纵,一次即可。” 她倒也不是要求两次,只是觉得像他这般自制的男人着实少见,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与她圆房只是他的一项任务,所以他才不愿继续。 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 想通之后,瑾娴不再为此而纠结。男人心易变,很难俘获,尤其像章彦成这般自制力极强之人,更不可能有真心。 她不指望得到他的心,只要他能偶尔过来,给些赏赐,让她多攒些财宝,日子不再拮据即可。 帐帘放下后,四周变得昏暗,睡觉时她不想戴着面纱,便将其取下,反正伤口朝里侧,他也瞧不见。 一夜无话,次日瑾娴醒来时,章彦成已然离开,果如知秋所料,还真有人过来送赏赐。 金银首饰布匹,古玩摆件和字画,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一瓶凝香露,是用来治疗她面上的伤痕。 原主是徐宏的私生女,父女俩本就没什么感情,瑾娴作为侍妾入府,徐宏并没有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她带过来的东西少之又少,就连墙边的博古架都没摆满。 且她入府半月,章彦成一直没来留宿过,她连个赏赐都不曾得,屋里的摆设瞧着很寒酸。好在今日终于得了赏,知秋心想着,终于有东西可以装饰博古架了! 依照府里的规矩,侍妾头一回侍奉王爷,次日得去给王妃敬茶,然则王妃入宫给皇后娘娘侍疾去了,府中事务暂时交由李侧妃打理,那么瑾娴就得去给李侧妃敬茶。 梳妆之际,瑾娴照旧让知秋帮她贴上海棠花钿,而后才去往清辉阁。 彼时李侧妃才用罢朝食,正在与其他侍妾说话。 瑾娴恭敬的奉上茶盏,“娘娘请用茶。” “妹妹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往后唤我姐姐便是。”李侧妃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笑着嘱咐道: “妹妹好福气,今后就得辛苦你好好侍奉王爷,与府中的姐妹们和睦相处,万不可因嫉妒而惹是生非。” 瑾娴自当规行矩步,然而有些人却爱挑事儿,一旁的姚姨娘月眸微弯,故作好奇, “瑾儿妹妹,晚间洗漱后,你这花钿该取了?你顶着这样一张有疤痕的脸,如何与王爷圆房?王爷瞧见你的疤痕,不会觉得膈应?” 坐在隔壁的岚姨娘想当然地猜测道:“那肯定是吹灭了蜡烛的,否则不得吓坏王爷?” 她们掩帕笑讽,瑾娴也不羞恼,正色应道:“自然是有别的法子,此乃我和王爷的闺中情致,就不细说了,省得姐姐们吃味,我想王爷也不喜欢旁人议论他的私事。” 先前旁人都说,瑾姨娘出身乡野,是个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进府半月,她甚少吭声,李侧妃也没把她当回事,然而今日面对旁人的奚落,瑾姨娘不动声色的反击,既挣回了脸面,还拿王爷来给她们施压,噎得她们无言以对,看来这个瑾姨娘不容小觑啊! 李侧妃心下了然,借此敲打,“珍姨娘气性儿大,脾气暴躁,已被王爷禁足。瑾姨娘遭此横祸,着实可怜,你们不该取笑,合该引以为戒,万不可争执动手,否则王爷绝不轻饶!” 李侧妃发了话,那两位不敢忤逆,喏喏点头称是。 瑾娴与她们话不投机,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离了清辉阁。 回织云阁的路上,有小太监来传话,“奴才给瑾姨娘请安,二皇子和您的舅舅方大人来了府中,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瑾娴闻言,暗叹不妙,她的舅舅来见她倒也正常,怎的二皇子会同行?若非二皇子花言巧语的哄骗,原主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瑾娴已看透此人,绝不会再被他蒙骗! 然而章彦成有请,她不能不去,无奈之下,瑾娴只得硬着头皮去往前厅。 第6章 修罗场 到得前厅,瑾娴依礼福身,那健硕威武的男子便是她的小舅舅方鹤鸣,端坐一旁面如冠玉的温雅男子应该就是二皇子章彦安。 瑾娴记得书中略略提过,章彦安十四岁那年随皇帝秋狩,回程的路上遭遇刺客行刺,章彦安不小心跌下悬崖。皇帝脱险后派人寻找,然而崖下并无他的尸身,侍卫们在附近多次搜寻,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 皇帝苦寻许久未果,便以为这孩子是被野兽吃掉了。 直至今年,徐宏派人去接瑾娴回都城,邻居少年担心瑾娴出事,一路随行相护,将她护送至徐家。 徐宏见到女儿的同时,也见到了那少年,他只觉少年十分眼熟,遂将其带至宫中面见皇帝。 皇帝一见这少年,激动得老泪纵横,这不就是他失踪多年的二儿子嘛! 两厢询问之下,皇帝才晓得,原来他跌下悬崖之后被人所救,后来便失忆了,一直没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甚至认为皇帝是不是认错了人,然而皇帝准确的说出了他身上胎记的位置,还知道他颈间戴着一枚双鲤玉佩! 至此,他才相信自己真的是皇帝的二皇子——章彦安! 章彦安失忆这些年,一直住在松阳镇的陈家村里,与瑾娴是邻居,瑾娴的母亲方氏还在世时,时常请他去家里用饭,他在那儿住了四年,与瑾娴相熟相知。 若非徐宏将瑾娴接走,他与瑾娴很可能会成为夫妻。 瑾娴一入都城,他也跟来,两人的命运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主不甘认命,念及相识四载的情义,始终对章彦安念念不忘,章彦安却利用原主,探听荣王的消息,这样的渣男不值得她眷恋,瑾娴强压下心底的恨意,表现得落落大方,并无一丝失态。 阔别月余,再次见到瑾娴,章彦安心中百感交集,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大约在这府中过得并不好,瞄见她面上的花钿,章彦安面露忧色, “瑾儿,你的脸怎么了?怎会贴着花瓣?” 这一声呼唤虽轻,却惹得章彦成坐直了身子,眸光一凛,肃声提醒, “瑾娴已入本王后宅,成为本王的侍妾,皇兄唤她的闺名,难免有些僭越。” 瑾娴心下微惶,她一心想撇清与二皇子的关系,却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故意,竟然当着章彦成的面儿唤她瑾儿,这不是给她惹麻烦嘛! 章彦成那般多疑之人,听到这样的称谓,必会对她疑心更重! 章彦安心中不忿,不以为意地道:“我与瑾娴相识多年,一直这么唤她,三弟何必介怀?” 他的女人,他有资格介怀!章彦成觑他一眼,眸光轻藐,“来早不如来巧,有些人相识再久又如何?没缘分,往哪儿说理去?女子的闺名只有夫君和家人能唤,是瑾娴?” 说话间,章彦成望向瑾娴,等她表态。瑾娴可不想再与那个人渣有任何牵扯,一想到原主的凄惨下场,她便十分冷静,不会对章彦安表现出一丝留恋, “王爷说得极是,我与二皇子虽是邻居,却也该避讳些,以免旁人误解。” 她特地加重邻居二字,明显是想申明,她与章彦安的关系,仅止于此。 章彦安见状,不禁在想:先前瑾娴哭着说想与他在一起,不愿给荣王做妾,如今她却如此冷淡,八成是恨他没能兑现承诺娶她为妻,才会赌气与他撇清关系? 又或者,她是惧怕荣王,所以才会佯装冷漠? 眼看着气氛有些冷凝,一旁的方鹤鸣打岔解围,“二皇子与瑾娴只是兄妹之情,年少时没那么多忌讳,现下瑾娴已出阁,的确是该注意称谓。” 随后方鹤鸣又道:“下官出征两年不在家,家里发生诸多变故,下官想与瑾娴单独聊几句,还请王爷允准。” 方鹤鸣是瑾娴的亲舅舅,加之章彦成也想拉拢方鹤鸣,便没拒绝他的请求。 随后章彦成邀二皇子下棋,章彦安自会应战,绝不退缩,方鹤鸣则带着外甥女去往院中。 方鹤鸣也就辈分大,实则他只比瑾娴大六岁,打了场仗回来,家里突遭巨变,方鹤鸣悔恨不已, “我若早回来一个月,娘家有人给你撑腰,你也不至于嫁给荣王为妾。当初姐姐就是不愿做妾,这才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抚养你们,如今你为王妾,姐姐在九泉之下若是知晓,定会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原主入王府的原因,瑾娴在书中看到过,大致了解内情, “舅舅万莫自责,这都是徐宏的手段。他虚情假意说服祖母,把我们姐弟二人接过来,随后又将弟弟藏起来,拿弟弟威胁我。 我顾念弟弟,却又不甘心被他利用,便与他讲条件,让他为母亲正名,定为原配,徐宏之妻闹死闹活不同意,最后各退一步,给我娘抬了平妻,我才答应入王府。” 原主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她才会痴情于二皇子,为了弟弟委曲求全,给章彦成做妾。 原主已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瑾娴只能替她走下去,不过她会换一种活法,绝不会重蹈原主的覆辙! 得知事情原委后,方鹤鸣也明白局面已定,无法改变,当下最令他担忧的,就是她的处境, “荣王可知你与二皇子的旧事?” 瑾娴也不能确定,章彦成到底知道多少,“他应该有所耳闻,但不知内情!” 方鹤鸣眉心隐忧,郑重嘱咐道:“倘若他问起,你千万不要承认,一口咬定你们只是兄妹情。男人对这种事大都很忌讳,一旦他胡思乱想,你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谁说不是呢?瑾娴小心翼翼,就是不想引起章彦成的怀疑,怎料二皇子毫不避忌,瑾娴有预感,待他们走后,章彦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这是后话了,难得与舅舅单独相处,瑾娴必须提醒他, “舅舅,皇室中人惯爱勾心斗角,尤其是那些个皇子。如今章彦安已然成为皇子,他身处权利的漩涡,必然不会再像当初那般纯良。 你被皇上器重是好事,可你得保持中立,不能轻易站队,就算是章彦安拉拢你,你也不能与他走得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方鹤鸣才回都城,倒还没遇到瑾娴所说的拉拢,不过她既嘱托了,他自当记在心里。 单独待太久,可能会引起荣王的怀疑,方鹤鸣没再多言,进屋向荣王请辞。 章彦成留他们在此用午宴,方鹤鸣原本是打算跟瑾娴好好吃顿饭的,二皇子这么一闹,方鹤鸣反倒不好再留下,以免饭桌上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对瑾娴不利。 于是方鹤鸣婉拒荣王,而后与二皇子一同告辞离去。 舅舅已走,瑾娴也立马请辞,一溜烟儿的回往织云阁。 她以为,只要她溜得够快,麻烦就跟不上她,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 傍晚时分,府中陆续掌灯,小允子过来请示王爷,今晚留宿何处。 章彦成随口问了句,“该谁了?” 他对后院女人兴致不高,于他而言,去谁那儿似乎都一样,每个月便会按顺序来。 小允子如实回道:“按序排,该珍姨娘了,不过她被王爷禁了足,那就该姚姨娘了。” 姚姨娘,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致,忆起白日里章彦安那嚣张的态度,章彦成眉心微紧,淡声启唇, “今晚去织云阁。” 第7章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小允子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他诧异抬眼望向主子,“啊?可您昨晚才去过,王爷您不会连着两日去同一处啊!” 章彦成微挑眉,“规矩是本王定的,改不得?” 听出王爷声音不愈,小允子赶忙低头道错,“奴才僭越了,那自然是随王爷您的心意。” 章彦成不愿做那种沉迷美色之人,是以他才会给自己定下那样的规矩,然则今日他去织云阁,可是有正事的。 依照规矩,小允子应该提前去通传,好让侍妾有所准备,章彦成却是摆了摆手。 一旦通传,瑾娴便会思量他来此的目的,提前想好应对之策,唯有直接过去,才能令她措手不及。 王爷不让通传,小允子顿感失望,只因他少了拿赏钱的机会。 织云阁中,知秋已然掌灯,屋里瞬时亮堂许多,下人们奉上晚膳,瑾娴净手时瞄了一眼,不觉好奇, “今晚王爷不过来,怎的又上了八道菜?” 知秋猜测应是昨晚的缘故,“昨夜您与王爷圆了房,这侍妾圆房之后,待遇可就不一样了,后厨那帮见风使舵的人,肯定会给您加菜的。” 瑾娴暗自思忖:得了王爷宠爱,在府中的待遇便会有所转变,升职加薪,但王爷的宠爱本就不多,侍妾们为了争宠,便会勾心斗角,互相算计,这不就跟现代职场一个道理嘛! 她本以为离开现代就能轻松一些,哪料到了古代还是会内卷,甚至卷得更厉害!现代顶多丢工作,古代要是内卷失败,那可是要丢脑袋的啊! 这府中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珍姨娘如此嚣张,敢将她的脸打伤,指不定下回又会对她做些什么,今后她可得多加防备,毕竟侍妾就是靠脸吃饭的,她断不能再伤着自个儿,丢了本钱。 看着桌上的菜,瑾娴随口瞎猜,“王爷若是再来一趟,我这菜是不是又能加几道?” 知秋摇头道:“王府中上菜是有规矩的,侍妾平日里也就是六道菜,得宠时八道菜,这已经是最多的了,侧妃是十道菜,王妃十二道。” 瑾娴不由啧叹,上菜都有这么多的规矩,当真是阶级分明! 想起一事,知秋随口笑道:“您若是有了身孕,那也可以加菜的。” 瑾娴摆手连连,“那还是别怀了,我可不想为了几道菜折腾自个儿。” “怎的?你就这么不情愿怀本王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一道肃厉男声吓了瑾娴一跳,她一抬眸,惊见门口突然闪现出一道俊挺的高大身影! 这人走路怎的悄无声息,也不晓得他是何时过来的,听到了多少,瑾娴暗自回想着,她好像没说章彦成的坏话? 心虚的她起身行礼,干笑道:“王爷,您怎的突然过来了,事先也没让人知会一声。” 章彦成撩袍入内,负手而立,“如若提前知会,本王又怎能碰巧听到你不愿怀孕的心声?旁人皆以此为荣,你反倒不乐意,你就这么不待见本王?还是说,你的心另有所属?” 说到最后一句时,章彦成审视她的目光凌厉如刀锋,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嗅到危险的气息,瑾娴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慌乱,尽量放平心态,佯装羞怯委屈,拉长了音调,糯声解释道: “王爷误会了,您芝兰玉树,丰神俊逸,我心生仰慕,可若有了身孕,那便无法再与王爷亲热了呀!是以我才想着晚些有孕,也好多一些与王爷相处的机会。” 章彦成并未打算给她孩子,今日借题发挥,不过是想借机敲打,出乎他意料的是,瑾娴答得滴水不漏,这理由虽牵强,却也无可挑剔。 最终章彦成没再追问,坐下与她一道用膳。 瑾娴却是惴惴不安,只因知秋与她说过,王爷不会连着两天去同一个侍妾房中,昨儿个他才来过,按理说,至少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他才会过来,今晚他又来,八成是来找她算白日里的帐? 思及此,瑾娴忽觉碗中的瘦肉粥它不香了! 她磨磨蹭蹭,吃得格外缓慢,可再怎么磨蹭,也有吃完的一刻。 洗漱之际,她又慢条斯理的,知秋小声提醒她,得快一些,不能让王爷久候。 可她就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生怕他会询问她和章彦安的事。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 洗漱过后,她摘下花钿,照旧戴上面纱,小心翼翼的绕过花鸟屏风,才行至帐边,便听耳畔传来一声呼唤, “瑾儿……你觉得这称呼好听吗?” 瑾娴心下一紧,温然一笑,“王爷唤的,自是好听。” “那么章彦安呢?本王这般唤你,你可会想起他?” 瑾娴心道舅舅说得没错,男人果然小气,这种小事也要斤斤计较,好在她已然想好说辞, “王爷多虑了,此乃我的闺名,祖母、娘亲和舅舅皆唤我瑾儿,并非二皇子特例。” 斜倚在帐中的章彦成容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你与章彦安之间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瑾娴的心弦一直紧绷着,好在她善于掩藏心绪,神宁语缓,并无一丝慌乱之态, “二皇子摔下悬崖后被人所救,之后他失去了记忆,一直住在我们陈家村。接下来的情况,王爷应当知晓,他送我来都城,被我爹认出,与皇上相认,此后我们便没再见过。” “据本王所知,他曾向父皇请求赐婚,欲娶你为皇子妃。” 说话间,章彦成那修长的指节落在锦缎竹叶暗纹铺盖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敲着,声音虽轻,却如拨子拨乱她的心弦。 看来章彦成知道得远比她想象得更多,瑾娴自嘲一笑,“我身份低微,哪配做什么皇子妃?” “皇子妃也许做不了,但你可以做他的侍妾。你们既是两情相悦,给他做妾,他自当疼你护你,你为何偏入了本王的府邸?” 章彦成语调轻缓,像是在说着极其寻常的一件小事,然而瑾娴很清楚,他的每一句皆是试探,她必须谨慎回答,一旦答错,他心头的疑云便会更重! 第8章 我是你男人! 她若说这是皇帝指婚,那章彦成肯定认为,她是迫于皇命才会被迫给他做妾,实则她心中还是念着章彦安。 这个回答并不明智,思来想去,瑾娴决定换一种说法, “我与二皇子只是邻居之谊,兄妹之情,他可能是感念我们一家人对他的照顾,为了报恩,才会向皇上提出这样的请求,并非两情相悦。” 她努力澄清,章彦成却觉得这两人之间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某个人一厢情愿?” 章彦成致力于给她下套,瑾娴始终保持清醒,尽力撇清,“二皇子的心思,我不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默然片刻,章彦成又问,“那你对本王呢?” 对于眼前这个多疑的男人,瑾娴只有防备,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她始终秉持着一个理念,在这异世之中,保命最要紧,恋爱脑不可取,不论是章彦安还是章彦成,她都不能动心。 不要奢求感情,会变得不幸!但眼下章彦成问了,她就得给一个答案。思量片刻,瑾娴从容答道: “王爷龙章凤姿,因缘际会,我成为您的侍妾,实乃我的荣幸,但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若说有多深的感情,也不合乎常理,眼下我对王爷只有仰慕之情,至于何时变成爱慕,那就要看王爷您的表现了。” 这样的言辞在章彦成听来着实大胆,“旁人都上赶着想在本王面前表现,以讨欢心,你倒好,竟让本王表现?” “需知这男人吸引女人,可不只是看皮相,还得看……”瑾娴话说一半,又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出口,说出来又会是什么后果。 章彦成顺口问了句,“看什么?” 若是卖关子,他肯定会追问,瑾娴面色微窘,声如蚊蝇,“看……帐中工夫。” 前后一联想,章彦成已然明了,“如此说来,本王昨晚的表现并不合你的心意。” 此乃常情,瑾娴并无怪他之意,“第一次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太疼了,不是真实感受。” 这个女人越发大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章彦成长眸微眯,缓缓起身,捞她入怀,瑾娴毫无防备的跌入他怀中,不由娇呼出声。 她仓惶抬眸,只见章彦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他的长睫在烛火的映照下,倒影在卧蚕之上,眼神晦暗不明,低哑的声音夹杂几分暧魅的气息, “那就今晚继续……” 这种被人质疑的感觉,章彦成很不喜欢,他必须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到底行不行! 瑾娴不过随口一说,这就伤了他的自尊心。眼下她想躲也没机会了,章彦成已然将她按在帐中,锁住她的手腕,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就这般隔着面纱噙住她的唇瓣,发狠似的啃吻着,像是对她方才那番质疑的惩戒。 他的吻太过激烈,瑾娴只能感觉到唇痛,无法沉醉其中,不满的她抬手推搡着他的肩,以示抗拒, “唔——你能不能轻一些?好疼呀!” 这就疼了?当真是娇气!章彦成不满侧身,“如何才算轻?你来做个示范。” 小说中偶尔会描写一些羞羞不可言说的画面,瑾娴每次都看得面红耳赤,只恨自己没机会实践,眼下人就在她眼前,且还是她的男人,她无需客气,正好拿他来练。 瑾娴羽睫轻眨,缓缓抬首,凑近他唇瓣,“就这样,蜻蜓点水的亲一下。” 仅仅只是一瞬的碰触,却令人心间微栗,此时的章彦成才发觉,太过用力则会少了这份奇妙的感觉,轻飘飘的,似羽毛一般,反而挠人心。 “然后呢?”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她倒也不客气,樱唇又移至他耳畔,似教书先生一般,认认真真的向他传授, “然后还可以亲一亲耳朵呀!” 耳朵有什么好亲的?章彦成正在腹诽,忽觉耳珠一阵温热,好似是她伸出了小舌! 她就这般来来回回的轻刮着,像一只调皮大胆的猫儿,丝毫不顾及他的身份,章彦成呼吸微滞,脊背瞬时绷得笔直,苏苏麻麻的感觉似要把人的魂灵都抽走! 呼吸渐沉的他低嗤了一声,“放肆!” 瑾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怔在原地,看他神情凝重,似是不大喜欢她与他太亲近,她悻悻的缩回了锦被中,不悦努唇,小声抱怨道: “明明是你让我示范,不示范违令,示范之后又成了放肆,王爷可真难伺候!” 章彦成努力调整呼吸,望向她的眸中闪着疑惑,“打哪儿学的这些勾人手段?” 瑾娴不能提小说,那就只能找借口,“避火图呗!进府之前,嬷嬷都有教的。” “只教没实践过,你便会了?” “可不就是打算在王爷你这儿实践嘛!互相实践,互相学习,才能更好的取悦对方。”她话音才落,章彦成肃声纠正, “你需要取悦本王,本王却不需要取悦你!” 瑾娴紧攥着小拳头,强压下心底的不满,挤出一丝笑意,“随意,随喜,反正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即使有面纱遮盖,他也能隐约的看到她的唇微微撅起的娇模样,“明明是你先放肆,还敢跟本王置气?” 瑾娴弯唇一笑,能屈能伸,“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可不敢与您置气。” “什么衣食父母?我是你男人!记住,从今往后,你归本王所有,前尘往事,都得忘得一干二净,不许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本王绝不轻饶,必然狠狠的惩戒你!” “如何惩戒?有多狠?比圆房那晚还狠吗?”她佯装懵懂,故意往歪处扯,惹得章彦成心念大动,再次翻身覆住她,眯眼警示, “比今晚还狠!” 说话间,他抬手扯去她的素白中衣,映入他眼帘的,是桃粉绣梨花抹腹,明艳的色泽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那恼人的面纱遮住了风景,但却勾勒出完美傲人的线条。 章彦成又一次乱了气息,俯首吻住她的唇。 第9章 狐狸精 许是想起了她方才的话,这一回,他轻缓许多,没再发狠的欺负她。 怎奈这面纱有所阻碍,他无法加深这个吻,只能等着她伤好,取掉面纱之后再与她仔细探讨。 他没什么耐心,直奔林间小屋的门外,毫不客气的扣着门扉。 书中总说,第二次就不疼了,亲自体会过之后,她才发现书里都是骗人的,虽不比第一回那般煎熬,但第二回也是会疼的啊! 这个男人似猎豹一般,牢牢锁住他的猎物,她无可反抗,星眸半阖,黛眉微蹙,细长的指节扣住他宽实的肩骨。 她那被清泉滋养过的空泠嗓音不由自主的发出柔婉的声息,和着他的节奏,一声声敲击着他的心石,震得他心颤神恍。 那是章彦成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听,为了听她的声音变化,他甚至加重了进攻城门的力道。 瑾娴溃不成军,明明难以承受,却又在此时体会到一种极为特殊的奇妙感觉,她甚至不希望这种感觉结束,只希望能再持续得更久一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快乐? 若果真如此,那她的这份工作还是有一丝乐趣的。 穿越后职业已定,无可改变,她也只能苦中作乐,安慰自个儿了。 直飞云霄的欢愉过后,一切悸动皆会归于平静。瑾娴长舒一口气,暗叹今日的工作已然完成,她终于可以摆烂了。 两人亲近时,她无所顾忌,纵情享乐,一旦结束,她就该恢复理智,与章彦成保持距离,这才是一个侍妾该有的职业素养。 然而她刚翻身,就听章彦成气定神闲的问了句,“还想要吗?” 这个问题好生奇怪,是他失忆了,还是她记错了?“我记得王爷说过,一夜不会有第二次。” “你不是说,对本王很不满意吗?” 原来他还记得那句话啊!瑾娴尴尬一笑,“今晚还算满意,七分!” 她不打分还好,一打分,章彦成面色顿黑,“仅仅只有七分?” 瑾娴觉得这个分数已经挺高的了,“那你想要几分?我若说十分,这种违心之词你也不会信?” “至少九分。” “那好!你说九分就九分咯!”瑾娴懒得与他争论,干脆由他自个儿来定,然而章彦成还是不满意, “可你给的是七分,少两分,差在哪儿?” 他紧盯着她,定要她给个说法,瑾娴苦思冥想,大着胆子道:“你……你不懂怜香惜玉,前戏也不够耐心。我还没什么感觉呢!你就开始了。” “本王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然只顾自个儿,“那就别让我打分,你开心就好。” “你已经打过分,本王不开心!” “……”瑾娴不由腹诽:爱较真的老板真可怕!此时的她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实诚的打七分,就该给个十分,不给他留话柄。 心下窝火的她勉笑以应,“那要怎样你才能开心呢?” 默然片刻,章彦成正色询问,“何谓前戏?多久才能算九分?” 瑾娴这才发现,她说的这个词儿,古代似乎并没有,偏偏他还让她解释,多难为情啊! 窘迫的她低眉对着手指糯声道: “就是搂搂抱抱,说些甜言蜜语,或者羞羞的,令彼此脸红心跳的话,再摸摸头发,捏捏手指,亲亲彼此的大眼睛,小嘴巴,小耳朵,然后再继续向下,不可描述,此处省略几百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着她眨了眨眼,望向章彦成,“你懂的哦?” 她的讲述简直令他大开眼界!他对女人从来没有那样的耐心,这些事他都懒得去做,只想进行最后一步。 至于她省略的那些话,章彦成猜得到,却还是否认了,“不懂,你且仔细讲解一番。” 看她说得那么起劲儿,他倒想听一听,她还能大胆到什么地步。 瑾娴的脸皮虽不似古代女子那么薄,可她也是要脸面的人啊!有些话自是不能说, “你若想知道,大可去看避火图,那上头描绘得很仔细的。” 章彦成微摇首,“本王不喜欢看那些污杂之物,只想自学成才,或者……你教我也可。” 那可是增添情致的,怎能说是污杂呢?这人也太古板了?再说下去,只怕他又要对她起疑,瑾娴适时住口, “我也不会,我的经验还没你多呢!” 章彦成算是看出来了,实战经验她是真没有,嘴皮子倒是耍得很溜,“本王不介意你在我这儿实践探索。” 瑾娴心惶惶,干笑道:“还是等下回!是你说的,一夜只可一次,固本培元。” “……”好似的确是他说的,他不喜欢沉溺任何人,任何事,所以才会定下这个规矩,不论后院的女人多么娇媚,他都不允许自己放纵,瑾娴也不会例外! 哪怕她说话大胆放肆,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致,他也会严格遵守自己的规矩,绝不会贪欢。 瑾娴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此刻她困得厉害,心灵异常纯净,没有任何羞羞的杂念。 她翻了个身,很快就梦周公去了。 看着她那熟睡的容颜,章彦成思绪万千,他总觉得,关于章彦安的事,她没说实话,应是有所隐瞒。 章彦安今日的态度很明显,他对瑾娴格外关怀,绝非瑾娴所说的兄妹之情。 瑾娴却一再否认,是心虚不敢承认,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徐宏的态度也不符合常理,他明明可以让女儿给章彦安做妾,却偏偏把女儿许给他,难道说,徐宏认为他比章彦安多了几分继承皇位的可能? 徐宏这只老狐狸,究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事先讨好他,还是另有所图,将瑾娴安置在他身侧,以备不时之需? 不论是哪种可能,章彦成都不能放松警惕。他始终认为,徐宏此人阴险狡诈,不可信任,连带着瑾娴,他也无法信任。 接连几次试探,虽没试出什么来,可他对瑾娴依旧不放心,这个女人的言谈举止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自信聪慧,反应敏捷,还带着一丝狡黠,根本就不像乡野长大的姑娘。 关于她的疑点太多了,不过他不着急,他会慢慢探查她的秘密…… 明月高悬,映照一室清梦。 鸡鸣时分,瑾娴仍在睡梦中,姚姨娘却已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唤来丫鬟,询问王爷昨晚歇在何处,当素卉说王爷在织云阁时,姚姨娘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怎么可能?王爷前天晚上就在织云阁,他不可能连着两天去同一个女人那儿。” “千真万确啊!”素卉可不敢乱说话,“奴婢已然打探过,王爷确实又去了织云阁。” 姚姨娘越想越憋屈,早早的起身梳妆,用罢朝食,径直去往李侧妃那儿告状。 彼时李侧妃正在用朝食,尚未吃完,姚姨娘便来了,直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诉苦, “咱们王爷一向不留恋后宅,去侍妾那儿都是按顺序来,这回珍姨娘被禁足,那便该我了,瑾姨娘居然又把王爷给勾走了! 除却王妃之外,王爷从未在其他女人那儿连着留宿两日,这次却因瑾姨娘而破例,我的脸往哪儿搁啊?姐姐,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默默听罢她的话,李侧妃无心再用膳,遂擦了擦嘴,摆摆手让人将朝食撤下去。 漱口净手之后,李侧妃才悠悠开口,“王爷一向有主见,去哪儿都是他的主意,瑾姨娘再怎么貌美,也没本事勾走他,想来是王爷自个儿心血来潮,主动去的织云阁。既是王爷的主意,我又能如何?总不能跟王爷说,您不能去?我只帮着料理家业,可不敢管王爷。” 在姚姨娘的印象中,章彦成性子冷清,并不迷恋美色,“这个瑾娴必定是个狐狸精,使些狐媚手段,否则王爷怎会把持不住?” 李侧妃无谓一笑,“你若不甘心,也可想法子留住王爷的心,让他常去你那儿。” 姚姨娘眸眼微撇,不屑冷哼,“我可是正经出身的官宦千金,不会那些下作手段,哪像瑾姨娘那般,乡野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她话音才落,门外赫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我娘已被抬为平妻,有名有份,我可不是私生女,还请姚姨娘说话注意分寸。” 第10章 博王爷同情 背后说人被人撞个正着,当真是尴尬,事已至此,姚姨娘不再伪装,睇向她的眸中满是轻蔑, “事实本就如此,还不准人说?野了十六年,给你个名分你也没有那闺阁千金的气度!莫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成凤凰,麻雀终究是麻雀,别妄想脱胎换骨!” 瑾娴也不恼,从容一笑,“我并非勋贵世族,不过庆幸的是,我娘是妻,我是嫡女,不像某些人,庶出的女儿,却心比天高呐!” 李侧妃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只因姚姨娘本人便是庶出,瑾姨娘还真是打蛇打七寸呢! 姚姨娘恼羞成怒,“你也是妾室,将来你的孩子也是庶出,你凭什么笑话我?” 她气得吹眉瞪眼,瑾娴却是气定神闲,笑容优雅,“那就借姐姐吉言了,若我真能怀上王爷的子嗣,也算是我的荣幸,聊胜于无。” 毕竟都是长期住在后院的,瑾娴又是新人,断然不会真的与姚姨娘吵起来,省得旁人以为她爱惹是非。 斗几句嘴便罢,她适可而止,面带笑意,并无再继续争执的打算,李侧妃顺势从中说和, “咱们都是王爷的女人,为王爷开枝散叶是应该的,姐妹之间合该和睦相处,切勿因一点小事而起争执,伤了和气。” 瑾娴率先福身称是,“多谢娘娘教诲。” 姚姨娘白了瑾娴一眼,不情不愿地向李侧妃服软。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李侧妃只道她要去佛堂诵经,瑾娴和姚姨娘皆起身告辞。 待她们走后,丫鬟瑞雪低声道:“娘娘,奴婢瞧着那位瑾姨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侧妃慨叹道:“不好相与就对了,这后院之中,谁若脾性太好,便注定会被欺负。先前瑾姨娘闷不吭声,可不就被珍姨娘打伤了脸嘛! 如今她承了王爷的宠,硬气些也是应该的。好在她得礼饶人,懂得进退,那便不足为患。有她分宠,也好煞一煞珍姨娘的锐气,这后宅里头,最忌讳的便是独宠。” 瑞雪了悟一笑,“娘娘说得极是,百花齐放,雨露均沾,这样的后宅才和静安宁,她们少生些事端,您也少断些是非。” 说起这事儿,李侧妃哼笑道:“王爷和王妃让我帮着打理王府事务,可我管得最多的还是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账房财权,还不是握在王妃手中。” 瑞雪提醒道:“再过两日就该发放月例了,王妃一直耽搁不回府,难不成阖府上下都不领月例了吗?咱们等得,下人们可等不得,单看王爷如何安排。” 李侧妃也在等着这一天,她倒要看看,王妃不在府中时,王爷会否让她代替王妃,发放月例…… 话分两头,被瑾娴呛了一顿的姚姨娘越想心气儿越不顺,她没回自个儿的屋子,转头去了落霞阁。 意珍在屋里待了几日,闷得慌,她闲来无事,正在让丫鬟修指甲,瞧见姚姨娘过来,她便净了净手,而后让人上茶,但听姚姨娘啧叹数落道: “妹妹你最近没出门,大约还不晓得,那位瑾姨娘已经与王爷圆了房,如今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嚣张得很呢!” 意珍凤目半阖,红唇微抿,不屑一顾,“入府月余才与王爷圆房,她也算是独一份了,有什么可骄傲的?” “可不就是嘛!”姚姨娘笑吟吟的奉承道:“妹妹你入府当晚就与王爷圆房,独得王爷恩宠,岂是瑾姨娘能比的?” 这话倒是中听,但意珍还是十分谦虚地否认道:“姐姐这话折煞我也!咱们王爷一向性子寡淡,并未独宠于谁,我可不敢邀宠。” “每回王爷带回来什么好东西,除了王妃之外,便先送你这儿,任你先挑选,由此可见,王爷还是最在乎你的。” 姚姨娘所言不假,自她入府后,章彦成对她的确很特别,意珍也认为他应该对她动了心的,哪晓得这次就因为一点小事,王爷竟会将她禁足,这令意珍很是意外,甚至还有些生王爷的气, “在乎又如何?还不是把我给禁足了,我想找姐姐说话都出不去呢!” 姚姨娘趁机煽起了妒火,“定然是瑾姨娘在王爷面前夸大其词说你的坏话,否则王爷不可能对你这般狠心。你不小心打伤了她的脸,她一得宠,小人得志,必然会反咬你一口!” 意珍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她脸上的伤都快好了,并不严重,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打铁需趁热,姚姨娘继续夸大其词,“脸伤事小,她就是想借机打压你,倘若王爷信了她的一面之词,冷落于你,你岂不是要失宠?” 一旦得过宠爱,便无法接受失去。意珍自认这府中有比她家世好的,但却没有比她貌美的,可自从瑾娴入府后,意珍便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只因瑾娴的那张脸媚而不妖,她一个女人见了都嫉妒,更何况是荣王? 好在瑾娴是徐宏的女儿,荣王与徐宏有嫌隙,是以意珍认为荣王不可能碰她,偏她最近承了宠,姚姨娘的话使得意珍越发心烦气躁, “眼下我正被禁足,王爷不会来我这儿,我根本没机会向王爷解释。” “那你就想办法让王爷来看望你啊!”微倾身,姚姨娘压低了声道:“我的傻妹妹,你不会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在屋子里待一个月?只要你想法子讨得王爷欢心,这禁足自然而然就解了。” 这才两三日,意珍就已经煎熬难捱,她难以想象,接下来的二十多日她该怎么过,“多谢姐姐提点,且容我好好想一想。” 王爷接连两晚去了织云阁,那个瑾娴定然是个妖媚勾人的,姚姨娘不敢贸然去打搅王爷的兴致,那就只能怂恿珍姨娘当这个出头鸟,若是珍姨娘能成功勾走王爷,瑾姨娘也就没机会再嚣张,即便珍姨娘失败了,至少姚姨娘置身事外,不会被王爷嫌弃。 打着这样的主意,姚姨娘才会一再的在意珍耳边拱火,其他侍妾没这个胆子,也只有自视甚高的意珍才敢博一把。 目的达成后,姚姨娘又坐了会子,而后起身告辞。 意珍越想越不安宁,倘若她真的禁足一个月,说不定荣王的心真就被瑾娴给勾走了,得了势的瑾娴必然会报复她,到时候她在众人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 即便只是侍妾,她也得做侍妾中最得宠的一个,绝不能让人压在她头上! 一个月她是等不了的,她必须想法子自救,让王爷来一趟落霞阁。 思量片刻,意珍招了招手,示意丫鬟染翠靠近些,附耳交代了几句。 染翠听罢默默点头,而后按照珍姨娘的吩咐去做。她先去请大夫,等大夫看诊过后,她又去往书房,求见王爷,一脸紧张地道: “启禀王爷,珍姨娘她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书房之内燃着沉香,原本幽静的气氛被丫鬟这慌乱的声音给打破,章彦成英眉微皱,随手翻了一页书, “无端端的,怎会摔倒?” 染翠依照主子的吩咐回话,“珍姨娘说,王爷您最喜欢看她跳舞,她打算排练一曲新舞,等着禁足期过后,跳给王爷看,可跳舞之时她走了神,一个没站稳,便摔倒了,脚踝又红又肿呢!” 指节闲敲着桌案,章彦成掀眉掠她一眼,“所以呢?你想让本王去给她擦药?” 第11章 向王爷撒娇 听出王爷语气不善,染翠心直颤,强自镇定,解释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擦药这些活儿,本就该由奴婢来做,只是大夫说,受伤的部位需要在擦药时按揉,大夫多有不便,奴婢手笨,按得不好,珍姨娘都疼哭了,奴婢实在没法子,只能来请示王爷。” 这理由给的倒是合情合理,章彦成默然片刻,随即起了身,去往落霞阁。 王爷愿意去,染翠暗松一口气,心道主子交代给她的任务总算是办妥了,如若请不到王爷,回头她必会挨训的。 落霞阁中,倚在榻边的意珍焦急不安的等待着,原本她还在为此事置气,想等着章彦成主动来找她哄她,可是姚姨娘的话令她有了危机感,后院的女人那么多,尤其是像瑾娴那种有姿色又有心机的,她防不胜防啊! 是以她不打算继续等待,决定听取姚姨娘的建议,主动想法子将章彦成请过来,但她不确定他会否过来,万一他不肯来,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真的要失宠了? 意珍越想越担忧,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在她焦虑之际,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意珍仔细去听,似乎不止一个人的步子,那也就是说,染翠把王爷给请来了? 欣喜的她顺势躺下,染翠立在一旁恭敬的掀开团花棉帘,章彦成负手进来,便见意珍正蹙眉歪在枕边,瞧见他的身影,她痛楚的面上难掩惊喜, “王爷,您怎的来了?” 他为何会来,她应当比谁都清楚,章彦成定睛望向她,默然不语,看得意珍心里直发毛,就在她心虚无措之时,章彦成终于开了口, “染翠说你伤得很重,本王若是不过来,你这脚怕是要废了,往后都不能跳舞了。” 意珍当即责备染翠,“你这丫头怎的不听话?我说过,这点小事不要惊动王爷,您竟敢背着我去找王爷!” 章彦成不喜欢听戏,不耐打断,“染翠也是关怀情切,你何须怪罪?” 染翠在旁告罪,意珍适可而止,没再说她,艰难地挪动双腿,想要下帐给他行礼。 章彦成顺势近前,在榻前坐下,伸手扶了一把,“你既有伤,无需多礼。” 感知到他掌间的温热,意珍心间一暖,“多谢王爷体恤。” “伤在哪儿?我瞧瞧。” 说话间,章彦成抬指掀开她的衣裙,低眉一看,果见她的脚踝处红肿一片。 意珍就知道,章彦成肯定会看她的伤势,如若没有红肿,明显是在作假,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意珍还真就故意扭伤了自己的脚,是以此刻她的疼痛皆是真的,并非伪装。 章彦成没吭声,抬指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药,倒在指尖,抹于她微胀泛红的脚踝处,再用指腹轻缓的将其推开。 意珍轻嘶出声,“疼,还请王爷怜惜,轻一些。” 明明只是擦药,可她却娇声轻吟,竟有一丝帐中撒娇的意味,染翠听得脸红,默默退下。 章彦成觉得自个儿已经很轻了,可她仍旧喊痛,于是他又放轻了力道,“还疼吗?” 意珍摇了摇首,“还好,没那么疼了。”他这般高傲的一个人,居然肯纡尊降贵,亲自为她擦药,意珍心甜如蜜,娇声道: “王爷,您对我真好!” 章彦成本不打算来的,只是今日有件事要跟她说,这才顺势来此,“你大哥的腿伤如何了?” 提及大哥,意珍面露忧色,“他在家将养了两个月,起先是坐轮椅,现下得拄拐杖,才能勉强走一段路。 陈家看他伤得太重,认为他的腿治不好,便退了那桩婚事,大哥为此心思郁结,终日闷闷不乐。” “婚事不着急,先把腿治好,这姻缘自然也就来了。本王认识一位神医,神医治过类似的伤患,依照他的经验,需要针灸,还需泡温泉,方有痊愈的可能。 但这神医古怪,不愿来都城,一直住在城外,正好本王在城外有座别院,别院里有温泉,你大哥可以住在别院中疗养,方便神医为他针灸。” 王爷居然会在私下里帮她大哥打听救治之法,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否则又怎会如此关怀她的家人? 意珍心下稍慰,感激道谢,“多谢王爷为大哥着想,妾身这就差人去娘家说一声,商定启程的日子。” “他是你的兄长,本王帮他也是应该的。” 道罢此事,这药膏也涂好了,章彦成起身去净手,意珍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道了句, “王爷,瑾姨娘的事,妾身已经知错,往后妾身定会收敛脾气,您能否,换个惩罚方式啊?” 章彦成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探究,“比如?” 意珍凤目微转,“比如,扣一个月的月例。” 这算什么惩罚?章彦成轻嗤道:“你向来不缺银子,自然不会在乎月例。” “难道您真的要将妾身禁足一个月?那么久不见您,妾身会想您的。”意珍拉长尾音,一个劲儿的与他撒娇,章彦成侧身回首,迎上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默然片刻才开口, “不想禁足,那就换一种惩戒。” 听到他松口,意珍感觉有希望,忙问他怎么个换法。 章彦成负手而立,直视于她,“让瑾娴用指甲划伤你的脸。”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平和,可眸中却散发出一丝凉意,意珍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王爷,您莫不是在说笑?” 章彦成正色道:“本王不爱说笑,这可是你要求换的。” 她想换轻的啊!可他提出的惩戒明显比原来还狠,“妾身真不是故意伤她,王爷,您不相信妾身吗?” 她的眸中噙着泪,可怜兮兮的表着态,然而章彦成深知,今日他若轻饶了她,往后她还会有无数次的不小心, “有意还是无意,不重要,她的脸受了伤是事实,你必须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你的家人,本王会关心,但这件事,休想蒙混过关!做错事就得接受惩戒,谁也不例外。要么伤脸,要么禁足,二选一。” 章彦成态度坚决,意珍眼看着没戏,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依照王爷的意思,还是禁足!” 末了她又道:“王爷,妾身脚有伤,行动不便,劳烦王爷抱妾身入帐。” 章彦成看她一眼,倒是没拒绝,行至榻边将她打横抱起。 把人放入帐中后,章彦成正待抬身,却被她紧紧圈住脖颈,抬眸便见意珍满目深情的凝望着他,凤目微嗔,媚态毕现, “妾身知错,愿意禁足,可是妾身很想念王爷,王爷,今晚您就留下陪陪妾身!” 第12章 王爷有请瑾姨娘 意珍那娇滴滴的嗓音,任谁听了都会心浮气躁,然而章彦成极其理智,前两日他一直宿在织云阁,后来仔细回想,觉得自个儿确实有些放纵,对他而言,大业才是最要紧的,女色不过是点缀,不该沉迷,这几日,他合该静一静心。 是以面对意珍的引惑,他终是没有动摇,抬手拨开她纤细的藕臂,温声道:“你还有伤在身,当需好生休养,万一本王控制不住伤了你,岂不加重你的伤势?” 话毕,他毫不留恋的直起身子,只道还有事要忙,而后理了理衣衫,毅然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室内一片寂静,静得令她发狂!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留住他,意珍大失所望,忿然拽起枕头往地上扔,染翠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赶忙蹲下身子拾起枕头,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而后近前劝慰, “主子您别难过,王爷他也是为您的伤势着想,担心伤着你,才没留下。” “即便我有伤,他就不能留下来陪我过个夜吗?只躺在这儿也可以的,我又没要求他必须做些什么。” “王爷血气方刚,您又如此貌美,他躺在您身边,怎么可能不动心念?有了念头却碰不得,您这不是折磨王爷嘛!” 染翠之言如一缕细雨,悄无声息的熄灭了意珍心底的怒火,但她还是觉着委屈,“可他不肯解了我的禁足,还说要让瑾姨娘划伤我的脸……” “按理来说,以牙还牙是应该的,但他没让瑾姨娘伤您,只是将您禁足,可见王爷心里还是护着您的,只是碍于家规,得给瑾姨娘一个交代,这才会略施惩戒。” 起先意珍也觉得禁足是很重的惩罚,这么一对比,好似还成了轻的,“照你这么说,我还错怪王爷了?” 染翠也不晓得荣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只要能哄得珍姨娘高兴,她就顺着话音继续说下去, “可不是嘛!您错怪王爷了,王爷面冷心热,明明很忙,还抽空来看望您,又为大少爷的伤势操持,他若不在乎您,又何必关心您的家人?” 那倒也是,王爷还为大哥请了神医,单为这一点,意珍也得感激王爷,如此想着,她也就不再怨怪章彦成,只交代染翠去打探,王爷走后到底去了何处。 得知他回了书房,没去见瑾姨娘,意珍这才稍稍安心,只要王爷心里还念着她就好,她实不该再胡来,以免王爷为难。 府中人闲来无事,惯爱嚼舌根,次日一早,王爷去了落霞阁,却未曾留宿一事便传开了,知秋也从其他下人那儿听到了消息,她立马回织云阁,将这出好戏告知瑾姨娘,道罢她又兀自琢磨着, “珍姨娘才被禁足就扭伤了脚,奴婢觉得她肯定是伪装的,想博王爷同情呢!” 后院的女人,耍些小手段再正常不过,至于这样的手段是心机还是情致,那就要看男人对她的态度了, “男人心里有你的时候,假的也可以是真的,当他心里没你的,真的也只会是假的。真真假假,不过是在王爷的一念之间。” “王爷没留宿,也没解了她的禁足,可见王爷并不在乎她啊!” 瑾娴摇了摇首,纠正道:“她划伤了我的脸,王爷却只是将她禁足,听起来严厉,实则珍姨娘本人并无任何损失,王爷对她已经很留情了。” 出于好奇,瑾娴问了句,“珍姨娘的父亲是谁?做什么的?” “她爹是徐州知府赵侍尧。” 赵侍尧!这个名字好生耳熟,瑾娴记得她曾在书中看过这个人物,赵侍尧为人精明,在官场上升迁极快,好似是章彦成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能文能武,就连二皇子章彦安都对赵侍尧有几分忌惮。 倘若赵侍尧是珍姨娘的父亲,那么章彦成不可能因为她受伤而严惩珍姨娘,想通这一点,瑾娴也就释然了,她们后院女子之间的矛盾,说到底还是与前朝挂钩。 她爹徐宏跟章彦成不对付,即使章彦成跟她圆了房,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感情,他只会以朝廷利益来做决断。 她若想在王府中立足,不被人欺负,只有两条路,要么她爹徐宏与章彦成的关系有所缓和,要么瑾娴本人能得章彦成的宠爱,但这两条路似乎都不容易走。 徐宏那边,她无法把控,至于章彦成本人,多疑又克制,也不是个容易攻略的主儿,眼下瑾娴只能先苟着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尽可能的消除章彦成对她的疑心,至于珍姨娘的仇,只能伺机再报。 每个人的命是不同的,她没有拿到大杀四方的剧本,那就只能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往前走,在保命的前提下稳定升职加薪,便是瑾娴的心愿。 想通之后,瑾娴心舒气定,没再计较此事,她每日按时涂药,只盼着脸上的伤尽快复原。 这日天青云疏,下朝之后,方鹤鸣正好碰见荣王,便近前行礼,顺道与商议一事, “参见荣王殿下,臣已将家人接入都城,娘亲想念瑾娴,想见她一面,是以臣打算将瑾娴接过去吃顿便饭,还望王爷允准。” 思及暗卫的禀报,章彦成冷笑道:“据本王所知,你姐姐方氏自有身孕之后就从娘家搬了出来,方家嫌弃她未婚先孕,丢了家族脸面,不肯与她相认,也没照顾过她和两个孩子,如今又提什么想念?” 这倒是事实,方鹤鸣不可辨驳,但还是想解释清楚,“我爹的确对我姐有几分生气,但我娘却是疼惜女儿的,她时常背着我爹给姐姐一些银钱,她对瑾娴和致远姐弟俩都很关怀,还请王爷体恤她作为祖母的思孙之情。” 章彦成并不希望瑾娴与她娘家人来往过密,但方鹤鸣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思前想后,他模棱两可地回了句, “你的话,本王会转达于瑾娴,至于她是否愿去赴约,但看她的意思。” 章彦成并未应下,只将此事推给瑾娴,方鹤鸣见不到瑾娴本人,只能静待消息,拱手应道: “那就有劳王爷了。” 回府后,章彦成命人去将瑾娴请来,瑾娴不由心里发毛,生怕又是二皇子来此,她问了小太监,小太监只道府中无人来访。 贴好花钿后,瑾娴忐忑的去往书房。 算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进章彦成的书房,屋内瑞兽炉中燃的是奇楠香,青烟自镂空炉盖中缓缓升起,缭绕盘旋,香弥满室。 章彦成身后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奇石古玩,右侧则是一排书架,满满当当的全是书,他的桌案干净整洁,除却笔架墨砚之外,只在左侧放着一盆红豆杉盆景。 除此之外,他这屋子里再无其他的东西,黯淡的色调以及过于简单的陈设使得瑾娴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拘束之感。 瑾娴收回视线,朝他福身行礼,他只轻“嗯”了一声,而后继续看着手中书,并未吭声。 明明是他叫她过来的,来了又不说事儿,就这么晾着她,不太好! 也不晓得他会晾她多久,瑾娴默默的退至一旁,顺势坐在圈椅上。 章彦成掀眉掠她一眼,“你倒是挺自觉。” 她又没犯错,不至于不让坐?瑾娴坦然道:“我看王爷在忙,只好坐着等,等您忙完再说。” 章彦成看书时不喜被人打断,直至看罢这一页的最后一行字,他这才拿起一枚镂空象牙书签,放置其间,合上书册,抬眉望向她, “今儿个出宫时碰见你舅舅,他说你祖母已然入了都城,想见你一面,你可愿去?” 第13章 偶遇章彦安 瑾娴有原主的记忆,她记得原主的祖母,祖母待她们一家都很好,她没理由不去见。 再者说,徐宏自私自利靠不住,她在这异世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舅舅,那她就该跟舅舅一家打好关系,但她如今已入了王府,知秋说过,府中女眷不可随意出府,这事儿她做不了主, “我自然是愿意去的,奈何府里的规矩我不能无视,但听王爷安排。” 侍妾无故不得回娘家,但章彦成有意拉拢方鹤鸣,那就得给他这个面子,最终章彦成点头应允,答应让她明日去方宅。 次日清晨,章彦成入宫上朝,瑾娴早早的起身梳洗,知秋为她梳了随云髻,又将王爷赏赐的那些首饰都戴上,瑾娴掩唇笑嗤, “你是打算把这妆台上的首饰全都堆在我头上?” 知秋笑眯眯地对着镜子往瑾姨娘头上比划,“奴婢是想着,您寻了个好夫婿,回娘家时自然得打扮得雍容华贵些,好让人知道您过得很好。” 原主的母亲遇人不淑,但方氏的性子却令瑾娴很佩服,“我娘一生要强,不愿向我爹低头,不愿给他做妾,如今我却做了别人的妾室,违背了母亲的心意,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如常打扮即可。” 主子不让打扮得太招摇,知秋便为她卸下一些钗簪,瑾娴亲自选了一支葡萄石的簪子,又选了支芍药绒花和一对珊瑚耳坠,而后挑了身青绿色绣海棠齐腰襦裙,外罩大袖衫。 这身装扮既不张扬,也不至于太素净。 装扮好之后,瑾娴携着提前备好的六样礼品出府,马车早已停在府门口等候。 小厮先将礼品放进去,知秋扶着主子踩着马凳进得马车。 王府的马车格外宽敞,里头软塌茶几,应有尽有,甚至还放了几本书。瑾娴一坐马车便有些头晕,不大精神,是以没心思看书。 王爷的府邸在皇城之内,官员和百姓的府邸则在皇城外,每日清晨,章彦成都得早早的起身入宫去上朝,瑾娴不禁在想,住在皇城外的官员岂不是得起得更早? 看来这官员也不是好当的,可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辛苦些也是应该的。 约摸过了将近两刻钟,马车才缓缓停下,瑾娴在知秋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放眼望去,但见这座宅院上头写着方宅,听说是皇上特地赏给方鹤鸣的宅子,看来舅舅这次立了不小的功劳啊! 宅子是二进院,虽没有方家在镇上的宅子那么大,但在都城能有一座二进院也是十分难得的,尤其这宅子还是皇上所赏,越发荣光! 瑾娴才进垂花门,便见院中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坐在前厅说话的人瞧见她的身影,也都纷纷走出来迎接。 瑾娴在脑海中搜寻着原主的记忆,一一辨认着眼前的这些人,为首的一位五十出头,鬓发半白的妇人福身向她行礼,瑾娴赶忙上前相扶, “祖母免礼,万莫客气,可折煞我也!” 这位便是瑾娴的祖母郭氏,这些年祖母一直在暗中帮衬她们,瑾娴自当孝顺她老人家。 一旁的妇人笑道:“你如今是王府里头的人,我们也该做足礼数才是。” 瑾娴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她的二姨母方梁氏,瑾娴笑应道:“不过是个侍妾,并非什么尊贵身份,到了娘家便按娘家来论,姨母无需拘束。” 方梁氏一家人在都城里做生意,平日里繁忙的时候会将两个孩子送至乡下,让瑾娴的曾祖母帮忙照看,那两个孩子都跟瑾娴相熟,老大是个男孩,还在读书,今日不得空过来,老二是个女孩,正是一旁挽着瑾娴手臂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唤梁雯玉,年方十四,与瑾娴年纪相仿,表姐妹两人感情很好,雯玉想问问表姐最近过得如何,只可惜长辈们都在抢着与她说话,雯玉根本没机会与表姐单独相处,只能坐在表姐身边,乖乖的等着。 郭氏许久未见外孙女,今日得见,不由感慨丛生,只觉愧对女儿,“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们姐弟,才让你受了委屈,与人为妾。” 祖母一个妇人,她根本做不了主。瑾娴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怨怪她老人家,“徐宏用了手段将我们姐弟二人接走,即便祖母有心,也拦他不住,此乃天意,祖母您无需自责。” 方梁氏劝慰道:“王爷的妾室与寻常妾室不同,料想瑾儿在王府不会受苦的,娘您放宽心便是。” 郭氏又岂会不懂,女儿只是在安慰她,实则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高门深似海,瑾儿自小长在乡村,不晓人情世故,我怕她到了王府吃亏啊!” 祖母并未因她入王府而欣喜得意,反倒担忧她的处境,这一点令瑾娴十分感动,“孙女定会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 来了半晌,却不见舅舅的人影,瑾娴奇道:“小舅舅呢?他还没回来?” 一旁的梁雯玉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今儿个小舅舅不当值,去徐家接致远哥哥啦!” 说来瑾娴穿越至此,尚未见过原主的弟弟,今日倒是能见一见了。 众人正在一起说着话,外头传来脚步声,雯玉以为是小舅舅他们回来了,便拉着瑾娴一起去门外迎接。 两人才到垂花门,便见迎面走来一名男子。瑾娴定睛一看,笑容顿僵,只因来人不是方鹤鸣,而是章彦安! 骤然看到她的身影,章彦安眸闪惊喜,“瑾儿?” 瑾娴面色瞬冷,垂眸依礼福身,“参见二皇子殿下,不知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章彦安温然一笑,“听说鹤鸣将他的家人都接了过来,我特地过来探望,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瑾娴前脚刚到,章彦安后脚就来了,她只觉不妙,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俩约好的呢! 第14章 当年的婚约来由 表姐不吭声,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雯玉笑打岔,“舅舅去接致远了,祖母她们都在屋里,殿下请进屋稍候片刻,舅舅也就回来了。” 章彦安循声望去,只觉眼前的小姑娘很眼熟,“这是雯玉?大半年不见,长高了许多。” 雯玉每年都会去曾祖母家小住,是以章彦安认得她,雯玉羞赧一笑,点头应承着,将客人带至前厅。 瑾娴的祖母,章彦安也曾见过,他失忆那几年,住在瑾娴隔壁,那时他身无分文,冬日里穷得连棉袄都穿不起,郭氏来看望孙子孙女时,瞧见他穿得那么单薄,便将家里的旧棉袄给他带了两件。 章彦安一直铭记着这份恩德,是以今日他特地带了许多礼品来看望郭氏。 郭氏一见章彦安,不由感慨丛生,“当初我只说这少年气宇非凡,未料他竟是当朝皇子,他的经历真如那话本子里的故事一般曲折。” 方梁氏一见章彦安便想起了她苦命的姐姐,“姐姐临去前,将瑾娴托付给你,是想让你娶她为妻,好生照顾她,只可惜天意弄人,她竟入了荣王府,唉!” 提及此事,章彦安满心愧疚,“我也曾向父皇提过我与瑾娴的婚事,但父皇说圣旨已下,无可更改。” 方梁氏替外甥女抱不平,瑾娴并未心存怨怼,她可以十分理智的看待这件事,“娘亲只是放不下我,才会立下口头之约,并无媒妁为证,也就做不得数。如今我已入了荣王府,前尘无需再提。” 局面已定,无可更改,郭氏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她没有责怪章彦安,“罢了!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做不了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寻常相处即可,没必要再计较。” 姻缘之事本就有变数,章彦安未能娶她为妻,瑾娴并不介意,但他利用原主对他的情意,套取荣王府的情报,这就太过分了! 众人不晓得往后之事,瑾娴却是一清二楚,原主落得凄惨下场,皆是拜章彦安所赐,她与章彦安便是仇人,对待仇人,她可没什么好脸色! 就在此时,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瑾娴向外张望,但看一少年疾步朝她走来,亲切的唤了声“姐”。 瑾娴认出这俊毅少年便是原主的双胞胎弟弟---方致远,随即起身相迎,郭氏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关切的询问着他最近的状况。 提及近况,方致远眸光顿黯,撇嘴恨斥,“那位徐夫人,当着徐宏的面儿对我还算客气,只要徐宏不在,她便冷着一张脸,两面三刀,着实讨厌!” 徐宏的那位夫人本就有一个儿子,如今方致远认祖归宗,徐夫人自然不可能待见他,郭氏劝慰孙子,只道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你不是徐夫人的亲生骨肉,她不可能真心待你,好孩子,你在那儿受苦了,可千万得谨慎些,莫要招惹她们母子。” 瑾娴记得,书中描写原主除了章彦安之外,最在乎的便是这个弟弟,否则她当初也不至于为了弟弟而答应徐宏,给章彦成做妾,那么瑾娴也得护着方致远才是, “单只是冷脸也就罢了,倘若她敢耍手段欺负你,你定要告诉我,姐姐必会为你出气!” 方致远也不希望姐姐为他担忧,勉笑应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徐夫人欺负我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她们姐弟二人感情深厚,自瑾娴入王府之后,方致远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姐姐,是以今日方鹤鸣才会将致远接过来,好让一家人团聚一堂。 只是方鹤鸣没想到,章彦安居然会来此! 来者是客,方鹤鸣总不能赶人走,只能请他留下用午饭,他是想着,兴许章彦安会拒绝,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客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瑾娴不愿与章彦安同桌共膳,可祖母姨母都在这儿,她不能摆脸子,更不能就此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勉强留下。 开饭之际,她特地找了个离章彦安最远的位置,不跟他说话,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然而章彦安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瑾娴身上,方鹤鸣见状,不禁心生感慨,如今瑾娴已经是荣王的女人,章彦安合该放下前尘才是,这般留恋,毫无意义。 席间方致远听舅舅说起他在金川打仗的经历,不禁心生向往,“我也想参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像舅舅一样做个大英雄!” 众人只当这是少年人的一个梦想,孰料方致远竟然十分认真的询问起参军的细节。 方鹤鸣放下筷子,郑重对他道:“致远,当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只看到打了胜仗时的光鲜亮丽,却不知士兵们常年餐风露宿有多辛苦,还有更多的人战死沙场,牺牲了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甚至都无法身归故里。” 思及那些个与他一同浴血奋战,却没能扛到最后的兄弟们,方鹤鸣不禁心生悲怆。 方致远急忙表态,“小舅舅,我知道当兵不容易,可我真的想参军,我不想待在徐家!这十几年来,徐宏从未管过我们,如今我娘不在了,我和姐姐都长大了,他却又来装好人。我讨厌他虚伪的嘴脸,不想看到他,更不想依靠他,所以我想去参军,依靠自己活下去!” 郭氏亦在旁劝道:“你舅舅说得对,你可别意气用事,不能因为讨厌徐宏就赌气去参军。” 方致远一脸焦急的纠正道:“祖母,我不是赌气,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娘亲在世时拦得紧,不许我去,这才耽搁了。” 这事儿瑾娴是知道的,她家虽穷,但方氏还是希望孩子们能读些书,女儿家不便去学堂,方氏便在家自己教她识字念书,致远倒是被送进了学堂,可是他却不爱读书,闲来无事自学武艺,方氏看他实在不是读书考科举的料,也就没再逼他,但也不许他去参军。 眼下舅舅打了胜仗,光耀门楣,激励了方致远,使得他又重新燃起参军的希冀。 瑾娴了解弟弟的性子,遂对他道:“致远,这事儿不着急,你且考虑清楚,若几日之后你还是有这个念头,那我们就想办法送你去参军。” 姐姐发了话,方致远也就没再犟嘴,点了点头,“好,那就依姐姐之言,回头我再仔细斟酌。” 章彦安与方致远是多年的好兄弟,致远的武艺他是见识过的,他认为致远可以走这条路, “男子汉有远大志向是好事,等你考虑几日,想清楚后,让你舅舅来找我,我帮你安排。” 方致远感激抱拳,“那就先谢过安大哥了!” 郭氏忙提醒道:“如今彦安已然寻到自己的父母,身份有变,你得称呼他为皇子殿下,可不能乱唤。” 章彦安无谓一笑,“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在你们面前,我依旧是陈家村的那个陈安。” 当年他失去记忆,不晓得自己的名字,只在随身携带的荷包上看到一个“安”字,且那村子里的百姓大都姓陈,于是他便给自己定名为陈安。 瑾娴可不想再承章彦安的人情,当即撇清,“致远的事我们自个儿会想办法,不劳二皇子费心。” 她这番话很见外,章彦安颇觉尴尬,方鹤鸣顺势举起酒盏邀众人共饮,这事儿也就岔过去了。 宴罢,章彦安与方鹤鸣到书房去品茗闲谈,瑾娴则在前厅陪家人们说说话。 将近申时,知秋提醒了一句,说是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章彦成肯让她回娘家已是破例,她实不该耽误太久,于是瑾娴向几位亲人辞别。 舅舅是一家之主,她要走,必须跟舅舅说一声,但她又不愿跟章彦安见面,遂让下人去说一声。 得知她要走,方鹤鸣出来相送,偏巧章彦安也跟了出来,他也就此告辞,说要回府。 瑾娴不意多待,即刻转身先行,可她才走出垂花门,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瑾儿且慢!我有话跟你说!” 第15章 你可知,本王对你是什么印象? 瑾娴不停步,章彦安便加快了步伐,行至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瑾娴打算绕道而行,他却抬手拽住她的手腕, “瑾儿!” 瑾娴愤然挣开,怒视于他,冷声提醒,“如今我是你的弟妹,还请二皇子注意身份!” 原主的那些记忆使得瑾娴对章彦安印象极差,她实不愿与这种人单独相处,再面对他时,瑾娴的态度十分疏离,章彦安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瑾儿,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能兑现承诺,娶你为妻。” 他可真把自个儿当回事,瑾娴冷哼一声,一派无谓,“当时母亲病重,你只是想让她走得安心些所以才会应承,那并非你的本意,我不会当真,更不会怪你,殿下多虑了!” “不,我不是违心应承,即便方姨不说,我心里也是愿意娶你的。”章彦安还想再说,却被瑾娴打断, “你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过去之事早已了断,无需再提。” 她的冷漠刺痛了章彦安,然而他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她表态,“瑾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能把你留在身边,可我真的是不得已,父皇之令我无可违背,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心里是有你的! 那四年的点点滴滴,我都铭记于心,你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子,哪怕你已经跟了章彦成,我也不会忘记你。” 说着章彦安将一张字条塞至她手中,“这是我在都城别院的位置,不论何时,只要你有事,都可以到此找我,我定会为你排忧解难。” 原主心属于他,对他用情至深,才会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瑾娴早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自然不会信他这番虚情假意! 说什么有困难找他,还不是想笼络她的心,好让她乖乖的把荣王的一切近况都汇报给他,而这别院就是她送消息的地点! 她本想扔了这字条,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将纸条攥至掌心,并未搭理他,拂袖转身即离。 出得方宅,瑾娴迅速踏上马车,吩咐车夫离开。 今儿个能出来透透气,的确是喜事一桩,然而章彦安也在场,难免有些晦气。为这种人渣置气不值得,瑾娴告诫自己无视他即可,没必要太在意。 晌午陪家人饮了几杯酒,马车悠悠轻晃着,没多会子她便有些犯困,好不容易回到织云阁,她让知秋帮她卸去首饰,而后褪去外裳,倒头就睡。 反正主子没什么可忙的,知秋也就没唤她,任她安睡。 瑾娴睡得昏天暗地,直睡到自然醒,她迷蒙睁眼,隐约瞧见屋内已然掌灯,看来这天已经黑了啊!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她瓮声瓮气地唤道:“知秋,帮我倒杯茶来。” 没人应声,但她听到了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一杯茶递至帐中。 瑾娴睡眼惺忪,顺手接过,喝了几口,而后又将茶盏递了出去。 屋里出奇的安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知秋也是个爱说话的,从前瑾娴醒来时,知秋便会一直跟她说话,今儿个却不吭声,瑾娴不由起了疑心,悄然将帐帘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瞄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章彦成那漠然审视的目光。 瑾娴星眸圆睁,吓得赶忙合上帘子,声音不自觉的发颤,“王……王爷?您怎的来了?也不吭声,吓我一跳!” “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莫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章彦成这话似乎别有所指,“才没有呢!是因为我面上有伤,不敢直面王爷,必须找东西遮挡,所以希望王爷来之前能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做准备。” “你睡得那么沉,天都黑了你才醒,如何知会?”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瑾娴无可反驳,尴尬一笑。 她本想找面纱来着,却突然想起早上知秋说要把面纱洗一洗,晚上再给她做新的,洗的还没拿回屋,新的还没做,这可如何是好?她该怎么面对章彦成? 帐中人半晌没动静,章彦成面露不耐,“人都醒了,还不下帐,是等着本王入帐找你?” 大可不必!他一入帐准没好事,她还是赶紧下帐为好。 初秋的晌午还有些热,是以她的帐中放了一把团扇,瑾娴手执团扇,掀帘而起,用娟纱团扇遮挡面颊,而后匆匆行至妆台前。 这会子贴花钿是来不及了,章彦成明显不耐,她不敢耽误太久,于是瑾娴灵机一动,打开章彦成所赏的钧瓷胭脂盒。 实则瑾娴并不知晓它的价值,还是知秋跟她说,说钧窑是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最初的瓷器多青白色,钧瓷却呈现出一抹神秘的紫色,世人本就以紫为贵,加之每一只钧瓷的色彩皆不相同,独一无二,是以钧瓷的价值堪比黄金。 瑾娴也觉得这紫色的胭脂盒很美,但她此刻无心观赏,一心只想着遮掩伤口。 她伸出食指蘸取适量的胭脂,用指腹将其在伤口附近推抹开来,抹出桃花状,再用细小的笔捻一点松树花粉所制成的黄粉,在桃花中间轻描几笔作花蕊。 画好之后,瑾娴这才安心,鼓起勇气转过身来,面向荣王。 一朵粉黄相间的桃花在她的芙蓉面上盛开,栩栩如生。 她为了遮掩伤痕,可谓是费尽了心思,章彦成见状,不由啧叹,“你就这么在乎自己的容貌?” 应该没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自个儿在屋里是无所谓的,只要不照镜子她就看不到,但这不是他来了嘛!她总得注意仪容, “我不希望给王爷留下不好的印象。” 章彦成撩袍而坐,闲声道:“你可知,本王对你是什么印象。” 单就她是徐宏女儿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印象,为了能有个好心情,瑾娴还是决定收起好奇心, “王爷您说话一向直白,不给人留什么情面,我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句话已经到了章彦成嘴边,却又被她的答复给生生噎了回去,他忽然觉得,也许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准确。 第16章 藏他怀中 旁人都巴不得听他说话,她倒好,竟敢打断他的话头!章彦成心气儿不顺,反噎道:“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 瑾娴就知道,她的预感是对的,还好她没好奇多问,否则这会子难受的就该是她了, “我就当这是夸赞!” 她一向乐观,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章彦成没再追究,状似无意的闲问道:“今日回娘家,一切可顺遂?” 他看似是闲问,还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一派悠哉的模样,但瑾娴总觉得不对劲。 章彦成这种惜字如金,不苟言笑之人,似乎不太会跟她闲唠家常,直觉告诉她,他今晚来此,必定有其他目的。 他面上准她回方家,可心里不一定信任她,也许他还会派人监视她。 虽然瑾娴并未发现周遭有什么可疑之人,但为了免除后患,被他质疑,瑾娴决定如实交代, “说不上顺遂,也不是很开心。” “哦?为何?” 瑾娴佯装苦闷的怅叹道:“我弟弟在徐家过得并不好,我担忧他的处境,自然不开怀,而且二皇子也去做客,我就更心烦了。” 章彦成长目微眯,轻易就发现了她话里的破绽,“你们不是邻居吗?遇见他为何不高兴?” 方鹤鸣交代过她,不要承认她和章彦安有牵连,但瑾娴认为,章彦成多疑,如若不明言,往后被他查到,那她就成了刻意隐瞒,更难解释了! 深思熟虑了许久,最终她选择说实话,“王爷有所不知,我娘临去前,怕我孤苦无依,便将我托付给章彦安。后来章彦安恢复皇子身份,而我出身低微,自然不可能做他的皇子妃,这婚约也就不作数了。 反正只是口头答应,并未正式定亲,我也没在意,但二皇子认为他没能兑现对我娘的承诺,总觉得愧对于我,所以我不太想见到他,以免大家都尴尬。” 章彦成的人打听到瑾娴与二皇子有关联,至于两人之间究竟有多深的纠葛,他还不得而知,今日听瑾娴说起,他才晓得内情。 然而她这解释似乎迟了些,“先前本王问起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为何不提此事?” 这的确是个疑点,她又当如何解释?心思百转间,瑾娴强自镇定,慢条斯理地捋逻辑, “除却我娘定的口头婚约之外,我与他确实没什么关系,仅仅只是邻居,兄妹之情,我说的都是实话呀!那天您没问起婚约的来由,我还以为二皇子下棋时已经跟您提过,也就没再多言。” 她的解释略有些牵强,却也没什么错处可揪,但章彦成还是认为她没说实话,“你们相处四载,章彦安也算一表人才,你对他,就不曾动过心?” 原主肯定是动心了的,然而瑾娴并没有,所以她不会承认,她会把话说清楚,却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不能让章彦成认为她心有所属,于是瑾娴正色道: “我娘被徐宏毁了一生,她一直告诫我,成亲之前不要对任何男人动心,否则便会令自己受到伤害。我一直谨记娘亲的话,是以未曾对二皇子动心。因为我总觉得他不属于陈家村,总有一日他会离开的。” 瑾娴一派坦然,目光并未闪躲,章彦成挑不出错,他抬指轻拨着茶盏,转而问起了别的,“所以他今日见你时都说了些什么?” 既是交代了,那就索性统统坦白,反正她问心无愧,无需藏掖,“他给了我一张字条,说那是他别院的位置,让我有困难去找他帮忙。” 道罢她去往帐边,找到那张字条,交给章彦成。 瑾娴不知道的是,其实章彦成的确派人在监视她,她今日在方宅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早已有人禀报于他,包括章彦安去往方宅,给她塞字条一事,他统统知晓,只是不晓得那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而已。 她怕日后出事,这才如实告知,也幸得她没撒谎隐瞒,否则章彦成会直接将她判定为细作! 可即使她交出了字条,章彦成仍旧狐疑的盯着她,“你为何接这字条?莫不是还打算日后与他联络?” 瑾娴早就猜到章彦成会起疑,她已然想好说辞,“我在后宅没什么事,即便有事,也该找王爷帮忙,肯定不会找他,所以这字条对我没什么用。 但他一番好意,我若拒绝,岂不是驳他的颜面?我舅舅还在朝中任职,我若是得罪了他,他再为难我舅舅,可如何是好?” 她居然会这般看待章彦安?“你们一家对他有恩,他又岂会恩将仇报?” “那可不一定,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似从前那般穷困,哪会再顾念什么邻里之情?” 瑾娴故意猜忌二皇子,正是希望章彦成能相信她对二皇子没有男女之情。 章彦成想方设法的试探,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起初他以为她是徐宏派来的细作,后来又觉得她跟章彦安有关系,但她却没有瞒着他,如实的坦白了一切,难不成,真的是他误会了她? 他的目光紧锁于她,却不发一言,瑾娴不确定他是否相信她的话,心虚的她抬指轻抚自个儿的面颊,打岔道: “王爷为何这般盯着我?可是我面上的胭脂画得太丑?” 再追究似乎没什么意义,章彦成转而说起了旁的,“凝香露用了吗?疤痕还没消除?” 别说,他给的药膏还挺有效的,“用了,我瞧着有所好转,伤痕已经消了大半,但还有一点没消,可能还得养几日!” “我瞧瞧。” “就不要盯着瞧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伤痕的。” 她不想被他盯着伤口,他却不肯罢休,沉声令道:“过来!” 瑾娴暗叹他的脾气可真不好,只要有一分不如他的意,他便绷着一张脸。没奈何的瑾娴只好行至他身侧,章彦成抬指拉起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带至怀中。 她侧坐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好将有伤痕的右脸对着他,瑾娴顿感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搂住他,倚在他肩头,将右脸与他错开,不许他瞧。 章彦成只是想看一看她的伤势,她却突然将娇软的身子埋在他怀中,与他挨得紧紧的,以致于他身子一僵,心田莫名升起一股邪火。 第17章 勾人魂儿 因着那会子在午歇,是以她将钗簪去掉,青丝如缎般散落在肩后,她的发间有一丝淡淡的茉莉清香,颈间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女儿香,章彦成不自觉的闭眸轻嗅,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时,他又立即睁开了眸子,正色道: “本王在跟你说话,你贴那么近作甚?” 瑾娴星眸微转,狡辩道:“离得近一些,听得更清楚,王爷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仔细听着呢!” “我要看你的伤口!”他想将她扶正,她却紧搂着他劲瘦的窄腰不肯撒手, “不要看,等我好了再看嘛!” 她在他怀里撒着娇,甚至还扭来动去的,惹得章彦成莫名燥热。 他本想推开她,可她以为他想看她的伤口,一双小手将他搂得更紧,小脸儿紧挨着他的脖颈轻哼着以示抗拒。 娇糯的嗓音,柔软的美人骨,搅得章彦成呼吸渐沉,“你是故意的?” “什么呀?”瑾娴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终于不再客气,抬手覆住她的后腰, “本王只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你却变着法儿的勾人魂儿,是不想让本王走?”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盯着我的伤口看而已。” 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的藏躲,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可章彦成却不信她,认为她是在找借口 “你抱得那么紧,还好意思否认?” 为证清白,她只好松开手,抬起身子,直视于他,一派坦诚,“我真的没有歪念,我像是那种爱占男人便宜的女人吗?” 忆起从前种种,章彦成还真就觉得她很有这个潜质,“你不就喜欢实践避火图上教的东西吗?” “……”瑾娴她冤枉啊!“那明明是你要求的,我只是配合一下嘛!不能因为你是王爷就随便诬陷我?” 生怕误会更深,她准备站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撩完就想走?欲擒故纵?” 所以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也太难了?“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那我不说话总成了?” 他不接话,一双墨瞳直白的盯着她,盯得她心里不自在,为防他冲动,瑾娴好心提议,“要不我给你倒杯茶,你冷静一下?” 原本他很冷静的,怎奈她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凑,心火一旦撩起,便很难再熄灭,“你以为这是喝水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不然呢?要怎样才能解决?” 她明知故问,章彦成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定定的望向她,一字一顿,“要你……亲自帮我解决。” 听出他的暗示,瑾娴暗叹不妙,她目光闪躲,故意打岔,“王爷不是说几句话就要走吗?您今晚一定很忙?那您还是先去忙正事比较好,我不介意的。” 章彦成并不忙,只是来之前他就告诫自己,不要与这个女人走得太近,合该与她保持距离,不可沉溺温柔乡,然而两人说着说着就靠得越来越近,他的意念再次被她勾起,她倒是想走,他却不愿撒手,将她揽得更紧, “开始还是结束,得由本王说了算!” 是她先点燃的火焰,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章彦成正准备解她的衣带,忽闻门外传来一声禀报,“王爷,王妃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王妃回府,肯定会带来宫里的消息,与佳人相比,章彦成更在乎的还是政事,他那被意念侵染的墨瞳很快便恢复澄明。 察觉到他松开了手,似是想走,瑾娴心下暗喜,顺势站起来,乖巧福身,“恭送王爷。” 他还没吭声呢!她就开始送客了,当真是半分不留恋。 章彦成眯眼斜向她,“这笔账本王记着呢!迟早找你清算!” 瑾娴无所谓的,能躲一时是一时,指不定他记着记着就给忘了呢?瑾娴莞尔一笑,送他至门口,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织云阁,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是他的女人,本不该拒绝他的亲近,可她觉得章彦成每说一句话都在试探她,以致于她心弦紧绷,一刻也不敢放松,总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掉进了他提前预埋的陷阱里。 基于此,她不太希望他留下,一旦他在身边,她便不能真正放松。 好在王妃回来了,她才得以解脱。 折腾了这么久,她还没用晚膳,瑾娴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唤知秋上菜,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睡觉。 且说章彦成离了织云阁,便去往王妃的寝房,到得沧澜院,王妃江氏将将褪去吉服,才换上便服。 连在宫里待了五六日,她整日绷着心弦,略有些疲惫,人也清瘦许多,没什么精神。听到动静,她回首起身,一脸凝重的望向来人,而后挥手示意丫鬟们都先退下。 章彦成并未客套,开门见山,“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转?” 王妃月棱眉紧蹙,压低了声道:“据太医所说,皇后这是旧疾加心病,偏偏赶上秋冬天渐寒,就看这个冬日了,若她能撑过去,开春天暖,这病也就能康复,如若撑不过,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外头轰隆一声雷响,秋日闷雷,着实少见,负手而立的章彦成看着窗外,沉声慨叹,“要变天了!” 窗外阴风阵阵,看样子要下暴雨了呢!江心月不禁有些期待,只因她知道,荣王的机会来了! “王爷,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跟我爹知会一声?” 王妃名唤江心月,乃英勇公江开泰之女,江开泰奋战沙场二十载,战功赫赫,这才得了个英勇公的爵位。 大尧国与南越才打了一场仗,大尧大获全胜,南越投降求和,眼下江开泰正在那边商定邦交的条例,尚未回都城。 江心月担心朝局有变,想派遣亲信提前跟父亲知会一声,章彦成却摆了摆手, “在皇后娘娘的病情没有定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父皇与皇后感情深厚,谁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那便是出头鸟!暂且稳住,静观其变。” 王爷不让动,王妃自当遵从,“那好,再等等,希望我爹能在年前回来。” 英勇公是否回都城,似乎都改变不了皇上的主意,皇上想立谁为太子,谁也说不准,但皇后娘娘能否撑得过去,的确会影响皇上的决策。 章彦成只盼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尽早来…… 一夜好梦,瑾娴还在梦中神游,却被知秋唤醒。 知秋晓得主子贪睡,她一般不会吵醒主子,今儿个是有要事,她才会主动来唤,说是时候不早了,该起身去拜见王妃了。 瑾娴迷糊睁眼,懵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儿个又不是初一十五,不必给王妃请安?” “可你才跟王爷圆房,按礼得给王妃敬茶。” 这话好生耳熟,瑾娴总觉得好似听过,“前几日不是才给李侧妃敬过茶?” 知秋却道不一样,“侧妃终究不是正妃,王妃已然回府,您也得给王妃敬茶,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落人话柄。” 知秋一再催促,瑾娴没法子,只得撑着困意起身洗漱。 入府这么久,她还不曾见过王妃,却不知王妃脾性如何,是否好相与。 到得沧澜院,瑾娴才发现,除了珍姨娘之外,一众侍妾都过来了,就连李侧妃都来了! 瑾娴暗自庆幸,幸得知秋把她从帐中捞了起来,她若缺席,可真是失礼,又得被人说道。 可即使她来了,还是躲不过被议论,这不,她才刚落座,就听王妃问了句,“珍姨娘呢?还在睡懒觉?” 李侧妃尚未吭声,姚姨娘便迫不及待的回话,“那得问瑾姨娘了,这事儿瑾姨娘最清楚。”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移向瑾姨娘,瑾娴暗叹不妙,心道姚姨娘还真是喜欢给她添堵。 第18章 瑾娴找章彦成帮忙 瑾娴自认没做错什么,但她不想在王妃面前讨论此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再提没什么意义。她不想告状,更不想让王妃认为她爱惹祸端。 李侧妃看得出来瑾娴有些尴尬,遂开口替她回道:“前几日珍姨娘打伤了瑾姨娘的脸,王爷罚珍姨娘禁足一个月。” 王妃倒也没在意,毕竟后院女人多了,总容易闹出些矛盾来,她只随口安抚了瑾姨娘几句,而后便没再过问。 李侧妃提醒下人备茶,说是瑾姨娘近几日才承了宠,该给王妃敬茶。 待下人将茶端上来,瑾娴起身奉茶,福身垂目,态度一派恭敬。 端于上座的王妃打量她一眼,只见她那双小山眉悠远如画,密长的羽睫一眨一眨的,浑身透着柔婉娇媚的气息。 别的正室或许会忌惮漂亮的侍妾,但王妃从不担忧,只因她深知,荣王不爱美色,他对房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兴致,府中的女人没一个他独宠的,也就对珍姨娘稍稍好一些,但王妃也明白,荣王偏宠珍姨娘,无非是因为她有个好父亲。 了解真相的王妃也就没把珍姨娘当回事,至于眼前的瑾姨娘,脸蛋儿再漂亮也无用,谁让她是徐宏的女儿呢! 荣王那般清醒的男人,不可能宠爱徐宏的女儿! 王妃出身将门,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柔,端的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做派,接过茶喝了一口,王妃嘱咐道: “从前未出阁时,咱们都是娘家的掌上明珠,既入了王府,便得以夫为天,切不可再留恋娘家,凡事当以王爷为重,时刻将王爷的利益摆在头一位。” 瑾娴听得出来,王妃这话看似很温和,实则是在敲打她,不要再跟徐家走得太近。 心知肚明的她恭顺应道:“是,谨遵王妃教诲,妾身定当全心全意侍奉王爷。” 姚姨娘掩唇轻笑,“王妃您就放心!这短短几日之内,瑾姨娘已经连着侍奉王爷三日,她伺候男人的本事毋庸置疑。” 瑾娴眉心微紧,暗嗤这个姚姨娘当真是跟她杠上了,总是想方设法的给她拉仇恨! 为防王妃记恨她,瑾娴主动澄清,“姚姐姐误会了,昨晚王爷有事吩咐,才会去织云阁坐了会子,听闻王妃回府,王爷便走了,何来的三日之说?” 实则王妃一回府,下人就禀报了瑾姨娘与荣王圆房一事,昨晚章彦成也跟她提过瑾姨娘,说是最近在试探她。 王妃了解章彦成的真正目的,也就不会吃醋,她一派无谓地道: “后院里都是王爷的女人,王爷想去哪儿留宿是他的自由,即便我是王妃,也不该多管。只要你们别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规规矩矩的侍奉王爷即可。 王爷爱重瑾姨娘,那是她的福气,姚妹妹你最先入府,可别跟新人计较吃味。” 姚姨娘的挑拨毫无用处,反倒被王妃给警示,她自觉没脸面,干笑应道:“王妃说的是,妾身只是羡慕瑾妹妹,并无吃醋之意。” “没有就好,姐妹之间当需和睦相处,争取为王爷添个一男半女,这才是你们应尽的本分。” 岚姨娘心道:王妃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可是王爷每个月来后院的次数并不多,她们很难有孕,还得看个人的造化,却不知这院里谁能头一个怀上王爷的子嗣。 不,怀上还不算什么,得平安生下才算本事! 闲聊了会子,王妃只道她还要看账目,赶着明日给府里人发月例,众人适时请辞,各自散了。 李侧妃本想着,王妃赶不回来,这个月的月例便该由她来发,孰料王妃竟又回来了,看来老天还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啊! 罢了!她继续熬,她就不信自个儿等不到那一天! 出得沧澜院,瑾娴在后头慢悠悠的走着,正是不想跟姚姨娘并行。 前头的那位晴姨娘路过岚姨娘身边时不自觉的咳了两声,岚姨娘立马以帕掩鼻,皱眉嗤道: “苏晴蓝,你要咳嗽离远些,别对着我咳,再把这病传染给我就麻烦了!” 她那嫌恶的眼神刺痛了晴蓝,丫鬟霜儿忍不住辩解道:“咳嗽哪能忍得住?再说晴姨娘用手帕遮挡了的,您何必斤斤计较?” “她这病都半年了,迟迟好不了,我当然得谨慎些。”岚姨娘嫌她晦气,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霜儿还想再说,却被晴姨娘拉住了手腕,“罢了!我这身病体,本就不讨喜,无谓与人争辩。” 后方的姚姨娘行至晴姨娘身侧,温然一笑,“岚妹妹说话直白了些,不过你也该为自己着想,病了这么久还没复原,要不就换个大夫瞧瞧!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啊!” 她为何会这样,还不是被人所害!晴蓝心中怨忿,却又无处可诉,只得掩帕低声道了句,“多谢姚姐姐提点,我会留心的。” 瑾娴见状,不禁在想,姚姨娘是真心关怀晴姨娘吗?还是别有目的,伪装和善? 既然姚姨娘能对别人伪装,为何对她没有好脸子?又或者说,姚姨娘只喜欢弱者,而她太过强势,时常反驳,是以姚姨娘才会故意针对她? 实则瑾娴就是瞎猜而已,真相并不重要,像姚姨娘这般虚伪之人,她也不屑与之周旋。 往后的这段日子,章彦成并未再来过织云阁,瑾娴当然不会找他,前两回他很大方的赏赐了许多银子,眼下她不缺银子,他来不来无甚所谓。 这日上午,知秋去往浣洗房送衣裳,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小右子,小右子才从府门口过来,瞧见她便对她道: “才刚我在门口瞧见有个少年自称是瑾姨娘的弟弟,吵嚷着要见瑾姨娘,可是侍卫拦着不许他进。” 知秋急忙去将此事禀报主子,瑾娴闻讯,猜测应是方致远有什么难处,她立即赶去往府门口,幸得方致远犟着没走,一直候在大门处,这才得见姐姐。 瑾娴想请弟弟进府,怎奈侍卫拦得紧,说是没有王爷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许入府。 她只是一个侍妾,侍卫们不可能给她颜面,眼下章彦成不在府中,她连个请示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瑾娴只好给侍卫塞了碎银,说是就在府门口跟弟弟说几句话, “一刻钟,只要一刻钟就好。” 侍卫收下了碎银,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再相拦。 随后瑾娴带着弟弟来到王府门口的拴马桩旁,低声询问,“致远,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在家被欺负了?” 方致远义愤填膺,恨声道:“那天回家后,我认真考虑了几日,还是决定去参军。 小舅舅来徐家跟徐宏商议,可徐宏竟然不同意,他想让我继续读书考科举,可是姐姐你也知道,我不爱读书啊!硬逼着我也考不上的,但徐宏不松口,小舅舅也不好强求。 眼下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偷跑出来找你,姐,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我想去参军,不想再待在徐家!” 致远待在徐家的确是一种煎熬,既然他心意已决,那她合该帮他完成心愿, “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别跟徐宏犟嘴,别激怒他,以免吃亏,等我想好法子就去找你。” 嘱咐过罢,目睹弟弟转身离去,瑾娴这才回府。 方鹤鸣虽然是致远的舅舅,可徐宏是他的父亲啊!孩子的前程,必定是父亲说了算的,瑾娴出面怕是也说不动徐宏,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章彦成才能压制徐宏。 瑾娴打算找章彦成帮忙,却不知他是否会同意出手。 第19章 讨好章彦成的方式 章彦成会是什么态度,瑾娴猜不到,她只能尽力一试。 但若去求人,总不能空着手去。知秋也在旁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您可以借着给王爷送汤的名义去找他,顺道儿求情。” 这倒是个好法子,然而侍妾的住所并无小灶房,若想单独做膳食,还得去后厨,除却一日三餐外,另开小灶是要给纹银的。 寻常饭菜三十文即可,若要炖鸡汤之类的,则需要六十文。 那会子她已经给侍卫塞了碎银,这会子又得给灶房六十文,瑾娴顿感心疼,可为了帮方致远,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毕竟她占用了原主的身子,那么原主的弟弟也该由她好生照看。 知秋收下六十文钱,即刻去往后厨吩咐,让人炖碗鸡汤。 而后她又央着小右子帮忙盯着书房那边,只要王爷一回府,立即知会她。 小右子家里有难处的时候曾管知秋借过银子,是以知秋的请求他都会尽量去帮。 一个时辰后,小右子悄悄过来传话,说是王爷回来了,赶巧鸡汤也炖好了,于是瑾娴立即去往书房。 才行至半道,却见章彦成的身影迎面而来,瑾娴暗叹不妙,她依礼福身,“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妾身给您炖了鸡汤。” 瞄见她的丫鬟手中拎着红漆食盒,章彦成容色淡淡,似乎并无兴致,“辛苦了,不过本王没什么胃口,你带回去自个儿喝!” 道罢他拂袖转身离去,步伐有些匆急,似是有什么要事。 看他行路的方向,大约是去沧澜院见王妃的? 瑾娴还想着炖了鸡汤就能见到他,可他一句话就给拒绝了,知秋也觉失望,询问主子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致远的事必须想办法解决,且她的鸡汤还花了六十文呢!这银钱肯定不能白花。 一旦回了织云阁,她就见不着章彦成,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等着。 打定主意后,瑾娴没掉头,仍旧去往章彦成的书房,可他的书房有人看守,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进不去,她只能在廊下候着。 这两日天阴,秋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才刚她来的时候还没下,这会子又飘起了雨,摆放在廊下的名品菊花迎风摆舞,摇曳生姿。 方才瑾娴走得匆忙,并未系披风,这会子被风一吹,她只觉凉气长了眼睛似的,直往她领口袖口钻,没多会子,她便觉手脚冰凉,不自觉的搓着手。 等了半晌不见人影,瑾娴越发心焦,也不晓得章彦成何时才会回来,他不会一直留在沧澜院? 知秋担心主子着凉,她打算回屋去拿披风过来,遂将食盒放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 “您且在此稍候,奴婢拿了披风就回。” 道罢知秋小跑着回往织云阁,簌簌的风在耳畔呼啸,雨势渐疾,就连美人靠都开始飘雨点,瑾娴无处可坐,只得站起来,抱臂而立,不停的来回走动着,才能驱散寒意。 回往书房的章彦成离老远便看到廊下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粉裳,身骨清瘦,正抱着臂膀立在雨帘下,隔着朦胧的雨雾,他看不真切,但看到美人靠边的食盒时,章彦成已然猜出她的身份。 抬步行至她跟前,章彦成并不感动,反倒觉得怪异,“不是让你回去吗?怎的还在这儿候着?” “这不是炖了鸡汤,想让您尝尝嘛!我给了后厨六十文呢!您不喝岂不浪费?” “……”章彦成一时间竟分不清,她到底是节俭还是小气,为了让这六十文花的有价值,她竟然在这秋雨寒风中冻了这么久? 睇了她一眼,章彦成径直绕过她,走向书房。 他没吭声,瑾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她也没说错什么?怎的他又给她摆脸子?莫不是心情不好? 就在她愣神之际,章彦成回身看她一眼,“还不进来?发什么呆?” 原来他已经允准她进去了啊!瑾娴喜上眉梢,脆声应承着,而后提着食盒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后厨盛汤所用的是特制的温碗,碗底有夹层,上方有孔,自孔内注入热水,便可起到保温之效。 哪怕她等了许久,这鸡汤还是热乎的。 瑾娴端出鸡汤,盛入小瓷碗中,而后端至他跟前,“王爷请享用。” 章彦成抬手去接,触到她的手指,只觉一片冰凉,于是他又收回了手,“你先喝。” 他明明要接住,却又松开了,这是什么道理?这怪异的举动不禁使得瑾娴想到某种可能, “王爷该不是怕我下毒?汤是我端来的,我哪敢动手脚?” “……”她这脑瓜子果然与常人不同,就不能想些正常的因由,“本王是看你手凉,让你喝点儿汤,暖暖身子。” 是吗?他这般冷漠之人,居然还会为她着想?瑾娴只觉这是他的借口,他应是对她有所防备,所以才不肯先喝。 瑾娴问心无愧,倒是愿意先尝为敬,只可惜她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副碗筷,眼下这局面不太好办, “我若先喝,你就不愿意用这幅碗筷了?” 章彦成微抬眉,只道旁边的百叶柜中有餐具。 还有碗筷,那就好办了!于是瑾娴又去拿了副碗筷,而后清洗了一遍,又盛了一碗汤,两人各喝一碗。 她那冰凉的手覆上汤碗,碗中的暖意瞬时传至她掌心,那温热的感觉令她十分贪恋。 冻了这么久,她又冷又饿,不客气的喝了几口鸡汤,又吃了两块鸡肉,腹中暖烘烘的,比方才舒坦许多。 然而她抬眸却见章彦成并未动筷,他斜倚在圈椅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 瑾娴默默放下筷子,用巾帕擦了擦嘴角,窘笑道:“王爷可是觉得我吃相不雅?我是太冷了,才想喝些热汤。” 他不吭声,她又招呼道:“您也尝尝啊!鸡汤挺好喝的,肉也鲜嫩,不柴。” 他顺手端起,随意喝了一口汤,并未细品,单刀直入,“喝过了,说!找本王何事?” 瑾娴讶然抬睫,“您怎就笃定我找您有事?” 第20章 给本王一个帮你的理由 “单为送鸡汤,你直接将食盒留下即可,没必要亲自等候这么久。”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消深思便能猜得透。 原来他早就心知肚明,那她也没必要再伪装,瑾娴不再拐弯抹角,干脆直白地道:“其实是我弟弟方致远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想着请王爷帮忙拿个主意。” 他这后院的女人,大都是为自己的家人谋取利益,章彦成已然习惯,并未有任何惊诧,遂让她言明来龙去脉。 瑾娴便将弟弟想参军,却被徐宏阻止一事讲了出来,而后又道:“倘若致远真的愿意读书考科举,我自然是支持的,可明摆着他对读书没兴致,那徐宏就不该逼他,我希望他能做他喜欢做的事。” 章彦成没应腔,默然片刻,启唇反问,“你可知,文官与武将有何区别?” 她还真不懂这些,只想当然地道:“武将比较辛苦?” 起身行至窗前,看着外面的雨雾,章彦成沉吟道:“武将拿命博前程,常年餐风露宿,的确比文官更辛苦,但有一点,武官升迁极快,一旦打了胜仗,便可跳级升官,比如你舅舅,先前他在军营只是无名小卒,就因为生擒了贼军首领,直接擢为五品官。 且武官有了功勋之后还可得爵位封赏,侯爵公爵皆有可能,但文官不一样,文官容易捞油水,日子惬意,安享荣华,却升迁较慢,皆是一步步往上走,跳级者极少,封爵者更是少之又少。” 听到此处,瑾娴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徐宏想让致远做文官,捞银子?”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乃是常态,“徐宏本就是文官,他自然希望他的儿子也能做文官,只因文官待在皇帝身边的机会更多,更容易得皇帝器重,还有一点就是你说的,容易捞银子。” 徐宏被官场浸染多年,本就奸猾,他的观念不能代表致远,“可是致远没那个念想,他只想去参军,舅舅他不能替致远做主,王爷,您能否帮致远进军营?” 若是其他侍妾求他帮忙,章彦成不会犹豫,直接就应下了,可若是瑾娴,他就得慎重考虑,思量她这番言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他父女二人联合唱戏,还是她自个儿的意思?徐宏乃户部尚书,他本就有人脉,想让儿子参军再容易不过,应该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周折。 依照章彦成对徐宏的了解,徐宏应是喜欢做安逸的文官,那他就不太可能让致远去参军,由此可见,瑾娴的话应该是真的。 可即便是真的,章彦成似乎也没必要管她家的闲事,“给本王一个帮你的理由。” 瑾娴哑口无言,苦思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借口, “我的确没什么充足的理由请王爷帮忙,您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看您的心情。不过我觉得,朝中文官太多,缺的是奋勇杀敌的武将,致远打小习武,有根基,若再加以指点训练,料想他也能像我舅舅那样,上战场,守卫家国。” 将士极易牺牲,是以武将一直稀缺,培养武官,确实需要耗费许多精力,最好是从早抓起。 “本王不喜欢做无用功,在此之前,我得见一见你弟弟,再决定是否帮他。” 一听有谱儿,瑾娴转悲为喜,心道她得找个借口把弟弟约出来才是。她默默搜寻着原主的记忆,依稀记得后日是原主母亲方氏的生忌,古人在意生忌,她可以借着此事去找致远。 她与章彦成一合计,章彦成也觉可行,便定于后日出发去徐家。 求人办事不容易,得他一句应承实在是太难了,瑾娴暂松一口气,“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章彦成抬指摆手,“若他有潜质,我确定帮忙,你再谢不迟。” 不论如何,有希望就好,至于能否成事,那就得看致远的表现了。 瑾娴正准备回话,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章彦成见状,皱眉揶揄,“你可曾想过,如果患了风寒,抓药可不止六十文。” “……”好似的确是这么个理儿,瑾娴突然有些后悔,她这是省小钱,花大钱,得不偿失啊! 章彦成让她回去请个太夫来瞧瞧,瑾娴却觉得她今儿个已经花了太多,不能再浪费, “请大夫看诊得花银子,甭管有没有病,开药方是少不了的,抓药还得出银子。打个喷嚏而已,倒也不严重,我还年轻,身子骨儿好着呢!料想喝点儿姜汤也就复原了。” 她这般精打细算,章彦成难以理解,“本王没给你赏银吗?你怎就这般吝啬?” 瑾娴从不觉得吝啬是什么缺点,她一派坦然地道:“因为我过了太久的穷日子,明白银子有多重要,即使王爷给了赏银,我也得省着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止原主穷,瑾娴在现代也不富裕,是以她来了古代格外节省。 侍妾的月例本就不高,她也不一定能得章彦成宠爱,得赏银的机会可能不会太多,为了长远考虑,还是能省则省! 章彦成养尊处优,从未有过缺银子的时候,听罢瑾娴之言,他默然不语,忽觉自个儿有些想当然了。 随后瑾娴福身请辞,提着食盒就此离开。 知秋早就来了,但看瑾姨娘进了书房,她没敢进去打搅,只立在外头等候。 待瑾姨娘出来,知秋顺手抖开披风,披于她身。 长厚的披风这么一裹,瑾娴顿觉暖和许多,再也感受不到刺骨的凉意。 回房后,知秋说去请大夫,瑾娴却道不必,只让她去后厨要一份红糖姜茶即可。 两刻钟后,知秋将姜汤端了过来,瑾娴净了净手,正准备去喝,门外却有大夫求见,说是来为瑾姨娘看诊。 瑾娴顿感头疼,“不是不让你请大夫嘛!你怎的将人给请来了?” 知秋懵然摊手,“奴婢听您的吩咐,没请大夫啊!” 不是知秋请的?那怎会有大夫前来? 诧异的瑾娴去往外屋,请大夫进来,好奇询问,是谁让他来的。 第21章 她身上的香气 大夫拱手回道:“王爷说您着了凉,吩咐草民来给您看诊。” 瑾娴与知秋面面相觑,主仆二人皆未料到,这居然会是章彦成的意思! 她都说了不看病,他偏要请大夫,这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嘛! 然而人已经来了,她总不能将人给赶走,无奈之下,瑾娴只好伸出手腕,放于号脉枕上。 大夫看诊过后,说她已有风寒的迹象,且还有些上火,再喝姜汤用处不大,得依照药方抓药,才能对症治疗,好得更快。 得!又得掏银子了!瑾娴心里苦,却还是勉笑以应,吩咐知秋给大夫赏钱,大夫却摆了摆手, “王爷已经给过了,他说不劳瑾姨娘破费,让你安心喝药养病。” “……”章彦成这话分明就是在奚落她小气嘛!瑾娴无言以对,干笑道:“王爷想得可真周到。” 送走大夫后,小厮出府抓药,知秋又拐了回来,给瑾姨娘倒了杯热茶,而后掩唇笑道:“王爷镇日的冷着一张脸,心底对您还是很关怀的嘛!” 瑾娴可不这么认为,“他是在讽刺我小气呢!随他!只要不让我出银子即可。” 反正章彦成对她的印象本就不好,她也不在乎再在他心里多一个小气的标签,金尊玉贵的王爷,哪里晓得她们这种普通小老百姓的疾苦? 她就是爱银子,不偷不抢的,正大光明的爱! 因着怕主子吹风,知秋将所有的窗子都给关上了,只留了一道缝隙透气儿。瑾娴斜倚在榻上,盖着薄毯,一壁看书,一壁听着窗外的沥沥雨声。 每每与其他女人或是章彦成相处时,瑾娴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的确有些心累,但在织云阁时,她的小日子还算惬意。 看书听雨,浮生偷闲。 半个时辰后,知秋将煎好的药端过来,大夫开的药似乎有安眠之效,她才喝下没多会子就直犯困,连晌午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后日得出府,她得趁着这两日赶紧把身子养好,以免抱病出府,折腾自个儿。 一场秋雨打落无数黄叶,连下了几日的雨总算停了,一大早,天尚未亮,下人们便早早的起来打扫庭院中的落叶。 章彦成入宫上早朝去了,瑾娴得等着他回府,才能一起去见弟弟。 今儿个是方氏的生忌,瑾娴不能穿太鲜亮的衣裳,遂选了身霜色襦裙,鬂间只斜了一支珍珠银钗,并未簪花,装扮得素雅得体。 待她装扮妥当,用罢朝食之后,小右子来报,说是王府已经回府,这会子人在寝房更衣,让她先去府外的马车上等候。 瑾娴本以为她上次乘坐的马车已经够大了,到得府门口,见识过荣王的马车之后,她才晓得,何谓宽敞气派! 红盖朱轮车约有八尺进深,左右宽约七尺,软榻下皆设有抽屉,可存放物品,主榻旁还设有带凹槽的茶几,摆放着各种茶点,角落里还放着书架。 他似乎很喜欢奇楠香,书房和马车的香炉内皆燃着这样的香。 人皆道奇楠香十分珍稀,瑾娴不自觉的闭上眸子,仔细去感受,它到底特殊在哪里。 当章彦成掀帘而入时,一眼便瞧见她阖眸静坐的场景。 先前她爱着粉紫衣衫,给人一种娇柔之感,今日她一身霜白素衣,不饰彩宝,只用莹润的珍珠点缀鸦发,鹅蛋般秀致的芙蓉面上绘着两道小山眉,如扇铺开的羽睫密长而卷翘。 那静思端坐的模样竟似落入凡尘的仙子,令人望而生敬,不忍打搅。还是瑾娴听到动静,率先睁眸,这才瞧见了他。 出宫后的章彦成褪去官服,换了件月色交领长衫,外罩堇色袍褂。 这马车车厢极高,瑾娴几乎无需弯腰就进来了,章彦成身量太高,还需稍稍躬身才能进来。 落座后,章彦成觑她一眼,“才睡醒,你又犯困了?” 他应是看到她闭着眼,以为她在打盹儿?“不困,我是在细品这奇楠香,没觉着多好闻啊!我还是更喜欢清甜的茉莉香。” 提及茉莉,章彦成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晚瑾娴歪在他怀里,一直抱着他不撒手的场景。 恰巧那晚王妃回府,如若无人打搅,他很可能又在织云阁留宿了…… 此时的章彦成竟有些庆幸,庆幸那晚因为正事而离开,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了原则。 敛起飘飞的思绪,章彦成正色道:“香料本就是个人喜好,无谓高低贵贱,你所钟意的,便是好的。” 之后他便没再说话,瑾娴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万一他不接话茬儿,岂不尴尬? 马车行驶了两刻钟左右才到得徐宅。 章彦成询问瑾娴是否要下车进徐家,瑾娴摇了摇首,徐宏不曾抚养过原主,还用卑劣手段迫使原主做妾室,这样的父亲,瑾娴不需要尊重。加之今日是方氏的生忌,徐宏本就对不住方氏,瑾娴不去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她既不愿去见,章彦成也就没逼她,遂命人去传话,请致远出来。 得知瑾娴回家,却不入家门,反倒候在马车里,徐宏的夫人秦氏不悦冷哼,“这丫头还懂不懂规矩了?入了王府便不把自家长辈放在眼里吗?居然连马车都不下!摆什么谱儿啊!” 徐宏本不打算计较,夫人这般一说,他反倒觉得没面子,冷脸下令,“把她请进来!你去转告她,要想见致远,就得亲自进门!” 小右子可是跟着荣王见惯大场面的,如徐宏这样的户部尚书,也吓不倒他,小右子不疾不徐地提醒道: “王爷也在马车中,他赶时辰,不便进来,还请徐大人体谅。” “什么?荣王殿下也来了?”得知荣王与瑾娴同行,徐宏心下一惊,再不敢找茬儿,匆匆去往门口迎接! 第22章 宠妾 虽说徐宏与荣王不睦,但荣王毕竟是皇子,徐宏自然不敢怠慢于他。 他整理好衣冠,疾步赶往大门口,果见荣王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侍妾出行另有马车,可瑾娴所坐的居然是荣王的那辆马车,这场景出乎徐宏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荣王竟会亲自陪着瑾娴出行! 到得马车前,徐宏恭敬的拱手行礼,“微臣参见荣王殿下,不知殿下来此,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章彦成并未下车,连帘子都没掀,漠声道了句,“临时起意,并未事先知会,徐大人不必多礼。” 徐宏人在马车外,瑾娴想躲都躲不过,只得下马车拜见这位名义上的父亲。 福身过后,瑾娴道明来意,“今日是我娘的生忌,我想带着致远去祭拜娘亲,还请父亲允准。” “这事儿不着急,”提及方氏,徐宏面无表情,转头对着马车谄笑,“殿下舟车劳顿,恭请殿下进门一叙。” 徐宏这种人,章彦成跟他没什么好谈的,“徐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瑾儿要出城祭拜她娘亲,路途遥远,耽搁不得,且让致远出来,本王带他同行,晚间再将人送回来。” 荣王发了话,徐宏不便拒绝,只得应承,让人进去将致远请出来。 且说方致远一直在家等消息,他还想着姐姐是不是遇到了难题,无法出府,他是不是应该想法子溜出去找姐姐探听情况。 就在他准备开溜之际,小厮突然来请他,说是荣王和瑾姨娘在门外等他。 得知姐姐前来,方致远激动不已,他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迫不及待的跑向大门口。 徐宏不希望致远出去,可荣王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让致远同行。 方致远是自来熟,跟谁都不认生,一上马车,他瞄见主位上坐着一名朗逸华贵的男子,猜测这应该就是荣王,于是方致远主动打招呼, “姐夫,我叫致远,我跟我姐是龙凤胎。” 瑾娴闻言,当即红了脸,小声提醒,“我是王爷的侍妾,不是妻子,你不能唤姐夫,不合规矩。” “啊?皇室还有这样的规矩啊?”方致远顿感尴尬,章彦成并未特地纠正,“你觉得姐夫顺口,那便这般唤,无需拘礼。” 这位荣王瞧着还挺随和的嘛!方致远也就不客气,脆声应道:“好嘞!姐夫!” 原本这马车之中很沉寂,自从致远进来后,他便说个不停,章彦成不爱言语,为免弟弟尴尬,瑾娴只好在旁努力的接话茬儿。 马车碌碌而行,逐渐远去,徐宏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缓步往回走去。 秦氏一见徐宏回来,忍不住抱怨道:“你这个女儿也太狂妄了些,回娘家连家门都不入,可曾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得亏她是个侍妾,这要是嫁作正室,那眼睛怕是要长到脑门上!” 徐宏没应腔,只因他在琢磨一件事,“无端端的,荣王怎会将致远带出去?” 秦氏只觉瑾娴此举是在故意打她的脸,“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怂恿的,又不是死忌,只是生忌而已,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在徐宏的印象中,荣王一向理智,并非会为了女人打破规矩的人,“瑾娴只是个侍妾,她母亲生忌,荣王没必要陪同?” “我听人说,荣王已经跟瑾娴圆了房,还连着去她房中好几回,八成是她貌美,勾住了荣王的心,荣王正宠她,这才破例陪她去祭拜母亲。”秦氏认为无可厚非,徐宏却总觉得怪异, “传闻荣王不爱美色,瑾娴才入府一个多月,居然就得宠了?” 当初徐宏送瑾娴入荣王府,正是希望女儿能得宠,但他以为荣王性子冷淡,瑾娴想要得宠并非易事,至少得等她怀上子嗣之后,母凭子贵,才有可能被荣王重视。 如今短短一个月,荣王便这般宠她,这不合常理。 秦氏不以为意,冷笑揶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你那女儿虽出身乡野,却生了一张狐媚脸,别看荣王表面一本正经,遇到妖娆的女人,还不是被勾了魂儿? 才稍稍得宠,她便如此傲慢,等她将来有了荣王的子嗣,更不会将你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这正是徐宏所期待的,他还真不怕瑾娴翻脸,“她若真能为荣王诞下子嗣,那我就阿弥陀佛咯!甭管她对我如何,我终究是她的亲爹,有了这层关系傍身,咱们就不怕变天!” 秦氏只觉他是杞人忧天,“你老说要变天,皇后娘娘不是还好好的嘛!” 徐宏不耐啧叹,“朝中之事瞬息万变,你不懂!皇后娘娘这次病得不轻,能不能熬到除夕还两说。 皇后在,大皇子的皇位便得以保全,一旦皇后没了,没人给大皇子撑腰,谁是储君可就说不定了,咱们必须未雨绸缪,给自个儿留条后路。” 秦氏懒听他啰嗦,“是,我不懂,你最懂,总之你这个女儿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得小心防范,别被这小狐狸反咬一口!” 徐宏暗嗤她妇人之见,只道还有正事要做,转身便出府去了。 章彦成出行一向清净,今日这马车里坐了个方致远,他的耳边一直有声音,一刻也静不下来。 瑾娴时不时的回应几句,但看章彦成面色不愈,她故意暗示弟弟,“说那么多渴了?喝杯茶,润润嗓。” 方致远接过姐姐递来的茶盏,一口饮下,而后又开始滔滔不绝。 瑾娴顿感忧虑,生怕他惹恼章彦成,使得章彦成对他印象不好,不肯帮忙。无奈之下,她只好明着提醒, “王爷喜静,你少说几句,让他清净会子。” 闭目养神的章彦成缓缓抬眼,一派无谓,“无妨,你们说你们的,我听着便是。” 方致远悠然一笑,“你看王爷都不在意,姐你多虑了。” 瑾娴不由扶额,心道这个弟弟还真是直性子,荣王说的肯定是客套话,他居然当了真,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有何不妥。 事实上章彦成还真没有嫌弃,他之所以愿意听方致远说话,是因为这些琐事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他才会任由方致远继续说下去。 想起一事,方致远顺口道:“对了!那日安大哥来找我了。” 一听到章彦安的名字,瑾娴瞬时挺直了脊背,心道这孩子怎的没个防备之心,章彦成还在这儿呢!他怎能当着章彦成的面儿提二皇子? 然而致远话已出口,提醒已经来不及了,且她的余光已经感受到章彦成的审视。她若是刻意回避,反倒显得心虚,无奈之下,瑾娴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闲问, “哦?他找你作甚?” 第23章 姐夫,你跟二皇子感情很好吧 方致远如实道:“他说帮我找了份在宫里当侍卫的差事,还说做侍卫也有升迁的途径。” 瑾娴闻言,暗叹不妙,她还在想方设法的求荣王帮忙,哪料章彦安居然也在操持致远的前程,荣王为此特地抽空出来见致远,致远若是承了章彦安的情,荣王心里必然不痛快! 她苦思冥想,想着该如何找补,却听致远又道:“但我拒绝了。” 此言一出,章彦成眸闪讶色,“哦?如此清闲的差事,可是旁人肖想不来的,你为何拒绝?” 只因方致远打听了一些侍卫的职责,“安大哥说,侍卫就是守卫皇宫和皇室之人,一般需要熬资历,或者特殊情况被皇上看中,才会到朝中担任其他职位,否则便得一直做守卫。 据他所说,当侍卫的日子倒是很清闲,月俸也不算低,可我觉得没意思,我不想一直站岗巡查,比起这种安逸的日子,我宁愿去军营,习武练功,大尧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上阵杀敌,这样的日子我才会觉得充实。” 寻常男子能入宫做侍卫便会引以为傲,如此清闲又有面子的差事可不好找,章彦成以为方致远肯定求之不得,会依照章彦安的安排入宫,未料他竟然拒绝了! 看来这小子并非贪图享受之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这般有主见之人,才是章彦成欣赏之人。 但方致远方才的那句话又令章彦成起了疑心,他状似无意地道了句,“皇兄他对你,似乎很上心。” 方致远没听出荣王的言外之意,他实诚应道:“安大哥在陈家村那几年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娘时常请他到家里吃饭,我们亲如一家人,虽无血缘,却胜似亲兄弟。” 跟弟弟待在一起,瑾娴的心时上时下,才安稳片刻,他又语出惊人,吓得瑾娴赶忙提点, “荣王与二皇子才是亲兄弟,你可不要乱攀亲戚。” 方致远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瞧我糊涂了,险些忘了这一茬儿,姐夫你跟安大哥自小一起长大,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很好?” 兄弟情?皇室只有利益,哪有什么兄弟情?所有的兄弟之间都是虚与委蛇,且他的母妃和章彦安的母妃本就不睦,以致于他和章彦安从小都没有太多接触。 眼瞧着荣王没接话茬儿,目光悠远,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瑾娴打岔与弟弟说起了旁的,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得陈家村。 陈家村在松阳镇的最南边,稍有些偏僻,且此处并非官道,外地人甚少打此路过,平日里都是村子里的人在走动,即便去镇上赶集也只能坐骡车,骤然见到这么大的马车,村里人不由瞪大了双眼,纷纷议论这是哪来的马车, “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呢!” 另一个去过都城的人猜测道:“这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不是当官的,红盖朱轮,只有皇家人才有资格坐这样的马车!” 一听这话,众人嗤笑道:“怎么可能?皇家人怎会来咱们这种穷乡僻壤?” 马车已然打此经过,掀起滚滚尘烟,他们皆伸头去望,只遥遥望见那马车停在了齐家。 人群中的褐衣男子见状,想起听来的传闻,恍然大悟,“我晓得了!瑾娴和致远不是被那位高官亲爹给接走了嘛!听说瑾娴给都城的一位王爷做妾呢!想必这是那位王爷的马车!” 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点头附和道:“瑾娴那姑娘长得漂亮,会被王爷看中也正常,人家有福气,这齐家也跟着沾光。” 一旁的小妇人听到自家男人夸赞别的女人,心下不乐意,撇嘴嗤道:“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妾室!” 褐衣男子笑她没见识,“王爷的妾室能跟寻常人家的妾室相比吗?瞧人家坐那马车,比你家的床都大!” 众人议论纷纷,邻里皆奔相走告,出来看热闹。 随着马车帘子被掀开,瑾娴与致远先后下马车,褐衣男子得意一笑,“看我猜得准?还真是瑾娴姐弟俩。” 先前粗布衣裳的少女,身上最贵的便是一支素银簪子,如今的她却是一身锦缎,那衣裳虽是素色,但料子一看就不便宜,且她脚上的那双绣花鞋还缀着流苏珠子,精致繁复,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村中的少年再见瑾娴,不免有些懊悔,当初为何没早些向她家提亲,如今竟是没机会了。 这些个姑娘妇人皆对瑾娴没兴致,她们在意的是自马车里下来的那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 那人身姿挺拔,气宇出众,端的是一副矜贵之态,想必身份极其尊荣。 村子里骤然出现这般龙章凤姿的男人,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女子们窃窃私语,纷纷红了脸。 章彦成下得马车,瞄见地上皆是泥土,只在院子中央有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瑾娴见状,猜测他可能没到过这般简陋的地儿,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王爷若是怕脏了衣衫,不若先在马车中候着?” 他是有些嫌弃,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躲在马车中不出来,毕竟她的太姥姥在里头,他若连门都不进,未免有些失礼。 “无妨,走!” “男子汉怕什么尘土?姐夫才没你说的那般娇气呢!”方致远打趣一笑,三人一道往院子里走。 堂屋里的宋氏一看两个外孙回了老家,还带了那么多的礼,立马眉开眼笑,出来相迎, “吆!瑾儿,远儿回来了,来就来!还带那么多礼作甚?见外不是?” 她喜滋滋的招呼着,又朝里屋唤了声,“孩儿他爹,你看谁回来了。” 致远恭敬的唤了声舅姥姥,而后又进屋拜见舅姥爷,里屋坐着几个男人在一起吃酒,瑾娴也就没往里进。 舅姥爷走出堂屋,打量着眼前贵气逼人的男子,不由纳罕,“这位是……” 瑾娴尚未吭声,方致远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姐夫,荣王殿下。” 一听说是王爷,舅姥爷吓得赶忙要跪下,章彦成虚扶了一把,淡声道:“入乡随俗,不必拘礼。” 瑾娴望了一圈,不见太姥姥,不由好奇,“太姥姥人呢?” “她在灶房里,我去请她出来,你们先进屋坐!” 瑾娴打算一起去灶房,宋氏一再相拦,似乎不太想让她过去,瑾娴不免起了疑心,总觉得宋氏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最终她还是跟了过去,进得灶房,便见太姥姥周氏正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吃馒头。 周氏年近七十,双眼有些昏花,待眯眼瞧清楚来人,她不由红了眼眶,颤声哽咽道:“瑾儿?我没看错?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周氏喜出望外,激动的扶着桌子想起身细看,瑾娴赶忙近前相扶,“太姥姥,是我,我和致远都回来了。” 虽说这是原主的亲人,瑾娴并未与周氏相处过,但看她一个老人家窝坐在角落里,吃着最清淡的菜,瑾娴不由心生酸楚,怒视宋氏, “你们在堂屋里吃肉,却让太姥姥在灶房里吃萝卜白菜啃馒头?舅姥姥,这便是你孝顺婆婆的方式?” 第24章 醉了酒的瑾娴 这天越来越冷,周氏想吃些软烂带汤的,她不在乎有没有荤菜,面条青菜也好啊!至少胃里暖和,然而儿媳只给了馒头,周氏不敢挑剔,只能勉强吃下。 哪料这一幕竟会被突然回老家的瑾娴撞见,周氏无意告状,瑾娴却是不依,宋氏尴尬赔笑, “今儿有几个人帮忙种麦子,得请人家吃饭,这人多肉少,招待客人要紧,我也没吃上一口呢!” 眼看着一直疼爱他的太姥姥不被善待,方致远气呼呼地质问,“我姐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十两银子,就是让你照顾我太姥姥的,你怎能如此怠慢她老人家?” 说起此事,宋氏不满撇嘴,“那银子给我大孙子盖房子娶媳妇儿用了,也没落我手里,我照样得照顾你太姥姥,说到底还是我吃亏。” 先前周氏自力更生,不劳烦儿子和儿媳,自从瑾娴姐弟二人离开后,周氏病了一场,自个儿不能生火做饭,只得住进儿子家里,让他们照应。 周氏晓得人情冷暖,她忍气吞声,方致远那脾气却是忍不了, “太姥姥帮你哄完儿子哄孙子,一哄就是几十年,如今她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你反倒觉得吃亏?人皆道养儿防老,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瑾娴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是指望不上的,“我还打算再给舅姥姥一些银子呢!既然舅姥姥不愿照顾太姥姥,那便罢了!我把太姥姥接走,自个儿照顾。” 一听说瑾娴还要给银子,宋氏顿感懊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笑应, “瑾儿你误会了,我就是心直口快,随口抱怨几句,实则我也没有亏待婆婆。” 眼瞧着瑾娴冷着一张脸,宋氏转头好言好语的央求道:“婆婆,您快跟他们解释清楚,今儿个是特殊情况,平日里我可孝顺您了,瑾儿她已出阁,不方便照顾您,还是由我们来照顾!” 瑾儿在都城不容易,周氏也不想麻烦她,强压下委屈勉笑道:“你舅姥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对我挺好的,我这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不想再瞎折腾,待在陈家村养老即可。” 此情此景,不禁令瑾娴想起她现代的奶奶,老人家辛苦了大半辈子,临老不该受委屈的。 当初徐宏没给瑾娴多少银钱,但为了撑场面,还是给了她一座小宅子的地契,那宅子一直在空着,周氏去住正适合。 “舅姥姥家里人多,她有心无力,您还是随我去都城!我有座小宅子,您可以住在那儿,平日里致远得闲时也会去看望您的。” “是啊太姥姥,您就随我们去都城!小时候都是您来照顾我们,如今我们已经长大,可以照顾您的。” 他们姐弟二人接连劝说,周氏仍觉得不妥,不肯松口答应。 瑾娴以为周氏是顾忌章彦成,便转头望向他,希望他能表个态。 章彦成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是瑾娴的太姥姥,她有决定权。于是章彦成开了口,请周氏入都城。 舅姥爷看似是一家之主,其实这个家是宋氏说了算的,他倒是想孝顺母亲,只可惜他媳妇儿宋氏不善,为了少起些争端,他只能委屈自己的母亲。 如今瑾娴要将人接走,舅姥爷想着母亲去了都城还能过些好日子,宋氏却认为她家没了收银子的机会,不愿放人。 瑾娴烦不胜烦,章彦成压根儿没将宋氏当回事,直接发话,让人给周氏收拾包袱。 他的侍卫雷厉风行,径直去往周氏所住的屋子,眼看着瑾娴之意已决,周氏只好听她的,跟她一起走。 宋氏没捞到好处,心下不快,但还是堆笑嘱咐道:“婆婆您先入都城散散心,若是住不习惯,我再去接您回来。” 一刻钟后,行装已然收拾妥当,舅姥爷留他们在这儿用午饭,瑾娴揶揄道:“不必了,您这儿人多肉少,我们就不打搅了。” 宋氏面露窘色,无言以对,瑾娴搀扶着太姥姥上得马车,众人拐去方氏的坟前烧纸祭奠,周氏看到外孙女的坟,心下悲凉,然而荣王就在跟前,她不便多说什么,忍着心酸低泣不语。 致远跪在坟前与母亲表心志,说是想去参军,希望母亲能应允。 瑾娴从未见过方氏,她心底没有太多悲伤,只依照礼节烧了纸,而后便跟随章彦成打道回府。 晌午他们没用膳,途中经过松阳镇,章彦成命马车停下,众人在一家酒楼里用了些饭菜,而后才又继续赶路。 待回到都城,章彦成说要带致远去军营参观,让他近距离感受军营的真实面貌,瑾娴则带着太姥姥去往那座宅子,帮她收拾屋子。 章彦成留了两个小厮在此帮忙搬东西,缺什么少什么都让他们跑腿去买。 瑾娴是临时起意,是以丫鬟还没请,得等她得空时再去物色,周氏生怕她请下人花费太多的银子,瑾娴安慰道: “您别担忧,王爷待我很好,赏了我许多银钱,我请得起丫鬟伺候您。祖母她也被小舅舅接来都城,离这儿挺近的,明儿个我就让人知会祖母,让她来看望您。” 能见到女儿,对周氏而言也是喜事一桩,周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好,那就听你的,你来安排。” 傍晚时分,屋子已然收拾得差不离,该添置的东西也都备好了,章彦成和致远也回来了。 今儿个才搬家,不便开火。念及周氏岁数大了,行动不灵便,章彦成便让小允子去附近的酒楼交代了一声,让他们把菜做好端过来。 瑾娴心道:这便是古代的外卖业务!看来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等菜期间,瑾娴再次询问致远,“去军营感受如何?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去参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方致远毫不犹豫,再次表态,“姐,姐夫,太姥姥,我是真心实意想去参军的,你们就成全我!” 起初章彦成也认为方致远只是一时冲动,今日见面详谈,了解过方致远的性子之后,章彦成才决定出手,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我就安排你入军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进军营的同时,必须得读书,我不指望你考科举,起码得识字,将来你才看得懂兵书和舆图。” 方致远一心想去参军,可今年选兵的期限已过,他得等明年,还不一定能选上,眼下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荣王, “只要我能远离徐家去参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诗词歌赋我不感兴趣,但识字写字我还是愿意的。” 方才去军营时,章彦成问他会不会射箭,方致远只道老家没有弓箭可练习,但他会打弹弓,随后他顺手扯下随身携带的弹弓,直接打中远处的靶心。 平心而论,方致远的确是可塑之才,但章彦成不希望他成为莽夫,这才会要求他读书, “男子汉说到便要做到,我只能送你去军营,但那边一个月后还需考核,你能否顺利留下,得看你自个儿的表现。” 方致远一向不服输,“别人能做到的,我肯定也能做到,甚至还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他有这股子冲劲儿是好事,就怕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以章彦成并未轻易下结论,打算继续观察, “今晚回去时,你先别跟你父亲提此事,明日自会有人上门带你去军营。” 商定好之后,这晚宴也做好送来了。致远能入军营可是喜事,众人饮酒以庆,周氏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 周氏本以为瑾儿去了王府,日子肯定很煎熬,没想到这位王爷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办事却是体贴周到,细致入微。 对她这个老太婆,他尚且如此关怀,想来他对瑾儿应该也挺好?但她听闻王府侍妾众多,却不知他对瑾儿的宠爱能持续多久。 今儿个章彦成在场,很多话不便细说,用罢晚膳后,瑾娴就此告辞。 章彦成先送方致远回徐家,而后才掉头回府。 方才有致远打岔,瑾娴还能说几句话,这会子致远已回家,马车内又恢复了寂静,她晓得章彦成话少,也就没找话茬儿,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主动开了口, “你让周氏来都城,总得请两个下人伺候,每个月开销可不少,你不是一向在乎银子吗?这回怎的如此大方?” 她的确爱银子,可有些事不能用银子来衡量,对原主有恩之人,瑾娴有义务报答, “我娘未婚先孕,被人指点,连娘家都回不去,她走投无路时,是太姥姥收留了她,给了她一条生路,又帮她拉扯抚养我们姐弟,太姥姥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如今我娘不在了,我自当替娘亲孝顺她老人家,不能留她在这儿受苦。” 先前她总是在银钱上斤斤计较,一碗鸡汤,看个病她都要精打细算,章彦成便认为她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世俗小家子气的女人,但看她对自家人如此大方,他才晓得,原来她也是有底线和原则的。 爱财却未泯灭良知与善意,如此算来,这似乎算不得什么缺点。 马车里有些闷,她掀帘想透透气,偏她饮了几杯酒,一吹风便觉头晕,甚至有些困意。 她闭眸暂歇,困得直点头,眼看着她就要栽倒,章彦成立时上前扶了一把。 他顺势坐于侧榻,想将她身子扶正,岂料她竟然毫无知觉,歪倒在他怀中! 第25章 被他抱回屋 章彦成嫌弃皱眉,抬手将她歪着的脑袋扶正,让她后仰倚在车厢上。她倒是支撑了会子,他刚想回身坐回主位,尚未来得及起身,她又缓缓倒了过来,还歪来扭去的,在他肩头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才又安稳睡下。 所以她这是将他当成了靠垫吗? 罢了!离王府不远,将就一下也就到了。 待马车停下后,章彦成唤她起来,让她下马车,她却睡得很沉,毫无知觉,甚至还红唇微努,不满的轻哼着,似是讨厌被打搅。 织云阁离府门口并不近,他堂堂王爷,总不能抱她回去,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于是章彦成命人抬了顶坐辇过来,他只将人抱下马车,抱至辇上,而后他便不管了,撩袍踏上台阶,先行入府。 两名小厮抬起坐辇,知秋在旁相扶,将瑾姨娘送回织云阁。 回了寝房的章彦成正准备洗漱,知秋却又匆匆跑过来,说是坐辇已然到织云阁门外,可是瑾姨娘仍在昏睡之中,知秋和另一名丫鬟尝试了几次,皆没能将她扶起,她们力道小,无法将主子抱进屋里,只能请王爷去帮忙。 “……”这个女人的酒量怎的这么浅?才喝了三杯而已,居然唤都唤不醒,还要劳烦他亲自过去抱她进屋? 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章彦成也有些疲惫,不愿再折腾,然而瑾娴是他的女人,他总不能让府中的小厮去抱她,即便府中有太监,他也会介意,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拐去织云阁。 秋夜风凉,知秋走的时候担心主子着凉,特地给她盖了棉毯,章彦成过来的时候,便见瑾娴正歪在坐辇上,枕着胳膊睡得正熟。 这样的姿势好生憋屈,却不知她怎么睡得着? 章彦成无奈轻叹,上前伸手一捞,连人带毯往怀中一裹,将其抱至屋中。 将人放在帐中后,章彦成起身欲离,手却被她给拽住,睡梦中的瑾娴顺手拽住他的胳膊,将其环抱在自个儿怀中。 迷糊间,她只当那只大手是个暖炉,顺势往自个儿心口处一放,只觉暖烘烘的,格外舒坦。 她倒是自在了,可章彦成的手就放在她心口,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她那柔挺的曲线和呼吸时的起伏! 他想抽回手,她却抱得更紧,还不满的蹙眉娇哼着,那拉长的尾音似撒娇一般。 章彦成呼吸渐沉,“你是故意的?” 她无意识的哼咛着,那婉转的嗓音似羽毛挠人心,他明明想要克制疏远她,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靠近。 一旦靠近,他的心底便会有暗流涌动,是她主动招惹的,而他是她的男人,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这般一想,他也就不再刻意压制,顺势在她身侧躺下,既然她想抱,索性让她抱个够! 此时的瑾娴并无意识,感觉到附近的暖意,她还真就瑟缩进了他的怀中,殊不知她这只小兔子已然踏入饿狼的领地,即将被拆吃入腹。 她的衣衫一件件的被扯落,而她毫不知情,微努着红唇,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 依稀间,她感觉到有只手在她周围游走,她想拒绝来着,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竟浑身绵软,毫无力道,好不容易才碰到对方,却又被人攥住手腕,压制着不许她动弹。 他的力道那么大,攥得她手腕疼,迷糊间,她不满抱怨,“坏人,不许欺负我,打你哦!” 她的粉拳轻飘飘的砸至他肩头,殊不知,这拳头于他而言就似挠痒痒一般,毫无攻击性,章彦成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其按在帐间,俯身在她颈间轻嗅着那抹女儿香。 怀中人不老实的挣扎着,章彦成难免有些不耐,想让她顺从的配合,却又制不住她。猛然想起那日她所教他的,所谓前、戏,他便想趁机试一试。 从前他没有耐心去亲吻女人的耳珠,但当今日他尝试着噙住她小巧的耳垂时,她的鼻翼间不自觉的发出娇嘤声,搭在他肩头的指节也瞬时绷紧,柔婉而难耐的声音挠得他心扉微颤,似在鼓舞着他继续。 这似乎是她的敏点所在,只要他的唇在她优雅的天鹅颈附近游走时,她便会忘了推拒,下意识的反手扣住他坚实的背膀。 找到她的弱点后,他便可轻易的让她臣服…… 瑾娴只当这是一场幻梦,前两次她还有些羞怯,刻意压制自个儿的声音,今夜梦里的她无所顾忌,格外的大胆,丝毫没伪装,娇婉的声音此起彼伏,章彦成反倒有些顾忌,压低了声提醒道: “你小声些。” “谁让你那么坏,我忍不住嘛!”感知是发自内心的,当她体会到愉悦时,便会自然而然的发出声音。 眼瞧着说不通,章彦成只好用唇封住她的小嘴,试图堵住那大胆的声音,她呜咽着以示抗拒,章彦成暗叹失策,只因这样的方式收效甚微,反倒使得他自个儿越发难受,急切的想要寻求释出…… 自始至终,瑾娴都以为自己在做梦,直至夜半被渴醒,她迷蒙睁眼,发现枕边躺着一个男人,不由星眸圆睁,惊呼出声, “王爷?您……您怎会在此?” 她迅速挣开他的怀抱,动静太大,章彦成被吵醒,不悦拧眉,“你还好意思问?自个儿想想昨晚你都做了些什么放肆之事!” 她能做什么呀?瑾娴仔细回想着,只记得陪太姥姥用罢晚饭后,她和章彦成一起送致远回徐家,而后便打道回府。 她依稀记得自个儿好似喝醉了,有些头疼,就在马车中打了个盹儿,后来的事她再无印象, “后来我是怎么回到织云阁的?” “你醉得不省人事,唤都唤不醒,本王只能让人用坐辇抬你进府。”说起此事章彦成便心气不顺, “酒量浅就别喝,明日整个府中的人都晓得你醉得连路都走不了。” 实则现代的她酒量还是可以的,三两白酒绝对没问题,她哪晓得原主酒量浅,才三小盅就醉成这样。 心虚的瑾娴干笑着转了话头,“那后来呢?我都喝醉了,你怎的还欺负我?” “到了门口,知秋扶不动你,本王抱你回房,你却紧拽着我不放,拉我入帐!” 听着他的描述,瑾娴颊染飞霞,窘声否认,“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主动拉扯你,你不要看我醉了就诬陷我!” 第26章 投怀送抱 他想要一个女人,无需耍什么招数,更不屑撒谎隐瞒,“知秋看得一清二楚,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她,便知是我在诬陷你,还是你主动投怀送抱!” 瑾娴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不成我的酒品这么差,醉了酒居然会胡来?” “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会躺在这儿?” 那样的情形她简直不敢想象,一想便觉得丢面儿,然而瑾娴一向秉承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她故作无谓的逞强道: “那你也占便宜了啊!吃亏的人是我才对,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别抱怨了。” “你吃什么亏?叫得那么大声,我看你很享受才是!” 不是?她醉酒后居然这么放肆的吗?瑾娴狐疑的盯着他,总觉得他是在蒙人, “我才不是那种人!昨晚的事我不记得,无可对证,你想说什么都成。” 她可真会耍赖,打量着她因羞窘而绯红的面颊,章彦成故意凑近她,低嗤道: “明儿个你也可以问问知秋,看她夜里是否有听到什么大的动静。” 他这般一说,瑾娴越发心虚,窘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不问,闺房之事怎能与旁人谈论?” “这会子知道害羞了?那会子你的声音此起彼伏,捂都捂不住。” 章彦成言之凿凿,瑾娴暗叹造孽啊!几杯酒居然使得她如此荒唐,瑾娴羞赧不已,脸蛋儿红似石榴,小声嘀咕道:“那你就不会停下来?” 他已然努力克制,怎奈她一个劲儿的撩拨,那就怪不得他顺势动手,“箭已上弦,如何停得?” “所以说还是怪你,你不欺负我,我就不会发出声音。” “你不拉我入帐,我会留宿?” 辩来辩去,她还是说不过他,瑾娴唯有装傻,“我断片儿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我不记得的便是子虚乌有。” “你这是自欺欺人。” 说了半晌,瑾娴只觉口渴,她想起身喝水,却发现自个儿居然什么也没穿! 尴尬的她捂着锦被抬首瞄了瞄,只见抹腹和中衣皆在床尾,她不便起身去拿,只好央着章彦成帮她拿过来。 这本是件小事,但他看出她有所顾忌,故意与她唱反调,“你不会自个儿拿?” 她要能动手,坚决不会跟他说好话,“我这不是不方便嘛!谁让你把我的衣衫全都给脱了。” 章彦成脸不红心不跳,“帐中宽衣,顺其自然,又不是没瞧过,你无需避讳。” 先前两人亲热的时候的确都被他瞧过了,可到了寻常时刻,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不想被他审视,“那你把眼睛闭上。” 她好言好语的与他商议,然而章彦成却觉得她是在命令,不由生了逆反之心,“想不想看是本王的事,不是你说了算。” 他这是故意跟她作对? 瑾娴香腮微鼓,嗔他一眼,好在他习惯了分被睡,两人各盖一被,她灵机一动,钻进被中,快速向床尾挪去,而后自被角探出头来,找到抹腹和中衣,利落穿上,再下帐倒茶。 目睹此状,章彦成怔了一瞬,讶然失笑,刚倒了杯热茶的瑾娴听到他的笑声,讶异回首, “你笑了哎!你居然会笑?” 这话说得,好似多稀奇一样,“是人都会笑。” “可你不爱笑啊!我入府这么久,从未见你笑过。”亲眼见到他朗笑时的潇然之态,瑾娴由衷赞道: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此言一出,章彦成反倒不悦皱眉,又恢复先前的漠然,“本王不笑的时候很难看?” “倒也不难看,只是……”话到嘴边,她又有些犹豫,总觉得这话不该说。 一句话悬在半空,章彦成难免好奇,“只是什么?” 犹豫再三,她还是觉得不说为好,“没什么,我还是别多嘴,省得你又不高兴。” 章彦成神色渐冷,厉声警示,“本王不喜欢卖关子!” 他定要听实话,瑾娴无可奈何,只得如实道出,“你整日冷着一张脸,好似我欠你什么似的,我跟你相处时不大自在,说话也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说错惹恼你。” 实则儿时的章彦成也是很爱笑的,只是后来因为一件事才会逐渐改变。 那是他心底的一道伤疤,他不愿向任何人展示,就连王妃也不知情,他对瑾娴并不信任,也就不愿与她明言。 陷入回忆的他久久不语,瑾娴只觉不妙,“我不想说的,是你偏让我说,我就猜你会生气。” “你就不会撒个谎?” 她本可以婉转的找个借口,却又不愿费神,“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太累了,还是直接说实话轻松些。” 实话的确轻松,可很多时候,人们不得不说谎,“这世上,没有不撒谎的人。” 这话瑾娴无可反驳,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隐瞒真相和编造谎言是两码事,善意和恶意的谎言也不尽相同,倒也谈不上对错。” 道罢她又捧着杯子,把剩下的茶水饮下,这才觉解渴。 寂静的夜里传来了打更声,章彦成收回视线,淡声道:“四更天了,待会儿我还要上朝,睡!” 饮罢茶的瑾娴也回了帐中,昨夜她被他折腾许久,虽无记忆,但身子却能感觉到疲惫,阖眸没多会子她便睡着了。 章彦成却是睁着眸子,目光虚落在帐外昏黄的烛火间,久久未能入眠。 次日一早,府里又传开了,说是王爷昨晚又在织云阁留宿。 姚姨娘听闻此事,只觉不可思议,“三次了!第三次了!王爷到底怎么回事?半个月之内在织云阁留宿三次,这不对劲!” 岚姨娘不甚在意,府中女人多,她只在旁磕着瓜子看热闹即可,断然不会因此而置气,“兴许是新人才入门,王爷一时新鲜,才会如此。” 姚姨娘被瑾娴回怼过,她面子挂不住,便看人不惯,只盼着瑾娴快些失宠,她好看笑话,孰料瑾娴越来越得宠,姚姨娘自是心气不顺, “其他侍妾进门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就连珍姨娘也是一个月三回,哪有半个月三回的?你说这瑾姨娘到底哪里好?长得美艳?可是王爷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至于因为她貌美就迷恋她?” 岚姨娘吐着瓜子皮,心道王爷的心思她若能猜得透,那么受宠的就该是她了,她也不至于在这儿跟姚姨娘闲唠嗑啊! “等珍姨娘解了禁,兴许王爷就不会再去织云阁了。” 上回姚姨娘费尽口舌去挑拨,末了还是没戏,她对珍姨娘已然不报希望, “珍姨娘也是个不中用的,上回她把王爷哄过去,居然没能把人留下,由此可见,王爷对她也不是很上心。” 岚姨娘家世普通,她不敢放肆,只能坐山观虎斗,“算算日子,阮姨娘该回来了,到时这府中就有好戏看了呢!” 岚湘不提,姚姨娘险些忘了此事,“是了,咱们只是看戏,阮姨娘可是戏中人,只要她一回府,瑾姨娘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咯!” 旁人如何评说,瑾娴并不在意,她知道昨晚只是因为她喝醉胡闹,章彦成才会勉强留下,若非如此,他应该不会留宿。 这些个前因后果,她自个儿晓得就好,没必要与人解释。 她不能日日出府,便交代知秋,让她物色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去照顾太姥姥。 知秋去请小右子帮忙,问他去哪里买丫鬟靠谱,小右子却道:“你们不必操心这个,王爷已经差了两个下人过去伺候老太太呢!” 得知章彦成已然安排好一切,瑾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她的太姥姥,是她坚持要把人接来的,章彦成没义务赡养,让他出银子,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深思熟虑之后,瑾娴决定去往书房,把话说清楚。 今日天暖,章彦成没在书房,而是斜倚在院中的躺椅上看书晒暖,瑾娴行至月门处,一眼便看到金黄的银杏树下,摇椅轻晃,章彦成一袭蓝锦,宽大的袍摆随意褶落,他的墨发散于一侧,随风曳动。 此时的他手持书册,阖眸小憩,静默如画。 瑾娴正待上前,却被小允子拦住了去路。 低声询问过后,小允子这才进去请示,“启禀王爷,瑾姨娘前来求见。” 章彦成未睁眼,英眉微皱,“何事?” 小允子自个儿都觉诧异,但还是如实回话,“她说……她来还银子。” 第27章 瑾娴险中章彦成的套路 还银子?章彦成缓缓睁眸,琢磨着她的话,心道这个女人总是语出惊人。 难得偷闲片刻,他本不想让人打搅,如今看来,竟是躲不过了。 “让她进来。” 得王爷允准,小允子这才拐回去请瑾姨娘。 瑾娴缓步入内,福身行礼,章彦成并未起身,依旧倚在躺椅上,“还什么银子?” “听说王爷为我太姥姥安排了下人,请人是需要银子的,我不能让王爷破费,找这两个人得多少银子?每个月月银多少?” 她偏要追问,那他就直说了,“买丫鬟八两,嬷嬷六两,每人一两月银,每年递涨。” “……”果然是不便宜啊!瑾娴就猜到这笔花销不小,但为了太姥姥,她还是愿意出的,于是瑾娴将两锭银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多谢王爷,这是二十两,往后她们的月俸由我来出。” 章彦成掀眉打量着她,提醒道:“你一个月也才六两月银,你养她们,养得起?” 她自个儿也得用银子,还想攒银子,这般一算,的确有些拮据,不过也只能先这样了,“省着点儿用呗!” 他活了这十几年,只领过朝廷发的月俸和长辈给的赏银,还没收过其他女人给的银子。 章彦成站起身来,掂了掂那两锭银子,神情玩味,而后又递至她手中,“赏你了,省得你回头又在本王跟前哭穷。” 瑾娴干笑道:“不会的,我自己做的决定,当然要自己承担。我的太姥姥,不该让您出银子赡养。” 章彦成打量着她,默然片刻,而后才道:“你明明那么珍视银子,却还是坚持将太姥姥带来赡养,单就这一点,便令我有所触动。 我身在皇室,亲情淡薄,那日目睹你们一家人相处时温馨的场景,我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暖意,甚至还有一丝……羡慕。我乃皇帝之子,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唯独亲情,是我难以感知的。” 不知是不是瑾娴的错觉,她总觉得,章彦成说这番话时神情有一丝落寞,而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伤感的情绪,只一瞬,他便敛起悲伤,恢复寻常的淡漠, “一位老太太,本王还是养得起的,别把你的那些穷亲戚都带来就成。” 他的话虽不好听,但瑾娴深有感触,“人穷不可怕,怕的是没志气又爱耍赖的。” 亲戚可以帮扶,但若遇到不上进还总想占便宜的,那的确应该敬而远之。 道罢此事,章彦成便进屋去了,说是还有折子没写。 瑾娴就此告辞,回去的路上,她握着那二十两银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章彦成为何会如此大方,帮她安排好一切? 仅仅只是因为羡慕亲情吗?他那般冷血之人,对人一向防备,且目前她与章彦成并不算熟识,也未曾真正得到他的信任,照理说,他不太可能在她面前表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的! 故意找了这么个借口,让她卸下防备,以为他是真心帮她,他这般安排,肯定另有目的! 丫鬟嬷嬷皆是他安排的,那么往后不论是致远、方鹤鸣,还是瑾娴自个儿去看望太姥姥,所有人的谈话内容皆在章彦成的掌握之中! 思及此,瑾娴不由脊背发寒,暗叹自个儿险些着了章彦成的道儿,以为他是真的善心大发,幸得她深思一番,这才转过弯儿来。 亏她还对他如此感激,觉得对不住他,如今方知,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是有目的而为之! 事已至此,她只能暂时听从章彦成的安排,等有机会见到家人时,她再跟他们提个醒。 因着有章彦成的促成,方致远如愿去参军,荣王派人过来带人,徐宏便是再怎么不乐意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人带走。 这日下了朝,徐宏去往户部时正巧碰见章彦州,随即拱手行礼,一派恭敬,“微臣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章彦州乃当朝大皇子,是皇后嫡出的血脉,因着帝后情深,是以徐宏认定大皇子必是将来的储君,便与大皇子走得极近,偏偏今年皇后突然患病,大有不久于人世之兆。 一旦皇后崩逝,无人给大皇子撑腰,那么其他皇子也是有可能成为太子的。 正因为如此,徐宏才着急把瑾娴接过来,塞进三皇子章彦成的府中,给自己留条后路。 然而皇后还在,大皇子这边他还不能得罪,明面上他还是更亲近大皇子。 章彦州剑眉睿目,下颌处棱角分明,相貌端方,身着绛色衣袍的他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瞧见徐宏,他眉心微紧,“徐大人最近似乎很繁忙。” 徐宏笑应道:“最近户部在对账,微臣每日都得守在那儿,不敢有一丝懈怠。” “户部之事,三弟也在兼理,你们日日见面,想必与彼此越发熟识。” 大皇子这话似乎别有所指,徐宏心下一怔,面上仍旧佯装泰然,“微臣与荣王殿下有些小矛盾,这事儿您是知道的,他对微臣一向冷淡,微臣也无意逢迎,并无熟识一说。” 瞥他一眼,章彦州冷哼道:“你那才认祖归宗的儿子去了军营,可不就是老三安排的。这点小事,你开口我能不帮你?你居然找老三帮忙?还说自个儿跟他走得不近?” 提及此事,徐宏便觉头疼,他生怕大皇子误解,偏偏大皇子还真就这么想了, “殿下误会了,这事儿微臣也不知情啊!我本意是希望致远考科举做文官的,孰料这孩子不听我的话,居然偷跑出去找他姐和荣王帮忙,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人已被带走,我才反应过来。” 原本章彦州对徐宏十分信任,可最近发生之事不禁令他起了疑心,“无缘无故的,老三为何帮你儿子谋前程?” 徐宏不由冷汗直冒,苦思着找借口,“大约是因为我那女儿得了荣王殿下的宠爱,她出面求情,荣王才会出手相助。” 瑾娴初入都城时,章彦州还曾见过一面,“你那女儿生得是如花似玉,你把她送我府中,我自当好好疼惜,你却把她送到老三府中,打的什么主意?” “微臣确有此意,可瑾娴的婚事是皇上所指,微臣不敢抗旨啊!殿下,微臣对您向来忠心耿耿,您千万别听信旁人的挑拨之词。他们说三道四,无非是存了离间之心,您若怀疑微臣,可就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徐宏一再表态,态度十分恳切,章彦州眯眼打量着他,肃声警示, “本王最讨厌两面三刀之人,我想老三应该也不喜欢墙头草,徐大人,你最好选一条道,闷头往前走,以免翻船!” 徐宏心如鼓锤,但面上依旧镇定,毅然决然地道:“殿下放心,微臣的心志一直很坚定,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老狐狸的话,不能尽信,但徐宏得皇帝宠信,是以章彦州还是得仰仗他,与他打好关系。 章彦州语气稍缓,顺势下了台阶,“只要徐大人识时务,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道罢,章彦州拂袖离去,徐宏冷汗浃背,长舒一口气,暗叹他这个女儿真不是省油的灯,险些害了他! 话说回来,荣王肯出手,也在他意料之外,荣王此举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拉拢示好?还是故意挑拨? 事实上,章彦成还真没有拉拢徐宏的心思,他与徐宏有仇怨,不可能与之交好,他之所以肯帮方致远,并非是明面上所说的培养将才,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间大皇子与徐宏。 诚如他所料,大皇子的确对徐宏生了疑心,但要立刻反目是不太可能的,他还得找准机会,继续煽风点火才成…… 纵然瑾娴看过书,但书里对章彦安的刻画较多,荣王府这边着墨较少,是以很多事瑾娴都不知情,她只能凭借直觉以及章彦成的性子去推断,尽量避免掉坑。 十月初的一个上午,云舒天蓝,闲来无事,瑾娴去后花园闲逛,后园种着一片爬藤的铁线莲,紫白粉蓝,色调明艳,甚至还有重瓣的,各类品种,成片盛开,养眼悦心。 瑾娴正赏着花,只见远处走来一素裳女子,瞧着很是眼生。 府中的侍妾她似乎都见过了,瑾娴不觉好奇,“那位是谁?我怎的没见过?新来的侍妾?” 第28章 惹仇怨 知秋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看清来人后才道:“不是新人,那位是阮姨娘,她早就入府了,但您来的时候,她父亲病重,没多久便病逝了,所以她回老家守孝去了,眼下过了五七,这才回府。” 阮姨娘守孝一个多月?瑾娴颇觉诧异,“只有正妃侧妃才有这样的待遇?我好像听你说过,侍妾家中有丧事,只能回去七日。” 知秋点头应道:“寻常侍妾的确不可以在娘家待太久,但阮姨娘特殊,她的父亲是王爷的师傅,王爷十分敬重那位先生,这才准她在家守孝。” 说话间,那女子已然近前,两人在同一条路上,避不过,瑾娴只得福身打招呼,唤了声阮姐姐。 阮姨娘眉里藏痣,原本黯淡的眸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月眸微紧,斜了瑾娴一眼,冷声嗤道: “莫要唤我姐姐,你不配!” 愤然道罢,阮姨娘绕过她向前走去,徒留瑾娴莫名其妙。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瑾娴如此客气,阮姨娘却这般冷漠,这不正常啊! “我得罪过她吗?” 知秋摇了摇头,“您入府没两日,阮姨娘就回老家去了,您二位只在王妃那儿碰不过面,但并未说过话,可能对彼此都没什么印象。” “这就怪了!我既没得罪她,她为何对我如此嫌恶?” “大约是因为……”知秋犹豫不言,面露难色,似是有所顾忌,瑾娴越发好奇,“因为什么?你若知情便与我直说,咱们之间无需顾虑。” 瑾姨娘脾气挺好的,应该不会怪她,知秋也就直说了, “阮姨娘的父亲名唤阮青峰,曾教过皇子们读书,后来在户部任职,却被查出账目有误,一千两银子不翼而飞,皇上以失职之罪将其革职,阮大人一直声称自己是冤枉的,他回家后郁郁难舒,没多久便病逝了。 坊间传言,徐大人与阮大人不睦,是徐大人陷害阮大人,使得阮大人丢了官职,所以徐大人才有机会做户部尚书……” 道罢知秋又觉不妥,忙补充道:“这都是些流言蜚语,并无实证。奴婢猜测阮姨娘可能是听到了传言,憎恨徐大人,所以才会对您不客气。” 原来阮姨娘是阮青峰的女儿! 阮青峰的名字,瑾娴曾在书中看到过,章彦成之所以如此厌憎徐宏,一是因为徐宏贪财势利,二则是因为徐宏害死了他的恩师阮青峰,这个仇,章彦成一直记着,是以他对徐宏自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 但瑾娴不知道的是,阮青峰的女儿居然是章彦成的侍妾! 倘若徐宏真的谋害过阮青峰,那么阮姨娘必然视她为仇敌。 如此算来,方才阮姨娘的态度也就解释得通了。 瑾娴顿感委屈,“可我也是才入都城的,徐宏从未养育过我,他的行径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但人都容易恨屋及乌,阮姨娘的父亲才去世,她无人可恨,便将这满腔恨意转移到您身上。” 所以她就平白无故的成了靶子呗! 有这么一个恨她的人在府中,可不是什么好事。瑾娴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定要小心谨慎,尽量不与阮姨娘起冲突。 一旦闹出什么矛盾,只怕章彦成也不会护着她,所以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这段时日,章彦成修身养性,只在王妃和李侧妃那儿留宿过,其余时刻皆待在书房中。 瑾娴已有十多日没见过他,她也不会想念他,只因最近她在忙自己的事。 现代的她跟奶奶住在一起,家里养了一只白猫,如今她消失了,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但愿白猫能替她陪伴奶奶。 她很想念那只白猫,便想为它做只羊毛毡,用以纪念。 早前她就曾搜索过做羊毛毡的教程,自己学过,只不过那时候的素材包很好买,现下在古代,东西不齐备,她得想办法一样样的搜罗。 她让知秋出府帮她买一些羊毛,以及绣坊里做羊毛织品所用的带有倒刺的戳针。 做羊毛毡需要工作台,可古代没有泡沫和海绵,于是瑾娴找来丝瓜瓤,再用棉花包裹覆盖,而后缝上一层布,暂且当成工作台。 动物眼睛鼻子这些东西买不到,那她只能自己动手画。 钳子、翘头剪、染料所有的这些工具全部准备下来,足足花了她二两银子! 好在她备了许多,可以用很久。为了打发寂寥的光阴,她只能忍痛割银。 随后她用镊子细心的将羊毛清理干净,猫咪的鼻子嘴巴和脚心是粉色的,她得用颜料染一些粉色的羊毛备用。 羊毛晾晒了三日,一切准备就绪,她开始动手制作。瑾娴先将羊毛卷紧,而后戴上自制的羊皮指套,拿起戳针,边滚动边戳,将其毡化。 知秋看不懂,不晓得主子在做些什么,瑾娴神秘一笑,“这会子还没成型,等做好之后才能瞧出来。” 她先卖个关子,知秋也不多问,只等着看成品即可。 这是个细致活儿,急不得,瑾娴便慢慢做,每日只做一个时辰,随后便出去转悠一圈,看看花木,让眼睛放松一下,以免伤眼。 次日是十五,又到了众人给王妃请安的日子。 平素里侍妾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李侧妃处理,小事李侧妃可以做决定,若遇无法处理的大事,便会等到初一十五,来沧澜院请王妃做决断。 王妃面冷,颇为严肃,那些个侍妾们不敢打搅,便时常去李侧妃那儿闲坐,瑾娴不喜与人打交道,李侧妃那儿她不常去,只在初一十五才会来沧澜院,其余时候都在织云阁待着。 今儿个瑾娴来得挺早,她到之后坐了一刻钟,其他侍妾才陆陆续续到场。 王妃一直没出来,她懒得跟这些侍妾多费口舌,便让丫鬟在外看着,瞧人都来齐后,再进来唤她。 珍姨娘的禁足尚未解,除她之外,其他侍妾都来了,那位阮姨娘也到了场。 众人皆在劝她节哀,姚姨娘叹息道:“阮大人为官清廉,却遭此劫难,郁郁而终,当真是可惜了!若非有人陷害,他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提及陷害二字,阮姨娘悲愤不已,盛满怒气的月眸恨恨地瞪向瑾姨娘。 瑾娴就知道,每回一出来,只要碰到姚姨娘,准没好事,姚姨娘总能找出无数的话头,将战火往她身上引。 第29章 瑾娴被欺,王爷驾到 心知阮姨娘恨她,但瑾娴无可辩驳,一说话便等于把脏水往徐家泼,纵然她厌憎徐宏,却也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她决定装傻充愣,不予回应,恰在此时,王妃自里屋出来,神情肃严, “阮大人被革职,乃皇上的决定,他有罪或是被陷害,朝廷自有论断。府中女眷皆不可私下探讨政事,此乃王爷严正申明过的。 阮姨娘失去至亲的确可怜,但阮大人的事,不许任何人再议论,若再被我发现,必定严加惩处!” 王妃此言一出,姚姨娘立时住口,再也不敢乱说话,讪笑道:“妾身只是看阮姨娘这般伤心,想安慰几句,并无恶意,还请王妃见谅。” 在这府中,就属姚姨娘话最多,平日里王妃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不过分,王妃也就不搭理她,今日她心存挑拨,故意拿阮大人说事儿,试图激化阮姨娘和瑾姨娘的矛盾,王妃察觉出不妥,这才会出言警示, “别以为这是王府,你们便可以为所欲为,府中人多口杂,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将你们的话传出去。一旦连累王爷,不仅你们小命难保,就连你们的家人也会跟着遭殃!所以都把嘴巴放严点儿,家事可论,政事勿谈!” 在府规和王爷的前程面前,阮姨娘的心情变得微不足道。王妃一向在乎大局,并不在乎其他侍妾的情绪,但阮姨娘心细如尘,在她看来,姚姨娘好心安慰她,却被王妃呵责,明着是在训斥姚姨娘,实则是在打她的脸。 先前她请示王妃,说要回家守孝,王妃只准了七日,王爷却特准她回家一个月,王爷此举驳了王妃的颜面,想必王妃一直记恨,今日才会借机指桑骂槐! 她心中忿然,怎奈如今她们阮家无人庇护,即使受了委屈,她也得忍气吞声,不能跟王妃犟嘴。有朝一日,王爷找到证据,为她父亲洗刷冤屈,她才有为父亲辩护的资格! 思及此,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瑾姨娘身上。她父亲便是被徐宏害死的,身为女儿,她必须得为父亲报这个仇! 尽管瑾娴未与阮姨娘对视,却能感受到斜对面有道寒光扫向她。 瑾娴问心无愧,也就没再管旁人的眼光。 众人齐聚之后,纷纷开始向王妃表达自己的诉求。岚姨娘最先开口,“王妃,这天越来越冷,又该点炭了呢!可是上一年每个月二十斤炭,都不够用,可否再加一些份例啊?” 李侧妃心道:前几日岚姨娘已经跟她请示过此事,她没同意,没想到岚姨娘又来王妃跟前说道,莫不是以为王妃会松口? 王妃直接搬出府中条例,“有孕者可加炭十斤,难不成岚姨娘你有了身孕?” 岚姨娘窘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我畏寒,这才想多添些炭。” 畏寒这样的理由,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王妃心下不愈,却还得耐着性子与她讲道理, “王府女眷每月用炭的份例不是我定的,而是朝廷定的,朝廷只发放这么多,我也没法子。你想多要十斤,其他人也来要,那这买炭的银子又该由谁来出?” 王妃不应这个请求,岚姨娘心下不忿,美眸轻瞥,忍不住嘀咕道:“晴姨娘可没身孕,为何她比我们多十斤炭?” 此事还真就有因可循,“晴姨娘病体未愈,与常人不同。你若是病成这样,也可以优待。” 那可真是晦气!岚姨娘觑了晴姨娘一眼,她最见不得晴姨娘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那还是算了!妾身只想康健无虞,可不想当个药罐子!” 晴蓝又何尝想当药罐子?整日喝药,她感觉自个儿浑身都是药味,却也看不到希望,她多么希望能变成个正常人,最近她听从姚姨娘的建议,又换了个大夫,可吃了十日的药,仍旧不见好转,她依旧觉得体寒,浑身不舒坦。 难不成,她这辈子都要跟药打交道了吗? 晴姨娘越想越难过,不由悲叹出声。 瑾娴只觉晴姨娘很可怜,她不禁有些好奇,晴姨娘到底是如何患病的? 其他侍妾是不在意的,在她们看来,倒下一个侍妾,便等于少了一个竞争王爷的对手,她们巴不得晴姨娘别康复,一直病恹恹的。 但姚姨娘还是觉得弱者应该帮扶,指不定哪天晴姨娘恢复康健,又复宠了呢?于是她打岔笑道: “吉人自有天相,晴姨娘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随后她又向王妃报备,说下个月是她的生辰,想办桌酒宴,请姐妹们过来聚一聚。 王妃并无异议,点头应道:“生辰当月的月银翻倍,另赏十两银子用来办酒宴,你看着安排,提早跟后厨交代即可。” 虽说办酒宴得花银子,可也能收礼啊!且这十两银子是花不完的,多少都能有结余,是以姚姨娘才张罗着要给自个儿办庆生宴。 瑾娴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生辰月的月银是双倍的,她不禁开始期待着自个儿生辰的到来。 在此期间,都是她们在说话,瑾娴一直没吭声,李侧妃主动唤她一声,“瑾姨娘,你可有什么事要请示王妃的?” 瑾娴也就是过来充个数,她还真没有事要禀报,“多谢姐姐关怀,我没什么事,一切都挺好的。” 议罢正事,王妃让人将那半个柚子拿出来,说是福建进贡的琯溪蜜柚,王爷从宫里拿回来的, “我用了半个,其余的大伙儿分了!” 丫鬟青茶去里屋将那半个柚子拿出来,每人分一块。 瑾娴不禁在想,该不会又像上回长寿面那样,分到她这儿就没有了? 她只是瞎想而已,好巧不巧,到了她这儿真就没了!青茶尴尬一笑,“抱歉啊瑾姨娘,柚子分完了。” 柚子在古代是稀罕物,因着运输不便,是以都城的人有银子也买不到,尝一块便算是难得了。 瑾娴在现代早已实现了柚子自由,她时常吃得到,对柚子并无新鲜感,遂无谓一笑,只道无妨。 王妃见状也不多言,只与一旁的李侧妃说着话。 且说章彦成从宫里回来,有事与王妃说,便直奔沧澜院。 到得院中,看到屋内坐着那么多的侍妾,他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众人一见荣王,纷纷起身行礼,试图摆出最优雅的姿态,章彦成打眼一扫,只见每个人的桌旁都有一块柚子,独独瑾娴没有。 章行至瑾娴身畔,他低眉询问,“你那块柚子呢?” 第30章 彦成为瑾娴做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章彦成故意询问,要她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是王妃给的太少,不够分? 王妃才是荣王的正室妻子,荣王对王妃十分信任,她若当众说王妃的不是,不止王妃不高兴,就连章彦成也不会帮她,是以她认定章彦成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为她做主的打算。 心思百转间,瑾娴决定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多谢王爷关怀,我最近上火,口中生泡,不敢吃酸的。” 她一句话,缓解了双方的尴尬。王妃心道这个瑾姨娘还算识时务,没把责任推给她,她若胆敢跟王爷告状,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猜出她有所隐瞒,章彦成也就没再追问,“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随后他扬声吩咐候在门口的下人,“小允子,去将本王书房里的三块柚子送至织云阁,待瑾姨娘好了再吃。”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王妃得了半个,其他女人皆只分了一块而已,王爷居然给瑾姨娘赏三块,这是什么道理? 王妃月棱眉微蹙,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王爷的用意。 没给就没给呗!王爷何至于另外赏瑾姨娘三块?这不合规矩,也让她难堪啊! 李侧妃见状,倒没有嫉妒瑾姨娘,反倒心气儿颇顺,只因王爷此举驳的是王妃的颜面。 瑾娴本人还真没怎么在意,她也没能明白章彦成的用意,只因两人之间总是充满了各种试探,她清楚的知道,章彦成并不喜欢她,那他就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因为一块柚子为她抱不平,所以他故意维护她的目的是什么? 敲打王妃?或是捧杀她,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真相如何,瑾娴猜不出来,这样的“宠爱”无法令她欣喜,只会让她忐忑不安。 荣王到此,肯定是有事要说,是以王妃让众人先行回去,改日再聚。 瑾娴才出沧澜院,便听身后传来奚落声,“三块柚子,瑾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啊!便连李侧妃姐姐都没得过三块?” 瑾娴不消细听声音,便知这样的话定是出自姚姨娘之口,遂转身侧首,“姚姐姐这般羡慕,大约很喜欢吃柚子,王爷若将柚子送来,我再给姚姐姐分一块便是。” “王爷送你的东西,我哪配享用?我可不像妹妹这般媚态横生,讨王爷欢心呐!” 姚姨娘就喜欢看她窘迫的模样,寻常女子被她这么一说,肯定焦急否认,瑾娴不愿如她的意,干脆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 “实则我也不懂如何讨王爷欢心,我最擅长的便是做哑巴,王爷大约是看我话少,觉得织云阁清净,才会时常过来!” 李侧妃听得出来,瑾娴的言外之意是,姚姨娘话太多,所以才不被王爷待见。 姚姨娘自然也听得出来瑾娴的暗中嘲讽,不悦反嗤,“这可不是什么优点,哑巴做得太久,只会让人觉得无趣!” 不就是阴阳怪气嘛!谁还不会呢!瑾娴也不恼,淡然一笑, “姚姐姐您都猜不透王爷的心思,我一个新人,自然也猜不准。哪天王爷若是觉得我无趣,那我也只能像姚姐姐这般,苦中作乐,看后来的新人唱戏咯!” 一旁的岚姨娘忽觉这位瑾姨娘说话还挺有趣的,姚姨娘就是个笑面虎,时常暗讽其他侍妾,偏她用词委婉,没说难听之词,你还不能与翻脸置气,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岚姨娘说话直,她的喜恶全写在脸上,她十分羡慕姚姨娘损人不带脏字的本事,这才刻意与之交好。 然而瑾姨娘连姚姨娘都能回怼,气得姚姨娘面色涨红,岚姨娘暗叹姚姨娘这是碰上对手了啊! 往后这府中又有热闹看咯! 岚姨娘希望这两人继续争吵,她才好看乐子,李侧妃却是想息事宁人,真若闹将起来,她身为侧妃,还得从中调解,岂不麻烦? 于是李侧妃近前安抚道:“往后这府中还会陆续有新人进门,咱们便都成了旧人,没必要争风吃醋,抓紧时机为王爷诞下子嗣,将来有儿女为伴,那才是真正的福气。” 是啊!子嗣才是最要紧的,瑾姨娘再得宠又如何?王爷总不可能让徐家的女儿怀上他的骨肉? 如此想着,姚姨娘心下平衡许多,顺着阶梯而下,“看在李姐姐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得意,省得失宠时落差太大,难以接受。” 瑾娴认为自个儿从未得宠过,又和谈失宠呢? 不过李侧妃都发话了,她不能再回嘴,省得李侧妃为难。 瑾娴没吭声,姚姨娘瞥她一眼,就此拐弯,待姚姨娘走远后,李侧妃才对瑾娴道: “今日分柚子本就不妥,若是我遇到那样的事,我心里必然难过,妹妹未曾计较,实属大度。王爷能为你做主,我也替你高兴,姚姨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左右我不是正妻,所以王爷宠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不会计较的。” 先前姚姨娘还曾安慰过晴姨娘呢!再恶毒的人,也会表现出温善的一面。这府中之人大都有两幅面孔,李侧妃这话,不论真假,瑾娴都不会尽信,但面上工夫还是要做的, “姚姨娘喜欢逞口舌之快,那就随她!姐姐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闲谈了几句,已然到得分叉口,两人就此道别,各自回房。 当瑾娴回往织云阁时,果见桌上摆着三块柚子。 知秋也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王妃连一块都不舍得给您,王爷直接给了三块,可算是为您出了这口恶气!” 恶气的确是出了,不过章彦成的目的,瑾娴还是猜不到,也懒得再去琢磨。 既然他把柚子送来了,那不吃白不吃,于是瑾娴拿起柚子,分给知秋一块,知秋连连摆手,“此乃王爷赏您的,奴婢不能吃。” 知秋是离瑾娴最近的人,许多事,她都得央知秋帮忙去做,是以她必须讨好知秋,收买人心, “好东西就得一起分享,再说这儿有三块,我也吃不完啊!” 饶是如此,知秋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主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但这是上贡之物,奴婢不敢品尝,还是等王爷来时,您和王爷一起品享!” 这话从何说起?瑾娴奇道:“谁说王爷要来的?” 知秋想当然地猜测道:“奴婢的直觉,今日您受了欺负,所以奴婢觉得王爷今晚肯定会过来安慰您的。” 与此同时,沧澜院中,章彦成与王妃为着瑾娴一事而起了争端。 第31章 你在本王面前伶牙俐齿 章彦成对这些侍妾如何宠爱,王妃都不会过问,但今日之事却让王妃觉得不舒坦,“王爷,李侧妃也才得了一块而已,您给瑾姨娘赏三块,让李侧妃怎么想?” 章彦成眸光一凛,冷声反嗤,“既是要分,那就每人一块,瑾姨娘没份儿,你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这柚子长几块,我也不清楚,丫鬟拿了半个出去,偏巧到她那儿没了,我能如何?”王妃月棱眉微挑,满目不屑, “此乃意外,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还不值得我刻意针对。” 章彦成一眼就瞄见她的桌上还有柚子,“你屋里不是还有几块吗?就不能拿一块给她?” 王妃之所以没拿,自是有她的顾虑,“我跟她们说,那半块我已经吃了,再拿出去不好看啊!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藏了多少呢!” 王妃所做的决定,章彦成甚少干预,可瑾娴身份特殊,他不得不顾虑, “你认为是意外,可在外人看来,你这是针对瑾姨娘!我虽与徐宏不睦,可徐宏毕竟是父皇的宠臣,我不能与他闹太僵。 你是本王的妃子,你的行为便代表着本王的态度,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便成了本王授意王妃,苛待瑾姨娘!如今正是选太子的紧要时刻,别给本王招话柄,惹麻烦!” 王妃还真没想那么多,被他这么一点,她才惊觉自个儿犯了糊涂,“是我思虑不周,忘了这一茬儿,还请王爷恕罪。” 江心月毕竟是他的王妃,他不能把话说得太狠,默然片刻,章彦成语气稍软, “本王没有怪你之意,只是给你提个醒,往后做事公正些,莫要落人口实。” 随后章彦成将江开泰寄回都城的家书拿出来给她,这家书是随军情奏折一起送回京的,信上所书皆是些寻常话,没什么要事,看到末尾时,王妃面露喜色, “我爹说,他已经启程了,不出意外的话,年前应该能赶回来。” 这事儿章彦成是知道的,南越投降后,大尧提出要将南越的王子请进都城来居住。明为相请,实则就是将其作为质子押于大尧。 南越想息事宁人,只能答应这条件。但年关将至,南越王还得留在宫中主持大局,力争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商议过后,他们决定让王子年前就入大尧都城,而南越王则等年后再来拜见大尧皇帝。 江开泰随行,护送南越王子入都城。他们已于十月初出发,算算日子,大约年底能到。 江开泰能回来是好事,就是不晓得皇后娘娘能挺多久…… 午间章彦成留此陪王妃用午膳,用罢午膳,他回书房办公务。 午后知秋特地将香炉清理干净,换上了荣王喜欢的沉香。 瑾娴房中并无奇楠香,只有寻常的沉香,还是她最初进门时,荣王赏给她的,平日里她喜欢点清梨香,也只有荣王过来时,知秋才会换香。 瑾娴笑嗤道:“你这么早就把香给换了,万一王爷不来,你岂不是白折腾?” 知秋笃定荣王肯定会来的,退一步来说,即使不来也无妨,“王爷不来您也可以闻啊!” 她都已经点上了,瑾娴也就没再多管。 傍晚无人来知会,知秋不免有些心焦,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瑾娴压根儿就没抱希望,章彦成已经派人把柚子送来,权当安慰了,他本人实没必要再来一趟。 他不来也好,她一个人用晚膳还自在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一来,她便得注意形象,还得保持优雅的吃相。 这晚膳也用罢了,天都黑透了,清冷的明月斜悬于高空,无星为伴,看来今晚荣王是真的不会来了。 瑾娴劝知秋别等了,“我要歇了,你也去歇着!王爷不来,你倒清闲,省得还得伺候他洗漱。” 可是知秋还是希望瑾姨娘能王爷宠爱啊!她辛苦一些也没关系的。 然而王爷不肯来,她也没法子,只好先回屋去休息。 看了会子书,瑾娴有些犯困,便合上了书册,将青丝捋至枕畔,就此躺下。 沉香缭绕于室内,她闻着不大习惯,却又懒得下帐去换。 半睡半醒之际,耳畔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听着像是知秋,瑾娴未睁眸,顺口道了句, “知秋,王爷又不来,你还是把沉香换了!换成清梨香。” “本王不来,你连沉香都不舍得点,可真是节省到了极致!” 骤然响起的男声吓了她一跳,瑾娴立时睁眸,掀帘一看,只见来人的确是知秋,但知秋身后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是章彦成无疑。 知秋尴尬一笑,提着热水壶去往橡木脸架旁备水,帐中的瑾娴杏眸圆睁,面露窘色, “王爷?稀客啊!其实我也不是节省,主要是闻不惯这沉香的气息。” 章彦成遂命知秋换上清梨香,他倒想感受一番,这清梨香到底有多好闻,竟比沉香还好闻吗? 才换上时,室内仍有沉香的气息,还闻不出来,得再等一等。 洗漱宽衣之后,知秋福身告退,她兀自猜测着,只要王爷一来,明儿个又得换床单了呢! 章彦成入帐躺下,随口闲问,“柚子尝过了?味道如何?” 瑾娴笑应道:“琯溪的柚子,那自然是酸甜多汁,口味甚佳。” 想起白日里她所说的那句话,章彦成故意揶揄,“不是嘴疼吗?还能吃柚子?” 躺在被窝里的瑾娴灵眸一转,恭维道:“王爷所赏的柚子,再疼也得吃啊!” 她的小把戏,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明明是她们没给你分柚子,你为何说嘴疼?” 原来他都知道了啊!瑾娴也就不再隐瞒,轻叹道:“不然我还能怎么说?说王妃没给我?我还要在王府生存呢!可不能给自个儿拉仇恨。” 联想她先前的表现,章彦成忽觉好奇,“你在本王面前伶牙俐齿,怎的到了外人面前竟是这么怂?” 第32章 如何讨男人欢心 螓首微摇,瑾娴一本正经的纠正道:“这不叫怂,这叫能屈能伸,此乃后宅保命准则。” “打哪儿看的保命准则?” 当然是以前看小说得来的经验咯!瑾娴微微一笑,“看话本子自个儿总结的。” 看她说得一套一套的,章彦成顺口问了句,“那你可有总结出,如何讨男人欢心?” “这个问题十分深奥,不好总结,”瑾娴懒得去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我看来,人唯一可以把控的便是自己的心,至于旁人的心,很难掌控。意图掌控他人心的人,最后都容易迷失自我。” 章彦成习惯了去掌控一切,他认为,不论政事还是人心,只要用心经营,都可以掌控,此时的他尚不理解,瑾娴所谓的迷失自我从何说起,有朝一日,当他真正理解这句话时,他已然成了局中人…… 想起方才他进屋时,瑾娴所说的那句话,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今儿个为何换香?你很期待我过来?” 期待他来的是知秋,瑾娴可没这个念头,但若否认,岂不是驳他的颜面?于是她顺口笑应,“那自然是很期待的。” 她的笑容有些虚伪,章彦成开门见山,“说!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巧了,今儿个她还真没事,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儿我就不能期待跟您见面?”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她可不是爱慕他的痴情女子,“不然呢?你还有什么理由想见我?” 如果她想见章彦成,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希望能在每月的月俸之外多一些奖赏呗!不过这话听起来太无情,她坚决不能说出来, “女儿家的小心思,没必要追问得太细?” 她想蒙混过关,章彦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态度十分坚定,“说!本王要听。” 他坚持要一个答案,瑾娴不能说实话,那就只能找借口,可他这人疑心重,她的借口不能随便找,还得找一个看似难为情,不便言明的理由,才能令他信服。 望着帐顶的她不自觉的回想起先前与他羞羞的事,与此同时,她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了说辞, “最近我又在避火图上看到了一副图,图中画着一个新的姿势,我想跟王爷试一试,所以才会期盼着你的到来。” “……”章彦成还以为她会说,她期待他给她赏赐,哪怕她说出这般现实的话,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说期待跟他尝试避火图上的新姿势! 他面色顿沉,抬指轻戳她光洁的脑门儿,“你这脑瓜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就是个避火图嘛!他至于这般大惊小怪?“我就是个小女子,还能想什么呀?我又不像王爷,去上朝办政事,我在家里无所事事,也只能看些闲书了。” 眼瞧着他对此事很避讳,瑾娴忽然就想逗逗他,“王爷,那个姿势我还不太懂,要不咱们一起研究一番?” 说着她还真就从枕头下拿出了避火图,直接翻开给他瞧。 章彦成瞄了一眼,只见那图上画的居然是女子在上方的姿态! 瑾娴试探着问了句,“不晓得女子在上感觉如何,王爷想不想试一试?” “不想!”章彦成压根儿不思考,拒绝得十分干脆,“闺中之事应由男人掌控,那么男人就必须在上!” 先前总是瑾娴觉得羞窘不自在,今日终于被她发现章彦成竟然如此保守,她反倒乐得拿此说事儿, “这种事随心所欲即可,倒也不必如此较真,避火图上这么多种新奇的姿态,得一一尝试,才晓得哪个更有乐趣嘛!” “你的意思是,先前本王很无趣?”他神情不愈,声音也明显有几分警示的味道,瑾娴也就不敢再放肆,适可而止, “那倒不是,先前也很有趣,但我想尝试不同的感觉嘛!” 他越是排斥,她越是大胆,只因她笃定,他不会答应,她就是想看他一本正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迎上她那狡黠而明亮的眸光,章彦成已然察觉出她的用意。 身为男人,他不可能有任何窘迫之态,很快他就掌握了局面, “不同的姿态多的是,不一定要女人在上。除此之外,其他的方式,本王倒是不介意跟你练一练。” 说话间,他伸手掀开了她的被角,挪至她的锦被中。 瑾娴看他打算来真的,赶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而他顺势挨着她后背,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将她按在帐中,让她趴于枕前。 瑾娴尚未反应过来,就听他道:“这叫叠罗汉,你可在避火图上看过?” “……”她还真没看到过,“那书有一百零八页,我还没看完呢!” “没看过也无妨,我可以亲自教你,比图上的感知更真实。” 他就这般侧首贴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廓间流转,烧得她耳尖通红,她想反抗,却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此时的瑾娴无比后悔,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那避火图我没怎么看过,也不太想实践,王爷,您就饶了我!” “这会子晓得求饶?晚了!”他的邪火已然被她勾起,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他必须得用事实证明,不论什么姿势,他都可以让她体会到当女人的快乐! 这次的玩笑开大了,以致于章彦成接连变幻了三种方式,折腾得她腰酸背痛才结束。 可不管战况多么激烈,他始终秉持着一晚一次的原则,坚决不会放纵自己。 躺在被窝里的瑾娴筋疲力尽,她将被子围住自己,红唇微努,小声抱怨着,“好累啊!又累又饿,我的晚饭都被你消耗没了。” 章彦成已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想吃东西就下帐去,到外屋吃,莫在里屋。” 她是打算坐在帐中吃的,然而章彦成不许,还让她到外头去,方才她的中衣又被他给扯没了,她还得穿中衣,还得披袍子,很麻烦的哎! “里屋烧着炭,外屋没炭,去外屋吃东西不是挨冻嘛!”这是她的屋子,她想怎样便怎样,然而整个王府都是章彦成的,只要他一来,那就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无奈之下,瑾娴只好与他商议,“我不在帐中吃,下帐坐在里屋吃,可以吗?” 瑾娴好言好语的与他商议,希望他能看在天这么冷的份儿上答应这个请求,然而他只将被中的汤婆子拿了出来,让她抱着汤婆子去外屋吃东西。 他这人还真是古板又决绝,他不喜欢在寝房里吃东西,也不允许别人吃,丝毫不顾忌眼下已是初冬的天。 她若去了外屋,即使有披风和汤婆子,大约还是会冷,为一口吃的再让自个儿受冻,染了寒气,回头又该请大夫喝药了。 顾忌后果,她终是没下帐,转过身子继续躺着。 不见她起身,章彦成奇道:“不是说饿了吗?” 裹着锦被的瑾娴气鼓鼓的闷声道:“饿跟冷相比,我宁愿挨饿,少吃些,省得发福。” 女人啊!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不去便罢,章彦成懒得多言,又将汤婆子收了回来。 方才两人还亲密无间,可瑾娴清楚的知道,那所谓的亲近只是他在释解男人的浴念而已,仅仅只是满足他的需求,并不掺杂任何感情。 一旦得到满足之后,他又恢复了冷漠,根本不会去考虑她的感受,她饿不饿,冷不冷,皆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规矩,他定的规矩,谁都不可破! 第33章 本王没有喂饱你 瑾娴越想越觉得憋屈,可她心里明白,她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她的身份只是章彦成的妾室,妾室的职责就是侍奉他,她和他,本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月俸便是对她的利益回报,两人之间本就不谈感情,她又有什么资格抗议老板所定的规章制度呢? 哪怕再没有人情味,她也得遵守。 想通之后,她也就释然了,不再为此而耿耿于怀。 她心里是想通了,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听着格外响亮,就连一旁的章彦成都听到了。 瞧这情形,她是真的饿了,挨饿的确难受,外屋没炭火,他让她去外屋吃东西,似乎的确有些不近人情。 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改了口,“想吃就下帐去,坐炭火边儿,省得着凉,你又自个儿忍着,舍不得请大夫。” 炭盆在里屋呢!他让她坐炭盆边,莫不是允许她在里屋吃东西了?瑾娴诧异回首,“不必去外屋?” 章彦成并未明确答复,只冷声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本王可不想落个虐待侍妾的罪名。” 既是在里屋,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她想忍来着,可是这会子饿得实在忍不了,她只能遵从五脏庙的意愿,窸窸窣窣的穿上衣裳,披上袍子,而后穿鞋下帐去屏风那边的圆桌前找吃的。 因着有炭盆烘烤,倒也不算太冷,她吃了块凤梨酥,又拿了块米饼,而后又提起双层壶,给自个儿倒了杯茶。 这壶虽不如现代的保温壶,但水放在壶中,两个时辰之内都是温热的,至少能管到子时。 她已经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可章彦成还是听得到细微的动静,不由往屏风这边瞄了一眼。 正吃着米饼的瑾娴迎上他的眼神,顺口问了句,“王爷您是不是也饿了?我给您拿一块?” 章彦成当即拒绝,“不饿,不吃。” 她只是躺着没怎么动都觉得饿,他就没感觉的吗?“方才你也受累了,难道你不饿?” “过了亥时我不会吃任何东西,不利于身子康健。”是以不管饿不饿,他都不会放任自己吃宵夜。 他总是这么自律,瑾娴惊诧的同时又有一丝佩服,反正她是绝对做不到,能常年对自己严格要求的,都是狠人! 填饱肚子后,瑾娴起身去净手,拿猪鬃毛所做的刷牙子把自己的牙刷白净,而后才又入帐。 将将躺下,耳畔便传来了章彦成的揶揄声,“这会子不怕发福了?” 跟一个才吃过宵夜的女人提发福,这不太不地道了?瑾娴粉拳紧攥,努力堆笑, “的确有发福的可能,要不王爷再帮我消消食?” 章彦成震惊于,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侧眸紧盯着她,沉声低嗤,“方才本王没有喂饱你?是谁哭喊着求饶?这会子你又开始放肆了。” 实则她并无任何想法,纯粹是想逗逗他,反正他不可能放任自个儿有第二次,她才会无所畏惧, “我已经缓了过来,王爷若是有念想,我自当奉陪。” 眼前的女人就像一只猫儿,心情好的时候就开始撩人,然而她的眼底并无情浴,明摆着是在刻意戏耍。 觉察出她仗着他的规矩有恃无恐后,章彦成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本王允你在里屋用宵夜,并不代表本王会为你破除所有的规矩,一夜一次,谁也不例外,激将法无用。你且安生些,莫惹本王厌烦。” 被拆穿的瑾娴顿觉没意思,“我这小把戏还是逃不过王爷您的火眼金睛啊!” 她哀叹一声,而后老实转身梦周公去了。 先前姚姨娘还会为王爷常去织云阁而生气,次数多了,她也懒得抱怨,反正阮姨娘已经回来了,珍姨娘马上解禁,府中好几个侍妾都与瑾姨娘不睦,不消她出手,应该会有人出头的? 瑾娴并未算过日子,这天上午去后花园闲逛,路过水榭附近,远远瞧见珍姨娘的身影,她才想起,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呢! 彼时瑾娴正在给一只白色的狮子狗喂东西,她每次来后花园,几乎都能遇见这条叫雪球儿的小狗,后来她便嘱咐知秋随身带些吃食。 她吃鸡蛋的时候不喜欢吃蛋黄,便会把蛋黄搜集起来,用油纸包好,留给雪球吃。 再不然就是些水果和鸡肉,反正每次都不重样。喂的次数多了,雪球儿也很喜欢她,一瞧见她便摇着尾巴欢快的跑过来。 偏巧今日珍姨娘也在附近,瑾娴便想着喂完就走,不再往前,以免又与珍姨娘起冲突。 远处的意珍见状,径直走了过来,对着正在跟雪球儿玩耍的瑾姨娘冷哼道: “瑾姨娘可真是善心大发啊!怂恿王爷把我关起来,却在这儿喂我家的雪球儿?” 察觉到一抹绯色自斜侧方靠近,瑾娴这才转过身来。珍姨娘居然说雪球是她养的?瑾娴颇为惊诧,“雪球儿不是李侧妃养的吗?” “我被禁足,不方便带它出来遛弯儿,这才会将它交由李侧妃抚养,如今我已解禁,自当抱回来抚养。你霸占了我的男人,莫不是连我的狗都要霸占?你怎就那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这话着实难听,瑾娴强压下不愈,肃声澄清,“王爷并不独属于你一个人,何来霸占一说?至于雪球儿,我不知道它是你的爱宠,我只是在给它喂东西,也没欺负它。” “我的东西,哪怕是一条狗,你也不许碰!”意珍一声令下,丫鬟赶忙走过去,将雪球儿抱了起来。 既是意珍的,瑾娴无话可说,转身欲离。 被丫鬟抱着的雪球汪汪叫着,似是不舍得让她走,想跟她一起玩耍,意珍见状,气得抬手拍它一巴掌, “我才是你的主人,不要念着别人!” 她那一巴掌下手极狠,雪球儿痛得嗷呜一声,瑾娴停步回首,便见雪球儿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她很想去安慰它,可珍姨娘不许她接近雪球儿,她没理由过去啊! “雪球儿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你没必要把对我的怨气都撒到它头上。” 被戳中的意珍不屑冷哼,“你可真是高看了自个儿,我对你并无怨气,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别以为王爷去了几趟织云阁,你便是宠妾了,如今我已解禁,王爷可没空搭理你!” 道罢她凤目微瞥,扭身离去。 待她走远后,知秋轻叹道:“雪球儿那么可爱,摊上这么个主人真是倒霉,还不如一直让李侧妃养着呢!” 瞧珍姨娘那举动,也不像是真心爱宠物的,瑾娴也在担忧雪球儿的处境,经此一事,雪球儿怕是再也不能出来玩儿了,然而有些事,远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次日一早,瑾娴才用罢朝食,她正在屋里继续做羊毛毡,门外传来了染翠的声音,说是雪球儿没了! 瑾娴闻言,心下一惊,立即起身去往外屋,“发生了什么事?昨儿个它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没了?是丢了还是怎么了?” 染翠看了瑾姨娘一眼,愤声道:“这就要问瑾姨娘您了!昨儿个雪球儿才吃了你给的东西,下午它便病恹恹的,什么也不肯吃,当天夜里就断了气!” 第34章 瑾娴被怀疑 知秋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染翠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雪球儿生病跟我家瑾姨娘有关?” 染翠特地纠正道:“雪球儿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投毒,它是被毒死的!” 听到此处,瑾娴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是我把有毒的蛋黄喂给雪球儿,是我给它下毒?” “这话可不是奴婢说的,事实摆在眼前,雪球儿就是吃了您投喂的蛋黄之后才出事的。” 染翠一派笃定,瑾娴便已猜到,这事儿肯定有蹊跷,“证据呢?谁能确定就是蛋黄的问题?你不要信口雌黄!” “兽医自有论断,王爷也已知晓此事,还请瑾姨娘到落霞阁一趟,让王爷评理!” 瑾娴问心无愧,她无需逃避,遂褪下便服,换了身常服,而后去往落霞阁。 今儿个虽有日头,但却有风,是以不怎么暖和,就连日光都显得十分昏暗,周遭一片灰蒙蒙的,加之雪球儿出事,瑾娴这心里凉冰冰的,哪怕她不是凶手,她也不好受。 一路疾走,到得落霞阁,瑾娴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篮子里装着一只白毛狮子狗,正是雪球儿! 那么可爱的雪球,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她还在帮它撸毛,今儿个竟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瑾娴见状,眸眼瞬时酸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想近前看望,却被意珍给拦住了去路,意珍怒视于她,一双凤目满是怨憎,“害死雪球儿的人就是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瑾娴从不觉得自己是慈悲之人,但看到小猫小狗时会心生怜悯却是真的, “每回看到雪球儿我都会给它喂东西,我那么喜欢它,无缘无故的,我害它作甚?” 意珍兀自猜测道:“因为我不小心划伤了你的脸,你对我心存记恨,便拿我的小狗出气!那可是我最心爱的小狗儿,你就算记恨我,也不该对雪球儿下手啊!” 听到“不小心”三个字,瑾娴冷笑出声, “我若伤了你的脸,你也会恨我的?所以我恨你天经地义,但我知道雪球儿是无辜的,所以即便我有心报仇,也该找你,而不是找你身边的人,更不可能拿一条弱小的生命下手!” “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落霞阁的下人们也可以作证,雪球儿吃了你亲手喂的蛋黄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意珍悲愤抽泣,转身望向荣王,哭诉道: “王爷,雪球死得好惨,您可要为我的雪球儿做主啊!” 端于上座的章彦成一直在默默观察着瑾娴的反应,默了半晌,他才开口,“瑾娴,本王且问你,是否给雪球儿下过药?” 瑾娴立在下方,脊背直挺,坦然答道:“我没给雪球儿下过毒,还请王爷明察。” 眸眼微眯,章彦成又问,“那蛋黄的事你怎么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这件事本就扯不清,“蛋黄有毒只是珍姨娘的一面之词,雪球儿被她带走之后是否又吃过什么,我怎么知晓?落霞阁都是她的人,她们的口供做不得数。” 意珍闻言,面色瞬变,“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毒是我下的?我诬陷于你?” 瑾娴垂目,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淡声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意珍哭得更伤心了,一脸委屈的向荣王告状,“王爷您听听,她说的话怎就那么难听?雪球儿可是我的爱宠,我怎么可能害它?” 章彦成暂时无法断定谁是真凶,但瑾娴的那句话,他是赞同的,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意珍此言,章彦成并未理会,只问一旁的兽医孙医师,能否断定雪球儿的死因。 孙医师已然仔细检查过,拱手回道:“王爷见谅,眼下草民无法确认究竟是什么导致狗中毒,除非剖腹以验,方有确认的可能。” 孙医师话音刚落,意珍紧捏着指节,面露忧色,“雪球儿已经死得那么惨,怎么能再将它剖腹?那岂不是死都不让它安宁?” 意珍的反应尽落在章彦成眼底,他没接话,转头望向瑾娴,“你的意思呢?” 瑾娴看了篮子中的雪球一眼,心生不忍,“雪球惨死,着实可怜,我也不希望它再遭苦难,但它死得不明不白,我还是希望能追查到底,找到杀害雪球儿的凶手,才能让它瞑目。” 意珍手指微颤,气得浑身发抖,“王爷您听听,瑾姨娘她好狠的心!她居然要把雪球儿剖腹,如此残忍之人,定是毒害雪球儿的凶手!” 雪球儿的确可怜,瑾娴也是权衡再三之后才做的决断,“你诬告于我,还不准我自证清白吗?我若拦阻不让查,你又会说我做了坏事心虚,才不敢让人查验。” 她二人态度明显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辞,章彦成不禁在想,究竟拦的人是凶手,还是同意剖腹的人是凶手? 第35章 本王不戒色 意珍格外焦急,瑾娴并不急着跟章彦成说什么,关于此事,他应该已有自己的决断,不会因为她们的言辞而改变主意,是以瑾娴不愿多费口舌。 章彦成正待发话,门外的小允子突然来请示,说是梁王世子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梁王乃是章彦成的皇叔,世子章明兆是他的堂弟,章明兆来访,想必是有要事,章彦成得去接见,雪球儿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临走前,章彦成吩咐小右子将雪球儿送至沧澜院,交由王妃看管,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触碰雪球儿。 吩咐过罢,章彦成先行离去,徒留意珍悲愤难当,怒指瑾娴,“别以为梁王世子打岔,你就能逃过这一劫,等王爷忙完,定会治你的罪!” 瑾娴掠她一眼,面色如常,未有丝毫的惊慌和担忧,“人在做天在看,珍姨娘,话别撂太早,谁是凶手还不一定呢!” 瑾娴已然转身,身后又传来意珍的叫嚣,“除了你没别人!” 与这种人争辩纯属浪费口舌,是以瑾娴并未搭理她,毅然前行,回往织云阁。 沧澜院中,王妃瞧见雪球儿的尸体,只觉晦气,然而这是王爷的吩咐,她不能不管,遂命人将那条狗挪出去,安置在廊芜,又命人拿艾草将她的院子熏一熏,祛晦气。 章彦成到得前厅,便见章明兆倚坐在圈椅上,生得一双桃花眸的他一向爱笑,待人和善,今日却是横眉怒目,眉头聚着一把火,仿佛谁靠近都容易被怒火波及。 章彦成撩袍迈进门槛,招呼道:“瞧你这吹鼻子瞪眼睛的模样,谁又欠你银子了?” 一见到章彦成,章明兆便迫不及待的告状,“三哥,我的女人被人抢了,你可得帮我做主!” 章彦成讶然抬眉,“你可是王府世子,谁敢跟你抢女人?” 章明兆怒然抿唇,“还能有谁?你二哥呗!” “章彦安?” “对!就是他!皇上不是在给他物色皇子妃嘛!选来选去,你猜皇上选了谁?” 不消思量,章彦成便知答案,“吏部尚书,林东英的千金?” 一听这话,章明兆心更凉,“这事儿你也有所耳闻?完了!看来是真的了!” 实则这消息正是章彦成放出去的,但在堂弟面前,他还是得假装不知情,“我没听过这样的传闻,但能让你紧张的女子,也只有林琼芳了。” 对此章明兆从不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全京城的人几乎都晓得我喜欢林姑娘,皇上居然不知道?又或者说,他明明知情,却还是要将林姑娘赐婚于他人?” 即便是在自家堂弟面前,章彦成也不会数落皇帝的不是,只会找理由为皇帝开脱,“父皇忙于国事,他哪里会管这些儿女私情?”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令章明兆焦虑不安,“我让父王帮我跟皇上表明心意,请求赐婚,父王却说皇上有意将林姑娘许给二皇子,我若在此时求赐婚,那便是公然与二皇子争抢。 我打算自个儿进宫,孰料父王居然跟宫门口的侍卫打过招呼,不许我进宫,眼下我连宫门都进不去,气煞我也!” 章彦成就知道,依照梁王的性子,是不可能替儿子去皇上面前说情的,“所以呢?你该不是想让我帮你跟父皇说?” 章明兆桃花眸微弯,笑赞道:“还是三哥聪颖,不消我开口,你便猜得出我的意图。” 啧叹了一声,章彦成面露为难之色,“皇叔都不愿做之事,你差我去做,皇叔若是知晓,岂不怨怪于我?” 提及老父亲,章明兆便觉头疼,“父王他为人谨慎,不愿冒一丝的险,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姑娘嫁给二皇子啊!” “那林姑娘是否愿嫁于你?你与她两情相悦?” 只一句话,噎得章明兆心梗,他答不出来,便顾左右而言他,“我管她怎么想,我就是想娶她,先娶到手再说。” 明兆的性子就是这般强势,章彦成不禁有些好奇,“那你为何不早些提亲?那就轮不到旁人了。” “我倒是有这个念头,可我外祖母去年过世,我母妃不许我提婚事,说是等一年再说,下个月就满一年,我本打算下个月去说的,哪晓得皇上会突然给二皇子赐婚。”错失了绝佳时机的章明兆悔不当初,暗恨自个儿就不该犹豫,以致于此时进退无路, “三哥,你就帮帮我!我不希望林姑娘嫁给别人!” “明兆,你要知道,婚事大都是由长辈来操持,你我是平辈,我没理由跟父皇提及你的婚事。倘若父皇真有此意,即便我去说,怕是也不顶用。毕竟二皇子是我的兄长,我不该管他的婚事,除非……” 章彦成欲言又止,章明兆立马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二皇兄他自己不同意。” 指望章彦安拒绝,怕是不可能的,“林姑娘生得那么美,傻子才不同意呢!他肯定会同意的。” 那林琼芳,章彦成倒也曾见过,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美吗?不觉得。” 正所谓各花入个眼,更何况章彦成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在你眼里,女人只有丑和还行的,我就没听你夸过哪个女人好看。我看你只对政事感兴趣,美色你是毫无兴致。” 这话章彦成可不爱听,他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我又不是和尚,可没戒色。” 笑嗤了一声,章明兆严谨改口,“你是道士成了!清心寡欲的。” “你若清心寡欲,便会少些烦恼,娶谁都一样,没必要计较。”在章彦成看来,婚事只是一种利益交换,但章明兆不这样想, “那不成!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我肯定得享乐,依照自个儿的想法去活,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当然得娶一个我钟意的女人。” 他一再念叨,章彦成顺势提议,“你若是真的喜欢林姑娘,那我去找太后说一声,倘若太后愿意说情,兴许还有可能改变父皇的主意。” 一听这话,章明兆立马转悲为喜,“真的吗?若太后肯帮忙那就太好了!多谢三哥!” 结果如何,谁也不确定,是以章彦成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能不能成还不一定,谢的话先收起,省得办不到,你又对我失望。”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可能怨怪你?” 得三哥应承,章明兆这才放心,随后章彦成设宴款待,两兄弟把酒言欢,宴罢又喝了会子茶,下了两盘棋,章明兆这才告辞离去。 晚间章彦成去往沧澜院,王妃询问起雪球儿一事,问他打算如何处置。 章彦成没明言,只反问她,“依你之见,你觉得谁是凶手?” 第36章 验明真相 府中发生这样的事,身为王妃,她自当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她已有耳闻,但却无法下判决, “瑾姨娘入府不久,我只见过她几面,她不怎么爱说话,我对她的性子不甚了解,不能确定她是否会下毒手。” 原来旁人对她的印象竟是不爱说话?可他怎么觉得瑾娴的话很多,且十分大胆,什么都敢说。 如此看来,她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斯文的,只在他面前放肆。 敛起思绪,章彦成又问,“那么意珍呢?” 珍姨娘入府已有大半年,王妃不能再说不了解,遂依照她的印象来推测,“珍姨娘的性子娇纵了些,王爷最近宠爱瑾姨娘,禁足珍姨娘,她心下有怨,拿雪球儿的死来诬陷瑾姨娘,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瑾姨娘被珍姨娘所伤,她毒害雪球儿,报复珍姨娘,也说得通,她二人似乎都有下手的动机,我实在猜不出真凶是谁。” 的确,她二人皆有动机,章彦成也不愿偏帮于谁,“那就只能剖尸了。明日我还得去办明兆的事,雪球儿的事交由你来处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梁王世子?他有什么事?” “为他的婚事……”章彦成将那件事说与王妃,王妃听到林琼芳的名字,颇为讶异, “我与她的姐姐林琼华是闺友,琼芳我也曾见过,的确是个美人。恕我直言,明兆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他对琼芳不一定是真心,兴许只是一时兴致罢了,王爷您没必要多管。” 章彦成之所以应承,自有他的道理,“梁王是父皇最信任的兄弟,是以我必须与梁王府打好关系,明兆的事,我能帮则帮,皇叔不便出面,那就由我来办,即便真的办不成,那我也可推给太后,至少梁王府是承我这份情的。” 王妃就知道,荣王不可能是真的善心大发,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会实施, “可这种事出力不讨好,万一得罪了二皇子,惹恼皇上,得不偿失。” “得罪又如何?”倘若放任不管,后果更严重,是以章彦成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林琼芳别嫁给他就好!” 王妃不明所以,“林东英不过是个吏部尚书而已,林家家世不算顶尖,即使他女儿嫁给二皇子,也不妨碍什么?” 眼下的确是不妨碍,章彦成之所以会在意,是因为最近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林琼芳的兄长居然成了步军统领! 步军统领掌管皇城禁卫,倘若林家男儿真的能坐到如此高位,二皇子又娶了林琼芳,那么将来的夺嫡之争便对章彦成很不利! 不论这梦境究竟是否会成真,章彦成都必须趁早筹谋。怎奈他的立场没资格去干涉二皇子的婚事,是以他才会故意让人放出消息,好让明兆得知此事,继而来找他帮忙,那他才有理由去阻止。 但做梦能预示未来一事,章彦成并未与任何人提过,这是他的秘密,哪怕是王妃,他也不愿向她摊开这张底牌,以防她外传。 “朝中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总之我有安排,你不必多管,只将雪球儿的事理清即可。” 他答得模棱两可,明显不愿明言,王妃也就没再追问,“是,那件事我会严肃处理的,明日我会再将她二人叫来审问。” 一夜无话,次日辰时,章彦成早已起身入宫,王妃又睡了会子才起,用朝食之际,她吩咐下人去将瑾姨娘和珍姨娘请过来。 下人刚要离开,王妃又改了主意,“且慢——别带她们来沧澜院,让她们去附近的采风阁。 下人领命称是,即刻去通传。 一刻钟后,瑾娴便到了,又等了一刻钟,意珍才慢悠悠到场,懒懒地朝着王妃福身, “王妃见谅,妾身因着才失去雪球儿,心中难过,辗转反侧,昨夜睡得极晚,今晨没能早起,这才耽搁了。” 王妃心道:如若请她的人是荣王,只怕她比兔子跑得还快,何至于耽误这么久? 但这些都是小事,王妃懒得计较,也就没再与她多言,只询问雪球儿一事,意珍一口咬定是瑾娴下的毒,瑾娴也不慌张,慢条斯理的理着逻辑, “据珍姨娘所说,我记恨她,才会给雪球儿下毒,可我一直认为那是李侧妃的爱宠,并不晓得雪球儿的主人是珍姨娘,我与李侧妃无冤无仇,没理由害她的爱宠。” 赶巧李侧妃也在场,王妃随即询问李侧妃,可有告知瑾姨娘,雪球儿的来历。 李侧妃如实答道:“那日我带着雪球儿去后花园闲逛,遇见了瑾姨娘,瑾姨娘很喜欢雪球儿,便拿藤球逗弄,期间她没有问起雪球儿是谁养的,我若刻意提及雪球儿是珍姨娘的,倒显得我在挑拨,不想让瑾姨娘接近雪球儿一般。我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未曾提过雪球儿的来历。” 她二人的说法倒是一致,“如此说来,瑾姨娘确实不晓得雪球儿是珍姨娘养的爱宠。” “即便李侧妃不说,其他下人也有可能告知她啊!”意珍可不认为这一点就能洗清瑾姨娘的嫌疑,她泪眼婆娑的望向王妃, “王妃,我自入府便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只上回失手,才与瑾姨娘结下了仇怨,除她之外,我想不通还会有谁会记恨我。” “你们各执一词,真假难辨,那就只能委屈雪球儿,将其剖尸,才能查明真相。”王妃懒得再拖延,遂命人请孙医师进来,意珍急忙拦阻, “不可以!王妃,我不想再让雪球儿遭一次罪,您就让它体面的去!莫再折腾它了!” “你要找出凶手,那就只能用这个法子,”紧盯着她,王妃不由起了疑心,“你这般拦阻却是为何?难不成心里有鬼?” 意珍仓惶摇首,“不!我心中坦荡,只是心疼雪球儿而已。” 一旁的瑾娴又何尝不心疼雪球儿,然而事已至此,查明真相才是最雪球儿最大的尊重,那么剖尸便成了必然, “再怎么心疼,也不能让它死得不明不白,我同意王妃的做法,剖尸以验。” “王妃!”意珍还想再说,却被王妃睖了一眼,“府中有人投毒,这可不是小事,我必须严查,由不得你做主!” 随后王妃命候在外头的孙医师进来,当众剖开雪球儿的腹部。 王妃就知道,今日会给雪球儿剖尸,是以她才不让众人待在沧澜院,以免她的院子沾染了血腥之气。 孙医师对此很熟练,手持长刀的他找准部位,对着雪球儿的腹部一刀划下去! 瑾娴不忍再细看,下意识侧过脸去,意珍直接将脸埋在染翠肩头,嘤声哭着,“太残忍了!雪球儿它好惨!” 王妃也不想看这种血腥的场面,迅速移开了视线,唯有李侧妃紧盯着地上的雪球,她倒想看看,中毒的雪球儿,腹部会是怎样的情形,而孙医师又是如何判定,这毒是谁所下。 第37章 彦成安慰瑾娴 但见兽医一刀下去,血液瞬时浸染了雪球儿白色的毛发!但那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有些发暗。 兽医仔细翻看它的内脏,并未多言,只问起雪球儿具体的死亡时辰是何时。 染翠并不确定,一旁的刘嬷嬷道: “雪球儿是申时回来的,戌时左右,奴婢还给它喂了东西,它没吃。等到亥时,奴婢听到几声低嚎,便去狗窝那边查看,发现它已经没了动静。但当时珍姨娘已经歇下,奴婢不便去打搅,等到天明才去通报的。” 听到此处,兽医已然明了,他站起身来,净了净手,而后才对王妃道: “禀王妃,寻常中毒只是发黑,雪球儿的腹中却是青黑相间,且它的脏腑已然溃烂,瞧这情状,应是中了烈性毒药,草民猜测,那毒药应是对付老鼠所用的灭鼠药。 这种药见效极快,一旦不幸服下,一刻钟内便会丧命。但嬷嬷却说,夜里辰时她去看过,雪球儿尚未出事,而雪球儿吃蛋黄是在下午申时,假如蛋黄有毒,那么雪球应该很快断气才对,它没机会再撑两三个时辰。” 沉吟片刻,王妃才道:“也就是说,蛋黄无毒,瑾姨娘不是凶手,雪球儿是在回了落霞阁之后才出事的。” 兽医点头应道:“单就目前的证据来看,的确是这样。” 洗清了嫌疑的瑾娴当即松了口气,转头望向意珍,“珍姨娘,孙医师的话你听到了?下毒之人不是我,雪球儿是在你落霞阁出事的,是谁动的手,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意珍恼羞成怒,“我清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妃冷眼旁观,讥诮一笑,“雪球儿是在落霞阁被人投毒的,你却故意诬陷给瑾姨娘,还说是瑾姨娘报复你,珍姨娘,你的戏可真多啊!” 意珍本是告状者,如今却成了嫌疑人,这样的反转使得众人议论纷纷,但姚姨娘顾忌意珍的父亲是高官,不敢落井下石,岚姨娘却不在乎,撇嘴啧叹, “原来珍姨娘是贼喊捉贼啊!啧啧,这出戏可比戏班子里唱的还要精彩呢!” 意珍仓惶辩解,“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加害雪球儿!” 瑾娴强忍着不适望着地上被剖开腹部的雪球儿,只觉它的死状极其悲惨,她的一颗心紧揪在一起,悲愤攥拳, “人与人之间的恩怨,竟让一只小狗用命来承担,下毒之人何其残忍!我虽不是雪球儿的主人,但雪球儿遭此横祸,着实可悲,还请王妃查明凶手,为雪球儿伸冤。” 前后一联想,王妃已然得出结论,“凶手显而易见,珍姨娘一再拦阻,不许孙医师剖腹,可见她心里有鬼,害怕真相水落石出。” “不是的,我只是心疼雪球儿而已,王妃明鉴,我那么疼爱雪球儿,怎么可能加害于它?”意珍一再辩驳,王妃却不再信她, “孙医师的话再清楚不过,雪球儿所中之毒,一刻钟之内便会发作,半夜三更,除你之外,还能有谁去落霞阁动手投毒?” “我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意珍再三澄清,直呼冤枉,王妃懒听她啰嗦, “珍姨娘心肠歹毒,毒杀宠物,嫁祸瑾姨娘,她多次犯事,屡教不改,罚俸三月,膳食炭例减半,禁足一个月,终身不许再养宠物!” 罚俸她不在乎,膳食她也有办法,可是炭例减半,这个冬日她可怎么过啊!那样的日子,意珍简直不敢想象,她凤目圆睁,难以接受,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驳, “王妃,我是冤枉的!即便不是瑾姨娘,也有可能是旁人动的手啊!总之不会是我!王爷呢?此事王爷还不知情,您不能轻易判我的罪!” 意珍还指望着荣王为她化解危难,殊不知她最后一句惹得王妃月棱眉紧蹙,怒拍桌案,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只听王爷的话?我堂堂王妃还没资格管你?” 李侧妃心道:这个珍姨娘,求情都抓不住重点,她最不该在王妃面前提王爷,那可是王妃的丈夫啊!王爷若是偏帮珍姨娘,王妃岂不是更生气? 不过李侧妃不想得罪人,是以这话她只是想想,并未说出来,敢说话的只有岚姨娘, “王妃可是王府主母,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你一个侍妾犯了事,何须劳王爷过问,王妃直接就做主发落了!” 瑾娴默默观察了许久才发现,这位岚姨娘心直口快,见谁都能怼几句,丝毫不顾忌对方的身份。 姚姨娘似乎只爱怼她,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很温善,由此可见,姚姨娘才是心思深沉的,像岚姨娘这种直肠子,怎么想就怎么说,也不怕得罪人,反倒没心机。 意珍心下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等着王爷回府后再请他做主。 随后王妃安抚了瑾娴几句,便让大伙儿散了。 出得采风阁,瑾娴隐约听到意珍吩咐染翠,“等会儿回去你把所有的下人都聚集起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给雪球儿动的手脚!必须得查出真凶,我可不想蒙受这不白之冤!” 瑾娴回首望去,只见珍姨娘的面上没有被拆穿的仓惶无措,反倒是一脸愤怒。 倘若凶手是她,她没必要做此举动,难不成此事另有隐情,又或者说,珍姨娘只是在做戏? 明明此事已然解决,可瑾娴却无法安心,总在想着珍姨娘的那番话。 晌午章彦成回了府,先去沧澜院用膳,问明情况。 王妃如实告知,又将她对意珍的惩处道明,而后请示道:“王爷若是觉得我罚得太重,也可酌情发落,反正黑脸我唱了,您唱白脸就成。” 炭例减半,确实有些狠,不过意珍为了争宠做出这种事来,着实过分,的确该给她一些惩罚。 思量片刻,章彦成无甚异议,“就按你说的办。” 瑾娴被牵连其中,甚是无辜,为示安抚,晚间章彦成去往织云阁,进门便闻见了她最喜欢的清梨香。 此时此刻,身着绣葡萄纹槐花黄绿大袖衫的瑾娴正以手支额,斜倚在榻上,黛眉微蹙的她眸光飘忽,红唇紧抿,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彦成放下棉帘,抬步走了进来,“可是觉得被人冤枉,受了委屈,心里不舒坦?” 瑾娴并非矫情之人,已然解决的事,她不会再去计较, “我的冤屈已被洗刷,珍姨娘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不该再计较什么,我只是在想,倘若真如珍姨娘所说,她并未投毒,凶手另有其人呢?那珍姨娘岂不是成了替罪羊?” 瑾娴所琢磨之事,出乎章彦成的意料,他讶然望向她,“你与意珍有过仇怨,你居然会为她说话?” 瑾娴并非大度到可以原谅自己的仇人,她思虑这些,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珍姨娘伤过我的脸,我的确恨她,但我不想因为私怨而冤枉她。一旦此事稀里糊涂的揭过去,那么真凶便会逍遥法外,往后凶手还可能会继续使坏。” 第38章 帐中的声音 思量间,章彦成墨瞳幽亮,沉吟道:“也许这只是她的狡辩之词,不是所有的犯人都会供认不讳。”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究竟是狡辩还是有隐情,我无法断定,临走之时,珍姨娘说要彻查落霞阁的下人,不晓得她是否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以瑾娴的身份,肯定不能过问落霞阁的事,王妃那边,她也不能提出异议,那么能管此事的也只有章彦成了。 “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再派人审问落霞阁的人?兴许能查出些什么线索。” 章彦成没有立时回应,似是有所顾虑,瑾娴见状,便知希望不大,遂又改了口, “倘若王爷认为不妥,那便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沉思片刻,章彦成才道:“说到底,此乃后宅之事,王妃已然下了决断,本王若再继续追查,反倒驳了王妃的颜面。” 也是,这只是她自己的担忧,且她并无任何证据,被诬陷也只是她的事,与章彦成有什么关系呢?是意珍还是旁人害她,区别不大,章彦成只是想尽快给她一个交代,给府中女眷一个警示罢了,至于真相,并不重要。 想通之后,瑾娴也就没再纠结,黯然垂眸,“王爷言之有理,我明白了。” “只要你与此事无关即可,其他的事,你不必多管,我会处理。” 她也不想管,可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那往后她还会被冤枉,然而这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很明显,他想揭过此事,她实不该再啰嗦。 她张口欲言,忍了又忍,终是又住口了,只轻“嗯”了一声,没再多提。 随后章彦成状似无意的提了句,“父皇准备给二皇子赐婚,人已经选好了。” 每回章彦成主动与她提及章彦安时,准没好事,偏他已经提了,她还不能不理,随口闲问了句, “哦?选的是哪家的千金?” “吏部尚书林东英的千金---林琼芳。” “……”林琼芳?这名字瑾娴再熟悉不过,只因那是小说里的女主啊! 据书中描写,林琼芳聪慧且要强,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起初她嫁给章彦安时,两人互相看不惯,并无什么感情,后来相处得久了,两人在重重误会中逐渐生情。 当章彦安称帝之后,瑾娴希望他能兑现承诺,救她脱离苦海,带她进宫,可章彦安却以林琼芳无法接受为由,拒绝了瑾娴,瑾娴怒极,由爱生恨,彻底黑化,意图谋害林琼芳,最终却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女主出身高贵,与男主章彦安相互扶持,相知相爱,而瑾娴则成了出身卑微,被利用的女配棋子。 穿越而来的瑾娴不可能再对章彦安抱有任何幻想,更不可能再被他利用,那么问题来了,没了瑾娴这个线人,章彦安还能夺嫡成功吗? 他利用完原主之后还害了她的命,这个仇,瑾娴一直替原主记着,所以她当然不希望章彦安夺嫡,她只盼着最后登上皇位的人是章彦成! 可书中写着,女主林琼芳是天生凤命,她所嫁的男人才是真命天子,倘若林琼芳嫁给了章彦安,这宿命还能更改吗? 陷入沉思的瑾娴忘了答话,许久不听她吭声,章彦成不由起了疑心, “他要定亲,你好像很不高兴。” 方才她的确愣了神,为消除章彦成的疑心,她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眸光微转,瑾娴已然想到说辞,“我是在想,先前致远曾与二皇子约定,将来一起娶妻,如今二皇子都要定亲了,致远的婚事还没个着落,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忧心。” 真的只是为这事儿?章彦成眯眼打量她片刻,而后才道:“致远的婚事不着急,先立业,待有了功勋官职,便会有无数的媒人踏进门来。” “借王爷吉言,我也希望致远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好妻子。” 道罢此事,章彦成并未离开,瞧这情状,他是打算在此留宿的,待知秋伺候他洗漱过后,瑾娴为他宽衣。 最近他总是隔三岔五的来织云阁,章彦成安慰自己,他每回来此皆有原因,上回是因为瑾娴没分到柚子,这回是因为瑾娴被人冤枉,他来织云阁安慰她几句,实属人之常情。 她就这般低垂着眸子,纤指微抬,替他解着衣带,章彦成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的后腰,将她打横抱至帐中…… 室内织春梦,帐间盈香风。 尽管两人很亲近,章彦成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瑾娴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抬指攫住她的下巴,他哑声询问,“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被戳中的瑾娴勉笑以应,“没有,王爷和王妃已经为我洗清了嫌疑,我理该感激,不该生气。” “那你为何没反应?平日里你的声音可是很大的。”他见过她放肆的模样,起初他还有些不自在,总想堵住她的嘴,今儿个她突然安静下来,他反倒又不习惯了。 瑾娴也想投入一些,可是这种事与情绪关联极大,实在无法强求,“王爷见谅,今儿个心情不好,没太多兴致。” 倘若不是为雪球儿之事,那又是为何?想到某种可能,章彦成不禁黑了脸,“总不至于是因为章彦安?” 这个荣王当真是疑心甚重,瑾娴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怎么可能?我自个儿都顾不过来,又怎会管他的闲事?我只是觉得,府中人心猜不透,就连谁要害我我都不知道。这回是雪球儿遭殃,指不定哪天有人给我下毒呢?我害怕,怕自己哪天突然就没了……” 说到后来,瑾娴眸光黯然,轻眨的羽睫下不由自主的覆起一层雨雾,章彦成见状,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怜惜,遂耐着性子安慰道: “这后院的女人,即便勾心斗角,也该有所顾虑。你是本王的女人,没人敢害你的命!” 瑾娴也希望是她多虑了,她也不想日日都提心吊胆,“但愿是我想太多。” 她来不及细思,只因章彦成又开始攻城略池,试图占领她的每一寸土地…… 章彦成虽未明着说什么,但瑾娴的话他还是放在了心上。 次日忙完政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落霞阁,亲自审问意珍, “本王且问你,雪球儿的毒是不是你下的?本王只要一句实话,你无需顾虑其他,只要你肯说实话,本王自有法子解了王妃对你的惩戒。但若你敢撒谎,便无旧情可顾念!” 第39章 脂粉气太重 章彦成威逼利诱,试图让意珍说实话。 这样的条件,对意珍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诱惑,她知道王爷是说一不二的,她也希望能解了禁足,可她不能因为这个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 “王爷,若真是我投毒,我愿意承认,在您面前,我没什么可隐瞒的,可那毒真不是我下的啊!雪球儿是我养的,我对它也有感情,偶尔它调皮的时候我会打它一下,可我不至于狠心到给它下毒啊!” 章彦成眸闪疑色,“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妾身可以向您立誓,我没有指使任何人给雪球儿下毒,如若撒谎,天打雷劈!” 意珍抵死不认,她信誓旦旦,似乎真的与她无关,章彦成不禁想起了瑾娴的那番话,难不成真如瑾娴所言,此事背后还有指使者? 倘若真有第三个人,那个人的目的什么? 若是针对意珍,杀她一只狗似乎没什么用处。此事一出,意珍最先怀疑的便是瑾娴,因为只有瑾娴与意珍有过冲突。 由此可以推断,那人其实是针对瑾娴,想让瑾娴被惩罚,偏偏雪球儿被剖腹,这才查出瑾娴不是凶手,她才侥幸躲过一劫。 若非如此,那么被禁足的就该是瑾娴了。 在此之前,章彦成还真没想那么多,只当这是意珍和瑾娴的矛盾,如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他这后院里还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那这个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究竟是谁,竟会耍出如此深沉的心机?借刀伤人? 原本章彦成整日忙着朝中之事,已经够头疼了,后院女人勾心斗角,比之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女眷的纠纷,交给王妃即可,他本不必再去细究,可瑾娴的话却让他生出一丝顾虑。 假如这回不追究,那么往后那人还会继续暗中策划,谋害瑾娴,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时,章彦成只觉不可思议。瑾娴是徐宏的女儿,他本就对她有所防备,又何必关心她的安危? 她若出事,他岂不是少操一份心? 可她毕竟是他的女人,如今她人在荣王府,身为她的男人,他理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倘若她出事,那徐宏必然认为是他针对瑾娴,故意害她。 如此想着,章彦成才觉心安理得,遂嘱咐意珍,“这事儿你不必再查,权当认命了,本王会暗中派人继续查探。” “如此说来,王爷您是信我的?”意珍喜极而泣,“还好您信我,否则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确切来说,他不是信意珍,而是信瑾娴,昨日他已打定主意,不再管这桩后宅琐事,是瑾娴的话令他有所动摇。 为着此事,瑾娴情绪低落,他竟也莫名其妙的不舒坦,是以今日他才会来此询问意珍。 不知从何时起,瑾娴的情绪竟然能影响到他。察觉到这一点,章彦成立时推翻了这个念头,他才不会被一个女人影响心情,他之所以追查此事,无非是想寻一个真相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这纷乱的思绪才稍稍平复。 不甘被禁足,意珍又试探着问了句,“王爷,您既已知晓我是被冤枉的,可否免了妾身的惩罚?” 她满心期待,孰料竟被荣王拒绝了,“禁足不能免,否则旁人会起疑,所以目前只能委屈你继续禁足,本王在暗中探查此事。” “可是炭例减半,这屋子里很冷的,万一妾身患了风寒,岂不遭罪?”意珍委屈低泣着,章彦成已然能料到,若是炭少了,到时意珍肯定又要嚷嚷着说病了,央他过来探病。 权衡过后,最终章彦成松了口,“我会跟王妃说一声,落霞阁炭例如常,你不必担忧。至于月例,改日找个机会再赏给你。” 只要炭给足就好,其余的意珍不在乎,罚俸就罚俸呗!反正王爷还会赏给她的。她最在乎的便是王爷的信任,她相信,但凡王爷肯出手,这事儿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章彦成说到做到,私下里他的确派人追查此事,但却并未声张,与此同时,他还得筹谋其他事。 昨日他入宫一趟,求见太后,向太后提及章明兆心仪林琼芳一事。 太后直叹可惜,说是明兆这心意表明得太晚了,他若早些说出来,太后还能为他做主,偏偏皇上已然发话,说要将林琼芳许给老二,林东英也已知情,两家已准备合八字,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太后这话音,明显是没戏了,章彦成不愿就此罢休,可他本人又不能再去干预,若是找他母妃帮忙,万一再被查出来,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后,章彦成决定去找章明兆,然而他人不在府中,下人说他去了留香楼。 章彦成本不愿去那种花街柳巷,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晚一天说,只怕再难扭转局面。 无奈之下,章彦成只好吩咐车夫,去往留香楼。 这留香楼他只来过一次,因着他的相貌太过出众,是以梅姨对他印象极深,一眼便认出了他,喜滋滋的上前相迎, “吆!贵客来了!您楼上请,是开间儿还是会客?” 章彦成没答话,撩袍踏上台阶,长随小允子应道:“我家主子是来见客的,请问梁王世子何在?” 梅姨记得上次这位贵客来的时候就是跟梁王世子一起的,世子还说这是他的堂兄,既是自家兄弟,梅姨也就没隐瞒,直接将贵客带至世子所在的厢房之中。 三皇子突然到此,着实出乎章明兆的意料! 若无要事,堂兄肯定不会来这儿,章明兆猜测应是林姑娘的事有了结果,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斟酒的美人先下去,恭请堂兄入座。 章彦成顺势坐下,英眉紧皱,只因这屋内的脂粉气太重,“你这心里念着林姑娘,人却在留香楼寻欢作乐,还好意思央我帮忙?” 第40章 瑾娴第一次见章彦成醉酒的模样 章明兆干笑解释道:“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这不是我表哥来了嘛!他惯爱赏美人,我总得招待不是?” 章彦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有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左拥右抱的,只顾和身边的美人说话,浑没在意到底是谁来了,还是章明兆提了个醒,说是他堂兄来了,表哥这才松开了美人,过来敬酒。 他身上酒味儿很重,章彦成本不愿搭理他,得知此人是盐商,章彦成想着今后或许有用得着此人的地方,这才端起酒盅,与之共饮。 寒暄过罢,表少爷继续去与美人调笑,章彦成则低声与章明兆说起太后的态度。 章明兆闻言,越发烦躁,“难道此事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章彦成沉吟道:“出宫的路上,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有些不地道,还有些冒险……” “哦?什么办法?还请三哥明言。” 章彦成故作为难,章明兆一再追问,他才勉强说了实话,“太后说,他们还没合八字,你若真有心抢人,那就只能在八字上做手脚。皇子与皇子妃的八字是由钦天监合的,所以你得找到钦天监的人……” 道罢章彦成又好心提醒,“目前我只想到这一个法子,若能成,自是如了你得心愿,但若出什么岔子,你也有可能被牵连,所以我还是劝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依我看来,为一个女人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章明兆当然明白,章彦成这话是为他着想,可有些感觉,只有自己最清楚,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三哥,你不晓得林姑娘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早就认识她了,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手!” 章明兆毕竟是他的堂弟,其实章彦成还有一丝不忍,这才会刻意提醒,倘若章明兆真的有所顾忌,不愿去做,那么章彦成也不会逼他,可章明兆为了林琼芳已然失去了理智,为挽回局面,他愿意冒险! 既如此,章彦成也就不再多劝,但愿明兆能够一切顺利,夺走林琼芳,别让林琼芳嫁给章彦安,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章彦成一向克制,今晚却陪着堂弟多饮了几杯,回王府时,他下意识又走向织云阁的方向。 算起来,这个月王爷又来第三回了呢!小允子只觉怪异,但又不敢多嘴,生怕王爷又训他,他只乖乖的跟在一侧即可。 彼时瑾娴已然歇下,听到动静,她才坐起身来。 她本不想下帐,可瞧他走路有些不大稳,明显是喝醉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披袍下帐去扶他,“王爷当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章彦成疑惑抬眉,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明艳娇媚的鹅蛋脸,星眸黛眉,见之宁心。 清雅的茉莉香传至鼻息间,待看清她的面容后,章彦成有一瞬的恍然,不明白自个儿怎就走到了这儿,“怎么是你?我怎的又来了你这儿?”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是你自个儿走过来的,我可没拉着你过来。” 章彦成扶额在帐边坐下,似是有些难受,喃喃自语,“我不能总是去同一个女人那儿。” 瑾娴猜测他应是胃里不舒坦,便倒了杯热茶递至他面前,好奇问了句,“为何不能?你是王爷,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又没人管你。” 正是因为没人管,所以他才要严格要求自己,“我不喜欢跟一个人相处太久,不想跟任何人有感情。” 这是什么道理?瑾娴哑然失笑,“平日里王爷与我只是走肾,也没人谈感情啊!你无需顾虑。” “走肾?”章彦成挑眉望向她,虽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但他已能大致领悟她的意思,面色明显不愈。 “就是你情我愿的那点儿事儿呗!只遵从身的意愿,无关心意。”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他的脸更黑了,“所以你对我,并未用心?” 眼瞧着他醉了,明儿个八成不会记得今晚之事,瑾娴比之以往更加大胆一些,敢于说出真心话, “我自然是用心侍奉你的,但不敢对你用情而已。毕竟你是王爷,后院还有那么多的女人,我若是对你动了情念,岂不是会争风吃醋?这可是王爷最忌讳的。” 若搁以往,章彦成肯定会动怒,但此刻的他思绪有些混乱,也就没有追究她的这句话,反而联想到了自己, “你说得对,不能对任何人动情,必须戴好面具,才能保护自己。” 这一点,瑾娴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需要戴面具的时候,可也不能一直戴着,总得有卸 放松?他怎么敢呢?捏了捏眉心,章彦成疲声道:“我在追赶猎物,四面八方还有人在追赶着我。所以我不能有一刻的懈怠,必须时刻伪装好自己,保持警惕,一旦松懈,随时有可能被捕杀!” 单听他的描述,瑾娴便觉窒息,“那样岂不是很累?” “生而为人,哪有不累的?死人才是最轻松的。” 这话不假,可再怎么疲累,也该有个栖息之地,“那你就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可以让你卸下防备的人吗?父母,亲戚或者朋友?” 父母本该是至亲,可章彦成却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我的父皇只是给了我生命,并无任何亲情,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待价而沽的物品,谁优秀,谁能在一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他就把皇位传给谁。 至于母妃,她深知自己无法再得皇帝宠爱,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博取父皇的青睐,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走上最高峰,带给她无上荣耀。我若能如她所愿,她必定欢喜,以我为傲。我若失败,我对她而言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她也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难怪人皆道皇室无情,皇室之中夹杂着太多的利益,以致于亲情极易被泯灭,“人生本就很苦,若是连个知心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可悲?” “知心人?”章彦成冷笑一声,满目不屑,“我不需要!与人交心,便是把自己的软肋展示给别人,这可是致命的弱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他的防备心太强,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会使得情绪格外压抑。 “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她轻声感慨着,抬手为他宽衣,他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向她,看了许久,才突然问了句, “你呢?你可有知心人?” 第41章 抱着她不撒手 这大约是章彦成头一次主动询问关于她的事,从前他根本不会关注她的感受。 说起知心人,瑾娴竟有一瞬的迷茫,她扪心自问,自己身边是否有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人? 现代的她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但生活中若有不愉快的事,她也不可能统统告诉奶奶,她不希望奶奶为她担忧,至于朋友,她也有两个闺友,关系不错,但也不是无话不谈的。 当然了,这是她的秘密,章彦成问的是古代的她,也就是原主身边的人。 瑾娴搜寻着原主的记忆,“我虽然没有父亲,但我娘待我还是挺好的,我弟弟也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与我分享。还有太姥姥也会极尽所能的宠爱我们。 陈家村的日子很自在,我们可以下河摸鱼,用镰刀勾槐花,还可以玩泥巴,打沙包,平日里甚少能穿新衣,大都是捡别人的衣裳,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太姥姥和娘亲才会给我们做一身新棉衣。 新衣提前做好,只是试一试,还不能穿出去,得等到大年初一才能把新衣穿出来,我们穿着新衣去跟长辈要压岁钱,虽然不多,只有几个铜板,但我们都很开心,因着这个铜板是可以自己花的。 所以我觉得!一个人幸福与否,其实与家世关系不大,富贵人家的孩子被父母寄予厚望,就像你这般,终日活在条条框框之中,努力变优秀也只是为了得到旁人的认可,根本不是为自己而活。我们生在乡村,日子并不富裕,但却很安逸,过得自在且舒心,没什么烦扰。” 瑾娴的话不经意的戳中了他的心坎儿,这些年来,章彦成的确在讨好每一个人,甚至快要失去自我!而他努力的想要往高处走,暗中谋划一切,正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站在权利的巅峰,不必再去讨好旁人。 “当你自律得久了,你就会习惯这些条框,不会觉得压抑难受。” 这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他在自嘲?瑾娴不得而知,很明显,他不会跟她说真心话,她也就没再追问,“好!你开心就好。” 她突然发现,醉了酒的章彦成话比以往多了许多,怪不得他不怎么喝酒,喝酒绝不超过三杯,想必是不希望自己说什么胡话? 可今晚他为何会喝那么多酒,还又来了织云阁跟她闲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听他吭声,她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她也入了帐,另展开一双被子,兀自躺下。 他就那般阖眸躺着,连被子都没拉,她顺便抬手为他拉了拉被子,随后转过身去,正准备休息,他却突然翻了个身,将她拥入怀中,高挺的鼻梁在她耳畔轻蹭着,蹭得她心间苏痒,脊椎尾发麻,下意识轻“嗯”出声…… “你……你还没睡啊?” 他一直闭着眼,却觉得脑袋一松一紧,像是被什么紧箍着,且感知特别清晰,令他无法忽视,“想睡,但是头疼,睡不着。” 事实证明,不论何时都不能贪杯啊!“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你还好意思说我?上回是谁喝醉了,睡得起不来,还是我抱着回房的?” “……”被揭短的瑾娴顿觉尴尬,干咳道:“你不是醉了吗?怎的那点子小事还记得那么清楚?” 章彦成不满皱眉,否认得干脆,“我没醉,只是头晕而已,你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往往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都觉得自己无比清醒。 轻“哦”了一声,瑾娴懒得与他抬杠,而他就这般自身后抱着她,一反常态。 从前亲热过后,他便会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各自安睡,谁也不扰谁。今晚他并未欺负她,但却不知不觉的钻进了她的被窝里,一直紧搂着她。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只有抱着她,他才能踏实一些。 事实上瑾娴不喜欢被人抱着,这样被束缚,她觉得很不自在,但念在他喝醉了的份儿上,瑾娴终是没与他计较,任由他抱着。 一夜沉梦,饶是醉了酒,他仍旧会在固定的时辰醒来,但当他睁开眼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在瑾娴的帐中,与她盖着同一条被! 章彦成面色顿紧,当即往后挒去,肃声质问,“本王为何会与你同衾?” 被吵醒的瑾娴不悦睁眸,困顿的她复又闭上了眸子,嗡声道:“别问我,是你自个儿钻过来的。” “不可能!”他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侧躺了许久的瑾娴只觉背部僵硬,随即回身躺平,暗嗤他小题大做,“有什么不可能的?难不成是我拽你来的?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拽得动你?” 章彦成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被子的确在身后,而他身上盖的就是瑾娴所盖的那双粉色绣鲤锦被,难不成昨夜真的是他主动凑了过来? 看他那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瑾娴猜测他应是断片儿了,“昨晚你说过些什么,你可还记得?” 章彦成的脑海中有一些碎片闪现,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确跟她说了很多话,但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却记不起来,更不想追问探讨, “酒醉之言,当不得真。” 果然,只要他一清醒,立马又恢复理智,变得冷漠,瑾娴轻声慨叹,“如此一对比,还是喝醉了的你更有人情味儿。” 章彦成不爱说废话,可犹豫再三,他还是有一丝好奇,忍不住问了句,“喝醉的我是什么样?” “嗯……”瑾娴仔细回想着,沉吟道:“话多,迷糊,但真实,当然,只是我以为的真实。究竟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我也不大清楚。” 他居然也有话多的时候?章彦成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就知道喝酒误事,不该多喝的,偏偏昨晚章明兆一直给他倒酒,还不停的诉说着和林姑娘相识的故事,他无法感同身受,只好饮酒以应,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那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我只会令人厌憎。”他撂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而后便起了身,让人伺候更衣。 瑾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但丫鬟已经进来了,她不便多问,随即转了个身,继续补觉。 又睡了一个时辰,瑾娴这才起身,用罢膳又开始做羊毛毡,那只小猫已经做好了,最近她正在做小狗,为的就是纪念雪球儿。 她正在戳着羊毛,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雪球儿的事有了进展,查到了另一个嫌疑者。 瑾娴闻言,与知秋面面相觑,两人皆有些懵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章彦成不是说不让她管这件事,也不愿再继续追查吗?为何会有进展? 第42章 在章彦成面前打盹儿 是章彦成临时起意继续追查,还是意珍查出来的?瑾娴不得而知,但这对她而言是个好消息,但愿这次真能找出凶手! 于是瑾娴净了净手,连衣裳都没换,匆匆赶了过去。 到得前厅,但见王妃、意珍等人都在那儿,堂下跪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瑾娴不认得他,只在路上听小右子说起,说是事发当晚,有人见过李连贵悄然出入落霞阁,鬼鬼祟祟的。 还有人说李连贵最近曾向人询问过,哪里的老鼠药效用最强。 接连两人作证,李连贵这才招任,说冬日要来了,吃狗肉的越来越多,卖狗也是一条生路,前几日他打算偷了雪球儿去卖,不防竟被雪球儿咬伤,他心中气愤,这才动了下毒的心思。 章彦成长目一凛,眸光紧锁于他,“被狗咬?伤到了哪里?” 李连贵掀起左袖,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向他,但见他的手臂上的确有抓痕和咬痕,且伤口才结痂,明显是最近才被咬的。 可瑾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狮子狗那么小,你偷它有何用?” 李连贵却道:“再小也有几两肉,总能卖些个铜板。” 真凶被抓,意珍总算洗脱了嫌疑,她愤然怒斥,“既是你动的手,你为何不早说?害我被王妃禁足惩戒!” 说这话时,她幽怨的望了王妃一眼,明显是在表达内心的不满。 王妃懒得搭理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李连贵闷声道了句,“当时所有人都怀疑瑾姨娘,后来她们又怀疑珍姨娘,卑职想着自个儿没被怀疑,便没必要承认,自找麻烦。” “都是你!是你害得我误会瑾姨娘,又害我被误解!”为防王爷说她诬陷瑾姨娘,意珍先把责任推给李连贵,而后又对章彦成哭道: “王爷,妾身好冤枉,雪球儿也死得可惜,您可得为雪球儿和妾身做主啊!” 章彦成闭目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睁开了眸子,视线落在李连贵身上, “李连贵意欲行窃,又生歹心,毒杀珍姨娘的爱宠,还隐瞒真相,害得两位侍妾被误解,此举卑劣至极,传本王之令,将李连贵杖责十大板,赶出府去,以儆效尤!” 杖责听起来很轻,实则是重惩,十大板下去,皮肉都得开花,甚至可能伤到脊椎尾骨,李连贵若是挨了板子,必然元气大伤,今后怕是不能再给谁家做护院了! 李连贵当即磕头求饶,“王爷,卑职知错,今后必定痛改前非,卑职甘愿接受惩罚,只求王爷不要赶卑职离开!” 章彦成睨他一眼,眸中寒芒毕现,“此乃王府,你竟敢胆大妄为,又置家法于何地?今日你敢给狗下毒,明日便敢给人下毒!此罪不可恕,必须严惩,若再啰嗦,加倍打板子!” 心知王爷说一不二,李连贵也就没再继续求饶,以免刑罚加重,得不偿失。 意珍仍不解气,颤手指着他恨斥道:“王爷说得极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留不得!赶紧赶走!” 李侧妃心道:怪道王妃不喜珍姨娘,她也太没眼力见儿了些。王妃尚未发话,意珍已率先开口,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府中的女主人呢! 自始至终,王妃都不曾发话,她倒要让王爷看看,这个意珍有多嚣张,何曾将她放在眼里? 瑾娴只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并未表态,毕竟她早已洗清嫌疑,没理由再去追究李连贵的责任。 侍卫近前,拖走李连贵,这事儿也就算了结了。意珍来到荣王跟前啼哭,诉说着她这几日所受的委屈,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是在怪王妃呢! 与荣王并坐于上座的王妃月棱眉微蹙,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当即直言,“珍姨娘,此事已然水落石出,你在这儿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认为我故意诬陷你?” 王妃明显动了怒,在众人面前,章彦成自当维护江心月身为王妃的威信,于是章彦成对意珍道: “王妃也只是照章办事,并无私心,在当时的情况下,你的嫌疑的确最大。” 荣王已然发了话,意珍无可辩驳,她凤目微瞥,扁着樱唇委屈巴巴地道: “王爷之言有理,还好王爷您信任妾身,继续替妾身追查真相,这才使得妾身沉冤得雪,妾身感激不尽,并无怪罪王妃之意。” 章彦成一声令下,众人各自散去,瑾娴回往织云阁,继续做她的羊毛毡。 看着手中已然成型的小狗脸,雪球儿那欢快的身影再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的思绪不自觉的飘飞,一不小心就扎到了自己的手指。 吃痛的她轻呼出声,低眉便见食指上冒出了血珠! 平日里她很谨慎,几乎没被针扎过,也就没再戴牛皮指套,今儿个不小心扎到自个儿,她才赶紧将指套戴上。 就在此时,门外再一次传来小右子的声音,“启禀瑾姨娘,王爷在河畔钓鱼,问您可愿去?” 这话问得稀奇,他若要求她去,直接下令即可,又何须这般客套的询问她的意见,她能怎么说?总不能说自个儿不愿去! 看似是让她做选择,实则她也没得选啊! “既是王爷有请,我当然愿意相伴。”想着河边应该会比屋里冷,她又套了件夹棉的大袖衫,而后裹上粉色兔毛斗篷,又揣了条手捂子。收拾停当后,瑾娴这才动身出府。 荣王府附近有一条河,离王府并不远,此次也就不必乘坐马车,瑾娴坐轿前往即可。 轿子虽不比马车宽敞,但这轿厢内也放着炭盆,里头暖烘烘的,不至于受冻。 到地儿后,轿夫压下轿厢,恭请瑾姨娘。 瑾娴提裙跨步而出,好在今日天暖无风,河边不至于太阴寒。她遥遥望去,但见河边坐着一人,锦袍墨发,手持长杆,正是章彦成无疑。 河边的草地已然枯黄,落叶枝干遍地,行走间会有清脆的断裂声音传来,呼吸间夹杂着河水独有的略带苦涩的泥土气息。 近前后,瑾娴福身行礼,章彦成并未回首,只低声道了句,“小声些,莫把鱼儿吓走了。” 随后他指了指一旁的小马扎,示意她就座。 瑾娴也不介意,拢了拢衣裙,顺势在他身侧坐下。 冬阳暖而不烈,温柔的笼罩在她周身,没多会子,她便觉得这懒洋洋的气息熏得直犯困。 章彦成侧眸掠她一眼,只见她手肘撑在膝盖上,杵着下巴阖眸打着盹儿,偶有清风拂过,将她的鬓发吹至她嘴角,而她浑不在意,悠然自得。 章彦成不禁暗叹,她还真是没什么好奇心呢!来了一刻钟,她只顾在此沐阳,一句话也不问,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可知,本王为何让你来此?” 第43章 王爷你太坏了 他的心思,她哪里猜得透呢?“不晓得,只要王爷别跟我说什么秘密就好。” 她这担忧着实奇特,章彦成英眉微挑,“哦?为何?” 因为小说里都是这样的桥段,“知道得太多,容易丧命啊!” “……”章彦成就知道,她这脑瓜子与常人有异,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来衡量, “能对人言的,不算秘密。” 瑾娴这才放下心来,“不是秘密就好,还请王爷明示。” 眺望着平静的河面,章彦成眸光深敛,“李连贵毒狗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瑾娴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末了只是问了这个,她不免诧异,“王爷不是已经下了决断吗?” “我的决断不重要,你只说说你的看法即可。” 他既问起,想必是对此事存疑,那她也就直说了,“那李连贵答得十分从容,像是已经提前想好了答案,面对质问,他不紧张,不害怕,就连求情时都毫无惶恐之状,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只要大家认定他是凶手就好。 再一点就是,他说他想偷雪球儿卖钱。按理来说,即便雪球儿咬伤了他,他心存报复,直接将它迷晕即可,一旦毒杀,连卖狗肉的都不收,岂不是与他卖钱的初衷相悖?” 章彦成讶然望向她,只因她所提出的疑点与他心中所想完全一致,这世上真有两个人的想法是完全一样的吗? 默了片刻,他才道:“所以你的结论呢?” 手捏枯黄狗尾草的瑾娴沉吟道:“我感觉他应该就是投毒之人,但却不是主谋,应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 “哦?主谋是谁?” 瑾娴懵然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没有证据,我也不敢胡乱指控。” 她倒是谨慎,章彦成提前打消她的顾虑,“此处不是王府,你尽管说便是,说错了也无妨,本王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得了他的宽赦,瑾娴也就不再顾忌,把她的想法尽数道出,“王妃的身份本就尊贵,似乎没必要与我们这些妾室闹矛盾。 李侧妃?好像没什么动机。姚姨娘时常与我有口角之争,她有这个嫌疑,岚姨娘和晴姨娘未曾与我和珍姨娘起过冲突,可暂时排除。 再有就是阮姨娘,阮姨娘才回府,她与我不曾来往过,但有一点,传言阮姨娘的父亲是因为我爹而死的,如此算来,阮姨娘也有动机。” 想起一事,章彦成提醒道:“晴姨娘也曾与珍姨娘闹过不愉快。” “但她未曾与我起冲突,若她只是为了报复珍姨娘,可以选择别的更直接的方式,没必要毒杀雪球儿。杀了雪球儿,嫌疑最大的人是我,剖尸之后,珍姨娘才又成了嫌疑人,这一步,应该是在凶手意料之外。 所以我觉得凶手最初的目的只是针对我,那么那个人必定是与我有矛盾,晴姨娘可以排除,眼下嫌疑最大的就是姚姨娘和阮姨娘。”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日本王才会把所有的侍妾都请过来,但李连贵并未与她二人有任何眼神交流,她们也未曾表现出异常,究竟谁才是主使者,始终难以断定。” 原来他早就有所安排,“既然王爷心存疑虑,为何要放走李连贵,草草了结此事?” “不然呢?继续把他关在王府里,有用吗?你觉得他会说实话?倘若你是主谋,得知李连贵被赶出王府,你会如何?” “那我应该会想办法杀人灭口?只有他死了,真相才会成为秘密。”说这话时,她的目光瞥见章彦成手中的鱼竿,不由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哦!我懂了!王爷您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您在等,等着凶手上钩!李连贵一出府,凶手肯定按捺不住,想要伺机杀了李连贵,那您就能收杆了!” 果然跟她说话就是不费劲,一点就通。章彦成稳稳的握住长杆,期待着能有所收获, “线是放出去了,但能不能钓到鱼还不一定,毕竟鱼儿很狡猾,本王坐了半晌还未曾钓到一条。” 钓鱼真的这么难吗?“要不让我试试?” 章彦成讶然抬眉,“你也会钓鱼?” “不会可以学啊!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她既有兴致,章彦成便起身让位,将鱼竿递至她手中,而他则负手立在一旁。 偶有河风袭来,吹起他那层叠褶起的衣摆,瑾娴随口闲问,“我若能钓上鱼来,王爷可有赏赐?” “你想要什么?” 瑾娴沉吟道:“我还没想好,你先许个诺,我才有动力。” 章彦成倒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心愿,“成,只要你能钓上来,不论大小,皆有赏。” 实则瑾娴也就是碰碰运气,钓鱼这种事,还真说不好,三分钓技,七分运气,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有收获。 两人就这般待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瑾娴正待说话,忽见鹅毛浮漂在动,她惊喜不已,想说话却又怕吓到鱼儿,她激动的站起身来,拉了拉章彦成的衣袖,示意他往河面看去。 章彦成提醒她且等一等,暂时别收杆,只因浮漂动的很慢,兴许是鱼儿还在附近,并未咬钩,直等到浮漂快速的上下浮动时,他才握住她的手,瞅准时机,迅速收杆! 钓上岸一看,是条草鱼,约有七八斤重,倒也不算小。 这可是瑾娴第一次钓到鱼,便收获颇丰,她激动不已,蹲在地上想仔细看这条鱼,哪料鱼尾突然一摆,溅她一脸水珠! 瑾娴赶忙扭脸闭眼,却还是没躲过去,章彦成见状,笑意直达眼底。 他的笑声虽轻,她还是听到了,她小嘴微努,嗔他一眼,“王爷你太坏了,看我这么惨,被一条鱼欺负,你不心生同情便罢,反倒嘲笑我!” 章彦成立时收起笑意,干咳一声,而后将巾帕递给了她。 她兀自擦着脸,一旁的小允子则小跑过来,将鱼放进鱼篓里。 她这鱼钓得太过轻松,章彦成不满啧叹,“这就怪了,我坐半晌没有鱼,你一来就有?” 瑾娴星眸微转,巧笑道:“不是说沉鱼落雁嘛!定是因为王爷玉树临风,鱼儿见了都自惭形秽,所以才不敢出来。” 这是什么歪理?章彦成哼笑出声,瑾娴本想说,你又笑了,想想还是别说了,笑就笑呗!这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她没必要特地指出,还是说正事要紧, “才刚可是王爷你说的,我能钓上鱼就答应我一件事。” 章彦成说话算话,“说!前提是别太过分。” “我提的请求当然都是合乎情理的。”瑾娴趁机商讨,“后日是太姥姥的寿辰,我想去给她老人家贺寿,王爷可否行个方便,允我出府?” 第44章 彦成为瑾娴破例 他没吭声,英眉紧皱,似是不太乐意,瑾娴猜测他应是对她不信任,赶忙补充道:“王爷若是得空,可以随行,您若没空那便罢了。” 章彦成定定的望向她,不答反问,“那你希望我有空还是没空?” 这还用问,她肯定不希望他去。他一去,所有人都会觉得不自在,说话都会有所顾忌,然而实话不好听啊!他这么小气之人,若是听到这个答案,肯定会怀疑她有异心,是以瑾娴只能违心堆笑, “我当然希望您有空,王爷您这般龙章凤姿之人,陪我回娘家,那可是给我长脸啊!” 她的话,不可尽信,章彦成鼻溢轻哼,“奉承你是最在行的。” 他没拒绝,瑾娴唇角微弯,满目喜色,“所以王爷您是答应了?” “后日再说,我若得空就陪你去,若不得空,你也不许去。”道罢章彦成转身往回走,瑾娴没得个准话,心里不踏实,她立即跟了上去,边走边道: “这样不太好!太姥姥年岁已高,还能过几次生辰都不一定呢!平日里不见面也就罢了,寿辰这样喜庆的日子,我该去陪她老人家的。” 章彦成暗叹自个儿就不该给她好脸色,他的态度稍好一些,她便聒噪不安,吵得他难以清净,“到时看情况,你再啰嗦,那便不去了。” 这人当真是脾气古怪,才刚还有笑容,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呢! 不满的撇了撇嘴,瑾娴终是没敢再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瞧着小允子手中的鱼篓,瑾娴突发奇想,“这草鱼怎么处理?要不做烤鱼?” 章彦成询问小允子,“哪家的烤鱼做得更好?” 小允子答道:“奴才觉得陈记酒庄的烤鱼味道极佳。” “那就把这条鱼送到陈记,让他们来做。” 鱼烤好送到王府就该凉了,是以章彦成打算带瑾娴去陈记吃鱼。 得知不用回府,还能去街市上用宴,瑾娴心情颇佳,走起路来步伐格外轻快。 待到得正路,章彦成正准备坐轿回府,却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马车他再熟悉不过,一看就是梁王世子的座驾。 果不其然,当马车停下后,章明兆掀帘而下,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瞄见他身边有个女人,章明兆颇觉讶然,“三哥,你出门一向不带女子,今日怎的破了例?” 说话间,章明兆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女子,他虽无恶意,但章彦成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注视,遂对瑾娴道: “你先回府,本王与世子有事要谈。” “啊?”瑾娴闻言,顿感失望,笑容渐消,“可你才刚还说要带我去吃烤鱼的。” “欠你一顿,改日再请。” 章明兆这才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要不就带上她呗!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明兆来此肯定是要说章彦安与林琼芳的婚事,章彦成不想让瑾娴知道得太多,这才会让她回避。 瑾娴也猜到他们可能要谈紧要之事,章彦成对她并不信任,自然不可能让她随行。 于是她没再强求,识趣的福身告辞,而后乘轿先行一步。 章彦成来河边的时候也是乘轿,此刻两人要说话,他便上了明兆的马车,随口问道: “他们的八字合得如何?可如你所愿?” “别提了!”说起此事章明兆就恼火,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那钦天监正收了我的好处,答应帮忙,可到了合八字这天,他老娘突然病重,他得在家陪着,不能进宫当值。 他缺了席,便由其他人来合二皇子与林姑娘的八字,合出来的八字十分相契,听说皇上很满意。功亏一篑,气煞我也!早知道他不靠谱,我就该想别的法子!” 章彦成还以为只要能在八字上做手脚,此事必然能成,哪料竟又出了意外!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八字一合,这婚事便难改了啊! 略一深思,章彦成不禁生了疑,“哦?这么巧的吗?吴大人的母亲是真的病重?还是他在找借口?” “我派人去打探,他母亲确实卧病在床,至于真病还是假病,我就不清楚了,你怀疑他在诳我?” 把玩着桌边的金刚菩提,章彦成兀自揣摩道:“兴许他当时是真心应承,过后因为什么事又反悔,才会找借口推拒。” “我也觉得巧合得离谱,怎能关键时刻出岔子?”章明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行,我得再派人去查查这老小子!” 有他出手查探,倒省得章彦成再动手了。不过就算查出些什么,似乎用处也不大。该如何阻止皇帝赐婚,这才是当务之急, “吴大人是该查,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林姑娘已然和二皇兄合过八字,他们并不相冲,那么父皇随时有可能赐婚,一旦父皇开了金口,这事儿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事到如今,章明兆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冒险一试,“皇上我见不到,章彦安我却能见到,我决定去会一会他,尽量说服他,别应承这桩婚事。” 章彦成心道:指望章彦安拒婚,似乎不太可能。当初皇帝将瑾娴赐给他,章彦安都没能改变皇帝的心意,如今皇帝赐婚,章彦安又怎会抗旨呢? 不过明兆不按常理出牌,兴许他闹一闹,真有用也说不定。眼下没有旁的法子,章彦成不能明着出手,也只能让明兆试一试了。 话分两头,王府之中。 烤鱼没吃到,瑾娴略觉遗憾,不过那条草鱼被拿到了后厨,后厨分成了两份,一份炖鱼汤,一份炸作鱼块,送至织云阁来。 不能随他出府便罢,瑾娴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后日能否出府。 她等啊等,直等到太姥姥生辰当天,都没能等到荣王的人来传话。 眼看着主子不住的往窗外张望,打趣笑道:“主子可是想念王爷了?” 瑾娴红唇微努,“谁会想他啊!我是在等消息,我想给太姥姥贺寿,可是王爷迟迟不发话,我去不了啊!” 这事儿知秋曾听主子提过几句,当时王爷给的回话是——看情况。 模棱两可的,等于没答,这会儿已是辰时,若要去贺寿的话,也该动身了,知秋也替主子感到着急,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您去书房求见王爷?” 瑾娴也有这个念头,但她想起上回去书房找他时挨冻的情形,不禁有所顾虑,“可我没什么正当理由啊!总去找他,会不会不太妥当?惹恼了他,他可能会直接拒绝。” 知秋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哎——奴婢想到了!” 她凑近瑾姨娘身边低语了几句,瑾娴听罢也觉可行,遂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随后瑾娴忐忑的去往书房,暗自祈祷着这次千万别再被人拦阻。 快到书房时,只见斜对面的那条路上也有人影出现,瞧她行路的方向,似乎也是去找章彦成的。 四目相对之际,瑾娴只觉对方眼中的寒光似利刃一般,直刺而来! 知秋一看是阮姨娘来了,暗叹不妙,阮姨娘和瑾姨娘同时去求见荣王,却不知王爷会见谁? 第45章 打脸现场 念及知秋所说的那番话,瑾娴不想跟阮姨娘碰到一起,然而都走到这儿了,谁也不可能再拐回去啊!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待她们到得书房外,小允子一见这情形也懵了,讪笑道:“两位姨娘请留步,有人在里头跟王爷汇报要事,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待王爷忙完,奴才再去通传。” 让她二人皆等在外头?这下可就更尴尬了! 犹记得上回她唤了声阮姐姐,阮姨娘立马翻了脸,训她一顿,这回她是不可能再主动说话了,省得又被阮姨娘回怼。 瑾娴默立在一旁不吭声,倒是阮姨娘开了口,“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爹了,他说底下很冷,让我多给他烧些纸钱。” 阮姨娘脸如鹅蛋,整个人清瘦小巧,浑身散发着清冷之气,这话从她口中道出,竟莫名令人觉得阴恻恻的。 丫鬟岁欢会意,顺势帮腔,“老爷他为官多年,一生清廉,临了竟被人诬陷贪墨,着实可悲,那诬陷老爷之人,良心如何过得去?” 说这话时,岁欢的视线移向了瑾姨娘,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知秋气得想反驳,却被瑾姨娘暗自拉住了手腕。 毕竟这是章彦成的院子,只要她们不指名道姓,她不该与之争论,争辩反倒显得她心虚,是以瑾娴并不打算理会,然而阮姨娘却故意面向她, “做了亏心事的人,半夜也会害怕鬼敲门的,是瑾姨娘?” 这话瑾娴并不赞同,“敢做亏心事的人,怕什么鬼啊?鬼怕他才对。好在我打小住在陈家村,远离官场污杂,头顶朗朗青天,从未做过亏心事,也就没有阮姨娘所说的那种顾虑。” 她故意说她住在陈家村,明显是想撇清与徐宏的关系,可阮姨娘又怎会认可她的狡辩? “血浓于水,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瑾姨娘可有听过一句话,父仇子报,父债子偿!” 迎上阮姨娘那怨恨的眼神,瑾娴深知再多的解释都不可能改变阮姨娘对她的偏见,也就懒得再与之搭话, “阮姨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读书少,孤陋寡闻,哪能说得过您呢!既然您已经认定了,就没必要再过问我的看法,毕竟每个人的立场和观念是不同的,试图改变旁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小允子在旁默默听着,他时常跟在荣王身边,对此事略有了解,但两位姨娘说话,他不该吭声,更不敢拦阻,只能杵在一旁装傻充愣。 默默观察了这些个日子,阮姨娘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徐瑾娴,看似是个乡野来的丫头,实则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对付此女并非容易之事,她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正思量间,书房的门缓缓打开,有侍卫自里头走了出来,而后小允子便进去禀报,说是两位姨娘求见。 岁欢与知秋皆翘首以盼,但看王爷会见谁家主子! 很快小允子便出来了,说王爷请阮姨娘先进去。 岁欢闻言,欢喜不已,临走时还不忘朝知秋办了个鬼脸,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看得知秋心下憋屈, “王爷怎么这样啊!他最近时常来咱们织云阁,奴婢还以为王爷会请您先进呢!为何会是阮姨娘?” 这一点,瑾娴早已料到,“你不是说过吗?阮青峰是荣王的恩师,且阮姨娘更早进门,王爷自是与她的感情更深厚一些,让她先进去也是人之常情。” 主子惯会安慰自个儿,少生嫉妒怨忿之心,知秋也很喜欢主子这般乐观向上的性子,她不禁猜想,王爷时常来织云阁,大抵也是喜欢与主子相处时随意自在的感觉! 瑾娴的性子的确乐观,甚少为一件事一个人置气,章彦成让阮姨娘先进去,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阮姨娘何时才能出来,马上就快巳时了哎! 事实上今日阮姨娘来找荣王是为了她妹妹的婚事。 自她父亲出事后,乔家就有退婚之意,如今她父亲下葬一个多月,乔家便迫不及待的让媒人来退亲。 阮姨娘是个傲气的,她不愿被人瞧不起,便想让妹妹退婚,可是妹妹却心仪乔家公子,不愿退掉这门亲事,此事才僵持到现在。 如今乔家再次派人过来,阮姨娘这才想请荣王拿个主意。 章彦成放下书册,思量片刻才道:“乔家公子对你妹妹是个什么态度?” “他与我妹妹青梅竹马,倒是愿意娶她,可他家人不同意,即使妹妹勉强嫁过去,将来也会被公婆欺负的啊!”阮姨娘想得长远,她是不希望妹妹走错一步,悔恨终身,这才劝她及时止损。 听到此处,章彦成已然明了, “可你妹妹放不下这段感情,她不在乎这些,你拦阻毫无意义,只会让她心生怨恨。既然她想嫁,那就让她嫁,反正有婚约,你们不退婚,乔家也无可奈何。 至于乔家,本王会派人过去敲打,料想他们不敢再放肆。但成了亲之后,日子怎么过,是冷是暖,可就是你妹妹的事儿了,外人不可能帮她一辈子。”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阮姨娘个只好听从王爷的建议,“那好!我不拦便是,只希望那乔公子能珍视她,万莫让她被他家人欺负。” 道罢此事,阮姨娘本该就此离去,可她一想到瑾娴还在外头候着,便故意坐着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其他的事。 章彦成又岂会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拖延,遂对她道:“本王还要出府一趟,你先回去!” 荣王已然下了逐客令,阮姨娘面色微窘,她没理由再耗下去,只能福身告辞。 行至门口,阮姨娘停下步子,瞥了瑾娴一眼,“王爷说了,他有事要出府,怕是没空见你,你还是回去!” 什么?荣王要出府?难道他有约了?那她岂不是没戏了? 就在瑾娴焦虑之际,门口传来了小允子的声音,“瑾姨娘,王爷请您进去。” 阮姨娘闻言,面色顿僵,方才王爷明明说要出府,为何又让瑾姨娘进去?难不成,那只是王爷的托辞?他居然会为了见瑾姨娘而赶她离开? 不可能的!王爷明知徐宏就是害死她爹的凶手,他不可能对瑾姨娘这么好! 第46章 偷他的心 悲愤的阮姨娘不断的安慰自己,王爷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他那么讨厌徐宏,绝不可能真心善待徐宏的女儿! 如此想着,阮姨娘才稍稍好受些,她睖了瑾娴一眼,而后下巴微扬,冷然转身离去。 瑾娴也不在乎阮姨娘对她的态度,反正大家都是侍妾,谁也不比谁高贵,她的月例是荣王给的,又不是阮姨娘给的,她又何必在乎阮姨娘的反应? 理了理衣衫,瑾娴抬步往里进,一进屋便闻到了奇楠香,章彦成正坐在桌案前,一手持书,一手把玩着白玉兔镇尺。 瑾娴近前福身,“王爷,前日里用了您的巾帕,已然洗干净,特来奉还。” 说着她将巾帕自袖中掏出来,恭敬的呈至他面前。 那蓝色巾帕被叠得方方正正,安放于她的掌心。 一方巾帕而已,他早就忘了,她还特地来还,八成是找借口?章彦成看透不说透,眼皮也不抬,淡声道了句,“搁着!” 他看书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提笔准备做标记,瑾娴见状,自告奋勇,“王爷,我帮您磨墨?” 端砚内的墨汁细腻黑亮,章彦成提醒道:“不必,丫鬟已磨好。” “那我帮您倒杯茶。”她尚未碰到茶壶,章彦成便道:“才换的热茶。” “……”她想为他做点儿事怎就这么难?不做点儿什么,她怎么好意思提请求呢? 苦思了好一会儿,瑾娴灵眸微转,又想到一招,“您坐了这么久,定然腰酸背痛,我帮您捏捏肩。” 未等他答话,她便快步行至他身后,两只手掌往他肩上一放,而后便像模像样的按捏起来。 那力道不轻不重,还挺像那么回事,她一直找借口想留在这儿,章彦成低嗤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确是献殷勤,却没什么坏心思,“王爷您身形高大,即便我有想法,也推不动您,至于您的心嘛!冷冰冰的,我偷回来也暖不热,要它做甚?” 她惯会狡辩,还会变着法儿的奚落他心冷,章彦成面色顿黑,“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这可是他要求直说的,那她就不客气了,“实则是为了太姥姥寿辰一事,王爷您今日应该得空的?我把贺礼都备好了,看在我辛苦为您按捏的份儿上,您就准我去给太姥姥贺寿?好不好?” 瑾娴从未在他面前这般撒过娇,今日实在没辙,不得已之下才用了这个法子。 她是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般软言细语的与他商议,他应该不太好意思拒绝的?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应当知道,侍妾无故不得离府,今日本王允你去贺寿,往后便会有其他侍妾陆续来请求为家人贺寿,那还了得?” 此事本不难,但章彦成不能因为她而破了王府的规矩,瑾娴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还是心存侥幸, “是有这规矩,但若由您带我出府,旁人不晓得我出府的目的,也就没理由说什么了呀!” 其他侍妾不敢过问,王妃却有这个资格,“王妃若是问起,我为何带你出府,本王又当如何作答?” 这点儿小事,无需顾虑?“王爷您那么聪明的人,随便编个理由呗!”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章彦成身子后仰,往圈椅上一靠,虎口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那你倒是编个理由出来。” 瑾娴抿唇仔细思量着,片刻间已然想到一个好借口, “就说我上次钓上来一条鱼,您答应带我去吃烤鱼,却被梁王世子打岔,没吃成。今日带我出去吃烤鱼,算作补偿。反正王爷说了,欠我一顿饭,烤鱼我不吃了,就用太姥姥的这顿祝寿宴来弥补即可。” 章彦成忽觉自个儿就不该多嘴说那一句,如今竟被她拿来做说辞,“本王随口一说,你记得倒清楚!” “那是!”瑾娴笑眯眯奉承道:“王爷金口玉言,肯定不会反悔的,我都记着呢!” 默然片刻,章彦成才道:“你先出去。” 说了半晌,他竟没有丝毫动摇,口干舌燥的瑾娴顿感失望,笑容逐渐消失,满心期待到了还是没能说服他,情急之下,她干脆耍起了赖, “王爷若是不同意,今儿个我便不走了!” 说着她顺势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章彦成没忍住睇了她一眼,“你不出去,本王如何更衣,如何出府?” 什么?要更衣出府了?一听这话,她那拉下的唇角立马弯了起来,“王爷请便,我先到外头等着。” 他就知道,只要瑾娴一来,他就不可能得闲,所以他才会让阮姨娘先进来,尽快把她的事解决了,再慢慢跟瑾娴周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他今日的光阴又要被瑾娴给霸占了…… 章彦成是个讲究人,每次出行绝不马虎,瑾娴在外候了一刻钟,这才听到脚步声。 但见雕花长廊之下出现一道高昂轩挺的身影,雀蓝长袍上隐着连云暗纹,华贵而不失雅致,朗阔的身姿与那俊逸的容貌相得益彰。 每回看到他,瑾娴都有种赏心悦目的错觉,前提是他别开口,只要他一开口,便会噎死个人! 与此同时,小允子带着几名小厮近前禀报,“启禀王爷,贺礼都已经备好了。” 瑾娴见状,不由纳罕,“怎的还有贺礼?王爷还要赴别家的约?” 章彦成觑她一眼,“你太姥姥寿辰,本王岂能空着手去?” “可是贺礼我已经备好了呀!”就在知秋手中呢! 知秋扬了扬手中的贺礼,章彦成洒了一眼,眸中难掩嫌弃,“本王随行,只带一样礼,不觉得寒酸?” 瑾娴认为生辰贺礼重在心意,不在数量,“太姥姥又不是嫌贫爱富的势利之人,她不会介意这些的。” “礼多人不怪,她不介意,我介意,本王可不想在人前丢面子。”是以他才会安排下人准备了六样贺礼。 他坚持如此,瑾娴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 而后两人一起出府,上得马车,去往周氏所居的宅子。 待他们到场时,院子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方致远在军营参加特训,无法赶回来,方鹤鸣以及他的母亲郭氏,姨母方梁氏皆来此为周氏贺寿。 当中还有一道陌生的人影,那人一转身,瑾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心如鼓锤,暗叹不妙,不明白章彦安为何会在这儿! 一旁的章彦成也看到了他的身影,墨瞳瞬冷,“今日是瑾儿太姥姥的寿宴,皇兄居然会来贺寿,当真是稀客!” 第47章 彦成吃醋 方鹤鸣猜到瑾娴可能会来,但他没想到荣王居然会同行!还与章彦安撞个正着!这就尴尬了! 章彦安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他淡定应道:“我在陈家村那些年,太姥姥对我诸多照拂,听闻她老人家来了都城,我自当过来贺寿,聊表心意。” 他这声太姥姥唤得极为亲切,好似已将自个儿当成了自家人。瑾娴生怕章彦成心下不愈,赶忙打岔, “太姥姥,这是我跟王爷为您准备的贺礼,王爷比我还有心呢!” 瞧见那么多贺礼,周氏受宠若惊,“王爷能陪瑾儿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过生辰,实乃我的荣幸。您人到场就好,无需这般破费。” “瑾儿时常与本王说起您对她的养育之恩,只可惜她身在王府,不能随时过来陪伴您,难得出来一趟,自是得多为您准备一些。” 章彦成这客套话说得还是很顺耳的,瑾娴心道,他也就对老人家才会如此客气!对她可没这么温柔。 周氏感激笑应,“多谢王爷关怀,此处什么都有,我这日子过得很舒心,瑾儿你照顾好自己即可,无需为我担忧。” 此情此景,出乎章彦安的预料,他还想着今日可能有机会见到瑾娴,与她单独说说话,未料章彦成居然会同行,打乱了他的计划, “三弟可是个大忙人,今日竟有空来此贺寿,着实难得。” 章彦成长臂一伸,顺势揽住瑾娴的窄肩,望向她的目光异常温柔,“再忙也得陪爱妾不是?瑾儿想去哪儿,本王自当随行,省得我这娇妾被人觊觎。” 在瑾娴的印象中,章彦成不会叫她瑾儿,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很少呼唤,都是有事说事,偏在章彦安面前才会故意唤得这般亲热。 章彦成此举明显是在宣誓主权,瑾娴虽不喜欢这样,却也得配合他,否则他便会认为她有其他的心思。 周氏年纪虽大,却也看得出来这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顺势上前招呼众人进屋, “外头有风,咱们进屋说话。” 郭氏担心瑾儿又被牵扯其中,便将瑾儿叫到身边来。梁雯玉则在一旁暗自观察着二皇子和三皇子。 明明是两兄弟,可梁雯玉总觉得他二人很疏离,难不成是因为章彦安在宫外待了四年,他兄弟二人很少见面,这才感情淡薄? 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今日客人众多,是以方梁氏也去了灶房帮忙做菜,瑾娴陪着祖母和太姥姥说了会子话,而后便跟着梁雯玉一起去给姨母帮忙。 灶房地方不大,饺子馅儿已调好,面叶已切好,方梁氏便端着菜盆到院中的石桌上包饺子。 瑾娴与雯玉净了净手,围过来帮忙,方梁氏只道雯玉的饺子包得太松,煮的时候容易进水,不好吃。 瑾娴只道无妨,“今儿个人多,姨母您一个人包,得包到何时?” 雯玉笑附和,“就是嘛!女儿好心帮忙,您还嫌弃我包得不好,您就不能在表姐面前夸我一句好?” “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给你留面子。”方梁氏抿嘴笑嗤,几人说说笑笑,瑾娴只觉这氛围格外的轻松。 包饺子的档口,梁雯玉瞄了瞄正坐在檐下下棋的两位皇子,低声啧叹道:“他们兄弟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哎!” 瑾娴掩唇笑道:“只是一个爹,又不是一母同胞,不会太相似的。” 梁雯玉兀自评价道:“单论相貌来说,三皇子似乎更加出众,可过日子不能只看相貌,性子才是最重要的。二皇子温润俊秀,三皇子冷傲清毅。我觉得还是二皇子更适合过日子。” 看来大家都对章彦安印象很好,只有知道剧情的瑾娴才晓得章彦安的真面目,“可也不能只看表象,看似温润的人,兴许是绵里藏针,狠心着呢!” 梁雯玉忍不住道了句,“表姐,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安大哥的气?他特地解释过,那是皇上的意思,他没办法违背啊!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念着你的,他今日来给太姥姥贺寿,可不就是想借机见你一面嘛!” 这便是瑾娴不喜章彦安的一点,看似深情,其实都是在给她找麻烦,“皇命不可违,所以我们都该认命,见面有什么意义?只会徒添窘迫和矛盾。” 看出外甥女心情不好,方梁氏打岔道:“都过去了,甭管二皇子性子如何,瑾娴已经跟了三皇子,那就该安心跟他过日子。至于二皇子怎么想,那是他的事,跟瑾娴无关,你莫要多管。” 梁雯玉努嘴道:“我只是跟表姐闲聊嘛!又不会当众说什么,我有分寸的。” 三人一起,很快便将饺子包好了,方梁氏拍了拍手,起身将饺子端至厨房,“你俩去歇一歇,灶房油烟重,你们就别跟进来了。” 两姐妹到院中水缸边净了净手,瑾娴打算进屋找太姥姥,雯玉却拉着她到檐下看他们下棋。 方鹤鸣居中观战,并未靠近谁,雯玉径直来到章彦安身侧,瑾娴可不敢跟章彦安待太近,她不动声色的挪了两步,挪至章彦成身侧。 章彦成见状,心道还好她识相,否则今晚回去必定好好收拾她! 下棋本该宁心静气,全神贯注,可章彦成并未太专注,反倒闲聊起来, “听闻父皇打算为皇兄赐婚,皇兄很快就要迎娶皇子妃,瑾儿,你该恭贺皇兄才是。” 瑾娴暗自思量着,章彦成故意在她面前提及章彦安的婚事,莫不是想看她是否吃味? 她并不在乎章彦安,又怎会管他是否娶妻呢?瑾娴一派坦然,面上还噙带着得体的笑意,“提前恭祝二皇子喜得佳妻。” 这话从瑾娴口中道出,在章彦安听来着实讽刺,章彦安生怕瑾娴心中恼他,下意识解释道:“父皇尚未赐婚,这婚事不一定能成,无需恭贺。” 章彦成长指微抬,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听说你们的八字已经合过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手持白子的章彦安抬眼揶揄,“这事儿你都知道?三弟似乎对我的事很上心。” 立在一旁的瑾娴浑身不自在,只觉这两人说话时夹枪带棒的,自己随时有可能被他们的战火波及! 第48章 情敌之间的互相较量 章彦成气定神闲,“你可是我的皇兄,你的婚事,我自然会多多关注。” 关于此事,章彦安本就有疑心,今日章彦成的话使得他越发起疑,“那三弟可知,昨日章明兆找我大闹一事?” 章彦成故作震惊,“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明兆他去找你作甚?” 瑾娴突然想起,前日梁王世子来找章彦成,章彦成让她回避,八成就是跟梁王世子讨论二皇子的婚事? 但听章彦安道:“他说他与林姑娘两情相悦,让我主动退出。素闻明兆与三弟关系甚密,我倒想请三弟劝一劝明兆,他若真的喜欢林姑娘,那就亲自到父皇面前表态,只要父皇同意为他们赐婚,我是没意见的,跟我闹无用,不论父皇下什么样的指令,我都得遵从,没有选择的余地!” 章彦安的这番话,分明是在试探他与明兆的关系,章彦成不以为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是你们之间的争端,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去唱黑脸?” 一向温和的章彦安冷声警示,“他最听你的话,你身为他的堂兄,理当规劝于他,省得他闹大了被父皇斥责惩戒,到时可别又怨怪于我。” “姻缘本是个人造化,谁也强求不来,是你的,再晚也不迟,不是你的,再早也落空,这一点,皇兄应该深有感触。”说话间,章彦成故意拉起瑾娴的手,在掌间轻轻摩挲着。 这样的情形于章彦安而言,就像是一把钝刀,一刀刀的割着他的心,他不禁回想起,在陈家村时,第一次牵起瑾娴的手,是在一个傍晚。 两人走在河堤上,瑾娴面对着他,倒着走路,一不小心踩到小石头,幸得章彦安及时相扶,她才没摔倒。 当是时,夕阳西下,彩霞漫天,晚风自两人身边拂过,而他就这般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的眸中皆有暗流涌动,但瑾娴毕竟是个姑娘家,面色绯红的她愣了片刻的神便窘迫的抽回了手。 后来两人互明心意,会牵手相拥,那时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娶瑾娴为妻,只是早晚而已,没想到后来竟会生出这诸多变故。 而今瑾娴竟然成了他弟弟的侍妾,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男人牵起她的手,心中泛酸,却又无能为力。 陷入回忆之中的章彦安许久缓不过神,此时的瑾娴察觉到众人那惊诧注视的目光,顿感不自在,默默的自章彦成的手掌中抽回手。 章彦成掌心一空,他倒也没说什么,顺势收回了手,看了棋盘一眼,啧叹道:“皇兄,你走神了,棋子都落错了,这一局,我胜之不武啊!” 心绪烦乱的章彦安再无心下棋,随口认输,而后起了身,让方鹤鸣来下。 方鹤鸣晓得二皇子乱了心神,随落座与三皇子对弈。 这棋局下了一半,尚未分出个胜负,方梁氏就招呼着众人进屋,说是要上菜了。 今日一共做了十六道菜,四凉八热,还有四道面点。 郭氏招呼道:“我们也不晓得二皇子和三皇子会来,没来得及准备太多硬菜,都是些家常小菜,并非山珍海味,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瑾娴笑应道:“我就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菜肴,吃起来有种家的味道。” 章彦安点头附和,“的确有种家的味道,看到这些菜,我便想起了在陈家村的那段日子。那时吃穿虽俭,好在身边有挚友和知心人为伴,日子过得很惬意,如今虽是锦衣玉食,却规矩繁多,不似从前那般自在舒心。” 默念着知心人三个字,章彦成心里不是滋味,他的女人,不允许旁人惦念,明着暗着都不许! “皇兄,人应该向前看,莫要留恋已然不属于自己的时光。如今你已找到父母,合该开心才是,你这般伤感,倒教父皇和你母妃情何以堪?” 章彦成拿皇帝压人,章彦安哑口无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为缓和紧张的气氛,方鹤鸣当即端起了酒盅,“怀念旧时光乃人之常情,不过三皇子说得也对,咱们都应该向前看,以往的苦日子就让它过去!希望往后我们大伙儿都会越来越好,前途坦顺无忧!” 方梁氏亦起身举杯,“是呢!都会越来越好的,今日是咱们寿星的七十二岁寿诞,咱们一起敬老寿星一杯!” 随后众人皆起身举杯,一起向周氏贺寿。 难得四世同堂,子子孙孙都来给她贺寿,周氏自是欣慰之至,只是她年纪大了,喝不了酒,只能以茶代酒,同饮此杯。 敬罢酒,周氏招呼众人一起坐下用宴。 瑾娴与章彦成并排而坐,章彦安则坐在她斜对面,她故意远离他,正是不希望跟章彦安过多接触,孰料席间章彦安竟站起身来,拿公筷主动给她夹菜, “我记得瑾娴最爱吃红烧肉,平日里她的饭量不大,只吃一小碗,每回姨母过来做红烧肉时,她才会多吃一碗饭。” 章彦安随口说起关于瑾娴的日常,那种感觉就好似两人很熟悉,彼此了解,而章彦成反倒成了外人一般。 即便他没说什么,但他绷紧的下颌线已然彰示了他内心的不满。 怎奈这肉是姨母做的,瑾娴总不能说这肉不好吃,不想吃!但若就此吃下去,今晚她绝不会好过! 事实上,章彦成也在等着看,看她会如何,情急之下,瑾娴将那块红烧肉夹至章彦成的骨碟中, “是呢!姨母做的红烧肉很美味,王爷您也尝尝!” 如此一来,她既替自己解了围,又不至于让姨母难堪。 她的表现尚算合理,章彦成也就没记仇,还顺手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才放至她骨碟中,便听章彦安提醒道:“哎---瑾娴她不爱吃鱼,以往她被鱼卡过,后来就不肯再吃。” 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表现出一副他很了解瑾娴的模样,好让章彦成吃醋,章彦成已然看透他的小把戏,一派无谓, “人的喜好是会变的,是瑾儿?” 不敢吃鱼的是原主,瑾娴对鱼肉并不忌讳,“这鲈鱼只有大刺,没有小刺,我能吃的。” 说着她夹起鱼肉送入檀口中,尝罢之后,瑾娴直夸这鱼肉十分鲜嫩。 章彦安见状,忽然有些看不懂,瑾娴是真的变了喜好,还是被章彦成逼迫?瑾娴曾经那么喜欢他,一心想嫁给他,难不成,短短两个多月,她的心就变了? 不可能的,他与瑾娴相处四载,这四年来,两人几乎天天见面,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感情弥深,岂是章彦成能比得了的? 第49章 彦成跟瑾娴算账 更何况瑾娴最在乎感情,而章彦成的后院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不可能真心对待瑾娴,瑾娴也就不可能对他用情。 思及此,章彦安才稍稍好受些,他暗暗告诫自己,这肯是章彦成的把戏,瑾娴只是受制于人,才会对他这般冷淡。 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身上,而瑾娴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她兀自吃着菜,与周围的亲人说着话,乐也融融。 周氏特地给她使眼色,“瑾儿,你也给王爷夹个菜啊!” 太姥姥都开口了,瑾娴自当照办,随即给章彦成夹了个蒸饺,方梁氏忙提醒道:“哎---那是素的,姥姥喜欢吃韭菜鸡蛋馅儿的,我便给她准备了一些,还有荤的饺子呢!你给王爷夹荤的啊!” 瑾娴却道不必,“他成日的吃荤菜,对荤菜不感兴趣,让他尝尝这素饺子。” 这话不假,平日里府中大都是荤菜,饺子也是猪肉羊肉,素饺子他几乎没什么机会品尝。赶巧今日瑾娴给他夹了一个,在她娘家人面前,章彦成得给她这个面子,便顺势尝了一口。 鸡蛋的鲜香与韭菜的辛味碰撞,再加上面香,最简单的食材,没有过多的烹饪技巧,仅仅只是将其煮熟,便是一道佳肴。 瑾娴也没问他是否好吃,左右夹菜只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而已。出乎她意料的是,后来再吃菜时,章彦成居然自个儿主动又夹了个素饺子,看来姨母做的饺子很合他的口味啊! 眼瞧着章彦安一个人坐在那儿,瞧着孤零零的,有些可怜,梁雯玉不禁在想,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与旁人亲近的感觉必定很不好受。 为免他尴尬,梁雯玉夹了块鸡肉放到他碗中,“安大哥,你尝尝这鸡肉,我娘卤的鸡肉可香了!” 心知雯玉是在化解他的窘境,章彦安心下感激,勉笑道:“多谢梁姑娘。” 此情此景,章彦成尽收眼底,他不禁想到某种可能,若果真如此,那这场戏似乎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精彩! 饭毕,瑾娴与太姥姥、外祖母等人在院中晒着日头说着话,章彦成则与方鹤鸣继续未完的棋局,章彦安只觉自个儿有些多余,但他又不愿离开,唯有待在此地,他才有机会多看瑾娴几眼。 梁雯玉则在旁与他闲聊着,询问起他进都城之后的状况,问他眼下住在何处。 因着梁雯玉是瑾娴的表妹,是以章彦安对她十分客气,她的问题,他都会答复,“现下我住在宫里,父皇赐了座府邸,正在修建,待建好之后我就可以搬出宫去。” 梁雯玉不懂这些,懵懂问道:“你的新府邸?是王府吗?” 这也正是章彦安所疑惑的,“父皇只提过一句,至于封什么爵位,还不一定。” 正在下棋的章彦成心道:章彦安的母妃乃宫女出身,身份低微,并无家世做倚仗,她的儿子还能封什么?自然是郡王,总不可能是亲王! 这一点,章彦安也心知肚明,皇上虽宠爱他的母妃,可母妃的出身摆在那儿,他不太可能封亲王。 除非父皇开恩破例,只要皇上开了金口,谁也不敢说什么。但父皇会如何决断,谁也不晓得,且等着!等年底再说。 众人正说着话,附近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哇!这家好多人啊!” 瑾娴循声回首望去,但见隔壁墙头上趴着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约摸五六岁的模样。 他们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笑意稚嫩纯真,一双大眼睛写满了好奇,瑾娴忙提醒道:“你们怎敢爬墙头?可小心些,别摔着了!” 郭氏最喜欢孩童,遂起身抓了把糖果递给他们,嘱咐他们小心些慢慢下去,别在墙头玩儿,很危险的。 方鹤鸣见状,不由眼眶微酸,心生伤感,“云朵儿如今也该有四岁了,却不知她们母女俩身在何处……” 章彦成奇道:“云朵儿?谁家的孩子?” 提及这个名字,方鹤鸣眸光顿黯,低声轻叹,“云朵儿是我的女儿。” 这回章彦成更诧异了,据他打听来的消息,方鹤鸣至今未婚啊!“你不是没成亲吗?怎会有孩子?” 这事儿也只有至亲之人才知晓,荣王既是他的妹夫,他也就没瞒着,“其实早在五年前我就有了妻子,她为我生了个女儿,但在孩子两岁那年,她们母女俩去赶集,之后便没再回来过。 我多次去镇上打探消息,却始终没能找到她们的踪迹,她们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我甚至不晓得她们是否还在人世,是被人拐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有去衙门报案?” “去过了,但衙门的人说没有什么凶杀案。” 这事儿瑾娴似乎也曾在书中看到过,书中写着瑾娴的舅舅方鹤鸣威震四方,但一直没有再娶妻,只因他心中一直惦念着他那失踪的妻女。 至于他的妻女究竟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书中没写,瑾娴也就不得而知。 儿媳和孙女失踪,儿子一直不肯再成亲,郭氏心中焦急,却劝不动他,赶巧今日荣王也在,坐在院中的郭氏起身上前去,顺势道了句, “云朵儿她娘已失踪两年,八成是回不来了,你总不能一直等着。王爷,您若认识合适的姑娘,烦请您帮鹤鸣牵个线。” 保媒这种事,章彦成自是乐意,他正愁没机会拉拢方鹤鸣,想给他系一桩姻亲,又担心太过唐突,如今郭氏开了口,章彦成反倒有了正当理由,遂一口应下, “祖母放心,大舅子的婚事,我自当留心。” 方鹤鸣面色不愈,“娘,她们母女俩下落不明,在没有她们的确切消息之前,我不会再成亲!” 郭氏并非心狠之人,但她这个做母亲的终归得为儿子的后半生着想, “你担心她们,我能理解,我又何尝不希望她们回来?可这都两年了,仍旧没个下落,你要等到何时?难不成她们一辈子不回来,你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方鹤鸣一直认为会有奇迹出现,是以他从未考虑过后半生的事,“往后再说,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你一日不成家,我这个做母亲的便一日不得安宁。” 眼瞧着这母子二人闹僵起来,瑾娴赶忙近前去劝架,“小舅舅,祖母也是为你着想,你就别犟嘴了!” 随后瑾娴挽住祖母的胳膊,将她往院中拉,而后又在身后摆手,示意小舅舅千万别多言,她继续劝慰祖母, “王爷会帮忙物色的,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必得慢慢寻,寻个合适的,祖母您别气恼,姻缘之事急不得,待缘分来了,不消您催,小舅舅自然也就着急成婚了。” 周氏和方梁氏亦在旁劝说,郭氏这才消了气,没再跟儿子置气。 待一盘棋下完,章彦成又喝了杯茶,而后起身理了理衣衫,准备离开。 瑾娴很喜欢这种与亲人唠家常的感觉,听她们说起那些亲朋邻居的琐事,时光便会变得悠然自得,毫无压力。 只可惜宴席终归要散的,时辰已不早,章彦成要回府,她必须一起走。 随后瑾娴拜别亲人,跟随章彦成往院外走去。 周氏她们也不舍得瑾娴离开,但她们都明白,瑾娴今日能出来,已是荣王开恩,见一面便是好的,她们不该强求太多。 今日最为失望的便是章彦安,他没能如愿与瑾娴单独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立在荣王身边。 他总觉得瑾娴的笑容并非发自肺腑,也许她过得并不开心,只是在娘家人面前强颜欢笑? 假如当初他有勇气跟皇帝坚持抗争到底,将瑾娴迎进门来,也许瑾娴会比现在快乐许多。 可是他的身上背负着母妃的期望,他必须为了母妃而努力向上走,那么他就必须遵从皇帝的意思,放下儿女私情…… 他以为放弃便是结束,孰料一看到瑾娴,想到心爱之人已被他弟弟拥有,他的心便又不自觉的泛起涟漪,久久无法释怀。 有朝一日,当他手握大权,他一定要把失去的都抢回来! 章彦安怎么想,瑾娴并不在意,她身在荣王府,自然要以荣王为重。 瑾娴生怕又醉酒出丑,是以今日没怎么喝酒,不过午后跟人说了太多的话,这会子她有些口干,提壶倒了杯茶,兀自喝下,而后便安静的坐在一侧,没再吭声。 回程的车厢内异常寂静,章彦成看她歪坐在一旁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联想到那会子在屋檐下的场景,章彦成心生不满,突然就想跟她算算账, “那会子本王拉你的手,你为何闪躲收回?莫不是在顾忌某个人的感受?” 第50章 你是本王的女人 他怎么好意思提?也不想想那是怎样的情形,“当时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你这般公然牵手,让人瞧见岂不笑话?” 章彦成不以为然,“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拉你的手天经地义,谁敢说什么?” 话虽如此,可也得分情况,若是私下亲近,她觉得无可厚非,但章彦成这般冷漠之人,当众牵手,难免有作秀的嫌疑, “平日里王爷从不曾牵过我的手,今日这般却是为何?只因二皇子坐在对面,所以你才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跟我亲昵一些,你觉得他看到这样的情形会难受,是吗?” 章彦成耐着性子听罢最后一句,眉心微跳,眸光渐冷,“你就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瑾娴心中无鬼,眸光坦然,“我不是在意他的感受,我只是在乎自己的尊严,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们攀比打压对方的工具! 我与二皇子之间的一切,早已向王爷坦白过,除却我娘临去前把我托付给他之外,我与他再无其他瓜葛。” 她义正言辞,可章彦成不是瞎子,“今日章彦安在本王面前毫不避讳的分享你们的过往,讲述你的喜恶,这难道不是对本王的一种挑衅?他对本王的女人念念不忘,本王为何不能反击?” 是啊!章彦安表现得太过明显,瑾娴想为他澄清都难找借口,她的神情不自觉的有些仓惶, “也许……二皇子只是念旧而已,他怀念过去的生活,怀念陈家村的所有人,并非特指我。” 是不是特指,章彦成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下恼怒,却念及今日是周氏的寿辰,没有当众发火,现下瑾娴与他置气,他不愿再继续忍让,这才与她算总帐, “他知道你不爱吃鱼,特地给你夹菜,这是他一个大伯子该做的事?究竟是他太猖狂,还是本王太小气?” 说到后来,瑾娴无可辩驳,低眉道了句,“的确是他有失分寸……” 章彦成冷声反噎,“你也晓得他没分寸,又凭什么怪罪本王?” “我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二皇子的心思,我管不着,但我可以明确自己的心意,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您没必要因此而动怒。” 她在很认真的解释,希望能化解他二人的矛盾,然而章彦成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戳破心思的感觉,他傲然扬首,眸中满是轻蔑,下意识否认道: “你想多了!本王可没有因你而动怒,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 他的“东西”?所以在章彦成眼里,根本就没将她当人看!她只是隶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他今日计较生气,并非是因为在乎她,只是觉得章彦安在跟他争抢东西,所以他才会不高兴。 是啊!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凭什么让荣王在乎呢?她还真是想多了呢! 尽管她早就知道荣王对她并无感情,可听到“东西”二字,那种发自内心的耻辱感还是令她很不适,迟疑再三,她终是忍不住道了句, “王爷,我是个人,不是……东西。”她的声音低而轻,却还是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我明白,我出身乡野,又只是个侍妾,我所在意的这些尊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体面罢了!或许王爷会觉得我矫情,可即使别人看不起我,不把我当人看,我也得看得起自己,不能轻贱自己!” 在章彦成的认知中,后院的女人只是一种符号,王爷需要有侍妾,他便会纳几位侍妾,这些侍妾想为家人谋前程,若她的家人有能力,他也会帮衬,左右不过是互相利用,互相成就罢了! 至于她们的心思,他从来不会去琢磨,也没人有胆子去表达什么,然而瑾娴不一样,从圆房那晚,她便毫不羞怯的表达她的感受,今日竟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不卑不亢的向他表达不满,纠正他的说法。 他最不喜欢旁人抗议他的话,但不知为何,今日听到瑾娴说这些,他竟没有生气,反而在思量,方才他随口所说的那句话,真的不妥吗? 他陷入沉思,久久未回应,瑾娴也不指望他回应什么,章彦成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向自我,只顾自己,又怎会懂得尊重别人,尊重一个小小的侍妾呢? 尤其她还是徐宏的女儿,章彦成本就看她不惯,她居然还敢跟他谈什么尊严,当真是可笑! “是我不自量力,太把自个儿当回事,王爷就当我在耍酒疯说胡话!” 章彦成依旧没应腔,大约是觉得她不可理喻,懒得搭理她。 有些伤感也就是一瞬间,过后她也就释然了,瑾娴不喜欢沉浸在悲苦的情绪之中,回到织云阁之后,她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浑忘了与章彦成的那些不愉快。 她以为章彦成会为此事而置气,不再来找她,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居然又来了织云阁,还带来一方盒子,让她打开瞧一瞧。 他的神情很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瑾娴一脸懵然,一时间没明白他这是何意。 昨日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这会子他为何突然送来盒子?却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该不会又是什么指控她的罪证? 第51章 彦成哄女人的独特方式 或者是什么暗算的机关?瑾娴越想越忐忑,花容失色,“王爷您该不是想暗算我?” 章彦成面色顿黑,“本王像是那么无聊的人?你不打开我就拿走了,磨磨蹭蹭的,一点儿都不利索!” 也是哦!他不太像是会办那么幼稚之事的人,如此想着,瑾娴暂时打消顾虑,鼓起勇气抬手打开那方檀木盒子。 随着檀香袭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只绣出来的橘猫形态的小玩偶,那玩偶软绵绵,圆滚滚的,更令她惊讶的是,猫咪的小肚子上还绣着几个字---不是东西! 这几个字好生耳熟,忆起马车中的争执,瑾娴不禁怀疑章彦成是在内涵她,香腮微鼓的她恼声质问, “这是什么意思?谁不是东西?” “不是你说的吗?你是人,不是东西。”章彦成将她的话复述了一遍,瑾娴越品越觉不对劲, “这句话应该连在一起说,如若分开说,听起来就像是骂人哎!” 章彦成眉心直跳,面色明显不愈,负手而立的他板着脸低嗤道:“你这个女人怎的这么善变?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现下你又说不妥,所以你是在骂你自己?” 好像的确是她说的,瑾娴无可否认,但还是想狡辩一句,“我才没有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语境不同,话意不同。” “真难伺候!”章彦成直接拿起橘猫,往窗前走去,瑾娴见状,即刻伸手相拦,“哎---你做什么?” 章彦成面无表情,声漠神冷,“你不喜欢就扔了,留着作甚?” 瑾娴一把自他手中抢走了布偶橘猫,一边打量,一边嘀咕道:“这么可爱的猫咪,扔了多可惜,我就当它是王爷,那这几个字也就不会让人生气咯!” 怎么可能是他?章彦成特地纠正,“这是你,你才是只猫,本王是老虎!” “老虎也是猫,比较大的猫!” 眸眼微眯,章彦成顺势问了句,“哪里大?” “大”这个字,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起初瑾娴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待回过神之后,她杏眸圆睁,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低呼出声, “王爷!您变了!您这般严正刚直之人,居然也开始说浑话了!” 章彦成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本王可没说浑话,是你的脑瓜子在想浑事。” 论狡辩,瑾娴可从没输过,“我在想些什么,王爷怎会知晓?难不成你也想过?” 以往章彦成的确不喜欢说浑话,他觉得那种话有辱斯文,但一到织云阁,瑾娴便喜欢拿一些浑话逗他,与其被她掌控拿捏,倒不如由他反客为主, “想过又如何?本王不仅敢想,还敢做,你可敢奉陪?” 他来过几次,却几乎不会说这种浑话,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他竟然格外放得开,什么都敢说。 他一大胆,她反倒有些收敛,趁机讲起了条件,“那你承认这只猫是你,我就奉陪。” 章彦成突然岔开了话头,“你喜欢吃什么菜?红烧肉还是鱼?” 不是!她还以为他已经不再计较那件事,怎的说了半晌又绕了回来? 红烧肉是章彦安夹的,鱼是章彦成夹的,她能怎么回答?她没得选择,只能选鱼肉呗! 她本以为章彦成又要旧事重提,孰料他竟道了句,“喜欢吃鱼的,当然是猫!” “……”拐了那么大的弯儿,原来他在这儿等着她呢!防不胜防啊!瑾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狡猾! 她还想再辩,冷不防被他打横抱起,往帐中走去。 这怎就稀里糊涂的入帐了呢?瑾娴心里不平气,小声嘀咕道:“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又想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揭过去?” “什么话?” “谁不是东西?”这才是她最介意的,他拿着绣着字的小猫过来,看似是在哄她,可那句话不清不楚的,她心里还是憋屈。 章彦成当然明白她介意的是什么。 实则他没有哄女人的习惯,譬如意珍被误解,他也不可能拉下面子向她道歉,顶多只是随便赏些东西。 她们看到他的赏赐,大都很感激,根本不会再去计较,偏偏瑾娴不同。 他本可以像对待旁人那样,随便给她些赏赐,可一想起她在马车中那黯然失落的眸光,他便莫名烦躁,这才让人连夜绣了这只小猫送给她。 这本是他最大的诚意,可她竟然还不满意,章彦成正色警示,“本王不喜欢得寸进尺的女人!” 一看他变了脸,瑾娴便觉无趣,“又凶我?唉!人皆道女人善变,我看王爷才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过一句玩笑话,一不高兴就摆脸子,往后我可不敢再跟你说笑。” 道罢这句,她的眸中再无流动的光彩,只余一本正经的恭敬,“王爷见谅,是我逾越了,往后我会学着做一个识趣乖顺的女人,王爷请便。” 她面上的笑容很得体,但却很虚假,章彦成又岂会看不出来,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说到底,不过一句玩笑话,他又何必上纲上线?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实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跟一个女人计较。 思及此,章彦成凑近她耳畔,低声道了句,“本王不是东西,你满意了?” 这一句她挺满意的,瑾娴一直紧抿着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然而他的下一句又让她瑟瑟发抖,“本王是虎狼,专吃你这种话多的兔子!” 她扭过脸来,想表达不满,然而下一瞬,他的唇瓣已然准确无误的覆住她的唇。 微凉与柔软相接,迸发出莫名的热切! 他的吻总是那么激烈且霸道,以致于她呼吸不畅,却又被他堵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轻声呜咽。 不知不觉间,她竟有种眩晕的感觉,只能任由他主导,跟随着他的节奏攀云前行。她的指节绷得很紧,难耐的她胡乱的在他背后抓扯着,就连脚背都下意识的绷直,诉说着无声的愉悦。 瀑布前的水帘湍急直下,游龙破帘,直奔帘后的山洞而去,入内方知洞中别有天地,曲折蜿蜒,暖意融融,游龙栖息于此,再不愿离去…… 不速之客的擅闯使得瑾娴左右为难,她既盼着游龙快些离开,却又贪恋这一丝奇特的感觉,矛盾的情绪快把她折磨疯了,她情不自禁的娇声怨怪着, “你就是只大猫,很坏的大猫,总是挠我。” 这指责莫名其妙,章彦成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我哪有挠你?” “你挠我的心,痒痒的,好难受……” 她星眸盈雾,委屈巴巴的嗔怪着,拖着尾调的埋怨声娇得人魂飞神苏,章彦成呼吸渐乱,声音沙哑, “还说你不是猫?简直就是妖猫,勾魂儿的小妖猫!” 第52章 莫怪本王欺负你 说人娇媚,大都是用狐狸来形容,怎的章彦成说她是妖猫?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我才不是妖,明明是你自制力不足。” 他已经够克制的了,但凡他是好美色之人,八成早已被她抽干了元阳!“你别叫得这么大声,我就不至于一直欺负你。” “舒坦的时候就想发出声音,情不自禁嘛!谁让王爷你那么……嗯……”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给冲散了。 未说完的话点燃了他的好奇心,“那么什么?” “你想知道?”瑾娴狡黠一笑,卖起了关子,“可是我突然害羞不想说了哎!” “你还会害羞?你比本王都胆大!说清楚!”章彦成干脆停了下来,以致于瑾娴越发难受,又不愿开口央求,只得如了他的意,她那皓白的手腕搭着他的后颈,缓缓凑近他,红唇微启,声哑且惑, “那么长,那么大,还那么应!烫坏我了!” 她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在他耳边形容着她的感受,直白的言辞,娇婉的声音,听得他气血混涌,越发难以自制, “你可知,在本王面前放肆是什么后果?” “最严重的后果可不就是被你吃掉嘛!我现在已经被你吃掉了。”想了想,她又觉得这词不准确,遂又改口纠正, “不对,是我在吃你。” 她的形容似在特指什么,领悟的同时,章彦成喉结滑动,浑身似火烧,“你可真是越来越……” 他故意话说一半,正是想让她来追问,然而她竟然什么也不问,章彦成顿感失策, “你就不好奇我要说什么?” 这还用猜?“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不听也罢。” 这个女人总是出乎他的意料,章彦成忽觉自己从未看懂过她。她不问,他也不再多说,直接用行动来教训,看她敢不敢放肆! 女人的气力终究不如男人,后来瑾娴便没工夫再说话,只因她已被章彦成折腾得筋疲力尽,只余无助低哑的哀嘤声。 共赴云巅后,瑾娴累得瘫软在帐中,章彦成缓了片刻的神,待平复后,他坐起身来,预备穿衣起身去倒茶。 在他坐起的一瞬间,瑾娴随意瞥了一眼,惊见他那窄劲结实的后背上竟然有痕迹! “哎呀---王爷!你的后背……有好多红印子哎!” 他瞧不见,却能想象得到,章彦成睇她一眼,揶揄道:“所以到底谁是猫?” 她还以为是他自个儿的问题呢!他这么一反问,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可能是她的杰作。 瑾娴暗恨自个儿就不该多嘴提这一句,心虚的她推诿道:“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的抓的,兴许是你自个儿抓的呢?” “谁能自个儿从肩头抓到腰窝?你示范一个给本王瞧瞧?” 她隐约回想起来,在难以招架的时刻,她好似真的在他后背抓扯过,“可我好像也没使太大的劲儿啊!” “劲儿不大,指甲倒是长,不留印子才怪。” 被他奚落的瑾娴愈发羞窘,低眉对着手指,幽声嗔怨,“谁让你总是欺负我来着,你的劲儿才大呢!哪哪儿都大,撑得人难受,我不抓你抓……” 谁字尚未说出来,她就被他俯首堵住了唇!发狠的深吻了许久,他才松开她的下巴,眯眼警示, “再敢乱说话,莫怪本王狠心欺负你!” 瑾娴心知肚明,这只狼每晚只会狠一次,“欺负就欺负呗!也不多这一次。” 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使得章彦成很没面子,“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会要第二回,所以才如此猖狂?” 她还真就抱着这样的心思,但她没明言,无谓摊手,“您是王爷,您想要便要,几回皆可,我理当随时侍奉您。” 章彦成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去解她才穿上的中衣。 起初她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吓唬她,依照他的原则,他是不可能有第二回的。可后来,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变化,且他已来到门外,轻扣柴扉,瑾娴这才慌了神,面颊绯红的她慌声问他, “你……你来真的呀?” 章彦成拉弓搭箭,蓄势待发,“不然呢?你以为本王只是在吓唬你?” 眼下的情形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瑾娴扇睫轻眨,好心提醒,“可你说过不会贪图享乐。” 章彦成唇角微勾,一派无谓,“规矩是本王定的,改了又何妨?” “可你也说过,不愿意因我而破规矩。”略一深思,瑾娴已然明了,“所以其实你是吓我的,对不对?” 被戳中的章彦成长睫微动,眸光幽深,“你且试试,看本王是在吓唬你,还是来真的!” 他的笑容意味不明,瑾娴反倒有些顾虑,担心他真的豁出去。 此刻她没什么力气,累得只想躺平,压根儿折腾不起,为防出意外,又要辛劳,她干脆认输, “我还是别试了,否则受累的还是我。” 算她识趣!章彦成松开了她的手腕,没再继续。事实上他也不想就这般放任自己破例,但若方才她没有求饶,他也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再欺她一次! 两人对峙了许久,最终还是瑾娴投了降,章彦成下帐倒茶,顺手帮她倒了一杯,让她下来喝。 她的确很渴,但又不想再穿衣折腾下帐,“算了,不喝了,忍一忍,睡着就好了。” “……”章彦成算是大开眼界,“本王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人,宁愿渴着都不愿下帐。” 瑾娴红唇微努,娇里娇气地抱怨道:“可是人家真的很累,没有力气,还不是怪王爷太英勇,折腾我那么久……” “就你借口多!”章彦成恨声数落着,不情不愿的端着茶盏行至帐边,瑾娴披着锦被,顺势挪至帐边来,笑眯眯地道:“有劳王爷。” 她歪在帐边,顺手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而后又递给他。 那一刻,章彦成忽觉哪哪都不对劲,他堂堂王爷,怎的做起了伺候女人的事,竟还允许她在帐中喝水! 意识到自个儿又破例,章彦成不悦皱眉警示,“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瑾娴抿唇一笑,下回的事,下回再说咯! 随后章彦成入了帐,顺势躺下,他只着了中衣,瑾娴奇道: “你怎的不盖被?” 章彦成薄唇微启,“热。” “那也得盖一半儿,不然会着凉的。”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顺手将自己的锦被一角搭在他身上。 而后她才回身躺下,侧躺在软枕上的她轻声哼哼着,章彦成还以为她是生病了, “哪里不舒坦?” “没有啊!我很好。”瑾娴随口应着,语调轻快,的确不像生病的模样,章彦成眸闪疑色, “那你为何哼咛?” “就是舒坦才哼咛的嘛!”她凑近他肩侧,红着脸小声对他道:“今晚好像飞了三次,那种感觉很奇特,很快乐,王爷你好厉害!” 第53章 被他堵住了唇 从来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仔细的描述帐中的情形和感受,也就瑾娴毫不避讳,他紧盯着她的目光难掩讶然和震惊,“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在帐中讨论,只有你知我知,怕什么呢?”她不仅自个儿说,甚至还好奇的打探,“王爷,你是什么感觉?跟我说说呗!” 章彦成不喜讨论这些,冷着脸敷衍,“没感觉。” 这话她才不信,“怎么可能没感觉?那你岂不是白白受累?” 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章彦成无言以对,不耐轻嗤,“聒噪!” “人长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她的话音才落,冷不丁又被他给堵住了唇! 他如狼似豹,辗转狠吻,直至她无法呼吸,不断的推搡着他的肩,他才终于将唇分离, “现在知道嘴巴除了说话还可以做什么了?你若真有念想,本王不介意再受一次累。” 眼瞧着章彦成神色认真,似乎没开玩笑,瑾娴立马怂得抬起小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唇,“好嘛!我错了,我再也不啰嗦,这就睡觉。” 接下来,帐间终于安静下来,没多会子,她便倚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一低眉,便见她羽睫合垂,纤长卷翘,细密的倒影于卧蚕之上,自他这个视角看去,她安睡时的模样真的很像一只奶呼呼的小猫,他甚至还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被打搅的瑾娴不满的努了努小嘴儿,轻哼了一声,又继续安睡。 他想抽回手,她却紧紧的搂住他的胳膊,不许他抽走,挺秀的琼鼻发出呓语似的哼咛声, “好困呐!不要乱动嘛!乖乖睡觉觉。” 她不肯松手,他若强行收手,可能会惊醒她,保不齐她又要抱怨啰嗦,令他耳根子不清净。 思及后果,章彦成终是没再抽手,任由她搂着他的胳膊,而他则顺势躺在她的被窝里,与她同衾而眠。 一夜好梦,瑾娴睡得很沉,待清晨醒来时,章彦成已然上朝去了。 回想起昨夜的美好感觉,她心情大好,知秋进来伺候她起身更衣,瞄见那只小猫,掩唇笑道: “奴婢还以为王爷不会哄人呢!看来他会哄,但看他是否愿意花心思。” 瞧那小猫软软的,知秋顺手一捏,那小猫突然发出咩咩声,吓了知秋一跳。 瑾娴接过小猫,又捏了两下,果然又听到了咩咩声。 昨儿个她没仔细瞧,今日方知这小猫腹中还有乾坤,可以发出声音,瑾娴笑嗤道:“这只猫的叫声好像一只羊哎!” 闲来无事捏两下,她这心情也好了许多。 且说章彦成下朝之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梁王府。 接见他的是他皇叔梁王殿下,当他问起明兆何在,梁王无奈怅叹,“这小子被林家姑娘迷了心窍,居然去找二皇子大闹一场,我担心他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直接将他锁在了房中,不许他再出府。” “明兆心仪林姑娘一事,侄儿亦有所耳闻,既然他有此意,皇叔何不成全他?” 说起此事,梁王只觉对不住儿子,却也无可奈何,“你有所不知,你父皇已为林姑娘和二皇子合了八字,不日便要赐婚,明兆这心愿只能落空,他一个世子,总不能跟皇子争女人。 为了一个女子,跟自家堂兄弟闹腾,岂不让外人笑话?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任明兆这么做。世上好女子多的是,往后再为他挑个好媳妇儿便是。” 梁王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会同意明兆去争取,更不可能帮他。 明兆已然被禁足,连王府都出不去,章彦成想出什么主意也没机会,他不能自个儿动手,一旦被发现,得不偿失。 倘若这婚事已然注定,那他只能从林琼芳的兄长身上做文章,要么收为己用,要么就毁了他的前程! 此事当需好好谋划,急不得。章彦成又劝了梁王几句,而后拜别皇叔,就此离去。 回府后,章彦成一直在处理公务,到得晚间,小允子照例过来请示,问他打算去哪儿用膳。 章彦成的脑海中竟不自觉的闪现出昨夜与瑾娴荒唐纠缠的场景。对于其他的女人,章彦成没有任何期待,似乎只是在走程式。 只因她们惧怕他,言行举止皆小心翼翼,没人敢乱说话,相处的时光也就变得乏味无趣,也只有瑾娴无所顾忌,时不时的蹦出一些大胆的言辞,且她爱说笑,也爱说实话,有些话虽不好听,但他震惊之余却又觉得很真实。 唯有在织云阁,他才觉得这光阴没有虚度,才能感受到一丝乐趣。 然而这个念头又令他生出一丝警惕,他不希望自己沉溺于任何一件事,更不希望自己被美色所惑,失去了理智。 是以他必须打消这个念头,不能放任自己总是去见她。 最终章彦成改了口,“去沧澜院。” 用膳之际,王妃没怎么说话,她月棱眉紧拧着,似是有什么心事。 待用罢膳之后,章彦成摒退下人,而后才问她何故忧愁,“可是你娘家有什么事?” 王妃摇了摇首,忍了又忍,她终是决定把话摊开来说, “王爷,最近后院的侍妾们颇有微词,议论纷纷,都在说王爷一个月去了织云阁五次……” 章彦成掂茶盏的手一顿,眉骨微收,“这话是谁说的?” 迟疑片刻,王妃才道:“议论的人多,不止一个,我就不指名了,省得王爷责怪她们。” 放下茶盏,章彦成气息渐重,半垂的眼帘遮挡了复杂的情绪, “侍妾私自议论本王的私事,你直接处置她们便是,特地转告本王,莫非……你认为本王有错?” 听出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王妃说话也有顾虑,斟酌片刻才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宠爱自家侍妾理所应当,但先前您甚少去后院,每个侍妾一月侍奉您的次数只有一两回,如今您偏宠瑾姨娘,一个月去了五次,其他女人难免会觉得不可思议。” 章彦成并未解释什么,只反问她,“先前的规矩是谁定的?” 王妃怔了一瞬,底气不足,“没有谁规定,是王爷您自个儿的习惯。” 原来她还晓得这只是他的习惯而已,章彦成蓦地站起身来,负于身后的指节缓缓攥起,青筋毕现, “既无规定,那便由本王的心情而定。去谁那儿留宿,去几次,本王自有分寸,不消王妃来提醒!” 第54章 瑾娴的妖言媚举 王妃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也不想管王爷的闲事,但瑾姨娘不同,她可是徐宏的女儿啊!徐宏是大皇子的人,他为何突然把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女突然接回来?还把人塞进您的府中? 显而易见,他是想在您身边安个眼线,企图用美色迷惑您,一旦瑾姨娘得宠亲近您,徐宏便可利用瑾姨娘套取荣王府的消息!王爷您不能中了徐宏的计谋啊!” 章彦成不耐反嗤,“徐宏是什么目的,本王猜不到吗?” “您当然猜得到,您也说过,跟瑾姨娘圆房不过是因为不想明着与徐宏闹僵而已,可若只是为这个,您偶尔去一次即可,何须一个月去五次?”正因为他的行为不合常理,王妃这才起了疑心。 章彦成怒火升腾,指骨倏地收紧,扬声反噎,“一次如何?五次又如何?本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除却父皇之外,没人有资格指点!你也不例外!” 荣王的后院有好几个侍妾,身为王妃,江心月从不吃醋,也未曾将她们放在眼里,只因章彦成有分寸,不爱女色,从未因侍妾而跟她闹过矛盾,可今日,他竟然因为瑾姨娘而冷脸斥责于她!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章彦成心中是特殊的存在,哪怕不是爱情,也是夫妻亲情,是旁人无可比拟的,然而他却说,她不该管他,她也不例外! 这句话简直颠覆了江心月的认知!她满心悲愤,竭力澄清, “我是王爷的嫡妻,我并无任何私心,只是在为王爷的大业着想,担心您被徐家女儿的妖言媚举所误,倘若王爷认为我不该管,那我不再过问便是!” 江家全心全意的支持他,江心月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不会有二心,章彦成也不想跟江心月闹太僵,遂缓了语气道: “大业在本王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皆是幻云虚雾。本王不是针对你,只是不喜欢被人管制。自小到大,母妃都爱替我做主,严格的要求我的一举一动,我受够了那种被人规制的感觉,这才会心生抵触。” 母亲时常教导她,男人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江心月也在反思自己,也许她方才说话的方式有些咄咄逼人。 犹豫片刻,最终她还是决定服个软, “我知道,王爷的日子也不好过。您一向理智,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但据我观察,瑾姨娘并非等闲女子,王爷还是得对她多加防备才是。” 瑾娴的确与众不同,这一点,章彦成深有感触,但她究竟是不是徐宏的线人,他尚且不能断定,还得继续观察, “知道了,天色已晚,你歇着!” 道罢他便往外走去,江心月见状,不禁纳罕,“这都已经戌时三刻了,王爷还不就寝吗?” 原本他是打算在此留宿的,但方才的争执令他心绪繁乱,他再无兴致,这才想离开, “户部还有些要务需处理,今晚怕是要熬夜,不必等我,你先睡!” 道罢章彦成毅然抬步,离了沧澜院。 目睹他那离去的身影,江心月心里不是滋味,晚间王爷一旦来了沧澜院,便不会再离开,今晚他竟又走了,难不成他在与她置气? 可她也是好心提醒啊!他怎就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呢? 回到寝房的章彦成并未办公务,而是去洗漱就寝。 躺在帐中的他辗转反侧,脑海中总是闪现昨晚与瑾娴相处的画面,她所说的话明明那么狂肆,她却面色如常,毫无羞窘之态。 她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倚在他肩头酣睡时娇态毕现,这本是很寻常的情形,凭什么值得他回想? 侍妾那么多,每一个都是人走即了,他从不会回味跟女人相处的片段,今晚却不知是怎么了,他思绪纷乱,久难入眠,心底竟有种想去织云阁的冲动。 这样的念头使得他越发不安,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该沉迷于某个女人,尤其是徐瑾娴,她的立场尚不明确,他实不该与她走得太近。 王妃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最近他去织云阁的次数确实太多了,他合该控制自己,少见瑾娴才对。 瑾娴并不晓得章彦成的心思百转,对她而言,章彦成是否过来,区别不大,他在这儿,她便安心享受欢爱,他不来,她也不会有什么念想。毕竟她是女子,对那种事的意念不是特别强烈。 平日里她也就是做做羊毛毡,去后花园转悠一圈,打发光阴。 这日天暖,她做了会子羊毛毡,便想出去散散心,行至长廊附近,无意中瞄见章彦成的身影,瑾娴本打算向他福身打招呼的,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英眉紧皱,当即便拐了弯,并未停留,也没搭理她。 这就怪了,他为何连句话都不愿跟她说?“我得罪王爷了吗?” 知秋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没有?上回王爷来织云阁还好好的呀?” “对啊!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啊!”瑾娴莫名其妙,撇嘴轻嗤,“当真是个怪人!” 知秋生怕主子不高兴,在旁劝慰道:“兴许王爷有事要忙,没空留步!” 瑾娴也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不理就不理呗!她无所谓的。 实则方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章彦成的心底是有一丝波动的,正是因为这一丝波动,才令他更加警惕! 他不喜欢这种莫名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所以才会毅然转身,不给自己与她相处的机会。 他认为自己对瑾娴的特殊感觉只是出于一种好奇和新鲜而已,假如不常见面,也许过段时日,这种感觉就淡了? 他始终相信,光阴可以抚平一切烦扰。 这天上午,章彦成正在书房写折子,下人来报,说是方致远在府外求见。 算算日子,已经一个月了,章彦成猜出他来的目的,遂让人请他进来。 方致远一进屋,便见荣王身着黑狐裘袍,那密实宽大的黑狐领围于颈间,垂于身前,尽显华贵雍容之态。 在军营训练了一个多月,他比以往懂了些礼数,行礼过后,方致远在旁就座,说起他在军营的一些事。 果如章彦成所料,方致远已经通过考核,可以继续留在军营,今日休假一日,他特地来王府向荣王道谢。 “若非王爷提携,我根本没机会进军营。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想请您吃顿饭,不知王爷是否方便?” 当初章彦成肯提携方致远,目的本就不纯,他不需要什么感激,互相成全罢了! “你初来荣王府,本王怎能让你请客?自然是该本王请你用宴。” 方致远顿感难为情,“王爷您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还来蹭饭,这不合适,还是我请!” “下回再请,无需客套。”随后章彦成吩咐下人到后厨说一声,让后厨备宴。 王爷如此盛情,方致远却之不恭,只好答应留下用午宴,但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爷,姐姐她在哪儿?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可否请她过来一道用宴?” 第55章 彦成主动开口留她 近来章彦成一直在刻意回避,没有去见瑾娴,今日方致远来此,指明要见她,章彦成没理由回绝,只能吩咐小允子,去织云阁请瑾娴过来。 小允子得令,即刻去往织云阁传话。 得知致远来了王府,瑾娴喜出望外,换了身衣裳便匆匆赶了过去。 章彦成正在书房跟方致远说着话,忽闻门口传来脚步声,抬眸便见一位身披月白斗篷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今日的天格外的阴冷,瑾娴穿着缀有一圈兔毛领的粉袄,粉白的浅色越发衬得她柔婉娇俏,肤白如玉。 从前她出现时,章彦成可能连头都不会抬一下,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仔细打量她的衣着装扮。 他给她赏过几回首饰,各式珠宝都有,但她似乎特别喜欢珍珠,每回见她时,她的首饰中必有珍珠。 进得屋内,瑾娴快速的给章彦成福了个身,而后便转向方致远,询问弟弟的近况, “你在军营过得如何?可有受伤,或是被人欺负?” 方致远无谓朗笑,“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不过都是小伤,没有伤筋动骨,至于欺负嘛!倒也不至于,我才去军营,与人不熟,他们不搭理我也是人之常情,但你弟弟我可不是胆怯之人,我会想法子与他们打好关系的,争取改善自己的处境。” 面对旁人的冷落,方致远并未气馁自卑,心生怨怪,反倒乐观向上,想法子努力改变自己,这一点,她们姐弟俩倒是挺相似。 他的洒脱性子是章彦成所欣赏的,章彦成顺势嘱咐道:“你在营中若有要事,可去找石营佐,他是我的人。” 方致远感激拱手,“多谢王爷照拂,我定当努力上进,争取不给王爷丢面儿!” 章彦成特地纠正道:“你要丢,也是丢徐宏的份儿。出门在外,莫说你与本王有来往,否则你爹在大皇兄那边没法儿解释。” 徐宏与大皇子走得近,这事儿方致远亦有耳闻,“那是他自个儿的事儿,我才懒得管他与谁走得近。” 略一深思,瑾娴已然明白章彦成的意思,遂叮嘱弟弟“虽说咱们与徐宏无甚亲情,但王爷的话你也得记在心里,尽量少提王爷,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对王爷和你都是一种保护。” 方致远后知后觉,了悟点头,“姐姐说的极是,是我糊涂了,我会谨记王爷和姐姐的教诲。” 了解过弟弟的近况后,瑾娴这才放心,随后又将一方盒子递给他,说是送给他的。 方致远打开盒子一看,但见里头放着一只毛绒小黄狗,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哎---这只狗好像咱家六六!” 瑾娴是在搜寻原主的记忆时晓得方致远在老家养了一条黄狗,只可惜搬家入都城之后,他没能将六六带过来,眼下六六还养在舅姥姥家里。 瑾娴猜测致远肯定很想念六六,这才凭借记忆将它做成了羊毛毡,“就是照着六六做的啊!你带在身边,想它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他在军营的确孤寂,有这个羊毛毡作伴,也算是一种慰藉,“多谢姐姐,我定会好好保存的。” 好奇的方致远又问,“这是用什么做的?好逼真啊!” “用羊毛染色做的羊毛毡,尽量不要碰水,会缩小的。” “好嘞!我记下了!”说起六六,方致远便觉可惜,“上次咱们回陈家村时,六六跑出去撒欢儿没在家,等下回得空再回老家,我得把它带回来才是。” 宋氏一向抠门,苍蝇都难从她家飞出去,瑾娴只觉这事儿不太好办,“舅姥姥指望它看家呢!估摸着不会轻易让你带走它。” “那就商量呗!到时候看情况。” 一旁的章彦成也瞄见了那只黄狗羊毛毡,他才发现瑾娴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那小黄狗做得栩栩如生,毛发色泽过度很自然,竟像是活物一般! 打从进门后,瑾娴就一直跟她弟弟说话,还给弟弟送东西,却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章彦成不禁觉得自个儿像是个多余的人。 倒是方致远很喜欢跟他说话,时不时的向他请教一些问题,这气氛倒也算融洽。 用午膳时,下人上了一壶酒,瑾娴念及上回醉酒断片儿一事,吓得不敢再沾酒,只在一旁默默喝茶。 膳毕,章彦成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下棋,只可惜方致远不会下围棋,只会下象棋。章彦成倒是无所谓,什么棋都可以。 瑾娴无所事事,她对下棋没兴致,懒得去围观,便在章彦成的书房中找了本《太平广记》,随手闲翻着。 看了两刻钟,眼睛有些酸疼,她放下书册,去往步步锦纹窗前,推窗遥望。 映入她眼帘的,是轻盈洁白的雪花,簌簌旋于天地之间。 瑾娴见状,喜出望外,惊呼出声,“呀---下雪了哎!” 方致远一听说下雪了,再也无心下棋,只因他还要赶去见太姥姥,打算陪太姥姥吃顿晚饭。 若是雪下得太大,他行路不便,合该趁着地面尚未留白,赶紧赶路。 既然他要去见太姥姥,瑾娴也就没拦着,嘱咐他早些过去,路上小心些。 她本想送他到门口,方致远却道不必,“外头飘着雪花,那么冷,姐你还是别出来了,当心弄湿衣裙再着凉。” 跟王爷和姐姐辞别之后,方致远就此离开。 瑾娴立在门口,目睹弟弟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处,她才转身进屋。 章彦成面色如常,回身往书桌旁走去。他的反应太过平静,瑾娴好奇道了句,“王爷,外头下雪了呢!你不来瞧瞧?” 巧了!她的反应也让章彦成觉得怪异,“陈家村没下过雪?” “下过啊!”陈家村离都城不算太远,两地的气候无甚差别,再说原主的记忆里也是有雪的,是以瑾娴很肯定。 章彦成撩袍坐下,随手翻开案上的书,翻至夹书签的那一页,“既是见过雪,又何须大惊小怪?” “可是每年的第一场雪是最有意义的,风雨常见,但雪只有冬季才有,而且你不觉得下雪很浪漫,很有诗意吗?” 她那清澈的眸子盛着对世间万物的好奇和期许,然而章彦成的眸光却是深沉黯淡的, “不觉得,本王只知道,明日上朝的路不好走。” “……”瑾娴暗叹自个儿就不该跟他讨论这个,“王爷还真是无趣呢!总说些扫兴的话。下雪是不可避免的,那就该往好的一面去想,否则人生便会失去很多的的乐趣。” 下雪的乐趣?章彦成记得儿时的自己也曾期待过下雪,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不是所有人关于雪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我不喜欢雪天。” 至此,瑾娴才意识到,也许他的冬日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所以他才会对雪如此排斥。 “好!是我太想当然了,我不该把自个儿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勾起了你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抱歉啊!” 心知自个儿说错了话,瑾娴不好意思再待在这儿,便向他请辞,说是要回织云阁。 那一刹那,章彦成的心蓦地一紧,竟然鬼使神差的道了句,“外头还在下雪,等雪停了再走。” 第56章 瑾娴哄章彦成 道罢这句,章彦成又有些懊悔,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要与瑾娴走得太近,为何竟又让她留下来? 然而话已说出口,且瑾娴的确怕冷,还真就应承了,他总不能再反悔赶人走? 无奈之下,章彦成只好允她留下。 书房之中烧着地龙,燃着红罗炭,此炭无烟无味,比织云阁的炭更好用。 瑾娴正倚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忽闻章彦成道了句,“你给致远做的羊毛毡,费了不少功夫?你对他可真是用心!” 这话听着怎的怪怪的,好似有一丝酸气在周遭蔓延,瑾娴只觉不可思议,“他是我弟弟哎!王爷不会跟我弟弟计较?” 章彦成手持书册,实则书中之字过眼不入心,“本王不计较的前提是你得公平些,别的男人有的东西,我也得有!” 章彦成会在意这些小事,这是瑾娴万万没料到的,“可你没说要羊毛毡啊!” 章彦成掀眉反问,“致远管你要了吗?” 方致远这一个多月都在军营之中,她们姐弟俩压根儿没见过面,“那倒没有。” 这般一对比,答案显而易见,“他没要,你却送给他,本王没开口,你就没这个意思,由此可见,你对本王还是不上心。” 这理越讲越歪,瑾娴都快被他给带偏了,“我与弟弟许久不见面,这才送他一个纪念品,但我与王爷日日见面,没必要?” 章彦成惯爱咬文嚼字,“本王日日与你见面?” 仔细想了想,瑾娴又觉得自个儿的这个表述略微夸张了些,“好像也没有哎,反正都在一个府邸,住得那么近,见不见区别不大。” 他还在刻意回避,不准自己去见她,而她居然无甚所谓,认为见不见都可,相较她的态度,他越发觉得不平衡,冷声道: “不送便罢,本王也不稀罕这种小玩意儿!” 所以他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弯,讲了那么多歪理,就是因为他没有收到羊毛毡吗?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何须弄得这么复杂, “王爷想要就直说嘛!你吩咐一声,我也不敢不做啊!” 此言一出,章彦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还需要本王吩咐你才肯做?” 看出他面色不愈,瑾娴当即改口,“不需要!我自愿的,我想送给王爷一个羊毛毡,请问王爷喜欢什么动物?” 章彦成想也不想,当即拒绝,“不喜欢!本王不稀罕!” 他若真不稀罕,又何须拿此说事儿?这回瑾娴可算是机灵了,没把他的话当真,“你若不说,那我可就自个儿做主了,到时不论做出个什么来,你都得收下。” 章彦成没接话,没应也没拒绝,瑾娴便当他是默许。 她忽然觉得,有时候他的性子比姑娘家还别扭,还得由她来哄,真真难伺候! 道罢此事,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瑾娴翻着书册,不知不觉间就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 许久不听她吭声,也没听到翻书的声音,章彦成抬眼望去,惊见她已然阖眸睡着! 她就这般歪在檀木罗汉床上,虽说屋里有地龙,但睡着还是容易着凉,章彦成本想喊丫鬟进来侍奉她,但若此刻唤人,势必会将她吵醒。 最终他还是没唤人,亲自去往暖阁,拿了双锦被过来,给她盖上。 感觉到温暖,瑾娴往被中缩了缩,锦被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她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章彦成心道:她还真是不认床,到哪儿都能睡得着。 他整日的忙于政务,与人周旋,思虑甚多,想午歇都睡不下,也只有她这般闲散之人才能倒头就睡。 虽是没心没肺了些,到底让人羡慕。 屋外的雪还在无声无息的落着,此时的雪花已如鹅毛般,大朵飘飞于尘世,偶有风来,席卷起一丈白团。 小允子正守在廊下背风之处,平日里守门还算自在,一到冬日里,守门便成了一种煎熬,这下雪天还不是最冷的,最冷的是化雪啊! 好在他已熬出了经验,膝盖上绑着羊毛护膝,手里还揣着小暖炉,把自个儿裹得严密,他竖起耳朵,随时听候王爷的差遣。 正揣着手踱步的他瞄见月门处走来一道水蓝身影,随即快步近前相拦,“青姐姐留步,您有何贵干?” 这还用问?青茶耐着性子道:“自然是要向王爷转达王妃的话。” 她正待往里走,却被小允子伸手挡住,“哎---姐姐且慢,有什么话您跟奴才说,待会儿我会转达王爷的。” 青茶来此可是代表着王妃,一向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进去,今日被拦,着实怪异,“我不能自个儿去说吗?里头有客人?” 小允子干笑一声,凑近低语,“瑾姨娘在里头呢!好似是睡着了,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 “什么?瑾姨娘居然歇在王爷的书房里?”青茶讶然失色,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王爷的书房从来不准女眷待太久的,她居然能睡在那儿?” 小允子见怪不怪,不敢多管王爷的闲事,“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之姐姐别进去就好。惹恼了王爷,我吃罪不起啊!” 闷叹一声,青茶这才表明来意,“王妃说,今日下雪,请王爷过去吃饺子。” “那得等一等,没有王爷的吩咐,这会子我也不能进去。” 然而青茶等不及,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才好给王妃回话,“你就不能立在门边请示?” 小允子可不敢冒险,“我说话肯定有声音,万一吵醒了瑾姨娘呢?” 青茶不屑地白他一眼,奚落道:“她不过是个妾室,你何至于这般怕她?” 小允子见惯了大场面和大人物,除却王爷之外,他还真不怕谁,“我不是怕她,我是怕咱们王爷啊!王爷交代了,不论何人何事,皆不许打搅。” “那指的是旁的侍妾,可不包括王妃!王妃让我来传话,我自当照做,亲自向王爷请示!”青茶执意要进去,小允子低声拦阻, “好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你先回去,等王爷得空我再回禀。” “这天都快黑了,瑾姨娘也该醒了,你别再拦我,王妃若是怪罪下来,你吃罪得起吗?” 王妃他不敢得罪,王爷他更不敢得罪啊!小允子还想再劝,然而青茶根本不听他的话,快步行至书房门口,扬声道: “王爷,今日初雪,王妃吩咐后厨做了饺子,请您去用晚膳。” 她这声音极大,睡梦中的瑾娴瞬时被惊醒,懵然睁眸抬首,一时间有些迷糊,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 章彦成见状,眉骨缓缓蹙起。 第57章 她是章彦成的梦 立在后方的小允子心惊胆战,暗叹不妙,心道这个青茶怎就不听劝呢!却不知王爷是何决断,王爷若是愿意去还好,他若不肯去,小允子肯定要遭殃! 里屋一直没应腔,青茶不甘心,还想再说,忽见房门被打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淬着寒霜的俊容。 青茶刚想张口,再禀报一次,却见荣王的视线越过她,直落在小允子身上, “本王是怎么交代你的?” 小允子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他顿感委屈,却又不敢告青茶的状,毕竟青茶是王妃的人,他多少有些顾虑,只得自个儿抗下, “王爷恕罪,奴才知错。” “到雪地里去跪着!” 王爷发话,小允子无可辩驳,只能领罚,转身到雪地里默默跪下。 青茶见状,心中有愧,忙解释道:“王爷,不关小允子的事,是奴婢自作主张来通传王妃的话。” 章彦成并未训责青茶,只负手冷声道:“回去转告王妃,本王不喜欢吃饺子!” 青茶闻言,满目讶然,她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竟会拿这样的理由来拒绝!他若真不想去,大可用别的理由搪塞,用不喜欢做借口,这不是给王妃难堪嘛! 可是小允子都受罚了,她若再啰嗦,怕是也要挨罚的,无奈之下,青茶只好福身告退,回往沧澜院。 屋内的瑾娴才醒来,她不明白章彦成为何不肯去陪王妃用膳。 上回在太姥姥家,他吃了好几个素饺子呢!看样子不像是不爱吃饺子的人。 她不禁猜测,兴许是王爷和王妃吵了架,正在闹别扭,他才会拒绝?她若是问起因由,章彦成肯定会说,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他与王妃的事,肯定不会告诉她这个外人。 已然料到结果,瑾娴也就不再多问,她起身下了罗汉床,只觉周身一阵寒意袭来,只因方才她睡下时没脱衣裳,这会子离开被窝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披上自个儿的月白袍子,行至门口瞄了一眼,只见小允子仍旧跪在雪地里,雪花落在他领口,冰得他打了个冷颤,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瑟缩着脖颈继续跪着。 瑾娴奇道:“王爷为何让他跪着?” “犯了错,自当受罚。” 瑾娴睡着之时,章彦成跟小允子交代过什么,她一无所知,也就不懂小允子错在哪里,只是瞧他有些可怜, “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让他跪在雪地里多冷啊!万一冻伤了腿,往后他就没法儿伺候你了。” 章彦成不以为意,“府中下人多的是,不缺这一个。” “下人是不缺,可知心的人少啊!” 对待身边之人,章彦成一向严厉,他可不会跟一个下人讲情面,“主仆之间谈什么知心?他若有眼色,就不该让青茶过来!” “青茶好像也就只说了一两句话,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瑾娴不明白章彦成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小允子和青茶都以为荣王是在乎瑾姨娘,才会因此事而发火。 事实上,章彦成是在羡慕瑾娴可以睡得那么安稳香甜,这是他无法拥有的状态。 犹记得儿时他也很想睡懒觉,可每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就会被人叫醒去读书,即便是午歇,也有规定的时辰,到点儿就有人来唤,不论风霜雨雪,他必须起来,不可耽搁。 那时他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可以睡到自然醒,无人打搅。 后来他终于搬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却还是得每日早起入宫上朝,晌午倒是有空歇息,只可惜他被俗世烦扰,根本无法安心歇息。 瑾娴的午歇就像是他期许已久的美梦,所以他才会小心翼翼,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搅,想看她睡到自然醒。 当青茶说话吵醒了她时,那种感觉就像是章彦成自个儿休息时被人扰乱,所以他才会这般窝火。 但这些都只是他的小心思,看似毫无道理的心绪,他也就不愿说出来。 瑾娴也晓得,指望章彦成改口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她对雪地里的小允子道:“小允子,屋里的茶温了,你跑个腿儿,换壶热茶去。” 小允子当然听得出来,瑾姨娘这是在为他解围呢!但王爷没吭声,他不敢起身啊! 眼瞧着他有所顾忌,瑾娴又催道:“快去呀!愣着作甚?我口渴了!” 小允子心想,既然王爷那么在乎瑾姨娘,那么瑾姨娘吩咐他做事,王爷应该不会拦阻的? 于是他大着胆子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尽管跪得不久,怎奈雪地里太过冰冷,寒气早已浸透他的棉裤,他的膝盖冰凉,双腿也已麻木,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能走路,一步步走向屋内,瞄了王爷一眼。 只见王爷仍在看书,并未搭理他,小允子还是有些害怕,特地向王爷请示,“王爷,奴才先去给瑾姨娘沏热茶,而后再回来跪着。” 奉罢茶,小允子老老实实地退至门口,对王爷道:“奴才继续去外头跪着了。” 瑾娴灵眸一转,起身道:“王爷,我想去外头玩雪,小允子跪在那儿碍眼,还是让他跪屋里!” 屋里暖和,总比外头好受些,瑾姨娘这是在变着法儿的为他求情呢!小允子心下感激,却不知王爷是否会答应。 实则章彦成罚他只是为了给青茶一个警示,但若由他改口免了小允子的处罚,又容易失了威信,赶巧瑾娴一直找借口为小允子减轻处罚,章彦成也就没再为难他,顺势应下, “搁屋里跪着,莫扫了瑾姨娘的兴。” 得了王爷允准,小允子这才松了口气,“是,奴才明白。” 随后他往屋里一跪,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他不用挨风雪,倒也不难受。 瑾娴喝了半杯茶,而后取下手捂子,去往院外玩雪。 这场雪下了几个时辰,雪虽大,但还不算厚,想堆雪人还有些不方便,若是今夜再下一整夜,明晨便可堆雪人了。于是瑾娴折了根木枝过来,在皓白的雪地间挥枝作画。 屋内的章彦成看她如此忙碌,还以为她在绘什么绝世大作,遂起身到院中去瞄了一眼。 待看清她所绘之物,章彦成笑嗤道:“人家作画,画的都是梅兰竹菊,你画的却是鸡猫狗兔?” 手握树枝的瑾娴豁然一笑,“作画图的就是一个开心,无需附庸风雅,猫兔自有它们的可人之处。” 章彦成仔细观望,只觉她笔下的动物虽然线条简洁,但神形之间却有一种萌趣之态,娇憨怡人。 瑾娴乐己所乐,顺手在旁写下自己的名字---方瑾娴。 她似乎很排斥“徐”那个字,章彦成见状摇了摇首,眸中难掩嫌弃,“你一个女儿家,字怎的这么丑?” 的确不怎么漂亮,可他也不必这么挑剔?“这可是雪地,写字不方便,再说我用的是树枝,能写多好看?” “不会撑船怨河弯!”章彦成低嗤了一句,而后自她手中接过树枝,在旁写下他的名字。 那树枝在他手中像是化作了一只毛笔一般,而雪地则成了一张宣纸,章彦成信手一划,便划出飘逸洒脱的行书来! 亲眼目睹此状,瑾娴深感佩服,“哇!王爷您的字可真是一绝!这也太好看了?” 章彦成收起树枝,似拿剑一般,优雅的在手中挽了个剑花,还顺带揶揄,“所以到底是雪地的问题,还是树枝的问题?” 瑾娴干笑道:“是我的问题,我的手它太废了,这么好看的字是怎么写出来的?王爷您教教我呗!” “打小练出来的,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没得教。” 在瑾娴心中,写字好看的男人格外加分,她的字确实很一般,难得遇见个书法高手,她合该抓住机会虚心求教, “我会认真学的,王爷你就教教我嘛!你的字真的很好看!” “别以为你奉承几句,本王就会教你,本王可不喜欢收徒弟。”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他向来不会做。 瑾娴待在这后院实在无趣,除了做羊毛毡之外,便无事可做,章彦成那几个字瞬时就夺了她的目光,忽就燃起了她想练字的决心, “那要怎样才肯教我?王爷你开个条件。” 第58章 第一次在他房中留宿 她突然要学书法,还赖着让他教,章彦成倒想看看,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沉思片刻,章彦成转头问她,“你真的想学?” 瑾娴坚定点头,“真的!我可不想再被你嘲笑字写得太丑。” 章彦成随手将树枝扔于地面,转身往屋里走去,“练字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瑾娴跟着他往回走,她的日子那么清闲,最不缺的便是耐心,“我很有耐心,王爷不信的话可以考验我。” 进屋后,章彦成拿出一本楷书字帖递给她,瑾娴忍不住提醒道:“我想练你那样的行书。” 这话一听就是个外行,对书法一窍不通,章彦成忽然有些后悔应下这差事, “楷书是基础,写好楷书才能练行书,想学就按我说的做,嫌麻烦就放弃。” 瑾娴当即摇首表态,“不嫌麻烦,我学!你说学什么就学什么,我听你的。” 小时候她学过绘画,后来因为高中学业太繁重,这才搁置,毕业后她又自学做羊毛毡,只要是她想做的事,都能认真去学。 书法她也一直很欣赏,只是没空去细学,难得现在有机会,章彦成一看就是书法高手,她可不能放过这个好师傅! 写字需要纸笔,章彦成桌上的笔墨纸砚皆是专属于他的,他不会让她用,遂让人又给她准备了一套用具。 瞄见跪在一旁的小允子,瑾娴顺势让他过来磨墨。 小允子倒是想起,他怯怯的望向王爷,章彦成睇他一眼,“瑾姨娘让你磨墨,聋了?” 得王爷默许,小允子立马站起身来,暗自庆幸的他麻溜去侍奉瑾姨娘写字。 瑾娴的字只能说是端正,但毫无字体可言,章彦成让她练楷书,她以为是描帖,然而他却让她临帖,说是描摹毫无意义,临帖才能仔细观察比对,看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有经验,瑾娴便听他的,开始临摹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慢慢摸索,自个儿比照字体。 她在这儿琢磨了一刻钟,写了几个字,章彦成只顾看书,压根儿没搭理她,瑾娴不觉纳罕, “师傅,你不打算指点徒儿吗?” 这称呼听起来怎的那么别扭?“打住!本王还没打算教你,得看你表现。” “那你也得瞧两眼,有您指点,我才能上道啊!”说着瑾娴将自己写的字拿给他看。 章彦成看罢直摇首,“一塌糊涂!你连最基本的笔划都写不好,本王没有教的必要。” 她是现代人,习惯写现代字,与古代的字体的确有很大的差异,加之她没怎么用过毛笔,也就上小学的时候学过毛笔课,时隔多年重新拿毛笔,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饶是被他贬得一无是处,瑾娴也不气馁,“那我就从笔划练起,先打基础。既是要观察,总不能一棒子将我打死,不如王爷给我三日,看我表现,三日之后你再决定是否教我,如何?” 她一脸诚挚,一再央求,章彦成没拒绝也没应承,“再说!” 此时天已黑,丫鬟们陆续进来上晚膳,瑾娴这才惊觉自个儿已经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时辰,用了午膳还用晚膳,这饭蹭得她心虚啊! 好在章彦成没说什么,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在这儿用晚膳了。 下人们上了一壶酒,瑾娴怕出糗,不敢喝,章彦成却说这是梅子果酒,不妨事。 看着瓷盅内的橙红色的酒汁,瑾娴也有些嘴馋,想一品果酒的滋味。 再说外头还下着雪,下雪天饮酒,的确是一种享受。于是她掂起瓷盅,樱唇微张,浅抿一口。 酸酸甜甜的果酒还真是开胃,她本想浅尝辄止,可是一口再一口,不知不觉便饮了三杯。 刚开始还无甚感觉,待到饭毕,丫鬟们收拾了桌子后,她便开始晕晕乎乎的,扶额坐在一旁不吭声。 章彦成见状,不禁想到某种可能,“你不会又醉了?” 瑾娴当即坐直了身子,强撑道:“没有啊!我才没醉,我很清醒。” 她的眼神并不澄明,一看就是醉了酒的状态,偏她还不肯承认,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说是时辰不早了,该回织云阁了。 白日里还没什么风,一入夜,外头北风呼啸,瑾娴来到门口,刚开了一条缝隙,瞬时有一股风直灌而入,狂肆的扑在她面上,像刀子一样冰冷刺骨。 她眯眼往外看去,只见外头黑漆漆的,只余一地莹白,落了雪的枝叶随风乱舞,在夜里尽显鬼魅之态,看得她头皮发麻,赶忙关上了门。 方才被风一吹,她只觉这头更晕了,来到王府之后,她还没在夜里走过路,知秋也不在这儿,她不禁有些顾虑, “这可怎么办?外头好大的风雪!” 她突然想起来,午后她留下,本是打算等雪停了再走的,可是这雪一连下了那么久,根本没有停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好厚着脸皮再次请求, “王爷,我可否在此借住一宿?” 章彦成的寝房,没有女人留宿过,他可以去其他侍妾那儿留宿,却不喜欢有人住他的寝帐。瑾娴并不晓得这个规矩,这才与他商议。 眼瞧着他皱眉不语,似是不大乐意,会意的瑾娴没好意思再强求,无谓一笑,“不方便也无妨,那我先回了。” 说着她便去拿袍子,给自个儿系好,又戴上兜帽。 行至门口时,她正准备开门,身后的章彦成突然开了口,“外头的雪越来越大,天寒路滑,你还醉了酒,回去的路上若再跌倒摔伤,你这般小气之人,舍得掏银子看病?” 第59章 你很期待本王吻你 一扯到银子,瑾娴不得不掂量后果,可她也没办法啊!“王爷又不愿让我留宿,那我能怎么办嘛!” 这种情况下让她走夜路,的确有风险。犹豫片刻,最终章彦成还是松了口,“罢了!酒是本王让你喝的,那就勉为其难的让你留宿。” 得他应承,她才稍稍安心。 洗漱就寝,她照例躺在里侧,章彦成依旧是分被而眠,他似乎没有碰她的打算。 瑾娴左侧躺会子,右侧躺会子,而后又回身平躺,章彦成觉浅,她稍稍一动,他便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皱起了英眉, “你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瑾娴唉声叹气,“午后睡得太久,这会子睡不着。怎么办?要不我看会子?” 她想找点事儿做,打发光阴,孰料他竟道:“不可在帐中看书,伤眼。” 瑾娴樱唇微努,心道还是自个儿待着舒坦,想怎样便怎样,只要他在身边,便管东管西, “不许在帐中吃东西便罢,还不许看书,王爷您的规矩好多哦!不看书我看什么?看你?”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于是瑾娴往右侧躺过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毫不羞怯的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 闭着眸子的章彦成总觉得旁边有道视线,盯得他不自在,“你这般盯着,我如何睡得着?” “你闭着眼睛睡呗!你睡你的,我看我的。”她的侧脸枕着小手,像是在欣赏一幅画卷,由衷赞叹, “王爷,你的侧颜真好看,鼻梁唇线下颌线,流畅完美!我好想把你画下来,不过下帐作画太冷了,算了,还是得空再说!” 章彦成太阳穴直跳,不耐地斜她一眼,冷声警示,“你再啰嗦,就回织云阁去。” 先前瑾娴还会怕他,如今相处得久了,她便晓得,有时候他就是只装凶的纸老虎,他这威胁已经对她不顶用, “那会子我就说要回去,是你说我会摔倒,不准我回的,现下我都宽衣躺被窝了,我才不要再起身折腾呢!” 话的确出自他口,章彦成无可否认,再次警告,“那就闭嘴,本王要歇了。” “那你让我看书,我就不说话。” 忍无可忍的章彦成直接抬掌捉住她的手腕,将她锢于帐间,俯首噙住她的唇瓣,撬开她的贝齿,捉住那条倔强又顽皮的小舌,狠狠的教训着。 直吻得两人都气息急促,他才终于松开了她,漆黑的眸子牢牢的锁向她,“还敢不敢再啰嗦?” 他以为她会怕,孰料她并无惧怕羞怯之意,扬着小下巴道了句,“敢!” 章彦成暗叹自个儿真是小瞧了她,就没有她不敢说的话,“看来你很期待本王吻你。” 瑾娴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承认,“因为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啊!偶尔也会有所期待的,王爷不觉得亲吻的感觉很美妙吗?” “……”章彦成面色顿黑,迟疑了一瞬才道:“不觉得。” 他这谎言撒得太过拙劣,瑾娴一眼便能看出破绽,“你都不敢与我对视,分明没说实话,此乃人之常情,承认自己的心思并不丢人,我又不会笑话你。” 她的笑容明媚娇俏,加之方才的亲吻,使得章彦成呼吸渐乱,不愿再继续忍耐,“你既如此期待,本王自当如你所愿。” 说话间,他抬手掀开她的锦被,顺势覆于她上方,事实上,她也被他吻得有了念想,自然而然的抬起白皙的藕臂,搭于他肩侧。 细腻与温热之感瞬时自肌理间传至他心腔,与此同时,她的气息就停留在他耳畔,缓慢且娇惑,低嘤浅唱。 一靠近她,他便觉得所有的忍耐都是浪费光阴,到头来,他还是入了这张情网。 既然逃不掉,不若不再抵抗,就此溺于温软,他始终相信,只要得了满足,他便不会再有念想。 天地浮雪乱红尘,阴阳生雨洒心门, 庭前牡丹娇无力,千军万马尽归根。 极致的欢愉过后,他终于平静下来。那团火,总算是熄灭了。 瑾娴长舒着气,只觉格外满足,看来今晚又可以睡个安稳踏实的好觉了。 然而躺下后,她总觉得脖颈不得劲。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困恹恹的,今晚她却并无睡意,左顾右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你还不睡?” “这枕头太高,枕着不舒坦。”事实上她屋里原本的枕头也很高,古人似乎都喜欢高枕,她实在枕不惯,便让知秋帮她把枕头拆开,重新修整,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章彦成房中的枕头也是这么高,她翻来覆去都不得劲。 章彦成认为没必要将就,他打算派人去织云阁将她的枕头拿过来,瑾娴摆手连连, “那倒不必,大冷天的,我可不想折腾她们来回跑。” 她倒是会为下人们着想,却不曾为他考虑,“你睡不着,吵得我也睡不安稳。” 打量着身边人,瑾娴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王爷你的胳膊借我枕一会儿呗!” 她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啊!章彦成心下暗嗤,但为了能清净会子,最终他还是将手臂伸了过去。 瑾娴顺势枕着他的胳膊,倚在他肩头,兀自品评着,“柔软又结实,高度也正好,很舒适!” 她倒是舒适了,依照章彦成的习惯,一旦结束,便不愿再亲近,可她却变着法儿的找借口往他身边凑,没多会子,她的手臂又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他的身上,章彦成想把她的手拿开,碰到她的手背时,他不由皱眉, “手怎的这么凉?屋里很冷?” 屋里烧着地龙,还燃着红罗炭,的确不冷。瑾娴晓得这是个她自个儿的问题,“可能是我体寒,暖热需要很久,要不王爷你帮我暖暖?” 实则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她以为章彦成肯定不会搭理她,或是直接将她推开,哪料下一瞬,她的指节就被人给握至掌心。 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他的掌心并不细腻,但很温暖,瑾娴那冰凉的手指被他覆盖,融融暖意便自他的掌纹四散流窜,盈盈然渡至她的指尖。 没多会子,她的手便暖和了,但他似乎并无松开的意思,她想汲取更多的温暖,便一直停留在那儿。 又过了会子,她的手心开始冒汗,她便不老实的捏着他的手指,自底部向上旋转,快到指尖时再快速的提拉。 章彦成攥住她作妖的手指,反手轻拍,“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我是在为你按捏,没有胡闹。”这的确是一种按摩手法,然而章彦成却不信她,只当她是睡不着,没事找事儿,他惩罚似的在她掌心轻挠着。 瑾娴受不了这痒感,下意识抽手,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什么,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那是他的左手,还故意抓了一下,那东西似有感应一般,瞬时就变大了些! 后知后觉的瑾娴终于了悟,当即松开,面颊瞬红。 方才她枕着他的胳膊,整个人紧挨着他,他本就在克制,被她这么一捏,他的感应越发剧烈,眸光渐沉,声音明显暗哑, “徐瑾娴,你故意的?” “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是你的另一只手,想捏你挠你报仇来着,哪晓得会是……会是……” 接下来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章彦成却认定了她是故意为之,他蓦地抬身,凝向她的墨瞳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危险的幽光, “你几次三番撩拨,莫以为本王的规矩是死的!惹急了,本王没什么不敢做的!” 第60章 破戒---今晚本王奉陪到底 “先前是开个玩笑,今儿个真不是故意,我可以发誓!” 为表态,她还真就竖起了三根手指,然而章彦成紧盯着她的手指,不禁在想,方才就是这只手,在锦被中放肆按捏! 眼瞧着他一直盯着她的手,瑾娴心虚的将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捣乱了,我这就乖乖睡觉,不挨着你。” 她若一早就乖乖躺着,他也不至于有感觉,“这会儿知道错了?晚了!它已经醒了,你得哄睡它。” 事实上瑾娴觉得一次是最好的,她已然得到了满足,也就没了念想,“方才我被你折腾许久,已然有些累了,也有点儿困了呢!” “是谁说下午睡得太久,这会子睡不着的?” “那是半个时辰之前,现下是真的困了。”她转过身去想逃避,他却自身后凑了过来,贴覆于她,“少找借口,你燃的火,便该由你来灭!” 瑾娴一本正经的提醒道:“王爷,您可别忘了自个儿的原则,不能沉迷女色。” 他一直想克制来着,偏她不老实,总是耍花样,他合该好好教训她,省得他以为他真的恪守规矩,不会动她。 “是你说的,恪守成规便会失了乐趣,偶尔犯一下规也无妨。” 他总是虚张声势,次数多了,瑾娴也就不怕他,因为她总觉得,关键时刻他肯定会停下来的,殊不知,这一次,章彦成忽然就不想再守规矩,如此叛逆的女人,他绝不能再轻饶,必得让她晓得挑撩的代价! 待到他再一次造访,掠门而入,瑾娴才惊觉他这一次没吓唬她,他是真的不管不顾了! 此时的章彦成已然打定主意,不论瑾娴如何求饶,他都不可能放了她。 瑾娴暗自懊悔,她就不该手快捏那一下,也不至于被他又一次拆吃。 从前她总以为章彦成那般自制,始终不肯要第二次,是不是不太行? 等到真正感受时,她才终于明白,他是真的不想要,而不是不行! 没多会子,她那光洁的额前便已冒出细密的香汗,瑾娴快要承受不住,忍不住提醒道: “王爷,好像已经两刻钟了,你不累的吗?我的嗓子都哑了呢!” 章彦成从未尝试过一晚两次,今晚还是头一回,血气方刚的他还真不知疲倦,依旧如猎豹般悍勇,只因怀中的女子娇呼嘤啼,惹得他心火烈烈,只想继续品尝她的细软,压根儿没有想结束的念头。 “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喊累?你动来闹去,吵得本王睡不安稳,那就都别睡了,今晚本王奉陪到底,彻夜与你研究避火图。” “……”大可不必!她还要睡觉的啊! 既然要放纵,章彦成也就不再顾忌,凭心而动,接连要了她三回,而他不知疲倦,仍有继续再战的想法,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夜不眠不休,瑾娴累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哭着说要回织云阁去。 她若是不离开,今晚怕是要累死在帐中! 眼瞧着她勉强起身往帐外逃,章彦成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再这么闹下去,她可能会喝风着凉,最终他还是心软饶了她,没再继续。 躲在被窝里的瑾娴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放肆的挨着他,她用锦被将自个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他盖他自个儿的被子。 亲自体会过之后,瑾娴红着眼眶呜呜抱怨着,“你这人,端方时如神佛般庄正,放纵时竟如修罗般邪肆,太可怕了!” 满足的章彦成枕着胳膊,悠然自得,并无一丝疲惫之态,“谁让你一直挑撩?本王不亮剑,你便以为本王是个好欺耐逗的君子。” 瑾娴很想反驳,却实在没力气,外头隐约传来打更声,她仔细听了听,好似已是四更天了,她筋疲力尽,翻了个身,没多会子便睡着了。 她睡着时还皱着眉,章彦成不禁在想,梦里的她大约也在愤愤不平的骂他? 明明已是后半夜,可他却不觉得困顿,反倒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这个女人时常说话不着调,但有一句话她说得很对,长期压抑自己并非好事,偶尔纵容自己一回,反倒是一种放松的舒解。 不论睡几个时辰,晨间他都能如常般早起,瑾娴可不行,昨夜被他折腾得太狠,她睡得昏天暗地,浑忘了时辰,连他更衣起身,她都浑然不觉。 整理好仪容,小允子打开房门,章彦成迎着风雪往漆黑白茫中走去。 路过院中时,他下意识瞄了一眼,一夜大雪,已将地面上的字迹覆盖,再也看不到两人的名字。 身着貂裘的他抬步继续向前,隐于乱雪寒风中。 这一夜,沧澜院中的江心月彻夜难眠,清晨起来,她也食不下咽,只因昨晚她差人相请,荣王却没过来。 若是忙于政务也就罢了,偏偏青茶说是因为瑾姨娘在那儿,江心月又岂会不懂荣王的意思,青茶没听小允子的话,小允子便挨了罚,荣王看似是在责罚小允子,实则是在借机敲打于她。 她实在不明白,瑾姨娘不就是睡个觉嘛!有什么了不得?吵醒她又能怎样?怎的旁人就不能回句话了? 荣王总说他有分寸,他对瑾姨娘这般上心,到底是有什么谋算,还是被美色所惑? 算起来,后院有姿色的侍妾并不少,荣王可是眼光极高的人,应该不至于被瑾姨娘所惑? 偏在此时,青茶过来回话,“奴婢去打探了,昨晚瑾姨娘根本没回织云阁,而是留宿在王爷的寝房之中。” 乍闻此言,江心月惊得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瓷勺瞬时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荣王从来不许女人留宿他的寝房,她这个王妃都不例外,怎的瑾姨娘可以留宿? 江心月越想心气儿越不顺,可上回两人已经为了瑾姨娘而发生过争执,她若再去提醒王爷,只怕王爷又该不耐烦了。 青茶也为主子抱不平,她在旁小声出着主意,“不能跟王爷说,那就敲打瑾姨娘呗!让她安分守己些,莫要兴风作浪!” 是啊!她可是王妃!有的是法子管教侍妾! 长眸微转,江心月已然有了主意…… 琅华院中,巳时二刻,瑾娴仍在睡梦中,浑然不觉有人靠近软帐。 第61章 为何腰疼,还不是被你欺负的 下了朝的章彦成回房后褪去貂裘大氅,换了身黑狐外袍,此时瑾娴仍在被窝里安睡。 听到动静的瑾娴懒懒睁眸瞄了一眼,隐约瞧见他的身影,懒声道了句,“王爷,你还没去上朝啊?” 章彦成皱眉纠正,“本王都下朝回府了,你也不瞧瞧这会子是什么时辰。” 瑾娴茫然睁眸,瞄了一眼漏刻,发现是巳时,她轻哦了一声,又继续躺回被窝里,“还没到晌午,早着呢!” “巳时还早?敢情你平日里都是睡到晌午才起身?” 平时她起身的时辰并不固定,除却初一十五需要给王妃请安之外,其他日子,知秋不会来唤她,都是等她自然醒。 “反正也没什么事,多睡会儿呗!” “昨儿个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学练字,今日就起不来,本王看你也不像是有长性的人。” 对哦!她还要练字呢!被他一提醒,瑾娴瞬时清醒,当即爬将起来,“有的,我可以的!我这就起来练字!” 她刚要下帐,忽觉腰间一阵酸疼,不由轻嘶出声,章彦成还以为她是扭到了腰,打算请大夫过来,却被她给打断, “请什么大夫啊?大夫来了问我如何伤的,我怎么说?难不成要我说是被王爷给欺负了三次,才这般酸疼?” 章彦成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不是扭伤,而是被他给折腾的……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挺直脊背辩驳,“那还不是因为你又搂又抱的,缠着想要,本王才破例满足你。” 他还好意思说?瑾娴愤愤不平地嗔他一眼,“我抱你是想取暖,你却想取我的命!” “不就三次而已,本王没喊累,你好意思抱怨?平日里爱逞能,本王还以为你真是只厉害的狐狸,没想到还是只柔弱的小猫,经不起折腾。” 瑾娴被他说得红了脸,赶巧这会子丫鬟进来了,她不好意思再提,只好住了嘴,任由丫鬟侍奉她更衣梳妆。 梳妆之后,丫鬟奉上粥饼菜,瑾娴不怎么饿,随意吃了点儿,便让人撤下去,又让人准备笔墨,开始练字。 昨日章彦成说她的字写得很不好,今日她便开始练习,她认真的对照字帖,一共三十多个笔划,每一个她都书写二十遍,如何起笔落势,她全凭自个儿领悟。 章彦成也不教她,她便自个儿琢磨。 练了一个时辰的笔划,她再来写字,写了一句床前明月光,拿给章彦成看。 这一回,章彦成终于没再贬低她,指着她的字道: “需知书法千变万化,譬如这一横,有平衡斜横与仰横,每个字架构不同,横的写法也不同,例如这‘床’字的横便与‘前’字的横不一样……” 说话间,他执笔在她的那张纸上并排写下床前二字,瑾娴一对比,这才发现当中的差异,怪不得她的那个‘前’字看起来不顺眼,原是那一横走势不对,整个字也就不太美观。 随后章彦成又与她讲了“点”的不同写法,瑾娴听罢恍然大悟,她默默的将他的话铭记于心,又拐回去继续练习,纠正自己的笔划。 过了一刻钟,她又重新写下这五个字,拿给他指点。 等待的瞬间,瑾娴心如鼓锤,感觉像是回到了上学时代,在老师面前改作业,生怕又被批评。 好在这一次章彦成看罢并未批评她,“这次的字比先前顺眼些,但略显僵硬,说到底还是手生,有形无意,当需勤加练习,再用心领悟。” 他终于不再说她的字丑,还愿意指点一二,看样子,他是愿意收她这个徒弟了? 瑾娴心下暗喜,却又不敢明着问,生怕他又拒绝,她是想着等一等,等到三日后再看情况。 写了一个时辰,她腰酸背痛,便想歇一歇,瞄见外头雪已停,且那雪已经很厚实了,她便生了堆雪人的心思。 “王爷,要不我们去堆雪人?” 忆起儿时的不愉快,章彦成神情淡漠,只道没兴致。 瑾娴已然习惯了他的冷淡,他不去便罢,她自个儿出去玩儿。 小允子跟出去帮忙铲雪,她却道不必,说是要自个儿铲雪,自个儿堆着玩儿才有乐趣。 然而她一个女儿家,力道终究不足,铲了会子,她便累得腰酸背疼,直起身子反手捶了捶腰,而后又继续拿铁锹铲雪。 里屋的章彦成见状,想起那会子她说腰疼,迟疑片刻,他终是走了出去,“铲得这么慢,等天黑你也堆不好一个雪人。” 瑾娴也不着急,依旧悠哉游哉,“那就慢慢堆呗!玩儿的就是个开心,结果不重要。” 章彦成顺手自她手中接过铁锹,亲自来铲雪。既然他愿意参与,那瑾娴就不再拦阻,她蹲在一旁,开始捧雪堆造型。 手指才碰到雪时,一阵冰凉,她也不怕,只因她清楚,过会子血液加速循环,手就会暖和的。 原本章彦成讨厌雪天,可看她玩得那么尽兴,他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不自觉的也开始帮她捧雪。 两人合力,一起堆叠,这雪人很快就有了初始形态,此时的雪人尚不圆润,棱角太多,于是瑾娴找来一块板子,耐心的修改雪人的形态,将凸起的地方刮匀,再左看右看,争取使得雪人的两边对称一些。 而后她又找来胡萝卜,给它布置眼睛和鼻子,又找了条红绸,系在头顶和颈间,当做帽子和围巾。 章彦成则折了两个树枝,插在雪人身侧做手掌。 看着两人的杰作,瑾娴累得浑身发热,却又无比欣慰,“这雪人多可爱啊!王爷给它起个名字!” 章彦成只觉多此一举,“雪人哪里需要名字?日头一出来,它就化了。” 瑾娴却有不同的见解,“可至少它存在过啊!你给它起个名,它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就不会消失了。” 沉思片刻,章彦成道:“那就叫……小懒猫。” 瑾娴疑惑挑眉,“啊?这么随意的名字吗?为何要叫小懒猫?” 章彦成掀眉掠她一眼,“睡到巳时还不起,不是懒猫是什么?” 瑾娴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奚落她呢!“我又不必上朝,谩说巳时,便是睡到晌午也无妨,不是我懒,是王爷太勤快。” 眼瞧着章彦成摇了摇首,似是对她很不满,瑾娴才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他,不该表现得太懒散,遂又改口道: “不过最近我要练字,肯定不能再睡懒觉,往后我会让知秋唤我,按时早早醒来,勤加练习。” 她正表着态,小允子过来禀报,说是姚文良大人前来求见。 姚文良乃是姚姨娘的兄长,时任五品的吏部郎中,吏部管理官员的调动,乃是肥差,章彦成将其安插在吏部,自有他的用意,眼下姚文良来找他,想必是有要事,于是章彦成吩咐小允子, “请他到前厅,本王更衣之后便过去。” 方才玩雪时不小心弄湿了衣袖,他回屋换了身衣裳,行至院中,章彦成对瑾娴道:“你自个儿玩雪,本王要去见客。” 道罢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既然他有事要忙,那她也就没必要继续留着,她已在此待了两日,合该回织云阁了。 待章彦成忙完回来时,书房中已无她的人影,只余院中堆的雪人。 他这院子一向干净,不会有杂物,那雪人显得有些突兀,但他却是越看越顺眼,仿佛是心墙角落里一片不可多得的洁净之处。 傍晚时分,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夜里看着帐中的另一只枕头,他不禁想起昨夜瑾娴枕着他胳膊一直捣乱的场景。 那时他嫌她聒噪,今晚无人打搅,他本该早睡,却仍旧辗转难眠…… 次日下朝归来,章彦成回往书房。 瑾娴不在这儿,屋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气。章彦成一向喜静,不喜被人打搅,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周遭很安宁,他却看不下书,总觉得哪里不顺畅。 看了看漏刻,已然巳时,章彦成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小允子,你去一趟织云阁,问她还学不学书法,要学就过来练字,再这般懒散,本王可没耐心教她!” 小允子心道:王爷昨儿个还不愿教瑾姨娘呢!今日竟让他去请人,看来王爷这是愿意做师傅了。 小允子应声称是,即刻去传话。 没多会子他便回来了,却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没有其他人影。 章彦成见状,不禁猜到某种可能,“她还没起?” 小允子面露惶色,“奴才问过了,听说瑾姨娘早已起身,去给王妃请安,却被王妃扣在了沧澜院。” 乍闻此言,章彦成眸光微紧,神色顿凝,“她犯了何事?何故被扣留?” 第62章 彦成解救瑾娴 话分两头,且说今日是十五,知秋一早便唤瑾姨娘起身梳妆,只因她得去给王妃请安。 每回请安瑾娴都是去充个数,她并没有什么事需要请王妃做主,也不怎么与人闲聊,随口打声招呼即可。 众人说罢各自的事后,王妃让人散了,瑾娴正准备起身,却被王妃给叫住, “瑾姨娘留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姚姨娘走得最慢,临出门时,她听到了这一句,灵眸一转,她快步赶上李侧妃,闲聊道: “王妃把瑾姨娘单独留下,所为何事?” 李侧妃懵然轻笑,“王妃的心思,我哪里猜得透?” “姐姐没听说吗?前天晚上,瑾姨娘留宿在王爷的琅华院呢!咱们后院里的女人,可没人住过琅华院,瑾姨娘是头一位!” 府中的大小事,李侧妃皆有耳闻,却还是装作头一次听说,“是吗?那可真是瑾姨娘的福气。” “福气?”姚姨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撇嘴啧叹道:“她这般招摇,怕是徒添怨气?王妃都未曾住过琅华院,她胆敢去住,这不是给王妃添堵嘛!” 这些个规矩都是不成文的,也就她们这些入府早的知道而已,“瑾姨娘来得晚,不晓得这规矩,再说她能留宿,肯定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要留她,她还敢抗命不成?” 姚姨娘不过是想看个笑话,李侧妃却一个劲儿的为瑾姨娘说话,当真是扫兴,“姐姐你惯爱偏向瑾姨娘呢!” 李侧妃温然一笑,“我可没有偏向于谁,若留宿琅华院的人是你,我也会这么说。”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我也想有这个福气呢!”心知再说下去,李侧妃也不会帮腔,姚姨娘适时住口,又快步往前走,赶向珍姨娘。 珍姨娘与瑾姨娘不睦,定会与她站在一边,一起看乐子。 昨日李侧妃听到瑾姨娘留宿琅华院的消息时也很诧异,但她毕竟是个侧妃,这事儿对她影响不大,最没面子的应该是王妃才对。 李侧妃还在想着,不知王妃会是什么态度,哪料今日王妃竟就将瑾姨娘给留下了。 瞧这情状,怕是要给瑾姨娘一个下马威? 沧澜院中, 王妃突然留下她,瑾娴暗叹不妙。 昨日她回织云阁时,知秋替她高兴,说是从来没有女人在琅华院留宿过,她是独一个。 当时瑾娴便生忧虑,若是早知章彦成从不让女人留宿,她就该冒着风雪回来才是,只因她深知,后宅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出头鸟,她若是第一个,必会遭人嫉恨。 知秋却认为瑾姨娘不必担忧,眼下荣王这般宠她,旁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别人或许会有掂量后果,但王妃无所畏惧啊! 好巧不巧,还真就被瑾娴猜中了! 她暗自祈祷着自个儿猜错了,希望王妃是因为别的事才留她,但见王妃下巴微扬,端于上座,傲然打量着她,悠悠开口, “听说你在跟王爷练字?” 瑾娴如实回道:“王爷说我的字难登大雅之堂,我这才勤加苦练。” “你想练字,大可找字帖自学,或是来找我,我也可以教你,王爷平日里忙公务,哪有功夫教你?” 王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希望她与王爷多相处。瑾娴是想练字,但她与王妃不熟,自然不可能来找王妃习字,然则王妃已然表态,她还能如何,只能顺着王妃的意思, “多谢王妃提点,是我思虑不周,打搅了王爷,往后我不再去书房叨扰王爷。” 瑾娴已然退步,孰料王妃又道:“皇后娘娘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我心甚忧,正在写《心经》为娘娘祈福,你既有心练字,那就抄写《心经》一百遍,为皇后娘娘祈福!” 一百遍?瑾娴一听这话,便知王妃是故意刁难她,她赶忙借口推辞,“王妃见谅,我也有心祈福,怎奈我的字写得不大好,恐污了皇后娘娘和佛祖的眼。” 江心月悠然一笑,只道无妨,“心诚则灵,只要是你亲笔书写,料想佛祖一定能感应得到。” 王妃一再要求,瑾娴无可推脱,只能勉强应承,“是,我这就回去写《心经》。” 然而江心月却道:“不必回了,就在这儿写。”随后她嘱咐青茶带瑾娴去耳房写字。 瑾娴总觉得不对劲,一进耳房才发觉,原来这里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烧炭,下雪天,王妃让她在干冷的屋子里写字,可不就等于在折磨她嘛! 冬日里她的手指本就很难暖热,没有炭火,执笔写字对她而言便是煎熬,手指冰凉的她根本就拿不稳笔,才写几个字便冻得直搓手。 写了两刻钟,她的指骨一直很僵硬,始终未能舒展,没奈何,她只好对青茶道:“青姑娘,劳你帮我倒杯热茶来。” 青茶面上应着,可她端来的茶却是温的,这样的茶喝下去,非但不能暖身子,还可能会闹肚子,瑾娴只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 人有心怠慢,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知秋看不惯王妃主仆欺负主子,便找借口说肚子疼,想要出去,青茶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沧澜院中有茅房,我带你去。” 青茶根本不给知秋出去的机会,知秋无可奈何,连报信儿的机会都没有,便道肚子不痛了。 青茶白她一眼,继续立在这儿,看着瑾姨娘,瑾娴唯有继续挨冻,艰难的写着《心经》。 又过了一刻钟,门口忽然传来小允子的声音,“瑾姨娘,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 知秋一看是小允子,心下暗喜,想着瑾姨娘终于有救了! 青茶见状,立即到门口拦人,语气不善,“瑾姨娘在为皇后娘娘写《心经》,需要清净,任何人不得打搅。” 小允子含笑传话,“可是王爷让我请瑾姨娘过去。” 瑾娴心道:前两日她都在琅华院,昨日才走,却不知章彦成让她过去做什么,莫不是她的哪位亲戚来了? 青茶抱臂斜倚在门口,漫不经心地道:“等她写完再说。” 王爷请人,她居然还让等?小允子不耐皱眉,“还得等多久?” 瞥了屋里的人一眼,青茶又低眉看了看自个儿的指甲,哼笑道:“那就得看瑾姨娘的诚意了。” 知秋忿然抱怨道:“一百遍!怕是写到明日也写不完!” 小允子笑劝道:“那就得空时慢慢写,不着急。瑾姨娘,您先跟奴才走一趟,王爷找您有事。” 青茶直起身子挡在门口,拧眉怒斥,“小允子,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这是王妃的意思,瑾姨娘还没写完,她不能走!” 小允子得了王爷的令,无需顾忌什么,他不卑不亢,再次申明,“可是王爷那边儿我也得交差啊!否则王爷问起来,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是青茶姐姐拦着不让走?那我不是害了你嘛!” 这两人起了争执,瑾娴懒得起身,干脆放下笔,揣着小手默默看戏,等有了结果再说。 青茶仔细一想,她可不能背这口锅,省得王爷记恨她。权衡利弊后,青茶改口道:“你且等着,等我去禀报王妃,再做论断。” < 第63章 他的腹肌 得知荣王派小允子来请人,正斜倚在榻上,由丫鬟修指甲的江心月当即抽回了手,坐起身来,正色拧眉, “王爷可有说找她作甚?” “小允子没细说,只说王爷请瑾姨娘过去。奴婢拦得紧,小允子便一直不走,说是不带走瑾姨娘,他没法儿交差。” 江心月才把人留下,荣王便来找人,怎就这么巧?“有人去报信儿?” 青茶摇了摇首,“应该没有,知秋一直待在房中,奴婢没让她出去。” 无人报信儿,怎的王爷就找来了呢?瑾姨娘已经在琅华院待了两天,王爷又找她作甚? 真的有事?还是故意护着瑾姨娘,怕她被为难? 江心月猜不透荣王的心思,眼下荣王都找上门了,她也不能不放人。 思前想后,最终江心月摆了摆手,“让她走!这笔账,改日再算。” 王妃发了话,青茶也就没再拦着,任由小允子将人带走。 去琅华院的路上,瑾娴询问小允子,“王爷找我何事?可是我舅舅来了?” 小允子摇头笑道:“没人过来,王爷听说您在沧澜院受冻,便让奴才请您过来。” “王爷怎知此事,是谁告诉他的?” “那会子王爷让奴才去请您过来练字,奴才先去了织云阁,没找到您,回来的路上,奴才遇见了李侧妃,是李侧妃告诉奴才,您被王妃扣留一事。” 原是李侧妃说的,若非李侧妃相告,只怕她这会子仍被困在耳房受冻。不论李侧妃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份恩情,瑾娴得记于心间才是。 思量间,瑾娴已到得琅华院。 一进去,瑾娴便觉屋内暖意融融,她向章彦成福身请安,而后便不自觉的搓着小手。 章彦成见状,猜测她应该是在耳房冻着了。 章彦成火力大,他一向无需暖手,这屋子里也就没备手炉,只能临时吩咐小允子去准备。 小允子领命称是,转身离去,带上了房门。 瑾娴给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她本想抱着茶盏外壁暖一暖,可是盏壁太烫,她的手太凉,骤然触及,烫得她受不了。 眼瞧着她冷得受不住,章彦成起身行至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握于掌间,瑾娴只觉一股暖意自他掌纹流窜至她手指,不烫不凉,温热的,刚刚好。 这可比茶盏好用多了,不必担心烫着自个儿。 他的手掌虽大,可暖得了手背,暖不了手心,无法兼顾,这样暖着很慢,她的手仍旧没回暖。 想起那天晚上,她将手放在他腰间取暖的情形,章彦成随即扯开衣襟,将她的手放至他怀中,贴覆在他腰腹之上。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瑾娴一跳,她下意识想抽回手,“王爷,我的手太凉了,这样会冰到你的。” 然而他却按住她的手腕,不许她抽离,“那晚让我帮你暖手,你怎的不怕冻着我?” 瑾娴就算闹着玩儿,也是有分寸的,不至于太过分,“当时隔着中衣,不至于太冰。今日你连中衣都揭开了,我的手直接贴着你的肌肤,就相当于把一个雪球塞进你衣领中,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本王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娇气,你只管暖着便是。” 她的手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她就这般斜着身子坐在他身侧,这姿势有些别扭不舒坦,坐了会子,她有些支撑不住,便顺势倚在他肩头。 有了支撑,她才感觉好受些。 除却帐中与人亲近之外,白日里章彦成未曾与女人这般搂抱亲近过,她突然倚在他肩侧,他的脊背瞬时挺直,总觉得不自在,但他看得出来,她实在是支撑不住,这才依靠在他身侧。 忍了又忍,他终是没吭声,任由她歪在他怀里。 她发间的茉莉香时不时的飘至他鼻息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女儿香,扰得他气血开始上涌,呼吸逐渐紊乱。 瑾娴尚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她的手掌紧挨着他的腹部,在他一呼一吸时,她还不老实的抬指轻戳他的腹部。 她的指腹那么柔软,又这般轻轻的在他肌理间滑过,恰如一支羽毛掠过,惹得他心念大动,沉声提醒, “你又在乱戳什么?” 她极为认真的数着,“王爷,你好像有六块腹肌哎!” 章彦成浑身瘦劲,并非单薄柔弱之人,也不是格外壮硕,他身形修挺匀称,呼吸间肌理若隐若现,正是瑾娴所喜欢的那一种。 他没吭声,她便想着,他这般正经之人,肯定不会与她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出乎她意料的是,默了好一会儿,章彦成突然道了句, “是八块。” “……”咳咳,男人果然很在意这个,居然还会特意纠正她的说法,“底下还有吗?” 她本想伸手去探的,想了想又收回了手,“算了,还是不戳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你又该说我是故意撩你了。” 从前的章彦成对这种男女之事并不是很难兴趣,十天半个月不碰女人他也不会有念想,可如今,瑾娴随意的一句话,都能令他浮想联翩,心如火烧! “戳了半晌才说没撩,这种昧良心的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第64章 闺房蜜语 “这也算撩?”他怕是忘了最初的情形?“明明是你把我的手塞你怀里的。” “本王让你取暖,可不是让你乱戳。” 瑾娴不以为意,“你是我的男人,即便我睡你也是天经地义,戳一下你的腹肌怎么了?犯了什么王法?” 她可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章彦成面色顿沉,肃声警示,“徐瑾娴,你一个女儿家,怎能说这种……这种伤风败俗的话?” 又来说教了,瑾娴不耐轻嗤,“周公之礼都行过了,说这种闺房悄语又怎样?王爷你能不能别这么古板。” 她就这般倚在他怀中,抬眸望向他,明明说着最羞媚撩人的言辞,可她的一双星眸却是澄澈灵静,仿佛真的没有任何歪念。 此时此刻,她的樱唇近在眼前,芙蓉面白皙娇润,章彦成本被她那些放肆的言辞惹得浑身燥热难捱,此刻面对佳人,他心底的那团火越烧越旺,竟有种想要俯首亲吻的冲动! 那种感觉太过强烈,他难以克制,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教训她时,门突然被推开,小允子进来道: “爷,奴才把手炉备好了!” 他一进门,便撞见王爷将瑾姨娘搂在怀中,两人近在咫尺的暧魅情形! 那一瞬间,小允子懊悔不已,当即转过身去,“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瑾娴在章彦成面前敢逗趣几句,但在外人面前,她也会羞窘,一看小允子在场,她立马抽回了手,站起身来,远离章彦成,窘声解释道: “不过是暖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允子暗恨自个儿就不该这个时候进来,扫了王爷的兴致,王爷大抵会恼他!他也没想到,王爷会在白日里与侍妾如此亲近啊!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形,不能怪他没眼色。 小允子生怕挨训,又退了回去,将手炉放在桌上,而后立马告退。 他这反应太过夸张,反倒使得瑾娴有些难为情,“哎---你跑那么快作甚?我跟王爷只是说说话而已,真没什么!” 身后的章彦成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衫,他毫不顾虑,慢条斯理地道:“小允子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你何须跟他解释?你什么都敢说,还会害羞?” “那不一样,我在王爷面前可以无所顾忌,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举止的啊!” 得亏她晓得分寸,章彦成心下稍慰,特地警示道:“是该注意,你那些放肆的浑话只能在本王面前说,若敢撩别的男人,本王绝不轻饶!”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她压根儿没兴致,“别的男人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我只撩自己的男人。” 说话间,瑾娴行至桌边,拿起手炉。 小允子送来的是红铜手炉,外头用绒布做袋,放在手中不至于烫手。 有了这手炉,她就不需要再让章彦成帮她暖手。 她的手恢复正常之后,章彦成这才与她说起今日之事,“耳房没炭火,王妃让你写你就写,你怎的这么乖顺?就不会找个借口?” 瑾娴想逃避,却又顾忌王妃的身份,“王妃娘娘吩咐,我还能找什么借口?” “你可以跟她说,本王让你到书房来练字。” 这个借口她还真的想过,但又不敢冒险,“可是王爷还没答应做我的师傅,我这般编瞎话,不太好?万一王妃过来找你对质,你不配合,直接拆穿我,我岂不是要被罚?” 大胆如她,居然还会顾虑这些,“你在外人面前老老实实,不敢耍滑头,在本王面前怎敢耍赖胡来?” “我哪有耍赖?王爷不要冤枉我。”念及王妃的警示,瑾娴没敢再多待,遂将手炉放下,起身道:“多谢王爷替我解围,我该回织云阁了。” 章彦成心间微紧,站起身来提醒道:“你不练字?” 迟疑片刻,瑾娴才道:“我还是回去自个儿练!就不在您的书房了。” 昨日她还求着让他教书法,今儿个就变了态度,这不对劲。章彦成略一深思,已然想到某种可能,“可是王妃跟你说了什么?” “没,王妃没说什么,是我自个儿要走的,王爷您那么忙,我总在在此打搅,岂不是耽误您办公务?” 说这话时,她的眸光明显闪躲,未与他对视,章彦成越发觉得怪异,“先前你可没有这般通情达理。” “我一直都很通情达理的啊!只是先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今日才想起来的。”她樱唇紧抿,下巴微收,虽是勉笑,但神态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相处的这段时日,章彦成对她也算有所了解,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心知肚明, “既想做好一件事,那就不要管旁人说什么,坚持己见,努力去尝试,至于王妃那边,本王会交代,你无需顾虑,继续在这儿练字。” 他说得轻巧,他是王府之主,肯定不怕王妃,但瑾娴不一样啊!“可是……” 她还想再说,却被他打断,“怎的?王妃说的话管用,本王的话你便要反驳?是不是本王最近对你太和善,你才越来越放肆,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王妃不许她来书房,章彦成偏要她留在书房,瑾娴不禁在想,难不成王爷和王妃在闹什么矛盾,才会拿她当挡箭牌,合力为难她? 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她听谁的,不听谁的,当真是为难至极。 迎上章彦成那毋庸置疑的目光,瑾娴终是有些害怕,不敢再违逆他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留下,继续在这儿练字。 先前她是坐在圆桌上写,还得来回收拾,不方便,今日章彦成特地让人给她摆了张小桌子。 章彦成的桌案是南北向,她的小桌则是东西向,就在他的前侧方,摆在靠窗的位置,光线极佳。 他交代过她,今日继续练欧阳询的字帖,字帖就摆在桌前,却始终没见她翻看对比,章彦成见状,起身行至她身旁,低眉一看,不由纳罕, “你怎么还在写《心经》?” 瑾娴这也是无奈之举,“这是王妃的吩咐,王妃若是来管我要心经,我总得拿出来不是?” “她真的需要心经吗?不过是借机为难你,给你个下马威!本王让人将你带走,你便无需再听从她的吩咐。” 起初瑾娴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仔细思量之后,又觉不妥,“左右要练字,不如顺手练《心经》,一则王妃那边我交了差,她挑不出我的错处,二则也不至于让王妃和王爷闹矛盾。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你还真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这一回,荣王的确护了她,但瑾娴深知男人心多变,她不能恃宠生娇,得罪王妃,一旦哪天章彦成不愿护她,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难。是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照做, “毕竟王爷繁忙,您不可能一直待在府中,您能保我一次,那下回呢?我不想总是跟王妃起冲突,若要自保,那就必须得服软。” 她对外人和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你在本王面前为何敢这般应气?” 瑾娴努唇狡辩,“我哪有王爷您那么应啊!” 她明显意有所指,水眸流转着狡黠的柔光,章彦成瞬时联想到前夜那些荒唐缠绵的场景,他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顿感口干舌燥,哑声反噎, “不应如何让你体会做女人的快乐?” 第65章 彦成宽肩窄腰大长腿 章彦成一说起浑话,瑾娴反倒不好意思接口,红着脸窘声提醒道:“这种事还是晚上再说!青天白日的,不适合说这些羞羞的话,万一小允子又进来了呢?” “大白天的,你都敢乱戳乱摸,本王为何不能说?” “戳一下你还记仇啊?大不了我也让你戳一下呗!”说着她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意在让他戳一下。 她戳的可是他的腹部,这会子她居然让他戳手?这不公平,不过章彦成懒得跟她计较,只因他心腔的邪火尚未消除,他转身去往桌边,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凉茶。 强压下那簇火焰,他才又拐了回去,仔细看她的字,告诉她《心经》之中的哪个字写法有误。 瑾娴只当自个儿在练字,并不将其当做一种惩罚,这心境也就越发从容。 她认真的听着章彦成的讲解,纠正自己的写法。 每回一到帐中,她便喜欢说浑话,玩笑逗趣,但她写起字来,却也是十分专注的。 她会认真的研究比对心经的字帖,对他所讲的技巧也能很快领悟,融会贯通,甚至举一反三。 如此悟性高,且又自觉的徒儿,章彦成倒也愿意去教。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上午,她都会过来琅华院练一个时辰的字,而后再回织云阁。 章彦成没再让她留宿,但她每日都会过来一趟。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难免会多出些动静,她时而喝水,时而轻叹,时而低呼,好在章彦成已然习惯她的存在,不再觉得烦躁。 这天上午,章彦成正在书房看账目,小允子来报,说是有客来访。 章彦成嘱咐瑾娴认真练字,等他回来要检查,而后便离了书房。 待走出月门,一侧有暗卫闪现,章彦成低声吩咐,“看紧她。” 暗卫领命,而后闪身离开,自书房后墙攀援而上,来到房顶,悄然揭开瓦片,注视着瑾姨娘的一举一动。 半个时辰后,章彦成归来,询问暗卫,“她可有什么异动?” 暗卫如实回道:“王爷离开期间,瑾姨娘吃了块糕点,喝了半盏茶,打了个盹儿,照了会儿镜子,而后便在桌前写写画画。” “……”照镜子?果然女人就离不开镜子,随时随地都想看看自己? 章彦成食指微抬,暗卫就此退下。 书房内的瑾娴正在专心致志的低眉提笔,冷不防听到脚步声,她立马将正在写的那张纸压在最下方,而后装模作样的在最上面那张纸上继续写字。 这一幕被章彦成尽收眼底,他心下生疑,缓步走向她,沉声质问,“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我在练字,恭请王爷检查。”她将最上方那张纸递给他,他却不接,直接自那沓纸中抽走了最下方的那一张。 他以为她在记录一些关于他的秘密,但当他沉着脸扫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张纸上面没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画右侧是一片竹林,竹林前的男子长身玉立,发束荆棘冠,身着云纹袍褂,正是他的装扮。 “你画本王作甚?” 被戳穿的瑾娴无可隐瞒,只得坦白,“我是觉得王爷宽肩窄腰大长腿,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你穿的衣裳都很好看,所以我就想把你的衣着画下来,做成画册。” “……”她奉承人总是夸大其词,毫无章法,夸男人不该用玉树临风这种风雅之词吗?她居然看什么肩背腰腿?章彦成摇指低嗤, “徐瑾娴,你到底是来练字还是来画画?” “练字,休息期间顺带绘一副画。”瑾娴心虚的狡辩着,她低眉绕着自个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他一眼,但见章彦成将那张画纸折起,直接拿走。 瑾娴忙提醒道:“王爷,你先把画还给我呗!” 章彦成将画随手一撂,撂在自个儿的桌案上,“不专心练字,没收!” 果然是个古板的师傅,瑾娴撇了撇小嘴儿,终是没敢再啰嗦,继续练字。 章彦成立在一旁观察,“你这长横看起来还是不顺。” 为讲解得更加仔细,他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她, “行笔时笔锋略提,笔划自然而然的变细,但也不可太细,否则便成了蜂腰,毫无气势。收笔时上方下圆,挑折成方角,才能显出神采。” 他长身微躬,正在跟她讲着字的结构,她却抬眸瞄向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章彦成抬指轻敲她的额, “让你看字,你在看什么?本王脸上有字?” 这话的语气怎么跟老师一模一样啊! 瑾娴揉了揉脑袋,又乖乖低眉看着桌上的字,状似在认真听讲,心里想的却是,他的下巴真好看,他身上的迦南香真好闻。 就在她走神之际,忽闻章彦成厉声唤道:“徐瑾娴,才刚我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 瑾娴吓得一激灵,仓惶回道:“你说这个长横写得时候中间不能太细。” “长横已经讲过,我现在讲的是左尖横!”章彦成回身倚在桌边,抱臂而立,一派冷然,“你再这样走神,本王不教了!” 他正待转身,却被她一把拽住了手腕,“哎---王爷我错了,我不该被王爷的好皮相所惑,走神失态。” 她这般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再怪罪她,只冷声警示,“下不为例!” 章彦成本以为瑾娴突然要学书法,是有什么目的,可他暗自观察了几日,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异常,除却练字之外,她似乎对他书房的其他东西并不感兴趣。 眼下的状况与章彦成的设想大不相同,她太过本分,本分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总不至于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练字?又或者说,她有防备之心,不会轻易显露? 他合该想个法子,引蛇出洞才是…… 这天上午,瑾娴照例来练字,进得书房却没见章彦成,小右子只道王爷在前厅见客, “瑾姨娘,您先练字,王爷忙完就回。” 瑾娴应了声,提裙进屋,每日她过来时,桌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墨已磨好,笔也洗干净晾好。 可今日她才坐下,就发现毛笔还沾着墨汁,已经干透了,估摸着是小允子忘了清洗? 这支笔暂时用不了,她只能去章彦成的桌上借一支。他的笔架上悬挂了很多毛笔,瑾娴不懂得如何区分毛笔,想着随便选一只即可。 选好毛笔,她无意中瞄见地上掉了一本书,瑾娴顺手将其捡起,与此同时,书页中掉落一张纸,那纸张折叠在一起,似乎是一封信…… 第66章 彦成居然为了徐瑾娴给她难堪 她本想弯腰捡起,可就在那一刹那,瑾娴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小说中的场景! 她曾在小说里看过那样的桥段,密信之中夹杂着什么细微的东西,一旦打开信纸,那东西有变,旁人便知晓信被打开过。 章彦成会不会也设下这样的陷阱?他应该不至于做这么无聊的事? 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瑾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章彦成的桌子一向整洁,他不允许自己的桌子凌乱,甚至不允许她的桌子凌乱,即便他没收拾,也会有下人帮忙收拾,那么桌案边怎会有书本掉落在地呢? 难道是他方才走得太急,碰掉了书册? 不论真相如何,瑾娴都觉得自己不该碰那封信,于是她只将书本放在桌面,至于信纸,她并未去捡。 两刻钟后,章彦成回房,落座时,他瞄见地毯上有张信纸,抬眼望向瑾娴,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毛笔没洗,用不了,才刚去你的桌上找毛笔,瞧见书掉了,我就把书捡了起来,没想到里头夹了封信,信也掉了。” 章彦成奇道:“哪有人捡东西只捡一半?” 瑾娴坦诚道:“书可以捡,信可是私人物件,我不能偷看,万一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几行字,发现什么秘密可就不好了。” 章彦成没接话,兀自轻缓的展开信纸,果见这信纸当中的细砂砾还在,看来她真的没有打开过。 她是真的没有偷看的想法,还是太过谨慎,不敢冒险? 他几次三番的试探,皆无结果,可即便如此,章彦成依旧未能彻底对她放下戒心,他总觉得,她只是暂时伪装,待时日一久,他肯定能发现她的把柄。 此事暂且揭过,章彦成没再多提,想起一事,他又对她道: “明日本王要入宫参加宫宴,下午才回府,你等午后申时再过来。按时练字,切记不可偷懒,本王回府后要检查。” 他说前半句时,瑾娴还在想着,明日终于可以偷个闲,听到最后,她才发觉,他根本不是要让她休息,只是改了时辰而已。 练了几日的字,最初的新鲜感已被消耗,她开始进入倦怠期,总想偷个懒,可章彦成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哪怕他要出门,也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偏她还不敢在章彦成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能微笑以应,“是,谨记师傅教诲,徒儿自当勤勉自律。” 接连早起了几日,瑾娴想着今日上午不必去练字,终于可以睡懒个觉,然而到点儿她还是醒了,再睡便睡不着,但她还是不愿起身,赖在帐中翻来覆去的,直躺到将近午时才起。 用过午饭,她又开始做羊毛毡,上回为着她给致远做羊毛毡一事,章彦成还吃了醋,为示公平,她还得给章彦成也做一个,省得他又拿此说事儿。 做了会子羊毛毡,眼看着申时将至,瑾娴便动身去往琅华院。 到得琅华院,她才发现章彦成并未归来,她本打算先回去,等会儿再来,小右子却对她道: “瑾姨娘留步,王爷交代过,即便他没回来,您也可入内写字,等他回来要检查的。” 这个章彦成,还真是不给她一丝偷懒的机会呢! 无奈之下,瑾娴只好进了书房。 瞄见盆中燃着的红罗炭,瑾娴奇道:“王爷不在府中,怎的这屋子里还燃着炭?岂不浪费?” 小右子笑应道:“这是王爷交代的,王爷说您申时会过来,让奴才提前半个时辰将炭火燃上,这样您一进来,屋子里便是暖和的。” 一向冷心冷面的章彦成,居然也会有体贴人的时候吗? 瑾娴颇为诧异,但也没多问,兀自坐了下来,提笔练字。 约摸练了两刻钟,外头传来脚步声,她猜测应是章彦成回来了。 手头的这张《心经》只剩几行字,她也就没起身,想着得把它写完。 他的脚步声不似先前那般沉稳,瑾娴抬眸望向门口,但见章彦成撩袍走了进来,步伐有些轻飘,眼神也不清明,瞧这情状,似乎是喝醉了。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位年轻小妇人,正是王妃江心月。 江心月瞄见瑾娴的身影,登时火冒三丈,怒指于她,“瑾姨娘,你好大的胆子!王爷不在府上,你怎敢擅自来他的书房?” 那是章彦成规定她申时过来的啊!不过看这情形,他好像是喝醉了,估摸着他不会记得昨儿个他说过什么,瑾娴也就没解释。 出乎她意料的是,章彦成居然开了口,“是本王让她来的,王妃让她写《心经》为皇后娘娘祈福,本王自当悉心教导,以免她的字污了皇后娘娘的慧眼。” 他这番话奚落意味再明显不过,江心月不意再提此事,遂对瑾姨娘道:“王爷有些醉了,这儿有我照看,你回去!” 王妃发话,瑾娴不敢不从,恭敬低眉称是。 她正待离开,却被章彦成给叫住,“慢着,字练了几张?” “练了三张。” “还没练够一个时辰,你又想偷懒?” 被训责的瑾娴只觉心累,王妃赶她走,她还能如何,总不能无视王妃,继续赖在这儿? 她左右为难,似乎怎么说都不对,干脆闷不吭声。 章彦成行至桌边,拿起她所练的字,仔细检查,余光瞄见江心月还在一旁立着,他掀眉道: “王妃还没走?莫不是也打算跟本王学练字?” 江心月瞥了瑾娴一眼,趁机揶揄,“我还要打理王府事务,可不像瑾姨娘这般有闲情逸致,整日的待在王爷身边,也不怕扰了王爷办公务!” 上回王妃已经说过她一回,章彦成劝她不要在意,让她持之以恒,继续练字。 起初瑾娴还会在意王妃对她的看法,后来她也想开了,毕竟章彦成才是一家之主,当他二人的观念有冲突时,她合该听从章彦成的话才是。 反正她是为了练字,问心无愧,王妃怎么想,她管不着,也就不去辩解。 章彦成不喜被说教,冷声反噎,“王妃多虑了,本王自制力很好,不会轻易被人打搅。” 看出他面色不愈,江心月只得强压下心底的忿然,转了话头,“王爷您醉了酒,我已吩咐后厨做了醒酒汤,我得留在这儿侍奉您。” “有瑾姨娘侍奉即可,王妃陪本王进出宫,如此辛劳,合该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荣王嘴上说着最客套的话,可他的眸色却是异常冰冷,江心月不屑与一个侍妾争宠,但她没想到章彦成竟然会为了一个侍妾当众给她难堪! 第67章 不断的靠近彼此,试探中谈心 他宁愿让侍妾照顾,都不肯让她照顾,何曾考虑过她的颜面?但她可是王妃啊!让她在这儿跟一个侍妾争宠,她只觉有失身份。 既然荣王不领情,那她也没必要再去自降身份讨好他。指节紧攥的江心月傲然扬首,赌气道:“多谢王爷关怀,我这就回沧澜院。” 她拂袖转身,就此离开,临走时,江心月脚步微顿,偏头斜了瑾娴一眼,那眸光锋利如刀,瑾娴不禁打了个寒颤,暗叹自个儿怕是又要被记小本本了。 瑾娴心绪不宁,迟疑片刻,她终是忍不住道了句,“王爷,要不我还是回去?” 她还真是一见外人就犯怂,浑无平日里在他面前时的嚣张气焰,章彦成再次提醒, “这是琅华院,不是沧澜院,本王允你留下,你便无需顾虑。天塌了有本王给你撑腰,你只管安心练字即可。” 说话间,章彦成继续翻看她今日所写的字,翻到最后一张时,一张画像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这套衣裳,好似是他秋日里曾穿过的竹纹长袍。 瑾娴这才想起那会子她偷闲又画了一张画,心虚的她想将那张画拿走,章彦成长指微抬,不肯还给她,只抬眸盯着她, “又一副?你怎的总是画本王的画像?” “因为王爷好看啊!喜欢画画的人,遇见美好的东西总想记录下来。”此乃画手的本能,瑾娴一派坦然,并不觉得难为情。 因着上次她特别在意这个词,还跟他闹了小别扭,当章彦成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时,他格外敏感,特地揪住不放,“谁是东西?” 意识到口误,瑾娴尴尬一笑,“王爷不是东西,您是人!俊逸倜傥的美男子!” “油嘴滑舌!”低嗤了一句,章彦成又问了句,“你觉得本王好看?” 瑾娴十分诚恳的点着头,由衷赞叹,“长眉星目,身骨匀称,脖子以下全是腿!每每看到王爷,我都觉得赏心悦目。” 饶是她夸赞得十分恳切,章彦成仍旧不满意,又问了句,“比之章彦安如何?” “你是独一无二的章彦成,无需与旁人比较,他不配与你相提并论。” 她说的是真心话,可章彦成却认为她是在逃避问题,“甭扯别的,你只需要回答,本王与章彦安谁更好看。” 堂堂荣王,居然也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吗?尽管幼稚,可她也得回答啊!她那盛着笑意的双眸璀璨如星河,“那自然是王爷更顺眼咯!” 这个词听起来怎的有些别扭?“仅仅只是顺眼?”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貌美的男子与女子多不胜数,但顺眼顺心的却不多,所以我认为,顺眼的才是最好的。” 仔细一想,章彦成不由生了疑,“你与章彦安相识四载,互相照应,你怎会看他不顺眼呢?” “因为他是个伪君子!” 她说起章彦安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对他很有成见,章彦成不免纳罕,“哦?这话从何说起?” 自然是从书里知道的,不过有些话不能明言,瑾娴便拿旁的事做借口, “我已是你的侍妾,可他却当着你的面儿重提旧事,可不就是虚假的伪善之人嘛!” 亲耳听到瑾娴指责章彦安的行径,章彦成心情大好,他突然有些好奇,“那本王呢?在你眼里,本王是什么人?” “嗯……”沉吟片刻,瑾娴兀自评判道:“我觉得王爷是真小人。” 预想之中的夸赞并未到来,入耳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怪异的形容,章彦成讶然掀眉,声带不悦,“小人?” “你生于皇室,周遭皆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身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下,你就不该,也不能做君子,因为太实诚的好人是会被欺负的,所以你只能学着使心机,耍计谋,如此这般,你才能保全自己。 你想要什么,目的很明确,你可以暗中筹谋,只为达到那个目的,甚至也有可能不择手段,因为那是你想要的,你便要努力争取,但你不会伪装良善,不会在意旁人对你的看法,你只做你自己,虽是小人,但贵在真实。” 瑾娴对章彦成的评判皆是基于看书时对他的了解,书里他是个男配反派,但瑾娴却觉得,皇子争皇位本就是天经地义,为争皇位耍些手段不算什么,至少章彦成没有欺骗女人啊! 而章彦安这个男主的行径也算不上光明磊落,他利用欺骗女配,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认为自己与女主日久生情是无法控制的,怪不得他。 即便最后他夺得皇位,瑾娴也瞧不起他,当然了,女配已然是荣王的侍妾,却背地里与章彦安联络,这种做法也是不对的,所以穿越而来的瑾娴一直与章彦安保持距离,不肯再跟他来往。 实则章彦成从来不屑于做什么君子,诚如瑾娴所言,皇室之中做君子,便是死路一条!他要想在夺嫡之战中杀出一条血路,就必须用些非常手段。 然而当着他的面儿说他是小人的,她还是头一个,“你还真敢说啊!就不怕本王生气?” 初入府时,她的确不敢贸然说这种话,如今相处得久了,她已能大致猜测出章彦成到底喜欢听什么, “王爷问话,我自当如实回答,总不能撒谎?我想王爷应该也不喜欢听谎话。” 算她识相,比起谎言,他更愿听真话,她的真话虽不顺耳,却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默然片刻,章彦成试探着问了句,“那你可知,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那把椅子呗!” 放下练字的纸,章彦成闲敲着罗汉床的扶手,幽眸打量着她,意味深长,“你好像很了解本王。” 了解一个人,这样的话,轻易不能说出口,往往容易被打脸,“王爷心思深重,岂是我能猜得透的?我不是了解王爷,只是设身处地的去考量,理解王爷的立场而已。” 很多时候她都说话不着调,关键时刻却很谨慎,章彦成不禁在想,这到底是她的真性情,还是她故意在他面前伪装单纯直爽? 疑心甚重的他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发现她的独特之处,却又不愿信任她,总是不断的试探, “那你希望本王去争皇位吗?” 第68章 你的嘴怎么这么甜 想起方才他面色骤变,为防他又不高兴,瑾娴事先问了句,“我要说实话吗?” 这还用问?“当然!” 是他让说实话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省得他回头又来怪她说话太直,“我希望王爷争皇位,你有抱负,有才干,知人善用,如果你能坐上那把椅子,一定是位好皇帝!” 她一开始夸他,他就觉得不习惯,“今儿个你的嘴怎的这么甜?” “王爷又没尝过,怎知是不是甜的。” 方才的气氛太过严肃,瑾娴随口开了个玩笑。她那微微努起的红唇娇艳动人,章彦成越发觉得嗓喉干燥,他伸出手,用力一带,将她带入怀中,淬着星火的墨瞳紧锁于她, “青天白日的,你想让本王品尝?” 跌坐在他怀里的瑾娴不以为然,“白天怎么了?谁规定白天不可以?” 章彦成不禁想起上回他鬼使神差的想要吻她,却被突然进来的小允子给撞个正着。 有了前车之鉴,料想小允子应该不敢再擅闯,加之此刻他有微醺之感,而她近在眼前,莹润的红唇愈显娇嫩,章彦成不禁心神微荡,忍不住偏头缓缓靠近。 从前的亲吻都是在晚间,动了情念之后,他的吻总是那么强悍霸道,今日他只是突然生了兴致想尝试,是以这个吻格外温柔,殊不知,唇瓣的轻微触碰越发令人心苏神恍。 他就这般用柔舌撬开她的榴齿,探寻那条丁香小舌。 瑾娴喜欢这种亲吻的感觉,是以她并未逃避羞怯,反倒很自然的配合着他,甚至还抬起手臂,圈起了他的后颈,唇齿间依稀发出低浅婉转的嘤呢声。 这样的声音轻易就惑了他的心神,他呼吸渐重,不自觉的加深了拥吻,而她浑身无力,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就在他难以自控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丫鬟的请示声,“王爷,醒酒汤做好了。” 章彦成从来不喜欢喝什么醒酒汤,江心月自作主张,吩咐下人给他做汤,骤然被打断,章彦成不悦冷嗤, “不喝,端走!” 瑾娴也被吓了一跳,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站起身来,远离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章彦成打量她一眼,轻笑出声,瑾娴不由纳罕,“王爷笑什么?” 一照镜子,她才发现不对劲,她中午才抹的绯色口脂竟都被他给弄花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其擦掉,忿忿然转身嗔他一眼,“我的口脂都被你蹭没了!” “是你邀请本王品尝,本王自当如你所愿。” “我只是随口一说,哪料王爷这般不经撩。”她的眼神明澈而无辜,看得他心火直冒。 从前他还会顾虑规矩,但自从上次放纵过之后,章彦成反倒无所顾忌, “撩本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以为这是白天,本王就不会动你,惹急了管他黑白,本王照样办了你!” 那天晚上,她以为他不会要第二回,结果他竟然连要三回!忆起那晚的情状,瑾娴再也不敢随意激将,适时认怂,以免他胡来, “王爷,你真的喝醉了!你清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宫里喝醉了,还是被她给迷惑了…… “每次都是你先撩本王,你还好意思怪本王没把控住?” 好像的确是这样哎!心虚的瑾娴干笑以应,又回头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而后才又回到桌前,继续练字。 又过了会子,小允子过来请示,问王爷晚上想吃什么,章彦成没应声,只问瑾娴,“你有什么想法?” 咦?他居然询问她的意见,莫不是打算留她用膳? 前几日她是上午过来的,练完字就走,并未留下用午膳,章彦成也不曾留过她,今天下午过来,他居然留她用饭? 思来想去,瑾娴还是觉得不妥,遂婉拒道:“总在王爷这儿蹭饭,多不好意思啊!我还是回织云阁!” 她没应承,章彦成也不挽留,故意扬声吩咐,“小允子,吩咐后厨,今晚做火锅。” 一听说有火锅,瑾娴立马有了兴致,笑眯眯地改了口,“一个人吃火锅似乎有些无趣,要不我还是陪着王爷?” 鱼儿果然上钩了!章彦成故意反问,“你不是说,不好意思蹭饭吗?” 别的饭菜她没兴致,但火锅可是她的最爱,她穿书之后还没吃过火锅呢!她曾问过知秋,若是单独让后厨给她做火锅,是要花银子的,她舍不得出银子,也就忍着没吃。今日难得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那么大的火锅,王爷一个人吃不完也浪费不是?” 他就知道,只有拿膳食做诱饵,她才会乖乖的留下。 随后章彦成又问她想吃什么锅,瑾娴思索片刻,提议道:“要不咱们吃排骨猪脚?” 章彦成无甚所谓,既然她有这个想法,那就依照她的意思来。 自从报完菜之后,瑾娴便无心习字,一心期待着能快些吃到火锅。 只是这炖肉比较费时,饶是将猪脚切成小块,也得炖一个时辰左右。 直等到酉时三刻,这火锅才端了上来。 除却排骨猪脚之外,配菜也是荤素皆有,香菇、山药、千张、油豆腐、羊肉、牛肉、鱼丸、虾丸,一看就很有食欲。 火锅的香味有种特殊的魅力,那是寻常菜肴无可比拟的。一闻到这种熟悉的香气,她便忍不住想要动筷, “王爷你有没有闻到牛油的香气?真的好香呀!” 章彦成的性子十分内敛,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憎,他都不会轻易的表达,瑾娴却很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开心的时候,她的表达欲格外的强烈。 有她在,他这屋子里似乎也充满了生机,章彦成哼笑道:“某些人不仅是只懒猫,还是只馋猫。” 谁不馋火锅呢?瑾娴也不否认,只要能一饱口福即可。 两人正准备开饭,偏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青茶的声音, “王爷,今日王妃喝了风,回来便觉身子不适,奴婢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王妃患了风寒,王妃喝过药,也不见好转,这会子似是有些发烧,她一直在念着您的名字,奴婢恳请王爷过去瞧瞧!” 才拿起筷子的瑾娴一听这话,笑意顿僵,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只因她猜得到,王妃身子抱恙,那章彦成肯定要去沧澜院陪伴王妃的,今晚的这顿火锅怕是没戏了。 章彦成闻言,笑容瞬凝,他眉心微紧,指节紧捏着筷子,指骨毕现。 第69章 你希望本王陪你 迟疑片刻,他终是放下了筷子。 瑾娴虽然失望,却还是起了身,“王爷您有事要忙,那我先回去了。” 方才她一直在念叨,这会子难得上了桌,一口菜还没吃,就这么走了,她肯定很遗憾,章彦成开口唤道:“火锅已然做好,你不吃岂不浪费?” 是浪费,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啊!“可您这位主人都走了,我这个客人也没道理再留下。” 章彦成正色纠正,“你不是客人,你是本王的女人!无需拘束,你先吃!我去一趟沧澜院。” 他再三相留,道罢这句便走了。瑾娴只觉一个人留在这儿没意思,她想离开,却被小右子给拦住了去路, “瑾姨娘,王爷请您先用膳,您就留下!若是王爷回来瞧不见您,会责怪奴才的。” 下人们都怕担责,瑾娴也理解他们的难处,只得暂时留下,可她深知,王妃在病中,章彦成一旦去了沧澜院,便不太可能再回来,今晚他应该是会留在那儿陪王妃的。 可他的性子,谁也说不准,他不回来还好,万一回来了,而她已经把菜吃乱了,岂不尴尬? 美味佳肴就在眼前,而她却陷入了两难,吃,还是等着,这是个问题。 章彦成去沧澜院的同时,还又吩咐下人去请了个大夫,他倒要看看,江心月特地把他请走,是真病还是伪装。 当他到得沧澜院时,便见江心月正躺在帐中,瞧见很是虚弱,有气无力的抬身唤了声“王爷”。 “王妃抱恙在身,无须多礼。” 章彦成近前,在帐边坐下,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并不烫,脸颊也正常,似乎并无发烧的迹象。 他心下生疑,却也没多言。 丫鬟在旁扶王妃半坐起身,又抱来被子让她依靠着,江心月咳了几声,涨得面色通红,待稍稍平缓之后,她才歉声道: “天色已晚,叨扰王爷来此,实属不该。” 该与不该,她都这么做了,章彦成淡应道:“王妃言重了,你身子不适,本王自当过来探视。” “王爷还没用晚膳?青茶,快让人上晚膳。” 章彦成摆了摆手,只道不必,“王妃还在被病痛折磨,本王忧心忡忡,哪里吃得下饭?还是等大夫来诊断之后再说!” 倘若她真的发烧,那么念在夫妻情谊,章彦成会留下陪伴,但若她伪装,那就莫怪他无情! 她已然让青茶道明她的病况,怎的王爷又请了大夫,是觉得前一位大夫医术不高,还是对她不信任,刻意试探? 真相如何,容不得她多想,只因荣王请的大夫已经前来求见。 大夫诊脉时,江心月不自觉的心跳加速,等着看他怎么回话。 好在大夫的说法和青茶的说辞一致,江心月也就放心了。 然则江心月不知道的是,其实来的路上,章彦成就曾交代过小允子,让他跟大夫通个气儿,不论待会儿结果如何,都按青茶的说辞来讲,至少要在外人面前给王妃留个体面。 若是真的,大夫便不再开药方,只说一声,按原来的药方用药即可,但若是假的,大夫便会再开一张药方出来,章彦成便会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把脉之后,大夫又另外开了张药方。 由此可见,王妃是在装病! 章彦成眸色瞬冷,他的确起过疑心,但却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未料结果仍是如此,王妃居然也会耍这种卑劣的小把戏! 大夫走后,江心月又掩帕咳了两声,“王爷,我体虚难下帐,无法陪您用膳,可您忙了一整天,也该用些晚膳。” 她再次吩咐青茶备膳,却被章彦成冷然打断,“王妃身子不适,合该安心休养,遵照医嘱喝药,本王就不在这儿打搅了,得空再来看望你。” 撂下这一句,他毅然转身离去。徒留江心月愣怔当场,难以置信! 大夫都说她风寒发热,荣王可是她的丈夫,合该留下陪她才是,他怎会就这么走了呢? 自她入府后,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二人之间,即便没有男女之爱,至少也该有夫妻亲情,单论亲情,他也该留下的啊! “他这般着急回去,是打算陪瑾姨娘用晚膳吗?难道在他心中,徐瑾娴比我这个王妃还重要?” 青茶替主子鸣冤,“那瑾姨娘没个眼色,王爷都走了,她还留在琅华院等着,就盼着王爷赶紧回去陪她,丝毫不顾忌王妃的病情。” 原本江心月不想跟一个侍妾一般见识,可今日荣王因为瑾姨娘而给她难堪,晚间又留徐瑾娴在那儿用膳,江心月实在气不过,这才用了这一招。 她想看看,假如她病了,荣王到底是会来陪她,还是会继续留在徐瑾娴身边。 当荣王出现在沧澜院时,江心月心下甚慰,由此可见,荣王还是很在意她的,毕竟她是正妃,一个小妾,焉能与她相提并论? 但他才待了一会子便走了,江心月登时傻了眼,心底的怒火再次升腾,难以压制, “争宠都争到我头上来了,还真是没分寸!” 所有的忍让与风度皆被妒火吞噬,江心月不愿再忍耐,她必须得给徐瑾娴一个教训…… 且说章彦成回往琅华院时,他以为瑾娴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哪料进门一看,桌上的菜品整整齐齐,而瑾娴正躺在罗汉床上看着书。 瞄见他的身影,她立马坐起了身,只因章彦成交代过,不许她躺着看书。她赶忙将书背于身后,干笑道: “王爷,你回来了。” 章彦成行至橡木架旁净手,“怎的还没动筷?” 瑾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矜持一些,“我也不晓得王爷还会不会回来,就想着先等一等,等一个时辰,你再不回来我就开吃了。” 她明明那么想吃火锅,这菜都上了,她竟然能忍着不品尝,“等这么久,不饿?” “饿的呀!但一个人吃火锅没有人多吃着热闹,好东西是要一起分享的。” 章彦成不喜与人分享倾诉,不论喜悦还是烦躁,他都不喜欢,但瑾娴却喜欢分享。章彦成一回来,她就可以开饭了,但她还是有些纳闷儿, “王妃的病情如何?王爷怎的没留在那儿陪她?” 章彦成定睛望向她,不答反问,“你希望本王留在沧澜院陪她,还是回来陪你?” 第70章 今晚的章彦成格外温柔 瑾娴也是女子,她十分了解女子的心态,“女人患病时,心理极其脆弱,希望有人陪伴,你若离开,王妃可能会很难过。伤病之事,谁也无法控制,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斤斤计较,王爷把我想得也太小气了?” 有些事,章彦成本不想多言,可若不明说,瑾娴便会心存愧疚,思及后果,章彦成沉声道了句,“她在装病。” “啊?”这样的结果是瑾娴万万没想到的,她不禁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在她的印象中,王妃可是很高傲的一个人,她应该不至于耍这种小手段? 章彦成也以为江心月不屑做这种事,事实上她还真就这么做了,“诚如你所言,我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在外如何勾心斗角皆可,但我不喜欢回了家之后,我的枕边人也对我耍心机。” 王妃再怎么坚强,却也会有心软柔弱的一面,她的行径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设身处地的去想,王妃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若为人正妻,丈夫宁愿让侍妾陪着,都不愿让我陪伴,我可能也会心里不平衡!” 章彦成心怀天下,对于儿女私情,他一向不怎么在意,“从她入王府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本王还会有侍妾,不可能独宠她一人。她已拥有尊位,就不该再奢望独宠!” 妻妾是自古以来的矛盾,若在现代,瑾娴肯定不愿做第三者,可她穿书到古代,在这皇权为尊的异世,她一个妾室,若要保命,就必须倚仗章彦成。 王妃厌憎她,她能理解,可站在她的立场,一个侍妾渴望升职加薪,赢得章彦成的护佑,保全自己和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底只是立场不同,无谓对错。可这只是她安慰自己的说辞,王妃会这般谅解她吗?大约是不会的。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再说你该饿晕了。” 章彦成招呼着吃菜,瑾娴也的确是饿急了,她没再客气,先给自个儿夹了个猪脚,猪脚炖得时辰够久,吃起来软烂脱骨,又香又辣,简直是一绝! 章彦成不大喜欢吃这种长得不好看的肉,但瑾娴偏要给他夹猪脚,他没奈何,只得尝一口。 从前他总认为猪脚长得丑,吃起来肯定也不怎么好吃,今日一尝,他才发觉自个儿对猪脚似乎有什么误解。 这猪脚的肉很劲道,虽有肥肉,却不会觉得腻,软烂可口,的确算得上是佳肴。 吃了会子主菜,瑾娴又往里加了些配菜,虽说配菜也很丰盛,但她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仔细一看,这才发觉似乎没有毛肚。 “今晚的火锅很好吃,不过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建议。下次若再有机会做火锅,可不可以准备些毛肚之类的配菜?” 章彦成像是听到了什么怪事,满脸写着抗拒,“那种下水有什么好吃的?” 瑾娴在王府从没机会吃到下水,后来她才晓得,古代的富贵人家认为下水不干净,不爱吃这些,殊不知,那可是美味佳肴啊! “此言差矣!没有下水的火锅是不完美的,下水与火锅简直就是绝配!” 在章彦成眼中,吃那种东西便是自降身份,“本王还没有穷到让家眷吃下水的地步。” “这与穷富无关,下水是真的好吃,只是王爷没尝过,等你尝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没骗你。”遇到好吃的东西,她是真的想推荐给他,可章彦成性子古板,根本不愿尝试。 她只好暂时放弃,想着有机会再说。 火锅下方燃着炭火,可以吃很久,两人边聊边吃,她喝不了酒,章彦成便让人给她准备了酸梅汤,吃些辣的,再喝些酸的,清爽解腻。 待用罢晚膳,已将近亥时。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瑾娴起身请辞,“多谢王爷盛情款待,我该回织云阁了。” 今晚他留她用膳的意图外明显不过,就是要她留宿。如今晚膳吃过了,她竟说要走? 目睹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章彦成已然明了,“你是怕王妃找你麻烦?” 默然片刻,瑾娴才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琅华院不准女眷留宿,那日我不知情,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实属不该,今日无雪无风,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此乃本王的府邸,你只需要顾虑本王的感受即可,无需顾忌王妃的想法。” 这话听起来悦耳,做起来却是不容易,不是谁都有底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最终瑾娴还是离开了,章彦成不喜欢勉强,也就没再强留,遂吩咐小允子提着灯笼送她回去。 午后那会子天暖,她来的时候没披袍子,她是想着练会字就回去的,哪成想会在这儿用晚膳,这会子外头凉气下来了,她这般出去极易着凉。 就在她行至门口时,章彦成将她唤住,自衣架上取下他的狐裘,将其展开,披于她身。 他没有多余的言辞,并未嘘寒问暖,只默默的替她系着带子,容色淡淡。 瑾娴只觉章彦成的举动格外温柔,温柔得不像他。但一想到那封掉落的信笺,她心下一个激灵,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也许这是他刻意布下的陷阱,她可不能被这种糖衣炮弹所迷惑,应该时常保持清醒才对。 待瑾娴回到织云阁时,知秋已经准备休息了。她等了许久,都没见瑾姨娘回来,她便以为瑾姨娘今晚会留宿在王爷那儿,这才准备歇下。 随后知秋又穿衣起身,为瑾姨娘备热水洗漱。 洗漱过后,瑾娴正待入帐,忽闻外头传来敲门声,知秋喜滋滋道:“该不是王爷来了?” 瑾娴才从琅华院回来,章彦成怎么可能过来呢?再说那脚步声那么轻,也不像是男人,明显是个姑娘。 纳罕的知秋去开门,待看清来人后,她笑容顿消,“这大半夜的,青茶姐姐来此有何贵干?” 青茶不搭理她,径直推了她一把,往里走去,她也不福身,冷着脸道:“上回王妃娘娘吩咐瑾姨娘写《心经》,这都过了五六日了,《心经》可写好了?” “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瑾娴让知秋将她最近所写的《心经》交给青茶,青茶伸手接过,站在那儿一张张的数着。 数过之后,青茶皱眉道:“这才七十遍,不够!今晚必须把一百遍写完,奴婢要验收。” 隆冬寒夜,冻得人只想钻被窝,居然又让她写字,瑾娴自是不情愿,遂好言商议道: “再等两日,两日后就能写够一百遍。” 青茶却是不依,“已然过去五六日,您还没写完,分明是不把王妃的吩咐和皇后娘娘的病情放在心上!奴婢不得不催,就今晚,没得商量!” 第71章 王爷收通房吗 想起先前章彦成说过,王妃若是再找她的麻烦,她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他,于是瑾娴借口道: “王爷说了,既是写给皇后娘娘的《心经》,那必须得诚心去写,得在他眼皮子底下,由他看着,每写一份都得交由他查看,他说过关才可以。所以我不能在织云阁写,必须得去王爷书房,今晚交不了差,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青茶红唇微撇,低嗤道:“瑾姨娘可真是句句不离王爷,惯会拿王爷压人!” 若非她咄咄逼人,瑾娴也不会出此下策,“王妃的话我铭记于心,王爷的话我不敢不从,我也是左右为难呐!” 瑾娴以为拿王爷说事儿,青茶就会有所顾虑,不再为难她,哪料青茶仍旧不肯罢休, “少啰嗦,这可是王妃的吩咐,你必须照做,甭找借口!今晚奴婢就候在这儿,等您写完我再走。” 看来王妃是铁了心要给她找茬儿,瑾娴若不从,很可能又会被王妃给叫到沧澜院的耳房去,那边没有炭火,还不如她这屋里暖和。 真惹恼了王妃,指不定王妃又会使出什么其他的招数来。 权衡利害后,瑾娴吩咐知秋磨墨。 知秋心中忿然,怒视青茶,“眼下都亥时了,这三十遍《心经》写完就该天亮了,冬日里熬夜伤身伤眼,你怎能这般威胁瑾姨娘?” 青茶有人撑腰,态度自是狂横,“我是给王妃办差的,这话你别问我,有意见大可去沧澜院问王妃去。” 去质问王妃,少不了又是一番争端,来回跑趟,也得受冻,无奈之下,瑾娴唯有动笔继续写。 知秋磨好了墨,瑾娴吩咐道:“你先去歇着!今夜怕是有得熬,你不必在这儿守着。” 瑾姨娘在这儿遭罪,知秋哪里睡得安稳,“奴婢不困,奴婢要守着您,与您同甘共苦。” “有那个工夫闲聊,不如多写几个字。” 青茶再三揶揄,浑忘了她自己的身份,瑾娴那温和的眸光瞬时冷了下来,睇她一眼, “字我在写,至于我说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管!” 她听从王妃的命令,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更狼狈更危险的境地,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被一个丫鬟随意欺凌! 眼瞧着瑾姨娘变了脸色,青茶悻悻住口,没再吭声。 准备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搅真的是恼火,瑾娴心情不好,练字也就不积极,反正今晚是没得睡了,她干脆慢悠悠的写着。 青茶还想早些回去复命呢!她忍不住催促道:“瑾姨娘,您若想早些休息,合该写快点儿,咱们都清气不是?” 瑾娴慢条斯理,边写边道:“慌什么?心诚才灵,不能马虎。” 青茶站了会子有些累,便找了个圆凳准备坐下,瑾娴瞄见这一幕,询问知秋,“我有说过让她坐下吗?” 会意的知秋否立马转向青茶,“瑾姨娘可没说过请你坐下,青茶姐姐,您还是站着等!咱们做婢女的,不论在哪儿当差,终归都是下人,不能乱了规矩,与主子同坐。” 青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一个侍妾,算什么主子?” 在某些傲气的婢女眼中,侍妾根本不是主子,无非是高等婢女,只侍奉王爷而已。 瑾娴也不指望谁尊敬她,但青茶出言不逊,她必须教训,“即便是半个主子,也比婢女的身份高一些,你若是不服气,大可让王爷收了你,等你成了王爷的侍妾,再来我屋里,我自然会请你上座。” 青茶当即红了脸,窘嗤道:“休要胡说,我可是王妃的婢女,并无背主谋位之心,你不要调拨离间!” 若她真的说错了,青茶合该黑脸才是,可她红着脸一副羞窘的神态是为何故? 难不成,她真有上位之心? 王妃身边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丫鬟,还真是可悲呢!“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倒也无需我来挑拨。这话你还是留着跟王妃解释!反正我是不在意的,无非就是多个姐妹嘛!” 知秋掩唇笑道:“咱们王爷眼界儿多高啊!青茶姐姐若是能得王爷青睐,那我是不是得跪下给您磕头呢!” 被奚落的青茶涨红了脸,憋了半晌才道:“话可不能说得太早,有朝一日,我若真有这个福气,你给我磕十个响头,你敢不敢应?” “本王何曾说过有收通房的心思?”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划过寂寒的夜色,惊得人心直颤! 青茶还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听,瑾姨娘才从琅华院回来,按理说,荣王不会再来织云阁的,可她怎么好像听到了荣王的声音? 诧异的青茶掀帘一看,但见一高俊的堇衣男子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如鹰,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待看清来人后,青茶赶忙将帘子挂在一侧,而后福身行礼,低眉颤声道:“奴婢参见王爷。” 里屋的瑾娴见状,亦觉纳罕,两人才分别,他怎会又来织云阁?有事找她?还是另有因由? 瑾娴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当众询问,只放下手中笔,起身朝他行礼。 章彦成缓步入内,目光一直落在青茶身上,“深更半夜,你来织云阁作甚?” 青茶心如鼓锤,敛眸模棱两可地道:“奴婢奉王妃之令,特来看望瑾姨娘。” 这种鬼话着实可笑,“瑾姨娘一切安好,无病无灾,有什么可探视的?” 心知主子不爱起争端,她不会主动告状,于是知秋替她道:“王爷,青茶姐姐是来催《心经》的,瑾姨娘写了七十遍,她说还差三十遍。” “王妃要求的是一百遍,奴婢只是依照王妃的吩咐来问一问。” 青茶这会子在荣王面前说话极其温柔,知秋见不得她虚伪的嘴脸,直接将其戳穿, “才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瑾姨娘说再等两日就能写完,你不依,要求瑾姨娘今晚必须写完,还说写不完不准睡觉!” 琢磨着最后一句话,章彦成睨向她的眸光异常冷厉,“这话是王妃说的,还是你说的?” 第72章 本王的女人,轮不到你来指教 “啊?”青茶暗叹不妙,若说是王妃说的,那不等于给王妃找麻烦?但若说是她说的,荣王追究起来,她担不起这个责啊!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但听荣王开了口,“王妃心怀宽广,自然不会说这种话,八成是你狐假虎威,假传王妃之令!” “不!不是这样的,王爷,您听奴婢解释……”青茶慌忙否认,章彦成懒得听她解释, “那就去沧澜院找王妃对质!” 正事尚未办好,青茶哪里敢去打搅王妃,“夜已深,这会子王妃娘娘可能已经歇下了。” “既是晓得夜深了,你来织云阁逞什么威风?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婢女来指教!” 章彦成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发火,也能控制情绪,可是这一回,他却疾言厉色,声调高昂,明显动了怒。 青茶甚少见到荣王这幅模样,吓得她赶忙澄清,“王爷误会了,奴婢断没有指教瑾姨娘的胆子啊!” “你的胆子可比本王想象得更大!”章彦成沉声下令,“来人!将青茶押回沧澜院,唤王妃起身,本王稍后就到。” 侍卫得令,即刻带走青茶。 青茶心下惶恐,但又想着自个儿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料想王妃肯定会帮她说情的。 随后章彦成交代瑾娴,“莫再写了,你先歇着,本王去一趟沧澜院。” 瑾娴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外头刮着北风,天寒地冻的,王爷还是别来回跑趟了,明日一早您还要入宫上朝呢!得赶紧歇息,这事儿明儿个再说!” 为着《心经》一事,已然闹了两回,这一次,章彦成必须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今晚若不解决,明日一早我一出府,你铁定睡不成安稳觉,又会被人带走。” 他心意已决,瑾娴也就没再相拦,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呼啸的北风中,瑾娴不由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待人走远后,知秋关上了房门,不由啧啧感慨,“主子您一有难,王爷就会及时出现,替您解围。他可真如天神下凡一般,救您于危难。” 面对这样的境况,女子大都容易被感动,继而对救她之人心生仰慕,然而瑾娴却未动心,她只在思索一个问题。 青茶才来没多久,荣王便来了,他来得太过巧合,且两人分开不到半个时辰,他没理由再跟来,瑾娴总觉得,这不是章彦成本身的意愿,应该是他收到了谁的消息。 难道织云阁里有他安插的眼线? 会是谁呢?另一个丫鬟名唤白棋,她不爱说话,瑾娴对她也不怎么信任,便没让她在里屋伺候,再有就是袁嬷嬷了。 袁嬷嬷话少,不擅表达,但是爱笑,逢人就笑,平日里只管闷头干活。 这两人,瑾娴接触得不多,不大了解她们的性子,也不晓得她们是不是章彦成派来监视她的,瑾娴越想越觉得不安,未曾生喜,反倒生忧。 她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章彦成突然到访,的确怪异,他总不可能是想见她,才会在分别半个时辰之后又来找她? 他那种冷情之人,办不出这样的事,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 知秋不晓得主子的心思百转,她还在想着,“王妃这般欺负您,王爷肯定会为您报仇的。” 瑾娴摇首思量道:“王爷还没怎么审问,就笃定这话是青茶所说,看样子,他并不打算追究王妃的责任,顶多拿青茶顶包而已。” “明摆着是王妃的意思啊!王妃不吩咐,青茶怎么可能主动跑来闹腾?” “你我都明白的道理,王爷肯定也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又是另外一回事,总之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瑾娴的猜测,具体情形,她也不清楚,只能等结果了。 与此同时,沧澜院里的江心月已然入了帐,下人突然来报,说是王爷来了。 江心月心下暗喜,想着荣王还算有良心,居然还晓得过来陪她。 但她心中仍有怨气,便没下帐,假装不在意,等着他来哄。 出乎她意料的是,外头居然传来混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便听荣王一声厉斥,“当着王妃的面儿,你说个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这话音似乎不对劲,江心月即刻翻身坐了起来,掀开帐帘往外一看,只见青茶正跪在那儿抹泪。 这丫头不是去了织云阁吗?怎的会被荣王给带了回来? 江心月见状不明所以,“王爷,这是何故?青茶到底犯了什么错?” 章彦成长目微眯,斟酌片刻才道: “她假借你的名义,半夜跑到织云阁催瑾姨娘写《心经》,还说写不完不让人睡觉,如此荒唐无理的要求,肯定不会是王妃的意思,王妃尚在病中,哪会管这等闲事?定是这丫头借你的名耍威风,是也不是?” 荣王都说这要求荒唐了,江心月还能怎么说?只能点头,顺着他的话音道: “我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不晓得瑾姨娘可有写好《心经》,估摸着青茶会错了意,这才会去织云阁询问。” “不止呢!”单这一句还不够,章彦成添油加醋,继续道:“她还跟知秋说,若往后她有幸被本王收了做姨娘,就让知秋给她磕十个响头!” 江心月闻言,月棱眉紧蹙,震惊的望向青茶,怒火攻心,冷笑道:“我竟不晓得,你还有这样的心思!” 青茶仓惶摇首,生怕王妃误会记恨她,否认连连,“不,奴婢绝无此心,那会子知秋奚落奴婢,奴婢气不过,这才逞强回了句嘴,那并非奴婢的本意啊!” 江心月又岂会不明白,逞强之词,往往最容易彰显本心,平日里她可能藏掖着心思不敢说,等到盛怒之时,才会脱口而出。 气极的江心月冷嗤道:“看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屈才了,不如你到琅华院伺候王爷!” 心知王妃说的是气话,青茶哪敢应承,慌忙拒绝,顺带表忠心,“奴婢是王妃的人,当然是要留在王妃身边,侍奉王妃一辈子。” 敢觊觎她的男人,江心月怎么可能再留她在身边?不过荣王还在这儿,江心月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发落了青茶,只得故作大度地询问章彦成的意思, “王爷,这丫头有心侍奉您,却不知王爷是否愿意成全她的心愿。” 第73章 彦成惩罚女人的狠招 “王妃舍得割爱,把她交给本王?” 江心月以为荣王会拒绝的,哪料他竟问了这么一句,难不成,他也对青茶有意?思及此,江心月越发失望,忍着怨气勉笑道: “只要王爷喜欢,我自当割舍。” “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江心月心如血滴,死死的紧攥着指节,青茶可是她的丫鬟啊!她难以想象,有朝一日,青茶来向她敬茶,娇羞的唤她姐姐的模样。 伏在地上的青茶心情大起大落,方才荣王对她那么凶,定要带着她来找王妃对质,她还以为这回摊上了麻烦,哪料荣王竟是来要人的! 如此说来,往后她便要去侍奉荣王了吗?就在她暗自窃喜之际,忽闻荣王道: “青茶以下犯上,假传王妃之令,威逼冒犯瑾姨娘,罚在其背部刺青,纹《心经》整篇,以示惩戒!” 青茶闻言,大惊失色,仓惶抬首,她还以为王爷看中了她,哪料他竟要惩罚她! “王爷!奴婢不想要刺青,求王爷饶了奴婢!” 江心月亦有些发懵,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图,“王爷,您不是要收她做通房吗?” 能问出这样的话,可见江心月对他的为人并不了解,“本王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 他眼中的鄙夷刺痛了青茶,原来竟是她自作多情了,惶恐的青茶又转向王妃求救,“王妃,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帮奴婢跟王爷求个情!” 如若不是收通房,江心月也就没必要把青茶放在眼里,单论起来,荣王的惩处方式的确有些残忍, “王爷,青茶是个姑娘家,在她背部刺青,还刺那么多字,不大合适?” 原来王妃也晓得《心经》的字很多啊!“瑾姨娘写了七十遍,在她背部纹一遍而已,并不多。” 所以荣王此举是在为瑾姨娘报仇吗?思及此,江心月的心气儿越发不顺,幽声提醒,“您若不愿收她,往后她还是要嫁人的,这若是让夫家看到她背后有刺青,那还了得?” 觑她一眼,章彦成奚落道:“她都想侍奉本王了,你还替她说好话,王妃可真是良善!” 青茶若真有此心,江心月定然不会容她,但江心月总觉得荣王此举别有深意。正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荣王这般严惩青茶,分明就是不给她一丝颜面, “她毕竟是我的婢女,纵然她有错要罚,也不至于罚得这么重。” 念在青茶是女子的份儿上,章彦成已然手下留情,“是你亲口所说,把她交给本王,那么如何处置,便由本王说了算!” 话的确是她所说,但她没想到荣王会是这个意思啊! 眼瞧着王妃没再为她求情,青茶花容失色,挪至帐边哭求道:“王妃,您快跟王爷解释清楚,这不是奴婢的意思,奴婢只是听从您的吩咐而已啊!” 章彦成长腿猛抬,狠踹她一脚,“事到如今,你竟还敢污蔑王妃?” 男人的力道极大,青茶闷哼一声,歪倒在地,紧捂着腰腹间的肋骨,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荣王在她房中因为徐瑾娴的事而发脾气,江心月只觉颜面无存, “王爷,此事的确是我的意思,六日前我吩咐瑾姨娘抄写《心经》,如今她还没写完,分明就是没诚意。是我派青茶去催的,您若要罚,那就连我一起罚!” 江心月之所以愿意承认,就是想看看,荣王到底会不会因为徐瑾娴而处罚她,他若真的连她也罚,那可真是寒了她的心,也寒了江家的心! 她的赌气之词在章彦成看来就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而章彦成最不喜被人威胁,偏偏江开泰马上就要回都城了,这次江开泰可是立了大功的,章彦成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处罚江心月。 但他又不甘示弱,肃冷的眸光紧盯着江心月,江心月被他盯得心虚,却始终不愿服软求情。 两人僵持了好半晌,章彦成才将掩于袖下的指节稍稍松缓,迫使自己温声对她道: “身为一家主母,不可太过心软,你想为青茶求情,本王可以理解,但为求情而撒谎就没必要了。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就不该留着。有她在,只会影响我们的夫妻感情。” 他避重就轻,坚称她不会下这样的令,并未罚她,尽管如此,江心月这心里仍旧不舒坦,“王爷,青茶她……” 江心月还想再说,却被荣王冷然打断,“刺青《心经》,赶出府去,没得商量!” 道罢章彦成毅然拂袖离开,身后传来青茶的求饶声,他浑不当回事,要怪就怪她是王妃的人,作威作福,这才成了出头鸟! 夜深寒重,织云阁的寝房中还亮着一点烛火,躺在帐中的瑾娴辗转反侧。 仔细思量,这段时日,她的确和章彦成走得比以往近一些,她在帐中的那些大胆言辞,并非取悦他,而是取悦自己。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在伺候章彦成,在她的认知中,女人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享受和谈论帐中事。 至于平日里与他说笑,拉近关系,也只是希望他能逐渐消除对她的偏见,不再怀疑她。 她以为,只要相处得久了,章彦成应该就会明白,她不是徐宏派来的眼线,然而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章彦成并不信任她,还是在暗中试探她,甚至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想要博取他的信任并未易事,在这后宅之中生存怎就这么难呢? 瑾娴暗叹自个儿拿了个宅斗剧本,身心俱疲,每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一步走错,又落得个悲惨下场,成了炮灰。 就在她哀声怅叹时,外屋又响起了知秋的请安声。 瑾娴已然躺下,不想再折腾,也就没起身。 章彦成进来后,知秋也跟进来备水,瞧这情状,他是打算留宿的。 侧躺在帐中的瑾娴并未吭声,她的目光虚落至某处,一片空茫。直至他洗漱之后入了帐,她也没问话,半坐在帐中的章彦成主动开了口, “你也不问问,本王是怎么处置的。” 他的态度显而易见,没什么好问的,“青茶是沧澜院的人,不该我过问。” 第74章 避子汤 “可她欺负了你,你不想知道,欺负你的人是什么下场?” 瑾娴不关心这个,是因为她很清楚,真正欺负她的人,并非青茶,“即便没了青茶,往后还会有红茶、绿茶。泡茶之人,可不缺茶。” 瑾娴的意思他懂,她认为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他当然也明白,可他不能无视现状, “江开泰即将带南越质子回都城,你可有耳闻?” 后院的下人们闲来无事都会聊一些都城中的大事,知秋时常会转述于她,权当打发光阴,江开泰的事,瑾娴亦有耳闻, “听说了,江大人的功绩,不少人传唱。他骁勇善战,结束了战争,才使得边境百姓免受流离之苦。” “江开泰回城后,父皇肯定会封赏,而本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罚他的女儿?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青茶不是主谋,但我不能跟王妃撕破脸,只能杀鸡儆猴,借机敲打于她。” 江心月有个好父亲,荣王还要倚仗江家的势力,所以他只能处罚青茶,章彦成一向以利益为重,这样的抉择合乎他的性子,瑾娴并不觉得意外, “嗯,我明白。”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沉,面色郁郁,章彦成总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心话,“真的明白?可别嘴上明白,心里生闷气。” “我才不气,每回遇到不高兴的事,我都会告诉自己:无所谓,没必要,不至于。念罢这九字真言,我就顺心了。” 她小小年纪,怎的懂那么多人生大道理?“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瑾娴苦笑自嘲,“不然呢?生闷气能解决问题吗?并不能,生气只会伤肝,会让自己面色泛黄,那就不漂亮了。” 她的从容豁达简直令章彦成刮目相看,可他也深知,“无所谓”三个字,其实是对无力改变现状的一种妥协,并非真的无所谓。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而我能做的,就是惩罚青茶,你理解也好,怪我也罢,总之,我尽力了。” 怨怪章彦成?她哪里有这个底气呢?“其实王爷可以不管这件事的,不管是本分,管了是情分,我自当感谢王爷为我做主,又怎会怪您?” 她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章彦成特地提醒道:“往后可别再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你那么怕王妃,总是瞻前顾后,她照样还是会找你麻烦,还不如活得随性洒脱些。 我是庶出的皇子,却也有夺嫡之心,你是妾室又如何?说到底,各凭本事罢了,你无需对谁怀有愧疚之心。” 是啊!从前瑾娴的确会因为自己是妾室,王妃是正室,而对王妃心生愧疚,如今她才终于体会到,愧疚是最无用的情绪,除却让自己陷入自卑自责的泥沼之外,毫无意义! 她今晚刻意回避,没在琅华院留宿,正是不希望王妃又记恨她,然而王妃还是派了青茶过来找茬儿。 不论她争或者让,在王妃眼中,她都是颗碍眼的钉子,她争宠,便是妖精,她忍让,便是白莲,当一个人看她不惯时,那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生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本就身不由己,瑾娴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那就该放下现代的道德约束,接受现在的身份,力争上游! 章彦成的话虽激励人心,但也不全对,她不能尽信, “王爷您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真与王妃起争执,今晚执意不写《心经》,会是什么后果?定会落得个忤逆王妃的罪名,八成又要被带到哪儿受罚挨冻,吃苦的可是我。 到时王爷为了顾全大局,只会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逞什么能啊!我当然得避其锋芒,能屈能伸,方可保全自己。” 章彦成总说她怂,可他仔细一想,这未尝不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成,你是个小机灵鬼,你随机应变。” 想起心底的疑惑,瑾娴状似无意的问了句,“那会子王爷怎会突然来织云阁?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来?整个府邸都是本王的,本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得需要理由?” 他不肯正面回答,她也就没再深究,玩笑道:“我知道了,定是王爷在家偷看了避火图,心焦气躁,所以才想来我这儿,与我一起研究避火图,对也不对?” 才刚还凝重的气氛,被她这一句话给彻底打乱,章彦成面色顿黑,“你那小脑瓜子就不能想些正经东西?” 瑾娴美眸微嗔,笑嗤道:“我是不正经,王爷你是假正经。” 这话他可不认,“本王怎就假正经了?” 他不承认,瑾娴不客气地直白戳穿,“平日里说什么不能纵浴,到了帐中居然还能一夜三回,这就叫假正经。” “那还不是因为你撩我在先。” “那是你意志不坚,怪我咯?” 章彦成自认意志坚定得很,“当然怪你,小妖猫!若非你故意勾人,本王怎会破戒?” 好!她承认她的确故意试探过他,但有一点,她必须申明,“今晚我可没撩你,也没有坏心思,你可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才刚还问我是不是看了避火图,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敢说没那个意思?” 那不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你就说你看没看过!” “本王不喜欢看,只喜欢实践。”说话间,他抬手探至她被中,寻到雪域高峰,感受着它起伏的曲线,言传身教, “这叫望月戏兔。” 愣怔片刻,瑾娴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窘嗤道:“看来王爷懂得挺多的,平日里一本正经,我还真以为你对那些事不感兴致呢!” 在此之前,他的确兴致缺缺,很少到后院,可自从遇见了大胆的瑾娴,与她待得久了,他竟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态度。 这究竟是他的天性,还是只针对瑾娴一个人?他不敢深思,也不愿去深思,一派无谓地道: “天底下哪有不吃鱼的猫?本王若真对女人没兴致,你岂不是得守活寡?” 话音未落,他的长指已然解开了她的衣带,鱼儿就在枕侧,他怎么可能不动她? 在他眼中,瑾娴就是一条美味的小鱼,而在瑾娴眼中,章彦成便是一条龙,可以带着她遨游云端,让她体会到热切滚烫,骁勇善战的大青龙! 他时而滑翔天际,时而潜渊入海,起落之感太过剧烈,她只能牢牢的抓住他,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她的青丝凌乱的铺于枕侧,鬓边已有细密的汗珠冒出,双颊绯若云霞,窄秀的肩侧,锁骨线条流畅,给人一种无力娇弱之感。 被折腾了许久的瑾娴红唇微启,星眸半阖,娇声求饶,“王爷,我快不行了,不想要了,你且快一些……快一些结束!” 怀中人儿的央求非但没能令他心生怜悯,反倒激发了他的兴致,“本王尚未尽兴,何谈结束?” 瑾娴不禁怀疑,他之前所谓的无心房中之事,大约皆是伪装,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这个章彦成,一旦疯起来,还真是让她招架不住啊! 今晚又是折腾了半宿,她才得以安睡。 次日一早,瑾娴醒来时,照例有人送来汤药。每回与他亲近过后,这汤药都是少不了的,知秋说这是坐胎药,助孕的,侍奉王爷的侍妾都有份儿。 起初瑾娴也没当回事,反正章彦成不常来,偶尔喝药也无妨,最近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时常得喝药,难免有些心烦。 能不能有孕,还得看男人,喝药顶什么用啊! 看着那褐色的汤汁,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各种小说的画面,她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到底是坐胎药,还是避子汤? 第75章 彦成喜欢她 章彦成该不会让她喝避子汤?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时,瑾娴突然就不想喝这碗药了,她想查证一番,可这是王府,请来的大夫不太可能乱说话,即使她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让知秋帮忙。 当她道出心中的疑惑时,知秋只觉诧异,“这肯定是坐胎药啊!王爷是皇子,子嗣尤为重要,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他没必要给您喝避子汤?” “别的侍妾或许是如此,但我就不一定了,毕竟我爹是徐宏,你也知道,王爷和我爹不对付,他不一定会让我给他诞育子嗣。” 道罢瑾娴又补充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你何时才能出府?” 丫鬟无故不得请假,每个月只能休息一日,知秋算了算日子,“奴婢只能等着月末休假时才能出府。” 于是瑾娴将药倒掉,将碗底剩余的药渣收集起来包好,只等着下回知秋出府时,拿出去找人查验。 知秋认为王爷应该不会这般针对瑾姨娘,但瑾姨娘的吩咐她还是会照做,“好,奴婢记下了,奴婢会将药渣收好的。” 瑾娴也不想猜忌章彦成,可身在这后宅之中,她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她不得不多虑啊! 但愿是她想太多,但愿那药……不是避子汤。 用罢朝食,她开始做羊毛毡,知秋出去溜达了一转,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回屋便兴高采烈的讲于主子听, “奴婢听人说,昨晚王爷惩罚了青茶,罚得极狠!您猜王爷是怎么罚的?” 罚人不外乎那几样,“还能怎么罚?男的打板子,女的大都是罚跪,掌掴,也没别的了。” “王爷让人在她后背刺青,刺下一整篇《心经》!”知秋越想越觉得解气,“王爷这招数,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啊?”瑾娴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惩罚手段,不免有些震惊,“后背刺字?还刺那么多字!那岂不是要把人疼死?再说她是个姑娘家,这一刺字,还怎么嫁人?往后她的丈夫瞧见她背后有刺青,定会生嫌隙的。” “谁让她觊觎咱们王爷来着,居然还想当姨娘,还想让我给她磕头,她可真是白日说梦!”知秋认为青茶是自作自受,瑾娴却开心不起来,只因她心底清楚,青茶只是个背锅的, “她固然嚣张了些,却也只是遵从王妃之令,王爷罚她再狠有何用?没了青茶,往后王妃也会派其他丫鬟过来。” “王爷这回罚得这么狠,就是给王妃一个下马威,料想王妃往后做什么都会有所顾忌。” 瑾娴微摇首,“王妃可是江开泰的女儿,如今江开泰再次立功,王妃的腰杆会挺得更直,她顾忌什么呢?她只会更加厌恶我才对。” “管她呢!只要王爷喜欢您,向着您就好。”知秋认为,只要有王爷的庇佑,瑾姨娘的日子就会好过些,可瑾娴却不敢大意,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章彦成与她亲近,只是在试探她,并非是因为喜欢她。 他那般理智,只爱江山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喜欢哪个女人? 瑾娴也不指望章彦成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她只是希望他能信任她而已。虽然很难,但她还是得继续努力向他靠近。 唯有得到他的信任,在她陷入困境时,他才有可能会出手相助。 摆正心态后,瑾娴又继续做羊毛毡,将近巳时,她才动身前往琅华院。 昨晚回来时,章彦成将他的狐裘借给了她,今日她顺道儿把狐裘带去,“王爷,这是您的狐裘,我给您还回来了。” 章彦成抬眼一洒,并不在意,“你留着用便是。” “我还有件兔毛裘。”瑾娴可不想总是占他的便宜。 “兔裘比狐裘暖和?” 狐毛更加密实,价值也远远高于兔毛,这点常识,瑾娴还是知道的,“那自是比不了的。” “钦天监说,过两天还会有雪,狐裘更御寒,你留着!省得到时患了风寒,又得请大夫,某些人又要心疼银子了。” 他总是能成功的抓住她的软肋,一提到银子,她便乖乖闭了嘴,“那就多谢王爷了。” 手持书册的章彦成边翻着书,边啧叹道:“感谢是要有诚意的,可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很有诚意的,我在给王爷做羊毛毡呢!” 原来她还记得羊毛毡啊!最近她一直没吭声,章彦成还以为她忘了那件事,自尊心不允许他催促提醒,是以他一直没问,没想到今日她会主动提及,章彦成不禁生了一丝好奇, “做的什么?” 瑾娴神秘一笑,“马上就快做好了,到时你一看便知,现下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章彦成最不喜的便是卖关子,“那你还说?” “先透个底嘛!省得你以为我只会嘴上言谢。” 此时的章彦成不禁在想,瑾娴到底会给他做个什么?但愿她在认真的给他做羊毛毡,她若是敢做些拿他逗趣的东西,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道罢此事,瑾娴在旁就座,开始练字。 练完字她便回了织云阁,可不敢再留在这儿用膳。 午歇过后,瑾娴睡得头昏,便想出去转悠一圈,到后花园赏梅花。 好巧不巧,她才到后花园便撞见了姚姨娘和珍姨娘,她二人正在说着话,瑾娴一见她们,不动声色的转身想要换条路,却被眼尖的姚姨娘给瞧见, “哎---那不是瑾姨娘嘛!”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停步回首,勉笑招呼道:“两位姐姐安好。” 珍姨娘斜眼瞄她,冷哼一声,并未搭理,姚姨娘一眼便瞧见她穿的狐裘价值不菲,当即点了出来, “意珍妹妹,我的眼神不大好,你且瞧瞧,瑾妹妹穿的可是银狐?” 起先意珍没在意,经姚姨娘一提醒,她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瑾姨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穿银狐裘!朝廷有规定,银狐乃上贡之物,只有王妃以及侧妃才有资格穿戴,其余人等只能用白狐与蓝狐,你竟敢擅自穿银狐,又置朝廷规矩于何地?”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吗?瑾娴还真不知道,既然她不能穿,章彦成为何会赏给她呢? 姚姨娘趁机揶揄,“瑾妹妹出身乡野,哪里懂得这样的规矩?” 瑾娴也不恼,自嘲一笑,“我这小门小户的,自然不懂皇室的规矩,多亏了两位姐姐提醒,回去我就换下来,不再穿便是。” “还等回去?现在就脱掉!省得旁人看到,还以为咱们王府的侍妾藐视朝廷呢!你可别连累王爷!” 随后意珍吩咐染翠上前,“去帮瑾姨娘把狐裘解开!” 知秋见状,忙提醒道:“珍姨娘,使不得,这会子外头有寒气,解了披风很容易着凉的,还是等主子回去之后再解!” “我们主子之间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滚下去!”意珍厉斥一声,而后给染翠使了个眼色,染翠会意,即刻近前,伸手朝瑾姨娘颈前探去。 瑾娴小山眉微蹙,斜睨她一眼,“放肆!凭你一个丫鬟,也敢动我?” 第76章 徐瑾娴,我看你是被王爷宠坏了 染翠被瑾姨娘那凌厉的眼神吓得有些发怵,她默默退后两步,为难的望向自家主子。 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意珍可不会退缩,省得旁人还以为她怕了徐瑾娴。 “她动不得你,我能动得!”意珍直接上前,抬手去解她狐裘的带子。姚姨娘也不拦阻,默立在一旁看好戏。 带子解开后,意珍一把抓住她的狐裘往下扯,而后故意松开手,任由狐裘掉落在地,再佯装惊呼出声, “哎呀!这狐裘太重,我拎不动,掉地上了呢!” 知秋赶忙去捡,却见那狐毛掉在路边的花池间,已然沾上了泥土,知秋赶忙拍了拍,心疼不已, “珍姨娘,你把我家主子的狐裘弄脏了,这怎么洗嘛!” 意珍凤目微斜,冷笑道:“自个儿想办法呗!我可没有银狐裘,我也不晓得怎么洗。” 自始至终,瑾娴都没有闪躲,也没有出言拦阻,任由意珍猖狂,直至她闹罢,瑾娴冷眼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反手给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然,意珍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剧烈的痛感加之羞耻心,使得意珍羞愤难当,紧捂着脸颊恨斥道:“徐瑾娴!你竟敢打我?简直狂妄!” 瑾娴敢动手,自有她的道理,“这银狐可是王爷所赏,你竟敢当众扒我衣裳,还弄脏了狐裘,分明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什么?居然是王爷赏给她的?意珍与姚姨娘面面相觑,皆未料到荣王居然会赏银狐给徐瑾娴! 意珍有些心虚,但又不甘在徐瑾娴面前落了下风,避重就轻,恼嗤道:“才刚你怎么不说这是王爷所赏?” 那会子瑾娴本打算说出来的,但她转念一想,若是直接道出,兴许意珍就会有所顾忌,不敢再嚣张,那她也就没理由出手。 先前原主被意珍打了一耳光,还划伤了脸颊,虽说如今她的容貌已然恢复,但原主的仇她必须得报,而今日便是绝佳的时机,是以瑾娴才会忍着没讲明,直至意珍犯了错之后再挑明。 “我还没来得及道出狐裘的来历,珍姨娘你就迫不及待的冒犯我,你弄脏了王爷的狐裘,该当何罪?” “我只是不小心弄掉了而已,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动手打我?” 这蹩脚的借口,瑾娴才不会放在心上,她紧盯着意珍的眸子,冷声道:“脏了就是脏了,你是否小心,不重要!” 姚姨娘适时怂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不咱们去找王妃说理!” 先前意珍得宠时曾与王妃闹过不愉快,不过如今徐瑾娴成了宠妾,意珍猜测王妃肯定也看瑾娴不顺眼,定会帮着她的,于是意珍听从了姚姨娘的建议,嚷嚷着要去沧澜院找王妃做主。 此事一旦闹到王妃那儿,王妃肯定会派人找她过去对质,心知躲不过,瑾娴也就没拒绝,随她们一起去了。 一到沧澜院,意珍就哭哭啼啼的向王妃诉苦,一双凤目蓄着泪,楚楚可怜。末了又说姚姨娘也在场,看得一清二楚,可以为她作证。 江心月随即询问姚姨娘,“珍姨娘所言是否属实?” 姚姨娘点头应道:“属实,瑾姨娘确实动手打了人。” 原本江心月就因为青茶一事而对徐瑾娴心怀怨愤,如今她又与意珍起了冲突,江心月越发嫌憎,厉声呵责, “瑾姨娘,莫仗着王爷宠你,你就飞扬跋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立在下方的瑾娴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垂眸道:“我从不主动招惹谁,珍姨娘扯我衣衫在先,我羞愤之下动了手,也是人之常情。” 江心月最看不惯她这般底气十足的模样,冷脸肃声警示道:“她若有错,你可以找我来评理,而不是私自动手教训她。” 找王妃评理?王妃讨厌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她做主?瑾娴能想象得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和稀泥,还不如自个儿动手解恨, “上回珍姨娘可没找谁评理,直接动手打我,还留了疤痕。” 意珍赶忙告状,“王妃娘娘,您也听到了,她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故意欺负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虽说江心月讨厌意珍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但如今意珍与徐瑾娴起了冲突,江心月不愿帮着瑾娴,那就只能便宜意珍了, “一码归一码,那件事早已了结,你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事儿,当初我不在府中,如今我在家,府中事务皆由我来管束,你只是个侍妾,还没有发落其他侍妾的资格!” 姚姨娘附和道:“就是,咱们大家平起平坐,你凭什么打人啊!上回珍姨娘失手伤了你,可是被禁足了一个月呢!” 姚姨娘故意提及禁足一事,倒是提醒了江心月,“珍姨娘犯错被禁足,瑾姨娘动手打人,亦需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往后你们谁敢再胡来,惩罚加倍!” 下手的那一刻,瑾娴就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但意珍也休想逃脱,“珍姨娘弄脏狐裘,她有错在先,还请王妃一视同仁。” 江心月不以为然,“弄脏了拿去浣洗院里清理干净便是,至于小题大做吗?” “寻常衣物洗干净即可,但这件狐裘是王爷所赏,意义不同,她弄脏王爷赏赐之物,亦当受罚!” 按理来说,意珍的确有错,的确该罚,但江心月就是不想如瑾娴的愿,她怒拍扶手,板着脸斥道: “张口闭口都是王爷,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还管不了你?后宅之事由我说了算,莫在我跟前提王爷!” 若论错,两人皆有错,王妃这心未免偏得有些明显,这才是真正的公报私仇,既无公道可言,那瑾娴也就不再争辩, “谨遵王妃之令。” 亲眼看着王妃处罚瑾娴,意珍这憋屈的心里才稍稍痛快些,她凤目轻瞥,微勾的红唇满是讥诮, “仗着王爷宠爱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咱们王妃眼明心亮,可不会被你所蒙骗,你胆敢嚣张,那就等着受罚!” 瑾娴慢条斯理地回噎道:“论嚣张,我可比不过珍姨娘,这一点我得向珍姨娘学习,学一学如何挑事,却能免罚的技巧。” 江心月闻言,月棱眉一拧,揪住她的那句话不放,“瑾姨娘,你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我在偏向珍姨娘?” “秤在王妃心中,是否偏颇,您最清楚,我无法断定。” 瑾娴有自己的尊严,她没有唯唯诺诺的认错,没有讨好王妃,态度不够谦卑,江心月便认定她这是忤逆, “你犯了错,理当受罚,你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心生怨怼,阴阳怪气的出言埋怨。徐瑾娴,我看你是被王爷宠坏了,简直无法无天!禁足都便宜你了,传我之令,扣瑾姨娘三个月的月银,一应份例皆减半!” 此言一出,意珍越发得意,瑾娴仍未求饶,坦然接受这一切。 回到织云阁后,瑾娴面色如常,知秋越想越觉得憋屈, “明明是珍姨娘挑的事,怎的王妃只罚您,却只字不提珍姨娘的过错?这也太不公平了?” 今日这局面,在瑾娴的意料之中,“上回王爷罚了青茶,失了王妃的颜面,如今逮到这样一个机会,王妃自然会狠狠的罚我,至于珍姨娘,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为的就是不让我痛快。” 主子吃了哑巴亏,知秋心疼她,便想替她做些什么,“要不奴婢去跟王爷说,请王爷为您做主。” 她和章彦成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向他告状的地步,“珍姨娘的父亲是知府,是王爷的亲信,即便王爷知晓此事,也不会因为我而动珍姨娘的,所以还是别说了,禁足就禁足!至少我出了气,也不算吃亏。” 不报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今日之事,瑾娴敢作敢当,并不后悔。 次日上午,日光虚晃,偶有风起。 琅华院中,巳时已至,旁边的桌子却是空的,一向准时的瑾娴今日没过来,章彦成抬了几回眼,终是忍不住数落了句, “这才坚持了几日,竟又偷懒,看来也是个没长性的。” 实则小允子晓得内情,但他没敢主动告诉王爷,毕竟此事关系到后院的三个女人,还与王妃有关,他可不敢告王妃的状,直至王爷提及瑾姨娘,他才自告奋勇,说是去织云阁瞧瞧什么情况。 没多会子,小允子便回来了,“王爷,奴才去问过了,瑾姨娘没偷懒,她是被王妃给禁足了!” 第77章 如狼似虎的章彦成 章彦成闻言,颇为诧异,却不知瑾娴到底犯了什么错,无端端的,怎会被禁足? 小允子办事得力,早已将一切都打听清楚,“好像是因为瑾姨娘跟珍姨娘起了冲突,闹到了王妃那儿……” 得知事情原委后,章彦成再无心看书,径直动身去往织云阁。 织云阁中,炭火暗燃,暖意流融,炉内燃着的清梨香令人心旷神怡,瑾娴正在屋里练字,饶是不能去琅华院,她也不会偷懒,继续默默习字。 章彦成掀帘进来时,便见她正凝神提笔,专注练字,似乎并未被禁足影响。 瞄见他的身影,瑾娴将笔搁于笔枕上,起身朝他行礼。 “师傅该不是来督促我练字的?我正写着呢!没偷懒。” 他想象中她痛苦失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她的状态似乎很好,如常般面带笑意,章彦成不由纳罕,“都被禁足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不然呢?“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当然得善待自个儿。” 她心态好,是好事,但章彦成还是想问个清楚,“为何与她动手?” 关于那件事,瑾娴懒得去重复,“王爷应当已经有所耳闻了?” “那是旁人的说辞,本王想听你说。” 他偏要追问,她只能再简明扼要的复述一遍,“她扯我狐裘,还故意丢在地上弄脏了,我不高兴,就动了手。” 看来小允子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这样的情形出乎章彦成对瑾娴的认知,“可你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怂,不像是会起冲突的人,这次为何不愿忍耐?” 至于原因,再简单不过,瑾娴懒得找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直言不讳,“因为她伤过我的脸,我以牙还牙,不过分?” 章彦成一直以为瑾娴是个以和为贵的小怂包,未料她竟也有记仇的时候,“你动手打她时,可曾想过后果?” “换成旁人,可能我会顾忌后果,但若是珍姨娘,我没什么可顾忌的。我与她本就有仇,她几次三番的欺侮于我,我若再忍耐,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所以这一回,我必须反抗,我得让她晓得,我不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她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答,没有任何的欺瞒和掩饰,章彦成欣赏她的坦白,但还是想提醒一句,“这人是打了,可你也因此而禁足,值得吗?” 实则冷静过后,瑾娴也反思过自己的行径,但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样做, “人应该保持理智,但却不能因为理智而失去血性。她伤我一次,这个仇我一直记着,如今她再次挑衅,我自当奉还,哪怕是被禁足,我也认了!反正王妃不会为我做主,那我只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章彦成突然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瑾娴了,她看待问题的方式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打人明明是错误的举动,却也能被她说得这么硬气,以致于他都不晓得如何怪罪她,默了半晌,他才道: “你为何不找本王替你做主?” “找王爷有用?您只会顾全大局,我又何必让您为难?”能自个儿解决的事,她不想麻烦他, “我动手,那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你若出手,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瑾娴居然会有这样的顾虑,可见她对他并非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大局我的确会顾,但也不会为了大局而颠倒黑白。当初意珍对你动手,本王还不是将她禁足了? 这次动手的是你,虽说你不占理,但有情可原。有仇必报,你做得没错,换成是本王,本王也绝不会轻饶了欺负过我的人!毕竟珍姨娘有错在先,兴许本王无法让你全身而退,但至少不会像王妃那样,厚此薄彼,只罚你一人。” 瑾娴还以为章彦成是来训责她的,哪料他竟会赞同她的做法,“我打的可是珍姨娘,王爷您不心疼?” 章彦成虽然很少去后院,但府中侍妾的脾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本王帮理不帮亲,若非意珍挑事,你也不会动手,她这般跋扈的性子,本王若是纵容,那便是害了她。” 他的态度倒令瑾娴颇觉安慰,“还好王爷明事理,只要王爷不认为我是恶毒之人就好,其他人的看法,我不在乎。” “你很在乎本王对你的看法?” 他紧凝着她的眸光似在期待着什么,瑾娴不喜欢这种黏腻的气氛,当即换了口吻,玩笑道: “你是我的师傅,我当然在乎你的看法。你若认为我人品不好,不肯再教我写字,那可如何是好?”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还真的说不好,“你的人品是个谜,本王不能轻易下决断。” 她的人品有目共睹啊!相处了那么久,他居然还会存疑?“难道我看着像个坏女人吗?” “至少在帐中的时候,不像个好人。”他的话意味深长,瑾娴脸不红心不跳,顺口反噎, “彼此彼此,王爷您在帐中的表现,那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人骨头都拆了!” 微眯眼,章彦成警示道:“你再描述得仔细些,本王不介意现在就让你回味一番。” 事实证明,他的威胁还是顶用的,她可不敢再在他面前放狠话。 “还是别了!我还要练字呢!”她拿练字做借口,章彦成也就没再拦她,而是去往她身边,看她所写的字。 看了会子,章彦成摇首叹道:“你这字,单看某个字还好,连在一起便不像一家人,太过疏离,失了气韵。” “不是你说的,两字之间要有间隔的嘛!” “是要有间隔,但每个字的胖瘦长短不一,所以这间隔也是门学问。”他有经验,说得头头是道,瑾娴未能理解,遂将手中笔递给他, “劳烦王爷帮我做个示范。” 接笔的一瞬间,章彦成这才惊觉不对劲,“你的手怎的这么凉?”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屋内没有炭盆,“怎的没燃炭?” 知秋顺口道:“回王爷,王妃说是所有份例减半,这个月已过去大半,炭火一减,就没得用了。” 章彦成闻言,眉骨微动,神情明显不愈。 第78章 彦成对瑾娴的特殊照顾 “本王在这儿,连炭都不燃,还有没有眼色了!”章彦成故意低嗤了句,而后扬声吩咐,“把本王份例之内的红萝炭送些过来!” 屋外的小允子一听这话,立马应声称是,而后带着小宣子一起去备炭。 小宣子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炭给备好了,小允子瞄了一眼,不满啧叹,“才这么点啊?” “不少啊!足够用一天!”小宣子时常备炭,他对炭的份量再清楚不过,小允子白他一眼, “你小子也太实诚了,王爷哪里是让备一天的量,分明是让咱们准备到月底的量。” “啊?”小宣子顿感为难,“可是王妃有令,织云阁的炭例减半,咱们还给那么多红罗炭,若是让王妃知道了,那还了得?” 知道就知道呗!小允子可不管旁人怎么想,“你听王爷的,还是听王妃的?” 小宣子害怕王妃,可他也知道,王爷才是府中真正的主人,“自然是听王爷的。” “那就少废话,按我说的做,多备点儿,准没错。” 这可不是普通的炭,小宣子不敢自作主张,还是决定问清楚,“那到底备多少啊!” 小允子默默算了算日子,“至少十斤!反正王爷每个月的红罗炭都用不完,从王爷的份例里拨便是。” 十斤?这也太多了?小宣子也不晓得备这么多对不对,回头王爷不会训他? 眼瞧着他还在犹豫,小允子抬起胳膊肘杵了杵他,“愣什么神?赶紧去准备啊!出了事由我负责!” 小允子伺候荣王那么多年,他对荣王的脾性再了解不过,有些话,即使荣王不说出口,小允子也品得出来,王爷特地交代送红罗炭过去,分明就是偏向瑾姨娘,那他自然得多送些才是。 一刻钟后,两人将准备好的红罗炭送到织云阁,炭火一烧,这屋子里便格外的暖和。 知秋暗叹主子还真是因祸得福,少了炭例,王爷又给送来红罗炭,这可比普通的炭好太多! 瑾娴倒是没在意炭火的事儿,她在意的是章彦成的字。 方才她请他写几行字,他顺手提笔书写,那支笔在他手中便似有了灵魂一般,她终于体会到何为字的神韵,同时又无比的失落, “看着你的字,再对比我的字,我都觉得这些天白练了,为什么我的字还是那么丑。” 这些天,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倒也不算白练,至少你懂了字的架构,掌握了最基本的笔法,先练形,再讲韵。一步一个脚印,欲速则不达。” 难得章彦成没有奚落她,好言鼓舞着,瑾娴信心倍增,决定继续努力。 教罢字之后,章彦成就该回去了,他还有正事要办,不能一直待在织云阁中。 她的禁足暂时是免不了的,毕竟府中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只能找机会再说,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拨些炭例,至少不让她受冻。 瑾娴也晓得自己动手打了人,被禁足是免不了的,她也不会向章彦成求情,只乖乖接受处罚。 离开织云阁后,章彦成前脚才回琅华院,紧跟着江心月便过来了,迎上她那满目忿然的眼神,章彦成便知,她是为了瑾娴而来找他算账了! 向荣王行礼过后,江心月就此落座,章彦成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册,并未吭声。 周遭的气氛异常冷凝,江心月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了句,“听说王爷往织云阁送了红罗炭。” 章彦成不紧不慢地道:“那会子本王在织云阁觉得有些寒凉,怎的本王用炭,也得经过王妃同意?” “王爷用炭自是理所当然,但您没必要让人送十斤过去?” 章彦成墨瞳微抬,望向她的眼中尽是探究,“王妃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送了多少斤,本王尚且不知,你倒是晓得。” 那是因为她一直差人盯着织云阁呢!章彦成一去那儿,江心月便已收到了消息,心虚的江心月借口道:“小允子他们送炭时,府中有不少人都瞧见了,我自然也知情。” 章彦成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她竟然好意思来此质问,“你要禁足,随你,可是大冬天的你克扣炭例,就等于要人命!你可有想过,没有炭火的日子她该怎么熬?” 他突然发火,吓了江心月一跳,冷静下来的江心月扬声反驳,“那是她自找的!瑾姨娘犯了错,我本打算只将她禁足,可她毫无悔改之心,还出言顶撞我,我才会扣她的炭例。” 关于当时的情状,瑾娴并未细说,但他听过小允子的转述,是以知晓内情,“珍姨娘扯她狐裘,便无过错吗?你偏向珍姨娘,只罚瑾姨娘一人,她质疑便成了顶撞,王妃心中可还有是非公允?” 荣王连这些细节都知晓,八成又是徐瑾娴在他跟前告状!而他句句不离徐瑾娴,都在为她考虑,根本不曾考虑她的处境,江心月只觉心酸, “我才下令减炭例,王爷您就拆台给她送炭,往后我还如何服众?我说的话,谁还会放在心上?” “少在这儿避重就轻,本王只问你,意珍可有错?你为何不罚她,是不是针对徐瑾娴?” “珍姨娘不就是弄脏了狐裘吗?洗干净就好了,小事一桩,算什么大错?瑾姨娘何至于动手打人?她恃宠生娇,我身为王妃,不该教训她吗?“江心月始终认为自己没错,她认为有错的是章彦成,此次的矛盾,皆是因他而起, “我倒想问一句,王爷您为何要赏她银狐?她只是侍妾,不是侧妃,你赏她银狐,让我和李侧妃情何以堪?” 章彦成长睫轻颤,肃冷的目光直刺于她,寒如白刃, “本王的狐裘,想赏谁便赏谁,还轮不到王妃来指教!你身为一家主母,执掌中馈,本该秉持公正不阿的原则,可你却因私人恩怨而有失偏颇,你这般徇私,又当如何服众?”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且她说的是事实,他怎就恼羞成怒了呢?“我怎么就徇私了?难道王爷认为瑾姨娘她就没一点儿错吗?” 瑾娴的确有错,这一点,章彦成无可否认,“她错在不该动手,意珍错在不该挑事,而你错在不该只罚一人!” 第79章 瑾娴得宠惹人妒 他为了一个侍妾而跟她急眼,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江心月失望之至,愤而撂挑子,“说到底,王爷还是心疼瑾姨娘。既然王爷觉得我不公正,判得不妥,那这家务我不再管便是。” 强压下不悦,章彦成指节紧攥,耐着性子提醒道:“赌气的话少说,本王不吃这一套!” 江心月红着眼哽咽道:“我不是赌气,我就是心累,心寒!吃力不讨好,谁爱管谁管,反正我是不管了。” 她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家非她不可?章彦成虽尊重江开泰,但却不会因为她是江家的女儿就对她百依百顺, “既然王妃之意已决,那本王就如你所愿,暂免你的管家之权,府内一切事务暂时交由李侧妃来打理。” 江心月还以为荣王会放低姿态,哄她劝她,未曾想,他竟答应了!他就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吗? 这样的结果出乎江心月的意料,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冷笑应承,“多谢王爷成全,我乐得清静!” 忿然道罢,江心月倔强转身,甩袖离去。 章彦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江心月闹到这一步,可她变本加厉,甚至还出言威胁,倘若这次他忍了,她便会以为他真的怕了她们江家。 尊重并不代表纵容,既然她没分寸,一定要闹,那就随她! 荣王夫妇闹矛盾,最后得了便宜的还是李侧妃。 荣王之令下达以后,李侧妃一再推辞,劝说荣王哄一哄王妃,但章彦成坚持让她管家,李侧妃适可而止,也就没再推辞,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妾身暂管一段时日,等王妃心情好些,妾身再将职权交还给王妃。” 待荣王走后,瑞雪率先恭贺,“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李侧妃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她以为还得继续等,哪料天上掉馅饼儿,荣王突然就将管家之权转交给了她,李侧妃不由感慨丛生, “只能说咱们王妃还是沉不住气啊!当初珍姨娘得宠时,她没当回事,如今瑾姨娘得宠,她竟跳脚了,还赌气不管家,她以为这样就能镇得住王爷吗?咱们王爷可不受人威胁!” 王妃的心情,瑞雪倒是能理解,“珍姨娘再得宠,王爷一个月至多去三次,无非就是多给些赏赐罢了!但是瑾姨娘不一样,王爷直接让她留宿琅华院,还亲自教她练字,两人日日见面,如胶似漆,如此特殊的待遇,连王妃都不曾有过,她自是着急上火。” 然而在李侧妃看来,男人的宠爱皆是云烟, “王爷再宠瑾姨娘又如何,她终归是个侍妾,越不过王妃,王妃只要手握大权即可,何必与这些侍妾们计较?顶撞王爷,得不偿失啊!需知地位与恩宠不可兼得,人呐!始终不能太贪心,否则便会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 瑞雪暗赞自家主子就是清醒,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地位和权势,当然要是能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眼下荣王将管家之权交给了李侧妃,接下来李侧妃怕是有得忙咯! 冬月底,姚姨娘的生辰快到了,瑾娴仍在禁足中,她还想着自个儿无需去参宴,无需送礼,倒也算是因祸得福。然而知秋却道:人不到可以,礼必须得到,这是少不了的。 该送些什么,这是个问题。送的太贵重,费银子,瑾娴舍不得,再者说,她与姚姨娘不睦,姚姨娘肯定不会珍视她送的礼,指不定转手就会将其扔掉或是闲置,她没必要送太贵的,但太过寒酸肯定也不行,便宜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好找啊! 让她花银子为姚姨娘买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上个月她花费了太多银子,这个月的月例她必须攒起来,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能省则省。 她不想动用存银,那就只能从自个儿的小库房里翻找。 太过贵重之物,她舍不得送给姚姨娘。至于胭脂水粉,这些太常见,似乎不太适合做贺礼。 挑来挑去,瑾娴挑中了一只眉笔。那眉笔制作精良,上头还嵌着螺钿和象牙,既实用又有观赏性,用它送人倒也拿得出手。左右她屋里还有几支眉笔,倒也不缺,瑾娴便想着用它做贺礼。 冬月二十六,是姚姨娘的生辰,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宴席,只等着收礼呢! 王妃江心月并未到场,只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李侧妃倒是给她面子,亲自去往凌风阁给姚姨娘送贺礼,除却被禁足的瑾娴之外,其余的侍妾皆到了场,大小贺礼摆了一堆。 瑾娴也依照规矩,派人送了礼。 这本是小事一桩,然而几日之后的一天下午,瑾娴正在做羊毛毡时,忽闻外头有人吵闹,瑾娴起身到外屋去,只见来人是姚姨娘身边的丫鬟素卉,素卉一见她便开始哭道: “瑾姨娘,你好狠的心!居然在眉笔上做手脚,害苦了我家姚姨娘!她现在满脸红疹,容貌有损,你必须给个解释!” 瑾娴闻言,愣怔当场,姚姨娘起红疹,与眉笔何干?怎就能怪到她头上来?“我没动过什么手脚,你不要信口雌黄!” “姚姨娘是用了你送的眉笔之后才起红疹的,自然与你有关,你若认为奴婢乱说,那咱们到王妃娘娘跟前对质!” 知秋提醒道:“王妃娘娘最近不是身子不适,不管事儿了吗?府中之事都交给李侧妃处理了啊!” 起初素卉也是这么想的,她以为这事儿应该找李侧妃,但姚姨娘说了,李侧妃明显偏向瑾姨娘,若是找李侧妃,瑾姨娘肯定是无罪的,是以这事儿只能找王妃。 最近王妃是不管事,但与瑾姨娘有关之事,料想王妃会出手的。 是以姚侧妃根本没有上报李侧妃,直接就去沧澜院找王妃做主,果不其然,王妃听罢此事后,并未说不管,而是命人去把瑾姨娘叫来对质。 素卉这才来了织云阁,“王妃的身子好些了,我家主子的脸伤得这么重,此等大事,王妃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瑾姨娘且随奴婢走一遭,论个究竟!” 第80章 恍惚间听到章彦成的声音 瑾娴虽问心无愧,但她总觉得,只要王妃掺和此事,那她就很难得一个公正的结论。 然而事已至此,她无可逃避,只能去沧澜院走一遭。 到得沧澜院,瑾娴便见一女子戴着帷帽,看不见脸容,但从声音能听出,确是姚姨娘无疑。 姚姨娘一见她,便异常激动,哭啼着恨斥道:“瑾姨娘,咱们平日里无冤无仇,无非就是斗几句嘴罢了,你怎可心生歹念,毁我容颜!” 此事来得突然,瑾娴至今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姨娘这话从何说起?我怎就毁你容颜了?” 姚姨娘抬手掀开帷帽一侧,瑾娴这才发现她的眉骨额头和脸颊上皆有红疹,瞧着有些瘆人。 只一瞬间,姚姨娘便放下白纱,满腔悲愤, “今晨丫鬟不小心摔断了我的眉笔,她怕挨训,便自作主张,将你所送的眉笔拿出来给我画眉,哪晓得才用没多久,我这脸上便奇痒无比,紧跟着就开始起红疹,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不是眉笔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姚姨娘信誓旦旦,坚称眉笔有问题,可瑾娴根本就没动过眉笔,她总觉得这当中有蹊跷, “大夫呢?大夫是怎么说的?” 在请徐瑾娴之前,江心月已然差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只道姚姨娘可能是得了花藓病, “草民方才仔细检查过那支眉笔,发现眉笔上似乎有象牙红,象牙红茎间的汁液有毒,沾染肌肤很可能起红疹,严重者甚至可能会溃烂,姚姨娘应是用了被象牙红浸染过的眉笔,才会起红疹。” “象牙红?”此物江心月有所耳闻,晓得那是剧毒之物,哪料这东西竟会出现在王府之中, “这眉笔果然有问题!瑾姨娘,你可真是蛇蝎心肠,居然在眉笔上淬毒!” “象牙红是什么?我根本没听说过,怎么可能在眉笔上下毒?”瑾娴一脸懵然,正色表态, “王妃娘娘明鉴,害人终归会有动机,我与姚姨娘无甚仇怨,为何要害她?” 姚姨娘兀自猜测道:“先前我与你拌过嘴,说你是庶出,你怀恨在心,才会伺机害我。” “只为拌嘴便害人,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我至于费那么大的工夫害你吗?” 单这一点,不足为据,姚姨娘苦思冥想,终于又想起一件事,“还有上次,我指认你打珍姨娘的耳光,帮珍姨娘做了证,之后你便被王妃禁足,此事你肯定也记着,认为是我害了你。” 若非她刻意提及,瑾娴都快忘了这个细节,“你这是被害妄想症!打珍姨娘的人是我,我甘愿受罚,何曾怨怪于你?” “总之眉笔出自你织云阁,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的动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姚姨娘转向王妃,哭诉道: “王妃娘娘,我的脸被她毁了,还不晓得能不能恢复,求您为我做主啊!” “王妃娘娘,我可以发誓,绝不曾在眉笔上下过毒,这眉笔送出去已有三日,期间发生过什么,谁也不能保证。”瑾娴之言一出,姚姨娘当即变了脸,恼嗤道: “徐瑾娴,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自个儿给眉笔下毒,让自己起红疹,再诬陷于你?脸可是我的命啊!我就算要诬陷你,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脸冒险啊!” 江心月亦觉有理,“姚姨娘所言极是,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容貌做赌,徐瑾娴,你才是最大的嫌疑者,休要推卸责任!” 王妃叫她来问话,只问了一个大夫,这便下结论了?瑾娴只觉王妃的审问似儿戏一般草率, “王妃娘娘,此事尚未查清楚,您就认定凶手是我,未免太过武断!” “人证物证俱在,还要怎么查?狡辩无用,凶手除了你没旁人!” 在瑾娴的印象中,断案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织云阁和凌风阁内接触过眉笔的人都有嫌疑,王妃尚未审问他人,怎就能断定是我动的手?” “在你来之前,凌风阁之人我已审问过,我自有论断,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如何判决!”被质疑的江心月恼羞成怒,扬声下令, “瑾姨娘谋害侍妾,忤逆本王妃,罪大恶极,罚其跪于院中,直至认罪为止!” 瑾娴愣怔当场,只觉王妃这处罚未免太过怪异,“我没下过毒,为何要认?您这是屈打成招!” 徐瑾娴一直不认,江心月只好出此下策,“对付你这种嘴硬之人,就该用这种法子!” 看了看屋外乌白的天,知秋忧心忡忡,“王妃娘娘,外头天寒地冻,若是罚跪,瑾姨娘如何受得啊!求您发发慈悲,饶了她!” 青茶被刺青,江心月颜面尽失,加之荣王与她生了矛盾,已有许久未曾来过沧澜院,新仇旧恨堆叠在一起,江心月越发憎恨瑾娴,偏巧今日瑾娴又惹上这样的事,那就莫怪她狠心, “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只禁足对她而言太轻了,她根本不会消停,必得严惩方能震慑于她!” 江心月之意已决,瑾娴别无他法,认罪是不可能的,一旦认了,往后可就说不清了,眼下她只能到外头去跪着。 诚如知秋所言,院外北风肆虐,寒风如刀,饶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她的腿部也能感受到地面的寒气,加之地砖坚硬,才跪了一小会儿,她的膝盖和腿部便疼痛胀麻,难受得紧。 随风袭来的寒气直往人鼻腔里灌,鼻翼瞬时酸涩得想落泪,仅仅一刻钟,她的整个鼻头和手脚皆是冰凉,僵硬到快要失去知觉。 更要命的是,外头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冰凉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和发间,没多会子便化成了水,彻骨的寒意激得人浑身冒寒气。 她不自觉的打着寒颤,知秋想要出去报信儿,却被沧澜院的人拦下,眼下知秋也走不了,王妃执意罚跪,这可如何是好? 知秋急得直掉泪,跪下向王妃求情,江心月懒得搭理她,“你既喜欢跪,那就陪你主子一起跪着!” 一旁的姚姨娘隔着帷帽的纱帘看到徐瑾娴跪在雪地间,恨得牙痒痒,“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很委屈?我的脸都毁容了,我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我的脸若能复原则罢,如若不能,我定要毁了你的容颜!报仇雪恨!” 姚姨娘在说些什么,瑾娴已经听不清了,只因她已意识模糊,快要支撑不住,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瑾娴---” 那声音空灵飘忽,忽远忽近,还有些耳熟,是谁呢? 好似是章彦成的声音,是他来了吗?还是她太过寒冷,出现了幻听?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恍惚看到一抹堇色的身影冲至她身畔,她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容,怎奈视线太过模糊,她根本看不清楚…… 第81章 王爷,我没有害人,你信我吗 且说章彦成一回府便听闻了此事,他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匆赶往沧澜院,却见瑾娴正跪在风雪之中,鹅毛大雪已然洒满她周身! 那一瞬间,章彦成火冒三丈,径直冲了过去,“瑾娴——” 然而瑾娴已撑不住,整个人直直栽向雪地,幸得他及时相扶,她才没有栽倒在落了雪的青石板上。 乍见王爷,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福身向他行礼,而他毫不理会,直接抱起了昏迷的瑾娴! 江心月见状,怒不可遏,“王爷,瑾姨娘谋害姚姨娘,拒不认罪,您不能带她走!” 章彦成蓦地抬眸,冰天雪地之中,他的墨瞳却燃着熊熊怒火,凌厉的眼风扫向姚姨娘与王妃, “这笔账,本王稍后再与你们清算!” 眼下最紧要的是带瑾娴回去医治,至于对错,他顾不得去论。 眼睁睁的看着章彦成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走徐瑾娴,江心月气急败坏,只觉颜面尽失,甚至还生了疑心,“她怎么就晕倒了?这么巧合的吗?” 姚姨娘想当然地猜测道:“王爷不来她没事,王爷一来她就晕倒,可见她是在做戏给王爷看,故意博王爷同情呢!王妃娘娘,这个女人惯会耍心机,阴险至极!” 不就是跪了会子嘛!何至于晕厥?江心月越发认定瑾娴是在装模作样,“我早知她不简单,没成想她居然这般造作,当真令人厌憎!” 姚姨娘添油加醋地道:“她肯定会在王爷面前装柔弱,哭诉您对她的处罚。” 江心月勾唇冷哼,眼中难掩嫌恶,“哭有何用?事实摆在眼前,我可没有冤枉她!” “就怕王爷被她所蒙骗,信了她的鬼话啊!” 姚姨娘惯会煽风点火,江心月浑不当回事,“王爷再怎么偏向她,也得看证据!眉笔出自她手,这是事实,她无可狡辩,你且放心,我定会为你做主,不让你白白受伤!” 王妃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姚姨娘感激福身,哽咽道:“多谢王妃,您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话分两头,章彦成亲自将瑾娴抱回织云阁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脸颊通红,触之滚烫。大夫来诊脉,只道她是寒邪侵体,才会高烧昏迷。 章彦成即刻命人备热水,用巾帕为她敷额头,昏迷了将近两刻钟,她才幽幽醒转,她指节微动,想抬手,却觉胳膊酸疼,毫无力道。 章彦成见状,即刻上前,坐于帐边,柔声询问,“你想要什么,跟我说。” 瑾娴想开口,只觉喉咙干哑,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道:“不要敷额头,我……我好冷……” 章彦成诧异转首望向大夫,“她不是高烧吗?怎的会冷?” 大夫忙拱手道:“回王爷,高烧有两种症状,一种是浑身发烫,一种则是畏寒,瑾姨娘应是第二种。” 瑾娴迷糊点头,她只觉双颊滚烫,但额头和身上却是冰凉,章彦成已然为她叠盖了两双锦被,她仍旧觉得冷,他又命人将汤婆子拿过来,让她暖着,她却摇了摇首,又将汤婆子推开, “不行,汤婆子很暖,可我的手一挨着它,身上就又开始打冷颤。” 局部的暖意似乎无法与她相融,反倒使得她越发畏寒。 忆起那晚他给她暖手时的场景,章彦成挥退下人,而后宽衣入帐,在她身侧躺下,亲自帮她暖被窝。 汤婆子只有一处暖,她不舒坦,而他则是浑身暖,他就这般将她揽入怀中,默默的将温润而不炽烈的暖意渡给她。 依偎在他柔软而坚实的怀抱中,瑾娴这才稍稍好受些,仿佛飘零的落叶终于寻到了归根,可以安心栖息。 此时此刻,章彦成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手心是热的,身上却是冰凉,这种冷热交织,冰火流融的感觉,必然很不好受。 饶是这般痛苦,她仍旧不忘澄清,有气无力地道:“王爷,我没有害过姚姨娘。” 方才她昏迷之际,章彦成已听知秋讲述过前因后果,晓得来龙去脉,“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先安心养病,其他的无需担忧。” 先前她被意珍冤枉杀狗,如今又被姚姨娘冤枉下毒,才来府中两个多月,竟一再被人陷害,今日还被罚跪在雪地之中,以致于染上风寒,承受高烧的折磨,瑾娴越想越觉得委屈,心底泛酸的她忍不住问了句, “她们都不信我,王爷,你信我吗?” 信她吗?章彦成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信她的话,毕竟他还没有开始探查,单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瑾娴的确有嫌疑。 他的沉默已然证明了他的心里的想法,“我就知道,王爷也是不信的,你们都不信我……” 瑾娴早就清楚,章彦成对她从来都不信任,她本不在乎被人怀疑,可此刻她烧得难受,整个人格外的脆弱,一点点小事都容易被放大,心里越发委屈,如鲠在喉的她默默抽回了放在他腰间的手。 她那本就憔悴的眸色越发黯淡,再无昔日的神采。目睹这一幕,章彦成的心蓦地一紧,抬手拉住她的手,不许她收回, “我信你。” 他一向只信证据和事实,但这一次,直觉告诉他,瑾娴并非凶手,他本不想做这种武断的判断,想等审查之后再说,但瑾娴眼中的失落使得他心生愧疚,他才会冲口而出, “你没有害她的动机,我相信眉笔之毒与你无关。” 不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至少这样的言辞对现在的瑾娴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安慰,她疲惫的闭上眸子,倚在他肩侧,轻声呢喃, “还好你信我,否则我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意思了。这后宅之中那么多的勾心斗角,而我总是莫名被卷入其中,百口莫辩,久而久之,我这般乐观之人,也会觉得心累。” 听着她诉说着悲苦的心境,这当中的艰辛,章彦成深有体悟, “后宅如此,朝堂皇室亦是如此,你所承受的屈辱与误解,我又何尝没体会过呢?当我被人诬陷时,我也曾期待着父皇的信任,可是父皇他谁都不信,所以我只能努力的证明自己,博取他的信任,哪怕他曾怀疑过我,我也不能怪他,还得感恩戴德。” 正因为章彦成体会过那种滋味,渴求过亲人的信任,所以当瑾娴问他是否信他时,他才会选择成全她的期待。 “我受过的冤屈,不会让你再受一遍,这件事我会全力探查,织云阁和凌风阁的下人,我已派人去一一审问,定能查到真相。” 他愿意探查就好,至于能查出些什么来,谁也不敢保证。 眼下瑾娴昏沉得厉害,已无力再去思索整件事。 她只觉眼皮都是烫的,骨头缝里时不时的会有疼痛感溢出,浑身乏力,喉咙干得像有把火在烧,明明才喝过水,还是觉得嗓子很干。 她已有许多年没体会过发烧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好在有章彦成为她取暖,她又喝下丫鬟端来的汤药,这才昏昏然睡去。 待她熟睡后,章彦成悄然起身,嘱咐知秋在旁看守,他得去一趟沧澜院。 丫鬟端上茶点,江心月却无心享用,一想到荣王当众抱起徐瑾娴的场景,她这心里便不是滋味。 偏在此时,荣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迎上他那凌厉无温的眼神,江心月已然猜到他来此的目的,心中忿然的她出言奚落, “王爷许久不来沧澜院,今日却来此两回,八成又是为了您的宠妾瑾姨娘?” 第82章 彦成一怒为红颜 章彦成并未客套,开门见山,直接质问,“王妃早已申明,不再打理府中事务,今日她二人的冲突本该由李侧妃来断,为何王妃会多管闲事?” 心虚的江心月将责任推给姚姨娘,“姚姨娘来找我,哭得声泪俱下,我不忍看她受委屈,这才出手相助,何错之有?” “府中自有规矩,你既不愿管,那就没资格发落瑾姨娘!” 章彦成一再拿此说事儿,江心月理亏,却又不愿认错,强辩道:“即便不管事,我也是王妃,身份高于侍妾,我让她跪着,她便必须跪下!” 以权势压人,她可真是好手段啊!“接触眉笔之人不止瑾娴一个,你连其他的下人都不审问,仅凭姚姨娘和大夫的一面之词便武断的认定瑾娴是凶手,若府衙之人都似你这般断案,那天底下该有多少的冤案!” “凌风阁的下人我审问过,那眉笔自收到之后便无人动过。她们也不可能谋害自己的主子,不是瑾姨娘还能是谁?” 她这般想当然的猜测,太过愚钝,浑无当家主母的睿智, “起红疹有很多种可能,不一定就是眉笔所致。大夫之言只可做参考,不可尽信。你只看到所谓的证据,可是动机呢?倘若起红疹的是意珍,或许瑾娴还有报复她的可能,但对方是姚姨娘,瑾娴并无谋害姚姨娘的动机,你可曾考虑过这一点?” 荣王越是为她说话,江心月越是烦躁,“在王爷眼中,徐瑾娴单纯善良,不会害人,可在我眼中,她诡计多端,矫揉造作,面善心狠,又多次与姚姨娘起过冲突,的确有害人的嫌疑。” “你对瑾娴有偏见,便下意识的认定她就是凶手,根本不去探究其他的可能。” 有偏见又如何?江心月冷笑反噎,“眼下尚未确定,王爷便直接将人抱走,又何尝不是偏爱于她?王爷为了瑾姨娘,一再打我的脸,何曾顾念过我们的夫妻情分?” 瞧她办得那些蠢事,她怎么好意思提什么情分?“此事尚未有定论,你却让她跪于雪地间,还逼她认罪,你这般针对她,毫无公道可言,凭什么指望本王尊重你?” 江心月懒得解释,板着脸冷声提醒,“我这般判定,自有我的依据!王爷只顾朝堂之事即可,后宅之事,您无需插手!” 朝堂纷争已令他心神俱疲,后宅之事,他本不愿多管,然而江心月太过偏执,根本不让他省心, “本王再不插手,徐瑾娴便会被你蹉磨致死,到时你让本王如何跟徐宏交代?” 起初江心月还会信他的说辞,但他最近的表现已令她起了疑心,“王爷张口闭口都是徐宏,您扪心自问,您究竟是顾念徐宏,还是在乎徐瑾娴本人?” 章彦成眸光微紧,眼神淬霜凝雪,寒气慑人,沉声警示,“王妃!你僭越了!本王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女人! 眉笔之事,你不必再管,本王自会探查,如若瑾娴是凶手,本王自当为今日所说之言向你道歉,但若她不是凶手,你也难辞其咎!本王必定严惩不贷!” 这是什么歪理?“我只是判决者,又不曾害人,王爷为何罚我?” 为何?就为她赌气不肯再管家事,如今却又自作主张,私自惩处瑾娴,府中自有规矩,岂能任她胡来? “此事本就不该由你来管,当由李侧妃决断,你多管闲事,仗势欺人,如若判错,自当负责!” 她堂堂王妃,管一个侍妾,竟被荣王说多管闲事?她就说了一句不管家务,就被荣王记恨至今,江心月心中委屈,却又无可辩驳。 待荣王走后,她越想越憋屈,“苓鸢,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苓鸢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她比青茶稳重理智,王妃问话,她自当实心实意的回答, “奴婢私以为,王妃您的确有错,错在不该放手权势。您是王妃,府中一切事务本该由您主理,倘若您不撂挑子,那今日您惩罚瑾姨娘便是天经地义,王爷也就没理由指责您。” 这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正因为江心月那日赌气说不管家,今日才会被荣王奚落, “可话已道出,覆水难收,我还能怎么办?” 顿了片刻,苓鸢提议道:“想法子让李侧妃将权势归还。” 这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侧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难得管家,会舍得还权?” 苓鸢沉吟道:“老爷应该快回都城了,到时自会有人替您做主,荣王终归会给老爷面子的。” 眼下江心月没理由改口要权利,也只能等着,等她爹回来再说。 这边厢,章彦成才离沧澜院,便见小右子过来禀报,说是梁王世子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章彦成随即去往前厅,一见章明兆,颇为纳罕,“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今日能出府?” 说起此事,章明兆便觉郁闷,苦着一张俊容哀叹道:“赐婚圣旨已下,章彦安已经跟林姑娘定了亲,母妃一再帮我求情,父王想着此事已成定局,这才解了我的禁足,准我出府。” 章彦成倒是想帮忙,怎奈没帮成,眼下圣旨已然公诸于众,再无回转的余地,他唯有劝明兆想开些, “只能说你与林姑娘无缘,不过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你就莫恋旧了,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女子在等着你。” 章明兆苦闹一出,却没能如愿改变皇帝的心意,加之林琼芳还亲口拒绝了他,他深知自己与林姑娘再无可能,悲愤之余越发痛恨章彦安,咬牙恼嗤道: “他娘的,老子与章彦安势不两立!” 明兆的心情,章彦成能理解,但他还是想提醒一句,“话别说太早,他毕竟是皇子,将来也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到时你还得跪拜于他。” “就他?”章明兆不屑笑嗤,“一个宫女之子,无权无势,背后无人撑腰,凭什么继承大统?他跟你们这几个皇子比,可差远了!反正我只支持三哥,其他人我是绝对不会支持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向着我的,只是皇叔那边……”章彦成故意探话,章明兆也不瞒他, “我父王的性子你也了解,淡薄如菊,他从未明确表明支持哪位皇子,他只站在皇上那边,皇上将来选谁为太子,他就支持谁。不过你放心,我的态度很明确,除了你,我谁都不认,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章彦成一直想拉拢梁王,怎奈梁王毫无破绽,他不爱美色,不爱财宝,一心辅佐皇帝,对于任何一个皇子,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不偏向谁,也不嫌弃谁,就连见了章彦安,他也十分客气。好在明兆自小在宫中读书,与章彦成关系甚密,有了梁王世子的支持,章彦成也算是多了一分胜算。 “父皇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他看中谁,谁才有资格做储君。此事不急,再说!” 即便能出来撒欢儿,章明兆也是心情郁结,嚷嚷着今晚要喝酒,问他可有什么好酒,章彦成迟疑片刻才道: “今晚怕是不得空陪你,我还有事。” 章明兆立马追问,“还有应酬?跟谁?我认得吗?带我一道儿呗!大伙儿一起喝酒更热闹!” “没有应酬,只是瑾姨娘她病了,高烧不退,我得陪着她。” 此言一出,章明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甚至还以为自个儿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么?陪侍妾?我没听错?三哥你一向不爱美人,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拒绝我的邀约?你不对劲!” 第83章 彦成许给瑾娴的特权 若搁以往,章彦成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推拒应酬,但今日瑾娴出事,他一直心绪不宁,实在没心思与人饮酒。且明兆也不是外人,他也就没扯谎,直接说了实话, “今日情况特殊,后院那几个女人勾心斗角,烦不胜烦,我还得处理家事,改日一定带上好酒,向你赔罪。”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章明兆也不好再强求,摇首笑叹,“我还羡慕三哥后院多美人,如今看来,女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往后我得少纳几个妾室才对。” 随后章明兆就此告辞,踏着风雪继续再去寻人喝酒。 送走客人后,章彦成去往织云阁,询问瑾娴的状况,“如何?她可有退烧?” 知秋担忧摇首,“瑾姨娘尚未退烧,方才她又惊醒,奴婢给她喂了水,她又睡下了。” 人又睡了,他不便去打搅,遂问起关于眉笔的细节,“送眉笔是谁的主意?” 知秋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细节, “二十六是姚姨娘的生辰,二十三那日,瑾姨娘说要选礼,奴婢便陪着瑾姨娘到耳房来。选好眉笔和礼盒之后,奴婢尝试着包礼盒,可包了两次都失败了,包得不怎么好看,于是奴婢将袁嬷嬷请来,让袁嬷嬷帮忙包的。包好之后那礼盒就放在外屋的桌上没动过,直至三日后,由奴婢送去凌风阁。” 据知秋所说,礼盒包好彩纸后,她还将封口处粘住了,若要打开,只能将彩纸撕开,可这彩纸就这么一张,如若有人撕毁,便无法再重新包裹,这一点,袁嬷嬷也可以作证。 也就是说,在礼盒包好后的三天之内,织云阁不太可能有人动礼盒,照此来看,织云阁的人想在眉笔上下药,机会不大。 于是章彦成吩咐小允子,“着重探查凌风阁的每一个下人,姚姨娘生辰过后这几日,她们去过何处,谁出过府邸,见过什么人,买过什么东西,姚姨娘近几日的吃穿用度,皆需探查,莫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荣王十分重视此事,小允子自当严密探查,争取尽快找到证据。 焦急的小允子连饭都顾不得吃,即刻带人去将凌风阁的下人带过来,轮番审问。 询问过后,章彦成放缓脚步,进里屋看了看,只见瑾娴仍在睡着,她黛眉紧皱,似是很痛苦,估摸着睡着了也不舒坦。 她虽在睡梦中,可他也不愿离开,心神不宁的章彦成找了本书,在圆桌边坐下,翻着书打发光阴。 他时不时的抬眸望她一眼,看她是否醒来,直至半个时辰后,她才咳嗽了一声,终于醒转过来。 听到动静,章彦成即刻上前相扶,“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坦?” 瑾娴发了汗,这会子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些许,“不冷了,好像退烧了,只是嗓子很干。” 于是章彦成转身去倒了杯茶,喂她喝下。 此时知秋也进了屋,瑾娴出汗之后只觉浑身黏腻,很不舒坦,但她此刻才退烧,还不能沐浴,是以知秋备了热水,简单的为她擦洗额头和身子,换了身里衣,又为她披上袍子,请她到榻上稍候片刻,知秋动作麻利的换了干净的床褥和被子,瑾娴才又回到帐中。 躺了太久的她有些头昏,不愿再躺着,便半坐于帐中。 没多会子,晚膳备好了,瑾娴没什么胃口,章彦成在旁劝道:“多少得吃点儿,不吃饭哪有精力复原?” 无奈之下,瑾娴只好唤知秋更衣,准备下帐去,孰料章彦成竟道:“你若不愿起,那就坐于帐中,让知秋在帐中摆张小桌,将饭菜端过来便是。” 瑾娴闻言,诧异的望向他,“平日里王爷都不许我在里屋吃东西,今日怎的如此通情达理,居然准我坐在帐中吃饭?” 凡事总得分情况,“你都病成这样了,本王若还是严格要求,你岂不是要说我没人性?” “那倒不至于,虽说我不在意那些细节,但我尊重王爷的习惯。”退烧之后,瑾娴好受许多,她没那么娇气, “我能起身,就不坐在帐中用膳了,还是下帐!” 她挪至帐边,正准备站起身来,忽觉膝盖疼痛得厉害,不由轻嘶出声。 章彦成这才想起那会子她在雪地里跪了许久,想必是膝盖受了伤,方才他只顾在意她发烧一事,浑忘了她膝盖上的伤,他准备请大夫再来给她瞧瞧,瑾娴却道不必, “天色已晚,莫要折腾大夫,屋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等会儿涂抹一些便是。” 随后她忍痛站起身来,知秋在旁为她更衣,穿好小袄之后,瑾娴正待抬步,却被章彦成打横抱起,往外屋走去。 当众被抱,瑾娴有些不习惯,红着脸道:“膝盖的伤没那么严重,我能走的。” “莫要逞强,当心加重伤势。” 他坚持要抱,不肯松手,瑾娴无可奈何,只得任他抱至外屋的圆桌前。 身后的知秋掩唇轻笑,心道荣王对瑾姨娘可真是越来越宠溺,什么规矩到了瑾姨娘面前都成了摆设。 因着她生了病,今晚的饭菜很清淡,并不辛辣,瘦肉粥,香菇鸡丁,薯饼,醋溜山药,都是她能吃的,只不过她的胃口不太好,没平日里吃得那么多,粥也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 虽说退烧了,可是她的面色还是很苍白,加之风寒,鼻息不畅,她整个人恹恹的,说话声音很齉。 饭后两刻钟,丫鬟又端来汤药,瑾娴忍着苦喝下,而后漱了漱口。 章彦成命人备水,似是准备留宿,瑾娴见状,忍不住提醒道: “王爷,我这鼻息不稳,料想今晚睡觉时呼吸会很重,可能会扰你清梦,要不王爷还是回琅华院?” 章彦成只道无妨,“本王睡得沉,不怕打搅。” 他坚持要留下,瑾娴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 入帐后,章彦成让她将裤腿撩起来,预备给她擦药。 月白裤管卷起来的一瞬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青紫的膝盖。 落了雪的青石板又硬又凉,人跪在上头,自是遭罪,章彦成只恨自个儿回来得太晚,居然害她跪了那么久! 他一边擦药,一边轻声数落,“她让你跪你便跪?你就不敢反抗,拿本王做挡箭牌?” 忍着痛的瑾娴咬牙轻嘶了一声,“王妃为何厌恶我?还不就是因为王爷,我若再拿您做挡箭牌,岂不是火上浇油?更添仇恨?” 她的身份的确低微,没人撑腰时,她终究是孤立无援的,为防今日的情形再发生,章彦成默然片刻,遂取下一物递给她, “这枚扳指是父皇所赐,王妃亦认得,你且收好,倘若本王不在府中时,王妃再敢针对你,你便可拿出此物,扳指在手,谁也没权利动你!” 第84章 抱我抱那么紧作甚 荣王居然会把皇帝所赏的扳指交给她?瑾娴颇为讶异,终是不敢伸手去接,“王妃瞧见这扳指在我手中,岂不是会更生气?” 章彦成不以为意,“她气她的,你只管保命要紧,管她怎么想。经此一事,你们的梁子已然结下,她不可能再对你改观,今后很可能还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得学会自保,别又把自个儿置于危险的境地,不让本王省心!” 他说得好似很有道理,瑾娴无言以对,遂伸手接住了,“那就多谢王爷了。” “第二次了。” 他骤然感慨这么一句,瑾娴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第二次?” 觑她一眼,章彦成阴阳怪气地道:“你第二次谢我,我却仍没见到羊毛毡,你莫不是在空口许诺?” “已然做好了,这不是最近被禁足,没机会送给你嘛!”为表诚意,瑾娴特地告诉他, “喏---就放在妆台上的那方檀木盒中。” 擦好药后,章彦成放下她的裤腿,让她钻进被中,而他则下了帐,净了净手,而后去往妆台前,执起那方盒子。 行至帐边,他才将其打开,但见盒中盛放着一只小鹿。 紫白相间的鹿儿趴在那儿,合眸而憩,长睫卷翘,鼻头圆润,还有粉色小嘴巴,模样十分乖巧,它头顶的鹿角蜿蜒曲折,身上还有白色的点点梅花,颜色渐变,栩栩如生。 这样的羊毛毡,倒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送一只小猫,像你一样的懒猫。” 瑾娴也喜欢猫,但又考虑到上回的礼物,这才改了主意,“王爷曾送我一只猫儿,我自当换个花样回赠,这只小鹿也很可爱啊!你若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我再送给别人。” 章彦成眸眼微眯,“不是给本王做的吗?你还打算送给谁?” 她能送的人可多了,“送给雯玉呗!她肯定会喜欢的,她可不像你这般挑剔。” 手持小鹿的章彦成左看右看,兀自品评道:“虽说这只小鹿看起来蠢了些,不过看在你用心做了许多天的份儿上,本王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哪里蠢了?明明很可爱啊!到底是她审美有问题,还是章彦成眼光太高?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夸赞,瑾娴有些失落,闷声道:“随你咯!反正东西我是送了,我不欠您人情了。下回可别让我做东西,辛辛苦苦做许久,也入不了您的法眼,何苦折腾人?” 她红唇微努,神情明显不愈,章彦成暗叹自个儿似乎有些太过纵容她,“这就生气了?瞧你娇气的,一句赖话都说不得。” 瑾娴自认不是娇气之人,实在是他的话太不中听,“王爷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您辛苦所做的东西,却不被人待见,您心里能好受吗?” 章彦成一向没有同理心,但看在她生病的份儿上,他没再与她计较,遂缓了语气,温声道: “才刚是本王用词不当,这不叫蠢,这叫娇憨可人。这只小鹿很可爱,本王很喜欢,你满意了?” 终于听到夸赞,瑾娴这才有了笑颜,“它是很可爱,但却没有我可爱,我才是最可爱的呀!” 说话间,瑾娴抬手拥住了他,钻进他怀里,笑得心满意足。 先前章彦成还不习惯被她抱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居然习惯了她的亲近,当她凑过来时,他会下意识的伸出手,回拥着她, “是,你最可爱,看来你是真的好了,话又变多了。” 有了精神,她自然想说话,“那你喜欢我话多些,还是话少些?” 她发烧昏睡那会子,他是真的担忧,直至她开始啰嗦,他才放下心来,“只要你好好的,莫再发热,话多话少无所谓。” 原本他习惯分被睡,可是今晚他居然直接躺在了她的被中,瑾娴故意提醒,“床尾还有锦被,王爷不要单独盖一双吗?”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万一你半夜再发烧畏寒,又找本王暖被窝,岂不麻烦?倒不如直接躺在一起,省得来回折腾。”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我才不会再发热呢!发热很难受的。” 那样的情形她可不想再经历一回,白日里睡得太多,这会子她竟怎么也睡不着, “王爷会不会讲故事?你给我讲个故事呗!兴许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忙了一整日的章彦成有些犯困,但她想听故事,他就勉为其难的给她讲一个, “从前有一座寺庙,寺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默默听罢,瑾娴捧场勉笑,“恕我直言,王爷你这故事有点老套哎!能不能讲点儿新鲜的,我没听过的故事?” 这个要求未免有些高,让他办政事,再难他也办得到,但让他讲故事,还真是难为他了,“我怎知哪个故事是你没听过的?” “不如讲一讲你童年的趣事?那些肯定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童年已被宫规充斥,哪有什么趣事?不过与章明兆相处的日子倒还算有些乐趣,于是章彦成边回忆边道: “明兆自六岁便入了宫,给我做伴读,我们整日的在一起读书习武,虽是堂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犹记得七八岁那年秋天,正是吃枣子的季节,放课后,我与明兆去了御花园,园中有棵大枣树,我打算让宫人去找把长杆镰刀过来,明兆却说不必麻烦,他径直爬上树,自个儿摘枣子,我则在地上跟着捡。 可摘完之后,他才发现,上树容易下树难,他竟然被架在树枝上下不来了!” “啊?”瑾娴忍俊不禁,“那怎么办呀?最后他是怎么下来的?” “那枣树的枝干并不粗壮,宫人们身形太高大,一上树就会压断树枝,是以无人能上去救他。最后我让人找来两床棉被,铺于地面,他才敢跳下来。他倒是没事,但不小心扭伤了手腕,为此父皇还将我训了一顿,说我没有照顾好堂弟,罚我抄写《千字文》二十遍。” 说到后来,章彦成的神情变得黯然,瑾娴无法理解皇帝的想法,“那是世子调皮,这怎能怪你呢?” “当时年少,我也不大理解,后来我才明白,明兆是梁王的儿子,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那便是宫里的责任。我有没有错,不重要,父皇要给梁王一个交代,便只能罚我。” 多年以后,再次提及儿时往事,章彦成仍觉心中忿忿,可他深知自己身在皇室,很多事都只讲规矩,不讲道理,纵然父皇对他再怎么严厉,他身为儿子,也没有怨怪的资格,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跟明兆的感情,那时他觉得愧对于我,还模仿我的字迹,帮我抄写《千字文》。” 听着他的讲述,瑾娴不由感慨,“做皇子好无聊啊!还不如我们平民百姓的日子,虽然穷苦些,但却充实有趣。” 这样的观念,章彦成并不认同,“趣味终究只是一时乐子,权势才是恒久的。正因为你没有权势,今日才会被王妃欺凌,在雪地间罚跪,无法自保。这皇权的牢笼虽然冰冷残忍,却还是吸引着众人挤破了脑袋往里钻,唯有抓住权势,才能保全自己!” 章彦成的这番话对瑾娴而言无疑是一种警醒。 她一个小小的侍妾,王妃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加之她的父亲又是荣王的死对头,王妃更是无所顾忌。今日之事若搁在李侧妃或是珍姨娘身上,王妃必然会顾虑她们娘家的地位,不敢轻易处罚。 说到底,权势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所有的委屈与怨怼皆无用处,瑾娴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提升自己的地位,唯有身在高处,才不至于被人随意欺凌! “这次多亏王爷来得及时,否则我怕是要做个冻死鬼了!” 那样的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章彦成不喜这种伤感压抑的气氛,随口揶揄, “你若做鬼,肯定是个小色鬼。” 她是爱看美男子,但也只是欣赏而已,“谁好色了?是你才对?” 被她紧抱着的章彦成掀眉提醒,“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还抱我抱那么紧作甚?” “我是退烧了,不过王爷好像发烧了哎!你的身上怎的这么烫?”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眯眼坏笑,“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念想了?” 第85章 瑾娴坏心帮忙 章彦成正色否认,“你还在病中,我怎么可能丧心病狂的对你有什么念想?” 真的没有吗?他不承认,瑾娴已然有所觉察,“你不对劲!” 说就说呗!她竟还去试探,“你还敢乱动?不许碰!” “我又不是故意的。”瑾娴一脸无辜的望向他,昏暗的烛火下,她那柔亮的眸子流转着妩媚的情态,看得他心间邪火升腾, “徐瑾娴,你以为本王不会动你,便肆无忌惮的撩拨是?你再敢乱来,本王可不顾念你是否生病!” 他的意念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明明是你自个儿胡思乱想,干嘛怪我呀?” “你不乱动,本王能乱想?” 出于好奇,瑾娴小声追问,“王爷你在乱想些什么?” 这还用问?章彦成不耐皱眉,眯眼警示,“你又开始点火了!” “好嘛!我错了,我不抱你,离你远一些行了!”说着瑾娴往后退了退,不再挨着他。 她是想着,只要远离他,他应该就能逐渐冷静下来,可这都过了好一会儿,他依旧没能恢复平稳的呼吸,瑾娴特好心的问了句, “王爷你怎么了?你的呼吸声很重,哪里不舒坦?” 他已经很努力的想压下那股意念,然而事与愿违,偏偏她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章彦成强忍着不适,低嗤道:“明知故问!” 她就是确认一下嘛!既是她惹的火,她这心里终归有些愧疚,思来想去,瑾娴很仗义的询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他还没那么禽兽,“你虽退了烧,却仍患有风寒,本王不该欺负你。” 她当然不可能拖着病体去成全他,“没让你欺负我,我可以用别的法子帮你啊!” “什么法子?” 瑾娴晃了晃蔻丹,笑得意味深长。 章彦成并非贪图享乐之人,他可没有那个习惯,黑着脸拒绝的十分干脆,“本王不需要!” “是你说不要的,那你自个儿忍着,我睡了哦!” 瑾娴转过身去,不再管他,然而这都过去一刻钟了,仍能听到他紊乱的呼吸声。 瞧这情形,指望他自个儿消火是不太可能的了,但他又一本正经的,不同意让她帮忙,怎就这么口是心非呢? 章彦成一直在默念着《心经》,指着火焰自个儿灭下来,怎奈佳人就在身畔,她周身的香气随风散入他鼻息间,以致于邪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在他焦灼之际,冷不防的,她突然凑近了他! 章彦成低呵一声,难以置信的望向她,“徐瑾娴,你好大的胆子……” “我是担心你今晚睡不着,念在王爷今日救我的份儿上,才好心帮忙的!” 虽是做着最羞人的事,但她只当自个儿是在济世救人,并未羞怯之态。 他从来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可她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他竟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嫌弃而又难耐的感受着她的帮助。 起初瑾娴以为这很简单,然而都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他似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她就不该当好人。 偏他还不领情,态度十分嚣张,“谁让你自告奋勇?本王可没让你帮忙!” “我还不是看在你对我有恩的份儿上,你这人怎的不识好歹啊!”瑾娴一不高兴,干脆不再管他。 想撂挑子?哪有那么容易?“既然要送佛,那就必须得到西!”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唇瓣不自觉的寻到了她的唇,吓得瑾娴赶忙转首避开, “不能亲吻,我还有风寒,会传染给你的。” 于是他的唇瓣缓缓下移,在她颈间与耳廓蜻蜓点水,瑾娴只是想帮他而已,却被他反将一军,不自觉的轻咛出声。 如此娇婉的声音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引惑! 又熬了一刻钟,瑾娴才算是解脱,她立马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敢靠他太近,“这恩情我已经报了,你可不要再指望我,我是绝对不会再帮你了!” 究其根源,还是在她,“你不乱动,本王自然不会乱想。” 纾解过后,他倒是气定神闲,瑾娴不敢再多提,省得他又赖她。想起那件事,她随口问了句,“今日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不过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织云阁的人动手的机会不大,我已派小允子着重查探凌风阁的人,一有消息,我会派人知会你。” 这种事,也只能慢慢查了,急不得。折腾了许久,瑾娴终于有了困意,翻身梦周公去了。 章彦成看着她的睡颜,回想着方才那凌乱的场景,心情异常复杂,久久未能入眠。 可怜小允子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忙着审问。 直至后半夜,他实在撑不住,这才打了个盹儿。天才蒙蒙亮,送走荣王后,他又拐了回来,继续审问。 这两日出过府的人都到过什么地儿,他都一一盘问核查过,并未发现什么线索,于是小允子又改了方向,询问丫鬟莲儿,姚姨娘昨日吃过些什么,莲儿凭借记忆一一道出, “早上吃的是鸡蛋饼,香菇青菜,绿豆百合汤,晌午吃了羊肉饺子,萝卜排骨汤,炸年糕,就这些,没别的了。” 小允子担心她撒谎,遂又去往后厨核对,后厨每个月都会记录所做的菜肴,方便月底对账。 小允子仔细比对,发现这天晌午,后厨不仅做了羊肉饺子,还做了猪肉饺子和虾饺。 小允子顺口问了句,“其余的饺子都送哪儿去了?” 厨娘回道:“姚姨娘不吃虾,那虾饺是晴姨娘和岚姨娘点的,王爷和李侧妃送的是羊肉饺子,其余的送的都是猪肉馅儿。” 每个主子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忌口,是以后厨包饺子时都会做很多种馅料儿,小允子一听这话,立马追问,“姚姨娘为何不吃虾?” “素卉说姚姨娘不爱吃鱼虾,觉得很腥。” 不吃鱼虾,却能吃羊肉,她不觉得羊肉有膻味吗?兴许姚姨娘根本就不是对气味敏感,只是因为鱼虾吃了会不舒服? 联想到她面上起红疹,小允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但他尚不能确定,遂决定亲自去查证。 他先去求见岚姨娘,向她求证,岚姨娘只道昨日她的确吃了虾饺,而后小允子又去见晴姨娘。 彼时晴姨娘正在泡药浴,她身子虚得很,每个月都需要在药汤中浸泡两次,小允子过来问话,询问晴姨娘昨日吃的是什么饺子,丫鬟霜儿只道昨儿个她休假,并不当值, “昨日的膳食我不清楚,我得进去侍奉晴姨娘更衣,你且先进屋稍候片刻,等晴姨娘出来后,再给你答复。” 外头还在飘雪,晴姨娘又在病中,小允子不敢催,只得先在此等候。 霜儿进湢室伺候,顺带说起小允子所问的话。 晴姨娘闻言,黛眉微蹙,“昨日我是点了虾饺,但后厨送来的却是羊肉饺子,我尝了一个便觉不对劲,我不爱吃羊肉,又懒得追究,便没问后厨,只将饺子赏给了下人。” 霜儿诧异低呼,“啊?您没吃到虾饺?那这虾饺送哪儿去了?” 晴姨娘略一思量,不禁想到某种可能,“小允子突然询问此事,莫非……我和姚姨娘的饺子送错了?我的虾饺给了她,她的羊肉饺子送到了我这儿?” 再联想昨日的争端,霜儿恍然大悟,“有些人不能吃虾,一吃便浑身不舒坦,兴许是姚姨娘不小心吃了虾饺,才会起红疹,但她没明说,把此事嫁祸给瑾姨娘!” 第86章 反转的真相 晴姨娘忽然觉得这件事比她想象得更严重,“若果真如此,那瑾姨娘岂不是冤枉的?” 霜儿深思片刻,压低了声提醒道:“她是否冤枉,与您无关,您还是别管此事,毕竟这是姚姨娘和瑾姨娘的争端,您只当不知情,莫要牵扯其中,否则会被人记恨的。待会儿小允子问起,您就说的确吃了虾饺即可。” 让她扯谎?这不太好?“我若不知情便罢,如今我知晓内情,自当说实话,不能让瑾姨娘蒙受不白之冤。” “可若真如奴婢所猜想的那般,一旦您说出来,便等于指认姚姨娘撒谎啊!往后姚姨娘肯定会将你当成仇人对待,还有王妃已经罚了瑾姨娘,您若为瑾姨娘作证,便连王妃也得罪了!您在这府中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可不能再树敌啊!” 霜儿的想法虽然自私了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晴姨娘的身份本就低微,如今又伤了身子,不得荣王宠爱,她在府中步履维艰,如若得罪姚姨娘和王妃,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面对这样的现状,晴姨娘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说实话,很可能会给自个儿带来灾祸,说假话,她才能置身事外,可是瑾姨娘的冤屈便无法洗刷了啊! 究竟该怎么做,晴姨娘始终未能决断…… 一刻钟后,晴姨娘更衣完毕,出得湢室,到前屋去见小允子。 小允子恭敬询问,“请问晴姨娘昨日可有吃到虾饺?” 默然片刻,晴姨娘试探着问了句,“为何突然问起虾饺的事?” 小允子低眉顺目,笑答道:“昨日后厨做了三种饺子,有可能是送混了,此事与姚姨娘面上的红疹有关,奴才这才斗胆过来询问,打搅了您养病,还请晴姨娘见谅。” 果然是和姚姨娘有关,犹豫了许久的晴姨娘在小允子的期待中缓缓开口,“我是点了虾饺,不过后厨送的却是羊肉饺子。” 此言一出,霜儿大惊失色,方才她已指出利弊,怎的晴姨娘还是说实话了呢?这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嘛! 小允子还怕自个儿猜错了,一听这话,他眸光顿亮,但又心存疑惑,“既是送错了,您为何没明言?” “我若指出来,她们便会被扣月钱,后厨的人也不容易,我不想给她们添麻烦,便没吭声。” 晴姨娘心善,这说辞倒也合乎情理,于是小允子又问,“此事可有人作证?” 但听晴姨娘道:“我屋里的另一个丫鬟梦儿可以作证,当时我尝了一个,剩余的饺子便赏给了梦儿。” 小允子遂将梦儿叫来问话,梦儿的说辞与晴姨娘一致。 如此说来,晴姨娘的虾饺很可能是送到了凌风阁去! 但若他直接去凌风阁询问,姚姨娘不一定会说实话,于是小允子没有轻举妄动,打算等着荣王回府后再做论断。 小允子走后,霜儿急得直冒汗,“主子,您怎就说实话了呢?您不怕惹麻烦吗?” 实则那会子晴姨娘也有些犹豫,打算扯谎的,但她仔细一想,又临时改了主意, “王爷派小允子来查此事,可见王爷对此很重视,你不是跟我说,王爷当着王妃的面儿抱走了昏迷的瑾姨娘吗?由此可见,王爷最宠的还是瑾姨娘,他心里肯定是偏向瑾姨娘,想为她洗刷冤屈的。 既然如此,我合该成全王爷的心意,王爷和瑾姨娘记我一份人情,我也不吃亏。” “但是姚姨娘和王妃那边呢?您又当如何交代?万一她们针对您,那可如何是好?” 前怕狼,后怕虎,她的路并不好走,“我不说实话,一旦梦儿说了出来,那我便成了姚姨娘的帮凶,得罪王爷,我这日子就好过了吗?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王爷和王妃,我只能选一个,倘若站错了队,那我也认了!再者说,我久病缠身,合该积德行善,不能撒谎,否则我凭什么求菩萨保佑呢?” 主子之意已决,霜儿再劝也无意义,只能求佛祖保佑主子渡过这一劫。 回府后的章彦成听闻小允子的汇报,便知这当中有蹊跷,于是他将与此事有关之人都请至琅华院中,就连王妃也在其列。 江心月心烦意闷,心道徐瑾娴便是凶手,此事还能有什么转机?荣王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将众人都叫过来吗? 瑾娴尚不知晓内情,但看章彦成如此郑重,料想他应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是以她将自个儿裹得很严实,拖着病体冒着雪匆匆赶来,毕竟此事与她有关,她自当在场见证。 当着众人的面儿,章彦成质问姚姨娘,“昨日你吃的到底是羊肉饺子,还是虾饺?” 姚姨娘闻言,眸光微紧,犹豫片刻才道:“是羊肉饺子。” 紧盯着她,章彦成再次追问,“晴姨娘点的虾饺变成了羊肉饺子,那么你屋里的羊肉饺子是打哪儿来的?” 什么?晴姨娘的饺子居然送错了?王爷居然连此事都给查了出来!姚姨娘诧异的望向晴姨娘,晴姨娘并未改口,依旧坚持原先的说辞, “妾身确实没有尝到虾饺,至于虾饺送至何处,妾身也不清楚。” 姚姨娘垂下眸子,佯装从容地道:“这得问后厨了,我吃的的确是羊肉饺子。” 章彦成又将后厨之人叫来,厨娘只道她们包完饺子都会查数,每位主子那儿送二十个, “昨日一共包了六十个羊肉饺子,分别送于王爷,李侧妃和姚姨娘房中,倘若晴姨娘吃到的是羊肉饺子,那虾饺就有可能错送到其他主子房中。” 章彦成将所有人都叫来,她们都确认自己没有吃到虾饺,昨日尝到虾饺的只有岚姨娘,但岚姨娘本就点了虾饺,不足为奇。 那么另一碗虾饺便应该在凌风阁,然而姚姨娘拒不承认,“王爷您相信她们的话,为何就是不信我呢?” 这个问题太过愚蠢,“起红疹的是你,可不是她们,她们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姚姨娘仓惶摇首,极力否认,“我的红疹是因为瑾姨娘的眉笔,不是因为什么虾饺。” “本王给了你机会,你却不说实话,那就莫怪本王狠心!”章彦成一抬指,小允子即刻将丫鬟莲儿带了过来。 端于上座的章彦成询问莲儿,“你的脸上为何有红印?” 抚了抚自个儿的脸颊,莲儿将心一横,如实回道: “回王爷,昨日奴婢给姚姨娘上午膳,姚姨娘尝了一口说是虾饺,便打了奴婢一耳光,说是奴婢要害她,奴婢只是去后厨端菜,后厨的人说这是羊肉饺子,奴婢也不晓得怎么就变成了虾饺啊!”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双目圆睁的姚姨娘难以置信的瞪向莲儿,怒指恨斥,“贱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87章 王妃,给瑾娴道歉 莲儿已然下定决心,她便无所顾忌,索性将自己知道的统统道出,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姚姨娘一直不吃鱼虾,因为会起红疹,原本素卉姐姐替我说话,打算质问后厨的人,可是姚姨娘却拦住了她,说是虾饺已经吃了,起红疹在所难免,质问后厨也没用,既然容貌会有损,不如嫁祸给瑾姨娘,她这红疹也不算白得。” 那日姚姨娘信誓旦旦,瑾娴便以为是旁人谋害姚姨娘,再嫁祸于她,哪料真相远比她想象得更离谱, “原来是因为虾饺!后厨大意,分错了膳食,你明知真相,竟然故意诬陷于我?姚姨娘,你可真是黑心肠!” 莲儿所说的真相颠覆江心月的认知,她一直相信姚姨娘的话,哪料姚姨娘竟然撒了谎! “怎么会这样?大夫不是说眉笔上有象牙红吗?那毒液又是怎么回事?” 莲儿镇定答道:“后花园的角落里就有象牙红,此物既可做药,亦可做毒,因着姚姨娘容易起红疹,是以她对这些很了解,她让奴婢去采了象牙红,挤出汁液,再将眉笔浸入其中,大夫便认定了眉笔有问题。” 气极的姚姨娘浑身颤抖,她想上前撕扯莲儿,却被眼尖的小允子给拦住,章彦成沉声厉呵, “放肆!当着本王的面儿殴打证人,你简直无法无天!” “王爷,莫要听这贱婢胡言乱语,她在撒谎!”姚姨娘指着莲儿,颤声恼嗤,“瑾姨娘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帮着她诬陷于我?” 一旁的瑾娴忍不住咳了两声,冷声反嗤,“我还能指使你的丫鬟诬陷你?我竟不知自个儿还有这样的本事?贼喊捉贼,不外如是!” 莲儿毅然抬首,与姚姨娘对视,“没人给奴婢好处,是奴婢心凉了!我和素卉姐姐都是你从娘家带回来的丫鬟,就因为有一次奴婢偷偷抹眼泪被王爷撞见,王爷得知我母亲病重,便好心赏了奴婢银子,您知情后就骂我狐狸精,说我有勾引王爷之心。 自那之后,您动不动就找借口打奴婢的脸,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奴婢心中自是有怨,这次虾饺的事本不怪奴婢,可您又把怒火撒到奴婢身上,还陷害瑾姨娘,您对奴婢不好,奴婢为何要帮您瞒着?” 小允子正是发现了莲儿面上有伤,这才想方设法的套她的话,与她摆明当下的情形,许她一些好处,莲儿这才动摇,决定指认姚姨娘。 莲儿一直闷不吭声,姚姨娘便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谁曾想,哑巴蚊子咬死人呐! 她居然栽在了最亲近的丫鬟手中,当真是防不胜防! 一旁的阮姨娘还以为这次瑾姨娘死定了,她乐得看笑话,哪料此事竟会有反转,又让瑾姨娘给逃脱了。阮姨娘暗嗤这个姚姨娘识人不清,居然养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丫头,还被反咬一口,真是晦气! 可即便有莲儿的指认,姚姨娘依旧否认,坚称莲儿是在陷害她,章彦成心下不耐,又质问素卉,素卉跪于地上,惶惶不安,不知该如何作答,似乎怎么答都会得罪人。 章彦成自然猜得到她在顾忌什么,遂将丑话说在前头,“想清楚了再开口,说实话,本王不追究你的责任,毕竟你只是个丫鬟,没权利拦阻主子,但若撒谎,那便是帮凶,为虎作伥,必将严惩不贷!”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素卉再怎么为姚姨娘辩驳,荣王都不太可能相信,他肯定还会继续质问其他下人,她的辩白也就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还可能给自己惹来祸端。 荣王素来狠厉,素卉终究有所顾忌,犹豫再三,素卉还是选择道出实情, “莲儿之言不假,姚姨娘确实是误食了虾饺才会起红疹,继而嫁祸给瑾姨娘。” 两个丫鬟接连指认,姚姨娘百口莫辩,本就生了红疹的面容越发涨红,以致于她又痛又痒,越发难捱。 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抓,抓完才想起,大夫交代过,不能用手抓红疹,会留下伤口的! 就在她焦虑之际,章彦成的呵责如雷霆般震人心魄,“姚芳华,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身处穷途末路,姚姨娘再无可辩驳,只能转向王妃,“妾身一时糊涂,担心面上起红疹被王爷嫌弃,又想着王妃娘娘与瑾姨娘不睦,如若指认瑾姨娘,便可讨王妃欢心,这才会鬼迷心窍,嫁祸给瑾姨娘。” 江心月一听这话,面色骤变,肃然警示,“姚姨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指认瑾姨娘讨我欢心?你自个儿生了歹心,莫要推到我身上,我可从未教你做这种陷害旁人之事!” 章彦成斜了王妃一眼,“王妃不是说,除了瑾姨娘,凶手没旁人吗?” 江心月顿感没脸,红着脸强辩道:“我也是被姚姨娘给骗了,我哪晓得她竟会对我撒谎。” 这会子她开始推卸责任,当初她可是十分笃定的,“你对姚芳华的话深信不疑,认定瑾姨娘是凶手,为逼她认罪,你还罚她跪在雪地里,如今真相大白,你是不是该给瑾娴一个交代?” 李侧妃暗叹王妃是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让姚姨娘戏耍,她上赶着要断案,断错了又与荣王生嫌隙,何苦来哉? 瑾娴并未吭声,因为她知道,荣王会公正审判,还她一个公道,她不需要再去煽风点火。 江心月心下不服气,“王爷,这都是姚姨娘惹出来的祸端,我也只是被人蒙骗而已,您应该责罚姚姨娘才对,怎能怨怪于我?” “姚姨娘有错当罚,你糊涂断案,亦难辞其咎!传本王之令,罚姚姨娘在雪地间跪两个时辰!” 此言一出,姚姨娘便不自觉的打起了冷颤,“王爷,外头还在下着雪,您让妾身跪两个时辰,岂不是要妾身的命!” 觑了身侧的江心月一眼,章彦成阴声道: “这你得问王妃了,瑾姨娘都跪得,你有什么跪不得?你诬陷瑾姨娘,害她罚跪,她吃过的苦,你也得吃一遍!除此之外,凌风阁戒荤腥,食素两个月,姚姨娘需每日到佛堂抄写《忏悔经文》二十遍!” 抄二十遍?那岂不是让她每天都住在佛堂里,与青灯为伴?一想到那样枯燥的日子,姚姨娘便觉人生无望,绝望的她转而向王妃求情, “王妃娘娘,您发发慈悲,劝王爷罚轻一些!妾身已然知错,再也不敢乱来了!” 此刻江心月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她?她若再为姚姨娘求情,章彦成必然认定她俩是一伙儿的,共同陷害徐瑾娴。 为撇清关系,江心月冷然恨斥,“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诬陷瑾姨娘,故意误导我,如今真相大白,你自当接受惩罚!” “王爷,王妃!妾身真的知错了,还请王爷从轻发落!”姚姨娘还想再求情,章彦成烦不胜烦,当即摆手,示意侍卫将其拉下去,莫在这儿碍眼,带她回凌风阁罚跪。 随后章彦成警示在场众人,“往后你们都老实本分些,谁若再敢使这种卑劣手段诬陷旁人,姚姨娘的现状便是你们的下场!” 李侧妃率先起身,领着一众侍妾恭敬应道:“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瑾娴亦感激福身,“多谢王爷为我洗清冤屈,讨回公道。”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感激,倘若不是章彦成下令派人查探,那她便难以伸冤,真得做这替死鬼! 如今已然确认瑾娴无罪,江心月大失所望,起身欲离,却被章彦成给叫住,“王妃错罚,该给瑾娴道歉!” 江心月顿感难堪,震惊回首,“王爷,我可是您的正妃嫡妻,您怎能让我给一个侍妾道歉?” 第88章 你这小脑瓜子里皆是歪念 这会子她还好意思摆什么谱儿?章彦成压根儿不会给她颜面,只照章办事,“王妃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理当道歉!” 瑾娴知道自己应该为王妃说句话,说王妃不是故意针对她,可即使说出来又如何?诚如章彦成所言,王妃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即使她帮腔,王妃也不会感激她,只会认为她在惺惺作态,既如此,她又何必做圣母? 罚跪的苦她没忘,章彦成是否会罚王妃,瑾娴并不是很在意,罚不罚都有他的理由,她不会强求,但求情还是免了!但看荣王的意思即可。 章彦成的意思很明确,江心月必须给瑾娴道歉,然而一众女眷皆在场,江心月心高气傲,让她当众给侍妾道歉,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错在姚姨娘,我没错,让我给徐瑾娴道歉?休想!” 章彦成已经给了她台阶,只要江心月道歉,惩罚的事也就不提了,然而她不愿顺势而下,那就莫怪他不讲夫妻情面, “王妃不肯道歉,那就只能接受惩处。传本王之令,王妃听信谗言,滥用职权,以公谋私,针对侍妾,罚其禁足一个月,撤去红罗炭,改用黑炭,一应月例减半!” 用红罗炭乃是王爷和王妃的特权,如今荣王不许她用红罗炭,却给织云阁送去了红罗炭,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道歉就能免罚,可她拉不下脸面,她宁愿被罚,也绝不会向徐瑾娴道错! 李侧妃喜欢做好人,她在旁为王妃求情,江心月也不愿领她的情,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咱们王爷一心只念着瑾姨娘受委屈的事儿,我出力不讨好,还得担责,妹妹可得以我为戒,往后莫要得罪瑾姨娘,否则便会被王爷记恨。” 王妃阴阳怪气的挑拨,李侧妃哪敢接话,只笑笑不吭声,章彦成见不得她这种小把戏,挑眉冷噎, “李侧妃公正无私,可不会像你这般,被妒火熏心,不实心探查,便武断下定论,肆意惩罚侍妾!” 江心月睇了徐瑾娴一眼,只觉荣王这话是一种侮辱,“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侍妾,也配让我妒忌?” 一旁的岚姨娘最不喜听王妃说这种话,王妃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她们这些做侍妾的,可王爷还不是宠爱侍妾瑾姨娘? 王妃也就是家世好而已,她再怎么骄傲,比徐瑾娴相比,还不是落了下风!徐瑾娴得宠,就是给她们侍妾长脸,她倒要看看,王妃往后还如何得意! 实则瑾娴还没怎么在意王妃的这句话,反倒是章彦成听得清楚,正色肃声纠正道:“她不是东西,她是个人!王妃得懂得尊重旁人,方能赢得尊重。” 她每说一句话都会被荣王奚落,在他眼里,她竟是一无是处,说不得徐瑾娴一句吗? “王爷您只在乎徐瑾娴,何曾尊重过我这个王妃?” 悲愤控诉过后,江心月忿然转身离去,其他侍妾也陆续告辞,瑾娴正待离开,却被章彦成给唤住, “外头还在下雪,你且等一等,雪停了再走。” 瑾娴想起一事,忍不住提醒道:“可我还在禁足中。” “免了!她已被禁足,她下的令,再无任何效力,你无需理会。”章彦成早就想免了她的禁足,只是没什么借口,今日正好为她沉冤昭雪,便借着这个机会顺道儿免了。 荣王发了话,瑾娴也就无需在顾忌,她坐下喝了杯茶,紧绷的心弦才逐渐放松下来。 才刚忙于查证,章彦成一直没来得及细问,这会子他才得空询问她的病况,“今儿个好些了吗?可有再发热?” 瑾娴勉笑道:“感觉好多了,没再发热,除却鼻息不畅之外,再无其他的毛病。” “那也得按时喝药,不能大意,风寒虽不是大病,却也煎熬。”他温声嘱咐着,瑾娴兀自念叨着, “其实生病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王爷跟我说话时都温柔了许多。” 章彦成诧异挑眉,“你这是什么歪念?平日里本王对你很凶吗?” 瑾娴小嘴儿微努,小声嘀咕道:“何止是凶?说话都带刺儿,我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惹恼了你,又被你训责。” “那定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否则本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凶你。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哪有人这般诅咒自个儿?你是不是傻?”他指节微弯,轻敲她光洁的额,瑾娴趁机与他商议, “那你能不能以后都对我这般温柔?” “前提是你别说浑话。” “我一个女儿家,我能说什么荤话呀?”她的发音明显与他不同,章彦成略一思量,已然明白她肯定是误解了, “我说的是混账话,你瞧瞧你这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不凶你凶谁?” 原是这个意思啊!那她还真是误解了,心虚的瑾娴转着明眸狡辩道:“是你没说清楚,不怪我听错。” 章彦成摇首轻叹,“你那脑瓜子里就没正事,皆是歪念。” “谁说的,我的正事可多了,练字,做羊毛毡,绘画,都是正事啊!”提及这个,她才想起来,“今日我还没来得及练字呢!” 一到他这屋里,她便下意识的想练字,章彦成还不至于这么严格,“你还在病着,就莫再练字了,歇着!” 可是不做些什么很无聊的,瑾娴闲来无事,便又在小桌旁坐下,提笔作画,画起了最近章彦成所穿的新衣。 他似乎有很多衣裳,单冬季的袄裳都有二三十件,几乎每日不重样,她画起来也就格外的新鲜。 她作画的同时还会抬眼观察他,她的视线太过直白,章彦成很容易察觉,不悦皱眉,“你打算看多久?” 瑾娴义正言辞的狡辩道:“绘画需要,我可不是贪图王爷的美色。” “本王的模样不应该刻在你心中吗?还需再看?” “那神态举止也是需要参考的嘛!”她希望自己所画的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以格外用心的观察。 她总有无数的理由,一张小嘴巧舌如簧,惯会辩解,章彦成拿她没法子,懒得搭理她。 瑾娴突发奇想,“王爷的字那么好看,画功一定很好?我还没见过您的画作,要不您也给我画一幅画像呗?” “没工夫!” 他拒绝得也太干脆了,都不考虑一下的吗?瑾娴红唇微扁,轻叹道:“看来王爷的画功很一般,拿不出手,才不愿作画?” 她这种小把戏,章彦成一眼便能看穿,“激将法?少来这一套,无用!”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传来小允子的禀报声,“启禀王爷,凌风阁的人说,姚姨娘跪在雪地里,晕倒了!” 第89章 今晚本王合该做坏人,办坏事 那日瑾娴晕倒之时,章彦成心弦紧绷,如今听闻姚姨娘晕倒,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她在做戏,想逃避惩罚! 瑾娴还以为,只要姚姨娘晕倒了,章彦成便会心软免罚,孰料他竟拢眉漠声道: “抬屋里,请大夫来扎手指,醒后继续跪,必须跪够两个时辰!” 小允子应声称是,照着王爷之令去回话,瑾娴只当没听到,也不为姚姨娘求情,这都是姚姨娘自找的,如今被罚跪挨冻也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待她好的人,她自当谨记恩情,谋害过她的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方才章彦成拒绝了她,不肯为她作画,瑾娴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未再强求,她又低眉执笔,继续作画。 午膳时分,瑾娴留在这儿陪他用膳,膳毕,雪渐停,她不敢再耽搁,生怕待会儿又下雪,遂裹着大氅回了织云阁,未再多留。 今儿个她画了三幅画,人走后,画还留在桌上,章彦成起身瞄了一眼,她的画工马马虎虎,算不得精湛,然则寥寥几笔却又能勾勒出他的神态,或怒或冷,几乎没有笑颜。 但有一张,画的是他立在河边的情形,他侧立垂眸,看着地上摆尾的鱼,面上浮现出清浅笑意。 他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不是因鱼而笑,只是因为鱼摆尾时溅了她一脸水才笑的。 这个细节,她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还将其画了下来。 瑾娴这个马虎蛋,瞧着心大,原来也有细心的时候。 章彦成唇角微勾,将这三幅画连同先前那几副,一同收进一方檀木盒子中。 话分两头,凌风阁中,姚姨娘将将晕倒,便被人抬进了屋,她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哪料大夫来后居然在她指间扎针,痛得她哀呼出声,再也无法伪装。 立在屏风那边的小允子特地提醒道:“王爷说了,姚姨娘醒来后还得继续罚跪,若再晕倒就继续扎针,如此往复,直至跪够两个时辰为止。” 素卉心疼道:“姚姨娘都晕倒了,王爷怎就不体谅她抱恙在身,居然还要罚跪?” 小允子心道:姚姨娘晕得那么假,王爷怎么可能信她?即便是真的,她做出诬陷瑾姨娘的事来,王爷也不可能心疼她。 如此简单的道理,素卉居然不懂吗? 然而小允子始终只是个奴才,他只敢腹诽,不敢明言,拐弯抹角地道: “这是王爷的意思,奴才只是负责传话而已。素卉姐姐若是有意见,大可去找王爷理论。” 如今姚姨娘被处罚,荣王正在气头上,素卉哪敢去碰钉子? 姚姨娘本想着王爷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睁只眼闭只眼,哪成想,他竟然这般严苛! 若是再装晕,又得被扎手指,十指连心,那可不是一般的疼。姚姨娘终是有所顾忌,不敢再伪装,眼瞧着此时雪停了,她只能挣扎起身,让素卉给她膝盖小腿间裹上厚厚的棉,再去雪地里跪着。 小允子浑当不知情,也没阻拦,只要她跪够时辰,他能跟王爷交差即可。 且说瑾娴在家休息了两日,待风寒有所好转之后,她准备了补品,亲自去往听雪阁,看望晴姨娘。 瑾娴还是头一回来听雪阁,一进屋,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晴姨娘请她入座,又命霜儿上茶。 瑾娴奉上补品,感激道谢,“多亏了晴姐姐指出虾饺一事,我才能洗掉冤屈。” 瑾姨娘能来此,倒是出乎晴姨娘的意料,只因她听霜儿说,瑾姨娘不喜与人来往,平日里都不去其他侍妾那边走动,她以为瑾姨娘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哪料瑾姨娘竟会亲自过来, “妹妹客气了,你本就是无辜的,我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功劳。” 虾饺一事,看似简单,但瑾娴也明白,晴姨娘敢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这实话说出来容易得罪人,姐姐肯说,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话说间,晴姨娘又开始咳嗽,她赶忙转过身去,以帕掩唇,霜儿端上热茶,她喝下几口,这才逐渐平复, “我这身子不济,时常咳喘,还请妹妹见谅。” 实则瑾娴一直有疑惑,今日正好过来,她便打算一探究竟,“冒昧问一句,姐姐这病是怎么得来的?” 说起此事,晴姨娘便心有不甘,“今年初春,我的月事迟了半个月没来,我以为是有了身孕,但大夫说这才一个半月,月份太小,他未能确定究竟是月事不调,还是有了喜,他让我再等半个月,说等两个月左右大约就能确认。 可就在此期间,我去后花园闲逛时,珍姨娘和她的丫鬟们正在打沙包,珍姨娘扔沙包时,那沙包竟然直接越过丫鬟,朝我扔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我的腹部,我当时便觉腹痛难忍,霜儿将我扶回去之后,我就见了红。 大夫说我是来了月事,可我平日里来月事根本不会腹部绞痛,那几日却是绞痛难忍,我怀疑自个儿小产了,但大夫坚称不是,他跟王爷说我是月事不调,迟了半个多月才来,王爷便信了他的话,只训了珍姨娘几句,并未追究她的责任,而我不算怀孕,连小月子都没坐。 自那之后,我便体虚气弱,大夏天的也浑身冰凉,经常咳喘,调养了大半年,却始终没有任何好转。” 原是与珍姨娘有关,女人的身子格外脆弱,一旦出现岔子,极易落下病根,“也就是说,姐姐可能是被误诊了?大夫开错了药,这才加重了你的病情?” 忆起往日所受的委屈,晴姨娘眼睫微颤,鼻翼酸涩,“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大夫不这么认为,此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也没人能证明什么,我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这大夫到底是庸医,查不出来,还是被人收买撒了谎?又或者说,晴姨娘真的只是月事不调? 真相谁也无法断定,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想法子调养了,“姐姐可曾试过针灸之法?” “我只试过熏蒸和药浴,药也是每日不停的喝,我这屋子里都有药味了。”为着这病,晴姨娘试过无数的法子,每次都怀揣希望,却总是没有好转的迹象,以致于她心思郁结,总觉得余生无望。 瑾娴只是发烧风寒,喝了几日的药都觉得很难捱,晴姨娘喝了大半年的药,必然很煎熬?瑾娴很想帮她,而原主的记忆中正好有关于治病的, “听闻针灸也可调理身子,先前我太姥姥身子不适,浑身发寒,便是找人用针灸调理的,此后她的身子便恢复了康健。” 这个法子晴姨娘也有耳闻,却始终没机会尝试,“可是针灸要扎针,男大夫怕是不方便,会针灸的女医也不好找啊!” “我们陈家村就有一位女医会针灸,姐姐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找太姥姥问一问。” 如今这药浴也没什么起色,晴姨娘都想放弃了,瑾娴说起针灸,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妹妹为我着想,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呢?那就劳烦妹妹帮我打听一番!” “好,回去我就想法子打探,等有了回话,我再来转告姐姐。” 瑾娴并非说说而已,她还真就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等到章彦成再来织云阁看望她时,她顺道儿说起此事,说是想请他找人去太姥姥那儿问一问那个女医的住处。 章彦成不由纳罕,“你怎的突然关心起晴姨娘的病况?” 因为她知恩图报,“她指证虾饺的事,也算帮我作证,我欠她一个人情,便想帮帮她,我也不确定这针灸是否有用,但若能试一试,终归也是好的。” 说到底,晴姨娘也是他的侍妾,他不能给她宠爱,至少也该照顾她的病体, “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明日本王派人去你太姥姥那儿询问,问到住址便派人去请那位女医入都城来为晴姨娘医治。” “多谢王爷成全,王爷你真好!”瑾娴星眸盈光,随口奉承着,章彦成故意反问, “本王若不答应,便是坏人?” 在她的认知中,章彦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您做好事的时候可不多,大多时候都在做坏事,晚上尤甚。” 最后一句似乎别有所指,章彦成缓步靠近她,墨瞳幽深,声音低哑, “这几日念在你抱恙的份儿上,本王没欺负你,你这话倒算是提了个醒,今晚本王合该做坏人,办坏事!” 第90章 是你伺候本王,还是本王伺候你 眸光微转,瑾娴借口道:“我还病着呢!王爷怎可胡来?” “是吗?”章彦成狐疑的盯着她,“我怎么听知秋说,今日你并未喝药,已然痊愈。” 被拆穿的瑾娴干咳了一声,轻嗤道:“知秋这丫头,跟你说这些作甚?”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本王关心你,自当勤加询问你的病况。既是复原了,你便该履行做侍妾的职责。” 螓首微摇,瑾娴纠正道:“应该是王爷履行做我男人的职责,而我享受做女人的快乐!” 同一桩事,说法不同,感觉就不一样,“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在伺候你?” “那您也享受了不是?” 这话章彦成可不赞同,“真正享受的人是你,本王还得受累。” “男人怎么能说累呢?您可是年轻气盛,不知疲倦的。” 章彦成暗嗤她躺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会耍嘴皮子,只管躺着哼咛,什么都不必做,当然不觉累。” 她小山眉微挑,笑得意味深长,“那我也可以在上啊!王爷要不要试试?” “不试!本王必须在上!”章彦成接受不了她所说的那种姿态,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就必须由男人来主导,别的都可以尝试,唯独这一点不行! 瑾娴也就是随口一说,他不同意便罢,她还乐得享受呢! 平躺着的她闭上了眸子,仔细的感受着他热切的拥吻。 先前那晚,她好心帮他缓解,虽解了他的苦楚,但终究只是隔靴挠痒,并不痛快。 且她那晚被他的吻扰得心湖泛点涟漪,却碍于病着,未敢乱来,现下已然痊愈,瑾娴无需顾忌,在他耳畔放肆的婉转轻咛,声音异常娇惑。 章彦成呼吸渐促,“小妖猫,你又开始了。” “谁让你使坏来着?”他的唇在她耳畔细细的描画,描得她心神俱乱,不自觉的轻哼出声,而这声音对他而言,无疑是绝佳的鼓舞, “你说本王是坏人,本王自当多做些坏事,才对得起你的评价。” 瑾娴娇羞一笑,眼波盈盈流转,“我喜欢你白日里对我好一些,晚上对我坏一些。” 她总是这般直白,想什么便说什么,而他似乎越来越能接受她的直白言辞,并不会因为她说了什么话而吃惊,反倒会因为她的这些撩人的话而心间一紧,神恍息乱, “这个容易,使坏,本王很在行。” 说话间,章彦成持剑挥刀,直奔城门而去,而她未曾防守,轻易就被他攻占。 瑾娴娇呼出声,粉拳轻砸他坚实的背,“你慢些,不可这般鲁莽。” 章彦成暗叹女人可真是难伺候,“先前是谁求着我快一些?” “那是到后来的时候,我承受不住,才想让你快些结束的嘛!” “快慢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得由它说了算。”话毕,他再次狠狠的攻向城门,瑾娴毫无防备,整个人瞬时被他击溃。 此时的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先前的克制都是伪装,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他从不曾伪装过,那时的他的确对女人不感兴致,然而一面对瑾娴,被她多次挑撩过后,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开始说浑话了!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话瑾娴可不认,“只能说你本来就是这般,而我只是撕下了你的面具,让你显出真面目而已。” 不可能,他一心从政,从无这些个歪念,偏被她带入歧途! “我的真面目,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如你所言,我不是什么好人,而我的坏,远超于你的想象。” 瑾娴心道:整本书她都看过了,章彦成究竟能坏到什么地步,她早就见识过,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自古成王败寇,如若你赢了,你的手段便不是坏,而是雄才伟略。”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章彦成也能猜得到,“倘若输了呢?便是奸诈狡猾?” 书里的他的确输了,那是因为原主背叛了他,如今的瑾娴坚定的站在章彦成这边,料想今世的他可以改变原来的命运, “不会的,你一定会赢的,我赌十两银子!” 好话谁都喜欢听,不过章彦成在意的是最后一句,“才十两?本王只值十两?” 她倒是有心多押些,但也得量力而行,“我的私房钱不多,总不能全押了?我还得留一些过活不是?” 徐宏没给他多少嫁妆,这事儿章彦成是知道的,相比府中其他女眷,她手里的确没多少银子,她对银子一向很重视。 起初章彦成还觉得她这般爱财,太过小家子气,待了解她之后,他反倒开始欣赏她的直率,甚至愿意去满足她的小心愿, “又哭穷呢!赏!明儿个就赏!” 瑾娴以为章彦成所说的赏只是说说而已,毕竟男人在帐中的话是不可信的,哪料次日章彦成走后,还真就派人来给赏赐,除了珠宝首饰之外,还赏了二百两银票! 瑾娴喜出望外,看来她往后应该多哭穷才是,一哭就赏,一赏便相当于三年的月银,当真是赚大发了! 瑾娴被免禁足之后,章彦成特准她每日仍去琅华院练字一个时辰。 江心月得知此事,心中气恼,却又无能为力。 姚姨娘吃的是身间苦,江心月则是心底煎熬,她堂堂王妃,居然也会被禁足!江心月越想越憋屈,苓鸢劝她勿忧, “下个月是惠妃娘娘的寿辰,王爷得入宫给惠妃贺寿,您身为王妃,必然得同行,到时王爷肯定会请您同去的。” 江心月忿然冷笑,“他都把我禁足了,我还入什么宫啊!我不去!让他自个儿去!” 苓鸢竭力劝说,“王妃娘娘,您可别再赌气,如若王爷来请,便是给您台阶,到时您随他一起入宫,再趁机与他说几句好话,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他也不至于真的将您禁足一个月。” 他这般无情苛待她,凭什么让她低头?“他爱罚便罚,我才懒得跟他求情!” 王妃受不得气,但苓鸢还是希望主子看清形势,不要意气用事, “强势的男人大都喜欢柔弱的女子,瑾姨娘之所以得宠,就是喜欢装柔弱,所以王妃您在王爷面前不能太过强硬,必要时也得装可怜,博他同情,他一心软,就矛盾也就化解了。” 苓鸢所料不差,几日之后,荣王还真就派人过来,说起明日是惠妃寿辰,请她入宫贺寿一事。 江心月本想赌气拒绝,可一想到苓鸢的那番话,权衡利弊过后,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但她答应并非是想跟荣王低头,而是要入宫告状! 腊月初六是荣王的母妃---惠妃娘娘的寿辰,天还未亮,江心月就起身梳妆,戴上金凤冠,换上四团龙吉服褂,跟着荣王一道入宫。 章彦成还得先去上朝,江心月则先去往灵粹宫,给惠妃娘娘贺寿。 惠妃今年三十有六,平日里她十分注重养颜,养尊处优的她气色甚佳,颇有风韵。 儿媳来贺寿,惠妃自然高兴,但她一眼就看出儿媳的状态不对劲,“心月,你的眼睛怎的这么红?看着像是哭过一般,可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 “没……没受委屈。”江心月眼神闪烁,似在隐瞒什么,惠妃越发觉得不对劲,再次追问, “可是成儿欺负了你?名义上你是本宫的儿媳,可本宫心中早已将你视作亲女儿一般对待,你若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本宫,本宫自当为你做主!” 江心月等的就是惠妃的这句话,她顺势哀叹,诉说着最近所受的屈辱, “最近府中来了一名侍妾,自打瑾姨娘入府后,这府里便不得安宁,王爷对她格外在乎,竟为了她收了我管家的权利,还将我禁足,甚至不许我再用红罗炭……” 第91章 避子汤坐胎药瑾娴查出药的真相 默默听着江心月的叙述,惠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儿子后宅的女眷太多,惠妃又不与儿子同住,直到现在她都分不清那些女子的出身, “瑾姨娘?是谁家的女儿?本宫可曾见过?” 江心月提醒道:“就是徐宏的私生女,皇上将她指给荣王为妾,妾室不得入宫,是以娘娘还不曾见过她。” 一听到徐宏的名号,惠妃只觉不可思议,“徐宏的女儿?不会?朝堂皆传,成儿的恩师阮青峰是被徐宏陷害,才丢了官职,郁郁而终,成儿记恨徐宏,不可能善待他的女儿!” 江心月也是这么认为的,“起初王爷说,他不能明面上跟徐宏闹翻,所以才不得已与瑾姨娘圆房。 我信了王爷的话,并未在意,可是后来,王爷对瑾姨娘越来越好,总是为她破例,让她留宿琅华院,亲自教她练字。瑾姨娘刁蛮任性,打了珍姨娘,我罚她炭例减半,王爷居然直接将他的红罗炭送去,我实在不明白,王爷此举究竟是何意。” 惠妃听罢,眸光微诧,“不应该啊!成儿一向理智,不应该办出此等糊涂事来。” 在江心月的认知中,她与荣王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夫妻,其余侍妾皆是陪衬, “从前王爷的确理智,后宅之事他几乎不会去管,皆交由我来打理,他明辨是非,对我也很尊重,绝不会让我受什么委屈,可自从瑾姨娘出现后,王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渐渐与我离心,我实在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他对我的偏见。” 说到后来,江心月嘤嘤哭出声来,委屈至极。 惠妃见状,不禁想起她曾经得宠,后来皇帝却变了心,喜欢上她身边宫女的那段过往,代入自个儿后,即使没见过徐瑾娴,惠妃也对此女没有好印象,只当她是只勾人的狐狸, “你身为王妃,理当打理家务,这不是你的错,成儿八成是被狐狸精所迷惑,才会失了理智,本宫定会好好教导,绝不会再让他犯糊涂!” 惠妃表了态,会为她做主,江心月这才暂时安心。 一个时辰后,章彦成忙完政事,过来给母妃贺寿,当天晌午,皇帝也来了灵粹宫,陪惠妃一起庆贺寿辰。 众人在场时,惠妃倒是没说什么,直至宴毕,皇帝离了灵粹宫,惠妃的女儿六公主约着嫂嫂江心月一起去御花园闲逛,宫里只剩惠妃母子时,惠妃这才与儿子说起家事, “新入府的瑾姨娘,本宫还未曾见过,她表现如何?可是徐宏安插的眼线?” 母妃骤然提及瑾娴,章彦成不禁猜测,应是江心月跟母妃说了些什么,“儿臣尚在观察之中,还不能断定。” “你还不能断定她是好是坏,便这般宠着她,还为了她给王妃难堪,这不是打王妃的脸吗?” 母妃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章彦成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王妃跟您告状了?” 为免两人再闹矛盾,惠妃借口道:“她才不会告状,是本宫听你府中之人所说。” 王府之中有母妃的线人,章彦成是知道的,他也没拆穿,反正赶走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倒不如留着线人,母子俩才能相安无事。 此事究竟是线人所说,还是王妃所说,并不重要。 实则章彦成本不打算让王妃来参宴,但若她不随行,那他只能借口说王妃身子抱恙,一旦惠妃听说王妃身子不适,肯定会派人去探视,王妃本就与他不睦,定然不会配合装病,到时很容易穿帮。 考虑到这一点,章彦成这才会让王妃入宫来贺寿,他早就猜得到,只要王妃一进宫,肯定会告瑾娴的状,而他早已想好说辞, “母妃有所不知,儿臣让徐瑾娴留在琅华院,教她写字,实则是为了试探她,看她在我书房会否有所动作。 徐宏是怎样的人,儿臣心知肚明,徐瑾娴是他的私生女,父女二人无甚感情,徐瑾娴是否会为徐宏做事,很难说,是以儿臣才会想法子试探。 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王妃却醋意大发,一再与儿臣闹矛盾,打乱儿臣的计划,儿臣还没跟她算账,她反倒委屈不已。”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惠妃也就没再起疑,“原来只是试探?那这些事你应该提前告诉心月,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儿臣早就跟她说过,儿臣有分寸,但也不可能每做一个决定都向她汇报,儿臣是王爷,做什么决定,宠哪个侍妾,真心还是假意,她身为王妃,不该多管,她该做的就是打理王府,可她却威胁儿臣,说是不再管王府之事,这个王府不是离了她就撑不下去,既然她不愿管,那就由李侧妃来管!” 这夫妻二人的话有出入,惠妃竟不知哪句才是真的,“心月这孩子没说实话啊!她跟本宫说,是你不许她管家的。” 他就知道,江心月不会说实话,“她话说一半,只讲自个儿的委屈,并未将所有的实情道出,母妃便认定是儿臣的错,儿臣还觉着委屈呢!” 即便儿媳有不妥之处,惠妃还是不希望两人生矛盾, “女儿家心思细腻,心月又是江家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的,你合该多宠着她,本宫听你父皇说,江开泰已经临近都城,再有十日左右就该到了,他这回又立了大功,若他回来,知道女儿被禁足,被你苛待,他心里能好受吗? 你还是解了她的禁足,把管家之权还给她!莫寒了功臣的心,让你父皇为难。” 这便是章彦成最反感的一点,“她就是仗着自己是江家的女儿,才敢如此放肆!儿臣若轻易解了她的禁,往后她还敢继续威胁!” “不会的,待会儿本宫会告诫她的,让她多体谅你的难处。” 母亲的面子得给,但章彦成不愿这般轻易化解矛盾,遂借口道:“眼下没什么理由给她解禁,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想要改口并不容易,惠妃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并未逼他立马去办,但却给了他时限, “总之在江开泰回程之前,你必须把这件事办妥了,你可是指望着江家支持你的,莫给人留下把柄。”不放心的惠妃再次嘱咐道: “还有那徐瑾娴,你也得当心些,莫要假戏真做,着了她的道儿!” 母亲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只要他足够顺从,将自己置身弱者的境地,有充足的理由,她便不会再追究,但若一味忤逆,她便会喋喋不休。 为防耳朵起茧子,章彦成敷衍拱手,“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他不愿在此多待,便让人去请王妃回来,说是回府还有要事得办,惠妃也就没留他,任他去了。 临走前,惠妃还特地安抚江心月, “本宫已然训斥过成儿,你也收敛一下脾气,夫妻二人过日子,终归会有磕绊,互相体谅,才不让旁人有钻空子的机会。你且耐心等一等,最近几日,成儿便会找机会解了你的禁足,往后你们夫妻可得好好过日子,莫让本宫不省心。” 惠妃都这么说了,江心月也只能卖惠妃一个面子,应声称是。 她以为离宫之后,章彦成肯定会跟她发火,质问她为何与惠妃告状,然则一路上他都面色冷漠,并未主动与她说话,没有训责,也没有跟她说任何软话,就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他不吭声,江心月也不愿低头,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与来时的情状无异。 瑾娴早就晓得今日章彦成要入宫,她练字的时辰又被改成午后,昨儿个上午知秋请休,回家去了,走的时候她顺便将瑾姨娘交给她的药渣带上,打算悄悄找大夫问一问。 瑾娴一直在等着知秋回来,她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将近晌午,知秋终于归来,瑾娴问起药渣的结果,知秋面色微紧,欲言又止。 瑾娴见状,已然猜出个大概,“莫非我猜对了?那药……真的是避子汤?” 第92章 瑾娴想要一个孩子 回来的路上,知秋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实话太伤人,但若说假话,她心中又会生愧,毕竟瑾姨娘待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她终归不该骗人啊! 犹豫了好一会儿,知秋谨慎的到门口瞧了瞧,确认外头无人,而后将门关好,回到瑾姨娘身边,低声道: “奴婢问过大夫,大夫说,由药渣来看,那应该是避子汤。” 瑾娴早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答案时,她仍旧吃了一惊,一双眼写满了疑惑,“还真是避子汤!为何王爷跟我说那是坐胎药?他为何要骗我?” “王爷的心思,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跟王爷提及此事,就当不知情!” 知秋认为,既然荣王刻意隐瞒,那瑾姨娘就不能质问他,否则两人必然会有不愉快。 得知真相的瑾娴五味杂陈,情绪异常混乱。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徐”这个姓使得她一直都在被章彦成怀疑。 她努力的讨好章彦成,坦然的面对他,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诚,时日一久,章彦成终归能看出她不是徐宏的线人,也不是章彦安的探子。 眼下她还年轻,可以凭借自身的姿容去侍奉章彦成,可若没有感情加持,单单以色侍人,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明白,章彦成对她只是一时的兴趣,或者有心试探,才会故意与她亲近,一旦他的兴致没了,她也就失宠了。要想往高处走,唯一的法子就是怀上他的子嗣,唯有血脉牵制,她才能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哪怕以后章彦成不再宠她,至少她身边还有个孩子作伴,终归不至于活得太凄惨。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然而一碗避子汤彻底打碎了她的梦!倘若章彦成根本不给她怀孩子的机会,那她哪还有往上走的机会? 她这般努力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呢? 指望他爱上她?一直宠着她?怎么可能呢?男人是没有心的,皇室的男人格外薄情,身在这样的时代,没有孩子做倚仗,她的路便会格外难行。 章彦成这一招,是彻底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一向乐观的她忽然觉得这前路一片昏暗,似乎看不到希望,先前所做的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她再无练字的兴致,当天下午,申时已过,瑾娴也没去琅华院。 回府后的章彦成习惯的等待着瑾娴的到来,然而时辰已过,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眼瞧着王爷一直往小桌那边看,小允子主动提议,“要不奴才去织云阁问问?” “不必了,兴许是有事耽搁,不来便罢,无需催促。” 她不来,他就派人去问,倒显得他多在意似的。章彦成不想给她这种错觉,便不许小允子去问。 王爷不让问,小允子也就不敢自作主张。 起初章彦成没太当回事,他是想着,明日她应该会过来,等她来时再问。然而第二天上午,瑾娴依旧没来练字,章彦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向专心练字,几乎不会耽搁,为何昨日与今日都没过来,难不成是王妃又为难她了? 可王妃仍在被禁足,章彦成已然削了她的权势,她应该没机会去为难瑾娴? 除此之外,还能是为何?莫非是身子不适? 被疑惑充斥的章彦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往织云阁,一探究竟。 织云阁中依旧燃着清梨香,瑾娴已然习惯了这香气,不愿更换,瞄见门口出现一道藤紫色的身影,她放下手中的羊毛毡,起身行礼。 今日的章彦成身着藤紫长袍,颈间垂挂着宽大密实的白狐领,一派清贵之态。 以往瑾娴一见到他,便会默默欣赏着他的风姿,今日心情不好,她也就没有多看,迅速收回视线,垂眸默立。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瑾娴总是一副笑颜,心情大都很好,今日她却沉着一张脸,神情明显不愈。 章彦成撩袍坐下,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黑着一张脸,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是谁?话到嘴边,瑾娴终是忍住了,闷声道了句,“没有生气。”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句并非真话,“是下人惹你动怒,还是娘家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本王会为你做主。” 好话谁都喜欢听,然而有些话却是不切实际的,“这个主,王爷怕是做不了。” “究竟是何等的大事?你居然认为本王都摆不平?” 他一再追问,瑾娴将心一横,直言不讳,“因为惹我不高兴的人是王爷,王爷要摆平自个儿吗?” 她就这般望着他,没有愤怒,眼神平静却疏离,章彦成回想着近几日所发生的事,不大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 “本王这两日都没见你,怎就突然惹到了你?” 知秋建议她不要说出来,可瑾娴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再见章彦成时,一想到那晚避子汤,她便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毫无隔阂的与他相处。 她的心里横亘着一道坎儿,不说出来,她难受,说出来,便会得罪章彦成,是以直到这一刻,她仍在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不听她吭声,章彦成再次表态,“有话直说,本王不喜欢卖关子。” “我若直说,王爷听了怕是会不高兴。” 章彦成挑眉反问,“你隐瞒,本王就高兴了?” 他想听,她也不想隐瞒,索性说个清楚,“我有幸得王爷恩宠,可这两个月过去了,我却始终没能怀上身孕,却是为何?” 她在等一个解释,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此乃天意,随缘即可,你无需介怀。”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明显是在敷衍,瑾娴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随缘即可,若我真的怀不上也就罢了,可我最近才知道,这不是天意,而是王爷的意思。” 她这话音明显不对劲,章彦成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你究竟想说什么?” 话已至此,她已无退路,犹豫再三,瑾娴还是选择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只想知道,王爷让我喝的,究竟是坐胎药,还是避子汤?” 第93章 我不配为你孕育子嗣吗 听到这一句,章彦成已然想到某种可能,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谁跟你说了什么?” “没人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察觉到不对劲。但我不确定,所以才想问一问王爷。” 问出这句话时,瑾娴仍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她希望这是个误会,希望章彦成不知情,然而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很明显,他知晓内情, “你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 只这一句,足以证明,他什么都知道,那就是避子汤,是他亲自吩咐的, “子嗣的事,的确急不得,但是王爷为何要让我喝避子汤?在您心里,我就不配为您生儿育女,是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紧揪在一起,面颊火辣辣的烫,只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若非为了生存,她何至于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章彦成墨瞳微紧,默然片刻才道:“本王不在乎子嗣,你也无需在意。” 他这般避重就轻,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既已入王府,我便深知自己是您的人,身是您的,心也向着您,我对王爷一片赤诚,可王爷竟然连个子嗣都不愿给我!就因为我是徐宏的女儿,您便对我如此防备吗?” “与此无关,你不要多想。” 他说这话时,明显没有底气,瑾娴心中悲愤,“您不愿说因由便罢,但避子汤本是寒凉之物,长期饮用很伤身,王爷不会不知道?还是说,王爷认为,我是否伤身并不重要?” “大夫所开的避子汤还有别的药物中和,只要不超过一年,不会伤身。” 他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喝药的不是他,他当然不在乎,且他身份尊贵,无需考虑这些,但她不一样啊! 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升职加薪,而孩子,是唯一的途径! 如若他一直不允许她有子嗣,那么她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她再去讨好奉承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她耍手段,倒掉避子汤,偷偷怀上,到时他怕是也不会认这个孩子,甚至还可能逼她打胎! 所以这件事,必须论个清楚,哪怕明知他会不高兴,她也得表态, “王爷您不爱惜我的身子,但我爱惜自己,往后王爷还是别来织云阁了,我不想再喝那种药。” 她想过好日子,但前提是,她得保重自己,才能有命去安享,避子汤这种东西,还是少喝为好,一旦损伤,便再也无法逆转。 她居然开口赶他走?还没有女人敢如此放肆!章彦成登时火冒三丈, “徐瑾娴,这是你一个侍妾该说的话吗?本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你不要恃宠生娇,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叫恃宠生娇?他真的宠爱她吗? 最近他总是为她破例,所有人都认为章彦成很宠爱她,唯有瑾娴心里清楚,但凡男人宠爱一个女人,便希望两人能有一个孩子,假如他没这个打算,足以证明,他对她毫无感情,一分都没有! 她总不能为了讨好荣王,连自己的身子康健都不顾了? “我只是不想再喝避子汤而已,至于孩子,您若不愿给,我也不能强求。您是王爷,您说了算。” 他尚未确定她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给她一个孩子?“徐瑾娴,你太贪心了!” 为自己谋取后路,也算贪心吗?她若不为自己谋划,往后又该是怎样的凄惨下场? 他身在高位,根本就不懂她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辛,既然悲欢不相通,瑾娴也懒得再去辩解, “也许!人活在世,谁能不贪点儿什么呢?” “贪心也该有个限度,本王的安排自有道理,容不得你质疑威胁!”冷然道罢,章彦成漠然拂袖离去,徒留瑾娴坐于桌畔,默了良久,她的唇间才溢出一丝苦笑。 待荣王走后,知秋忍不住道了句, “恕奴婢愚钝,主子您为何要将此事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至少王爷还是宠您的,时常来织云阁陪伴您,如若闹僵,只怕王爷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昨儿个到今日,瑾娴想了很多,她也曾想过,压下这件事,权当不知情,可是接下来呢? 只要他一来,她就得喝避子汤,而他还以为她不知情,殊不知,她的心底已然扎了一阵刺,一旦有刺,相处起来就会变了味儿,她根本做不到像没事儿人那般, “你觉得这份宠能持续多久?三个月?一年还是三年?后宅的女人,没有孩子,便没有倚仗,所以我才会选择冒险,把话说开,把自己置之死地,再寻一条生路。 如若赌对了,我便不必再喝避子汤,若是赌错了,我也认了。毕竟长期喝药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不想像晴姨娘那般,伤了身,终日与药为伍。” 主子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知秋心疼主子,却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事已至此,无法挽回,知秋只能盼着荣王会把瑾姨娘的话放在心上,好好的琢磨一番。 今晚章彦成本打算留宿织云阁的,去了一趟却被她呛得满怀闷气,这会子他心情不好,懒得再去其他女人那儿,干脆回了琅华院。 府中人惯爱看热闹,一有个风吹草动,很快便会传开,次日府中女眷便议论纷纷,说是荣王昨夜去了织云阁,不到两刻钟就走了,她们皆在猜测,那瑾姨娘是不是得罪了荣王。 最为高兴的当属姚姨娘,彼时她正在佛堂抄写《忏悔经》,得知此事后,她庆幸佛祖听到了她的心声,让这妖女尽快失宠,唯有瑾姨娘失宠,王爷才不至于对她如此无情。 江心月亦有耳闻,她那双月棱眉挂满了讥诮,“如徐瑾娴那般飞扬跋扈之人,王爷对她只可能是一时的兴致,时日一久,待他了解她的本性之后,怕是再也无法忍受,她失宠是迟早的事!” 苓鸢只觉王妃的好日子要来了,“只要王爷看清她的真面目,就会想起娘娘的好,明白先前错怪了娘娘,娘娘安心等着,很快王爷就会过来哄您,向您道错的。” 江心月是个有气性的,她的耳根子可没那么软,“他哄我,我还不稀罕呢!为了一个狐狸精而中伤我,这笔账我记着呢!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尽管面上这么说,可她心底还是有一丝期待,期待着章彦成能向她低头。 自打那日两人起过冲突之后,章彦成已有三日没去过织云阁,但他也没去旁处,他这心里始终有股子闷气,郁郁难舒。 这天上午,他正在书房写折子,却见门外出现一道身影,他抬眸一看,竟是一道熟悉的藕色身影! 瑾娴这几日都没来过琅华院,今日突然来此,却是为何?莫非有事相求? 第94章 瑾娴是如何抓住了你的心 且她就这般进来,竟也无人通报,小允子去哪儿了?也太不称职了些! 章彦成心下不愈,并未搭理她,她也不向他请安,径直去往小桌边坐下,提笔练字。 这就怪了,两人不是在冷战吗?她怎会突然来练字?也不吭声,这是闹哪般? 章彦成挺直脊背,不悦提醒,“本王的书房,你说进便进,还不行礼,还懂不懂规矩了?” 他出声质问,瑾娴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并未应声,依旧低眉写着什么。 章彦成不悦拧眉,起身行至她身边,却见她并未练字,而是在作画,他以为她又在画他,可定睛一看,那画中男子的衣裳并不是他穿过的,面容也不像他,反倒像是章彦安! 她居然敢画章彦安的画像,还当着他的面儿画! “徐瑾娴,你还真是胆大妄为!竟敢画章彦安的画像,莫非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气极的章彦成想撕了那张画,但当他抬手去拿时,却始终碰不到桌上的纸张。 他尝试去抓瑾娴的手,竟也无法触碰到她。不论他如何训责,她始终没反应,继续作画,就好似听不到他说话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碰不到她? 章彦成不由冷汗直冒,骤然惊醒后,看了看顶上的帐子,他才惊觉自己仍躺在帐中,方才的场景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怎会做那种奇怪的梦?怎会梦见瑾娴,还梦见章彦安的画像?这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难不成,瑾娴对章彦安仍有旧情?又或者说,这其实是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恐惧? 他从来没有梦见过任何女人,今日却梦见了瑾娴,这样的梦令他有些不自在,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太当回事,毕竟梦是不由自主的,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个女人太过任性,居然跟他发脾气,他可不能再继续纵容她,省得她越发骄横! 收回纷乱的思绪,章彦成起身下帐,更衣入宫去上朝。 下朝出宫时,正好碰见章明兆,章明兆兀自念叨着,“我说三哥啊!你那两壶好酒何时才备好,我可一直在等着呢!” 经他提醒,章彦成这才想起,之前他推了明兆的邀约,曾说过改日再回请。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过后也就忘了,哪料明兆竟记得那么清楚。 赶巧他今日心情不大好,也想借酒浇愁,便对明兆道:“酒我早已备好,择日不如撞日,你若无事,今日便去我府上!” “我能有什么事儿?也就逗鸟遛狗,无甚正事。”章明兆闲来无事,就喜欢跟人喝酒,既然堂兄相邀,他自当相陪,于是章明兆并未回梁王府,直接跟着堂兄去了荣王府。 用午宴时,章明兆随口问道:“你那位瑾姨娘如何了?” 骤然听人提及瑾娴,章彦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上回你不是说她发高烧了嘛!眼下病况如何?是否痊愈?” 他这问题问得稀奇,章彦成只觉哪里不对劲,“她是我的侍妾,你关心她做甚?” 章明兆一派坦然,“因为我没见过你关心哪个女人,突然有这么一个人,我自是对她很好奇,好奇她是凭什么抓住了你的心。” 他的心?他怎会允许自己对哪个女人动真心?“没人能抓住我的心,我志不在美人。” “江山美人可以兼得,倒也不冲突。话说回来,那位瑾姨娘确实生得美,三哥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章明兆兀自品评着,章彦成觑他一眼, “你不是喜欢林姑娘吗?还管别的女人美不美?” 抿了口酒,章明兆潇然一笑,“我喜欢她,也不耽误我欣赏别的女人啊!” 明兆惯爱美人,章彦成是知道的,“你欣赏旁人,随你,我的女人,你别再品评!” 章明兆啧叹道:“瞧你护的,还说没动心,没动心你会那般关心维护她?”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别的侍妾生病,我也会关心,并不只关心她一人。” “是吗?”章明兆跟他认识那么多年,对他的脾性还是了解的, “你可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人拒绝我的邀约,那是头一回,明显与旁人不同。” “别提她了,我请你来是品佳酿,不是品女人的。”他始终冷着一张脸,章明兆不禁生了疑,虎口撑着下巴,咂摸道: “三哥今日是怎么了?怎的说话带刺?瞧着面色也不大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什么,我心情好着呢!”章彦成嘴上这么说,可他的眉头皱作一团,明显是有心事, “你有什么不愉快的大可跟我说,我若能帮你,自然倾力相助,即使帮不了,听你诉诉苦,你也能好受些不是?我又不是外人,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藏掖。” 章彦成闷闷不乐,皆是因为徐瑾娴,可他又不愿在人前将这些私事道出,他总不能跟人说,他给徐瑾娴喝了避子汤,惹她不高兴,两人大吵一架? 这些事,明兆无法体会,他也说不出口,便始终不肯明言,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在明兆的认知中,章彦成不太喜欢饮酒,即使有应酬,他也喝得很慢,能避则避,今晚他却一直在饮酒,明显不对劲! 直觉告诉明兆,章彦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借着出去登东的档口,朝小允子招了招手,悄声询问,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借酒浇愁?” 最近荣王除了跟瑾姨娘发生冲突之外,并未有其他的大事,小允子猜测主子应该是因为瑾姨娘才会喝闷酒,但主子没明言,小允子也不敢乱说话,只赔笑道: “世子恕罪,王爷惯爱藏掖心事,奴才也不清楚啊!”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章明兆越发郁闷,章彦成的酒量不怎么好,喝了半壶便有些头晕,明兆便劝他别再喝了,遂与小允子一道扶他入帐。 扶他躺下时,他唇角翕合,似在念叨着什么,明兆俯首将耳朵凑过去,仔细一听,才惊觉他念的是“瑾娴”二字。 那不就是他后院的瑾姨娘嘛! 明兆暗叹堂兄可真是嘴硬,他虽不承认,但明兆还是得成全他,于是吩咐小允子, “去把瑾姨娘请过来,就说堂兄喝醉了,请她过来侍奉。” 小允子也听到了王爷唤瑾姨娘的名字,但他不敢自作主张,如今世子吩咐,小允子便可放心的去请人,到时王爷问起来,他还能推给世子。 打着如意算盘的小允子应声称是,“奴才这就去请人。” 第95章 被迫留下侍奉章彦成 今日天暖,饭毕,瑾娴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暖,小允子过来传话,说是王爷请她过去一趟。 瑾娴闻言,面色不虞,依照章彦成的性子,定然觉得她忤逆了他,除非他已想通,同意让她要孩子,如若不同意,他应该不会再见她,为何会让她过去? 诧异的瑾娴一问才知,原是他喝醉了。八成是醉酒糊涂了,他若清醒,肯定不会找她。 她跟一个喝醉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瑾娴遂借口道:“今儿个有些不舒坦,就不过去了。” 小允子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别的侍妾听闻王爷有请,必然小跑着赶过去,瑾姨娘却不当回事,他只能好言相劝, “瑾姨娘,王爷喝醉了,需要人侍奉,还请您体谅,去一趟!” 这借口未免太过拙劣,“琅华院那么多人,竟还侍奉不了王爷?” “原本是该奴才们伺候的,可是王爷点名要见您,不许奴才伺候,奴才也没法子啊!” 章彦成此举分明是在故意为难她,瑾娴心下不悦,她不想去见他,怎奈小允子一再相求。 他虽是个太监,却也是荣王身边最得力的人,如若得罪了他,指不定哪天他就暗中给她使绊子,为防自个儿被记恨,瑾娴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起身进屋更衣,知秋为她挂上手捂子,披上狐裘,瑾娴这才出发。 到得琅华院,瑾娴一进暖阁,便见章明兆正坐在桌边品茶,随即朝他福身行礼, “参见世子。” 先前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是以章明兆对她有印象,起身笑应道:“小嫂嫂来得正好,您来守着三哥,我才能安心回府。” 她一个侍妾,哪里担得起他唤声小嫂嫂?梁王世子也太抬举她了,瑾娴虽与章彦成有矛盾,但当着外人的面儿,她断然不会闹别扭,客气应道: “有劳世子照顾王爷,这儿就交给我!” 章明兆不晓得老三究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直觉告诉他,此事应该与瑾姨娘有关,但愿瑾姨娘过来后,两人可以冰释前嫌。 抱着这样的念头,章明兆满意离开,总觉得自个儿又做了件大好事! 送走梁王世子后,瑾娴回往暖阁,但见章彦成醉得厉害,已然睡着,所以她来此的意义是什么? “小允子,王爷已然睡下,那我也不必再待在这儿,你守在此地即可。” “方才王爷一直唤着您的名,若是醒来瞧不见您,怕是又要发脾气。” 他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念着她?莫不是小允子听错了,或者他心中有气,喝醉也不忘数落她? “醉酒时的话,谁还能记得?他醒来就会忘了这一茬儿。” “那可说不准,有的人酒后会断片,有的人却是记得一清二楚,瑾姨娘,您就行行好,留下来照看王爷!奴才最怕王爷发火了。” 小允子可怜兮兮地向她求情,瑾娴无可奈何,唯有暂时留下。 这人都睡了,她待在这儿屋里着实无趣,想练字!她又犯困,平日里她有午歇的习惯,一到这个时辰她就想躺着。 也不晓得章彦成会睡到何时,她这么一直坐等着也不是办法啊!章彦成的帐子她是断然不会躺的,她若想歇着,只能歇在榻上。 于是瑾娴去往帐中抱来一床锦被,放置榻上展开,顺势躺在这儿小憩片刻。 章彦成是被渴醒的,他口中念叨着水,却无人应答,待他昏沉睁眼,坐起身来,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屏风那边的榻上似乎有道人影。 他心下一紧,定睛一看,惊觉竟有个女人躺在榻上!章彦成正待发火,只见那侧躺着的女子转过身来,他这才看清她的脸容,不是旁人,竟是徐瑾娴! 两人仍在冷战,她怎会突然出现在他房中?联想到先前的奇怪梦境,章彦成不禁在想,难道这又是他的一场梦? 如若是梦境,他应该无法触碰到她,为验证自己的猜测,章彦成下帐去往榻前,犹豫片刻,他抬指去触碰她的小山眉,指腹间瞬时传来一阵温热。 这与上次梦境里的情形并不一样,他居然能感知到她?所以这不是梦? 当他反应过来时,瑾娴已然被惊醒,睁开了眸子。 他潜意识里只当这是梦,并未想好应对之策,眼下她突然醒来,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身上,章彦成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恍了一瞬的神,他才终于找到借口,“我看你面颊绯红,以为你又发烧了。” 瑾娴不疑有他,坐起身来,披上外袍,“我好着呢!王爷可别咒我。” 不意纠结此事,章彦成站起身来,负手冷声道:“你怎会在本王的房中?” 斜他一眼,瑾娴美眸微瞥,不满地道:“这得问王爷了,喝醉了还要把我叫来侍奉,小允子传你的令,我不得不来。” “本王何时下过这样的令?” 这会子他竟不承认了,难不成是她上赶着过来的?“您去问小允子,我不在场,不清楚。” 为验证她的话,章彦成当即将小允子叫了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允子如实回道:“那会子奴才与世子扶您入帐,您一直念叨着瑾姨娘的名儿,世子便吩咐奴才去将瑾姨娘请过来照顾您。” “明兆人呢?” “世子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这小子还真多事!章彦成顿感没面子,刻意澄清,“是世子的意思,不是本王下的令。” 究竟是谁的意思,对瑾娴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儿,“既然王爷已然清醒,那也就没我什么事儿,我也该回去了。” 眼瞧着主子不太想让人走,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相留,于是小允子主动道: “奴才以为瑾姨娘会留下用晚膳,便吩咐后厨多做了些饭菜,又对后厨说,织云阁那边不必准备晚膳,瑾姨娘若是回去,怕是没晚膳的,要不您就留下?” 瑾娴尚未应承,便听章彦成恼嗤道:“混账奴才,谁让你自作主张?” 小允子吓得连忙跪下请罪,瑾娴只觉难堪,下巴微扬,声音渐冷, “王爷不想让我留下可以直说,倒也不必拐弯抹角的责备小允子,我走就是了。” 实则章彦成并无赶人之意,只是碍于面子,才将此事推卸给小允子,他本想着,瑾娴不舍得浪费食物,只要小允子那么说,她肯定会留下,哪成想,她竟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转身便要走! 第96章 不能给她子嗣的因由 平日里瑾娴能屈能伸,也会奉承哄人,但这回的事触动了她的底线,她是坚决不会再去主动讨好他的。 他不想让她留下用膳,她才不会勉强留下,哪怕织云阁没备膳食,她也要回去! 瑾娴说走就走,章彦成一转眼,她的身影便如西山边的落日一般,瞬时消失在棉帘后。 小允子跪在一旁不敢吭声,以为自个儿又要挨训,然而王爷只是挥了挥手,嗤了声出去,便没再搭理他。 王爷若是真的生气,肯定会训斥他,然而王爷并未追究他的责任,很显然,方才的那句话并非王爷的本意,他只是在做戏,可瑾姨娘却当真了,以为王爷很讨厌她,不愿与她共膳。 小允子心知肚明,可王爷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再管闲事,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下! 他喝个酒,反倒折腾她来回跑趟,瑾娴生着闷气回了织云阁。 她本以为今晚真的没有膳食,打算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孰料晚间仍有膳食送来,到底是小允子在撒谎,还是他又临时跑到后厨传话? 知秋也以为主子这一去就能与王爷冰释前嫌,然而事与愿违,两人并未有任何进展。 知秋很焦虑,瑾娴并不着急,只因她很清楚,决定权在章彦成,她着急没用,他若改变主意,她还可以继续奋斗,他若始终固执己见,那她直接摆烂!没必要再去努力了,努力许久,竹篮打水一场空,何苦来哉?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谁也不肯主动搭理谁,章彦成没再去过织云阁,其他女眷纷纷看笑话,认为瑾姨娘失宠了,瑾娴不怎么出门,也就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听雪阁那边,章彦成找来了陈家村的女医,为晴姨娘医治。 起初晴姨娘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治疗了大半个月之后,她竟然真的有好转,走路明显不再发喘,白日里也不怎么咳了,只是晨间和晚间还会咳会子。 她感觉自个儿的气息顺畅平稳了许多,晴姨娘喜出望外,得空时带上礼品去往织云阁,聊表谢意。 “看来这针灸真的有效,最近我这身子爽利了许多,若非妹妹推荐这位女医,只怕我还得继续走弯路。” 瑾娴也只是随口一提,倒也没想着会有多大的功效,这位女医能治好晴姨娘的病,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有用就好,我还生怕没什么用,害你扎针遭罪。” 扎针的确不好受,但对比晴姨娘之前所吃的苦,这还不算什么, “很有成效,不过还得继续坚持,女医的意思是,至少还得一个月,但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得回陈家村去跟家人团聚,她打算小年的时候回去,等年后初六再过来。” 是啊!过年本就该与家人团聚,这也能理解,“那就再等等!养病的事急不得。等开了春,天转暖,更利于恢复。” 即使没有章彦成陪伴,瑾娴的日子照样过得舒坦,闲暇时她练字,做羊毛毡,晴姨娘也时不时的过来陪她说说话。 然而章彦成的日子并不好过,先前那段时日,瑾娴一直陪在他身边,如今许久未见她,他竟有些不习惯,只觉这屋子里太过寂静。 桌上还摆着她做的那只羊毛毡的小鹿,小鹿安静的趴在那儿,甜美的睡颜跟瑾娴睡着时的姿容很相似。 看着那只小鹿,他的脑海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两人相处的一些片段,她练字时认真的模样,他给她暖手,她却悄悄戳他腹肌时的调皮模样,还有帐中的她枕着他的肩,窝在他怀里的娇俏模样。 那些个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场景,不知从何时起,竟镌刻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以为这日子有她没她都照样过,可这半个月,他竟十分煎熬,甚至有过想去织云阁的冲动,可是去了之后呢? 上回瑾娴说走就走,根本不与他撒娇,足以证明,她心底还是介怀避子汤的事,他去了织云阁又能说些什么? 最初两人圆房时,章彦成对她疑心甚重,这才会吩咐吓人给她端避子汤。 经过这两三个月的相处,他对她的疑虑有所消除,但仍旧没有完全信任她,一旦有了孩子,徐宏便是他孩子的外祖父,这样的关系对章彦成而言是一种束缚,往后他若对付徐宏,便会有所顾忌。 碍于这一点,他才不希望瑾娴孕育子嗣,瑾娴大概也明白,两人心知肚明,这才生了隔阂。 若是为了哄她,而答应给她孩子,这无疑是一种冲动且不理智的举措,一旦确定这么做,往后将会有诸多麻烦接踵而至,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心软,可若不给,瑾娴有心结,两人之间始终横亘着一道坎儿,再难跨越! 究竟该怎么做,他迟疑许久,终是未能下定论。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晌午章彦成在宫里陪父母,晚间他才回府陪家眷。 一众女眷皆来参宴,琅华院好不热闹,此乃规矩,瑾娴不得不出席。 时隔多日,两人再次相见,然而瑾娴并未与他对视,只依照规矩,与众人一道,垂目向他行礼,之后其他女眷皆抢着与他说话,唯有瑾娴安静的坐在一侧。 章彦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她却始终未抬眸,只偶尔跟身侧的晴姨娘说笑几句。 看来她心情不错,只是不愿搭理他而已。 章彦成心下郁郁,却又无可奈何。 众人皆到了好一会儿,马上就要开席了,却未见李侧妃的身影,章彦成吩咐小允子去瞧瞧,小允子才出门,便见李侧妃身边的丫鬟瑞雪走向这边,进屋回话, “启禀王爷,娘娘她有些不舒坦,请大夫来瞧,大夫说娘娘有喜了,已有两个半月的身孕。只是她胃口不太好,担心来参宴时会扫了大伙儿的兴致,便在屋里歇着,还请王爷见谅。”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其他侍妾羡慕不已,江心月笑容顿僵,她一个正妃尚未有身孕,侧妃竟有了,她这脸往哪儿搁啊! 章彦成闻讯,面上并无喜色,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望向瑾娴,但见瑾娴指节缓缓攥起,薄唇紧抿,那双星眸黯淡无光。 她八成是在想,李侧妃都能怀孩子,为何她就得喝避子汤呢? 第97章 瑾娴醉酒的后果 事实证明,他猜得很准,瑾娴心里的确有一瞬的失落,然而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只因她清楚,李侧妃乃是侯门嫡女,身份贵重,岂是她能相提并论的? 荣王对李侧妃信任有加,肯定不会让她喝避子汤的,府里的每个女人都有资格怀上王爷的子嗣,唯独她,身份尴尬,不被允许怀有子嗣。 初来乍到时,瑾娴信心满满,认为自己晓得剧情,可以凭借看多本的经验在后宅生存下去,也可以凭借真诚打动章彦成,获取他的信任。然而现实比她想象得更加残酷,章彦成是个没心的男人,根本不会信她,后宅的生存之道也并非那么简单。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什么也不是! 众人皆在纷纷恭贺,江心月也强忍着心底的酸涩向荣王道谢,章彦成遂吩咐下人去给李侧妃送些补品和贺礼过去,又让瑞雪带话,嘱咐她好生休养,说是宴罢会去看望她。 瑾娴一声不吭,静静的坐在那儿,听着周围热闹的声音,心底异常孤寂。 那一瞬间,章彦成的心底竟生出一丝愧疚,总觉得对不住她。 她想要的,他没能给她,而李侧妃却怀上了子嗣,瑾娴必然会很难过? 然而众人皆在场,他又能说些什么? 姚姨娘仍在禁足中,不被允许来参宴,珍姨娘在场,目睹此状,她故意笑道: “李姐姐怀上王爷的子嗣,当真是有福气。瑾姨娘你承宠那么久,怎的还没动静呢?你可得加把劲儿,争取怀上,为王爷开枝散叶呐!” 珍姨娘掩唇轻笑,看似是祝福,实则是奚落,瑾娴懒得搭理她,晴姨娘心中不忿,刻意提醒, “哪位姐妹若有了子嗣,可得小心一些,别又被谁家的沙包打中,见了红,没处说理。” 珍姨娘凤目微凛,当即反驳,“晴姨娘,你少在这儿指桑骂槐,大夫都说了,你那是月事不调,与我的沙包何干?” 晴姨娘那件事的确蹊跷,然而此事已过去许久,江心月懒得再去追究,遂劝说道: “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就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既然李妹妹不能前来,王爷,不如我们开宴!” 章彦成一声令下,下人们陆续摆上佳肴美酒。 除却晴姨娘不敢沾酒之外,其他人都举起了酒杯,共品佳酿。瑾娴心情不好,便也跟着一起共饮。 章彦成见状,终是忍不住提醒道:“酒量浅薄就少喝些。” 王爷突然来这么一句,众人皆茫然,一时间没明白王爷是在说谁。 瑾娴也没当回事,反正他没指名道姓,也许是在说别人,她再次掂起酒盏,却被章彦成呵责, “说你呢!徐瑾娴!” 荣王指名道姓,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在责备瑾姨娘。 瑾娴不悦蹙眉,“今儿个可是过节,喜庆的日子就该饮酒,王爷不会这般小气,连杯酒都不舍得让人喝?” 酒多的是,但他见识过她醉酒时的糊涂模样,这才好意提醒,“就你那三杯倒的量,逞什么强?” 瑾娴不以为意,“酒量浅合该多练练,多喝些,这酒量自然也就上去了。” 晴姨娘被病痛缠身,她认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傻妹妹,酒量是天生的,练不得,你还是听王爷的,少喝些!” 打从姚姨娘被禁足之后,岚姨娘便不再与之来往,她一心想巴结徐瑾娴,遂在旁打岔,“醉了便歇着嘛!瑾妹妹又没什么公务需要处理,既是有兴致,那就由她便是。” 最近章彦成没再去织云阁,冷落了徐瑾娴,江心月便以为是惠妃劝他的话起了效,他知错悔改,才会疏远徐瑾娴。 加之今日是小年,章彦成顺道免了她的禁足,江心月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先前的不愉快,主动为章彦成夹菜, “大喜的日子,少喝几杯也无妨,王爷就甭拦着了。” 瑾娴坚持要喝酒,浑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当着众人的面儿,章彦成不便教训她,想着待会儿没人时再好好收拾她! 宴席之上,众人说说笑笑,瑾娴只管吃菜喝闷酒,不知不觉间就喝了六七杯。 宴罢,众人纷纷告辞,瑾娴也准备起身来着,可刚一站起身来,她便觉头重脚轻,一阵眩晕,幸得晴姨娘及时相扶,她才没摔倒。 “瑾娴小心!”晴姨娘本打算护送她回织云阁的,孰料荣王沉着脸发了话,“小允子,去给瑾姨娘泡杯浓茶,待她喝完再送她回去!” 瑾娴醉成这样,喝浓茶肯定是不顶用的,荣王这番话,分明是在找借口,打算留下瑾娴。 会意的晴姨娘松开了瑾娴的手,扶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你稍候片刻,喝杯茶解解酒,我先回了。” 江心月亦在怀疑荣王的意图,但是那会子荣王说过,宴毕他会去看望李侧妃。李侧妃有孕,对荣王来说可是大喜事,相较而言,肯定是李侧妃更重要,他应该不至于留下陪瑾姨娘? 不放心的江心月特地交代荣王,“李妹妹怀着身孕,着实辛苦,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没能参加家宴,想必很无趣,王爷若是得空,就去陪陪她!” 江心月会这般大度?分明是怕他与瑾娴相处,这才刻意提醒。 “知道了。”章彦成懒应一声,便收回了视线。 得他应承,江心月这才放心离去。 小允子干咳一声,给一旁的知秋使眼色,示意她别傻站在这儿,跟他一起出来。 知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出去了。 众人离开后,屋内只剩他二人。才刚喝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子酒劲儿上来了,瑾娴才开始觉得头晕,坐在圈椅上的瑾娴等了好半晌,仍不见小允子过来,她眸眼半阖,以手支额,轻唤道: “茶呢?怎的还没送来?小允子?知秋?” 醉了酒的她说话不怎么清晰,声调拉得格外悠长。 但凡听到她这么说话,章彦成便确认她是真的喝醉了! “主儿好像在唤我呢!”候在屋外的知秋听到声音,下意识就想往里进,却被小允子给拦住了去路, “哎---莫进去,只要王爷不发话,咱们谁都别进去。” “可是主儿她喝醉了不舒坦。”知秋可不希望主子遭罪,小允子以指挡唇,偏头小声提醒, “屋里有热茶,你以为真没茶了?王爷会照顾好瑾姨娘的,你就甭担心了。” 怪不得王爷都吩咐了,小允子也不去倒茶,知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王爷吩咐倒茶只是幌子,他是想将瑾姨娘单独留下啊! 章彦成的确是这样打算的,瑾娴一直唤着要喝茶,章彦成便亲自提壶给她倒了一杯。 瑾娴喝了几口,仍觉头晕,她好想躺下,却又不愿待在这儿,遂对章彦成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刚想起身,却被章彦成给喝止,“等知秋回来你再走,你独自离开,踉踉跄跄,万一摔伤胳膊腿儿,本王还得花银子给你看病!” 第98章 彦成哄瑾娴睡觉 他每次都拿这一招来威胁她,偏她没骨气,在乎银子,更重要的是,她也怕自个儿摔伤了腿,白白受罪。 顾虑良多的她终是没逞强,轻哦了一声,就此坐下,头晕呼呼的她顺势趴在椅子的小桌边,打算小憩片刻,顺道儿等着知秋回来。 殊不知她根本就熬不住,没多会子便睡着了。 章彦成等的就是这一幕,他起身行至瑾娴身畔,用袍子将她围裹住,而后打横抱起,往寝房走去。 瑾娴已然睡着,并未反抗,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候在外头的小允子瞧见这一幕,便晓得他猜对了,章彦成顺道儿吩咐小允子,“你去兰泽轩说一声,就说本王喝高了,为免酒气扰了李侧妃,今晚就不过去了,明日再去探视,让她早些休息。” 小允子应声称是,知秋一脸懵然,“那奴婢……” “你回织云阁!不必在这儿伺候。” 此言一出,知秋心下暗喜,暗叹王爷还是放不下瑾姨娘的,但愿今晚两人可以借此机会谈谈心,冰释前嫌。 章彦成吩咐过后,便将瑾娴抱至寝房的帐中。 她一躺下,便黛眉紧蹙,开始抬手扯领子,只因她穿的小妖领边缀着一圈兔毛,躺在那儿糊得脖子不舒坦。 她这般扯来扯去的,衣领皆被她给扯乱了,显出优雅修长的天鹅颈,且她红唇微张,呼吸微乱,眸光迷离,这醉酒的情态竟平添一丝娇媚。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章彦成当即收回目光,将她抱起,让她坐着,可她浑身无力,根本坐不直,无奈之下,章彦成只好搂着她,让她靠在他肩头,他才方便给她解腰带,褪衣衫。 褪去衣衫后,他预备扶她躺下,她却不肯撒手,一把搂住他,似乎觉得这样倚在他肩侧挺舒坦的。 他倒是不介意让她靠一会儿,但她外裳已褪,这样很容易着凉,无奈之下,章彦成只好温声哄着, “乖,先躺下,盖好被子,当心受凉。” 此时的瑾娴迷迷糊糊,不悦地噘起了小嘴,“你好烦呀!不要打搅我睡觉。” 她不肯松手,章彦成实在没法子,只能陪着她一起躺下,她才肯乖乖的躺在帐中。 熟悉的气息再次袭来,久违的亲近使得他心恍神乱,凝视着她那如玉般莹润的娇颜,他情不自禁的抬指轻抚她的面颊。 被打搅的瑾娴不悦抬手,想拂开他的指节,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她轻哼以抗,红唇润泽得让他忍不住俯首凑了过去。 被亲吻的一瞬间,他那独有的气息令她瞬时清醒,她才突然意识到,她身边的人好像是章彦成! 她睁开眸子,迷蒙的视线映出熟悉的那张俊颜,两人眼睫交错,近在咫尺,她突然变得抗拒,挣扎着偏过头去, “别碰我,放开我!” 他只是下意识想与她亲近,尚未有其他念头,她越是抗拒,反倒激怒了他,“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有资格要你!” 他是有资格,可是他可曾想过后果?“你想怎样?还要欺负我,然而再让我喝避子汤吗?” 她对避子汤始终耿耿于怀,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你就那么想要一个孩子?” 身在这样的时代,没有孩子,她的后半生还有什么值得倚仗?章彦成身在皇室,应该更加明白子嗣对女人有多重要,他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既不愿让我怀孩子,当初又为何同意让我进门?你直接抗旨,我也不至于做你的妾室,在这府中不断的被人谋害,受尽委屈!” 听她这话音,似乎对做他的妾室这件事颇有微词,章彦成心火顿燃, “本王为何要抗旨?为何要惹父皇不快?你不想做我的妾,是有什么想法?想做章彦安的妻?他若有胆子抗旨,向父皇表明心意,请旨娶你为妻,那你就不必受委屈,他为了权势放弃了你,你凭什么怪本王?” 凭什么?她一个穿书者,只能顺着原主的路走下去,她凭什么质疑呢?瑾娴苦笑自嘲, “是,我没资格怪任何人,这就是我的命,炮灰的命,注定就是被牺牲被无视的那一个,我还妄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真是可笑! 无论我如何诚心待你,你始终不会信任我,那我还努力什么呢?没资格怀孩子,那就不要了呗!做一条咸鱼,直接摆烂好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谁也改变不了!” 她这番言论,章彦成无法苟同,“命这种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本王从来不信命!” 他是男人,他有选择的余地,而女人的路本就很窄,个中艰辛,他根本无法理解, “你还有希望,你还可以去争取,而我……早就被你判了死刑……” “我没给你判死刑,我只是……” 他只是不敢轻易去信任她,毕竟她的身份太过特殊,章彦成有太多的顾虑,直觉告诉他,瑾娴待他是真诚的,但他又担心这只是她在做戏,故意博取他的信任,是以直到这一刻,他仍旧无法确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就在他犹豫难决之际,他的手背赫然一阵温热,他低眉一看,发现手背上有两滴泪珠,再抬眼,却见瑾娴羽睫湿润,尽管她仓惶闪躲,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眼泪。 被珍姨娘欺负时,她没哭,被罚跪高烧难受时,她也不曾落过泪,如今却因为他给她和避子汤而落了泪,也许这件看似很寻常的小事,对她而言却是莫大的伤害! 这一刻,章彦成不禁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很残忍? 第99章 昨晚您与王爷是否亲热 沉思了许久的章彦成准备跟她解释些什么,面上挂着泪痕的瑾娴却抽泣着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随后便闭上了眸子,歪在枕边睡着了。 所以她这是……哭累了?先不吵了,睡会子再说? 上一刻还那么委屈,下一刻居然就这么睡了! 醉酒后的她可真是心大啊!冷凝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她这娇憨的举止给打破了,章彦成轻笑出声,忽觉自个儿竟是拿她没法子,她的言行举止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措手不及。 他长指轻抬,温热的指腹触及她面上已然冰凉的泪痕,章彦成心尖微颤。 后院的女人太多,他不可能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他若不去陪伴,她们会是什么感受,念他还是怨他?他从来都不在乎。 他只走自己的路,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会去顾虑别人的想法,可瑾娴却因为一碗避子汤跟他闹别扭。 最初他坚定的认为自己不可能因一个女人而改变决定,可是如今,面对瑾娴的泪容,他竟有些于心不忍,甚至觉得自己很混账! 哭着都能睡着的女人,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总是与她亲近,却不肯给她一个孩子,对她而言,大约真的很残忍? 可这孩子,一旦给了,往后便会生出诸多麻烦和变故,他这是在给自己添麻烦啊! 究竟该怎么做,要不要冒这个险,他始终未能下定决心。 她已然睡着,徒留他枕着难题,久久未能入眠……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瑾娴迷糊醒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她缓缓睁眼,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帐顶是水粉色的,而眼前的帐顶却是靛青色,这不是她的屋子!且这屋子有些眼熟,她似乎见过的,瑾娴仔细一回想,这好似是章彦成的寝房! 她怎会睡在他的寝房之中? 瑾娴仔细回想着昨晚的情形,犹记得自个儿喝醉了,坐在那儿等着小允子送茶,等了半晌不见人影,后来她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再后来,他似乎亲了她,她拼力推拒,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后来是否发生些什么,她浑然不记得。 疑惑的瑾娴掀开锦被,往里瞄了一眼,只见自个儿穿着中衣,那么她的外衫是被谁褪去的?知秋?还是章彦成? 章彦成已然去上朝,她无从追问,随即起了身,由丫鬟更衣梳洗。 下人说是要上朝食,她却道不必,万一她正在用膳,章彦成回来,岂不尴尬? 昨晚她喝醉后必然会出糗,她可不想再面对他! 心虚的瑾娴匆匆离开,回往织云阁,一回屋便问知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人影,你怎的不管我就走了?” 知秋临走时,小允子特地交代她,千万不能说漏嘴。但知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说实话,“那会子王爷让小允子去倒茶,可小允子根本没去,他说屋里有热茶,不必再倒。” 这就怪了,“既有热茶,王爷为何多此一举?” “奴婢猜测,王爷应是想留您,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故意找这种借口留下您。” 瑾娴心道,也许这就是件很简单的事,并无复杂的含义,“他想做什么事,向来都是直接下令,又怎会拐弯抹角?” 这一点知秋深有体会,“男人都好面子呗!拉不下这个脸,就想歪招。” 真相如何,瑾娴懒得追究,“管他怎么想,也怪我昨晚任性喝多了,否则不至于闹这么一出。” 她自个儿的错,自个儿担着,断然不会怪罪任何人。 真相如何,主仆二人皆不知情,唯有章彦成最清楚。出于好奇,知秋悄声问了句, “主儿,恕奴婢冒昧问一句,昨晚您和王爷……可有亲热?” 知秋的疑惑也是瑾娴所在意的,但她苦思许久,实在想不起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我猜测应该没有,因为我起身后,没人送避子汤。” “兴许是王爷改了主意,不让您喝避子汤了呢?” “怎么可能?他不会轻易改主意的,再者说,平日里亲热过后,我的身上或是颈间都会留下红痕,但这次没有,所以他昨晚应该没碰我。” 这一点知秋可以作证,瑾姨娘肌肤娇嫩,很容易留下痕迹,今儿个她左看右看,也没发现痕迹,看来两人并未亲热啊! 实则昨晚章彦成并未欺负瑾娴,那会子她困得厉害,转身就睡了,他若强来,她不开心,事后若给她喝避子汤,她更会恨他,在没有做决定之前,章彦成还是决定暂不碰她。 下了朝,出宫回府后,念在李侧妃有了身孕的份儿上,他还是得过去一趟。 兰泽轩中,才用罢朝食的李侧妃正在屋里看账本,昨夜荣王原本说要来的,后来又派小允子过来知会,说是喝高了,不来了。 李侧妃悄悄派人去打探,才晓得昨夜瑾姨娘醉酒,留宿于琅华院。 看来荣王不是醉酒,而是醉美人呐! 明知荣王是为了瑾姨娘才会改主意,李侧妃也不恼,只因她很清楚,即使荣王来此,她这情形也无法侍奉荣王。 能有一个孩子便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至于荣王偏宠哪个女人,这不重要,反正男人的心是善变的,不是瑾姨娘也会有其他女人,她没必要为此而生气。 当荣王来看望她时,她放下账本,起身笑脸相迎。 昨日荣王已然给过赏赐,今日来时又赏了诸多的补品和珠宝,“本王已将这桩喜事告知母妃,母妃很高兴,只盼着你好生安胎,来年她好抱孙子。” 李侧妃感激福身,“多谢王爷和惠妃娘娘的关怀,妾身一定静心休养,不辜负惠妃娘娘的期望。” 章彦成撩袍坐下,瞄见一旁的账本,顺口问了句,“看账本可会觉得吃力?” 荣王此言似乎别有深意,会意的李侧妃笑应道: “先前还好,如今有了身孕之后,格外容易犯困,再处理府中事务,的确有些吃力,所以妾身想着,还是由王妃打理王府事务!妾身这精力毕竟有限,万一慌了神,出了岔子,岂不惹事端?” 眼下安胎才是当务之急,是以李侧妃才会主动让权,再者说,江开泰后天归城,荣王这边应该也有压力,与其等他开口,不如她主动开口,荣王也不至于为难,还会感念她的懂事体贴,何乐而不为呢? 早前惠妃提议让李侧妃还权,章彦成一直拖延,不愿如江心月的意,可江开泰马上就要回来了,他的确应该有所行动,如今李侧妃有了身孕,反倒成了绝佳的理由,且李侧妃主动提及此事,章彦成无需犯难,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顺口应道: “也是,子嗣重要,你只管安胎,其他琐事交由王妃处理,待日后你坐完月子,再帮王妃打理家事也不迟。” 李侧妃温婉一笑,“是,妾身自当以子嗣为重。” 章彦成留在这儿陪她用了午膳,而后才回书房处理公务。 昨夜的情形对他有所触动,然而他未能做出决断,纵使去见瑾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估摸着两人又是横眉冷对,他也就没去织云阁。 章彦成不由暗叹,面对朝政难题,他总是能够很快的找出应对之策,怎的遇上感情纠纷时,他竟然犹豫这么久! 由此可见,感情就是一种牵绊,会影响人的理智,他实不该沾染! 织云阁中的瑾娴并未再为此事而烦扰,章彦成的想法她管不着,她唯一能管的便是自己。 那晚她虽留宿在琅华院,但过后两人仍如同陌生人一般,关系并未缓和。 知秋算了算日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后日是徐大人的寿辰,主儿您要回去贺寿吗?这事儿是不是得过问王爷?” 第100章 情敌路窄,章彦成眼红 徐宏的寿辰,瑾娴并不上心,甚至想着能避则避,她可不想为了这件小事跟章彦成说好话, “不问了,我不想见他,到时就说王爷不许去。” 若是王妃侧妃的父亲过寿辰,必是要回娘家贺寿的,侍妾的父亲,那就不一定了,得看王爷的意思,知秋也不确定荣王的态度,既然瑾姨娘不想张罗,那还是不问为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小允子过来传话,“启禀瑾姨娘,王爷说,后日是徐大人的寿辰,他已然备好贺礼,您不必再准备,只等着后日跟他一起回娘家贺寿即可。” 她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知秋掩唇轻笑出声,小允子不明所以,“知秋姐姐笑甚?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瑾娴没吭声,知秋接口道:“才刚我和主儿正在讨论此事呢!你这就来了,还真是巧合。” 小允子笑吟吟道:“那是王爷和瑾姨娘心有灵犀呢!” 禀报完毕,小允子就此离开,知秋笑赞道:“王爷想得可真周到,居然同意让您回家贺寿,就连贺礼都备好了呢!” 章彦成与徐宏本就有过节,徐宏过寿,章彦成本可不去的,他选择同行,大约是想做个表面功夫! 他的心思本就深沉,瑾娴始终猜不透他,只是懒得应酬,“我还不想回呢!回去就得跟徐宏和秦氏周旋寒暄,挺没意思的。” “徐大人过寿,您的亲人应该也会去贺寿,到时您就能见到他们,也算是好事一桩。” 那倒也是,致远应该会从军营回来,她的小舅舅方鹤鸣应该也会去的,至于祖母和太姥姥会不会出席,她不确定,但能见到弟弟和舅舅也是好的。 道罢此事,瑾娴带上才做好的羊毛毡,去往听雪阁。 三日前,晴姨娘来此闲坐,无意中瞄见她桌上的羊毛,好奇询问,才晓得瑾娴做的是羊毛毡,她所做的小动物惟妙惟肖,晴姨娘越瞧越喜欢,便想请她帮忙做一只兔子。 瑾娴闲来无事,做这个纯属打发光阴,自是乐意,遂干脆的应下,“姐姐对这兔子可有什么要求?若是你养过的,你可以画下来,我照着做。” 晴姨娘未出阁之前在家养过一只兔子,后来她一走,她那调皮的弟弟就把兔子给宰了,为此晴姨娘难过了许久,时常想念那只兔子。 如今难得有机会,她便用纸笔画下那只白中带灰的小兔子。 有了画就好办了,瑾娴照着画来制作羊毛毡,仅用了三天便做好了。 今儿个她特地将羊毛毡送过去,晴姨娘颇觉惊喜,捧着小兔子爱不释手,只觉那只兔子又回到她身边一般, “妹妹的手艺可真好,活灵活现的,多谢妹妹,我很喜欢呐!” 为表谢意,晴姨娘拿银子给她,她却坚决不肯收,“举手之劳,姐姐万莫客气。” 她坚持不肯收银子,晴姨娘只觉她这手艺不能白费,“你这羊毛毡做得那么好,合该拿出去卖银子才对。” 这个瑾娴倒是想过,但又对自己不太自信,“我随便做的,不一定会有人买啊!” “找对门路,自然有人买。”晴姨娘的娘家是卖古玩,经商的,她对这方面的事很有经验, “若是妹妹愿意,可以将你做的那些小玩意儿摆到我爹的店里,如若有人看中,你就可以卖银子了。” 瑾娴闻言,忽觉这是个好主意,“真的可以吗?方不方便啊?伯父他会答应吗?” 经商的自然要考虑利益,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来做东西,他帮你卖,你定个底价,该加多少,他自个儿看着办,他也有利可图,必然会同意的。” 若真如晴姨娘所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卖不出去呢?” “真卖不出,他也没什么损失,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要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反正我是很喜欢的,让我掏银子买我也是愿意的。” 瑾娴的确想攒银子,这未尝不是一种出路,反正她屋里有那么多的羊毛毡,拿出去试一试也好,不过该如何定价,却是件难事。 瑾娴不敢定的太高,算算成本,只定了五百文的价格,然而晴姨娘却觉得这价格太低, “手艺可是无价之宝,这么好看的羊毛毡,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这古代的银子可值钱了,她们侍妾一个月的月银也才六两呢!“二两?会不会太贵了呀?” “去我家铺子里的大都是富家子弟,闺阁千金,他们可不缺银子。对他们而言,贵的东西才更有价值,拿出去才更有面子,你听我的,小的定价二两,大的三两四两都可以,银子不是问题,别担忧。” 晴姨娘有做生意的经验,瑾娴没做过生意,便打算听她的,“那好!我只管做羊毛毡,其他的由你来安排。” 两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确定了之后,瑾娴便将她先前所做的十几件羊毛毡送了过来,霜儿明日会出府,可由她带去晴姨娘之父所开的宝韵斋中。 晴姨娘不便出府,遂给她爹写了一封信,讲明此事。 东西是送出去了,至于能不能卖银子,还是未知之数。瑾娴只盼着一切顺利,希望自个儿能多一条挣银子的路子。 腊月二十六,是徐宏的寿辰,瑾娴表现得不怎么积极,知秋却觉得这样的场合还是得给主子好好打扮,毕竟今日宾客众多,她得将王爷所赏的贵重首饰给主子戴上才是。 瑾娴的妆容一向素雅简洁,今儿个知秋为她化得越发精致,为的就是配这身绯色长袍。 云鬓间除却瑾姨娘最爱的珍珠之外,知秋还为她斜横了一支金蝶流苏钗,再饰以芍药绒花作点缀,另一侧则别着白玉佛手簪,耳间悬挂着蜜蜡塔坠儿,腰间则系着蓝田黄玉双鲤佩。 装扮好之后,知秋跟随主子一道去往府门口。 马车早已候在外头,等候的间隙,车中的章彦成正在翻看《通鉴》,这本书他已看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常看常新。 车帘被掀开时,冬日的一束暖光随之跃入。章彦成抬眸便见一抹绯色映入他眼帘,平日里的瑾娴淡雅若梨花,清新怡人,今日她红唇绯裳,妆容精巧,略微上挑的眼尾平添一丝妩媚之态。 进得马车后,瑾娴安静的坐在一侧。 自上回去探望过太姥姥之后,她已有许久未曾出府,今日能出府本是好事,然而两人之间仍有心结未解,瑾娴也就不似先前那般雀跃,一直默不作声。 章彦成也是个高傲的,她不说话,他也不愿主动开口,两人就这般僵持着,浑当对方不存在。 马车碌碌而行,两刻钟后才到得徐宅。 徐宏在门口迎客,瞄见荣王府的马车,当即上前,恭请荣王下车。 章彦成先行下马车,而后立在一侧,朝着马车内的瑾娴伸出手。 这本不是王爷该做之事,在外人面前,他给足了她颜面,瑾娴心中有刺,却也不会当众驳他的颜面,随即将纤指搭在他掌心,踩着马凳,借力下车。 与此同时,又一辆马车在徐宅门外停下,车帘掀开的一瞬间,马车中的人影再熟悉不过,章彦成见状,面色顿沉, “我竟不知二皇兄与徐家有何渊源?竟然亲自来给徐大人贺寿!” 第101章 彦成醋意大发 大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官员待客,有爵位者,诸皇子可去参宴,若无爵位,哪怕是一品官,皇子也不必去参宴,顶多派人送礼,皇子本人不会亲临。譬如大皇子章彦州,今日便没来,只差下人送上贺礼。 章彦成是徐宏的女婿,他来此实属人之常情,章彦安的出现的确有违常理。 章彦成这话问得太过犀利,徐宏不由捏了把冷汗,担心两位皇子起争执,牵连到他。 此情此景,亦出乎瑾娴的意料,她事先问过知秋,知秋与她讲过规矩,她便以为今日不会碰见章彦安,哪成想,他竟然也来了,还被章彦成给撞个正着,这就尴尬了! 章彦安一下马车,一眼便瞧见了立在章彦成身边的瑾娴,他正待上前与她打招呼,却被章彦成给揶揄质问。 自瑾娴身上收回视线,眉目疏朗的章彦安一派坦然,镇定应道: “当初我失忆,初入都城,是徐大人认出了我,带我入宫与父皇相认,算起来,徐大人对我恩重如山,今日他过寿,我自当过来祝贺。” 章彦安此言也算有理有据,徐宏稍稍安心,笑拱手道:“下官只是举手之劳,二皇子惦念至今,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冷凝,徐宏赶忙邀请两位皇子入内品茗,他是想着,将这两位分开安置,大约就不至于闹出什么矛盾来。 章彦成压下不忿,撩袍抬步上得台阶,瑾娴紧随其后,才进门便瞧见了致远和方鹤鸣。 众人互相行礼问安,这本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儿,偏偏章彦安没去厢房,而是留在这儿与方鹤鸣说话。 他虽说着话,眼神却有意无意的落在瑾娴身上,瞄见她手背上有道红痕,他惊呼出声, “瑾娴,你的手怎的受伤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望向瑾娴的手,致远这才发现伤口,担忧询问,“姐,你的手怎么回事?” 瑾娴笑澄清,“前日里去花园游玩,摘花时不小心挂到了刺,虽然流血,但伤口并不深,养几日也就好了。” 章彦安眉间隐忧,十分关切地嘱咐道:“有些花草有毒,不能乱采,你还是得当心些,找大夫瞧一瞧,万莫伤到内里。” 没那么夸张?瑾娴不以为意,“不青不肿的,也不疼,应该没什么大碍。” 方鹤鸣亦劝道:“二皇子说得极是,凡事不可大意,还是请个大夫瞧瞧更放心。” 章彦安不厌其烦的叮嘱着,“对,得让大夫瞧瞧你被什么花的刺刺中,之后还得擦药,以防留疤。” 他们皆在关心她的手,一旁的章彦成忽觉自己像个外人,只因瑾娴受伤一事他并不知晓,且她的长袖一直遮盖着手背,他并未发现异常,怎的章彦安就瞧得那么清楚? 他对瑾娴,还真是观察得细致入微啊! 微眯眼,章彦成牵起瑾娴的手,瞥向章彦安,“瑾儿的伤势,当由本王关怀,皇兄合该保持距离,切莫僭越!” 他故意与她牵手,作亲昵之态,章彦安见状,心下一阵刺痛,瑾娴不喜欢被他当众牵着,就此挣开, “我这伤口才擦过药,当心药膏沾染王爷指间。” 牵个手她都不许,她到底是在介意什么? 章彦成疑心更重,瑾娴心下坦然,她并未考虑太多,只问舅舅,“祖母和太姥姥会来吗?” 提及此事,方鹤鸣颇觉为难,“徐大人去请过,不过我娘和姥姥她们介意从前之事,都不肯过来。” 瑾娴就猜着她们不乐意来此,毕竟徐宏蹉跎了她娘一辈子,她的娘家人很难原谅他。 章彦安知晓内情,自然也能理解,“前些日子我去看望太姥姥,她提及方姨,一脸惋惜,她老人家心底有道坎儿,始终越不过去,不来便罢,省得勾起不美好的记忆,又惹她老人家伤心。” 听他说起亲人,瑾娴忙问道:“你何时去见的太姥姥?她最近如何?身子是否康健?” 章彦安温然笑应,“上个月底去的,她说很想你,但也晓得你身在王府,不便出门,她老人家一切安好,还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下人照顾得也周到,你不必担忧。” 章彦安去见过周氏,这事儿章彦成是知道的,但他并未将此事告知瑾娴,未料今日章彦安竟主动提及。 他很清楚瑾娴在乎的是什么,才会故意在她面前说起周氏,成功勾起了瑾娴的好奇心,瑾娴也就不自觉的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章彦成酸意上涌,冷然提醒,“瑾儿的太姥姥,本王自会派人照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说着章彦成直接拉着瑾娴往旁处走去,瑾娴还想跟致远和舅舅他们说几句话呢!突然被他拽走,她连话都来不及问。 待走远些,瑾娴挣开了他,“你慌什么,我还有话要跟致远说呢!” “你是想跟方鹤鸣说话,还是想见章彦安?”章彦成眸光不善,警惕意味十分明显,瑾娴只觉这话问得怪异, “我见他作甚?王爷不要胡乱猜测,无事生非!我只是想问问致远,他在军营过得如何。” 章彦成当即吩咐小允子,去把方致远叫过来,“你要问什么,把人叫来问,你不许再过去!” 联想到她今日的艳丽装扮,章彦成越发觉得可疑,“怪不得你今日一反常态,打扮得如此娇艳,原是为悦己者容,给他瞧的!” 他的猜忌于瑾娴而言无疑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她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我费心装扮那也是给你撑场子,我若形容憔悴,不施脂粉,旁人还不以为你虐待于我?我未曾要求来贺寿,是你要带我来的,撞见他实属意外,您怎能怨怪于我?” 第102章 彦成只觉一腔好意被她辜负 章彦成费心安排这一切,可不是因为徐宏,只是想多一个跟她相处的机会,她不懂他的心意,竟还心生怨怼? “那还不是因为徐宏是你父亲,本王给你颜面,才破例带你回娘家贺寿,你不领情,反倒指责本王?” 瑾娴恩怨分明,她也不想跟他闹腾,“王爷替我安排贺礼,我自然感激,但您不该心生猜忌,怀疑我回来的目的!” 章彦成也不想吃飞醋,可方才她跟章彦安说话的场景不停的在他脑海闪现,他身为她的男人,怎能毫不介意? “你受伤一事为何不告诉本王?” 最近他一直没去过织云阁,她上哪儿跟他说?“王爷又没过问,此等小事,若是我刻意提及,岂不显得矫情?” “跟本王说不得,跟章彦安就说得?” 他生气的理由未免太过拙劣,“那是他瞧见了,主动问的,再说致远也问了,我总得给个解释?王爷您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两人争执之际,只见方致远走向这边,离老远便唤了声姐姐。 瑾娴听到弟弟的声音,强压下怒气,换了副笑脸,上前相迎,与弟弟闲聊着,“这次你能在家待几日?” “我只能休两日的假,后日就该回了。”想起一事,方致远遂对姐姐道:“祖母和太姥姥没来,姨母也没来,不过姨丈带着雯玉妹妹和表弟过来了。” 瑾娴心道:姨丈是商人,商人重利,他肯定认为讨好徐宏有好处,可才会带着一双儿女过来给徐宏送礼。 这些个人情世故本就复杂,倒也论不出个对错来。都是亲戚,没必要计较太多,瑾娴对雯玉印象颇佳,便想再跟她说说话, “雯玉也来了?她在哪儿,你带我去见她。” “她在前厅。”方致远先请荣王入厢房就座,而后才带姐姐去了前厅,章彦成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远,遂命小允子跟上前去。 瑾娴就知道,章彦成肯定是在怀疑她,所以才会刻意让小允子盯着她。 反正她不会做什么亏心事,倒也不怕他跟。 到得前厅,一众宾客皆在,当着众人的面儿,秦氏表现得很热情,噙笑拉着她的手,亲切的与她说着话,询问她的近况。 其他亲戚皆在奉承,夸赞秦氏好福气,女儿入了荣王府享福,秦氏乐呵呵笑应, “我这女儿虽不是亲生,但却格外孝顺,逢年过节都会给我送礼,真比亲儿子对我还好呢!” 瑾娴从未给秦氏送过什么礼,秦氏故意说这话,八成是在刻意提醒她,顺道儿在人前假装母慈子孝。 她乐意伪装,瑾娴也不拆穿,默立在一侧不吭声,其他的女眷羡慕不已,纷纷哀叹, “所以说养儿子有什么好,只会花咱们的银子,让咱们操心,养女儿才是小棉袄,知道心疼娘,回报娘呢!” 方致远见不得秦氏这幅虚伪的嘴脸,他想反驳,却被姐姐拉住了手。 今儿个是喜庆之日,当众争吵,倒让外人看笑话,但此处不是王府,瑾娴也无需惧怕秦氏。 秦氏没养过她一天,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既然她喜欢演戏,那瑾娴也不介意陪她演下去, “那都是我亲娘教得好,您不必夸我。改日得空,您跟我一起去我娘坟前,感谢她当年含辛茹苦的将我拉扯大,如今您才有享福的机会。” 瑾娴没有当众揭穿她的谎言,却突然提及她的生母,看似奉承,实则句句带刺。 秦氏自诩正室,纵然皇帝认定方氏是徐宏的平妻,秦氏始终不认为方氏是原配,瑾娴凭什么要求她这个嫡母去祭拜那个未婚先孕的女人? 秦氏心下不悦,却还得扮演良母的角色,不能发火,只能赔笑,“那的确是方妹妹的功劳,只可惜她福薄,没能看着你风光。” 瑾娴提醒道:“我娘比您大,您合该唤她一声姐姐才对。” 方致远亦纠正道:“我娘亦是妻,还在你之前遇见我爹,为他生儿育女。按理来说,你是该唤她一声姐姐,皇帝都开了金口,难不成,你还敢违抗圣意?” 他拿皇帝来压人,秦氏心下不忿,不愿改口,一旁的老太太乔氏劝道:“逝者为尊,你唤方氏一声姐姐也不为过,今日是宏儿的好日子,万莫扫了大伙儿的兴。” 乔氏是徐宏的母亲,老太太不论对错,只论规矩,她一发话,秦氏也不好忤逆,只能笑应道: “婆婆说得极是,死者为大,我又怎会与姐姐计较位分呢!” 她被迫改了口,瑾娴这才不再计较,拉着雯玉一起去往旁处,避开众人。 雯玉许久未见她,甚是想念,拉着她诉苦,说是家里逼着她与人相看,打算给她定一门亲事。 她只比瑾娴小一岁,今年十六,瑾娴笑打趣,“你的确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有心仪之人?” 一说起这事儿,雯玉便红了脸,“才没有呢!” “若是有心上人,你可以告诉父母,与他们商议,但若没有,那也只能让家人帮忙把关。” 现代人可以自由恋爱,但古代还是媒妁之言为重,瑾娴总不能劝雯玉自个儿去找!若然找的不合适,岂不害了她? 雯玉轻叹道:“我喜欢的那个人,怕是心中无我。” 听她这话音,似乎真有心仪之人,瑾娴不由好奇,“你喜欢的人是谁?你怎知他心中无你?你跟他表明过心意?” 雯玉微摇首,扁着小嘴儿轻声道:“那倒没有,我没那个胆子。” 瑾娴越发好奇,“到底是何人?经商的,读书的,还是做官的?我可见过?” 两姐妹正说着悄悄话,身后突然传来方致远的声音,“我知道她喜欢谁。” 梁雯玉不晓得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开玩笑,为免被猜中,她赶忙提醒,“致远,你可不许乱猜!” 瑾娴掩唇笑嗤,“我都不知道,你会晓得?蒙人的?” “我蒙谁也不会蒙姐姐你啊!我真知道!” 他言之凿凿,梁雯玉越发羞窘,“你若再乱说话,我可告诉小舅舅了,让他收拾你!” “他吓唬你呢!别怕,咱们不理他便是。”瑾娴没把方致远的话当回事,方致远心下不服气,为证明自己,他冲口而出, “表妹喜欢的人是安大哥!”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梁雯玉登时红了脸,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谁跟你说我喜欢安大哥的?莫要胡扯!” 方致远之所以这么说,可是有充足的理由,“方才你一进门,就问小舅舅,今日安大哥会不会过来,可见你很想见他!” “才不是呢!”梁雯玉双颊染霞,仓惶否认,“我只是想着今儿个姐姐会回来,而姐姐不太想见安大哥,所以才帮她问一句的,并非是我想见他,姐姐,你可别信了致远的鬼话!” 姑娘家最了解彼此的心思,雯玉方才的反应明显太过激烈,且她面上的羞赧之态也有些不对劲,瑾娴不禁在想,难不成致远真的猜中了?雯玉她真的喜欢章彦安? 然而雯玉极力否认,当着致远的面儿,瑾娴自然不会追问,以免她难堪,于是瑾娴嗤了致远一句, “有些话可不能瞎说,女子的清誉最重要,开不得玩笑。” 被训责的致远不满的撇了撇嘴,“好!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姑娘家的心思最是奇怪,明明那么明显,就是不承认,非得藏掖着,方致远不想跟她们猜谜,便到旁处去招呼客人。 待致远走后,瑾娴正准备悄声询问雯玉,却见对面来了几名女子。 凭借原主的记忆,瑾娴认出其中一个是秦氏的外甥女,也就是她名义上的表妹——秦思因。 至于其他原主不曾见过的人,瑾娴也就不认得。 秦思因近前后,主动与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姐徐瑾娴,如今已入了荣王府为妾。当初她入都城探亲时,是二皇子一路护送她至此,被我姑丈认出,这才得以与皇上父子相认呢!” 瑾娴心道:章彦安的那段往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料想他不喜被人提及,这个秦思因故意在人前说起,还十分得意,看来也是个不灵光的。 一身着湖蓝袄裙的女子淡应道:“是吗?那还真是巧合了。” 瑾娴不认得此女,并未搭话,倒是秦思因为她解了惑,“这位便是吏部尚书之女——林琼芳,林姑娘已然与二皇子定亲,来年即将成亲,算起来,你们还是妯娌呢!” 林琼芳?那不就是书中的女主嘛!瑾娴穿书这么久,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主! 第103章 本王的女人,容不得你诋毁 但见这林姑娘面上有对酒窝,说话时若隐若现,她容貌清丽,姿仪雍华,端的是一派大家闺秀之态。 据书中描写,林琼芳极有个性,并非以夫为天的温婉女子,起初她与章彦安矛盾丛生,两人谁也瞧不上谁,婚后相处的过程中,章彦安逐渐被她吸引,才会忘了对原主的誓言,继而利用辜负了原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站在林琼芳的立场,她似乎没什么错,毕竟她才是皇帝赐婚的皇子妃,真正错的是章彦安,是以瑾娴不会怨恨书中的女主,但两人的身份注定了她们是对立的。 二皇子与三皇子,只有一个能登基,有上位者,便会有失败者,这一世,谁会是上位的那一个,书中的结局是否能够改变,瑾娴也无法确定,只笑应道: “我一个妾室,哪配与皇子妃做妯娌,表妹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林琼芳面露忧色,“我虽与二皇子定亲,却对他不甚了解。他这些年一直住在外地,与瑾姨娘做邻居,料想瑾姨娘对他很了解,却不知二皇子品性如何?” 林琼芳是真的想知道章彦安的品性,还是刻意试探她?当着众人的面儿,瑾娴还能怎么说?总不至于诋毁章彦安?但若夸赞的话,也不能夸得太过分,省得林琼芳误会了她,以为她爱慕章彦安呢! 思量片刻,瑾娴客套赞道:“二皇子温润端方,性子纯良,才华横溢,与林姑娘可谓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瑾姨娘曾经与二皇子有过婚约?”林琼芳的视线直直的落在瑾娴身上,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穿书后的瑾娴一直刻意避开章彦安,对他再无任何非分之想,怎的女主还要追究旧事,有意思吗? 即便是真的,她也不能当众承认啊! 瑾娴正打算否认,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沉呵,“亏你还是尚书之女,谣传之言居然也会当真?” 这声音好生耳熟!瑾娴回首望去,果见一抹俊挺如松竹的堇色身影映入她眼帘,正是荣王章彦成! 他不是在厢房品茗吗?怎会突然来此? 一旁的小允子正在喘着气,似乎才疾步行走过,瑾娴见状已然明了,八成是小允子瞧见林琼芳,这才赶紧跑回去跟荣王汇报,他才会出现在这儿? 荣王乍然出现,众人皆愣神,齐齐向他福身行礼。 林琼芳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臣女也不愿听信流言,今日见到瑾姨娘,这才会当面询问,想求一个真相而已。” 章彦成墨瞳微紧,眼中寒芒毕现,“真相就是父皇下旨将瑾娴赐予本王为妾,难不成,你认为皇上他会拆散旁人的婚约?你若有异议,不若让林大人去质问皇上。” 瑾娴暗自庆幸,得亏当初她跟章彦成说了实话,坦白了一切,一旦她撒谎,往后他再从旁人口中听闻,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他已然知晓内情,林琼芳再提及此事,章彦成才没有怀疑她,反倒帮她回怼,也省得她再去浪费口舌。 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吓得跪下求饶,然而林琼芳并未惧怕,只因她已与二皇子定亲,将来便是章彦成的二嫂,是以她并不怯懦,镇定颔首, “臣女不敢,多谢王爷为臣女解惑,往后臣女必然不会再被人误导。” 她将责任推给旁人,自个儿摘得一干二净。按理说,她是准皇子妃,章彦成得给她留一丝颜面,但林琼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及瑾娴与章彦安的婚事,这是章彦成最介意的一点, “遇事自个儿多动动脑子,就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堂堂官家千金,居然敢质问本王的爱妾,林琼芳,你好大的胆子!” 眼瞧着荣王面带愠色,秦思因忙打岔道:“王爷说得对,咱们皇上定然会提前派人探查清楚的,那些个流言蜚语当真是离谱,林姑娘险些被人蒙骗,幸得王爷澄清呢!” 即便秦思因为她辩解,章彦成也不可能轻饶了林琼芳,“听风就是雨,这便是尚书千金的素养?你随口一问,可曾想过瑾娴的感受?本王的女人容不得你诋毁!来人!掌她的嘴!”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林琼芳没想到荣王竟会为这件小事斤斤计较,瑾娴也没想到,章彦成竟会对他的准嫂嫂这般严苛! 他到底是为她抱不平,还是故意借着这件事,想拆散章彦安与林琼芳的婚事? 荣王发话,小允子必须听从,不管对方是谁,他都得出手,小允子正待上前,却被一人喝止, “发生何事?三弟何至于如此动怒?” 瑾娴循声望去,但见一身蓝衣锦袍的章彦安往疾步这边走来。 林琼芳一看是他,当即松了口气,她是想着,即便两人无甚感情,但毕竟是定了亲的,料想章彦安必定会站在她这边, “我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了句,瑾姨娘是否曾与二皇子有过婚约。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清此事,荣王便发了火,说我在诋毁瑾姨娘。既然二皇子也在场,还请您说句敞亮话。” 章彦成才解释过,林琼芳还要追问章彦安,瑾娴暗叹这位林姑娘到底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事实上周围的人皆在等着看热闹,她们都想看看二皇子对于自己跟徐瑾娴的关系,会作何解释。 第104章 直接动手,本王给你撑腰 瑾娴猜测,章彦安应该不会乱说话,毕竟他的未婚之妻林琼芳也在场,有些事,若是说了实话,大家都没面子,他应该会想法子圆过去的。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章彦安竟然道了句,“我与瑾娴的确议过亲。” 他话音刚落,章彦成英眉紧皱,拳头紧攥,他才否认过,章彦安居然又承认,这不是拆他的台嘛! 当众说他的侍妾曾与之有婚约,章彦安怕不是疯了!他这番言辞,又将他们的父皇置于何地? 瑾娴亦是懵然,在她的认知中,章彦安是为了日后的前程才会与林琼芳定亲,那么他应该也会顾及林琼芳的感受才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应当再清楚不过,怎能乱说话呢? 这还没开宴呢!他就喝醉了? 林琼芳闻言,气得转身欲离,却听章彦安又道:“但只是商议婚事,尚未定亲,后来瑾娴的母亲病逝,这事儿也就搁置了。” 道罢这句,章彦安望向对面的瑾娴,他担心瑾娴会失望生气,然而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瑾娴承认才刚对章彦安的腹诽大声了些,现下她对他的这个答复很满意,既回应了流言,也解释得很清楚,让旁人无话可说。 章彦成紧攥着的指节缓缓松开,还好老二最终澄清了,他若敢胡说,章彦成绝不会再顾念所谓的兄弟情! 一旁紧捏着手帕的秦思因松了口气,打岔圆场,“原来还没正式定亲啊!那就不算有婚约,林姑娘你可以放心了。” “我倒想问问皇兄,我的侍妾被你的林姑娘诋毁,这笔账又当怎么算?”章彦成刻意让章彦安发话,正是想让瑾娴瞧瞧,这个伪君子究竟会偏袒于谁。 一边是林琼芳,一边是瑾娴,章彦安该如何判定,这的确是道难题,章彦安暗嗤老三可真是阴险,竟将如此棘手之事交由他处理。 年后他将与林琼芳成亲,他若是为了瑾娴而惩罚林琼芳,林琼芳会怎么想?八成会认为他偏袒瑾娴,继而记恨她? 但若不罚林姑娘,瑾娴必然会对他很失望? 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犹豫许久,章彦安才道:“流言蜚语众多,众人大都私下议论,反倒越说越离谱,三人成虎,如今林姑娘当众道出,我们顺势澄清,让诸位知晓真相,也算是好事一桩,三弟没必要心生怨怼。” 章彦成英眉缓皱,冷笑低嗤,偏头对瑾娴道:“听听,二皇兄大度又仁慈,你被人诋毁,还得感谢说你坏话之事,给了你向世人澄清的机会。” 瑾娴一早就知道,章彦安是伪善之人,但却没想到,他竟能说出如此滑稽的言辞! “照二皇子这么说,往后谁都可以诋毁旁人,还美其名曰,给人一个澄清的机会?” 迎上瑾娴那讥讽的目光,章彦安仓惶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诋毁的确是找茬儿,但林姑娘只是好奇询问,并无恶意。” “是不是恶意,凭何判断?凭二皇子的私心吗?” 二皇子为她说话,林琼芳心下稍慰,遂对瑾娴道:“瑾姨娘,我真的没有恶意,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怨怪二皇子。” 瑾娴还以为这女主性子直爽,不会耍什么心机,可她这话听起来竟有些茶言茶语,让人很不舒坦, “冤有头债有主,我当然会怪你!” 看来章彦安还是在乎他的婚事啊!他为了林琼芳惹恼了瑾娴,这正是章彦成乐意见到的场面, “指望皇兄说句公道话是不可能的,还得是本王帮你出气,你想怎么罚她,只管说便是。” 尽管有章彦成给她撑腰,但瑾娴还是顾忌后果,毕竟林琼芳是书中的女主,若是剧情无法改变,往后林琼芳做了皇后,再念起今日之事,必然不会善待她。 所以章彦成所说的掌嘴,她是不可能做的,为给自己留条后路,最终瑾娴只道了句, “不管林姑娘是否有恶意,都已经给我造成了伤害,不过念在你是王爷准嫂嫂的份儿上,我也不为难你,但你必须给我道歉!” 章彦成已然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哪料瑾娴提的要求居然这么低!“仅仅只是道歉?未免太便宜了她!” 他二人之间的矛盾尚未化解,但瑾娴清楚的知道,眼部矛盾, “这不是给二皇子一个面子嘛!万一他入宫向皇上告状,说咱们得理不饶人,欺负他的未婚之妻,王爷往哪儿说理去?” 瑾娴揶揄章彦安,章彦成听来十分悦耳,怒气消了些许。 瑾娴定是误会了他,才会赌气说出这样的话,章彦安忙澄清道:“瑾娴,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重要了,瑾娴才不在乎,“二皇子是怎样的人,对我而言无所谓,我只要林姑娘给我道歉!” 章彦成可没瑾娴这么好脾气,“她不愿道歉便罢,直接动手,何须啰嗦?” 瑾娴把压力施加到林琼芳这边,自始至终,林琼芳都没有一丝慌乱,异常从容, “兴许是我问话的方式有问题,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既然瑾姨娘心里不舒坦,那我还是给你道个歉,希望可以平息你的怒火,不要迁怒二皇子。” 她这道歉还不忘狡辩,就好似瑾娴冤枉了她一般,且她最后一句还刻意提及章彦安,简直是深谙茶道啊! 在瑾娴的印象中,书中女主率真坦荡,为何她所见的林琼芳与书中描写的女主性格截然不同? 瑾娴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书中女主林琼芳是穿越过去的,难不成,她面前的林琼芳并非穿越者,而是女主原身?所以两人性格迥异?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真相如何,瑾娴未能断定。 眼瞧着瑾娴不应声,秦思因赔笑劝慰道:“林姑娘是无心之失,她已经向你道歉,再说今儿个可是姑丈的寿宴,表姐你大人有大量,莫再计较。” 自始至终,秦思因都站在林琼芳那边,八成觉得林琼芳是妻,而她是妾,想巴结那个身份尊贵的? 虽然瑾娴不稀得与秦思因交好,但她这般偏袒外人,她着实看不惯,冷笑揶揄, “你可真是关心林姑娘,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林姑娘的表妹呢!” 秦思因尴尬一笑,“我只是不希望大喜的日子,大伙儿闹得不愉快,表姐你得理解我才是。” 瑾娴不意深究,顺势下了台阶,“既然表妹开了口,我自当卖你一个颜面,不再追究。” 章彦成本想借着此事破坏章彦安的婚约,可章彦安竟比他想象得还要势利,竟然当着瑾娴的面儿如此维护林琼芳! 且瑾娴也没有太过为难林琼芳,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并未闹起来。心下不满的章彦成睇了林琼芳一眼, “今日皇兄为你求情,本王看在皇兄的面儿上,这才饶了你,但愿你引以为戒,莫再惹口舌是非。” 说话间,章彦成扫视在场众人,负手肃声警示:“此事已然澄清,往后谁若再敢乱嚼舌根,本王绝不轻饶!定会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章彦安亦严辞警告,“解释只有一次,往后你们再无理由说不知情,谁若再造谣,那便是故意诋毁,不止三弟动怒,我也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围观之人喏声称是,章彦成并未与章彦安打招呼,直接带着瑾娴离开此地。 回往厢房的路上,章彦成只觉瑾娴太过心软,特地嘱咐道:“下回若再遇见类似之事,不必顾忌后果,直接动手,本王替你担责!” 第105章 私下见面被章彦成撞个正着 话虽好听,却不实用,“我若真那么莽撞,闯出祸来,王爷岂不是要埋怨我?” “上回你动手打珍姨娘,本王何曾怪过你?” 瑾娴并非嚣张狂妄之人,她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那是因为我与珍姨娘有仇,这才会报仇,我与林姑娘并无仇怨,怎能轻易动手?” “她抢走了章彦安,这不算仇怨?” 章彦成这句话里的试探意味再明显不过,瑾娴可不会着了他的道儿, “能被抢走的男人,值得惦念吗?再说他本来就不属于我,何来抢走一说?我为何要记恨林姑娘?” 瑾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章彦安的满不在乎,章彦成无法确定,她是真不在乎,还是在伪装, “可她好似看你不惯,将你视作仇敌。” 瑾娴不以为意,内心一派坦然,“真相如何,已然解释清楚,她相信则罢,如若她不信,非得给自个儿找不痛快,那我也无话可说,随她去!看不惯我的人可多了去,她算老几?” 目睹她那又拽又横的模样,章彦成不由轻笑出声。 因着男女宾客分开坐,是以瑾娴得去另一间厢房,与章彦成并不同桌。 宴席间他未能陪伴在她左右,为防林琼芳再惹得瑾娴不愉快,章彦成特地交代徐宏,将林琼芳调远些,莫与瑾娴同屋。 荣王吩咐,徐宏只得听从他的命令,打乱原本的安排,将林琼芳请至另一间厢房就座。 已然就座的林琼芳突然被告知要换位,虽然主家十分客气,但她还是觉得自个儿被冒犯了。 她猜测此举定是荣王和瑾姨娘的安排,如今她尚未出阁,无权无势,连一个王爷侍妾都敢给她脸色看,待明年她嫁与二皇子为妃,她倒要看看,瑾姨娘再见到她时,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心下忿然的林琼芳冷着脸离了这间屋子。 没了这些个碍眼之人,晌午的宴席还算平静,除了那些个亲戚唠叨几句之外,倒也没人给瑾娴找不痛快。 她与雯玉边吃边聊,很是惬意,席间还有人看中了雯玉,问她芳龄几许,可有定亲,家里是做什么的。 瑾娴晓得雯玉不太想跟人相亲,便打岔没接话头,秦思因却十分热情地替雯玉回道: “雯玉年方十六,尚未定亲,家里是经商的。” 一听说是经商,那几个妇人笑意顿僵,“经商的啊?那你家里可有人在官场当差?” 她们瞧不起经商的,雯玉也不会上赶着巴结她们,“没人在官场,我家就是小商贩,可高攀不起官宦之家。” 秦思因立马补充道:“雯玉的舅舅是方鹤鸣方大人,才立了战功呢!她弟弟是读书的,准备考科举,将来若是能中个进士,可不就踏入仕途了嘛!” 话虽如此,可是考科举的人那么多,能不能高中还是未知之数,再加上这些妇人都是官场女眷,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经商的人家,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只奉承道: “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啊!” 她们闭口不再说亲事,秦思因便知没谱儿了,她暗叹这个雯玉当真是个性子直的,就不会拐弯抹角的攀亲戚,往她舅舅那边扯,这些妇人不就动心了嘛! 秦思因认为她失去了一个好机会,雯玉压根儿不在意,她才不愿攀扯这些势利妇人。 姻缘之事急不得,兴许雯玉的福气在后头呢!瑾娴打岔说起了旁的。 宴毕,章彦成还在跟一些官员品茶闲聊,瑾娴则去往后院,到她的屋子里瞧一瞧。 原主未入王府之前,曾在徐家住了一个月左右,这闺房里还有原主的东西,瑾娴便想着若有可用的,或是值得纪念的,就带回去。 雯玉随她一起,路上雯玉突然摸了摸耳朵,惊呼出声,“哎呀!我的耳坠好像掉了!” 于是两人又折返回去,一路上仔仔细细的寻找,找她的耳坠,然而耳坠没找到,却撞见了一个人! 此处可是后院,按理说,外男是不能进来的,章彦安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雯玉瞧见他并无一丝惊讶,顺其自然的招着招呼,“安大哥,你来了!” 联想到雯玉说丢耳坠的事儿,瑾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雯玉,这该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被戳穿的雯玉顿感愧疚,为难地道:“安大哥请我帮忙,他言辞恳切,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要不你先听听他说什么?” 她的表妹居然和她最讨厌的人串通一气!得知真相的瑾娴当即变了脸色,“雯玉,你明知我的态度,为何帮着他骗我来此?” 章彦安不希望她们姐妹闹矛盾,遂主动揽责,“瑾娴,是我求她帮忙,你别责怪雯玉,要怪就怪我!” 瑾娴暗叹这个章彦安当真是阴魂不散,“二皇子,我早就与你讲得一清二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请你自重,别再来打搅我!” 章彦安不禁猜测,瑾娴这般抵触他,八成是因为他没有站在她这边,她失望生气,才会如此,焦急的他慌忙解释道: “今日之事你可能有所误会,我并非袒护林姑娘,只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于你名誉有损,以致于荣王给你脸色看。” “你是顾忌林家,还是为我着想,不重要!我不在乎你的态度,你不必解释!”瑾娴转身欲离,却听章彦安又道: “我知道你避嫌,可今日我找你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是关于你娘亲的!” 提及方氏,瑾娴脚步微顿,那毕竟是原主的母亲,瑾娴不能无视,遂转身问他,“我娘怎么了?你有话直说!” 看来如今只有拿她母亲做借口才能留得住她,章彦安庆幸之余又有一丝酸涩, 曾经的瑾娴是那么的依赖他,每每看到他,星眸中都噙着笑意,如今她竟对他避之不及,唯有拿方姨说事儿,他才有跟她说话的机会。 强掩下黯然的心绪,定了定神,章彦安才道: “先前方姨病重时,曾私下告诉我,说是在院中的桃树下埋了一个盒子,里头装着一些东西,是留给你的。 她担心有些话跟你说出来之后,你会承受不住,特地叮嘱我,等她去世之后再转告你,后来咱们忙着办方姨的丧事,紧跟着徐大人又来寻亲,咱们一起入都城,耽搁许久,我一直没来得及告知你。 上个月我回了一趟陈家村,想起这件事,便从桃树下挖出了箱中之物。” 说着章彦安拿出一块红绸,小心翼翼的展开。瑾娴定睛一看,只见红绸中有一只玉镯,还有一块银质长命锁,底下则压着一封信。 她很想现在就打开那封信,却又担心被人撞见,随即自章彦安手中接过长命锁和信,将其折叠放入腰间悬挂的香囊之中,镯子塞不进香囊,若是搁在衣袖的兜里,又怕不小心摔碎了,于是瑾娴将青色玉镯戴在自个儿的手腕上,用衣袖遮挡好,而后对章彦安福了福身, “多谢二皇子把我娘的东西带过来,您的恩情,我感激不尽,但我该回去了,告辞!” 除此之外,瑾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他说,原本她还打算回后院闺房的,章彦安一打岔,她懒得再折腾,只想尽快远离他。 然而她才转身,惊见远处的月门处立着一道高挺肃然的身影! 她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莫名的心虚,只因她清楚的知道,章彦成的心眼儿有多小,他最擅长的便是无中生有,胡思乱想! 第106章 这是什么你们的定情信物 章彦成一言不发,转身即离,纵使离得远,他眼中的寒霜也能浸透她心扉,冰得她骨缝儿冒凉气。直觉告诉她,章彦成肯定又误会了! 瑾娴跟雯钰打了声招呼,而后便跟上章彦成的步伐,他大踏步向前走着,走得极快,瑾娴根本赶不上他,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大喊着跟他解释? 徐宅虽不比王府,却也不算小,疾走了一段路,她便有些受不住,又恢复了正常的走路。 她是想着等到了马车上再向他解释的,然而一上马车,瑾娴就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 “上本王的马车作甚?去隔壁章彦安的马车上,他必定欢迎之至!” 荣王的侍妾怎能去二皇子的马车?章彦成这话简直莫名其妙,“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能不能问清楚再发脾气?” “本王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问的?” 看到的,可不一定是事实,“离那么远,你听得到吗?你先听我解释之后再做论断。” 章彦成唇角微勾,溢出一声冷哼,“是啊!本王听不到,你也不必扯谎,反正无可对证!”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怎就笃定我会扯谎呢?” 章彦成当即拽住她的手腕,捋下她的衣袖,紧盯着那枚玉镯,“本王且问你,这镯子是不是章彦安给你的?” 这是事实,瑾娴无可否认,“的确是他交给我的,但这其实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章彦成给打断,“本王缺你银子还是少你首饰?你为何要收受章彦安的镯子?这算什么?你们的定情信物?” 醋意大发的章彦成一把取下她的镯子,他的动作太过蛮横,硌得她骨头生疼,瑾娴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慌忙抬手去拿, “不是信物,你先把镯子还给我!” 她的紧张如一滴油,浇在他心底汹汹灼烧的妒火中,瞬时燃起冲天火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章彦成一扬手,毫不留情的将镯子往车厢内狠狠一摔! 清脆的响声震得瑾娴大惊失色,她慌忙俯身捡起玉镯,然而玉镯已然碎成两半! 她虽未见过方氏,但她拥有原主的记忆,对方氏是有印象的,再者说,即便方氏不是她的母亲,可那是方氏留给原主的东西啊!这镯子承载了一位母亲临终前的心意,竟就这般被章彦成给摔碎了! 她如何对得起原主,如何对得起方氏? 紧攥着碎裂的玉镯,瑾娴心痛又愤怒,当即扯下香囊递给他,“里头还有,王爷继续摔!” 居然不止一件! 章彦成强忍着怒火,一把扯开香囊的绳子,只见里头还装着一把长命锁,还有一封信! 这个章彦安,居然还敢给她写信!简直猖狂至极! 章彦成甩开信纸,却见这信上的字娟秀婉约,竟像是女人的字迹! 他仔细一看,但见上写: 吾儿瑾娴,当你看到信笺,娘已长眠于地下,再无机会陪你走完余生之路,娘放心不下,担心你被人蒙骗,姻缘不幸,出于私心,做主将你许给陈安。 陈安纯良正直,待你赤诚,但愿日后他能遵守诺言,娶你为妻,照顾你一生一世。 将来你嫁人生子,娘无法替你照看孩子,特准备贺礼两份,玉镯给孙女,长命锁给孙子。愿此物护佑子嗣,平安康健。 人生长亦短,终有别离时,吾魂永在,勿悲望安。 ---母字 看罢信后,章彦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封信不是章彦安所写,而是方氏写给瑾娴的信,而那只玉镯也是方氏留给瑾娴,预备送给将来的外孙女! 他竟以为那是章彦安送给她的信物,愤而将其摔断! 妒火一旦燃烧,极易摧毁人的理智,得知真相的章彦成暗恨自个儿怎就没能控制住情绪,方才瑾娴说要解释,他却认定自己所看到的才是真相,不肯给她解释的机会,如今看罢信,他才晓得自己错得离谱! “他把镯子递给你,你便戴在了手上,我还以为是他送给你的。” “我是贪财,却也不是谁的珠宝都会收!章彦安已然定亲,我怎么可能与他私相授受?”道罢这些,瑾娴心梗难舒,忽觉自己是在说废话, “我解释这些不过是浪费口舌,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哪怕我早就与你坦白过一切,你也从未信过我的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徐宏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是章彦安的眼线,你对我只有无穷的试探和质疑,未曾有过一丝信任!” 有些话,一味否认,倒显得太假,瑾娴不是傻子,她什么都感觉得到,章彦成喟叹了一声,垂目轻声道: “信任一个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也在尝试着去了解你。” 彼此了解的确需要一个过程,可他的做法实在太过极端,“在你不确定之前,你为何就不能听我一句解释?” 她一心想要澄清,可他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可知,一位病重的母亲是怀着怎样悲痛的心情去为自己的女儿孙儿准备这些东西?就因为你那离谱的疑心,竟然随手将其摧毁!你摔碎的不止是镯子,而是我娘那颗满怀期待的心!” 方氏的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女儿的不舍和担忧,他当然明白,那只镯子意味着什么,造成这后果的人是他,他无可否认,章彦成低眉愧声解释道: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章彦安一再接近你,我心里本就有气,才会失去理智,做出此等糊涂事来。我承认,这回的确是我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 事前发疯,事后认错,当真是可笑,“镯子都碎了,王爷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错已造成,如今他只能想办法去弥补,“我会想办法再找个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天底下哪有一模一样的镯子?即便有,又岂能轻易替代? “纵使再相似,却也不是我娘留给我的这只,意义不同,没必要,我也不稀罕。” 第107章 彦成给瑾娴一个惊喜 身心俱疲的瑾娴将断裂成两半的镯子连同长命锁和信纸皆装进香囊之中,小心翼翼的收好,她紧握着香囊,疲惫的闭上了眸子,依靠在车厢边,再也不愿与他争论什么。 心思本就郁结的她再一次遭受重创,她只觉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前几个月,两人虽有小矛盾,整体相处得还算融洽,她便以为只要足够真诚和努力,就能一步步的走近章彦成。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至少一半的路程,殊不知,他一直对她有所防备,她进,他退,始终与她保持距离,其实她一步都没跨出去,依旧停留在原地!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两人之间不只是孩子的问题,就连章彦安那件事,他也不信她。 辛苦努力三个月,全都白费,她还卷个什么劲儿? 当努力看不到回报时,人便极易沮丧,失去斗志,开始自我怀疑。 也许,人的命运真的很难改变?而她却妄想与天斗,改变原主的命运,着实可笑! 闹到这一步,并非章彦成所愿,他以为瑾娴背地里与章彦安勾结,才会如此恼火,结果竟是个误会!玉镯的确是他摔碎的,他无可否认,更不知该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理智如他,一次又一次的因为瑾娴而失控,章彦成怅然扶额,暗叹自个儿是怎么了,他做事之前都会仔细揣摩,衡量利弊,最近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做出此等无法挽回的事来! 单这一件事,或许他还有哄劝的余地,再加上避子汤的矛盾,瞬时就打成了死结! 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不论他说什么,她怕是都无法原谅他。 他也就没言语,默默思量着弥补之策。 回府后,瑾娴将香囊交给知秋,让她帮忙收起来。 知秋将其锁在柜子里,心情不佳的瑾娴宽衣到帐中躺着,虽然午歇的时辰已过,但她还是想躺会儿。 平日里她到点儿就犯困,躺下没多会子就睡着了,今日却是心烦意乱,许久都未能入眠。 伺候主子歇息后,知秋准备去浣洗院里拿衣服,才出织云阁,便碰见了小允子,小允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悄声对她道: “知秋姐姐,劳烦你将那枚断裂的玉镯拿过来,王爷会请老师傅将其修复。” 知秋满目讶然,“都断裂了,还如何修复?” “老师傅自有法子,可以包金镶嵌,做出来很美观,不影响佩戴。” 有些老师傅的手艺的确高超,也许王爷真能找到修复高人,但那毕竟是瑾姨娘的镯子,知秋不敢自作主张, “那我得先跟瑾姨娘说一声,她同意才可以。” 小允子以指挡唇,压低了声提醒道:“先别说,王爷想暗中修好镯子,而后再给瑾姨娘一个惊喜。” 王爷能有这份心思,知秋也替瑾姨娘高兴,但她仔细一想,又觉不妥,“可是瑾姨娘让我保管好镯子,我若私自拿给你,到时镯子突然出现在王爷手中,我没法儿跟王爷交代啊!” “这事儿你不必管,你只管把镯子拿出来,其余的事交由王爷处理,王爷必会想法子哄好瑾姨娘,不会让你担责的。” “可是……”知秋还有些犹豫,小允子再次提醒,“这可是王爷的命令,你必须遵从。再者说,两位主子闹矛盾,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过,你也希望他二人早些和好,对?” 那是自然,知秋一直都盼着那一天,“我当然希望两位主子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啊!”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有王爷撑着。”小允子软硬兼施,知秋也没个主意,只好答应, “瑾姨娘才歇下,可能还没睡着,我不便进屋去拿,很容易被发现,你且等一等,我抽空再拿。” 那倒也是,还是得小心谨慎些,万一被瑾姨娘发现,打乱了王爷的计划,王爷肯定会训责他的, “那你可留心些,明日务必拿到手,此事耽搁不得,王爷正为此事上火呢!” “知道了,我会尽快办妥此事。”知秋心下忐忑,但为了能让两位主子和好,她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次日上午,天气晴暖,瑾娴到院中晒暖,知秋则悄悄在寝房中打开柜子,拿走了那只断裂的玉镯,而后她借口出去一趟,将这玉镯交给了小允子。 此时章彦成尚未回府,但他昨儿个就交代过,小允子即刻出府,将这玉镯送至观心斋,找一位姓刘的老师傅。 刘师傅看了看玉镯,只道年前可能做不好,得等年后。 小允子摇了摇头,“必须年前,王爷等不了。” “今儿个都二十七了,这还得打磨金子,做花样,都是极其费工夫的活儿。” 小允子直接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镯子对王爷很重要,工钱不是问题,刘师傅若能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做好,这张银票就归您,若是做不出,那我再找别家。” 荣王一向出手阔绰,刘师傅是知道的,两日需赶工,只怕他这眼睛受不了。 但荣王的差事他又舍不得推掉,一旦推了,往后荣王可能再不会来找他,他将会失去一位贵客啊! 思来想去,最终刘师傅决定接下这活儿,大不了做完之后多休息几日,宁可自个儿受些累,也不能得罪荣王。 随后刘师傅加紧赶工,其他的活儿都给推了,只专心给这枚玉镯包金,除却吃饭之外,他几乎不休息,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又起来继续做活儿。 修复玉镯所用的金子不算多,贵在手艺,最值钱的便是老师傅的手艺。 原本金子加工钱也就二十两左右,这本是个细致活儿,很费工夫,但荣王要求赶工,刘师傅推了许多活儿,那么这工钱自然更高。 章彦成不计较银子,他只要求镯子尽快修好。 二十八傍晚,小允子终于拿到了修复好的镯子。 小允子暗叹这修复花的银子大约比这玉镯本身的价值更贵!然而王爷要哄瑾姨娘,哪里还在乎什么银子啊!只要瑾姨娘能高兴,花多少银子,王爷都是愿意的。 只可惜瑾姨娘那性子怪得很,不是花了银子就能哄得好的。 小允子也不确定王爷这招能不能成,他只管办好差事即可,他不敢耽搁,匆忙带着玉镯回府。 这两日章彦成一直没去织云阁,只因他很清楚,即便去了,瑾娴也会给他摆脸子,不会有笑脸,他便在等着,等着玉镯修复好,这才有理由去找她。 果如知秋所料,瑾娴瞧见玉镯被包金的那一瞬间,并无欢喜,只有质疑, “这镯子不是锁在柜子里的吗?王爷何时拿走的?” 她诧异的望向知秋,但见知秋眼神闪躲,明显心虚,她便明白了,“是你把我的镯子拿去给王爷的?” 第108章 你想要孩子本王现在就给你 听出主子语气不善,知秋吓得赶忙跪下请罪,“的确是奴婢拿的,还请主子责罚。” 章彦成早已发过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是我下令让她拿的,她只是被迫这么做,你不要怪她。” 即便章彦成有令,知秋也该找机会告诉她才对,她信任的丫鬟怎能瞒着她呢? 瑾娴心下窝火,章彦成挥了挥手,示意知秋先下去。 知秋就知道,一旦瑾姨娘知情,肯定会生气的,然而王爷坚持要这么做,她夹在中间最是为难,即便这会子瑾姨娘没训她,等王爷走后,估摸着还是会跟她算账的。 知秋越想越担忧,又不敢违逆王爷之令,只得起身先行退下。 他这般自作主张,瑾娴并不觉得惊喜,反倒觉得被冒犯了。 章彦成看得出她面色不太对,遂打岔先说起了旁的事, “回府之后我仔细回想整件事,总觉得不对劲。章彦安若想将你娘的东西转交给你,大可让致远或是你舅舅帮忙转交,他何必亲自找你?还在徐宏的生辰宴上,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们生出误会!” 这几日瑾娴也琢磨过此事,章彦安看似好心,实则心怀不轨,但瑾娴始终认为主责不在他, “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是他的事,只要你信任我,不论他耍什么手段,这误会都可避免。若是你问我,我不肯明言,那是我不对,但我要解释,你不听,那又能怪得了谁?” 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矛盾,章彦成将责任归咎于章彦安,可她一针见血,直戳要害,章彦成无可反驳,干咳了一声,低眉温声道: “怪我,都怪我!是我没能给你信任,才让他有机可乘。” 她可没胆子责怪荣王殿下,“不论王爷做什么,都有您的理由。此事怪不得您,应该怪我,我不去徐家,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 她越是这么说,章彦成越发愧疚,“是我让你回去贺寿,这不能怪你。” 他若是早这般通情达理,也不至于闹出后来的那些不愉快,然而镯子已经碎了,那断裂的镯子一如她与他之间的裂痕,一旦出现,再难修复! 她不应声,周遭的气氛越发尴尬,章彦成近前几步,将玉镯放在桌上,“那日我失手打碎了你的镯子,为表歉意,我找老师傅将其包金,修复好之后,这镯子还能戴。” 若是无意摔断,包金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只镯子断裂的原因太特殊,包金虽然美观,可瑾娴一看到那些金子,便会想到它是有裂痕的,心里终归不自在, “断了就是断了,再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它有裂痕的事实。” 她的话意有所指,章彦成听得出来她的暗示,但他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尝试,修复镯子,修复他和瑾娴的关系, “有些过深的伤口或许会留疤,但有些伤口,只要及时擦药,用心呵护,便不会留下疤痕。虽然镯子留下了痕迹,但我希望,你心间的伤可以尽快痊愈。” “眼不见为净,断镯只能收藏,不该再拿出来佩戴,每看那金饰一眼,都会让我想起那段不愉快。即便将来有了女儿,我也不会让孩子戴这镯子!”道罢她又觉得不对劲,忽而苦笑, “不对,王爷不许我怀孩子,我怎么可能有女儿呢?我娘为我准备的东西,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提及孩子时,她的神情异常苦涩,章彦成心头一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就那么想要一个孩子?” 瑾娴冷声否认,“不!我不想!既然王爷不愿给,我也不会再去奢求。若是勉强得个孩子,王爷再冷落她,那她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受苦?” 章彦成抬指攫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不轻不重的在她柔软的唇间摩挲着, “以往你的嘴可是很甜的,惯会奉承本王,如今怎的这么苦?说话都带刺。” 那还不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她努力的尝试过,仍旧被他打击质疑,她哪里还有勇气再向前迈一步, “我奉承您,您觉得我虚情假意,别有目的。反正在您眼里,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安好心,连呼吸都是错的,我又何必再卑微讨好?” “原来从前你只是在讨好本王,并非真心相待?” 果不其然,挑刺才是他最在行的,随他怎么想,瑾娴已经懒得去解释,恹恹垂眸,哀声道:“你认为是假意,那便是!” 他期待她否认,她却不肯向他澄清,章彦成心生不满,肃声提醒,“不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要你明白的回答我!” 瑾娴红着眼与他对视,声音已然沙哑,“答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又何必再问我?” 她一直都很乖巧,顺着他的心意,今日却像是炸了毛的猫儿,奶乎乎,却又凶巴巴的。 大约是他今儿个脾气太好,她才会这般放肆的呛他,心下窝火的章彦成不由分说,近前几步一把揽住她,惩罚似的噙住她的唇,发狠的吻着。 矛盾未解,她心里有道结,哪有心情跟他亲热?瑾娴抬手推拒,却被他钳住手腕,一双墨瞳异常凝重,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本王现在就给你!” 之前瑾娴的确很想要一个孩子,但两人闹得那么僵,他竟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动手,屈辱感使得她心生抗拒,她只觉自己毫无尊严,下意识否认, “我不要!不要你的施舍!” 她越是挣扎,他越想征服,“本王给的,你必须接受!” 第109章 图谋江山之人,岂能为情所困 瑾娴只当他又在拿权势震慑她,她不知道的是,道出这句话的章彦成下了多大的决心! 孩子不是物件,给了便收不回了!且一旦给瑾娴一个孩子,往后便会有无数的麻烦接踵而至。 明知不该这么做,可这次他错得离谱,为哄她高兴,他才想实现她的心愿,借此化解两人的矛盾。 然而这些心思他并未明言,在瑾娴看来,他所谓的给她一个孩子,无非是在赌气哄骗,并非他的真心话。 没有矛盾时,她可以配合他,安心的与他一起享乐,一旦有心结,所有的亲昵皆变了味儿,她无心安享,却又挣不开他的钳制。 猎豹看中的猎物,怎会轻易松手?他本想给她一个教训,可一接近她,他便不自觉的沉溺在软玉柔香之间,连日来的克制使得他意念更盛,帐中的香风稍稍一吹,轻易便燃起了他心底的那簇火苗! 心知反抗不过,她干脆垂下手,不再挣扎,任他摆布,却也没有任何回应,仿似木偶一般,失了感知。 没了婉转惑人的声音,章彦成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她的眼中没了灵动的光彩,枯寂如一潭死水,连一圈涟漪都不曾浮现。 以往他总是嫌她话多聒噪,而今她不吭声,他才发觉,愿意说话的她是多么的难得。 那个时候的她,看向他的眼中是有光的,此时此刻,她虽未再反抗,可这顺从也并非真心,而是无声的对峙,他的亲近对她而言,不是一种乐趣,而是折磨。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对比之下,他才惊觉他的质疑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心绪不宁的章彦成只要了她一次,便没再欺负她,她漠然转过身去,背对于他。 回躺于帐中的他看着她垂于身后的青丝,抬指勾起一缕,绕于指间,打了个结。 顺滑的青丝很快就散落开来,可他跟瑾娴之间的心结已然结下,又当如何开解? 明明她就在眼前,章彦成却觉得她离他很远。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不再向着他,原来,被她无视竟是这种感觉,无措且不安。 那么以前呢?她黏着他的时候,是代表着她在乎他,还是说,她只是乐意讨好他而已? 察觉到自己在琢磨这些个小情小爱,章彦成突然回过神来,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沾染感情,图谋江山之人,一旦被感情所困,便容易失去理智,无法做出最明智的决断。 女人于他而言,只是闲暇时刻的消遣而已,瑾娴怎么想,高兴还是生气,与他何干? 他高兴的时候哄几句,她若不领情,他合该转身离开,再去找其他女人才对,反正他又不缺女人,何必惦念这一个? 道理他都懂,该怎么做,他比谁都清楚,可这颗心,怎就那么不舒坦? 瑾娴不高兴,他也不痛快,总觉得一口气闷在心里,始终无法舒解开来。 他的人生路原本很简单,目标也很明确,怎就横生出枝节? 是该挥刀斩断这枝芽,还是任其疯长,开出从未见过的花? 这一夜,章彦成时梦时醒,难以安眠。不论夜里睡几个时辰,晨间他还是会按时醒来,去上早朝。 瑾娴醒来已是辰时,知秋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先前主仆二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今日知秋伺候瑾姨娘时,她却一言不发。 知秋等着瑾姨娘训责,可等了许久,仍不听她吭声。 知秋越发不安,干脆主动跪下请罪,“奴婢知错,还请主儿责罚。” 目光漫扫她一眼,瑾娴明知故问,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明快,变得低沉肃然,“你何错之有?” 知秋悔不当初,颤声告罪,“奴婢错在不该替王爷办事,私自拿走您的玉镯。” 设身处地的去想象,瑾娴也能理解她的处境,“荣王是这府邸的主人,他的命令,你不得不从,我可以理解,但你是我身边的人,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即便你碍于荣王的权势,不得不听他的话,你也该找机会与我说清楚。你事先告诉我,我不会怪你,你若不说,往后我还敢信你吗?” 这便是知秋所顾忌的,“奴婢也想过说出来,可小允子说,若提前道出,王爷就无法给您惊喜,所以奴婢才没敢讲出实情。” “惊喜?”瑾娴唇角微勾,溢出一丝苦笑,“他亲手摔断我的玉镯,再将其包金,我就该感激涕零,欣喜的原谅他吗?” “这件事,王爷的确有失分寸,但他也是诚心向您道歉,想哄您开心。” 这样的情形,瑾娴经历过太多,“若是头一次质疑也就罢了,可他不止一次的怀疑我,我总在向他解释,我真的很累!” “您的心情奴婢能理解,王爷应是太在乎您,所以才会生出误会来。” 知秋的猜测只是表象,瑾娴早已看透他的本心,“他不是在乎我,只是在乎他的颜面,他认为我跟章彦安说话,令他面上无光,所以才会找茬儿发火。你不必再为他说好话,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事。” 知秋不希望主子误解她,再次表态,“奴婢一心向着主子,从无二心,此次是希望您与王爷和好,这才会迷了心窍,听从王爷的安排,还望主子恕罪!” 知秋是唯一一个跟她走得近的人,若是闹僵,往后瑾娴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了,不论她所言是真是假,瑾娴都宁愿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这是头一回,我希望也是最后一回。这次我不追究,希望你引以为戒,莫再犯糊涂,若再让我发现,你背着我私自做决定,我是断然不会再留你的!” 说到后来,瑾娴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神情异常严肃。 瑾姨娘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知秋感激不尽,磕头相谢,“多谢主子谅解,奴婢定然谨记主子的教诲,绝不会再自作主张!” 机会给了她,至于知秋会不会珍惜,那就看她自个儿了,瑾娴会让她继续留在身边,却也会多留个心眼儿,暗中观察, “起来!该梳妆了。” 知秋应声称是,起身到妆台前为瑾姨娘梳妆。 梳妆完毕,用罢朝食,下人再一次端来汤药。 昨夜章彦成说,会给她一个孩子,可是今晨竟又送来汤药,由此可见,昨晚他只是随口一说,哄人罢了,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怀孩子呢? 章彦成的话,从来都不可信! 第110章 彦成求教哄女人的法子 她不想喝药,可昨夜两人亲近过,万一有了身孕,依照章彦成的性子,很可能会让她打胎。 相较之下,打胎比喝避子汤更伤身,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瑾娴还是选择喝药。 她摒气抿下一口,只觉今日这药似乎和之前的味道不太一样,但还是一样的难喝。 好在瑾娴并没有把他的那句话当真,若是她信了,今日再喝这药,只怕心里更加苦涩! 不抱期望,也就不至于太过失望。 昨夜瑾娴想了很多,这段时日,她之所以难过,正是因为最近章彦成对她态度好转,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认为他理所应当给她一个孩子,得知自己喝的是避子汤之后,她才会如此愤怒失望。 可她却忘了,她是徐宏的女儿,章彦成怎么可能让徐家的女儿怀上他的骨肉呢? 这最基本的道理,竟被她无视了。说到底,还是她太高看自个儿,当现实与期待不符时,她才会陷入痛苦之中,觉得自己很委屈。 包括章彦安这件事,亦是同样的道理,她以为她解释过,章彦成就应该相信她,可他本就是多疑之人,不是她说什么,他就会当真。 即便她多次解释,再遇到类似之事,他仍旧会起疑。 此乃章彦成的本性,她委屈个什么劲儿? 跟他较劲儿,可不就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嘛!再怎么置气也没用,他依旧会让她喝避子汤,而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起初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表明态度,或许章彦成会认真的考虑,给她一个孩子,时至今日她才发觉,她想得太过美好,现实并非如此。 他以利益为重,不可能轻易给她孩子,既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她只能改变自己。 怀不上孩子,她也就不再指望升职加薪,她得降低自己的目标,开始摆烂,混吃等死。横竖都是一辈子,她没有女主光环,章彦成不可能为她而改变,她只有退而求其次。 也不求什么富贵荣华了,开心康健就好。 听晴姨娘说,她的羊毛毡已经卖出去了两个,银子月结。既有了赚钱的门道儿,她就该努力多攒钱,吃好穿好,至于孩子,她彻底放下这个念头,不再奢望。 想通之后,她也就释然了,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痛苦。她暗暗告诫自己,章彦成是她的顶头上司,跟上司生气,无异于给自己挖坑,活着挺好的,她可不想早死,好死不如做咸鱼。 瑾娴一向乐观,惯会安慰自个儿,她已然看开,章彦成却陷入其中,仍未放下。 一夜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觉得自个儿不该轻言放弃。那么棘手的政事都难不倒他,区区感情之事,他怎能退缩? 这个矛盾必须化解,倘若连瑾娴的心结他都结不开,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跟其他兄弟争江山?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放下身段,向章明兆求教,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如何哄她开心。 这个问题出自荣王之口,是章明兆万万没想到的,他一度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可章彦成极为认真的望向他,似乎真的虚心求教。 章明兆好奇问了句,“可是你那位娇娇瑾姨娘?她为何与你置气?” 真实的原因不便说出来,“这你就甭管了,你只管出招即可。” “我得知道因由,才好对症下药啊!”章明兆一本正经的打探消息,章彦成有所顾虑,不愿明言,“你没法子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探话。” 这话章明兆可不服,“谁说我没法子?哄女人我可是最在行的!女人最爱的便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惹人不高兴,就送些珠宝过去,她心里这火也就消了大半。” “你以为我没送过?她根本不稀罕。”昨儿个章彦成还让人送了珠宝过去,然而小允子回来之后说,她只瞄了一眼,并未细看,面色也不大好,并无笑脸。 章彦成心下清楚,瑾娴虽看中钱财,却也得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若心里不自在,给再多的珠宝也无济于事。 “你是不是给少了?” 章彦成白他一眼,“本王像是小气之人?我说你能不能出点儿有用的主意,别那么俗气!” 瑾姨娘不是他的女人,明兆并不了解对方,骤然让他出主意,确实不容易啊!但三哥开了口,他必须得帮人办妥了。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章明兆突然想起一桩事,“有一回我去河边找你,犹记得当时瑾姨娘说想吃烤鱼,却被我打岔,没去成,后来你带她去了吗?” 章彦成摇了摇首,“还没去。” 章明兆讶然挑眉,“不是!这都几个月了,你竟然还没兑现承诺?” “当时不过随口一说,你不提我都忘了。” 章明兆心道:三哥这个大忙人,一向不在乎女人的事儿,不过这位瑾姨娘倒是个特例,他竟然会费心思哄她!明兆顺势提议, “那就带她去吃烤鱼,她肯定会高兴的。” 章彦成英眉缓皱,总觉得这法子不靠谱,“这么简单?用烤鱼哄人,未免太过敷衍。” 食指微摇,章明兆故作高深状,“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话,即便是小事,你也得放在心上,这些个小细节,你安排妥当,她们反而会很感动,比你送金银珠宝都管用。” 章彦成没怎么哄过女人,他还真没什么经验,章明兆信誓旦旦,一再保证绝对行得通。 依照章彦成对瑾娴的了解,单请她吃鱼,她肯定会找借口拒绝,他得想个万全之策,保证她不会拒绝才是。 深思许久,章彦成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目前这种情况下,吃烤鱼并非明智之举,两人单独用膳,八成又是从头到尾的沉默。虽然他没采纳这个法子,但明兆的话倒是给了他启发。 他吩咐小允子去办差,小允子得令,即刻去往织云阁,“启禀瑾姨娘,王爷今日得空,置办了一些年货,说是带您去看望您的太姥姥。王爷在马车上候着,您准备好之后直接去往府门口即可。” 瑾娴不由纳罕,她并未提出请求,章彦成怎会主动去探望太姥姥?却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111章 被瑾娴揶揄的章彦成很受用 她已然想通,也就不会再与章彦成置气。算起来她已有许久没见过太姥姥,她本打算等初四那天再去的,既然荣王愿意年前去,那她自然乐得同行。 瑾娴未曾耽搁,即刻进屋更衣,收拾妥当后,她便匆匆往府门口走去。 章彦成担心她找借口拒绝,这才会拿她的太姥姥说事儿,家人才是她最在意的,唯有这个理由才能打动她。 事实证明,他所料不差,没多会子,瑾娴便出现在马车中。 先前她都不吭声,他还在想着如何跟她搭话,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日她居然主动开了口, “多谢王爷抽空带我去看望太姥姥。” 年关的他的确很繁忙,此刻他本该在书房处理公务,但又想带她出府,是以他只能在马车上办公务, “无妨,只要你开心就好。” 开心吗?能出去散散心,替原主陪一陪家人,她自然是开心的。 以往她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最近有些郁结,明显气色不佳,诚如大夫所言,怒伤肝,她合该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对自个儿的身子负责。 路上章彦成忙着办公,没什么工夫跟她说话。 今儿个是二十九,再有一天就过年了,路上十分热闹,瑾娴时不时的掀帘瞧一瞧外头的情形,看着来来往往办年货的人们,虽然忙碌,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瞧着便觉暖心。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巷口,章彦成带着瑾娴下马车步行,下人们则跟在后头提着各色贺礼随行。 出乎瑾娴意料的是,今日来看望太姥姥的可不止她一个,还有她的祖母郭氏,和姨母方梁氏。 太姥姥虽有两个下人侍奉,但郭氏她们最了解她老人家的口味,便想着亲自过来下锅,准备年菜。 赶巧今儿个瑾娴也来了,一家人正好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章彦成还得写一道折子,便先进屋去,让小允子将马车上的笔墨带过来。 瑾娴也晓得他忙,并未打搅他,径直去往灶房,“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丫鬟在烧火,嬷嬷在宰鱼,郭氏在切莲藕,方梁氏则在做包子,太姥姥笑道:“她们已经把活儿做完了,你只管等着吃就行。” “那不成,我总得干点儿活儿,才好意思多吃点儿啊!” 瑾娴一心想找点事儿做,郭氏便让她削几个土豆备用,打打下手即可。 众人在灶房忙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不断,章彦成忙完后,才到灶房门口,便见瑾娴也不用筷子,直接抬手捏了根才炸好的油条,尝了一口,满足笑赞, “姨母这油条炸得真香,外酥里软,真是太好吃了!” 方梁氏笑道:“我这手艺还是跟你祖母学的,不过你倒是不用学了,王府有人伺候,不消你动手炸油条。” 瑾娴又咬了一口,边吃边道:“王府的油条不好吃,端来都凉了,油条还是热乎的最好吃。” 郭氏一看荣王在外头,立马干咳了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省得荣王不高兴。 瑾娴回头才发现章彦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即便他听见也无妨,“我说的都是事实,王爷一尝便知差别。” 今晨太忙,章彦成没来得及用朝食,这会子闻到油条的香气,他还真想尝一尝,可他不愿用手去拿,便四下张望着找碗筷。 瑾娴低声道了句,“吃油条要什么碗筷?直接用手拿着吃即可。” 郭氏笑提醒道:“人家可是王爷,吃饭规规矩矩的,你以为都像咱们这般不讲究?” 郭氏拿来碗筷,夹了根才炸好的热油条递给荣王。 郭氏生怕荣王不高兴,实则章彦成对于瑾娴的揶揄很受用。她不高兴的时候根本不会搭理他,她肯出言奚落,足以证明她这会子心情不错。 章彦成倒是想入乡随俗,可除却糕点坚果之类的,饭菜这些,他真的没有用手拿着吃过,不是摆谱儿,是真的不习惯。 他拿起筷子,夹着油条尝了一口,果如瑾娴所言,平日里他吃的油条送来时不是温的就是凉的,如这种刚出锅的,热腾腾的油条,他还真没什么机会吃到。 不可否认,热乎的油条的确比温凉的口感更佳,更酥更香。 随后他又跟着瑾娴一起品尝了才炸好的莲藕,土豆,茄子,肉丸和素菜丸子,还有炸鱼和炸鸡。 这还是他头一回坐在灶房里吃东西,没有下人伺候,虽然简陋了些,也谈不上什么精致的菜品,但却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亲切感。 这大约就是瑾娴常说的,家的感觉! 今儿个备的年菜众多,晌午还得做饭,因着荣王在此,郭氏本打算炒几个菜的,瑾娴却道不必, “今日炒菜肯定是吃不完的,又要剩菜,明晚除夕还要做新菜,岂不浪费?这么多炸菜,随便烩个大锅菜,再做碗汤即可。” 荣王来的时候拿了那么多礼,郭氏可不能怠慢人家,“用大锅菜招待王爷,这不太好?我还是炒几个菜!鸡鸭鱼肉都有,不费什么工夫的。” 瑾娴言之有理,章彦成也不想麻烦她们,“才刚尝了那么多炸菜,已然吃了个半饱,不怎么饿。平日里肉食都吃腻了,就按瑾娴的意思来,大锅菜配汤即可,我不挑食。” 荣王不挑剔,可郭氏不能失了礼数,她先烩了个菜,莲藕土豆白菜加上粉条一起大乱炖,而后又炒了个腐竹青菜,清蒸了一条草鱼,又做了道红烧排骨,再备上一碗酸汤。 章彦成不仅吃了家常菜,还尝了方梁氏才蒸好的包子,又喝了一碗酸汤,菜虽简单,可这人情味却是王府后厨比不了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家的味道,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吸引人。 怪不得瑾娴那么喜欢跟家人相处,这是王府给不了的。 偌大的王府,虽然菜品丰盛,却规矩繁多,每顿膳食都差不离,毫无趣味可言,也就瑾娴陪他用膳时,他才会觉得用膳的时光是美好的。 用罢午膳,众人一起到院中晒暖。 周氏养的那只白猫窝在铺着棉垫的石头上睡觉,那条小黄狗则欢快的摇着尾巴,在每个人腿边来回的转悠着,偶尔有小鸟飞过,它还会跑过去逮小鸟。 周氏年纪大了,平素她们不在身边时,她便与猫狗为伴,她还给它们都取了名字,小狗叫毛毛,小猫叫呦呦,方致远养在陈家村的那条狗则叫六六,周氏许久未见六六,想念得紧,这才又养了猫狗解闷儿, “毛毛与六六的性格截然不同,六六喜欢跑出去撒欢儿,毛毛则喜欢黏在人身边,我去哪儿,它也跟着去哪儿。它跟呦呦的感情也很好,两小只时常互相舔毛呢!” 瑾娴好奇问了句,“这猫狗是打哪儿来的?旁人送来的,还是您捡的?” 周氏本打算撒个谎,可她突然想起来,瑾娴曾与她说过,这院子里的丫鬟和嬷嬷都是荣王的人,她若撒谎,一旦荣王询问这两个下人,很可能会露馅儿,为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周氏只能坦白, “呦呦是我捡来的,毛毛是小安捡的,他说他不方便养,问我是否方便,我瞧它可怜,便将其留下了。” 周氏口中的小安便是章彦安,章彦成心道: 毛毛是只狮子狗,比寻常的狗贵得多,那可是富贵人家才养的狗,章彦安怎么可能随手捡到?定是他特地寻来的,为了讨好周氏,这才故意说是捡来的。 瑾娴暗自懊悔,她就不该问这句,章彦成晓得二皇子送狗给太姥姥,必然又会生气? 第112章 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回应 章彦成心里的确不自在,但却并未动怒,只因他很清楚,周氏年纪大了,肯定不懂章彦安的小心思,她只是心疼小狗而已,既然已经养了,那就留着! 他若是将狗送走,周氏怕是舍不得,瑾娴也会不高兴的。是以他并未说什么,只笑应了句, “皇兄他有心了,毛毛能给呦呦做个伴儿,也挺好。” 睡醒的呦呦跳下椅子,躬身伸展着自个儿的身子,而后便蹲在那儿,开始仔仔细细的给自个儿洗脸,舔爪子。 瑾娴朝它招了招手,轻声呼唤着,它也不认生,径直朝她走去。 瑾娴抬指摸了摸它的小下巴,呦呦十分享受的眯着眼睛,抬起下巴。白绒绒的猫咪又软又乖,瑾娴见状,整颗心都被萌化了, “它好可爱啊!这么小就懂得享受咯!” 起初瑾娴不敢抱它,生怕它会抓人,但看它如此温顺,她才放心,温柔的将它抱起来。 呦呦大约只有三四个月大,放在腿上它也不跑,就这样温顺的躺在那儿,四脚朝上,露着圆滚滚的小肚肚,前爪还一伸一缩,惬意得很,瑾娴越看越喜欢,弯起的星眸满是温柔, “它在踩奶呢!还在呼噜噜。” 瑾娴不住的用手捋着它柔软的毛,喃喃自语,“你这么可爱,你自己知道吗?” 这也是章彦成想问瑾娴的一句话,——你这么可爱,你自己知道吗? 呦呦是她的小可爱猫咪,她则是他的小可爱。 见此状,章彦成不禁在想,瑾娴那么喜欢猫咪,大约也很喜欢孩子?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估摸着她也是这般温柔耐心的呵护陪伴着。 如此纯真烂漫的笑颜正是章彦成所期待的,他多么希望瑾娴也能像往常一样,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然而她的愉悦只限于此,待拜别家人,回到马车之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今日瑾娴的面色似乎比以往好了许多,以往被怨忿充斥的她眸光黯淡无光,嘴角下垂,下巴收紧,黛眉始终紧蹙着,今儿个她却是眸光莹亮,小山眉如常般舒展,神情怡然自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只有在见她的家人时,她才会这般高兴。看来他这个决定是对的,如若只说带她去吃鱼,她怕是没什么兴致,但若带她去见太姥姥,那就不一样了。 “先前太忙,给忽略了,往后我尽量一个月带你去见太姥姥一回。” 往后之事,还是往后再说!谁晓得他一不高兴,会不会又改了主意,不让她出府。 章彦成的话,听听即可,不可信。 瑾娴虚笑以应,“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前几回相见,她连勉笑都没有,今日竟会对他笑,可是她这笑意不达眼底,并非发自内心的欢喜,想让她原谅他,放下心结,并非易事,但两人的关系能有所缓和,也算是好事一桩,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瑾娴虽已看开,不会再与他置气,却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喋喋不休的与他说着话,她对他,也开始有了防备和顾忌。 章彦成与她说话时,她也会客客气气的回应,说的最多的便是多谢,有劳。 章彦成并不气馁,依旧在想法子哄她。 昨儿个瞧她很喜欢呦呦,大年三十这天,他特地下令让小允子去找一只漂亮的白猫。 小厮们挑了五六只送来,小允子仔细挑选,最后选了只临清狮子猫,纯白的猫既可爱又有一丝清贵之气,想来瑾姨娘应该会喜欢的。 得了猫儿的章彦成即刻去往织云阁,“明兆送来一只猫,我不得空养,我看你挺喜欢猫儿,便想着交给你来养着。” 这只狮子猫的确漂亮,眼睛一黄一蓝,清澈明亮,瑾娴瞧一眼便动心了,然而一想到自个儿的处境,她立马恢复理智,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多谢王爷的好意,但养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怕是无法胜任。” “猫比狗好养,它爱干净,也不臭,自有下人帮你照看它,无趣时它还能与你作伴,替你解闷儿。我看你很喜欢呦呦,想来你不讨厌猫?” 章彦成耐心的劝说着,希望她能收下这只猫,然而瑾娴却有她的顾虑,“我的确喜欢猫,但喜欢不代表会养。” 她望向猫儿的眼神里蕴含着藏不住的喜爱之情,可她却一再拒绝,章彦成不禁想到某种可能,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小允子先将白猫带出去。 待小允子走后,章彦成这才沉声询问,“你是不是还在与我置气,所以才不愿养我送来的猫?” 她的气性可没那么大,她也不允许自己总是生闷气,“没有置气,那件事已然翻篇,王爷多虑了。” 他宁愿她跟他大吵一架,也不想看到这样伪装和睦的她,“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不必总是这样戴着面具。” “我没有不满,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昨儿个王爷还带我去见太姥姥,我感激不尽。”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正所谓知足常乐,她会尽量无视那些不愉快,铭记那些美好的瞬间。 她所谓的真心话在章彦成听来很不真实,“你对我真的只有感激,没有一丝怨愤?” “王爷已经向我道过谦,我该知足才是,没理由再去怨恨什么。” 她言辞恳切,眸光平静,没有任何争执,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犹如钝刀子割肉,磨得他心惶惶,他只求一个痛快, “你面上表现得很和善,说什么不会怨恨,可那晚本王吻你的时候你却没有一丝回应,像个木头一样,和从前的你完全不同!本王不是傻子,你这般伪装糊弄,你以为本王感觉不到吗? 那日本王的确误会了你,本王并未否认,已经向你道过谦,你想要孩子,本王答应给你一个孩子,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开心!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瞧他这语气,倒好似她不识抬举,不领情一般,瑾娴不想跟他闹,可他偏要找茬儿,那她倒是想问一问, “王爷晚上说要给我孩子,晨起便又派人送来避子汤,到底是谁在糊弄谁?” 第113章 瑾娴,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她骤然提及避子汤,章彦成恍然大悟,“你说那碗药?那不是避子汤,我已经让人换成了坐胎药,下人没告诉你?” 他换药了吗?那日瑾娴觉得药味稍有不同,但下人并未吭声,她也没问, “下人什么都没说,我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药,都是一样的苦。” 章彦成这才意识到,他只交代下人换药,却未曾亲自告诉她,原来她误会他仍在让她喝避子汤,以为他说一套做一套,这才心中有气, “怪我大意了,这几日太忙,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那的确是坐胎药,我若不愿给你孩子,断然不会说出那样的空话,你若是不信,那往后什么药都不再喝了,顺其自然,这样可好?” 他总有无数的说辞,瑾娴无法干预,也不会去提什么意见,“王爷怎么安排都好,您的命令,我自当听从。” 这种客套而疏离的感觉令他无所适从,章彦成忍无可忍,终是忍不住发了脾气, “徐瑾娴!我可是王爷!我从未这般低声下气的向一个女人道歉,你却一直摆脸子,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一个侍妾,有什么资格跟他闹脾气?然而心凉却是真的,她抬眸定定的望向他,眼中没有愤怒,只余重重顾虑, “我没闹,我只是……怕你。从前我敢放肆,是因为我诚心待你,我以为,你可以感觉到我的诚挚,可以信任我,将我当成自己人。 可经历过避子汤和徐家一事,我才发觉,我和你之间横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你始终不信任我,而我,身虽在咫尺,心却永远无法走近你。你让我感到害怕,我敬而远之,哪还敢放肆,哪里还笑得出来?” 说到后来,她眼底的热泪再也包不住,赫然滑落,滚烫的泪珠滑过面颊,滴在她的衣襟上,烫伤的却是章彦成的心,他只觉自己太混账,辜负了一颗炽热的心, “你已走了九十九步,怎就不愿再迈出一小步呢?” 初来乍到时,她满腔热情的逢迎他,满怀信心的打算攻略他,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猜疑和冷漠, “我怀揣的希望被你尽数焚烧,莫说一步了,半步我都不想走!我是个人,我的心是肉做的,我也会痛的!” “那这一步,换我走向你!”说话间,章彦成郑重朝她迈出一步,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时常凶你,但又有几次是认真的?还不都只是说说而已。我所生存的处境注定了我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便是我的母妃,我也不曾完全信任,不会把任何事都告诉她。你是徐家的女儿,我对你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书中的章彦成本就是多疑之人,她当然明白,想要博取他的信任,并非易事, “我不指望你完全信任我,但至少能有三分?但你一分都不肯给我,我哪有勇气再靠近你?” 她没有推开他,可她的身子却很僵硬,并未真正依靠在他肩侧,章彦成不喜欢向女人许诺,然而为了让她对他放下戒心,他愿意给她一个承诺, “我答应你,往后不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会先问清楚,不会再无端对你发脾气,我会站在你这边,给你应有的信任。你可否,再尝试着相信我一次?” 抬身迎上他那坚定的眸光,瑾娴心生迟疑,担心前方又是陷阱,“倘若我信你,却又重蹈覆辙,再一次被你质疑呢?” “我做不到的事,不会轻易许诺,既是许了,便是下定了决心,你再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墨瞳中闪着期许的光芒,瑾娴紧咬贝齿,不知该如何抉择。 就在她犹豫之际,外头传来小允子的声音,“王爷,总管有要事向您回禀。” 小允子也晓得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王爷的岔儿,可今日是年三十,有太多的事需要王爷处理,王爷不发话,总管那边不好办差,他不得不回话啊! 关键时刻被打搅,章彦成心下不悦,却也明知那是特殊情况,他的确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我得回书房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那就那样!”瑾娴闷声回了句,章彦成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那样是怎样?” “按你说的呗!” “我说了那么多,你指的那一句?我不要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要你一字一句的跟我说清楚,省得你日后耍赖。” 他等着要走,她哪有心思再去细说?“你不是有事要忙吗!先去办公务,这事儿不着急,改日再说。” “你不着急我着急,你是存心不让我安生?”他已经煎熬了太久,不想再继续悬着一颗心。 无奈之下,瑾娴只好许了句,“今晚再说!” 她给了个明确的时辰,他才稍稍安心,“这可是你说的,今晚必须给我个明确的答复,你若再敢推脱,我必当严加惩罚你!” “如何惩罚?” 她的眼底有一丝恐慌,八成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她有追问的兴致,由此可见,她的气应该已然消了大半,然而这只是他的猜测,她是否愿意放下芥蒂,他尚不能确定, “想知道后果?你一试便知!” 撂下最后一句威胁,章彦成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后才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瑾娴不禁陷入了迷惘,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是选择关上心门,不再相信他,只偏居一隅,过自己的日子,还是鼓起勇气再信他一次?再为自己织一场梦? 第114章 除夕这晚,章彦成留宿何处 她若明确的表示不再信他,章彦成这般高傲之人,绝对不会再来找她,往后她便清净了,可是其他侍妾会这般放过她吗?姚姨娘,珍姨娘,还有王妃,很可能会再找机会欺负她,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惹人,旁人也会找她的麻烦。 往后她若再被人陷害,那时她又该向谁求助? 她跟章彦成已然闹僵,他是不可能再帮她的,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样的抉择并非明智之举,即使她想做咸鱼,却也得先保命。 如今章彦成有意示好,不论他是真心认错,还是随口一说,或者别有目的,她都该顺着台阶而下,不该再任性。 可是一旦选择信他,将来的事可就说不准了。 他若能兑现承诺,一直信任她,自然是最好的,但若他出尔反尔,又一次怀疑她,说些扎人心的话,那她又将失望一次,再给他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每一种抉择都是一种冒险,不能说哪一种才是对的,只能说权衡利弊之后,她得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该怎么选,她必须慎重。 每到除夕,便是府中人最期待的时刻,年底虽然忙碌,需要洒扫庭院,但下人们可以领赏银,各位主子除了月银之外,也会有另外的喜银。 王妃的喜银是六十两,李侧妃是五十两,其余侍妾则是三十两。 这年底的喜银都快抵得上半年的月银了,再加上各种赏赐,的确令人欢喜。 织云阁也换了新灯笼,知秋还与白棋和袁嬷嬷做了剪纸,贴在窗户上,对联也贴好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过除夕呢! 依照规矩,除夕当晚,众人皆得去琅华院,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直至子时。 瑾娴不想跟众人一起守岁,知秋却说这是规矩,除了病重的和有孕的,其他人都得守岁,瑾娴没有身孕,她也不想咒自个儿生病,大年下的,多不吉利啊!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依从,换了狐裘小袄,去往琅华院。 年夜饭格外丰盛,众人皆在饮酒以庆,瑾娴每回喝酒都醉得厉害,总会出糗,是以这回她不敢再喝。 眼瞧着她一个人喝茶水,似是有些可怜,章彦成随即跟小允子吩咐了一声。 小允子喏声称是,往外走去,没多会子,后厨便呈上一壶热腾腾的米酒,送至瑾姨娘跟前。 毕竟除夕是喜庆之日,不喝酒少了些乐趣,章彦成才会特地为她准备米酒。 米酒不易醉,瑾娴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倒也十分可口。 珍姨娘见状,凤目藏妒,娇哼一声,“这米酒怎的只有瑾姨娘才有,我们都没有啊!王爷,妾身也想喝米酒。”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你面前不是有白酒吗?不可喝掺酒,易醉。” 他这理由找得极佳,旁人反倒无话可说,岚姨娘笑叹道:“王爷如此关心瑾妹妹,当真是瑾妹妹的福气,叫人好生羡慕啊!” 瑾娴心道:她怕不是羡慕,而是故意道出此事,想给她拉仇恨? 这个岚姨娘,说她坏!她没有明着害过瑾娴,说她好!她却惯爱嚼舌根,说到底,她就是爱看热闹,故意气王妃和别的侍妾,她们对她心怀不满,岚姨娘才有戏可看。 原本江心月正在跟阮姨娘说话,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岚姨娘此话一出,江心月这才发觉瑾姨娘面前竟然多了一壶米酒! 最近荣王不怎么去织云阁,她便以为徐瑾娴已经失宠了,可今晚荣王又特地为她准备米酒,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两人又和好了?又或者说,王爷不希望徐瑾娴再醉酒留宿琅华院,这才给她准备了米酒? 事实上,他二人并未真正和好,两人虽已把话说开,但瑾娴仍未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章彦成只盼着守岁尽快结束,等她一个答案。 瑾娴只道了声多谢王爷,而后便安心的品享米酒,并未多想其他的事。 晴姨娘也不能喝白酒,瑾娴偏头问她,要不要喝一杯米酒,晴姨娘摆了摆手,米酒也是酒啊!她这身子才好些,可不敢乱喝酒,以免前功尽弃。 “我倒是想尝尝,但却不敢冒险,我还是乖乖喝茶!” 因着是过年,姚姨娘被解了禁足,她心中痛恨瑾姨娘,但上回的事,荣王处罚得极为严厉,她心里终归有所顾忌,不敢再揶揄瑾姨娘。 阮姨娘一看到瑾姨娘,便想起她爹枉死一事,除夕本该是合家团聚的好日子,可今年她爹不在了,母亲一个人必然很孤寂,她还那么年轻,便失去了丈夫,独自艰辛的撑起这个家,而这一切都拜徐宏所赐! 徐宏还想着把女儿送到荣王身边,让她得宠,借机飞黄腾达,阮姨娘绝不会让徐宏如愿! 若要打击徐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对瑾姨娘下手,掐断他的希冀! 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荣王似乎很宠瑾姨娘,她不能轻易下手,否则便会落得个姚姨娘那般的下场,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今儿个是团圆的日子,李侧妃也到了场,但因着她有身孕,章彦成发了话,特准她不必守岁,她用罢年夜饭就告辞离去了。 此刻离子时尚早,众人闲来无事,便提议打牌九。 晴姨娘还在养病,熬不得夜,膳毕喝了杯茶,坐了会子便也先回去了,此刻就剩下六名女眷。 牌九需要四个人,章彦成对这些没兴致,瑾娴也不想跟她们玩儿这个,便主动说自个儿不会玩儿。 “会不会的不重要,就是图个热闹嘛!”岚姨娘一再相请,请她坐下,江心月也发了话,让她打几圈,不会玩儿更好,看着徐瑾娴输,才是最有乐趣之事。 她们一再相邀,瑾娴也不好扫了大伙儿的兴,便勉强坐了下来。 岚姨娘简单的讲了规矩,瑾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岚姨娘问她可记下了,瑾娴窘笑道: “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边打边琢磨!” 章彦成本想教教她,但那几双眼睛都盯着呢!他若直接教瑾娴,她们又该说他偏心了。 女人们打牌,他一个大男人,实不该掺和,输就输!回头他再给瑾娴多赏些银子便是。 牌九规矩繁多,地域不同,规矩不同,瑾娴的确需要适应。 第一圈,她理所当然的输了,很明显,其他女眷都在让着王妃,她们不在乎银子,甚至还想趁此机会让王妃赢,给王妃送银子,借机讨好王妃。 瑾娴却是十分在乎银子的,第一圈就当交学费了,后面她可不能再输,才得了几十两的喜银,若是就这么输进去,她不甘心! 管他对面是谁,她才不留面子,拼尽全力的去打牌,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赢钱! 摸索到这边的规矩之后,瑾娴得心应手。几圈打下来,她连赢四把,共赚了十几两银子,姚姨娘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嗤了句, “你不是不会推牌九吗?” 在现代的时候,她奶奶无聊时也会找那些老太太们推牌九,瑾娴是奶奶带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对牌九有所了解, “都城的牌九我不会,陈家村的牌九我略懂皮毛,大差不差,这才侥幸赢了,多谢姐姐们手下留情。” 江心月本想看她输牌时恼丧的模样,哪料她竟大杀四方,把把赢,心下不悦的江心月给岚姨娘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岚姨娘顺势道: “瞧你们玩得开心,我也心痒了呢!” 瑾娴也懒得跟她们周旋,见好就收,随即起身让位,让岚姨娘来打牌。 在现代她可是熬夜小能手,到了古代,瑾娴习惯了早睡,今晚要熬夜,她反而有些撑不住。 眼瞧着她无精打采,上下眼皮直打架,章彦成轻笑道:“困了?你先去寝房歇会儿。” “还要守岁呢!”众人皆在这儿守岁,她先去睡觉,算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时辰,她再熬会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子时,守岁结束,牌场已散,外头放了鞭炮,众人道了吉祥话,而后陆续告辞,江心月故意提醒道: “旧岁已除,新年伊始,恭请王爷到沧澜院就寝。” 章彦成这才想起来,依照规矩,除夕当晚,他是要和王妃同宿的,可白日里瑾娴说过,晚上给他答复,他若去了沧澜院,瑾娴会不会认为他不守约,继而对他越发失望? 第115章 瑾娴居然不生气这不正常 私心里,章彦成是想去织云阁的,但有些规矩不能改,平日里陪不陪王妃都无所谓,一到大日子,他还是得按规矩来。 瑾娴也听到了这一句,她并未停留,随着其他侍妾一起离开。 避开荣王后,姚姨娘刻意走慢些,等着她,“听说小年夜的时候,瑾姨娘喝醉了,借故留宿琅华院呢!今晚王爷给你换了米酒,想来是怕你喝醉,又赖在琅华院,走不动道儿呢!” 章彦成送米酒的目的是什么,瑾娴并未深思,她只知道,米酒很好喝,也不会醉,这就足够了。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但姚姨娘奚落她,这口气她忍不了,当即反驳, “你怎知那晚是我故意留宿,不是王爷相留呢?”瑾娴佯装恍然地惊呼道:“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还在禁足,没机会来参宴,当时的情形,你自然不了解。” 姚姨娘面色泛青,冷笑反嗤,“说得好似你没被禁足过一般,风水轮流转,你少得意,最近王爷没去织云阁留宿,你不就失宠了嘛!” 瑾娴无谓一笑,“失宠就失宠呗!只要我没有陷害旁人的心思,不被禁足,不被罚去佛堂修心即可。” 被讽刺的姚姨娘气急败坏,“你……”她还想再说,却被阮姨娘给拉了拉衣袖, “她喜欢逞口舌之快,由她便是,个中冷暖,只有她自个儿最清楚。” 得阮姨娘宽慰,姚姨娘心下好受许多,“妹妹说得对,反正王爷最敬重的还是王妃娘娘,今晚王爷不就去陪王妃了嘛!咱们这些做妾的,都只是昙花一现,谁也别想越过娘娘去,瑾姨娘你也不例外!” 瑾娴也不恼,笑附和道:“姐姐这话说得极是,咱们共勉之。” 岚姨娘掩唇笑道:“咱们本是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指不定明年府中来了新人,咱们都成了老人,一起看着新人笑呢!” 周遭炮竹声声,一阵嘈杂,岚姨娘的话却清晰的传入瑾娴耳中。本是热闹的日子,她却忽生悲凉之感。 新人换旧人,便是后宅女眷的命运,她们费尽心思的冷嘲热讽,勾心斗角,皆是为了争一份荣华,争一口气。 所谓输赢,不过是一时的得失,她们在这后院的一方小天地里争来斗去,前朝的男人们拥有更广阔的风景,谁会在乎这些女人的喜怒哀乐呢? 有人为此迷失了本性,迷失了自己,瑾娴身在这漩涡之中,指不定哪天也会深陷其中。守住本心,她才是她,如若某一日,她连本心都丢了,那她还剩下什么? 她要保护好自己,就必须跟人斗,与此同时,她也得时刻警醒,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己的本心。 心生怅然的她没心情再跟姚姨娘斗嘴,她拢了拢披风,往织云阁的方向走去。 原本就困乏的她回房洗漱之后便入帐歇息了,身在沧澜院的章彦成却是睡不安稳,只因两人尚未和好,他便失约,他总担心瑾娴会不高兴。 他想尽快去见她,把话说清楚,怎奈初一这天,宫中设有宫宴,他还得带着王妃去参加宫宴,之后还得给太后,各位太妃以及他母妃送上贺礼,一直耽误到申时才出宫回府。 才进王府,江心月便问他,“王爷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后厨准备。您今日饮了酒,要不备些清淡的菜肴?” 章彦成婉拒道:“晚上有应酬,就不去你那儿了,你想吃什么,交代后厨即可。” 这大年初一,都在自个儿家过,他能有什么应酬?江心月心下起疑,却又不便追问。 回往沧澜院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派人去打探消息,没多会子,小福子来报,“回娘娘,王爷先回了琅华院,更衣之后又去了织云阁。” 织云阁?据她所知,荣王已有许久不曾在织云阁留宿。 昨晚他让徐瑾娴喝米酒,江心月还庆幸王爷已经看清了徐瑾娴的小把戏,不愿让她得逞,怎的今晚他又过去了? 这都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难道王爷还没腻了徐瑾娴?那个妖精到底使了什么法术,竟能让王爷对她念念不忘? 很多时候,章彦成也在想,瑾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值得他一再惦记。说她真实!有时她也会虚伪的逢迎,说她虚伪!很多时候她宁愿得罪他,都要说真话,且她的很多话都能戳中他的心坎儿。 他总觉得,瑾娴的性子和处境跟他很相似,她努力的想要靠近他,就像他努力的想向父皇证明他的能力一般,每每看到她,他都感觉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种油然而发的亲切感和同理心使得他不自觉的对她越发关注。 在朝堂之上,面对群臣时他都不曾胆怯过,此刻去往织云阁的路上,他竟有几分忐忑,只因他不确定,昨晚的失约会不会加深两人的矛盾。 当他到得织云阁时,只见瑾娴正在做羊毛毡,“大过年的,你还做这个?” 那是因为晴姨娘跟她说,有客人给了定金,又给了一幅画,想要定做一个羊毛毡,瑾娴有了生意,自然得加紧去做。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没必要跟他说,他又不缺银子,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于是瑾娴借口道: “闲来无事,做些羊毛毡打发光阴,不然干什么?发呆吗?” 说话间,瑾娴还在继续做着羊毛毡,章彦成摆了摆手,知秋会意,先行退下,他则绕至她对面坐下,主动向她解释昨晚之事, “昨日是除夕,我得给王妃一个体面,这才去了沧澜院。” 桌上的羊毛还有一点儿,瑾娴想把它用完,省得乱腾腾的,再收拾麻烦,她边戳针边道: “我知道,知秋跟我说过这规矩。” 她的回答轻飘飘的,章彦成不免纳罕,“你不生气?” 戳着羊毛的她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小狗,随口应道:“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不自量力的跟王妃置气。” 她的声音太轻,他分辨不出她的情绪,总觉得不合常理,“可我答应昨晚过来,却没来,你真的不会生气?” 瑾娴记得那茬儿,“那是我提出晚上再说,是我单方面提议,并非你许诺,我没理由怪你啊!” 她说话时很平静,眸中并无愠色,与章彦成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以为她肯定会置气不搭理他,或者出言揶揄,然而她竟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反倒令他不安, “你突然这么通情达理,让人很不习惯,你莫不是在说反话?” 第116章 本王若不来,你会难过吗 “这点小事儿,至于生气吗?这后院里都是王爷的女人,您陪谁都是应该的,我若吃飞醋,早把自个儿醋没了。” 目睹她一脸无谓的模样,他反倒有一丝失落,时至今日他才发觉,瑾娴似乎真的没有吃过醋,她生气也只是因为他没有信任她,给她喝避子汤,并非是为别的女人。 其他的女人或多或少都会吃醋,譬如王妃,还有珍姨娘,自从他常来织云阁之后,她们时不时的在他跟前数落瑾娴的不是,瑾娴并未在他跟前数落过旁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吃醋的模样,她是真的大度,还是不在乎他? “你可真是大方,什么都不在乎。” 不然呢?她还能如何?“我若计较,王爷又该说我善妒小心眼了。” 章彦成笑嗤道:“你果然了解我,什么都让你抢着说了。” 这小狗还没做完,他一直在旁说话,扰得她静不下心来,她只将那团羊毛戳完,而后便将东西收起来,打算明日抽空再继续做。 待她收拾好之后,章彦成这才问她,“考虑得如何了?今晚我要一个答案,你不许再推脱。” 瑾娴已然慎重考虑了许久,心中已有决断,“我仔细想过了,坐胎药我也不想喝,顺其自然就好,能怀上更好,倘若怀不上,那也是天意。” 她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那些药太相似,她根本区分不出来,到底哪是坐胎药,哪是避子汤。假如章彦成面上答应,却还是给她喝避子汤,她岂不是又被他给诳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什么药也不喝,便可避免喝错药。 她的小心思,章彦成自是猜得到,很明显,她并不完全信任他,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也怪他之前骗过她,如今被她防备,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她。 “那就依你的意思,往后不再让人送药。”说话间,章彦成凝视着她,再一次询问, “你的心愿,我愿意满足,那么我的心愿呢?你可愿满足?” 瑾娴大概猜得出,但又不确定,“王爷有何心愿?” “我希望我们摒弃前嫌,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而我也会尝试着增加对你的信任。如你所说,骤然给你十分信任,也不太可能,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但五分是有的,往后也会越来越多,只要你一心向我,我自然也会向着你。” 他的话不是特别中听,并非一味哄人的甜言蜜语,但贵在真实,迎上他那双漆黑中闪着亮光的真挚目光,默然片刻,瑾娴点了点头, “好,我再信你一次,希望王爷谨记承诺,遇事先问清楚,再论对错,不要一杆子将我打死。” 人生路还很长,为了让这条路走得顺畅些,她选择相信他,与他言和,但所谓的信他也不是完全信任,两人对彼此其实都有保留,至于这份信任能有几分,且行且观心。 两人闹腾了那么久,终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章彦成想起那只白猫,遂又对她道: “明日我让人把白猫送来。” 瑾娴依旧摇头,“我不能养猫。” 章彦成颇为不解,“你既喜欢,为何不养?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怎的还在置气?” “我不养猫不是与你置气,而是担心出事。你忘了珍姨娘那只小狗的事吗?后宅里太多的勾心斗角,她们常会利用猫狗去害人,或者陷害旁人,我若养只猫,它很可能被人害死,万一它不小心伤了人,而我又是它的主人,我难辞其咎,旁人便会借机诬陷我,认为是我指使猫儿害人。” 这些都是瑾娴多年看书的经验,因猫狗而惹出祸端的宅斗情节不在少数,是以她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去养。 章彦成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听她道罢,他才惊觉她的考量的确有几分道理,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猫儿遭殃,她也会遭罪。 “既如此,那就不养了,明儿个我让人把猫送走。” 她是真的没胆子冒险,不过章彦成不一样,他是王爷,没人敢碰瓷儿,“你若是喜欢,可以自个儿留着养。” 章彦成却道:“我已经有猫了。” “啊?猫在哪儿?”乍闻此言,瑾娴一脸懵然,“先前我日日去琅华院练字,怎的没瞧见你的猫?” 章彦成凝着她,眼底尽是笑意,“这不就在眼前吗?又馋又懒又笨,爱睡觉,会勾人,一到夜里就化身成了小妖猫,直往我怀里钻。” 听到最后一句,瑾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猫儿居然是指她,“我才不是猫儿。” “那你是什么?” 瑾娴星眸微弯,娇俏一笑,“我是小兔子。” “哦?”章彦成好奇的打量着她,“怎么说?” “因为兔子急了也会吆人的,很凶的哦!所以不要轻易惹我!”她自以为很凶狠的威胁,在章彦成看来无异于撒娇, “怎么个吆法?愿闻其详。” 他想知道,那她就给他示范一下,瑾娴凑近他,榴齿在他颈间轻轻一吆,她的唇舍不可避免的碰到他,温热而柔软的感觉瞬时传至他心扉,章彦成轻“嘶”一声,凝眸紧盯着她, “你还真敢张嘴?” 瑾娴下巴微扬,理直气壮,“是你让我吆的,现在又来怪我?” 他所说的话,有几句是她会放在心上的?“以前可没见你这般乖顺。” 红唇微努,瑾娴轻哼道:“我一直都很乖顺的,只要你别惹我生气。” 领教过一次之后,章彦成是断然不会再轻易惹她,“你的脾气大得很,本王哄你可费了不少的工夫。” 轻绕着自个儿的手指,瑾娴美眸一转,故意试探,“你也可以不哄的。” “你以为我很想哄?”如若可以,他宁愿放任她不管。 原来他不想的啊!瑾娴面色微变,小嘴一噘,“也没人逼着你哄啊!” 是啊!没人要求,但他就是过不去自个儿心里那道坎儿,“可是看着你生闷气,我心里闹腾。” 这话瑾娴可不认,“我早就不气了,也没给你摆脸子。” 好听话谁都会说,“你是不晓得自个儿的笑容有多虚伪,不是真心的笑容,我要之何用?” 有吗?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瑾娴才不认,灵眸一转,狡辩道:“眼不见为净,你不来看我就不会闹腾了呗!” 若真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他又何须烦恼?然而有些心事他不愿说出来,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来,你心里可会难过?” 第117章 都怪王爷,我这鬓发都乱了 瑾娴可不允许自己为男人难过,“你不来我乐得清净。” “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现在就走,让你清净会子。”章彦成作势转身离开,余光却还在瞟向她,正是想看看她会否留他,然而她竟一动不动,章彦成顿感失望, “你还真没打算留我。” 瑾娴义正言辞地道:“王爷要走,我哪敢相留?万一耽误你的正事了呢?” 章彦成点了点头,“今儿个只有一件正事要办。” 不是?“大年初一,你还要办公务?你不会这么惨?” 微摇首,章彦成纠正道:“办你!” 瑾娴忽觉方才那话说早了,“呀!原来惨的是我。” 原来她才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才刚你吆我的那笔账还没算,我得吆回来才不算吃亏。” 不让他得逞,他肯定不会罢休,于是瑾娴选择妥协,“那就准你吆一下,只一下哦!” 章彦成刚凑近,她又害怕的提醒,“轻轻的,不要吆太狠,我怕疼。” 她的要求,他自当谨记,章彦成唇角微勾,在她颈间轻呷着。颈项也是她的敏点所在,她不自觉的轻嗯出声,嗔怪道: “你这哪里是吆啊?分明就是在欺负我嘛!” “你要求轻一些,我自当如你所愿。” 算起来,两人已有将近一个月未曾亲近,章彦成一靠近她便心生乱念,他的大掌揽住她,用力往他怀中收,瑾娴察觉到不对劲,慌忙提醒, “哎---日头尚未落山,不可乱来。” 这会子他已动了心念,哪里还顾得什么时辰,“管它日头月亮,不重要,关上门便瞧不见了。” 瑾娴苦思冥想的找借口,“可是王爷说过,白天不能放纵,你不能破例的。” 从前他还会在乎,如今这话对他已无任何约束,“本王为你破的例还少?倒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不方便,马上就要用晚膳了,我可不想入帐宽衣,而后再起身更衣。” “谁说必须入帐?不入帐也可以。”说话间,章彦成将她微微分开,让她就这般坐在他褪上,附耳低声道: “本王教你练习马术。” 会意的瑾娴登时红了脸,“大白天的,我才不要学这个……” “你的意思是,晚上再学?” 他可真会咬文嚼字,瑾娴也不应承,模棱两可地道:“晚上再说!” 若搁平日里,他愿意等,但是这一回,两人太久未曾亲近过,他对她的渴念已然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哪怕是一两个时辰,他都不愿再继续等待, “晚上还有功课得教你,现下先学马术。” “大可不必……”她还想再说,唇瓣赫然被他噙住,她的抗议被他尽数给堵住,最后只剩下呜咽。 她不想宽衣,他便没有褪去她的外裳,只掀起她的裙裳,等待着梅花缓缓绽放,而后采取香露。 先前两人亲近皆在帐中,如这般坐在榻边的方式还是头一回。屋子里烧着地龙,还有炭火,倒也不冷,只是瑾娴有些羞窘,加之没有帐帘做挡,她终究有些放不开。 担心会被人听到或是瞧见,她尽量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忍得很是辛苦,章彦成离她极近,能听到她刻意忍耐的轻哼声,低声笑嗤, “从前你可是很放肆的,今儿个怎的这般克制?” “那是夜里啊!她们都歇下了,我不怕有人听到,这会子是傍晚,知秋她们随时都会进来,我哪敢出声?” 明知她忍得难受,他却故意加大了力道,瑾娴越发难捱,红着脸娇声埋怨, “王爷,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偷看了避火图?” “自学成才,何须偷看?”这种新奇的姿态对于章彦成的视觉和感知而言皆是一种极烈的冲击,他就这般拥着她,亲自教她练习马术的要领,而她根本不好意思抬眸,倚在他肩侧,闭眸微嗔。 好不容易等他结束,瑾娴慌忙起身整理着衣裳,而后又来到妆台前,一照镜子,她樱唇微努,气呼呼地嗔怪道: “我这鬓发都乱了,钗簪也歪了,待会儿知秋瞧见,肯定会笑我的。” 心满意足的章彦成气定神闲的理了理衣衫,“她不敢乱说话。” “但是她会乱想的呀!” 起身行至她跟前,章彦成打量着她,但见她发丝凌乱,颊染飞霞,那娇媚之态,一看便是才刚绽放过的。 他眼底笑意更盛,抬指轻捋着她微乱的鬓发,帮她重新戴好钗簪,“旁人想什么,你就甭管了,你舒坦就好。” 瑾娴不满纠正,“明明是你舒坦了。” “难道你没感觉?那再来一回?”他趁势讲条件,瑾娴才不如他的愿,疲惫摇首, “我又累又饿,没劲儿。” “那等用罢晚膳,晚上再继续。” 这才结束,他居然又想着下一回,“王爷要节制,不可放纵。” “一晚一回,可这都快一个月了,是不是该补回来?” 瑾娴惊讶的是,他什么时候学会讲歪理了,“帐可不是这么算的,你自个儿不来,又能怪得了谁?” 说起此事章彦成便不平衡,“我不来,你就不会找借口去琅华院?回回都是本王主动找你,你何曾主动去见本王?” “我有去过啊!先前不是每天都去琅华院练字吗?” “只为练字?不练字你就不去?” 这样说显得她很势利,瑾娴清了清嗓子,想了个借口找补,“王爷在书房忙正事,我总去打搅,不合适。” 她那点儿小心思,章彦成岂会看不出来?“是不合适,还是在跟我闹别扭?” “是王爷在跟我闹别扭,你也一直没来织云阁啊!怎么好意思说我?” 她始终不承认,总把责任推给他,章彦成一个大男人,不再与她计较这些,直接揽下了责任,“成,怪我,今晚好好补偿你。” 他眸底的笑意意味深长,瑾娴佯装没听懂,又拿起梳子理了理青丝,而后才出去。 即便整理过,可才刚在他怀里晃动时,她的青丝已然凌乱,知秋进来奉茶时,一眼就看到瑾姨娘的鬓发有些不对劲,且榻前的铺盖也有些凌乱,知秋见状,略一思量,已然明白过来。 诚如章彦成所料,即使知秋察觉到什么,也不会乱说话的。 她佯装不知情,继续在旁倒茶。 晚间章彦成留此用膳,桌上有盘饺子,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太姥姥家吃的饺子,不由啧叹, “我这王府后厨的饺子还没你姨母包得好。” “姨母做的饺子确实很好吃,我也很喜欢,”提及此事,瑾娴顺道儿与他商议, “那日王爷不是说,允我每个月去看望太姥姥吗?我想初四再回去一趟,看望太姥姥。” “初四那日不得空,我得陪王妃回娘家。” “可是那天祖母和姨母她们都会去太姥姥那儿,我去的话,都能见得着,若是改个日子,那我就见不着祖母和姨母她们了。”瑾娴试探着与他协商, “王爷若是不得空,要不我自个儿去也成。” 她想与家人团聚的心情他能理解,但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斟酌过后,章彦成道: “那就等晚上,午后回府,我再陪你去你太姥姥家。” 她就知道,章彦成不会让她一个人出去,估摸着是怕她又撞见章彦安?他对她,终归还是不怎么放心的。 也罢!他同去也好,省得到时又遇见什么状况,她解释不清。 实则章彦成并非介意这事儿,即便他不去,也可派人随行,她身边发生之事他都会知晓,倒也没什么可提防的。他之所以选择同行,是想给她撑场子,好让她娘家人知道,她在王府过得很好。 膳毕,丫鬟来收拾桌子,知秋则备好热水,伺候两位主子洗漱。 入帐后,瑾娴打着哈欠说困了,却被他拉住了手,轻捏着掌心,她一抬眸,便见章彦成看向她的眸光异常炙热, “莫要找借口,今晚本王有的是工夫,定教你感受极致的愉悦。” 第118章 本王没尽兴,今晚继续 实则瑾娴一回便满足,先前说那番话,都只是逗逗他而已,明知他不会乱来,她才会放肆,可如今他再不顾忌,她反倒怂了,干笑道: “才刚已经感受到了。” 章彦成摇了摇首,“你太克制,本王也没尽兴,合该继续。长夜漫漫,怎能不寻些乐子?” 他的指节如画笔,描画着她的小山眉,而后缓缓移动着,自她细腻的脸颊滑过,落在她唇间。 他的指腹摩着她的唇,惹得她心尖微栗。 既是躲不过,那她也没必要再推脱,瑾娴樱唇微张,章彦成的指节毫无征兆的落入她唇间,而她则故意使坏,吆了他的指节一下,与此同时,她的小舍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指腹。 那一瞬间,章彦成只觉心房一热,刹那间传至百骸,那种奇特的感觉使得他心神俱恍,他再不客气,直接俯首靠近她,墨瞳中闪着热切的光芒, “小妖猫,你又开始摄人魂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你不老实来着,这是对你的惩罚。” 倘若是这种惩罚,那他乐意之至,“那就多罚一些,本王受得住。” 她所谓的惩罚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奖赏,瑾娴突然发觉,章彦成似乎是开了窍,居然开始主动撩她了! 说起来,男女之间就该大胆些才有意思,旁人或许认为女人应该矜持一些,但在瑾娴看来,矜持只能当作一种手段,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放开些,乐趣不能独享,两人一起感知,才不辜负这良宵。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今晚的章彦成格外放纵,接连与她闹了三回,瑾娴终究是女儿家,耐力不足,她只能坚持两回,往后她便有些受不住,哀声求饶, “这都已经子时了,明儿个你还要入宫上朝呢!” 她经常拿上朝这事儿当借口,然而今儿个这话却是不合时宜,“明日是初二,父皇不早朝,你无需担忧。” 瑾娴暗叹自个儿被他给欺负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儿。实则她不是在担心他,而是担心自个儿的状况啊! 被他这般一闹,只怕明儿个她难下帐。 一夜欢悦过后,次日瑾娴再睁眼时,意外的看到了章彦成的侧颜。 先前他每日都要上早朝,以致于她醒来时枕边都是空空如也,今晨瞧见他还在,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瑾娴抬指描画他的眉骨,入鬂的长眉清毅出尘,她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章彦成缓缓睁眼,抬手握住了她的纤指,“你对本王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的心灵可是洁净无杂念的。” 这话从她口中道出,他是万万不信的,“你满脑子装着避火图,还敢说无杂念?” “我是看过避火图,我承认,不像王爷,看了也不认,装君子呢!” 章彦成不以为意,挑眉笑嗤,“那种书还需要看?看你就足够了,你比书更生动。” “正所谓学无止境,前人的经验,还是可以借鉴一下的。” 她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怎的?昨夜没满足你?要不现在继续,本王陪你一起借鉴。” “大可不必!”瑾娴生怕他来真的,赶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没必要当真。” 墨瞳微转,章彦成挑起她的一缕青丝,笑得意味深长,“难得今儿个不上早朝,不做些什么,着实可惜。” 瑾娴好心提议,“你可以睡懒觉,每日起那么早,多辛苦啊!今儿个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那还不是因为她先动他的,“原本我是打算睡懒觉的,却被人吵醒了,你得把我哄睡才是。” 好!确实是她先动的手,瑾娴无可否认,“要不我给你唱个抚儿歌?” 长眉微拢,章彦成不悦提醒,“本王不是孩童,不听歌。”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却依旧摇首,说是不爱听故事。 这也不听,那也不听,瑾娴暗叹他可真难伺候,“那你想怎样嘛!” “本王得受些累,而后便可入眠。”章彦成这话意味深长,瑾娴转过脸去,佯装听不懂, “你睡不着便罢,天儿还早,我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呢!”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被他自后方拥住,她蜷曲的姿态更好方便他靠近。那一瞬间,瑾娴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歪念又萌发了! 瑾娴突然想哭,“昨晚才闹过,你就不知疲倦的吗?” “说好要补偿你,本王不能食言。” “无妨,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本王撂出去的话,必须得听到响儿。”章彦成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得起这个不上朝的清晨,帐子就这么大,瑾娴哪里逃得过? 后来的瑾娴忿忿然腹诽:这哪里是他受累,受累的分明是她! 章彦成倒是神清气朗,可怜瑾娴连朝食都懒得用,一直躺在帐中,直睡到将近晌午才起来。 她仍觉疲惫,下午又继续歇着,章彦成也没打搅她,“睡!多睡会子,养神蓄锐,今晚继续补功课。” 瑾娴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只希望天边的夕阳晚些落下,希望章彦成只是说说而已。 她一再说好话求饶,当天夜里,章彦成终于善心大发,只欺了她一回。 荣王连着两晚都歇在织云阁,江心月便晓得,这两人的的确确是又和好了。 听着小福子汇报的那些话,江心月面红耳赤,她实在难以置信,荣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江心月当即派人去将瑾姨娘叫过来问话。 今儿个是初三,章彦成出府去了,说是有应酬,晴姨娘来织云阁闲坐,两人闲聊了会子,正商议着去后花园里逛一逛,沧澜院那边突然来人传话,说是王妃请瑾姨娘过去一趟。 今日不必去沧澜院请安,无端端的,王妃找她做甚?难不成她又犯了什么事儿?瑾娴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拒绝,随即拜别晴姨娘,围上披风,去往沧澜院。 到得沧澜院,行礼之时,瑾娴便发觉王妃面色不虞,她才落座,便听王妃道: “王爷宠爱你,是你的福气,你们这些侍妾本就是伺候王爷的,但有些事,必须有个节制。听说前天晚上织云阁一共要了三次水!王爷一向克制,绝不会放纵,怎的到了你那儿竟破了规矩?” 瑾娴闻言,面色微窘的同时又心生诧异,这本是两人之间的悄密之事,怎的王妃竟会知晓得那么清楚? 第119章 你竟敢给王爷下药,勾引王爷 连前晚她要了几次水,王妃都知道,这不正常! 犹记得前晚值夜的是白棋,送水的都是她,瑾娴并未将那晚的情形告诉知秋,也就是说,白棋是唯一知晓此事的,难不成,是白棋跟王妃告的状? “冒味问一句,王妃您是打哪儿听到的这些传闻?” “府中下人们都在传,这你就甭管了,”江心月避重就轻,“现下说的是你,身为侍妾,你得以王爷的康健为重,不该一再的勾引王爷。” 天地良心,这话她可没少劝,也得章彦成听得进去才成啊!“王妃娘娘太抬举我了,王爷他有自个儿的想法,并非我能改变,也不是我随便勾勾手指,王爷就会过来的。王爷他想要,我总不能拒绝,得罪王爷?” 在这王府之中,章彦成就是她的护身符,她可不敢轻易开罪,上回与他闹别扭,也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她才冒险一试。平日里瑾娴也得尽量顺着他的意。 “你的意思是王爷一再缠着你?”江心月斜她一眼,不屑冷嗤,“咱们王爷可是有规矩的,一晚上只一次,绝不会纵情享乐,他很注重休养,怎么可能胡来?定是你使了什么阴招迷惑王爷,才会乱了他的心神!” 起初章彦成的确很守规矩,可是后来他就慢慢变了,不过当中的细节不便对外明言,“这事儿您得问王爷,他的心思,我不清楚,我只是尽心侍奉,并未耍过什么手段。还请王妃娘娘慎言,莫要随口诬陷。” “你是否耍过手段,一查便知!”江心月当即命人去织云阁找证据。 瑾娴从未下过什么药,心中坦荡,并不惧怕,孰料两刻钟后,下人来回禀,说是织云阁那盏香炉中的粉末是紫色,颜色有些怪异。 下人将香炉带来,呈给王妃看。江心月见状,越发觉得可疑, “寻常的香灰皆是黑、白、红三色,你这香灰居然是紫色,定有蹊跷!” 知秋瞄了一眼,只觉怪异,“王妃娘娘,这不对啊!奴婢清理香炉时,粉末都是白灰色的,奴婢从未见过这种色泽的粉末。” 知秋感觉这香灰被人动了手脚,然而王妃根本不信她的话,“你是瑾姨娘的丫头,自然为她说话,你的证词做不得数。” 江心月不由分说,遂命人去请大夫过来。 瑾娴见状,暗叹不妙,王妃将她叫来之后,才派人去织云阁查找,分明就是故意为之,想栽赃嫁祸!偏偏这会子章彦成不在府中,无人为她做主,她的处境越发艰难。 大夫来后,抬指捻了些粉末,放在鼻间闻了闻,而后询问瑾姨娘,燃的是什么香。 瑾娴如实回道:“清梨香。” 大夫点了点头,而后让人备碗,将粉末倒入碗中,香灰无法溶于水,一般只会浮于水面。 眼前的粉末的确漂浮在水面,但过了会子,竟有些类似油脂的珠子缓缓散开,那些油腥子皆是紫色,大夫见状,心下了悟, “启禀王妃娘娘,这紫色的油腥子与香灰分离开来,应是有人在燃香时添加了其他的药,据草民方才所嗅到的气息来看,此药应是那种闺房助兴的药物,闻之心神皆乱,气血上涌,若使用不当,极易伤身。” 江心月一听这话,并未细问,怒指于瑾娴,咬牙恨斥,“徐瑾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王爷用这种迷心药!” 从小福子将香灰带来的那一刻起,瑾娴已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没想到书中那些个诬陷人的桥段竟被她给撞个正着,心中无鬼的瑾娴正色道: “我从来不屑用这种腌臜手段,我的清梨香中从未放过其他的药物,还请王妃娘娘明察,还我清白。” “证据确凿,这香料是从你织云阁拿出来的,你还敢狡辩?” 瑾娴无端端的被人诬陷,当然得辩驳,“娘娘派人去搜查,而我并不在场,谁晓得这期间会不会有人在我的香炉中动手脚。”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陷害于你?” 王妃的可能性极大,但在此事没查清楚之前,瑾娴不能把话说得太死,她得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我没这么说,冤枉我的未必是王妃,也可能是其他人,接触香料者,皆有可能。” 小福子当即澄清,“奴才去搜查时,白棋也在场,她看得一清二楚,香炉到手就是这般,奴才并未动过手脚。” 为验证小福子的话,江心月遂命人去将白棋叫来对质,白棋看了瑾姨娘一眼,默然片刻,而后才垂眸回道: “小福子确实没动过手脚,这香炉打开的时候便是紫色的香灰。平日里都是知秋姐姐打理香炉,奴婢并不知情。” 微眯眼,瑾娴冷声质问,“白棋,你来得正好,我倒想问问你,前日是你在值夜,王爷叫了三次水的事儿,只有你知情,如今此事传开,又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奴婢冤枉,奴婢并未将这事儿告诉旁人。” “值夜的只有你,除了你没别人知晓内情,你休要推脱!”瑾娴想一探究竟,却被王妃给呵责, “放肆!我在审问你,你居然审问下人,成何体统?” 事出蹊跷,瑾娴当然得问个清楚,“我身边的下人将我房中的私事传至沧澜院,可见她与沧澜院的人来往甚密,那么她给小福子作证,也做不得数,指不定是她二人串通一气来诬陷我。” 江心月下巴微扬,不屑冷哼,“白棋可是你的人,我还能指使她污蔑你不成?” 知秋可以说是她的人,白棋根本算不上,“白棋是王府的人,虽在我身边,但她听命于谁,我就不清楚了。” 听出她的暗示,江心月登时冷脸,月棱眉拧作一团,“徐瑾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她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叫水一事,显而易见。倘若不是白棋所说,那么请问娘娘,究竟是听谁所说?” “只有正室审问侍妾的份儿,还轮不到你来审问我!” 王妃答非所问,更加令人生疑,“娘娘不肯明言,又是在维护谁?” “这是两码事,你休要打岔。你给王爷下药,人证物证皆在,你竟然拒不承认,还敢反过来诬陷我?你仗着王爷的宠爱,越发放肆,浑没个规矩,我可不是王爷,断不会惯着你!来人呐!给我掌瑾姨娘的嘴!” 王妃一声令下,小福子即刻上前,他扬手准备掌掴,却见瑾姨娘不慌不忙的自香囊之中取出一物,小福子只觉此物很是眼熟,定睛一看,他不由慌了神,回头望向王妃,颤声提醒, “娘娘,这……这好像是王爷的扳指。” 荣王的白玉扳指上头刻着字,江心月自是认得,最近章彦成的确换了扳指戴,她还以为他只是戴厌了,随手换了一只,未料那枚扳指竟会出现在此, “王爷的扳指怎会在你手上?” 第120章 被章彦成偏宠,瑾娴心头一暖 当初章彦成给她扳指时,瑾娴还以为不会派上用场,但知秋担心会有意外发生,便将扳指放在香囊中,即便更换香囊,她也会及时的将扳指取出来,哪料今日竟就派上了用场,给足了瑾娴底气, “此乃王爷所赠,王爷说了,见扳指如他亲临,谁也不能对我动手,王妃也不例外!” “不可能!”江心月才不信章彦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此乃皇帝御赐之物,王爷岂会给你?定是你偷拿王爷之物!” 反正在王妃眼里,她就没做过什么好事,瑾娴懒得澄清,但也不会再像上回那般,任人欺凌, “是王爷所赠,还是我偷拿,待王爷归来,娘娘一问便知。如今扳指在我手上,谁敢动我,便是对王爷不敬,更是对皇上不敬!” 江心月气得浑身发颤,怒指于她,满腔的愤怒崩至双眸,裂成红血丝,“反了天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拿王爷和皇上压我!” 瑾娴从未有过冒犯王妃的心思,然则王妃咄咄逼人,她不得不反击, “上回娘娘听信姚姨娘的谎话,未查清楚便让我跪在雪地里,我高烧风寒,这些苦还不都是我自个儿受着?我一个侍妾,身份卑微,即便娘娘罚错了,您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那么我只能用王爷的扳指保护自己,等王爷回来,再探查真相。” 荣王若真是个明事理的,江心月何须如此费工夫,“王爷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哪会去探究什么真相?” “王妃的意思是,本王被女色所惑,已然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 门口赫然传来一道沉厉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江心月抬眸望去,心下大惊,“王爷?您不是去了愉郡王府上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愉郡王章彦宁是当朝六皇子,他与章彦成并非一母同胞,但自小关系甚佳,且他双目失明,注定与皇位无缘,他对章彦成没有任何威胁,是以章彦成才会对他格外信任。 按理说,章彦成应该带着王妃一同去往愉郡王府,但愉郡王因为失明一事,不喜与人来往,是以章彦成并未带上江心月,独自去往愉郡王府。 哪料刚去坐了会子,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府里出事了,王妃将瑾姨娘请了过去。 且说那会子晴姨娘眼看着瑾娴被王妃的人带走,心底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她想去知会王爷,怎奈王爷不在府中,她又询问小厮,小厮只道不晓得王爷在哪儿。 晴姨娘出身商贾之家,身份比不上这些个官家千金尊贵,但她手里从不缺银子,她拿银子贿赂下人,这才得知荣王的去处。 她不确定王妃是否会为难瑾娴,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自作主张,让人去请荣王回来。 幸得晴姨娘暗中相助,章彦成才能及时赶回,但他懒得跟江心月解释,肃冷的目光紧锁于她, “所以呢?你是看本王不在府中,这才刻意找瑾娴的麻烦?” “我没找她的麻烦,只是好心嘱咐她,当需克制,以王爷的身子为重。她却不知羞耻,说是王爷缠着她,我对王爷最是了解,自是晓得您不是放纵之人,随即派人去织云阁查探,竟无意中发现瑾姨娘在香炉中下药,大夫说,那是迷心药!” 默默听罢江心月之言,章彦成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犹记得上回,王妃也曾说过,瑾娴给姚姨娘下药,可结果呢?这才过去一个月,王妃竟又故技重施?” “那回是姚姨娘撒谎,这次却是事实,的确是她给您下了药,否则您怎么可能被她迷了心智,一再留宿织云阁?” 他为何留宿织云阁,没人比他更清楚,章彦成没理会,只转向瑾娴,温声道:“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章彦成让她说,那她就不客气了,“回王爷,我心中亦有疑惑,王妃怎知前天夜里织云阁叫水三次?是谁告诉她的?那晚是白棋值夜,知晓此事的,唯有白棋。 今日小福子去织云阁检查香炉时,也是白棋在场,王妃娘娘怀疑我给王爷下药,我倒是怀疑白棋受人指使,诬陷于我!” 章彦成缓缓侧首,斜向江心月的目光透着一丝阴骘,“王妃的职责是打理王府,不是管本王的私事!本王叫水几次,这种事,是你该管的吗?” 江心月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虚声道:“我是王爷的身子着想。” 这般“好心”的说辞,并不能打动他,“本王身康体健,用不着你来担忧!” “可是香炉里的香灰的确有问题,大夫可以作证,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询问大夫。” 有了前车之鉴,章彦成已然不信大夫之言,大夫所看到的所谓“真相”,无非是旁人精心策划的假象, “无需询问,瑾娴是否下药,本王心知肚明。” 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这般笃定的站在徐瑾娴这边?“王爷,事实摆在眼前,你怎可如此偏袒于她?” “照你所说,本王常去织云阁,是瑾娴下药,那么本王让瑾娴留宿琅华院,又是谁下的药?你总认为是她有问题,可曾想过,也许是本王偏宠于她,才会为她破例。” 有些话,他不曾说出来,江心月便不会往那儿去想,她始终认为,章彦成对徐瑾娴只是出于一时的新奇,可今日,章彦成竟当着众人的面儿,公然道出偏宠徐瑾娴的话,让她这个正妻颜面何存? “瑾娴不需要下药,本王也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说话间,章彦成望向瑾娴,眸光坚定且温润。 那日他说,往后会尽量多给她一些信任,瑾娴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今日出事时,他连大夫的话都没听,便坚信她没有下药。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令瑾娴头一回感觉到心头一暖。 江心月实难接受,荣王竟会对徐瑾娴偏宠到这般地步, “王爷,凡事都讲证据,不能只凭感觉,徐瑾娴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温善,她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证据?”江心月要追究,章彦成便如她之意,追究到底,“本王且问你,织云阁叫水三次,这话是谁说的?你是不是在织云阁安插了眼线?监视本王的一举一动?” 第121章 痴心错付 “没有!我没有!”江心月仓惶否认,章彦成再次追问, “那你清楚明白的讲出来,这话听谁所说?你若不明言,本王便将沧澜院的下人全部发落!” 难道他连夫妻情义都不顾了,竟然连她院里的人都要发落! 江心月悲愤不已,恨声控诉,“错的明明是瑾姨娘,王爷您却避重就轻,要追究我的责任?这是什么道理?” 她越是回避,章彦成越发生疑,“这两件事有关联,本王自当追查。问你话你为何不正面回答?你在顾虑什么?” 就在江心月犹豫之际,小福子将心一横,主动开口,“禀王爷,这事儿其实是奴才跟王妃娘娘说的。” 瑾娴心下疑惑,“你又是听谁说的?是不是白棋?” 小福子看了白棋一眼,犹豫片刻才道:“是奴才问她的。” 果然是白棋!瑾娴已然猜到,但当亲耳听到时,她还是很愤怒,转首怒视白棋,“你是我织云阁的人,怎能将我和王爷的私事说与他人?” 小福子已然将她供了出来,无奈之下,白棋只好跪下说实话, “平日里小福子待我很好,我有难处时他都会帮我,我对他心怀感激,所以他问我织云阁的事,我才会说几句,但我以为他只是听几句闲话,没想到他竟会把那些事告诉王妃娘娘。” 瑾娴本以为白棋是王妃的棋子,然而白棋这说辞把王妃摘得干干净净,目前来看,只是小福子在套她的话而已。 可仔细一想,瑾娴又觉不对劲,“紫色香灰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脚?” 白棋为难地望向小福子,她不想出卖他,小福子怕她说多错多,干脆主动讲述当时的情形, “那会子奴才去织云阁时,顺手往香炉里放了药。白棋问奴才要做什么,奴才没明言,只交代她当没看见就好。” 白棋满目诧异,不明白小福子为何会这么说,难不成,他是在想法子保护她? 此刻她已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瑾姨娘问她,小福子所言是否属实,白棋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辜负了小福子的一番好意,无奈之下,她只好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奴婢并不晓得那是那种药,奴婢无心谋害主子啊!” 她装无辜的模样当真令人恶心,“你不知道?方才问你时,你为何不讲清原委?” 白棋心慌意乱,怯声道:“后来事情闹大,奴婢怕摊上事儿,这才下意识否认的。” 虽说瑾娴对白棋不如知秋那般信任,但也不曾亏待过她,该有的赏赐绝不会少。这丫头平日里闷不吭声,背地里却与沧澜院勾结,着实可恨, “他待你好,你便眼睁睁的看着他害我,我何曾苛待过你?你为何胳膊肘往外拐?” “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娘娘恕罪。”白棋一再磕头认错,瑾娴才不会听信她的狡辩,更不会心软, “知情不报,亦是帮凶!你休想推卸责任!” 白茶虽然指认了小福子,但章彦成仍觉不对劲,“小福子,照白棋所说,药是你下至香炉的,你可认罪?” 小福子无可否认,供认不讳,“的确是奴才所下。” 这就怪了,“你与瑾姨娘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 这也是瑾娴觉得怪异之处,倘若是有人指使,合情合理,但若是小福子自个儿动手,那就不对劲了,他一个小太监,何故害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江心月端坐在一旁,一直紧盯着小福子,眸光锐利,小福子心惊胆战,似是有所顾虑。 章彦成见状,肃声提醒,“说实话!若敢撒谎,本王加倍惩罚!” 小福子深知自己是个奴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没再犹豫, “因为……因为奴才喜欢青茶,但青茶却因瑾姨娘而被赶出府,背上还被刺了字,她痛不欲生,奴才可怜青茶,想为她报仇,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想让瑾姨娘获罪。” 白棋闻言,愣怔当场! 她一直以为小福子喜欢的人是她,才会把什么话都告诉他,万未料到,他心里竟还藏着别的女人! 那她算什么?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 小福子喜欢青茶?瑾娴只觉他的说辞巧合得可笑。 在章彦成看来,小福子这理由很牵强,“青茶欺压瑾姨娘,是受了王妃之令,你要恨也该恨王妃才对,与瑾姨娘何干?” 小福子望了瑾姨娘一眼,忿然数落道:“若非瑾姨娘告状,就不会闹出这些矛盾。” “青茶还想做本王的通房呢!你还为她报仇?你觉得她会领你的情?你连是非都不辨,当真是愚蠢又可恨!” 章彦成冷嗤了一句,而后转身睇了江心月一眼,“王妃可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奴才,替你着想。” 江心月面色一紧,“王爷这话是何意?小福子做这些都是为了青茶,我并不知情,与我无关!” 王妃今日要查她,小福子正好带着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很明显,这是她们主仆二人合谋,瑾娴猜得到,但并未明言,她等着章彦成来判决,然而章彦成默然片刻,最终没再深究, “你们在王府做奴仆的,除却月银之外,时常收到各类赏赐,主子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该尽心侍奉,忠心不二。白棋背主弃义,乱嚼舌根,私自议论主子,还任由他人陷害主子,为虎作伥,此举令人发指!拉下去,灌下哑药,赶出王府!” 荣王这惩罚,严厉到出乎众人的意料,白棋闻言,面色煞白,整个人都是懵的,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哭着认罪, “奴婢知错,奴婢愿意受罚,打板子,掌掴,或是罚几个月的月俸都可以,奴婢愿意受着,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不想做哑巴!” 章彦成睨她一眼,眼底尽是鄙夷与嫌恶,“这会子才认错?晚了!你敢背叛主子,就该料到这样的下场!” 眼瞧着荣王不肯饶她,白棋又立马转向瑾姨娘,向她求情,“主儿,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绝对不会再做任何对不住您的事儿。” 第122章 彦成当众牵起瑾娴的手 经历此次之事,瑾娴已然对她有了防备,又岂会再信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留在我身边,我也不敢放心,还是打发了为好。” 白棋是帮凶,赶出府即可,至于小福子,他下药栽赃嫁祸,其罪更重! 但朝廷有规定,王府太监不可随意毙命,若要定死罪,得上报。 章彦成懒得折腾,人不能杀,打板子却是可以的,于是章彦成直接下令,打他二十大板! 小福子一听这话,整颗心都在颤抖,挨板子就算不死,也得掉半条命,还很可能会落下后遗症,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可他已经认了罪,不可能再改口,那这惩罚他也得受着。能不能捱得住,是死是活,皆是他的命。 心知求情无用,小福子没啰嗦,俯首叩头,“奴才知罪,甘愿领罚。” 章彦成罚了小福子,等于认定了他是元凶,瑾娴却怀疑王妃才是幕后主使者。 实则章彦成才刚的那句话很明显,他应当也在怀疑王妃,但最后却没再追问,由此可见,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再继续追究。 兴许他心里也明白,若是再严加审问小福子,可能小福子会供出王妃,但江开泰已然回都城,他平息了安南国与大尧边境的战乱,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大加封赏,在这种情况下,章彦成应该不愿得罪江开泰,所以他才没再深究! 既然章彦成有他的顾虑,瑾娴也就没必要再较真。 她很清楚,他是个注重利益的人,始终以大局为重,对她的宠爱只是看心情,她深知这一点,也就不会不依不饶,省得闹得太僵,大家都难堪。 只要他肯信任她,惩戒了小福子和白棋,做足了表面功夫,震慑了其他人即可。 小福子是沧澜院的人,章彦成如此严厉的惩戒他,未曾过问她的意见,江心月觉得没面子,但又不能为小福子求情,毕竟下药一事无可辩驳,得亏章彦成没再深究,否则闹起来难以收场。 处置罢这两人,章彦成转向江心月,冷声警示,“你这院子里的下人个个心怀不轨,一个下人,居然也敢谋害本王的侍妾!一次是巧合,两次又该怎么说?” 江心月委屈至极,“那是小福子自己的主意,王爷岂能怪我?” “纵是他的心思,可他是你沧澜院的人,你身为主子,亦有治下不严之过!念在过年的份儿上,本王暂不追究你的责任,若再有下次,你的下人胆敢再放肆,你再无推卸责任的机会!本王连你也一并惩罚!” 警示过罢,章彦成当着江心月的面儿,牵起瑾娴的手,径直带着瑾娴离了沧澜院。 他从未当众牵过她的手,如今却在她的地盘牵别的女人的手,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 江心月心火直冒,气得长臂一挥,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章彦成尚未走远,如此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他自然听得到。 他知道江心月很恼火,却也不可能回去哄她。他一离府,她便想方设法的为难瑾娴,他在意的女人,被她这般羞辱,那他又何必给她颜面? 江心月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今日之事,他没深究,便已是仁至义尽! 瑾娴也听到了动静,但她只装作没听到,好奇询问,“王爷不是出府了吗?为何突然回来了?” 章彦成遂将晴姨娘派人找他一事讲出来,瑾娴这才晓得,原是晴蓝帮了她。 当初她为了报答晴蓝替她作证的恩德,才会关心晴蓝的病情,为她介绍女医,针灸治病。 晴蓝的病情有所好转之后,便与她格外亲近,这回还又暗中搭救了她。 由此可见,善有善报那句话没错。人就该心怀善念,才会被人善待。 章彦成还有话想跟她说,但眼下他实在不得空,“我还得去愉郡王府,你先回织云阁!” 他本就在王府做客,是听说瑾娴被王妃叫走,担心她会被欺负,这才又回来,眼下此事已摆平,章彦成还有事要跟老六商议,是以他还得过去一趟。 瑾娴面露忧色,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挽留他。 看出她的忧虑,章彦成随即吩咐下去,调遣两名侍卫守在织云阁外,“有侍卫守着,没人能乱闯,你安心在家待着,我忙完就回。” 嘱咐过罢,章彦成这才转身离府。 瑾娴独自回往织云阁,暗叹这个年都过不安生,竟又惹出祸端来。 身在后宅,即使她不想惹事,麻烦也会找上门,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这种危机四伏的日子,似乎永远没个头儿。 袁嬷嬷听说此事直摇头,兀自念叨着,“白棋平日里瞧着挺老实的,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做,这丫头这就那么傻,竟然被小福子哄骗了,小福子喜欢青茶,白棋待他再好又有什么用? 再说小福子还是个太监呢!她当真是个傻丫头,为一个太监毁了自个儿的前程,愚笨至极啊!” 谁说不是呢!小福子随手给她些好处,她便感动不已,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他问什么她都说,也不顾忌后果,因此招来祸端,又能怨得了谁? 瑾娴不由感慨,“女人太容易心软,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知秋啊!往后你可得擦亮双眼,可不能被哪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给骗了。” 知秋可没有这样的烦恼,“奴婢没想找男人,只想一直侍奉主子。男人又懒又自私,只会让奴婢伺候他,给他生孩子,还不想给奴婢银子,那还不如留在王府伺候主儿呢!” 瑾娴掩唇轻笑,“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而是她亲眼见识过,“我爹就是这样啊!我娘为了这个家,那么辛苦的操劳了半辈子,可他从来不知感激,还动辄打骂,而她根本不敢反抗,还说忍一忍风平浪静。我看她过得那么辛苦,实在不想嫁人,以免受苦。” 袁嬷嬷突然接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世上的男人虽自私霸道居多,可终归还是有好男人的,我老伴儿就待我很好,有什么好东西总念着我,只可惜他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啊!” “那是嬷嬷运气好,遇见个好丈夫,我可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所以我还是安心做婢女!在王府的日子挺安逸的,主儿又待我那么好,我不想离开。” 知秋能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但感情的事说不准,没来时无甚所谓,一旦来临,所有的理智都将被摧毁。 瑾娴也不劝她,想着顺其自然即可,知秋若是愿意留在她身边,她自然不会赶人走,但若有朝一日,她遇见值得托付的心仪之人,瑾娴也会放她离开的。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小右子过来禀报, “禀瑾姨娘,奴才正准备给白棋灌药,可她说想见您一面,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奴才也不晓得她是在耍把戏,还是真的有事。现下王爷不在府上,奴才只好来请示您。” 第123章 真正陷害瑾娴的人竟是她 瑾娴与知秋对视一眼,心道白棋能有什么事?求情?可方才瑾娴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她,她应该不至于还抱希望? 万一白棋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若不去,岂不是白白错失一个机会? 即便白棋真在耍手段,她顶多只是多走几步路,倒也没什么损失。 思及此,瑾娴决定去一趟,一探究竟。 小右子亦跟在后方,白棋一见他,便让他出去,说这事儿只能告诉瑾姨娘。 小右子可以走,但他担心瑾姨娘与白棋独处会有危险,随即用绳子绑住白棋的手脚,将她捆在椅子上,确定她无法行动,不能伤人之后,小右子这才离开。 知秋则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偷听。 确认四下无人后,白棋这才开了口,“其实这件事的主使者是王妃,并非小福子。” 白棋的话验证了瑾娴的猜测,但瑾娴还是得问个清楚,“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 “奴婢若能拿出证据,主子可否饶过我?我真的不想变成哑巴!”白棋趁机讲条件,瑾娴并未一口应下, “那得看你的证据是否有力,倘若你能证明那是王妃所为,我自当饶了你,但若你只有说辞,并无实证,我肯定不能放人。” 瑾姨娘没给个准话,白棋心下不安,“万一奴婢拿出证据,您又出尔反尔呢?” 这可不是瑾娴的作风,“你变成哑巴,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相较之下,我宁愿要王妃的罪证,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过河拆桥。你在织云阁待了几个月,应当了解我的为人。你若信我,那就道出实情,如若不信,那我也不逼你,你自个儿看着办。” 瑾娴把话说得很有余地,并未强求。事到如今,白棋似乎已无其他选择,王妃和小福子一起诓骗她,害她至此,她怎能让她们主仆逍遥法外? 与其畏首畏尾,倒不如就此赌一把,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思及此,白棋再不犹豫,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其实下药的不是小福子,而是奴婢。今晨奴婢碰见苓鸢,当时路上还有其他的下人,她不方便说话,便塞给我一样东西。 奴婢等到偏僻处才敢打开,是一小包药,还有一张字条,二两银子。字条上写着,让我把那包药放进香炉里,但字条上并未标明,那到底是什么药。奴婢下完药,不到一个时辰,小福子便来查香炉了。” 白棋和小福子的说辞出入太大,倘若白棋所言为真,那么小福子的理由便不成立了,“也就是说,并非小福子临时起意,悄悄下药,而是苓鸢指使你的?你一直都听命于王妃?” “起初王妃有意拉拢我,但奴婢没同意,特意避嫌。后来小福子慢慢接近我,我看他生得俊俏,又待我那么好,这才会与他多相处,时不时的将织云阁的事说与他听。 但他一直没做过什么坏事,奴婢便以为他只是打听消息而已。今晨苓鸢给我塞药时,说那是小福子请她转交给我的,我以为是小福子的意思,这才会稀里糊涂的昧着良心照做。 主儿,奴婢自知对不住您,可小福子他明明喜欢青茶,却还要诓骗奴婢,利用奴婢帮王妃做坏事,奴婢实在气不过,奴婢是被他所惑,并非有意谋害主子,还请您饶奴婢一回,不要给奴婢喂哑药。” 如若只是小福子一个人谋事,兴许他真的是在为青茶报仇,但若苓鸢也掺和其中,且苓鸢给药是在王妃请瑾娴去沧澜院之前,那这事儿就蹊跷了。 王妃尚未下令搜查,小福子怎会提前下药呢?由此可见,下药一事,应是王妃几人一早就合谋过的! “你所说的这些,可有实证?” “有!”白棋暗自庆幸,得亏她留了个心眼,否则这事儿真是没处说理, “那些药,奴婢没用完,字条和药奴婢都留着,奴婢是打算得空问问小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料他竟然为了青茶利用我,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瑾娴略一深思,已然察觉出漏洞,“倘若这真是王妃的主意,那么小福子主动揽责,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忠心为主,是为了保护王妃,第二,药是苓鸢给你的,他不承认,那苓鸢很可能会被你供出来,所以他也可能是在保护苓鸢。” 不论是青茶还是苓鸢,白棋都被他骗了!“可怜我还以为他主动揽责是在替我担责,在为我着想,我当时还很感动,后来方知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我怎就那么傻,信了他的鬼话呢?” 瑾娴理解她,但却不会可怜她,“女人一旦动了感情,便极易犯傻,但你帮着别人害我,不论有心还是无意,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一听这话,白棋暗叹不妙,她还以为瑾姨娘出尔反尔,要过河拆桥,她正待理论,却听瑾姨娘又道: “但我事先与你有过约定,便会遵守承诺。” 瑾娴遂问白棋,她的证据放在哪儿,让知秋去查证,只要能找到她所谓的证据,瑾娴便会放了她。 白棋只道那些东西被她塞在一个箱子的暗格里,知秋按照她的提示,回往织云阁寻找,果然找到了字条和一包药! 随后知秋匆忙赶过去,将东西交给瑾姨娘。 瑾娴看罢,确信白棋所言为真,遂决定放了她,但这令是荣王所下,瑾娴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于是她交代白棋,药还得喝,不过她会想法子将药给换了,喝罢药之后,白棋需假装不能说话,往后也不可在人前说话,唯有如此,才能暂时保住她, “一旦你开口说话,被外人发现,告知荣王,我可就保不了你,所以你必须小心谨慎!” 只要不变成哑巴,白棋愿意伪装。 商定好之后,几人按计划行事,小右子带着哑药进来,瑾娴留在屋里,知秋则去了外头,而后假装惊呼出声,“啊----” 小右子听到她的声音,赶忙放下药碗,出去查看,“知秋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知秋背靠在柱子上,指着一侧惶恐惊呼,“老鼠!才刚我看到有只老鼠!嗖的一下就钻进墙角了!” “这屋里有老鼠很正常,得空我抱只猫过来逮它,知秋姐姐莫怕,没事的。” 安抚了知秋,小右子这才进屋,但见瑾姨娘正在给白棋灌药,白棋的嘴角和衣襟上皆有药渍。 小右子见状,便以为这药已经给喂下去了,不疑有他。 瑾娴还顺口问了句,“这药真的能让人变哑吗?” 小右子点头应道:“可以的,瑾姨娘尽管放心,这药才喝下去时会嗓喉剧痛,不停的咳嗽,不到两刻钟,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右子道出了症状,白棋顺势假装咳嗽起来,小右子便以为药已经见了效。 随后白棋便被赶出了王府,对于白棋的遭遇,瑾娴并不同情,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便该承受应有的代价,她肯饶了白棋,也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如今证据在她手上,她并不吃亏。 回往织云阁后,知秋好奇问了句,“王妃陷害您,证据确凿,主儿,您会把此事告诉王爷吗?” 第124章 彦成如何处置王妃 私心里,瑾娴是想说出来的,但是说出来之后呢?章彦成会信吗?会继续追查吗? 聪颖如他,不会想不到这是王妃的主意,他若真想追查,就不会轻易定小福子的罪,既是定了罪,那就足以证明,他不想再查了。 假如她将白棋的证据拿出来,把此事拿到明面上去说,章彦成可能碍于颜面,会继续查下去,王妃肯定不会认罪,还会找理由狡辩,即使她真的认了罪,章彦成又会怎么处置她? 大过年的,明日王妃就要回娘家了,章彦成也会陪她同去,他若在这个时候处罚王妃,明儿个王妃无法回娘家,章彦成没法儿跟江家交代啊! 她与章彦成才和好,虽说章彦成比以前信任她,面对非议时,他愿意站在她这边,可他也不是完全信任她,更不可能为了她与江家闹翻。 对于当前的情势,瑾娴心知肚明,既然时机不对,那她就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证据先留存,至于王爷那边,先别提,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也许将来她会有机会指认王妃,也许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往后的事,她料不准,但证据在手,她清楚即可,没必要非得把话摊开。 委屈吗?罪魁祸首没抓着,只抓了个背锅的,瑾娴这心里自然委屈,王妃还在,她的日子便不会安宁,但她又能如何呢? 有仇必报,大杀四方,谁都想这般畅快,可也得看看自己的处境和实力。 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肆无忌惮的讲出来,当羽翼未丰之际,她必须学会隐忍。 不给章彦成添麻烦,才不至于让他为难,惹他不痛快。 所以瑾娴只能先委屈自己,虽是下策,却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斟酌再三,最终瑾娴摇了摇首,“暂时先不说,且等一等,你也不要跟王爷透露此事,权当不知情。” 知秋不明白瑾姨娘为何这么做,大约是为了自保,不想跟王妃撕破脸? 不论为何,只要是主子的安排,她听从便是,“是,奴婢省得。” 话分两头,愉郡王府的院中,坐着一位眉目俊秀,玉蕴辉山的男子,他生得一双桃花眼,冬日的暖阳漫洒大地,给他周身渡上一层薄薄的金辉,他双目如画,只可惜并无神采。 失去了光明的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用听觉和嗅觉去感知。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他便晓得,是三皇兄回来了,“家事办妥了?” 章彦成近前,在石桌旁坐下,“已然处理妥当,倒教六弟看笑话了。” 章彦宁淡然一笑,“无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那后院那么多的侍妾,偶有争端,在所难免。”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后院之事,章彦成不愿多提,随即说起他的婚事,“这年后天渐暖,等开了春,你的婚事也该张罗了。” 提及婚事,章彦宁眉宇渐深,“二哥尚未成亲,我的婚事不着急。” “他这些年不在都城,最近才回来,再说老五不也先成亲了吗?倒也没必要非得等着他。” 话虽如此,可章彦宁与老五的情形还是稍有差别,“五哥的婚期在二哥回来之前就定下了,大婚的事宜已然准备妥当,不便更改,这才先二哥一步成亲,如今二哥已回都城,我这个做弟弟的,自当在他之后张罗婚事。” “那也快了,最近父皇正在跟林家商议婚期。” “我倒是希望慢一些。”章彦宁喃喃道了这么一句,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难道你还在等着,等于姑娘回来?” “尚未找到她的尸首,她便还有活着的可能。二哥失踪四年,如今不也回来了吗?”章彦安的归来给了章彦宁一丝希望,他总觉得于二姑娘应该也没死,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失踪而已。 定亲的两家人,若是男方失踪,或许女方得多等一段时日,但若是女方失踪,男方一般不需要等太久,婚约可以直接作废, “可你已经十六岁,已然到了婚龄,父皇可不会允许你等于姑娘四年,除非她能在你成婚之前赶回来,否则你只能娶她的妹妹。” 寻常人家,若是女儿没了,这婚约也就解了,可于家是当朝太后的娘家,右相于连海是太后的侄子,太后私心里希望于家与皇室联姻,是以二姑娘失踪后,太后并未让皇帝取消婚约,而是决定将三姑娘许给章彦宁。 然而章彦宁心仪的是于二姑娘,并非三姑娘。他本想拒绝,他的母妃容妃娘娘不敢得罪太后,一直劝他娶了于家女儿。 于家长子战死沙场,于家次子尚小,未到婚龄,太后若要与娘家人联姻,章彦宁与三姑娘的年纪最是般配。 皇帝感念于家忠心报国,亦决心联姻,长辈们皆施压,无奈之下,章彦宁只好答应娶于三姑娘。 但他心底仍旧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尽快找到二姑娘,只要二姑娘还在人世,能平安归来,他仍能娶二姑娘为妻。 然而他等了大半年,仍旧没有二姑娘的任何消息,眼看着婚期将至,他越发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在章彦成看来,老六能跟于家联姻,也是好事一桩。 左相年事已高,估摸着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位,到时右相于连海便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老六和于家联姻,而老六又与他亲厚,将来的夺嫡之争,右相自然也会站在他这边! 考虑到这一点,章彦成亦希望老六能娶于家女儿,“都是一个母亲教养出来的孩子,料想三姑娘不比二姑娘差。” “可我心仪的是二姑娘,即便她妹妹再好,我也不稀罕!老天若硬要将我们凑成一对,那也只是表面夫妻,互相蹉跎罢了。” 章彦宁对于二姑娘动了心,他对感情抱有期待,不像章彦成,一心夺位,自己的妻子是怎样的性子,他从来不在意,只要身份匹配即可, “皇室夫妻,还指望有什么感情?互相谋利而已,娶心仪之人为妻的,少之又少,你且看开些,倘若你真不喜欢三姑娘,往后再纳妾便是。” 章彦宁苦笑自嘲,“我这双眼睛,连人都看不到,纳妾又有何用?” “别气馁,我还在打听名医,定会想法子将你的眼睛治好。” 老三能有这份心,章彦宁自是感激,“多谢三哥,但我之前看过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的苦,都不曾有什么好转,我已经不敢再抱什么希望。” “治病之路虽艰辛,但你千万不能放弃,我院里的一个侍妾,也是久病不愈,情绪低落,后来试了针灸,竟意外有所好转。” 提及针灸,章彦成灵光一闪,“却不知你的病是否能用针灸来治,你可曾试过针灸之法?” 章彦宁摇了摇头,“未曾试过,先前用的是敷药按摩,熏蒸之法。” 既然晴蓝的病能好转,就证明那位女医确实有真本事,或许老六也可以试试, “眼下过年,那位会针灸的女医回老家去了,元宵节过后才能来,到时我问问她,是否能治你的眼睛。” 针灸治眼睛?却不知是怎么个治法,该不会是扎眼睛?章彦宁总觉得这法子行不通,但三哥费心帮他,他还是得道一声谢, “那就有劳三哥了,反正我瞎了这么久,倒也不着急,等过完年再说!” 章彦成在愉郡王府用罢午膳,又陪弟弟喝了会子茶,而后便告辞回府。 甫一进府,便听小右子跟他说,白棋见过瑾姨娘一事。 章彦成眸光微凝,“白棋找她何事?” 第125章 我们之间什么没做过 小右子虽对知秋感恩,但他还是忠于荣王的,“那会子白棋说,这事儿只能跟瑾姨娘一个人说,瑾姨娘便将奴才支开了,后来她没提是什么事儿,奴才也没敢多问。” 这个白棋,又在耍什么花样?都要给她灌药了,她居然还不消停? 章彦成心下生疑,随即去往织云阁,但见瑾娴面色如常,依旧在做着羊毛毡,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影响心情。 回来的路上,章彦成给她带了凤梨酥,瑾娴做完手头的活儿,起身净手,尝了一个,甜中微酸,软软糯糯,口感甚佳。 她正准备再尝一个,忽闻章彦成道:“听小右子说,白棋指名要见你,是为何故?” 瑾娴随即放下凤梨酥,慢条斯理的拿手绢擦了擦手,心中却在暗自思量。 她若说白棋是在向她求情,似乎不怎么合理,毕竟那会子她在屋里待了那么久,她若不肯答应,直接走便是,没必要继续待着。 章彦成如此精明之人,肯定能想到这一点,是以她必须找个合理的说辞。心思百转间,她镇定答道: “白棋被小福子所骗,心有不甘,便在我跟前讲述小福子是如何几次三番的向她打探织云阁的消息,还问我能不能将功赎罪,我跟她说,小福子的罪责已判,她说这些无甚用处,更无法赎她的罪过。” “她只说了小福子的事,没说别的?”章彦成这话问得别有深意,他大约也想着,白棋是不是知道其他的事。 瑾娴随口否认,“平日里只有小福子与她联络,没别的了。” 说话间,瑾娴暗自观察着,方才章彦成的面色似乎有一丝疑惑和期待,但在听罢她的话后,又有一丝庆幸。 兴许他也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王妃主使,但又不太愿意面对真相,他的情绪太过复杂,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直觉告诉章彦成,瑾娴可能没说实话,也许她只讲了一半,还有所保留,她若有心隐瞒,他再追问似乎没什么意义,且他心底有预感,这事儿若再查下去,局面可能难以收拾。 斟酌再三,最终章彦成没再追问,只当她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太监,居然也能令她动心,当真是糊涂!” 太监虽有缺陷,但也不是不可以被人喜欢,如若两情相悦,倒也无可厚非,然而小福子却是耍了手段, “我从不歧视太监,毕竟他们没得选择,也是苦命人,但若生出害人的心思,不管是太监还是正常人,都令人厌憎!” “大过年的,出了这样的是非,扫了你的兴致,当真是晦气!好在此事已经解决,你莫再生气,生气伤身。” 章彦成温声劝说着,瑾娴想起王妃指责她的那番话,心里便觉不自在,闷声提醒道: “往后王爷还是少来这儿,省得旁人都在议论织云阁叫了几次水,我都没脸见人了。” 章彦成不以为意,“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宠爱你天经地义,叫三次水怎么了?便是叫七次,她们也没资格议论!” 瑾娴闻言,不由打了个冷颤,干咳了一声提醒道:“王爷慎言,若真是七次,明儿个下不了帐的便该是你了。” “你居然怀疑本王的体力?”是可忍孰不可忍,章彦成当即放话,“今晚一试便知真假。” 瑾娴吓得赶忙摇首,“没怀疑,不必试了,我信你,我可不想再被人骂狐狸精。” “她们不懂,你是猫妖,不是狐妖。” 瑾娴必须为自个儿正名,“我并未勾你,是你自个儿有念想,岂能怪我?” 回想当初,章彦成可是很克制的,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破例,他也不晓得自个儿怎就稀里糊涂的栽在了瑾娴的手里, “若非你当初变着法儿的挑撩,本王岂会破戒?” “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可能对你用强啊!说到底还是你心志不坚,本就有这个想法,甭拿我当借口。”瑾娴理不直,气也壮,想方设法的将责任推给他,章彦成无言以对, “你嘴巧,本王说不过你,那就只能等今晚入帐后再收拾你!” 他已经在织云阁宿了两晚,如若今晚再留下,明儿个府里怕是又流言四起,瑾娴心生顾虑,轻声劝道: “王爷还是别留宿了,我不希望总是被别人指指点点。” 女儿家脸皮薄,被人说几句便有了心结,章彦成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想劝一句, “王妃一句话,你便心生顾虑,与本王生分,那她离间的离间之计岂不是凑效了? 你以为本王不留宿,她便会对你改观吗?不会的,有些印象一旦生成,便很难改变。你亲近我,她认为你是狐狸精,你疏远我,她认为你在做戏,不论你怎么做,她都不会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又何必陷入她画的牢笼之中?” 默默听罢他的话,瑾娴忽然觉得章彦成看待问题竟比她还透彻! 先前瑾娴不怎么在乎王妃对她的看法,但她终归是个女子,王妃说她说得那么难听,她心里还是会在意的,这才会下意识的想与章彦成保持距离。 可她却忽略了一点,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被认定是耍心机,使手段,哪怕她真的远离章彦成,王妃也不会对她改观。 既然王妃认定她是狐狸精,她合该坐实这个称谓,才不辜负王妃对她的评价。想通之后,瑾娴豁然开朗,沉郁的面上终于有了笑颜, “多谢王爷提点,如此说来,倒是我钻了牛角尖。” 眼瞧着她心情颇佳,章彦成顺口玩笑道:“你拿什么谢我?” 瑾娴突然有些后悔,“往后我竟不敢谢你了,一谢你就有所图,可知君子施恩不图报。” 章彦成从不会被“君子”二字所束缚,“可你说过,我是小人,不是君子,我当然图报!” “那你想怎样嘛?” 章彦成长眉一挑,笑得意味深长,“我想的可多了,不过我想看看你的诚意。” 只要没有心理负担,瑾娴也就能放得开,不再顾忌,随即缓缓凑近他。 章彦成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表现,而她却在离他最近之时停下,羽睫微抬,凝望着他的墨瞳,窘声提醒, “你怎的不闭上眼睛?” “谁规定必须得闭眼?” 瑾娴面颊泛红,声娇神媚,“你这样看着,我不好意思啊!”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章彦成半垂着长睫,凝着近在咫尺的樱唇,声音低哑,“我们之间什么没做过?你何须羞怯?” 第126章 主动亲吻变被动 除却隔着面纱亲吻他的那一次,她未曾再主动过,那回有面纱作挡,她没什么顾忌,今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不闭眼便罢,她闭上眼睛,不就看不到他的状态了嘛! 如此想着,瑾娴干脆闭上眸子,将心一横,主动吻向他的面颊。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瞬间,章彦成顺势转首,将唇凑了过来。 直至唇瓣相覆的一瞬间,瑾娴察觉到不对劲,这才睁开了眸子,惊觉不知何时他竟转过脸来,她本想亲一下他的脸,随意表示一下,最后吻的却是他的唇! 瑾娴星眸圆睁,下意识想后退,他却抬手揽住她,不许她逃离。微微前倾的章彦成再也不被动,主动噙住她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不可否认,瑾娴很喜欢被他亲吻的感觉,苏苏麻麻的,令她魂飘神恍,不自觉的倚在他怀中,气息渐乱,直至两人皆呼吸不畅时,她抬手推拒,他才松开了她。 才刚还粉粉的樱唇,被他这么一欺负,登时红润起来。此时的瑾娴才终于明白他不肯闭眼的原因,她暗叹自个儿没经验,竟又着了他的道儿,不满的瑾娴嗔他一眼,轻哼道: “这回够诚意了?” 章彦成却是意犹未尽,“仅此而已?” 这还不乐意?他可真是不知足,“我这已经很有诚意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得了几寸?” 他骤然问出这么一句,瑾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懵然,直至迎上他那玩味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的暗示,当即红了脸,粉拳轻砸他的肩, “我哪晓得有几寸?我又没看过。” “可你的手丈量过……”他意味深长的提点,瑾娴双颊发烫,只当没听懂,“不晓得你在说些什么,不想理你,我饿了,我还要再吃一块凤梨酥。” 她起身去吃东西,避开了这个羞人的话头,章彦成心神未定,理了理衣衫,去洗了把脸,定了定神,而后才道: “白棋一走,只剩知秋和袁嬷嬷,你这儿的丫头不够使唤,明儿个我再让人安排个守规矩的丫鬟过来侍奉。经此一事,谁也不敢再乱说话,往后织云阁的事不会再传出去,你放宽心便是。” 是得再安排一个人,否则知秋一直忙活儿,哪里受得住? 不过那都是章彦成的事儿,他安排的,肯定是忠于他的人,她没资格去选择。 再者说,王府里的丫鬟,她并不了解,选不好又要被背叛,倒不如让章彦成来选。 “王爷安排!我不要求嘴巧会哄人,找个顺眼顺心,老实本分的即可。” 想起一事,瑾娴好奇问了句,“那会子王妃说我给你下药,你为何不信?” 因为章彦成很清楚,他对瑾娴的好感是逐渐生成的,那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起初他与她亲近,的确是想试探她,但后来,已然不只是为了试探,而是因为他喜欢这种跟她相处的温馨平静的感觉。 然而这些心思变化,他不愿说出来,遂借口玩笑道: “她说你给我下迷心药,你可知,那种药并不便宜,像你这般小气之人,生个病都不舍得请大夫,又怎会舍得买那么贵的药。” “……”说得好似很有道理,瑾娴竟无法反驳,她甚至分不清章彦成是在奚落她,还是夸她。 “原来王爷对我的印象是小气啊?小气就小气呗!这也不算什么坏毛病。” “你对自个儿很小气,对你的家人却很大气。给你太姥姥、祖母、姨母她们备礼,从来不手软,大方得很!” 她占用了原主的一切,合该替原主好好照顾她的亲人们, “我娘未婚先孕,生下我,受尽冷眼,是太姥姥不顾旁人的指点,收留了我们母女二人,照顾我们那么多年。如今太姥姥年事已高,我娘又不在了,我理该代替娘亲孝顺她老人家,加倍的对她好。 实则她老人家最需要的是陪伴,而我不便陪在她身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她送一些东西。祖母和姨母待我好,我也会孝敬她们,至于舅奶奶,她没对我好过,我也不可能善待她!” 瑾娴恩怨分明,有恩的报恩,对于那些个刻薄的亲戚,她可不会心软! 吃过苦的人,对于家人的感情格外得深,章彦成理解她对家人的依赖,这才会答应明晚陪她去看望太姥姥。 瑾娴好奇的是,致远能不能回来过年,章彦成只道军营不可能统一休假,顶多也就是轮流休两日。那些个住得近方便回家一趟,与家人团聚,住得太远,来回赶不过来,也就不能选择过年回家,只能等平日里多休几日,才赶得回去。 致远倒是离家近,但他初几休假,章彦成并不知晓。 军营规矩繁多,致远必须遵守,瑾娴也只能碰碰运气,看致远明儿个会不会去太姥姥家。 次日清晨,章彦成陪她睡了个懒觉,直睡到巳时,沧澜院那边派人来催,他才起身更衣,与瑾娴交代了一声,而后带着王妃去往江家走亲戚。 按照惯例,章彦成申时就该回府了,可这申时将过,都快酉时了,仍未看到他的身影。 瑾娴不免有些焦急,昨儿个章彦成已差人知会太姥姥,太姥姥知晓她今晚会去,定然在等着她,她若失约,太姥姥肯定会失望的,假如章彦成有事耽搁,不能同行,她也可以自个儿过去。 于是瑾娴让人带上贺礼,准备独自去看望太姥姥,可她才行至府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守门的侍卫说她不能出府,瑾娴好言好语的跟他解释,“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允我出府探亲。” 侍卫却说他们没收到王爷的交代,“还请瑾姨娘先回府,等王爷回来再说。” 也不晓得章彦成何时归来,再等下去,这日头就该落山了! 侍卫不许出,她不能闯门,但若就此回去,她又不甘心,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辆马车疾驶而来。 瞧见那辆熟悉的马车,瑾娴眸光顿亮,待马车停下后,果见一身披黑狐袍,清俊朗逸的男子下了马车,那人长褪一迈,英姿飒飒,正是章彦成无疑! 瑾娴面上愁云尽散,笑颜相迎,却见章彦成身后的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人,正是王妃娘娘。 江心月一看到她,面色骤冷,质问她为何会在府门口。 瑾娴如实答了句,说是要去探望太姥姥。 江心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声提醒,“瑾姨娘才入府,不懂规矩,知秋你也不懂吗?节庆之日,妾室没有回娘家探亲的资格,你还备什么贺礼,多此一举!” 瑾娴尚未吭声,章彦成已然发了话,“规矩是人定的,本王允她探亲,她便有资格!” 第127章 做妻做妾 乍闻此言,江心月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王爷,瑾姨娘可是侍妾,平日里你宠她也就罢了,可有些规矩不能轻易更改。再说府上还有那么多的侍妾呢!可不止她一个人。 您若允她回府探亲,其他的侍妾知晓此事,皆会来找我,纷纷效仿,吵闹着要回娘家,我又当如何?这不乱了套嘛!” 章彦成敢这般安排,便不会惧怕后果,“谁若找你,你不必多管,直接让她来找本王!” 他一派无谓,认为这是小事一桩,江心月却认为这是大事,一旦开了先例,往后章彦成还会继续为徐瑾娴破例,他为了哄徐瑾娴开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丝毫不顾忌她这个王妃的感受, “王爷……” 她还想再劝,章彦成并未给她眼神,直接转向瑾娴,“临时有些事耽搁,让你久等了,随我上车。” 瑾娴点了点头,朝着王妃福了福身,而后便跟随章彦成一道儿上了马车。 章彦成为何晚归,瑾娴并未多问,料想应该是江家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王妃娘家之事,她不该多管,只要章彦成能赶回来带她去探望太姥姥就好,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好奇。 出乎她意料的是,章彦成居然主动开了口,说是王妃的嫂嫂今日临盆,而她的嫂嫂是梁王的女儿,也就是章彦成的堂妹---端敏郡主。 原本生孩子是喜事,可那会子稳婆突然说郡主难产,恐有危险,询问保大还是保小。 那可是郡主啊!江家自然不敢怠慢,直言保大,孩子能保则保,实在保不住只能放弃。 这种事,章彦成本不必多管,可郡主是他的堂妹,眼下她有危险,章彦成若就此离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是以他才会在江家多耽搁了一个时辰,直至郡主化险为夷,平安诞下婴孩,他才回府。 “我未能如约回来,你是不是很焦急,以为我失约了,在心中暗骂我?” “哪有?”被戳中的瑾娴微微一笑,否认得干脆,十分体贴地道:“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有正事要忙,我担心你都来不及,怎会责怪你呢?” “是吗?那你为何先行出府,莫不是打算不等我,独自前去?” 被拆穿的瑾娴眸光微转,狡辩道:“怎么会呢?我是打算到大门口等你的,如此一来,你一回府,咱们就能出发,不耽误时辰嘛!” 她笑嘻嘻的为自个儿找补,章彦成看透不说透,笑嗤摇首,没再追问。 王妃是否动怒,章彦成并不在乎,他答应瑾娴之事必须办到,再者说,他本人也很喜欢太姥姥家的氛围,去一趟也好。 昨儿个周氏就收到消息,听说瑾娴要过来,可这都酉时二刻了,仍不见她归来,莫不是临时出了变故? 郭氏劝老母亲别抱太大希望,“估摸着府中有事,瑾儿可能不便回来,也可能改日才回!” 饶是如此,周氏还是怀揣希望,一遍遍的去往巷口张望着。 马车到得附近,瑾娴一掀帘,远远便望见巷口立着一道遥遥守望的身影,头发半白的周氏后背微躬,她似乎眼神不太好,瞧不真切,忐忑的打量着马车。 那一瞬间,瑾娴回想起以往回家时,奶奶也是这样殷切盼望的眼神,不禁鼻头一酸。 过年之际,长辈们最期盼的就是与家人团聚,得亏她今儿个回来了,若是没回来,太姥姥该有多失望。 瑾娴朝着太姥姥招了招手,待马车近前,周氏这才看清楚,登时眉开眼笑, “瑾儿,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忙得不得空呢!” 章彦成扶着她下了马车,瑾娴立马上前搀扶着太姥姥,“的确有事耽搁,不过王爷他很惦记您,说再忙也要抽空回来看望您呐!” 她帮着章彦成说好话,周氏听了心里自是乐开了花,章彦成听着也舒坦,在旁询问周氏的近况,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家。 晌午郭氏和方梁氏就来了,原本她们吃了午饭就要回去的,听说今晚瑾娴要来,她们干脆留了下来。 往年众人皆是初四聚在太姥姥家,方致远晓得这规矩,特地请了初四初五两天假,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为的就是见姐姐一面,跟众人团聚。 雯玉和她弟弟梁云杉也来了,瑾娴只听说云杉爱读书,不怎么出门,今日还是头一回见他。 得知荣王前来,梁云杉并未有任何谄媚之态,如常般拱手,瞧这情状,瑾娴猜测这梁云杉应该也是个有风骨的读书人,并非势利之人。 他们本就来得迟,一来就该用晚膳了。 饭桌上,雯玉闷闷不乐,话也没有以往那么多,瑾娴问她是怎么了,雯玉欲言又止,方梁氏接口道: “还不是为她的婚事,年前就有不少媒人过来为她提亲,可她推三阻四,每个都说不满意,媒人让她提要求,她又不肯提,只说自个儿不想嫁人,都快把媒人得罪完了! 媒人问她可有心仪之人,可帮忙撮合,她也不肯说,昨儿个她姑母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好男儿,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拒绝了,把她爹给气得要揍她呢!” 饭桌上说起此事,章彦成自当有所表示,“莫不是媒人介绍的不如她的意?姨母若是不介意,本王倒是可以帮梁姑娘物色一个好人家。” 方梁氏受宠若惊,笑应道:“王爷好意,民妇感激不尽,只是我们是商户,王爷您认识的都是官宦人家,雯玉怕是高攀不起的。” “有本王牵线,这一点您无需担忧,但看梁姑娘是否愿意。” 荣王若是肯牵线,找的定是好人家,寻常人家遇到这等好事,还不感恩戴德,然而雯玉并不稀罕, “王爷好意,民女心领,但民女还小,婚事不着急。” 方梁氏一听这话就来气,“您瞧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比瑾娴只小了几个月,瑾娴都已经有了着落,你真不小了,是时候说亲了。娘也没说让你今年必须嫁人,至少先把婚事定下来,明年再成婚也可以啊!” 母亲张口闭口不离婚事,雯玉过年也不清净,烦不胜烦,“哎呀!娘,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您怎么总催着我找夫家,就这么不想养我吗?” “你要不是我女儿,我管你做甚?女大当嫁,这是规矩,你不定亲,旁人便会指指点点。别家的婚事都是父母决定,为娘尊重你的意思,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倒是给句准话,为娘也好帮你操持啊!” 雯玉被催的烦不胜烦,遂将战火往致远身上引,“致远的婚事也没定,娘您怎的不为致远找媳妇儿?” “我倒是有那份心,可我能做得了他的主?如今他已经认祖归宗,是徐家的儿子,他爹娘没发话,我哪敢张罗?没得让他娘数落我多管闲事。” 方致远当即纠正,“什么娘亲?她没生过我,也没养过我,算什么娘亲?我才不认她!我还在军营,不立业哪能安家?我的婚事不着急,还是先给表妹说亲!姨母您就照着安大哥那样的标准找,表妹肯定喜欢。” 梁雯玉一听这话,当即红了脸,窘嗤道:“致远,你又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上回致远说笑时,章彦成并未在场,偏巧那时偶遇林琼芳,瑾娴也没来得及多问,今儿个正好说到雯玉的婚事,致远随口一说,章彦成正好在旁,却不知他是否会多心。 先前章彦成就曾起过疑心,今日致远玩笑时,梁雯玉面色羞窘,语态娇嗔,似乎并非真正的反驳,章彦成越发认定她对章彦安有意,随口试探, “只可惜皇兄已然定亲,梁姑娘没机会做皇子妃,不过你若愿屈就做侍妾,我倒是可以帮你牵线。” 第128章 做本王的妾,你不开心 道罢这句,章彦成打量着梁雯玉,但看她是什么反应。 “我……”梁雯玉支支吾吾,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方梁氏见状,暗叹不妙,女儿该不会真的喜欢二皇子? 当着荣王的面儿,方梁氏不敢多问,当即打岔,自嘲一笑,“二皇子天潢贵胄,岂是我们商户之家能高攀的?雯玉没这个福气呢!” 瑾娴面色凝重,亦不同意,“多谢王爷抬爱,但雯玉不能做妾,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瑾娴突然出言拦阻,章彦成心下生疑,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探究。 郭氏也看出不对劲,随即招呼众人,“王爷请用菜,大伙儿别只顾着说话,都赶紧吃菜啊!等会儿菜该凉了。” 即便众人打岔,章彦成也没有就此作罢,反倒较起了真,“现下是给梁姑娘说亲,她还没表态,你怎就替她拒绝了?” 章彦成的声音还算温和,但瑾娴看得出来,他已经动怒了,估摸着他又误会什么了? 荣王等着梁雯玉发话,母亲一再摇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瑾娴也忧心忡忡的望向她,似乎欲言又止。 梁雯玉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担心表姐会不高兴,只好避而不答,说是吃好了,转身就往里屋跑。 瑾娴起身跟了过去,却发现她将门给拴住了,根本打不开。 “雯玉,雯玉?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跟你说。” 里屋的雯玉抹着泪,哽咽哭道:“姐姐,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烦,不想谈论婚事,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似是很痛苦,瑾娴也就没再逼她。 同为女儿家,瑾娴理解雯玉的感受,只可惜古代的女子到了岁数就得成亲,没有现代的姑娘那么自由。 若雯玉心仪之人是旁人,或许瑾娴还能帮帮她,但若如致远所说,她的心上人是章彦安,那这事儿她还真的帮不了! 无奈之下,瑾娴也就没再继续敲门,又回到了座位上。 方梁氏暗叹女儿不懂事,今儿个就不该带她出来。 郭氏和周氏打岔说起了旁的,众人都没再提雯玉的婚事。 用罢晚膳,瑾娴又在此闲聊了会子,眼瞧着时辰不早了,她没好意思待太久,毕竟今日章彦成忙了一整天,估摸着他也累了。 于是瑾娴起身告辞,方梁氏对屋里的雯玉喊了一声,“你表姐要走了,你出来送送。” 雯玉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但见她双眼红肿得厉害,似是哭了很久,眼瞧着姨母又想数落她,瑾娴率先劝阻, “姨母,女儿家心思细腻敏感,您得多一些耐心,姻缘天定,急不得,您莫再逼她,给她些时日,让她想清楚再说。这大过年的,您也别一直训她,大过年的,暂时别提这事儿了,省得她连个安生饭都吃不了,您就这么一个乖女儿,她挨饿,您也心疼不是?” 周氏亦劝道:“瑾娴说得对,过年不训人,雯玉也大了,姑娘家也是要面子的,这么好的姑娘不愁嫁不出去,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就甭担心了。” 方梁氏是想着今儿个没外人,这才唠叨几句,哪料女儿竟会反应那么大,此事还牵扯到二皇子,方梁氏越发忧心,生怕女儿犯糊涂。 然而众人皆在劝,方梁氏也不希望她们担忧,随即点了点头,“怪我多嘴,不说她了,能有好姻缘是她的福气,将来嫁不出去也甭赖我。” 劝说过后,瑾娴这才与章彦成一道离开。 在此期间,章彦成并未再多言,直至上了马车,他才开口, “方才我说让雯玉做章彦安的妾,你为何不高兴?你是觉得,她是你的表妹,不该喜欢与你有过婚约的男子?” 章彦成居然又在怀疑她对章彦安有情愫,瑾娴心里不舒坦,但又庆幸这次他没生闷气,而是选择问出心中的疑惑,至少她还有解释的机会, “那婚约并不作数,二皇子想娶哪个女人,是他的自由,我不该多管,也不会去多管。我不同意让雯玉跟二皇子在一起,并非出于女人之间的嫉妒心,而是不希望她沦为旁人的妾室。” 这话章彦成可不乐意听,只因瑾娴就是他的妾室, “妾室怎么了?皇子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不一样,为皇子妾,锦衣玉食,不会被亏待,将来皇子封王,或是登基,妾室也可跟着沾光,这可是无尚荣耀!你入府为妾,本王可曾亏待过你?难不成,你觉得跟着本王不开心?” 听出他的声音有些不悦,瑾娴解释道:“王爷的确不曾亏待我,但其他的侍妾和王妃却几次三番的找我的麻烦,一入后宅,便少不了被人算计,我经历过那些,才不希望雯玉也遭那样的罪。” “即便她们心怀不轨,我也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你认为皇子妾室不好当,这只是你的想法,你为雯玉着想,但你不是她,不能替她做决定,也许她真的喜欢章彦安,愿意给他做妾呢?” 章彦安若是个好人,值得托付,瑾娴无话可说,可她清楚的知道,章彦安为了皇位可以利用女人,他这般绝情之人,怎会善待雯玉呢? 然而她知道剧情的事是个秘密,不能告诉章彦成,可若不找个理由,章彦成又会认为她是在吃醋,瑾娴左右为难,头疼不已。 第129章 我这张嘴不只会哄人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找借口, “假如章彦安能待她好,我也不会拦阻,可他马上就要成亲娶妻,上次的事情你也瞧见了,那位林姑娘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雯玉若是跟了他,八成会受委屈的,到时她再后悔,可就晚了!” “妻妾和睦相处者,不在少数,你多虑了。姻缘是自己的事,她若真喜欢,你不该阻挠。” 章彦成似乎极力促成这桩事,瑾娴只觉不合常理,“你与二皇子不睦,怎会同意让我表妹给他做妾?” “她跟了章彦安,你们便是妯娌,岂不是亲上加亲?” 章彦成的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瑾娴清楚,他不是为善之人,他所做之事,大都有他的目的,绝不会只是为了亲上加亲那么简单, “可你与他皆在争夺皇位,如若雯玉成了他的侍妾,那我们两姐妹岂不是成了仇人?” 她想的还挺长远,章彦成勾唇笑提醒,“你莫忘了,皇后还有一个嫡子,他才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倘若大哥做了储君,也就没我和章彦安什么事儿了,你们姐妹也就不至于结仇。” 提及章彦州,瑾娴并未将他当回事,“章彦州并非帝王之材,他没这个命,也没这个能力,不足为惧。” 瑾娴之言悦耳顺心,然而章彦成疑惑的是,“你对大哥并不了解,为何笃定他不是帝王之材?” 基于书中的情节,瑾娴才会这般评价章彦州,话已出口,她才察觉失言,情急之下,瑾娴借口道: “先前徐宏曾带我入宫,我见过大皇子一面,太姥姥会看相,我也学了些皮毛,他的面相没有帝王之气。” “哦?”章彦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那本王呢?” 瑾娴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评价道:“王爷龙犀日角,乃帝王之相。” 她的奉承很诚挚,章彦成姑且当她所言为真,同时又生好奇,“那么章彦安又是什么面相?” 兴许是瑾娴对章彦安印象不好,她总觉得他看着不像好人,“他乃日月龙虎骨,为人机巧阴险,为达目的,舍义灭亲,不择手段!” 章彦成总认为瑾娴对章彦安有情意,可每回瑾娴提及章彦安时,都咬牙切齿,似是很厌恶,莫非是因为章彦安要娶妻,瑾娴对他死了心,才会这般冷漠? “你这张嘴啊!惯会哄人。” 实则瑾娴不会看相,只是根据剧情胡诌而已,她私心里希望章彦成夺得帝位,自然要将他的命格说得更好一些。眸华流转,瑾娴娇俏一笑,“我可不只会哄人,还会吆人呢!” 只那一个字,便令章彦成心念大动,联想到那日的欢肆场景,他眸光如火,烈烈而燃,“本王愿意领教。” 他侧首凑近,却被她抬指以挡,“哎---还在马车上呢!不可胡来。” 章彦成也是个在乎规矩的人,车夫离得那么近,他也不愿在这种场合做亲密之举,不过是吓吓她而已,“那就等回府再乱来。”说话间,章彦成随手自荷包里掏出一枚金叶子递给她。 瑾娴不明其意,“王爷这是何意?” “看相得给润金,这是规矩。” 还有这等好事?“王爷随便给点儿银子,意思意思即可,没必要给金子?”她面上推辞,手却十分实诚的去接。 “身上没带银子。”那玩意儿太重,他懒得带。 接过金叶子的瑾娴左看右看,忍不住好奇问了句,“这是纯金,还是镀金?” 章彦成不悦挑眉,“本王会那么小气?给你镀金的?” 那就是真金了,瑾娴满意一笑,“王爷不小气,是我格局小了。” “小财迷!”轻嗤了一句,章彦成又道:“方才我询问雯玉是否愿意给章彦安做妾时,她虽未承认,却也没否认,也就是说,致远真的猜中了,她可能真的对章彦安有意。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拦阻,否则不止我误会,就连雯玉都会认为你心中介意旧事,才不许她跟章彦安在一起。” 只要章彦成不胡思乱想,瑾娴就阿弥陀佛了,“我当然不会介意,只是怕她做妾受委屈而已。” 瑾娴对待家人尤其心善,他是知道的,然而很多时候,好心也会被误解, “每个人想法不同,你的好意,别人不一定会心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即便雯玉有意,章彦安也不一定会纳她为妾,他对你一往情深,又怎会要你的表妹?” 再提及此事时,章彦成并未动怒,面上竟噙带着一丝笑意,却不知他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在用别的法子套话, “王爷可别膈应我了,情深情浅,我都不稀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选择了,就坚定的走下去,别再回头,也无需留恋。不过你说得也对,我没必要太焦虑,这事儿雯玉做不了主,还得看二皇子的态度。” 章彦成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你觉得章彦安会纳雯玉为妾吗?”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瑾娴瞎琢磨道:“他还没成亲呢!这个时候纳妾不太合适?林姑娘若是知晓,想必会不高兴的。” “本王没成亲之前,府中亦有妾室,并不影响,皇子妃没资格拦阻皇子纳妾。” 瑾娴看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情节,书中并未提到章彦安纳她表妹为妾一事,也许是因为书中的瑾娴已为章彦安所用,章彦安为了安抚瑾娴的情绪,才没有与她表妹有牵连? 如今她与章彦安划清界限,并不与他来往,章彦安会如何抉择,书中的情节会否改变,谁又说得准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随他!我听你的,不管了,省得被人误会记恨。” 雯玉喜欢章彦安?章彦成忽觉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倒要看看,章彦安会如何抉择。 方鹤鸣是雯玉的小舅舅,章彦安若想拉拢方鹤鸣,纳雯玉为妾是绝佳的选择,但若章彦安真的纳了雯玉,瑾娴大概会对他彻底死心,连最后一丝情分也断了? 章彦成观察了许久,发现方鹤鸣的立场并不明确,他并没有与某个皇子走得很近,每一个他都保持距离。 章彦成也曾向他示好,怎奈方鹤鸣也是个无欲无求的,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他那失踪多年的妻女,章彦成也曾派人帮忙寻找,可方鹤鸣画工一般,他画的妻女并不细致,单凭画像,很难找到。 眼下章彦成打动不了方鹤鸣,只能期盼着他继续保持中立,不要偏向任何一个人。 两人回府后,天色已晚,今晚与家人团聚,瑾娴心情好,便喝了些黄酒,章彦成也没拦着,醉了便让她歇着,倒也不妨碍。 她是想着黄酒劲儿不大的,这黄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她便以为自个儿的酒量有所提升,哪料回府后,她才开始晕乎,勉强洗漱过后,躺在帐中,她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王爷,我怎么觉得这床在旋转啊!” 他喝醉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你又醉了?今晚喝了几杯?” 瑾娴努力回想着,掰着指头数,“不多,也就三杯而已。” 说是三杯,其实也不少,毕竟太姥姥家的茶碗大得很,黄酒虽不烈,后劲儿却不小,估摸着瑾娴有些上头了, “才刚我看你在马车上说话还算清醒,这会子撑不住了?” 黄酒相对温和,她不至于那么难受,“我只是头晕,又不迷糊。再说那是黄酒,不是白酒,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哦!” 她说话时拉长尾音,近乎撒娇的情态与平日完全不同,章彦成便猜测她应该是醉了,随即伸出一根手指问她, “这是什么?” 瑾娴瞄了一眼,视线模糊的她胡诌道:“这是凤爪。”说着便作势抓起他的手,预备吆一口。 章彦成墨瞳微紧,放话威胁,“你若敢吆,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第130章 是你先撩本王的 她似乎听懂了,手到嘴边,她没动牙齿,而是伸出小舍,在他指腹间轻添了一下,而后狡黠一笑, “我可没吆你哦!” 章彦成眯眼提醒,“你可知,这比吆更过分!” “怎么可能?这又不会疼。”她甚至都没用牙齿,他怎就那么矫情? “是不疼,但却又苏又麻,你觉得本王会好受?”她随意的一个举动,却惹得章彦成心念微恍,不怪她还能怪谁? 有那么严重吗?瑾娴只觉他是在故意挑刺儿,“就一下而已,你又想赖我?” 那还不是因为她胆大妄为,“原本看在你喝醉的份儿上,不想动你,如今看来,本王就不该心软,是你先撩我的,我岂能不回应?” 瑾娴顺势躺平,扶额哀叹,“哎呀!我真的醉了!头好痛啊!” 明知她可能是在假装,他还是担心她真的不舒服,“我让人做碗醒酒汤。”章彦成正待唤人,却被瑾娴拉住手臂拦阻, “哎---不要醒酒汤,你让我安稳的睡一觉就没事了。”她立马闭上了眼,说是困了,可她左翻右翻,将近两刻钟,仍未睡着,章彦成见状,好心提点, “先前只要一交功课,你很快便睡着了,要不我再交个功课,为你助眠?” “不必了,我睡得着,马上就能睡着。”瑾娴吓得都不敢转身了,乖乖的平躺着,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可他能从她的呼吸声中判断出来,她是真睡还是装睡。 章彦成随口问了句,“睡着了?” 瑾娴刚想应声,又想起自己在装睡,便没吭声,假装没听到。 于是章彦成凑近了她,指腹在她鬓边轻轻滑动,惹得她心间微栗,又不敢吭声,只能强忍着。 他又继续使坏,舍尖在她耳畔细细描摹着,最后噙住她的耳珠,那低缓的气息格外暧魅,瑾娴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低嘤了一声, “别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呀!” 章彦成故意拆穿,“你不是睡着了吗?” 瑾娴佯装迷糊地道:“刚睡着,又被你吵醒了,别打搅我,好困呐!我要睡觉。” 醉酒之人的确会不舒坦,章彦成也就是逗她玩儿,并不是真想欺负她,随即收了手,替她盖好被子, “睡!不闹你了。” 闹了会子,瑾娴是真的困了,眼皮都有些泛酸,便又阖眸梦周公去了。 昨日雯玉情绪不稳定,方梁氏也就没问她,可方梁氏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辗转一夜,晨起醒来决定再去探探话, “现下无外人,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真的喜欢二皇子?” 听人提及二皇子,雯玉涨红了脸,当即否认,“没有的事。” “那致远为何会那么说?” 雯玉扭过身去,不敢与母亲对视,努力找借口,“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怎么都信了?” “他为何不开别人的玩笑,只说二皇子?”为防女儿有压力,方梁氏好言劝道: “娘不是要训你,只是想听句实话,你不肯与人相看,究竟是为什么?是有心仪之人,还是其他原因?你说句实话,我心里有谱儿,也好帮你跟你爹周旋啊!” 方梁氏好言哄劝着,雯玉念及母亲对她的好,最终心一软,说了实话, “之前安大哥喜欢表姐,我也坚定的认为他们是一对儿,从不敢对安大哥有任何想法。 后来安大哥迫于皇命,与表姐分开,可他一直对表姐恋恋不舍,我觉得他很可怜,才会逐渐对他多了一些关注。” 亲耳听到女儿承认,方梁氏心头一窒,暗叹不妙, “所以你真的喜欢二皇子!那你应该知道,他心里只有你表姐,且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咱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却也不是贫苦的穷人家,你完全可以嫁进商贾之家做正妻,没必要给人做妾啊!” “女儿知道,女儿什么都知道,可女儿就是不喜欢别人,除了安大哥之外,没人能让女儿动心,女儿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余生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傻丫头,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到了岁数不说亲,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二皇子出身皇室,与我们并非一路人,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 “那表姐不就给荣王做妾了吗?”有表姐做先例,雯玉便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方梁氏提醒道:“你表姐是徐宏的女儿,虽是私生女,却也是官宦之家,配得上荣王,再者说,她做妾也是被逼的,若非徐宏从中捣鬼,让皇上赐婚,你表姐又怎会愿意做妾?妻与妾的待遇天壤之别,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雯玉并不在乎妻妾,她认为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便不在乎是妻还是妾。 “哎呀!娘,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您不必来回唠叨,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安大哥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也许他并不喜欢我,我想也是白想。” 目睹女儿卑微的模样,方梁氏既焦虑又心疼,“道理你都懂,怎就不能放弃这个念头,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母亲的话倒是给了雯玉一丝启发和勇气,“娘您说得对,我是该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得勇敢一些,问个清楚才是。” 听这话音,方梁氏顿感不妙,“你想怎么做?该不会要去跟二皇子摊牌?你可是个姑娘家,怎能主动呢?” 雯玉并非大家闺秀,自在惯了的她没被那些个规矩束缚,“娘,有些念头一旦生成便很难消除,我不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 “他若拒绝,你能放下奢念,安心张罗自己的婚事吗?” 一想到那种可能,雯玉便如鲠在喉,黯然垂眸,“倘若安大哥真无此意,那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我的婚事便由您和爹做主!” 她这个闺女自小宠得无法无天,才会这般任性,方梁氏晓得闺女一根筋,若一味拦阻,她是不会罢休的,不若由着她的意,让她去问,依照方梁氏的猜测,二皇子肯定会拒绝她的,到时她也就死心了。 有了这个念头后,梁雯玉便打算去实施,可她心底还是有些顾虑,便打算先去找表姐商议。 致远已经回了军营,她若去找小舅舅,小舅舅肯定会问她为何要去荣王府,这事儿她不想告诉小舅舅,省得小舅舅又要啰嗦,跟她讲大道理。 无奈之下,雯玉只好自个儿去往荣王府。 门口的侍卫不认得她,即便她说自个儿是瑾姨娘的表妹,侍卫也不允许她进府。 雯玉一心想见表姐,只能在王府外候着。直候了一个时辰,她才见到从外头归来的荣王。 雯玉眸光顿亮,立马上前唤道:“荣王殿下!” 章彦成一看是梁雯玉,略一思量,他已然猜出雯玉来此的目的。 第131章 喜欢姐夫 章彦成佯装不知情,随口道了句,“梁姑娘?你怎会在此?” “我来找表姐,有些事想向她请教,但侍卫不许我进去,王爷,您可否通融一回,让我进去见表姐?” 梁雯玉恳切央求,章彦成奇道:“你找瑾娴有何事?” 梁雯玉面露难色,“是一些私事,不便明言,只能跟表姐说,还请王爷见谅。” 眼瞧着荣王有些犹豫,似是不愿让她进去,梁雯玉又补充道:“我只进去一小会儿,说完话就走,不会耽搁太久的,求王爷成全。” 实则章彦成猜得到她的目的,犹豫不过是做戏,最终他还是答应让她进去了。 她们姐妹俩叙旧,章彦成也就没去打搅,回了琅华院,让下人带梁雯玉去往织云阁。 表妹的突然出现出乎瑾娴的意料,“雯玉?你跟谁一起来的?小舅舅吗?” 得知雯玉是自个儿来的,瑾娴颇为诧异,“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些侍卫没拦你?” “他们拦得紧,我根本进不来,好在我没走,在外等了许久,正好荣王殿下回府,我跟殿下求情,他才同意让我进来的。” 雯玉还是头一回进王府,她走这一路,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因王府太大,拐了几个弯,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表姐,这王府也太大了,您不会迷路吗?” 瑾娴笑拉她坐下,让知秋上茶,“起初我也迷糊,每回都得知秋领路,后来走得次数多了,这才记得住。” 雯玉突然过来,瑾娴猜测她可能是有什么难处,待知秋上罢茶,瑾娴便示意她退下,而后问她,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家里没事,是我自个儿的私事。”来的路上,雯玉一直在犹豫,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表姐,现下已经坐在这儿,她已没有退路,索性将心一横,不再顾虑, “家里想给我定亲,我一直不同意,其实是因为……我……我有心仪之人了。” 说到后来,雯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蛋儿红得像石榴。 瑾娴不敢再提婚事,生怕雯玉又为难,未料她竟会主动提及,瑾娴这才顺着她的话音大着胆子问了句,“是哪家的公子?我可认得?” 心虚的雯玉不敢与表姐对视,默了半晌才道:“你也认得,是……安大哥。” 尽管情形已经很明朗,但只要雯玉不承认,瑾娴便仍抱有侥幸心态,想着是自个儿猜错了。然而今日雯玉自个儿承认了,瑾娴本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章彦成的提点,她又觉得自个儿不该多言。 她能说什么呢?说章彦安不是个好人?她的依据又是什么?穿书一事,瑾娴不能讲出来,那她也就没理由说章彦安不好,没有依据的话,会使雯玉误会。 最终她只是轻叹了一声,“果然是他,看来致远真的猜对了。” 生怕表姐误会什么,雯玉赶忙解释道:“姐,我喜欢他是后来的事,先前你们在一起时,我只当他是姐夫,从来对他动过什么心思,您千万别误会。” 瑾娴以指掩唇,示意她小声一些,不要提及过往之事,“你的心情我理解,如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你喜欢他,我也不会介意,我只是怕你做妾受委屈,仅此而已。” “娘也跟我说了,但我不在乎名分,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妻,倒不如给喜欢的人做妾。” 雯玉认为感情才是最重要的,瑾娴再怎么劝说,只怕她也听不进去。 瑾娴认为妾室身份尴尬,但在古人眼里,做妾并不犯法,甚至也是一种出路,尤其是做贵人之妾,并不会被人取笑,还会被羡慕。 两姐妹观念不同,瑾娴无法对表妹讲出自己所知道的剧情,也没有其他理由劝她,唯有默然, “你若是决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劝的了,只要他待你好,你过得幸福即可。” 这也是雯玉的期望,然而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还不知道安大哥的心思,我想去问问他,我跟我娘说,倘若安大哥拒绝了我,那我就听她们的话,随便找个人定亲算了。” 有些念头,一旦破土而出,便很难掐灭,唯有依照心意去尝试,尝试过后,方可释然。 “问清楚也好,省得你一直怀揣着遗憾,念他一辈子,岂不是折磨自个儿?” 这会子她说得潇洒,真的实施起来,她还是会紧张,“姐,我要是说出来的话,你觉得安大哥他……他会是什么反应啊?” 章彦安心思深如海,瑾娴也无法断定, “自从他恢复皇子身份之后,我就不太了解他了。章彦安和陈安,是两个人,所以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接受你,你且把心态放平,别太紧张。他若也喜欢你,你们便可在一起,若他无意,那他便不值得你去惦念,而你知道了答案,可以安心放下,不留遗憾。” 是啊!这件事终归要有个决断的,表姐没有反对,还耐心的劝解她,雯玉深感欣慰。 她虽有这个心思,可她想见章彦安却并非易事,只因章彦安住在皇宫里,何时出宫,无人知晓,瑾娴身在后宅,更不可能知道章彦安的行踪,她也不能去问章彦成,以免章彦成生疑,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我好像听王爷说过,章彦安的府邸早已建好,就等着吉日搬家,乔迁的日子好像定在正月底,具体是哪天我没问,等他搬出宫来住,你便可以寻个机会去见他,把话说清楚。” 正月底?那也快了,雯玉可以等着。 两姐妹又说了会子话,雯玉说是该回去了,瑾娴顺口留她在这儿用膳,雯玉也想跟姐姐多待会子,便答应了。 这下轮到瑾娴犯难了,除却有孕生子之外,王府侍妾的家人是不允许来探亲的,侍妾也没有随意招待客人的资格。 方才瑾娴说的只是客套话,假如雯玉真的留下,那瑾娴还得去请示。 章彦成换了身衣裳便又出府了,晌午不在府中,瑾娴不能去找章彦成,只能去请示王妃。 昨儿个她回娘家,已然得罪了王妃,想来王妃是不会同意让她招待亲戚的,这可如何是好? 第132章 王爷,妾身等了您许久 若是李侧妃当家,料想李侧妃应该会同意,不会为难她,只可惜李侧妃有了身孕之后便不再管王府事务,王妃与她矛盾丛生,不太可能如她的意。 然而话已出口,瑾娴不能更改,只好趁着登东的档口,交代知秋,去一趟沧澜院,请示王妃。 即便去了,八成也是被拒绝的,知秋猜得出结果,但还是要去试一试的,指不定王妃心情好,答应了呢? 到得沧澜院,知秋向王妃禀明情况,江心月心下冷笑,这个徐瑾娴,居然也有求她的时候! 若换做别的侍妾,或许江心月还会发一发善心,破一回例,但若是徐瑾娴,那就另当别论了。 荣王为了徐瑾娴,一再给她难堪,这个仇,江心月一直记在心里,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以德报怨之事,她做不出来, “昨儿个回娘家,今儿个又是什么姨母家的表妹,瑾姨娘还真是贵人事忙啊!让她去找王爷啊!找我做甚?” “王爷现下不在府中,府中事务皆由王妃娘娘做主,是以奴婢特来请示娘娘。”知秋的态度毕恭毕敬,可她再怎么恭敬,也压不住王妃心底的那团火。 “你们织云阁还知道这个家是我做主?瑾姨娘要回娘家一事,何曾请示过我?这会子王爷没在家,你们才想起我这个王妃?” 知秋心道,瑾姨娘若来请示王妃,能否回娘家,王妃肯定会拒绝,瑾姨娘若搬出王爷,说王爷已经答应了,这不是明摆着给王妃添堵嘛! 这般多此一举之事,肯定是不能做的,道理很简单,可王妃就是要找茬儿挑刺儿,她一个做丫鬟的,只能赔罪, “娘娘息怒,先前回娘家一事,王爷已然答应,瑾姨娘是想着王妃诸事繁忙,这才没再来打搅您。” 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江心月会信?既然徐瑾娴不给她颜面,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既晓得我忙,今儿个你也不该过来,王府的规矩,你应当很清楚,她一个侍妾,没资格款待家人!” 知秋顿感为难,“可是表姑娘没走,瑾姨娘总不好赶人?” 江心月眸眼半垂,不以为意,“那就是瑾姨娘自个儿的事了,与我何干?总之侍妾不能待客,否则其他侍妾纷纷效仿,个个都请亲戚留膳,那还得了?” 王妃不肯答应,无奈之下,知秋只好告退。 离了沧澜院,知秋惆怅不已,不晓得待会儿该如何跟瑾姨娘交代。 表姑娘第一次过来,若是请人离开,瑾姨娘没面子,表姑娘也难堪不是? 可王妃已经发了话,知秋还是得如实回禀,请瑾姨娘做决断。 当她回到织云阁时,只见梁姑娘正在院中踢毽子。 她身姿矫捷,一手挽着裙摆,便能轻盈的跳跃翻转,将毽子踢出花来。 瑾娴在旁看着,给她鼓掌,知秋来到主子身边,低声道明情况,瑾娴笑容渐消,暗叹不妙。 王妃拒绝得很干脆,章彦成又不在府中,没人会替她说话,她总不能为了颜面,自作主张留雯玉在此用膳? 万一王妃不高兴,直接差人到饭桌上捣乱,到时岂不是更难堪? 与其冒险留人,倒不如事先把话说清楚,料想雯玉应该会理解她的? 打定主意后,瑾娴决定亲自去跟雯玉说清楚。 恰在此时,小右子走了进来,恭敬拱手,“启禀瑾姨娘,王爷说,难得梁姑娘来此做客,合该留下用午宴,王爷让奴婢来问问,梁姑娘喜欢什么菜式,是否吃辣,可有什么忌口。” 梁雯玉颇为惊诧,没想到荣王看着很冷漠,待人居然这般细心,“王爷真是有心了,我不挑食的,也不怕辣,什么菜都可。” 小右子的到来正好解了瑾娴的窘境,她差点儿就要跟雯玉摊牌了呢!瑾娴长舒一口气,喜上眉梢,“王爷回来了?” “王爷有应酬,晌午不回来,才刚王爷差人回来传话的。” 他没回来,却有此安排,着实难得,瑾娴心下感激,随即让小右子看着安排即可。 雯玉尚不知晓表姐经历过怎样的思想斗争,她只看到王府后院的奢华贵气,只知荣王很宠表姐,哪会晓得王府的日子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方才知秋说了那件事之后,江心月便在想着,瑾姨娘会不会明知故犯。不放心的江心月特地让人去盯着织云阁,探听那边的情形。 下人探查之后,立马回来禀报,“娘娘,那位梁姑娘还没走,瑾姨娘还派人吩咐后厨准备午宴呢!” “这个徐瑾娴,好大的胆子!我都说了不许待客,她竟然还敢备宴,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江心月怒拍桌案,当即吩咐苓鸢,亲自去织云阁撵人。 徐瑾娴明知故犯,那就别怪江心月在她亲人面前驳她的脸面! 苓鸢依命前往织云阁,可她尚未进得织云阁,就被守在外头的小右子给拦住了去路。 小右子伸出手臂,面上带着笑,客客气气地道:“姐姐留步,瑾姨娘正在陪客人用膳,敢问姐姐有何贵干?” 苓鸢冷声道:“府中有规矩,侍妾不准款待家人,瑾姨娘明知故犯,又将王妃娘娘置于何地?我奉命来提点瑾姨娘,你不要多管闲事。” 小右子赔笑道:“小的自是不敢多管闲事,但必须做好份内之事。款待梁姑娘,是王爷的安排,王爷叮嘱我守在这儿,还请姐姐体谅,不要进去扫了瑾姨娘的兴致。” 苓鸢不由起疑,“王爷不在府中,怎会有此安排?那梁姑娘是瑾姨娘的表妹,与王爷何干?” 荣王对于瑾姨娘的事儿一向上心,不按常理出牌,小右子哪里猜得透?他只管奉命行事即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姐姐若有疑惑,可等王爷回府后,询问王爷。” 苓鸢哪有那个胆子去问王爷?她虽听命于王妃,却与青茶不同,绝不会莽撞行事,给自个儿找麻烦。 既然这是王爷的意思,苓鸢也就没再擅闯,以免荣王回府后,不指责王妃,却拿下人开刀,她可不想落得个青茶那般的下场。 思前想后,最终苓鸢没进织云阁,转身回了沧澜院。 得知这是荣王的安排,江心月才平静的情绪再一次被搅乱。 荣王对徐瑾娴的偏爱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徐瑾娴而破例,浑不似从前那么理智,江心月对他越发失望。随即交代苓鸢,将昨儿个和今日这两件事都散播出去,让府中其他侍妾们皆知晓。 既然荣王一再纵容徐瑾娴,那江心月也不会让他好过,定得给他找些麻烦! 苓鸢应声称是,当然她不会亲自去跟那些侍妾们说闲话,以免到时王爷追究起来,又要怪罪王妃。 她先把话告诉小太监,让小太监们互相传话,小太监们又与小丫鬟闲聊起此事,一来二去,这事儿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 下午章彦成忙完才回府,得知梁姑娘已离开,他正待去织云阁,忽然看到意珍的身影! 她正朝着他这边走来,眼底尽是欣喜,“王爷,您可回来了,妾身等了您好久呢!” 第133章 你侍奉本王的目的是什么 章彦成顿住脚步,“等本王做甚?有何要事?” 意珍近前立定,凤目一转,撒起了娇,“今年过年,我爹回都城述职,但他待得不久,初八就要走了,所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想回一趟娘家,见他一面,还请王爷允准。” 昨日王妃说,只要他陪瑾娴回娘家,其他侍妾都会争相效仿,今儿个意珍就来向他提出请求,看来王妃这消息散播得很快,生怕他消停会子。 他若是不答应,意珍定会拿瑾娴昨日出府回娘家说事儿,若是答应,那其他侍妾皆会排着队来求他,他烦不胜烦。 好在章彦成已有应对之策,“今日本王正好与你父亲共宴,他说很挂念你,怎奈明后两日他皆有应酬,不得空见你,特地托本王将一件贺礼带给你,以慰思女之情。” 章彦成微抬手,小允子遂将贺礼奉上。 意珍接过贺礼,也就没理由再要求回娘家,只得悻悻告辞,回了落霞阁。 随后章彦成去往织云阁,今日瑾娴没做羊毛毡,而是在与知秋一起制染料。 羊毛需要染色,她必须先将羊毛染好颜色,后期做起来才不耽搁工夫。 章彦成叫来三名婢女,让她挑选,瑾娴懒得挑,“王爷帮我选一个!” “伺候你的婢女,当由你来选。” “王爷眼光好啊!我相信您的眼光。” 章彦成随即指了其中两名婢女,东芝与夏星,让她们留在织云阁侍奉。 知秋见状,不免惊诧,只因府中有规定,侍妾身边有两名婢女,两名小厮,以及一个嬷嬷供差遣。 白棋走后,荣王只需再安置一名婢女即可,可他居然指了两个过来,那也就是说,织云阁有三名婢女,这可是超出规制了的。 荣王对瑾姨娘当真是偏爱至极啊! 选罢婢女,章彦成吩咐知秋,带着她二人在织云阁熟悉一番。 知秋领命而去,章彦成这才问起梁雯玉来此的目的。 他有意探知,关于章彦安的事,瑾娴不想瞒他,省得他又多疑, “她跟我说,她心仪之人的确是二皇子,想找个机会向二皇子表明心意,如若两情相悦,她愿意做妾,如若一厢情愿,她便放弃。” 梁雯玉此举着实出乎章彦成的意料,“你这表妹还真是有勇气啊!一个姑娘家,居然敢主动向男子表明心意,就不怕被拒绝?” 雯玉已然痴迷,解救她的唯一法子就是坦诚布公,“拒绝也是一种答案,总好过藏掖着一直猜测煎熬,折磨自个儿。若换做是我,我也宁愿说出来,求个痛快。” 章彦成了悟轻哦,“原来你也这么勇敢,可本王从未听你表明过什么,看来你对我没什么感情。” “没有吗?”瑾娴仔细回想着,她对章彦成可是不吝赞美的,“我可是经常夸赞你的呀!” “你的夸赞皆是奉承。” “那可都是发自肺腑的哎!王爷您怎能怀疑我的诚意?您这么说可太伤我的心了,往后我再也不夸您,省得您又觉得我在阿谀奉承。” 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头,章彦成本想追究她的责任,却被她给说心生愧意,当即改了口, “成,随你怎么说,织云阁里你最大,本王不敢有意见。” 堂堂王爷,他有什么不敢的?“瞧王爷这话说得,好似我蛮不讲理一般。” 章彦成挑眉反问,“你讲过理?” 瑾娴自认很讲道理,“我的心情就是理!” 得!敢在他跟前霸道的,也只有她了。 章彦成但笑不语,没再与她掰扯,否则待会儿她恼了,他又得反过来哄她,何苦来哉? 想起晌午之事,瑾娴由衷感激,“多谢王爷留雯玉在此用膳。” “这点小事,何须道谢?”章彦成只需随口一句话,对他而言,此乃小事一桩,但对瑾娴而言,却是及时雨, “若没有你的令,我就要出口请雯玉离开了呢!我已经准备好尴尬一回,赶巧小右子过来了,来得很及时。” “你也可以先斩后奏,本王还能怪你不成?”他对瑾娴一向宽容,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做主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您不在家,王妃还在府上,依照规矩,我总得先跟王妃请示!” 提及王妃,章彦成瞬时了悟,“怎的?她不允?” 王妃的确不允,但瑾娴深知府规如此,王妃并无过错,“允是情分,不允是本分,王妃也只是秉公行事。” “规矩不外乎人情,王妃也不是没有破过例,上回阮姨娘的娘家来人,说要设宴款待,王妃可是应允了的,怎的到你这儿就不允了?” “为何不允,王爷应该心知肚明啊!我惹王妃不高兴,她不让我如愿,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瑾娴最不缺的便是自知之明, “我与王妃矛盾丛生,我没资格要求她善待我,其实站在王妃的立场,她的做法没有错。” 江心月若只是恪守规矩,的确没错,她错在仗势欺人,以公谋私,“倘若你是王妃,你会为难一个侍妾,不分青红皂白的罚她跪雪地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对于瑾娴而言,王妃的尊位已是最令人向往的资本, “我若是王妃,月例那么高,必定整日的买首饰,做新衣,听戏听曲儿,还管什么侍妾呀!有地位就好,何必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她的志向可真是肤浅且明确啊!“你不会在乎本王宠妾室,冷落你?” “宠就宠呗!”瑾娴不以为意,“不必侍奉王爷,就有无尚的尊位,远高于旁人的月银和月例,若我遇到这等好事,做梦都该笑醒了,哪还有什么怨怪之心啊!” 听到此处,章彦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长眉微皱,“所以你侍奉本王,只是为了赏银?” 第134章 我期待王爷对我有几分情意 瑾娴只顾着设想美好生活,浑忘了顾虑章彦成的感受,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她灵眸一转,一脸诚挚地改口道: “哪儿能啊!王爷问的是假设,方才我所说的那些皆是站在王妃的立场去考量。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有了地位就不能奢望感情,如我这般没尊位的,自然会期待王爷对我能有几分情意,如此也算有个念想,这日子也不至于太寂寥。” 她这般一解释,他再也挑不出错,“人皆道男人油嘴滑舌爱哄人,我看你比本王更会哄人,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好话谁不爱听?王爷听了好话心情好,就不会对我发火咯!” 不得不承认,被她这么一哄,章彦成的确心情好了许多,他好奇的是,梁雯玉何时才会去向章彦安表明心迹,而章彦安又会如何抉择? 章彦安对梁雯玉是否有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否借着这个机会纳了梁雯玉。情与利,本就不冲突,冲突的是,雯玉和瑾娴是表姐妹,是以章彦安的选择显得尤为重要。 雯玉已然做出决断,认准了那条路,瑾娴也就不再多管,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淤泥深潭,唯有走下去才知晓。 她已尽力劝阻,雯玉听不进去,那瑾娴只能尊重祝福。 过年这几日,宫宴众多,随江开泰一起来都城的还有安南王的七王子黎云枫,黎云枫是作为质子前来大尧的,但大尧皇帝对他还算礼遇,初六这天特地摆了宴席,宴请七王子。 王公大臣亦参宴,包括一众宗室女,皇帝面儿没说,实则众人心里清楚,皇帝这是打算为七王子选妃。 七王子年方十六,来此为质,那么皇帝肯定要为他安排婚事,好让他安心在此常驻。 质子无权无势,将来还可能会回安南国,这些个宗室都不太乐意让自家女儿嫁给他,宗室女们原本也不愿意,可在见到七王子本尊之后,她们又改了主意。 只因这位七王子身披白狐裘,发髻系着孔雀翎,安南国向来崇尚飞禽,以羽为尊,皇室子弟才有资格佩戴孔雀翎,这七王子长眉星目,潇然洒逸,俊美出尘,一派矜贵之态,惹得在场贵女们纷纷偷瞧,浑然忽视了他质子的身份。 唯有兰容县主没把黎云枫当回事,她的目光只停留在章明兆身上。 在她眼里,表哥章彦成是大尧最俊毅睿智的男子,而章明兆则是最纨绔不羁的,偏她只看章明兆顺眼,满心满眼都是他。 然而宫宴之上,章明兆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林琼芳身上,那位林姑娘都已经与二皇子定亲了,他居然还念念不忘,当真是痴傻! 暗嗤了一句,兰容自嘲一笑,心道她不也是这般执拗吗?哪有资格笑明兆啊! 不过林姑娘定亲也是好事一桩,只要她名花有主,兰容就有希望了。 章彦成在看到黎云枫的那一瞬间,心中一窒,只因他曾梦见过此人,梦里此人龙袍加身,那龙袍并非中原龙袍的样式,一看便是其他国家的国君。 然而他并未见过此人,也就没将那个梦当回事,今日见到黎云枫,再联想到原先的梦境,章彦成忽觉那个梦也许也是一种暗示,看来这位七王子并非池中之物! 女子们看的是皮相,男子们在乎的则是利益,其他人认为七王子只是个质子,没将他放在眼里,章彦成却在想着,倘若黎云枫真的是安南国未来的储君,那么此人不容小觑,合该以礼相待才是。 尧帝的意思是,由七王子来择选王妃,今日这宫宴便是给他一个挑选的机会。 宫宴之上,黎云枫并未表态,只等着宫宴过后,尧帝再差人去询问七王子的意思。 次日上午,章彦成派人去打探消息,想知道那七王子究竟选了哪一位宗室女。 这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来此做客的章明兆已然带来了消息,“三哥,我听人说,那七王子已经选好了王妃!” 果不其然,众人皆在关注此事,明兆比他还着急,章彦成奇道:“哦?选的哪家宗女?” “兰容县主!”说起兰容,章明兆不由乐开了花,“七王子可真有眼光,居然选了兰容,啧啧!” “他选兰容,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明兆喜不自禁,就差放鞭炮了,“他赶紧把那丫头娶走,就不会有人烦我了。” 原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也知道兰容心里只有你,她怕是不会愿意嫁给七王子。” 明兆不以为然,“七王子选中了她的画像,皇上定会应允,圣旨一下,由不得她反抗。” 章彦成也没料到,那么多宗女,七王子居然选中了兰容! 兰容是章彦成的表妹,惠妃娘娘的兄长谢谦立下无数军功,被皇帝破例封为异姓郡王,谢谦的女儿兰容则被封为县主。 兰容自小就养在宫中,给公主们做伴读,章明兆则在宫里给皇子们做伴读,两人打小相识,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见面就会起争执,众人皆以为他俩是一对儿,事实上兰容的确心属章明兆,然而章明兆却喜欢上了林姑娘。 为此兰容心里还难过了一阵子,可自从林琼芳与二皇子定亲之后,兰容想着明兆跟林姑娘没戏了,便又怀揣希望,对明兆多了几分关怀。 明兆一瞧见她便头疼,只因他喜欢温婉恭淑的姑娘,而兰容性子活泼外向,并非他心仪的类型。 她是章彦成的表妹,章明兆也一直将她视作妹妹看待,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 “你这话若是让兰容听到,她该有多伤心。” “这是你的府邸,她怎么可能听得到?”章明兆浑然不惧,好巧不巧,下一刻,小允子来报, “王爷,兰容县主求见,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章明兆闻讯,不由头皮发麻,立时坐直了身子,“不是?这么巧?” 他不想与兰容碰面,起身欲离开王府,却又觉得不对劲,若是就这么往外走,岂不是要与兰容碰个正着?为避免打照面,章明兆又拐了回来,决定先在他三哥这儿避一避, “待会儿兰容进来,你可别说我在这儿啊!” “……”章彦成讶然皱眉,“你就这么怕她?” 章明兆当即挺直脊背,逞强道:“本世子可不怕她,只是不想跟她废话罢了。” 他前脚才进里屋躲藏,兰容后脚就进了琅华院,一进门便四处张望,“表哥,明兆呢?” 章彦成镇定抬眉,轻拨碗中的茶汤,“你找他怎的找到我府上了?” “梁王府的下人说,明兆来了荣王府。”说话间,兰容仔细打量着,果见对面的座位放着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呢! 她连这都打听到了,章彦成无可否认,只得承认,“明兆是来过。” 里屋的明兆一听这话,面色焦急之色,心道堂兄怎能出卖他呢?然而下一瞬,就听堂兄又道:“不过他又走了。” 章明兆这才稍稍安心,继续在里屋藏着。 “是吗?”兰容狐疑的盯着他,总觉得表哥没说实话,“才刚我进来的时候,侍卫只说世子进来了,没说他走了啊!” “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明兆?”章彦成故作不悦,兰容不好意思再问,这才说起了正事, “当然是找你,皇上要把我许给安南国来的七王子,这可怎么办呀!” 第135章 躲避婚约的歪招 看来明兆的消息很准,就连兰容都有耳闻,“父皇已经下旨了?” 兰容摇了摇首,满目忧色,“还没下旨,但我听太后说,皇上并无异议,估摸着这圣旨很快就要下了。表哥,我不想嫁给七王子,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表妹的心思那么明显,章彦成自是知晓,可半路杀出一个七王子,谁能有什么法子呢?“如若父皇下旨,便是我也不能改变圣意。” “那就在皇上下旨之前阻止嘛!” 她说得倒是轻巧,“如何阻止?用什么理由?男未婚,女未嫁,你们又年纪相仿,还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灵眸微转,兰容早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就说我有婚约了呗!” 婚约可是大事,岂能随口瞎扯,“这话可不能乱说,短时日之内,你上哪儿找夫婿?那七王子一打听便知真假。” “我可以找明兆啊!让他配合我,就说我们已经定了亲,如此一来,皇上便可借此拒绝七王子。”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很响,“你觉得明兆会同意你的提议?” 此乃特殊情况,章明兆不至于如此小气?“他必须同意啊!他若不帮我,我就得嫁给七王子了!” 什么叫他必须娶?里屋的章明兆终是听不下去,直接掀帘走了出来,“嫁就嫁呗!反正那七王子长得不丑,你嫁给他也不吃亏。” 乍闻熟悉的声音,兰容还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觉,她侧首一看,惊见章明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不由惊呼出声, “章明兆!你果然在这儿!表哥,你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章彦成心道:这个明兆,要藏就藏到底,何必半道儿拆台,连累他被表妹指责。 “这事儿你问他,是他让我配合。” 至此,兰容算是明白了,怒视于明兆,一张小脸满是愠色,“所以你是知道我过来,这才故意躲起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章明兆脸不慌心不跳地否认着,“哪能啊!我躲你做甚?才刚茶水打湿了衣袖,里屋有暖炉,进里屋整理一番,并非刻意躲避。” 章彦成心道:如此拙劣的理由,亏他说得出口! 尽管章明兆的借口很拙劣,但兰容还是选择相信他,正色与他商议,“明兆,你帮帮我!佯装与我有婚约,我便可以躲过此劫。” 章明兆顿觉不妥,“婚约这种事,岂能伪装?一旦传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有婚约,那还了得?” 眼瞧着他不太能接受,兰容给他留了条后路,委婉商议,“你若实在不乐意,等七王子娶了王妃之后,你再退亲呗!” 这哄人的话,章明兆才不信,“你说得轻巧,我若真的娶了你,而后再退亲,我父王得拿鞭子抽我!” 章明兆一再拒绝,兰容顿感没面子,一直给章彦成使眼色,示意他帮忙说句话,劝一劝明兆。 先前章彦成一直希望表妹嫁给明兆,为此还暗中帮过她,但自从昨儿个见过七王子之后,今日又得知七王子选了兰容,章彦成突然觉得,表妹嫁给七王子,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但表妹心属明兆,若逼她嫁给黎云枫,她怕是不会开怀。 此事难下决断,章彦成遂对兰容道: “此事非同小可,左右圣旨还没下,你先别着急,等我跟明兆商议之后再说。” 有些话,当着她的面儿可能不便说,兰容寄希望于表哥,也就没再继续待着,转头去找王妃。 江心月得知此事,劝兰容放宽心,章彦成想拉近与梁王的关系,江心月是知道的,如此良机,章彦成肯定不会错过,定会撮合他表妹和明兆在一起, “你的心意,王爷一早就知晓,放心!他肯定会帮你的。” 这也是兰容所期待的,但她就怕明兆油盐不进啊! 诚如兰容所料,章明兆还真就不愿与她定亲,哪怕是假的,他也不乐意。 “三哥,你不必费口舌劝我,我是不会跟她假定亲的,这就是个坑,只要我跳进去,那就出不来了!” 明兆如此嫌弃兰容,章彦成不大理解,“小兰的姿容与林姑娘不相上下,家世也比林姑娘更好,怎的你就不动心呢?” 单论起来,兰容的确很好,怪只怪他们相识太早,“我跟她打从六岁就认识了,儿时的糗事都一清二楚,日日见面,便是天仙也看够了,我真的无法对她生出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愫来。” “可如今林姑娘已经定亲,你们没有可能,你总要成亲的,兰容乃郡王之女,即使你们没感情,至少家世般配。” “我知道,我将来娶的妻子不一定是我中意的,但即便不是林姑娘,我也不会娶兰容,我喜欢娇媚的姑娘,不喜欢这种活泼外向的。”章明兆认为喜好这种事很难改变,他也不愿去委屈自己。 听到此处,章彦成算是明白了,“所以就是没一丁点儿可能?” “没可能,三哥你不必再劝,我是坚决不会跟她定亲的。” 章明兆的态度异常坚决,章彦成也不想多管闲事,怎奈那是他的表妹,有那份亲情在,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她不想嫁给七王子。” “我还不希望林姑娘与章彦安定亲呢!老天爷会成全我的心愿吗?她自个儿的婚事,自个儿想法子,都城又不止我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她大可找旁人与她定亲,如此便可避开与七王子的婚约。” 章明兆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对兰容并无一丝怜惜之情,章彦成已然尽力劝说,明兆不肯应承,他总不能强求。 晌午章彦成留他在此用宴,一向喜欢热闹的明兆居然拒绝了,因为他知道兰容去了王妃那儿,她还在荣王府,他便不想留在这儿,省得过会子她又找过来。 匆匆告辞后,明兆便离了荣王府。 表妹在这儿,章彦成本该去沧澜院的,可他预料得到,只要一过去,兰容得知明兆拒绝了她,肯定会生气,估摸着晌午饭都吃不下。 还是让她安心吃顿饭,得空再说! 权衡利弊后,最终章彦成去了织云阁用膳。 用膳期间,他陷入沉思,没怎么说话,瑾娴见状,猜测他可能有什么心事,“王爷有什么烦恼?怎的瞧着愁眉苦脸的?” 七王子的婚事不算什么机密,章彦成也就没瞒着,将几人的矛盾道了出来,而后感慨道: “一边是堂弟,一边是表妹,妾有情,郎无意,我竟不知该帮谁,帮了兰容,明兆不高兴,帮了明兆,兰容又伤心。” 兰容县主?章明兆? 瑾娴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在书中看到过这两个名字,书里县主好像嫁给了章明兆,但章明兆并不喜欢她,婚后依旧我行我素,并未善待兰容,且他还纳了妾室,妻妾不和睦,章明兆也不向着兰容,她的日子一地鸡毛,并不好过。 第136章 父皇若不赐婚,你会嫁给章彦安吗 思及书中的情形,瑾娴替兰容县主抱不平,“不珍惜自己的男人,没必要稀罕,兰容县主家世优渥,合该嫁个珍惜疼爱她的人,为何要跟一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死磕到底?蹉跎韶华,何苦来哉?” 旁观者大都是清醒的,“感情之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倘若人人都能保持理智,说放下就放下,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痴男怨女?” 那倒也是,瑾娴叹息道:“当局者迷,太重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一味的迁就讨好旁人,极易迷失自我。” 章彦成还在犹豫,瑾娴的态度异常明确,“你的意思是,她不该选明兆?” 目前看来,县主才是被动的那一个,“现在是梁王世子不肯选她,那她就不该执着。” 然而目前的情形不容乐观,“她若不定亲,就得嫁给七王子。” 瑾娴依稀记得,那七王子前期是质子,不被人看好,但正因为他来了大尧国,恰好避开了安南国的纷争,后期他回了安南国,经过一番较量,最终继承了王位! 书中描写七王子风姿奕奕,容俊神秀,但他对女人是怎样的态度,多情还是专情,瑾娴并不清楚,但有一点,显而易见, “至少七王子会看在大尧的面上尊重善待兰容县主,章明兆现在是世子,将来是王爷,他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一旦没感情,他是不会善待县主的。两厢比较,长远考虑,我觉得七王子更适合她。” 章彦成一直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帮兰容,他若下定决心撮合兰容与明兆,自然会有法子让明兆答应,然而那个梦境又令他犹豫。 兰容是他的表妹,他本不该利用,但若明兆真的不喜欢她,勉强让两人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她注定不能自行选择夫婿,那就听从皇帝的意思,将她许给七王子,如此一来,章彦成便与七王子沾亲带故,将来七王子若真能回安南登基,对章彦成而言,有利无害。 他心里这般考量,却又拿不定主意,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瑾娴的出发点虽与他不同,但两人却是不谋而合,皆认为七王子才是合适的人选。 她的话给章彦成吃了一颗定心丸,章彦成决定不再管兰容和明兆的事。 虽说梁王立场不明,但明兆的立场却是很明确的,即便他不把表妹嫁过去,明兆也会支持他,那么章彦成也就没必要强行撮合明兆,以免适得其反,惹得明兆不痛快。 一旦明兆不同意与她定亲,料想兰容应该不会再去找旁人定亲,那她只能与七王子定亲。 想通后,章彦成也就不再纠结,安心与瑾娴一起用午膳。 膳毕,章彦成回了琅华院,明儿个就该上朝了,今日他得写好折子。 没多会子,江心月来琅华院求见,“兰容妹妹用罢午膳便走了,她的情绪很低落,总在担心明兆不答应,王爷,您可否想法子让明兆与她定亲?” 他可以想法子,但他已经不愿去掺和此事,“明摆着明兆不喜欢她,强行定亲毫无意义。” “明兆只是被那位林姑娘迷了心神,忽略了兰容的好,待他与兰容定亲成婚之后,定能日久生情,逐渐发现兰容的好。” 江心月的观念,章彦成并不赞同,“他与兰容相识十多年,真若喜欢早该动心了,并非他没发现兰容的好,只是因为兰容不是他喜欢的那朵花。” “兰容落落大方,家世显赫,性子也很爽朗,有什么不好的?他为何就不喜欢呢?” 这个问题,章彦成也曾问过明兆,同为男人,明兆的答案很现实,却也很真实, “川菜和鲁菜哪个更好?其实没有高低之分,主要得看人的口味。兰容是我的表妹,我当然觉得她很好,但明兆不喜欢,所以我们认为她好是没用的。兰容若是强行嫁给明兆,往后也会被明兆冷落,这不叫牵红线,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明兆是火坑,黎云枫也是火海啊!“可七王子是质子,他在咱们大尧不会受人尊敬的,兰容嫁给他,日子就好过了吗?反正两个人都对她没感情,那她还不如选个自个儿喜欢的。” 关于七王子的梦境,尚未能验证真假,章彦成不愿对江心月提及,只拿明兆说事儿, “关键是明兆不乐意,连做戏都不愿。本王的表妹,还不至于落得如此卑微的地步,非得求着一个男人与她定亲。” “可是兰容喜欢他啊!你若不帮她,兰容会记恨你的。” 这话当真稀奇,“此乃父皇的意思,并非我逼她嫁给七王子,她凭什么恨我?” 江心月认为时日一久,便可生出感情来,可章彦成再清楚不过,一旦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兴致,便是等三个月,等三年,都不太可能回心转意。 更重要的是,明兆喜欢去花楼听曲儿,虽说目前他有分寸,不会胡来,难保某日他醉了酒,不会沾花惹草,到时兰容又当如何自处? 王妃还想再说,却被章彦成打断,“此事你不必再管,本王会处理。” “但兰容她着急啊!她肯定还会来问我的,我又该如何作答?” 章彦成敷衍应道:“你跟她说,我正在尽力说服明兆。” 可是方才荣王的态度很明显,他并不赞同兰容与明兆定亲,江心月不禁有些担忧,“您真的会劝吗?兰容将所有希望都放在您身上,您可别让她失望啊!” 亲情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也得看利弊,章彦成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用亲情绑架, “你只管这般答复,其他的不必多管。” 荣王心思太深,说话也是模棱两可,江心月时常觉得自己猜不透他,他忙着写折子,明显不耐烦,江心月只得告辞,回了沧澜院。 晚间章彦成又来织云阁留宿,上回瑾娴已经劝过他,他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依旧时常过来,瑾娴也就不再啰嗦,随他!反正她在府中的名声本就不好,再努力改变旁人也不会对她改观,不若破罐子破摔,随她们怎么想。 洗漱过后,躺下休息时,瑾娴问他打算怎么跟兰容县主回话,章彦成只道: “我不着急,等她来找我!到时就说我已经劝过,明兆听不进去,我也没法子,估摸着她还会去找明兆,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很多人的命运都被皇帝左右,瑾娴不由感慨, “皇上赐婚,看似是荣耀,但对兰容县主而言,却是一道枷锁,前后皆是坑,选哪个都有危险,就看哪个坑深,哪个坑浅。” 瑾娴感触颇深,莫不是想到了她自个儿?那一瞬间,章彦成的脑海中不禁闪现出一种可能, “假如当初父皇没有为你赐婚,你是不是会嫁给章彦安?” 第137章 在他怀中放肆 若是原主的话,即便不能做正妃,可她深爱着章彦安,大约也愿意做他的妾室?但是瑾娴想法不同, “在世人眼里,我自小长在乡野,即便是徐宏的女儿,却也没有受过良好的培育,配不上二皇子,做不了他的正妻,顶多只能做妾。 若我有选择的余地,肯定不想给人做妾,不论是哪位皇子,我都不愿意。但是皇上已经赐了婚,那么所有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听到此处,章彦成已然明了,“所以你只是被迫入府,眼下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你觉得很无趣?”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敏感,瑾娴不答反问,“王爷不也是被迫纳我为妾吗?您应该深有感触。” “本王先问,你先答。”现下他只想知晓她的心意,再决定自己要不要说实话。 心知章彦成不好骗,是以大多时候,瑾娴都选择说实话,撒谎费神还冒险,并非明智之举, “其实不只圣旨,这世上还有很多我们不得不去做的事,我和你都躲不过。当命运无法违抗时,怨天尤人是无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苦中寻乐。最初入王府时,我的确心情不好,因为王爷冷落我,其他侍妾针对我,我的日子不好过,心情自然低落。 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王爷与我渐渐熟识,相处之后,我发现王爷虽然强势霸道,但为人还是很正直的,大多时候,您都是讲理的,尽管我只是侍妾,但若我受了委屈,您也会为我讨回公道。 王妃罚跪时,是你极力护着我,还有上回林姑娘的事,您并未因为她是未来皇子妃就偏向她,依旧秉公处理,而章彦安却颠倒黑白,为林姑娘求情,那一刻,我心底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跟着章彦安,否则我怕是整日受气,郁郁而终。” 当时章彦成之所以针对林琼芳,私心里是想闹一闹,拆散林琼芳和章彦安,只可惜章彦安太重利,并未考虑瑾娴的感受,章彦成的目的也就没达成。 没想到他的心机之举居然会给瑾娴带来如此深刻的触动,章彦成忽然有些心虚,莫名觉得对不住瑾娴。 但既然她这么认为,章彦成也不拆穿,至少能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事实上瑾娴清楚的知道,当日在徐宅,章彦成之所以为她打抱不平,肯定有他的目的,而不是单纯为她出气,今儿个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找个理由,让章彦成相信她早已对章彦安死了心。 她的这番说辞真实且诚挚,章彦成听着顺耳顺心,也就没再追究,而她反过来追问,“那王爷呢?纳我为妾,可有后悔?” 凝着她默然片刻,章彦成点了点头,“的确后悔。” 瑾娴一听这话,红唇一撇,娇声轻哼,“王爷还真实诚啊!居然都不肯说句好听话哄哄我。您若讨厌我,大可随便找个理由将我赶走,没必要留着我,惹您心烦。” 章彦成故意只将话说一半,等她误会之后,这才抬手揽住她,柔声解释,“本王后悔冷落你一个多月,没有早些来织云阁。” 他若是来得太早,瑾娴尚未穿书,他所见到的人应该是原主,原主只钟情于章彦安,并不喜欢荣王,很可能会违逆他,惹他发火。 等到瑾娴再穿书后,这一堆烂摊子更难收拾,她再想讨好荣王,可就难了。 这般算来,他没提前过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也许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正应了那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过这些皆是属于瑾娴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假装自己就是原主。 陷入沉思的她并未吭声,章彦成便以为她又生气了,“怎的?你还记仇呢?” 闲来无事,瑾娴故意找茬儿,“是我说了你怎的不哄我,你才这么说的,可见那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心话。” “本王不屑于骗女人,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不会对你撒谎。” 他义正言辞的解释,瑾娴暗叹直男的思维就是不一样,“王爷哄起人来,语气也是这么的僵硬,一点儿都不软。” “本王不能软,就得应一些,才能让你感受到愉悦。” 迎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愣了片刻的神,瑾娴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当即红了脸,嗔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你最近怎的学坏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你教的荤话。” 瑾娴大呼冤枉,“瞧瞧,又赖上我了,你自个儿心思不正,可别把责任往我这儿推。” “本王若在帐中做正人君子,你怕不是该哭了。”说话间,章彦成翻了个身,覆于她上方,凝着她的双眸,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俯首噙住她的唇瓣,拇指轻抚着她的香腮,辗转深吻。 他的指节缓缓滑动,落在雪域峰峦上,覆指丈量,细细的感受着那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千变万化。 当他的唇瓣移至她颈间时,瑾娴的气息逐渐凌乱,他使坏,她也不罢休,故意在他颈间种下一颗小草莓。 她总是这般大胆,章彦成已然逐渐习惯,并不会觉得意外,甚至还有一丝期盼,期盼着她在他怀中放肆,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大胆到什么地步! 每回亲热过后,他都会主动伸出胳膊,让她枕着,瑾娴顺势倚在他肩侧,闭眸轻哼着,那娇气的声音似撒娇一般,甜到他心坎儿里。 打从正月初一开始,两人和好后,他便一直宿在织云阁,连宿了六天,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情形。 去年没吵架之前,他来得勤,但中间也会隔几日,这回连宿六日,可他居然没有厌烦,每一晚对他而言都是新鲜而有趣的。 瑾娴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了句,“王爷日日交功课,真的不会累吗?” “你这是在怀疑本王的能力?看来我得继续证明。” 他作势要翻身,瑾娴吓得赶忙紧搂住他,不许他再继续,“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心疼王爷,怕王爷受累而已。” 她机智的换了一种说辞,章彦成这才收了手,道明他的心意,“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本王自当勤勉。” 瑾娴介意的只是避子汤,“只要不喝药,孩子的事我倒是不着急,早晚都可以,我是担心你每晚行乐,伤身。” 第138章 本王不是好色之徒,偏对你有兴致 提及此事,就连章彦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往明兆总跟我说,年轻时才要及时行乐,否则老了有心无力。我不赞同他的说法,在我看来,人应该有节制,固本培元,才能保持康健的体魄,可自从遇到了你,一切都变了,我忽略了原则,开始放纵自己,你说这该怪谁?” 认真思考了片刻,瑾娴才道:“怪你自己定力不足。” 以往他的定力可是很好的,不论是谁,只一次,绝不放纵,怎的到了瑾娴这儿,这定力就消失了呢? “本王不是好色之徒,却偏对你有兴致,难怪王妃会怀疑你有妖术。” 他突然说起此事,瑾娴小山眉微皱,“怎的?难道王爷也怀疑我?” 他若真的怀疑她,也就不会护着她,但很多事,就连她自个儿也解释不清,“无法解释的,便是妖术。” “也许是法术呢?”倚在他怀中的瑾娴随口瞎扯,“我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历情劫的,王爷就是我的情劫,等我历完情劫,就会回天庭了。” 她定定的望着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章彦成怔然片刻,郑重问了句,“你在开玩笑?” 瑾娴眸眼微弯,掩唇笑道:“当然是玩笑,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呀!” 她笑得天真无邪,但章彦成心里却不是滋味,只因某些时候,瑾娴的观念和态度独特得让他怀疑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也只是随便一想,他并未当回事。 方才瑾娴突然说她是仙子下凡历劫,加之她之前曾说自己会看相,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碰撞在一起,章彦成不禁在想,她到底是什么人?那些所谓的玩笑话,不会是真的? “那么请问这位小仙子,有朝一日,你会不会突然离开?” 她有心无力啊!“这可是王府,我走得出去吗?没有王爷的令,我哪儿也去不了,侍卫那一关我就过不了。” “你不是仙子吗?不会飞出去?” “也只有王爷能带我飞了……”说这话时,瑾娴将脸埋在他肩侧,那羞赧的模样惹得他心念大动, “今晚飞了吗?” 瑾娴不好意思说,脸颊绯若西山云霞,“不能告诉你。” “不说?那就是没有,看来得再来一次。” 他帮她下了决断,瑾娴当即摆手,“哎---不必了,今晚飞过了。” “真有?”他长指一伸,抬指攫住她的下巴,俯首再次吻住她的樱唇。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瑾娴被他这般一吻,又开始乱了气息,她那搭在他肩侧的小手不知不觉间挽住了他的后颈,气息不稳地嗔怪道: “都已经有过了呀!你怎的还欺负我?” “我本打算放了你,谁让你提那个字的?” “如此牵强的理由,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她以为两者之间没关系,殊不知,她随口的一句话,一个字,都能令他思绪飘飞,浮想联翩, “你浇的油,就莫怪我这火星子又燃起来。” 苍天可鉴,她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这分明就是找茬儿欺人嘛! “王爷,明儿个要开始上朝了,你得早些歇息,以免误了时辰。” 不论她找什么借口,章彦成都不当回事,依旧攥着她的皓腕不肯松开,瑾娴算是怕了他,她暗暗告诫自己,往后说话可得三思再开口,以免又被他抓住话柄,变着法儿的欺负她…… 一夜好梦,次日一早,章彦成又开始早起上朝。 诚如章彦成所料,才过了一日,兰容便忍不住来找他,询问状况。 章彦成只道他已劝过明兆好几回,明兆不敢违抗圣意,不愿与她假定亲。 兰容不死心,决定亲自去找明兆,哪料她去了梁王府,明兆却不在府中。 一连去了两次,他都不在家,她贿赂小厮,小厮也不肯说出他的下落,瞧这情形,他分明是在故意躲着她。 饶是如此,兰容仍旧不肯放弃,继续想法子寻找。 话分两头,荣王府中。 打从两人和好后,章彦成便嘱咐瑾娴,不可懈怠,每日都得去他的书房练字一个时辰。 最近各种事儿耽搁,瑾娴的确疏于练习,也是时候重新开始练字了。 若在织云阁,她可能会偷懒,但若在琅华院,有章彦成监视着,她才能规规矩矩的练够一个时辰。 初九这天上午,瑾娴照例来书房练字,章彦成忙完后来到小桌旁,看她练的字,立在一旁的他微俯身,握着她的手亲自指导她感受下笔的力道。 恰在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章彦成回首便见章明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抬起的左脚又放了下来,没跨进门槛儿,看戏似的轻“吆”了一声,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先回?” “我在教她练字,你想什么呢?”章彦成直起身来,瑾娴亦起身,微微颔首,朝着章明兆福了福身, “给世子请安。” 章明兆虚扶了一把,笑应道:“小嫂嫂客气。” 瑾娴猜测他们有事要说,遂对章彦成道:“王爷,我先回织云阁?” 章彦成却道不必,让她继续在此练字,他则带着明兆去旁处品茶说话。 这边厢,他堂兄弟二人正说着话,殊不知兰容也来了荣王府。 她直奔书房而去,准备杀章明兆一个措手不及,哪料一进书房,她并未看到表哥和明兆的身影,只瞧见有个女子正坐在桌前练字。 听到动静,瑾娴抬眸望去,但见门口出现一位姑娘,那姑娘的眉宇中间有颗小痣,她行走时身姿矫捷,并非秀婉柔丽的闺秀之态,浑身透着将门骄女的飒然英姿。 兰容打量着她,瞧见她正在练字,略一思量,兰容已然猜出她的身份,“你就是表哥的那位瑾姨娘?” 她唤章彦成为表哥,那她应该就是兰容县主,瑾娴眸闪诧色,“我们素未谋面,姑娘怎知我的身份?” “我听表嫂说过,表哥最近在教一位妾室练字,而你正在这儿练字,想来你就是表哥的那位爱妾咯!” 瑾娴暗自思量着,口中的表嫂指的应该是王妃,王妃跟兰容说起她,八成是在说她霸着荣王? 第139章 被章彦成偏宠的女人 县主与王妃相熟,估摸着会受王妃的影响,对她印象不好,认为她是狐狸精。 瑾娴不想与她起冲突,正准备找借口离开,却听兰容道:“我表哥一向冷情,未曾优待过哪个女人,我一直很好奇,能让他偏宠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今儿个总算是见到了。” 兰容抄着小手,放肆的盯着她瞧,啧叹道:“果然是个美人,比其他侍妾都漂亮,难怪表哥会偏疼于你。” 瑾娴的姿容的确优异,但她从不敢以第一自居,“县主谬赞,皮相只是个人喜好,并无高低之分。” 兰容兀自琢磨道:“你说得对,所以我想,表哥喜欢你,应该不只是因为你的容貌,大约是因为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兰容居然会这般评价她,着实出乎瑾娴的预料,“县主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王妃的确在兰容跟前数落过兰容,但妻妾自古不相容,兰容很清楚,王妃对瑾姨娘应是有偏见,所以王妃的评价并不准确,相比之下,兰容还是更相信表哥的眼光, “表哥他可不是一般人,好人坏人,他分得很清楚。你若是耍心机,绝对逃不过他的法眼,他一直待你这么好,我想,你肯定是个好女人!” 兰容县主看待问题的角度很奇特,瑾娴庆幸她有自个儿的判断,没有轻易被人影响,“县主火眼金睛,并不拘泥于表象,难能可贵。” 想起昨儿个被明兆拒绝一事,兰容心中郁郁,轻叹道:“甭夸我,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打量了一圈,兰容奇道:“表哥呢?明兆呢?他们去哪儿了?” 梁王世子一直在躲着她,现下她来找人,瑾娴又该如何作答? 若是说出世子在何处,只怕两人一见面又要生矛盾,无奈之下,瑾娴只好置身事外,“才刚世子的确来了,不过王爷又带他出去了,去往何处我就不大清楚了。” 这两人肯定没出府,不甘心的兰容想在府中寻人,却又不想独自前去,遂攀扯着瑾娴,请她陪同。 “啊?可是我还得练字,王爷让我练一个时辰呢!” “不听他的,练不够他还能揍你不成?放心!他舍不得的。” 他应该不会揍她,但却会用别的法子惩戒她,瑾娴不想掺和此事,然而兰容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拉了出去。 瑾娴无可奈何,只得陪着县主一起在府中转悠着找人。 拥翠轩中,章明兆无心品茶,忍不住抱怨道:“三哥啊!你这位表妹快把我折磨疯了!每日都去王府找我,我连家都不敢回,昨儿个我去了留香楼,不晓得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居然扮上男装,跑到留香楼找我!” 说起这事儿,章彦成倒想问一问,“女扮男装这主意是谁教她的?” 章明兆登时理亏,“最初的确是我教她的,但那次是我带着她去的,我能护着她,不让她被人欺负,这回她居然自个儿去的,得亏没出事,若她被人发现是女儿家,被那些客人欺负,我岂不成了罪人?” 他还晓得为兰容着想,也算是有几分良心,这两位皆是章彦成的亲戚,哪一个都不能得罪,“兰容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躲着没用,心里怎么想的,便如实告诉她。” “昨儿个出留香楼之后我就跟她说得很清楚,我不会配合她做戏,真定亲还是假定亲,我都不同意!” 明兆吃了秤砣铁了心,章彦成也懒得再劝他,“你的态度很明确,料想她应该会放弃。”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你猜怎么着,她根本没死心,居然央她母妃去找我母妃,商议婚事。” 今晨章明兆得知此事,立马就跑了出来,找老三告状,“你也知道,我母妃对兰容印象很好,她总是劝我跟兰容定亲,我就怕母妃一口应承,我还怎么活?” 且说兰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拥翠轩,可走近之后,听到的却是嫌弃的声音,加之众人皆在场,兰容越发觉得没脸,双颊滚烫,恨声嗤道: “章明兆,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愿与我定亲吗?” 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章明兆英眉顿皱,惊诧之余难掩不耐,“兰容?你怎么又找来了?” 目睹他那不耐烦的神情,兰容如针刺背,正色澄清,“我并未央求母妃找梁王妃求亲,只因昨晚回去我哭了一场,丫鬟担心我出事,告诉我母妃,今日母妃才会自作主张,去了梁王府,这并不是我的主意。” “不是最好。”章明兆再次申明,“总之咱俩没可能,你别再白费心思了。” 昨儿个他喝了酒,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来,兰容仍旧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喝醉了胡说的,今儿个他没饮酒,无比清醒,却还是对她这般冷淡,甚至为她发愁,跑到她表哥这儿来诉苦,兰容只觉颜面尽失。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执着根本无法打动他,自以为是的痴心对他而言,不过是烦恼,是负担! 心凉半截的她再也不想强求什么,她黯然垂目,“知道了,我这就去梁王府,把我母妃请走。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谈定亲的事,皇上想把我许给谁都可以,我听从皇命便是。” 道罢兰容当即转身往外走,章彦成起身上前,快走几步拦住了她,“兰容,来都来了,用罢午膳再走。” “不必了,”兰容自嘲苦笑,“我若待在这儿用午膳,世子定然立马就走,我还是不在这儿扫兴了。” 章彦成给瑾娴使了个眼色,会意的瑾娴开口相邀,“县主若是不嫌弃,跟我去织云阁!我陪你说说话。” 兰容当然不会嫌弃,但她此刻心绪低落,只想躲起来独处,“多谢瑾姨娘的好意,可是我想回家。” “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咱们头一回见面,还那么投缘,你就留下用顿便饭!”瑾娴担心她失落想不开,这才开口相留,想给她打打岔。 章彦成亦劝她去织云阁坐坐,他们诚挚相邀,若再拒绝倒显得她有些不识抬举,无奈之下,兰容这才跟着瑾娴一起去了织云阁。 东芝和知秋备好茶点,兰容闷闷不乐,瑾娴不禁有些好奇,“我有个疑问,县主您花容玉貌,料想也有不少爱慕者,为何会对世子如此钟情?” 第140章 女人应该主动吗 瑾娴的问题不由勾起了兰容少时的记忆,“六岁那年,我就被皇上指名送进宫,去给公主们做伴读,公主们不仅要学读书写字,还要学骑马,我也得跟着学。 初学骑马时,我很害怕,不敢上马,旁人都嘲笑我,说我是胆小鬼,明兆他并未笑我,亲自过来扶我上马,还与我同乘一匹马,教我骑马的诀窍。 有一回,那马儿受惊失控,我吓得直哭,他为了救我,摔伤了胳膊,我对他心生感激,觉得亏欠于他,自此以后,便默默的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原是因为儿时的恩情,才令兰容生出情意来,“所以你对他,究竟是感动多一些,还是感情多一些?” 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兰容只能凭感觉叙述着她与章明兆的纠葛, “起初是感动,慢慢长大后,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众人几乎都看得懂我对他的心意,可他却装傻,始终不愿回应什么。 林姑娘出现后,他开始对林姑娘献殷勤,我是想着,天降终归抵不过青梅竹马?便也没太当回事,任由他放肆。 我去算过命,算命的说我将来会嫁进皇室,我便以为自己和明兆的婚事是天定的,即便经历挫折磨合,最后终归会在一起的,可如今,皇上都要为我赐婚了,眼看着我就要嫁给安南来的质子,明兆他竟然丝毫不顾忌我的处境,始终不愿与我定亲,由此可见,我真的是一厢情愿,他从不曾在乎过我,还那么讨厌我,我却一直缠着他,当真是可悲又惹人厌!” 说到后来,兰容心梗难舒,只觉自己痴心错付,傻得可怜。 兰容的心情,瑾娴能理解,但她不希望看着县主妄自菲薄, “县主你很好,我虽今日才与你相见,但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性子,这世上不只男子可以追求自己心仪之人,女儿家也有资格主动向男子表明心意。 若他与你情投意合,便是良缘一段,但若他不懂珍惜,并无此意,那县主也不必伤心,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其实并不算损失,而你借此看清他的心意,合该庆幸,及时止损。喜欢就勇敢追求,不合适那就趁早放手,不是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拿得下放得下,方得自在。” 旁人会说女儿家主动向男子示好是丢脸之举,可瑾姨娘却夸她勇敢,兰容心道:不愧是表哥看中的女子,果然有独到的见解。 瑾姨娘认可她的勇敢,却也直白的劝她放下执念。瑾姨娘的这番话掷地有声,令兰容心下动容,她忽觉自己被情绪所掌控,已然失去了理智。 诚如瑾姨娘所言,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人之事,她真心对待明兆,可明兆对她无意,她再怎么勉强,终究只是竹篮打水。 纵然没能如愿,她也不该因为此事而自我怀疑,趁早放弃,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你说得对,执着并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感动自己之外,毫无用处。他只会厌烦,并不会感动,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犯糊涂,我会尽力说服自己忘掉他。 反正都是没感情,那么嫁给谁都一样,无甚差别。嫁给七王子,即便他冷落我,我也不在乎他,不会难受,但若嫁给明兆,被明兆冷落,我肯定会难过生气的。这般算来,还不如嫁给一个陌生人,至少对方没有伤害我的机会。” 这个认知虽然很残忍,却也是极其现实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那兰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这颗真心。 瑾娴并未深爱过谁,是以她没有感受过放弃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是怎样的痛楚,但看兰容泛红的眼眶,她能想象出来,那种滋味一定很痛苦! 虽然心如刀割,但兰容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想通之后,她也就释然了,不再为此事而纠结。她曾那么努力,不顾颜面的争取过,既然他不稀罕,她就该收回那份情意,不再一味的付出。 心结解开之后,兰容终于有了笑颜,瑾娴吩咐下人去后厨交代,多备些膳食,招待客人。兰容无意中瞄见她屋里摆着的小物件,不由眼前一亮, “哎?这是什么?好可爱啊!” 瑾娴最自豪的便是向人介绍她的羊毛毡,“此乃羊毛所制,可根据个人的想象和喜好,做出不同的形态。” 这架子上摆着猫咪,小狗和鸭子,软萌萌的,瞧着很可人,“看起来好有趣啊!” 有人喜欢便是瑾娴的荣幸,“县主喜欢哪个随便挑选,我送你。” “多谢你的好意,我都喜欢,不过我不能都带走,我更想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要不你教我?等我学会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就不必向你讨要啦!” 这倒不算什么难事,“羊毛毡其实很简单,县主若是有兴致,我随时可以教你。”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兰容欣喜的拉住她的手,瑾娴则到一旁的小桌边,为她讲述做羊毛毡的步骤。 两人正说着话,苓鸢过来相邀,“王妃娘娘听说县主来了,特派奴婢过来,请县主去沧澜院用膳。” 县主人在织云阁,王妃却故意派人来请,这不是给人难堪嘛! 瑾娴看得出王妃的意思,她也不吭声,但看县主如何抉择。 王妃嫂嫂有请,兰容理该过去的,毕竟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她在侍妾这儿用膳,似乎有些不妥,但她先来的织云阁,瑾姨娘已然安排了午膳,她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驳了瑾姨娘的颜面? 思及此,兰容婉拒道:“替我多谢嫂嫂的盛情,今儿个我在这儿用膳,就不过去了。” 苓鸢没能完成王妃的交代,担心王妃会动怒,遂又劝道:“可是王妃已然吩咐后厨……” 苓鸢这架势,似乎不把县主请走不罢休,瑾娴不吭声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她随口道了句, “王妃一番好意,要不县主就去沧澜院用膳!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第141章 王爷生气了,需要她哄 即便县主真的去了沧澜院,瑾娴也不会介意,毕竟县主与王妃更熟识,去陪王妃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兰容拎得清,她不会胡来, “瑾姨娘也已经安置好了,我不能让她白张罗一场,就不过去了。” 兰容的态度很明确,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苓鸢见状,也就没再多言,以免惹得县主不高兴。 兰容觉得自个儿先来的织云阁,那就该留此用膳,再者说,她这会子对羊毛毡很感兴致,便想留下来向瑾姨娘请教羊毛毡的做法。 瑾娴先教她戳针的要点,用罢午膳之后,她又给县主示范做羊毛毡的过程,兰容则在她身边坐着,照葫芦画瓢。 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需要大量的经验,手感与美感相结合。 兰容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的和手中做出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做的和画中画的是一模一样,我做的分明就是两模两样嘛!” “县主别着急,你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比我强太多,做羊毛毡没有捷径,就是需要大量的练习,当初我做了一二十个,才终于找到手感。” 瑾娴的安慰对兰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舞,她重拾信心,不再焦虑,静下心来慢慢尝试。 兰容在这儿玩得很开心,逐渐忘却了情感的烦恼。 沧澜院中,江心月百思不解。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徐瑾娴究竟有什么魔力,荣王偏宠她,就连兰容县主也被她媚哄,竟然连正牌嫂嫂的邀请都无视! 除却妖术之外,她实在想不通,这离奇的情形该怎么解释。 江心月与乔嬷嬷说起此事,乔嬷嬷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这不正常,或许瑾姨娘真的是妖精所化!” 江心月不禁在想,“这世上真的有妖精吗?” 乔嬷嬷十分笃定地道:“当然有!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可多着呢!娘娘若是不放心,大可找个道士来瞧瞧。” 江心月倒是有这个想法,却又担心章彦成偏心,“可是王爷肯定会维护她,我找道士恐怕也没用。” “不能明着来,那就暗中来。”乔嬷嬷附耳低语了几句,江心月感觉这个法子似乎可行,但又有些担忧, “我若这么做,王爷会不会又怪罪于我?” “您可是为了王爷着想,咱们只是请道士来瞧瞧,又不会诬陷她,若她没问题,没人会动她。但若她真的是个妖精,对王爷可是百害无一利的,得趁早揭穿才是。” 乔嬷嬷言之有理,江心月也想一探究竟,却又顾虑重重,“此事非同小可,且容我仔细想一想。” 王妃没给句准话,乔嬷嬷也就不敢贸然行事,她得听从王妃的安排。 晌午那会子,章彦成请明兆在此用膳,只要兰容一在这儿,他便不愿留下,找借口告辞离去。 兰容并未管明兆是否离开,她专心致志的跟着瑾娴学做羊毛毡,虽然手残,做得不大好看,但这个过程还是很有趣的。 太过专心的她浑忘了时辰,直至日头将要落山,她才发现天快黑了,遂起身向瑾娴告辞。 瑾娴留她在这儿用晚膳,兰容只道不必,“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否则母妃她该着急了,改日得空我再来跟你学做羊毛毡。” 兰容离开织云阁时,章彦成正巧来这儿,兰容一脸笑容的跟他打了声招呼,目睹她那欢快离去的背影,章彦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进得织云阁,他好奇询问,“那会子兰容心情沮丧,怎的这会子竟有了笑容?她不与明兆置气了?” “看清一个人,合该庆幸才对,为何要置气,给自个儿找不痛快?放下了,也就释然了。” 这才一两个时辰而已,这么快的吗?“她对明兆痴心一片,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快吗?瑾娴却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很多时候,放弃不需要轰轰烈烈,也许就在某个不经意的一瞬间,简单的一句话,就会轻易瓦解她坚持许久的那份感情。” 章彦成还在想着如何劝说兰容放弃这段无望的感情,未料她竟然已经放弃了! “如此说来,这还是你的功劳,能劝她放下,着实难得。”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结必须由自己开解,旁人的开导其实用处不大。今日她亲耳听到明兆在背后说她的那番话时,大约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而我只是顺道儿劝了她,恰巧赶上了这个时机,并非是我的功劳。” 瑾娴看待问题总是极为通透,章彦成欣赏她的理智,但又觉得人太过理智似乎并非什么好事,有些时候,糊涂一些,反倒是福。 不论如何,只要兰容能看开,那便是幸事一桩。 兰容说到做到,自此以后再也没去找过章明兆。 起初章明兆还担心她在耍手段,会突然袭击,他仍旧没回梁王府,但当晚间询问下人时,得知兰容的确没出现,他这才放了心,安生的待在家里。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午章彦成带着江心月入宫参加宫宴,下午回府后,他褪下吉服,换上常服,说是要带着瑾娴出府,到街市上看花灯。 乍闻此言,瑾娴欣喜不已,“今晚可以看花灯啊?你怎的不早些跟我说,我还以为不能出府,特地跟知秋她们做了一盏花灯呢!” 瑾娴做的是一盏莲鱼灯,灯已做好,尚未点火,章彦成瞄了一眼,笑赞道:“你做的灯很漂亮,只可惜数量太少,今晚的街市如灯海,各式各样,目不暇接,你的这盏送给我,我带你去街市上看更多的花灯。” 章彦成随即吩咐下人将瑾娴所做的莲鱼灯送至琅华院去,悬挂起来,瑾娴忍不住提醒道:“这是留给我自个儿的啊!你怎的抢了去?” “原来不是给本王做的?”章彦成失望哀叹,“早知你如此小气,本王就不该带你去看花灯。” 瑾娴一听这话,当即改口,奉承哄道:“原本是想送给你来着,但我又怕你嫌弃我手艺差。便打算头一盏试试手,第二盏再送你。” 甭管她的解释是真是假,只要顺耳就成,章彦成没再追究,“不必做了,这盏就挺好,你去更衣。” “好嘞!”瑾娴欢喜应承着,立马进里屋去更衣。 她里头穿着小袄,外罩烟紫色的大袖袍,里头是兔毛,领间则悬垂着宽大的白狐领,洁白的狐毛衬得她那张鹅蛋脸莹润如玉,再加上星眸的点缀,越发娇俏动人。 她的小手揣在手捂子里,一脸乖巧的朝他嫣然一笑,“我收拾妥当了,咱们走!” 正月的傍晚,寒意沉漫,饶是瑾娴围得严实,仍能感觉到寒风侵袭,好在她带了手捂子,好歹能暖暖手。 两人一高一矮,披着一黑一白的貂裘和狐裘,并肩行走在路上,为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融融的色彩。 瑾娴正与章彦成说着话,忽见前侧方立着一道绯色身影,她定睛一看,暗叹不妙,那好像是……王妃江心月! 第142章 王爷没个正形,不许说荤话 王妃怎会出现在此?她不会拦着不许她出府? 瑾娴担心这行程泡汤,只因王妃肃着脸正朝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有些慌乱,章彦成垂于袖间的手寻到了她的手掌,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别怕。 近前后,江心月并未行礼,直视于章彦成,直白询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章彦成容色淡淡,“看花灯。” 果然是要出府!江心月面露愠色,毫不留情的直白戳穿,“那会子我问王爷,今晚是否出府看花灯,您说没空,怎的这会子又改了主意?” 他说不得空,江心月便想着今晚荣王会在府中,王府每年元宵节都会放烟花,她打算去请示王爷,关于放烟花的事宜,去琅华院没找到人,却在这儿碰见了他。 他若独自一人也就罢了,偏带着徐瑾娴,这算怎么回事? 章彦成并不心虚,一派从容,“明兆突然约本王去看灯,本王只得赴约。” 啊?世子也去吗?瑾娴并未听章彦成说起过,却不知是他没来得及说,还是拿世子做借口。 不仅瑾娴诧异,就连江心月也持怀疑态度,“是吗?王爷您去赴世子的约,居然会把瑾姨娘也带上?” 说话间,江心月瞥了徐瑾娴一眼,仿佛在嗤她不懂规矩。 荣王便是这府中最大的规矩,是他提议要去看花灯,这可不是瑾娴的主意,瑾娴并不心虚,也没回应王妃,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并未搭话。 “居然”两个字,听起来很不顺耳,章彦成下颌线紧抿,眸光微凛,“今日宫宴,本王依照规矩带你同行,晚间看花灯,本王想带谁皆可,没人规定必须带正室,王妃有这闲心管闲事,不若多管管你院里的下人!” 警示过罢,章彦成无心去管江心月是什么反应,冷然转身,带着瑾娴往外走。 原本乔嬷嬷提议请道士时,江心月还有些犹豫,可荣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她,她实在无法忍受,江心月再不顾忌,决定依照乔嬷嬷的提议去做。 她倒要看看,这个徐瑾娴究竟是人还是妖! 上回夜间出行是为了去看望太姥姥,路上并无什么景致,今儿个元宵节,一路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闹市上人多,马车不便出行,章彦成便吩咐车夫将马车停远一些,而他则带着瑾娴下了马车,步行闲逛。 一下马车,瑾娴的目光便被周遭五彩缤纷的花灯所吸引,大型花灯中间夹杂着各式小花灯,层叠绽彩,新奇而夺目,每一盏灯都是极为耀眼的存在,瑾娴赞叹连连,不由自主的往前走着,置身灯海的她浑忘了这是寒冷的冬夜,只觉周身暖意融融, “这些灯都好漂亮啊!这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们的手怎的这么巧?” 章彦成不喜热闹,花灯和人海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吸引力,唯一让他注目的,是瑾娴那欢欣的笑容。只要她高兴,今晚便不算白来。 “你的手也很巧。” 明亮的灯火中,他的墨瞳格外幽亮,瑾娴还以为他指的是那晚,她帮他舒解一事,当即红了脸,低嗤道: “瞎说什么呢?没个正形,这可是在街市上,不许说荤话。” 他哪有说荤话?略一思量,章彦成这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想岔了,“本王说的是你会做羊毛毡,心灵手巧,你这脑瓜子竟然想歪了!” 呀!原来他说的是正事啊!察觉到自己有所误解,瑾娴的脸蛋儿更红了,甚至不敢抬眸与他对视, “什么歪的正的?我什么都没想,我忙着看花灯呢!” 章彦成一把揽住她的后腰,将她带向怀中,“那你倒是解释解释,那句怎么就成了荤话?” 尽管他的声音很低,但他贴在她耳边悄语,在瑾娴听来,这声音格外清晰,她总觉得旁人都能听到。 感受到周围人讶异的目光,瑾娴窘得抬手去推他,“我忙着看花灯呢!没工夫与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为避免他又说些羞人的话,瑾娴顺势拐向一旁的摊铺,打眼一看,一眼就相中了那盏花兔灯,双兔对视,周遭花团锦簇,很合她的眼缘。 她向摊主询问价格,摊主只道这盏灯得一百文。 一百文对章彦成而言不值一提,他示意小允子付账,瑾娴却觉得不讲价会吃亏,遂与摊主商议,“有点儿贵啊!便宜点儿嘛!” “夫人眼光好,这盏灯的做工很复杂,用料也不少,所以比其他的灯贵一些呢!要不您再看看这边的,五六十文钱的灯都有。” “可我只相中了这盏,你便宜点儿,七十文我就带走。” 两人正在议价,一旁的女子不乐意了,指着那花兔灯道:“这是我先选好的!” 方才周遭人多,有人遮挡,瑾娴并未注意,此刻人多,瑾娴循声望去,这才惊讶的发现林琼芳居然也在这儿! 不对?摊主明明记得她已经放弃了,“方才您说不要这个兔灯,要挑别的。” 林琼芳淡瞥他一眼,纠正道:“我是放着备选,还没决定而已,等我选完再说。” 摊主顿感为难,“姑娘,我这是小本买卖,客人络绎不绝,都是同时挑选的,我总不能让人排队等着,你说考虑,人家直接讲价,那我不可能放着生意不做?” “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先来后到都不懂吗?”林琼芳说这话时,还睇了徐瑾娴一眼,瑾娴听得出她在指桑骂槐,瑾娴正待反驳,却听一旁的章彦成道: “先来后到,指的是这个。” 章彦成一摊手,小允子立马奉上一百文,递给摊主,摊主喜滋滋接过,立马取出兔灯,递向这位客人。 瑾娴顿感肉疼,她本有机会讲价,少出几十文的,被林琼芳这么一搅合,她竟没了讲价的机会。 林琼芳不悦蹙眉,“我本想挑个五六盏灯,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一盏都不要了!” 摊主一听这话,立马傻眼,兔灯就在他手中,他竟不知该递给谁。 第143章 彦成对瑾娴的宠溺 章彦成懒得废话,直接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这些灯我全包了。” 摊主见状,惊得合不拢嘴,还以为自个儿是在做梦,依照往年的经验,这些灯他是卖不完的,即便能卖完,也不可能赚到十两银子啊! 这位客人如此大方,竟然直接掏出十两给他,他还犹豫什么呀!立马就将兔灯递给他身边的这位夫人,而后又招呼媳妇儿和孩子一起帮忙收灯。 瑾娴顿感不妥,“花灯是个喜庆之物,买一盏就好,没必要买那么多。” 但凡能用银子解决之事,章彦成懒得跟旁人废话,尤其是林琼芳,他格外厌烦,她敢跟瑾娴抢东西,那就莫怪他不客气。 他笑凝着瑾娴,眼神无比宠溺,“你喜欢的东西,无需费神挑选,全都买回家,慢慢欣赏。” 林琼芳见状,不满奚落,“王爷可真是财大气粗,生生断了百姓们买灯的路。” 银子是他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指点,“看中了就付账,不舍得掏银子就闭嘴,你若是不服气,就请皇兄过来,让他为你买下整条街的灯。” “他才不会用银子欺负百姓!” 说得好似章彦安多么高尚一般,章彦成冷笑揶揄,“不舍得为你花银子的男人,可不是节俭,而是不在乎你。” “我可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不会为了颜面就乱花男人的银子。”林琼芳说这话时,视线落在瑾娴身上,瑾娴也不跟她斗嘴,故意跟章彦成撒娇埋怨, “我就说只要一盏嘛!王爷你偏要给我买这么多,没得让人说我爱慕虚荣。” “不就是排场吗?本王给得起,就怕有人想要,没人愿意给。” “我尚未与他成亲,才不会指望他……”林琼芳极力辩驳,彰显自己并不是依靠男人的软弱女子,章彦成并未搭理她,直接带着瑾娴离了此地,至于那些花灯,则由小允子安排人送回王府去。 提着兔灯的瑾娴心情大好,继续在街市上游逛,想起一事,她随口问了句,“你不是跟世子约好了吗?怎的没见他?” “怎的?你想见他?”章彦成眸眼微眯,明显不悦,瑾娴暗嗤他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 “我见他做甚?那会子你跟王妃这么说的,我才随口一问罢了!” “他没约我,不过……我好像看到他了。” 啊?这么巧的吗?瑾娴顺着章彦成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众人皆围在一起,拍手叫好,估摸着是玩杂耍的。 章明兆身姿高拔,一派风流华贵之态,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瑾娴也想去看杂耍,章彦成便带着她往那边走去。 他不动声色的站在章明兆身侧,明兆发觉似乎有人比他还高,不悦侧目,一看来人,当即有了笑脸, “三哥?昨儿个我约你,你不是说不得空吗?” 再往旁边一瞧,瞄见瑾姨娘的身影,章明兆恍然大悟,“忙着陪小嫂嫂,不得空陪我,啧啧!三哥你还真是区别对待啊!” 章彦成觑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还需要我来陪?” 对比以往,章明兆不由慨叹,“想当初,三哥你没成亲之前,那都是咱俩一起赏花灯的,如今你有佳人为伴,我连队都排不上。” 章彦成好心提议,“你也尽快成亲,便会有人相伴。” 提及婚事,章明兆毫无兴致,“我不着急,我还没玩儿够呢!不成亲便可一直潇洒,成了亲便顾虑甚多。” “你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马上就要选秀,估摸着到时父皇会为你赐婚。” 章明兆暗叹三哥这张嘴啊!从来不饶人,他是最懂怎么扎人心的,“大过节的,就甭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他俩闲唠着,瑾娴只顾看杂耍,并未细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专心致志看表演的她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瑾娴!” 瑾娴回首望去,一看是兰容,立马转身抬手去拉她,“县主,你也出来看花灯啊!” 兰容欣然笑应,“是啊!我买了两个花灯,送你一个!” 指了指知秋手中的兔灯,瑾娴笑应道:“多谢县主,不过我也才买的兔灯。” 兰容时常逛街,对附近很熟,“前面有个摊铺,卖的烤肉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尝。” “好啊!”两人正商议着去吃美食,章明兆一见兰容,登时没了笑颜,“你怎的又找来了?烦不烦呀!” 兰容只看到了瑾娴,并未注意到她旁边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发觉章明兆也在这儿,笑容顿消,冷声道: “谁找你了?我根本不晓得你在这儿,恰巧路过而已,世子莫要自作多情!” 从前她都是唤他的名字,今儿个居然称他为世子,旁人这般唤他很正常,但兰容与他自小相识,从未唤过他世子,这称谓听起来很疏离,章明兆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怪怪的。 “是吗?这么巧?” 兰容不屑的瞥他一眼,“这街市那么大,今晚看花灯的人那么多,难不成每一个都是为了偶遇世子?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个儿。” 一向喜欢缠着他,奉承他的兰容,今日竟然冷着脸揶揄他,这场景简直出人意料,章彦成险些笑出声来,只好干咳一声,以作掩饰。 章明兆顿感没面子,借口道:“谁让你以前总堵我来着?” “以往是以往,现下我已经对你没兴致,不可能再找你,你别再自作多情!” 明明是她一厢情愿,怎的如今竟成了他自作多情?章明兆不服气,还想辩解,却见兰容对瑾娴道: “那人真扫兴,我先走了,改日再找你玩儿啊!” 道罢她便毅然转身离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被嫌弃的章明兆心下窝火,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我扫兴?我怎就扫她的兴了?她这话什么意思?故意针对我是?” 瑾娴忍不住抱怨道:“我们正准备去品尝美食呢!世子尚未弄清楚状况,见面第一句就斥责县主,可不就是扫人兴?” 章彦成嘱咐明兆,“你跟上去,瞧瞧她去哪儿了。” 明兆不乐意,“干嘛要我跟着?我又不是她家丫鬟!” “你把人气走,自然得由你哄回来,今晚人多杂乱,她一个姑娘家容易被欺负,跟着我们一起才安全。” 章明兆浑不当回事,“你别忘了,她可是会武功的,谁能欺负得了她?不被她欺负就阿弥陀佛了。” “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并不能保护自己。” 章彦成要求他过去跟着,章明兆无可奈何,只得跟上前去。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后方,丫鬟见状,小声对县主道:“世子他跟来了。” 兰容不悦回首,睖他一眼,“你跟着我作甚?” 章明兆不愿承认,冷笑着找借口,“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小爷想走便走,碍你什么事儿?” 这话兰容无可反驳,也就没再搭理他,继续向前走。 可他依旧跟着她,她走他行,她停在某个摊子旁边,他也会顺势停下来,兰容忍无可忍,但若开口斥责,他肯定会找理由反驳,兰容已然选择放弃,便连跟他吵架都懒得。 诚如他所言,这街市不是她开的,他想跟着,那就随他! 她继续在摊铺边择选,路边有人路过,停步笑嘻嘻地与她搭讪,“姑娘想要什么?不如我买给你啊?” 兰容瞥了那油头粉面的男子一眼,“本姑娘不缺银子,离我远点儿!” “姑娘你好凶啊!我喜欢!”蓝衣男子凑近她,肆无忌惮的调笑着,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恼回首,但见一男子正凶神恶煞的紧盯着他,怒骂道: “哪来的野小子,吃了熊心豹胆,就凭你,也配喜欢她?” 第144章 他后悔了,要定亲 蓝衣男子不屑的打量着他,“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管爷的闲事?” 章明兆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因他的确不是兰容的什么人,只能随口瞎扯,“我是他表哥。” 这位姑娘一直不吭声,浑不似见到亲戚那般亲切,蓝衣男子不由起疑,遂问她, “他真的是你的表哥?” 兰容不愿配合,直接甩脸子,“不是,我不认识他!” 章明兆心下窝火,心道小爷可是来救你的,你居然不领情,当众拆我的台? 蓝衣男子顿时了悟,气焰更加嚣张,“我还以为真是表哥,搞了半天原来也是个搭讪的。小子,先来后到,你懂不懂规矩?” “老子懂你大爷!”章明兆不由分说,直接挥拳砸向他脸颊。 蓝衣男子没个防备,愣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口中登时弥漫出一股腥气,吃痛的他啐了一口,骂了声娘,而后便抡起拳头朝对面挥去。 侍卫近前护主,章明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他已有许久没跟人动过手,今日正好动动筋骨,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眼看着两人打了起来,兰容这心里却不是滋味,忍了又忍,她终是没拉架,直接转身离开。 章明兆见状,随即停了手,脸上挂了彩的蓝衣男子不服气,还想再报仇,却被侍卫给拦住,又是一顿狂揍! 章明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兰容你什么意思?小爷好心帮你,你居然拆我台?” 好心?兰容才不稀罕,“我可没求你帮我,谁要你多管闲事?” 章明兆顿感没脸,撇嘴嗤道:“若非三哥交代我保护你,我才懒得管你!” 原来是表哥的意思,她就说嘛!章明兆是不可能关心她的,“你就那么听三哥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是我堂兄,十几年的情义,我当然得给他这个面子。” 章明兆丝毫不犹豫,答得很干脆,兰容压根儿不稀罕这样被迫的保护,“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别再跟着我!三哥若是问起,你直接推给我便是。” 原本章明兆也觉得没必要,她那么凶悍,不太可能被人欺负,但方才那一幕又让他有所顾虑, “万一你再遇见登徒子,岂不吃亏?” 实则兰容出行是有护卫跟随的,只不过她讨厌那些人跟得太紧,便让他们离远一些,是以她并不畏惧,“那也该我倒霉,跟你无关!” “你是三哥的表妹,便也算是我的表妹,自然与我有关。” 她最不喜欢的便是妹妹这个称谓,“谁要做你表妹?别跟我攀亲戚!” 她气呼呼的转身往前走,哪料路边的几个小孩子突然放起了鞭炮,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要捂耳朵,耳朵已然被人捂住。 那温热的大掌瞬时包裹过她的双耳,捂得严严实实,震彻人心的鞭炮声变成了空远的嗡鸣声,那一瞬间,她心中百感交集,历历往事顷刻间浮上心头。 犹记得小时候,她被鞭炮炸伤过,直到现在,她的手背上仍有一片疤痕,以致于她很怕鞭炮声,每回有人放炮时,章明兆都会帮她把耳朵捂起来。 那时的他真的很贴心,对她也很关怀,两人也会斗嘴,但他还是会让着她,保护她,她便天真的以为明兆是喜欢她的。 她能坚持这么久不放弃,皆是出于对儿时那份感情的惦念,可后来的他对她没了耐心,总是出言伤害她,兰容的心是肉做的,她也会痛的啊! “章明兆,你到底想怎样?你说你讨厌我,我已经决心放弃,你却又来做戏保护我,你既然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些,对我残忍一些,我才能彻底狠下心放弃你,你这般若即若离,分明就是故意折磨我!” 这话章明兆可不认,“我从未说过讨厌你。”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感觉得到,他对她很不耐烦,“但你说过,你不想娶我,那就别再对我好,从今往后,我们只是陌路人!” “就算不是夫妻,做朋友总可以?” 她那么喜欢他,怎么甘心只跟他做朋友?这两个字听起来似乎很友善,殊不知这对兰容而言,是多么的扎心,“你愿意跟林姑娘做朋友吗?她嫁给二皇子,再跟你说话,你愿意搭理?” 章明兆不以为意,“愿意啊!不就打声招呼嘛!嫁就嫁了呗!那我总不能把她当成仇人?” 也许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反正兰容做不到,“你的心可真大!” “我一向心大,不像你,心眼儿这么小,动不动就跟我置气。” 她也不想跟他置气,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别的选择,唯有狠心抛却过往,“你怎么想,我管不着,反正我不愿意再跟你做朋友,要断就断得干脆彻底!” 有这么严重吗?“咱们好歹认识十年了,你没必要这么绝情?” “你对我何尝不绝情?” 忿然道罢,兰容红着眼跑开了,转身之际,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滑落眼眶,在章明兆的印象中,兰容也就是小时候胆小爱哭些,后来她习惯了宫中的生活,逐渐变得大胆,也就不怎么哭了。 她活泼又乐观,他便以为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所谓的喜欢他,也可能只是一种习惯和依赖,是以章明兆从未当回事,就连那天她说要放弃,他也只当她是在耍手段。 今日再见,她态度骤变,甚至还被他气哭了,那一瞬间,章明兆忽然觉得,也许兰容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心,不想再见他,才会对他如此排斥。 章明兆懊恼垂眸,没再继续跟上去,转身往回拐。 瑾娴与章彦成仍在这边看杂耍,看到章明兆独自归来的身影,瑾娴忧心忡忡,“兰容呢?世子您没把她带回来?” 章明兆苦笑道:“她恨我都来不及,哪会跟我回来?我让侍卫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他闷闷不乐,似是很不开心,却不是烦躁,眉宇间莫名隐着一丝忧愁。 一场杂耍结束,那男子领着妹妹,端着锣盘向众人讨赏,章彦成给了赏银后,他们几人离了此地,继续在街市上闲逛,章彦成奇道:“怎的?你俩又吵架了?” 怅叹一声,章明兆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三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很过分?” “此话怎讲?” “我跟兰容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现在她有难,不愿嫁给安南国的质子,我却不愿帮她,是不是没心没肺?” 听这话音,他似乎有些动摇了,章彦成眸光微凛,顿生不祥预感,“你该不是后悔了,想跟她定亲?” 第145章 彦成望向她的眼神燃着火 明兆想当然地道:“她不是说可以假定亲嘛!要不就依她之意,我先假装与她定亲,等七王子与旁人成亲之后,我再跟她退婚。” 瑾娴知晓书中的情节,兰容嫁给章明兆之后,未曾被他珍视善待,是以瑾娴并不希望他二人定亲,但她与章明兆不算相熟,骤然打岔,似乎有些不妥。 就在她担忧之际,章彦成突然开了口, “那只是兰容的托辞,她心中所期待的并非假定亲,而是与你成亲。你若喜欢她,大可与她定亲,但若只是为了帮她,没有感情,那就没必要假装定亲,你这么做,只会给她希望,让她越陷越深,既然要断,那就断干净,别拖泥带水的吊着她。” 堂兄态度骤变,明兆不由纳罕,“先前你不也劝我与她定亲嘛!怎的这会子又不同意了?” “你若一开始就点头,兰容不会伤心,这事儿还有回转的余地,如今已然闹到这个地步,你再回头说同意,你觉得她会高兴吗?她只会觉得你在故意耍弄她。” “我没有耍弄她,我这不是想帮她嘛!” 先前章明兆拒绝得很干脆,章彦成也就心安理得,只等着皇帝将兰容许给七王子,如今明兆突然改了主意,章彦成的立场很复杂,他的私心里已经不希望兰容与明兆成亲,但若拦得太紧,万一被兰容知晓,可能会恨他,到时再想指望她和七王子谋利,可就不容易了。 思量片刻,最终章彦成没再拦阻,“这是你的私事,按理说,我不该插手,你慎重考虑,考虑清楚再定。” 章明兆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他打算再考虑一夜,明日再做决定。 今晚的街市很热闹,瑾娴不仅看了花灯,还品尝了许多路边的美食,又去河边放了莲灯,玩得不亦乐乎。 直玩到亥时,他们才打道回府。 回到织云阁时,瑾娴离老远便看到檐下悬挂着许多花灯,皆是从那位摊主那儿买回来的,就连她的里屋里也挂着很多灯,彩纸映出缤纷的光彩,温馨而又浪漫。 洗漱过后,躺在帐中,望着帐外一排排的彩灯,那互相晕染的辉光使得瑾娴的心底无比的温暖。 章彦成问她喜欢哪一盏,瑾娴甜甜一笑,“王爷送的,我都喜欢。” “最喜欢哪一盏?总得有个排第一的。” “最喜欢的呀!”瑾娴仔细看了一圈,指着那盏彩云灯道:“最喜欢这个七彩云灯,如梦似幻的感觉。” 随后瑾娴又问他,“你喜欢哪一盏?” 章彦成只道他喜欢那盏雄鹰灯。 瑾娴不禁替他许愿,“王爷肯定会展翅高飞,飞到你向往的云霄之上!” “那得带上你一起飞。”他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在暗指什么,瑾娴面红若石榴,窘嗤道: “我在聊梦想呢!王爷你又把话头扯偏了。” “我说的就是梦想啊!怎的到你这儿就偏了?你说的是什么?”他一脸真诚的询问,瑾娴反倒不好意思再说,粉拳轻砸,嘤声怨怪, “你这是故意误导我,才刚你的眼神燃着火苗,一点儿都不纯洁。” 轻“唔”了一声,章彦成顺着她的话音道:“着火了?那你是不是该想法子灭火?” “好啊!我这就去端盆凉水来。”她才抬身,却被章彦成一把拉住,瑾娴失去了平衡,直接栽倒在他上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火花四溅,章彦成目光如火,在她面上灼灼燃烧着, “你这是浇水?分明是火上浇油!” 瑾娴委屈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拽我的嘛!” “所以你就顺势倒在我怀里?不偏不倚,倒得这么准,还说不是故意?” 瑾娴算是看出来了,他分明就是故意诬陷她,想看她无可辩解,着急羞窘的模样,她偏不如他的意,故意与他唱反调, “即便是有意又如何?你是我的男人,我倒你怀里也是天经地义。” 说话间,瑾娴故意在他怀中轻晃着,与他合覆在一起,惹得章彦成轻嘶一声,而她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抬指去扯他的衣襟带子。 她举止轻缓,一双明眸流辉盈彩,看得章彦成气息渐沉,与此同时,她已然扯开他的衣襟,他的复肌在呼吸间若隐若现,瑾娴细细打量着,甚至还抬指自他复肌间柔柔滑过。 如羽轻扫,使得章彦成魂苏神恍,眸光渐凝,“你可知,在帐中放肆的后果是什么?” “不知道呢!还请王爷指教。” 章彦成轻掐了她的柳要一把,“装糊涂,你是最在行的,既然你不知道,那本王就言传身教,让你知道后果。” 他不愿在下,便直接翻过来,将人按在帐中,墨瞳之中丝丝连连,“你喜欢云灯?那本王就带你漫于云端……” 瑾娴突然有些后悔,“我现在说不喜欢还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 好似是来不及了,瑾娴暗叹失策,每回想主动逗他,最后竟都被他反客为主,轻易拿下, “你想欺负人就直说,何必拿花灯做借口?” 章彦成勾唇一笑,“办坏事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 他坦白承认,瑾娴竟是无话可说,娇哼道:“你的小可爱不想理你,送你一个白眼。” 她香腮微鼓,气呼呼的模样越发像只小猫咪,章彦成越瞧越喜欢,心田仿佛有朵花在温柔的盛开, “小可爱的脾气这么大,看来本王得好好哄哄你,今晚多带你飞几回。” 瑾娴忙不迭地提醒道:“一回就好,我可不是贪心之人。” “可本王很贪心,贪你的人,也贪你的心。”章彦成的食指滑过她的心口,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探究,“你的人在本王怀里,心呢?它在哪儿?” 第146章 王爷,你的心在谁那儿 “心在我身上啊!不能给别人,人没了心,就活不成了。” 她答得认真,章彦成却不满意,“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当不出来的时候,她便会装傻充愣,“王爷说话太深奥,我太笨,听不懂哎!” 章彦成屈指轻刮她的鼻梁,“你这是笨吗?你这分明是狡猾。” “那我倒想问问王爷,你的心又在哪儿?” “……”她还真是会转移话头,直接又将问题抛还给他,章彦成无言以对,事实上瑾娴只是想让他感同一番答不出的窘境,并无追究答案之意, “其实我知道王爷的心在哪儿。” “哦?是吗?”他自己都不确定之事,她居然会知晓? 瑾娴神秘一笑,悄声道:“在龙门。” 鲤鱼跃龙门,一跃龙门便化龙! 此时的章彦成才突然意识到,今日瑾娴为何会做那盏莲鲤灯,原是蕴含着美好的祝愿。 两人都很清楚对方问的是什么意思,最后却都没明言,含糊打岔,直接糊弄过去了。 实则瑾娴清楚的知道,章彦成的心只在大业,从来都不在女人身上,即便他心中有女人,大约也不会是她,毕竟徐宏是她的父亲,单就这一点,便是章彦成的大忌,他是不可能对她掏心掏肺的。 方才她之所以那么问,无非是想反驳她,转移话头而已。 章彦成一直认为自己是没有心的,他的世界里应该只有利益,但当瑾娴问他的心在哪儿时,他的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倘若他不答,瑾娴会不会很失望? 他以为她是真心询问,最后才发现她不过是自问自答,看来在她心里,他是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 “皇子那么多,人人都想跃龙门,谁能跃过去还不一定呢!” 皇子虽多,但成器的不多啊!“我对王爷有信心,你肯定能跃过去的!” “假如失败了呢?” 如此不吉利的假设,她不会去设想,“不会的,你信我,我可是小仙女,我会算命的。” “我是说假如,倘若我没能如愿,你会如何?” 她还能如何?她对皇位又没兴致,“那也没关系啊!你可以每晚做我的龙,带我遨游天际,感受极致的愉悦,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依旧会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小可爱。” 章彦成狠狠的鼎了她一下,“你这小脑瓜子,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瑾娴正大光明的躺平,“我又不需要争权夺利,当然是怎么快乐怎么活咯!” 谁不想活得自在呢?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周遭皆是急流,他必须奋力往上游,否则便会成为旁人的垫脚石。 在这世上,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情或利,皆为贪念,而瑾娴呢?她所求的又是什么? “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 “有啊!”瑾娴十分认真的掰着指头数道:“我要攒银子,攒很多的银子,还想要自个儿平安康健,才有命花银子享受。” 她这梦想还真是实在,却又太过单调,“仅此而已?你就没有别的念想?” 瑾娴又想了想,脑海中并无其他的念头涌现,“暂时就这些了,能保证这两样,便已是莫大的幸福。” 平心而论,这两样的确很难得,然而已经拥有之人,根本不会当回事,“可是很多人明明已经拥有了这两样,却还是想要更多,权势,恩宠……人的念想总是无穷无尽,无法满足。” 此乃人之常情,瑾娴可以理解,“有人随遇而安,有人力争上游,没有谁更高贵,只是不同的活法而已,但我觉着!有念想不算坏事,只要别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谋害旁人就好。” 寻常人或许可以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但身在官场与皇室,便等于跌入漩涡,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 “你不害人,旁人便会来害你,上位者的手上,没有不沾血的。” 处境不同,所面对的抉择也就不同,“你说的也对,成王败寇,论输赢,不论对错,我想王爷您自有分寸和原则。” 她对他总是很有信心,坚定认为他肯定能处理好一切,他所做的都是对的,这种莫名的信任和鼓舞使得章彦成心下动容。 男人也是需要认可的,尤其像他这种走在独木桥上的人,孤独又危险,看似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实则他也需要别人的认可和支持。 然而这些细微的情绪波动他不会说出来,只会默默的藏在心里,用实际行动来取悦她,让她在他怀中娇声嗔怪,而他无视她的求饶,继续探寻人生的奥妙…… 一夜欢愉过后,次日一早,章彦成照例早起上朝。 入宫的路上,章彦成偶遇明兆。此刻天尚未亮,但明兆眼尖啊!一眼便发现他的颈间有道痕迹,当即笑眯眯追问, “三哥,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章彦成干咳了一声,借口道:“猫抓的。” “不对啊!猫抓的应该是细长的痕迹,你这分明是晕染的圆痕。”章明兆故意追根究底,章彦成只得改口,“也可能是蚊虫作祟。” “是吗?你家的蚊子真厉害!”章明兆笑得意味深长,而后又哀叹一声,“不像我,孤家寡人,都没个蚊虫作伴。” 再说下去就圆不回来了,章彦成干脆转移话头,“兰容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提及兰容,章明兆敛笑肃声道:“昨晚我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太狠心,我与兰容相识十年,这点忙还是应该帮的,待会儿等皇上下朝之后,我准备去找他商议定亲之事。” 明兆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与章彦成的设想并不一样,却不知皇上会是什么态度。 章彦成并未反对,他决定先等一等,倘若皇上拒绝了明兆的请求,章彦成也就不必再管,但若皇上答应了,那他就得想法子阻止。 上朝之际,众臣论罢政事,尧帝突然下令,说是请七王子入殿。 章彦成心下微诧,黎云枫一个质子,按理说没资格进入大殿听政,父皇请他过来作甚?莫非是要为他赐婚? 太监一声高唱,紧跟着便见殿门口出现一人,那人一袭雀绿锦袍,墨发间飘着两缕孔雀翎,他虽是质子,却并无谨慎唯诺之态,走起路来优哉游哉,行礼也是慢悠悠的,一派懒散。 黎云枫行礼过后,尧帝朗声道:“七王子年方十七,正值婚龄,朕打算为七王子指一位王妃,如此一来,七王子便可在我大尧安居,大尧与安南也可修百年之好,七王子意下如何?” 黎云枫颔首笑应,“小王并无异议,一切听从皇帝安排。” 章明兆暗叹不妙,皇上要为七王子赐婚,那么皇上为黎云枫挑选的王妃会是谁?该不会真的是兰容? 第147章 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章明兆心下一紧,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但听皇帝道:“怡郡王之女---兰容,年方十六,蕙质兰心,与七王子甚是般配,朕打算将兰容赐与七王子为妃,怡郡王,你可有异议?” 尧帝早已在私下与怡郡王商议过此事,怡郡王并不情愿,但又顾念大局,不得不应承,拱手谢恩, “皇上厚爱小女,臣感激不尽,并无任何异议,臣替小女叩谢皇恩!” 这便是黎云枫想要的结果,他自然会接受,“小王谢皇帝隆恩!” 心弦紧绷的章彦成暗松一口气,只要他父皇一赐婚,他也就不必再担忧,在场臣子皆向七王子和怡郡王道贺,唯有章明兆愣怔当场! 先前他一直在犹豫抗拒,今日才下定决心,打算与她定亲,哪料皇上突然在今日赐婚,还当着众臣的面儿宣布婚事。 此事已然公诸于众,再无回转的余地,章明兆也就没机会再向皇帝提出什么要求,那么兰容只能嫁给七王子。 此刻的章明兆不禁在想,兰容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很难过?兴许还会恨他,恨他不肯帮忙,她才会被迫与七王子定亲。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下朝之后,章明兆心乱如麻,他一不高兴就想喝酒,遂又与章彦成一起去了荣王府,打算跟堂兄喝一杯。 人在家中的兰容听到赐婚圣旨后,心如刀割,倘若不是明兆,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是以她并未抗拒,违心的接了圣旨。 随后她去往荣王府找瑾娴,说是今日得空,想继续跟她学做羊毛毡。 她面上虽有笑容,但却时常走神,瑾娴见状,感觉她情绪不对,可能是有心事,遂放下手中的羊毛,问她遇到了什么烦恼。 兰容强自镇定,淡然一笑,“今日皇上为我赐婚了。” 如若赐婚的对象是章明兆,兰容肯定会很开心,但她此刻的笑意很勉强,瑾娴已然猜到某种可能,“皇上还是将你赐给了七王子为妃?” 默然片刻,兰容这才点了点头,笑容异常苦涩,“是啊!躲不掉的。” “你答应了?”问出这句话后,瑾娴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皇帝赐婚,哪有不应的道理呢? “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也就没必要去反抗。” 昨晚章明兆还说,想与她假定亲,却不知他只是一时冲动,还是真有此意,瑾娴本想说出来,可转念一想,此时说这个又有何用? 皇上圣旨已下,兰容也已经打算放弃,她若突然说起明兆改主意的事儿,岂不是让兰容心里更难受? 假如她心有不甘,真的闹僵起来,跟皇上说不愿与七王子定亲,皇上肯定会动怒,此事很可能会连累到怡郡王,即便最终她真的克服重重困难,嫁于明兆,依照书中的情节,明兆也不可能善待她。 思及书中的情形,瑾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将那件事说出来。 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装傻总比惹事强。少说少错,才是处世之道。 兰容心里一阵绞痛,却又不愿表现出来,尽管她努力伪装,瑾娴还是能看到她眼眶通红,似是难以承受这局面。 轻叹一声,瑾娴温声劝道:“你若难过,那就哭出来!” 兰容不敢眨眼,倔强道:“我不哭,我才不要为那个绝情人掉眼泪。” “不是为他,就当是为自己,有些情绪太过压抑,会把人折磨疯的,高兴就笑,难过就哭,把情绪释放出来,悲伤才能消散,若是一味的压在心里,一口闷气憋在心腔,舒展不开,只会更加痛苦。” 瑾娴认为哭泣并非丢人之事,只是一种情绪的表达而已,兰容心里的确很难过,听到瑾娴的这番话之后,她再也无法强忍,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最后还是没能如愿,老天爷怎就对我那么残忍呢?” 知道她命运轨迹的瑾娴对此事有不同的看法,“你可曾想过,或许老天爷是在帮你。明兆他不喜欢你,你们若是勉强成亲,今后他花天酒地,冷落你,你可以视若无睹吗? 你心里有他,婚后若是被他冷落,肯定会更加难受,到那个时候,你又能如何?和离?还是继续坚持,忍受几十年的折磨? 如若注定是悲剧,倒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老天爷没能让你如愿,看似无情,实则是善待你啊!” 想象着瑾娴所描述的情形,兰容抽泣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我若嫁给他,肯定是要管他的,他若不服管,或者纳个妾,我肯定不高兴,到时又会跟他吵架,我心痛,他心烦,不过是互相摧残罢了!” “夫妻二人是需要互补的,两个性子强势的人,很难和睦相处。你与明兆已然没可能,你的心愿未能实现,伤心难过是人之常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这段过往,收拾心情,开始新的生活。” 反手抹着泪,兰容倔强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落泪,过了今日,我再也不会为他哭了,他不值得!” 琅华院中的章明兆品着茶,却也静不下心来,唉声叹气的。 不必娶兰容,本该是开心之事,可他这心里竟莫名愧疚,觉得对不住她,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遂决定去一趟怡郡王府,找兰容讲明情况,小允子忙提醒道: “世子不必去郡王府,县主她这会子就在织云阁呢!” 章明兆想去见一见兰容,可若差人去请,兰容肯定不愿过来,他只能主动去织云阁。 但那是王府后院,女眷所居之地,他一个外男,不能擅闯,只能央求堂兄带他同去。 瞧这情形,他是不见兰容不罢休,眼下人就在府上,章彦成没理由拒绝,遂带着明兆去往织云阁。 而后章彦成命人将瑾娴请出来,明兆则进屋去见兰容。 兰容正在学做羊毛毡,猛然瞧见明兆的身影,她面色顿僵,当即起身想离开,却被明兆拦住了去路, “兰容,我有话跟你说。” 兰容毫不客气地回呛,“我没话跟你说!” 眼看着她要出去,明兆快走几步,直接关上房门,堵在门口,向她解释道:“其实我打算今日下朝后找皇上说亲事的,哪晓得皇上竟会在朝堂之中为你们赐婚。” 兰容多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可依照她对章明兆的了解,他是不会改主意的,他这般说,无非就是想装好人而已, “赐婚圣旨已下,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明兆黯然垂眸,自责叹息,“的确没什么意义,我只是想把真实想法告诉你。” 倘若前几日他能这么说,兰容必然欣慰,今日再提,不过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罢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晓,你不必在这儿假惺惺的伪装善人。” “没有伪装,我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骗你,皇上已然公开下旨,我再提亲就晚了,怪我犹豫了太久,我只是希望你别恨我。” 是不是真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婚事已定,兰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这是你的自由,我没资格恨你。从今往后,我便是有婚约的人,还请世子自重,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你!” 她似乎已经恨透了他,一句话都不愿再与他多说,理亏的明兆再无留她的理由,只得退开两步,眼睁睁的看着她开门离去。 原本兰容是要留在此地用午饭的,被他这么一闹,她直接告辞,离了荣王府。 章明兆烦躁不安,拉着章彦成去琅华院喝酒,他一杯接一杯的灌自个儿,章彦成反倒有些看不明白,只觉他这反应不正常, “眼下的情形如你所愿,你应该放松开怀才对,却在这儿矫情懊恼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突然发现自个儿喜欢上兰容了?” 第148章 做本王的女人,不开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就连章明兆都愣怔了一瞬,英眉缓缓皱起,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应该不至于?” 他怎么可能喜欢兰容呢?这也太可笑了? 章彦成也希望他猜错了,可明兆这情态着实怪异,“那你苦恼什么?兰容又没怪你,你何须自责,借酒浇愁?” 是啊!按理说,他不该苦恼的,“她是没怪我,可她肯定会恨我,认为我无情无义,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理我了。” “不理就对了,她已定亲,你也快了,往后各自成家,避讳些也是应该的,她若对你念念不忘,七王子又当如何自处?” 章彦成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事已至此,明兆只能避嫌。 目睹此状,章彦成不由感慨,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兰容时常出现在他眼前,他心里烦躁,不愿见她,等到她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再讨好他时,他又开始不适应,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明兆对兰容,究竟是愧疚,还是不甘心,幡然悔悟,章彦成并不关心,也不追问,眼下的情形才是他所期待的,兰容与七王子定亲,这棋局,对他极其有利! 晌午明兆喝多了,一不小心就醉了,章彦成遂命人扶明兆到厢房休息,他则去往织云阁。 为着此事,瑾娴心神不宁,“现下兰容误会了世子,认为他没有提亲的心思,只是在哄骗她,我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她,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还好她没说,否则此事不会善了,“说出来又该如何收场?不过是一地鸡毛罢了!明兆若真心待兰容,便是父皇赐了婚,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在一起。 可你也听到了,他只是出于一份愧疚才会答应,且他所谓的定亲是假的,并非真打算娶她,既如此,我们没必要再去撮合,你不说才是对的。别再给兰容希望,她也就不会失望。” “也不晓得七王子为人如何,会不会善待兰容。”瑾娴认为兰容嫁给章明兆会受苦,可她嫁给七王子,又会是怎样的命运?日子甜蜜一些?还是比书中更苦? 兰容的命运,瑾娴无法确定,心中才会忐忑不安,总觉得自个儿做了亏心事。 “谁说自己喜欢的就一定适合自己?并非所有的赐婚都是悲剧,父皇将你赐给我,你过得如何?不快乐吗?” 章彦成这话,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他是被赐婚的那一方,那么他必然会站在七王子的立场去考量。面对这灵魂拷问,瑾娴心弦一紧,暗自思量着应对之策。 她若说不快乐,分明就是在打章彦成的脸,但若说很快乐,又显得很虚假,斟酌许久,瑾娴才道: “皇上突然将我赐给王爷,于徐家而言是恩宠,于我而言却是未知的恐惧,我不了解王爷的为人,担心自己入府后会受欺负,最初那一个多月,我很不适应,终日担惊受怕。 后来我与王爷相处之后,逐渐了解王爷的品性,发现王爷您明辨是非,不会轻易被旁人左右,我若被人欺凌,你会维护我,帮我证清白,那时我便觉得,也许我入荣王府,并不是什么坏事。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倒霉,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转变成幸运,我始终相信,只要心怀善念,那么一切都将成为最好的安排。” 她心向阳光,看待任何问题都很豁达,章彦成不禁在想,可能正是因为他的世界太过阴暗,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的靠近她,仿佛只要离她近一些,他便能汲取温暖,心情也会好一些。 “所以你不必担心兰容,她嫁给七王子,可能也是幸事一桩。” 但愿!但愿七王子与世子不同,会善待兰容。 此后的几日,兰容没再来过荣王府,估摸着是在家疗伤。 这花灯挂了几日,瑾娴的新鲜劲儿也就过去了,花灯虽漂亮,可这么多灯挂在屋里,终究有些凌乱,瑾娴便想着将其赠人,也算物尽其用。 她吩咐知秋,挑四盏送去听雪阁,知秋忍不住问了句,“只送给晴姨娘吗?其他姨娘要不要一起送?” 这个问题,实则瑾娴也有考虑过,“我还能送谁?珍姨娘和姚姨娘肯定是不能送的,阮姨娘更不用提,这三位都与我有矛盾,也就岚姨娘未曾与我起过冲突,可我若是送了她,她肯定嚷嚷的满府皆知,到时其他姨娘又要故意找茬儿嚼舌根,说我偏心。 李侧妃对我倒是不错,可她有了身孕,我不敢轻易送她东西,以免又被人利用陷害,说不清楚。算来算去,也就晴姨娘我可以放心的赠送。” “那还剩下几十盏灯呢?该如何处理?” 略一思量,瑾娴琢磨道:“给王爷送几盏过去,其余的,让小厮送到附近的私塾里去,以王爷的名义交由先生,让先生发放给学生们。” 这倒是个好主意,学生们可是大尧江山的栋梁,此举既给王爷挣了好名声,又不浪费花灯,一举两得。 于是知秋叫人过来,将花灯收拾好,而后往外送去。 三名丫鬟各有差事,皆去送灯,瑾娴正在屋里做羊毛毡,苓鸢突然来到织云阁, “王妃娘娘头疼欲裂,食不下咽,吃了几日的药仍不见好转,只好请来一位道长,来为娘娘看病。 道长说,府中所有属兔之人皆需到场验证,才能查明究竟是谁冲撞了王妃。” 瑾娴正好是属兔的,而她们要找的便是属兔之人,瑾娴不禁生疑,心道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第149章 在章彦成面前揭穿瑾娴的真实身份 先前她一去沧澜院就没好果子吃,为防王妃又为难她,瑾娴借口说脚崴了,不便出行。 苓鸢就猜到瑾姨娘不会乖乖过去,随即一扬首,唤了一声,而后便有人将坐辇抬了过来, “王妃娘娘说了,瑾姨娘您若是不舒坦,可破例乘辇过去,只是走个过场,让法师看一看,府中属兔的好几个呢!也不一定就是您。” 连坐辇都备好了,看来王妃是不给她留一丝余地啊! “那就先验旁人便是。” “这可是为了娘娘的康健着想,瑾姨娘理该配合,否则旁人还以为瑾姨娘您心虚,不敢去见法师呢!” 苓鸢半劝半威胁,瑾娴已然没得选择,但她还是有些担忧,故意将丑话说在前头,“我行端坐正,没什么不敢去的。只是我这一走,该不会又有人潜入我的房中,往我屋子里放些东西诬陷我?” 苓鸢心下一紧,而后笑应道:“瑾姨娘您多虑了,小福子已经走了,不会有人敢做这种事。” “不会就好,我不信旁人,还能不信你吗?” 瑾娴笑应了一声,而后佯装腿脚不便,艰难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苓鸢顺手扶她一把,将她请至坐辇上。 坐于辇上的瑾娴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此行乃凶兆。 到得沧澜院,只见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正在做法,一旁还立着一排小厮和一排婢女嬷嬷,约摸六七个人,可能都是属兔的。 瑾娴搭着苓鸢的手下了坐辇,默立在一侧,只见那位道士正立在祭台前,手持桃木剑,闭眸默念着什么。 瑾娴本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是她都穿书了,那么道士驱邪似乎也不足为奇。 念叨了好一会儿,那道士依次询问这几个属兔之人的生辰八字,而后掐指一算,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到得瑾娴面前,道士照例询问,瑾娴报上八字,那道士掐指算了算,原本眯起的眼睛倏地睁开,打量着她的眼神满是警惕, “您这八字与王妃相冲,王妃最近精神萎靡,皆是拜你所赐!” 瑾娴早已猜到,王妃煞费苦心闹这么一出,最后肯定跟她有关,她必然是罪魁祸首,这种把戏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 “空口无凭,单凭你一句话就想诬赖我,你怎么不说是你冲撞了王妃?” “贫道是根据八字推算,绝不会胡言乱语。” 随后那道士在碗中烧了张符纸,又捻了些香灰,用手指搅拌一下,命她喝下,说是只要喝了这符水,便可暂时化解王妃的病症。 他的道术是真是假不重要,但这符水她是万万不会喝的,谁晓得他这符水中是否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万一他放了什么药,她岂不是要遭罪? 瑾娴不肯配合,乔嬷嬷便拿王妃说事儿,“王妃这会子躺在帐中,一直昏迷,瑾姨娘既与王妃八字相克,那你就得配合和真道长,将符水喝下,王妃才能恢复如初,你不肯喝符水,难不成是不希望王妃痊愈?” 瞧瞧,又给她扣高帽呢!她不喝符水,便是漠视王妃的病情,乔嬷嬷还真会威胁人啊!瑾娴不为所动, “王妃身子不适,大可去请大夫医治,找这道士又有何用?分明就是瞎闹腾!” 乔嬷嬷忧心忡忡地哀叹道:“几位大夫都看过,说王妃没有什么病,只可能是邪祟所致,奴婢实在没法子,只能请和真道长过来。道长可是高人,还请瑾姨娘听从道长的安排,尽快喝下符水。” 他们越是让她喝符水,瑾娴越是警惕,“既然你如此关心娘娘,那就由你来喝,我是不会喝这种东西的!” “如若奴婢冲撞了娘娘,奴婢自然会喝,怎奈奴婢的八字与王妃并不相克,所以这符水只能由您来喝,瑾姨娘,您若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随后乔嬷嬷一抬手,示意几位小太监上前按住瑾姨娘,瑾娴当即拿出章彦成的扳指,肃声警示众人, “王爷的扳指在此,休得放肆!” 寻常人看见荣王的扳指都会有所顾虑,但乔嬷嬷是惠妃派过来的人,她浑然不惧,“这可是关乎王妃安危的大事,您拿扳指也不好使,王妃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那就等王爷回来再说。”瑾娴想法子拖延时辰,乔嬷嬷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等不得,王妃至今昏迷不醒,你必须立刻喝下符水!” 太监们顾虑王爷的扳指,乔嬷嬷丝毫没当回事,径直上前,自瑾娴手中抢走扳指,而后再次下令,“来人呐!给瑾姨娘灌下符水!” 扳指不在瑾姨娘手中,小太监们不再顾虑,上前按住瑾姨娘的手臂,迫她跪下,和真道长快速捏住她的下颌,强行给她灌药,瑾娴奋力挣扎着,始终不愿喝下这来路不明的符水。 她拼尽全力往后躲,紧抿牙关,不肯张口,就在她偏头之际,和真道长手一滑,手指按在她颈间,感受片刻后,道长大惊失色! 赶过来的章彦成正好看到这一幕,疾步上前,猛然狠踹那道士一脚,和真道长没个防备,踉跄跌倒,手中的碗就此打翻,符水洒落一地。 吃痛的他抬眼一看是荣王,心下一悸,勉强站起身来,忍痛朝荣王作揖, “贫道参见王爷。” 章彦成扬声努斥,厉如雷霆,“哪来的妖道,居然敢在王府兴风作浪,残害本王的女人!找死!” 和真道长指着瑾姨娘,神秘兮兮地道:“王爷,您的这位侍妾并非常人,方才她不配合,贫道准备给她灌符水,却意外的发现她的颈间脉搏没有起伏!” 这话简直荒谬,“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和真道长十分笃定地道:“王爷,贫道学过道术,与寻常人的感知不同,这位姨娘的确没有脉搏,且她印堂发黑,分明就是个活死人!此人早已死亡,只是被一抹幽魂占据,才得以苟活!” 乍闻此言,瑾娴脊背发寒,只因她的确是灵魂穿越,借用了原主的躯体,却不知这道士是胡说八道,恰好对上,还是真有几分本事,看出了她的来历? 心虚的瑾娴佯装从容,表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死人?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竟然这般诅咒我?” 章彦成亦不信这荒诞之词,“还敢妖言惑众!来人!把这妖道拖出去!” 和真道长不愿背上妖道的骂名,力求证明自个儿,“王爷,贫道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胡说!这张灵符便可作证,只要将灵符贴在瑾姨娘额前,她便可现原形!” 第150章 瑾娴是一抹幽魂 瑾娴曾说过,希望他能信任她,此事发生在沧澜院,明显又是王妃在捣鬼,章彦成自然不会听信这道士的鬼话, “本王与瑾娴日夜相伴,她是人是鬼,本王一清二楚!” 乔嬷嬷忙附和道:“王爷,和真道长可是高人呐!他还进过宫,给太后治过病呢!要不您就让他用灵符试一试?倘若瑾姨娘是人,那这张灵符便伤不了她啊!” 瑾娴也不想任由道士摆布,可她深知章彦成是多疑之人,哪怕他今日站在她这边,但道士的话一出,必然会在他心里扎根,指不定往后他还会对她起疑,与其埋下这颗雷,倒不如今日解决彻底。 为免除后患,瑾娴主动道:“王爷,我问心无愧,愿意一试。” 她的确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但她已经附于原主身上,与原主合二为一,这张所谓的灵符会否对她产生什么影响,瑾娴也不确定,她唯一确定的是,今日必须验证,与其往后被章彦成怀疑,不如冒险一试。 实则道士的话,章彦成并未放在心上,此刻他已认定这是王妃的把戏,他若说验证,瑾娴必然会认为他不信任她,是以他没打算去尝试,但瑾娴主动要验,章彦成不禁在想,即便他信任瑾娴,可是府中其他人呢? 这些玄乎之事最容易被人造谣,为了还瑾娴一个清白,那就验一验,才能借这个机会堵住众人的嘴。 思及此,章彦成没再拦阻,允道士一试,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讲明一件事, “如若瑾娴有问题便罢,但若她没问题,诬陷她的罪责,又由谁来担?” 说话间,章彦成的目光自道士和乔嬷嬷面上扫过,乔嬷嬷当即解释道:“奴婢是为了救王妃,才会请和真道长帮忙,奴婢不懂这些,但看道长如何安排。” 和真道长极为自信地负手道:“贫道不会看走眼的,倘若她不是女鬼,贫道分文不收!” 他所谓的代价不值一提,章彦成可不会轻易罢休,“银子事小,名声事大,你诋毁本王的侍妾,本王绝不会轻饶,如若她没有问题,你即刻滚出都城,终身不得再踏入都城半步!” 都城里皆是贵人,和真道长在都城还挺吃香的,每年都能赚不少银子,如若离开都城,去了旁处,只怕赚不了那么多,然而他话已出口,若这个时候认怂,他这名声也毁了。 被架在半空的和真道长没有退路,只得应了这赌约,“好,那就依王爷之言,贫道绝不会失手!”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直接拿出灵符,往瑾姨娘额前贴。 那一瞬间,瑾娴浑身紧绷,她也担心自己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不禁在想,被这灵符一贴,她会不会突然昏迷?或者再一次死去? 之后呢?她会去哪儿?是彻底消失,还是再次回到现代?如果真的能回去,也是好事一桩,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总是被人针对陷害。 胡思乱想间,那张灵符已然覆于她额间。 众人皆在盯着瑾姨娘,都想开开眼界,看她到底是不是女鬼,章彦成的目光亦落在她身上,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被贴符后,瑾娴瞬时闭上了眸子,径直倒于地面。众人见状吓一跳,乔嬷嬷赶忙退后几步,惊呼道: “这不对劲,看来瑾姨娘真的有问题!她是妖怪!” 举着桃木剑的和真道长毫无讶色,只因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贫道的符对常人无害,只对鬼怪起效,王爷您也看到了,贫道没有撒谎,这位瑾姨娘真的不是人,她是孤魂!” 乍见此状,章彦成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瑾娴那么真实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是女鬼呢?可若是正常人,她应该不会晕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瑾娴本人有问题,还是这张符有什么问题? 真相如何,章彦成顾不得多想,他直接冲向瑾娴,将她扶起来,急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却依旧紧闭着双目,没有任何回应。 气极的章彦成怒视道士,扬声下令,“来人!把这妖道抓起来!” 自信满满的和真道长登时傻了眼,“王爷!她就是女鬼,她这是要现形了啊!王爷,您不能抓贫道,贫道何错之有?” 章彦成那凌厉的眼风扫向他,双目赤红的他咬牙低咒,“你散播谣言,用符咒害人,便该死!” “这是驱鬼的符,不是害人的,还请王爷明察,她肯定是女鬼,否则不会晕倒的。”为证明自己的说辞,道士又掏出一张符,贴在一旁乔嬷嬷的额间,乔嬷嬷无甚反应,并未晕倒, “王爷您瞧,奴婢没事,瑾姨娘却晕倒了,可见她真的是女鬼,该被抓的不是道长,而是这个女鬼啊!只要把她抓起来,王妃的病就会好起来。” 饶是如此,章彦成依旧认为这是她们联合起来所做的把戏,“少废话!伤害瑾娴之人皆该死!” 就在他准备再次下令时,怀中人突然动了,瑾娴睁开眼,自个儿揭掉黄符,恐吓道: “呀!女鬼诈尸了!” 章彦成怔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没事,我真的被你吓到了!” 瑾娴之所以故意装晕,正是想看看章彦成的反应,她以为他看到这一幕,定会认为她是女鬼,哪料他竟然认为这是道士的把戏。 他的态度出乎瑾娴的预料,她欣然一笑,“王爷希望我有事吗?” 方才看到她倒下的一瞬间,他心头一紧,后悔自己答应让道士贴符,竟害她遭此无妄之灾,此刻看到她无碍,他才松了口气,轻声提醒道: “这事儿很严肃,先别闹。” 瑾娴这才收了笑意,借力站起身来,将那黄符扔给道士,“你不是说我是女鬼吗?我怎的没事?你倒是解释解释。” 她居然醒了!还自个儿揭掉了符纸!和真道长不由傻了眼,“这……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贫道不可能看错的!” 瑾娴平安无虞,章彦成底气更足,直视道士,步步紧逼,“你口口声声说瑾娴是女鬼,还要用符纸镇住她,可如今她安然无恙,那便是你危言耸听!” 和真道长总觉得不对劲,“兴许是这女鬼道行高深,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真相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章彦成一扬手,两名侍卫即刻上前,按住那道士的双臂,迫使他跪下,负手而立的章彦成睨他一眼,肃声质问, “你与瑾姨娘无冤无仇,究竟是谁指使你诬陷于她?” 第151章 吸食章彦成的阳气 说这话时,章彦成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向一旁的乔嬷嬷,乔嬷嬷立马解释,“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奴婢只是想请道长看看,是谁冲撞了王妃,奴婢也没想到瑾姨娘会有问题啊!” 章彦成最不喜听到的便是这句话,“瑾姨娘安然无恙,你还敢信口雌黄!” 乔嬷嬷不服气,大着胆子道了句,“即便她不是女鬼,可她的八字与王妃相冲,这也是事实啊!” “八字相冲这种说辞,八成也是你跟那妖道提前商议好的。” “不,奴婢绝对没有与他勾结,”焦急的乔嬷嬷赶忙对和真道长道:“道长,您快说句话啊!” 和真道长义正言辞地道:“王爷,乔嬷嬷并未吩咐贫道指认瑾姨娘,瑾姨娘的八字确实跟王妃不合,而她的脉搏也的确不正常,王爷,忠言逆耳啊!此女若是继续留在您身边,必会吸食你的阳气,拖垮您的身子,王爷三思啊!” 听到后来,章彦成越发认定这道士是王妃请来挑拨离间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远离瑾娴,“你的符纸对她毫无用处,凭什么指望本王信你?” “这是个意外,总之她肯定不是凡人,王爷,您若不听贫道劝告,日后定会后悔的!” 威胁之词,章彦成从来不惧,“这妖道诡辞欺世,散布异端邪说,将他关押起来,严加审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者!” 乔嬷嬷见状顿感不妙,忙替道长求情,“王爷,和真道长可是位高人,当需敬重,万不可虐待,否则会得罪上神的!” “乔嬷嬷,你自个儿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居然还有工夫操闲心?”章彦成一声令下,遂命人将乔嬷嬷也关押起来。 荣王面如霜,眼如刀,看得乔嬷嬷心中发寒,她仓惶表忠心,“奴婢一心为王妃,绝对没有诬陷瑾姨娘,还请王爷明察啊!” 每个犯事之人都这么嘴硬,章彦成懒看她做戏,“道士是你请来的,你脱不了干系,少在这儿装委屈!来人!把乔嬷嬷带下去,严加审问!” 侍卫得令,立即将乔嬷嬷给拖了下去。 这两人虽然抓了起来,但章彦成认为此事还没完,他命人将瑾娴送回织云阁,而他则去了里屋,找江心月算账。 当他进屋时,江心月才下帐,她只披了件外袍,并未更衣梳妆,青丝散落的她面色苍白,毫无气色。 章彦成见状,并未有任何怜惜,只冷笑道:“乔嬷嬷不是说王妃昏迷不醒吗?这会子怎就突然醒了?” 江心月咳了几声,勉力低声道:“外头好大的动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脸懵然的模样,看得章彦成心下生厌,“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还用得着本王复述?” 抚着心口的江心月缓缓在桌旁坐下,扶额蹙眉,似是痛苦不堪,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我这几日食欲不振,头疼欲裂,大夫来看,也瞧不出什么毛病,乔嬷嬷担心我,便说请位道士过来看看,却不知到底是何因由?莫非是家里的老人在念叨我?” 章彦成冷眼看她做戏,“那老道说:瑾娴与你八字不合,还说瑾娴是女鬼。” “啊?”江心月讶然低呼,“她……她居然是女鬼?我就说她不正常,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妖精所化,没想到居然是女鬼!” 章彦成紧盯着她,冷噎道:“你说她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反正那妖道听你的话。” 江心月仔细一琢磨,这才察觉出他话中的嘲讽,“王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您认为是我指使道长这么说的?” “不然呢?还会是谁?” 江心月月棱眉紧蹙,满脸无辜,“此事我根本不知情,王爷您怎能冤枉我?” “那妖道拿出灵符,贴在瑾娴身上,说能令她现原形,结果你猜怎么着?瑾娴安然无恙,这把戏未免太过拙劣!看来你请这道士不靠谱啊!” 章彦成话里话外都在揶揄她,仿佛已经笃定她是主使者,江心月心下不平衡, “道士是乔嬷嬷所请,我并不认得,至于瑾姨娘是否是女鬼,那得问道士,我可看不出来。” 瑾娴的品性他已大致了解,原本章彦成认为自己对江心月还算了解,可最近她的所作所为让章彦成开始重新审视她, “你心里住着一只鬼,该请道士驱鬼的是你才对!” “我问心无愧!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审问道士,看他怎么说。” 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可她的眼神明显闪躲,章彦成又岂会看不出来,此刻的江心月很心虚, “本王当然会严审,王妃好好保重自己,可别等审出结果的时候,你又恰好晕倒称病装糊涂!” 撂下这句,章彦成冷然拂袖离去,江心月紧咬贝齿,眉宇间隐着忧虑,乔嬷嬷向着她,应该不会乱说话,却不知那道士会否透露什么…… 当今圣上崇尚道术,对道士尤为尊重,是以朝廷有规定,不可对道士用刑,章彦成没让人对和真道长用刑,只吩咐下人严加审问。 小允子威逼利诱,最后这道士才说了实话,“其实是乔嬷嬷交代贫道,指认瑾姨娘与王妃八字不合,给她灌下符水,想将她赶出府去。但后来贫道给她灌药时,发现她脉搏不对劲,与常人不同,似是一缕幽魂。这事儿的确是事实,并非乔嬷嬷指使。” 只要前半句是真,后半句也就不重要了,章彦成只在意他需要的答案,“符纸不管用,也就证明你看走了眼,待会儿到了王妃面前,你只管指认乔嬷嬷即可,后半句不必再提。” “王爷,瑾姨娘的脉搏的确不正常,她肯定不是凡人,贫道没有胡说,您若不信贫道,大可再请别的道友过来探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和真道长说的是真心话,但章彦成没耐心去听, “此事你不必再管,本王只要你指认乔嬷嬷,就说八字与女鬼的说辞皆是乔嬷嬷指使,只要你照做,本王便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 一旦他这么说,那就等于毁了自己的口碑,今后谁还敢找他做法事?和真道长细思之后不愿照做, “王爷要听实话,贫道说的皆是实话,贫道不能撒谎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这儿装清高!章彦成身子微微后仰,斜靠在座椅上,斜他一眼,讥诮一笑, “本王听说,道长好似有个相好的,那女人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原本道士可以成亲,无可厚非,但你却对外宣称你是童子身,说你的元汤和你的血皆有驱邪之效。” 默默听着荣王之言,和真道长不由脊背发寒,此事他隐瞒得十分悄密,却不知荣王是怎么知道的。 他吓得不敢吭声,章彦成继续道:“你隐瞒有孩子的事实,无非是想多挣些银子,此乃人之常情,本王也没想挡你的财路,只要你依照本王所说的去做,你的私事就不会公诸于众,这当中的利弊,你应当很清楚!” 第152章 王爷贪恋女色,被瑾娴迷惑 指望谁良心发现,那是不太可能的,人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是以章彦成才会拿他的儿子做说辞。 果如章彦成所料,此话一出,那道士再不提什么撒谎的事儿,他怅叹一声,后悔不已, “许是我有私生子,触怒了祖师爷,那孩子竟是体弱多病,贫道想多挣些银子,为孩子看病,这才会见钱眼开,应了乔嬷嬷这桩差事。一开始我没说实话,如今才招惹这些个祸端,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为了保护他的女人和孩子,最终和真道长答应作证,指认乔嬷嬷。 实则章彦成完全可以用别的法子了结了道士,但关于瑾娴的流言便会越传越烈,所以他才会耐下心来与道士讲条件,力求让其改口,唯有道士亲自否认,瑾娴才能洗脱嫌疑。 这边商定好之后,章彦成遂命人将道士与乔嬷嬷一起带至王妃面前,又让人将瑾娴请过来。 道士当着王妃的面儿亲自指认乔嬷嬷,还将乔嬷嬷给他的定金拿了出来。 江心月心如鼓锤,暗叹这道士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她佯装镇定,转首质问乔嬷嬷,可有此事。 起初乔嬷嬷还在否认,章彦成毫不客气,直接命人上前掌掴,又命人准备刑具,打算对她施行拶刑。 乔嬷嬷一听这话,心中一咯噔,暗叹要完! 江心月忙替乔嬷嬷说情,“王爷,乔嬷嬷可是惠妃娘娘派来侍奉的人,她是宫里的老人,您不能伤她啊!” 乔嬷嬷仗着自个儿曾侍奉过惠妃,倚老卖老,章彦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此次她又惹事,他自然不会放过她, “宫里的人又如何?犯错照样惩处!” 章彦成心狠,江心月是知道的,是以她想避开章彦成,“宫女犯错理当交还宫中处置。” “她既来了王府当差,便该服从王府的规矩,她胆敢谋害本王的侍妾,本王还动不得她?” 章彦成无视王妃的劝说,再次下令,命人给乔嬷嬷上刑。 乔嬷嬷自然晓得这刑罚意味着什么,被夹之后,双手很可能会废掉!心中恐惧的她再也不敢否认,一咬牙道出了实情, “奴婢确有暗示道长,让他说出瑾姨娘的八字与王妃不合的话,但后来道长突然说瑾姨娘是女鬼,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这应该是道长自个儿发现的异常。” 那一瞬间,瑾娴不由屏住了呼吸,八字相克肯定是无稽之谈,但女鬼一事,就连她自个儿都心虚,她生怕这位道士真的是个高人,真能看出她的来历,一旦被人揭穿穿越一事,她肯定会被当作异类对待,这可如何是好? 和真道长看了荣王一眼,迎上荣王那看似波澜不惊,却充满了警示的眼神,他终是有所顾忌,遂违心地道了句, “女鬼一事,也是乔嬷嬷的意思,她说瑾姨娘勾引王爷,定是鬼怪所化,才让贫道指认瑾姨娘是妖怪的。” 乔嬷嬷一听这话,登时慌了神,指着他恼嗤道:“胡说!我没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你怎能诬陷于我?” 心虚的和真道长不敢与乔嬷嬷对视,兀自说道:“贫道与瑾姨娘无冤无仇,若非乔嬷嬷贿赂,贫道断然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和真道长态度骤变,乔嬷嬷百思不解,“她分明就是女鬼,这可是你亲口所说,你怎的突然改口了?” 江心月不禁想到某种可能,“难不成是有人威胁你,污蔑乔嬷嬷?” 章彦成直戳重点,“本王倒想问问王妃,乔嬷嬷诬陷瑾娴与你八字不合,却又是受谁的指使?” 江心月尚未应声,乔嬷嬷主动揽责,“王妃没有指使奴婢,这都是奴婢自个儿的主意。” 又来一个背黑锅的,瑾娴只觉这出戏都看烦了,“你与我并无冤仇,为何害我,难道你跟小福子一样,也是为了青茶那个丫头?” 她先将乔嬷嬷的后路堵死,乔嬷嬷只能找其他的说辞, “奴婢只是心疼王妃被王爷冷落,这才想找个理由将瑾姨娘赶走。王妃心地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奴婢才会自作主张,这都是奴婢的错,与王妃无关啊!” 瑾娴不禁在想,这些个愚忠之人,到底是可恨还是可悲,帮主子做坏事,还帮主子担责,到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章彦成想压制火气,然而江心月的所作所为太过猖狂,他实在无法容忍, “这是第三次了!上回小福子替你顶罪,本王念在夫妻情分上没深究,你居然不知悔改,几次三番污蔑残害瑾娴,江心月!你简直是蛇蝎心肠,枉为公府千金!” 有乔嬷嬷揽责,江心月也就无需顾虑,底气十足,傲然扬首, “那是小福子为丫鬟报仇,与我何干?说瑾姨娘是女鬼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位道长,王爷怎能随口诬陷我?王爷您仔细想想,自从瑾姨娘入府后,您就性情大变,从不贪恋女色的您居然长宿织云阁,独宠瑾姨娘,这不正常啊!只有女鬼才有这样的妖术,迷惑王爷的心智!” 江心月只顾发泄心中的不满,丝毫没注意到此时的章彦成眼角微抽,他忍无可忍,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他的动作极为迅猛,就连瑾娴都没反应过来,瑾娴以为他只是要帮她洗刷冤屈,未料他竟然会对王妃动手! 脸颊骤痛的江心月怒目瞪向他,她懵了许久,只觉难以置信,“你居然打我!我长这么大,都没被打过,我可是皇上亲赐予你的王妃!你居然对我动手!” 第153章 瑾娴回怼王妃 章彦成从来不想对女人动手,但江心月嚣张跋扈,他忍无可忍,这才甩了她一耳光,“顶撞本王,该当何罪?打你都是轻的!” 面颊的刺痛与心底的悲愤交织在一起,江心月只觉自己错看了这个男人,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自赤红的眼眶滑落, “你为了徐瑾娴,将我禁足,赶走我身边的下人,如今还动手打我!王爷,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不是谁掉眼泪,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你又何尝没令本王大开眼界!如今我才知晓,本王的王妃竟是如此歹毒,为了陷害一个侍妾,不惜装病找道士,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乔嬷嬷都招认了,那是她看不惯您偏宠瑾姨娘,才会出此下策,我并不知情,为何王爷认定是我指使?” 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上回小福子闹事时,本王便曾警告过你,好好管教下人,往后再有类似之事,本王连你一并处置!这才过了多久,你竟又故技重施。 本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前两回本王没追究,你却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本王对你仁慈,便是在纵容你,这一回,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 “凡事都得讲证据,王爷您对我有偏见,才会把责任都推给我,握不服气!” 不就是一条罪名吗?只要他想,便有法子降罪,“乔嬷嬷的罪行便是证据,你身为王妃,治下不严,纵容下人谋害他人,理当受罚!传本王之令,将王妃送至观心堂清修!” 上回被送去佛堂的是姚姨娘,江心月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荣王居然也会将她送至佛堂! 江心月对他越发失望,瞪了瑾娴一眼,而后转向章彦成,悲愤恨斥,“王爷,你这般宠妾灭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她还有脸质问他?章彦成倒想反问她,“你贵为王妃,竟用邪术害人,你不怕被人耻笑,本王何惧?” 瑾娴有自知之明,她只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从来没想过压制王妃,可王妃对她极为仇视,几次三番的暗害她,章彦成为她做主澄清,乃正义之举,如今竟被王妃恶人先告状,回想这几个月的遭遇,瑾娴心中的愤慨皆聚涌在一起,咬牙沉声历数着, “青茶,小福子,乔嬷嬷,接二连三的兴风作浪,一次可能是巧合,三次这般,王妃娘娘再说不知情,您自个儿不觉得可笑吗?” 江心月不满回呛,“你住口!我跟王爷说话,还轮不到你这个侍妾插嘴!” 多次被污蔑,瑾娴不愿再忍气吞声,她再不顾忌王妃的身份,扬声反嗤, “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身为被诬陷之人,我为何不能说话?若我跟王爷说,您跟我八字相克,您是女鬼,您会是什么感受?八成认为我无事生非爱作妖? 您贵为荣王妃,本该受一众侍妾所敬仰,可就因为您看我不顺眼,便纵容下人给我泼脏水,事后还想置身事外,将自己撇得干净,您当旁人都是傻子,还是觉得自个儿格外聪明?” 江心月怒指于她,缠着手指厉声嘶吼,“徐瑾娴,你好大的胆子,当面都敢顶撞我,谁晓得你在王爷面前如何编排我!” 细算起来,章彦成还真就没有听瑾娴诋毁过王妃,“瑾娴有话直言,从未在背后提过你一句坏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堂堂公府千金,身份尊贵,如今竟被人说是小人!“我是小人?若非王爷偏宠侍妾,我何须将她放在眼里?” 直到这一刻,王妃仍在叫屈,瑾娴听不下去,直接回怼,“王妃娘娘,您遇事不肯反思自己,总在怨怪旁人,把责任都推卸出去,办尽坏事却哭喊着自己无辜,我就活该被你冤枉吗?” 江心月不答反问,“那你怎么不反思自己?我为何看不惯你,你心里没数吗?” 瑾娴愣了一瞬,都快被她的奇葩逻辑给气笑了,“王妃定要追究,那也该怨怪王爷才是,怪我又有什么用?我说不让王爷来见我,他会听吗?” 江心月冷笑着望向章彦成,眼中满是嘲讽,“瞧瞧您的爱妾是怎样一个自私的女人,你那么维护她,她却把责任推给你,你不觉得心寒吗?” 然则章彦成并未气恼,反倒深以为然,“瑾娴说得没错,本王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她管不住。” “……”江心月无言以对,噙着泪自嘲苦笑,“王爷真是鬼迷心窍,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永远都在维护着她,而我便是最恶毒的正室,被你唾弃嫌恶!” “你若不惹是生非,本王怎会嫌弃你?你看看李侧妃,她从未找过其他侍妾的麻烦,本王何曾亏待过她?” 提及李侧妃,江心月这心底便扎着一根刺,“那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她当然不在乎你去哪儿,我若有身孕,我也没工夫管王爷。” “这不是你谋害侍妾的借口!心肠歹毒之人总喜欢给自己找理由,本王不想听你东拉西扯,此次的事,你必须担责,本王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章彦成之意已决,命人即刻为王妃收拾行装,将她送至观心堂去,同时当众下令,往后禁止王妃传唤瑾娴,亦不许沧澜院的人去往织云阁。 他的小心肝,果然总在享特例,她堂堂王妃,居然连传唤侍妾的资格都没有。 江心月悲愤难当,她心知自己再说什么皆无用,干脆不再辩解,也不肯向章彦成求情,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乔嬷嬷是惠妃派来的人,她隶属宫内管辖,章彦成直接将她送回宫去,交由慎刑司发落。 至于和真道长,已然帮忙做了证,章彦成履行承诺,暂时没有为难他,放他离开。 处置罢此事,章彦成这才带着瑾娴离开。 回想这一桩桩事,章彦成只觉对不住瑾娴,“王妃因妒生恨,总是在给你添堵,让你受委屈了。” “我是觉得委屈,但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王爷,你已经尽力在帮我了。王妃心魔未除,才会惹出这些事端,”怅叹了一声,瑾娴抬首望向碧蓝的天幕,只觉身心俱疲,不得安宁, “也不晓得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她深明大义,没有怨怪他,可他仍觉自责,尽力安排好一切,避免她再受折辱, “本王已经给你特权,往后你不必再去给她请安,她也没资格再找你。只要你们不见面,她也就没机会再伤害你。” 不见面或许可以避免一些小矛盾,但王妃会不会想别的法子来谋害她,那就不一定了。 再者说,送王妃去佛堂这件事也不靠谱,她迟早会回来的,章彦成对她的惩处,似乎并不能警醒她,只会令她更加憎恨瑾娴。 瑾娴心神不宁,但她以为自个儿至少可以清闲一个月的,孰料没多会子,就有人来报,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不肯去观心堂,直接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第154章 瑾娴有一瞬的动心 章彦成下令惩戒,江心月居然无视他的处罚,闹着回娘家,简直疯了! “府门口的侍卫呢?都是吃白饭的?” 小允子如实回道:“侍卫们拦了,可是王妃提着剑,威胁他们,他们不敢动真格,怕伤到王妃娘娘啊!” 王妃此举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瑾娴心道:看来府中肯乖乖接受惩罚的只有珍姨娘和姚姨娘,上回王妃被罚,直接跑到宫里去跟惠妃娘娘告状,这回竟然不肯受罚,径直回了娘家! 需知古代女子出嫁后,是不可随意回娘家的,王妃此举分明就是打算跟章彦成撕破脸! 章彦成半晌不语,太阳穴直跳,满腔的怒火全都堆积在一起,他忍了又忍,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出去,却又念在这是织云阁,瑾娴才受了冤屈,心情不好,他不能再在她面前发脾气。 强压着怒火,章彦成将茶盏放回桌面,声寒神漠,“既然她想回娘家,那就别再回来了。” 江心月气性大,她不愿因一个侍妾挨罚,就这么赌气走了,章彦成咽不下这口气,也撂了狠话,说是不许她再回府,可是王妃真的不再回来了吗? 瑾娴总觉得不太可能,王妃这么一闹,江家和惠妃娘娘都会知情,两家人肯定会撮合劝说,最后王妃还会回府的,但是她自己回来,还是章彦成去请,那就不一定了。 这事儿本就糟心,瑾娴不想提及王妃,料想章彦成也不愿多提她,于是瑾娴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退下,而她慢步来到章彦成身边,为他按捏肩膀,想帮他放松一下,顺口打岔问了句, “那会子那个道士说我是女鬼,而我也晕倒了,王爷为何不信他?” 她的指腹柔韧细腻,力道不轻不重,的确能为他减缓一些头部的不适。章彦成缓缓闭眸,轻声道: “因为那天你跟我说过,你是天上的仙子,即便你对符纸有反应,那你也只会是仙,不会是鬼。” 瑾娴默默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个儿似乎真的说过那句话,“那是我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呀?” 抬指覆住她的手背,章彦成顺势一拉,将她揽入怀中,瑾娴失了平衡,跌坐他褪上,只听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在耳畔响起, “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会牢牢的记在心里。你说过,希望我信任你,所以不管乔嬷嬷和那道士说什么,我都不会因为他们的一句话而怀疑你。 很明显,这是乔嬷嬷和王妃的计谋,我若怀疑你,岂不是如了她们的愿?” 他的话轻轻浅浅,却似冬日烈火一般,散发着融融暖意,烤得她那颗寒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你知道吗?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温暖。依照话本子里的桥段,你会被他们误导,以为我真的是女鬼,继而疏远我,可你竟然没有相信他们的话,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她居然会这么想?章彦成不满的轻捏了她一把,“难道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般轻易被人拿捏的糊涂蛋?” “王爷不糊涂,您清醒着呢!但毕竟人言可畏,被那些有心人这么一算计,产生误会也是难免的。好在你没中她们的圈套,否则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此时的瑾娴不由庆幸,还好她对那符纸没反应,倘若她真的晕倒,只怕这会子章彦成就不可能再信任她了。 纵然这一次他选择相信她,可是那道士的话还是令瑾娴心有余悸,穿越者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揭穿身份,但愿那道士别再出现在都城,别再质疑她的身份。 瑾娴从来不奢望章彦成对她付出多少真心,但有些时候,章彦成对她的那份善意又令她有所动容,她顺势倚在他肩侧,抬手拥住他的脖颈,轻声道着, “多谢王爷愿意相信我。” “理所应当之事,何须道谢?”想了想,他又道:“当然了,你若是想借此相许,我乐意之至。” “不是早就许过了吗?”她早已是他的人,也没什么可许的哎! 抬指轻捏着她的耳珠,章彦成提醒道:“许的是身,并未许心。” “……”无端端的,怎么他突然追究起此事?这让她怎么答呀! 半晌不听她应腔,章彦成那修长的指节闲闲的把玩着她的青丝,“怎的不吭声了?又困了?” 她倒是想找这个借口,却又觉得有些离谱,“青天白日的,我困什么?还没到午歇的时辰呢!” “那你怎么不说话?” “有些饿了,没劲儿说话。”她抬起身来,去找糕点,像猫儿一样,小口小口的吃着。 密长的羽睫遮掩了她的心思,章彦成忍了又忍,终是将那些话止在了喉间,她明显不想答,他再追问又有什么意义,明摆着是在逼她撒谎,违心的答案,他也不想听。 今日那位女医又来了都城,继续给晴姨娘针灸,章彦成想起老六的病情,便等着女医忙完后,带着女医去往愉郡王府,给六皇子章彦宁看诊。 女医看罢,只道自个儿曾治过盲人,有恢复光明的,也有毫无起色的,“民女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王爷若是愿意尝试,民女会尽心为您医治,但若您有所顾虑,那也无妨。” 女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章彦宁便觉治好的可能不太大。 章彦成最在意的是,“在头部针灸,可会影响他的身体状况?会否引发其他的病症?” “应该不会,民女对穴位还是了解的,不会伤到王爷,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没有复明而已。” 如果不伤身,章彦成认为可以试一试,章彦宁不愿辜负三哥的一番好意,便答应一试。 于是女医上午去给晴姨娘针灸,下午则来郡王府,给愉郡王针灸。 章彦成只关心弟弟的病况,并不关心江心月,她已经回娘家两天了,章彦成并未去接她。 出于好奇,岚姨娘特地去织云阁闲坐,顺道儿打探消息,“我听说,王妃离府回娘家去了,瑾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155章 有儿子才能升侧妃 瑾娴佯装讶然,“是吗?我这两日没出门,并未听说此事,姐姐听谁说的?” 岚姨娘压低了声道:“下人们都在传,说那日王妃提剑闯出去的,还说那天王妃请你去了沧澜院,又请了什么道士过来,之后王爷回来大闹一场,王妃便离家出走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瞧这情形,岚姨娘似乎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那她应该晓得此事的来龙去脉,还故意来此询问,打听细节,瑾娴若是说出来,便成了在告王妃的状,即便王妃真的做错了,她也不能在其他侍妾面前数落王妃的不是。 反正章彦成说过,解决不了的事只管推给他,于是瑾娴便拿章彦成说事儿,“那日的事,王爷不许任何人再提,姐姐若是想知道,不若去问王爷。” “王爷不在这儿,你就跟我说说!我保证不会告诉旁人的。”岚姨娘信誓旦旦,瑾娴却不相信她的起誓。 岚姨娘一向爱说话,且她就是个墙头草,与任何人都不起冲突,都能说到一处去,与她来往的同时,岚姨娘还会跟姚姨娘她们来往,今日她若是数落王妃,转头岚姨娘就会告诉姚姨娘。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此事便会越传越广,是以瑾娴始终不肯多说一句,“王爷的吩咐,我不敢不听从,还请姐姐见谅。” “咱们王爷那么宠你,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是王爷是有原则的啊!一旦我触碰他的原则,他也会训我的,我在王爷面前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惹王爷不高兴呢!” “是吗?”岚姨娘总觉得她在夸大其词,狐疑的盯着她,“我一直以为王爷很宠你的哎!” 瑾娴可不想在人前炫耀章彦成对她多么纵容,人前她们会说羡慕,背地里不定怎么说她的坏话,是以她才会故意哀叹, “我的日子也没你想得那么自在,咱们都是伺候王爷的,都得努力讨好王爷啊!” 这话她倒不怕岚姨娘传出去,哪怕其他侍妾借此看她笑话,她也不介意,至少能让她们心里平衡一些,不至于总是给自己招惹嫉恨。 瑾娴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岚姨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趣的她只好告辞离去。 王妃一走,府中事务需要有人打理,李侧妃正在养胎,不宜接手,姚姨娘,岚姨娘,章彦成并不看好。晴姨娘出自商户之家,她倒是懂帐,只可惜她还在养病,尽管如今她的身子有所好转,但也不能太过操劳。 余下的也就阮姨娘和瑾娴了,章彦成虽亲近瑾娴,却也没有完全信任她,且他也想知道,瑾娴对权势是否有意,遂与瑾娴商议,说是想让她接手打理府中事务。 瑾娴一听这话,面上并无任何欣喜之色,摆手连连,“王府这么大,琐事一大堆,我管不了的。” 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未出嫁之时便会学习如何管家,瑾娴来自陈家村,打小没人教她这些,她不会打理家事,也是人之常情,章彦成并未起疑, “我可以请嬷嬷教你。” “那我也不想学,我有这工夫,不如多做几个羊毛毡。” 她一再推辞,却不知是真的不愿,还是在客套,章彦成不由纳罕,“旁人都想管家,你怎就没兴致?” 以往每月初一十五,瑾娴都会去沧澜院,她见识过王妃处理家事的场面,瞧着便觉头疼, “管家这活儿累啊!且还容易得罪人,一堆侍妾都来找你说事儿,大事小事都得处理,处理得不好还被人记恨,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可这是个体面活儿,你若管家,旁人也会敬重你。” 这种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得了!府中大多数人都瞧我不顺眼,谁会真的敬重我?表面的和睦我也不稀罕,王爷还是别给我揽这差事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管家之权是块烫手山芋,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都在盯着这块肉,瑾娴本就是众矢之的,她若再管家,那些人肯定有怨气,不会配合,甚至会故意找茬儿,给她使绊子,所以这差事她不能应。 她一再拒绝,章彦成忽觉自个儿这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本王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我知道王爷是一番好意,可这差事对我而言并不合适,一则我真的没兴致,二则王妃赌气离家出走,我若接手此事,那旁人更会认定我排挤王妃,逼走王妃,而后抢了王妃的职权,那我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反倒落了旁人的口实?” 原本他还想着,瑾娴一直在讨好他,是不是想图权势,可今日她的表现令章彦成再一次对她改观。 她在面对诱惑时极为理智,她能清醒的看待当下的境况,是以她不为所动,始终不肯应承这差事。 既然瑾娴执意不肯接手,章彦成也就没再勉强,经此一事,他对瑾娴的信任又多了一分,“那就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挑来选去,这权利也就落在了阮姨娘身上,阮姨娘还在闺中时,母亲就曾教过她如何打理中馈,她心中有底,便无所畏惧,信心满满的应了这差事。她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定能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王爷看到她的能力。 岁欢奇道:“王爷不是偏宠瑾姨娘吗?怎的没让她打理王府事务呢?” 先前阮姨娘也在怀疑,荣王是不是真的被瑾姨娘所迷惑,可此次的事令她放宽了心, “王爷若真宠她,大可顺势将这权利交给瑾姨娘,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见那些个宠爱都是假象,估摸着王爷假意宠爱她,是有别的意图,实则他心里清醒着呢!” 岁欢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可不是嘛!后院那么多的侍妾,王爷却只选了您,可见王爷最信任的还是您。” 阮姨娘又岂会不明白,并非王爷最信她,只不过她遇到了好时机而已,“如若李侧妃没有身孕,王爷肯定会选她,毕竟她是侧妃,身份比我高。王妃若是不在,侧妃便是最佳选择。” 岁欢好言劝慰道:“王爷那么信任您,您将来肯定会升为侧妃的,早晚而已。” 阮姨娘的目标便是侧妃,但她深知,这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得有个儿子,王爷才有给我升位份的理由啊!” 第156章 王爷日日留宿瑾姨娘房中 怎奈最近荣王很少来她这儿,阮姨娘想要个孩子都没有机会。 岁欢劝她莫着急,“您先帮着王爷打理家务!孩子的事不着急,慢慢来。” 也是,这种事急不得,且阮姨娘又是个脸皮薄的,对于闺房之事,她从来不会主动提及,总觉得有辱身份。当务之急,还是得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在王爷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章彦成做好安排后,又去了一趟清辉阁,将此事告知李侧妃,讲明选阮姨娘管家的理由。 荣王肯与她解释,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尊重,李侧妃当然不会介意,对她而言,静心养胎,平安诞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我如今这状况,实在是有心无力,无法为王爷分忧,其实谁管家都一样,只要阮姨娘能处理好家务,免去王爷的后顾之忧即可。” “你理解就好,”章彦成顺口闲问,“最近感觉如何?可有觉得疲惫不舒坦?” “比以往更容易犯困,不过也还好,困了我就会躺会子。” 闲聊了几句,李侧妃看荣王心情还不错,便试探着道了句,“王妃姐姐的脾气虽然刚烈了些,但她为人赤诚坦荡,应该没什么坏心,八成是那些个下人们煽风点火,才会闹出这些个事端。” “坦荡赤诚?”章彦成只觉江心月配不上这四个字,“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此事本王已然查清楚,就是她指使乔嬷嬷诬陷瑾娴,本王并未冤枉她!” “纵然王妃一时糊涂,可也不能一直任由她待在娘家,时日一久,容易惹人猜忌,对王爷您的名声也不好,不若王爷先将她请回来再说。” “她若肯受罚,诚心忏悔,引以为戒,本王也不至于为难她,可她做错了事,居然还不肯受罚,违抗本王之令,威胁侍卫,跑回娘家,既然她要把此事闹大,她不怕丢脸,本王也无所畏惧。她敢走,就该想的到后果!” 章彦成本就对江心月不满,她还敢闹脾气,此举无疑于火上浇油,只会惹他更生气,不可能令他心软顾忌。 “可我就怕旁人议论此事,对王爷不利。” “这些事你不必担忧,本王自有应对之策,你只管安心养胎即可。” 李侧妃还想再说,却被章彦成给打断,“难得本王来陪你用膳,莫提这些扫兴之事。” 他明显不高兴,李侧妃适可而止,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替王妃说情,不过是走个过场,彰显自己的和善而已。 荣王不应承最好,她心底巴不得荣王跟王妃闹翻,她才好坐收渔利。 章彦成并不打算低头,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因错不在他,他无需顾虑,江府那边却是乱做一锅粥。 江夫人听罢女儿的诉苦,认为荣王太过分,不给她女儿面子,遂给女儿撑腰,“我们江家的女儿岂能容人随便欺负?你就住家里,等着他来接你,不接就别回,娘养得起你。” 江开泰并不赞同夫人的说法,“养不养得起是一回事,可她已经嫁了人,怎能长期住在娘家? 再者说,心月的丈夫是王爷,王爷有侍妾是人之常情,心月你实在没必要去计较这些,跟一个妾室争宠,未免有些辱没身份。” 父亲没为她说话,江心月委屈不已, “爹,我也不想跟一个侍妾计较,可王爷他实在是太过分了,起初一个月去织云阁三次,后来五六次,自从过完年之后,他几乎日日都留宿瑾姨娘那儿,其他的侍妾都在跟我抱怨,说是许久未见王爷,我身为王妃,岂能坐视不理? 且王爷为了瑾姨娘,几次当众驳我的颜面,他何曾当我是他的妻子?上回他还因为瑾姨娘将我禁足呢!我怕你们担心,都没敢告诉你们,但凡他肯顾虑我的感受,我们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禁足的因由,江心月并未细说,江夫人便认定荣王是被侍妾迷了心窍,才会冷落自家女儿, “老爷,心月可是咱们的宝贝女儿,你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欺负?怎么说你也是皇上亲封的公爷,这回你又立了大功,皇上还破例给你赏了龙纹吉服,皇上对你尚且如此器重,荣王他这般苛待心月,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 夫人这话着实稀奇,“人家是王爵,我只是公爵,人凭什么把我放在眼里?” 江夫人想当然地道:“他若要夺皇位,那就需要你的支持,他待心月好,咱们江家自然也会全力辅佐他,他若欺负心月,我们凭什么再拥他登上皇位?” 江开泰一听这话,神情立马严肃起来,“这是咱们说了算的吗?这是皇上说了算的,你一介妇人,万莫妄议储君之事,当心招来杀身之祸!” 眼瞧着丈夫变了脸,江夫人才又改口道:“这些个破事儿我懒得多管,但我女儿被欺负,我必须为她撑腰!”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夫妻之间有矛盾在所难免,你身为长辈,理该劝和,怎能怂恿她怄气?” “那还不是因为荣王太过分,咱们江家的女人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江开泰为人耿直,一向是帮理不帮亲,“你这女儿被你娇生惯养,到了夫家还那么跋扈,荣王一向隐忍,若非心月害人,把荣王逼急了,他能翻脸?” 江心月不悦撇嘴,娇哼道:“爹,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怎的连您也怪我?” 女儿答非所问,江开泰越发生疑,“这会子没外人,你跟我们说句实话,你究竟有没有谋害瑾姨娘?” 既是自家人,便没必要撒谎,江心月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那都是乔嬷嬷怂恿的。” 看来他没冤枉她,这事儿的确是他闺女的责任,“也就是说,你是知情的,你放任下人做坏事,一旦事情败露,你这个做主子的也难逃责任!” 即便这是事实,江心月也认为自个儿只是逼不得已,“若是荣王对我好一些,我也不至于如此,您只会怪罪女儿,难道荣王就没有一点儿错吗?” “女儿本就心情不好,你还在这儿添油加醋训责于她,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 江夫人不高兴,直接将江开泰给赶了出去,江开泰只觉女人都是不讲理的,他懒得再跟她们掰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被训责的江心月越想越委屈,江夫人好生劝慰着,说是明日就进宫一趟,去见一见惠妃娘娘,给她讨个公道。 次日一早,江夫人便换上一品仙鹤命妇服,进宫求见惠妃娘娘。 荣王毕竟是惠妃的儿子,江夫人当然不能当着惠妃的面儿数落荣王的不是,她只数落瑾姨娘的不是,说那瑾姨娘是个狐狸精,挑拨离间,这才使得荣王夫妇闹矛盾。 乔嬷嬷被送入慎刑司之后,惠妃娘娘便得知了此事,她想等着儿子来后宫时亲自问一问,然而章彦成早就猜到母妃会啰嗦,是以他这几日都没去后宫给她请安。 今日江夫人来灵粹宫诉说她女儿被章彦成冷落处罚一事,身为婆婆,惠妃自然得向着江心月,她好言安抚着江夫人,劝她别担忧, “心月是个好孩子,她一心向着彦成,本宫是知道的,这事儿本宫定会问个清楚,让彦成给心月一个交代,断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有惠妃娘娘这句话,江夫人也就放心了,她不敢叨扰太久,只稍坐了会子便告辞离去。 江夫人走后,惠妃意识到此事耽搁不得,可儿子一直不肯来后宫,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思量片刻,惠妃吩咐小太监,让他给荣王传话,“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正在养病,让他入宫一趟。” 章彦成躲了几日,正是不想听他母妃啰嗦,偏偏今日母妃主动召他入宫,还以抱恙为由,章彦成没了躲避的借口,只能入宫去探视。 第157章 谁先低头认错 到得灵粹宫,章彦成向母亲行礼问安,“听闻母妃抱恙,儿臣特来探望,却不知母妃哪里不舒坦?可有请太医诊治?” 儿子终于肯来了,可惠妃娘娘这心里仍不舒坦,“本宫病了你才肯来,本宫若是没病,你便不肯过来是?”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再询问,即使问了,章彦成回的也是场面话,“母妃误会了,最近儿臣忙于公务,这才没能及时过来给您请安,还望母妃见谅。” “忙于公务?”惠妃娘娘黛眉微挑,红唇勾出一抹讥诮,“我看你是忙着跟那个瑾姨娘卿卿我我?” 章彦成拢眉,默然片刻才道:“母妃又听谁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才这般胡思乱想?” 平日里惠妃娘娘甚少过问荣王府的事,可如今他们夫妻闹成这样,惠妃不得不多说几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男子皆多情,你宠爱侍妾也就罢了,可你得有分寸,不能为了侍妾欺凌正妻,伤了心月啊!” 恶人先告状,不外如是,“究竟是谁欺凌谁?乔嬷嬷的事,母妃您没听说?” 惠妃当然有所耳闻,但真相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很多事,没必要较真,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乔嬷嬷都已经揽责了,你何必追根究底呢?” 章彦成当然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但江心月不肯消停,“上回小福子也替王妃揽了责,儿臣念在夫妻情分上,没再深究,这回她又得寸进尺,儿臣不能再继续放任她残害侍妾!” “那都是你的猜测,又没有证据,无实证之事,无法令人信服,既然乔嬷嬷已经认了,你直接将责任推给乔嬷嬷,至于王妃,你也别再怪她,去江家把人请回来!” 母妃明摆着是在和稀泥,章彦成却不愿善罢甘休,“她有错在先,还敢无视府规,离家出走,既然她要走,那就别回来,儿臣可不会去请她!” “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焦急的惠妃忍不住提醒道:“她若是一直住在娘家,岂不遭人非议?连带着你也被人议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想法子尽快平息为妙。” “将此事闹大的人是她,母妃为何不怪罪她,反倒让儿臣低头?” 那还不是因为她姓江,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惠妃才不会偏帮于她,“女人家娇气些,你先将人哄回来,再慢慢规劝便是。” 倘若江心月是个听劝的,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是非来,“儿臣不是没劝过,她不止犯了这一次事,儿臣若是轻饶了她,往后她只会变本加厉!” 在惠妃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大局,“可你们毕竟是夫妻啊!再者说,心月的父亲江开泰可是皇上尤为器重的臣子,就算你不在乎心月,也该看在江开泰的面儿上,尽快化解矛盾。” 母亲一再啰嗦,章彦成烦不胜烦,不耐回了句,“知道了,此事儿臣自有分寸。” 儿子这话明显很敷衍,惠妃不放心,遂又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请人?” “得空之时。”他这答案模棱两可,惠妃不满意,定让他说个具体的时日出来,恰在此时,宫人来报,说是太后有请惠妃,章彦成顺势道: “想来太后娘娘找您是有要事,母妃您赶紧去见太后!儿臣先行告辞。” 道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惠妃无可奈何,只能盼着儿子能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千万不要再任性妄为,寒了江家的心。 回府后,章彦成心绪不佳,没怎么说话,瑾娴见状,遂问他这是怎么了。 手持茶盖的章彦成轻拨着茶汤,怅叹一声,而后才道:“今日母妃让我进宫,又说起王妃之事,让我去江家把人请回来。” 轻“唔”了一声,瑾娴并未追问,章彦成奇道:“你也不问问我的态度?” “不论王爷如何决定,料想都有您的理由,我不会干涉的。” 瑾娴总是很有分寸,她没有发表意见,是因为她知道章彦成此刻心里肯定很烦躁,估摸着还没有下定决心? 事实上,章彦成已然做出了决定,“我不会去的,错不在我,我不会向她低头。” 他居然不肯去?这倒是出乎瑾娴的预料,“那惠妃娘娘那边,你怎么交代?” 还能如何?也只能打太极了,“能拖一日是一日,我不去后宫,便不必听她啰嗦。” 想起一事,章彦成又道:“对了,再过几日是章彦安的乔迁之喜,我得去贺喜,按理说,我应该带王妃同去,不过王妃已经回了娘家,李侧妃行动不便,那我便可带一位侍妾,你说我该带谁呢?” 他故意在她面前这么说,瑾娴还能怎么回答,“您想带谁都可以,随您的意。” “你想去吗?”他状似无意的随口问了句,然而瑾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若说不想,似是在刻意避讳什么,若说想,那也不是真话,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于是瑾娴模棱两可地道: “王爷让我去,我便听从王爷的安排,王爷不让去,我也无所谓的。” 她一派无谓,章彦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上她,“我记得你曾说过,等章彦安乔迁那日,或许你表妹会向他表明心意,所以那天你表妹可能会去,那本王还是带上你!万一她没能如愿,你还能安慰她。” 他们都认为雯玉不能如愿,可凡事总有例外,“也许她能如愿呢?” 章彦成也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此事成不成,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那就拭目以待!” 瑾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是很介意那件事吗?为何还要带我同去?” 那是因为瑾娴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在意他,我才会介意,你若心中无他,我何须将他放在眼里?” 章彦成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但她还是担心一见到章彦安,他就气性大,“那可得说好了,去了之后你不准找茬儿,不准拈酸吃醋。” “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会吃醋!”章彦成认为醋是女人爱吃的,他断然不会做出小家子气的举动,殊不知,他那醋意比谁都大! 果如章彦成所料,皇帝并未给章彦安封亲王爵,封的是郡王爵,只因章彦安这几年都不在都城,并未陪伴在皇帝膝下,与皇帝感情淡薄,且他母妃娘家势微,于情于理,都只能得个郡王的封号。 章彦安并不在乎皇帝究竟给他什么爵位,反正他渴望的也不是区区一个王爵。 正月二十六这天,是章彦安的迁府之喜,除却赏府邸之外,皇帝还给他赏了一座当铺,用来贴补郡王府的开销,此乃每位皇子公主分府成婚时都有的待遇。 今日宾客众多,王宫大臣们皆来送礼相贺,章彦安以及王府总管皆在招待贵客。骤然看到瑾娴身影的那一刻,章彦安的心中百感交集。 荣王妃离家出走一事,章彦安亦有耳闻,但他以为章彦成应该会带其他女人过来,万未料到章彦成竟然会带着瑾娴来他家! 第158章 看到他依旧心动 正月底的天逐渐回暖,今儿个瑾娴穿了件梅子色绣兰竹纹缎地氅衣,飞云髻上横着一支衔有三串珍珠流苏的花蝶金钗,右边则斜缀着白玉花珠簪。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砗磲珠子,莹白的砗磲与梅子色衣裳相互辉映,越发衬得她流光溢彩,明艳照人。 且她下得马车时,章彦成便体贴的伸手相扶,两人有说有笑,似乎感情很好,这一幕看在章彦安眼底,痛在他心扉。 章彦成带瑾娴同行,究竟是不介意?还是故意为之,想让他难堪? 尽管心中酸涩,可他还是得勉笑着上前招待。 他们两兄弟互相寒暄着,瑾娴则在四处张望,仔细的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 章彦安见状,遂主动询问,“瑾娴,你在找人?” 看了一圈没见到熟悉的人影,瑾娴这才问了句,“雯玉可有过来?” “还没见她,我给梁家下了请帖,但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来。” 依照瑾娴的猜测,姨母肯定是不会过来的,但姨丈肯定会来,就看雯玉会不会同行了。 女儿家的心思时常变化,她已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雯玉,不晓得雯玉心中的这份执念是否还在。 她没瞧见雯玉,倒是瞧见了兰容的身影,瑾娴跟章彦成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向兰容走去。 兰容一见她,热情的拉过她的手,一旁的皇室女眷见状,故意惊呼出声,“哎?今日这场合,荣王不应该带王妃过来吗?怎么带的是一位妾室啊?” 瑾娴心下不愈,却又不愿与这些女眷起冲突,不愿给章彦成添麻烦,兰容不怕她们,替瑾娴回怼, “这只是家宴,又不是宫宴,表哥想带谁便带谁。你们管好自己的男人即可,别人的男人,你们就别管了。” 被揶揄的女眷气不过,还想反驳,兰容懒听她们啰嗦,直接带着瑾娴离了此地,往旁处走去。 待走远些之后,瑾娴由衷感激,“多谢县主为我解围。” 兰容甜甜一笑,“叫我名字就好,别总叫县主,生分了不是?” 近来荣王府所发生之事,兰容亦有耳闻,“她们都在传你的坏话,说是你气走了王妃嫂嫂,但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这当中一定有误会?” 兰容很有主见,不会人云亦云,瑾娴对她印象很好,这才将当时的情形说与她听,兰容听罢,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表哥发火肯定是有原因的,若非表嫂犯糊涂,表哥也不至于罚她。以前表嫂挺好的呀!唉!看来女人就不能太喜欢一个人,一旦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就容易失去理智办傻事,伤人害己啊! 等我嫁给七王子之后,不论他有多少女人,我都不会跟他计较的,我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谁说不是呢?一旦沾染上感情,再好的人也容易走上极端,失去自我,“不喜欢便不会在乎,没有感情的日子的确枯燥,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必为情所困。” 兰容不觉好奇,“那你呢?你喜欢我表哥吗?他后院还有那么多的女人,他若去陪别的女人,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瑾娴一直不愿直面这个问题,因为她是穿越者,更加清楚后宅女人的命运,她深知所有的宠爱都不长久,是以她始终不敢对章彦成付出真心, “我不敢喜欢王爷,也不能不喜欢王爷。” 她的立场很矛盾,但兰容能够理解,毕竟表哥不止她一个女人,她必须看开些,“喜欢就会计较,就会失望,为了保护自己,你还是守住自己的心!”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得身后有客人在打招呼,“吆!世子爷来啦!最近怎的没见您出来玩儿,忙什么呢?” “这不皇上给我安置了户部的差事嘛!闲忙闲忙的。” 乍闻章明兆的声音,兰容笑容顿僵,眉宇间不经意的浮现出一丝哀愁。 章明兆先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而后又瞄见了瑾姨娘和兰容,随即近前道:“小嫂嫂,别来无恙。兰容,好久不见。” 兰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潮还是会不自觉的起伏。 少年身姿轩昂,眼中依旧有光,可她深切的知道,他不可能再属于她,而她也不该再惦念着他。 瑾娴颔首以应,兰容却不搭理他,转身往旁处走去,瑾娴本想跟过去的,章明兆却对她道: “小嫂嫂,我有些话想跟兰容说。” 言外之意也就是,希望她不要同行。 瑾娴觉得他俩之间已经闹到这一步,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然而章明兆双手合十,一再讨好她,她若坚持同行,似乎有些没眼色,她回首忘了章彦成一眼,只见章彦成点了点头,似是默许了章明兆的行为,瑾娴也就没掺和,转身回到了章彦成身边。 赶巧这时雯玉跟她父亲一起入了府,雯玉一见章彦安,悄然红了脸。 章彦安并未察觉出什么,只当是女儿家长大了会害羞而已。 雯玉先唤了声二皇子,梁父笑呵呵提醒道:“哎---如今你得改口唤王爷了!” 雯玉这才想起章彦安已被皇上封为信郡王,忙改口道:“是我疏忽了,还请王爷见谅。” 章彦安朗然一笑,“无妨,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计较这些称谓。” 这话听在章彦成耳中,极为不顺,“梁姑娘跟瑾娴才是一家人,二哥怎就跟梁姑娘是一家人了?这亲戚是打哪儿算的?” 在章彦安的潜意识中,他一直都将瑾娴当做自家人,是以他总认为瑾娴的姨母一家都是他的亲人,今日才会顺口说出这样的话,偏偏章彦成听不惯,定要追根究底,章彦安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第159章 误饮鹿血酒 章彦成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句话,就连瑾娴都懵了,说好了不吃醋的,却不知他又在找什么茬儿。 雯玉当然明白,章彦安所谓的一家人只是客套话而已,但荣王不这么想,还特地揪住这句话不放,她担心章彦安不好解释,又会给她惹来祸端,然而章彦安已然想到了借口, “我在陈家村时,曾蒙受梁伯父一家人的照顾,如此恩德,没齿难忘,我自会一辈子都将他们视作亲人来报答。” 章彦成早就猜到章彦安肯定会说一些冠冕堂皇之词,他没再深究,故作恍然,“皇兄如此重情义,着实难得,原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跟梁姑娘有什么呢!” 荣王突发此言,雯玉又羞又窘,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还没做好准备呢!荣王怎会突然扯到她?惊吓的同时她又无比紧张,只因她也不敢确定,章彦安会是什么反应,他若是极力否认,那她岂不是很丢脸? 章彦成的思维太过跳脱,他语出惊人,瑾娴也跟着表妹紧张起来。 她一直在等着章彦安的回应,章彦安迎上瑾娴那注视的目光,便以为她很在意这件事,为防瑾娴误会,章彦安当即正色道: “梁姑娘尚未出阁,三弟万不可开这样的玩笑,有损她的声誉。” “皇兄用词太过暧昧,怪不得我多想。”章彦成一笑而过,章彦安心下不悦,却也不好跟他计较。 方才他的那番话其实并未表态,只是在维护雯玉的声誉而已,雯玉反倒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否认,否则她连表白的勇气都没了。 这会子章彦安忙着招待宾客,他邀请众人去厢房就座,雯玉自知不是时候,也就没跟他多说什么,遂走向表姐,两姐妹一道去往附近的竹林。 待周遭无人时,瑾娴才问她,可有做好打算。 此刻的雯玉无比的紧张,“我想好了,晌午他肯定很忙,等宴席结束,我找个借口先不离开,而后再跟他表明心意。” 看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既如此,瑾娴也就没拦阻,支持她从心而行。 用宴之际,雯玉的身份本不该与瑾娴同桌,但章彦安想着她们两姐妹难得见面,肯定想坐近些,多聊几句,于是他特地吩咐下人,将雯玉安置在瑾娴身侧。 兰容也坐在这一桌,期间三人说说笑笑,还算热闹,但兰容一直在喝酒,明显是心情不好,八成又是被章明兆扰乱了心情,怎奈这会子人多,瑾娴不便询问。 待宴席过罢,兰容有些喝醉了,神志不太清醒,章彦成一路随行,将表妹送至府门外,送她上了怡郡王府的马车,而后他才带着瑾娴上了自家马车。 雯玉则留在这儿,她要去找章彦安,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回程的路上,瑾娴的心情极为复杂。她知道雯玉的梦想是什么,可她却不希望雯玉如愿,一旦雯玉做了章彦安的妾室,今后的日子断然不会好过,大约又会是悲剧的一生,她之所以支持雯玉去表白,无非是希望章彦安拒绝雯玉,如此一来,雯玉伤了心,才能放下这份执念。 此刻的雯玉并未考虑以后,雯玉心心念念着想求一个结果,她鼓起勇气来到章彦安的房中,章彦安才更衣过罢,刚出门口便看到了雯玉的身影,不由讶然, “雯玉?你怎么会来这儿?” 一看到雯玉,章彦安便不自觉的联想到瑾娴,想到某种可能,他的面上有笑容浮现,“该不会是瑾娴有事托你转告我?” 章彦安请她进去说话,雯玉面色微窘,小声道:“不是表姐有事,其实是我有事找你。” 原来不是瑾娴的意思啊! 章彦安的墨瞳中闪过一丝失望,而后勉笑道:“好,我知道了,不过这会子我要去前厅见人,你先进去喝茶,待我忙完就回来。” 表姐有事,他可以放下其他的事去听,她有事,他便先去办其他的事,态度差异极其明显,由此可见,他心底最在意的人还是表姐。 可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实,雯玉也不敢奢求自己能取代表姐在他心中的位置,她只是希望她能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而已。 不论如何,他没赶她走,肯让她进屋等着,这便足够了。 才刚她以为,只要见到他,便可以知道结果,可是这会子还得继续等待,她的心脏一直不自觉的狂跳着,仿佛快要跳出嗓喉!她心中无比忐忑,等待最是折磨,这勇气会随着光阴的延长而一点点的被消磨。 她不断设想着无数种可能,他若答应还好,一旦他拒绝,今后她便再也没脸见他了啊!那两人岂不是成了陌路人? 一想到那种情形,雯玉又有些后怕,甚至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可她都已经来了,就差临门一脚便可知道结果,若是悄然离开,往后再见章彦安,他问起今日之事,她又该如何作答? 雯玉越想越焦虑,赶巧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壶酒,她便想着给自个儿倒杯酒,壮壮胆。 雯玉掂起酒杯尝了一口,只觉这酒跟平日里所喝的酒似乎不太一样,有股子药味。 但只要能壮胆就好,好不好喝并不重要。 她屏住气息,皱着眉抿了几口,连喝了两杯,没多会子便觉得晕晕乎乎的,她只觉浑身热燥,很不舒坦。 她赶忙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下,仍旧压不下心底的那团烈火。 雯玉昏沉得厉害,踉踉跄跄的行至罗汉床边,她想着躺下歇一歇可能会好受点儿,然而躺下之后,她仍能清晰的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好似在燃烧一般,烈烈的灼烧着她的心肺,使得她越发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了?雯玉越发恐慌,只期盼着章彦安赶紧回来。 煎熬了许久,她才终于听到脚步声,章彦安一进门便见梁雯玉蜷缩在罗汉床上,似是很痛苦,他赶忙近前扶起她, “雯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晌午喝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雯玉既欣慰又紧张,口干舌燥的她艰难发声,“我才喝了两杯而已,我的酒量还行啊!不至于两杯倒?还是说你这酒后劲儿太大。” 不应该啊!“女眷的桌上放的都是果酒,应该不易喝醉。” 雯玉摇了摇头,“我没喝果酒,喝的是你屋里的那壶酒。” “什么?”章彦安立时回首望去,只见桌上的酒壶已被打开,乍见此状,他暗叹不妙,“你等我之时应该喝茶才对,怎的喝起了酒?” 心虚的雯玉小声解释道:“我有话想跟你说,可我没勇气,这才想着喝点儿酒壮壮胆。” 喝酒不是大事,关键那酒不一般啊!“那你也不该喝那壶酒,那是……那是鹿血酒!” 第160章 需要阴阳调和 雯玉倒是听说过这种酒,隐约晓得那是男人用来滋补的药酒,她从未品尝过,方才只觉酒味有些怪异,这会子才晓得原来竟是鹿血酒! 雯玉顿感后怕,“啊?那女子喝了会怎样?” 章彦安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猜测,“可能会气血上涌,浑身热燥。” “还真是跟你描述的一样,”雯玉越想越害怕,声音已然带了哭腔,“糟了!我会不会死掉啊!” 看来她对这酒不是很了解,实则章彦安也不爱喝这种酒,这只是旁人送来的而已,哪晓得竟会被雯玉误饮, “不会致命,但你可能需要……阴阳调和。” 最后四个字声音虽小,可雯玉还是听到了,她隐约明白他所说的究竟是何意,“你指的是……圆房吗?” 在姑娘家面前,他不能说得太仔细,干咳了一声,章彦安模棱两可地道:“大致就是那个意思。” 惶恐的雯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怎么办?安大哥,你会救我吗?” “我?”章彦安想也不想,当即拒绝,“不可以!你是黄花大闺女,我不能毁你清白!” 章彦安是正人君子,肯定不愿欺负她,但如今情况特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倘若必须如此,那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这话来得突然,章彦安面色微怔,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是说:安大哥,我喜欢你。如果必须用那种办法才能得救,那我希望那个救我的人……会是你。” 说到最后,她声如蚊蝇,本就因为热燥而粉红的面颊此刻已然红透,她甚至不敢抬眸去看他,整个人紧张得不自觉的发抖。 章彦安震惊不已,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当即将其打断,“雯玉,你醉了,莫再说胡话。” “我没醉!今日我来找你,正是想跟你表明心意,我怕自己没勇气,才会喝酒,没想到那居然会是鹿血酒。”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前后一联想,章彦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所说的有事指的是这个, “可我喜欢的人是瑾娴,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黯然了一瞬,雯玉安慰自己不要介意前尘,毕竟表姐先走进来他的生命里,两人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对表姐念念不忘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该计较的, “我知道,先前我不敢对你有什么念想,可如今表姐已经嫁人,我才敢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些。” 她所说的这些,章彦安从来不在乎,“就算她已经嫁人,那也是被迫,我知道她心里根本不喜欢章彦成,而我对她的心意始终不会改变!” “你对表姐如此深情,实在是难能可贵,我也曾见证过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不奢望能取代表姐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只希望能陪伴在你左右即可。” 雯玉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正是在渴求一个机会,然而章彦安却道:“可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并无他想,我不能欺负你,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章彦安起身欲离,却被她一把拽住手腕,“喝了鹿血酒,还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你要找别的男人过来吗?安大哥,你就那么讨厌我,你宁愿看着我痛苦难受,都不愿救我吗?” 章彦安望向她,墨瞳一派诚挚,微微颤动的眼睫满是忧虑,“我没有讨厌你,只是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我若救了你,便毁了你的清白,往后你又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的心头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那种感觉太过痛苦,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真的好难受,安大哥,你帮帮我……”她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身侧,仿佛只有感受到他的气息,汲取到他的温暖,她才能稍稍好受些。 软玉在怀,她迫切的希望他能解救她,他却未能动心,身子一再后仰,想跟她保持距离,“雯玉,别这样,你冷静一些,我去请大夫,看是否有解这药力的法子。” “不要,不要让人过来,我不想被人看到我的窘境。”此刻的她面色涨红,衣衫也有些凌乱,若是被人瞧见,肯定会被笑话的。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门口骤然传来一声呼唤,“雯玉啊!你在不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雯玉仓惶抬眸,迷蒙间好似看到了她爹的身影。 章彦安顿感不妙,慌乱起身,“梁伯父,您听我解释!” 梁振兴许久不见女儿,得知女儿来找二皇子,他便也找了过来。哪料一进门就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如此暧昧的场景惊得梁振兴赶忙背过身去,愤愤然嗤道: “我晓得你们两情相悦,可你们的事还没正式商议,王爷怎能如此轻薄我家小女?” 章彦安耐着性子解释道:“伯父您误会了,我并无轻薄雯玉之意。” 梁振兴不屑轻嗤,“抱得那么紧,还说你没有?你当我瞎啊!” 雯玉强忍着不适,艰涩开口,“爹,安大哥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喝了鹿血酒,很难受,安大哥在想法子救我呢!” “鹿血酒?你居然喝了鹿血酒?”略一深思,梁振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是怎么救你的?你们两个不会已经……” 父亲越想越歪,雯玉赶忙澄清,“并没有,安大哥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的。” “那他怎会抱着你?”梁振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君子,“是我进来了,他才没动手?若非我及时发现,我女儿的清白都要没了!” 方才那场面的确容易令人误解,但章彦安必须说清楚,否则这误会便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梁伯父,我并非有意接近雯玉,只是担心她出事。” “爹,您别这么说安大哥,是我情不自禁,无法控制自己,要怪就怪女儿自个儿不小心,与安大哥无尤。”雯玉不希望章彦安被人错怪,她一心想解释真相,然而梁振兴却是不信, “你在他这屋里喝的鹿血酒,他当然得担责!王爷,我这女儿尚未出阁,你们待在一间房中,还搂抱得那么亲密,我女儿今后还怎么嫁人?你得对她负责才是。” 第161章 你必须纳妾 章彦安歉声道:“伯父,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也很抱歉,但我跟雯玉并未发生什么,再说我已经定了亲,没办法对她负责。” “即便没有夫妻之实,你们也有过肌肤之亲,总之你必须得负责!”梁振兴特地提醒道:“不能娶妻,你还可以纳妾啊!事已至此,也只能委屈我女儿做妾了。” 雯玉羞得无地自容,窘嗤道:“爹,你再胡说些什么,此事根本没到那一步,只要不外传,这事儿旁人便不会知道的。” “可我瞧见了,你被人欺负,我身为父亲,自然得为你做主!你喝了鹿血酒,神志不清,衣衫鬓发皆凌乱,你就这般走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你?”梁振兴越想越觉得此事很严重, “王爷,你若是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往后她便没法儿嫁人了!你这是毁了她一辈子啊!” 父亲这般胡搅蛮缠,雯玉只觉丢尽了脸面,“爹,别说了!我要回家!” 她强撑着要起身,却浑身无力,险些摔倒。 无奈之下,章彦安只好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梁振兴赶忙拦阻,“不能请大夫,一旦大夫知晓,可就人尽皆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顾虑这个?“先别管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救雯玉,解了她的苦楚。” 梁振兴趁机讲起了条件,“那你得先答应我,对我女儿负责,纳她为妾。” 都到了这个时候,父亲居然只在乎这事儿,雯玉顿感失望,“爹,到底是女儿的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女儿家的名声和命一样重要!你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不为你做主,谁会管你?到时他不认账,你又当如何自处?” 梁振兴坚持要他许诺,章彦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雯玉受煎熬而不管不顾,唯有应下,“伯父,我会对此事负责,先请大夫再说。” 得他应承,梁振兴这才稍稍放心。 大夫来后给她把了脉,只道目前这种情形,要么阴阳调和,要么就只能试一试药浴,沐浴的热汤兴许可以缓解她身上的酒劲。 章彦安实在不愿趁机占人便宜,遂命人去备热水,将大夫给的药倒至木桶中,雯玉被丫鬟们搀扶着泡在木桶内,丫鬟一直在添热水,直泡了半个时辰,药力才逐渐缓解。 这般一闹腾,这事儿的确人尽皆知了,梁振兴也不在乎,他只叮嘱章彦安, “王爷,还请您三日之内务必将此事办妥,您可别反悔,否则我想尽千方百计都会为我女儿做主!” 好好的表白闹得不欢而散,回去的路上,雯玉懊悔不已,她猜测章彦安肯定会认为她是在耍心机,故意借着此事逼迫他纳她为妾,可她真的不知道那是鹿血酒啊! 她本想着,若是被他拒绝,她也就放弃了,如今却闹到了这一步,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很清楚,章彦安是无辜的,她不想拿此事威胁他,可父亲却认为这是天大的事, “你不是喜欢他吗?正好借着此事跟了他,也算全了你的心愿。” 可她在乎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我是喜欢安大哥,可我希望他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 这话梁振兴可就不爱听了,“这怎么能是下三滥的手段?这是天意,只能说老天爷都在帮你,若没有此事,你们之间怕是没有可能,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可不能放弃!” 她宁愿就此了断,也不想给章彦安留下坏印象,“爹,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过分吗?” “我怎么过分了?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才会唱黑脸,你非但不感激,反倒责怪我?”梁振兴说得义正言辞,雯玉冷笑反噎, “您真的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吗?我看你是想借机攀上皇室的高枝,才有利于你做生意!” 被戳中的梁振兴颇觉尴尬,转着眼珠狡辩道:“这叫互相成全,一箭双雕,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你的,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雯玉心乱如麻,不想再跟父亲多言,梁振兴也不啰嗦,他只在设想着美好的将来。 回家后,雯玉哭着诉说自己的遭遇,方梁氏心疼不已,庆幸女儿最终还是保住了清白,但关于女儿的婚事,夫妻俩却起了争执。 方梁氏认为,既然二皇子没有此意,便没必要再强求,即使勉强入了信郡王府,她也不会被重视的。 然而梁振兴却认为大夫和丫鬟都已知晓雯玉喝了鹿血酒,且雯玉还在王府沐浴更衣,这事儿明儿个就会被传开,雯玉没得选择,只能跟了二皇子。 父母各执己见,雯玉心乱如麻,哭着跑回自个儿房中。 眼下的局面太复杂,就连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梁振兴打着如意算盘,只等着二皇子来商议婚事,可他等了两日,仍未见到二皇子的身影,梁振兴不免有些焦急,虽然那天他放了狠话,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真的得罪二皇子,以免日后尴尬。 无奈之下,梁振兴只好去找方鹤鸣,让他去探探二皇子的口风。 外甥女出了这样的事,方鹤鸣自然得管,他立即去往信郡王府,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荣王府中。 乌白的天被薄雾围拢,没了暖阳的照耀,花木也黯淡无光,前些日子乌金高悬,就连手炉和汤婆子都用不上了,这两日却又突然袭来一股寒意,饶是大白天,屋内仍旧昏暗,知秋得点一盏灯,瑾娴才能做羊毛毡。 平日里她都很专心,今日却是心事重重,章彦成过来时,正好瞧见瑾娴手持羊毛毡发呆。 更衣过后,章彦成才问她,“方才愣什么神?” 放下手中的羊毛毡,瑾娴轻叹道:“也不晓得那天雯玉是否有去表明心意,这两天也没听她吭声,我很担心她的状况。” “我就知道你担心,已然派了人去打探消息,现如今的状况,似乎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 一听这话,瑾娴心中一窒,暗叹不妙,“能有多复杂?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他拒绝了吗?” 章彦成啧叹道:“若只是拒绝,反倒好办,听说你表妹不小心饮下鹿血酒,情难自禁,与章彦安搂抱在一起,正好被你姨丈撞个正着。” 不会!老天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怎的无端端的偏赶上这样的糟心事。 “啊?那他们两个有没有……” 瑾娴目露焦急之态,章彦成不禁在想,她关注的究竟是哪一方,“你很关心这个?” 第162章 瑾娴,那是个意外,你别误会 闻到醋意的瑾娴纠正道:“雯玉是我表妹,我当然关心。她若是失去了清白,那便无路可退了。” 她只在乎雯玉是否吃亏,章彦成没理由再去计较,遂又接着方才的话头道: “后来章彦安请了大夫过来,用药浴缓解了梁姑娘的困境。” 瑾娴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雯玉没被欺负就好。” 她在意的是雯玉本人是否受到伤害,然而很多事,并非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你姨丈可不这么想,尽管他二人没有发生什么,但你姨丈认为他们有肌肤之亲,定要章彦安纳雯玉为妾。” 瑾娴才舒缓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姨丈这不是趁机威胁嘛!” 这倒的确像是梁振兴能办出来的事,“商人重利,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希望女儿能攀上皇亲。” 瑾娴本以为表白过后便会有结果,哪料这局面更加混乱,“那雯玉是怎么想的,还有章彦安,他答应了吗?” 章彦成撩袍坐下,将自己所听闻的皆转述于她, “梁振兴限他三日之内解决此事,这都第二天了,章彦安那边还没动静,也不晓得他是个什么态度。至于雯玉的想法,我就不清楚了。其实她的想法不重要,梁振兴肯定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逼着女儿给人做妾。” 听到后来,瑾娴再也坐不住,“发生这样的事,她肯定很无助,我想去见见雯玉。” 实则章彦成也在关注此事的进展,但他今日还有事要出府一趟,不得空陪她,便命侍卫护送她去往梁家。 瑾娴更衣后匆匆赶至梁家,却见她的小舅舅方鹤鸣,以及章彦安都来了,估摸着是在商议这件事。 梁振兴一见外甥女,忙起身道:“瑾娴,你来得正好……” 梁振兴又将那件事给复述了一遍,末了又道:“你给评评理,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王爷是不是应该对雯玉负责?” 此刻章彦安就在场,瑾娴还能怎么说?“这事儿我不予置评,我先去找雯玉。” 瑾娴转身离开,去往后院,章彦安以为她生气了,急忙跟了出来, “瑾儿!我有话跟你说!” 他看了一眼随行的知秋,知秋会意,主动对主子道:“奴婢到前边等您。” 瑾娴却摆了摆手,“不必,你无需回避。”而后她又对冷声章彦安道:“知秋是我的心腹,王爷有话直说便是,无需避着谁。” 虽说侍卫们守在门外,没有进来,但瑾娴不确定章彦成是否还安排有其他的眼线,她不希望章彦成误会,且她自个儿也不愿与章彦安独处,便让知秋留下来,以防旁人胡思乱想。 她这般避嫌,章彦安无可奈何,唯有直言,“其实那天的事是个意外,我没有碰雯玉,最后是大夫解了她的痛楚,你千万别误会。” 瑾娴容色淡淡,“此事我已知晓,王爷不必再解释,也不必顾虑我的感受,我与你早已两清,不会再管你的事,只因此事牵扯到雯玉,我才会过来。我只想问王爷一句,您愿意纳雯玉为妾吗?” 知秋还在场,章彦安本该有所收敛,但他想着,反正章彦成早已知晓他的心思,他也没必要刻意回避什么,遂对瑾娴道: “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她是你的表妹,我一直将她当亲人看待,并不想纳她为妾,但他们现在都在逼我,好似我不同意便是天大的罪过。” 乍闻此言,知秋不免有些吃惊,先前她隐约听闻过此事,晓得二皇子与瑾姨娘曾有过婚约,但二皇子不应该避嫌吗?居然当着她的面儿说出这般似是而非的言辞,就不怕她乱说话吗? 瑾娴不悦皱眉,暗叹章彦安没分寸,但又不便训责他,只说重点,“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关于此事,章彦安也很迷惘,他至今仍在抗拒,“就算答应纳妾,那也是被迫,并非真心。” 犹豫片刻,瑾娴又问了句,“倘若纳她为妾,今后你会善待她吗?” “我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但若要感情,我给不了。” 他说得很直白,瑾娴也没资格去斥责他,单就这件事来说,章彦安的确没错,“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欲离,章彦安又唤了她一声,“瑾娴,我希望你能劝劝雯玉,不要执着。咱们一早就认识,我不想伤害她,她是个好姑娘,理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没必要在我的后院里蹉跎。”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然而古代人的想法大都比较迂腐,在他们看来,女人的清白大过天,且给皇子做妾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是以梁振兴极力促成此事,瑾娴只能来规劝,却也无法做主, “感情之事的确不该勉强,但如今这事儿闹得太大,小舅舅和姨丈他们都在干涉,已经不是雯玉说了算的,不过我会尽量劝她的。” 直到这一刻,章彦安仍旧希望此事能有转机,“那就劳烦你了。” 瑾娴颔首以应,未再与他多言。 她去往后院时,方梁氏正在劝慰雯玉,雯玉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还在抽泣,一见表姐,她哭得更厉害了, “表姐,你可来了!我都快要被我爹给逼疯了!” 瑾娴在旁坐下,好言安抚着,“你的事我有所耳闻,莫怕,天大的事,总有解决的法子,你先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我是喜欢安大哥,也愿意做他的妾室,可我希望是在他同意的情况下,而不是因为此事而逼迫他,我怕他对我心生反感。” 章彦安应该不至于反感她,但他内心深处的确不怎么情愿。 “实话虽不好听,但我必须得告诉你……”轻叹一声,瑾娴遂将章彦安的话转述于她。 雯玉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章彦安能够回心转意,答应和她在一起。 直至听到表姐的这番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奢望。妾有情,怎奈郎无意啊! 明知她心里难过,但瑾娴还是得把话讲清楚,“这便是他的态度,我知道你的处境很艰难,姨丈逼你,流言蜚语不断侵袭,令你心乱如麻。但此事已然发生,你就必须得面对,得有个态度。 你若不愿勉强,我可以请荣王想法子,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你若是坚定的选择跟他在一起,他出于责任,可能会纳你为妾,但你能得到的只是锦衣玉食。也许你们会日久生情,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付出真心,今后如何,无人敢保证,但看你自个儿如何抉择。” 第163章 我与他刀剑相向,你会帮谁 方梁氏亦在旁劝道:“玉儿啊!你表姐说得很对,路是你自己的,我们都无法替你做决定,不希望你将来遗憾,但也怕你走错路,日后后悔啊!所以究竟该怎么做,你可得想清楚,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 雯玉最怕的就是父亲,这几日,只要她表现出拒绝,父亲就会责骂她,说是她主动去找章彦安,这祸事是她自个儿惹出来的,唯一破局的法子就是给章彦安做妾。 她若不肯,媒人不会再给她说亲,梁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往后她弟弟也会被她的坏名声给连累,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 父亲的话对雯玉的冲击很大,这些都是事实,她不得不顾虑, “若我说不愿做妾,我爹肯定不会答应,他定会骂我已然毁了名声,嫁不出了。” “这一点你无需忧虑,章彦安他念及以往的恩情,不愿跟你们闹翻脸,可荣王无所畏惧,他可是皇子,依照荣王的地位和手段,肯定有办法止了姨丈的念想,他不会再为难你的。” 瑾娴之所以敢发话,是因为来之前,章彦成已然交代过她,只要雯玉不同意,他可以出手相助。 瑾娴当然明白,章彦成这么说并非善心大发,只是不希望章彦安与方家攀亲而已。 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此举能保护雯玉就好。 表姐一心为她着想,雯玉是知道的,她虽然比寻常女子活泼开朗一些,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依旧很古板,她始终无法忽视父亲所说的那番话,且她对章彦安情意深重,哪怕他已经拒绝,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态,幻想着两人在一起之后,可以日久生情。 顾虑与奢念不断交织,最终还是击溃了理智,她选择了第二条路,“罢了!我还是听我爹的话!我实在不愿再听他啰嗦了。” 瑾娴最担忧的情形还是发生了,但这是雯玉的命运,她无法左右啊! 尽管很遗憾,瑾娴还是勉力一笑,“好!不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衷心的希望你选的这条路是对的。” 闹出这样的荒唐事,雯玉总觉得心中有愧,红着眼低泣道:“表姐,我对不住你。” 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瑾娴柔声安慰道:“千万别这么想,我早就放下了,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过得开心一些。” 雯玉情不自禁的拥住表姐,“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所有的利弊你都告诉我了,是我要选这条路,不管将来如何,幸或不幸,我都会接受。” 瑾娴连自己的前路都未能确定,更何况是旁人的命运?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祈愿雯玉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因着章彦安还在这儿,他们还要商议纳妾一事,为避嫌,瑾娴没有多做停留,连午膳都没用,便告辞离开。 方梁氏也明白瑾娴的顾虑,是以她并未强求,亲自送瑾娴到门口。 眼瞧着姨母一脸忧愁,瑾娴温声劝道:“姨母勿忧,也许这是雯玉的造化呢?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心里本就不好受,你可别再说她什么,还是帮她张罗婚事!她是个好姑娘,老天爷定会善待她的。” “唉!”怅叹一声,方梁氏哽咽道:“我也只能往好处去想了,但看天意!” 天意人为,相辅相成,每一件事都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譬如雯玉跟章彦安的这件事,就与书中的情节完全不同,雯玉命运的改变,会否牵连到其他人的命运呢? 瑾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怀揣着忐忑与姨母告别,而后上了马车。 回府后,瑾娴闷闷不乐,章彦成见状,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了句,“雯玉要给章彦安做妾,你好像很不高兴。” 出了这样的事,她当然高兴不起来,但却不是因为章彦安,而是因为雯玉,“我站在你这边,而她站在章彦安那边,你们两个注定是对立者,我怕将来我们两姐妹反目成仇。” 章彦成却认为无可厚非,“兄弟之间都有可能反目,更何况是表姐妹?” “那不一样,你们兄弟本就感情淡薄,即便闹僵也不会太遗憾,可我跟雯玉一直都是好姐妹,若是因为自己男人的立场而闹僵,那就太可惜了。” 瑾娴重视雯玉,雯玉又是否重视她呢?章彦成总觉得雯玉这姑娘太在乎男人,并不靠谱,“她这般选择,便证明在她心里,爱情比亲情更重要,那你也没必要把她看得太重。” 瑾娴却认为很多事不能一概而论,“话也不能这么说,爱情与亲情本就不该相提并论,难道因为父母亲人阻止,就必须放弃自己的感情吗?若换作是我,明知对方不喜欢我,不愿与我在一起,我是不会勉强,不愿冒险的。 但这只是我的观念,不代表雯玉就是错的,她把感情看得太重,且她爹又逼她逼得太紧,她无路可退,才会选择这条路,我不会因此而与她生疏的。” 瑾娴能为雯玉辩护,说到底还是心太软,章彦成不禁在想,“若有朝一日,我真的与章彦安刀剑相向,你该不会心慈手软,暗中帮雯玉?” 瑾娴又岂会听不出来,章彦成所谓的帮雯玉,其实指的是,她会不会偷偷帮章彦安。 第164章 彦成该不该妥协 瑾娴又岂会听不出来,章彦成所谓的帮雯玉,其实指的是,她会不会偷偷帮章彦安。 她的立场一直很明确,“你才我的男人,现在和将来,我都只会向着你。如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只能将姐妹之情暂放一边,我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拖你后腿。” 缓步走近她,章彦成抬指轻抚她耳边的碎发,凝着她的眸子轻声道:“这就对了,做人就该理智一些,多为自个儿考虑,不要总是顾念旁人。” 瑾娴一直都拎得清,只是因为占用了原主的身子,对原主心怀愧疚,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想对她的亲人们好一些。 然而很多事由不得她控制,诚如章彦成所言,如若有朝一日,两家对立,她必须保持清醒理智,绝不能感情用事! 雯玉已然做出决定,梁振兴又逼得太紧,无奈之下,章彦安只得违心的应了这婚事。 但他要纳的是商户女,又是在成亲之前纳妾,是以此事必须先上报皇帝,得皇帝允准方可。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皇帝不一定会同意,但雯玉是方鹤鸣的外甥女,年前方鹤鸣才立了军功,是以皇帝并未拒绝,直接答应让雯玉进门。 敏妃娘娘认为这是好事,朝中有势力的将才基本都被其他皇子给拉拢了,方鹤鸣这种青年俊才出身乡野,并未站队,合该趁早拉拢,培养他成为一代良将,将来也好为章彦安所用,而这门亲事便是最好的纽带。 实则章彦安也看得出来,方鹤鸣绝非寻常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也想拉拢方鹤鸣,但方鹤鸣无意卷入皇室纷争,这次的确是个好机会,可一想到瑾娴,他便觉得对不住瑾娴。 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转头却要纳她的表妹为妾,瑾娴面上说不计较,心里一定对他很失望! 然而母亲并不在乎他的感受,自从他回都城认亲之后,母亲便一再的教他如何与人周旋,如何培养自己的势力,夺取皇位,至于他自己的想法,似乎并不重要。 母亲时常告诫他力争上游,唯有得到皇位,才能如愿得到一切,章彦安唯一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得到皇位,把瑾娴给抢回来! 为了这个心愿能实现,他必须隐忍,必须得听母妃的话,他要拉拢方鹤鸣,就得给雯玉一个交代,违心的纳她为妾。 此事已然没有回转的余地,章彦安只能照做,但他始终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能够如愿,从章彦成身边夺回瑾娴,兑现对瑾娴的承诺! 章彦成本想着瑾娴插手或许能够阻止此事,哪料章彦安最终还是要纳雯玉为妾,尽管这情形对章彦成不利,但他尚能应付,也就不是很在意。 眼下他最在乎的是宫里的情形。 过了年本该回暖,却袭来一场倒春寒,皇后娘娘的病情原本有所好转,却因为寒气来袭,再一次病倒! 太医们焦头烂额,只因皇后的病尚未痊愈,却又患病,比年前来得更加凶猛,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一回,皇后怕是撑不下去了。 诸位皇子们尤为关注皇后的病情,只要皇后在,那这皇位必然是大皇子的,但若皇后不在了,大皇子并非最优秀的那一个,太子之位很可能花落别家。 章彦成也很关注此事,他在宫中安插了眼线,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人过来向他汇报宫中的情况。 章明兆一看情势不对,特地来了一趟荣王府,与堂兄商议此事。 “现在大皇子一派的人都在劝谏皇上立太子,他们就怕皇后娘娘一走,皇上便不会再立大皇子为太子。 昨儿个我去给太后请安,听太后那话音,她似乎是想立嫡立长,但皇上迟迟没行动,也不知是对大皇子不甚满意,还是有别的想法。” 这一点,章彦成早在暗中观察过,“父皇爱重皇后娘娘,可大哥本人并不争气,文尚可,军事方面,他太过保守,先前的几次战事,他都与父皇意见相左,总是瞻前顾后,父皇可能觉得他难当大任,所以才迟迟没有立他为储君!” 反正章明兆一直都认为大皇子并非储君的最佳人选, “所以这可是堂兄你的大好时机啊!接下来朝臣们还会陆续举荐,那些个重臣的态度,皇上尤为看重。这种情况下,你不该再与嫂嫂置气,合该化解这矛盾,将她接回来,如此一来,江大人才有可能举荐你啊!” 闭了闭眼,章彦成摇头叹道:“明兆,你糊涂啊!这个时候,谁被举荐得最多,便是最危险的。父皇生性多疑,朝臣们若都举荐某一位皇子,父皇便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拉帮结派,笼络那些个朝臣。 父皇正值壮年,他认为自己并不老,若皇子们在此时与朝臣来往过密,父皇便会认为他有野心,反倒会对他心生防备。” 章明兆诧异抬眉,“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该举荐你?” “其他的朝臣我都打过招呼,只要有一两个举荐,做做样子即可,其他的都不许提我的名字,皆提其他皇子。至于江大人,因为心月那件事,我还没去找过他。” 章明兆仔细一琢磨,果然还是皇兄考虑得更加周全,“那你更得找江大人好好商议对策,万一他真的举荐了你,岂不麻烦?平日里你想怎么闹腾皆可,但这回情况特殊,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在意什么面子,办正事要紧。 她是你的妻子,丈夫给妻子道歉,没什么丢人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能屈能伸,江开泰才会更加欣赏你。” 章彦成清楚的知道,章明兆所言,虽不如他的意,却是事实,眼下这局面,他的确该跟江开泰商议一番,但这种紧要关头,皇子明着去找臣子,不大合适,可他若是打着去接王妃的名义去江家,那便合情合理了。 私心里,他的确不愿去接王妃,但若不去,便会妨碍大业,江开泰在皇上那边很有话语权,他的态度尤为紧要,个人情绪并不重要,为了大业,章彦成必须隐忍,违心的低一回头。 江夫人以为只要惠妃娘娘插手此事,荣王很快便会来江家给心月赔礼道歉,她安心的等待着,还想着等荣王来了之后,必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然而她等了两日,仍旧没有见到荣王的身影。 江夫人不免有些焦急,难不成惠妃娘娘忘了此事?不应该啊!这小夫妻闹了矛盾,惠妃肯定很担忧,按理说,她应该及时解决才对。 又或者说,是荣王不愿过来?难道他就不怕江家与他离心吗? 实则江心月心中也焦急,当日她气不过,才会赌气出走,她就是想让荣王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人。 她以为有娘家撑腰,最终荣王还是会向她道歉的,可等了四五日,仍旧不见他过来接她,她有些不安,却又拉不下脸面,始终不愿向母亲询问状况,只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模样。 她正惆怅之际,忽闻苓鸢欣然来报,“王妃娘娘,好消息啊!荣王殿下来咱们府上了,八成是来接您回去的。” 第165章 赶瑾娴出府 江心月闻言,心下暗喜,他果然还是来了,算他还有些良心! 但她不愿表现出来,敛眸故作无谓地道:“来就来了呗!这算什么喜事?他愿意来接,我还不愿回去呢!” 苓鸢只盼着两位主子赶紧和好,遂在旁好言劝道:“娘娘,王爷也是个好面子的人,他若肯来,足见其诚意,料想这几日他也反思过,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对您。待会儿王爷若是来请您,您可别为难他,前尘一笔勾销,顺势跟他一起回府去!” “他狠心罚我之时可曾想过后果?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得让他知道,我江心月不是好欺负的!” 王妃不肯借坡下驴,苓鸢也不敢再啰嗦。 这边厢,章彦成来到江家,先行拜访岳丈大人,说了些场面话,只道那件事已然查清,的确是乔嬷嬷的主意,是他误会了心月,今日前来正是想请心月回去。 说出这句话时,章彦成的心中无比膈应,他明明知道幕后主使者就是江心月,却还得为她辩护,过来说好话,当真是憋屈! 幸得江开泰是明事理之人,他也明白,这只是荣王在给心月找台阶下,“下人之过,当主子的逃脱不了干系,心月确有监管不严之罪,下官已然告诫过她,今后她必当自省,严加看管下人,不再让他们惹是生非。” 商议好此事后,章彦成这才开门见山,跟江开泰提及储君一事。 江开泰本以为荣王是想请他帮忙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哪料荣王竟请他不要举荐。 这样的态度着实出乎江开泰的预料,江开泰心下暗赞,他果然没有错看荣王,荣王不骄不躁,目光长远,不在乎眼前的得失,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 “实则下官也有考虑过此事,现如今,皇后娘娘病重,一众朝臣皆在催着皇上立储,皇上本就心绪不宁,这个时候,谁若当出头鸟,并非明智之举。殿下合该避一避锋芒,不过下官惆怅的是,应该举荐谁,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章彦成沉吟道:“二皇兄失踪多年,去年才归来,岳丈大人若是举荐他,似乎没什么理由,无法令人信服,依我之见,倒不如举荐大皇兄。您是看着他长大的,举荐他也是人之常情,父皇不会怀疑什么。” 两人不谋而合,江开泰越发欣慰,“五皇子太过暴躁,皇上并不看好他,六皇子有眼疾,其他的皇子年岁又太小,难当大任,下官不便随意举荐,以免皇上认为我举荐之心不诚,算来算去,似乎也只能举荐大皇子了。不过我有些担心,万一众人皆举荐大皇子,皇上会不会看在皇后的面儿上,真的立大皇子为储君?” 章彦成也想过这种可能,这几日他一直在权衡利弊,“父皇若真有此意,无需等到皇后病重,他早就该立大皇兄了,他一直推脱此事,明显是无意。举荐大皇兄的人越多,父皇越反感,虽说此举有些冒险,但若要成大事,就不可能顺遂平稳,冒险是必经之路。” 皇位之争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一场冒险,每位皇子都有自己的表现方式,或明或暗,谁都觉得自己所选的这条路才是对的,但皇帝究竟怎么想,谁也不确定,只能看天意。 章彦成已然下定决心,江开泰自当配合,“下官明白了,那就依您的意思。” “那就有劳岳丈大人了!” 他们虽有姻亲,但江开泰却有自己的考量,“下官这么做,并非只是因为您是我的女婿,而是因为您的确有这个能力,下官相信,只要皇上给您这个机会,将来您一定能做个好皇帝!” 皇子在拉拢臣子的同时,臣子也在择选良木,江开泰戎马半生,哪个皇子适合做皇帝,他心知肚明。 江开泰身在官场,他不可能不站队,哪怕站错了,也好过模棱两可,被人视作墙头草。 他一直都很欣赏荣王,而荣王的言行举止也确实与他不谋而合,是以他坚定的选择支持荣王。 两人商议好对策之后,江开泰便让人去请女儿过来。 没多会子,下人回来了,一脸为难地道:“娘娘不肯来,她说让王爷去一趟,她有话要说。” 此时的章彦成已然不悦,但碍于正事,还是勉强自己去往后院。 那是女儿的闺房,江开泰不便过去,便让夫人陪同前去。 到得后院,章彦成客气相邀,他所说的都是场面话,江心月却以为章彦成没找到证据,真的觉得愧对于她,加之母亲在旁,她这腰杆立马就挺直了, “现在晓得误会我了?当初王爷笃定我是主使者,对我恶语相向,你可知那番话有多伤人!” 强忍着反驳的冲动,章彦成颔首赔笑,“的确是本王误会了,今日特来赔罪,请王妃回府。” 江心月就此坐下,趁机讲起了条件,“让我回去也可以,但我不想再看见瑾姨娘,你得把瑾姨娘给送出王府去。” 此话一出,章彦成笑意顿僵,“瑾娴何错之有?送走她的理由是什么?” 要理由?那还不简单?“她居心不良,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所有的矛盾皆是因她而起,只要她不在府中,我们就不会再吵架。” 矛盾因何而起?无非是她的嫉妒心在作祟,可她偏要将责任归咎于瑾娴,甚至还借此说事儿想要赶走她,这般胡搅蛮缠,简直匪夷所思! 章彦成面色渐沉,江夫人适时劝道:“王爷,心月受了这样的委屈,心里自然难过,要不王爷您就迁就她一下,将瑾姨娘送至别院去住一段时日!” 第166章 王爷真的要送我走 章彦成长眸微眯,负手而立的他睇了江夫人一眼,“瑾姨娘并无过失,无缘无故的将人送走,徐大人追究起来,江夫人给得起交代吗?” 荣王身量极高,面色冷凝,江夫人被他这气场震得心里发毛,但为了女儿的利益,还是勉强讪笑道: “您可以说瑾姨娘身子不适,到别院调养身子,随意扯个借口,徐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强压下心底的不愈,章彦成没搭理江夫人,只对江心月道:“先回府再说。” 江心月却是不肯,她担心自个儿一回府,他就会反悔,是以这事儿必须在这儿说清楚, “王爷得先将人送走,瑾姨娘一走,我立马回府。” 章彦成眉心微跳,斜向她的墨瞳淬满寒霜,“非得得寸进尺吗?” 这样的神情太过冰冷,江心月有些发怵,但这是她娘家,她料定章彦成不敢对她怎么样,便大着胆子再次提出自己的诉求, “我只是不希望往后再因为那个女人跟王爷起争执,若她还在府中,我回去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扰乱心情,那我还不如待在娘家呢!” “王爷,您就如了心月的意!区区一个侍妾,哪能比得上您的结发之妻呢?可别因为一个外人伤了你们的夫妻情义啊!” 章彦成扬声冷斥,“瑾娴是父皇亲赐于本王的侍妾,你居然说她是外人,又将父皇的旨意置于何地?” “臣妇绝无冒犯皇上之意,只是希望您和心月冰释前嫌,做对恩爱夫妻。”江夫人一再劝说,在她看来,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并不难办,殊不知,章彦成根本不愿这么做。 他已然习惯了瑾娴在他身边的日子,骤然将人送走,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瑾娴又会怎么想? 无端端的将她送出府,她那气性那么大,肯定会生气的。 然而今日他来此的目的就是接回王妃,如若没将人接走,只怕江开泰会反悔。 他已然选择了妥协,江心月却贪得无厌,一再提出条件为难他,章彦成实在是忍无可忍,忿然拂袖,转身即离!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江心月心下没谱儿,“娘,您说他会把瑾姨娘赶走吗?” 江夫人浑然不担心,十分笃定地道:“肯定会的,现下他最需要的便是你爹的襄助,所以不论你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但愿真如母亲所言,但愿他能将那个碍眼的女人赶走!否则她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回府的路上,章彦成矛盾丛生,他不想被江心月牵着鼻子走,可他深知,倘若不将人接回来,他便与江家结下了梁子,最近这段时日,江开泰对他的支持尤为重要,他不能轻易得罪江家,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可他又不想将瑾娴送走,究竟该怎么做,他犹豫许久,始终没个定论。 章彦成去接王妃一事,瑾娴是从知秋那儿听说的,在此之前,章彦成并未与她提过。 但皇后娘娘病情加重一事,瑾娴有所耳闻,按照书中的情节,这一次,皇后没能撑过去,立储一事再一次提上日程,皇子们尤为关注,各显神通,为自己谋取利益。 在这种紧要关头,章彦成与王妃言合,也是理所应当的。章彦成不说,瑾娴也不会过问,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章彦成还是在防着她,估摸着是怕她将他的计划透露给旁人,他才会只字不提。 这样的认知虽然残忍,但瑾娴并不会因此而失望,她反倒觉得不知道也挺好的,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容易招惹祸端。 章彦成如何谋划,那是他的事,她只管保住自己,将来才能有命享富贵。 她想得很简单,殊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变故。 章彦成来织云阁之后便没怎么说话,若搁平日里,瑾娴还会询问几句,问他是为何事心烦,但她晓得他今儿个去了江家,他心烦可能是跟王妃有关,她也就没多问,只与他说着寻常之事。 “今儿个王爷不在家,我没去琅华院,不过我可没偷懒,自个儿又练了几张字,还请王爷指教。” 她将所练的字交给章彦成过目,章彦成只觉她这楷书进步很快,“不错,跟我十岁时写的字差不多。” “……”这话听起来怎的这么别扭呢?“王爷,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夸你啊!我六岁练字,练了三四年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你才几个月就已经写得这么好。” 说是夸赞,可瑾娴还是高兴不起来,樱唇微努,“我一二十岁的人了,跟六岁的孩子比,似乎有些不大公平。” “总而言之,写得可以,你的楷书算是过关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练习行书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如明天?” 迎上她那期待的眼神,章彦成竟不知该如何答复,他英眉紧皱,欲言又止,似是有所顾虑,瑾娴见状,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她并未追问,适可而止, “王爷若是不方便那便罢了,我继续练楷!” 她还在想着跟他一起练字,他却在琢磨着要不要将她送走,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章彦成只觉自己很残忍,可这件事必须得解决,有些话,尽管再不情愿,也必须说出来, “今日我去江家接王妃说,王妃说,让我把你送至别院,她才肯回府。” 正在收拾纸张的瑾娴闻言,手微顿,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一回来就寡言少语,她以为他是在跟王妃闹矛盾,未料这矛盾居然是因她而起! 如若章彦成不同意,他应该不会把此事说出来,惹她烦扰。一旦他讲了出来,且他又是愁容满面,瑾娴便料得到他的态度, “王爷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闷叹一声,章彦成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不想接她回来,这次只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送你走,但她咬住这个条件不放,我很为难。” 方才那只是瑾娴的猜测,现下他的这番话已然证实了她的猜想,“所以王爷真的打算把我送走?” 章彦成没应声,大抵便是默认了?瑾娴见状,心下憋屈至极,“我若有错,任凭王爷处置,我绝无怨言,但这回的事与我何干?我一个受害者还成有罪的了,还得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第167章 彦成伤了瑾娴的心 “我当然知道错不在你,这只是权宜之计,先把她带回来,过了这段时日,我再想法子把你接回来。” 权宜之计这几个字,无非就是谎言的代名词,那日瑾娴差点儿被灌下符水,她受尽了折辱,如今章彦成为了哄王妃回来,居然还要让她妥协,她岂能甘心? “可我为何要走?我没有做错,为何要离开?王妃受不得委屈,我就活该受委屈吗?” “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但我需要江家的支持。此事很复杂,一时间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这不是我本意,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暂时配合一下,等局面定下来,我会尽快将你接回来。” 这番言辞在瑾娴听来,像极了渣男的哄骗之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她不会相信。 这段时日,章彦成对她极近温柔,温柔到让她忘了,他其实是一个极其重利之人。 当她与他的利益没有冲突时,他会宠着她,像养宠物一样的娇惯着她,以致于旁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宠妾,但当她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利益时,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弃,偏他还要假装深情,让人误以为他很无奈,瑾娴早已看透一切,根本不会被他的表象所哄骗。 心知他不会改变主意,瑾娴也就不再反驳,只冷笑道:“王妃若是看不惯我,不若王爷写一封放妾书,放我自由,您也不必将我送至别院,无需再管我的死活,王妃心情一好,世界也就太平了,你们就不会再闹矛盾。” 他只在想着如何保住她,她居然在想着离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为何要放你自由?你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他?” 章彦安也是个重权势的,瑾娴不可能依靠他,“我不会找任何人,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既然王妃容不下我,而王爷您也护不住我,那还留着我做什么?不如让我走,大家都清净。” 容不下她的是江心月,章彦成从未想过放弃她,“本王不可能放你离开,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是谁派来的棋子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赶走我,您也就不必再担忧我对您不利,何乐而不为呢?” 他是曾怀疑过,尽管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她,可他对她的疑心早已消了大半,“我说过不会再怀疑你,你现在又来翻旧账,有意思吗?” “没意思,我这日子的确过得没意思。”回想前尘,瑾娴越发苦涩, “短短几个月之内,我总在被人找茬儿,受人欺凌,我虽然难过,但却没有退缩过,因为我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王爷都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做主,您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有你在身边,我便不需害怕,可是如今,你不站在我这边,又不肯放我走,便是要生生将我折磨至死!” “我只是送你去别院,到了别院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瑾娴心下冷笑,暗叹他想得太简单,“别院那么远,王爷不在那儿,她们想动什么手脚,岂不是更容易?” 这一点,章彦成亦有考量,“我会派遣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侍卫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守着我,她们的心思,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道罢这句,瑾娴又觉得自个儿是在说废话,继而苦笑道: “罢了!这个家是王爷说了算的,您让我走,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强行留下来,王爷顺心顺意就好,至于我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她那哀恸失望的眼神看得章彦成的心紧揪在一起,他张口想解释,却听她又道: “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收拾好立马离开!” 道罢她便转身进了里屋,章彦成想跟进去,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她这会子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回了琅华院。 半个时辰后,小允子来报,“王爷,瑾姨娘已然收拾好行装,乘坐马车去往别院了。”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瑾娴离了王府,可他这心里却很不自在。 堂堂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威胁,做出违心之举,着实可悲! 章彦成暗自发誓,这个耻辱他铭记于心,等他将来登基之后,他绝不会再惯着江心月,不会再任她胡作非为! 次日一早,下朝之时,章彦成下意识的又走向织云阁的方向,小允子忙提醒道:“王爷,瑾姨娘已经不在府中了。” 章彦成这才想起,瑾娴已经离开了啊! 他心下怅然,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瑾娴走的时候只带了两名丫鬟,知秋和东芝,夏星被留在了织云阁。 瑾娴说是收拾行装,可屋内的摆设几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她只带了几件衣裳和日常用品,还有她所做的羊毛毡,其余的古董珍宝皆没带,就连章彦成赏她的首饰她也没戴。 女子大都爱首饰,她却不肯带走他送给她的东西,大约是心中恼他,才不愿把与他有关的东西带走? 看着妆台上的首饰盒,章彦成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顺心顺眼的女子,却被他亲自给送走了。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需要有所牺牲,别的的牺牲他都能果断的狠下心来,也不会有任何不舍,但这一回,送走瑾娴这件事竟令他心神不宁,他总在想着,瑾娴能否理解他,会不会恨他? 瞄见妆台上的一方盒子,出于好奇,他打开瞧了瞧,但见里面叠放着十几张画纸,画的皆是他,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衣裳。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在琅华院中,瑾娴毫不避讳的夸他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所以她要把他画下来。 琅华院中还有几幅她所绘的他的画像,没想到织云阁里,她竟也画了这么多。 她在作画之时,心中想的应该都是他对她的好?每回他保护她,或是帮她达成心愿时,她都会很认真的向他表达谢意,她是懂得感恩的一个人,她可能以为他永远都会护着她,可这一回,他却站在王妃这边,将她给送走了。 瑾娴一定对他很失望? 无边的愧意折磨着他,章彦成心中难安,怎奈他今日还有要事得办,他回府也只是更衣而已。 更衣过后,章彦成即刻出府办正事,奔波了一整日,直到傍晚,章彦成才得闲,遂命车夫去往别院。 这苑中种着各色花木,是以命名为绘芳苑,苑中景致颇佳,也不必担心会撞见其他人,是以瑾娴让人搬了张小桌到后花园里,而她则坐在花园之中做羊毛毡。 偶尔袭来的暖风之中裹杂着清甜花香,乏累之时,她一抬眸就能赏花,悦目宁心,缤纷的色彩亦能给她灵感。 章彦成入得苑内,便见瑾娴正坐在百花之中,一张芙蓉面在争奇斗艳的花丛中仍旧格外出彩。 听到脚步声的她抬眸瞄了一眼,一看是他,她的面上并无笑意,也不与他打招呼,继续低眉做着羊毛毡,浑当他不存在。 章彦成理亏,也就没与她计较,近前道:“最近可有练字?” 瑾娴头也不抬,淡应道:“没有。” “为何不练?我不在旁监督,你又开始偷懒了?” “没心情。”练字也看心情的,心情不好,静不下来,哪能练得好字? 她面色冷凝,没一丝笑意,章彦成已然了悟,“还在与我置气?” 第168章 瑾娴,没有遇见我,你会遗憾吗 “不敢。” 她答得极其敷衍,说是不敢,可她明显是在摆脸子。 章彦成忙了一整日,终于得空,特地来见她,一见面她就给他脸色看,他这心里越发不舒坦, “本王已经与你解释过因由,王妃讲条件逼我赶你走,我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此乃无奈之举,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的难处?” 明明是他做主决定的这一切,他反倒觉得委屈?凭什么?不就是卖惨嘛!瑾娴也会这一招,她红着眼哽咽道: “王爷需要理解,难道我就不需要了吗?您有难处,可我的处境就好过了吗?我现在这情形算什么?本以为侍妾的身份已经很低微了,可现在,你把我安置在外头,我便连侍妾也不如,浑像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章彦成纠正道:“本王没把你当外室,你依旧是我的女人!” 瑾娴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慢慢博取章彦成的信任和宠爱,一步步往上走,升职加薪,过上安稳富贵的日子,怎料变故突生,王妃借机将她赶出府,章彦成说什么往后会接她回去,这些明摆着都是安抚之词,他会不会真的接她回去还两说呢! 男人心易变,一旦两人分开一两个月,他对她的兴致便会慢慢消减,到时候他很可能直接将她丢在外面不管了。 而他又不允许她离开,那她便得一辈子困在这别院之中。 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就不能一味的吵架置气,还得使些手段才是。 如若只是央求他带她回去,他不会改变主意,甚至可能会心烦,所以她得闹一场,让他晓得她的态度和诉求,但如何吵架却是一门学问,方才她已经表达了态度,如她所料,章彦成有些不高兴了,于是瑾娴适时的转变策略,先硬后软,侧过脸噙着泪低泣道: “王爷惯会说好话哄人,说什么我是你的女人,可你履行做我男人的责任了吗?你把我扔在外头,我连你的面儿都见不着,夜里孤枕难眠,总是噩梦连连,醒来枕边空无一人,连个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瑾娴刻意在他面前提及以往那些温馨欢愉的场景,便是章彦成这样的冷情之人,回忆起两人之间的美好片段,心底也是一酸,只觉对不住她,他再也不好意思撂狠话,只凝着她的眸子问了句, “你这是想我了?” 瑾娴佯装眸光闪躲,娇声否认,“才没有!我才不会想你。” 目睹她那眸盈泪花,委屈巴巴却又倔强否认的模样,章彦成越发心软,无奈轻叹,“你的嘴怎就那么硬?就不肯说一句软话?” “没有你的心硬!” 瑾娴将他说得这般绝情寡义,章彦成还觉着委屈呢!“我若真的铁石心肠,就不会特地抽空过来看望你,更不会对你偏宠到连王妃都忌惮你。她都能看出我对你的偏心,你就感觉不到吗?” 但在瑾娴看来,他所谓的偏心都是表面功夫,“这回王妃不高兴,让你送我出府,下回王妃让你杀了我,王爷为了您的大业,也会照做的?反正您总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随时可以牺牲。” 经此一事,章彦成对江心月的忍耐已将近极限,他眸光微凛,正色道:“这是唯一的一次妥协,往后再也不会了!” 瑾娴只当自个儿在听笑话,“王爷的话已经不值得我相信,下回你还会拿苦衷说事儿,我若有异议,那便是不懂事,不够理解你。”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这话我撂这儿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向王妃妥协,我会尽快接你回去,你且耐心等一等,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个月之后的章彦成会否护着她,她可不敢保证,瑾娴忽觉无望, “那你不如送我去太姥姥那儿,跟我太姥姥一起住,住三年都成,您不接我也可以。” 章彦成想也不想,拒绝得十分干脆,“不成!你都已经出阁了,怎能住在娘家?” 瑾娴冷笑揶揄,“是啊!我都出阁了,可荣王府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还不如住娘家呢!至少有人相伴。” 章彦成晓得她是想跟太姥姥为伴,但另一个人,他不得不防,“章彦安时不时的会去看望太姥姥,你若住那儿,他怕是得天天找由头过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瑾娴走投无路,心中无比压抑, “所以老天爷为何要让徐宏带走我们姐弟?如若不来都城,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祸端,我和弟弟还在陈家村,陪着太姥姥一起,过着简单清苦,却又快乐温馨的日子……”说到后来,她埋头嘤声啜泣着。 章彦成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问了句,“倘若你不来都城,父皇不会为你赐婚,你不可能遇见我,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最后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因为他不确定瑾娴会如何回答。 第169章 彦成的情话 瑾娴当然知道他所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但她并未如他所愿,“我庆幸都来不及,才不会遗憾呢!” 章彦成眉心微紧,不禁开始思索她的言外之意,“所以其实你想留在陈家村,遵从你母亲的遗愿,嫁给章彦安,对不对?” 面对他的质疑,她本该解释的,然而今日她一反常态,并未澄清, “不论嫁给谁,都比做妾要好。自从入了荣王府,我便总是被人谋害,如今还被王爷赶出府去,浑像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我娘这辈子过得那么苦,就是因为她有骨气,不愿给人做妾,她若晓得我落得如此地步,肯定觉得我辜负了她对我的养育,若非担心弟弟一个人受苦,我早该随我娘一起去了!不该苟活着丢她的脸面!” 瑾娴越说越难过,芙蓉面上的泪珠一颗颗的滚落,她的眼睫已然被打湿,鼻尖亦泛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之所以演这出戏,确有三分委屈,为原主的命运感到惋惜,但瑾娴本人很珍视生命,绝不会轻易自尽,她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在演戏,为的就是要让章彦成知道,他所认为的一件小事,对她而言其实是塌天的大事! 章彦成记得瑾娴一早就向他表达过不愿做妾的意愿,她之所以入荣王府,皆是为了她弟弟的安危。 章彦成为了安抚江家而将瑾娴送走,他认为过段时日再把人接回来就好,但他却忽略了一点,瑾娴看似心大,实则心理很脆弱,只是她不常表现出来,佯装无谓罢了! 她突然被送走,只有他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外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肯定会说一些风言风语,那些难听的话传到她耳中,她必然会很难过? 他期待她的理解,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理解他呢? 愧疚的章彦成将她拥入怀中,她想挣扎,他却紧紧的揽住她,不肯松手,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凡我能想出其他的应对之策,我都不会将你送走。我心里也很压抑,我痛恨王妃的趁火打劫,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江开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的抱负,当下是最紧要的时刻,我若不争皇位,将来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登基,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若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如何保你?” 他总有他的理由,而她连怨怪他的资格都没有,“你就会拿大道理给我施压。” “我不是给你施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不是我本意,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只能先将你送出府,但并不是说,我把你送走就不管了你,一得空我便会来陪你,即便你不信我,我也会用事实来证明,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他的所言与所行并不一致,瑾娴只当他是在说空话,“我不想听你在这儿画饼。” “你不想听,我便不说,总之我会抽空多陪陪你,今晚我在这儿陪你用晚膳。” 然而瑾娴却不欢迎他,“后厨没准备你的饭菜。” “那就不能让他们加餐?本王来了,他们还能让本王饿着?” 章彦成吩咐小允子去后厨交代一声,小允子正待过去,侍卫突然来报,章彦成听罢,眉间隐忧,看向瑾娴的面上写满了为难, “突然有要事得出去一趟。” 他才说出口的话,转眼就变卦,瑾娴冷笑一声,也不挽留,“王爷去忙!方才的话我只当是耳畔飘来的一阵风。” 谁能想到竟会这么巧,章彦成颇觉尴尬,抬手挥退了侍卫,低声对她道:“我不是有意失约,实在是特殊情况,我也没料到。我先走一步,得空再来看你。” 在瑾娴听来,他所谓的得空只是敷衍之词,她根本没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本以为,今日这场戏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如今看来,不过是徒劳。瑾娴心神俱疲,懒得再折腾。 待章彦成用罢晚膳,忙完之后,亥时已过。 按理说,他本该回王府去,可一想到瑾娴那失望的眼神,他这心里便不自在,今日他若不去见她,她对他的误会只怕会更深。 思来想去,章彦成还是决定再去一趟。 马车正在往王府行去,他临时命车夫变道儿,拐向绘芳苑。 彼时夜已深,烛火昏黄,瑾娴已然入眠,章彦成进得寝房,只见她已歇下,她的枕边摆着许多羊毛毡,那些个羊毛毡倚在枕畔,陪伴着她,而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只小兔羊毛毡。 章彦成坐于帐边,动作轻柔的缓缓掰开她的手指,想自她指间拿出小兔,瑾娴被惊醒,轻“嗯”了一声,迷糊抬眸,映入她眼帘的,是章彦成的俊容。 那一瞬间,她有些发懵,抬首望了望帐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个儿到底在哪儿。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是织云阁的帐子,她在绘芳苑呢!揉了揉眼睛,瑾娴恍然呢喃,“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本王的别院,谁规定本王夜里不能来?” 别院也属于他,但却不是常住之所,“这不是你的家,你该回家就寝。” 章彦成凝望着她,声柔神和,“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家。” 这本是很温暖的一句话,可章彦成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她感受不到一丝真情,只觉他这甜言蜜语很虚假。 她不吭声,他兀自说道:“你在床头摆这么多羊毛毡做什么?” 拢了拢被子,瑾娴将手臂收回被中,随口应道:“欣赏我的杰作。” 凝视着她的眸子,章彦成一眼便看穿了她眼底所掩饰的情绪,“你是觉得一个人睡觉太孤独,所以才让它们陪着你?” “才不是!”瑾娴当即否认,“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很自在,随意翻身,没人挡我,我开心都来不及,才不会觉得孤单。” 轻叹一声,章彦成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喃喃自语,“跟我说句软话,对你而言就这么难?非得呛我你才高兴?” “我现在可不是你的侍妾,没义务哄你开心。” 这话着实怪异,“你不是我的侍妾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瑾娴自嘲苦笑,“没名没分的路边野花。” 章彦成愧然轻叹,特地纠正道:“瑾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次的事的确是我办得不妥,即便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不该妄自菲薄,你不是野花,也不会只是侍妾,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会给你补偿。” 不只是侍妾,那还能是什么?比侍妾位份高的,那就是侧妃了,他所暗示的补偿,指的是要给她升位分吗? 瑾娴也渴望升职,然而章彦成的话实在不值得她相信,人都在别院了,还侧妃呢!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她哪敢奢望其他? “我不喜欢向人许诺,也不会听信谁的誓言,只有眼前的才是最真实的。” 他可能会敷衍别的女人,却不会敷衍瑾娴,“我就在你眼前,还不算真实?晚膳没能陪你,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我说得空便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第170章 瑾娴,我想要你 他惯会哄人,瑾娴翻过身去,不愿搭理他,章彦成看着枕边的那些羊毛毡,开始挑刺儿,“羊毛毡不会说话,也不会暖被窝,占着枕头不顶用,还是我来陪你!” 瑾娴需要的就是哑巴,“不会说话才好呢!它可以倾听,不会惹我生气。” “你向它倾诉了什么?”章彦成好奇询问,她却懒得搭腔,“不想告诉你。” “小乖兔,跟本王说说,你的小主人跟你说了些什么?”而后章彦成又变了腔调,学着小乖兔的语气自问自答, “她在骂你,说你是个大坏蛋,总是欺负她,惹她伤心,她还说很想你,想让你陪她用晚膳,陪她睡觉觉。” 瑾娴不悦地翻过身来,恼声反驳,“胡说!我才不想你,不需要你陪,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肯回嘴,也算是好事一桩,章彦成继续变腔,“我的小主人就是这么口是心非,才刚你没来的时候,她都气哭了呢!” “我才没哭,你不要把自个儿看得太重要。以前没有你,我活得好好的,往后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章彦成不确定她说的是赌气的话,还是真心话,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 “可若你不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像从前那般快乐。在你之前,我的日子很枯燥,对我而言,在宫里和在王府无甚区别,对于后院的那些女人,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她们的喜怒哀乐我从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但在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开始期待着回府,因为府中有你,每次看到你,我都莫名心安,你是那么的鲜活灵动,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觉得这日子不再是一潭死水,还是有波澜和生机的。” “也许对你而言,有我没我都一样,但是对我而言,很不一样!我不否认我是重利之人,就连你都说过,我不是君子,为了能达到目的,我才会跟王妃妥协,将你送走,但这并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你。” 她很少听到章彦成说这么多话,犹记得上回听他说心里话,还是他喝醉那次,今日他突然说起这些肺腑之言,瑾娴心中难免会有一丝波澜,但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也许这只是他哄人的一种手段, “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自己随时可以被你牺牲,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牺牲是有底线的,难道她要你的命我也给?你也太低估自个儿在我心里的位置了。” 瑾娴暗自思量着,她在他心里,估摸着只是占一分,无非是给他的日子增色添彩而已,除此之外,她并无多大用处。 “低估总好过高估,设想得越多,越容易失望。” 章彦成将那些羊毛毡都拿下去,摆在帐边的小桌旁,而他则顺势在她身侧躺下,枕着胳膊道: “也许会是惊喜呢?不是你说的,凡事都该往好的一面去想吗?就像现如今的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争得赢,可我还是想去尝试冒险,我总在想着,或许我会得老天眷顾呢?” 看书的时候,看到章彦成没能得到皇位的情节,瑾娴的确觉得很遗憾,因为她觉得,像章彦成这种一心搞事业的人才适合做皇帝。 按理说,把她送走的确是章彦成能做出来的事,这符合他的性子,倘若他为了一个女人而与江家闹掰,得不到江家的支持,继而失去皇位,那瑾娴肯定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恋爱脑啊!他不配得到江山! 可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心里却很难受,毕竟谁也不想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章彦成这么做,似乎没什么错,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在乎她,他一个心怀江山的男人,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女人呢? 思及此,瑾娴忽然觉得她的那些委屈都不值一提,显得格外矫情,她太把自己当回事,才会生气,一旦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便心如明镜,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幻念。 默然许久,瑾娴才道了句,“那就祝王爷得偿所愿。” 她的祈愿,他欣然收下,“你也会得偿所愿的。” 他这话回得太敷衍,“你又不知道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轻拥她入怀,章彦成在她耳畔低语,“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如愿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难不成他会读心术?他若真会读心,怕是早就要了她的命,毕竟她心底有太多奇怪的想法,又或者说,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瑾娴想不通,也不愿再问他,有些话,问得太过清楚并非什么好事。 难得糊涂,才是生存之道。 他呼吸渐沉,搂着她的手臂也逐渐收紧,“瑾娴,我想要你,你……可愿意?”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起上回两人因为避子汤一事闹矛盾时,瑾娴便曾拒绝过他,这回两人才闹了矛盾,他担心她心有芥蒂,这才没有胡来。 瑾娴已然猜到他的目的,“我的意愿不重要,你来找我,不就是为这事儿吗?” 轻笑了一声,章彦成反问道:“我若只为这事儿,府中的女人也可以,为何偏来你这儿?” 他这否认未免太过虚假,被窝中的她已然感应到了,“你都有反应了,还说不是为这个?” “那不一样,并非我想要女人才来找你,而是靠近你之后我才有念想,这念想是因你而生,倘若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瑾娴心道:他可真是深谙人心啊!他故意这么说,佯装体贴,让她心生感动,继而主动答应,反倒成全了他好男人的美名。 她偏不如他的意,“天色已晚,我乏累至极,确实没什么兴致,还请王爷见谅。”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章彦成暗叹失策,不甘心的他又追问道:“你几日没与我亲近,就对我没有一丝念想?” 第171章 立太子 心情好的时候,瑾娴的确会有想法,一旦情绪不佳,她便毫无兴致,“我这人清心寡欲,对那种事一向没什么念想。” 若是旁人这么说,兴许章彦成还会相信,但若是瑾娴这么说,很难令人信服,“是吗?从前你还算实诚,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如今倒是口是心非,不敢承认了。” 瑾娴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那是因为以前才认识王爷,觉着新鲜,现如今新鲜感已经过去了,我对王爷自然不似从前那般有兴致。” 这话音听起来怎的好似负心汉一般? 章彦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即翻了个身,将她覆在下方,凝着她的眸子哑声质问, “如此说来,你已经腻了本王?世人皆道男人负心,你一个女子,怎的也如此薄情寡义,喜新厌旧?” 瑾娴下巴微扬,不悦娇哼,“谁让你惹我不高兴,我当然不会再喜欢你!” “再”这个字,不禁令他浮想联翩,“你喜欢过我?” “我当然喜欢你……”瑾娴话说一半,就在他唇角微扬时,她又补充道: “喜欢你洒逸的书法,挺拔的身形,俊毅的面容。” 章彦成笑意渐敛,再也高兴不起来,“皮相的欣赏,算不得真心的喜欢。你我相处那么久,你就不曾对我动过一丝真心?” 他知道瑾娴在逃避,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知答案,瑾娴并未撒谎哄他,如实道出内心的感受, “动心便会伤心,我可以仰望你,但却不想爱上你,你太危险了,把心交给你,并非明智之举,你的双手需要托举江山,没有安置一颗心的空隙。我若将心交给你,随时有可能被你摔碎。” 现如今,他要顾虑得太多,的确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对待一个女人,“待局面稳固之后,我会为你留预留栖息之地。” 他就这般拥着她,并未再有其他的动作,瑾娴不由纳罕,“才刚你不是说有想法吗?” “你没兴致,我总不能对你用强,这种事,自然得是两情相悦才有乐趣。” 这还真不像是章彦成能说出来的话,莫非这又是他的伎俩?“王爷何时变得这般善解人意?” 从前他的确不会考虑这些,他很少去后院,偶尔去一趟,女眷们都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没人敢对他发脾气,她们都渴望他的眷顾,哪有拒绝的呢? 然而瑾娴不一样,她的自我意识很强烈,起初他会不高兴,但后来,他竟也被她所谓的道理说服了,慢慢开始考虑她的感受。 就因为方才她说的那句“你来找我不就是为那事儿吗”,他才生生压下自己的意念,为的就是想让她明白,他来见她,不单单只是为了占她便宜。 “我一直都能看透旁人的心思,但是否愿意迁就却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我不是善解人意,只是愿意迁就你,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欺负你。” 她没有再与他争吵,并不是原谅他,而是跟自己和解了,改变不了的事,她一味置气,只会伤肝,最后受苦的还是自个儿。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抹去那些矛盾,与他和好如初,此时此刻,她的情绪依旧低落, “今儿个的确没兴致,没那个念想。” 她周身的香气太惑人,她那妖娆的曲线对章彦成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天鹅颈,最后还是克制自己不再继续。 深吸一口气,章彦成松开了她,回身躺平。即便难受,他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能躺在她身边,与她开诚布公的谈谈心,他那颗漂浮于半空的心才算是稍稍安定。 很多事,不能急于求成,伤口愈合,总得有个过程,他理解,也就愿意等待,光阴终会证明一切。 一夜安梦,次日一早,下朝之后,皇帝单独召见江开泰。 章彦成猜测,皇帝应该是想询问江开泰的意见,他的说辞尤为重要,章彦成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他已然安排好了一切,至于局面会否照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但看天意! 正德殿中,尧帝提及皇后的病情,眉头紧锁,江开泰劝皇帝勿忧,“吉人自有天相,皇后娘娘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尧帝听了无数次,他多么希望上苍能够保佑皇后,皇后那么善良,她理该被善待,可她这病始终不见好转,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敛眸掩下愁绪,尧帝与江开泰议起立太子一事,“此处无外人,爱卿无需顾虑,说说你的看法。” 先前荣王已然与他通过气,江开泰早已斟酌过说辞,“臣以为,大皇子是嫡出长子,性情温良,与人为善,可担重任,延续社稷。” “二皇子呢?你以为如何?” “二皇子内敛沉稳,只可惜这四年他失忆,在外流落许久,未能得到良好的教养,臣担心他在执掌江山这一方面有些欠缺,今后若是多加培养,兴许还能弥补。” 江开泰答得滴水不漏,优缺点皆讲明,以免皇帝心里不舒坦。 沉吟片刻,尧帝又问,“那么三皇子呢?” 说话间,尧帝紧盯着江开泰,但见他思索片刻,一派从容地道:“三皇子文韬武略,在军事当面见解独到,只可惜他不常与人来往,性子有些孤僻清傲。” 打量着江开泰,尧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老三可是你的女婿,你居然不为他说话?” 江开泰早就料到皇帝会质疑,他镇定拱手,“江山社稷可是关乎朝政民生的大事,臣当以大局为重,断不能谋私利,不能任人唯亲,立嫡立长乃大势所趋。” 嫡出这个词,于尧帝而言,其实是一根刺,“朕并非嫡出,难道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合格?” 皇帝的声音明显不愈,江开泰的目的已然达到,他佯装惶恐地跪下道: “皇上您为大尧殚精竭虑,实属明君!当初嫡子不成器,野心勃勃,大有夺位之势,您继位乃民心所向,合情合理。可如今您的嫡子品行端方,自然该优先考虑嫡子。” 皇后这辈子无欲无求,她从未向尧帝开口索要请求过什么,但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儿子章彦州。 她最怕的就是,万一她走了,将来一众皇子争夺皇位,章彦州心地善良,会被其他兄弟们欺负。 皇后的暗示意味很明显,她希望皇帝能立章彦州为太子,然而尧帝对老大的脾性不是很满意,到底应该看在夫妻情分上立老大为太子,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另行择选,尧帝犹豫不决,这才会找江开泰商议。 他以为江开泰与众不同,会有不同的见解,没想到他居然也说该立嫡子。 尧帝怅叹一声,面色深凝,江开泰见状,猜测皇帝对他的答案应该不是很赞同。 若果真如此,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三日之后的早朝,旭日未升,天边只有一抹微弱的亮光。 尧帝在乾元殿中当着一众王公大臣的面儿宣告,说是今日要册立太子。 简单的一句话,轻易便激起了殿中一众王公大臣心底的层层波澜,他们面面相觑,皆在想着皇帝到底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 第172章 瑾娴试图改变章彦成的命运 章彦成一直在期待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反倒有些忐忑,只因他不确定皇帝究竟会如何抉择。 假如结果不如他意,他又当如何自处? 章彦安亦是心跳加快,算起来,他失踪四年,希望最是渺茫,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期待着会有意外发生,能得老天眷顾。 章彦州则是一派笃定,只因他是嫡出,且支持他的臣子最多,是以他坚信皇帝定会立他这个嫡子为太子。 臣子们也紧张不已,他们各自支持的皇子不同,谁当太子,对他们而言尤为重要,这可是与他们前程有关的大事啊! 众人摒气凝神,但听太监宣读圣旨,立大皇子章彦州为太子! 圣旨一出,众臣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欢喜有人忧。 章彦州闻言,心下暗喜,但面上还是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儿臣叩谢父皇厚爱,但母后病重,儿臣只想照顾母后,为母后祈福,希望她能有所好转,再说父皇您正值壮年,储君一事,无需册立。” 尧帝眉目隐忧,宣布这一旨意时,他并无轻松之态,“你孝心可嘉,朕心甚慰,但你母后这病一直没见好转,朕立你为太子,亦有为你母后冲喜之意。” 尽管章彦成安慰自己,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努力争取过便可,但当结果出来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他以为,只要众臣皆举荐大皇子,皇帝便会产生逆反心理,不会立大皇子为太子,哪料皇上还是这么做了,到底是哪一步算错了? 心下不甘的他面上淡笑着,与众臣一起恭贺章彦州。 此次举荐章彦安的人也不在少数,章彦安本想着,他才归来,父子俩几年未见,感情寡淡,得培养一段时日的感情再说,怎料皇后病重,皇帝着急立太子,最后竟还是便宜了章彦州! 如今这局面,章彦安亦心下不忿,但他庆幸的是,被立太子之人不是章彦成。 只要不是老三,他便还有一丝希望。 下朝之后,朝臣们出了乾元殿,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悄声议论着,章彦成思绪万千,却并未跟任何人抱怨什么,他看到江开泰,也只是颔首点头,并未与之同行,在宫中,他一向避讳,不会与朝臣走得太近。 江开泰有很多话想说,却也晓得现在不是时候,随即向前走去,并未多言。 章明兆虽然话多,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清楚的,直至出了宫,上了马车,他才忿忿不平, “怎么就是章彦州呢?他凭什么做太子?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这一路上,章彦成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这不是皇帝的本意, “也许是父皇是想给皇后一个交代,让她去得安心。” “这个太子我是不服气的,他根本就没什么能耐,不过是投胎投得好罢了!” 明兆的态度亦是章彦成的心声,然而皇帝已然下旨,此事很难回转,“你不服气又有何用?父皇圣旨已下,很快就要举行册封大典,他这个太子是当定了。” 章明兆墨瞳一紧,泛出冷冽的光,他微侧首,压低了声道:“倘若皇后在这几日之内崩逝,这册封大典不就得延期吗?” 倘若果真如此,那自是好事一桩,然而老天不一定遂人愿,“太医总说皇后时日不多,可皇后究竟能撑多久,谁也无法确定。” “天意无法确定,但若是人为,不就能确定了吗?” 两人一对视,章彦成瞬时了悟,“你的意思是,对皇后娘娘下手?” 章明兆点头悄声道:“这是目前唯一能阻止册封大典的法子。” 章彦成却有所顾虑,不敢贸然行事,“父皇对皇后尤为重视,他们少年夫妻,情意深重,我若对皇后下手,一旦被查出来,我的前程便彻底断送了。” 章明兆却认为这是大好时机,“皇后本就病重,这个时候动手脚应该不易被发现,三哥若是不敢动手,我来安排。” 能置身事外当然更好,但他不想坑明兆,“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此事非同小可,且容我仔细思量一番。” 章明兆再次提醒,“只剩十日了,三哥尽快做决定,不要错过良机。” 心烦意乱的章彦成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绘芳苑。 听他说起朝堂上所发生之事,瑾娴并无惊讶之色,只因这一段与书中所描写的并无二致。 书中尧帝的确封章彦州为太子,但章彦州没那个命,是以瑾娴并未把此人当回事, “只是下旨,尚未册封,万一皇后娘娘崩逝,那这册封大典也就无法举办。” 瑾娴之言不禁令章彦成想起了明兆所出的主意,“大典需要准备,父皇将册封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后。除非十日之内,皇后崩逝,否则,大典便会照常举行。你说,本王是不是应该送佛送到西?” 最后一句,不禁令瑾娴心下一颤,“王爷该不是想对皇后下手?” 紧盯着瑾娴的眸子,默然片刻,章彦成点了点头,“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大典无法顺利举行。” 瑾娴突然想起,书中的章彦成的确对皇后下手了,当时皇帝并未查出真相,以为皇后是因病去世,但此事原主知情,她将章彦成谋害皇后一事告知章彦安,章彦安告发章彦成,皇帝大怒,严惩于他,而章彦成也因此与皇位失之交臂,章彦安则顺利登基。 若要改变章彦成的结局,瑾娴必须阻止此事,“我听说皇上与皇后曾经共患难,他对皇后十分重视,宫里谁都能动,唯独皇后不能动,一旦谋害皇后,后患无穷!你千万不能冒险!” 第173章 彦成该不该相信瑾娴 这一路走来,章彦成冒险的次数并不少,“不冒险如何扭转局面?本王不是胆小之人,不能在关键时刻瞻前顾后。” 瑾娴却认为,不是所有的冒险都能如他所愿,化险为夷,“该做之事是冒险,不该做之事便是冒失。” 夺位本就是不该做之事,章彦成无所畏惧,他只知道,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我若此时不动手,便注定是个失败者,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书中皇后是被章彦成动了手脚,才会加速死亡,如若章彦成不再动手,那么皇后能撑几日,瑾娴也不确定, “接下来会有三种可能,第一,皇后在十日内自然病逝,第二,其他皇子等不及,对皇后下手,这两种情形皆如你的意,而你手不沾血,没有后顾之忧。 第三,皇后没死,章彦州顺利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可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想法子揪出章彦州的把柄,让他成为废太子。” “你可知册封大典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昭告先祖和天下的典礼!只有圣旨,尚能改动,现下还有回转的余地,一旦册封大典如期举行,天下皆知,一般的小错根本无法撼动太子的地位,我必须找到太子大逆不道,欺君犯上的罪证,才有可能扳倒他,这比给皇后下药难上百倍!” 章彦成是被逼急了,才会想着走这条路,瑾娴清楚的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但又不能把书中的情形告诉他,只能尽力阻止, “册封过的太子被废,又不是没有先例。你也知道,皇上对大皇子并不是很满意,只要有充足的理由,皇上应该愿意废太子,但若对皇后下手,被皇上发现,那便是无可原谅的大罪! 你别忘了,章彦安也在盯着皇位呢!他等着挑你的错处,你可不能给他留下把柄!” 这倒是句实话,章彦成做这件事,得利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万一皇帝又将其他皇子立为太子,那他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听他应声,瑾娴又继续劝道:“王爷,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对皇后下手!皇后应该撑不到太子的册封大典。”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章彦成不由纳罕,“你怎知她撑不到?” 瑾娴没有正当的理由解释,只能拿命数来搪塞,“我夜观天象,发现天府星黯淡,料想皇后娘娘气数已尽,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对皇后下手乃机密之事,章彦成本不该与瑾娴提及,他之所以说出来,正是想看看瑾娴是什么态度。 他以为瑾娴会赞同他的想法,支持他谋害皇后,孰料她竟会拦阻,这一点,出乎章彦成的意料。 她若是章彦安的眼线,那么她应该会同意他这么做,一旦他了结了皇后,章彦安便可坐享其成,然而瑾娴拦得很紧,由此可见,她并不为章彦安效力。 难不成她是徐宏的人?徐宏效力于章彦州,所以她才极力阻止,为的就是让章彦州在皇后病逝之前顺利举行册封大典? 可她与章彦安相处四年,与徐宏相处不过两个月,即便她偏向某个人,也该是章彦安,不该是徐宏啊! 又或者说,真的是他想多了,瑾娴没有偏向任何人,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在帮他? 思虑太甚之人,容易心累。章彦成筹谋了那么久,希望就在眼前,他怎会甘心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天意? “争夺皇位本就有风险,博的就是前程和一条命,我不能因为危险就停滞不前。” “王爷聪慧果敢有主见,你的大业,我本不该干涉,但这件事非同小可,王爷千万不能莽撞行事,招惹祸端!即便是冒险,也得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瑾娴的确很少管这些,但她今日的反应似乎格外强烈,章彦成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你为何如此坚决的反对这件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可她说不得,“直觉告诉我,不该动皇后。我支持你争夺皇位,但我不能让你冒这种后患无穷的险!王爷,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明兆之言是他的心声,瑾娴之言又令他有所顾虑,她突然拦阻,究竟是出于其他的目的,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他想信她,可是骨子里的多疑又令他思虑甚重。谋害皇后,的确是大罪,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人揭穿,皇帝绝不会原谅他,即便他们是父子,皇帝也不会留情。 可若什么也不做,听天由命,任由章彦州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那么他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章彦州已经成为太子,他必定会规行矩步,也不太可能做出欺君犯上之举,章彦成想抓他的把柄,并非易事。 到底该怎么做?先发制人,还是静观其变?章彦成难有决断。 他没答话,瑾娴便明白了,他仍在犹豫,心底仍旧放不下谋害皇后的念头。 说来也是,她是徐宏的女儿,她的建议,章彦成怎么可能听从呢? 哪怕她是好心想帮他避免灾祸,也会被他当成是别有目的? 偏偏她不能把书中的剧情告诉他,她无法解释自己极力阻止的因由,只能推给直觉,可章彦成怎会轻易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呢? 该说的她都已经告诉他了,再啰嗦也没有意义,也许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琢磨一番。 至于他最终会如何选择,不是她能左右的,而她,无愧于心。 当天夜里,章彦成做了个梦,梦见乾元殿中,他父皇龙颜大怒,斥责他谋害嫡母,大逆不道,下旨褫夺他的王爵,将他圈禁! 被惊醒的章彦成猛然坐起身来,额前虚汗满布。 听到动静,瑾娴被吵醒,看他这惶惶不安的情状,她已然了悟,“可是做了噩梦?梦见什么了?” “梦见父皇在发脾气……”梦中的情形,他不愿再回想,也就没有说出来,瑾娴猜得出来,料想梦境很不美好,她也就没再多问,默默起身下帐,给他倒了杯热茶,章彦成接过喝下半盏,仍旧无法压制那份心悸。 只因梦境太过真实,他不禁在想,那到底是预示梦,还是因为瑾娴的话令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第174章 久违的拥吻 他只觉头疼得快要裂开了,烦躁的章彦成抬指揉了揉太阳穴,瑾娴见状,终是心有不忍,主动拥住了他腰身,依偎在他怀中。 这几日她心中有刺,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大都是章彦成主动与她说话,与她亲近,这会儿她突然主动抱住他,章彦成有一瞬的愣神,恍若梦中。 轻嗅着她发间的茉莉香,章彦成那颗躁乱的心才逐渐安宁下来,受宠若惊的他忍不住问了句,“你……不生我的气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若再跟你置气,岂不是添乱?” 他就知道,瑾娴一直很有分寸,置气撒娇她都会,但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很深明大义的,章彦成心下甚慰,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 “多谢你体谅我。” 瑾娴颇觉诧异,“王爷何时变得这么客气,居然会道谢?” “因为我很需要你的谅解,我不希望你的心底一直扎着一根刺,纵然你与我同桌用膳,同床共枕,却貌合神离,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我很想回到从前,想拔掉你心中的那根刺。” 经过这几日的蹉磨,瑾娴的心态已然慢慢放平,“那根刺是否存在,取决于你。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可以暂时忽略那根刺,眼下最重要的是,是皇后的事。” 睡前章彦成仍在犹豫,不愿放弃,但方才的梦境对他冲击太大,他甚至觉得,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曾梦见过方鹤鸣,还有黎云枫,那几次梦都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以致于今晚的这场梦境他无法忽视。 万一梦境会发生,那这步棋就不该走! “你的话,我会慎重考虑,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哪怕你跟我耍性子,我也可以包容,我只希望,你能一心向着我,永远向着我。” 他话锋忽转,瑾娴不禁在想,无缘无故的,他扯这些做什么?他该不会又在怀疑她?“你对我好,我当然会向着你。” “那如果别人也对你好呢?”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的确不少,但真好和假好,她还是分得清的, “王爷所谓的别人,如果指的是徐宏,那您真是多虑了,他背叛我娘,害她苦了一辈子,即便他再怎么对我好,也无法弥补他对我们一家人的伤害,我也不可能原谅他,更不可能帮他做事。 倘若指的是章彦安,那更不可能。我早就与他恩断义绝,即便如今他是我表妹夫,在乎他的也只会是雯玉,我可不会把他当回事。我若帮他,倒霉的是你,而我是你的侍妾,那我不也跟着倒霉嘛!我才不会做那些个对自己不利之事。” 尽管瑾娴已然数次向他表态,但当章彦成情绪低落之时,还是会不自觉的往不好的一面去想,直至她再一次重复她的态度,他才会安下心来, “你说得对,做人还是该自私一些,别总念着旧情,为旁人付出。” 瑾娴轻笑了一声,随口感慨道:“不付出是因为足够理智,但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理智都将被瓦解,会不自觉的为其付出自己的全部。” 此时的章彦成听到这番话时,还在想着,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一个人,让他付出自己的全部,直至很久以后,他才终于体会到,原来很多事都不是绝对的。所谓人心难以琢磨,正是因为它不受控制。 “除了真心之外,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我是男人,合该保护你才对,怎能让你为我付出?” 这会子瑾娴已经不生气了,但她还是想提醒一句,“你在绘芳苑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 章彦成这才想起,是他送瑾娴来此的,这对瑾娴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委屈和牺牲,而他方才的那句话,的确显得不合时宜,干咳一声,章彦成面露愧色, “皇位没争到,江开泰那边,我暂时不需要顾忌。等皇后这件事平息之后,我会想法子带你回府。” “等你忙完再说!”章彦成一直没给个准话,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去谋害皇后。 眼下这局面很不稳定,一旦章彦成真的选择冒险,继而惹出祸端来,那她住在绘芳苑反而是好事,至少方便逃跑啊! 如此想着,瑾娴反倒安心了,不再为住在绘芳苑而焦虑。 章彦成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念头,他甚至还在想着,瑾娴如此支持他,他实不该怀疑她,应该信任她,尽快解了她的困境才对。 心下动容的章彦成拥着瑾娴入了帐,原本今晚他心绪不宁,并未与她亲热,但此刻两人谈心之后,他心念大动,情不自禁的拥吻着她,将自己与她深切嵌连在一起,想用行动来表明他内心澎湃热烈的情感。 瑾娴也没有再扭捏拒绝,原因无它,只因她也许久未曾开过荤,被他这么一挑撩,她确实有了一丝感觉,便打算遵从心的意愿,放纵一回。 反正这种事她也不吃亏,该享受之时,她合该全心享乐,不去顾虑那些是非恩怨。 皇帝立太子之事,江心月亦有耳闻,她还在等着荣王回来,与荣王商议对策,哪料当晚他竟然没回府,又歇在了绘芳苑。 她将徐瑾娴赶出府,一是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眼不见为净,二是想让章彦成与之分开,久而久之,两人也就淡了,哪晓得人都走了,他竟然还不死心,又去往绘芳苑留宿。 江心月心下窝火,将近晌午,听说荣王回了府,她立马去琅华院找他,诉说心中的不满, “王爷,王府才是你的家,你却时常留宿绘芳苑,连自个儿的家都不顾了,这算怎么回事?” 彼时章彦成正在写信,看到王妃过来,他放下毛笔,用巾帕将信纸盖上,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圈椅上,手肘撑着扶手,双手合十,望向她的目光漫不经心, “王府和别院皆是本王的宅子,本王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连这个也想管,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一走,你便不着家,旁人会怎么想?肯定认为王爷被外头的野女人迷了心窍,我这脸面往哪儿搁?” 那三个字,如一桶油,浇在他心底的那簇火苗上,章彦成眸光一凛,扬声警示, “本王警告你,瑾娴不是野女人,她是父皇亲赐予我的侍妾,你若再敢诋毁,便是藐视皇命!” 第175章 皆瑾娴回府 提及圣旨,江心月无言以对,转而质问,“王爷答应将人送走,我才回来的,我一回来,你又去找她,让我这个做王妃的情何以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初江心月没把话说死,而章彦成也给自己留了余地,“我答应把她送走,却没说不跟她见面。江心月,你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我本是因为皇上侧立太子一事,好意关心王爷,如今看来,王爷也不需要我们江家人的关心了。” 她提她自个人即可,故意扯上江家人,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章彦成眼角微抽,眯眼站起身来,行至她身侧,打量着她的目光泛着凌冽寒芒, “你在威胁我?” 江心月下巴微扬,一派傲然之态,“不敢,我只是想让王爷明白,我不是好欺负的!” 章彦成勾唇冷笑,“如今太子已立,局面已定,你觉得你的威胁对本王还有用吗?” 江心月却认为此事仍有回转的余地,“大皇子没有登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只要王爷与我齐心,江家必当全力以赴支持您,扭转局面。” 接下来该怎么做,章彦成已然做好了打算,不需要江心月来教他,眼下这情形,昨晚他已与瑾娴讨论过,他对江心月不再信任,也就不会再与她细说。 章彦成无谓一笑,打量着她的眼神满是不屑,“你可知,本王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一次是特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我没有威胁王爷,王爷您应当明白,只有江家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您,徐家人是不可能对您忠心的!” 章彦成特地纠正道:“瑾娴不是徐家人,她姓方。” 先前章彦成还说,他接近瑾娴是为了试探她,如今他竟是完全信任徐瑾娴,不再怀疑她了吗?江心月焦虑不安,一再提醒, “王爷,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惯会装无辜,她身上流着徐家的血,不值得被信任!” 对于瑾娴,章彦成有自己的判断,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教他怎么做,“瑾娴已然离了王府,不归你管,至于朝政之事,本王会处理,就不劳王妃费心了,你还是回你的沧澜院待着!” 他不肯跟她讨论此事,江心月难得见他一面,就这么走了着实可惜,想起一事,她又与他商议道: “先前王爷让阮姨娘打理家业,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阮姨娘也就没必要再操劳了?” 回到座位上的章彦成瞄了王妃一眼,他自然晓得王妃的用意,却偏不遂她的愿,“让阮姨娘继续学着!以免哪天你又不高兴,一赌气又回了娘家。” 被奚落的江心月涨红了脸反问,“王爷这是什么话?您就那么期盼着我回娘家吗?” 轻抿了一口茶,章彦成哼笑道:“王妃任性,又岂是本王管得住的?” 她任性?那还不是因为他偏心,她忍无可忍,才会出此下策。他句句带刺,再说下去又要吵起来,江心月想起父亲的叮嘱,终是没敢再回嘴,她强压下怒火,敷衍的福了福身,忿然转身离去。 章彦成斜倚在圈椅上,虎口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得知章彦州被立为太子,惠妃娘娘焦急不安,她假借身子不适,将儿子叫进宫来。 章彦成到得灵粹宫,惠妃便将宫人挥退,只留了一个心腹守在门外。 章彦成询问她的状况,问她哪里不适,惠妃不再伪装,坐起身来,压低了声道: “娘无碍,找你过来只是想商议对策,马上就要举行太子册封大典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儿臣能有什么打算?那是大皇兄的喜事,又不是儿臣的。” “你就不想阻止吗?”惠妃随即说出自个儿的谋划,说是准备给皇后下药。 在此之前,章彦成依旧有一丝动摇,母亲的这番话,反倒使得章彦成下定了决心。 明兆和瑾娴都想的到,就连母妃都能想到这一招,那么他父皇呢?肯定一早就猜到会有人谋害皇后,必会严加防范! 这个时候去冒险,并非明智之举,章彦成不再犹豫,拒绝得十分果断, “母妃的好意,儿臣心领了,但您不能这么做,您也晓得父皇有多么重视皇后,是以皇后不能动。” “可册封大典一旦举行,你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啊!你不是一直想做太子吗?身为母亲,我应该帮你实现心愿,你不方便动手,我可以下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惠妃的眸光异常狠厉,这两日她焦虑得彻夜难眠,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下手,就等着跟儿子商议过后立马动手。 她以为儿子会赞同她的做法,孰料他竟没有追问她的法子,“您就没想过,万一被人揭穿,会是什么后果?” 惠妃已然考虑过最坏的结果,“我想过了,万一被拆穿,我一个人承担,断然不会连累你。” “母妃这话见外了,而且您想得太简单,”有些事,可不是她愿意承担,旁人就会罢休的, “您若动手,父皇肯定认为您是在为儿臣筹谋,咱们母子同在一条船,一旦出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在惠妃的印象中,她的儿子可是很有胆识的,并非畏首畏尾之人,今日他一改常态,惠妃不由纳罕,“成儿,你为何变得如此谨慎?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起初他也想过冒进,但瑾娴的话使他有所顾虑,眼下他已彻底冷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去考虑此事, “越是紧要时刻,越得谨慎,一步走错,步步输。也许父皇走这步棋,正是想看看,谁会沉不住气。” 惠妃闻言,凤目微紧,“你是说,你父皇是故意的?那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储君之事可不是儿戏啊!” “父皇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总之母妃您不能自乱阵脚,不可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圣旨都下了,她能不乱吗?“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子被册封为太子?” “儿臣自有打算,母妃不必担忧。” 平日里惠妃不会管他的事,但此事关系重大,惠妃必须打探清楚才能安心,“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至少说出来,让我定定心啊!” 若真有那么容易,章彦成也无需惆怅,他只有方向,尚无具体的法子,又不希望母亲忧虑,遂借口道: “此事儿臣还得跟明兆仔细商议,得商定之后再与您细说,在此之前,您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儿子一派笃定,似乎真的有法子,惠妃虽不放心,但她内心深处还是相信儿子的能力, “既然你这么说,那娘就听你的,你来安排!” 章彦成拱手告辞,临走之前,惠妃又嘱咐他,“你把心月接回府之后,可得好好善待她,万莫再与她闹矛盾。朝局变化无常,你需要江开泰的支持,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江家难堪。” 提及江心月,章彦成敛眸拧眉,“儿臣倒是想好好过日子,就怕王妃她无理取闹。” “只要你别偏宠侍妾,心月是不会跟你闹腾的。听说那位瑾姨娘已经被你送去了别院,你得闲之时回府多休息,别总出去转悠。” 母亲这话,明显是在暗示他去别院去的次数太多。 这些个小事,母亲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章彦成薄唇微抿,心道母亲对他的监管还真是一刻都不松懈啊! 她们都对瑾娴有意见,那是因为她们都不了解瑾娴,不论她们是何态度,章彦成已然决定将瑾娴接回府,只是该以什么理由把人接回来,这是个问题。 第176章 你喜欢章彦成吗 出宫之后,章彦成直接去找章明兆,明兆以为三哥想通了,准备动手,他摩拳擦掌,准备跟三哥商议对策,岂料三哥竟然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明兆登时傻了眼,不理解他到底在顾忌什么,章彦成没提瑾娴所说的那些话,他若说这是瑾娴的意思,明兆肯定认为他们没必要把女人的话当回事,是以他只说了梦境, “那个梦很真实,假如这次我动了手,估摸着梦境就是我的下场。” 章明兆不以为意,“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哥你没必要在乎一场梦。” 如果只有这一场梦,或许章彦成不会在意,但先前的梦都得到了应验,他不得不防。 之前的那些预示梦,章彦成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总之我意已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无需再为此事奔波。” “三哥!” 明兆还想再劝,章彦成抬手制止,“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我们可以想法子对付章彦州,但绝不能对付皇后。 你得空时留意一下,老大跟哪位大臣来往最为密切,你可以在酒席之上跟那位大臣的儿子结交,先打好关系,不要多问,等到熟悉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趁机套话……” 酒场上结交朋友,这可是明兆最在行的,“那行!我就依照三哥的意思去办。” 商定好此事,两人一道用了午宴,章彦成这才告辞。 章彦成与江心月话不投机,更不希望她到书房找他,是以除却必要之外,其余的时辰,他都会去绘芳苑。只有在这儿,他才能清净会子。 瑾娴猜想他已为此事头疼不已,应该不想再提及,是以她并未询问他的决断,也许他尚未下定决心,也许他已然开始动手。 知道得越多越担忧,瑾娴干脆不问,省得心烦。 她在做羊毛毡时,章彦成在旁品茶,想起一事,他顺口道了句,“后日章彦安纳妾,举办酒宴,你可愿出席?” 选这个日子,不大合适?“皇后娘娘病重,他怎会在这个时候纳妾?” “原本是不该,但父皇说是想办个喜事,给皇后冲冲喜,这才会让他尽早纳妾。” 她就说嘛!章彦安应该不至于这么没分寸,若是皇帝的意思,那就说得通了。虽是喜事,但瑾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避嫌, “我就不去了?这种场合,应该由王妃陪你出席才对。” 若非必要,章彦成实不愿见江心月,“老二若是娶妻,王妃理当随我出席,纳妾的话,她去不去皆可,我懒得让她去,不想见她。” 娶妻纳妾有差别,是以参宴之人的身份也不一样,瑾娴暗叹此处的规矩还真是千变万化,总是让她琢磨不透, “那也不该让我去啊!你就不怕雯玉心里不自在?” 瑾娴指的是什么,章彦成心知肚明,“她有什么不自在的?一早就知道的事,她还介意不成?” 雯玉肯定不会当面说什么,但同为女子,站在女子的立场,瑾娴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凑热闹, “终归是她的喜事,我不想让她被人说道,还是让她安安生生的度过!” “你若不去,她更会多想,以为你对她心生芥蒂,才不愿去道贺。她出身商户,身份本就低微,你身为表姐,合该出席,为她撑场子才对。” “真的是这样的吗?”算起来,瑾娴与外人接触得极少,她对人情世故的确不如章彦成了解得透彻。 章彦成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他相信她对章彦安应该没什么感情了,是以他并不介意带她同去。 趁这个机会带她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好事一桩,“后天你弟弟也会回来为他们贺喜,你若不愿去也就罢了。” 听闻方致远也会出席,瑾娴再不犹豫,“那就请王爷带我同去!过完年我便没再见过致远,难得有机会能见面,可不能错过。” 瑾娴终于松口答应,但她来绘芳苑时所带的首饰并不多,章彦成又给她赏了许多首饰,还送了几套新衣过来。 但瑾娴想着,后日是雯玉的主场,她没必要打扮得太显眼,便只挑了件色泽淡雅的若草色齐腰襦裙。 二月初八,是章彦安纳妾的大喜日子,瑾娴穿上事先选好的襦裙,外罩大袖衫,首饰挑的是同色的葡萄石流苏钗,绣花鞋上也缀着珍珠流苏,整个人瞧着清新雅致,给人恬静温雅之感。 信郡王府中,张灯结彩,因着皇后病重的关系,臣子们不敢公然来参加酒宴,只暗中送上贺礼,今日来参宴的,大都是皇室宗亲。 方致远与章彦安早已相识,加之雯玉又是方致远的表妹,他才会特地赶回来参宴。 瑾娴与章彦成到场时,便见方致远与方鹤鸣正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瞄见姐姐的身影,方致远立马过来打招呼,章彦成则去跟方鹤鸣打招呼。 方致远与姐姐踱着步,往一旁的大树下走去,随口闲聊着,回想起往事,方致远洋洋自得, “那时候我说什么来着,雯玉喜欢安大哥,你们还都不信我,认为我在胡说,现在晓得我没撒谎了?” 瑾娴摇首笑嗤,“是,属你火眼金睛。” 想起一事,方致远好奇问道:“姐,雯玉给安大哥做妾,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瑾娴怔了一瞬,而后笑澄清,“我已是荣王的人,章彦安的事我不会多管。雯玉能如愿,我自当祝福,怎会不高兴?” 瞧姐姐这泰然自若的神情,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过往,方致远也替她欣慰,但他还想问一句, “你跟荣王相处那么久,对他印象如何?是否对他日久生情?” 无端端的,他问这些作甚?“你这孩子,瞎问些什么呢?” “我不是小孩子,咱俩同岁哎!姐,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呗!你到底喜不喜欢荣王?” 问出此话的方致远并不晓得荣王就在身后。 彼时章彦成与方鹤鸣寒暄过后,转身过来找瑾娴,正好听到这一句,他也在期待着瑾娴的答案,想知道瑾娴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态度。 第177章 纳妾修罗场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知秋看见了荣王,她担心瑾姨娘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惹荣王不高兴,于是她赶忙福身朝着荣王行礼。 她一请安,瑾娴回首望去,发现章彦成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瑾娴不由暗赞,得亏知秋及时提醒,否则她很可能又会说出惹章彦成不高兴的话来。 章彦成一直觉得知秋很有眼色,但今日她却聪明过了头,若非她打岔,他便可听到瑾娴的心声。 毕竟致远是她的弟弟,她应该不会对他撒谎。 只可惜,知秋这一唤,打断了话头,瑾娴没再继续说,方致远也不敢追问,不动声色的转了话头, “最近边疆有战事,朝廷欲增派士兵,听说会从我们健锐营中挑选一千人去打仗,姐夫,我想参战,但小舅舅说,这事儿他做不了主,您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参选?” 章彦成尚未应声,瑾娴已然惊呼出声,“什么?要打仗?你才当兵多久,就要去打仗?” 方致远却觉得自己已经在军营待了很久,“姐,我已经训练了三个月,可以去打仗了!” “三个月也太短了些,你对战场一无所知,去了肯定会吃亏的。” “凡事总有头一回,我若不去一趟,永远都不可能对战场熟悉,是姐夫?”方致远将话头抛给章彦成,一再给他使眼色求助。 同为男子,章彦成自然理解他的抱负,遂对瑾娴劝道: “致远所言不差,他去军营的目的就是为了报效家国,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出去见识一番,积攒些经验也是好的。” “他去军营的时日太短了,还没学到什么呢!现在就上战场,太过匆急,我担心他应付不来。” 方致远试图说服家姐,“我一直在比旁人更努力的训练自己,姐夫让我读书识字看兵书,我都照做了。姐,你相信我,我能行的,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忧。” 他坚称自己可以打仗,瑾娴还是觉得不靠谱,“至少也得等一年之后再说。” 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年之后这仗都打完了,我哪还有历练的机会?” 这才是瑾娴所期盼的,“没仗可打更好,证明国泰民安!” “姐……”方致远还想再说,瑾娴已然转身离开,说是要去找雯玉。 无措的方致远望向姐夫求助,章彦成劝他别着急,“名额之事,本王会替你安排,至于你姐那边,回头我再劝劝她。” 得姐夫应承,方致远心花怒放,但他不敢宣扬,拱手低声道了句,“那就先谢过姐夫了!” 这边厢,瑾娴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往后院,进得喜房,但见一身粉裳的雯玉正端坐在喜帐中。 一见来人,雯玉喜不自禁,赶忙起身相迎,“表姐,你来啦!我一直在盼着你,生怕你今日不得空过来呢!” 两姐妹来到桌边坐下,瑾娴笑应道:“我也以为不能来,但王爷说可以,我便随他一起来了。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累?” 还真被表姐说中了,“可不是嘛!昨晚家里来了好多亲戚,我心里又很紧张,直到半夜才歇息,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又被叫醒起来梳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熬过去就好了。” 瑾娴有原主的记忆,她记得原主入荣王府那天,伤心欲绝,还偷偷哭过两回,只因原主不愿给荣王做妾,那时原主心里还惦记着章彦安。 但雯玉不一样,她喜欢章彦安,所以即便辛苦些,她心里也是甜蜜的。 期盼了许久,终于如愿,雯玉既高兴,又有些彷徨,“我选择的这条路,也不晓得是对还是错,只能闷头走下去。” “事到如今,就别想那么多了,我想,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但瑾娴还是得提醒她一句,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入了信郡王府,往后言行举止都得小心谨慎,那些个丫鬟嬷嬷们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你可不能大意,不能轻信任何人,得仔细观察她们的品性,而后才从中选一个值得信任的心腹。” 表姐突然说起这事儿,大约是在荣王府的时候被下人坑害过?雯玉没经历过后宅那些个勾心斗角,但表姐说的肯定是对的, “好,我记下了,我会小心些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下人的请安声,瑾娴回首望去,但见屏风那边走来一人。 雯玉一看到那个挺拔如松竹的男子,眸光顿亮,这是她芳心暗许之人,每每瞧见他,她都心情大好,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人了! 今日纳妾,章彦安本该穿的喜庆些,可他并未着红裳,只穿了件雀蓝大袖衫。 瑾娴看在雯玉的面儿上,暂抛恩怨,起身朝他行礼,“恭贺王爷纳妾之喜。” 看到瑾娴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百感交集,他多么希望能娶瑾娴为妻,可如今,他却被迫纳她的表妹为妾。 他一直都很想见到瑾娴,但今日这样的场合,他却不希望瑾娴出现。 他以为章彦成不会让瑾娴过来,又或者说,瑾娴看他纳雯玉为妾,心中难过,不愿过来,岂料她竟然来了,还微笑着恭贺他,让他情何以堪? “瑾娴?你能抽空过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笑容极其苦涩,这一幕看在雯玉眼底,如鲠在喉。 第178章 瑾娴惩罚章彦成 他说句荣幸之至,便是寻常的客套之词了,可他偏偏感慨了这么一句,瑾娴无言以对,雯玉看出表姐的窘境,随即起身笑道: “今日我出阁,表姐当然会抽空过来陪我。” 章彦安这才想起雯玉也在场,他已纳雯玉为妾,若是再对瑾娴恋恋不舍,岂不是徒添她们姐妹二人之间的矛盾? 忍了又忍,他终是没再多言,瑾娴特地交代道:“雯玉初入信郡王府,不懂王府的规矩,还请王爷多多包容提点,万莫让她被人欺负。她若是受了委屈,我们方家和梁家都会为她撑腰的。” 看了雯玉一眼,章彦安始终没有一丝笑颜,眉宇间隐着一丝愁绪,“雯玉一家人皆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定会善待于她。” 章彦安只说有恩,却未提一个情字,雯玉心里不大舒坦,但也不敢计较什么,如今的她只能安慰自己,日久生情,慢慢熬! 他一来,瑾娴便不愿多待,跟雯玉交代了一声,而后便出了屋子,到前厅去了。 今儿个兰容也来参宴,她原本兴致缺缺,一看到瑾娴,她才有了笑颜,惊喜的她快步上前, “小嫂嫂,你也来了啊!如今表哥去哪儿都带着你,他可真是宠你啊!” 瑾娴樱唇微瞥,自嘲一笑,“这叫什么宠啊?哪有人把宠爱之人送到别院去的?” 京中的大小事,兰容都有所耳闻,“这事儿我听说了,他应该是顾及江家,不得已而为之。不管你在哪儿,都不妨碍他宠你。王府和别院无甚区别,你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瑾娴轻笑摇首,“你这张巧嘴啊!跟王爷一样会哄人。” 这一点兰容倒是不反驳,抄着小手的她兀自想象着,“哎呀!我寻思着,我要是男人,估摸着也是个多情浪子呢!” “你哪里多情?我看你绝情的很呢!”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感慨,瑾娴诧异回首,只见梁王世子章明兆正在不远处打量着兰容。 兰容侧首回眸,一看是他,笑容瞬敛,“对待无情之人,自当绝情,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成为笑话!” “那也不至于做仇人!你一看到我便横眉冷对,怎么说咱们也是自小相识,何至于如此?” 兰容下巴微扬,抱臂冷嗤,“与我自小相识的人多了去,不缺世子这一个。” 章明兆以为她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遂向她道歉,“上回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那天真的是个意外……” 此言一出,兰容的脸颊瞬时绯红一片,撅着红唇恼嗤道:“我都说了不许再提,你还敢说!” 兰容这般避讳,瑾娴不由纳闷儿,世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想起瑾姨娘还在这儿,章明兆适时住口,没再多言。 兰容拉着瑾娴快步离开这儿,待走远之后,瑾娴这才问她,“到底怎么了?世子指的是哪件事?他怎么对不住你了?” 这事儿本不该说的,但兰容没将瑾娴当外人,这才悄悄告诉了她, “那晚我跟大哥一起去一个新开张的酒楼用膳,没想到明兆和表哥也在那儿,大哥随口邀请他们同桌共膳,表哥原本不愿意的,可明兆厚着脸皮坐下了来,他们一直在喝酒,我心情不好,便也跟着喝了几杯。 期间我下楼登东,一出来就撞见了明兆,朦胧夜色中,他抱臂靠在树下,我懒得搭理他,我的丫鬟向他福身行礼,随口问他为何在此,他说上元节那晚,我在街上被人调戏,这酒楼中什么人都有,他担心我再遇见坏人,这才会守在这儿。 我讨厌他在那儿装好人,没应声,转身便走,他一把拽住我,说是刚才有只小狗在前面放水,我以为他在说笑,不想搭理他,挣扎之际我不小心踩到了石块,险些摔倒。 他拉我的时候,我退后几步,靠在了墙上,而他一个趔趄,突然就……就碰到我的唇……” 听到此处,瑾娴已能想象出那样的尴尬场面,“所以他……他不小心亲到了你?” 时隔几日,兰容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当时的震撼和悸动,毕竟那是她的初吻啊!居然莫名其妙的被明兆给夺走了,还是在她放弃之后。 如今她已经定了亲,这样的暧昧使得她越发苦恼,“当晚的情形真的太丢人了!我讨厌他这样欺负我,也不好意思再进雅间用膳,让人跟我哥交代了一声,我先行离开了。” 至此,瑾娴算是明白了,明兆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唉!你已经定亲,他应当避嫌才对,这会子对你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谁说不是呢?“我宁愿他像从前那般冷漠以待,对我不理不睬,我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狠心放弃,不会再生什么涟漪。” 瑾娴心道:兰容将明兆放在心里那么多年,又岂是短时日之内能轻易放得下的? 若要彻底放弃,明兆那边也得配合,互不搭理才是,偏他一再找她,扰得她不得安宁,兰容岂不是更加痛苦? “这个世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相识已久,但兰容对明兆其实并不了解,“他的心思一向难猜,从前我还愿意去琢磨,如今我也懒得猜测他的心思,反正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能避则避。” 没分寸的人只会招惹祸端,瑾娴最怕的就是将来七王子知道兰容和明兆有过纠葛,又生出误会来,可就麻烦了! 倘若兰容成了亲,或许明兆也就死心了?但皇后若是真的撑不住,只怕兰容和七王子的婚事也会往后推延。何时成亲,便是未知之数了。 明兆这般时不时的来纠缠,瑾娴真怕二人又出什么岔子。好在兰容的态度还算坚定,瑾娴只盼着她千万坚守住,不要动摇。 宴席过后,瑾娴便随着章彦成一起离开了。 回程的马车上,想起方致远的嘱托,章彦成尝试着再次劝说瑾娴,“此次行军,你舅舅方鹤鸣也在,他会照顾好致远的。” 她当然相信舅舅,可是上了战场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旁人身上,“舅舅肯定会保护他,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万一出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方鹤鸣作战多年,他会给你弟弟传授经验,你也别太担心。他去参军,便会打仗,或早或晚而已。” “那我宁愿让他晚点儿去,在军营中多加历练,而后再上战场。” 章彦成惯见这种事,在他看来,此乃荣耀,并非苦难,“军营历练十年,也不如上战场一年得来的经验多,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多少人等着上战场立功呢!” “我不要他立功,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身为家人,自是更关心个人的安危,但章彦成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此事,他的看法更为客观, “这只是你的想法,致远想要做个对家国有用的人才,你不该把你的想法强加给他,这样对他不公平。” 提及公平,瑾娴还真的有话想说,“他找你走后门,这样就公平了吗?你别给他开后门,但看天意呗!” 再说下去她可能会生气了,章彦成很识相的止了话头,“好,我答应你,不管此事。” 才刚还据理力争的他突然应承,瑾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到做到,你可不许骗我,若被我发现你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我可饶不了你,定会重重的惩罚你!” 一听说惩罚,章彦成反倒生了兴致,“哦?你待如何惩戒?我也好掂量掂量后果。” 第179章 圆房花烛之喜 瑾娴不过随口一说,她并未细想过如何惩戒,只装腔作势吓唬道:“反正很严重,你若想知道,大可一试。” 对于章彦成而言,惩罚的方式关乎到他的决策,“你得先说出来,万一惩罚是一夜三回,让我伺候你,那我倒是无惧一试。” 瑾娴没忍住嗔他一眼,“你想得美!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奖赏!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眼瞧着瑾娴态度坚决,似乎不可能改变主意,章彦成适时住口,没再继续劝说, “罢了,你一生气,那可是很难哄的,本王没必要为了小舅子而作茧自缚,你不让管,那本王不管便是。” 他不管就好,想入选的士兵多不胜数,若没有章彦成帮忙,料想致远应该不会被选中。 如此想着,瑾娴这才安了心。 信郡王府中,喜房内的雯玉煎熬的等待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晚上! 夜色融融,静默如水,今晚可是圆房之喜,她既紧张,又期待。 晚间还有客人,章彦安一直拖延着,直等到客人都走完了,他无可推脱,这才去了喜房。 雯玉虽不算国色天香,却也是相貌清秀的小家碧玉,奈何章彦安心中只有瑾娴,而雯玉的身份又格外的尴尬,是以他一看到她,便会不自觉的想起瑾娴,心中越发愧疚。 他不吭声,面上浑无一丝喜色,雯玉自然猜得到他此刻的心境,失落的她紧捏着手指,窘声道: “我知道,纳妾非你所愿,那件事本来就不怪你,都是我的错,那日我若不去找你,不乱喝酒,就不会出岔子……” 她窘得无地自容,章彦安也不忍再说什么狠话,“喝错酒是意外,我并没有怨过你。从一开始,你就在为我辩解,是你爹不肯罢休,才促成了如今这局面。 正因为你与我相识,所以我不想骗你。其实直到现在,我仍旧没能放下瑾娴。即便我与她无缘,但那四年的回忆却是真实存在的,刻骨铭心,实在难以忘却,所以……” 懂事的雯玉接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要求你忘了表姐,感情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说话的。” 瑾娴是她的表姐,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料想雯玉是不会害瑾娴的,这一点章彦安倒是不担忧,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说清楚, “先前我就曾与你说过,我纳你为妾只是为了负责,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今晚……” 听这话音,雯玉已然能猜出他想说什么,“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今晚还是先不圆房了?” 她猜得到他接下来的话,却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而是自个儿抢先一步说出来,如此一来,她这心里才能稍稍好受些,她可以自欺欺人,假装这是自个儿的主意,而不是他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章彦安暗松一口气,“你理解就好,我答应过瑾娴,会好生照顾你,吃穿用度,我都会给你最好的,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不必客气。” 果然啊!她猜得没错,他是真没打算跟她圆房。 尽管早已猜到,可真到了这一刻,雯玉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失望,紧咬贝齿的她默然许久,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夜已深,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就寝!我给你备热水洗漱。” 然而章彦安却道:“备热水的事,交给下人即可,她们会侍奉你的,你歇着!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了。” 道罢章彦安转身即离,没有一丝犹豫,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 今晚可是圆房之喜啊!即便他不愿意圆房,至少也该留下来做做样子,可他居然回了他的寝房,下人们瞧见这情形会怎么想?定然会在背地里笑话她? 雯玉一直都有预感,知道做妾的路不好走,可她没想到,这才进门第一天,她就被他撂在了这儿,一个人孤零零的。 连日来的委屈使得她鼻翼酸涩,眼眶泛红,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要哭,自己选的路,必须得走下去,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听到丫鬟的敲门声,雯玉赶忙擦了擦泪,勉笑应承着。 两名丫鬟端来热水,为她洗漱宽衣,雯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任由她们侍奉着。 当着她的面儿,丫鬟们并未多说什么,但背后会否议论,雯玉就不知道了。 宽衣后的雯玉独自躺在帐中,茫然的看着桌上的那对喜烛烈烈燃烧着。她这颗心空寂无依,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连难过伤心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心中默念着表姐的那句话: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唯有抱着这个念头,她才有坚持走下去的勇气。 来日方长,她只盼着自个儿能得老天几分眷恋,再迟她也愿意等待…… 绘芳苑中的日子尚算安宁,自那日之后,瑾娴便没有再过问皇后一事,她以为没了章彦成的帮扶,致远肯定不会被选中,谁曾想,两日之后,章彦成带来了消息,说是致远已然入选,马上便要出发! 瑾娴登时傻了眼,“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让他去的嘛!他怎就被征走了呢?” 致远可是原主唯一的弟弟啊!瑾娴有义务替原主保护好他,且瑾娴与致远相处这么久,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她衷心的希望致远能够平安康健,可如今他要上战场,这可是极其危险的差事! “营中自行挑选,我爱莫能助。” 章彦成的眼神明显闪躲,瑾娴才不信他,“你若开口不让致远去,谁敢用他?” 章彦成直呼冤枉,“健锐营是由父皇直接管辖,我这个王爷说了不算。” “那他们总该卖你一个面子,”瑾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肯定是你安排的,你在暗中帮他!” 第180章 入瑾娴的罗帐 “我没帮,你说不许我插手,我便没再管了。”他否认得干脆,可他的眼神始终不与她对视,似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瑾娴狐疑的盯着他,“是吗?你发誓,你没有插手此事?” 犹疑片刻,章彦成这才缓缓的举起手指,“我章彦成对天起誓,绝对没有多管致远从征一事。” 他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响亮,瑾娴越发觉得怪异,“以往你说话可是底气很足的,今儿个怎的底气不足,毫无气势?” “有吗?是你的错觉。” 他说话时眼神闪躲,否认的语气并不坚定,瑾娴不禁想到的了某种可能,“或许你没有参与,但你交代别人去办了,你跟致远合起伙来蒙骗我,对也不对?” 章彦成没有正面回答,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头,“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是致远的梦想,亦是无数男儿的信仰,他有这份心,你身为姐姐,理该为他感到骄傲自豪!” “可我担心他的安危啊!”他不肯承认,瑾娴心知追究没意义,当务之急是得扭转局面,“王爷,你能不能想法子将他涮下来?” 章彦成正色道:“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名录已定,无可更改,他若在临行前退缩,那就是逃兵,会被人笑话,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一心想阻止,结果致远还是要上战场,他若能平安归来还好,万一受伤出什么意外,她如何对得起原主和方氏呢? 瑾娴越想越担忧,章彦成见状,执起她的手,温声劝道: “瑾娴,我明白你身为家人为他担忧的心情,可你要知道,其他的士兵也有亲人,若每家人都不许自己的亲人上战场,那这家国又该由谁来守卫?我已然安排好了一切,会有人照顾保护他,他们定会把他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默默听罢,瑾娴缓缓侧首,望向他的眼中尽是狐疑,“你不是不知情吗?怎就事先安排了那么多事?” 意识到口误,章彦成立马改口,“我才得知消息,就立马派人去安排了,如此才能让你省去后顾之忧。” 明摆着是借口,瑾娴暗叹自个儿又被他给耍了,她当即挣开他的手,扭身不悦娇哼,“少说好听话,你帮着致远一起骗我,我不想理你!” 章彦成顺势自她身后拥住她,身形高大的他微躬身,贴着她的芙蓉面,温柔的摩挲着,耐着性子与她讲道理, “他是我的小舅子,他有求于我,我总不能拒绝,拒绝便是不给你颜面。” 这个说法根本就不成立,“你明知道我不想让他去打仗,你却偏帮于他,先斩后奏,这便是你所谓的给我面子?” 章彦成并非偏帮于谁,只是比她看得更加长远, “男人的心思与女人不同,女人在乎的是安稳,男人却想展翅高飞。致远想借这个机会磨炼自己,你却要掐断他的翅膀,你认为这是为他着想,可他不会感激你,只会对你心怀怨怼。他已经长大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学会放手,你总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至此,瑾娴算是明白了,章彦成所谓的答应,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根本就不同意我的观点,那日为何要骗我?” “我不是故意骗你,只能说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章彦成对致远的态度,取决于致远对自己人生的规划, “致远若是个混日子,只求富贵荣华的,我可以让他留在都城,走后门给他官职,可他不愿要这些虚职,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自己,那么我就得给他这片天地。你的初心是好的,可你真的不该阻碍他的梦想,,否则他只会恨你,并不会感激你。” 章彦成不想跟她撂狠话,可有些话不说出来,她便一直在钻牛角尖,始终无法保持清醒。 瑾娴不得不承认,章彦成所说的的确有道理,他毫不留情的指责终于唤醒了她走偏了的初心。 她认为自己是方致远的姐姐,便该对他的安全负责,试图插手他的决策,改变他的人生。可章彦成的话令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行为其实和很多长辈无甚差别。 或许大多数的长辈都会抱着她这样的心态,认为自己是为了孩子好,便不许孩子做这个,不许孩子做那个,站在长辈的立场,似乎并没错,他们的出发点的确是好的,可他们的这片私心却残忍而自私的扼杀了孩子们的选择。 而目前的她也正在做这件残忍的事,甚至不惜为此与章彦成起争执,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竟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帮原主保护弟弟! 直至章彦成点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心下懊悔的她碍于颜面不愿承认,只撇嘴道: “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说不过你。” 实则她是真的同意了他的观点,可这语气在章彦成听来,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拥着她轻吻她小巧的耳朵,在她耳边柔声哄道: “我也没说我的话都是对的,这不是在互相探讨吗?我真不是故意骗你,你就莫再与我置气了,好吗?” 她没再生他的气,只是在气自个儿,险些犯了糊涂,“没置气。” 她说的是实话,可他却不相信,“瞧你那小嘴儿噘的,还说没置气?” 他趁势要亲她的唇,想借机抚平她的怒火,她却偏头闪躲开来,“那天我说过的,你若暗中帮他,我会惩罚你的。” 虽说她不再拦阻,可那句话她还记着呢!这笔账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 旧事重提,章彦成暗叹不妙,小心翼翼地追问,“所以你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思量片刻,瑾娴临时起意,“罚你不准入我的罗帐。”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你以为我来找你只是为了跟你入帐缠绵?你错了!其实榻上也可以,再不济桌子地板也能将就。” 瑾娴还以为他多么高尚,听完最后两句气得抬手便要打他,章彦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顺势抱至桌上,勾唇坏笑,眼中暗示意味明显, “不如今晚就在这儿?” 第181章 瑾娴有喜了 “我才不要,你休想再欺负我,我说惩罚便一定会……”实施二字尚未说出口,就被他欺来的唇给堵了回去。 他先噙住她那软软甜甜的唇瓣,辗转柔吻,在她没有防备之时,再趁机撬开她的榴齿,寻到她的小舍,汲取香津。 为防她后退或侧闪,他的左掌扣住她后颈,右手则卡在她耳珠下方,指节绕颈,拇指轻摩着她白皙滑嫩的芙蓉面。 极有经验的他根本不给她逃离的机会,直吻得她意识轻飘,感觉天晕地旋,呼吸不畅时,他才松开了她,凝着她红润的唇,哑声询问, “桌子还是榻?你选一样。” 桌上摆着茶盏呢!若是一不小心晃掉在地,被人听到动静,那岂不是引人遐思,尴尬至极? 无奈之下,瑾娴只好选榻,选罢又觉得不对劲,她好像不知不觉就栽进了他布下的网里, “不对,我应该什么都不选的。” 现在她才发现?晚咯!正中下怀的章彦成可不会给她重选的机会,“不许抵赖,你已经选了,方才那句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才不是呢!”瑾娴焦急辩解道:“我是被你亲得晕头转向,才会暂时忘了我说过的话。” “亲一下就晕了啊!看来得多亲几下才成。”说话间,笑意在章彦成唇边蔓延,他顺势抱她去榻边,却没有让她躺下,而是让她倚在檀木灵芝纹榻的扶手边。 那扶手是可以转动的,他这么一鼎,她便会不自觉的随着扶手一起晃动。神思悠恍之际,她的中衣已然滑落肩侧,一抹细带松松散散的挂在优雅的天鹅颈间。 瑾娴生怕摔倒,小手一直搭在他肩头,担忧的询问,“你太大力了!会不会把扶手折断啊?” 箭已在弦,他哪会顾忌这些个小事?章彦成气息渐乱,哑声道:“断了再换新的。” “旁人若是问起来怎么断的,我可说不出来,羞死人了!你就不能轻一些?” “这是能控制得住的?”说话间,他又往深了探去,瑾娴娇呼出声,说是累了想躺下,章彦成这才将她抱至榻上。 瑾娴才躺下,还没来得及缓过来,他便又覆了过来,如巍峨的大山朝她倾倒,她怕承受不住,却又贪恋这种拥揽青山,安享欢愉的幸福感。 星眸半阖的她气息沉乱,藕臂无意识的按在他的肩胛骨上,修长的指节不自觉的绷直,樱唇开合间,喃喃低唤着, “王爷,王爷……” 一遍遍的喃语似猫爪,挠得他魂苏神飞,章彦成埋在她颈间,默默加重了力道,奋勇直冲! 后来的她是被章彦成抱回帐中的,说好的让她歇一歇,可一到了帐中,他又开始不老实的欺负她,瑾娴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吃了亏, “说好的惩罚你呢?这分明是你在惩罚我嘛!” 章彦成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我卖力的伺候你,你是享受才对,怎能说是惩罚?” “难道你不享受?” 眸光微转,章彦成巧辩道:“方才那回的主要目的是伺候你,这一回才是我来享受。” 对比先前,瑾娴再次感慨,章彦成简直判若两人,“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固本培元四个字是被你吃了吗?” 那也没便宜外人,“本王的元气皆被你给吃了,你还好意思说?” “那你可以不给啊!我可没有要求你这般辛劳,你可真是越来越坏!” 这一点,章彦成倒是不否认,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你教得好,把我教坏了。” “是吗?”瑾娴樱唇微扁,嗔他一眼,娇嗤道:“那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更坏。” “哪里坏?告诉我,我着重练习。”说话间,他再次撩起她的百褶裙,探花寻香。 瑾娴想推拒来着,可他的手臂稳若磐石,她根本推不开,瑾娴香腮微鼓,气呼呼地道: “说你白,你还不洗脸了!” 章彦成一脸无辜,“我这人心直,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只当你是在夸我。” 怎么可能?“平日里八百个心眼子,这会子装什么直朗,说出去谁信呀!” “我只擅长观察男人的心思,女人的心思我不擅长,你的心思更难猜,所以我才得多与你亲近,加深了解才对。”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已然步入帘洞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耳畔传来阵阵莺语,他寻着莺啼声继续前行…… 瑾娴面若石榴,侧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羞赧地倚在他肩侧,难以自持的她在他肩上留下一排牙印。 他竟也不觉得疼,反倒继续加快前行的脚步。 前半夜,瑾娴被他变着法儿的欺负,不论她如何求饶,他都不肯停歇。 她认为这根本不算对他的惩戒,但她每没提一次,都会莫名其妙的被他欺一回,后来的她再也不敢提这句话,只能稀里糊涂的将此事抹去,这才暂得安宁。 一夜好梦,梦醒后,章彦成又得面对复杂的现状。 离太子册封大典还有三天,皇后娘娘几乎下不了帐,但她还没有咽气,章彦成一直在关注着此事,他迫切的希望能有意外出现,可宫中始终没有噩耗传来,再这么下去,这册封典礼真的要如期举行了! 难不成章彦安就不焦虑吗?他就没打算下手? 事实上章彦安也在等,他以为章彦成肯定会下手,可等了七天,仍旧没动静,章彦安有些坐不住了,他借着给母妃请安的机会与之商议此事。 前几日敏妃还劝他再等等,想坐收渔利,可日子越来越近,听太医说,昨日皇后甚至有好转的迹象,敏妃越发担忧,皇后若真的恢复康健,大皇子做了太子,那她的儿子真就没机会了啊! 深思熟虑之后,敏妃终于不再犹豫,“看来那颗养了许久的棋子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实则章彦安也想请他母亲帮忙,但又犹豫不决,眼下母亲主动提及,他期待的同时又生忧虑,“母妃,您打算出手?会不会惹麻烦?” 敏妃敢动手,便有九成的把握,“这棋子放了好些年,一般人不会猜到我头上,我对那人有恩,料想不会被出卖。” “可若万一被发现……” 接下来的话,章彦安没明言,敏妃也料得到, “我也想确保万无一失,可眼下这情形,我们必须冒险!你祖父的冤案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洗刷。皇上有所顾忌,不肯为我翻案,我娘家的人都不能被重用,唯有你成为太子,继承皇位,才有翻案的机会啊!” 敏妃等了这么多年,正是希望儿子能为她的母家洗刷当年的冤屈,章彦安失踪那几年,她心如死灰,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如今儿子又回到她身边,她便知道,这是上苍怜悯她,赐给她的大好时机,所以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皇后的事,由我来办,你只当不知情即可。要成大事,就必须兵行险着!” 母亲已然打定了主意,章彦安也就没再拦阻,“儿臣谨记母妃教诲,但听母妃安排。” 话分两头,绘芳苑中,风香天暖,瑾娴才用罢午膳,忽觉胃里一阵翻滚,抑制不住的吐了。 知秋见状,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主儿,您会不会是有喜了啊?” 第182章 瑾娴挑衅王妃 瑾娴默默算了算日子,她是正月初跟章彦成和好的,在此之前,她一直在喝避子汤,没喝药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而已,应该不至于这么快怀上? 即便是有了,一个多月也不会孕吐? 且她觉得不仅仅是恶心呕吐,还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头晕眼花,哪哪都不舒坦。 知秋也不晓得主子到底是有喜了,还是不舒坦,随即命小厮去请大夫,顺道儿又请侍卫祁山去荣王府请王爷过来。 眼下还不确定是不是喜脉,知秋没敢让人跟王爷说瑾姨娘有喜,万一不是,那可就尴尬了,于是她交代祁山, “你跟王爷说,瑾姨娘不舒坦,腹痛难耐,头晕乏力。” 祁山会意,立马去往荣王府传信儿。 好巧不巧,这会子荣王不在府上,府中的下人们也不晓得王爷去了何处。 祁山又去将此事禀报王妃,江心月哪里会在乎徐瑾娴的状况,她只会觉得这个女人真矫情,王爷三天两头的去别院陪她,她竟还不知足,还到王府来请人,当真是欺人太甚! “瑾姨娘不舒坦就去请大夫,王爷又不懂医术,你请王爷作甚?” 祁山如实道:“王爷交代过,让卑职们好生侍奉瑾姨娘,别院若有什么事,定要及时知会。” 一听这话,江心月更来火,“头疼这种小事也用得着知会?府中的女人若都像她这般柔弱不能自理,那王爷岂不是操碎了心?那还能安心在外办正事?” 王府女眷们之间的恩怨,祁山不了解,他只办好自己的差事即可,“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万一瑾姨娘病重,王爷怪罪下来,卑职担待不起!” 实则江心月晓得荣王在哪儿,但却不愿说出来,“那还真是不巧了,我也不晓得王爷的去处,还是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 王妃一句话给他顶了回去,祁山无可奈何,只得告退,临走前他又道了句,“那就有劳王妃,看见王爷时跟他说一声,就说瑾姨娘身子不适,请他过去一趟。” 江心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端起茶盏兀自抿了一口花茶,苓鸢顺口应了句, “知道了,我会知会王爷的。” 侍卫走后,江心月怒拍桌案,“今儿个可是我的生辰,王爷答应过会在家陪我,徐瑾娴故意闹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故意挑衅!” 苓鸢给主子出主意,“待会儿王爷回来,您不提此事便是,一旦提了,兴许王爷又会中了瑾姨娘的计,跑去绘芳苑陪她。” 江心月可不会伪装好人,“我才懒得管她,她肯定是装病,即便真病,又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她的男人,才不会心疼这妖妇!” 傍晚时分,日薄西山,章彦成忙罢正事,这才回了府,平日里他都不肯去见王妃,今儿个是王妃的生辰,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必须得陪她度过。 她一早就跟他提过,即便他心里对她再不满,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回府后,章彦成去了沧澜院,给江心月送了份贺礼。 江心月不禁在想,这礼物是不是王爷所选,他会送她什么呢? 可他并没有拆礼物的意思,她也不便主动去拆,便让苓鸢放置在一旁,想着得空时再拆开细瞧。 后厨早已备好宴席,原本其他侍妾也想给王妃庆贺,但江心月难得与王爷相处,她不希望被人打搅,便在晌午宴请她们,晚上她谁也没请,还特地交代过,不许旁人过来,她要与王爷单独用膳。 江心月问起皇后之事,章彦成只道看天意。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江心月没明白他的意思,“此话何意?王爷您不打算做些什么?” 这当中的前因后果,细枝末节,他懒得再去重复,“本王自有主张,你不必多管。” 他这一句话,将两人的距离生生拉远了许多,“我是您的妻子,关心您的近况天经地义,凡事应该夫妻二人共同商议,难道王爷连我都不信任了吗?” 未免再起争端,章彦成耐着性子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本王不是不信你,只是不希望你为此烦扰,朝政之事,本王自行处理即可,岂能让王妃忧心?”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本该适可而止,可她却再次探究,“王爷这话就见外了,您是我的丈夫,我愿意为王爷分忧。” 若搁从前,章彦成会跟她说实话,但如今他对江心月积怨已久,已然没有跟她推心置腹的念头, “本王没有任何打算,听天由命。” 在江心月的印象中,章彦成从来都不服天意,怎的这一回他竟然没有反击之策?这不正常, “人定胜天,只要王爷肯出手,定有法子阻止册封典礼举行,王爷您怎能袖手旁观呢?这可是关乎您前程的大事啊!” 章彦成在外奔波了一整日,回府便是想放松,实不愿再谈这些烦心事,“户部有很多事等着本王处理,本王已经被那些个臣子们搅得烦躁不堪,你能不能让本王清净会子,安安生生的用顿晚膳?” 眼瞧着荣王发了火,江心月这才住口,她不明白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关心一句,怎的他就对她如此不耐烦? 屋内的宴席并不欢畅,屋外的小右子亦是焦虑难安的踱着步,他左等右等,都不见王爷出来,王爷该不会是打算留宿沧澜院! 小右子也不想得罪王妃,可绘芳苑的瑾姨娘还病着呢!他若是不汇报,万一瑾姨娘病得严重,明日王爷知情后肯定会发火,到时再想弥补可就晚了! 但若这会子去汇报,王妃定会记恨他,认为他扰了两人的雅兴,这可如何是好? 第183章 瑾娴中毒 犹豫再三,小右子还是决定赌一把,宁可得罪王妃,也不能得罪王爷! 打定主意后,小右子匆匆进屋道:“启禀王爷,绘芳苑来报,说是瑾姨娘突然病了,头晕乏力还腹痛。” 章彦成闻言,眉心一紧,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怎么回事?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具体病因,奴才并不清楚,是晌午那会子,祁山来报的信儿。” 晌午的事儿,他竟到现在才听闻!章彦成神情肃然,咬牙道:“消息报给了谁?” 小右子瞄了王妃一眼,不敢吭声,章彦成已然会意,冷脸质问江心月,“你既知晓瑾娴身子不适,为何不告诉本王?” 江心月不以为意,“今儿个是我的生辰宴,宴席之上,我不想说扫兴之事,我是打算宴罢再说的。” 即便她再怎么看不惯瑾娴,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的话,章彦成只觉不可思议,“生病是扫兴?王妃就是这般漠视人命吗?” 江心月瞥眼冷嗤,“头疼而已,算什么大病?我不舒坦的时候也没有吵着要见王爷,怎的偏她矫情?” 章彦成了解瑾娴,她并非矫情之人,倘若她让人来报,那肯定是很不舒坦,不是做戏, “绘芳苑有事,你便该如实汇报,病轻病重,不该由你来随意猜测衡量。” 只要是与徐瑾娴有关之事,他都格外重视,偏心得如此明显,全然不顾她正室的身份, “王爷只会偏向瑾姨娘,何曾这般关心过我?她病了找大夫喝药,养着便是,至于这般大惊小怪?她早不病,晚不病,偏赶在今日,明摆着是跟我争宠呢!” “生病本就是不可预料之事,她还能选日子不成?” “这般拙劣的手段,也只有王爷才会信她是真的病了。” “你对瑾娴有偏见,在你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本王了解她的为人,相信她不会装病。”道罢,章彦成毅然起身,江心月见状,急忙询问,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这还用问?“瑾娴抱恙,本王理该探视。” 江心月恼羞成怒,粉拳紧攥,仰头望向他,忿然提醒,“王爷!我可是你的正妻,平日里你冷落我也就罢了,我生辰之日你说好的要陪我,怎能为了一个妾室丢下我不管?” “我已经陪你用了晚宴,庆贺了你的生辰,王妃还想挑什么错?” 平日里她不在乎,但今儿个是特殊日子,江心月定得争这一口气,“王爷今晚应该留在沧澜院!” 瑾娴都病了,他怎么可能安心留在此地?“本王不得空!” 气极的江心月扬言威胁,“王爷若是走了,我就……” “就怎样?”未等她说完,章彦成已然接了她的话头,扬声冷斥,“你还想回娘家?有些闹剧,一次就够了,再有第二回,本王可没耐心奉陪!” 警示过罢!章彦成冷然拂袖离去,丝毫没将她当回事。 好好的生辰宴又被徐瑾娴给扰乱了,江心月越发嫉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她忿然抬手一挥,将面前的碗筷挥落在地。 苓鸢总劝她对王爷态度好一些,不要横眉冷对,江心月才会勉强自己低头,向他示好,她已然照做,试图修复与他的关系,章彦成却不领情,依旧与她保持距离。 犹记得以往,朝中之事他都会告诉她,哪怕两人之前没有多深的感情,至少他是信任她的,愿意与她分享政事,可如今,他竟不愿提及,且他一再为了徐瑾娴而驳她的颜面,她这个王妃当得真是窝囊至极! 碗盏碎落,声音清脆,才出屋子的章彦成听到了动静,但他并未管她,直奔王府大门口。 她爱闹就随她闹,他倒要看看,江家是否有脸纵容女儿再三耍脾气! 披着星辉的章彦成乘坐马车,匆忙赶至绘芳苑,但见知秋正守在床边低泣,瑾娴则躺在帐中,双目紧闭。 章彦成快步行至帐边,紧握住瑾娴的手,急切的呼唤着, “瑾娴,瑾娴!” 帐中人毫无反应,全然听不到他的呼唤,章彦成越发不安,转头质问知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瑾娴头晕吗?怎会唤不醒?” 知秋抹泪哭道:“晌午那会子,瑾姨娘用罢午膳便吐了,而后便觉腹痛难忍,大夫来后说她可能是用了辛辣生冷的食物,伤了胃,才会如此。 大夫开了药,奴婢给瑾姨娘煎药,喂她喝下,她便睡了。直睡了两个时辰都没醒,奴婢只当是瑾姨娘睡得沉,也就没打搅她,傍晚时分,奴婢请她起来用膳,怎么也唤不醒,似是昏迷了,奴婢很害怕,便又让人去请大夫,这会子大夫还没来。” 听罢知秋之言,章彦成也不好怪罪她,只嫌弃那大夫医术不佳,“请那些个庸医有何用?来人!去请位太医过来!” 侍卫得令,立马去寻太医,章彦成则一直坐于帐边,握住瑾娴的手,心下久久未能平静。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瑾娴的身子不算太柔弱,她突然昏迷,却是为何?是意外?还是被人谋害? 瑾娴尚在昏迷之中,他无从询问细节,只能期盼着她快些醒来。 蒋太医到场后,先是为瑾姨娘诊脉,而后又询问丫鬟,中午的膳食都有些什么,以及上午用过什么茶点。 知秋如实回答,不敢有一丝遗漏,蒋太医听罢,遂又让人将后厨的人都叫过来,一一询问菜品的出处。 晌午瑾姨娘用罢膳食之后,下人们便将膳食给撤了下去,这会子菜已经没了,无从查证,蒋太医奇道: “一共六道菜,瑾姨娘一顿吃不完,剩下的菜呢?” 知秋只道剩下的菜赏给了下人们分食,随后他又询问这些丫鬟小厮,每个人都吃了些什么,可有觉得哪道菜味道不对。 东芝努力回忆着,“奴婢吃了辣白菜和鱼香肉丝,味道挺好的,没什么异常,但不知是不是辣的吃多了,下午那会子,奴婢腹痛不已,难受得很。” “可有腹泻?” 东芝不好意思说,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丫鬟用了菜也不舒坦,这应该就不是巧合了,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这菜里有人下毒?” 第184章 找到凶手 蒋太医尚不能下结论,默然片刻,他询问后厨之人,“鱼香肉丝这道菜是谁做的?” 一位身形肥壮的膳夫额头冒汗,如实答道:“是小的所炒。” 捋了捋胡须,蒋太医又问,“那么备菜洗菜之人又是谁?” 底下没人应答,膳夫接口道:“洗菜的是黄大娘,备菜切菜的是阿海。” 蒋太医行至黄大娘身边,仔细询问一些细节,“鱼香肉丝里有木耳?这木耳是何时泡的?” 黄大娘只道那木耳是昨天早上泡的,昨儿个没用完,今日便接着用了。 章彦成闻言,面露不悦,“本王早就交代过,给瑾姨娘备的菜,食材一定要用新鲜的,你竟敢用昨日的剩菜?” 黄大娘忙解释道:“那木耳干干净净的,只泡过,并未炒过,奴婢是想着扔了怪可惜的,再说这也不是夏天,昨日的菜,今日应该还能用的。” 黄大娘的话已然验证了蒋太医的猜测,“木耳本身无毒,但若浸泡过,隔夜再食用,便会生出毒来,轻则呕吐腹泻,重则昏迷致命!” 章彦成闻言,面色煞青,“瑾娴昏迷了,也就是说她中毒很深?会否危及生命?” 目前看来,瑾姨娘的病症确实严重,“这丫鬟只是呕吐腹泻,她的症状稍轻些,瑾姨娘中毒颇深,寻常药物并不管用。” “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交代,本王立马派人去找。” “不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只要再给瑾姨娘灌下涌吐药,让她将体内的毒液吐出来,而后再喂养胃的药即可。” 有救治之法就好,章彦成睇了黄大娘一眼,咬牙恨斥,“你的帐,本王待会儿再算,来人!把黄大娘带下去,严加看管!” 审问过后,下人们陆续离开,随后蒋大夫命人去取少量胆矾。 昏迷之人若是呕吐,极易被呛窒息,是以蒋大夫交代荣王,先将瑾姨娘扶起来,在帐边备好痰盂,而后再给她用药。 章彦成在旁扶着昏迷的瑾娴,让她倚在他肩侧,知秋则在旁照看着。 大夫给她喂药之后,没多会子,瑾娴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胃里翻滚的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呕吐,先吐的是残食,后来便是酸水了。 章彦成未曾这般亲力亲为的伺候过人,他并未觉得不适,只是心疼她平白无故的遭这样的罪。 知秋手持巾帕,等她吐完之后给她擦拭嘴角。 此时的瑾娴终于清醒,只觉胃里泛酸,难受得紧,东芝呈上温水,瑾娴漱了漱口,无力的倚在章彦成怀中。 东芝立马将痰盂端走,知秋又放了一个新的痰盂过来,以免主子又难受。 直等她稍稍平复些,章彦成这才柔声问了句,“现下感觉如何?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 瑾娴望了望屋外,发现天已黑,烛火已燃,她有些发懵,“我这是怎么了?怎的睡了那么久?天都黑了啊!” “主儿,您才历了一劫,可吓坏奴婢了,王爷很担心您,得亏他请来了太医,这才救了您一命。” 知秋将她昏迷之后的事复述了一遍,瑾娴这才惊觉自个儿昏迷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隔夜的木耳居然有毒!这也太吓人了!往后谁还敢吃木耳啊!” 不仅瑾娴害怕,章彦成也十分重视此事,誓要追究到底! 他命人将黄大娘带过来,由他亲自审问,“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瑾姨娘?” 跪于地面的黄大娘一脸惊恐地澄清道:“没有任何人指使,这只是个意外,奴婢也不晓得隔夜的木耳会有毒啊!” 此事看似是意外,但章彦成总觉得不对劲,“本王一早就交代过,不许用隔夜菜,你却偏要用隔夜的木耳,当时太医问话你还不吭声,你是想隐瞒什么?” 黄大娘急得舌头直打结,“王爷明察啊!奴婢没想隐瞒,只是……只是没来得及回话而已。” “你若供出主使者,本王还可网开一面,若嘴硬不说实话,休怪本王不客气!”章彦成软硬兼施,试图引导她道出实情,然而黄大娘一再摇首,仓惶否认, “王爷,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害人,奴婢与瑾姨娘无冤无仇,怎会害她呢?” “你本人的确与她无仇,但你可以受人恩惠,替人效劳,究竟是王府的哪位女眷指使你的?你最好从实招来!” 不论章彦成如何逼问,黄大娘都坚称这是意外,并无人指使她。她恳请瑾姨娘为她说话,瑾娴这个受害者又能说些什么? 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瑾娴也不能确定,平日里黄大娘瞧着倒是和蔼可亲,但这是她的本性,还是她伪装出来的,瑾娴也不敢断定, “王爷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即可,如若真是你动的手脚,老天有眼,总能找到把柄,如若不是你,王爷也不会冤枉你,我不能轻易下结论。” 章彦成不信她的话,遂命人将她带下去,继续审问,又命人审问府中其他下人,询问近日来黄大娘去过何处,与什么人见过面,试图从中找出与黄大娘有关的蛛丝马迹。 虽说黄大娘不承认,但回想今日种种,章彦成已对某人起了疑心,“我猜,这是王妃的计策。” 腹部不适的瑾娴依靠在软被上,“哦?何以见得?” 章彦成沉吟道:“若是平日里你身子不适,我应该会留在绘芳苑,可以及时的为你请太医,但黄大娘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选在今日。 今日是王妃的生辰,依照规矩,我得陪着她,今儿个不得空来绘芳苑,所以黄大娘才会在今日动手,这正是她二人里应外合的结果。” 章彦成之言,看似有理,却没有实证,“这只是王爷的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想冤枉任何人。” “先前她就曾指使小福子用药诬陷你,指不定这次也是她。” 王妃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我希望不是她,倘若真是她……” 她眉目隐忧,章彦成忽生好奇,“是她又如何?” 第185章 枕着章彦成的胳膊入眠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顾虑王妃的身份,“如若真是她指使,王爷碍于江家,并不能严惩她,那我岂不是白白遭罪?” 这理由还真是……真实得让他无言以对啊!章彦成苦笑一声,而后又问,“那你希望是谁?” 瑾娴没想过趁机扳倒哪一个女人,实则她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安危, “我不希望是王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倘若木耳之事真有人指使,那就证明我一直在被人盯着,我不可能时刻盯着厨房的人,也不可能不进食,若那人不死心,继续想法子害我,我还是会有中毒的可能,我不想过这种终日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我宁愿这是一场意外。” 假如真有人给瑾娴下毒,那此事的确不容忽视。 方才她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而他居然还在沧澜院陪江心月用膳,得亏小右子及时上报,如若没人讲明,王妃又刻意隐瞒,他今晚可能就不会过来。 太医不来,查不出病因,大夫胡乱用药,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那瑾娴可能真就醒不过来了!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章彦成心有余悸,一把拥住了她,呼吸沉重,整个人明显在发颤。 瑾娴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我庆幸自己来了,倘若今晚没过来,只怕明日我就……就见不到你了。” 他的语态十分沉重,好似生离死别一般,瑾娴感觉他说得有些夸张了,“没那么严重?” “太医说过,木耳之毒不可小觑,因食用隔夜木耳而中毒身亡者,并非个例,如若不能及时救治,毒压体内,你很可能会出事……” 很多事,不清楚反而无惧,一旦了解,便会格外后怕。 “此地不宜居住,你且休息一晚,明日随我回王府。” 当初瑾娴不愿来别院,她说一旦去了别院,别有用心之人便会趁机动手脚,可能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时他没当回事,认为只要派遣侍卫保护瑾娴,便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经此一事,他才终于明白,很多事,真的防不胜防! “前几日我曾与你说过,待皇后之事结束之后,就带你回府。可皇后这边没动静,马上就要举行太子册封大典,这几日我可能都会在宫中忙着督办大典事宜,不得空陪你,若还将你安置在此,万一那人不死心,继续谋害你,我来不及护你。王府守卫更加森严,还是回去更安全些。” 他本就有这个打算,而这件事正好是个由头,促使他将计划提前。 瑾娴当然想回去,可一想到王妃,她便觉得此事不好办,“这合适吗?沧澜院那边……” 瑾娴没明言,章彦成明白她在顾虑什么,“王妃那边我有法子应对,明日一早我得进宫,你先吩咐下人替你收拾行装,等我忙完归来,便来接你。” 这几日情况特殊,他的确很繁忙,瑾娴倒也理解,“你若是不得空,可以不必过来,让人知会一声,我自个儿回去也成。” 关于此事,章彦成本就心中有愧,如今也该摆足排场,以礼相请,“那不成,我送你出来,自当由我亲自接你回去,给足你颜面,万一府中有人为难你,我还能替你做主。” 他考虑得周全,瑾娴也就不再多管,任由他来安排。 半个时辰后,丫鬟将汤药奉上,瑾娴又勉强喝了碗药,但并未吃晚饭。 章彦成问她饿不饿,瑾娴只觉腹中空得难受,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章彦成心疼她,遂提议道:“要不吃块糕点垫一垫?” 瑾娴可怜巴巴的望向桌上的糕点,很想吃,却又不敢冒险,“太医说得空空肚子,否则吃了还是会吐,越发难受,我还是忍一忍!” 实在饿得受不了时,她只喝了些热水,便又躺下歇着了。 这一夜,她都没怎么安睡,胃里一直不大舒坦,但她一直忍着没吭声,明儿个他还得早起呢!她若是哼咛几句,他又要请太医,来回折腾,他连觉都睡不好。 为了能让他安稳睡会子,瑾娴忍着不适,什么也没说。 章彦成听出她气息不稳,一直在翻身,忧声询问,“可是不舒坦?我再请太医来瞧瞧?” 瑾娴勉笑借口道:“没有啊!只是下午睡得太久,这会子不困,不必管我,你先睡!” 章彦成将她捞至怀中,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希望她能睡得舒坦些。 瑾娴闭着眼也睡不着,脑海中总是不断的浮现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直熬到四更天才睡着。 次日一早,章彦成入宫上朝,瑾娴饿了许久,实在是撑不住了。 昨晚太医嘱咐过,说是到了早上可以喝些稀粥,但不能吃白米粥,白米粥并不养胃,反而会使得胃部泛酸,得煮小米粥。 瑾娴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半个馒头,两刻钟过去了,她并未再呕吐,知秋才稍稍放了心。 用罢朝食后,知秋她们忙着收拾行装,当初瑾娴走的时候拿的东西并不多,而今收拾起来也容易。 整理好行装后,她们便开始等待,等着荣王过来。 平日里他上朝没什么要事的话,一两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即便耽搁了,晌午也会归来,可今日,晌午饭都用完了,章彦成还没回来,瑾娴不禁在想,难不成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又或者说,他事先回了荣王府,跟王妃说起此事,王妃不同意,所以他才没来? 等待的过程最是煎熬,瑾娴最怕的就是变故,她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根本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默默等待着。 大多时候,她都觉得,在后宅安享富贵挺好的,可某些时刻,她又觉得这富贵太烫手,需要用命来博,且她毫无自由可言,只能任由章彦成来决定她的命运和去向,着实可悲! 偶尔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也曾想过,悄悄卷包袱离开这儿,可是太姥姥、祖母、弟弟和舅舅他们都在都城里,她一个人走了,便会给他们招惹祸端,她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 顾虑深重的她也只是想一想,终究没能付诸实践。 她正胡思乱想着,但见知秋慌里慌张的进了门,黛眉紧蹙,气喘吁吁地道: “主儿,方才奴婢在街上买东西,听见有人说,说皇后娘娘崩逝了!” 瑾娴闻言,心头蓦地一紧! 这个剧情她是知道的,书中皇后娘娘崩逝是因为章彦成动了手脚,而现在皇后崩逝,到底是天意,还是因为章彦成? 第186章 皇后是章彦成杀的吗 章彦成犹豫了那么久,还是决定下手了吗? 那日他说,会认真考虑她的话,可他最终还是听不进劝诫吗?这会子章彦成不在这儿,真相她无从追问,瑾娴心急如焚。 如若不是他动的手脚还好,倘若真是他,他的结局难改,而她可能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会子瑾娴也不着急回王府了,只想着章彦成能快些回来,她得问个清楚。 可直等到傍晚,也没等到他的身影,最后是小右子来报的信儿, “启禀瑾姨娘,皇后突然崩逝,依照规矩,王爷得在宫里为皇后娘娘守夜,今晚他无法出宫,特让人传话,差奴才来知会您一声,说是等忙完得闲时再来接您回府。” 晌午那会子,知秋一说皇后没了,瑾娴便料得到,这几日她多半是回不去了,下午她就吩咐知秋,把箱子里的东西先拿出来,知秋却想着,万一荣王突然过来,她们走着也方便不是? 然而小右子一来,知秋便知道没戏了,瞧这情形,瑾姨娘可能还得再在绘芳苑内多住几日,在于是她又和东芝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章彦成虽不是皇后的儿子,但皇后却是他的嫡母,他必须给皇后守夜,这一晚,他都没合眼,皇帝肝肠寸断,下旨辍朝七日,章彦成直熬到次日下午,这才得空出宫一趟。 王妃亦需守夜,昨夜江心月也在宫中,今儿个两人一起出宫,到得荣王府门外时,马车停下,依照规矩,她得等着荣王下马车之后,她才能下去,可荣王并未动弹,江心月奇道: “到家了,王爷怎的不下车?” 闭目养神的章彦成缓缓睁眸,“你先回府,本王还有事。” “王爷该不会又要去绘芳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崩逝,那可是国丧啊!王爷怎的还有心情去找侍妾?” 章彦成下颌线紧绷,薄唇缓启,声音凉漠,“王妃,你僭越了!” 他没否认,还冲她发火,看来她真的猜中了,江心月义正言辞地道:“我是担心别人看到会在背后戳您的脊梁骨。” “本王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提醒。” “可是……”江心月还想再说,章彦成睇了她一眼,不耐打断, “下去!” 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哪怕她是为他着想,他也毫不领情,江心月只觉他已经变得不可理喻, “忠言逆耳,王爷不爱听便罢,等到有人告你的状,你可别后悔!” 撂下狠话后,江心月冷哼一声,提裙下了马车。 章彦成捏了捏眉心,只觉头疼,他与江心月一见面便会起争执,偏偏这几日都得守灵,两人必须同行,当真是煎熬! 两刻钟后,马车到得绘芳苑,当他进屋时,只见瑾娴在午歇,帐中的人儿小山眉拧作一团,呼吸也格外的急促,瞧这情状,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章彦成立刻将她唤醒,“瑾娴?瑾娴?可是做噩梦了?” 被唤醒的瑾娴惊魂未定,看到章彦成的身影,再回想梦中的情形,她才惊觉那是一场梦,尚未发生。 章彦成拿起枕边的手帕为她擦拭着额前的汗珠,“梦见什么了?这么紧张?” 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似是有所顾忌,章彦成猜测她的梦境可能与他有关, “可是梦见了关于我的事?” 她梦见章彦成谋害皇后一事被人揭穿,皇上大发雷霆,褫夺他的王爵,将他圈禁。 这些都是书中的情形,很不吉利,若是说出来,章彦成肯定不爱听,定了定神,瑾娴随口打岔道:“没什么,无非是些鬼怪之类的噩梦。” 她明显没说实话,章彦成还以为她是生气了,“可是怪我失约,没能如期来接你回府?” “突发意外,谁也料不到,我没有怪罪王爷之意。”说出这句话,瑾娴是为了试探。她想知道皇后病逝是不是他动的手脚,可又不愿明着询问,若然不是他,岂不尴尬?是以她才会用这种方式去探话。 但听章彦成道:“此事的确来得突然,我以为皇后能撑到太子册封大典,没想到她竟会在大典的前一天病逝!真是天助我也!” “那是天意,还是其他人动的手?” “旁人是否动手,我不清楚,反正我没动手。” 章彦成说不是他,瑾娴颇为意外,只因那日他的态度很坚决,她以为自己的劝说只是徒劳, “王爷改主意了?” 其实这几日他过得异常煎熬,他也不确定自己这般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最后的结果证明,瑾娴的话是对的, “你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上,有道理的劝诫,我自然会听。如今皇后崩逝,如我所愿,大皇子得为皇后守孝,他的册封典礼自当推迟,而我并未动手,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还好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没对皇后下手,否则我这心头必然会压一块重石。” 不是他做的就好,得到了确切答案的瑾娴终于松了一口气,书中的剧情已然更改,那么章彦成的结局应当也会不一样? “你置身事外,便少了一个隐患,这对你是极其有利的。” 是啊!只要皇后没了,大皇子便少了坚实的后盾,这正是章彦成所期盼的局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需挑出他的小错,便有可能让父皇改立太子。” 扳倒大皇子并不难,难就难在章彦安这个劲敌,“皇后病逝的真相尚未确定,兴许是他人所为,你可以着重留意章彦安和敏妃母子二人。” 第187章 接瑾娴回府 瑾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书中描写,章彦安其实也有加害皇后的念头,却被敏妃给拦了下来,敏妃是想等章彦成动手,她坐享其成,如今章彦成没动手,那么章彦安很可能会坐不住,暗中下手! 实则章彦成也曾怀疑过章彦安,诸多皇子之中,除却大皇子之外,也就他和章彦安最得圣心,胜算最大。 依照常理推断,其他人没必要冒险,即便杀了皇后,他们也不可能得利,那么最有可能动手的,也就是章彦安了! 而瑾娴并未包庇偏向章彦安,反倒主动提醒他调查章彦安,这一点令章彦成很是欣慰,同时又觉惊喜,他抬指轻撩她鬓边的碎发,眼神异常温柔, “你的想法总是与我不谋而合。” 若非关系到他的前程,她才懒得费神,“其实研究勾心斗角的事很累的,我宁愿抽空多做些羊毛毡,也不想思考这些。” 轻捏着她的手心,章彦成奇道:“那你为何还帮我思量这些事?” 回望着他,瑾娴的目光诚挚且坦然,“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也知道你的劲敌是谁,我想让你赢了他,实现你的心愿。” 从前的章彦成不需要谁懂他,也不喜欢跟后院的女人谈政事,因为他总觉得,她们不懂这些,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好的建议。 譬如江心月,她只会怂恿他对皇后下手,却未曾想过,一旦被揭穿,后果会是怎样。 但瑾娴考虑得格外周全,她会理智的帮他分析局面和利弊,给他提出好的建议,却又不会过多的干涉他,仍旧交由他来决断。 她的分寸感把握得极好,章彦成不禁在想,这大抵就是书中所说的---红颜知己! 这种与知己不谋而合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他的心莫名变得柔软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也温柔似水, “与旁人相处时,我总觉得自己是独立而孤寂的,唯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与我的心脏一起跳动着。” 他无比珍视的拥她入怀,瑾娴没有说什么,只因他突然说这种煽情的话,她有些不适应,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事实上章彦成不需要她回应什么,只要心贴近,言辞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明日一早,他还得入宫,也就下午这会子有空,他打算趁这个工夫把瑾娴接回去,知秋与东芝着急忙慌的收拾包袱,半个时辰后,章彦成带着瑾娴上了马车,回往荣王府。 出来住了大半个月,今日才回府。出府之时她失望且不甘,回来的时候却也没有感觉到欢喜。 只因她很清楚,她的处境并不安全,一旦回府,等待她的,可能又会是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然而她没有选择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自己。 瑾娴一回府,这消息立马就传开了,其他女眷都晓得瑾姨娘回来了,她们纷纷在想,王妃若是知道她的死对头回来了,八成又会生气?不晓得这次王妃会如何闹腾。 最先过来的是晴姨娘,虽说晴姨娘许久没见她,但瑾娴的羊毛毡生意越来越好,客人有什么需求,晴姨娘都会派人知会瑾娴,瑾娴在别院也可以做活儿,并不耽误挣银子。 如今找她做羊毛毡的人越来越多,晴姨娘与她商议,要不要把价抬高一些。 瑾娴也想多挣些银子,可她听罢晴姨娘方才的那番话,只觉此刻调价并非明智之举, “还按原来的规矩,凭大小定价,不能随意改价。你不是说,最近其他铺子也争相效仿,开始做羊毛毡吗?人家的价格都不高,咱们也不能把价定得太离谱,毕竟客人的选择余地很广,咱们得靠品相取胜,不能靠高价。” “可是定制的人越来越多,小的羊毛毡还快一些,大的得十几个时辰才能做好,你不可能没日没夜的做,眼睛受不了啊!做好一个大的都得日,你已经排了十几单,我怕你吃不消啊!” “做得慢一些无所谓,但品质一定得保证,定制的本来就急不得,总得给足时日,我才能做得好。至于价格,赚个工艺费就成,她们虽不缺银子,可咱也不至于把人当冤大头,多个回头客,比多赚一两银子更好。” 瑾娴有自己的原则,不会趁机捞银子,她想做长久生意,不愿败坏自己的口碑,晴姨娘深感佩服, “也是,你也不缺这点儿银子,这本来就是打发时辰的功夫活儿,慢慢来,不着急。”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是岚姨娘来了。 人都到门口了,瑾娴不能不见,遂让人请她进来,岚姨娘笑吟吟进门,一见屋里还坐着一个人,愣了一瞬,而后笑道: “吆!我还以为我是头一个过来的,没想到晴妹妹的消息比我灵通呢!” 先前晴姨娘病着时,岚姨娘瞧见她从来没有笑脸,她咳嗽一声,都会被岚姨娘嫌弃,如今她逐渐康复,岚姨娘这才稍稍改了态度。 可晴姨娘永远记得自己落魄抱恙时,她那嫌弃的眼神,这种虚伪之人,晴姨娘不屑与之结交,连个笑容也懒得伪装, “我来是与瑾娴说正事,可不像某些人,过来凑热闹。” “凑什么热闹?我是来关心瑾妹妹的啊!”岚姨娘挪着莲步在旁坐下, “先前妹妹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与她告别,都不晓得她为何会离府,我很担心她呢!今儿个听说妹妹回来,自然得来问个清楚。” 瑾娴为何离开,王府中肯定有人传闲话,岚姨娘是爱听闲话之人,她不可能不晓得,却偏要当着她的面儿询问,分明就是故意揭她的短。 她若在众人面前道出实情,自个儿难堪不说,还会被人认为她在背后说王妃的坏话。 即便瑾娴心中不舒坦,也不会跟岚姨娘抱怨什么,这种人惯爱伪装,心不诚,不适合深交, “早前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这才去别院住了些时日,劳姐姐记挂。” 章彦成对外就是这么说的,瑾娴这么回答没毛病,但岚姨娘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原是身子不适啊!我就说嘛!王爷那么宠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你送走的,府里还有传言,说你得罪了王妃,王妃跟王爷说,她和你,只能有一个在府中,王爷这才忍痛割爱,把你给送走的。” 她不是知道得挺清楚嘛!还来问什么呢?瑾娴刻意隐瞒,她却偏要提及,可不就是故意给人难堪嘛! 第188章 王爷为了利益,放弃徐瑾娴 瑾娴可不会给岚姨娘取笑她的机会,“没有的事,王妃可是王府主母,对待咱们这些侍妾一向温善,怎会跟王爷提出这般无理的条件?姐姐可别听那些人乱嚼舌根,误会了王妃娘娘。” 明摆着的事,瑾娴居然否认了,还替王妃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岚姨娘想听句闲话都没机会,她顿感失望,“真的是这样吗?” 晴姨娘掩帕笑嗤,“旁人的闲话你信以为真,瑾姨娘亲自澄清,你竟是不信了,难不成你希望王妃和瑾姨娘闹矛盾?” 岚姨娘连忙摆手否认,“晴妹妹说笑了,我巴不得咱们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怎会希望她们闹矛盾呢?” 瑾娴也不在乎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只顺势道:“现下已然证实我和王妃并无过节,此次出府只是为了养病而已,可得劳烦岚姐姐跟那些个胡猜瞎想的人解释清楚。” 岚姨娘尴尬一笑,“这个自然,也不晓得到底是谁传的闲话,回头我就跟她们说道说道。” 她们几人在这儿说着话,沧澜院那边,江心月也已听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在喝燕窝,一听说瑾娴回来了,江心月立马没了胃口,撩下勺子, “她怎的突然回来了?谁准她回来的?” 小厮战战兢兢地道:“是……是王爷带瑾姨娘回府的。” 江心月闻言,怒火中烧,她再也坐不住,径直去往琅华院,定要找章彦成问个清楚! 章彦成两天一夜没合眼,回府后他先去沐浴更衣,回到寝房的他正待休息,却听外头一阵吵嚷。 隐约听出是江心月的声音,章彦成心中莫名烦躁。只因他猜得到,她又是来找茬儿的。 门口的小允子拦得紧,说是王爷已然歇下,江心月却是不信,“晚膳还没用,王爷怎么可能歇下?” “王爷一夜没合眼,甚是乏累,他特地交代了,不用晚膳,直接就寝。” 小允子一再伸手相拦,江心月誓不罢休,不耐的她直接抬手甩了他一耳光,“放肆!我的路你也敢拦?滚出去!” 挨了一巴掌的小允子敢怒不敢言,依旧没让路,哈着腰忍痛道:“王妃息怒,要不您先回去,等王爷醒了,奴才会跟王爷禀报的。” “少废话,我有要事跟王爷说,耽误了正事,你吃罪得起吗?” 小允子为难之际,忽闻里屋传来了荣王的声音,“让她进来。” 王爷发了话,小允子这才退至一边,让了道儿,江心月瞪了小允子一眼,提了提紫色披帛,疾步往里走去。 进得里屋,但见身着淡青单袍的章彦成坐于桌边,扶额闭眸,眼睛酸涩的他实不愿睁眼,只想暂歇片刻。 下午那会子,江心月回府后已然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子她还算有精神,并不困乏,她来此是要讨说法的,是以她并未拐弯抹角,扬声质问, “王爷这是何意?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竟是不作数吗?” 眼皮微抬,章彦成疲声懒应,“本王只答应送她出府,可没答应不接她回来。” 那时江心月就在防着章彦成,事先与他讲过条件,“我说过,至少半年之内不能接她回府!” 半年?她好像是说过,但章彦成根本没把江心月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行至她跟前,冷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本王还没找你算账,你有什么脸面来质问本王?” 这话来得莫名,“算什么帐?我又做错了什么?” “瑾娴在绘芳苑中被人下毒,险些丧命。”道罢,章彦成紧盯着她,但见江心月神情异常平静,无谓冷哼,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庆幸, “她自个儿结怨太多,招惹了许多仇家,种因得果,这是她的报应,与我何干?” 寻常人听闻此事应该很震惊才对,江心月无甚反应,瞧这情形,她应该是知情的,“少在这儿装算,这事儿就是你的主意!” 江心月皱眉望向他,否认得十分干脆,“她远在别院,我怎么可能害她?王爷您怎能怀疑我?” “你生辰当天,要求本王陪你,瑾娴偏在这一日中毒,而你知情不报,故意拖延时辰,种种可疑的迹象摆在这儿,本王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他居然能联想这么多?“那都是巧合,祁山只说她是呕吐腹痛,我又不晓得她是中毒,我拦你,只是不想被你丢下,不希望你在我生辰这天去陪她而已,我觉得丢人!” 每一回出事,江心月都有充足的理由将自己撇清,这样的招数用了太多次,他根本不会再信她, “黄大娘的事,本王还在追查,你现在嘴硬没关系,一旦被本王查出证据,本王绝不会姑息纵容!” 江心月气得浑身发抖,愤然反问,“若是王爷冤枉了我呢?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害她?我可是你的正妻,我就活该被你诬陷吗?” “退一步来说,即便不是你指使,但你逼她去别院,她才会遭此祸端,你难辞其咎!” 他为了给她添罪名,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什么事儿都往她身上推,她才不愿担这罪名, “这是王爷自己的选择,是你亲口说让她走的,你怎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若非你胡搅蛮缠,提出要求,本王怎会送她去别院?” “那还不是因为王爷想要我们江家的襄助,才会向我妥协。王爷为了利益,放弃徐瑾娴,看来她在你心中,不过如此!” 被戳中痛处的章彦成眼角微抽,心腔内火焰高涨,快要燃烧掉他仅存的理智,偏偏江心月所说的都是对的,他的确是看中利益,才会送走瑾娴。 面对王妃的耻笑,他无可反驳。默然许久的他终于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勾唇冷笑, “你应该庆幸,你对本王还有价值。如若连最后一丝用处都没了,你又该拿什么威胁本王,保住你的地位?” 他这番话明显是在暗示什么,江心月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神情顿惶,“我爹一心为你,难道你要过河拆桥吗?” 第189章 王爷你很好吃 他们父女二人,章彦成可不会一视同仁, “江大人的恩德,本王自是感念,但你不是他,你觉得本王应该感念你什么?感谢你无理取闹,针对侍妾,纵容指使下人三次谋害瑾姨娘,回娘家威胁本王,把这个家闹得乌烟瘴气?” 他突然翻旧账,江心月面色微紧,“之前的事王爷已然查清楚,那都是他们的错,我是无辜的,下人的错,凭什么要我来背?” 推卸责任,可是她最擅长的,“先前有小福子和乔嬷嬷替你担责,这次黄氏用菜下毒,你又想让她替你背锅?”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只要徐瑾娴一走,我便不会把她当回事,我没有派人谋害他,这次真的不是我!王爷不要冤枉我!” 章彦成咬文嚼字,“王妃的意思是,上次的事是你所为?” 江心月眸闪仓惶,心虚的她移开视线,坚决否认,“那也不是我,是乔嬷嬷的主意,我不知情。” 乔嬷嬷已然认了罪,章彦成无从追究,前尘暂且不提,但眼下的这件事,没得商量, “瑾娴被人毒害,可见别院并不安全,为护她周全,本王必须接她回府,你却一再拦阻,如若她再出意外,你来担责?” “她又不是我的女人,王爷凭什么让我为她负责?” 即便江心月说会负责,章彦成也不会信她,“不愿负责就闭嘴!” 他不做这些过分之事,她又何必来质问?“王爷言而无信,答应我的事却做不到,还不允许我质疑?礼法何在?” 那时江心月趁机威胁,章彦成本就不满,对他而言,那根本就不是承诺,而是迫于无奈的权宜之计, “你莫忘了,这是荣王府,本王便是礼法!瑾娴遭此横祸皆因你容不下她!她是父皇亲自赐予本王的侍妾,即便你是王妃,也没资格赶她出王府。你若有意见,那就随本王去见父皇,到父皇跟前说理!” 尧帝失去皇后,悲痛欲绝,这种特殊时刻,谁敢到皇上面前去唠叨这些个琐事?那不是等着挨训嘛! 江心月虽然气愤,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皇帝是不能得罪的。 章彦成拿徐瑾娴中毒做借口,先斩后奏,将人接了回来,江心月满心怨气无处诉,平日里她可以回娘家寻求庇护,但近日皇后崩逝,宫中举行隆重的丧仪,她身为王妃,必须到场,她若在这个时候闹着回娘家,皇上必定会认为她没分寸,便是娘家人也会觉得她不懂规矩。 上回她从娘家走的时候,父亲就跟她说过,不要再赌气回娘家,若真受了委屈,差人回来说一声,让她兄弟去王府为她做主。 可她的兄弟们都在做官,都要入宫给皇后哭丧,这个时候,谁又有空帮她做主呢? 眼前这局面对她很不利,江心月权衡利弊之后,终是没敢再闹腾,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输了气势,遂放话道: “待皇后娘娘的丧仪结束,我就找太后娘娘和皇上评理!” 她最好能讲理,章彦成就怕她不讲理,“本王也会严刑拷问黄大娘,你最好祈祷她嘴硬一些,不要把你供出来。” “我没做过,问心无愧!” 江心月坚称自己是冤枉的,可她有前例在先,章彦成不可能轻易信她的话,但瑾娴那句话说得很对,假如是王妃主使,他并不好办。 是以章彦成也不希望是王妃,但若真的是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姑息! 这已经是瑾娴第三次被害了,前几回都稀里糊涂的揭了过去,如若他再不为瑾娴做主,如何对得住她? 先前瑾娴没计较,是给他颜面,不想让他为难,她这般懂事体贴,他怎能再一次寒了她的心? 章彦成暗自起誓,这回只要查出是王妃所为,他必然会严惩,不会再因为江家而轻饶了她! 王妃走后,章彦成没用晚膳,直接入帐休息。两天一夜没合眼,他实在太疲惫,也就没再去见瑾娴。 瑾娴回府后,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做羊毛毡。这两日章彦成都没过来,瑾娴也没去找他,单子排得太多,她也有压力,只想着尽快赶工。 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小允子来报,说是王爷请她去琅华院。 瑾娴放下手中的羊毛,“王爷可有说找我何事?” 小允子笑应道:“王爷没明言,奴才也不清楚,劳驾瑾姨娘去一趟!” 她还赶着做羊毛毡呢!想着今日赶工做完手中这个,明儿个就能送去铺子里,然而章彦成找她,她不能不去,于是瑾娴起身净了净手,知秋帮她整理仪容,而后她才去往琅华院。 进屋后,瑾娴一眼便看到了他。 今日章彦成穿着素白提花菊纹袍,他一向喜欢暗沉之色,甚少穿白袍,一袭白衣的他长眉向鬓,鼻挺唇薄,以手支额,闭目暂歇的姿态优雅雍容,瑾娴不由看得入了神。 听到动静的章彦成抬眸打量着她,“来了怎的不吭声?盯着我瞧什么?” 瑾娴提裙进门,嫣然巧笑,“我突然觉得,王爷身着白衣时,竟有种着谪仙下凡的潇逸之感。” 夸赞章彦成的人不在少数,但夸他像仙人的,她是头一个,“哦?那穿其他衣裳时呢?” 默默回想着他平日里的模样,瑾娴沉吟道:“王爷穿暗色的衣裳时,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像修罗一般,不怒自威。” 这是夸人的词儿?章彦成坐直了身子,面露不满之色,“本王对旁人是凶了些,对你已经很温善了,你居然说我像修罗?” “那是夸你清俊冷毅,长得好看,可不是在损你。” 才怪!“修罗哪有好看的?皆是龇牙裂目,凶神恶煞。” 他说的是寺庙里修建的那些修罗?她可不是那个意思,“反正王爷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 对于她的恭维,章彦成很受用,却不甚满意,“仅仅只是好看?” 瑾娴灵眸一转,笑得意味深长,“还很好吃。” 只这一个字,便让章彦成心念大动,他饶有兴致的凝着她的眸子,拉着她的小手笑问道:“怎么个吃法儿?” 瑾娴面颊微红,“王爷你知道的,就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就吃掉啦!” “听不懂,劳你做个示范。” 实则章彦成只是逗逗她,他以为她不会做示范的,哪料她竟然毫不羞怯,行至他身畔,顺势往他怀中一坐,轻抬藕臂,往他肩颈一搭,凝向他的眸子似盈着溶溶秋水, “王爷当真想体验一番?” 第190章 想和章彦成亲亲抱抱 章彦成喉结微动,心腔莫名开始感到炽热,此时的他还以为瑾娴是在装腔作势,顺势陪她做戏, “愿闻其详。” 瑾娴也不羞怯,缓缓靠近他,她明明已然凑近他的唇,却没有吻下去,而是贴着他的面颊轻摩着移至他耳畔。 她的呼吸既轻盈又沉重,每一息都落在他耳廓,似羽毛扰心,挠得他苏痒难耐,他刚想说话,孰料下一瞬,他的耳珠赫然被噙住! 柔软的小舍与他的耳珠碰撞,只一瞬间,他便心田一震,微栗感瞬时传向周身,章彦成轻嘶了一声,忍不住一把掐住她柳要,埋在她玉颈间,轻嗅着她那若有似无的香气。 而她阖上眸子,倚在他肩侧轻咛了一声,章彦成心乱神游,暗叹自个儿不该逗她,趁着自个儿还有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哑声提醒道: “今儿个不方便,我还在为皇后娘娘守孝,不能开荤。” 闻听此言,瑾娴越发放肆,反倒无所顾忌,故意抬手揽住他不放,声音娇滴滴的,腻煞人也! “明明是你让我给你示范的,我才会与你亲近,现下我有想法了,你居然说不可以?” 她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惹得章彦成神思飘飞,“你有什么想法?” 瑾娴羞赧低眉,“你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就是想和你……”她故意把话说一半,接下来的,让他自行想象。 章彦成果然想到了某些不可说的画面,锁向她的眸光异常热烈,“怎样?” 瑾娴羞红了脸,低声道:“想和你亲亲抱抱咯!” 然而他想听的,是接下来的话,“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念想?” “还想和你探讨人这一生的起源。” 章彦成明知故问,“那是什么?展开说说。” “说不清楚,得实践方能出真知。”她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若非特殊情况,章彦成定会将她就地正法,与她探知人生的起源,偏偏规矩摆在那儿,他不能放肆, “过段时日我再与你详细探讨。” 他越是推脱,她越是来劲儿,红唇微扁,朝他撒起了娇,“可是我都有想法了,你才说不适宜,你这样晾着我,我会很煎熬的。” 他又何尝不煎熬?原本只是想逗她玩儿,她这么随手一撩,他反倒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此时此刻,他也生了念想,却还得生生压制住,“你不是说男女不一样,女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会难受吗?” “是能忍,可你分明就是故意耍我,我生气了,不想理你。” 章彦成信以为真,理亏的他好言好语的认错,“哎---别气了,都怪我,我不该逗你玩儿,我向你道歉。” 瑾娴扬起了小下巴,娇哼道:“道歉没用,我不接受。” “那要怎样你才不生气?” “我要……”迟疑片刻,她才望向他,眼神热切明了,“你!” 她想要的,他都想给,偏生不合时宜,“过了这段时日,随你怎么要,本王奉陪到底。” “为何不能是今晚?反正也没人看得到嘛!” “下人们都盯着呢!待会儿若是叫水,她们自然会知晓,万一被人传出去,影响不好。”即便无人传闲话,章彦成也过不了自个儿心里这一关, “再者说,我希望皇后早去,并非是痛恨她,只是因为她的存在阻碍我实现梦想而已,抛开皇位不谈,单论皇后本人,她的确是一个很温雅的女人,值得我尊重,所以我得依照礼节为她守孝。” 瑾娴一直以为章彦成将皇后视作仇敌,没想到他对皇后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 听罢他的心声,她再也不好意思闹着玩儿,随即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衫,在旁坐下。 她红唇微努,坐在一旁捋着垂挂在裙间的水粉披帛,扇睫半垂,闷不吭声。 章彦成抬手覆住她手背,她却一把抽走,扭过身去。 章彦成悻悻收手,“真生气了?” “没有。”她答得极快,但香腮微鼓,那模样,不是生气又是什么? 没能满足她,章彦成颇为心虚,柔声哄道:“等过了这段时日,我再补偿你,一夜几回都成。” 实则她并不在乎,但就是心里不平衡,便想反过来吓唬他,让他落个下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可不是每天都对你有兴致。” 章彦成不悦沉声,“你还能对谁有兴致?” “对我的羊毛毡有兴致啊!它可乖了,任由我摆置,才不会耍我呢!” 章彦成面色稍缓,轻笑出声,“它又不会给你暖被窝。” “暖被窝有汤婆子,男人并非必需品,羊毛毡不会欺负我,不会逗我,而后再把我撂一边。” 被揶揄的章彦成再次感慨,逗人需谨慎,不然会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不止你一个人难受,其实我也不好受。” 嗔他一眼,瑾娴顺口问道:“你哪里难受?” “你知道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却佯装不知情,“这里?这里?还是这儿?” 说话间,瑾娴的手放在他心窝,而后一直顺着往下走,状似不经意的碰到不该碰的地儿,再不轻不重的握一下,章彦成轻“嘶”了一声,整个人倒吸气,而她早已回身,离他远远的,一脸无辜地望向他, “哎呀!失误失误,我可不是故意的哦!” 此时的章彦成还能如何?是他先逗她的,这会子她戏耍于他,他也只能捱着,只要她把气撒了,不再与他生闷气就好。 无可奈何的章彦成调整气息,眯眼警示,“这笔账本王记下了,容后再算。” 瑾娴装傻充愣,转了话头,“对了,王爷您找我是有何要事?” 这话问得,听起来怎就那么不顺耳呢?“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我以为你找我是想伴寝,可你又说最近不可以,那你找我做什么呀?” 章彦成神色顿沉,“敢情本王在你眼里,只有伴寝这么一个用处,如若不能伺候你,你便不愿见我?” 第191章 彦成喜欢她的热情似火 就算是伴寝,也该是她才对,他却故意将自己说得那么凄惨,瑾娴也不与他辩驳,顺着他的话音道: “瞧王爷这话说的,我像是那么薄情寡义之人?其实除了伴寝之外,我来见王爷,还有其他的因由。” 章彦成面色稍霁,“哦?说来听听。” “请王爷教我练字啊!”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呢! 章彦成顿感失望,“伴寝,练字,除了这两样,就没别的了。我对你有用,你才会来见我,你就不能有点单纯的心思?” 瑾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是单纯的心思?” “比如想我了,才来见我。” 他特地加重那个字的音调,瑾娴不答反问,“王爷您也未曾想过我啊!” “你怎知本王没想你?” “没听你说过。”在她的印象中,章彦成从未对她说过“爱”和“想”这两个字,有些男人会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时常念叨,但章彦成不愿说,她便认为他对她只有情浴,并无爱意。 章彦成却认为,他对她的偏宠那么明显,她应该感受得到,“那你以为,今日本王叫你过来是为何?我不能去织云阁,也不能让你在琅华院留宿,却还让人请你过来,是为何故?” 瑾娴捏着自个儿的小手指,灵眸微转,一脸懵懂,“王爷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可不就是因为想你了,即便不能伴寝,我也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方得自在。” 这是章彦成头一次向一个人表达思念之情,平日里他不曾说出来,他以为她会懂,可她没听过,便认为他没想过她。 今日话赶话,他才会将心里话道出口,瑾娴缓缓抬眸,迎上他那坦然的目光,竟不知该不该将这句话当真, “王爷惯会哄人,我自愧不如。” 哄人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种虚假哄骗的感觉,“平日里你说我哄人也就罢了,最近那么繁忙,我哪有心思哄人?我对你所说的,皆是真心话。你竟不信我,当真是令人心寒呐!” 他故意哀叹,倒教瑾娴有些不好意思。思量片刻,瑾娴趁他不注意,起身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面颊骤润的章彦成愣了一瞬的神,怔然望向她,瑾娴星眸微转,羞声问了句,“暖些了吗?” “何止是暖?简直是烧人心扉!”章彦成险些坐不住,想将她法办,却又碍于规矩,不得不压制内心的火苗, “今儿个你的主动我都记下了,改日我必当加倍奉还,希望到时你也能像今日这般……热情似火。” 他若真恢复时,她才不敢放肆呢!招架不住啊!“那得看心情,到时再说!” 玩笑过罢,章彦成才又说起黄大娘的事,“追查了几日,仍没有一丝线索,黄大娘一直否认,那些个侍卫也没找到任何黄大娘与外人联络的证据,不确定她究竟是受谁指使。” 这样的结果,瑾娴已然料到,“也许真的只是个意外,并非有人指使。” “那怎就那么巧呢?偏赶在王妃生辰那一日?”这一点是章彦成最为疑惑的。瑾娴并未纠结于日子,她在意的是动机, “太医说,木耳有毒,有轻重之分,且非人为所能控制。致命者是少数,倘若真有人想谋害我,那她应该选择一击致命的药,而不是选择木耳,致死的可能不大,用这药并不一定能毒死我,反而容易找惹祸端,何苦来哉?” 单凭这一点,瑾娴便觉得,也许黄大娘并未受谁指使。 可章彦成却有不同的看法,“正因为如此,所以对方才会选木耳,制造一种只是意外的假象。对方可能想着,你能中毒最好,如若不能,她也没什么损失。” 他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可是查不出来啊!没证据,就不能冤枉任何人。” 章彦成还得参加丧仪,还要为这件事忧心,瑾娴实不愿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实在找不到证据就算了!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水落石出,我习惯了,不会在意的。” 她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一派无谓的模样,仿佛真的没放在心上,章彦成又岂会不懂,她能说出这句话,心底是有多苦涩, “你受过那么多次的委屈,也就珍姨娘和姚姨娘那两次查清了真相,王妃谋害你那几回,都是旁人背锅,她这个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而我明知她是主使者,却碍于各种原因没能为你讨回公道,说起来,我也很失职。一次次的纵容姑息,旁人才会变本加厉。” 那些记忆在他的叙述中尽数涌来,呛得她鼻翼酸涩难忍,瑾娴睁大双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假装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说不委屈是假的,但冷静之后,我也仔细想过,知道你的处境很为难。大局为重,在你如愿之前,的确不该意气用事。黄大娘的事,你也别再追究了,到此为止!” “可若不查下去,如何知道真相?” “真相自在人心,你心中清楚就好。不是有句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等以后你大权在握之时,如果你还记得,再为我做主也不晚。” 瑾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黄大娘的事可能只是意外,即便真的是王妃指使,章彦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王妃怎么样。 如若查出来,只会让大家都难堪,却又于事无补,是以权衡利弊之后,瑾娴才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章彦成知道瑾娴是耿直之人,她一向有仇必报,可如今她却为了不让他为难,而选择不再追究,她的被迫改变令他心疼又自责。 “现下跟你承诺什么我都觉得苍白无力,对不住你,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却过,有朝一日,我定会与她清算总账!” 他有这份心,便是好的,瑾娴并非圣人,不可能轻易原谅谋害过她的人,但她知晓目前的局面对她很不利,是以她只能用这种所谓“善解人意”的方式来博取他的同情和愧疚,以期将来能有报仇之机。 “王爷的心意,我都明白,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经历过上回被送出府一事,瑾娴越发确定,章彦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为他着想,不让他犯难,虽然自个儿受了些委屈,但至少,她一步步的慢慢博取了章彦成的信任和好感。 她身在后宅,飞不出去,想要长久的富贵安稳,就必须倚仗章彦成,逞一时之快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唯有暂时隐忍,徐徐图之,方能将这条路越拓越宽,走得更加稳固! 这些个道理,她不想懂,却又不得不去参悟,后宅人心复杂,想要保命,那就必须谨慎,万不可得意忘形,失了退路。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争取,章彦成却在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离册封大典只有一日,母后居然走了,章彦州越想越气,暗叹母后怎就不能多活一日,等他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再走。 只有圣旨,他始终不安心,唯有大典举行,他心头的这块石头才能放下。 偏偏母亲走了,他得为母亲守孝,那这大典便得推后,推到何时他还不能确定,至少也得一年之后,在此期间会否有什么变故,谁又说得准呢? 那些个弟弟们都在盯着皇位,章彦州就怕自个儿被人挤下去,先前还有母后为他撑腰,如今母后不在了,父皇会否偏向他,他心里也没谱儿,终日战战兢兢,不得安稳。 因着尧帝的陵寝尚未完工,皇后的梓宫尚不能入皇陵,暂时停在云华山的一座庙中,由侍卫看守,待明年陵寝完工之后,再将皇后送入皇陵。 皇后被送走之后,这丧仪便算是结束了。章彦成以为自个儿可以缓口气,孰料章明兆又来找他,说是想去求见皇上,让皇上更改婚约,将兰容赐给他为妻。 乍闻此言,章彦成心下大震,难以置信的盯着章明兆,“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第192章 解除婚约 “我没疯,也没开玩笑,我想了很久,碍于这段时日皇后办丧仪,我才忍着没提,如今皇后的丧仪已然结束,我应该找机会跟皇上表明心意。”章明兆面色肃严,章彦成这才意识到他并未开玩笑, “什么心意?你不是不喜欢兰容吗?当初她求你与她定亲,你死活不肯,如今父皇已然为她和七王子赐下婚约,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三哥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章明兆面色微窘,凑近他压低了声道:“我不小心亲了她,所以我得对她负责!” 章彦成讶然抬眉?“什么时候?” “就是那晚咱们和她大哥一起在酒楼喝酒,期间她出去了一趟,我也跟了出去……”章明兆简单明了的复述了当时的情形,章彦成听罢,面色顿凝, “这事儿我怎的没听兰容提起过?” 没提过就对了,“那多难为情啊!她怎么好意思跟你说?” “即便真有此事,那又如何?你没亲过姑娘家吗?何至于大惊小怪?” “但是兰容不一样,我跟她之间本就有纠葛,自然得重视。” 这话从前能说,搁现在便不合时宜了,章彦成特地提醒道:“什么纠葛?兰容说了,早已与你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亲吻一事,你不说出去,无人会知晓,我想兰容也不会当回事。” “她可是姑娘家,我亲了她,便算是占了她的便宜,自当对她负责。” 明兆的态度转变太大,章彦成都快糊涂了,“你不是喜欢林姑娘吗?怎的现在又对兰容恋恋不舍?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看不明白了。” 章彦成一再追究因由,明兆无可隐瞒,只得道出实情, “我喜欢林姑娘其实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水。十几岁那年,我不小心落入水中,吓得胡乱扑腾,后来有个姑娘救了我。上岸之后,我昏迷了许久,等我睁眼之时,就见一个姑娘在用手帕给我擦拭水珠,那人正是林姑娘,我便认为是林姑娘把我从水中救上来的,一直对她心怀感念。 直至最近,我才晓得,原来当年下水救我之人是兰容!林姑娘只是在岸边看到昏迷的我,上前帮忙而已。” “兰容?是她救的你?”明兆曾落水一事,章彦成是知情的,但兰容救他之事,章彦成却从未听闻过,“这事儿我怎的不知道?” 不单老三不知情,明兆也是最近才晓得真相的, “那是因为她救了我之后浑身湿透,就被家人给带走了,她家人担心此事若是传出去,让人知晓她与男子有肌肤之亲,会影响她的声誉,所以才叮嘱她不许说出来。 她一直认为她当时说话了,我肯定能听出她的声音,她认为我是知情的,是以并未刻意跟我提及,也没告诉其他人,只可惜我那时候耳朵进水,脑瓜子和耳朵都嗡嗡作响,我只听得出是女声,却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就因为这个,我才会阴差阳错的亲近林姑娘,冷落兰容,直到现在我才晓得,原来我一直都认错了恩人!” 得知真相的章明兆回想先前自己对兰容的恶劣态度,悔不当初,他记得兰容也怕水的,但就因为落水的人是他,她竟不惜舍命相救,偏他一无所知,未从对她有过一丝感念,反倒把所有的感激之情都付诸于林姑娘。 面对兰容的一次次示好,他总是视而不见,甚至还说过很多伤她的心的话,明兆只觉自个儿混账透顶! 章彦成默默捋了半晌,还是没能理解,“所以你对林姑娘的喜欢究竟是恩情,还是男女之情?倘若当年救你之人不是她,你便不喜欢她了吗?” “如果没有这份恩情在,我对林姑娘应该不会太过关注。” “那么兰容呢?知道她是真正救你之人,你便心生愧意,那你对她又是什么心思?仅仅只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还是喜欢她?假如她没救过你,你还会因为不小心亲了她而打算娶她吗?” 现如今,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快把章明兆给绕晕了,“我……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也说不清楚。” “感动还是感情,连你自个儿都糊涂,捋不清自己的心意,你找皇上又有什么用?” “我只知道我不希望兰容嫁给七王子,她又不喜欢七王子,嫁给他必然不会幸福!” 章彦成忍不住提醒道:“她是否幸福,已不是你该考虑之事。没定亲之前,你有决定权,但凡你先与兰容定亲,父皇就没理由将她许给七王子,如今他们已然定亲,朝野上下皆知此事,父皇金口玉言,岂容你质疑?” “那我就跟皇上说,我跟兰容有了肌肤之亲,我理该娶她,对她负责,她不能嫁给别人!” 这样的理由,或许适用于旁人,但绝对不适用兰容, “女子的名誉固然重要,但在家国大事面前,却也微不足道。即使你拿此做借口,父皇也不会当回事,他只会跟你说,大尧与安南国联姻是为了两国邦交,这婚事关系重大,不可随意解除婚约!” 皇帝的性情,章彦成再了解不过,明兆做什么都是徒劳,他才会果断的劝他放弃,莫再抱有幻想,然而明兆一心想尝试,不愿轻易放弃, “三哥,我是真心想挽回兰容,就当我求你,你想法子帮帮我!” 第193章 在背后说坏话被听到 章彦成还指望明兆帮他追查太子的罪行,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自然不能得罪明兆。他若不出手,明兆心里肯定不高兴,可即便帮忙,也只是无用功,甚至还有可能惹怒皇上。 思来想去,章彦成心生一计,“你去问问兰容,倘若她愿意放弃婚约,跟你在一起,我便竭尽所能的帮你到父皇跟前求情,若她不愿,你只是一厢情愿,那便是徒劳,无需再费神。” 兰容的态度的确很重要,章明兆也想问问她,可又有所顾虑, “她现在对我意见很大,根本不愿见我,即使碰面,她也不肯与我单独相处。我看她跟瑾姨娘感情很好,要不三哥你跟瑾姨娘说一声,劳烦她帮忙约兰容出来,先别提我,等她来之后再说,我想问一问兰容的意愿。” 章彦成虽是兰容的表哥,但平日里他不会请兰容过来,若由他来请人,兰容可能会起疑,也只有让瑾娴出面,才显得合乎情理。 “好!今晚我跟瑾娴商量一番,等有确切消息我立马知会你。” 得堂兄应承,明兆这才稍稍安心,“那就有劳三哥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能做兰容的主,但我会让瑾娴尽力劝一劝兰容。” 眼下章明兆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寄希望于堂兄和瑾姨娘了。 章彦成还得为皇后守七七,是以这段时日他都没有去织云阁留宿,也没让瑾娴留宿琅华院,只能将她请过来用膳。 膳毕,两人喝着茶,章彦成顺道说起明兆与兰容的旧事。得知此事后,瑾娴颇觉诧异,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认错恩人之事! 按理说,明兆与兰容青梅竹马,很容易生出感情来,可他却错把林姑娘当成恩人,继而忽略了兰容,一再伤害她,直至现在他才因为得知真相而悔悟,当真是讽刺! “这事儿真的应该告诉兰容吗?除了给她增添烦恼之外,似乎并无用处。她已经放下,若再知道明兆认错了人,那她岂不是觉得很遗憾?而她又无法违背皇命,便会更加痛苦。” 章彦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最重要的是,他的私心里并不希望这两人在一起,可人情世故摆在这儿,他不得不考虑, “我也不愿插手此事,可明兆有求,我不能不管,太子的事,我得避嫌,不能亲自出面,那就只能劳烦明兆暗中操办,所以他的事我也得尽心尽力,不能寒了他的心。” 他们虽是堂兄弟,却也得互帮互助,毕竟谁也不愿一味的付出,瑾娴记得书中的章明兆确实帮了章彦成很多忙,难得明兆开了口,于情于理,章彦成都不能推脱。 再者说,此事与兰容有关,她的确有知情权,瑾娴不该隐瞒,应该把真相告诉她,由她自己做决定,以免她将来得知此事后悔,瑾娴和章彦成反倒成了坏人。 思前想后,最终瑾娴答应章彦成,用她的名义去将兰容请出来。 “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兰容若是同意,再另想对策,如若她不同意,明兆可不能强求。” “这事儿我跟明兆说过,只要兰容不同意,他必须放弃这个念头,不再打搅兰容。” 瑾娴本打算约兰容去西郊踏青,可章彦成却说现下是守孝期,他不能出去游玩,那就只能请兰容来荣王府做客。 商定好之后,瑾娴便派人去怡郡王府,说是许久没见兰容,很是想念,邀请她明日来王府一叙。 兰容不疑有他,当下便应承了,“你去回瑾姨娘,明儿个我会去赴约的。” 次日一早,兰容换了身湖绿襦裙,乘坐马车去往荣王府。 瑾娴若是待在织云阁与兰容见面,待会儿便没理由再去琅华院,没机会与明兆偶遇,于是瑾娴借着练字一事,先行去往琅华院等候。 兰容一入府,东芝便候在门口,说是瑾姨娘在琅华院练字,随即将她领了过去。 进门后的兰容一看到瑾娴的字,不由笑赞,“小嫂嫂的字写得真好看,果然深得表哥真传啊!” 瑾娴起身笑应,“妹妹谬赞,我的字跟王爷比可差远了。” 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兰容不由想起少时的快乐时光, “以往在宫里读书时,我若写不完先生布置的功课,便会请表哥帮我写。他怕先生瞧出来训我,帮我写功课时特地模仿我的字迹,帮明兆写时又会模仿明兆的字迹……” 道罢兰容才想起自个儿居然提到了明兆,她神色顿僵,干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了。” 瑾娴也晓得她忌讳什么,她只当没听到,打岔说起了旁的,“王爷小时候是怎样的?也是这般不苟言笑吗?” 兰容在旁坐下,杵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小时候他很爱笑的,也很爱说话,后来他被皇上训斥过,自那儿之后,他便越来越严肃,逐渐变了性子。” “哦?皇上为何训他?” 兰容眨着眼睛仔细回想着,“好像是因为有一年冬季,皇后娘娘患病,凤体违和,皇上心情不好,他去看望皇后的路上,正好瞧见表哥在堆雪人,与人说笑,皇上便训斥表哥,说嫡母病了他还有心情玩乐,还罚他跪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最后是太后说情,表哥这才免罚。” 瑾娴忽然想起,去年冬日下雪时,她看到雪特别激动,章彦成却无甚反应,她邀请章彦成去玩雪儿,他也没什么兴致。 当时她还在纳闷儿,怎会有人不喜欢雪呢?今日听到兰容所言,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章彦成对雪有阴影,皆是因为他的父皇。 小小孩童,对于大人的病情能有多上心呢?就因为皇帝心情不好,便拿他出气,还让一个孩子跪在雪地里,着实残忍! 后来的章彦成性子冷清,大抵也是被皇帝所迫? 兰容与瑾娴讲述着章彦成的一些童年趣事,瑾娴听得津津有味,章彦成不喜欢讲述儿时的事,瑾娴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听兰容提及,她才惊觉,原来以前的章彦成也是个有趣的少年。 两人说得正兴起,忽闻门外传来一道朗然的声音,“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第194章 我不喜欢你了 瑾娴与兰容循声望去,但见章彦成负手而立,身挺腿长的他撩袍跨门而入,面上噙着一丝清浅笑意。 兰容才不怕他,“我在跟小嫂嫂说你儿时的糗事呢!说你如何调皮,如何欺负我。” 才刚兰容都在夸章彦成呢!眼下说的无非是玩笑话,瑾娴乐得看好戏,并未拆穿。 这话章彦成可不认,“从来只有你欺负旁人的份儿,我何曾欺负过你?” “我可以替三哥作证,他从未欺负过你,都是你戏耍我们哥俩儿。” 门口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兰容定睛一看,这才惊觉章明兆居然也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才下朝,我来陪三哥下棋,兰容你也在啊!好巧!”章明兆像平日里那般与她打招呼,兰容却笑容瞬敛,再也坐不住,当即站起身来,对瑾娴道: “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我再来陪小嫂嫂。” 道罢兰容便要离开,明兆慌了神,立即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兰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来了你就要走?” 兰容对他已没有多余的情绪,喜欢和讨厌皆没有,“来去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被呛的明兆尴尬一笑,鼓起勇气道:“正好你在这儿,我有话跟你说。” 兰容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没话跟你说。” 瑾娴就知道,即便创造了机会,兰容应该也不会与明兆和平共处的。 章彦成虽不希望他二人旧情复燃,但明面上他还是得站在章明兆这边,替他说话, “你俩在这儿吵嚷算怎么回事?若被下人听到,岂不闹笑话?有话去厢房说,不许在我这儿吵架。” 被表哥这么一提醒,兰容这才没反驳,极不情愿的跟章明兆进了一旁的屋子。 瑾娴没怎么当回事,她认为明兆将兰容伤得那么深,兰容肯定不会再接受他。 这段时日,兰容的确对明兆很冷淡,她看似已经放下了,但章彦成与他二人一起长大,他很清楚,兰容对明兆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她之所以冷漠,无非是觉得明兆不喜欢她,假如明兆突然向她表明心意,愿意娶她为妻,或许兰容真的有可能回心转意,与皇命抗争。 这才是章彦成最担心的局面,一旦兰容答应,他就得履行承诺,到父皇跟前说情。 父皇才失去皇后,除却政务之外,他不想讨论任何事,尤其是这种让他头疼之事,章彦成开口,便是给皇帝添难题,只会惹皇帝厌烦,这并非明智之举。 可他又不能阻止两人相见,焦虑的章彦成来回踱着步,只盼着瑾娴的猜测是对的,兰容千万别吃回头草! 进屋后,兰容仍旧没有好脸色,不耐烦地对他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工夫。” 被凶的章明兆忍下心酸,借着这个机会将当年认错人的那件事与她讲明。 兰容一直以为章明兆知晓此事,哪料他竟然才知道当年下水的人是她! 听着他的话,兰容心潮翻涌,黛眉越皱越深,她的心情异常复杂,既觉可笑,又觉可悲。默了半晌,她才突然问了句,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自从知道那件事之后,章明兆便难以平静,这几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兰容,惹起无端的涟漪, “我想告诉你,我后悔了,不希望你嫁给七王子。我想跟皇上表明心意,让皇上取消你们的婚约。” 这是兰容内心深处最为期待的一句话,假如上个月他肯这么说,她一定高兴极了!可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过后,再听到这句话时,兰容的心中已无任何欣喜,只余悲愤,还有一丝置身事外的理智。 她冷眼看着他,心底无比的清醒, “你对我是什么心意?感激我对你的救命之恩?章明兆,你若真的喜欢我,即便我不曾救过你,你也会爱上我,若只是因为我救过你,你才对我改观,没那个必要,我不稀罕你的感恩!” “也不仅仅是感恩,其实还有愧疚,还有……后悔……”一向嘴巧的章明兆忽然词穷,竟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微妙的感觉。 而他所说的这些情绪,都不是兰容想要的, “从前我总是追着你走,不论你说出什么狠心话,做出什么混账事,我都既往不咎,依旧喜欢着你。我总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你会回头看看我的。后来我才晓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凭你对他再好,他也不可能有一丝感动!” 兰容所言皆是事实,明兆越听越觉惭愧,“那是我认错了人,我现在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兰容,我们之间,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从前?听起来似乎很近,但其实已经远得令她无法触及,“有些勇气只在一瞬间,过后便再也没有了。” 章明兆习惯了被她跟着,他甚至连头都懒得回,但当某一天,他终于回头时,却发现她已然转身,不再等着他。他惶恐无措,试图拉住她, “这次不需要你去努力,换我来争取!兰容,请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定会想法子跟皇上求情,解除你跟七王子的婚约!” 从前的兰容太过任性,我行我素,父母总是为她操碎了心,这次为了她和明兆的事,母亲愁得都有白头发了,兰容这才意识到,她的任性给父母添了多少麻烦,她实在不愿再让父母担忧,不想给家族带来祸端。 违抗圣旨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而明兆这种报恩的态度也不是她所期待的。 纵然心中波澜万千,她已不愿再向他坦言,只云淡风轻地道了句,“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呀!” 她的声音那么轻,却似一把刀子,快且狠的划火他心扉,痛得他呼吸困难,明兆不愿接受,却又无法忽略这残忍的事实—— 她是真的不愿再喜欢他了,哪怕他愿意付出真心,她也不再稀罕。 第195章 瑾娴讨好章彦成的歪招 此刻的章明兆深切的意识到,何谓追悔莫及,原来不是所有的过错都有弥补的机会。 当初的兰容有多么深情,如今就有多么决绝,而这一切皆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凡那时他心软些,早些答应与她定亲,两人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狠心之时,没给兰容一丝颜面,也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后路,咎由自取,不外如是! 章明兆仍处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而兰容已然推开门,转身离去。 出了屋子,她与瑾娴交代了一声,说是想回家,瑾娴留她在此用午膳,她却摇了摇头,“今儿个实在不方便,改日!改日我再来看望你。” 她的声音异常暗哑,瑾娴看她情绪不稳定,也就没再强求, “那好,你先回去休息,改日再叙。” 兰容前脚刚走,明兆也出来了,章彦成本想问问他是什么结果,但看明兆那失魂落魄的神态,他已然猜到了答案。 站在前程大局上考量,章彦成不希望明兆娶兰容,可明兆如此落寞,章彦成又心生不忍,遂留他在此用宴,说是陪他喝几杯。 明兆还真想大醉一场,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你还得给皇后娘娘守孝,守孝期间不得宴请饮酒,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自个儿回家独饮去!” 道了声告辞,明兆悻悻离去。 看着他黯然远去的背影,章彦成始终未能理解,“你说……明兆对兰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感情最为复杂,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瑾娴轻声慨叹道: “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清,其实都只是一种感觉,而感觉是极其微妙的一件事。假设世子一早就知道救他的人是兰容,那么他对兰容应该会多几分好感,两人情愫暗生,当兰容提出与他定亲解围时,他应该会答应,不会拒绝。 偏他这些年一直都以为林姑娘是他的恩人,因着那份感激之情,他对林姑娘越发关注,才会在无形之中忽略了兰容。 到底哪份情是真,哪份情是假,连他自个儿也分辨不出来,只能说,天意弄人,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辈子,再怎么后悔也只是徒劳。” 未能如明兆所愿,章彦成始终有些自责,“我不肯帮明兆,是不是太过残忍?” 瑾娴却道:“不帮就对了,你帮了他,便是对兰容残忍,兰容已然放弃,你就不该再勉强她。” 瑾娴之言令章彦成心下稍慰,这应该算是天意,不该怪他。 老天拆散了他们,并非他从中作梗。也许今后他们能各自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 如此想着,章彦成才不再纠结此事。 皇后的梓宫送走后,宫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章彦州虽有太子之名,却未册封,他总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会被人抢走,章彦成一心想找到太子的把柄,这事儿是由明兆来办的,只可惜明兆最近受了情伤,心绪不佳,章彦成也不好催他,只能等着他疗好伤,振作起来之后再办正事。 瑾娴先是去了别院,回来之后章彦成又忙着丧仪之事,算起来,她已有许久没依照时辰去琅华院练字了。 他不吭声,她便不来,章彦成等不来人,只得吩咐小允子去请她。 只要他有请,她肯定会过来,可即使看到她的身影,他依旧不痛快,“最近在忙什么?怎的不来练字?” 瑾娴在旁坐下,笑应道:“我不忙,忙的是王爷您呐!我可不敢来打搅。” 这个理由未免有些拙劣,“前段时日是在忙着办丧仪,近几日我都在府中,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又没什么事儿,也就没打听王爷的行踪。”她答得坦然,未曾察觉章彦成的面色越发沉黯, “果然是没事儿就不来本王这琅华院啊!那你走!” 她这椅子还没坐热呢!他就下了逐客令,这是闹哪出儿?“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本王也没什么事儿,你可以走了。” 章彦成笑容渐敛,瑾娴回想起上次他奚落她的那番话,瞬时了悟,他这是又生气了呢!会意的瑾娴缓步行至他身畔,将手搭在他肩侧,由轻到重,缓缓的揉捏着, “最近王爷辛苦了,肩膀很疼?我帮你揉一揉。” 被她揉捏的感觉的确很舒坦,但他却嘴硬,“不疼。” “……”这人怎就那么不识趣呢!瑾娴樱唇微撇,但还是决定哄一哄他,“我的手好凉呀!劳烦王爷帮我暖一暖。” 说话间,她微俯身,倚在他肩侧,将手伸至他身前。 纤细白皙的手指就在眼前,他想伸手去握,却又想起方才她那句无情的话,指节微抬的他终是又放下了, “冷就用汤婆子。” “没备,你这屋里也没有啊!”说话间,她的指节顺着他的匈膛缓缓向下移,即使隔着衣衫,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坚实的肌理,她故意放缓动作,细细的感受着他的形态。 章彦成被她挑撩得呼吸渐沉,可下一瞬,他又恢复理智,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冷声提醒, “放规矩些,莫要胡来。” 瑾娴刻意讨好,却被他制止,她再没兴致,直起身子,红唇微扁,小声嘀咕道:“夜里也没见你讲什么规矩,这会子反倒假正经。” “你在嘀咕什么呢?” 既然他想知道,那她就大声嘀咕,“我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惹了王爷,你怎的对我这么凶?” 其实章彦成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为何不来琅华院?” “我这不是过来了嘛!听说王爷有请,我立马就放下手头的事过来了,您还不满意啊?” “本王要的是不请自来,先前我跟你说,最近不能与你亲近,你便连字都不来练了?是觉着本王没什么用处,便没必要来见我?” “王爷你想歪了,我怎么可能这般势利呢?”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来练字?”章彦成打破砂锅问到底,誓要让她给个说法! 第196章 瑾娴被章彦成惩罚 章彦成一再追问,瑾娴实在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也没什么,就是在自个儿屋里做羊毛毡,一时做得兴起,就给忘记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心生不满的章彦成数落道:“最初练字之时,你可比谁都积极,每日都准时过来,如今才练了三个月,才夸你几句,你便觉得自个儿写得不错,不必练了?” 瑾娴可不是容易骄傲之人,“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的字还差得很远。” “那为何不积极练习?楷书只是基础,你还得练行书,任重而道远,你若就这般放弃,那先前的几个月岂不是白练了?” 她是忙着赶工做羊毛毡啊!可她又不敢跟章彦成说自个儿做羊毛毡是拿出去售卖,只说那是兴趣,章彦成不以为然, “羊毛毡随时都可以做,但练字却是每日必须的,当初我是看你肯坚持,有恒心才决定教你的,如今看来,你也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这样的徒弟,不教也罢!你回去做你的羊毛毡!往后不必来练字了!” 他这狠话一撂,瑾娴立马就怂了,“我也没说不练啊!只是想着你最近太忙,我一个人待在你书房不太妥当,这才没来。既然你不忙了,那我往后还来练字便是,还请师傅继续赐教。” 章彦成当即摆手,“莫唤师傅,我教不了你。” “王爷教不教?不教我可就要亲你了吆!”说着瑾娴还真就亲了他一下,然而他竟板着脸道:“不教。” “教不教嘛!”瑾娴撒着娇,又在他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却依旧没松口, “不教!” 她都这般好言好语的求着他了,他竟然不肯改变主意,还是这般冷漠,瑾娴再无讨好他的兴致,退后两步闷声道: “王爷你好狠的心呐!” 章彦成心道:难道你不该反思自己问话的方式?但凡你说一句,教了就亲一下,那他肯定会答应。 可他还在生闷气,不愿点破,瑾娴越发觉得自个儿被冷落,委屈巴巴地低眉捏着自个儿的手指, “现在王爷知道我为何不愿过来了?来的次数多了,王爷看到我就烦,既然您不愿教,不愿见我,那我走便是。” 这指责他可不认,“我何曾说过不愿见你?还不是因为你偷懒不练字,你不能持之以恒,这样的徒弟,教之何用?浪费工夫。”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至于上纲上线吗?“难道王爷读书的时候就没有偷过懒?我可是听兰容说过的,你别以为我不晓得。难不成因为你偷过一次懒,师傅便赌气不教你了?” 年少调皮,那是常有的事,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我偷懒是会被师傅惩罚的。” “那你也惩罚我呗!” “罚你?”章彦成乐意之至,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怎么罚?” “大不了罚我一夜三回呗!”瑾娴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章彦成在守孝期,不会动她,她才敢大气的撂下这一句。 她是想着,等过段时日,兴许他就忘了这件事,她便可抵赖了。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极妙,孰料章彦成居然站起身来,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帐中走去。 瑾娴见状吓一跳,赶忙提醒,“王爷,你还在为皇后守孝呢!” “她又不是我的生母,我为她守过五七,便算是尽了孝道,往后无需再守。” “可若让人瞧见,她们乱嚼舌根,会给你添麻烦的啊!” 她的“好意”提醒,他并不愿领,“本王房中之事,谁会知晓?只要你我不说,便不会传出去。” 瑾娴暗叹失策,早知他只守五七,她断然不敢说这样的胡话,“才刚我就是随口一说,要不咱们换个惩处的法子?” 这会子晓得怕了?晚了!“你自个儿亲口所言,休想反悔!” 瑾娴变着法儿的与他商议,“要不晚上再罚?” 章彦成却是一口拒绝,“晚上不便留宿,只能白天。” “可是今日我还没练字呢!正事未做,岂能贪图享乐?”她一本正经的找理由,他一一打断, “练字的事容后再议。” 章彦成答得笼统,瑾娴心里没谱儿,“必须现在议,你得给我句准话,若我被罚了,你又不肯教我,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觑她一眼,章彦成笑嗤道:“本王伺候你,你还嫌吃亏?别的女人倒是想吃亏,也得有这个机会。” 瑾娴心下不自在,美眸一转,闷声提醒道:“在帐中就不要提别的女人了?很扫兴哎!” 她不喜欢听,那他便不提,“好,本王谁也不提,专心惩罚你!” 事实证明,他所谓的专心是真的很认真,章彦成一个多月未曾亲近女人,今日一开荤,比之以往格外生猛,次次到底,棍棍致命,瑾娴哪里吃得消? 可她又担心外人听到什么动静,吓得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压抑的强忍着, “王爷,你能不能轻点儿?” 那自然是不能的,“惩罚哪有轻的?越重越好!” 想起他这人耳根子软,瑾娴娇声哀求,“好王爷,好哥哥,求你轻点儿嘛!” 乍闻这两个字,章彦成心弦一紧,“你唤我什么?” “王爷啊!” “后一句。” 方才她随口一唤,并未太在意,此刻章彦成追究起来,瑾娴仔细回想,这才想起,“哥哥啊!怎的?不能唤吗?” 章彦成眼神微凝,“你可有这般唤过他?” 这个“他”,指的肯定是章彦安,无端端的,章彦成怎的又提章彦安?真是飞来横醋! “应该……有!” 她没给个确切的答案,章彦成不满的轻掐她一把,“说清楚!” 瑾娴哪里知道?她只能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好像唤过安大哥。” “唤过哥哥吗?” 意识到章彦成在意的是什么,瑾娴立马摇首否认,“那倒没有。” 章彦成神情稍缓,“没有就好,往后不许唤人哥哥。” “知道了,谨遵王爷之令。”她改得极快,章彦成再次提醒, “只能这般唤我。” 原来他要把这两个字变成专属于他的称谓啊!瑾娴颇为诧异,心道怎的男人也会计较这种小事? 第197章 瑾娴的好哥哥 瑾娴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了他的意,“记住了,好哥哥!” 颇为受用的章彦成温声哄道:“再唤一声。” 唤他倒是不难,但瑾娴得趁机讲条件,“再唤一声有什么好处?你能轻点儿吗?” 章彦成也不明言,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你一试便知。” 此时的瑾娴已无退路,只好尝试着又唤了一声,“好哥哥……你慢些……” 他倒是听了她的话,真的慢了下来,可他并未真正放过她,而是寻到了两只白兔儿,在手中肆意赏玩,穷追不舍,使得兔儿无处可逃。 眼瞧着瑾娴面若芙蓉染晚霞,章彦成心满意足,无视她的求饶,继续捉住小兔,轻柔的教训着。 瑾娴暗叹他就是大骗子,定要她唤他哥哥,唤罢之后,他还不是这般欺负她,压根儿没有轻饶的意思。 忿然的她在他颈间吆了一下,章彦成轻嘶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想吆就吆肩,莫在颈间留痕,明兆瞧见又该取笑了。” 瑾娴面色顿窘,“笑什么?这种帐间悄密之事你还跟他说啊?” 章彦成可不是爱说私事之人,“他眼尖的很,我不承认他也会乱想。” 那可怪不得她,“谁让你欺负我,你不欺负我,我也不至于吆你。” 她话音未落,便又被他狠狠的鼎了一下,“那就互相欺负,本王不怕疼,你且随意。” 他皮糙肉厚的,确实不怕疼,瑾娴顿感失策,“让人家喊哥哥,喊完你又欺负我,下回我可不会再信你。”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三回,本王自当满足你!”他抓住她的那句话不放,瑾娴无可辩驳,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这来一趟琅华院,字没练成,她愣是被他欺得下不了帐,完事儿后又歇在帐中睡了一个时辰,直至晌午下人来上菜,她才勉强起身。 她饿得厉害,便也没客气,坐下与他一起用膳。 膳毕,瑾娴起身告辞,说是要回织云阁,章彦成淡声开口,“不练字了?” 瑾娴故意哀叹道:“王爷不肯教,我练什么呀?” “王爷不教,哥哥教。”章彦成望向她,笑得意味深长,瑾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想让她唤哥哥呢!可她一想起那会子在帐中也曾唤过,之后他也没有饶了她,她便不愿再信他, “你说话不作数,除非你先教我练行书,练完我再唤。” 实则章彦成方才只是吓唬她,没想到她当了真,还撂出那样的条件,他自当将其吃干抹净,省得她以为他真不敢动她。 如愿以偿的章彦成不再与她计较,但他有一个条件,“想要练字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能每日多练一个时辰,将原先缺失的补回来。” 先前她每日练一个时辰,他让她补回来,那就是练两个时辰咯!这对瑾娴而言似乎有些困难, “可我还得做羊毛毡呢!” 章彦成不悦拧眉,“羊毛毡比练字更重要?” “都重要啊!做羊毛毡也是一种手艺,和书法一样,都需要每日练习,否则会手生的。” 他也不强求,拿起书本淡声道:“条件我开了,练不练随你。” 她已经被架到这儿了,能说不练吗?倘若她拒绝,章彦成肯定会说她没有恒心,可若每日练两个时辰的字,那羊毛毡就没工夫做了,只能再另挤时间,没有退路的瑾娴只得答应, “练!难得王爷肯教,我当然要练咯!不就两个时辰嘛!我可以的!”她不想让章彦成小瞧了她,也不愿轻易放弃练字,那就只能每晚晚睡一个时辰,赶制羊毛毡。 她应了条件,章彦成这才开始教她练习行书。 有了练字的基础后,瑾娴再去学行书就简单许多,但章彦成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得一步步的来,不能急于求成。 她依照他的嘱托,耐心的慢慢练习着,期间除了喝茶吃点心之外,她一直在练字,练到后来,她只觉眼睛酸疼,难受得紧。 章彦成见状,遂让她停下歇一歇,“今儿个就到这儿!” 瑾娴站起来,晃了晃僵硬的肩膀,“王爷,一连练两个时辰,我眼睛受不住啊!” 这有何难?“你可以分开练习,上午和下午各一个时辰。” 这事儿听起来很容易,但她还有事要办,“早上醒得太早,下午我还要午歇。” “那就等午歇之后再来。” 想起某种情形,瑾娴提前问了句,“王爷若是出府办事,不在琅华院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得来。” 没那个必要?“我可以在织云阁练字的。” “不可以!”章彦成才不信她会这么老实,“万一你在织云阁做羊毛毡呢?来琅华院你才能安心练字。不得偷懒,练的字我都要检查。” “……”瑾娴心道:他这是少时读书的时候淋过雨,所以要把她的伞都给撕了吗?他就不准她有一丁点儿的偷懒? 樱唇微撇,瑾娴终是不敢再提什么意见,用罢晚膳后,她便回去了。 知秋看主子那么累,便想帮主子分担一些,“其实奴婢也可以帮您做羊毛毡的,虽然奴婢没您做得那么活灵活现,但奴婢跟着您学了一段时日,应该可以上手的。要不奴婢帮您做一些,您便不必那么辛苦。” 在做羊毛毡这方面,知秋的确很有天赋,她做的成品,瑾娴也看过,细节方面稍有欠缺,但整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主要还是做得少,缺乏经验,一旦经手的羊毛毡多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晓得如何才能做得更精巧。 知秋的提议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排单定制的人越来越多,单凭瑾娴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若有个人能搭把手,她也轻松些,不至于每日赶工。 最开始做羊毛毡只是出于乐趣,若是一味为了银子而赶工,时日一久,她真怕自己失去做羊毛毡的兴致。 三月底的一天下午,瑾娴午歇了会子,而后照例来琅华院练字。章彦成不在府中,她一个人独自在此,无人看管更好,她可以慢悠悠的写。 她正练着字,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难不成是章彦成回来了? 可这脚步声很轻,不像是他的步子啊!瑾娴诧异回眸,但见一身着紫袍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瑾娴放下笔,起身朝来人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瞄见她的身影,江心月眉心紧蹙,“你怎会在这儿?” 第198章 瑾娴对峙王妃 瑾娴如实答道:“我在这儿练字。” 章彦成教她练字一事,江心月是知道的,她奇怪的是,“你不是上午练字吗?怎的下午也在?” 瑾娴也不想来,怎奈章彦成要求严格,“王爷让我每日多练一个时辰的字,把先前缺失的补回来。” 江心月为了避开徐瑾娴,特地选了下午过来,哪料还是撞见了。 自乔嬷嬷之事过后,章彦成便下了令,不让徐瑾娴再去沧澜院请安,也不让江心月去织云阁,是以徐瑾娴回府这么久,江心月都未曾见过她。 府中不乏美人,不知是不是章彦成将她滋养得好,她总觉得徐瑾娴似乎格外娇媚,媚得让她心里不舒坦。 男人吃这种媚态横生的女子,江心月却是看不惯,但她是王妃,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她才不会因为徐瑾娴在这儿就转身离开,以免下人以为她怕了徐瑾娴。 江心月迈步入内,在屋里坐下,随口问了句,“王爷去哪儿了?” 小右子答道:“王爷说有事要办,晌午便出府去了,估摸着傍晚才回来,还请王妃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给您泡花茶。” 王妃爱喝花茶,每回她一过来,小右子便会去准备。 然而今日江心月不想让他伺候,“你去歇着!这儿有瑾姨娘呢!让她去泡茶。” 瑾娴黛眉微蹙,心道王妃这是逮到个机会就想使唤她。 小右子闻言,愣怔当场,“啊!可是瑾姨娘她还得练字呢!” 谁都看得出来,荣王对瑾姨娘有多么偏宠,小右子可不敢让她受累,只能替她找借口。 江心月不屑冷哼,“怎么?练字就这么重要,连倒杯茶的空闲都没有?” 空闲肯定是有的,但瑾姨娘是王爷的宠妾啊!按理说,妾室也该侍奉王妃,如若两人关系和睦,倒杯茶也没什么,偏偏这两人不对付,小右子生怕王妃借机为难瑾姨娘,万一瑾姨娘受了欺负,回头王爷该问他的罪了。 顾忌后果,小右子极力拦阻,“奴才可以给您奉茶,您不是夸奴才的花茶泡的好吗?奴才泡花茶最有经验了,瑾姨娘她没泡过……”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王妃给打断,“没泡过才应该尝试,瑾姨娘不是很上进吗?既然她喜欢书法,那茶道也该一并学了。难不成瑾姨娘觉得自个儿深受王爷宠爱,身份尊贵,不应该为我奉茶?” 瑾娴又岂会不明白,王妃这是故意找茬儿呢!她也不恼,微微一笑,“我只是个妾室,身份低微,为王妃奉茶是我的荣幸。” 随后瑾娴让小右子去拿花茶,由她亲自倒热水冲泡,再奉至王妃面前。 她担心王妃手抖,特地提醒,“热茶滚烫,还请王妃当心,端稳些,以免烫伤。” 瑾娴就怕王妃借故耍花样,特地把话说在前头,且她端茶之际十分小心,直等着王妃接手她才松开,哪料王妃接手之后,这茶盏瞬时歪倒,热水溅了出来,茶盏摔落在地! 瑾娴快速后退,可热茶还是溅至她裙摆上,江心月惊呼出声,吓得直甩手, “啊---好痛!徐瑾娴!你是想烫死我吗?” 瑾娴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右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不妙! 一旦摊上这样的事,便是有理也说不清,然而瑾娴还是得澄清,“我对王妃毕恭毕敬,绝无伤害王妃之意。” 江心月的手背逐渐泛红,她忍痛怒视徐瑾娴,“谁不晓得你我积怨已久,你怕是早就恨毒了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报复我,我的手都被你烫红了!”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否认显得太假,是以瑾娴坦荡承认, “若有人几次三番的害您,您心里没有怨气吗?同理,我也有怨气,但我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报复。因为您是王妃,伤害您对我没什么好处。” 江心月再次申明,“送你去别院的人是王爷,你何至于如此恨我?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报私仇!” 这当中的来龙去脉,瑾娴一清二楚,章彦成的确向江心月妥协了,瑾娴也怨过他,但后来她已然想开,不会再去怪他,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江心月, “王妃不必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我没有报仇之心,茶盏我端得很稳,是您没接好。”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故意把自己烫伤,诬赖你不成?” 反问之人就有理了吗?瑾娴冷眼旁观,“是不是故意,王妃自个儿心里清楚,奉茶之时我就提醒过王妃,把茶端稳了,您没当回事,怎能怨怪于我?” “你怎知这茶盏会倒?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话都让她给说了去,瑾娴懒得再解释,她不应腔,江心月只觉没面子,“你怎么不吭声?装傻是?” “我说过不是故意,王妃您不信,非得将责任推给我,我还能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江心月蓦地站起身来,抬手朝她甩去,瑾娴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视于她,面色肃沉, “王妃有话好好说,何至于动手?” 江心月不愿落了下风,扬着下巴撂狠话,“别以为王爷护着你,你便可为所欲为,不把我放在眼里。王爷不在这儿时,这个家由我做主,教训侍妾的资格,我还是有的!谁让我是正室,你是妾室,我打你你也得受着!” “王妃真的要动手吗?”瑾娴好心提醒道:“待会儿王爷回来,瞧见我面上有红痕,若是问起因由,我该不该说实话?” 瑾娴不想将此事闹大,才会事先提醒,然而她的好意在江心月看来无疑于挑衅,“我最见不得你狐假虎威的模样,居然敢拿王爷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他?给我跪下!” 眼瞧着两位主子闹得不可开交,小右子心慌意乱,大着胆子上前请示,“王妃娘娘,要不等王爷回来再决断!” 等章彦成回来,她哪里还有机会?“狗奴才!连你也敢放肆,我教训一个侍妾,无需等王爷回来!”江心月转向瑾姨娘,把丑话说在前头,试图断了她的后路, “徐瑾娴!立马跪下!今儿个可没下雪,你还有什么理由装晕?” “王妃娘娘,您的手烫红了,奴才去请大夫来给王妃瞧一瞧。” 小右子一再说话,江心月不耐呵斥,“滚出去!少在这儿打岔!” 她不肯罢休,定要让瑾娴下跪,恰在此时,门口骤然传来一道厉呵,“王妃莫不是忘了,这是琅华院,不是沧澜院!谁允许你在此扬武扬威?” 第199章 彦成偏心的离谱 小右子不是说,王爷可能到傍晚才回来吗?怎的他提前归来了? 江心月心下微紧,却又不甘认怂,扬首道:“徐瑾娴借倒茶之机,将热茶倒至我手上,烫伤了我的手,我不该教训她吗?” 进了门的章彦成负手而立,望向瑾娴,瑾娴与他对视一眼,满目疲惫,并无一丝解释澄清的念头。 章彦成见状,已然猜出是怎么回事,他转向江心月,肃声质问,“倒茶本是下人之事,你为何要让瑾娴给你倒茶?” 她的手都被烫伤了,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关心,反倒只在乎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侍妾也该伺候正妻,她给我端茶怎么了?我还使唤不动她了?她不想倒茶就直说,何必用这种阴招谋害我?得亏我躲得及时,否则烫伤更严重。” 王妃指控之际,瑾娴始终没吭声,她说的肯定都是对她有利的话,章彦成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瑾娴并不着急解释什么。 江心月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章彦成转而问小右子,“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无需顾忌,如实复述即可。” 小右子心惊胆战,心道王爷这不是坑他吗?问瑾姨娘多好,为何要问他呢?他一个奴才,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然而王爷问话,他不能不答,无奈之下,小右子只好交代实情,“才刚王妃让瑾姨娘给她倒茶,瑾姨娘奉茶之际,茶盏突然摔碎了,王妃的手就被烫伤了。” “那是王妃没接好,还是瑾姨娘没端好?” 瑾娴忽然有些心疼小右子,章彦成这个问题分明就是送命题,小右子急得脑门儿直冒汗,愣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实则他看得一清二楚,是王妃故意将茶盏歪倒的,但他不敢说啊!一旦指控王妃,日后王妃肯定会针对他,虽说王爷宠爱瑾姨娘,但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小右子不可能不顾忌。 他得为自个儿的前途着想啊!憋了半晌他才道: “当时奴才正在盖花茶的罐子,并未细看,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右子没作证,章彦成这才询问瑾娴,“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故意伤人,奉茶之前,我提醒过王妃,接好茶盏,小心被烫,我是在王妃接住茶盏之后才松手的,至于王妃手中的茶盏为何摔落,那我就不清楚了。” “小右子,瑾姨娘可有提醒过王妃?” 小右子看了王妃一眼,迎上王妃那警示的眼神,他吓得魂魄都丢了,方才他还能糊弄,可这会子,王爷问的是具体的一句话,他总不至于说没听清? 没有退路的小右子颤声回答,“提醒过。” 至此,问题变得越发清晰明朗,“瑾娴提醒过你,证明她担心这件事发生,王妃在有人提醒的情况下还是没有接好茶盏,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提醒过不代表她没有害人之心,她故意提前说出这句话,就是想推卸责任,好让别人以为她是无辜的。” 章彦成最擅长的便是举一反三,“先告状之人,倒也不一定就是无辜。” “女子的肌肤尤为重要,我怎么可能用这种残害自己的方式去诬陷别人?” 这话听来有些耳熟,章彦成依稀记得,当初姚姨娘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然而查到最后,还真就是贼喊捉贼。 今日再遇到这样的状况,章彦成很难不多想,“按理说,的确不太可能,不过王妃做事一向大胆,本王在你身上长了不少见识,你还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王爷这话是何意?受害者明明是我,为何王爷还要偏帮凶手,指责于我?王爷为了徐瑾娴,竟已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吗?” 正因为他分得清是非,所以才能看得懂这当中的门道儿,“无端端的,你不让下人奉茶,偏让瑾娴奉茶,本就不合常理,你的目的不就是想为难她吗?” 如若完全否认,听起来似乎很假,江心月干脆明着承认,“我是看她不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但我可没想烫伤自己去诬赖她。” 章彦成紧盯了她好一会儿,懒得再应腔,“手疼就回去涂药膏,当心留疤。” 这算什么?打发她吗?江心月不服气,誓要讨个公道,“她将我烫伤,王爷怎能这般轻饶了她?您得给我个说法!” 她这人怎的没完没了?章彦成墨瞳沉厉,扬声反问,“你想要什么说法?当初瑾娴被你误罚,跪在雪地里,高烧晕厥,大病一场,你却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问她要说法?” 提及旧事,瑾娴的情绪骤然波动,即使过了那么久,她仍旧觉得委屈,她以为章彦成已经忘了此事,未料他竟会再次提起,拿这事儿来堵王妃。 理亏的江心月眼神闪烁,借口道:“一码归一码,王爷不能将去年之事和今年之事相提并论。” “既然不能一笔勾销,那就你先给她道个歉,然后再让瑾娴给你道个歉。” 让她给徐瑾娴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江心月可拉不下这个脸,“休想!姚姨娘的错怎能推到我头上?该道歉的是姚姨娘,可不是我。” 章彦成就知道,指望她道歉是不太可能的,他要的只是一个类比而已,“那你自个儿没接稳茶盏,怎能怪到瑾娴头上?受了伤就自个儿忍着,别在这儿借故找茬儿。” 她的丈夫居然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让她忍着?如今的他竟是连道理也不讲了,公然偏向徐瑾娴,寒透了她的心, “王爷并不在场,却坚信是我的错,你怎知不是她故意伤我?我才是受害者,你却认为我有错,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儿错吗?” 沉吟片刻,章彦成才道:“说起来,瑾娴的确有错。” 瑾娴闻言,莫名其妙,不晓得自个儿到底错在何处。 第200章 新人分宠 但凡是她的错,瑾娴绝对会认,但若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愿平白背锅,“我哪里做得不妥?还请王爷明示。” “你错在不该将茶盏递至王妃手中,应该放在桌上,由她自个儿来端,这洒不洒的,也就碍不着你的事儿。” 瑾娴还以为章彦成真的在怪她,听罢他的话,她才恍然大悟,他这是指桑骂槐呢! 会意的瑾娴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爷说得极是,可若不亲自奉上,王妃会认为我侍奉得不够周到。” “太过周到就会惹出祸端来,譬如今日这一茬儿,有理也说不清,所以王妃以后莫再要求瑾娴为你奉茶,以免茶又洒了,烫伤了谁的手,连本王都难断是非,你这不是给本王出难题吗?” 江心月算是听出来了,他说了那么多,看似公正,实则就是找个借口,禁止她指使徐瑾娴,江心月忽觉自己很可悲, “若今日被烫伤的是瑾姨娘,只怕王爷连大夫都请来了,被烫的是我,您就不闻不问,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的伤势,只会恶意揣测!” 章彦成气定神闲地道:“我以为王妃已经请了大夫,小右子,你怎么当差的?王妃受了伤,你为何不去请大夫?” 他说了两次,都被王妃给打断了,可他不敢告王妃的状啊!小右子只得忍气吞声,向荣王告罪,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请大夫。” 就在小右子出门之际,章彦成特地嘱咐道:“王妃要回去,你将大夫请至沧澜院即可。” “王爷,我来这儿是有要事找您商议。”说话间,江心月看向徐瑾娴,意在暗示她离开这儿,不要在此碍眼。 瑾娴倒是想走,她巴不得回织云阁偷懒呢!然而章彦成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王妃的手要紧,先看过大夫再说其他。” 章彦成下了逐客令,不许她再继续待在这儿,江心月并未讨到任何好处,反倒蓄积了满怀怨气,睇了徐瑾娴一眼,忿然甩袖离开。 章彦成不肯为她做主,江心月心中不忿,便趁着入宫给皇后娘娘过六七的档口,顺道儿去见惠妃,向惠妃诉苦。 先前儿媳从不介意此事,最近一入宫便开始告侍妾的状,说的都是些糟心事,惠妃听着也不舒坦,耐着性子劝道: “心月你受委屈了,但是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彦成他是王爷,后院有诸多侍妾,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母妃,我并非善妒之人,也从来不介意他有侍妾,我介意的是他的心偏向徐瑾娴。他为了徐瑾娴不惜诬陷我,说些伤人的话。徐瑾娴故意将热水洒到我手上,王爷竟然不关心我,反倒怪我没接好茶盏,如此颠倒黑白,这个家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说到后来,江心月以帕掩面,掉了几滴泪。 她所说的这些,在惠妃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说到底,还是府中没新人,他才会被徐氏一人所迷惑。原本开了春就该选秀女的,到时皇上就会再给彦成指个侍妾,可如今变故横生,皇后一走,皇上无心选秀,一拖再拖,彦成还在为皇后守孝,暂时不能纳妾,等守孝期结束之后,本宫会为他再指几个侍妾,一旦有新人分宠,彦成对徐氏的情意也就淡了。 心月啊!你要谨记,你是他的正妃,府中其他的女人都越不过你,你无需担忧什么,他想宠谁皆由他!你越是拦阻,他越生逆反之心,定要与你对着干。先前你不管的时候,也没见他独宠于谁。” 江心月也想回到从前,从前的章彦成即使不爱她,却也对她极为尊重,根本不可能给她难堪, “之前王爷有分寸啊!他从未把哪个女人当回事,我当然不会介意。” “不论哪个女人再怎么得宠,都影响不了你的地位。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笼络住彦成的心,修复与他的关系。” 苓鸢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江心月也听了她的提议,“母妃,其实我也曾尝试过讨好他,那日我过生辰,便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心,可他一听说瑾姨娘病了,居然连晚膳都不用,丢下我就走,让我情何以堪?” 略一思量,惠妃已然想到某种可能,“你是不是拦他了?” 江心月都被他无视了,如若不拦阻,他岂不是更加放肆?“他当众驳我颜面,任谁能受得住?” 惠妃摇头轻叹,“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意气用事,如若再遇到类似的情形,你应该劝他赶紧过去,阻止只会让他觉得你不通情理,对你芥蒂更深,一旦你主动说让他过去,他反而会觉得你通情达理,甚至觉得自个儿愧对于你,无形之中便会对你改观。” 江心月自认不是大度贤惠之人,让她伪装笑脸,她实在是做不到, “我是正妻,为何还得给侍妾面子,为她着想?如此憋屈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义?” 惠妃也是妾室,并非正室,是以她不大喜欢听人贬低妾室,但她希望儿子儿媳感情和睦,希望江家能竭尽心力的帮助她儿子,所以她才会对江心月多了几分耐心, “人活在世,哪有不憋屈的呢?任你位分再高,也有受委屈的时候。实不相瞒,本宫年轻的时候也是气性大,仗着皇上宠爱就与他闹脾气,起初他也会哄我,可时日一久,他便失去了耐心,且后宫不断会有新人进来,久而久之,皇上的心也就飞了。 本宫也曾被皇上冷落过,因着心高气傲,本宫不愿去讨好他,只等着他回心转意,可他是皇上啊!皇上从来不缺女人,他哪会后悔呢? 一旦失宠,我和彦成的日子都不好过,为了能保护好彦成,我只能改变自己的性子,想法子去讨好皇上。 咱们同为女人,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可彦成脾气硬,与他相处,千万不能硬碰硬,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既然改变不了他,那就改变自己,你得柔一些,以柔克刚,不能总是顾忌颜面,与他闹得很僵,此乃夫妻相处之道,没有谁对谁错,只看谁更高明,谁能把控对方。” 江心月出身高门,自小被家人宠爱,她母亲的性子也很强势,母亲只会教她跟荣王对峙,以彰显自己的身份,惠妃身在宫中,她的路一直都不好走,是以她格外的谨慎,劝说儿媳以退为进。 江心月深思之下,也觉惠妃之言颇有道理, “母妃的话,儿媳记下了,儿媳定会反省自己,争取与王爷和好如初。” “这就对了,你们两夫妻和和美美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才能安心啊!” 惠妃的话给了江心月一些启发,她想起章彦成的生辰快要到了,这一次,她得换个策略才是…… 第201章 瑾娴送给章彦成的神秘礼物 这段时日,章彦成偶尔会与瑾娴亲热,但明面儿上他还不能与她同宿,瑾娴一个人在织云阁睡得自在惬意。 今晨她是被屋外阶前的落雨声给吵醒的,知秋说昨夜的雨下得很大,天亮时分才小了些。 瑾娴依稀记得,昨晚她似乎醒过一次,隐约听到很大的雨声,而她正好喜欢这种在下雨声中入眠的惬意温馨之感。 伺候主子更衣时,知秋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道:“下个月是王爷的生辰,您打算给王爷送什么贺礼?” 早前瑾娴曾听人说过,章彦成的生辰在四月间,若非知秋提醒,她险些忘了此事。 生辰得备礼,可是送什么,却是个难题,“你说我该送些什么?” 知秋懵然一笑,“奴婢对王爷并不了解,不晓得他的喜好,主儿您应该很了解才对。” 说来惭愧,她与章彦成相处了大半载,实则她也不是很了解章彦成,“他喜欢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知道,他的心比女人还难琢磨。” 虽说荣王时常冷着脸,但知秋却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主子信赖之人, “咱们后院之中的女眷们勾心斗角,心口不一,算起来,还是王爷纯粹些,他对外耍心机,对内却是护着您的。前几日因为倒茶一事,您与王妃起了冲突,王爷未曾目睹,却坚定的站在您这边,可见他对您有多好!” 章彦成的确为她说话了,对此瑾娴心怀感激,但她总觉得,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单单只是为她出气,也是在借着此事给他自个儿出气。 以前王妃回娘家,他为了大局去接她时,王妃没少给他使绊子,他心里肯定记着呢! 章彦成有仇必报,谁若是得罪过他,他定会找机会一一奉还! 当然这只是瑾娴的猜测,章彦成到底怎么想的,大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而她最为惆怅的,是该给他送什么礼,金银珠宝他肯定不缺,也不会稀罕,知秋提议,让她给王爷做件衣裳或是绣条腰带。 这可真是难为她了,她根本不会女工啊!“我绣工不佳,做的衣物四不像,王爷应该穿不出去,就不费这个工夫了。” 羊毛毡之前送过,没新意,画像太过小气,不能当礼物,思来想去,瑾娴都不晓得自己到底应该送些什么, “容我再想想!” 四月初五这天,是章彦成的生辰,往年过生辰还算热闹,宫里会给他庆贺,府中也会摆宴,但今年不一样,守孝不能大摆酒宴,皇上心情不好,这赏赐宫宴的事儿也就免了,不必去宫中应酬,章彦成反倒轻松许多。 以往明兆也会过来给他庆贺,今年他不愿对外摆宴,明兆也晓得因由,他并未过来,只派人送了贺礼,章彦成则吩咐后厨,在府中摆一桌家宴即可。 他对旁人的贺礼没什么期待,唯独瑾娴的贺礼,他颇有兴致。 前两日他就曾问过,问她可有准备,她却说是秘密,不能提前透露。 她越是神秘兮兮,越是引得他十分好奇。但她不肯说,他也只能等着,等到今儿个,下朝归来后,他看到瑾娴正在屋里练字。 瞄见他的身影,瑾娴放下笔,起身笑贺,“王爷生辰快乐!” 打从那天听她唤了一声哥哥之后,章彦成便格外在乎这个称谓,“这个称呼听起来很生疏。” 有吗?她一直都是这么唤的啊!“那该怎么唤?” 章彦成意味深长的望向她,“你懂的。” 瑾娴略一思量,恍然大悟,“唤你哥哥?这……不大合适?当众也不能这么唤啊!若被人听到,肯定会笑话的。” 咳!当众唤哥哥,的确不大合适,不过她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唤名字。” “彦成?”算起来,瑾娴来这儿这么久,还从未当着他的面儿唤过他的名,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两人在帐中明明那么亲近,可一下帐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她自认为和他不是很相熟,她以为两人之间只是贪恋那一丝欢爱,并无感情,以为自己没有唤他名字的资格,是以她清醒的与他保持着距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会贪图其他。 今日他却突然让她唤他的名,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喊着不大顺口。 看她面露难色,章彦成不悦皱眉,“怎的?能唤他安大哥,就不能唤我的名?到底谁与你更亲近?” 那是原主唤的,又不是她,瑾娴心里委屈,但她不能说,谄媚一笑,“那自然是王爷咯!” 章彦成佯装糊涂,“他也是王爷,不晓得你在说谁。” 她还该说谁?“自然是荣王殿下您呐!” 章彦成望向她的眼神满是警示,“嗯?” 迎上他那不悦的目光,瑾娴只得改口,“是你---彦成。” 章彦成这才觉得顺耳了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后便这么唤。” 那也得分场合,“没人的时候这么唤,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唤你王爷!” 章彦成并不介意,“有人的时候也这么唤,无需区分。” 反正就是一个称谓而已,倒也不影响什么,“今儿个你生辰,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你还记得是我的生辰,所以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当然有!这点礼节我还是懂的,上个月我就在准备呢!”说着瑾娴掏出一枚盒子,让他闭上眼睛。 到底是什么特殊的礼物,“这么神秘?” “哎呀你就乖乖的闭上眼睛嘛!” 原本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该不会要拿什么东西吓唬我?” 他想得可真多,瑾娴笑嗤道:“原来你这么胆小的吗?” “我的胆子大得很,只是怕你耍我。” 她可不会做那么无聊之事,“不会的,真的是礼物,你闭上眼睛,我说睁开的时候你再睁眼。”瑾娴一派认真,章彦成这才信她没有戏耍之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瑾娴牵起他的手,打开盒子,取出盒中之物,套在他手上。 被她牵手的那一刻,章彦成猜测她送的应该是个扳指,可扳指是往大拇指上戴的,她却将东西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难道他猜错了? 戴好了的瑾娴满意一笑,“好了,可以睁眼了。” 章彦成睁眸一看,但见无名指上套着一圈金子, “金戒子?”古人戴戒子只是一种装饰,平日里章彦成只戴扳指,很少戴戒子,瑾娴突然送他一枚金戒,他一时间没能领悟她的意思, “这有什么说法?” 在现代,男女之间送戒指意义重大,瑾娴不能与他提现代,遂借口道: “我们村里的老人说,戒子是个圆圈,而金子耐火,代表情比金坚,金戒可以作为男女之间的信物。我把戒子套在你手上,就代表着你永远是我的人了!” 章彦成的潜意识里认为她是属于他的,可她居然宣示主权,说他属于她,这样的言辞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不应该说:你是我的人?” 第202章 徐瑾娴,不可直呼王爷名讳 “你又没送我戒子,我先送给你的,你便是我的!倘若王爷不喜欢,那我收回来便是。”说着瑾娴伸手拉住他的手,想自他无名指间取下戒指,他却蜷起了指节,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肯收就好,瑾娴特地将话说在前头,“那你收了,可就代表默认了哦!” 摩挲着戒子,章彦成但笑不语。 他猜测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瑾娴居然会送他一枚戒子,她从不肯向他表明什么心意,今日却与他说什么情比金坚,这只是她随口一说,还是代表着她的心思? 心念微动的章彦成执起她的手,凝着她的眸子郑重对她道:“一辈子很长,我希望,往后的每一年生辰,你都在我身边。” 这话明摆着有问题,“只生辰这一天啊?平日里你不想看到我?” 难得他说了一句这么浪漫的话,她竟然咬文嚼字,挑他的错?“你这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红唇微抿,瑾娴开始装傻,“我很笨的,你不明说,我可猜不透你的意思。” “你若算笨,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被章彦成夸聪明,似乎不是一件好事,“这算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自个儿领会。”留下这么一句,他便进屋更衣去了。 瑾娴懒得琢磨,继续坐下练字。 午宴摆在沧澜院,瑾娴不太想去,便与章彦成商议,可否不去参宴,“贺礼我已经送过了,宴席没必要了?席间肯定有很多人,我不太想应酬。” 章彦成又岂会不明白,瑾娴只是不想见王妃而已,但她不愿明言,这才拿此做借口。 “你单独去,可能会有危险,但我陪你同去,便不会出事,有我在,她不敢太放肆。” “话虽如此,可我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我若不在那儿,她们可能会更自在舒心些。”瑾娴有自知之明,她不想给人添堵,章彦成却不希望她缺席, “这样的场合,每个人都得出席,你若不去,旁人便会猜疑,以为你我闹了矛盾,或者你跟王妃闹了矛盾。 我知道你不想见她,可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与你一起度过,你若不在场,这宴席还有什么意思?你就当是陪我,其他人的想法,你无需在意。” 瑾娴避不过,只能与他同行,去往沧澜院。 其他的女眷早早的到了沧澜院,就为了等荣王过来,诚如瑾娴所料,她一到场,那些女眷的脸色就变得奇怪,江心月一见她,顿时敛了笑意,她本想揶揄瑾娴,不是不来沧澜院吗? 但一想到惠妃娘娘的叮嘱,她终是生生忍住了,江心月无视徐瑾娴的存在,起身去迎荣王, “恭贺王爷生辰之喜!” 其他女眷们纷纷道贺,待荣王落座后,她们一一排队向他献上贺礼。 江心月送的是一尊翡翠所雕的观音,李侧妃送的是镶着各色珠宝的火镰。 待她们都送罢之后,瑾娴却没动静,依旧端坐着,岚姨娘不由好奇,“我们都给王爷送礼了,瑾妹妹,你的贺礼呢?怎的不拿出来?” 瑾娴尚未吭声,章彦成已然发了话,“上午那会子,瑾娴已然送过了。” 此话一出,众人或羡慕或嫉妒,也只有瑾姨娘可以自由出入琅华院,她们想见王爷一面都是难的。 李侧妃并未妒忌,反正她最近伺候不了王爷,王爷宠谁皆可,她只安心养胎即可。 晴姨娘替瑾娴感到高兴,她这般诚挚良善的女子,王爷会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岚姨娘好奇问了句,“王爷,瑾妹妹到底给您送了些什么,让我们姐妹也长长见识嘛!” 章彦成倒也不瞒着,大方的伸出右手,展示给众人,众人定睛一看,不由诧异, “金戒子?这是何意?” 在她们看来,戒子只是寻常的小配件,且戴的人并不多,瑾姨娘送这个,着实怪异。 章彦成望向瑾娴,瑾娴暗叹不妙,心道他可别当众把她的原话复述一遍,那些都是她的玩笑话,关起门来说还好,若是当众提及,岂不尴尬? 她一再给章彦成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章彦成理解她的意思,遂对众人道:“瑾娴说,此物蕴含着情比金坚之意。” 他只挑了前一句,并未把后一句讲出来,瑾娴这才松了口气,也只有这一句才能上得了台面了,其他的话会被人取笑的。 晴姨娘了悟一笑,“妹妹有心了,这还真是个特别的礼物呢!” 姚姨娘略一思量,已然想到瑾姨娘的用意,“我们送的礼只能被王爷摆放着,也只有瑾妹妹所赠之物能让王爷时时刻刻的戴着,低眉一见这戒指,王爷就能想起你来,瑾妹妹还真是聪慧啊!我们都自愧不如!” 瑾娴又岂会听不出来姚姨娘的讽刺,她淡然笑应,“彦成的左手还空着呢!要不姐姐你也送个戒子,让他戴着。” 骤然听到这个称谓,侍妾们面面相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徐瑾娴居然唤了王爷的名讳?她怎敢如此大胆?偏偏王爷并未恼怒,还笑看向她, “戒子一只即可,若是戴两只,便是俗气了。”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嫌弃姚姨娘,姚姨娘顿感尴尬,眼瞧着上座的王妃黛眉紧蹙,指节紧握着扶手,似是很不高兴,姚姨娘故意替王妃道: “瑾姨娘,王妃还在这儿呢!你莫不是忘了府中的规矩,侍妾不可直呼王爷名讳,你可不要恃宠生娇,乱了规矩。” 瑾娴也不想唤的,可章彦成要求她唤他的名,那会子在琅华院,她习惯的再一次唤他王爷,皆被他给纠正了,甚至还处罚了她。 他还说了,再唤错一次就吻一下,她若想被他吻,那就尽管唤王爷。 瑾娴算是怕了他,这才强迫自己改口唤他的名,哪料王妃竟又不乐意,拿规矩来压她,当真是两头为难! 第203章 来本王帐中午歇 瑾娴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会依照他的要求这么唤,姚姨娘揪住不放,瑾娴尚未应声,章彦成已率先开了口, “本王允她这般唤,你有意见?忍着!” 被呛的姚姨娘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腔妒火卡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的她干笑道: “原是王爷和瑾妹妹之间的情致,倒是妾身多管闲事了。” 说话间,姚姨娘状似无意的望了王妃一眼,实则这件事对她们这些侍妾影响不是很大,但却明晃晃的打了王妃的脸。 尊贵如王妃,都不曾这般直呼王爷名讳,瑾姨娘却破了例,依照王妃那火爆的脾气,岂能轻饶了徐瑾娴? 姚姨娘就等着王妃发火,给她们出气呢! 在江心月看来,徐瑾娴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跟荣王很亲近的模样,区区一个侍妾,也配跟王爷谈什么情比金坚,当真是痴心妄想! 再者说,府中的侍妾没人敢直呼章彦成的名。 犹记得才成亲之时,江心月也曾这般唤过他,章彦成却嘱咐她,私下可以,有人时不要唤名,江心月担心说顺口了不好改,此后便一直唤他王爷。 反正旁人都是这般,她倒也无所谓,可是今日徐瑾娴居然打破规矩,当众唤了他的名,而他居然没有教训她,还替她说话,他对徐瑾娴的宠爱,一次次的超出她的认知! 江心月很想跟他讲讲理,可一想到惠妃的忠告,她紧掐着自己的掌心,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沉住气,一旦发火,章彦成肯定会跟她翻脸,这么多人在场呢!到时她岂不是很难堪? 且她还打算晚上留他在此呢!若是闹得不愉快,他一走,她的计划又泡汤了! 思及后果,江心月强压下心火,微微一笑,“王爷爱重瑾姨娘,是瑾姨娘的福分,你们可得多向瑾姨娘讨经验,学着如何侍奉王爷,把王爷侍奉得舒心了,王爷也会许你们特权。” 章彦成英眉微皱,心道王妃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日她不端架子,看似劝和,实则是在故意拉踩,给瑾娴拉仇恨。 王妃这话听起来明显有股阴阳怪气的感觉,瑾娴心下不悦,却也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跟王妃闹矛盾,是以她假装没听懂,并未接话。 阮姨娘瞟了瑾娴一眼,眼神嫌恶,讥诮笑道:“瑾姨娘烟视媚行,姿容艳丽,惯会撒娇,这样的惑心之术,恕我们资质平庸,学不来呢!” 凡是奚落瑾姨娘的话,姚姨娘都爱听,也乐得附和,“阮姨娘说得极是,瑾妹妹的闺中术必然厉害,我们可不敢学,省得东施效颦,倒教人笑话。” 瑾娴尽量不与王妃起冲突,是不希望章彦成为难,但姚姨娘的面子她不需要给,两人本就结过怨,瑾娴不会给她任何颜面, “姚姨娘的意思是,王爷是好色之徒,只看重美色,我以色侍人,才会得宠?” 姚姨娘笑意顿僵,她生怕荣王误会,赶忙解释道:“妾身并无此意,只是羡慕瑾姨娘得宠而已。” 果然女人一多,是非便多了,章彦成眉心微跳,尽量放匀呼吸,沉声道: “能入本王后院的,皆有几分姿色,你们不比谁差,无需妄自菲薄,但有一点需要明确,本王看人,不观相,观心。 朝中勾心斗角比比皆是,你们那点儿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小计俩,以为本王看不出来?本王在朝中应付那些两面三刀之人已经很心累了,回了府还得看你们耍心机?有意思吗? 你们总认为本王宠爱瑾姨娘,是贪图她的美色,若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美貌,那么本王早该腻了。本王喜欢与她相处,其实是因为她从无害人之心!你们看她不惯,一个个的想方设法的谋害她,陷害她,她何曾主动害过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本王所贪恋的,其实是她的这份纯粹,若连这一点都看不懂,你们再怎么羡慕嫉妒她,皆是徒劳!” 此言一出,一众侍妾皆低眉不敢再说话,面露窘色。 瑾娴没想到章彦成竟然会当众说起这些,“纯粹”二字,她是万万不敢当的。 实则她与章彦成相处也是战战兢兢,他这人疑心甚重,旁人都以为她得宠,却不知她也时常被他怀疑试探,就连她也不清楚,如何才能讨他欢心。 瑾娴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赤诚之心待他,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帮着章彦成夺得皇位,避免他走书中的弯路。 她实在没工夫与其他女人争宠,但她自问并不纯粹,当然她也没有害人之心,无非是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罢了! 端坐在一旁的晴姨娘心道:荣王的这番话还真是高明,他若直接为瑾娴出气,惩罚姚姨娘和阮姨娘,只会给瑾娴添仇恨,但若用这种剖心的方式来讲明因由,她们便会自愧不如,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才会被荣王厌弃。 如此一来,瑾娴没被拉下水,而她们纷纷自省,应该会消停一阵子,不敢再乱来。 李侧妃问心无愧,反正她从未害过徐瑾娴,甚至还暗中帮过她几回,料想王爷心中有数,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 江心月顺势接口道:“王爷之言发人深省,诸位姐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定要牢记于心,府中一团和气,王爷方可安心从政。” 侍妾们纷纷称是,江心月随即吩咐下人上菜。 今日宴上无酒,众人以茶代酒,向荣王敬酒贺寿。 一番敲打之后,今儿个的宴席还算和睦,众人一起用膳,未再起争执。 膳毕,喝了盏茶,章彦成起身欲离,瑾娴本想回织云阁午歇的,却被章彦成唤住。 瑾娴赶忙解释,“我得先回去午歇,而后再去练字。” “琅华院没床?睡不下你?” 瑾娴小声提醒,“不是不能留宿嘛!” “晚上不能,白天无所谓。”他坚持让她过去,瑾娴躲不过,唯有答应。 到得琅华院,瑾娴进里屋准备午歇,哪料他竟也掀帘跟了进来,让她为他宽衣。 瑾娴奇道:“你不是没有午歇的习惯吗?” 他是没有这个习惯,但今日可以破例,“今儿个可是我的生辰,你不该有所表示?” “我已经给王爷送礼了呀!”那么大的金戒子,花了她好多银子呢!可把瑾娴给心疼坏了,但一想到他平日里也会给她许多赏赐,她也就释然了,反正她一年也就给他花一次银子而已。 戒子他是喜欢的,然而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不够,我还想要其他的。” 瑾娴顿生不祥预感,警惕的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第204章 他的惩罚是亲吻 章彦成笑凝着她,“你猜……” 装傻她可是最在行的,“王爷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章彦成就等着她犯错呢!“又唤错了,罚亲一下。” “我只是说顺口了嘛!反正都是你,无甚差别。”未等瑾娴解释完,他已然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瑾娴呜咽着想要挣开,他却吻得越来越深,大有将她拆吃入腹的意味。 瑾娴就知道,这才是他想要的,他拐弯抹角的说那么多,无非就是等着这一刻,自觉上当吃亏的瑾娴香腮微鼓,气呼呼的瞪他一眼, “说好的让我来午歇呢?你一来,我便无法安歇。” “待你我共赴云巅之后,你再慢慢歇。” 他说得轻巧,一想到还有任务,她可不敢放松,“可我还得练字呢!哪能睡得安心?” 迎上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章彦成终是心有不忍,“念在你送我贺礼的份儿上,今日免你一个时辰,下午无需练字,你想睡多久都可以。” 一听这话,瑾娴立马有了笑颜,“真的啊!好彦成,好哥哥,你真好!” 欣喜的瑾娴抬手搂着他的后颈,主动在他面上落下一个吻,章彦成愣了一瞬,而后笑望向她,眸中燃着烈焰,哑声哄道: “乖,再唤一声,我喜欢听。” 唤一声他还不满意,居然还要她继续唤,瑾娴偏不如他的愿,趁势与他讲起了条件,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咯!我若舒心,便会情不自禁的唤出来。” 隔着衣衫,章彦成惩罚似的鼎了她一下,“本王能耐如何,你不清楚?” 她已然处在危险的边缘,但她浑然不怕,继续点火,“先前还可以,不晓得最近有没有退步哎!”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人质疑他的能力,“那本王就让你瞧瞧,到底是退步还是进步!” 心知今儿个躲不过,瑾娴也就不闪躲,故意挑撩,撩得他心火骤燃,一发不可收拾。 她总是这般,时而羞怯似水,时而热情如火,令他琢磨不透,而他爱极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急切的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柔软与细腻。 瑾娴已然不记得自个儿是何时入睡的,她只知道自个儿累得快要散架,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心满意足的章彦成抬指细细描画着她的小山眉,算起来他已与她相识大半年,却丝毫没有嫌腻,反倒越瞧越顺眼,每隔一段时日,她都会给他惊喜,而他便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 她有太多面,每一面都令他不自觉的生出探究的心思,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自己看透了她,然而转瞬之间,她的言行举止又会令他刮目相看。 这样的女子不易掌控,她好似没有心,而他偏偏想要寻一扇心门,踏入她心扉。 他的心思百转,瑾娴并不知晓,她早已入了梦,不知今夕何夕。 后来的她是被外头下人的禀报声吵醒的,瑾娴懒懒睁眸,仔细听了听,好似是沧澜院的人,来请章彦成去用晚膳。 平日里王妃没怎么请过他,今儿个是他的生辰,王妃特地派人过来请他过去,目的再明显不过,是想让他留宿。 章彦成只说了句知道了,没应承,也没拒绝,瑾娴已然猜出了他的态度。 下人走后,章彦成进了里屋,瑾娴并未起身,缩在被中,一双星眸静静的望向他。 看她眼神清明,章彦成便知她应该醒了好一会儿了,“你都听到了?” 瑾娴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章彦成面露难色,似是在犹豫,“你想让我去吗?” 这话问得稀奇,“这是你的事,你怎能问我?” “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瑾娴心如明镜。他若真不愿去,一早就拒绝了,不会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你既问了,心中便已有了答案,我若不让你去,岂不是让你为难?” 瑾娴猜得很对,他的确已然有了决断,正因为说不出口,所以他才会问,“你……不会生气?” 生这种闲气,犯得着吗?“王妃是你的正妻,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王妃开口相请,你理该去陪她,我不该计较的。” 然而章彦成想听的不是场面话,“不是该不该,而是想不想。” 原本瑾娴心里很平静,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说些不自量力的话,可他一直追问,还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反倒使她莫名生出一丝委屈,她不愿与他对视,漠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很残忍吗?” 一个才与她亲近过的男人,转头就要去陪别的女人,这本就是很伤人的一件事,可瑾娴是侍妾,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该管章彦成去哪儿,去陪谁。 她一直清醒的保持理智,掩藏现代的灵魂,催眠自己,做一个合格的侍妾,别多管闲事,偏他狠心的往她伤口上撒盐,定要她直视这荒唐悲哀的情形,让她情何以堪? “我是身份卑微,可我也要脸面,你非得让我难堪吗?” 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章彦成暗自懊悔,愧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思,不是有意戳伤你。” 深吸一口气,瑾娴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淡声道: “有些问题没有意义,问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别问了!这种特殊的日子,依照规矩,你的确得去陪王妃,那你就去!做你该做之事,不必管我的想法,不重要。” “很重要!”他在乎她的想法,才会去追问。瑾娴只觉他很矛盾, “我说让你去,你认为我在说场面话,我说不让你去,难道你就会改变主意吗?” 第205章 瑾娴吃醋 明知她的心思,可他还是不能如她所愿,这才是他最介意的。可即便他是王爷,也不能为所欲为,他需要考量得太多,也就注定了他必须忽略瑾娴的感受。 轻叹了一声,章彦成没再说什么,无奈的起了身,“你再歇会儿,我……先走了。” 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瑾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唇角溢出一抹苦笑。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对他用情,如若放任自己动心,再遇见这样的情形,她该有多难过? 唯有游离在外,才是最好的状态。 不动,则不伤。 沧澜院中,等待许久的江心月看到章彦成的身影,心下稍慰,看来他还是懂这个规矩的。他若连最基本的情面都不讲,那真是不把江家放在眼里了! 只要他能来,事情便会有转机,江心月想跟他示好,但若突然转变态度,未免显得有些刻意,章彦成可能会觉得她不正常,总得有个由头,才能消除他的疑心。 赶巧今日出了点小插曲,江心月正好可以借着此事跟他谈谈心, “今日王爷的那番话令我触动颇深,先前我的确看不惯她得宠,也怪我平日里对下人们太过仁善,她们才敢自作主张,谋害瑾姨娘,我总认为那不是我的错,可后来想想,我觉得王爷说得也对,治下不严,也是我的罪过。 您在外应酬,本就辛苦,我身为您的妻子,应当把家里搭理得井井有条,让妾室们和睦共处才对,可我却没能尽到自己的职责,使得家中女眷矛盾丛生,害得王爷回了家还要操持这些琐事,当真是失职。 往后我会反思自己,不再为难瑾姨娘,严以治下,绝不会再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默默听罢她的话,章彦成的眼中满是狐疑,这可不像她平日里的性子,莫非是受人指点,改了策略? 旁人或许有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但江心月高傲自负,她可不像是会因一句话而惭愧的人,她与瑾娴积怨已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这当中必然有诈,江心月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目的,而她接下来的举动,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测。 更衣就寝后,两人躺在帐中,章彦成躺得安稳,未有任何举动,自尊心不允许江心月主动询问,但若不吭声,他便一动不动,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若是就这么错过,只怕再难请到他。 犹豫再三,江心月终是开了口,“王爷,我们已有许久未曾亲近过,良宵不可负啊!” 章彦成一侧眸,便见江心月含情脉脉的望向他,他知道她请他来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最近几个月所发生的事令他对江心月心生芥蒂,再面对她时,他实在没有亲近的心思,就连勉强自己都很难。 他做过不少违心之举,时常以大局为重,可这种事,终归还是得看心情。 加之一个时辰前,他才与瑾娴亲近过,这会子他更加没兴致。面对瑾娴时,他可以放纵自己,几回都不嫌多,可面对别人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恪守成规之人。 “今日不合时宜,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难得她放下脸面主动开口,他居然拒绝了?江心月顿感没脸,红着眼委屈道: “我已知错,也向王爷认错了,人谁无过,我又不是圣人,难道王爷您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她已低头,他的确没理由再去跟她计较,恰巧最近在守孝,章彦成便以此做借口,“守孝之期戒房事,王妃应当晓得这规矩。” 原是为这个啊!江心月暗松一口气,小声道了句,“沧澜院的下人嘴紧得很,她们不会乱说话的。” “但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皇后娘娘虽不是我的生母,却待我不薄,于情于理,我都得为她守孝。”说出这句话时,章彦成莫名心虚,只因他在瑾娴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这番话的确是个绝佳的理由,江心月也挑不出错来,不甘心的她又问了句,“那王爷打算为她守多久?她不是您的生母,您没必要真的为她守三年?” 守三年听起来有些假,很少有人真的当三年和尚,他若这么说,不合情理,于是章彦成借口道: “至少也得守百日。” 这才过去了五十天,还得再等一两个月呢! 江心月大为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由他,以免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那好!那就依照王爷之言。” 不放心的她又道了句,“方才我跟王爷说的都是真心话,王爷能否消除对我的偏见?我很想跟王爷回到从前,和睦相处,不再起争执。” “只要你心正无邪,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他不确定她是真心悔悟还是在做戏,所以他得看往后的日子里,她是如何表现的。 指望他立马改变态度,似乎是不太可能的,江心月虽然焦虑,却也不能催得太急,以免他失去耐心。 不论如何,两人的关系能有所缓和便是好的。 为拉近距离,江心月跟他说了一些江家的事,章彦成随口应承着,她说一句,他答一句,期间他并未主动找话头。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章彦成下朝归来,却没见瑾娴过来练字。 昨下午他已经免了她一个时辰,今儿个她又没来,莫非又想偷懒?还是有别的缘故? 原本偷懒半日也无妨,但一想起昨晚临走前,她所说的那几句话,章彦成这心里便不安宁。 犹豫了两刻钟,最终他还是去了一趟织云阁。 织云阁中,蝶绕花间嗅春香,巳时三刻,瑾娴仍躺在帐中,无精打采的。听到脚步声,她以为是丫鬟来了,喃喃唤了声, “知秋,帮我倒杯茶。” “日晒三竿了,你还在睡懒觉?” 乍闻一道熟悉的男声,瑾娴睁眼回眸,随即撑着床铺坐起身来,“你下朝了?” 章彦成越听越觉得怪异,“你的声音不对劲,你哭过了?” 瑾娴螓首微摇,“没有啊!” “没哭过你的声音怎会如此沙哑?” “有吗?”瑾娴自个儿都听不出来哎! 前后一联想,章彦成已然想到某种可能,“可是因为昨晚我去了沧澜院,你心里难过,才会哭成这样?” “王爷想多了,我哪会计较这些?” “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 瑾娴一脸懵然,“我想什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她虽没问,但章彦成总觉得她心里是介意的,“你以为昨夜我跟王妃亲热了?” 他骤然提及这事儿,瑾娴总觉得怪怪的,“这是你的私事,没必要跟我说,你们是夫妻,亲热不是应该的吗?” 她这最后一句,已然暗示了她内心的想法,“我就说你想多了,其实昨晚我并未碰她,我跟她说,我得守孝,戒色。” 她以为章彦成去了沧澜院肯定会发生点儿什么,哪料他竟会拿那件事当借口,瑾娴不可思议的望向他,感觉自个儿似是吃了大亏, “戒色?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同样一件事,面对不同的人,他却有不同的说辞,章彦成的目光紧锁于她,柔声道:“你可知我为何对她撒谎?” 第206章 瑾娴办坏事被章彦成逮个正着 略一思量,瑾娴已然想到某种可能,“上回王妃闹着回娘家,让你去接,你觉得没面子,心中恼她,所以才不肯与她亲近?” “不单单是为这个。” 他的眼神满是期待,期待着她能领悟出这当中的深意,然而他高估了她,她根本没那个悟性,“那还能是为什么,你直说呗!别总让我猜啊!” 如此明显的因由,她居然猜不到吗?有些话,章彦成本不想说,可若不明言,她便一直不肯说实话,那他只能点拨一番, “怕某个人会吃醋难过,独自躲起来哭鼻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王爷不会是说我?”他误会弥深,瑾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与他解释清楚,“我真没哭,只是昨晚沐浴之后我觉得很热,穿得薄了些,一不小心就患了风寒,鼻子嗓子都不大舒坦,所以声音才和平时不一样!” “什么?风寒?”得知真相的章彦成惊觉自个儿竟是自作多情了,尴尬的他摸了摸鼻梁, “原来不是为我哭……” “当然不是!”瑾娴笑嗤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我可没那么矫情。” 所以闹到最后,还真的是他想多了,他怕她难过,慌着与她解释,结果她根本就没哭,说起此事还一脸淡然,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章彦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自作多情的含义。苦笑一声,他只觉尴尬至极! 她患了病,定然不舒坦,他也不好意思与她计较,遂温声道:“患了风寒该请大夫来瞧瞧。” 他正待唤下人,却被瑾娴给拦住了,“不必了,知秋已然请过大夫,药也开了,这会子她们正在煎药呢!” 关于他和王妃的事,她一句都没有多问,他不确定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想听。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至于其他的细节,似乎没必要再提及,以免惹她不快。 他亲自来此,大约是来催她练字的?瑾娴十分识趣的掀被下帐,佯装紧张的惊呼了一声,“哎呀!我都忘了自个儿还没练字呢!我这就去练。” 她刚准备下帐,手腕便被章彦成给拽住,“你都病了,就甭惦记练字的事了,等你好些再说。” 不必练字,还真是幸事一桩,然而瑾娴仍有疑虑,“那等我好了之后,你会不会又让我把这几日缺失的给补回来啊?” 章彦成眉心微紧,面露诧色,“我在你眼里就那般苛刻?” 听他这话音,她已然猜到他的答案,瑾娴暂松一口气,笑眯眯道:“那倒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嘛!” “不必补练,但你必须好好休养,这几日也不能做羊毛毡。” “啊?”不让她做羊毛毡,那会耽误排单的啊!“做羊毛毡又不费什么事儿。” “羊毛毡和练字一样费神,所以你都不能做,乖乖养病!” 瑾娴极力辩驳,“大夫说了,我这风寒用药及时,不算严重,只要喝几次药,注意保暖,便不妨碍什么。” “再轻的病,至少也得休养三日方可复原。这三日之内,你什么都不能做。”他神情严肃,一再要求,瑾娴心知跟他犟嘴无用,便先应承了。 她是想着他不可能一直待在织云阁,到时她想做什么,便由不得他了。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她只在白天休息,到了晚间,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便又开始做羊毛毡。 用罢晚膳那会子还不到戌时,她便让知秋将做羊毛毡的东西拿过来,知秋顿感为难, “主儿,那会子王爷交代了,不让您做羊毛毡,怕您伤身啊!” 瑾娴不以为意,“不过是轻微风寒而已,不严重,这会子我的鼻子已经透气了,不碍事的,我穿厚些,冻不着,这些羊毛毡都要赶工的,我只做一个半时辰,到亥时就不做了。” 知秋还是有些担忧,“可万一被王爷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瑾娴十分笃定地道:“他不会知道的,晚间他是不会过来的,他也不想落人口实,你尽管放心便是。” 主子坚持要做,知秋实在没办法,只能听她的吩咐,去将羊毛毡拿过来,陪她一起做。 主仆二人边做边聊,这时辰过得倒是挺快的,两人只顾说话做羊毛毡,并未察觉门外走来一道身影。 突如其来的轻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瑾娴听到这把男声,吓得一激灵,回首便见一身着蓝绿锦袍的男子正负手立在屏风处,肃目紧盯着她。 瑾娴瞬时觉得脑子嗡嗡的,面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她立马将手中的羊毛毡放置在桌上,站起身来干笑道: “彦成?你怎的突然过来了?不是说晚上不能来吗?” 她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殊不知,章彦成早已看穿了一切,“你以为我晚上不会来,所以就背着我偷偷的做羊毛毡?” “没有啊!是知秋在做,我只是在旁瞧着,顺手指点一二。” 知秋赶忙替主子解围,“对啊!奴婢也学会了的,但不如主子技艺精湛,这才请她赐教。” 这个借口,章彦成并不信服,“她病了,理该休息,你居然让她教你做东西?知秋,你好大的胆子!” 眼瞧着荣王动了怒,知秋立马跪下,“奴婢知罪,还请王爷处罚。” 瑾娴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怕他生气,才会狡辩几句,哪料他根本不上当,还追究起知秋的责任。 不愿让知秋受罚,瑾娴再不找借口,立马挺身而出,道出实情,“做羊毛毡是我的主意,知秋劝过我来着,是我坚持要做的,你要怪就怪我,不要责罚她。” 第207章 瑾娴,莫要点火 她倒是承认得干脆,怕不是忘了自个儿跟他承诺过什么,“我为何不让你做羊毛毡,是不希望你的病情加重,你倒好,当面答应得干脆,我一离开,你便将我的话抛诸脑后!” 心虚的瑾娴捏着手指低眉小声道:“我记着的,白天我都没做的。” “那晚上呢?” 她不敢看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今儿个喝了三回药,我感觉好了许多,晚上这才少做了会子。” 章彦成气极冷哼,“我没瞧见,谁晓得你说的是真是假,指不定上午我才走,你就开始了。” 瑾娴立马竖指起誓,“真的没骗你,的确是用罢晚膳之后才开始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的话你不肯听,那我何必再啰嗦?你想怎样便怎样,我不再管你便是。” 满目愠色的章彦成转身欲离,瑾娴见状,猜测他是真的生气了,心虚的她决定哄一哄他,但如何哄,却是个问题。 眼瞧着他气得要走,瑾娴立马扶额,哀呼道:“哎呀!突然感觉头好痛。” 知秋吓得赶忙去扶,“主儿您小心!” 瑾娴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忧心。知秋这才明白主子是在做戏呢! 章彦成当即住步,转身数落,“我早就说过,生病需要休息,你还逞强不肯听,现在知道难受了?” 瑾娴委屈巴巴地撇着嘴,“人家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要奚落我,你好狠的心呐!” 一见她这柔弱模样,章彦成立马心软,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抱至帐中,而后又转头嘱咐知秋去请大夫。 身后的瑾娴连忙给知秋摆手,意在告诉她,不需要请大夫,只出去即可。 会意的知秋干脆应道:“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道罢知秋便十分识趣的出了门,把房门关好,掩唇轻笑,而后转身离去。 他本想数落她,可看她黛眉紧蹙,又不忍再说她,板着脸命令道:“过来!” 她就怕他啰嗦,所以才坐得远远的,可他却要求她过来,瑾娴胆怯的抱着软枕,颤声道:“做什么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听得到的。” 他却不肯明言,只冷着脸道:“让你过来你就乖乖过来,还敢多问!” 他凶起来的样子好吓人啊!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打女人?瑾娴不情不愿的移了过去,坐至他身畔,他什么也没说,眼神满是无奈,而后抬起手来,指腹落在她的太阳穴,轻柔的按捏着。 章彦成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但他时常被人伺候,晓得应该怎么按。 起初瑾娴还以为他又要唠叨,没想到他竟会给她按捏。他的手法虽不如知秋那般娴熟,力道还是可以的,舒坦的她不自觉的闭上了眸子,安心的享受着。 按了会子,章彦成才问她,“感觉如何?还疼吗?” 瑾娴睁眸笑应,“好多了,不是那么疼了。” 她想半坐于帐中,他却扶她躺下,说是躺着更利于恢复。 章彦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跟她郑重说道一番,“我不训你,你自个儿说,这事儿怪谁?让你歇着,不让你做羊毛毡,你竟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今头疼,我便是心疼也无法替你。” 实则瑾娴只是怕他生气追究,才会装病,根本不是因为做羊毛毡而头疼啊! 然而她又不敢承认自己是装病,那么羊毛毡便得背锅,瑾娴暗叹自个儿就不该撒谎,否则一谎接一谎,难圆啊! 坑是自个儿挖的,她只能乖乖往里跳,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一个劲儿的点头, “王爷所言极是,往后我一定吸取教训,不再乱来。” 尽管她表现得十分乖巧,章彦成仍旧没有轻饶了她,冷嗤道:“当面应承得干脆,我一转身你就抛诸脑后,浑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哪儿能啊!经此一事,我再也不敢冒险,定会把王爷的话奉为圣旨。” “嗯?你唤的什么?” 迎上他那警示的眼神,瑾娴意识到口误,暗叹不妙,软声撒娇,“唤习惯了嘛!反正都是你,不要总是计较这些个称谓,你这样抠字眼,我说话都不自在了。” 看在她病了的份儿上,章彦成也就没再与她计较。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大夫过来,章彦成不由皱起了眉,“知秋呢?这丫头不是去请大夫了吗?怎的半晌没动静?” 因为她给知秋打眼色,不让她去呗!所以大夫是不可能来的,“不消请大夫,我这病,王爷就能看。” 她可真是高看他了,“我倒是想为你医治,只可惜不通医术。” “彦成,我这心跳得厉害,是不是不正常啊?”说话间,瑾娴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手往她心口处放。 隔着衣衫,他的掌心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剧烈得跳动着,而他的手掌太宽,不经意就覆在了那抹柔挺上,他下意识的捏了一把,惹得瑾娴低嗯了一声。 那声音娇媚惑人,惹得章彦成丹田气息乱涌,意识到不对劲,他强撑着理智抽回了手, “你还病着,莫要点火。” 他居然这般理智?瑾娴只觉好没意思,“昨儿个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安然无恙时,我无需客气,你抱病时,我自然不能丧心病狂的欺负你。” 他说这话时义正言辞,与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不像他,但又像极了最初的他,“你这情态,和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我是怎样的?”他心生好奇,她却卖起了关子,“我这样仰头看着你很累,你躺下,我再慢慢跟你说。” 然而章彦成有所顾忌,“待会儿大夫就该来了。” 他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瑾娴干脆跟他说了实话,“不会来的,才刚我悄悄给知秋摆了摆手,不让她去请大夫。” 原来他还做了小动作,而他居然没发现异常?“头疼就得请大夫,怎能讳疾忌医?” “我真没什么大碍,躺着歇歇就好了,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真的!” “头疼不是小事,万不可大意,还是请大夫来瞧瞧更为妥当。” 瑾娴顺势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这会子我已经有些困了,大半夜的,我不想折腾,若是明儿个还头疼,我再请大夫,成了?” 觑她一眼,章彦成毫不客气地揶揄道:“这会子知道困了?方才做羊毛毡的时候我看你挺精神呐!” 无可辩驳的瑾娴只好拉住他的手腕,朝他撒起了娇,“彦成,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嘛!” 她一再拒绝,不愿看大夫,章彦成不禁在想,她可能是装头疼,所以不愿看大夫,心下了悟的他也没拆穿,随即如了她的愿,褪去外裳,在她身侧躺下,又接上方才的话头, “现在可以说了,对我最初的印象是什么?” 眨了眨羽睫,瑾娴事先问了句,“我可以说实话吗?”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呢?你认为我想听假话?” 好话不中听,所以她才想寻一道保命符,“我怕我说了真话,小命不保。” 第208章 可有想我 章彦成自认并非残暴之人,“无妨,尽管说,只要是真话,恕你无罪。” 有他这句话,她也就放心了,开始大胆的描述着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冷漠,禁欲,多疑,一本正经,还有……” 单那四个词,已经让章彦成火冒三丈了,可她竟然还没有说完,还打算继续说, “还有就是,我以为你……不太行……” 这三个字彻底惹怒了章彦成,他抬手就要赏她一个栗子,好在瑾娴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听我说完嘛!这只是最初的印象,那时候我对你不了解,自然会有误解。” 忍着不悦,章彦成决定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接着说。” “后来相处的久了,我才发现,你的确是冷漠多疑,但却不是一本正经,而是假正经,至于帐中功夫嘛……” 说到此处,瑾娴偷瞄了他一眼,章彦成眯眼打量着她,他倒想听听,她到底是怎么评价他的。 犹豫片刻,瑾娴红着脸气呼呼地道了句,“王爷耐力极佳,工夫好的很呐!说什么禁欲,都是假的,我看你放纵得很!” 她也不想想,他为何会放纵,“我的规矩是为谁而破?全府上下都知道,你不清楚?” “你不能总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能说你对那种事也是有兴致的,只是碍于面子,不便表达而已。” 他是对那档子事儿有兴致,还是对她有兴致,她似乎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章彦成不大喜欢向人展示内心的柔软,只轻笑了声, “你说怎样便是怎样!” 她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无奈,顺势翻了个身,拥住了他,而他十分配合的伸出胳膊给她枕着。 两人相处已久,他已然了解她的某些习惯。 瑾娴自然而然的枕在他肩侧,一手搂住他的腰身,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撒娇似的轻哼了两声,而后便闭上了眸子。 章彦成顺手抚了抚她的额,并未发烫,他才稍稍安心,“这会子头还疼吗?” “不疼了,”瑾娴糯声道:“躺在你怀里感觉很温馨,很有安全感,头也不疼了。” 难得她喜欢这种感觉,他实在不忍打断,“那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这一两个月,他严格遵守规矩,未曾来织云阁留宿,瑾娴也不想惹麻烦,“这样不合适?还是依照规矩来,以免有人告你的状。” 此乃特殊情况,章彦成无所畏惧,“你病了,我留下陪伴照看,此乃人之常情,难不成他们以为我会欺负一个病人?” 既然他有说辞,瑾娴也就没拒绝,“那你留下来!我很久都没有这样抱着你入睡,你可比枕头软乎多了。” 本想听几句软话的章彦成一听到这句,失望哀叹,“敢情我在你这儿只是个软枕,你根本不是想我,只是想我当你的枕头。” 瑾娴不由开始反思,心道方才她应该没说想他的话?怎的他就这么理解了呢? 但若直白反驳,他肯定会不高兴的,指不定起身就走,为了不惹他生气,瑾娴星眸微转,笑笑改口, “这不是变着法儿的表达嘛!你怎就听不明白呢?还要追问。” 装糊涂这种事,他也很擅长,“表达什么?你不明言,我怎会听得懂?” “少装蒜,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 “万一我理解错了呢?所以还是你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说什么呀?”瑾娴打算和他一起打太极,章彦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再次直白询问, “这段时日,夜里我都没能陪你入眠,你可有想我?” 他想听什么,她心知肚明,而她偏不如他的意,“我睡眠挺好的,一般躺下不到一刻钟就睡着了,没工夫想谁。” 不甘心的章彦成又问,“那梦里呢?可有梦见过我?” 说起这个,前几日她还真的梦见过他一次,“有哎!” 章彦成墨瞳微亮,“哦?梦见了什么?” 提及梦境,瑾娴唇角微扬,“梦见你带我出去放风筝,带我骑马,草绿风香,那个梦好真实啊!” 算起来,瑾娴入府之后,他只带她去见过亲人,还不曾带她出去游玩过。 若搁平日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怎奈最近情况特殊,皇后的百日还没过,他若出去踏青,有些说不过去,但若再等几个月,到时天一热,就不好玩儿了。 思量片刻,章彦成想到了一个主意,“踏青不合适,但可以去寺庙进香祈福,寺庙附近风景甚佳,到时我可借着这个机会带你走一走。” “真的可以出去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瑾娴喜出望外,不由开始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最近章彦成在忙公务,得等忙完这段时日才能陪她, “你先等一等,等我确定了日子再跟你说。” “好嘞!你先忙,我不着急。”只要有希望,她便愿意等待。 说是不着急,但之后的每一日瑾娴都很期待,期待着他能带来好消息,只可惜等了四五日,仍旧没等到他定日子,看来他最近是真的很忙,她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干等着。 这天下朝之后,听闻太后凤体违和,章彦成遂去永寿宫看望太后,到那儿才发现,章彦安居然也在场。 请安寒暄过后,章彦成在旁落座,太后无意中瞄见章彦安腰间悬挂着的小兔子,不由纳罕, “这是什么?毛茸茸的,瞧着很是可人。” 轻捧着小兔,章彦安的墨瞳中难掩珍视,“此乃羊毛所做的兔儿,乃友人所赠,孙儿很是喜欢,便将其随身携带。” 太后笑赞道:“你这友人手巧得很呐!这小兔子惟妙惟肖,瞧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章彦安会心一笑,“她的确手巧,只要给她一幅画,她便可做出各式各样的羊毛毡。” “真的啊!”听他这么一说,太后不禁想到了自个儿的爱宠,“哀家的那只白猫与哀家相伴多年,上个月突然走了,哀家思念深甚,你这位友人可否为哀家的白猫做一只羊毛毡?” 章彦安温然一笑,“应该不难,不过得劳烦皇祖母找人为猫儿画一幅画像,待画好之后,我拿画像请她做。” 太后喜出望外,当即命人去请画师。 起初章彦成没在意,听到后来,他忽觉章彦安所描述的友人与瑾娴似乎有些相似。 好奇的章彦成定睛一看,惊觉章彦安悬挂的这只羊毛毡好生眼熟,他好似在哪儿见过! 仔细一回想,他突然想起来,那晚去找瑾娴时,当时她的桌上摆着一只羊毛毡,似乎就是这只兔子! 所以她不顾风寒,着急忙慌的做羊毛毡,就是为了送给章彦安? 第209章 你的羊毛毡为何在章彦安手中 琅华院中,章彦成没在,但瑾娴仍旧得来练字,有他的指点,她的字写得越来越顺手。 今儿个上午她练了半个时辰,才听到章彦成的脚步声,瑾娴欢喜起身,想炫耀自个儿写的字, “你回来啦!看看我今日练的字如何?” 她满心欢喜的将画奉上,期待着他的褒奖和指点,章彦成抬手接过,漠然洒了一眼,并未仔细看,直接就将画给撕掉!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瑾娴一跳,“你这是做什么?我辛辛苦苦写的,你干嘛把它撕了?我写的字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徐瑾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居然背着我做出那种事!你良心何在?” 这指责来得莫名其妙,瑾娴难堪又疑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不明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我把话挑明你才承认?”他的眼神异常狠厉,就好似她犯了天大的错,瑾娴越发糊涂, “即便王爷要判我死罪,也得把话说清楚,让我死得明白,何必这般阴阳怪气?” 章彦成对她已经很大度了,可她竟然得寸进尺,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今日我在章彦安身上看到一只羊毛毡挂坠,和你前几日所做的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她做的羊毛毡在章彦安身上?瑾娴大吃一惊,“这不太可能?” “我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可能?”章彦成强压下怒火,忍气道:“是你说的,有疑问就要来问你,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将那个羊毛毡送给了章彦安?”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见过他!”瑾娴否认得十分干脆,章彦成也想验证她的话, “那你的羊毛毡呢?拿出来让我瞧一眼,若是还在,就证明只是巧合。” “我……” 她犹豫为难的眼神刺痛了章彦成,他多么希望她能坚定的拿出那只羊毛毡,告诉他:他猜错了,这只是个误会。然而她却迟疑不吭声,章彦成越发起疑, “怎么不吭声?羊毛毡呢?该不会是丢了?” 瑾娴神情微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没……没丢。” “没丢怎的不拿出来?还是说你真的送人了?”这是章彦成最不愿面对之事,可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以这话必须问出来,否则他心里便会扎着一根刺! 瑾娴不想说出真相,一旦说出来,章彦成必然会生气,可若不说,他误会更深。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瑾娴还是决定道出实情,“我没有送人,只是把它卖掉了。” 她将自个儿做羊毛毡拿出去售卖一事和盘托出,章彦成一听那铺子,顿觉耳熟,“宝韵斋?那不是晴姨娘家的铺子?是她教你卖羊毛毡?” “不是她的主意,是我请她帮忙,想挣着银子,才会寄放在她家铺子里。” 这样的理由简直出乎章彦成的意料,“平日里本王给的你的赏赐少吗?不够你花销?你居然拿东西出去售卖?” 她可不是大手大脚之人,“王爷的赏赐我都攒着呢!没乱花,只是想着有这手艺,能挣一两是一两,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只当打发光阴。” 她认为是打发光阴,殊不知旁人会作何感想,“本王的侍妾,还要靠做手工活儿挣银子,传出去算怎么回事?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苛待于你!” “我本本分分做活儿,不偷不抢的,没什么妨碍。”瑾娴身正不怕影子斜,然而章彦成可不这样想, “你觉得无所谓,别人会怎么看我?会认为我连个女人都养不起,还要靠她自个儿挣银子!” “我知道你没有苛待我就好。” 她想得很简单,却忘了考虑他的处境,“你知道又如何?旁人可不这么想,我堂堂王爷,男子汉大丈夫,也是要脸面的,我不希望旁人胡猜乱想!” “外人并不知道那是我做的,掌柜不会乱说话的。” 她还真以为掌柜的会守口如瓶?“可章彦安他就戴着你送的羊毛毡!” “他应该不知内情,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章彦成冷笑一声,笑她太天真,“太后问他,这羊毛毡哪来的,你猜他怎么说,他可没说是买的,说的是友人相赠!他若不知是你,为何会这么说?” 章彦安竟然会这么说?还当着章彦成的面儿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为之?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别人买的,然后又送给了他?总之我没有跟他私相授受,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只羊毛毡卖给了谁,客人的消息我一概不知,都是掌柜负责的,我只管做羊毛毡而已。” “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就是说,你所做的羊毛毡很可能被一些男人买走了!他们都拥有你所做的东西,我的女人给别的男人做东西,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章彦成计较的点简直令她匪夷所思,“我是挣银子,又不是送信物。” 哪怕她没有二心,他也无法接受,“我不需要你挣银子!本王养得起你!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冲我张口,别再做这些羊毛毡!” 她若开口,他会给,但她不想总是张口问他要银子,做羊毛毡对她而言就是打发光阴,玩儿的同时又能挣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那不一样!你给的始终是一种赏赐,我想凭自己的能力多挣些,你没必要把这件小事想得那么复杂。” 章彦成赤目圆睁,未等她说完,便扬声反嗤, “在我看来这就是天大的事!徐瑾娴,别以为本王宠着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平日里你自作主张也就罢了,但有些事,你必须听我的!没得商量!往后不许再拿羊毛毡出去售卖!若再被我发现,严惩不贷!” 眼看着他态度坚决,瑾娴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至少等我把手里排单的羊毛毡做完?那些都是给了定钱的,我若不做,就得加倍赔偿。” 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对章彦成而言都不算事儿,“赔多少,我来出,你无需心疼!” 瑾娴在乎银子,更加在乎声誉,“就算不为银子,也得讲信誉,我既接了这活儿,就得把东西做出来,她们可是等了许久的,突然说不做,她们会失望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讨价还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事儿有多么严重, “她们是否失望,与你何干,除了你,旁人就做不了羊毛毡?别再找借口,我不允许你再做这些东西!来人,去织云阁,把瑾姨娘屋里所有关于做羊毛毡的东西统统收走扔掉!” 乍闻此言,瑾娴心惊肉跳,难以接受,焦急的她红着眼睛极力阻止,“不可以!不能扔羊毛!羊毛也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你怎能随意扔掉我的东西?章彦成!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第210章 瑾娴对他失望至极 她居然还好意思指责他?“你瞒着我做这些事,从未与我提过一句,你又何尝不过分?” 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他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你不在府中之时,我百无聊赖,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必要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你?谁晓得你会这般介意。” 说什么不晓得,那他就该让她晓得后果,“本王现在就告诉你,我很介意!不准你再做羊毛毡,所有的东西都得扔掉,往后你的屋子里不能出现羊毛!” 瑾娴被他的独断专行气得心口起伏不定,“你这人怎的这么霸道?你只顾自己的颜面,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章彦成冷笑反噎,“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道罢他漠然转身,瑾娴想出去拦阻那些人,他却一把关上的房门,顺手将门给锁上,而后吩咐小右子, “看好瑾姨娘,待东西收拾好扔掉之后再开门。” 小右子不敢违抗荣王之令,怯声称是,而后默默守在门口。 他居然把她关了起来!瑾娴难以置信,愤怒拍门,“放我出去!章彦成!你放我出去!不要扔掉我的东西!” 章彦成听到了她的拍门声,脚步微顿,但最终他还是抬步继续往前走,并未放了她。 一旦她出来,肯定会阻止下人搬东西,这一次,他绝不能心软,也不能再妥协,他必须要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没在跟她开玩笑! 屋内的瑾娴一直拍着门,哪怕手掌震得生疼,她还是坚持拍着,希望这扇门能打开,希望她能有机会阻止他们搬东西,然而根本没有人给她开门。 小右子于心不忍,忍不住提醒道:“瑾姨娘,王爷已经走了,您别唤了,他听不到的,您在屋里坐会子,等他们忙完,奴才再给你开门。” “等他们把我的东西扔了,我再出去还有什么用?”瑾娴走投无路,只好尝试着央求于他,“小右子,你帮忙把门打开,让我去找王爷,我再跟他求求情。” 小右子倒是想帮忙,却没这个胆子,“此乃王爷的命令,恕奴才不敢擅作主张。” 心知小右子也有他的难处,瑾娴也就没再继续求他。 心乱如麻的她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摆放的字帖,回想起章彦成教她练字时耐心且温善的情形,她忽然觉得好不真实。 和睦的假象因为一只羊毛毡而彻底被撕裂,转瞬间,他就露出了獠牙,凶狠的向她挥舞着利爪,今日的他,才是他最真实的性子? 温柔是假,耐心是假,一旦遇到不如他意的事儿,他便会撕 既已成定局,那她还挣扎什么,哀求什么呢?指望着他心软改变主意吗?不可能的! 但凡章彦成有一丝心软,都不可能将她关在屋里,还把门给锁了起来。 他这举动,是铁了心要毁了她的羊毛毡。 意识到这一点,瑾娴也就无力再去挣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笔枕上的毛笔发呆。 一刻钟后,下人来报,说是东西已然收拾妥当,小右子这才打开了房门,恭敬的请瑾姨娘出来。 瑾娴愣了好一会儿,而后才默默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小右子担心她又去找王爷,特地提醒道:“瑾姨娘,这会子王爷他是真的生气了,您千万别再找他提这件事,千万不要再惹怒他,还是过段时日再说!” 方才的那一刻钟,她的心中涌现出无数的念头,委屈,愤怒,不甘,怨忿,再到后来便是自嘲。 被起伏的心境折腾过后,瑾娴也就没心情再去找章彦成,去找他又有何用呢?他可能根本不会见她,即便肯见,他也不会理解她的心情,她说什么都是多余。 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她屋里的东西到底被拿走了多少! 瑾娴急匆匆的赶回织云阁,却见她收纳羊毛毡的箱子被洗劫一空,里头什么都没剩,就连那些戳针都被拿走了! 那些羊毛皆是她辛苦染好色的,还有几只半成品羊毛毡,以及客人送来的画像,而他竟然一件不留,全都给扔了! 他怎么可以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她突然觉得章彦成好陌生,她以为两人的关系早已有所缓和,事实上,他心里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人看待,他不允许做的事,她便不能做,必须听他的安排,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在他眼里,他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售卖羊毛毡丢了他的脸,便固执的将她的东西全都给扔掉,完全不会考虑她的处境和感受。 心生怨怼的同时,瑾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他可是王爷啊!本就是极度自我的一个人,她居然指望他会顾忌一个侍妾的感受,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满心的委屈呛得她眼睛酸涩至极,瑾娴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来到异世这么久,瑾娴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绝望过,哪怕旁人害她时,她也觉得那是古代后宅难以避免之事,只会生气,却不会难过。 上回章彦成送她去别院,她也曾愤怒难受,但她心里很明白,他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这次不一样,没有任何人逼他,他只是心里不喜欢,便毅然决然的剥夺她的喜好,扔掉她的东西,那种不被人尊重的感觉令她感到悲愤至极,而面对他的霸道之举,她却无力反抗,这种绝望感令她窒息! 先前她都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得过且过的心态,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这里的生活! 瑾娴忽然很想回到现代,离开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牢笼,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如何穿回去。 她还得留在这里多久?难道她的余生都要困在此地,都要被章彦成管控,做一只不能有自己喜好的笼中鸟? 第211章 冷血无情的章彦成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绝望的瑾娴呆坐在门口,望着沥沥细雨,春雨下得不大,却是下个不停,周遭的凉意晕染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知秋陪着主子一路走来,她当然明白,那些东西都是主子的心血,是她最为珍视之物,可是荣王居然说扔就扔,就连知秋也觉得王爷此举太过分,她想劝主子别难过,却又深知,面对这样的境况,谁又能做到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也许看雨也是一种情绪的纾解? 她担心主子着凉,拿来袍子为主子披上,身子可以被锦袍暖热,可瑾娴的心,却怎么也捂不热了。 自从来到异世,瑾娴的心一直悬空着,从未真正安放过,没有谁能让她完完全全的依靠和信任,她只能靠自己。 她与章彦成,就好比一场游戏,玩儿的时候尽兴,大家都开心,然而游戏是会结束的,何时结束,皆是他说了算,一旦他没了兴致,失去耐心,他又会变得冷血,不讲一丝情面。 这般反复无常之人,她哪里还敢靠近呢? 他的每一次翻脸,都会令她对他多一层防备,逼得她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而每一次争执,都能令她更加清醒的看待自己的位置。 他是个古人,他的心里只有强权和服从,没有体谅这一说,她所渴望的尊重,终究只是一种奢望! 说来惭愧,瑾娴最擅长的居然是自我安慰,她不愿放任自己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各种理由安抚自己,才能尽快走出这阴影。 先前她总觉得忙不过来,如今羊毛毡不能做,练字她也没心情,作画就更不必提了,她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得闲时便会倚在院中的躺椅上,看花绽花落,听风闻香。 主子不吵也不闹,知秋反倒不放心,她宁愿看主子发脾气,发泄情绪,也不愿看她这般强忍着,把痛楚都封印在心底,这样会把人憋坏的。 “主儿,此处无外人,您要是难受就跟奴婢说,千万不要藏掖着。” 瑾娴忽然就笑了,阴雨之下,她的眸光越发黯淡,没有一丝星光,哀怨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呢?他是王爷,他的规矩,我们理该遵守,是我违背了他的规矩,辱没了他的颜面,被训责也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可不做就不做嘛!他不该如此绝情,把您的东西给扔了。这一点,王爷确实过分,奴婢瞧着也心疼。再说还有十多件羊毛毡还没做呢!到时人家来闹着要赔偿,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赔那么多银子,那您先前辛苦挣的岂不是白费工夫?” 这也是瑾娴最自责的一点,客人们对她满怀期待,她却没能兑现,她心里过意不去,可章彦成无法共情,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破罐子破摔, “王爷说了,他来赔,他有的是银子,随手挥霍不心疼,他哪里知道挣一两银子有多难。” 知秋这么说,倒也不是故意在瑾姨娘面前数落荣王的不是,只是想把瑾姨娘压抑的心思说出来,让她心里好受些,然而瑾娴已懒得去计较,章彦成永远都是对的,而她,只会是错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没意思。” 瑾娴转身进了里屋,背影孤零落寞,知秋多么希望荣王能来哄一哄瑾姨娘,然而荣王再没来过,哪怕收走了羊毛毡,他仍在置气。 自这事儿闹过之后,瑾娴不再去琅华院练字,而他也不派人来催,两人谁也不搭理谁,以致于府中又开始传起了闲话,都在说瑾姨娘又要被王爷冷落了。 姚姨娘认为瑾姨娘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岚姨娘不以为然,只因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 “王爷和瑾姨娘时常闹别扭,过不了多久又会和好,此乃两人的情致,她怎么可能真的失宠呢?” “为什么不可能?你还真以为王爷是长情之人啊?男人就没有专情的,尤其是咱们王爷,他有太多的选择余地,瑾姨娘失宠是早晚的事!” 姚姨娘始终坚信,花无百日红,终有一日,瑾姨娘也会被荣王厌弃的。 晴姨娘担心瑾娴的状况,她去往织云阁,想陪陪瑾娴,却被侍卫拦在门外,说是王爷吩咐过,不许她去见瑾姨娘。 看来此事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不放心的晴姨娘又去找荣王,她想跟荣王认错,将责任都揽下,可荣王也不肯见她,只让她待在家里,安心养病。 无奈之下,晴姨娘只好差下人去了一趟怡郡王府,找兰容县主。 下人没多言,只说瑾姨娘心情不大好,兰容便带着礼去了荣王府。 章彦成只是不许晴姨娘进织云阁,兰容来看望她,还是进得来的,若是拦得太紧,旁人便会起疑,章彦成也不想将此事闹大,惹人猜忌。 兰容顺利进了织云阁,两人说说笑笑,瑾娴表现得很正常,并无情绪不佳的状态,兰容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去报信儿的人交代过,尽量不要提及晴姨娘。 思来想去,兰容都不知如何张口,想起一事,她顺道儿请教,“对了,先前我不是跟你学做羊毛毡嘛!但我做的羊毛毡瞧着很假,如何才能将颜色晕染得更自然,你可得空?教教我秘诀。” 提及羊毛毡,瑾娴笑容渐敛,“我倒是得空,但怕是没法儿给你做示范。” 兰容不明所以,“为什么呀?可是哪里不舒坦?” 瑾娴心绪不佳,不想提那件事,知秋只好替主子回话,“是因为王爷不喜欢瑾姨娘做羊毛毡,他已将所有关于羊毛毡的东西都收走扔掉了。” “什么?扔了?”兰容大吃一惊,听着便觉心疼,“表哥也太过分了?做羊毛毡怎么了?他为何不许你做?” “主儿得闲时会做一些羊毛毡,放在一个铺子里寄卖,王爷得知此事,认为丢了他的脸面,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男人!都好面子,他应该只是不希望旁人以为你缺银子,所以才不愿意让你卖羊毛毡。”这一点兰容也能理解,但他的做法似乎太偏激, “不过讲清楚就好,把东西扔了,着实有些过分。” 兰容替瑾娴抱不平,想去找章彦成讨个说法,却被瑾娴给拦住,“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正如你所言,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所以王爷的举动也是人之常情,我不该怪他,要怪就怪我擅作主张,没有事先与他商议。” 实则瑾娴心里并不这么想,只是不愿徒添是非,才会说这种场面话。 兰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只觉人生无望,“可是这样一来,往后你都不能做羊毛毡,岂不是很无聊?” 章彦成又怎会管她是否无聊呢?瑾娴眉心微紧,眼里流淌着无限哀怨,“后院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无事可做,度日如年。” 兰容记得很清楚,瑾娴教她做羊毛毡时,她的眼里是有光的!可见她真的很喜欢这门手艺,骤然逼她放下,她心里肯定很难过?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兰容灵光一闪,“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继续做羊毛毡。” 瑾娴诧异望向她,“哦?什么法子?” 第212章 局面反转 这个法子有些大胆,“我还不确定能否行得通,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告诉你。” 她该不会要找章彦成吵架?“哎---你不要去找荣王,我不想再求他什么。” “放心!我不会找表哥的,我另有法子,等我好消息!” 兰容冲她眨了眨眼,一脸的自信,瑾娴也就没多问,想着她应该会有分寸。 次日上午,兰容入宫去看望太后,进得永寿宫,便见几名宫人抱着三只猫,正在由太后挑选。 原是因为太后先前养的那只踏雪不在了,太后日思夜念,很不习惯,宫人们又寻来了三只猫,供太后挑选,想让太后选个新宠,解解闷儿。 然而太后怎么瞧都不顺眼,总觉得它们都不如她的踏雪,遂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宫人们抱着猫儿退下,兰容近前行礼,而后顺势给太后出主意,“臣女听闻民间有人会做羊毛毡,做得惟妙惟肖,小猫小狗都能做,太后若是想念踏雪,不若请人为踏雪做只羊毛毡?” 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这希望落空了,“彦安说他的一位友人会做羊毛毡,原本哀家托他帮忙,可昨儿个他又说那位友人最近离开了都城,得等人回来再说。” “不消等待,彦成表哥的那位侍妾,瑾姨娘就会做羊毛毡呢!她做的可好看了,太后您瞧,我这只小鸭子就是她做的。” 太后接过小鸭子,仔细一瞧,不由眼前一亮,只见这小鸭子毛茸茸的,形神兼备,憨态可掬,瞧着甚是喜人,欣喜的太后赞叹连连, “确实做得不错,与彦安那位友人所做的不相上下。” 兰容趁热打铁,继续劝道:“这只是小的,我还见过她所做的大只的羊毛毡,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太后您可以请她帮忙为踏雪做羊毛毡。” 彦安那边不知得等多久,太后对踏雪甚是想念,只盼着能尽快看到成品。于是太后听从了兰容的建议,命人去了一趟荣王府。 永寿宫的孙公公突然来此,章彦成以为太后是差人来找他的,哪料孙公公竟说太后有口谕,得请瑾姨娘过来。 章彦成顿感诧异,“太后找瑾娴所为何事?” 人没到场,孙公公不敢透露,“王爷请稍候,等瑾姨娘过来,奴才再宣口谕。” 孙公公不肯明言,章彦成越发纳罕,心道瑾娴一直在王府之中,未曾见过太后,太后突然找她是为何故? 尽管心中诧异,但太后之令不可违,章彦成随即吩咐小厮去织云阁请瑾娴过来。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瑾娴的心中疑云丛生,她心道自己应该没犯什么事儿?怎的太后会找她? 联想到昨儿个兰容所说的话,瑾娴不禁猜测,难不成是兰容跟太后说了些什么? 可太后应该不至于管这种小事? 怀揣着疑惑,瑾娴忐忑的去往前厅,依照礼节,跪下聆听。 孙公公如实复述:“传太后口谕,素闻荣王侍妾徐氏,慧心巧手,可做羊毛毡,栩栩如生。特请徐氏为太后之狮猫做羊毛毡。” 此言一出,瑾娴讶然蹙眉,太后竟然让她入宫做羊毛毡?这到底是谁的主意?章彦安?还是兰容? 不止瑾娴诧异,就连章彦成都愣怔当场!他禁止瑾娴做羊毛毡,可太后竟然下旨让她去宫里做活儿!事情怎会演变至此? 章彦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这并非巧合,应该是人为促成,难不成,是章彦安的主意? 他不许瑾娴再做羊毛毡,亦不准宝韵斋那边再替她接活儿,章彦安就无法完成太后的嘱托,所以才会举荐瑾娴? 心下生疑的章彦成笑问孙公公,“请问公公,太后怎知瑾姨娘会做羊毛毡?” 孙公公笑应道:“前几日信郡王说他的友人有这手艺,太后抱了很大的希望,谁料昨儿个信郡王又说他的友人已经离开了都城,无法为太后效力。 赶巧今日兰容县主去看望太后,顺道儿举荐了瑾姨娘,太后这才派奴才过来传话。” 居然是兰容的意思!这丫头怎就那么嘴快? 章彦成心下不悦,却又不能当着孙公公的面儿抱怨什么。 瑾娴没应声,孙公公心道:这位瑾姨娘是不知礼数,还是被太后的口谕给吓傻了? “瑾姨娘,太后的口谕您都听到了,您怎的不应承啊?” 章彦成都说了,不准她再做羊毛毡,她哪里敢应承? 她不应腔,章彦成打岔笑应,“太后有请,是她的福分,她是太过欣喜,尚未反应过来。她倒是想为太后效劳,怎奈她的手艺是自学,并不精湛,恐让太后失望。” 孙公公笑道:“县主说了,瑾姨娘的手艺好着呢!王爷您不必担忧,只要瑾姨娘用心去做,太后肯定会满意的。” 说着孙公公将踏雪的两幅画像奉上。 瑾娴心中怨气未舒,自然不愿应承,章彦成只得先接过画像,“承蒙太后厚爱,明日我代瑾娴入宫向太后谢恩。” “王爷客气,那就有劳瑾姨娘了!” 章彦成留他用茶,孙公公笑摆手,“多谢王爷抬爱,只是奴才还要回宫复命,不敢耽搁,奴才就不打搅了,告辞!” 章彦成随即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小允子立马将准备好的一锭银子奉上。 孙公公顺手接过银子,揣进衣袖里,笑呵呵的离去。 自始至终,瑾娴都没吭声,待人走后,她才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才转身,她便被章彦成给叫住,“且慢----” 瑾娴漠然转身,并未与他对视,垂目而立,声凉神冷,“王爷有何吩咐。” 第213章 彦成的决策出乎瑾娴的预料 她的态度异常冷淡,章彦成面露难色,只觉眼下的情形十分尴尬,“方才太后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让你做羊毛毡。” “听到了。” 瑾娴只应了这一句,再没有多余的言辞,章彦成不知该如何开口,默了半晌才道了句, “你……有什么想法?可愿接这差事?” 这话从章彦成口中道出,莫名有种讽刺的意味,“我没有想法,我只会谨遵王爷之令,王爷不许我再做羊毛毡,我便不会再做。” 的确是他严禁瑾娴做羊毛毡,若只是说说也就罢了,偏他用了那样极端的方式,瑾娴必然恨透了他,他若在这个时候反悔,开口让她做羊毛毡,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但若不让她做,又会得罪太后,这可是个绝佳的讨好太后的机会,按理说,他不该错过。 可是瑾娴的性子与寻常女子不同,面上说着听他的,实则烈得很,他若开口让她做羊毛毡,她必然会回呛他,他也不愿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你若不愿去,我可以想法子替你回绝。” 他一向独断专行,今日却又装什么善解人意?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一个提线木偶罢了!主人怎么摆置,我便怎么做,木偶不需要有意愿,王爷尽管吩咐,我听您的差遣。” “我没有把你当木偶,我只是不希望你做的东西落在章彦安手中,被他随身携带,当众炫耀!” 他总有他的理由,瑾娴懒得去反驳什么,“王爷说得对,我知错了。” 她犟嘴理论之时,章彦成恼火至极,但当她不再反抗,唯命是从时,章他又觉得自个儿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犹豫许久未吭声,瑾娴懒得再等,“王爷慢慢考虑,我先回去。” 道罢不等他应声,她便转身离开,一刻都不愿多做停留。 目睹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章彦成陷入犹豫之中,久久未能决定。 回到织云阁后,憋了许久的知秋这才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郡主所谓的法子啊!还真是好主意呢!王爷不让您做羊毛毡,太后钦点您来做羊毛毡,这回王爷可算是无话可说了,您可以光明正大的继续做羊毛毡咯!” “那也是碍于太后的威严,并非是他真心理解,包容我的喜好。等给太后做完,他还是会禁止我再做羊毛毡,我的处境并没有改变。”思及此,瑾娴并无一丝欣喜,反倒越发苦闷, “我就像个陀螺,任由他鞭打,他让我转,我就得转,他让我停,我就得停,根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听这话音,知秋已然明了,主子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给太后做羊毛毡,她无奈轻叹, “也不晓得王爷会如何决断。” 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他肯定会让我给太后做羊毛毡的,这可是讨好太后的大好时机,他那般重利之人,不会错过的。” “那您打算怎么办?” 望着镜中的自己,瑾娴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自然得听他的。” 次日清晨,瑾娴起身梳妆,正待用朝食,却见小右子赶了过来, “瑾姨娘,王爷交代了,您不必给太后做羊毛毡,他进宫之后会跟太后说您的手腕受了伤,需要静养,无法做活儿。” 瑾娴闻言,与知秋面面相觑,章彦成的决策出乎主仆二人的意料,她们都以为他肯定会如太后所愿,未料他竟然拒绝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会错过,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恰好瑾娴也不想给太后做东西,章彦成的决策倒是让她省心了。至于他如何跟太后交代,太后会否相信,那就是他自个儿的事,与她无关。 她以为这事儿算是了结了,孰料她才用罢午膳没多久,孙公公居然又来了,因着荣王不在府上,他便去拜见王妃。 “启禀王妃,太后想请瑾姨娘为她的踏雪做羊毛毡,只可惜王爷说瑾姨娘的手腕扭伤了,暂时做不了。太后等不及,便想着请瑾姨娘入宫,让太医为她医治手腕,而后再做羊毛毡。” 瑾姨娘会做羊毛毡一事居然会传到宫里,就连太后都知道了! 江心月不晓得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但太后的意思,她不敢违背,加之最近她想给章彦成留个好印象,是以她并未从中作梗,直接派人去请瑾姨娘过来。 之前章彦成说过,瑾娴不必去沧澜院,但这次是孙公公来找人,瑾娴不能不去,她整理仪容之后便去了沧澜院。 得知孙公公的来意后,瑾娴顿生不安,太后对羊毛毡的重视超乎她的想象,章彦成都找借口婉拒了,太后竟然要把她接进宫去! 她老人家究竟是真的想要羊毛毡,还是想看看章彦成是不是在撒谎? 可这不算什么大事,太后没必要斤斤计较? 瑾娴想不通这当中的因由,随即向孙公公解释道:“多谢太后厚爱,但我身份卑微,没资格入宫,要么等我在家养好手腕,再为太后效劳。” 荣王也是这么说的,但太后不喜欢听这种没期限的话,这才会差孙公公过来,将人接走。 孙公公笑吟吟地道:“瑾姨娘您可是皇上亲自指给王爷的侍妾,又是徐大人的千金,您的身份可不低,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太后她和善可亲,很容易相处的,您无需害怕。” 要说多害怕,倒也不至于,主要是她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去做羊毛毡,这种被章彦成利用的感觉令她很不舒坦,是以她迟迟不愿应承。 江心月见状,不免心焦,她生怕太后会动怒,遂笑打岔, “孙公公,瑾姨娘出身乡野,没入宫见过太后,这样的场面她可能会有些胆怯,不如如何应对,才不敢应承,不若让我劝劝她!” 江心月这几句,看似是在帮腔,实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瑾娴没见过世面,瑾娴听得出来,却不愿搭理她,毕竟孙公公还在这儿,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得伪装和睦。 孙公公正愁着怎么劝呢!赶巧王妃开了口,他倒省事儿,“那就有劳王妃了。” 于是孙公公先行出去,说是到院中去赏花,江心月则示意瑾娴进里屋,低声质问, “你怎么回事?太后相邀是你的荣幸,你怎的不答应,还在犹豫什么?” 瑾娴不想听她啰嗦,直接将责任推给章彦成,“王妃有所不知,这是王爷的意思,他不准我给太后做羊毛毡。” 第214章 彦成的决策被打乱 这可不符合章彦成的性子啊!江心月奇道:“难得太后相邀,王爷为何不许你应承?” 外人只知道荣王和瑾姨娘闹了别扭,至于当中的细节,她们并不清楚。瑾娴与王妃不熟,也就不愿与她多说内情, “他是这么交代小右子的,至于王爷的心思,我也不懂。” “可是太后已经差人来请,你若不去,岂不打太后的脸?我看你还是顺了太后之意,入宫去!” 原主进过一次宫,瑾娴并未去过,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什么意外就麻烦了,瑾娴有所顾忌,借口道: “要不等王爷回来再说。” 等他回来,局面只怕会更难堪,“这个天下还不是王爷说了算,太后哪里等得?这会子人就在外候着呢!平日里你任性也就罢了,太后的意思你可不能违背,那是王爷的皇祖母,咱们谁也得罪不起!你乖乖入宫去,别再找借口。” 王妃一直与她不睦,今日却一直苦口婆心的劝她入宫,看似是在为章彦成,为大局着想,实则瑾娴很清楚,王妃在打什么主意。 她倒是不在意,但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省得给自己惹麻烦,“万一王爷回来生气了,追究我的责任呢?” 江心月不以为然,“王爷不在家,所有的事便该由我做主。这事儿我替你担着,你无需担忧。总之入了宫就得将嘴巴放甜点儿,千万不能得罪太后,你若惹怒太后,我跟王爷都得跟着遭殃,这可是关乎荣王府的大事,你不能大意!” 江心月坚持让她入宫,瑾娴没得选择,随即回往织云阁,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了一些首饰,而后便随着孙公公入宫去了。 人走后,江心月心下暗喜,徐瑾娴进宫去陪太后,估摸着得在宫里住一段时日,那么章彦成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徐瑾娴,而她才有机会与章彦成多相处。 待章彦成忙完回府后,这才听下人说起瑾娴被孙公公接走一事。 乍闻此讯,章彦成眉心一紧,今儿个上午他已去拜见太后,向太后讲明,说是瑾娴抱恙,手腕扭伤,大夫嘱咐她静养,最近几个月都不能做重活儿。 当时太后表示理解,并未说什么,怎的转眼就又派人来请瑾娴入宫?事先也不与他商议,直接就把人给带走了! 得知是王妃劝瑾娴进宫,章彦成当即去往沧澜院质问江心月,“本王已经替她拒绝,谁让你擅作主张!” 江心月无辜摊手,“这是太后的意思,我还能违抗太后不成?” “想不到借口就该等我回府再说,而不是私自做决定!” 无端端的,他又开始发脾气,江心月不明所以,“她不就是入宫给太后做羊毛毡嘛!这可是她的荣耀,她若能借此讨好太后,对你也有好处,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许她去?” 按理来说是该应承,偏他最近和瑾娴有争端,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就变得复杂起来,而他还没法儿向人转述这当中的曲折, “这是我跟瑾娴之间的事,你无需多管。” “你们的私事我自然不会管,可牵扯到太后,那便是公事,王爷不肯说因由,还不许我追问,那我只能秉持不得罪太后的原则,准她入宫。” 章彦成虽然生气,但他心里明白,站在江心月的立场,她的决定的确没错,如今瑾娴已然入宫,无可挽回,他再追究责任没有意义,只能怪他事先没有交代清楚,他实在没料到,太后竟会杀个回马枪,趁他不在来要人! 江心月不愿与他吵架,她想缓和气氛,便对章彦成道:“该上晚膳了,王爷留下来一起用膳?” “不必了,忙了一整日,我想回房休息。”心情郁结的章彦成转身即离,徒留江心月满怀委屈,她都是为他着想,他居然不领情,还反过来责怪她。 而他来沧澜院也只是询问关于徐瑾娴的事,问罢他转身就走,不肯多做停留,就连与她用膳都不愿。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难,不论她做什么,章彦成似乎都不满意,都会生气。 在他眼里,徐瑾娴即使做错了事也情有可原,而她再怎么为他的前程着想,他都不会感激,反倒埋怨她。 就因为心是偏的,所以他总是看她不惯,鸡蛋里挑骨头! 惠妃所教她的那些,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啊! 信郡王府中,章彦安忧心忡忡。他以为章彦成不晓得那只羊毛毡的来历,哪料那天在永寿宫,章彦成一听到他提及那羊毛毡就变了脸色! 出宫的路上,章彦成还特地问他的友人是谁,家住何处,纵然章彦安没明言,但他总觉得章彦成的面色不对劲,大约是猜出了什么。 不晓得章彦成回府之后会不会跟瑾娴吵架,他很担心瑾娴的状况,遂让雯玉去一趟荣王府,一探究竟。 他去不方便,但雯玉是瑾娴的表妹,若由她去看望,便合情合理了。 自雯玉进了信郡王府的门之后,章彦安会隔三差五的过来陪她用膳,但也仅仅只是用膳,并不会在此过夜。 雯玉只能安慰自个儿,日久生情,不急于一时。 即便他请她去看望表姐,她也不会生气,只会尽全力帮他。 章彦安本以为,她们两姐妹难得见面,瑾娴应该会留雯玉用膳,雯玉可能会耽误一会子,哪料雯玉才出门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回府后的雯玉一脸担忧地对他道:“荣王府的人说,表姐不在府中,被太后请进宫去了!” 章彦安闻言,心下一紧,他跟太后说,他的友人已然离开都城,太后怎会找上瑾娴?难不成太后知道他所说的友人指的就是瑾娴? 所以太后这是兴师问罪吗? 思及此,章彦安越发焦虑,暗恨自个儿竟是连累了瑾娴!看来他得入宫一趟才是。 第215章 彦成入宫见瑾娴 章彦安很想入宫一趟,只可惜这会子天色已晚,宫门马上就要关了,根本来不及,若要入宫,只能等明日。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接下来的路,唯有步行,瑾娴身份低微,不能走正门,只能走侧门。 她常在书中看到关于宫路长远的描写,但那只是文字,当她真正踏入宫门之后,她才终于明白,所谓的宫道究竟有多长! 她一直以为荣王府已经够大了的,可这皇宫可比王府大太多,四周的宫殿越发宏伟肃穆,宫道两侧宽敞平坦,瞧着似是有些光秃秃的,瑾娴仔细一观,这才发现宫里没有花草。 莫非是怕刺客藏匿,或者怕走水?所以才不在宫殿附近栽种林木? 这些都是她在书中看到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瑾娴一路上都没说话,其他太监也不吭声,皆低着头,默默的在宫道上走着。 到得永寿宫,瑾娴参拜太后时,不由愣了神。 孙公公赶忙小声提醒,“瑾姨娘,不可直视太后。” 太后见状不觉纳罕,“这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哀家瞧,哀家脸上有脏东西?” 瑾娴这才回过神来,垂眸答道:“妾身曾听王爷说过,今年太后五十有四,可今日一见,太后仪态雍华,容颜明丽,光彩照人,分明就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妾身一时震惊,这才会失态,还请太后见谅。” 女人一上了年纪,最喜欢听的便是旁人夸她年轻,哪怕明知这是奉承之词,听着也格外舒心。 心情大好的太后笑赞道:“这丫头还真是生了一张巧嘴,难怪彦成那么宠你。” 所有人都说章彦成宠她,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大半年来,她步履维艰,绞尽脑汁的与章彦成斗智斗勇,日子有多难熬! “王爷时常说我嘴笨,不擅奉承人,在府中总是会得罪旁人,我的确不喜欢说违心之词,太后问话,我自当照实回答,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后您多多包涵。” “只要是实话就好,哀家就爱听实话。”太后打量着立于下方的女子,她尚不清楚此女的真实性子,但这面相瞧着倒是顺眼。 太后闲来无事,会研究人的面相,她总觉得,大多数的人性子会呈现在面上,那些个精明市侩之人,她一眼就能瞧出来。 徐瑾娴的面相瞧着像是个温善但又有主意的,至于准不准,太后还得继续观察。 随后太后询问她的伤势,问她手腕的状况。 尽管瑾娴与章彦成有矛盾,也不能当众拆他的台,只能配合做戏,说是手腕不小心扭到了,稍一用力就疼,旋转也会疼痛。 太后随即命太医过来为她诊治,她的手腕并未动骨,只说是伤了筋,太医也瞧不出真假,只能按照经验去医治,说是熏蒸艾灸,可利于恢复。 瑾娴无病,却得装病,这下好了,还得配合太医治病,着实麻烦。 都怪章彦成找的这个借口,害她遭这样的罪,早知躲不过,她还不如直接做羊毛毡。 然而话已出口,她不能改口,只得继续伪装。 养病期间,瑾娴无需做活儿,兰容得知她入了宫,次日便也来了永寿宫,二人一起陪着太后去御花园赏花。 走这一路,瑾娴才晓得,前方宫殿附近的确没有花木,但御花园中却被各种名品花木所环绕。 尤其是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园中堪比花海,群花争艳,悦目赏心。 众人来到亭中坐下,有只橘猫自此路过,太后一抬手,那橘猫便伸长了脑袋往她手边蹭,似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摸脑袋的感觉。 太后看它乖巧,便让宫人给它准备了小鱼干,算是奖赏。 瑾娴心道:不愧是大橘,古代的橘猫也这么爱干饭。她很想摸摸它,但不确定它性子如何,担心被抓伤,她也就没伸手,想着看看就好,可不能冒险。 看那橘猫吃得那么香,太后不禁再次想起她的踏雪,遂与众人说起关于踏雪的趣事, “踏雪三个月的时候就被我抱养了,算起来,距今已有十三载,它一直陪在我身边,见证了先帝与皇帝两代君王。我的悲喜,落寞与荣耀,它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起猫儿,太后滔滔不绝,兰容与瑾娴听得认真,时不时的掩唇轻笑。 末了太后又问,“兰容,你养过猫吗?” 兰容摇了摇头,“听额娘说,我小时候被猫抓伤过,所以我家没再养猫。” “小猫儿小时候没分寸,可能会不小心抓伤人,等它大一些,便不会再对熟悉的人伸爪子。”随后太后又问瑾娴,可有养过猫。 瑾娴在现代的时候,奶奶养过一只狸花猫,而原主的记忆里,陈家村也有只猫, “我在陈家村的时候,太姥姥养了只狸花猫,虽不算很漂亮,但身姿矫健,动作敏捷,抓老鼠可是好手呢!太姥姥很喜欢它,家里还有一个黄狗叫六六,六六和那只狸花猫时常爱打架,但若别的猫狗欺负它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帮忙。” 太后不由感慨,“这猫狗有时候比人还重情,人为了利益甚至可以骨肉相残,猫狗却十分忠诚。” “太后说得极是,太姥姥也跟我说,看到猫猫狗狗,就会觉得再苦的日子也有一丝温情。怎奈她来了都城之后,舅姥姥不让她带走六六,她只好又领养了两只猫狗。” 兰容奇道:“哦?你太姥姥也在都城?” “是呢!先前我们姐弟跟娘亲孤苦无依,只有太姥姥肯收留我们,如今她年纪大了,我自当赡养她老人家,便将她接到都城内的一座小院里居住。” “你和你娘的事,哀家亦有耳闻,如今你苦尽甘来,还不忘报长辈之恩,的确是个孝顺的孩子。”想了想,太后又道: “不过你太姥姥一个人住在都城,你不能去陪她,她可住得习惯?会否觉得孤单?” 这一点,章彦成也考虑到了,羊毛毡的这件事,瑾娴的确恨他,但关于太姥姥的事,章彦成的确留了几分人情味,她一直铭记于心, “王爷也担心太姥姥会孤单,是以他每个月都会抽空陪我去看望太姥姥,带些礼品,陪她老人家用膳,给她解解闷儿。” 太后闻言,颇为赞许,“彦成那孩子瞧着冷清,实则也是个孝顺有心的。” 不远处的垂丝海棠树下,章彦成下了朝,特地来永寿宫,却被宫人告知太后去了御花园,他又即刻赶至御花园,恰在此时,听到了瑾娴的这番话。 他以为瑾娴恨透了他,不愿再提他,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太后面前夸他。 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的一件事,却被她铭记感恩,章彦成甚感惭愧。 宫人瞧见他,遂向太后禀报,说是荣王来了。 原本跟太后说说笑笑的瑾娴在看到他的身影的那一瞬间,笑容渐敛。 第216章 彦成的醋瓶子打翻了 被发现的章彦成未再停留,抬步向前走去,行至亭中,拱手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温然笑应,“免礼,坐!” 兰容笑嘻嘻的唤了声表哥,瑾娴本不想理他,碍于太后在场,她才勉强自己唤了声王爷,便算是打招呼了。 章彦成担心瑾娴入宫会不习惯,可看她方才跟太后闲聊之际那惬意从容的状态,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孙儿一到场,太后顺道说起昨日之事,“哀家实在是等不及,想一睹瑾娴的手艺,便将她接进宫里,找太医给她医治手腕。昨儿个你不在府上,哀家没来得及知会你,你不会怪罪哀家?” 章彦成很不高兴,可事已至此,他不能明言,只得违心笑应,“皇祖母言重了,您这般关心瑾娴,此乃瑾娴的福分。” 随后章彦成望向瑾娴,“初入宫中,感觉如何?可还习惯?” 宫里规矩多,不似织云阁那般自在,瑾娴当然不习惯,昨夜她辗转至后半夜才睡着,可他当着太后的面儿询问,她还能怎么说?肯定只能说好话呗! “挺好的,太后一早就让人为我备了客房,宫人们侍奉得很周到,太后也对我关怀备至,还请了太医为我看病。” 也只有瑾娴和章彦成知道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章彦成还怕她拆台,好在她并未说漏嘴,太后并未起疑。 几人正说着话,宫人又来报,说是信郡王来了。 负手而立的章彦成斜目望去,心道这小子又打的什么鬼主意?他前脚刚到,章彦安后脚就跟来了,究竟是看望太后,还是假公济私,来看瑾娴? 章彦安到场之后,先向太后请安,而后他的目光状似无意的落在瑾娴身上, “瑾娴,你怎的也在宫里?” 他怎的又当众唤她的闺名?瑾娴很避讳,他却故意这样唤,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心下不愈的瑾娴闷声回道:“我奉太后口谕,入宫来做羊毛毡。” 太后随口解释道:“你的友人不是不在都城嘛!赶巧哀家听兰容说,彦成的侍妾也会做羊毛毡,便将她给请来了。” 原是兰容牵的线啊!只要太后没怀疑他撒谎就好。章彦安暗松一口气, “恭喜皇祖母得偿所愿,瑾娴的手很巧,相信所做的羊毛毡定能让皇祖母满意。” 不知是不是兰容的错觉,她总觉得章彦安这话一出口,表哥的脸都黑了! 事实上章彦成的确很不高兴,他的女人手巧不巧,只有他最清楚,这话由章彦安来说,听着极不顺耳! “巧了,你们两兄弟和兰容都来了,瑾娴一来,哀家这儿也热闹许多。”太后心情大好,当即命人备宫宴,留他们皆在此用午膳。 章彦成瞄了章彦安一眼,意在告诉他,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是多余的那一个,应该自动告辞才是。 以往瑾娴最怕的就是看到这两人碰面,每回一碰见,他俩说话总是藏针带刺的,听着膈应。 她总会担心章彦成会误会什么,但今儿个不同,她与章彦成本就在闹矛盾,他误以为那羊毛毡是她送给章彦安的,尽管她已经解释清楚,可他还是泄私愤,将她的羊毛毡全给扔了。 瑾娴心凉之至,也就懒得去管章彦成的想法,毕竟太后还在这儿呢!他俩总不至于当着太后的面儿阴阳怪气? 兰容也曾听人说过,章彦安失忆的那几年与瑾娴是邻居,甚至还有人传言他俩曾有过婚约,不过表哥对瑾娴挺好的,料想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可能表哥也没放在心上? 不论是真是假,有了那样的传闻之后,再看到三人同场,那种感觉的确很微妙。 兰容以为章彦安会避嫌找借口离开,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留下了! “皇祖母相邀,孙儿自当从命。” 章彦安一派恭顺,就此落座,瑾娴一眼便看到章彦安悬挂在腰间的兔子羊毛毡,那还真是她做的,就连绳子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所以章彦安到底知不知道这羊毛毡出自她手?他在宝韵斋预定羊毛毡,是巧合?还是听闻背后的人是她? 如若只是巧合,他为何对太后撒谎,说做羊毛毡的是他的友人? 瑾娴百思不解,却又无法当面询问,唯有暂时压下这疑惑。 众人闲聊之际,兰容无意中瞄见章彦成无名指间所戴的戒子,不由眼前一亮,“哎?表哥你手上戴的这个金戒子好漂亮啊!这圆环一直在翻转,好独特哎!” 被夸赞的章彦成抬眸望向一旁的瑾娴,目光异常温柔,“这是我生辰之际,瑾娴所赠之物。” “原是瑾娴送的啊!”颇感兴致的兰容与瑾娴探讨起来,“这戒子很漂亮,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说起这戒子的形状,还真有说辞,“此乃莫比乌斯环,它扭转之后只有一个面,寓意无穷无尽的爱,不论从哪里开始,都可以与对方重新相遇。” 章彦成只觉这圆环独特,并不知道它还有名头,且还有着这样深刻的寓意,怎的瑾娴从未与他提过? 细品这几句话,章彦安不由陷入了沉思,瑾娴为何会将如此珍贵的戒子送给章彦成?什么无穷无尽的爱?她爱上章彦成了吗?她跟章彦成相处还不到一年,且章彦成的后院有那么多的女人,她怎么可能爱上他? 最后一句:不论从哪里开始,都可以与对方重新相遇。何为重新相遇?她与章彦成未曾分开过,只与他分开过,难不成,瑾娴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她期待着与他重新相遇? 第217章 瑾娴回呛章彦成 瑾娴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他心生无数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兰容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心间微动,“哇!听起来好生浪漫,我怎的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这是哪家铺子所做的戒子,我也想要一个。” 肯定不是瑾娴发明的,但她又无法跟她们讲述莫比乌斯环的复杂来历,只好借口道: “我是听一位老人家讲的,觉得有趣,便画了图,请金匠师傅照着做的。” 得知是瑾娴所画的图样,兰容便央求她,可否将图样借给她。 瑾娴倒是无所谓,兰容想要,她可以借,但章彦成却拒绝了,“不可以!这是瑾娴送给我的,寓意特殊,不能给你!” 被拒的兰容不明所以,“我自个儿打戒子,又不让你打,你慌什么?” 时至今日,章彦成才晓得这戒子的寓意那般珍贵,那他就更不能让旁人拥有,“这是她的心意,只能独属于我!” 没如愿的兰容气不过,转身向太后告状,“太后,您瞧表哥,好生小气,连个戒子的图样都不给我!” 太后却认为彦成此举情有可原,“既是寓意独特,你就甭跟着掺和了,等将来你成亲,让七王子送你一个,才更有意义。” 兰容才不想指望男人,“我才不让他送,我要自己买。” 眼瞧着兰容那么喜欢,瑾娴直接做主,“郡主既然喜欢,得空时你可以去织云阁找知秋,让她将图纸拿给你。” “不能给!”章彦成态度坚决,他只想自己拥有,不想让旁人也戴着同样的戒子,可瑾娴却不愿如他的意,冷声提醒道: “图样是我画的,我有处置图样的权利。县主是你的表妹,又不是外人,再说她是姑娘家,不是男子,难不成王爷还吃女子的醋?” 章彦成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他希望瑾娴的这份心意独属于他,瑾娴却认为好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她毫不客气的回呛,呛得他无言以对,偏在此时,章彦安不合时宜的道了句, “瑾娴心中有大爱,可不像三弟这么自私。兰容既喜欢,你允她便是。” 一个外人,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章彦成不悦反噎, “我的女人,我当然会自私的据为己有!皇兄不是才纳了瑾娴的表妹为妾吗?你们如胶似漆,难道不懂这个?” 章彦成当着瑾娴的面儿提雯玉,章彦安还能怎么说?他总不能说,他与雯玉尚未圆房? 他倒是想跟瑾娴解释,却也不能当着太后的面儿说这些,心下憋屈的章彦安转头望向瑾娴,他最怕的就是瑾娴那失望伤心的眼神,然而瑾娴只垂目品着碧螺春,并未与他对视。 虽说她不赞同雯玉跟章彦安在一起,但如今局面已定,瑾娴不可能吃表妹的醋,她自个儿的日子都过得如履薄冰,哪有心情管旁人呢? 兰容也就是开个玩笑,但看老二和老三这情状,她突然意识到,可能她高估表哥了,他的醋性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大,不过她始终相信,瑾娴是个有分寸的人,既跟了表哥,应该不会再惦念章彦安。 太后也能看出这两兄弟之间暗流涌动,不过她认为,老二和老三有争端是好事,他俩若真的和睦相处,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太子,那可就麻烦了! 唯有他们相互制衡,彦州才能稳坐太子之位。 待开宴之时,章彦成给瑾娴夹了一块辣子鸡,章彦安忙提醒道:“瑾娴不爱吃辣!” 章彦成手微顿,但还是将辣子鸡放在了瑾娴的骨碟中,墨瞳不屑地瞟向章彦安, “怎的皇兄比我还了解瑾娴的喜好?你说的该不会是陈家村的情形?如今瑾娴入了荣王府,她的喜好早就变了,无辣不欢,皇兄还不知道?” 若搁以往,章彦成可能会借题发挥生闷气,但现在他心里清楚,瑾娴已然放下章彦安,羊毛毡的事,只是个误会,是以章彦成没再置气,反倒借机嘲讽章彦安。 章彦安记得瑾娴碰不得辣,稍微辣一点她就会流眼泪,章彦成却说她无辣不欢,这怎么可能?章彦成该不会是为了跟他作对,故意为难瑾娴? “瑾娴,你真的能吃辣吗?可别勉强自己。” 瑾娴本人还真就爱吃辣的,她夹起辣子鸡丁,辛辣的味道瞬时在她舌尖蔓延,又辣又香,使得她的味蕾得到极致的享受。 章彦安紧张的盯着她,瑾娴尝罢并无任何不适,“人的喜好是会有变化的,我入王府那么久,口味自然也会有变,王爷不该再以陈家村的眼光审视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冷漠残忍,太后却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女子就该拿的起放的下,不属于自己的人,不该留恋。太过重情的女人,往往下场都很悲惨。 瑾娴怼起他来,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很不喜欢章彦安当众表现出跟她很相熟的这种感觉,然而章彦安却觉得瑾娴这是在赌气,气他纳了雯玉为妾,所以才会故意跟他唱反调,不接受他的好意提醒。 说到底,是他有错在先,即使瑾娴恨他,他也无话可说。 黯然神伤的章彦安默默夹着菜,不再多言,以免惹她不快。 兰容也尝了一块辣子鸡,满意点头,“今儿个这辣子鸡做的不错,香辣过瘾!太后您也尝尝。” 宫人给太后布菜,太后没忍住尝了一口,而后皱眉摆了摆手,“的确很辣,味道不错,只不过哀家牙口不好,可不敢贪食,还是你们年轻人慢慢吃!” 宫人见状,赶忙奉上茶盏,太后先漱了漱口,而后又喝了两口茶,这才稍稍好受些。 宴毕,太后有些犯困,便回寝殿歇息去了。瑾娴也想离开,章彦成有话跟她说,但他不好意思唤她,若由他来唤,她肯定会找借口拒绝,于是他给兰容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兰容立马提议,说是今儿个天好,正适合去御花园。 还去?“上午不是才从御花园回来吗?” “御花园大得很,上午那会子咱们还没赏完呢!那边有个茶花园,还有个牡丹园,里头花多得很。” 兰容一番好意,瑾娴不便推辞,只得答应陪她一起,再去一趟御花园。 章彦安很想再与瑾娴多相处会子,然而章彦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我陪瑾娴和表妹游玩,皇兄你与她们并不相熟,如若同行,她们可能会不自在,是兰容?” 章彦成没问瑾娴,是因为他不确定瑾娴会否配合,为防她又噎人,他才会问兰容。 第218章 瑾娴,我不希望我们再生误会 兰容听得出来表哥在赶客,干笑着配合,“宫里人多嘴杂,王爷若是与我们同行,可能会惹出一些流言蜚语,要不王爷还是避讳些?” 连兰容都晓得会有流言,看来他跟瑾娴的事儿,知晓之人不少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章彦安不便再停留,他望了瑾娴一眼,忍不住道了句,“雯玉时常跟我说,她很想念你,等你得闲,可去信郡王府看望她。” 实则他只是借雯玉之口,道出了心底最想说的那句话。 这样的邀请,瑾娴可不敢随口应承,只因她的余光已经感受到章彦成那危险的警示眼神,且她也不想给章彦安任何希望, “等我养好了手,给太后做完羊毛毡,回府之后,我会差人去请雯玉过来的。”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她只会请雯玉过来,却不会去找雯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样的答复,章彦成很是满意。 章彦安大失所望,勉笑应了声,而后依依不舍的告了辞。 待他走后,章彦成顿感舒心,心弦也不再紧绷。 说是三人一起游玩,但一到御花园,兰容便借口腹痛,先行离开,章彦成则打发了宫人,此刻附近只有他二人,瑾娴却是没话跟他说,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明明是那么亲近过的两个人,此刻却陌生得像是初见一般。 现下无外人,章彦成这才拉起她的手,看着她手腕处的圆痕,心疼的问了句,“艾灸疼吗?” 瑾娴不喜欢听这种于事无补的废话,漠然抽回手,“王爷想知道?您大可试一试。” 心知她对他有怨气,章彦成歉然低眉,“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把你接进宫来。” 这种虚伪之词,听起来好没意思,“眼下的局面对王爷很有利,我做羊毛毡哄太后开心,您该庆幸才对,又何须伪装歉疚?” 她居然以为他在做戏?“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我若想讨好太后,大可凭自己的本事,没必要让你受累。” 很多时候,瑾娴都说服自己选择相信他,但每一回争端过后,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做出一些让她失望愤怒的事来。 次数一多,她便不愿再去深思,他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王爷说完了吗?我要去赏花了。” 她转身欲离,却被章彦成一把抓住手腕,“那天我说话的确冲了些,可我为何那般生气,你不懂吗?” 瑾娴不懂,也不想去猜,“王爷心思深,我猜不透,也不敢猜。” “还不是因为章彦安随身携带着你所做的东西,他故意当着我的面儿炫耀,分明就是在挑衅!你既知晓我是多疑之人,售卖羊毛毡一事就该提前告诉我,可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你让我怎么想?” 他说的可真轻巧,瑾娴冷笑反问,“我告诉你你会同意吗?” “你明知我不会同意就不该这么做!我希望你对我坦白一切,而不是背着我私自与人联络!” 这才是章彦成真正介意的一点?“王爷是怕我跟人勾结报信儿!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是卧底。” 有些很明显的事,否认其实没有意义,章彦成也不想对她撒谎,“你说得对,我是怀疑过你,可正是因为我不想再怀疑你,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背着我做任何事,不希望你我之间再生出任何误会!” 不论他做任何事,总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瑾娴根本不会再信他,“所有的误会皆因谁而起?还不是因为你有心魔!” “你若事先告诉我,你在售卖羊毛毡,我看到章彦安身上的东西就不会怀疑你,我是脾气不好,言辞不当,我承认,可你就没有一丝过错吗?” 这个问题,瑾娴还真就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而后垂眸溢出一丝苦笑, “我有错,错在没有提前告诉你,但我不说,是担心你会拦阻,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欢擅长的东西,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挣银子而已。 也许一两银子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你一高兴,随手便会赏我二百两,我是爱财,但那二百两银票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符号,我总觉得,哪天你不高兴了,就可能会把所有的赏赐都收回,所以我才想自个儿攒些银子。自个儿赚来的银子才有踏实感,有安全感。” 她这担忧未免有些多余,“我在你眼里就是那般小气之人?给你的便是你的,又岂会收回?” 穷过的人才晓得防患于未然,而他的人生与她不同,自然无法共情, “王爷从来都不缺银子,所以你不懂我的感受,你只会觉得我售卖羊毛毡丢了你的颜面。那我倒想问一句,为何把羊毛毡卖给别人是丢脸,给太后做却是荣耀?就因为太后身份尊贵吗?可羊毛毡它不分贵贱啊! 在我眼里,每一个想做羊毛毡的人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对方是太后我就格外开心。这一次,我并不想做,因为你扔了我所有的东西!在我心上划下一道很深的口子!做羊毛毡本来就是看心情,心情不好哪能做得出来? 可当我听到太后讲述她和踏雪的过往,看她那般惦念踏雪,我便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与你无关,与她的身份无关,只因她是一个怀念爱宠的人。 小动物大概是人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羊毛毡所做出的动物是人们对于家宠的一种美好纪念,譬如太后,踏雪陪伴她那么多年,她想念踏雪,却再也见不到她,倘若羊毛毡能还原踏雪的模样,对太后而言是极大的安慰。 能帮她们实现心愿,便是我的荣幸,这正是我做羊毛毡的初衷,挣银子只是其次而已。” 瑾娴的话,掷地有声,每一句看似轻飘飘的,却似点点鼓声,震撼着章彦成的心! 旁人大都会因为太后效劳而自豪,但瑾娴不会,在她眼里,身份尊贵之人并不能令她臣服,唯有心善心柔之人,才会令她动容。 第219章 给瑾娴一个下马威 他在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颜面,不想让瑾娴费劲儿挣银子,但他却忽略了,羊毛毡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挣银子,也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和安慰。 他未曾放在眼里,随口下令扔掉的东西,在她眼里却是无比珍贵之物。被他扔掉的不只是羊毛毡,还有她的尊严…… 她失望,愤怒,伤心,偏又在这个时候被接进宫来,被人要求做羊毛毡,而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才会说自己是个木偶,被人拎来拎去,那种被制约的感觉,大约才是最憋屈,最无助的? 章彦成忽然想起,少时有段时日,他对做木雕有兴致,可父皇却说他是玩物丧志,将他狠狠的训了一顿。 他是在做完功课背完书之后才会做木雕的,父皇居然也不允许。他心里难过又委屈,却又不能表达。 偏偏皇后夸他的木雕做得很好,父皇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居然让他为皇后做一只木雕! 当时他心里也是十分抗拒,只因父皇的态度转变,并非是因为赞赏他的木雕,只是因为皇后而已。 经历过那件事之后,章彦成再也不愿做木雕,那一直是他心底的一道疤痕,今时今日,瑾娴所经历的,不正是他往日感受过的屈辱吗? 而他居然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肆意的诋毁禁止她的喜好,忽略了她的感受…… 意识到这一点,章彦成愧意更甚,他想跟她说些什么,偏在此时,宫人来报,说是惠妃娘娘请他去一趟灵粹宫。 宫人就候在那儿,章彦成不便再细说,只得先行离开。 临走前,章彦成悄声嘱咐她,“宫中比王府的水还深,你可千万小心些,保护好自个儿。永寿宫里的小连子是我的人,你若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传话。 你还没见过我的母妃,按理说,你该去拜望,明日若是得空,你跟太后说一声,去灵粹宫给母妃请个安。” 她说了那么多,而他一句也没应,转头就说起旁的事,她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笑,瑾娴失望闭眸,不再期待着他能转变态度。 章彦成不理解她无所谓,她能发泄出心中的怨气,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不论如何,命是自个儿的,她不会亏待自己,瑾娴是惜命之人,不消他提醒,她自然会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马虎。 待他走后,瑾娴去找兰容,兰容忍俊不禁,笑叹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表哥吃醋的模样呢!原来他也会在乎一个人啊!” 瑾娴自嘲一笑,“他这是自尊心在作祟罢了,并非真的在乎我。” “以往表哥不是这样的,他说话很有分寸,即使他不喜欢某个人,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像今儿个这般直接怼人的场面甚是少见,所以我断定他真的很在乎你,才会对二皇子敌意深重。” 兰容与章彦成自小一起长大,她对他的确很了解,但她只是站在妹妹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殊不知,瑾娴所在的立场真的很尴尬,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等你将来成了亲,你就会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让对方知道的好,因为男人的疑心真的很可怕!” 瑾娴一提醒,兰容不由想到了她和明兆的事,“也不晓得七王子是否有听说过我和明兆的事,就算听过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不在乎他的感受,他若敢怀疑我,欺负我,我就跟他和离!” 兰容是县主,她的姑母是惠妃,她身份尊贵,自然不怕七王子,可瑾娴不一样,哪怕章彦成伤害了她,她也不可能同他和离,更何况她是妾室,连和离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瑾娴便觉前路无尽头,不似初来乍到时那般有冲劲儿。 眼下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设想得再美好,终归赶不上变化。 章彦成说让她去拜见惠妃,她心里不太想去,可她已经入了宫,离惠妃那么近,若是不露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思虑良久,瑾娴才向太后请示,说是想去看望惠妃娘娘。 太后最喜欢有孝心的人,“你有这份心,自是好的,只是下午不适宜去拜访,等明晨你再去!” 瑾娴也是这么想的,得太后允准之后,次日清晨,瑾娴早早起身梳妆,而后去往灵粹宫。 彼时惠妃才梳妆完毕,正准备起身,忽闻宫人来报,说是荣王府的瑾姨娘前来求见。 得知是徐瑾娴来此,惠妃反倒又坐了回去,不慌不忙地道:“跟她说,本宫在梳妆,让她稍候片刻。” 一旁的大宫女心道:娘娘已然梳妆妥当,却还要让瑾姨娘等着,分明是想给瑾姨娘一个下马威! 估摸着是因为王妃曾告过瑾姨娘的状,娘娘对此女印象不佳,所以才会用这招来为难她。 得了令的宫人出来传话,对立在殿外的瑾姨娘道:“娘娘还在梳头,劳烦瑾姨娘在这儿稍候。” 即便惠妃还在梳妆,也该让人进屋坐着等,可这宫人居然不请人进去,只让她在门外等,这举止不合常理,瑾娴已然猜出,王妃这是故意给她使绊子。 她这身份卑微之人,一旦入了宫,谁不高兴都能踩上两脚,加之她的名声本就不好,王妃肯定跟惠妃告过她的状,惠妃先入为主,不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瑾娴暗暗劝自个儿将心态放平,惠妃让她等,她只管等着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暮春的清晨,日头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很是舒坦,以致于瑾娴竟有些犯困。 今儿个起得太早,这会子她有些困乏,很想回去睡个回笼觉,怎奈惠妃一直不出来,她开始有些心焦,却又不能催。 瑾娴暗叹章彦成可真是给她出了个好主意,说什么理该如此,她倒是讲理了,可惠妃娘娘却不讲理啊!当真是失策! 就在她腹诽之际,身后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瑾娴?你怎的立在这儿不进去?” 第220章 彦成为瑾娴罚跪 瑾娴循声望去,果见章彦成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今日的他身着云鹤玄袍,头顶束着玳瑁冠,黯沉的色泽衬得他整个人凌厉冷冽。 她心头怨气未散,不愿搭理他,但顾忌周遭人多,瑾娴不想让人说闲话,遂强迫自己给他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虽然客气,却很疏离,章彦成近前两步,再次询问,“为何不进屋?” 瑾娴如实答道:“娘娘在梳妆,我在此等候。” 章彦成眉心一紧,略一思量,他已然明了,凛眸呵斥宫人,“母妃在里屋梳妆,客人应该在外屋等着,你们居然让瑾姨娘等在外头,还懂不懂规矩了?” 荣王一发火,宫人们慌了神,吓得立马跪下求饶,“奴才知错,奴才糊涂,还请王爷恕罪!” 章彦成转头问瑾娴,“你在这儿候了多久?” 瑾娴记不清具体的时辰,大致估算道:“大约半个时辰!” 章彦成随即斜了脚下的宫人一眼,扬声下令,“在这儿跪两个时辰,方可起身!”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正是想让里头听到。 昨儿个儿子才来过,今日居然又来,这倒是出乎惠妃的意料。 听到儿子在发脾气,惠妃再也坐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宫女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惠妃四下打量着,故作好奇的问了句,“人呢?不是说徐氏求见吗?” 章彦成并未进门,刻意立在门口,冷噎道:“母妃不让进,谁敢往里走?” “谁说不让进的?本宫让她在屋里候着,她不进门,怪得了谁?”惠妃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章彦成却不含糊, “瑾娴初次拜访,自当谨慎,她客气立在门外,宫人就不懂规矩,不晓得将人往里请?这样的混账奴才,该罚!” 他瞥了脚下的宫人一眼,看似是在训宫人,可惠妃听着心里不大舒坦,总觉得儿子是在给她摆脸子,但她不能认,顺势往宫人身上推, “罚得好,罚一回他就长记性了。” 瞄了一旁身着雪青襦裙,垂目而立的女子一眼,惠妃明知故问,“你就是我儿的爱妾,徐氏?” 瑾娴福身恭应道:“妾身徐氏给娘娘请安。” 惠妃时常听闻此女,却未曾见过,她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让她儿子改了性子,怜香惜玉,又让王妃如此忌惮! 今日一见,惠妃心下了悟,这徐氏眉目含情,说话声调柔婉慢娆,男人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娇娇媚媚,似水似妖的女人,极易被美色迷惑。 而惠妃最不喜欢的这样的女子,她漫不经心的洒了瑾娴一眼,而后转了身, “都到屋里说话!立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母亲这怠慢的态度使得章彦成很不舒坦,拉着瑾娴进门的章彦成不忘揶揄道:“儿臣若是不来,母妃还能再梳妆一个时辰?”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本宫故意不出来一般,女人梳妆打扮的确耗费时辰,这一点,瑾姨娘应该很清楚?” 惠妃故意将话头抛给徐瑾娴,瑾娴总不能怨怪于她,只好附和,“娘娘说得极是,打扮是个精细活儿,本就费时,急不得。” 章彦成心知肚明,瑾娴身为晚辈,不能抱怨,是以她的话并非真心。 昨儿个章彦成让她去看望母亲,回头一想,他又生忧虑,担心母亲会为难瑾娴,是以今日一下朝,听小太监说瑾娴来了灵粹宫,他便特地赶了过来。 他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然而母亲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来! 他所重视之人,却被母亲为难,他这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就好像被怠慢的是自个儿一般,但他还是希望母亲能对瑾娴有一个好印象,遂打了个响指,立马就有人进门,奉上贺礼。 端坐在侧的章彦成解释道:“瑾娴是皇祖母请来的客人,当时孙公公请她入宫,走的十分匆忙,更何况宫中规矩森严,不许她带太多的东西。 但她时常听儿臣说起您对儿臣的养育之恩,想一睹您的风采,便想来看望您,特地托儿臣给您准备了一些礼物。” 瑾娴可没说过那样的话,她身上虽有银子,可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银子都无法置办贺礼,太后倒是给了她一些赏赐,但她住在太后宫中,总不能公然把太后给的礼转给惠妃? 是以她今日来时并未带什么,未料章彦成居然会提前为她准备,还把好话都推给了她,轻易就替她解了围。 会意的瑾娴随即向惠妃恭敬颔首,“小小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这到底是不是徐瑾娴的心意,惠妃无从得知,但毕竟礼多人不怪,东西摆在这儿,惠妃也不好说什么,她总觉得儿子待在这儿有些碍事,遂对儿子道: “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今儿个算是本宫头一回见瑾娴,本宫想与她单独说会子话,彦成,你还是先出去!” 母妃故意支开他,章彦成不禁怀疑母妃是有别的目的,是以他不愿轻易离开,“儿臣也是自家人,有什么话是儿臣不能听的?” “女人之间的悄悄话,总之本宫不会说你的坏话,你放宽心便是。” 惠妃一再要求他离开,章彦成无可奈何,只得起身,临走之前,他特地交代瑾娴, “你在这儿陪母妃说说话,我到外头转悠一圈,顺道儿等着你。”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他还在这儿呢!没走,但愿他母妃能收敛些,不要为难瑾娴。 待章彦成走后,惠妃这才对她道:“听说太后请你过来做羊毛毡,你可得认真去做,争取让太后满意。” 瑾娴点头应道:“是,太后爱重踏雪,妾身自当用心还原,以慰太后思念之情。” 寒暄了几句,惠妃这才与她说起正事,“先前我儿对闺房之事不大感兴趣,我总催着他多去后院,他却不当回事,总是推脱。自从你入府之后,他总算是开了窍,但也打破了府中的平静,随之而来便是争风吃醋。” 听这话音,惠妃是准备说教呢!果如瑾娴所料,接下来,惠妃便开始借机指责她了, “你能得彦成宠爱,是你的荣幸,但你万不可恃宠生娇,更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凌驾到王妃头上。王妃才是彦成的正妻,而你只是妾室,你不能乱了礼法和规矩!” 第221章 彦成,你是想陪本宫,还是陪瑾娴 听这话音,王妃应该没少告她的状,又或者说,是王妃安插在荣王府的眼线报告了府中的状况,所以惠妃才会借机警示她。 当一个人对你印象不好时,解释似乎并无用处,惠妃心中明显偏向王妃,那么瑾娴的辩解也就显得很苍白,惠妃也不会信她是无辜的,只会认为她在狡辩。 于是瑾娴淡应道:“娘娘说得极是,妾身有自知之明,不会惹是生非,妾身所求,不过是旁人不要陷害谋害而已。” “后院里那么多女人,你若一直霸占着彦成,她们自然心生嫉妒,生歹心,此乃人之常情。” 这观念着实怪异,“娘娘您的意思是,她们害我没有错,我是活该的?” 眼瞧着瑾娴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耐烦,惠妃已然能猜出她的心思, “本宫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你肯定在想,为何做错事的是她们,我却要训你?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你还是太年轻。” 说话间,惠妃目光悠远,开始回想前尘, “犹记得我初入宫之时,也像你这般,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不害人,别人就不会害我,可事实并非如此,她们的妒火是没有道理的,这世上的很多事都分不清对错,并不是说,你是对的,就能避免被害。她们的举止,你管不住,那你就只能管住你自个儿,才能尽可能的避免灾祸。你若是认不清这个道理,那往后还会不断的有麻烦缠着你。” 道理谁都会说,关键是解决之法,“所以娘娘您的意思呢?妾身应该怎么做,才能避祸?” 惠妃等的就是她问的这句话,“别的女人,你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王妃身份尊贵,你必须与她打好关系,唯有消除你们之间的仇怨,王妃与你没了芥蒂,你在这府中才有立足之地。所以你得劝彦成多去陪陪王妃,不能一味的让他陪着你。这样的情形,看似风光,实则是在给自己树敌呢!” 瑾娴心道:惠妃这么说,是想调和她和王妃的关系?可就算她想跟王妃和解,只怕王妃也不太可能轻易消除对她的意见。 “娘娘说得在理,但是仇怨哪有那么容易消除呢?” “王妃那边,本宫也曾劝过她,料想她会有所收敛,你也得收敛锋芒,你们和睦相处,彦成才没有后顾之忧啊!” 怪不得最近王妃没有当众针对她,原是听了惠妃的话。可王妃的退让只是表象,大约只是想笼络章彦成的心,并非真的要跟她和解。 惠妃想做和事佬,两边都劝说,瑾娴却觉得这事儿难办,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挑衅过王妃,是王妃视她为仇敌,只要章彦成亲近她,王妃便不太可能改观。 除非她被章彦成厌弃,王妃认为她没了威胁,自然就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 从前章彦成时常去找她,自从羊毛毡之事过后,他便开始冷落她,照这情势发展下去,王妃很快就会如愿的,瑾娴也不做口舌之争,佯装乖巧地道: “娘娘明鉴,我深知韶华易逝,男人心易变的道理,所以我从来不想争宠,只想平安保命而已。我一直都很敬重王妃,只是王妃可能听信了旁人的谗言,才会对我有误解。 娘娘之言发人深省,妾身定会自省,待回府之后,定然会与王妃和睦相处。” 惠妃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多,终于起了成效,惠妃欣慰点头,“这就对了!你能明白这一点,往后的路才能走得更长久,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惠妃看似是为她着想,但瑾娴清楚的记得,书中描写惠妃是极其重利之人,她不曾对谁有过真心。 在惠妃眼中,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妻或妾,皆是章彦成的助力,有家世的女子可提供权势和人脉,没家世的就提供孩子,之所以劝和,只是不希望章彦成的后院起火,影响他的前程。 就连章彦成,也是她往上走的一颗棋子,她不奢求皇帝的宠爱,求的是万人之上的太后之位,所以她对章彦成抱有很大的期许,同时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明白她的目的之后,瑾娴也开始伪装感激,假装自个儿什么都不懂,只盼着惠妃能对她降低防备和戒心。 屋里的两人说了那么久,仍未见瑾娴出来,章彦成来回踱着步,越发心焦,生怕母亲会欺压瑾娴。 两刻钟后,他耐心耗尽,直接进了屋。 进门之后,他的目光便落在瑾娴身上,但见瑾娴容色淡淡,他瞧不出她的状态。 惠妃一见他,不悦皱眉,“让你先出去,你怎的又进来了?”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借口道:“口渴了,进来喝杯茶。” 摩挲着腕间的玉镯,惠妃抬眉笑问,“怎么?担心本宫背着你欺负瑾娴?” 还真就被她猜中了!不过章彦成不能承认,当即否认得干脆,“哪儿能啊!母妃您光明磊落,不是那样的人。” 惠妃这才罢休,“你知道就好,我们两人谈得很愉快,你少来打搅,若是有正事,你先去忙!晌午瑾娴留这儿用午宴。” 瑾娴一听这话,暗叹不妙,这种虚伪的应酬居然还要持续几个时辰吗?那也太悲惨了些。 她一蹙眉,章彦成便能猜出她的心思,她应该是不想留在这儿,可母亲宴请,她身为晚辈,又不能拒绝,章彦成的确有事要办,但权衡之后,他还是决定先把正事放一放,留下来陪着瑾娴,省得她一个人待在这儿煎熬。 于是章彦成对他母妃道:“儿臣今日得闲,没什么要紧事,可留此陪您用午宴。” 她这个儿子,一般只来请安,待不了两刻钟也就走了,每回留他用膳,他都会说自个儿很忙。 久而久之,惠妃也就不再留他,今日他却主动留下,惠妃不禁怀疑,“你是想陪本宫用宴,还是想陪瑾娴?” 第222章 勾引 被戳中的章彦成看了一旁的瑾娴一眼,瑾娴正在默默品茶,并未与他对视。 饶是她这般冷淡,他还是想留下来,唯有他在这儿打打岔,瑾娴才不至于太无趣。 “母妃说笑了,儿臣时常与瑾娴相见,没必要特地陪她,自然是想陪您。” 是不是真心话不重要,只要他当众给足她这个做母亲的颜面即可。 用宴之际,章彦成想着瑾娴初次与母亲用膳,可能会拘束,便主动为她夹菜,宫人在旁伺候,却被他摆了摆手,说是瑾娴用膳时不喜欢有下人侍奉。 惠妃心道:徐瑾娴不喜欢让下人侍奉,就喜欢让她儿子侍奉吗?区区一个侍妾,他居然将她宠到这个地步! 以往他带江心月来宫中用宴时,可不是这副模样,他从未给江心月夹过菜,席间也很少说话,几乎没什么眼神交流,但他看向瑾娴的目光却是异常温柔,如蜜似水。 先前江心月跟她抱怨章彦成偏宠瑾姨娘时,惠妃还想着,这有什么可吃醋的,今日目睹儿子对江心月和徐瑾娴的态度差异,惠妃忽然就理解了江心月为何那么吃味。 他若一直冷情也就罢了,偏对一个侍妾这么好,江心月自是气不过。 惠妃身在后宫,已然见识过太多的女人得宠又失宠,是以她根本不会当回事,她总觉得,徐瑾娴这朵花,开得再盛,也会凋谢的,儿媳合该看开点儿,将目光放长远些。 席间有章彦成打岔说话,瑾娴只需要偶尔附和几句即可,今儿个他若是不在,她又得费神跟惠妃娘娘周旋了,由此可见,某些时候,他还是有些用处的。 午宴过后,章彦成知道瑾娴有午歇的习惯,便主动代她向母亲请辞。 该说的话,惠妃已然说过,她毕竟是太后的客人,惠妃不便留她太久,便准她去了。 因着是头一回见面,瑾娴临走之际,惠妃还依照礼节赏了她一些东西。 瑾娴不想带回太后宫里,一旦带去,又会被人一一查验,麻烦得跟,她干脆将东西交给章彦成,让他带回荣王府去。 章彦成本想送她回永寿宫,但只走了一段路,到得分叉口时,瑾娴便对他说, “这路我认得,无需再送,王爷请回。” 她的目光淡漠冰冷,章彦成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也晓得她心有芥蒂,不可能像从前那般热情。 无奈之下,他顿住脚步,柔声对她道:“我先回府,得空再来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瑾娴对章彦成,已然没了说话的欲望,“王爷还是忙您的正事!不必再来这儿,再过几日,等我养好手腕的伤,做完羊毛毡,也就回去了。” 她一直在拒绝,章彦成墨瞳微黯,“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瑾娴不意与他争吵,干脆说起了场面话,“王爷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耽误您宝贵的时辰。” “我的时辰若是比你还宝贵,今儿晌午我就不会留在灵粹宫陪你用膳。” 瑾娴特地纠正道:“你是陪你母妃用膳,可不是陪我。” 啧!她可真是不领情啊!章彦成都快被她气笑了,“对,你说得对,我是陪我母妃来着。” 既然她不信他的这番好意,他也不再过多解释。 接下来,两人各走各的路,谁也没再回头看。 瑾娴在宫里住了几日,得闲时便陪太后游园听戏,日子倒算惬意,但艾灸比较痛苦,她实在不愿承受这滋味,便在七日之后,找了个机会,说自个儿的手腕已经有所好转,可以做羊毛毡了。 太后再三确认,劝她不要勉强,定要等到复原再说。瑾娴一天也不想再煎熬,坚称自个儿已经好了。 如此说来,太后也就同意让她开始动工。 因着太后想给自个儿一个惊喜,是以她并未去看瑾娴做羊毛毡的过程,只等着做好后再细观。 这日下午,瑾娴做羊毛毡做得头晕眼花,打算去御花园透透气。 才到御花园,便见前方有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宫装的美妇人,瞧那装扮,应是皇上的妃嫔。 瑾娴不认得,怕说错话,遂向身边的小太监打探,“这是哪位贵人?” 小太监小声答道:“这位是信郡王的母妃——敏妃娘娘。” 原是章彦安的母亲,怪道瑾娴第一眼看到她,便觉得她瞧着有几分眼熟,母子带相,倒也正常。 前方就这一条路,瑾娴不能拐弯,唯有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福身行礼。 敏妃并未见过此女,但看小禄子是太后宫里的人,他陪在此女身边,敏妃再一联想起先前听到的消息,便已猜出她的身份。 敏妃想与她单独说说话,随即一挥手,打发了宫人,而后才对她道:“你就是瑾娴?本宫常听彦安提起你,说他流落陈家村时,多亏了你们一家人的照拂。” 瑾娴不想贪什么功劳,只想与章彦安保持距离,“信郡王吉人自有天相,妾身一家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彦安一直感念你们的恩德,想娶你为妻,只可惜皇命难违,皇上把你许给了荣王,着实可惜。” 敏妃刻意说出报恩二字,正是想让徐瑾娴明白,她儿子并非对她有情,只是出于恩德而已。 瑾娴听得出敏妃的言外之意,事实上,她根本不在乎章彦安对她是否有感情,没有便罢,即便有几分,也会被权势所消弭,并不深刻, “往事如烟云,既已散去,也就没必要再怀念,信郡王理该遵从皇命,妾身也一样。” 眸光微转,敏妃试探着道了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瑾娴一听这话音,便知敏妃想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娘娘若有犹豫,就证明这话可能不合时宜,那还是不要讲了,省得大家都尴尬。” “但若不讲,我怕误人终身啊!”难得遇到这么个机会,敏妃可不想错过,一旦瑾娴离开皇宫,想再见可就难了,是以敏妃坚持道出她的想法, “你们虽有一段过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看清眼前的局势,离彦安远一些,少与他见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也不希望他一辈子活在歉疚之中?” 听到后来,瑾娴面色顿沉,只因这话听起来很不顺耳,就好似是她在故意勾引章彦安一般。 第223章 我与他缘分已尽 惠妃娘娘给她使绊子,她碍于章彦成,终是没有反驳,但敏妃凭什么这么说她?这样的污名,瑾娴可不会认,她神色泰然,镇定回噎, “娘娘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吗?我不晓得旁人是怎么说的,我只知道,我并不想见他,也尽可能的与他保持距离,娘娘应该劝一劝信郡王,让他离我远一些,我与他缘分已尽,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我也不稀罕他的愧疚,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敏妃万未料到,一个出身乡野的女人,说话居然这般硬气! 看来她不是一颗软柿子,而是一块硬玉啊!敏妃一直在想,一个普通的民女,怎就能让她的儿子惦念至此? 今日一见,敏妃才发现,这个徐瑾娴还真就很有个性,怪不得彦安会对她念念不忘。 然而这样的女子也只能活在男人的记忆之中,现实生活中,男人需要的是圆滑温柔的女子,棱角太多并不是什么优点。 敏妃尤为庆幸,还好当初章彦安闹着要娶徐瑾娴时,她拼命拦阻,逼他放弃,倘若真的任由儿子娶这样的一个女人为妻,只怕这儿媳将来能压到她的头上去! 暗自庆幸的敏妃欣慰一笑,“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再好不过,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防患于未然,好心提个醒而已。” 敏妃是好心还是歹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瑾娴始终保持清醒,“荣王待我很好,所以我不可能惦念别的男人,娘娘尽管放宽心。” 实则她对章彦成也不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但为了能让敏妃消除疑心,她才会故意在敏妃面前说章彦成的好话。 表明罢立场之后,瑾娴朝她福了福身,而后告辞继续前行。 两人擦肩而过,瑾娴微微侧身,为敏妃让路。 人在宫里,她的言行举止皆需谨慎,但有些关乎她名声的事,她绝不会轻易退让惧怕,否则这流言会越传越广,唯有正面硬刚,她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尽可能的消除不实的传言。 瑾娴在后花园坐了会子,赏了花,歇了歇眼睛,而后又回到永寿宫,继续做羊毛毡。 太后嘱咐她别着急,慢慢做,可她知道太后等得很辛苦,是以她会尽可能的每日多做一个时辰,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六天之后完工了! 瑾娴来不及休息,迫不及待的将羊毛毡送至太后那儿。 刚出屋子,她惊讶的发现,章彦成居然也来了永寿宫!这会子他正往里走呢! 虽然她还没开口,但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惊喜,只有冷漠,章彦成不想听到她的质疑,才会抢先解释,“我是来看望太后,可不是来找你。” 他这几日都没来,今日突然过来,瑾娴也猜得到,他应该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这是王爷的自由,我不干涉。” 他突然有些怀念她叫他彦成的那段日子,那时的她,与他柔情蜜意,会唤他好哥哥,唤他彦成,每一声都娇滴滴的,甜到他心坎儿里去。 可是如今,她又开始唤他王爷,且没有一丝笑容,这样的情形不禁令他回想起她在别院的那段时日,那时的她对他也是这般冷漠,两人中间仿似隔着一道沟壑,再难回到从前。 他正感慨之际,瑾娴并未等他,先行转身,往太后屋里走去。 彼时太后正在梳妆,一听说瑾娴做好了羊毛毡,她激动得再也坐不住,宫人正要为她戴耳坠,她却摆了摆手,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太后期盼了那么久,这几日她一直忍着没去看,就是在等成品,今日成品终于出来了,太后迫切的想要看看成果,她走路比以往快了许多,吓得嬷嬷赶忙扶着她,一再提醒她慢一些。 当太后急匆匆到得外屋,只见桌上放着一物,被红绸所覆盖,她赶忙下令,让人打开。 随着红绸被揭开,太后的视线定格在托盘上的羊毛毡上。 那一刹那,她竟有种看到踏雪的错觉!她甚至在怀疑,这真的是羊毛毡吗?还是踏雪回来了? “踏雪?”太后颤抖着指节,伸手去抚摸,感受到的不是猫毛的触感,而是羊毛的触感,至此,她才回过神来,这真的是羊毛毡!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太后一直都是个管控情绪能力极强的人,她的悲伤和喜悦都是淡淡的,情绪起伏不是很淡。 皇后去世时,她也曾落过泪,但那种悲痛明显是装出来的,不是真心的惋惜。 而今日,她的情绪竟然有些失控,只见太后眼泪丝丝的,她的双手紧抱着羊毛毡,激动的直发颤, “踏雪,这就是踏雪啊!踏雪就长这个样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异色的瞳孔,粉嫩的小鼻子,微微上翘的小嘴巴,简直一模一样,哀家的踏雪又活过来了!” 亲眼目睹太后喜极而泣的模样,那一刻,章彦成才终于深切体会到,瑾娴所说的那句----她做羊毛毡是为了完成旁人的心愿。 逝去的人和动物,只能埋葬,无法长久保存,而记忆是虚幻不可捉摸的,时日一久,记忆甚至也有可能会变淡,那么羊毛毡就会变成记忆的载体,承载着人们的思念。 所以瑾娴才说,挣银子是次要,那种能替旁人完成心愿的成就感才是她最向往的! 对方的身份不重要,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在面对宠物时,他们的那颗爱心都是真挚且弥足珍贵的! 实则瑾娴的压力也很大,之前给客人做羊毛毡时,她并未与那些客人碰面,也没人催她,她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即可。但这次太后专程将她接进宫来做羊毛毡,太过隆重,她反倒有些不适应,担心自己做出来的羊毛毡不能令她老人家满意。 好在太后看到成品之后极为满意,瑾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是想着,任务完成之后,她便能离宫回府了,章彦成也是这么打算的,想带她回家,然而太后不让走,定要留她用午宴,说是等宴罢再走也不迟。 太后一番盛情难却,章彦成只好留下,他可不敢先走,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必得亲自带瑾娴离开,他才放心。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正因为多留了会子,还真就又有意外发生! 章彦成正陪太后说着话,宫人来报,说是皇上来了! 前几日陪着太后一起听戏时,瑾娴见过皇帝一回。 章彦成的相貌并不像皇帝,随他母亲,而皇帝可能仍旧沉浸在失去皇后的悲痛之中,待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没个笑脸。 而章彦成见了皇帝,也是请安行礼,再无过多的言辞,不似寻常父子那般亲密。 皇帝一落座,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踏雪,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踏雪不是已经……” 连皇帝都看错了,看来瑾娴这手艺的确可以以假乱真,“踏雪是走了,这是瑾娴给哀家做的羊毛毡。” 皇帝曾听太后说过,请徐瑾娴过来的因由,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今日亲眼目睹成品,他才惊觉她的手艺竟是这般了得! 见此状,皇帝不由萌生出一个念头,“皇后还在世时,曾养过一只狮子狗,那狗儿活泼机灵,很是招人喜欢,只可惜皇后崩逝后,狗儿竟是不肯吃喝,没多久便随皇后去了……” 但看徐瑾娴的手艺那么好,皇帝便萌生出让她给皇后的狮子狗做羊毛毡的念头。 章彦成闻言,顿感不妙,瑾娴才完成太后的任务,他父皇居然又下了令,那瑾娴岂不是还得留下,走不了? 第224章 彦成,你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瑾娴也是愣怔当场,她着急做好羊毛毡,正是想快些离宫,哪料皇上竟又给她委派了差事!这可如何是好? 她迟迟没应承,皇帝便以为她有难言之隐,“怎的?可是不得空?” 瑾娴哪敢跟皇帝说不得空,她可是爱惜小命之人,不敢拒绝皇帝的要求, “妾身得空。”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应承时,章彦成已然开了口,“父皇,瑾娴得空,但儿臣可否请父皇允准,准她回府做羊毛毡?” 一旁的太后闻言,瞬时了悟,“彦成这是不舍与瑾娴分离太久呢!” 章彦成看了瑾娴一眼,终是没好意思承认,“皇祖母说笑了,孙儿没那个意思,只是瑾娴毕竟是孙儿的妾室,在宫里住太久,似乎不合宫规,王妃那边也不好交代。” 章彦成这话,听在瑾娴耳中异常扎心,原来他也瞧不起她妾室的身份,认为她没资格进宫,还担心王妃不高兴,所以着急让她回去。 他在意王妃,无所谓,可他鄙视她的身份,便伤人自尊了! 太后仔细一想,亦觉有理,“彦成倒是个识大体的,皇帝,要不就让瑾娴回府去!待她做好羊毛毡,再让人送进宫来。” 江家的颜面的确需要顾及,皇帝权衡利弊之后,点了点头,“那就依母后之意,您来安排即可。” 亲耳听到父皇答应放人,章彦成这才松了口气,他嘱咐宫人给瑾娴收拾包袱,待用罢午膳之后,他便带着瑾娴出宫去了。 回程的路上,出于好奇,章彦成问了句,“你想留在宫里,还是回王府?” 她的想法有什么所谓呢?“王爷让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听王爷的。” 这样的答案明显很敷衍,章彦成不想听假话,“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想剥夺你的自由。” 他说的话和他所做的事,毫不相干,瑾娴只觉做他的女人好难,“既要我乖巧听话,又要我肆意张扬,王爷到底想怎样?您要雕刻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他喜欢她的任性独特,可她有时候太过放肆,他又希望她收敛一些,她倒是会收敛,但收得太狠,又不像她了,他总觉得不习惯, “那日你所说的那番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当时有宫人过来,我才没再继续说下去。其实这几日我也反思过自己的行为,你若真的喜欢做羊毛毡,那便继续做!我不会再阻止。” 这话若是早些日子说出来,她会很感激他的体谅,但他扔了她的东西之后再说这样的话,她再也生不出一丝感动来。 满目疲惫的瑾娴闭了闭眼,倚在车厢边的她双眼无神,倦声道:“我不喜欢了。” 他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她哪里还敢再做羊毛毡呢? 前几日她还在向他表达她的心路历程,他听得出来,她很喜欢做羊毛毡,今日却又变了态度,这是什么道理? “你这是在说赌气的话?还在与我置气?” “没有赌气,是真的不敢再做了,”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她是没勇气, “我若继续拿羊毛毡去售卖,你又会怀疑我趁机与外人有联络,怀疑我跟谁通风报信,所以我不想再做了,我仅有的兴致,早已在那日被消磨殆尽……” 那日章彦成的确说过怀疑她的话,当时他气极才会那么说,事实上他并未对她完全信任,他也担心,万一对她太放纵,她真的做出背叛他的事来,那便无可挽回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和瑾娴之间再埋下这样的隐患,不希望自己总是怀疑她,可她若是继续售卖羊毛毡,就免不了会与外人接触,若是不许她做,她心底的那道疤痕怕是再难消除,两人之间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想让她听话顺从,可当她真的顺从他时,他又觉得这不是真实的她。 此时的章彦成才发现,他最怀念的,还是那个爱笑爱闹,肆意洒脱,在她面前什么都敢说的瑾娴,而不是现在这样,将自己当成木偶,把心包裹起来,与他保持距离,不肯再向他表达真实感受,心情抑郁的她……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寻到一个平衡的点,这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后来的路途,两人都没再说话,在没有找到解决之法之前,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回瑾娴入宫是独自一人去的,就连知秋也不能同行,分别了将近半月,主仆二人终于团聚,知秋激动不已,打量着主子,第一感觉便是, “主儿,您好像瘦了许多,可是宫里的御膳不合口味?” 回到织云阁的瑾娴莫名感到轻松,心弦不再紧绷,她行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个儿,感慨不已, “御膳倒是做得很美味,但我是去做客,不能吃太多,没家里这么自在,每次我都只吃个半饱,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瘦了些!” 人皆道皇宫好,可是宫里规矩多啊!知秋猜测瑾姨娘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回到家不必拘束,您可以敞开了吃,争取吃回来,太瘦了瞧着让人心疼。” 瑾娴不怎么在乎胖瘦,她认为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瘦而挨饿岂不是折磨自己?如今回了家,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她定得多吃些美食才是。 晚间用膳之际,小右子过来了,还带来了一口箱子,说是王爷让他送过来的。 第225章 明兆出谋划策,教彦成哄瑾娴 瑾娴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淡应了一声,“搁着!” 小右子命人将箱子放下,但却没走,躬身笑道:“瑾姨娘,王爷特地交代奴才,要打开箱子,请您看一眼。” 章彦成送来的东西,瑾娴无甚兴致,连起身都懒得,“没瞧见我在用膳吗?” 心知瑾姨娘在赌气,小右子赔笑道:“您先用膳,奴才先到外头候着,等您用罢膳,奴才再来开箱。” 今儿个起了风,外头有些冷,站得久了遭罪,若是让他在屋里等,瑾娴又无法吃顿安生的饭,无奈之下,瑾娴只好吩咐知秋去开箱。 知秋只觉这箱子有些眼熟,她想到了某种可能,但又觉得不大可能,诧异的她打开箱子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捂嘴惊呼出声, “主儿!这是……是您之前做羊毛毡的那些东西!” 瑾娴闻言,疑惑抬眉,章彦成不是把她的东西给扔了吗?扔了的东西还能找得到? 知秋看出主子的疑惑,遂替主子询问小右子,“王爷下令扔掉的东西,你打哪儿捡回来的?没被人拾走吗?” 小右子悄声回道:“其实王爷只是在说赌气话,他只让奴才们把东西抬走,并未扔掉,东西一直收在琅华院呢!这可是瑾姨娘的宝贝,王爷不可能真的扔掉。” 当时章彦成异常愤怒,甚至还将她锁在了屋子里,瑾娴便以为他是真的讨厌那些羊毛毡,真的把她的东西都给扔掉了,哪料这些东西居然都还在! 不可思议的瑾娴站起身来,打量着箱子里那些熟悉的东西,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红,鼻翼也变得酸涩。 尽管章彦成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扔掉她的心爱之物,可他的行径已然在她心底烙下一道滚烫的疤痕,她不可能因为这些东西还在,就原谅他对他的所有伤害! 收回视线的瑾娴漠然转身,并未吭声,小右子忍不住问了句,“瑾姨娘,您可有什么话想让奴才转达给王爷?” 她的确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仔细掂量了许久,最终她还是决定不再向他表达,“无话可说。” 瑾娴回往桌前坐下,继续用膳,神情与先前并无二致,小右子暗叹不妙,但又不敢再多问,谨慎的就此告退。 回到琅华院后,小右子去给荣王回话,“王爷,奴才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将东西送至织云阁了。” 彼时章彦成才用罢晚膳,正在喝茶看书,他晓得自己有错,但出于男人的尊严,他不太好意思承认,便让人代他将东西送过去,也是想借机看看瑾娴的态度, “东西她收了?” “回爷的话,瑾姨娘收下了那口箱子。” “她可有说什么?”问出这句话时,章彦成竟有一丝的紧张,他想知道瑾娴的反应,却又担心她说出什么狠厉的话来。 小右子怯生生的回了句,“没说什么。” “一句话都没说?” 迎上荣王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小右子晓得王爷想听的是什么,可他不敢撒谎啊!只得照实回答,“没有。” 那可是她最珍视的羊毛毡,章彦成将其送还,她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这样的情形似乎比他想象得更糟糕,他宁愿瑾娴抱怨数落几句,至少也有个反应,他能根据她的反应去猜测她的心理,可若没有一句话,就证明她的气一丝都没消。 默然片刻,章彦成又问了句,“她可有笑容?” 小右子为难地挠了挠头,轻声道:“好像也没有,可能瑾姨娘那会子有些饿了,忙着用膳,就没来得及说!” 他怕王爷生气,才会找个借口,章彦成放下手中书册,无奈的怅叹一声,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东西还给她,就代表他已然认错了,她怎的还不高兴呢? 是因为他没有亲自过去,还是因为他对她起了疑心,所以她才会耿耿于怀? 章彦成越想越焦虑,竟不知这死结该怎么解。 次日下朝后,烦躁的他去找章明兆下棋,可他有心事,下棋也不专心,一向是输家的章明兆居然赢了他,章明兆得意之余又生疑惑,他收着棋子,掀眉打量着他,好奇询问, “三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章彦成否认之时,眼神明显有闪躲,章明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哼笑道:“没心事你会心不在焉,会输给我?” 这些个私事,章彦成不想说出来,然而章明兆却喜欢追根究底,“让我猜一猜是为谁,若是猜中了,你就告诉我,如何?” 章彦成是想着他肯定猜不出,便应下了。 墨瞳微转,章明兆沉吟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瑾姨娘?” 此言一出,章彦成眸闪讶色,“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什么了?” 明兆还真没听到什么传闻,无非是依照常理去推测罢了, “没听说什么,但若是朝中之事,你应该不会隐瞒,会直接告诉我,不肯说的,应是私事。而你后院之中的女人,你大都不在乎,唯一能令你走神烦扰的,大约就是瑾姨娘了。” 听罢明兆的分析,章彦成甚感佩服,同时又生感慨,“连你都知道我对她很特别,可她却总是认为我无情无义。” “那可能是你又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需知女人的心是敏感的,你做了九件对她好的事,但若有一件事对她不好,她就会怀疑你是不是讨厌她,不再喜欢她了。” 好奇的明兆很想知道,堂兄究竟做了什么,惹恼了瑾姨娘,“你跟我说说呗!我站在公正的立场给你们评评理。” 这事儿章彦成压在心里很久了,他不喜欢跟人讨论感情之事,但这回的事他不知该如何解决,明兆又一再追问,他才打算说出来,好让明兆帮他出出主意。 于是章彦成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章明兆默默听罢,略一深思,他已然了悟,“三哥,你可知,她最恼你的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气我不让她做羊毛毡。” 章明兆微摇指,并不赞同他的猜测,“单单只是不让她做羊毛毡,她应该不至于这么气,她恼的应该是你扔了她的东西。” “可我已经把东西还给她了。” 章明兆暗笑堂兄想得可真简单呐!“你扔了她无比珍视之物,这就相当于打她的脸啊!再说了,你还怀疑她跟别人有勾结,她能不气吗?心都碎了,你还给她又有何用?” 疑心这种东西,章彦成从未真正对谁消除过,“你也知道她是徐宏的女儿,虽然我曾试探过她,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不能失去戒备,对她彻底放纵,不能给自己留隐患。” 听到此处,明兆已然明了,“所以你是想跟她缓和关系,让她继续自己的喜好,售卖羊毛毡,但又怕她借机跟外人联络,所以才会发愁?” 章彦成若是真不在乎,也就不需要发愁,偏他无法忽视瑾娴的感受,这才会为此而惆怅,“此事本就矛盾,难有两全之法。” 章明兆自信一笑,“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他愁得无心下棋,明兆居然说简单?“哦?你有何良策?” 第226章 瑾娴,我不想跟你冷战 明兆神秘一笑,“先前她做羊毛毡,是让旁人将东西送至宝韵斋,你不大放心,依我之见,不若你直接请人,给她开个铺子,将她所做的羊毛毡都放在那儿售卖。铺子里都是你的人,这不就稳妥了吗?你不必再怀疑她,她也不怕被你怀疑,岂不是两全其美?” 章彦成仔细一想,觉得此法可行,但又有些不妥,“她的心那么细,我若这般安排,她肯定还会认为我在怀疑她。” 章明兆不以为然,“知道无所谓啊!你先前怀疑她,她能不知道吗?你们应该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明言罢了,而你找的这个铺子,就是平衡你们矛盾的关键,她能如愿,你能安心,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明兆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除此之外,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消除他二人之间的心结。 章彦成苦思冥想了许久,未能找出更有用的法子,无奈之下,他只好试一试明兆的这个办法。 如若再派人去传话,似乎显得没什么诚意,于是章彦成亲自去往织云阁,与瑾娴商量此事, “我仔细考虑过了,打算为你开个铺子,名字由你来定,今后你若有兴致做羊毛毡,就放在你的铺子里售卖。” 彼时瑾娴闲来无事,正在跟着知秋学修剪花枝,她无事可做,只能剪剪花,给自己打打岔。 乍闻此言,瑾娴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或是他喝醉了在说胡话,“王爷不会觉得侍妾开铺子卖东西丢你的人吗?” 这话明显是在噎人,但错的是他,是以章彦成并不介意被她奚落,趁机与她坦言, “起先我是觉得不妥当,但后来我明白了你做羊毛毡的意义,是为了满足别人的心愿,锁定美好的记忆,看到皇祖母那般珍视你所做的羊毛毡,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原本的想法很肤浅。” 根深蒂固的观念,真的会轻易改变吗?瑾娴不禁在想,章彦成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该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不听她应声,章彦成猜出她的心底肯定有很多疑惑,遂主动向她剖白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瑾娴,我是怎样的人,你应当清楚,我若说完全信任你,你大概也不会相信,但我不愿怀疑你,这是实话! 儿时我曾被父皇限制过,他总是对我说,皇子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后来的我,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很刻板的一个人,我认为女人就该由男人养着,不该去挣银子,再加上那个误会,所以那日我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惊觉自己在走父皇的老路,我固执己见的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约束你,却忽略了你的喜好和感受,这跟我父皇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想尝试着改变自己,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能依照自己的喜好去过日子。” 原来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也会反思自己吗?可他的反思是不是太迟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再弥补, “不是所有的沟壑都能被填平,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轻易说出口的一句话,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创伤!”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然哽咽,却还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很过分,也是真心想要去弥补, “瑾娴,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原谅我的行径,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在努力的去补救,这是我对你最大的诚意!我想与你坦诚相待,有矛盾就解决,直面问题,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冷战。” 章彦成说了那么多,直击她心坎儿的却是最后一句,冷战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论男女,都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而她因为心寒不愿搭理他,她认为自己是受伤害的那一个,可她却忽略了,自己的这种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冷战。 她的灵魂是现代人,而章彦成是个古人,两人的思维本就天差地别,出现分歧似乎是在所难免的,有矛盾就该想办法去解决,这样一直冷战,的确不是个事儿。 可怎么解决,却是个问题。 两人之间裂开了一道鸿沟,章彦成在不断的往里填,然而鸿沟太深,无法填平,离地面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若要她跨过去,是一种冒险,可能平安落向对面,也可能会摔落在鸿沟里,再也出不来! 瑾娴不知道该不该跨出这一步,她的眼神中满是迷惘,章彦成担心被拒绝,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遂对瑾娴道: “你不必着急回答,可以认真考虑之后再作答复。” 他希望她能冷静的思考,更希望他离开之后知秋可以帮忙劝劝她,然而瑾娴却不愿再去浪费时辰, “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必再考虑。” 居然已经有答案了吗?章彦成期待结果,却又担心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第227章 久违的吻 “你真的考虑好了?其实我不着急……” 章彦成心里没谱儿,想借机拖延,瑾娴无视他的提议,直言不讳, “考虑好了,诚如你所言,冷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不应该一直这样对你摆脸子,事情已然发生,指责怨怪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你愿意去改变,那我也该配合才是。” 他以为她会拒绝,未料她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原谅我?” 若说她心底的怨气全都已经消散,似乎不是真话,爱或恨,皆不是能轻易消除的, “原谅两个字,谈何容易?我只是想放过自己而已。” 不论是哪种情形,瑾娴肯配合,对他而言都算是一个好消息,“暂时没原谅也无妨,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我不是在耍嘴皮子,我是真的想让你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过日子,希望你能开心些,多一丝笑容。” 他此生最缺乏的东西,只盼着她能够拥有。 章彦成说要给她开个铺子,他是不缺银子,可她缺经验啊! 她只知道如何做羊毛毡,但如何经营铺子,她就不懂了,且瑾娴心里也明白,他不让她再在宝韵斋售卖,单独给她开铺子,其实是想更加清晰的掌握她这些羊毛毡的去向? 这个铺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让两人都安心。 清楚他的目的后,未等他开口,瑾娴便主动道:“开铺子的事太复杂,我不擅长,还得劳烦王爷操办,你来聘人即可,我只管做羊毛毡。” 她主动把这些交给他来办,倒省得他开口了,章彦成欣慰点头,“都可以,一家人不分彼此,铺子写你的名,所有的营收皆属于你,你对铺子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他若真把铺子给她,她反倒有些发怵,“我没开过铺子,若能赚钱当然是好事,但若赔本了呢?” 章彦成只想哄她开心,至于铺子效益如何,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开铺子的银子由我来出,赔本了我来担,不要你搭钱,赚了银子是你的,你放心便是。” 瑾娴可不是自私自利之人,“这不太地道?你出资,总得有分红才是,不然说不过去。” 章彦成无谓朗笑,“我有俸禄,有当铺,多的是进项,不缺这点儿银子,你留着!不是你说的吗?多攒些银子才有安全感。” 他屈指轻刮她的鼻尖,对于这样的亲昵动作,瑾娴没有回避,章彦成见状,暗舒一口气,她不再排斥与他亲近,才算是真的放下了芥蒂。 两人闹了那么久的别扭,今儿个终于冰释前嫌,章彦成心中百感交集,拉她入怀,轻拥着她,仿佛拥着一件珍贵的瓷器,生怕稍一用力她就碎了。 “这段时日,你在宫里与太后相处得那么融洽,可知我一个人在家里有多煎熬。” 这话她才不信,“你有什么可煎熬的?府里还有那么多美妾呢!” “守孝期间,除你之外,我不愿为任何人破例。”此刻她近在他身畔,他一侧眉,便能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还有那种似有若无,令人神魂颠倒的女儿香,他贪婪的埋在她颈间轻嗅着, “只有你,才能令我坏了所有的规矩。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你可真是个难以掌控的女人。” 瑾娴不答反问,“王爷又何尝不是一个难以掌控之人?” 论身份是他威风,但真相只有他自个儿最清楚,“我这不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最后道歉的还是我,可不是你。” “那是因为你做错事了啊!假如错的是我,我也会向你道歉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就想给自己许一个保障, “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做了什么让你很失望,或者不开心的事,我希望你也能原谅我一次。” 她突然这么说,章彦成不禁在想,“什么让我失望的事?” 这可真是问倒她了,“我是说如果,尚未发生之事,我哪里知晓?” 然而章彦成总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你不是会算命吗?难道你算到了什么?” 事实上她真就是随口一说,“我只会给人看相,而且就算我会算命,那也不能给自个儿算啊!给自己算命是会折寿的!”她信誓旦旦,章彦成也就当真了,他无谓一笑, “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只要你不是故意,我不会同你计较的。” 尽管他保证了,可这也只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或许他又会失去理智,与她大吵大闹,浑忘了今日的许诺? 不过有些话,听听就好,她所说的本就是很虚无的一件事,倒也没必要计较太多。 两人挨得那么近,章彦成被她的香气所惑,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打横抱起,就此入帐。 他的吻如雨般温柔且凶猛的落下,深情而又激烈的拥吻,令她心苏神恍,无力招架。 既然矛盾已然化解,瑾娴也就没再扭捏,她放任自己随心轻吟出无词的乐章,听得章彦成心魂俱乱,情不自禁的将怀中人拥得更紧,恨不得将她嵌进骨血之中,融为一体。 体会过失去的滋味,他才更加珍惜此刻的拥有,章彦成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定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失控做出伤她心的事来,毕竟她是真的很难哄,更重要的是,他发觉她的笑容才是他快乐的源泉,倘若她没了笑容,那他也会很烦躁,没个着落。 许是因为太久没亲近,今日的他格外的强劲,两个回合下来,瑾娴面色涨红,呼吸都变得急促,她感觉自己热燥得像是刚从炎炎夏季的烈日底下暴晒过一般,如芒在身,懒得再动弹。 心满意足的章彦成想拥她入怀,却被她轻轻推开,“太热了,你且让我缓一缓。” 章彦成顺势躺在一侧,养神蓄锐。算起来,他已有许久没有躺在她的帐中,今日再次感受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只觉十分惬意。 瑾娴突然想起一事,遂推了推他,提醒他起身赶紧走。 被赶的章彦成不悦掀眉,“怎的?才满足你,你就赶我走,用完就踹,你就这般无情无义?” 第228章 帐中的章彦成像什么 她可是一番好意,居然又被他误解,“你忘了,百天还没到,你不能在这儿留宿,得回琅华院去。” 难得两人和好,他一激动,还真就给忘了这规矩,“就当我在你这儿用膳。” 这个借口也太烂了些,“哪有人用膳到亥时还没吃完的?这不合常理。” “我吃得慢……”他笑得意味深长,瑾娴美眸微嗔,“你哪里慢?你快得很!都快把人给撞坏了!” “是你说的,让我快一些,我自当如你所愿。” 他可真会打岔,“我说的是让你快些结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不说清楚,怎能怪我?”装傻他可是最在行的,瑾娴说不过他,干脆不再追究,只提醒他快些回去,他却紧拥着她,不舍撒手, “不想走,我已有许久没陪你过夜了,你就不想念我给你当枕头的日子?” 偶尔她也会想念一下的,但她独立惯了,倒也不至于时常惦记他,两个人能睡,一个人也能睡,不过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他可能会不高兴,是以瑾娴找了个借口, “那不是碍于规矩嘛!又不是我不让你睡在这儿。” 明知如此,但章彦成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可我想听你依依不舍的留我。” 留他不是难事,关键是,“我留你你敢应吗?” 他的手又开始变得不老实,在她柳要间缓缓滑动着,“你想要多硬,就有多硬!” 他居然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瑾娴面颊瞬红,羞声嗔怪,“我什么都没想,是你胡思乱想!” 劝他他不走,于是瑾娴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你不愿走,那今晚留下陪我!” 这话听起来顺耳多了,章彦成满意一笑,“你也舍不得让我走?” 瑾娴佯装不舍的回拥着他,“当然不舍得,这么软的枕头哪里找?” 章彦成无奈摇首,心道她是最懂如何气他的,指望听她说一句情话,难呐! 尽管章彦成也很不舍,但他还是会顾忌规矩,他也不希望被人诟病,连带着瑾娴也会被人指责。 犹豫再三,他还是克制住内心的冲动,轻柔的拿开她的手,坐起身来,“原是把我当枕头呢!不是真心留恋,罢了!我走便是。” 瑾娴又岂会不懂,他这是给自个儿找台阶下呢!会意的她也不拦着,任由他下了帐。 穿好衣衫后,章彦成回首瞄她一眼,只见帐中佳人面粉唇润,气色甚佳,以手支额的她侧躺着笑望向他,饶是有薄被相覆,也无法掩盖她那姣好的曲线。 软玉就在眼前,章彦成越发不舍,而她的反应与他的设想完全不同,“我要走了,你不应该难过失望么?怎的还笑?就这么盼着我走?” “我笑你,穿上衣衫像个正人君子,殊不知,褪去衣衫,到了帐中,就成了……” 她故意把话说一半,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成了什么?” 瑾娴掩唇娇笑,一双星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成了虎豹,吃人不吐骨头。” “谁让你那么美味,总是让人惦记。”说话间,他又不自觉的来到帐边坐下,轻捏着她细软的小手,总想多停留一刻。 瑾娴笑提醒,“你不是要走吗?怎的又拐了回来?” “亲我一下,我就走。” 躲在被窝里的瑾娴娇哼道:“才刚不是亲过了嘛!” 章彦成特地纠正道:“那是我亲你,不是你主动。” “可我回应了呀!” “是吗?我不记得,”章彦成笑凝向她,微勾的唇角噙着一丝坏笑,“再试一次,我才好仔细感受。” 他的小把戏,被她一眼看穿,“你这是钓鱼呢!我才不上当。” “不亲?那我不走了。” 想借机威胁?瑾娴无所畏惧,“不走便不走,反正我不出门,不怕被人说。” 她以为他有分寸的,哪料章彦成还真就躺下了,他才穿好衣衫,又躺下是什么意思嘛! 难不成他真要耍赖?瑾娴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敷衍的在他面颊落下一个轻吻。 而他迅速侧首,用唇接住了这个吻,顺势噙住她的唇瓣,回以深吻。双唇相贴之际,两颗心也跟着一起剧烈的跳动着。 所谓的主动也只是她主动凑近而已,接下来的事,还是他主导嘛! 瑾娴呜咽着反抗,再三推他,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 此刻她的唇被他吻得红润柔亮,越发惹人心动,瑾娴嗔他一眼,不满娇哼,“说好的让我主动,你又快把我给吃了!” “难得你主动,我不得回应?否则你岂不是很尴尬?” 她才不会尴尬,她只打算亲一下,意思意思来着,却又被他逮到机会给欺负了。 这亲也亲过了,章彦成再没理由继续赖在这儿,只好起身理了理衣衫,轻叹了一声才道: “这回是真走了。”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瑾娴久久未能入眠,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开铺子的事。 她不确定这铺子到底能不能开得起来,章彦成该不会是在给她画饼? 她一妥协,他再找个借口不开了,那她也拿他没办法啊! 这种事,她也不好意思总去催,但看他的诚意! 事实上,章彦成还真没有敷衍她的意思,他是真的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次日便派人去找合适的铺子,将铺子给盘了下来。 取名的事,章彦成交给了瑾娴,瑾娴没什么经验,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取了织梦斋三个字。 每一个羊毛毡都是人们内心深处最美好的一个梦,是以她才会取这个名字。 她询问章彦成的意见,章彦成只道没意见,“这是为你准备的铺子,自然要根据你的喜好来定,铺子里如何设计,也由你来定。” 能在古代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铺子,着实难得。瑾娴对此十分上心,章彦成得闲时带着她去铺子里瞧了瞧格局,瑾娴回府之后还特地绘制了草图,连改了三版,最终敲定一版,让人根据她的图纸重新装潢。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装饰铺子至少也得个把月,宫里已经送来了先皇后那只狮子狗的画像,而她则趁着这个机会给皇上做羊毛毡。 自从她给太后所做的羊毛毡得到了褒奖之后,府中人都晓得瑾娴有这样的手艺,有人羡慕有人妒。 这日瑾娴与晴姨娘正在后园赏花时,王妃与其他侍妾恰好路过,瞄见瑾娴的身影,江心月顺势近前。 亭中的瑾娴与晴姨娘见状,遂起身向王妃行礼。 面对瑾娴时,江心月一向绷着一张脸,今日却是难得的笑脸相迎,“妹妹如今可是宫里的红人,皇上和太后都请你做羊毛毡,你可真是给咱们荣王府争光啊!” 不就是场面话嘛!瑾娴倒也能勉强自己说几句,“那是托了王爷和王妃的宏福,你们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才能得皇上和太后赏识。” 姚姨娘刻意在瑾娴面前为王妃叫屈,“王妃大度,不计前嫌,让你入宫,为此还被王爷给训斥了一番,而你却被皇上和太后称赞,殊不知王妃娘娘有多么委屈。” 江心月待她说话才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就不必再提了。” 王妃让她入宫的目的,瑾娴心知肚明,但有些话不便明言,还是装糊涂的好, “王妃您受委屈了,多谢王妃举荐,您的恩德,我铭记于心。” “一家人不说见外话,就连太后都对你的手艺赞不绝口,我倒是想见识一番,想请你为我做个羊毛毡,不知你可得空?” 江心月笑容温然,看似无害,但瑾娴总觉得不对劲。 第229章 瑾娴再次呕吐,疑似有喜 王妃与她水火不容,怎么可能真的稀罕她所做的羊毛毡?可王妃却当众向她讨要,她能如何?总不能拒绝? 惠妃才告诫过她,要她与王妃和睦相处,姚姨娘又说王妃因她而被荣王训责,她们将她架在半空,瑾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可若答应做羊毛毡,王妃会不会借着羊毛毡又一次陷害她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尤其是王妃,已然害过她几次,瑾娴可不信王妃听了惠妃的几句话就会改过自新。 明知前方可能有坑,她不能往里跳,哪怕王妃没有歹意,她也不能冒这个险。 心思百转间,瑾娴已然想到一个借口,“为王妃效劳,我乐意之至,只不过最近忙着给皇上做羊毛毡,无暇分心,等手里的活儿做完,得空时我再为娘娘效力。” 从前她拿荣王说事儿,如今又开始拿皇上说事儿,江心月心道:这个徐瑾娴还真会找靠山啊! 皇上才是最大的,即便她是王妃,也不能跟皇上抢人,江心月只得就此罢休,勉笑道: “皇上的差事自然是最要紧的,你还是先完成皇命!” 没能达到目的,江心月本就不大舒坦,待回到沧澜院后,她又从下人口中得知荣王给徐瑾娴开了间铺子,专门卖羊毛毡,江心月只觉不可思议,急忙去往琅华院去找荣王询问,可有此事。 在此期间,章彦成并未与她商议,但她已然听闻,他也就没否认,“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江心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爷,您要宠她,我管不着,但您得有原则啊!不能由着她胡作非为! 她可是王府的侍妾,怎能在外头开铺子?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您就不怕有损您的名誉吗?” 江心月此刻的反应就像章彦成最初得知瑾娴售卖羊毛毡时一样的震惊愤怒,但经历过最近所发生之事,他逐渐转变了态度,可江心月没有见过太后看到羊毛毡时的反应,她也不可能与瑾娴共情,是以章彦成不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无法理解,只会觉得可笑而缥缈。 对付江心月,唯一有用的法子就是权势,“连太后都称赞的手艺,怎么可能丢本王的脸面?太后金口玉言,夸她做得好,这可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荣耀。 再者说,太后也允准瑾娴开铺子,为更多的人留住她们的记忆,且太后还亲自为铺子赐匾额,就连织梦斋三个字都是太后亲自所书,王妃你还有什么意见?” “什么?太后居然给她赐匾?”江心月实难相信,短短半个月,徐瑾娴居然连太后也给俘获了!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怎的那么多人都喜欢她呢? 实则太后并未主动赐字,是章彦成考虑到将来王妃若是得知此事,很可能会来找茬儿,所以他才会跟太后说起瑾娴开铺子一事,还说瑾娴一个女子,若是开这样的铺子,可能会惹人非议,太后这才提出赐匾额。 有了太后所赏的匾额,谁也不敢再乱嚼舌根! 果如章彦成所料,王妃还真就来质问了,好在他早有准备,拿太后说事儿,“你若不信,大可入宫去问太后。” 江心月是不大相信,但又想着章彦成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撒谎,再说她也没胆子去问太后啊!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章彦成再闹别扭。 章彦成将此事安排得十分周密,她挑不出错,唯有接受,“其实我没有针对瑾姨娘的意思,只是担心坏了王爷的名声,既然太后和王爷都允准,那就是我多虑了。” 没讨到便宜的江心月还是想说一句,“若再有这样的事,王爷能否提前知会我一声?这么大的事,府中人都晓得,我却不晓得,没得让人笑话,以为我和王爷感情不和呢!” 章彦成心道:你我是否和睦,你心知肚明。 不过她已经放低姿态,章彦成若是再冷脸,又不占理了,于是他敷衍的应了声,“知道了。” 他的态度依旧那么冷淡,不会主动跟她说什么,江心月自觉无趣,悻悻告辞。 信郡王府的雯玉得知瑾娴已然回府,特地过来看望她。 她生怕表姐入宫会被太后为难,得知她做的羊毛毡令太后很满意,雯玉这才松了口气,好奇的向她打探宫里的情形, “皇宫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大?会不会迷路啊?你见到皇上了吗?皇上长什么样?” 她的问题太多,瑾娴得一个个慢慢答复,两姐妹说了会子话,瑾娴想起一事,状似无意的问了句, “信郡王的那只羊毛毡是打哪儿来的?他跟太后说是友人所做,可我见过那只羊毛毡,好像是出自我手。” 表姐问起此事,雯玉不敢相瞒,只得道出实情, “先前我来看望你时,得知你在做羊毛毡,回去后便顺口把此事告诉了安大哥,当时他没说什么,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去宝韵斋,以客人的身份找你定制羊毛毡。更没想到一件羊毛毡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端,害得荣王险些误会了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的。” 至此,瑾娴才捋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原是因为雯玉说漏了嘴,她相信雯玉应该是无心的,但无心也可能会办坏事,经此一事,瑾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留个心眼儿,不能什么话都跟雯玉说,万一她一不小心又说错话,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章彦成与章彦安水火不容,她可不能大意。 不过当着雯玉的面儿,瑾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依旧对她笑脸相迎,“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这也不能怪你,不过往后你还是注意些,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我不想因为旧事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起感情,雯玉心下怅然,幽幽叹道:“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感情呢?直到现在他都没与我圆房……” 雯玉入信郡王府已有两个月左右,他们居然还没圆房? 瑾娴颇为诧异,但一想到自个儿的处境,她又暗叹自个儿大惊小怪,“其实我入府两个月的时候,荣王也未曾与我圆房。” “荣王府中女人众多,荣王不来找你,倒也不稀奇,可安大哥府中并无侍妾,只有我一个,他却迟迟不肯与我圆房,可见他心里对我有多嫌弃。”道罢,雯玉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抱怨什么,紧捏着自个儿的手指苦笑道: “当初他本就不愿纳我为妾,是我硬要进门,如今被他冷落,也是活该。” 瑾娴不忍见她难过,遂劝她往好处去想,“兴许他只是不想欺负你,心里尊重你,想等着培养了感情之后再圆房呢?” 瑾娴的这番话给雯玉黯淡的心幕点燃了一丝亮光,“真的是这样吗?” “我是这样猜想的,至于准不准,我也不敢断定。” 雯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姐姐言之有理,安大哥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像其他好色的男人,没有感情也下得去手,也许他真如姐姐所说的那般,是想慢慢来!” 当一个人黯然神伤之际,唯一的安慰之法就是劝她往好处去想,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得说,这是瑾娴唯一能做的,她总不能火上浇油,让雯玉难堪? 其实真相如何,雯玉心里也明白,她想听的,无非就是些安慰之词,才能说服自己,继续活在梦里。 自雯玉出阁后,两人见面的机会越发少了,今日难得见面,瑾娴特留她在此用午膳。 上回雯玉过来时,瑾娴还没资格留她,这回不同了,雯玉已是信郡王的侍妾,那她在此用膳理所应当,瑾娴无需再去请示王妃。 用罢午膳后,两人正在喝茶,瑾娴忽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再也撑不住,捂着嘴赶紧跑到里屋去,知秋见状,立马跟进去伺候。 人虽在里屋,但呕吐的声音,雯玉还是能听到的。 待她整理好出来后,只见她面色涨红,雯玉忙扶她坐下,问她这是怎么了,“姐姐,你这情状,是不是有喜了呀?” 犹记得两个月之前,瑾娴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时知秋也以为她是有喜了,但请了大夫,大夫却说不是。 有了上回的经验,瑾娴也就不至于再大惊小怪,“没呢!大夫说我肠胃不大好,可能是今儿晌午吃了红烧肉,有些油腻,所以才会如此。” 雯玉记得姐姐只吃了两块,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好奇的雯玉再次追问,“姐姐最近来月事了吗?” 第230章 身孕 知秋端来清茶,瑾娴顺手接过,心中略感不安。上个月她的确没来月事,但她的月事一直都不准,且她前段时日又跟章彦成吵过架,心绪起伏太大,她便想着,可能是心气郁结所致,并未当回事,而今雯玉问起,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了前车之鉴,她已对雯玉有了一丝防备,不敢什么话都跟她说。 借着喝茶的档口,瑾娴心思百转,最终决定撒个小谎,“来了呀!” 知秋最是清楚内情,此话一出,知秋便明白瑾姨娘没说实话,不过雯玉毕竟是信郡王的人,瑾姨娘对她有防备也是应该的。 雯玉了悟点头,“既是来过月事,那应该就不是有孕,可能是胃不舒坦,姐姐还是请个大夫瞧瞧!” 瑾娴无谓一笑,“不算什么大毛病,大夫开的有治胃痛的药丸,吃两粒,休息一下即可。” 表姐身子不适,雯玉也就没再继续打搅,就此起身告辞,叮嘱她好生休息。 待雯玉走后,知秋不放心,遂请示主子,找大夫瞧一瞧。 瑾娴也担心出什么意外,便想着请大夫把把脉,至少能安心。 回到信郡王府后,雯玉瞧见丫鬟端的燕窝,便接过手,亲自端至章彦安房中。 今日她去了荣王府,章彦安是知道的,“怎的回来这么早?你们姐妹难得见一面,不多留会子,陪陪你表姐?” 雯玉将燕窝放在桌上,遗憾轻叹,“我是打算多坐会子,不过表姐好像不大舒坦,我不便打搅,这才提前回来。” 章彦安闻言,当即放下手中笔,急忙询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坦?可是病了?” 方才雯玉进来时,章彦安未曾抬眉,继续做着手中事,她一说起瑾娴,章彦安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连字也顾不得写了! 这前后态度转变大得明显,雯玉心中一阵刺痛,却又假装没察觉。 他想听的,她都会告诉他,“饭后那会子她呕吐了,我以为她是有了身孕,但她说不是,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瑾娴居然会给章彦成孕育孩子?不!不可能的!她对他没有感情,怎会愿意怀他的孩子呢? 再者说,这段时日是守孝期,章彦成不该在这个时候与瑾娴同房? 若是真有孩子,那还了得? 单凭这一点,章彦安就能参他一本,让他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这可是个绝佳的打击章彦成的机会,然而有孕的是瑾娴,如若章彦安真的告发章彦成,瑾娴也会跟着遭殃! 章彦安越想心越乱,雯玉不听他吭声,只见他眉头紧锁,她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爷,你怎么了?” 章彦安这才回过神来,恍惚应了句,“没什么……” 雯玉以为他是心里吃味,忍不住劝了句,“其实这是早晚的事,你也不必太介怀,姐姐已经是荣王的人,迟早会为他生儿育女的。” 章彦安不禁回想起那年他还在陈家村时,有一天,邻居有事要办,拜托瑾娴帮忙看一会儿睡着的孩子,瑾娴才守了一会儿,那孩子就行了,开始哇哇的哭,瑾娴赶忙拿起拨浪鼓转来转去的哄孩子,孩子被拨浪鼓吸引,这才止了哭声。 看到那一幕的章彦安心头一软,那时他就在想,假如将来他和瑾娴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是不是也会这般温柔耐心的哄着? 犹记得那日从邻居家回来时,他还曾问过瑾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瑾娴当时就红了脸, “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呀?我还没嫁人,不需要考虑这些。” “可你总要嫁人的,以后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肯定是要生儿育女的。” 橘红的夕阳下,瑾娴低眉轻绕着垂于肩侧的发辫,羞声道:“我的婚事还没着落呢!谁晓得能不能嫁给喜欢的人。” 那时他与瑾娴尚未戳破那层窗户纸,只能悄悄的试探。听她这么说,他心中既欣喜,又有些担忧, “你有喜欢的人?” 意识到口误,瑾娴羞得转过身去,立马否认,“才没有呢!你不要胡说!” 他还想再问,恰在此时,方姨唤她回家,她即刻逃离此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时的光阴青涩而美好,章彦安一直以为他会娶瑾娴为妻,与她生儿育女,可如今,她已是别人的女人,甚至可能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总觉得,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只要他能打败章彦成,他就有机会把瑾娴抢回来! 可若她真的有了他的骨肉,那便多了一丝牵连,再难割断啊! 章彦安心中思绪万千,雯玉所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心里去,他只在想着,瑾娴到底有没有身孕? 荣王府中,章彦成回府时正好碰见大夫来看诊,他担心瑾娴不舒坦,便跟着一道儿去了织云阁。 大夫把着脉,不禁皱起了眉头,久久不语。 瑾娴见状,顿生不祥预感,“大夫,我该不会是患了什么大病?” 大夫摇了摇头,但神情依旧严肃,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章彦成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们都下去。 待人走后,章彦成才对大夫道:“现下无外人,你可以直说了。” 第231章 瑾娴身孕惹风波 大夫收回了手,这才放心直言,低声郑重道:“王爷,瑾姨娘这脉象,似是有喜了!” 依照常理,女眷若是有喜是大好事,大夫定会大声道贺,还能得个赏钱,但今日大夫不敢喧哗,正是有所顾忌。 大夫道罢,暗自观察着荣王的神情,果见他神色凝重,沉声询问,“几个月了?” “胎象还不是很明显,估摸着不到两个月。” 此话一出,章彦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拧眉再次询问,“到底几个月?说清楚!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大夫冷汗直冒,会意的他慌忙改口,“大概……是两三个月!” “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后果你知道的。”章彦成冷着脸撂出这么一句话,大夫越发惶恐,连忙点头应承,装模作样的开了个风寒的方子,而后告辞离去。 章彦成的态度很不寻常,瑾娴心里不是滋味,默了半晌,她才问了句,“王爷不希望我有身孕?” 轻叹一声,章彦成缓缓坐下,“我若不希望你有孩子,就不会停了你的避子汤。” “那你为何不高兴?面上没有一丝喜色。” 章彦成眉间隐忧,与她道明当下的局面,“因为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身孕还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说,你是在皇后崩逝之后才有的身孕。众所周知,我得守孝,不能行房,一旦你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被人知道就麻烦了。” 听到此处,瑾娴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喉间梗得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停滞,“所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章彦成回望向她,眸光深幽,她心底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眼看着她的眉间拢着一团愁雾,章彦成料得到,他若是说出那句话,只怕她才愈合的伤口又要流血,那他二人之间的裂痕将会越发深重! 顾忌后果,话到嘴边,他终是改了口,“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便会努力为你实现。”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瑾娴总觉得他好像没说实话,“可你说了,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的确不是时候,但既然来了,便是老天的赏赐,我会想法子留下这个孩子。” “什么法子?” 方才章彦成故意又问了大夫一次,大夫改了口,这事儿才有回转的余地,“若是不到两个月,的确不合礼数,但若你的身孕是两三个月,那便证明这孩子是在皇后崩逝之前怀上的,如此一来,父皇应该不会说什么。” 把她有孕的月份往大了说?这虽是个法子,但就怕被戳穿啊!“可大夫们都很有经验,他们一把脉便知晓内情,由不得我们来定日子?” “施大夫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乱说话的,你尽管放心,至于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养胎即可。” 瑾娴倒是想放心,但他的神情那么严肃,她这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喉处,根本无法安放,“这法子真的可行吗?会不会有些冒险?” “我所走的这条路,哪一步不是在冒险呢?”就连让瑾娴怀孕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冒险,章彦成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让她有孕,可他没再给她喝避子汤,便已经做好了让她为他生儿育女的打算。 “你为我孕育子嗣,本就辛苦,如今孩子有了,那我就该想方设法的保护好你们母子。此乃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原本瑾娴以为他会让她打掉孩子,心里还有些怨他,如今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有些自责自己错怪了他,也不忍再说什么狠话,只对他道: “你若真有难处,可以与我直说。” 孩子也是他的,是他没能遵守礼数,让瑾娴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如今出了事,他理该担起一切, “再难的事,我也会想法子处理,不会让你为难。” 章彦成已然下定决心,瑾娴也就不再过问,交由他来处理。 饶是如此,瑾娴心中仍有不安,总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旁人怀孕都开心不已,可她有了身孕,却不算喜事,反倒是件惆怅的事,知秋劝她别担心,“王爷已然发了话,那么孩子肯定能保住的。” 瑾娴相信章彦成应该是想保孩子的,可若这件事与他争皇位有冲突时,他又会作何选择,可就难说了…… 这件事,章彦成并未对外人说起,但他交代了后厨,改了织云阁的膳食,还给瑾娴赏了许多补品。 府中多的是王妃的人,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沧澜院,苓鸢便将从下人那儿听到的话转述给王妃,江心月听罢,心弦瞬时紧绷, “这消息可靠吗?” “她们说,王爷给瑾姨娘所赏的补品与李侧妃的差不多,那些都是给有孕者用的补品,应该是有了!” 江心月可是听说荣王给徐瑾娴下了避子汤的,怎的徐瑾娴会有身孕呢?难道避子汤停了? 眼下徐瑾娴已然如此嚣张,倘若她真的为荣王诞下子嗣,那还了得?不得爬到她头上去! 此事关系重大,江心月不能坐视不理,她立即吩咐下人准备一碗药,而后去往织云阁。 荣王曾经发过话,不许沧澜院的人来织云阁,江心月一到门口,就被侍卫给拦住。 江心月冷眼扫视二人,扬声怒斥,“放肆!本妃的路,你们也敢拦?” 侍卫拱手道:“此乃王爷的吩咐,还请王妃见谅。” “今日便是王爷让我来的,你们闪开,别挡道儿!” 侍卫顿感诧异,“属下并未收到王爷之令。” “此乃悄密之事,王爷并未对外公开。” 尽管王妃这么说,侍卫依旧不肯让她进,万一王妃进去之后闹出什么事来,伤害了瑾姨娘,侍卫们可吃罪不起啊! 他们一再拦阻,江心月再无耐心,径直往里走,侍卫迫不得已,只好拔出手中剑,“王妃娘娘,您别逼我们动手!” 江心月怒目圆睁,扬声呵斥,“怎的?你还敢对本妃动剑?你敢伤我一下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伤了我,明日你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如若真对王妃动手,哪怕他们是遵从荣王之令,只怕荣王也保不住他们,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另一名侍卫拉住了他,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以卵击石。 他们已然尽力,王妃硬要闯进去,他们也无能为力。 一旦有一个选择妥协,另一个也没勇气强出头,只得收剑,退后两步。 江心月就知道他们不敢放肆,她下巴微扬,捋了捋披帛,堂而皇之的进了织云阁。 彼时瑾娴还在午歇,外头动静太大,吵醒了她,她才起身穿衣,便见王妃已然进了她房中。 瑾娴见状,顿生不祥预感,“不知娘娘突然来此,有何贵干?” 这态度,明显是不欢迎她,江心月不悦拧眉,“怎的?你这织云阁我来不得?” 瑾娴耐着性子提醒道:“王爷说过,王妃最好不要来织云阁,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 江心月不屑一顾,“咱们王爷时常变卦,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已进门,瑾娴不便赶她走,唯有尽快问清她的来意,“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正好,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且问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昨儿个章彦成交代她,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是以瑾娴并未犹豫,斩钉截铁的否认,“没有。” “没身孕?为何王爷给你赐的补品皆是有孕者所需之物?” 瑾娴镇定反问,“有孕者可食用之物,正常人也能吃,这能证明什么?” 为了让她放下戒备,江心月刻意与她拉近距离,“咱们跟王爷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需要瞒我什么。” “我不懂王妃的意思。” 问了半晌,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江心月耐心全失,“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徐瑾娴,我直白的告诉你,你不能有孩子!” 第232章 堕胎药 原来王妃来此,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既然她已把话挑明,瑾娴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留不留,得看王爷的意思。”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有权利做主!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王爷尚在守孝期,你怎能怀上他的孩子?” 这指责听起来似是有些可笑,瑾娴忍不住提醒道:“这话应该问王爷才对,娘娘您去问问他,为何让我怀上了。” 她居然又把责任推给荣王,江心月暗恨这个女人可真是个白眼狼,“你还敢怪王爷?” “我没有怨怪王爷,但这种事本就是男人主导,我们做女人的,哪有选择的余地?”瑾娴说的是事实,但江心月却认为错都在瑾娴, “若非你不知礼数,勾引王爷,王爷怎会与你同房?” 被无端指责的瑾娴瞟了王妃一眼,淡然反问,“娘娘怎知不是王爷主动?” 气极的江心月恨声数落,“即便王爷主动,你也该劝阻推辞才是,你就不该配合!” “王爷可是一家之主,我若拒绝,王爷会生气的,可能还会罚我,我可不敢惹恼他,娘娘您是不晓得,王爷脾气不好,其实私下里我也被他斥责过,受过很多委屈……”说着瑾娴还抬手抹着泪,嘤嘤哭了起来。 章彦成脾气不好,江心月是知道的,可他那么偏心徐瑾娴,总不至于虐待她? 这个徐瑾娴,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受过气? 江心月拿她没办法,只能转了话头, “现在不论谁对谁错,关键是得解决此事。守孝期不可行房,如若没被人发现也就罢了,可一旦有孕,旁人就会知晓此事,那王爷就有了把柄,这对他极其不利,他若被皇上申饬,咱们都得跟着遭殃,你所有的荣华富贵皆是王爷给的,所以你得为他着想。” 昨儿个章彦成已然说过,瑾娴晓得后果,懒声附和道:“娘娘所言在理,但怎么处理,还是听王爷安排!” “很简单,喝下这碗堕胎药,一了百了,没人能再威胁王爷!”说着江心月示意下人端上一碗汤药。 看来王妃是有备而来,瑾娴瞬时绷直脊背,正色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若擅自打掉,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这就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要打掉孩子?”昨儿个他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才过了一夜,他就变卦了吗?瑾娴心生狐疑, “他为何不亲自过来与我说?” 江心月借口道:“咱们王爷念旧情,不好意思跟你说,才让我过来办这件差事。” 难不成他回去斟酌一夜之后,觉得留下孩子有些冒险,想打掉,但又觉得出尔反尔不太好,所以才派王妃来解决这个麻烦? 这倒像是章彦成能办出来的事儿,可瑾娴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蹊跷。 如若真是章彦成授意,那王妃应该很笃定她有了身孕,不可能在进门时再次询问,她的逻辑前后矛盾,很可能是撒了谎,瑾娴不该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思及此,瑾娴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得保持理智, “倘若王爷真有此意,那就让他亲自过来,我要听他亲口说出他的决定。” 居然没能唬住她,江心月恼羞成怒,“怎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事关重大,这药我不能喝!” “你必须喝下去,趁早解决这个祸患,一旦传出去,可就难以收场了!”她既不听劝,江心月再不与她啰嗦,直接下令, “来人!给瑾姨娘灌药!” 王妃一声令下,两名太监立时上前,利索的按住瑾姨娘的手臂,另有一名太监端来药碗,捏住她的下巴,准备给她灌药。 这一幕似曾相识,犹记得去有个道士说她的八字冲撞了王妃,当时道士也要给她灌符水,正是这样的情形,但那日章彦成及时回来救了她,今日却无人给他报信儿。 竭力挣扎的瑾娴怒视王妃,“娘娘定要这般狠绝,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吗?您就没想过,王爷知道此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说出这句话时,瑾娴没有一丝底气,只因她很清楚,即便王妃一意孤行,真的给她灌药,章彦成知情后,除了愤怒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他还要倚仗江家,那他就不可能对付王妃,而瑾娴只能吃了哑巴亏,白白遭罪! 正因为料得到后果,所以瑾娴才会吓唬王妃,希望她能有所顾忌,然而江心月仗着身后有娘家撑腰,无所畏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能让你毁了王爷的前程!不就是一个孩子嘛!反正王爷那么宠你,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一次,你就当是为王爷牺牲了。” 王妃不肯改主意,瑾娴又气又急,她竭尽全力想挣开,他们却死死的拽住她,知秋上前制止,却被人拉拽开来,焦急的知秋哭斥道: “放开瑾姨娘!王爷说了,孩子得留下,你们若敢灌药,王爷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然而这些人只听王妃的话,知秋的话起不到任何威慑力。 此时的瑾娴紧咬牙关,始终不肯张口,一旦她张嘴说话,那药汁就会顺势流进她口中。 她死死的紧盯着王妃,那眼神已被怒火浸染,布满红血丝!江心月可不怕她,她料定章彦成为了大局,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所以她才敢这么做。 尽管瑾娴拼命挣扎,却还是躲不开他们的钳制,那太监将她的下颌捏得生疼,她快要承受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大喝一声,疾步飞奔而来,接连两脚踹开拉拽瑾姨娘之人,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心慌意乱的瑾娴听不真切,但她觉得这声音好像不是章彦成,那又会是谁呢? 第233章 这个孩子,留不留 瑾娴勉强站稳,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居然是祁山! 祁山是章彦成的侍卫,左眉峰处有一颗小痣,他平日里话很少,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方才守门的侍卫拦不住王妃,他们怕担责,却又找不到王爷,只得去向祁山求助。 祁山可不会给王妃颜面,他所忠之人,只有荣王! 荣王曾交代过他,定要好好保护瑾姨娘,如今王妃竟又擅自做主,给瑾姨娘灌药,祁山必不能任由王妃胡作非为! 他将这群人踹开,拔剑挡在瑾姨娘身前,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状吓傻了,知秋趁机挣开束缚,急急的跑向瑾姨娘,扶她坐下, “主儿,您怎么样?没事?” 瑾娴惊魂未定,抚着心口暂缓片刻。 眼看着药已到了徐瑾娴的嘴边,马上就要灌下去,江心月料定这会子章彦成不可能回府,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半路居然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祁山?你少管闲事!给我让开!” 祁山长身直立,岿然不动,“王爷交代之事,皆非闲事,卑职自当谨遵王爷之令!” 江心月眯眼警示,“你这是公然与本妃作对?” 祁山无所惧,神情肃然,“卑职不敢与王妃作对,卑职只听从王爷之令。” 他左一句王爷,右一句王爷,江心月烦不胜烦,“这事儿你不必管,等王爷回来,我自会向他交代。” 王妃的弯弯绕绕,祁山不懂,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原则,“谁伤害瑾姨娘,卑职便会管到底。还请王妃回沧澜院,不要在织云阁逗留,以免王爷降罪。” “祁山!你好大的胆子,本妃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用得着你来指教?这是我跟瑾姨娘之间的事,你莫再插手!” 江心月欲上前,祁山直接将剑抽出,“王爷并未下令给瑾姨娘喂堕胎药,王妃假传王爷之令,该当何罪?” 瑾娴早就猜到江心月撒了谎,但她没有证据,如今祁山戳穿了她的谎言,瑾娴才有反驳的机会, “原是王妃自作主张!不论如何,我怀的都是皇室血脉,留不留该由王爷和惠妃娘娘决定,王妃若是自作主张,打掉我腹中的骨肉,传到惠妃娘娘耳中,她会作何感想? 她不会认为你是为王爷着想,定会认为王妃心肠歹毒,残害子嗣!王爷也不可能感激你,你这黑脸唱得毫无意义,不过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独角戏!” 祁山这么一打岔,这事儿很难再办,等王爷回来,祁山定会向王爷告状,指认王妃,眼看着情势不利,苓鸢遂劝王妃, “娘娘,要不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事已至此,江心月只能强压心火,顺着苓鸢的台阶而下,怒视瑾娴,恨声数落, “我让你喝药是在保你,你竟然不领情!徐瑾娴,你不要以为自己怀了子嗣就高人一等,你这孩子怀得不是时候,王爷不会高兴的,你且等着瞧,这碗药,你早晚得喝下去!” 这一刻,瑾娴不禁在想,假如章彦成最终还是决定让她打掉孩子,给她端来打胎药,她又能如何呢? 还能像此刻这般反抗吗?若真到了那一刻,只怕她的心都凉了,连反抗都懒得,毕竟章彦成的态度决定了她的命运,她可以反驳王妃,却不能跟他犟嘴。 如若真是这般,不管章彦成找什么理由,她都不会再信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 “多谢王妃提醒,咱们女人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主,但看天意!” 最后这一句,是瑾娴的真心话,江心月甚至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可她有什么好伤感的呢?至少荣王愿意给她一个孩子,而江心月一直都不曾有过身孕,这才是最悲哀的。 王妃走后,瑾娴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 祁山拱手道:“卑职来迟一步,还请瑾姨娘恕罪。” 瑾娴摆了摆手,“你能及时赶到,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 “还好有你挡住王妃,否则我们主儿只怕难逃此劫。”知秋想想都觉后怕,由衷地向他道谢,“多谢祈大人护瑾姨娘周全!” 祁山一听这称呼,顿感不自在,毅然摆手,“我只是王府侍卫,万莫唤我大人,折煞我也!” 他不让唤,知秋顺势改口,“那就多谢祈大哥了。” 祁山不擅与人寒暄,只颔首以应。 他担心王妃再次折返,遂请瑾姨娘入内休息,又差人去请大夫,而他则亲自守在院外。 回府后的章彦成照例去往织云阁,却见院门口的侍卫多了一个祁山,不由纳罕,“你怎的在此?出了什么事?” 此事不宜声张,是以祁山行至荣王身侧,附耳悄声道出来龙去脉,章彦成闻言,心弦一紧,怒气盈胸,疾步往织云阁走去。 他疾步入内,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一进屋便行至帐边,但见瑾娴躺在帐中,面色苍白,毫无气色,他急切的握住她的手,墨瞳满布忧忡, “瑾娴,我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可有哪里不适?请大夫了吗?” 知秋在旁应道:“奴婢已然请了施大夫,施大夫说主儿受了惊吓,胎象稍有不稳,给主儿开了安胎药,这会子正在煎药呢!” 她的手一片冰凉,章彦成双手合握,替她暖着,怜惜的眸中难掩悲愤, “祁山都跟我说了,王妃竟然又趁我不在,来找你的麻烦,她可真是胆大妄为!” 他终于回来了,瑾娴看到他的身影,却不似从前那般安心,她凝着他的眸子,颤声道:“王妃说,那堕胎药是你安排的。” 这个江心月,竟又挑拨离间!章彦成凝眉反问,“你信了她的话?” “我不信,所以才会问你。彦成,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个孩子,是不是留不得?我只想听实话,你不必瞒我。” 瑾娴没唤他王爷,唤的是他的名,正是想拉近与他的距离。 她那闪着泪光的眸子落在章彦成眼中,便似火焰般滚烫,他清楚的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期待的是什么,今日他入宫,正是与他母妃商议此事。 母亲的话至今仍在他耳畔回响,回来的路上,他依旧在犹豫,不知如何抉择才是对的。 直至这一刻,看到瑾娴那晶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手腕上被人紧攥而留下的红痕,想象着她的无助与恐慌,章彦成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234章 彦成为瑾娴报仇 深吸一口气,章彦成定了定神才道:“今日我去见了母妃,我跟她说,我打算把你的月份报大一些,但她却说,施大夫说的不算,皇上很可能会请太医来给你诊脉,一旦太医说了实话,皇上便会认为我在撒谎。这事儿有风险,所以她的意思是,孩子不该留。” 听到此处,瑾娴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喉间瞬时涌出一片苦涩,“我就知道,没希望的……早知如此,那会子我还挣扎什么呢?还不如听王妃的话,把药给喝了。” 眸眼酸疼的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你听我把话说完,按理说,这个孩子的确留不得,但这只是所谓的礼法和母妃的意思,并非我的意思。我说过,你想要孩子,我便会为你保住这个孩子!” 瑾娴疑惑的望向他,“你不怕太医揭穿?” “怕,”但他始终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不过月份这种事,本就只是估算,满不满两个月,太医也无法详细的断定,到时我会给太医许些好处,料想他应该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还有皇上呢?万一皇上生气了,对你有意见呢?” 瑾娴所提出的问题皆是有可能发生之事,章彦成是重利之人,对于后果,他皆有估量,不可能意气用事, “这一点我亦有考量,你有了身孕,本不该辛劳,但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我只能麻烦你继续为父皇做羊毛毡。 等你将东西做好那日,我呈交给父皇,那只狮子狗是皇后心爱的宠物,只要你做得好,父皇肯定对你印象极佳,到时我再告诉他,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日子在皇后崩逝之前,想必他看在羊毛毡的份儿上,不会怪罪。” 听起来似乎可行,但瑾娴胆小,还是有些惧怕,“这些都只是你的设想,万一有什么变故呢?” 类似之事,章彦成经历过太多,自小到大,他已然习惯了去赌, “没有变故的,怎能称之为人生?我可不是瞻前顾后之人,凡事只要有七成的把握,我就会去做。” 瑾娴不禁在想,他真的是因为在意她的想法,才决定留下孩子吗?还是说,他另有打算,所以才会选择冒险? 他的心思深,她很难猜得透,不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要她能如愿留下这个孩子就成。 章彦成又陪她坐了会子,等药端来后,他又亲自喂她喝下,而后他并未再逗留, “你先歇着,我去找她算账!” 瑾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自然不会假惺惺的拦着,王妃敢这么做,就该想得到后果,至于章彦成会如何发落,是轻是重,瑾娴不会过问,但随他意。 彼时江心月正在屋里修剪花枝,瞄见那道熟悉的雪青身影,江心月愕然停手。 真是稀奇,章彦成居然会主动来沧澜院?但看他沉着一张脸,八成是徐瑾娴向他哭诉告状了,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心月自有说辞,她浑然不怕,福身唤了声王爷。 预想中的质问并未到来,只见章彦成撩袍坐下,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听闻王妃身子不适,特来看望。” 这话莫名其妙,江心月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王爷听谁所说?我好得很,并未患病。” 章彦成眸光一凛,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你假传本王之令,给瑾姨娘灌药,堂堂王妃,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所以本王猜你应是被妖邪附体,才会失去心智,本王已请高人备下符水,王妃喝下去,便可恢复如常。” 江心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毅然否认,“我才没有被妖邪附体,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王爷您的前程!一旦她有孕之事传出去,您便会被皇上厌弃的!” 此事的后果,章彦成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消谁来提醒,“你能想到的,本王想不到?在你眼中,本王就是个废物,连这点儿小事都解决不了?” “所以王爷打算怎么解决?打掉这个孩子才是唯一的法子!” 江心月不值得他信任,是以章彦成不会与她说实话,“瑾娴的身孕已有三个月,是在皇后崩逝之前怀上的,天经地义,父皇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明明不到两个月,您却说是三个月,您为了她居然要瞒天过海,就不怕旁人指控吗?万一有人查她的月事呢?” 瑾娴若是在王府,她来月事的日子,浣洗院的人会知道,很可能会被说漏嘴,好巧不巧,那段时日,瑾娴被王妃赶至别院居住,她在别院来了月事,没几个人知道,便无需担忧, “在别院之时,瑾娴就没来月事,王妃不知情,可不要乱说话!” 别院之事,江心月的确不清楚,但她总觉得章彦成在撒谎,这肯定不是事实,“王爷,您真的要为一个女人冒险吗?一旦揭穿,后果不堪设想!” 章彦成懒与她啰嗦,面露不耐,“王妃又开始说胡话了,看来病得不轻啊!来人!把符水给王妃灌下去!” 荣王之令一下,下人立即端上一碗褐色的符水,江心月见状,长眉紧锁,一再后退,“我没病,也没中邪,不需要喝什么符水!” 这可由不得她!“王妃不是最信这个吗?本王姑且也信一回,看看这符水能不能救治王妃。” 她加诸在瑾娴身上的苦楚,章彦成必定要让她亲自感受一回! “王爷!我没病!我不要喝符水!”不论江心月如何挣扎,章彦成都不肯留情,依旧下令灌药。 几名小太监不敢违令,麻利的按住王妃,将那碗药给灌下去。 其他下人全都被打发了,没人救得了她,此刻的江心月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任人宰割! 她不断的挣扎,禁闭牙关,可还是有符水被灌至口中,奇怪的味道呛得她一阵反胃,可他们仍未罢休,继续强行灌药,以致于那药汁顺着她的脸颊流向颈间,甚至还流进她衣襟里,淋湿了衣衫! 江心月可是高门嫡女,自小被捧在掌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屈辱过!想她堂堂王妃,居然被下人们按着灌药,简直是奇耻大辱! 负手而立的章彦成斜她一眼,只见她瘫坐在地上,鬓发凌乱,领口被药汁沾染,看起来狼狈至极! 她红着眼紧盯着他,竭嘶底里的控诉,“王爷!我可是你的正妻,你怎可放任下人如此折辱于我?” 她还有脸指控他?章彦成俯身紧捏住她的下颌,望向她的眼神异常凉漠, “被人灌药是什么感觉?瑾娴被灌药时,便像你此刻这般无助,耻辱和愤怒!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有羞耻心,不愿被人灌药,她就没有心,活该被你折辱?” 第235章 谋害本王子嗣,该当何罪 同理心?江心月可没有!在她眼里,徐瑾娴永远低人一等,“她一个乡野女子,卑贱侍妾,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王爷可曾想过,我爹若是知晓你这样对我,会有多么痛心失望!”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想威胁他?章彦成不屑低嗤,“本王也想知道,江开泰若是知道他的女儿残害本王的子嗣,他该是怎样的自责羞愧!” 江心月敢这么做,她就没怕过,“那不过是个侍妾庶出的孩子,身份卑贱,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有什么了不得?便是没了又如何?” 江心月自诩嫡出,章彦成却不喜欢听嫡出二字,“本王也是庶出,你的意思是,本王身份卑贱?” 自知失言,心虚的江心月软了语气,辩解道:“我没那个意思,王爷您是皇子,焉能妄自菲薄?我最欣赏的便是王爷您的雄心壮志,可如今您却为了保住一个侍妾的孩子,甘愿冒险,为女人不顾大业,糊涂至此,当真令我失望!” 章彦成不耐地啧叹了一声,“你这语气听起来怎的那么像本王的母妃?只可惜,你不是她,你期望还是失望,与我何干?你觉得本王会在乎你的看法?” 冷笑一声,章彦成蔑然转身,临走之前,他停步侧首,似提醒,又似警示, “你应该庆幸,祁山去的及时,瑾娴没有喝下那碗药,否则,本王今日喂给你的就不只是符水了!” 章彦成那阴骘的语气飘至她耳畔,竟有种阴森瘆人的气息,不是符水,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他还敢给她下毒药? 接下来的话,章彦成没有再说,只余她一个人愣在原地,愤怒夹杂着忐忑,那种憋屈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江心月压抑之至,她发泄似的一把挥掉桌上的瓷器! 屋外的下人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过来。 苓鸢见状,便知王妃情绪不稳定,遂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下,不必收拾,她先进去安抚王妃。 下人们也怕在这个时候冲撞王妃,会被训责,苓鸢肯出头,她们高兴都来不及,一溜烟的退开来。 苓鸢进屋后,扶她进里屋,为王妃整理仪容,“娘娘,您的衣衫脏了,奴婢为您更衣。” 回想方才的情形,江心月的一颗心都寒透了,一向倔强的她再也撑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也瞧见了,我一腔真心为他着想,可他又是怎么待我的?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心!暖不热的!不,他有心,但他的心都给了徐瑾娴!” 然而苓鸢却觉得这些都是假象,“奴婢愚见,咱们王爷不像是为了女人而犯糊涂之人,他一向理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之事,可他却坚持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兴许并不是因为他爱重瑾姨娘,而是因为这个孩子对他有利。” 江心月擦了擦眼角的泪,眸光微转,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有什么利?” “这个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只是瞎琢磨而已,若非有利,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冒险。”苓鸢好言劝道: “娘娘,既然王爷执意如此,那就由他去!皇上若是训他,他便知道娘娘您是为他好了,如若皇上不追究此事,那也算是躲过一劫。反正瑾姨娘怀的是男是女还不一定,您没必要为此烦扰。” “我再怎么为这个家操心,他也不会感激,只会怨恨我,认为我是在嫉妒徐瑾娴,我堂堂王妃,至于嫉妒一个侍妾?我不过是希望他的路能走得更顺坦罢了,他却不领情,简直不识好歹!”江心月越想越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何章彦成就这般冥顽不灵! 为安抚王妃的情绪,苓鸢只能说好听话,“王爷可能有他的安排,认为您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会生气,这当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那他至少也该提前跟我说?我是他的妻子,家里有什么事,他从来不告诉我,还怪我胡思乱想,难道他自己就没错吗?” “王爷的确有错,不过他的性子太倔强,吃软不吃硬,您不能硬碰硬。” 这种话,江心月听得太多了,她一直认为与人相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自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很喜欢她,她到哪儿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几乎没被冷落过,直至遇见章彦成,她才发现,自己在他心里竟是一无是处! “惠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努力的改变自己,放下姿态学着去讨好他,他却无视我的努力,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这到底是为什么?苓鸢,我真的比不过那个徐瑾娴吗?我到底差在哪儿?” 眼看着王妃如此懊丧,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苓鸢心疼不已, “娘娘您什么都好,无需与别的女人比较,只是有些事需要机缘而已,欲速则不达,日久见人心,终有一日,王爷会明白您的好。” 终有一日,又是哪一日?江心月只觉这日子已经没有盼头了,“只要徐瑾娴还在这儿,我跟他之间的结就不可能化解,这个女人就是横亘在我跟王爷之间的一根刺,不把她拔除,我与王爷永远不可能和解!” “奴婢常听老一辈的人说,女人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瑾姨娘能否平安诞下孩子,那得看天意……” 迎上苓鸢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江心月灵光一闪,忽而释然,“言之有理,若是她命薄,熬不过那一关,王爷便怨怪不了任何人。咱们且等着,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织云阁中,烛火映微光。 今儿个王妃来闹了一场,瑾娴久久未能平静,晚间喝了安胎药之后,她早早的躺下,心烦意乱的她睡不着,只听得外头依稀传来疏雨凉风声。 下午那会子,日头已被乌云遮覆,晚间便下起了雨。雨声是个奇怪的存在,有时会让人惬意,有时却又令人孤独。 从前瑾娴很喜欢这种一个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雨的感觉,她觉得温馨又自在,可今晚她却觉得雨声有些潮湿,落在她心里凉凉的,没有一丝暖意。 知秋担心主子着凉,特地去准备汤婆子。 一刻钟后,开门声响起,瑾娴以为是知秋回来了,但那脚步声似乎太过沉重,不似知秋的步子那般轻盈,瑾娴不由心弦紧绷,慌乱地坐起身来, “是谁?” 第236章 彦成欺负瑾娴的一百种方式 屏风外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还能是谁?你这屋子除了我,还有谁能随意进得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瑾娴这才放下戒备,她循声望去,但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融入昏黄的烛火之中。 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把油纸伞,遮覆着她被雨水淋透的心扉,她心绪嘈杂,喉间梗得生疼,凝着他的眸子默了半晌,才喃喃道了句,“王妃也能进来,我以为又有人来给我灌药……” 白日里的经历对她造成太大的创伤,以致于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慌了神。 近前的章彦成看到她额前的冷汗,怜惜的伸出手,拿巾帕轻柔的为她擦拭着,“不会的,她不敢再动你,今日我给她灌下了符水,料想她应该会收敛。” 这事儿瑾娴听知秋说了,她是真没想到章彦成居然会想出这一招,他拿驱邪做借口,如此一来,江家也不敢说什么。 缓过神来的瑾娴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你今晚怎会来此?不是说晚上不能来留宿吗?” “从前是不能,但如今你有了身孕,我不可能欺负你,来此是为了照顾你,旁人也就挑不出刺儿。” 他既然来了,料想应有充足的理由,而瑾娴听了许久的雨声,无边的孤寂感悄然蔓延在枕畔,的确很需要有个人陪伴,便也没说什么场面话, “只要合规矩,不给你惹麻烦就好。” 没多会子,知秋便将汤婆子送了进来,而后又去备热水,为荣王洗漱宽衣。 待他入帐后,高大的身躯携来一团暖意,裹夹在她周身,瑾娴翻身面向他,章彦成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熟悉的广藿香气息传入鼻息间,瑾娴闭眸感受这久违的宁静,轻呢细语,“早知你今晚要来,就不让知秋准备汤婆子了。” 章彦成不满的捏了她手心一把,“所以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汤婆子?” 瑾娴微摇首,“汤婆子那么小,你可比汤婆子大多了!” “哪里大?” “这里……”她指尖轻点,只碰了一下,他瞬时便有了反应,不由倒吸一口气,望向她的眸光淬着一团火苗, “你故意的?” 这一回,瑾娴可是彻底的无所顾忌了,“是故意的又怎样?反正你又不能吃我。” 章彦成反手扣住她后背,压低了声,哑声道:“吃你的方式有千百种,可不拘泥于你想的那一种。” 迎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瑾娴暗叹失策,“你又从书里学了什么花招?” “想知道?我教你啊!”当师傅这种事,他可是乐意之至。 斯文之人一旦痞笑,便不会有什么好事,瑾娴生怕他来真的,不敢再激将,当即投降, “大可不必,还是改日再说!” 温香在怀,他的确有念想,但却考虑到现状,终是有所顾虑,“今儿个你受了惊吓,大夫说你胎象不稳,当需静养,我就不欺负你了,等你好些之后再另寻机会与你探讨。” 他还想着以后呢!“你就不能安点儿好心?” 说来也怪,“每回一瞧见你,我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不安分的念头,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正经!你再这样胡思乱想,我可不敢让你留下。” “我也只是想想,又不会动真格。” 尽管他说得好听,瑾娴却不信他会这么老实,“你会撒娇卖惨啊!到时候忍不住,又哄我帮你,我若不搭把手,你该说我狠心了。” 搭把手这三个字,轻易就将他的记忆拉回那一晚,当时他还不大情愿,不屑于用那种方式去解决,她强行带他尝试了一回,他才终于体会到那种新奇的滋味,别有一番乐趣。 回味起来的章彦成勾唇一笑,“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种方式……” 他居然忘了?瑾娴暗恨自个儿不该多嘴,“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我已经听到了。”他的唇附于她耳畔,气息落在她颈间,引起一阵轻栗,瑾娴吓得缩了缩脖颈,小声提醒, “才刚你说了不欺负我的,不许食言哦!” 她的紧张的娇模样看得章彦成心生不忍,抬指笑点她鼻尖,“逗你玩儿,瞧你吓得,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你不舒坦,我还欺负你?” 瑾娴美眸轻眸,悄声嘀咕道:“你欺负我的次数还少吗?” “那也得看情况,今日你胎象不稳,心绪不佳,我自然不会再欺你。”章彦成轻揽着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安然的与她共枕而眠,闲话谈心, “从前我总觉得,你跟在我身边便可安享富贵,可如今我才发现,你总是在被人谋害诬陷,受人欺负,你会不会觉得做我的女人很辛苦?后悔入王府?” “你才知道我辛苦啊!每次都被你欺负的疲惫不堪,我真的很辛苦,也很后悔,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主动撩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撩,说好的守规矩,结果你的规矩都成了摆设,毫无原则可言。” 他说的是其他女眷欺压她的那些事,她却岔开了话头数落他,并未提及那些委屈,章彦成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你若是心里难受,可以同我说,这里没外人,你不必压抑。” 被戳中的瑾娴哽咽失语,缓了许久才平复情绪,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无奈的轻叹着, “你身在皇室,就不可避免的要与其他皇子争皇位,被算计是不可避免的,身份所致,抱怨也改变不了这种处境,而我也一样,既做了侍妾,就免不了被其他女人算计,我不喜欢抱怨,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弱者之外,似乎并无其他的用处。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继续走下去,我不需要怜悯和同情,只要你肯站在我这边,在我被人诬陷时为我做主,这就足够了!” 瑾娴不愿抱怨,是因为她知道,她再怎么诉苦,章彦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休了王妃,而她抱怨的次数多了,就成了啰嗦,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会当回事。 是以她干脆住口,不去诉苦,至少能让他自责。 诚如她所料,她什么都不说,对于章彦成而言,反倒是一种深切的震撼! 她看似脆弱柔软,却又无比坚强,心态摆得极正,懂事得让人心疼,章彦成忽然觉得,她的某些心态与他极为相似,他也不喜欢抱怨,只会顶风前行。 从前这路上只有他一个人,而如今,有人与他心思契合,步伐一致,接下来的路,似乎并不那么孤独了。 章彦成疼惜的拥她入怀,“终有一日,当我站在最高峰时,你就不需要再这么懂事,可以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喜恶,不必去顾虑任何人。” 这句话,不只是对瑾娴所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章彦成也渴望冲破这种束手束脚的境地,而在时机不成熟之前,他必须继续隐忍。 瑾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来那一天,但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定然不会再委曲求全,定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日子! 夜里风疾雨骤,凉意漫天,无人知晓,一偏僻的巷子之中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中除了信郡王章彦安之外,还跪着一名侍女。 章彦安很少与她见面,今日找她出来,是有要事询问,“瑾娴她……真的有了身孕?” 戴着面纱的侍女如实答道:“大夫是这么说的。” 听到答案的章彦安心间一阵刺痛,暗叹造化弄人,她终究还是有了章彦成的孩子啊! 强压下悲愤的情绪,章彦安又问,“她在别院之时,可有来过月事?” 主子问话,侍女不敢隐瞒,“来过。” 使女的话验证了章彦安的猜测,瑾娴在别院时来了月事,那也就是说,她的身孕只有两个月,是在皇后崩逝之后,孝期之间! 这可是重创荣王的好机会,侍女请示道:“荣王已打算将此事上报皇上,说瑾姨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到时应该会有人来问话,王爷,奴婢该如何作答?要说实话吗?” 第237章 太医检查瑾娴怀孕的月份 如若侍女说了实话,揭穿章彦成的谎言,那么皇上很可能会严加申饬章彦成,甚至厌弃于他,但与此同时,瑾娴也会遭殃,很可能会被下令打掉这个孩子,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章彦安心有不忍,但这么个打击章彦成的好机会摆在眼前,他又不愿错过。 究竟该怎么做,章彦安始终没个定论,马车外被风吹斜的夜雨疾疾的拍打着窗棂,一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凌乱, “此事关系重大,本王斟酌之后再定,到时会给你传话。” 侍女应声称是,而后掀帘下了马车,消失在风雨之中。 马车借着灯笼的微光碌碌而行,回往信郡王府,听着嘈杂雨声的章彦安再一次陷入纠结之中。 机会难得,若是错过这一次,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可若让侍女戳穿的话,那这颗棋子就废了,他想再继续监视可就难了。 是该把握住这个机会,揭穿章彦成,还是继续放长线,等待下一个机会呢? 这盘棋太难下,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章彦安思量许久,仍难下决断…… 将养了两日之后,瑾娴胎象已稳,无甚大碍,她决定继续给皇上做羊毛毡。 毕竟她的身孕瞒不了,皇上早晚会知晓,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早些将此事上报。 章彦成说过,要上报,就得等到羊毛毡做好,才方便说话,是以瑾娴尽量赶工,终于在六日之后做好了狮子狗的羊毛毡。 章彦成带着羊毛毡入宫时,太监只道皇帝在永寿宫里,给太后请安。 于是章彦成去往永寿宫,拜见皇帝和太后,而后呈上羊毛毡。 但见那狮子狗通体雪白,耳朵弯折,眼眶一圈粉嫩得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娇萌可人。 皇帝见状,瞬时红了眼眶,仿佛一看到它,皇后就在附近一般,无数关于皇后的记忆瞬时涌上心头,呛得他鼻翼微酸难以自持。 饶是见识过瑾娴的手艺,可看到这只狮子狗时,太后还是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像!真是太像了!这只狮子狗简直和皇后的那只一模一样啊!” 看着近在眼前的狮子狗,皇帝的眸间闪着晶莹,感慨丛生,“皇后若是还在,它也就不至于绝食,如此有情有义的狮子狗,着实难得啊!” 这羊毛毡,皇帝很是满意,他下令给徐氏赏赐珠宝布匹,章彦成代瑾娴谢恩,太后则嘱咐他,得空时带瑾娴入宫来,她想见见瑾娴。 章彦成见时机成熟,鼓起勇气禀道:“瑾娴也很想念太后,但她最近胎象不稳,在家安胎,可能不太方便入宫。” 太后闻言,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笑问道:“什么?安胎?你是说,瑾娴她有身孕了?” 皇帝闻言,眸闪疑色,沉声问道:“几个月的身孕?怎的先前没听你提过?” 章彦成镇定答复,“回父皇,先前孩子的月份小,不宜公开,最近已满三个月,儿臣才敢将这喜事说出来。” 的确有这样的规矩,太后并未起疑,欣然笑应,“好好!皇帝啊!这可是大喜事!哀家又要有重孙了呢!” 皇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多问,沉吟片刻才道:“皇室子嗣尤为重要,既是胎象不稳,那就请太医去瞧瞧。” 果如章彦成所料,皇帝对瑾娴的身孕起了疑心,这才会让太医去一趟。章彦成自然不能拦着,只能恭谢皇恩。 拜别皇帝与太后,章彦成带着太医回了荣王府。 路上,章彦成状似无意的与秦太医闲聊,“前些日子,有人给本王送来一副字画,本王十分欣赏,但看落款,对这名字并不熟识,一问才知,此乃秦非的画作,他是去年的进士,现在翰林院任庶吉士,还是你的侄子呢!” 乍闻荣王夸赞侄儿,秦太医颇为自豪,拱手笑应道:“王爷谬赞!下官族中多行医,独这位侄子爱读书,承蒙皇恩浩荡,去年他中了进士,到翰林院进修,实乃他的福分。” 章彦成不吝赞赏,“本王瞧他书法字画功底深厚,做个编修,绰绰有余。” 翰林院的这些个庶吉士皆想做编修,只可惜,这并非容易之事,“听说他们还得参加阁试,三年之后,阁试通过,方有升迁的机会。” “三年太久了,这样的人才,埋没三年岂不可惜?本王最是欣赏有才华之人,得闲时,本王可以将秦非的画作送与高院士,高院士惜才,兴许会破例升他为编修。” 秦太医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再次拱手相谢,“那就有劳王爷了!下官定会让秦非亲自上门,叩谢王爷您对他的知遇之恩。” “秦太医不必客气,父皇不喜皇子与官员结交,你是知道的,本王只是爱才,并无笼络之意,只要他的才华能被更多人赏识,便足矣!” 荣王肯出面,此事肯定能成,秦太医欣喜之余,又有一丝纳罕,不明白荣王为何突然会关注到秦非,难道真的只是欣赏秦非的书画? 直至到得织云阁,给瑾姨娘把脉之后,秦太医这才恍然大悟! 瑾姨娘这脉象流利圆滑,的确是喜脉,但还不是很明显,约摸只有两个月,荣王却说她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日子对不上啊! 前后一思量,秦太医才后知后觉,明白了荣王的用意。 一旦说是两个月,就证明这孩子是皇后崩逝之后怀上的,那么皇上必然会动怒,荣王也会被申饬,但若说是三个月,就没什么妨碍。 荣王可能是担心他说实话,所以才会提前与他说起他侄子秦非之事。 荣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帮他度过这一关,荣王就会给秦非升迁的机会,秦非便可少耽误两年的光阴。 两年,对官场中人来说足够宝贵,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秦太医可不能错过,这可是光宗耀祖之事,他必须为侄子抓住!可如此一来,他就得对皇上撒谎啊!这可如何是好? 第238章 有孕不可同房 秦太医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又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身为太医,他不该扯谎,可若这谎言不会害人,那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似乎并无差别。 一旦说出来实情,皇上大发雷霆,那他就得罪了荣王,他的侄子可能也会被荣王记恨,影响仕途,可若配合荣王,那就是有利无害了!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秦太医道了句,“人皆道三个月胎儿稳固,但瑾姨娘您还是不能大意,定要按时服用安胎药,保持身心愉悦,才能使得胎儿健康成长。” 太医并未说什么,却不知他是没发现异常,还是已经发现了,但并未讲明。瑾娴心下不安,勉笑应道:“多谢秦太医。” 随后秦太医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又另开了一张适合孕期的膳食单子,章彦成命人将单子送至后厨,让后厨照着做。 秦太医离开时,章彦成赏了他两锭银子,瑾娴心神不宁,“却不知他会怎么跟皇上回话,万一他跟皇上说实话,可怎么办?” 章彦成有八成的把握,“他那儿子不成器,连医术都不肯学,只有一个侄子是全家的希望,但凡他为家族考量,就不会乱说话。” 瑾娴忐忑的等待着,等来的却是皇帝和太后送来的赏赐。 宫里人来送赏赐之际,瑾娴瞄见有个太监与织云阁的婢女们说着话,估摸着是在打听些什么? 瑾娴对知秋很是放心,晓得这丫头不会乱说话,但其他的下人,她就不敢肯定了。 眼瞧着那太监在跟东芝说话,瑾娴心如鼓锤,只因东芝也跟去了别院,她来月事一事,东芝也是知情的,这丫头会不会出卖她呢? 待打发了赏银,宫里人走后,瑾娴将东芝叫过来问话,“那小太监跟你说了些什么?” 东芝福身道:“他问奴婢,您在别院之时,是否来过月事。” 果如瑾娴所料,皇上对她还是有疑心啊!“那你是怎么答的?” 她直视于东芝,东芝并未抬眸,神色如常,“奴婢说您在别院的时候没来月事,他便没再问了。” 东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二皇子给她传了话,让她配合荣王,保住瑾姨娘的孩子。 信郡王是何打算,是念及与瑾姨娘的旧情,不愿伤害她,还是想继续放长线,东芝不确定,也不会去打探,她的职责就是听从主子的安排,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 东芝的心思百转,瑾娴并不知情,她只在琢磨着,如若东芝真是这么说的,那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瑾娴不由感慨,撒谎作假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这一件事便令她忧心忡忡,总在设想着各种可能,章彦成还要操持朝政,各种事务缠身,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晚间再见他时,瑾娴好奇问了句,“我心里装着一件事已经很惆怅了,总觉着心里闷着一股子气,你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琐碎之事,会不会心乱如麻啊?” 她说的这种情形,章彦成深有体会,“起初我也会烦躁不安,可后来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我知道,担忧是一种无用的情绪,你的忧虑无法左右事情的进展,你只需要把各种情况考虑周全,想好应对之策即可,接下来的事,会否按照你的心意去发展,都不妨碍什么。” 道罢他转首望向瑾娴,抬指轻抚她紧蹙的小山眉,“当然了,有些情绪是无法把控的,譬如你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我也会焦躁不安,政事尚有处理的法子,而对你,我总是无可奈何。” 瑾娴依靠在他怀里,纤细的指节挑起他的一缕墨发,松松缓缓的绕于指间,无谓一笑,“那你可以无视我啊!” 她说得可真轻巧,“我倒是想无视,可是这颗心它不由自主。” 说话间,章彦成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节覆在他心口,让她感受着它的跳动。 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自她的掌纹传至她心田,那一刻,瑾娴竟有种离他的心很近的错觉。 然而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陷入情网,只可远观,不可贪恋,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章彦成的这颗心,一直都是为自己而跳动,从不曾为旁人而动过,此刻瑾娴就倚在他怀中,她的呼吸与他的心跳声相和,他有一瞬的恍然,仿佛这颗心不再孤单,终于有了同行的伴…… 此后的几天,除却惠妃娘娘送来赏赐之外,宫里无人再来,瑾娴的身孕似乎已被皇帝默许,没人再来追究这件事。 皇帝那边是过关了,可府中女眷得知徐瑾娴有了身孕后,越发嫉妒。 荣王府女眷众多,但因荣王甚少去后院,以致于子嗣稀薄。 先前晴姨娘到底是小产,还是月事推迟,尚不能确定,真正明确怀上子嗣的,只有一个李侧妃。 李侧妃有孕,其他女眷皆无意见,只因李侧妃身份尊贵,待人和善,并未与人结过仇,而徐瑾娴有孕,大多数女眷心里都不痛快,只因她得荣王独宠,如今又有了身孕,往后必定越发嚣张! 姚姨娘越想越气,珍姨娘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徐瑾娴有了身孕之后便无法伺候荣王,那她不就有机会了嘛! 然而章彦成依旧宿在织云阁,似乎并没有去其他侍妾那儿的打算。 珍姨娘气不过,便在去沧澜院请安之际,特地与王妃说起此事, “娘娘,瑾姨娘有了身孕,不宜与王爷同房,会伤身的啊!您可得提醒王爷才是。” 姚姨娘附和连连,“就是嘛!她都有身孕了,怎的还霸着王爷不放?也太自私了些。” 一说起这个,两人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止也止不住,愤愤然数落着,“她肯定是装可怜,说自个儿胎象不稳,哄着王爷陪她呗!” “娘娘,瑾姨娘没个分寸,您得敲打她才是。” 她们所言,皆是江心月的心里话,先前江心月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善妒,如今其他侍妾皆这么想,那就不是她的问题,是徐瑾娴惹了众怒! 可那又如何?她堂堂王妃,却连管教一个侍妾的资格都没有,江心月性子傲,不愿在人前示弱,但这一回,为了让人痛恨徐瑾娴,她故意哀叹, “王爷免了她的请安,也不许沧澜院的人去织云阁,她可是王爷的心头宝,甭说敲打了,我连见都见不着。” 第239章 瑾娴有孕,该由其他的侍妾伺候王爷 瞄见坐在一旁的苏晴蓝,珍姨娘转向她道:“晴姨娘,你与瑾姨娘相熟,可以见到她,你得劝劝她,不能总霸着王爷不撒手,我们许久都没见过王爷了呢!” 岚姨娘心道:珍姨娘居然让晴姨娘去劝说,怕不是异想天开!她二人关系好着呢!晴姨娘才不会在徐瑾娴面前说这样的话。 一如岚姨娘所料,晴姨娘听见这话,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珍姨娘多虑了,王爷还在守孝期,自然不会行房,他去织云阁,只是单纯的陪伴瑾娴而已,即便他去其他姐姐那儿,也不可能留宿的,毕竟守孝的规矩摆在那儿,王爷不能违背。” “不能留宿便罢,陪我们用膳也好啊!”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向王妃诉苦,江心月太了解章彦成了,她若去说,章彦成必然又会训责于她,她可不愿再办这种出力不讨好之事,于是她将视线移向阮姨娘, “妹妹们受委屈了,那就劳烦阮姨娘去劝劝王爷。” 安坐在一旁的阮姨娘骤然被点名,当即坐直了身子,暗自思量着,王妃突然指她,有何目的? 肌肤冷白的她高洁如莲,从不似其他女眷那般争风吃醋,她对徐瑾娴没有嫉妒,只有记恨,在她看来,她们嚼舌根,说风凉话,皆只是逞口舌之快,根本伤不到徐瑾娴分毫,毫无意义,是以她只旁听,从不参与。 王妃蓦地吩咐她去办这差事,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妾身只是个侍妾,并无资格管王爷的去处,怎敢僭越?” 江心月心道:你僭越得还少吗? 管家之权一直被阮姨娘分摊,江心月心有不满,却又碍于荣王之令,不敢说什么,今儿个正好有个棘手的差事,合该交给她才是, “王爷让你帮忙打理家事,可不只是打理财务,府中大小事务,包括侍妾们的争端心愿,你都得管。此乃你份内之责,不算僭越。” 言外之意也就是,你既然管家了,那这事儿你也得换,不得推脱! 阮姨娘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借口道:“可这是王爷的私事,妾身不敢多嘴,恐王爷动怒。” 江心月正是顾忌这一点,才会把这重担交给她, “这可是姐妹们的心声,咱们都是为王爷和瑾姨娘着想,不希望他犯下难以挽回的错来,你得顾全大局,不能因为怕得罪王爷就不敢发声啊!” 姚姨娘不敢再当着荣王的面儿跟瑾姨娘起冲突,怕又被荣王责罚,是以她只能在背后拱火, “王妃说得极是,阮姐姐,王爷信任你,才让你管家,你得帮帮我们,为我们发声才对,不能任由瑾姨娘胡作非为啊!” “王爷如此爱重妹妹,你又是王爷恩师之女,知书达理,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料想王爷必定会听你的话。”江心月和一众侍妾将阮姨娘架起来,大有她不答应就不罢休之势。 阮姨娘被她们逼得没有退路,如若拒绝,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往后很可能会被她们针对。 无奈之下,她只好答应,“好!那我且去试一试,我会尽力劝说王爷,至于王爷能否听得进去,我可不敢保证。” 这些个侍妾都只敢跟王妃抱怨,不敢去见王爷,如今有阮姨娘出面,她们再高兴不过。 若能成功,她们跟着得利,如若不成,那被训的只会是阮姨娘,碍不着她们的事儿。 阮姨娘又岂会不懂,她们都拿她做挡箭牌呢!就因为她分了王妃的权势,才会被王妃推出来。 她既应了,便得去见荣王,至于她去了之后说些什么,王妃可就管不着了。 次日午后,蝶飞蜂舞,叶繁花盈,端的是一派明媚春景。 阮姨娘提前找人打探,得知荣王人在书房,遂带着一罐吃食去往书房求见。 听闻阮姨娘求见,章彦成便让她进来了。 今日阮姨娘特意选了件珍珠白绣海棠的襦裙,只因章彦成曾说过,她穿白衣时如仙临凡。 犹记得以往,他看到她时,目光会停留片刻,眼中有着明显的欣赏,可今日,他只是瞄了她一眼,视线未做停留,只淡应了一声,便继续去看手中书。 阮姨娘略觉失望,福身道:“妾身给王爷请安,这是妾身自个儿做的蜜饯,请王爷尝尝。” 章彦成瞄了那罐子一眼,一想到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他便没什么食欲,“本王不喜甜食。” 被拒绝的阮姨娘心头一黯,解释道:“这梅子不算太甜,酸酸的,很开胃,王爷一尝便知。” 她一再请他品尝,还将盖子打开,放置在桌上,章彦成念在阮师傅的面儿上,终是没再推辞,抬指拈了一颗放入口中,而后拿巾帕擦了擦手。 阮姨娘期待的问了句,“味道如何?” 章彦成只觉牙有些酸,没怎么细品,漫不经心的应了句,“嗯,还行。” 随后他又问了句,“你不会只是来送蜜饯的?还有别的事吗?” 阮姨娘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好在章彦成主动询问,她为难轻叹,“的确有些小事,最近府中侍妾们都在议论瑾姨娘有孕一事,说是瑾姨娘有了身孕之后就不能侍奉王爷,如若同房,会伤及胎儿……” 放下书册的章彦成闭眸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他的墨瞳异常凌厉,“她们是有多闲?居然敢在背后议论这些私事?” 如刀般锋利的眼神震得阮姨娘心头一颤,她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为防荣王的怒火波及自己,她赶忙表态, “妾身也是想着王爷应该会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章彦成缓缓抬眼,墨瞳中满是质疑,“你既知晓,又何必在本王面前说这些?” “妾身不想管闲事,怎奈王妃娘娘说,我既打理家事,那么侍妾们的心声,我也该管,便吩咐我来跟王爷说,瑾姨娘已有身孕,您就别去织云阁陪她了,王爷得空时合该去其他侍妾那儿坐坐,多陪陪她们,以慰她们的相思之苦。” 说出这番话时,阮姨娘偷偷抬眼,暗自观察着荣王的神色,果见他面色愈沉,修长的指节缓缓攥起,怒火已被点燃! 第240章 瑾娴,你会吃我的醋吗 方才章彦成就在想着,阮姨娘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依照她的性子,应该不会说这些闲话,此刻听罢她的复述,他才晓得,这竟是江心月的主意! “她自个儿怎的不过来?” 阮姨娘如实道:“王妃说,这是一个锻炼我处理府中纠纷的机会。” “她这是把你往刀口上推!她让你来你便来?真是糊涂!” 被训责的阮姨娘心下一喜,暗赞王爷还是明白事理的,她则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若不来,王妃便会说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有什么资格打理王府事务。” “你有没有资格,是本王说了算,不是她说了算!” 阮姨娘委屈巴巴地捏着腰间的玉佩道:“我一个侍妾,也不敢顶撞王妃啊!王妃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她只是个传话的,章彦成懒得与她计较,“本王知道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去!” 不放心的阮姨娘又问了句,“王妃若是问起,妾身该如何作答?” “就说你已经劝过,被本王训责了一顿,本王让你闭门思过。” 有了荣王这句话,阮姨娘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反正她已经来过,王妃挑不出她的错,至于王爷会不会听从,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他最好别去其他侍妾那儿,她们便会更加痛恨徐瑾娴,如此一来,徐瑾娴的仇家越来越多,不消阮姨娘动手,她这一胎,估摸着很难保住咯! 最好是一尸两命,断了徐宏的念想,才能报了她父亲的仇! 阮姨娘得意的打着如意算盘,面上佯装忐忑,无措的福身告退。 阮姨娘走后,章彦成身子后仰,倚在圈椅上,心绪异常烦乱。 从前他只当这是一场任务,或者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去后院,随便找哪个女人,按着顺序来即可,他对每个女人都一样,也就没人会争竞什么,他也没什么烦恼。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按时完成任务,他的兴致只在织云阁,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却又懒得去应酬其他女子,究竟是她们太贪心,还是他太薄情? 他正惆怅之际,小允子来提醒,说今儿个是二十。 每月的初十和二十,章彦成都会去陪李侧妃用膳,毕竟李侧妃有了身孕,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怠慢她,是以他每个月都会去两趟,但他总是忘记,便吩咐小允子提醒他。 转眼又到了二十,于是章彦成吩咐下人备了些珠宝和补品,去往清辉阁。 李侧妃的身子越来越显,章彦成默默算了算日子,“你这身孕有八个月了?最近感觉如何?” 怀孕肯定有辛苦的时候,但李侧妃不会跟他说这些,他听了也无法替她,大约还会不耐烦,难得他来一趟,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顺耳中听的话, “劳王爷记挂,昨儿个请了平安脉,大夫说一切都好,约摸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他嘱咐我最近得多走动,不能因为身子重就不动了,否则生孩子时会很艰辛。” “平素太忙,本王甚少陪你,你辛苦了!” 自打她有孕之后,荣王便不曾在此留宿过,但每个月都会来陪她用两回膳,与她说说话,这待遇比不过受宠的瑾姨娘,但与其他侍妾比起来,还算优待。 只要面上过得去,李侧妃便不会去计较什么,“不辛苦,为王爷诞育子嗣是妾身的福分,妾身也很期待孩子的降临。” 李侧妃性子温婉,从不惹是生非,章彦成对她一向敬重,温声慰道:“再有一个月你便解脱了,到时有嬷嬷帮你照看孩子,你就不必这般辛劳。” 李侧妃笑应了一声,想起一事,她顺口提了句,“听说瑾妹妹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大喜事,恭喜王爷!” 说起此事,章彦成颇为不满,“但在王妃眼里,这却不是喜事,瑾娴才有身孕,她便带人去闹腾,害得瑾娴受惊,胎象不稳,本王陪在她身边照看,王妃竟又煽动其他侍妾一起闹,说本王薄情,不去陪她们。 江心月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让她管家,她只会给本王添堵,哪像你这般通情达理。” 这大半年,李侧妃静心安胎,未再打理家业,但她一点儿都不紧张,只因她清楚王妃的性子,王妃太过刚直,总是仗着母家与荣王作对,荣王岂能容她? 两厢对比之下,荣王更能发现李侧妃的好,李侧妃敢笃定,等她诞下孩子之后,荣王肯定还会把管家之权交给她。 至于阮姨娘,自视清高,不喜与人结交,与其他侍妾关系不睦,处理起事情来只讲规矩,不讲情面,这几个月来,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找她数落阮姨娘了。 这样的人,也只适合暂时代理家务,不适合长期管家,不足为惧。 李侧妃心如明镜,但她不能当着荣王的面儿数落王妃,只在旁好言劝解, “王妃性子耿直,说话可能不中听,但她也是一心为王爷着想,只是方法有些欠妥。 王爷,恕妾身多嘴,按理说,侍妾们的确不该管您的去处,可这后院的女人们就是太闲了,才会嚼舌根,王爷您忙着大业,没空管她们,但她们毕竟都是您的女人,您不愿留宿,至少偶尔去陪她们用顿饭,说说话,她们有个着落,也就没理由再抱怨什么,瑾姨娘也不至于被她们记恨。” 前面那几句,章彦成未曾放在心上,最后一句,涉及瑾娴,他才上了心。 诚如瑾娴所言,她人在王府,便很难避免被人谋害,但她们谋害她的根源皆是因为嫉妒心,而他似乎也该做些什么,尽量安抚她们,尽可能的消弭她们的怨怼之心,才能让瑾娴的日子好过一些。 同样是劝说,李侧妃的方式就温和许多,比起王妃的扔石头,李侧妃的态度更容易让章彦成接受, “知道了,你的话,本王会放在心上。” 随后章彦成略过话头,与她说起了旁的事。 这些个烦心事,章彦成并未与瑾娴提及,说出来只会给她增添烦扰,并不能解决问题,眼下安胎才是最要紧的,他不希望瑾娴因为别的女人而苦恼。 但有些事,他还是得提前跟她交代一声,“往后这段时日,我可能隔三差五的会去其他侍妾那儿用膳。这并不是我本意,无非是走个过场,堵了她们的抱怨。” 实则府中那些女眷的流言,瑾娴亦有耳闻,章彦成没明言,她也了解,正喝着燕窝的她轻“嗯”了一声, “王爷去哪儿用膳皆可,无需知会我,我不会拦着的。” 她是不会拦,但难保她不会生闷气,“我是怕你胡思乱想,以为你有了身孕,我便不愿再陪你。” 他甚少去陪别人,瑾娴是知道的,偶尔去一次,她自然不会计较,“我像是那么小气之人?” “我倒希望你小气吃醋,可我看你并不在乎。” 他说得倒是轻巧,“我若真吃醋,你又会觉得我小肚鸡肠,不理解你,反正什么都有你说的。” “那你到底会不会吃醋?不必顾忌我的想法,我只想听你的心里话。”他一再探究,瑾娴羽睫轻眨,有所顾虑, “我的心里话不合规矩,还是不说了!” 第241章 求王爷怜爱 她越是藏掖着,他越发好奇,“哦?说来听听,放心大胆的说,不怪你。” “你陪她们用膳无所谓,若是亲热留宿的话……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说到后来,瑾娴樱唇紧抿,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不自在,明显是在斟酌,尽管她的话只说一半,章彦成已然猜出她接下来的话, “合情理,但不合你的心意?” 瑾娴没好意思应声,只因她觉得自个儿没资格跟他提什么要求, “女人一旦生出约束一个男人的心思,便是烦恼和悲剧的开端。我的心意不重要,我也就是说说,你也就是听听,你该怎样还怎样,我不会多管。” 她笑得一派无谓,仿佛真的不在乎,然而那一丝藏在她眼睫下的落寞已被他尽收眼底。 章彦成没有向她承诺什么,心下已然了悟。 此后的日子里,每隔几日,章彦成就会去一位侍妾那儿用膳,还会给她们一些赏赐,他比以往多了些耐心,与她们下棋品茶,而后才离开。 这天晌午,依照顺序,该轮到珍姨娘了。 下人一早就来落霞阁知会,说是晌午王爷会过来用膳,珍姨娘期待已久,她特地沐浴更衣,画了个妩媚勾人的妆容,换上才做好的新裳,就等着与荣王亲近一番。 用罢午膳后,珍姨娘自告奋勇,说是新学了一支舞,想跳给他看。章彦成不想扫她的兴,便答应了。 平心而论,赵意珍的舞姿的确优美,身段姣好的她柔若无骨,姿态轻盈,绯色齐腰襦裙间薄纱叠绕,越发衬得她肌如脂玉,莹白柔美。 优雅纤巧的锁骨一览无余,提足转肩之际,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只可惜,在章彦成看来,这种媚有种刻意讨好的痕迹,并非瑾娴那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娇憨之媚。 一曲舞罢,赵意珍顺势转至他跟前,往他腿上一坐,依偎在他怀里,娇声轻唤着,“王爷许久不来,可知妾身日思夜念,孤枕难眠呐!” 佳人在怀,香气缭绕,寻常男子可能会忍不住一亲芳泽,然而章彦成毫无波澜,他的手依旧撑在扶手上,并未抬手去揽她, “睡不好可以请大夫来瞧瞧,开些安神药。” 他这是跟她开玩笑?意珍不满的娇哼着,在他怀中蹭来扭去, “妾身这病,大夫治不了,只有您能治,妾身时常梦见您,梦见您像从前那般,将我抱至帐中疼爱我,王爷……”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他匈膛轻轻抚动着,微微上扬的凤目流转着盈盈秋波,只一眼,便撩得人心湖悠漾。 今儿个是个好机会,意珍使劲浑身解数,想与章彦成亲近,想让他回味起从前的快乐。 在她看来,矜持是无用的,对待章彦成这样冷清的男人,就得主动些,才能拿下他! 章彦成是王爷,本就有一群妻妾,这些皆是他的女人,按理来说,他与谁亲近皆是天经地义,瑾娴没资格管他,而她也不会去管他,可那日她委婉的表达过,她心里其实是在意他与别的女人亲近的。 尽管她也说了,无需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可他却无法无视她的心情。 今日他若与意珍亲近,瑾娴可能不会知晓,即便知晓,依照她的性子,大约也不会与他闹腾,但他这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自在,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有种无形的压力搅扰着他,以致于他实在做不出与意珍亲昵的举动。 “守孝期不得行房,这个规矩你应当知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关起门来亲热,没人会知道的,王爷您忍了几个月,肯定很辛苦?就让妾身帮您纾解?” 说着意珍便主动去解他的腰带。 事实上,他还真没忍几个月,可即便是冒险,他也只愿和瑾娴一起冒险,换成别人,他就没这个念头了。 最终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不许她再继续放肆, “即便旁人不晓得,我也不能明知故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轻易改动!” 被拒绝的意珍撇着小嘴,红着眼哽咽道:“可是妾身真的很想念王爷呀!王爷难道就不想念妾身吗?” 除却瑾娴能让他惦念之外,别的女人,似乎并没有谁让他惦记过,然而女人也是需要哄的,他不愿与她亲近,那就只能说几句好话,以作安抚, “想,不过规矩摆在那儿,本王不能违背,还是等孝期过了之后再说!” 一听这话,赵意珍失望至极,搂着他不满地撒着娇,“那还得两三年呐!这日子多难熬啊!” “王妃亦是如此,本王不是针对你,你得理解才是。” 意珍心有不忿,忍了又忍,才问出心底的疑惑,“那瑾姨娘呢?为何王爷还要在织云阁留宿?” “瑾娴有了身孕,我不可能与她行房,留在织云阁只是因为她胎象不稳,本王得陪伴照看。你们都引以为戒,别像王妃那样去欺负她,若是再伤到她,本王便会一直留在那儿陪着。” 章彦成趁机提点,意珍哪还敢动什么欺负徐瑾娴的心思,只要她一被欺,王爷就会待在她身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爷多虑了,我才不会欺负她呢!”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愿与她亲近,意珍虽然失望,却也不敢强求,以免他动怒,再也不来了。 委屈巴巴的她嘟着红唇,趁机撒娇,“就算不能亲热,那见面总是可以的?王爷可否答应妾身,每个月多来几次,陪妾身用膳,以慰妾身相思之苦。” 章彦成敷衍应道:“知道了,得空本王会过来。” 她怕这只是场面话,再次与他讲条件,“不能等得空,您再忙也得抽空来看望我嘛!” “好,抽空。”章彦成掰开她的手,扶她站好,而他也站起身来,说是还有要事得办,得出府一趟。 意珍留他不住,只得送他出去。 虽说没能如愿,但到底见了他一面,意珍这心里也算有个安慰,这一次见面,足够她回味许久。 离开落霞阁后,章彦成出府了一趟,到得晚间,他照例去织云阁用膳。 彼时还没开膳,知秋在忙,瑾娴亲自为他褪去外袍,因着离得太近,瑾娴轻易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特殊香气。 她在他肩头轻嗅了一下,随后便蹙起了小山眉。章彦成见状,随口解释道:“下午那会子他们喝了酒,我没喝,只喝了茶,难道也沾染了酒气?” 瑾娴微摇首,望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不是酒气,是脂粉香。” 章彦成这才想起来,晌午意珍往他怀里凑过,大约就是那会子沾染了她的香气。 瑾娴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 第242章 彦成身上的脂粉香哪儿来的 每个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不同,最近章彦成只与瑾娴一个人亲近,是以他身上只会沾染她的香气,即便前几日他曾与其他侍妾一起用过膳,但她们都只是规规矩矩的用膳,没人近过他的身,他身上也就没有异香,偏偏今儿个他的身上出现了其他的香味,瑾娴不免会乱想。 但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再多问,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问得太仔细。 她没吭声,章彦成却很在意,“你以为这香气哪儿来的?” 今日他去了落霞阁,瑾娴是知道的,但她不想提及,“这事儿王爷最清楚呀!我哪儿知道?” “你可以猜一猜。”他最想看的,便是她吃醋时的娇模样。瑾娴猜得出他的心思,却不愿让他如愿, “不想猜,我可没兴趣探究王爷的私事。” 与她相处的久了,章彦成对她越发了解,她高兴的时候会唤他的名,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唤他王爷,眼下的称呼已然证明了她的心情。 他猜测她是在意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真没兴致?还是赌气不愿问?” 两者皆不是,她只是想善待自己而已,“问那么仔细做什么?给自个儿添堵吗?” “你怎么就确定真相一定是添堵?或许是个误会呢?” 瑾娴微勾唇,小声嘀咕道:“到现在这香气都没散,可见有多么亲近,还能有什么误会?” 她果然是多想了啊!章彦成心情大好,眼角微弯的他故意提醒道:“你说什么?大声些。” “没什么,听不到就算了。”她转身欲离,却被章彦成一把拽住,凝着她的眸子继续探究,“告诉我,你这小脑瓜子里又在联想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瑾娴故作无谓的轻哼道:“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呗!” 任凭她再怎么掩饰,他也能听出她话里的一丝酸意,“吃醋了?” 瑾娴面色如常,否认得十分干脆,“没有,天经地义,应该的,我不吃醋。” 再这么下去,只怕她真的会误会,章彦成再不逗她,遂主动向她解释,“那会子她的确主动往我身边凑,许是她在我怀里坐了会子,才会沾染些许脂粉香,但我没碰她,我跟她说,守孝期不可行房。” 这句话,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可不可以,还不是看你自个儿的意愿。” “你说得对,是看我的意愿,我只愿为你破例,到了别人那儿,我还是个守规矩的人。”章彦成不由感慨,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除你之外,我对谁都没兴致。” 真的只有她吗?这样的话,听起来多么动人,可是瑾娴却不爱听,听着心里头闷得慌。 她眼睫半垂,豆大的泪珠瞬时自眼眶滑落,章彦成登时慌了神,“你怎的哭了?” 乍见此状,他竟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抬指为她拭着面上的泪痕,柔声解释道:“我没骗你,是真的没碰她!不信你可以问小允子,用罢午膳没多会子我便离了落霞阁。” 是不是真的,瑾娴都不想去追究,只因她活得太清醒, “你是王爷,将来也有可能是皇帝,你的身边会有很多女人,注定不会只有我一个,所以你别对我太好,我不想生出你只独宠我一个人的错觉,有些念头一旦形成,往后再打破就会很残忍,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变成一个怨妇,所以你该怎样就怎样,不要给我织梦。” 关于“情”之一字,瑾娴从不愿与他深入探讨,每回都是打太极,不肯说出心里话。今日她的这番肺腑之言令章彦成深受震撼,此刻他终于明白,她不是无情,只是不愿沾染而已。 所谓海誓山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说起来格外容易,但她会信吗? “你不信诺言,我也不喜欢与人承诺,从前不止你一人,将来会否有别的女人,我也不能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下只有你一个,你不稀罕虚情假意,是以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如若某天我真的有了新欢,我也会明白的告诉你,不会瞒着你,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他未曾向她许下一生一人的诺言,但至少他的态度是真挚的,瑾娴暗叹自个儿方才乱了心神,居然会往深处去想,当真是糊涂! 她苦笑一声,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王爷所言极是,不是每一次入眠都能做梦,若有好梦,就该及时行乐,若梦醒天明,那就及时抽身。” 抽身二字,他不喜听,仿似有种她要逃离的错觉,章彦成自身后拥住她,强劲的臂弯牢牢锁住她, “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或许是三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 瑾娴的后半辈子会是怎样,她不敢去想象,“你有如画江山,可踏山河万里,你的一辈子,绚烂多彩,而我的一辈子,无非是这一方后宅罢了!” 章彦成却觉得这织云阁不够宽敞,配不上她,“也有可能是一座宫殿,如若将来我真能得偿所愿,我还可以带你下江南,一览名川胜山!” 她也希望他能如愿,但似乎还得等几年,“江南太远了,容后再议,咱们先说些近的,马上就到夏季了,我的踏春之旅还未曾实现呢!” 经她一提醒,章彦成这才想起,先前说要带她出去游玩,日子都定好了,却又出了意外,没去成,算他食言了。 “你有了身孕,理该去寺庙祈福,明日有事,后日我得空,带你去寺庙烧香,顺带去后山游玩。” 得他允诺,瑾娴这才有了笑颜,“那可说定了,这回可不许放我鸽子,不然我就……” “就怎样?” 瑾娴努力思索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就勾你撩你,然后不帮你。” “我的小妖猫越来越坏了,都知道如何耍我了。” 那还是得看他自个儿,“你守约的话,我就不使坏呗!” “那我带你出去游玩,你会不会帮我?” “帮你什么?”她明知故问,章彦成不满地捏了捏她的手心,“你不知道?要不要我亲自示范,告诉你我到底需要什么。” 说话间,章彦成将她搂得更紧,他的气息似乎越来越低沉,而她隐约能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抵着她…… 第243章 彦成心猿意马 瑾娴红着脸轻嗤道:“怎的才说几句,你又心猿意马?” 章彦成自问是个正常男人,有想法才符合常理,“准你说,还不准我想?” 瑾娴默默回想着,感觉自个儿所说的那些话足够含蓄,“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我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事。” 轻哼一声,瑾娴纠正道:“你是还没来得及做,可你有念想。” 若是说起这个,那他可就不困了,“哦?我有什么念想?你且仔细说一说。” “你想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再……”她红唇开合,似是而非的总结着,章彦成一直侧眸盯着她的唇,最后趁她不注意,蓦地俯首吻住她的唇! 瑾娴没个防备,忽然就被他噙住了唇瓣,她想闪躲来着,可他似是预料到了,大掌扣住她颈项和下颌,不许她躲开,而他的拇指顺势轻抚着她的耳珠,惹得她心念微动轻嗯出声,甚至有些想念这种感觉,不再躲闪。 不知不觉间,她已被他反转过来,与他面对面,吻得越发忘情,而这样的姿态使得她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热切和渴望,那形状那么明显,她不免有些害怕,小手惶恐的推拒着,小声提醒, “适可而止,再这么下去,难受的可是你。” 章彦成浑然不惧,他连后路都想好了,“你不是打算帮我吗?” 帮是可以,但得讲条件,“那得等你带我去游玩之后再说。” “也就两日而已,倒也不差这两天,你先提前帮忙。” “那不成,万一我帮了你,到时你又突发状况,说什么有事不能陪我,我岂不是吃亏了?” “若我真有事不能陪你,那也准你出府,”想了想,章彦成又觉不妥,“但是寺庙人多,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他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寺庙能有什么危险的?” “上香的人多,挤来挤去的,万一伤到你腹中骨肉呢?” 瑾娴佯装失望地哀叹,“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原是担心孩子啊!” 这有什么区别?“你与孩子是一体,担心孩子可不就是担心你吗?” “不一样,纵然母子相连,也得分个孰轻孰重,在你心里,我跟孩子到底谁重要?”实则瑾娴并未真的计较,只是闲来无事,想为难他,才会故意出这样的难题让他来做抉择。 章彦成哪敢惹她,毫不犹豫地回道:“那自然是你更重要,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若我后日得空,便带你去寺庙,万一不得空,那你先别去寺庙,我让人送你去看望你太姥姥,这总可以?” 能去看望太姥姥也挺好,瑾娴无理可挑,便应下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游玩之事已然有了着落,但还有一件事让她惆怅。 之前章彦成给她选了个铺子,让她放心大胆的做羊毛毡,但那是在不晓得她有身孕之前的事儿,如今她有了身孕,章彦成便不愿让她再做这些辛苦的活儿,担心她承受不住。 知秋也在劝她,有孕前期或许还和常人一样,但到了中后期就格外容易犯困,大约真的没什么精力再做羊毛毡,可是铺子已经在装潢,如若不做,岂不浪费? 章彦成没什么所谓,反正这铺子他已经买了下来,做不做生意,挣不挣银子都无妨,瑾娴却不愿白白浪费一个铺子。 即便她不如平日里做得那么快,但一个月少做几个羊毛毡还是可以的,且知秋也跟着她学了许久,可以帮忙做羊毛毡,但知秋是婢女,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伺候好主子,不能一天到晚只做羊毛毡。 单单她们主仆二人还不够,反正瑾娴有这个手艺,她打算再找两个人,把手艺传授给她们,她们便多做些羊毛毡,放在铺子里售卖。 知秋的嫂嫂先前做过绣娘,成亲后生了孩子,碍于繁琐的家务,没再继续,知秋想着嫂嫂手巧,大约学羊毛毡会快一些,便向主子举荐了嫂嫂。 知秋跟了瑾娴这么久,从未曾主动为家里人讨过什么好处,嫂嫂是她头一个举荐的人,料想应该是靠谱的,于是瑾娴让她带她嫂嫂过来,瑾娴想见一见本人,看看她的手艺。 次日知秋便将自家二嫂吴氏带了过来,瑾娴问了几句话,瞧她有些腼腆,性子还算稳重,而后瑾娴又让知秋带着她尝试做羊毛毡,看她是否有兴致。 瑾娴认为兴致才是最好的师傅,唯有有兴致,愿意探究,才能真正做得好羊毛毡。 吴氏只道她先前是做绣工的,只要跟针有关的,她都有兴致,在吴氏看来,做羊毛毡和做女红是一个道理,首先得有技巧,其次得有丰富的设想,脑海中有美的画面,才能做出更好的东西。 这个理念说到瑾娴心坎儿里去了,看来这个吴氏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瑾娴决定试用七日,而后再做打算。 吴氏欣然应允,难得小姑子给她介绍了一个好活儿,她定得好好表现才是。 有了一个吴氏,还差一个。府中婢女多的是,瑾娴打算再从中选一个出来。可这些婢女大都是侍奉其他女眷的,瑾娴不敢随意挑选,以免选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从浣洗院中选一个,这里的婢女姿容平平,只管浣洗,不与主子们结交,瑾娴与章彦成商议之后,从浣洗院选了个眉边有胎记的女子。 此女名唤雪桃,旁人觉得她面上有胎记,不大好看,但瑾娴认为相貌是天生的,这不是她能选择的,雪桃虽有胎记,但她很爱笑,瑾娴过去时,发现她洗着衣裳还在哼着歌,她似乎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瑾娴喜欢乐观之人,这才会选她。 被选中的雪桃受宠若惊,赶忙向瑾姨娘磕头谢恩。 知秋笑提醒道:“先别着急谢恩,瑾姨娘还要看看你有没有做羊毛毡的天分呢!” 雪桃赶忙表态,“奴婢会努力学的,奴婢争取尽快学会!” 要做羊毛毡,技巧审美和悟性,缺一不可,瑾娴选中她凭的是感觉,至于雪桃有没有这个天赋,那就得看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五月初三这天,章彦成还真就得了空,下朝更衣后,他带着瑾娴一同出府,乘坐马车去往寺庙祈福。 知秋得给她嫂嫂和雪桃讲解做羊毛毡的技巧,是以今日知秋未能同行,由东芝陪同随侍。 附近香火最盛的便是飞霞寺,章彦成今日带她去的便是这里。 飞霞寺建在半山腰,马车只能停在山下,入寺还得上一段台阶。可正因为此处佛祖灵验,是以来烧香的善男信女多不胜数。 瑾娴还是头一回来此,只觉此处风景甚好,周围多的是摆摊的小铺,生意颇佳。 瞄见前方有卖糖葫芦的,瑾娴忍不住瞄了两眼,章彦成见状,遂吩咐小允子去买。 瑾娴还挺想吃酸的,便由他去了。 小允子才走近那老者,便见附近有道熟悉的身影,遂朝那人行礼,“奴才给二爷请安。” 因着是在外头,是以小允子没唤王爷,只唤了声二爷。 章彦安一看见小允子,便猜测章彦成应该在附近,他侧首望去,令他意外的是,今日不只章彦成出来了,就连瑾娴亦同行。 眼瞧着小允子要买糖葫芦,估摸着是给瑾娴买的,于是章彦安率先掏了铜板给那老者,说是要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雯玉,另一串则给了小允子。 随行的雯玉接过糖葫芦,立马去找表姐,“表姐,真巧啊!你也来这儿了,看来咱们姐妹心有灵犀啊!” 信郡王定要给买,小允子不能不接,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糖葫芦回去,尴尬的递给瑾姨娘。 虽说瑾娴想吃糖葫芦,但这是章彦安买的,且她分明瞧见章彦成的脸都黑了,她哪敢去接啊! 第244章 把瑾娴夺回来 瑾娴不接手,章彦安不免有些尴尬,为打破窘境,雯玉主动开口,“我尝了一个,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表姐你也尝尝嘛!” 饶是雯玉开了口,瑾娴仍没有伸手,她生怕章彦成又吃味。 章彦成的确不想让瑾娴品尝章彦安所买的东西,可他们毕竟是两兄弟,当众拒绝的话,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于是章彦成顺手接过那糖葫芦, “多谢皇兄,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糖葫芦是买给他的,他先品尝,而后又送至瑾娴唇边,亲自喂她。 瑾娴猜得出章彦成的小九九,只得配合的咬了一颗山楂,她仔细品嚼着,酸甜适中,的确美味,只可惜这是章彦安买的,吃起来不大顺心。 章彦安记得瑾娴很爱吃糖葫芦,每回一逛集市,他都会给她买一串,那时他们太穷,就连糖葫芦也是一个月才能吃一次。 这次恰好遇见她,章彦安便又下意识的给她买了一串,哪料章彦成居然借花献佛,故意在他面前制造郎情妾意的假象,分明就是故意气他! 偏他们名正言顺,章彦安再怎么生气也无话可说。 而糖葫芦经了章彦成的手,便似是他让给她的,章彦成心里顺畅了些,遂将糖葫芦递给瑾娴,让她慢慢吃。 敏妃最近不大舒坦,雯玉是陪着章彦安来给敏妃娘娘祈福的,她问及瑾娴来此的因由,瑾娴大大方方地告诉她,说是来为孩子祈福。 那也就是说,她是真的有了身孕,可那次雯玉问她,上个月是否来了月事,她却说来了,由此可见,表姐并没有跟她说实话,莫不是因为她把羊毛毡的事透露给章彦安,表姐耿耿于怀,对她不再信任,所以才不愿跟她说实话? 雯玉心里有些难过,却也深知是自个儿先走漏了风声,怪不得表姐瞒她。 不论如何,有孕是喜事,雯玉还是要恭喜表姐的,“表姐你好好安胎,明年我就能见到小外甥了!” 章彦成特地纠正道:“瑾娴的身孕已有三个月,算算日子,今年年底就能临盆,用不着等明年。” 章彦安又岂会不懂,章彦成故意纠正日子,正是怕旁人以为瑾娴是在皇后崩逝后才有的身孕。 哪怕他能瞒得过太医和皇上,却抗不过天理,孩子必须瓜熟蒂落才能诞生,到时瑾娴才八个月身孕,可名义上却已经九个月了,孩子生不下来,又当如何解释? 一想到这些,章彦安便替瑾娴感到惆怅,也不晓得章彦成是否考虑过这一点,打算怎么解决。 原本今日带瑾娴出来游玩,是件开心之事,可一到山脚下就碰见了章彦安,且雯玉也随行,两姐妹都见面了,肯定不能再分开走,他们只能一道去寺庙。 瑾娴猜出章彦成可能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能主动提出分道而行,事实上章彦成也没有太生气,反正他和瑾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且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真正该难受的应该是章彦安才对。 去寺庙还有一段台阶,上台阶时,章彦成牵起她的手,叮嘱她小心慢行,瑾娴无奈一笑, “月份还小,我行动自如,没你想得那么娇气。” “那也得小心些,不能马虎大意,上台阶很辛苦,你走慢些,别着急。” 目睹两人相处融洽,瑾娴对他笑容满面的场景,章彦安这心里越发酸涩。 他明知自己不该同行,不该给自己找苦吃,可他还是不舍得离开,不舍得放弃这个与瑾娴相处的机会,哪怕她不理他,只要能听到她的说话声,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台阶两侧花叶昌繁,古树参天,种着梧桐与合欢树。 看着那些合欢花,章彦安不禁回想起在陈家村的日子,瑾娴家附近也有一棵合欢树,树下有太多关于两人的回忆。 他睹物忆旧事,瑾娴却无甚反应,泰然自若的与章彦成说着话。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停留在瑾娴身上,走在后方的雯玉目睹这一切,暗叹安大哥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表姐,却不知他的这份执念会持续到何时? 入得飞霞寺,但见寺中有棵玉兰树,传闻已有三百年的树龄,现下正是玉兰的花期,玉兰花如云丝雪,皎洁莹润,清幽的香气似一袭薄纱披于庙宇之间,尽显雅致禅意。 这样的景致,在王府中难见,唯有走出府门,才能欣赏到这撼人心魄的风景! 只要一出王府,瑾娴便觉得呼吸都是轻盈的。 烧了香,添罢香油钱之后,瑾娴与雯玉去求签,章彦成则与章彦安默立在一侧。 她们两姐妹说说笑笑,感情甚好,这两兄弟却是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爱搭理谁。 明明雯玉就在一旁,可章彦安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瑾娴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挪不开眼。 他不禁在想,假如当初他有勇气抗旨,毅然让瑾娴入门,那么此刻瑾娴所怀的,应该就是他的孩子了…… 自家女人一直被别的男人堂而皇之的盯着瞧,章彦成心下不满,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身,挡在瑾娴身前, “怎的?二哥也想求签?” 章彦安这才被迫收回视线,闷声道了句,“我无所求。” “是无所求,还是求不得?已然放弃的,那就别后悔,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与其懊悔惋惜,倒不如珍惜眼前人,这样的真心,不可多得。”章彦成意有所指,章彦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三弟也一样,合该珍惜你所拥有的,别伤了她的心,你若不稀罕,我定会夺回来!” 此言一出,章彦成墨瞳微眯,他微侧首,望向章彦安的眼底尽是肃杀之气! 第245章 不争江山争美人 “不属于你的,不要妄想,人与人之间若是无缘,便是认识许多年又有何用?终究是抵不过天意!不论是江山还是美人,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可不是你想抢,就能抢得到的!” 章彦成这话意有所指,章彦安反应极快,可不会掉入他的陷阱, “江山是大哥的,我自然不会去抢,至于美人,得看你能不能留住她的心,你若待她不好,她终究还是会惦念旧人。” 章彦安这话,分明是想挑起二人的争端,若搁以往,章彦成定会吃醋动怒,甚至还会迁怒于瑾娴,但如今他已了解瑾娴的品性,更加清楚章彦安的险恶用心,是以他不会轻易着了旁人的道儿。 章彦成不怒反笑,“一个为了权势未能信守承诺,狠心将她抛弃之人,她憎恨厌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惦念?” 本想炫耀的章彦安被章彦成眼底那一抹讥诮给深深刺痛! 难道真如章彦成所言,瑾娴就那么憎恨他吗?不!瑾娴那么通情达理,应该会明白他的迫不得已,定是章彦成在背后嚼舌根,说他的坏话,瑾娴才会对他误会弥深, “皇命不可违,否则我怎会放弃?你明明知晓内情,又何必在这儿说风凉话!” “你有什么苦衷,我不感兴致,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看待这件事。” 被揶揄的章彦安眼角微抽,他还在想着该怎么反驳,忽闻瑾娴嘀咕了一句,“哎——我这支签上怎的没有字?” 按理说,签上都是有字的,凭字解签,可她的签居然没字!这就稀奇了!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围了过来,争相观望,“难道是无字签?你居然抽中了无字签?” “无字签?”瑾娴莫名其妙,“那是什么?” 人群中有一男子抢先答道:“飞霞寺有个规矩,每个月会设一支无字签,不定哪天放进去,抽中便是运气,凡抽中者,可到后山去找了尘师太算命。” “了尘师太每个月只接见一人,她算命可准了!能抽中此签,那可是你的福分啊!” 眼瞧着她不太懂此处的规矩,那人趁机与她讲起了条件,“你要不要算命?不需要的话,把签转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 “我出十五两!” 周遭之人争先恐后的出价,个个都想抢这支签,瑾娴吃了一惊,心道她一个月的月银才六两而已,这支签文居然值十两,甚至还有出价更高的,简直匪夷所思! 雯玉忙提醒她,“表姐,我也听说过这位了尘师太,被很多人称颂呢!要不你也去算一算?” 眼瞧着那么多人围着瑾娴,章彦成面色不渝,偏头跟祁山交代了一句。祁山立即上前,挡开这些人, “我们主儿不缺银子,这签不转让,借过!” 祁山为瑾姨娘开出一条通道,她才得以逃离此地。 她不肯转让,那些人只能罢休,暗叹自个儿没这个福气。 瑾娴行至章彦成身畔,给他看那无字签,章彦成笑赞道:“头一回求签便能求到无字签,你这手气当真是绝佳!” “我都不晓得还有这规矩呢!”瑾娴不禁在想,寺庙搞这么一出,可不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嘛! 既有幸得了这无字签,那便是天意,章彦成征求她的意见,“要见了尘师太吗?我带你去后山。” 瑾娴不禁在想,“她真的有那么准吗?” 章彦安接口道:“听说这位师太是个盲人。” 瑾娴越发诧异,“盲人如何给人看相算命?” “她不能看相,但她会摸骨,可借骨相算过去将来。” 摸骨?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能人! 瑾娴不禁有些心虚,只因去年王妃请的那位道士曾说过,说她不是人,只是一抹幽魂,她不确定那道士究竟真能看出她的来历,还是胡说八道,瞎猫碰到死耗子,但若这位了尘师太真的会摸骨,万一摸出她是来自异世的幽魂,那岂不是会给自个儿惹麻烦? 思及此,瑾娴忽然就没兴致了,“传得神乎其神,也太夸张了些,我还是不算了!” “既然抽到无字签,便是缘分,算一算也没什么妨碍。”章彦成倒想听一听,了尘师太会如何解算瑾娴的命数,然而瑾娴不愿冒险,她早就看过书,知晓原主的结局,了尘师太若真能算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不能说出心底的恐惧,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不想提前知晓自己的命数,万一是不好的说辞,岂不是余生都要活得提心吊胆?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不是别人的口中。” 她这一番话义正言辞,章彦成听起来亦觉很有道理,竟是无可反驳,实则他也不喜欢命运被人掌控的感觉,瑾娴之言戳中了他的心坎儿,他也就没再强求, “那就随你的心意,想见便见,不想见就先收着无字签,改日再说。” 不论表姐说什么,荣王都会依她,雯玉暗自庆幸,看来表姐跟对了人,既然荣王对表姐这么好,那安大哥是不是也该放下了呢? 然而章彦安并不认为章彦成是真心待瑾娴好,他只觉得章彦成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假装恩爱而已。 如此虚伪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瑾娴的爱! 求罢签后,瑾娴想去后山转一转,雯玉等人亦同行。 后山上盛放着一片片的花海,芍药,茉莉与蔷薇,皆竞相绽放,淡香宜人,色晕彩染,丹青难描。 原本她们四人同行,气氛已经很微妙了,哪成想,刚到后山,瑾娴惊见前方有道身影很熟悉,瑾娴定睛一看那女子的侧脸,暗叹不妙! 这……这不是章彦安的未婚之妻----原书女主林琼芳嘛! 第246章 彦成挑起争端 此时一男子正在跟林琼芳说着什么,林琼芳似乎很生气,转过身去不愿理他,而他紧跟着她,一直在解释。 就在林琼芳再一次转身时,二皇子和三皇子等人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眼帘! 那一瞬间,她面色煞白,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瑾娴记得书中描写林琼芳最初喜欢的人并不是章彦安,而是她的表哥袁清仁,依照瑾娴的猜测,林琼芳只是穿越,并非穿书,是以她并不知晓后来的剧情,她对袁清仁动了心,只可惜皇上把她许给了章彦安,又将公主许给了袁清仁。 林琼芳希望袁清仁可以勇敢的向皇上表明一切,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袁清仁不敢违抗皇命,就这样,两人被拆散,各自有了婚约,林琼芳对他失望至极,再也不愿搭理他。 原本今年林琼芳应该与章彦安完婚的,怎奈皇后崩逝,婚期推后,林琼芳也就没嫁过来,想必是袁清仁没勇气抗命,却又放不下她,才会继续纠缠。 偏偏这一幕被他们撞见,瑾娴知晓剧情,书中的章彦安好似并不知情,他是在成亲之后才知道这件事,而章彦成还曾利用过袁清仁与林琼芳的旧事,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看书之时,瑾娴并不觉得章彦成此举多么卑鄙,反正章彦安也没少利用原主,他俩互相针对算计,谁也不说谁。 今日这一幕是书中不曾发生过的,任谁看到这一幕,大约都会胡思乱想,认为林琼芳和袁清仁有什么。 章彦安也察觉出不对劲,即便他不喜欢林琼芳,可她毕竟是他的未婚之妻,她与别的男子在后山见面,这样的情形令他很难堪。 偏偏此人还是未来的驸马,越发讽刺! “真是巧啊!居然会在这儿遇见袁公子与林姑娘,你们也在此游玩?” 袁清仁赶忙澄清,“下官来此踏青,偶遇林姑娘,恰好有事想跟林二公子说,便让林姑娘代为转告。” “哦?有何要事?”章彦安的目光移向林琼芳,语气不善,明显是在质问。 林琼芳的眼神有一丝闪躲,默然片刻,她才道:“再过几日是诗文会,袁公子想邀请我二哥一起参加,便嘱托我转达。” “是吗?”章彦安紧盯着她,眼神难掩狐疑,“若仅仅只是传话,为何方才你神色不虞,好似在与他吵架?” 袁清仁心下一紧,苦思冥想着该如何跟二皇子解释,林琼芳已然想到说辞, “因为我也想参加诗文会,想与二哥同行,可袁公子却说什么女子不宜抛头露面,我不服气,便反驳了几句,与他吵了起来。” 林琼芳这理由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瑾娴与章彦成面面相觑,意在问他:你信吗? 章彦成薄唇微抿,唇角的一抹笑意味深长,他十分好心的劝解道: “皇兄多虑了,林姑娘与袁公子是表亲,人家表兄妹一起游玩踏青,倒也合乎情理。” 章彦成看似在解释,实则他的话将这两人的距离拉得越发暧昧,林琼芳觉察出他的目的,当即纠正, “王爷此言差矣!我与袁公子并非一起踏青,只是偶遇而已。” “你们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只有你们最清楚,反正你不是本王的未婚之妻,本王不需要多管你的闲事。”章彦成挑起话头后,悠哉的揽住瑾娴的肩,说要带她去附近看芍药。 林琼芳暗叹这个荣王当真会找茬儿,她已经解释过,二皇子都没再质疑了,荣王刻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分明是故意给她使绊子! 表姐和荣王都走了,雯玉待在这儿很不自在,林琼芳才是皇上御赐的皇子妃,而她只是个侍妾而已,雯玉感觉自己有些碍眼,她闷声对章彦安道: “我先去找表姐,王爷您跟林姑娘慢聊。” 雯玉才抬步,忽被章彦安握住了手腕,“我与林姑娘尚未成亲,理该避嫌才是,以免有损林姑娘的清誉。” 这话看似是对雯玉说的,实则是在警示袁清仁,随后章彦安拉着雯玉一起离开。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牵她的手,温热感瞬时自他的掌心传至她手腕,此时此刻,雯玉的心情极为复杂,她知道章彦安还不曾真正的接受她,一直与她保持距离,但今日在外人面前,他却给足了她颜面,并未让她难堪,单就这几分照顾,已然令她十分感动。 林琼芳暗自后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人和事! 待章彦安走远后,袁清仁才愤愤然数落道:“你也瞧见了,那二皇子尚未成亲就已经有了娇妾,还当着你的面儿牵着她的手,如此举动,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若嫁过去,哪会有好日子过?” 袁清仁的打抱不平纯属多此一举,林琼芳睇他一眼,冷笑道: “那又如何?你已经跟公主有了婚约,我嫁给谁,是否幸福,又与你何干?我的人生,不需要驸马爷来多管!” “我……”袁清仁被她噎得无言以对,他还想再说,她却冷然拂袖转身, “莫再跟着我,若让人瞧见,又该误会了,假如传到公主耳中,你又当如何解释?” 只这一句,便止住了他的脚步,公主脾气不大好,如若知晓他与林琼芳见面,想必又要闹腾,到时便难以收场了! 碍于公主,他只好停下步子,不再跟随。 那边厢,章彦成与瑾娴正在品赏芍药,瑾娴不认得品种,章彦成则在旁为她一一介绍。 行至附近的章彦安松开了雯玉的手,雯玉心下一空,她不禁在想,安大哥不在乎林姑娘,却还是在乎表姐的感受,一到表姐跟前,他便与她保持距离了。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但听章彦安对她道:“快晌午了,附近有很多酒楼,你去跟你表姐商议一番,看看晌午想吃些什么菜。” 雯玉只觉荣王和表姐相处得很融洽,她似乎不该再去打搅,毕竟谁都瞧得出来,荣王与信郡王关系不睦,相约游玩会子也就罢了,若是一起用午膳,荣王可能不大乐意。 然而章彦安已然开了口,这是他的心愿,她若拒绝,他肯定会失望的。 迟疑片刻,雯玉强压下心底的一丝落寞,堆着笑近前,“表姐,已近午时,你想吃什么,咱们先把晌午饭给安置了。” 瑾娴倒是想跟雯玉一起吃饭,但若章彦安同行的话,她略有顾虑。 然而表妹开口相邀,她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真真为难! 第247章 彦成当众抱瑾娴 “都可以,我不挑食,再说我对外头的酒楼也不熟识,彦成,还是你来定!”瑾娴不好发话,她灵机一动,把决定权交给了章彦成。 原本章彦成并未打算与章彦安共用午宴,可雯玉相邀,再加上瑾娴当众温柔的唤着他的名,还对他笑得那么甜,他心里格外舒坦,便临时改了主意, “那就万宝楼!二哥请我吃糖葫芦,礼尚往来,我请二哥用午宴。” 章彦成可不想欠他什么,恰好借着这个机会还了这份情,也算是两不相欠。 章彦安是打算请瑾娴吃饭的,怎奈章彦成非得请客,他也就没再去争,想着只要有机会跟瑾娴一起用膳就好。 章彦成着下人先去万宝楼安排,他们又在此游玩了两刻钟,而后才动身下山。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游玩了一上午,瑾娴本就有些腿疼,下台阶的时候越发行动不便,但只要小心些,还是能走的。 章彦成见状,猜测她可能是小腿酸疼,遂对她道:“上来,我背你。” 她是有些酸麻之感,但也不敢让他背,“还是别背了,这有了身孕,我趴在你背上,可能会压到胎儿。” “月份还小,你的腹部尚未凸起,应该不妨碍。” “那也得防患于未然,万一挤到孩子就麻烦了。”难得怀上,瑾娴十分谨慎,不敢大意。 为了孩子的安危,她决定自个儿下山,章彦成墨瞳微转,又想到一个法子,“不能背,那就抱着走。” “啊?这不合适?”毕竟雯玉和章彦安都还在场呢!再说附近还有来往的行人,瑾娴可不好意思当众让他抱着。 章彦成不以为然,“本王抱自个儿的女人,天经地义!谁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我也没那么娇气,走慢些就好,我可以自己下山的……”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章彦成打横抱起,骤然失了平衡的瑾娴吓一跳,下意识抬手圈住他脖颈。 章彦安怎么也没想到,章彦成堂堂王爷,居然会当众抱瑾娴下山! 他就不怕旁人笑话他吗?他究竟是真的不在乎颜面,还是为了炫耀,故意在众人面前装作体贴入微的模样? 事实上章彦成还真没有在章彦安面前炫耀的意思,哪怕今日章彦安不在场,他还是会抱着瑾娴下山。 他是好面子,但也会心疼自己的女人,瑾娴有了身孕,还要下山,必然很难受,他身为她的男人,为她减轻痛苦是应该的。 章彦成认定之事,便会去做,至于旁人会否指点,他丝毫不在意。 雯玉见状,羡慕不已,“姐夫对你可真宠呀!太姥姥她老人家可以放宽心,再也不必担心你在王府受欺负了。” 瑾娴抬眸望了章彦成一眼,羞赧一笑,“他欺负我的时候你没瞧见而已。” “你要不要跟雯玉说说,我是如何欺负你的?”章彦成笑得意味深长,瑾娴红着脸低嗤道: “大庭广众的,你正经些,莫要乱说。” 章彦成点到为止,他当然不会真的当众说这些属于两人的私事,而后他又转头对雯玉道: “无需羡慕你表姐,往后你若有了身孕,皇兄他也会这般宠着你的,是皇兄?” 被询问的章彦安不知该怎么接腔,雯玉闻言,登时红了脸,又羞又窘,她与章彦安至今尚未圆房,怎么可能有孩子呢?可这些秘密她只敢告诉表姐,不敢当众说出来。 章彦安不喜提这些事,他干咳了一声,借口道:“眼下得为先皇后守孝,孩子的事不着急,待守孝期过了之后再说。” 孩子的事,雯玉的确不着急,但至少先圆房!然而章彦安一直没那个意思,雯玉也不好意思一直提,只能独自咽下这委屈。 瑾娴被章彦成抱了一路,周遭的行人路过皆会看一眼,而后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她总觉得不自在, “你还是把我放下!我不想总是被人瞄来瞄去的。” “怕人看?那你把脸埋在我怀里。” 瑾娴攥起粉拳,轻锤他的肩,无奈笑嗤,“这不是掩耳盗铃嘛!旁人还是会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让她们羡慕去。” 若搁现代,这样的情形再正常不过,但这毕竟是古代,古人思想守旧,见不到男女当众举止亲密,瑾娴身在此地,实在无法忽视旁人那怪异的目光, “也许不是羡慕,她们可能会觉得我矫情,当众搂抱,浑没个规矩。” 章彦成想做之事,不会因为外人的看法而改变,“矫情是因为有人宠着,她们倒想矫情,却无人惯着,你不受累即可,不必管旁人怎么想。” 即使不管旁人,她也得考虑他啊!“可我担心你抱了那么久,手臂会痛的。” “我常年习武,没你想得那么柔弱。” 话虽如此,但抱人走平地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下阶梯呢?瑾娴猜测他肯定手痛,只是在强忍着而已,他不愿主动将她放下,她只能找借口, “可是这样被你抱着,我的腿都麻了,你先放我下来,让我缓一缓。” 章彦成以为她是真的腿麻,这才将她放了下来,瑾娴在一旁的石阶上坐着缓了片刻,而后再也不许他抱,只牵着他的手,缓慢的下阶梯。 同为女子,雯玉看得出来,表姐望向荣王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荣王待旁人冷漠,但一对上表姐,他的眼神便无比宠溺。 她相信他们并不是伪装恩爱,而是真的感情很好。 瑾娴只是担心章彦成会受累,这才坚持下来自己走,可在章彦安看来,她应该是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才找借口跟章彦成保持距离。 他始终不相信,瑾娴会喜欢章彦成这样的伪君子。 殊不知在瑾娴心里,他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万宝楼那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众人才下马车,正走向万宝楼,迎面瞧见一女子边跑边哭,而她身后还有人紧追不舍, “站住!小蹄子!你给老子站住!” 那女子鬓发凌乱,慌不择路,眼瞧着就要被人追上,情急之下,她冲至一伙人中,紧拽着一位贵公子,躲在他身后求救,“公子,求您救救我!” 猛然被人拽住衣袖,章彦成英眉顿皱,斜目打量着此女。 第248章 彦成收留陌生女子 但见她清瘦如柴,面上还有泥污,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写满了惊恐,她整个人都在发颤,似是很惧怕对面之人。 那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凶神恶煞地紧盯着她吼叫,“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快过来!跟我回去!” 小姑娘拼命摇头,“我不回去!我不要跟你走!” “那可由不得你,今儿个你必须跟我回去!”那人捋起衣袖,叫嚣着想近前抓人,祁山横剑怒视, “放肆!胆敢在我家主子面前大呼小叫,不要命了!” 那人一看到明晃晃的剑,生怕伤到自个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小姑娘道: “她是我的外甥女,你们把她放了,我立马就走。” 瑾娴猜测他可能是人贩子,遂问那女子,“你认得他吗?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岂料那女子啼哭道:“他……他的确是我舅舅,可是他要把我卖了!女菩萨,求您救救我!” 瑾娴质问那人,男子理直气壮地道:“她爹娘死的时候都是我出银子下葬的,她还有个弟弟,我家还有三个孩子,这么多孩子,我如何照顾得了?如今她最大,我就寻思着把她卖个好人家享福去,得了银子帮她照顾好她弟弟,我何错之有?” 小姑娘抬起皴了的双手,抹泪哭诉道:“他骗人!哪里是享福?他是要把我卖给人贩子,我听说那些人黑心的很,转手就会把人卖到青楼里去,所以我才逃跑的。” 照顾弟弟,不照顾姐姐,这是什么道理?瑾娴只觉莫名其妙,“她弟弟是人,她就不是人吗?同样都是你姐姐的孩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一旁的章彦安亦是义愤填膺,“居然要把自己的亲戚给卖了?这还算什么舅舅?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吗?” 被指责的男子撇嘴轻嗤,“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主儿,哪里懂得我们百姓的疾苦?五个孩子我根本养不起,她身为长姐,理该牺牲自个儿,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你们只会指责我,若真是大发善心,不若把她买了去!” 一直没吭声的章彦成瞟了章彦安一眼,“二哥路见不平,不若把这丫头买了去?” 章彦安是看不惯,但他也不会随意往家里领丫头,毕竟瑾娴还在这儿呢!他可不希望瑾娴认为他看见个陌生女子就怜香惜玉, “我那府邸规制小,不需要那么多下人,三弟的府邸大,还是你领回去,做个粗使丫头!” 好听话谁都会说,真到了出力的时刻,章彦安却退缩了,章彦成心下冷笑,而后望向瑾娴,询问她的意见, “瑾娴,你说呢?要不要把人带回去?” 买丫鬟这种事,那可不是瑾娴说了算的,她虽同情这小姑娘,但她不管家事,不能随意做主,更何况她对这小姑娘并不了解,若是个老实本分的还好,万一是个有心机的,那岂不是后患无穷?思来想去,瑾娴并未发话, “我无所谓,你做主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彦成是来吃饭的,他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眼看着他们要走,小姑娘生怕自己又被抓回去,她紧抓住眼前这位公子的手,跪下向他求情, “求公子收留我!我给您当牛做马,端茶倒水都可以,我真的不想被卖到青楼去,求公子发发慈悲!” 他又不是菩萨,可没有慈悲之心,天底下可怜之人多了去,他没必要个个都去救助。 可她紧抓住他不放,章彦成打算扶她起来,但当他握住她的手腕时,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略一思量,章彦成改了主意,“爷的衣袖都被你捏皱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当即吓得松了手,但她还是跪在原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情,“公子,夫人,我真的不想被卖到青楼去,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做,只求两位菩萨收留我!” 瑾娴看书太多,不禁会联想到各种可能,许多好心收留的女子,最后很可能会背主弃义,是以瑾娴只旁观,并未发话,章彦成冷声令道: “起来再说。” 东芝扶她起来,她才颤巍巍站起身来,随后章彦成问那男子,这丫头怎么卖。 那男子看他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主子,随即狮子大开口,伸出两根手指, “最低二十两!” 章彦成不缺银子,却也不愿被人当成冤大头,“平日里买一个丫鬟,不过六两银子而已,你竟敢要二十两?” “那是普通丫头,我这外甥女长得标致啊!自然得贵一些,我卖给别人,人还给我二十两呢!” “做丫头不需要漂亮,勤快即可,”章彦成懒得与他啰嗦,“最多十两,同意就签字据,不同意便罢!祁山,报官去,就说他逼良为娼!” 那人一听这话,生怕吃官司,鸡飞蛋打,一个子儿都捞不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应承,“成!十两就十两,就当我吃点儿亏!” 随后章彦成让人立下一张字据,按了手印,给了银子,这才算了结。 那人喜滋滋的揣着银子回去,小萱再次跪下,哭着道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章彦成看她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不愿让她随行,遂命人带她回府拾掇干净。 而他们则去往万宝楼用午宴。 才到门口,便见一身着宝蓝锦袍的男子正往里进。 宝蓝色很挑人,极易给人老成之感,然而眼前的少年身着宝蓝华服,竟不显老气,反倒贵气逼人。 瑾娴并未见过此人,但看他的墨发间系着两支蓝羽带,她已然猜出此人的身份。 据书中描写,安南国崇尚飞禽,以羽为饰,发间羽毛的颜色常与衣裳的色泽匹配。 此人气宇轩昂,身后还跟着几名身形魁梧的下属,瑾娴由此推断,他应该就是兰容的未婚夫婿——安南七王子黎云枫! 第249章 彦成的醋坛子打翻了 瑾娴兀自猜测着,但见那少年凤目微敛,右手微微握拳,斜放置左肩侧,他薄唇噙笑,微俯首,优雅的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行礼, “小王见过两位王爷。” 章彦安淡应了一声,章彦成虚扶了一把,“七王子免礼。” 瑾娴暗赞自个儿真是小机灵鬼,还真就被她猜中了,眼前之人的确是七王子黎云枫。 黎云枫的人品,书中并未细说,只论样貌的话,以瑾娴的审美来说,她觉着黎云枫还是有一副好皮囊的。 章彦成清毅冷冽,黎云枫则是俊美妖冶,似乎比女子还美,算起来,他与兰容也算是郎才女貌,就是不晓得这两人的性子是否合得来。 行礼过后,众人寒暄了几句,章彦成随口邀请黎云枫一同用宴,哪料黎云枫竟会应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此话一出,章彦成反倒愣了神,他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一邀罢了,没想到七王子竟然会同意。 看来安南和大尧的风俗还真是不一样,又或者说,七王子是想借机与他们拉近距离? 不管他目的为何,既然客人应承了,那章彦成就得招待。 原本四个人,下属一早就交代了掌柜的,预备十二道菜,如今又多了一位七王子,于是下属又赶紧知会掌柜的,改成十八道菜,招待贵客。 黎云枫虽是安南王子,却没什么架子,他十分健谈,与谁都是自来熟,席间瑾娴好奇问了一句,他便说起他们安南的一些民俗风情,瑾娴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掩唇轻笑。 提及安南,瑾娴最先想到的便是水果,“安南那边最好吃的应该是榴莲和芒果,只可惜运输不便,着实可惜!” 听到有人夸赞榴莲,黎云枫颇为惊诧,“原来瑾姨娘喜欢吃榴莲啊?许多人觉得榴莲气味不好闻。” 榴莲的气味!还真是爱的爱死,恨得恨死,“闻起来臭,吃起来却很香。” “对!吃起来的确很香!”黎云枫不由感慨,“怎奈运输不便,路上容易坏掉,不过瑾姨娘若是喜欢吃,小王可以送些榴莲干和芒果干过来,虽说果脯可能没有水果那么新鲜,但至少还有品尝的机会。” 瑾娴顿感难为情,“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殿下不必如此客气。” “喜欢榴莲者甚少,当引为知己!瑾姨娘喜欢我们安南国的水果,是小王的荣幸,小王来的时候带了些果脯,得空就让人给您送过去。” 七王子如此好客,瑾娴盛情难却,也就应下了,“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瑾娴有个习惯,听人说话时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她认为这是一种尊重的表现,然而这样的场景看在章彦成眼里,却是极其不自在。 他喜欢瑾娴的笑容,却喜欢她只对他笑,而不是对其他男子笑靥如花。 然而瑾娴只顾跟七王子说话,并未察觉到章彦成变了脸色,他虎口撑着下巴,干咳了一声,瑾娴以为他嗓子不舒坦,遂提醒小允子给他倒茶。 小允子干笑近前,给王爷续茶,心里想的却是,王爷不是嗓子疼,他是不高兴呀! 目睹此状,章彦安亦觉诧异。在他的印象中,瑾娴十分腼腆,一见外人便不会说话,总是红着脸不吭声,可今日她与七王子第一次见面,却谈吐大方,丝毫不怯场,小到果蔬景致,大到田地科举,她都能接上话,使得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此时的章彦安越发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娶瑾娴为妻,如此有眼界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贤内助啊! 在荣王府时,瑾娴从不与章彦成谈论政治,他便以为她不懂这些,可今日听她与七王子说起安南国的税收,当她发表自己的见解时,章彦成才惊觉瑾娴居然也懂时政! 惊讶赞赏的同时,他又有些吃味,心里堵得慌。 一旁的雯玉看出了不对劲,随即对瑾娴道:“表姐,我想出去一下,你陪我一起!” 瑾娴也想去登东,便起身随她一道。 出得厢房,雯玉这才掩唇轻笑,“表姐,待会儿你最好不要再跟七王子说话。” 瑾娴那亮晶晶的水眸闪着疑惑,“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话很有趣的啊!安南的风俗和大尧很不相同,那些趣事可是看书都看不到的。” 雯玉偏头凑近她,压低了声道:“我也觉得有趣,但是姐夫好像不这么认为,你没瞧见他的脸色都变了吗?” “是吗?我只顾听七王子说话,没注意到他。” “正因为你只与七王子说笑,忽略了他,所以他好像很生气,才刚他咳了几声,你都没搭理他,他更恼了。” “啊?”章彦成的干咳居然是这个意思吗?“我以为他嗓子不舒坦呢!” 雯玉忍俊不禁,“才不是呢!他肯定是吃醋了,待会儿你可得哄哄他,多多关注他,否则他这醋坛子又该打翻了。” “应该不至于!我跟七王子聊的都是民俗风土,并未有任何过分的言辞。”瑾娴认为这是正常的闲聊,再说她可是当着章彦成的面儿聊的,并没有背着他,她坦坦荡荡的,他不至于吃醋? 雯玉也认为表姐并无过分之举,怎奈男人的想法与女人不同,“话虽如此,但姐夫他太在乎你,就会变得格外小心眼。你可以不理解,但你得顾及他的颜面,不能让他难堪。” 经表妹一提醒,瑾娴越发觉得古代的日子不好熬啊!她甚至连个正常的社交都不能有,当真是可悲。 她的确不理解,但雯玉的话她也会放在心上。 待登东过后,两人净了净手,再次回到厢房,瑾娴便不再与七王子搭话,怎奈七王子认为她的见解很独特,与她相谈甚欢,主动找她说话,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应几句。 今儿个章彦成带瑾娴出来,本是想放松游玩,好巧不巧,才到飞霞寺就遇见了章彦安,被他跟了一路,晌午又遇见七王子,她与七王子谈笑风生,他甚至连跟瑾娴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章彦成越想越不是滋味,独自在旁饮酒。瑾娴见状,遂劝他少喝几杯,只因她见识过章彦成醉酒的模样,一喝醉酒,他的话就格外的多。 章彦成却是不听,“佳肴在此,贵客相伴,怎能没酒助兴?” 恰在此时,黎云枫起身向两位皇子敬酒,心绪不佳的章彦成闷头饮下一杯,随后七王子又向瑾娴敬酒, “小嫂嫂颇有见地,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如若是男儿,必然会是国之栋梁!” “殿下谬赞,愧不敢当。”瑾娴刚想起身,却又想起雯玉的嘱咐,她侧首瞄了一眼,只见章彦成面色肃沉,眉皱成川,她有所顾虑,遂借口道: “只是我不会饮酒,还请殿下见谅。” “一杯薄酒而已,不会醉的。”黎云枫再次劝说,章彦安站起身来,主动替瑾娴解围, “瑾姨娘的确不会饮酒,这一杯,我来替她。” 说话间,章彦安抬手去端瑾娴面前的酒盅,他的手臂才伸出去,忽被一人挡住, “瑾娴是本王的女人,若要替酒,也该由本王来替,不劳皇兄费心!” 说话间,章彦成直视章彦安的墨瞳中淬着妒火,那眼神,烈得似要将其燃烧成灰烬! 七王子见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250章 本王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笑 黎云枫略一思量,心下了然,默默的在旁看戏。 章彦成霸道出手,章彦安心知自己没资格,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窘迫的瑾娴没敢吭声,只见章彦成端起酒盅,仰头饮下。 瑾娴与雯玉面面相觑,雯玉小嘴儿紧抿,手心都在冒汗,她暗恨自个儿不该主动相邀,这顿饭吃的,当真是心惊胆战啊! 这一场午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用罢午膳后,黎云枫说请他们听曲儿,章彦成以仍在守孝期为由拒绝,随后他告了辞,众人各自散去,瑾娴又与雯玉说了几句话,而后随着章彦成一起下了楼。 自始至终,东芝都不曾与二皇子有过任何眼神交流,更不曾说过话,两人就好似不认识一般。 在飞霞寺那会子,章彦成体贴的牵着瑾娴的手下台阶,这会子他却嘱咐东芝扶好瑾娴,而他未再牵起她的手,而是独自一人往楼下走。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即便没人扶,瑾娴自个儿扶着楼梯扶手也能走的,可这同一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瑾娴不由感慨,章彦成还真是喜怒无常。 回程的路上,章彦成一言不发,瑾娴以为他是喝了酒,有些醉意,才不乐意说话,于是她也没吭声。 两人皆不说话,车内一片寂静,章彦成越发恼火,心道她跟黎云枫意气相投,怎的到了他面前就没话可说了? 他想质问,思来想去,终是强忍着没发火。 待回到织云阁,瑾娴有些犯困,便回帐中躺会子。 晌午章彦成生闷气,多饮了几杯酒,这会子他有些头晕,便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打算小憩片刻,顺道儿看看瑾娴会否跟他说些什么。 以往他都会平躺,即使侧躺,也只会面朝向她,今日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瞧这情形,似是在置气一般。 可瑾娴也不确定,兴许他只是喝醉头晕,不想说话,只想睡会子? 瑾娴本想唤他一声,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他是困了,她再打搅他,也不妥当。 于是她闭眸平躺着,预备梦周公。 章彦成等了半晌,周遭一片沉寂,她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所以只要他不吭声,她便也不愿主动与他说话吗?章彦成忍无可忍,终于开了腔, “你觉得七王子这人怎么样?” 瑾娴都快睡着了,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让人疑惑。瑾娴迷糊睁眸,随口应道: “什么怎么样?也就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话而已,我对他并不了解。” “几句话而已?”章彦成冷哼纠正,“短短一个时辰,你一共与他说了五十三句话!” 呃……居然还有零有整啊!瑾娴惊讶得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所以你到底在吃饭,还是在数我跟人说了几句话?” 她以为他想数吗?还不是被冷落了太久,他才没事找事做,“你们好像聊得很投机。”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瑾娴担心他乱想,遂澄清道:“不过是说起吃的,才顺口多聊了几句,倒也算不上投机。” “你们可不止聊吃的,还聊政事!你从不与我谈政事,却与黎云枫谈论政事?” 席间黎云枫提及安南的税收,瑾娴应了两句,这便算是论政吗?“你也没跟我提过政事啊!我总不能主动问你,那你又该说我干涉朝政了。今日只是话赶话,顺口提了一嘴而已。” 瑾娴认为无可厚非,章彦成越想越憋屈,总觉得哪哪都不顺心,“你为何对他笑得那么甜?” 他这是鸡蛋里头挑骨头,越问越离谱,“他是你的客人,我不笑,难不成还板着一张脸?” “你是我的女人,那么我在你心里就该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你只能对我笑,只能与我谈论政事,我不希望你对别的男人也这般!”章彦成也不想斤斤计较,可这种滋味太难受,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若我对其他女人也如此体贴有耐心,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若真如此,瑾娴也没奈何,“我没资格跟王爷计较这些。”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然而章彦成却认为她在说场面话,气极的他翻身覆于她上方,将她的手腕按在帐中,一双墨瞳深如幽潭,望不到底, “可我计较,我介意!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对其他男人笑!” 瑾娴没注意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因他的动作太过粗鲁,浑然忽略了她有身孕的事实,“你压到我腹部了!痛!” 章彦成这才想起她还怀着身孕,随即直起身子,回身躺平,他越想越窝火,干脆起身下了帐。 眼瞧着他在穿衣,瑾娴莫名其妙,才刚他还跟知秋说要午歇,人还没睡着,竟又变卦了,“说归说,怎的还要走?你这是闹什么。” “谁规定本王必须留在你这儿?” 他冷声反问,噎得瑾娴无言以对,心头一黯,“王爷所言极是,没这规定,是我僭越了。” 第251章 彦成在瑾娴面前摆架子 但凡瑾娴再劝一句,下帐拉住他,与他撒个娇,说句好话,章彦成也就留下了,可她并未相留,章彦成话已出口,不好再改口,只得就此离开。 此时此刻,瑾娴的心头苦涩至极,她根本无心去哄章彦成,只觉自个儿有些自作多情。 最近他时常过来陪她,她便下意识的认为他应该留在这儿,可她却忘了,琅华院才是他的寝房,织云阁并不是他的住所,他只是高兴了才来此留宿,不高兴随时都可以离开,而她根本没资格去挽留他。 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一旦习惯被打破,人这心里便会不自在,而瑾娴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自在。 她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把章彦成当成独属于她的男人,否则一旦遇上今日这种情形,她该有多么无措尴尬。 唯有时刻谨记自己侍妾的身份,她才能坦然的接受他的冷落。 她这人没什么太大的优点,最大的优点便是会自我安慰,想通之后,瑾娴也就不再为此事纠结,不再给自个儿找气儿受,她回身躺下,继续歇息。 因着今儿个歇的晚了些,以致于她睡到傍晚才醒,知秋为她更衣时,瑾娴轻叹道: “下午我睡这么久,今晚怕是又要睡不着,得熬到半夜咯!” 知秋笑劝道:“无妨,奴婢陪着您,等您睡了奴婢再走。” 这话瑾娴爱听,“还是你对我最好。” “王爷也对您很好啊!奴婢听东芝说,今儿个王爷还抱您下山呢!” 提及章彦成,瑾娴感慨丛生,“他啊!阴晴不定,说好的时候的确很好,指不定哪会子突然就恼了,晌午在万宝楼用膳,七王子也在,我与七王子闲聊了几句,他就不高兴,说我对别的男人笑,发了通脾气就走了,简直莫名其妙。” 这还真像是荣王能办出来的事儿,知秋无奈笑叹,“咱们王爷就是这样小心眼儿,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在乎您,您肯定对七王子无意,只是寻常闲聊,但王爷醋性大啊!他会胡思乱想的,要不您去哄哄王爷?” 瑾娴也算是能屈能伸之人,可一想到他临走时所说的那句话,她便没了去找他的勇气, “他都说了,不可能日日陪着我,明显是腻了,我找他作甚?岂不是惹他厌烦?” 这话的确伤人,当局者听来心里膈应,知秋是旁观者,她能站在公正的立场去看待此事, “需知男人和女人一样,也会说赌气话,也是需要人哄的。平日里都是王爷哄您,这次您就哄他一回!省得他总说您不在乎他。” 算起来,的确是章彦成哄她的次数要多一些,瑾娴问心无愧,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这毕竟是古代,古代男子刻板又保守,不喜欢女子与其他男子说太多话,说到底,还是观念不同,瑾娴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一等,看他明日是否会过来。 次日一整天,章彦成都不曾来织云阁,晚间他也没来,知秋料定荣王是真的生气了,再次劝说瑾姨娘,瑾娴无可奈何,只好在第三天的上午主动去琅华院找他,至于他肯不肯见,那就另说了。 彼时小允子正守在外头,一看到瑾姨娘的身影,他眼前一亮,心道救星终于来了! 待瑾姨娘近前后,小允子先向她行礼,而后进屋对荣王禀道:“王爷,瑾姨娘求见。” 章彦成闻言,长眉微挑,面上一副无甚所谓的淡漠之态,“问她有何贵干。” 小允子顿感为难,心道瑾姨娘人就在门口呢!爷您就不能让她进来亲自询问吗?怎的还让他传话呢? 实则不消小允子传话,瑾娴听得到,“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就是有些话想单独跟王爷说。” 里屋的章彦成没应声,小允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瑾娴不等他回话,直接提裙跨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章彦成的余光瞄见一道粉色丽影,却并未抬正眼看她,而是继续看着手中兵书。 瞧这情状,他似乎很不欢迎她。 瑾娴忽觉自己不该来,可人都进来了,这会子再走,倒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来了却不吭声,两人对峙了许久,章彦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有话就说,杵在这儿作甚?” 关于来此的借口,瑾娴早已想好,“我来是想问问王爷,我还需不需要练字?” 自打得知她有孕之后,章彦成便没再要求她练字,今日她突然问起这个,章彦成闷声道: “爱练不练。” 他不留人,瑾娴觉着没面子,但念及知秋的话,她还是决定耐着性子留下来,“那我还是练会子!许久不练,手生了。” 虽说她很久没练字,但这屋里的那张小桌还摆在那儿,瑾姨娘说要练字,小允子立马去准备纸笔。 待他磨好墨之后,瑾娴示意小允子先下去。 自打那晚王爷从织云阁回来后,他就沉着一张脸,小允子还莫名被训了几次,他猜测王爷又在跟瑾姨娘赌气呢! 好在今儿个瑾姨娘总算是来了,只要她肯过来,王爷的心情就能好一些,小允子的日子也会好过点儿。 于是小允子识趣退下,瑾娴安坐在小桌边,提笔练字。 以往章彦成都会主动与她说话,今日他却一声不吭,或看书,或提笔写字,他坐得板正,神情淡漠,浑当她不存在一般。 写了两刻钟,瑾娴没话找话说,“王爷,你孩子饿了。” 她可真会找借口,明明是她饿了,居然拿孩子做说辞?章彦成懒应道:“那边桌上有糕点,饿了自个儿去吃。” 瑾娴捋了捋银纱披帛,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饿得走不动。” 这不是故意给他找事儿做吗?章彦成忿然起身,行至桌边,断来一碟糕点,搁置她面前。 他撂得动作太随意,那碟子与桌面碰撞,哐当一响,瑾娴见状,心里不是滋味,“不就吃你一碟糕点嘛!王爷何必这般凶悍?既然你不舍得,我不吃便是。” 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章彦成莫名其妙,“谁说不让你吃了?” “你这般摆脸子,摔碟子,可不就是不愿让我吃?” 他心里有气,动作也就不怎么温柔,但绝对没有不让她吃的意思,“你不是很饿吗?怎的还挑三拣四?” 瑾娴红唇微努,窝了一肚子的火,“被你气饱了!” 她怎么好意思说生气?“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反倒来埋怨我?” 说到算账,那她可是很乐意听的,“有什么账,王爷最好当面算清楚,别在这儿阴阳怪气!” 第252章 瑾娴,你对谁有情 前天下午他说的那么清楚,又何须再啰嗦?章彦成负手转身背对着她,面色一派冷凝,“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当回事,那我无话可说。” 他的诉求简直不可理喻,“不让我跟男人说话?那致远呢?我也不能跟他说话,不能对他笑?” 她这分明就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致远是你弟弟,我不计较,但其他男人另当别论。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要求你,得你自个儿有这个觉悟。你从未要求过我什么,可我对你和对其他女人并不一样!” “你如何对待其他女人,我又瞧不见。”她所能瞧见的,仅仅只是他对她的态度而已。 她说的是事实,可这话对章彦成而言简直是扎心!气极的他转过身来,怒视于她, “看不见?那你总能听得到?她们时常嫉妒,说我独宠你一人,这些话你都听不到?旁人都晓得我对你特殊,独你不知道?” 心虚的瑾娴努力找借口反驳,“那我对你也很特殊啊!” “是吗?我可没感觉到。”他倒是希望她能对他特殊一些,只可惜他反复思量都没想到哪怕一丁点的特殊对待。 瑾娴的水眸转呀转,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点,“我只跟你一个人睡。” 此言一出,章彦成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不废话嘛!你是我的女人,当然只能跟我睡,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想法?” 干咳了一声,瑾娴继续找特殊,“还有,我只唤你小哥哥,只唤你的名。” 关于这个称呼,章彦成并不觉得有多么特殊,“你还叫过安大哥呢!” “那不一样!安大哥是谁都可以唤的,雯玉也可以,可是小哥哥,我只唤过你。再说了,我的身子只属于你一个人,你的身子却给了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瑾娴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吃了亏。 关于感情,章彦成不愿正视,也从未认真思考过,然而有些感觉太过强烈,即便他想无视,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徐瑾娴,似乎越来越看重,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与日俱增,已然重到超乎他的想象! “可我的心只给了你,你就感觉不到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轻飘飘的撞进她心门!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如此明确的向她表明心意,从前他只是宠着她,待她好,从不曾正式的对她表过态,此刻的他凝视着她的眸子,神情无比郑重,她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冲动,又或者只是随口哄人? 瑾娴仓惶的移开视线,没再与他对视,“心是最容易变的,上午还抱我下山,下午就独自一人下楼梯,看都不看我一眼,变化如此之快,让人毫无安全感。” 说起当时的情形,章彦成至今窝火,“那还不是因为你只跟黎云枫说话,这种气谁受得了?” 瑾娴大呼冤枉,“我怎么没跟你说话?我让你少喝点,你根本不搭理我。” “我若不喝酒,根本压不住心底那团火,指不定当场就发火了!我的女人,却跟别的男人一见如故,你让我情何以堪?” 被指责的瑾娴顿感委屈,“那你下次跟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别带我,我若闷不吭声,会让人觉得不知礼数,若是说话,你又闹别扭,真真难办!” 回想那日所发生之事,章彦成只能暗叹一句时运不济,“原本只是带你踏青,哪料章彦安和黎云枫会出现,扫了本王的雅兴!” 他这般抱怨,瑾娴心里不是滋味,主动揽责,“这事儿怪我,不该让你带我出去,不出府也就不会徒添烦恼,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了,就闷在家里,不惹是非。” 她一自责,他反倒有些心软,“我也没说怪你,只是让你注意一些,我讨厌别的男人看你时那欣赏的目光,会让我有危机感。” 他可真是高估了她,“你瞎想什么呢!七王子与兰容有婚约,他对我不可能有想法,只是因为榴莲多聊了几句而已。” 实则章彦成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就是不痛快,“那章彦安呢?雯玉就在他身边,他的目光却总是落在你身上。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他还贼心不死,若非看在他是我兄长的份儿上,我早就……” 最后一句,章彦成没明言,但看他那狠辣的神情,瑾娴已然料到,章彦成动了杀心! 虽说她也讨厌章彦安,但却不能任由章彦成对他下手,毕竟皇帝还在呢!他若对至亲下手,皇帝肯定不能容他! “既是兄弟,那么表面的和善还是要维持的,你管他怎么想,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思就足够了。” 说起这个,章彦成顿时来了精神,顺势追问,“你是什么心思?你从未对我表明过,我可不知道。” 没有吗?她明明记得自个儿说过的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章彦成试探着问了句,“那你对谁有情?不是他,那是谁?你倒是说个清楚。” “我不想说这些虚无缥缈之事。”说了太多的话,瑾娴有些口渴,她站起身来想去倒杯茶,他却以为她要走,径直近前两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将她堵在桌子和他之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章彦成直视于她,墨瞳中满是探究,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态,“我想听!” 第253章 得你亲一下才能好 章彦成想听什么,瑾娴猜得到,可她不想为了逢迎他而说出违心之词,毕竟感情之事很神圣,不该随意扯谎, “不是别人,也不是你,你阴晴不定,一会子热,一会子冷,我若把心交给你,你一不高兴,随手就给摔在地上,我就这么一颗心,哪里经得起你践踏?” 这指责来得莫名,章彦成可不认,“我怎就对你冷淡了?” “这两日你都没去织云阁,可不就是冷落我?” 原来她还会计较这个啊!他还以为她从来都不在乎他是否过去,“我没去,你就不能过来?只能我去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 瑾娴扬起小下巴,义正言辞地反驳,“我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 她拿身孕说事儿,章彦成还能说什么?那自然是她和孩子最大,“成,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累了,往后我去找你,不劳你走动。” 道罢这句,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明明该是你来哄我,怎的最后又变成我哄你?” “怎的?你不乐意?” 她美眸微嗔,章彦成可不敢再惹她,“乐意之至!你肯过来,很是难得,是你自个儿要来,还是知秋让你来的?” 瑾娴讶然望向他,心道他怎就猜得那么准,居然连因由都能猜出来! 若说是知秋的主意,他可能会不高兴,于是瑾娴眸光一转,立马否认, “知秋可不能替我做决定,是我自个儿要来的,我不喜欢冷战,有误会就该趁早说清楚,省得胡猜乱想,愈演愈烈。” 章彦成一直认为男人就该以大业为重,不该为情所困,然而最近他才发现,有些情绪一旦涌出,很难把控, “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你,否则我怎会管你对谁笑。” 其他女眷和知秋她们总说章彦成在乎她,瑾娴听得多了,根本没当回事,今日这话从章彦成口中说出,听起来好不真实!瑾娴总觉着他有些怪怪的,与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 “王爷的嘴是越来越甜了,从前你可不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哄人,最近是怎么了?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倒,莫不是受了梁王世子的指点?” 最近明兆为情所困,一直闷闷不乐,他连自个儿都顾不住,又怎会管章彦成的闲事? “明兆的那些个歪招,我可不屑去学,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并非花言巧语。” 这是否是他的心里话,瑾娴不愿去追究真假,“王爷心中只有大业,哪顾得谈论儿女私情?不过王爷肯费神说好话哄我,这份心意还是难得的,我领了便是。” “从前只有大业,但往后……也会有你一席之地。”章彦成凝视着她的眸子,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可是瑾娴并未当真,只当他是随口哄人。 “每个女人都有一席之地,一二三四五……”瑾娴默默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么多女人,你的心快站满了?” 章彦成无奈笑叹,这个女人就不懂一丝情意吗?他握住她的手,一个个将她竖起的指头都给压下去,最后只留了无名指, “没有其他人,只有你。我若心中还有别人,又怎会只陪着你,冷落她们?” 他一说起这个,瑾娴便莫名的心慌,“你……你不要给我画饼,不要给我任何希望。” “不是画饼,是心里话,你还不准我说句实话?” 每每提及感情,瑾娴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打岔道:“昨儿个你没去织云阁,我哪晓得你去了哪里,陪的是谁。” “我还能去哪儿?就在琅华院,与小允子作伴。”说起此事他便心塞,“亏我还在等着你过来,只可惜等了一夜也不见你的踪影,不过是空等罢了。” “今儿个不是来了吗?可我看你并不想见我。”方才她进门时,他还故意为难她,她都记着呢! “我若真不想见你,就不会让你留下练字。” “那还不是我厚着脸皮留下来的,你可是说了,爱练不练。”那句话噎死个人,也就瑾娴心大不计较。 “这话明显有余地,你听不出来吗?” 这可真是难为她了,“你的心思比女儿家还深,我可猜不出来。”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无非是想让你主动来见我,哄一哄我。” 瑾娴暗叹知秋猜得可真准,原来男人也喜欢被人哄啊!“已经哄过了,现在不生气了?” 章彦成趁势哄道:“气儿顺了些,但还是有一丝憋屈,得你亲一下才能好。” 得寸进尺,不外如是,“你想得美!我哄也哄了,你若再生气,我可不理你了!” “你不是说我最近嘴甜吗?你不想尝尝究竟有多甜?” 瑾娴不假思索,直接拒绝,“不想!” “不---你想!”章彦成不由分说,直接揽住她腰身,俯身凑近她唇畔,趁着她尚无防备之际,直接吻住她红润的唇瓣! 她的滋味还是记忆中的香甜感觉,章彦成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灵巧的勾住她的小舍,两人越吻越深,呼吸渐促。 瑾娴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心尖的微栗感令她头发丝都发麻,就在瑾娴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松开了她,她才得以松缓。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哪料他竟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里屋走去。 瑾娴见状吓一跳,“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 “我已如约带你去踏青,你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 瑾娴一脸懵然,“什么承诺?” “你说过,只要我带你去游玩,你便帮我的,你该不会食言?” 经他一提醒,瑾娴这才想起来,她好似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这种小事儿你还记得啊?” 章彦成直接堵了她的后路,“别说你只是随口一提,反正我是当真了,说出来的话就得兑现,你若敢食言,看我怎么惩罚你!” 他这人不好糊弄啊!认定之事怕是躲不过的,但瑾娴觉得这种事还是得选个时辰,“可这是白天哎,多难为情啊!要不等晚上再说?” 章彦成不以为然,“又不是没试过白天。” “可这回不一样啊!先前是你主动,这次你要我帮你,那便是我主动,”单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她便红透了脸,“还是等晚上瞧不见的时候再试。” 心知她是害羞,章彦成已然想到一个法子,“不想让我看?简单!” 他绕过屏风,将人抱至帐中,而后找来一条黑丝带,一圈圈的绕至掌间。 瑾娴不明所以,但见章彦成的俊颜缓缓欺近,望向她的眼神异常暧魅,“黑带覆眼,便可遮挡视线。” 第254章 瑾娴为他宽衣 不是?还能这么玩儿?瑾娴震惊的望向他,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绑谁啊?” “你不想让我看,那自然是绑我,当然了,你若愿意自覆,我求之不得。” 一听说是绑他,瑾娴忽然就有了兴致,“那还是绑你!绑我的话,你还瞧得见,我会有压力的,唯有你瞧不见,我才能安心些。” 既然逃不过,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试一试这个法子。 她担心这带子透光,本想绑两圈的,只可惜带子太短,只能绕一圈。绑好之后,不放心的她又问了一句, “你能不能看到啊?” 章彦成十分肯定地回道:“看不到。” “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 章彦成再次申明,“我眼前一片漆黑,你不必顾虑。” 瑾娴信了他的话,想着反正他看不见,那么今儿个她就放肆一回。 她那纤细的指节轻捏着黑带,缓缓覆于他双眸,再绕至耳后,章彦成手肘后仰,撑在帐间,配合的闭上眸子,任她摆布。 算起来,也就最开始的时候,瑾娴以为章彦成是个禁浴的,才大胆的故意撩拨过几回,后来他不再守规矩,且来得次数越来越多,不消她撩,他已然很主动,她哪里还敢放肆? 可今日不同,黑带一覆,他什么也看不到,瑾娴忽觉轻松了许多,今儿个由她做主,她想怎样便怎样。 她那白嫩的纤指顺着他的眉骨自高挺的鼻梁处缓缓下滑,滑至他唇边停下,瑾娴戏谑似的用指腹轻柔的在他唇瓣摩挲着,惹得章彦成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但他又不愿打搅了她,生生忍住没吭声,只因他想看看,接下来她还会有什么更大胆的举动。 她的指甲小巧饱满,掠过唇的指尖一路向下,滑过滚动的喉结,而后移向他的里衣,瑾娴不慌不忙的勾开细带,随着里衣被挑开,映入她眼帘的,是养眼的肌理。 瑾娴不由暗赞,章彦成的身形堪称完美! 男人太瘦会显得柔弱,太壮实又失了美感,而章彦成穿上衣袍身量挺拔,褪下衣衫强劲有力,每一道线条皆是力量的体现,那匀称的肌理感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之前两人亲热时,她不太好意思总是盯着他瞧,只时不时的偷瞄一眼,今日他的眼睛被覆,她无需顾忌,可以随心所欲的欣赏这美好的身子。 当她的手落在他的腹肌上时,她一寸寸的丈量着,“一二三四五六……” 章彦成听到她的声音,特地提醒,“不止六块,下方还有。” “……”他这分明是故意迷惑她,想让她继续向下。 反正他也看不到,那她看一眼也无妨! 于是瑾娴悄悄的将他的白裤往下褪了一点,果见下方还藏着两块腹肌,而那条人鱼线一路蜿蜒,她顺着人鱼线看去,甚至还看到了一抹丛林,还有那昂仰的怒龙! 龙已抬头,她却不好意思抬手,与此同时,章彦成的催促声自耳畔响起,“继续。” 瑾娴窘声应道:“不着急,我先看看。” 然而章彦成却是等不及,“单看有何用?怎么想就怎么做。” 瑾娴凑近他,在他耳畔吹着热气,“我想……吃了你,只可惜,不方便。” 那一缕温热的气息使得章彦成心神微恍,喉结滑动,“无妨,你可以换一种花样来吃我。” “比如……这样?”说话间,她的手覆在他衣前,仔细的描摹着他的形状,即便隔着衣衫,没有真正的碰到,却也惹得章彦成轻嘶出声, “你是想要我的命!” “是你让我帮你的,你若是不想要,那便罢了。”瑾娴作势要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今儿个爷要定你了!别想找借口逃走!” 然而瑾娴却觉得不对劲,“你不是覆着眼睛吗?怎的能准确无误的抓住我?” 章彦成镇定回道:“顺势乱抓,恰好抓到而已。” 可瑾娴却不信他的说辞,总觉得他没说实话,“不对,你是不是看得到啊!” “怎么可能?带子是你亲手绑的,我可没摘掉。” 瑾娴狐疑的盯着他,她直接扯下他的带子,覆在自个儿眼上,亲自体验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带子是半透光的,只要人睁着眼,还是可以看到的! 她以为他看不到,才敢如此放肆,假如纱透光的话,那她方才轻佻举止岂不是被他给看得一清二楚? “你什么都看到了?” 章彦成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我一直闭着眼。” “我才不信你会那么老实!”她气呼呼的扔掉丝带,不肯再继续,章彦成哪能忍得? “火被你点燃,你得负责灭掉。” “你知道我不想被看的,怎能这般耍我?我不跟你玩儿了。”瑾娴赌气要下帐,章彦成一把拦住她,将她按回帐中,随手掀开锦被,覆于两人,好言哄道: “这会子谁也瞧不见,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使坏。”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瑾娴窘得无地自容,“你最坏了,我不想理你。” “你不是打算不管我了?你可知纵了火,却不灭掉,我会有多煎熬?” “你也可以自个儿灭啊!”只要他想,终归是有法子的。 他堂堂王爷,才不屑自己动手,“是你先答应我的,你若食言,下回我不再带你出府。” 原本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的,哪料中途竟出了意外,“谁让你拿个透亮的丝带蒙我?” “现下盖着锦被,不会透亮,你且放宽心。”章彦成软硬兼施,甚至主动拉起她的小手,往锦被中放去。 第255章 彦成要求瑾娴兑现承诺 瑾娴本着承诺了就得兑现的原则,也是为了下次还能出府,最终她决定帮他一回。她伸指盈盈一握,那一瞬间,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游龙抬首低啸,气震山河! 这样的方式,她只尝试过一回,时隔许久,再次触碰,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一张小脸不自觉的发烫。 瑾娴下意识想收回,却被章彦成紧紧按住,“旁的事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今儿个你必须兑现承诺。” 眼瞧着他态度强势,瑾娴无可奈何,只得将心一横,鼓起勇气将其回握。 方才虽有黑带遮覆,但他还是隐约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那种偷看的朦胧新鲜感让他觉得很是有趣。 此刻没了黑带,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神情,她一脸的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去应付差事,那因羞赧而红透的芙蓉面越发娇柔惹人怜。 章彦成不自觉的靠近她,鼻梁轻摩着她小巧的耳,在她耳畔低哑的轻喘着,一呼一吸,惑人心神。 瑾娴越发羞窘,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尽快帮他灭掉这火焰,可他似乎并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忍不住抱怨道: “这青龙也太大了些,我好累啊!都快把握不住了!” 她那埋怨的娇甜嗓音最是惑人,章彦成听来很是受用。 如若是他主动,他可以掌控一切,也不会让她受累,怎奈今日是让她帮忙,他不得不顾忌她的感受。 本打算继续享受的章彦成念及她辛苦的份儿上,他集中意念,仔细感受着,终是在一刻钟之后飞云出海! 瑾娴长舒一口气,只觉自个儿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心满意足的章彦成缓了片刻,而后亲自下帐,端来温水,替她将沾染了污白的掌心擦洗干净。 瑾娴只觉自个儿的手臂都在发抖,她累得倒在帐中,慨叹连连,“这也太难了些,还是躺着舒坦啊!” 她突然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哪怕他要两回,至少她不必主导啊! 不得不承认,身为主导者,是会有压力的! 章彦成笑嗤道:“原先你躺着也喊累,这会子一对比,你才晓得到底是谁受累。” 那可不一样,“你受累的同时也享乐了啊!我可没享受。” 会意的章彦成勾唇一笑,“原是想让我帮你,你大可直说,何须拐弯抹角?” 方才被他那么一撩,她的确有念想,只可惜她有了身孕,不得不收敛,“还没到三个月,我可不敢乱来。” “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他笑得意味深长,然而瑾娴却不敢冒险, “其他方式也不成,都会影响胎儿的,为防万一,还是再等等!等三个月之后,胎象稳固之后再说。” 如今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如此算来,还得再等半个月。她为了孩子有所牺牲,不能随心所欲,这些章彦成都记在心里,温声安慰道: “那好,等一个月之后,我再好好伺候你。” 她本是来练字的,被他这么一闹,她又有些乏了,果如知秋所言,有了身孕之后极易犯困,章彦成看她昏昏似睡,便没再扰她,给她盖好锦被, “你先歇会儿,我到那屋写个折子,等午膳做好我再叫你。” 嘱咐过罢,章彦成起身更衣,瑾娴困意来袭,翻了个身,没多会子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瑾娴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她迷糊睁眸,揉了揉眼,仔细听了听,好似是小允子的声音, “爷,七王子前来拜访,说是给您和瑾姨娘送东西。” 怎的还有她的事儿?瑾娴一听这话,困意全消,竖着耳朵认真聆听,但听章彦成的声音蕴着一丝薄怒, “他给瑾姨娘送什么?” “七王子说,上回听闻瑾姨娘爱吃榴莲和芒果,特备了些果脯送过来。” 被中的瑾娴暗叹不妙,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章彦成哄好,七王子突然来这么一出,依照章彦成那小心眼儿的性子,肯定又要起疑。 忐忑不安的她径直坐起身来,开始穿衣。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脚步声,瑾娴抬眼望去,但见章彦成掀帘走了进来,温声与她道:“睡饱了?何时醒的?” “才醒。”瑾娴猜测他是来找茬儿的,却见章彦成撩袍在帐边坐下,“小允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轻嗯了一声,她的一双鹿眼写满了无辜,章彦成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我瞧这七王子对你挺上心的。” 瑾娴绞尽脑汁地找借口,“他这是信守承诺,之前他不是说过要送我果脯嘛!这不就来送了呗!” “那他大可差下人来送,又何必亲自过来?”这才是最让章彦成介意的一点。 “那是因为……”话赶话,到了嘴边,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章彦成刻意追问,“因为什么?” 紧张的她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理由,“单送果脯的确没必要亲自过来,但他却偏要来,那肯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哦?什么目的?”章彦成倒想听听,她究竟会如何狡辩。 瑾娴微挑眉,神秘地凑近章彦成,压低了声道:“我猜七王子是想跟你拉近关系,却又不能明目张胆的与你走得太近,以免旁人对他有防备,所以他才借着给我送果脯的由头,来王府见你。” 实则章彦成也在琢磨,黎云枫此举究竟有何深意,他已与兰容定下婚约,应该不至于对瑾娴生出什么念想,抢大尧皇子的女人,他不要命了吗? 这种糊涂事,黎云枫应该不会去做,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那么可能真如瑾娴所言,他来荣王府,另有目的! 默然片刻,章彦成又问她,“他来给你送果脯,你是不是该去一趟,当面相谢?” 瑾娴暗自思量着,章彦成怎么可能如此通情达理?他肯定是在故意试探她,她若答应,那可就上当了! 思及此,瑾娴立马摇首,“送就送呗!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爷代我谢过就好,我就不过去了。” 章彦成沉吟道:“你若不出面,似乎有失礼数。” 他是真的觉得失礼,还是在继续试探?瑾娴都快被他绕晕了, “我若去了,万一他跟我说话,我应还是不应?我若应了,你又生气,我岂不是个大冤种,没处说理?” 第256章 彦成不会关注其他女人的喜好 瑾娴把丑话都说在前头,章彦成无奈笑叹,实则他这般安排的确有他的理由, “既是我邀你前去,又岂会再怪你?假如真如你所言,黎云枫来找我别有目的,那我更得带着你,以免旁人以为我真的跟邻国质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章彦成梦里的黎云枫可是会当皇帝的,念及这一点,章彦成也不能得罪此人,是以他必须去见。 原来他让她同行是为了避嫌啊! 章彦成怎么想的便怎么说,除却预知梦之外,他并未瞒她什么,瑾娴也就没计较,答应同行。 不过方才她被他弄乱了鬓发,这会子得整理仪容,七王子已经在前厅等候,章彦成不能让客人等太久,于是他打算先行前去,瑾娴则在此梳妆。 近几日知秋一直在教嫂嫂吴氏还有雪桃两人做羊毛毡,随侍的皆是东芝,东芝听到吩咐,进来为瑾姨娘整理鬓发。 一见这情状,东芝猜想荣王肯定是跟瑾姨娘亲近过了。她实在不明白,明明瑾姨娘已经是荣王的女人,还有了荣王的骨血,怎的信郡王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呢? 平心而论,瑾姨娘的确很漂亮,可她毕竟有主了啊!男人最介意的就是女人的贞洁,如今瑾姨娘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信郡王就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难不成是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信郡王没能得到瑾姨娘,所以才一直放在心上? 即便瑾姨娘是徐大人的女儿,却也只是个私生女,上不得台面,假如瑾姨娘真的跟了信郡王,也只能做他的侍妾,信郡王还是要娶王妃,他也不可能只有瑾姨娘一个女人啊! 不过东芝也只是胡思乱想,主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她能干预的,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瑾姨娘,暗自观察荣王的动向,如实上报给信郡王即可。 东芝话不多,做事还是很麻利的,她很快就为瑾姨娘挽好鬓发,整理好仪容,随后瑾娴没再耽搁,起身去往前厅。 彼时黎云枫正在前厅与荣王品茶闲谈,章彦成一袭堇色衣袍,尽显清贵之态,黎云枫则身着浅绿锦袍,墨发间束着银冠,下方垂着浅绿轻羽,细节处彰显精致优雅。 瑾娴进屋后向二人福身行礼,黎云枫颔首以应,“小王记得小嫂嫂爱吃榴莲芒果,特地送来果脯,还请小嫂嫂笑纳。” 瑾娴莞尔一笑,再次福身道谢,“七王子客气了,您如此盛情,我感激不尽。” 黎云枫请她品尝,瑾娴只拆了芒果干,并未拆榴莲,只因榴莲气味大,旁人可能不喜欢闻,她便没有当众吃榴莲,想着等回织云阁之后再尝。 在现代的时候,瑾娴很喜欢吃芒果,一年四季都能买得到,根本不会缺,但到了古代之后,即使身在王府,有银子也买不到新鲜的芒果。 芒果干与芒果的味道略有不同,但能尝到芒果干,想起芒果的味道,瑾娴已经很开心了! “嗯---这芒果干很美味,我很喜欢,多谢七王子慷慨以赠。” “小嫂嫂喜欢就好,得空时我会写信回安南,让他们多带些果脯,再想法子带些新鲜的水果过来。” 看着瑾娴手中的芒果干,章彦成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但当着七王子的面儿,他并未询问,想着私下再问。 因着前车之鉴,瑾娴默默吃着手中的芒果干,不敢再与七王子多说话,黎云枫想起一事,顺道儿请教荣王, “兰容县主的生辰快要到了,小王想提前给她备礼,却不知她的喜好,听闻王爷是兰容的表兄,小王特来向王爷请教,县主她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他了,章彦成从不会关注其他女人的喜好,“本王虽是她的兄长,却也不大清楚女儿家的心思,瑾娴与兰容相熟,兴许可以为你解惑。” 瑾娴与兰容相处得很融洽,但两人相识的时日不长,若说她多么了解兰容,倒也谈不上,她只能依照自己的感觉去猜测, “每回见到兰容,她似乎都打扮得很简洁,只戴轻便的绒花,似乎很少戴首饰,有一次我在练字,她瞧见便说头疼,所以我猜想她应该不大喜欢珠宝首饰,也不喜欢字画,至于她喜欢些什么,我还真不能确定。 实则礼物贵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只要是殿下用心准备的贺礼,我想兰容都会喜欢的。” 这样的说法,章彦成并不赞同,“此言差矣!礼物贵贱也很重要,需知男人在意一个女人,便愿意为她花银子。有些男人嘴上说着在乎,等到了送礼时,却随意送些不贵重之物,美其名曰有心意,说到底还是不舍得,不在乎,只会用一张嘴来哄骗。” “殿下他肯定有这个实力,但有些人是真的拮据,的确送不起太贵重的东西,不过我们女人也不是傻子,穷和敷衍是两回事,我们分得出来。我的意思是,只要用心了,不论贵贱,皆该珍视。” 他们说着说着居然就辩论起来,黎云枫忽觉这两人相处得十分有趣,“王爷和小嫂嫂所言皆有道理,小王相信,不论贫富,只要在意一个女人,便会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讨她欢心。 小王与兰容县主尚未成亲,但已定下婚约,小王已认定她是我的女人,那么我自当好好待她。平日里没机会相见,她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小王理该用心准备。” 黎云枫并未夸大其词,说他多么爱慕兰容,他所在意的是两人的婚约,瑾娴反倒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并非虚伪之人。 与此同时,瑾娴也在想着,兰容生辰,她肯定也要送贺礼的,该送些什么,她也得提前想好才是。 她正思量间,但听黎云枫道:“小王听说小嫂嫂擅做羊毛毡,技艺出神入化,就连皇上和太后都赞不绝口,小王冒昧,想请小嫂嫂帮忙做一只羊毛毡,不知小嫂嫂是否方便?” 这本是小事一桩,可瑾娴不敢应承,她怕章彦成又莫名的吃飞醋。 瑾娴状似无意的抬眼望向章彦成,但见他英眉缓缓皱起,神情明显不愈。 第257章 得宠失宠惹祸端 章彦成虽有与黎云枫交好的意愿,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虽说章彦成同意让瑾娴开铺子售卖羊毛毡,但最近铺子尚未开张,黎云枫私下来求羊毛毡,终归有些不合情理。 瑾姨娘没应承,而是看向荣王,黎云枫见状,已然猜出她是有所顾虑,为防荣王对他生出戒心,黎云枫主动解释道: “其实这羊毛毡并非为我自个儿所求,而是为我妹妹,去年我走的时候,小妹养的一只兔子病死了,她心疼不已,伤心了许久,是以我才冒昧想请小嫂嫂做只羊毛毡,打算让人将其送回安南,赠与妹妹,以慰她思兔之情。” 章彦成已然想好推辞的理由,正待出言拒绝,黎云枫突然这么说,他反倒不好意思回绝了, “殿下能有这份心,着实难得,只不过瑾娴有了身孕,精力大不如前,却不知她是否得空再做羊毛毡。” 说话间,章彦成望向瑾娴,瑾娴一脸懵然,只因章彦成这话说得太模糊,她未能领悟他的意思,她到底是应该得空,还是不得空? 如若是黎云枫想要羊毛毡,或许瑾娴应该避嫌,找借口婉拒,但若是为他妹妹所做,同为女子,应该没什么妨碍。 章彦成总不至于连女子的醋都吃? 猜不出他的心思,她便自个儿做了决定,“我倒是得空,只是最近容易乏累,可能做不了那么快,估摸着得个把月,殿下可等得?” “无妨,不着急,好东西值得等待。” 既如此说,瑾娴遂请七王子得空时绘一张那只兔子的画像,有了画像,她才好做参照。 商定罢此事,瑾娴便请辞了。 府里不比酒楼,在酒楼时,她可以与七王子同桌用膳,但今儿个是在荣王府,王爷宴请男客,她不该在场,为防旁人说闲话,瑾娴也就没留下,自请回了织云阁,品享果脯。 此物本就稀缺,并不多见,便是都城也很少有,这次七王子送来榴莲干和芒果干各十二块,瑾娴没舍得分给其他丫鬟,只在没人的时候给知秋分了一块。 知秋也晓得比物难得,她只听说过芒果,从未尝过, “芒果只在每年地方官上贡时才能见到,分到每位王爷手中,只有一个,王爷带回王府,让人切成小方块,只有几位主子们能尝几小块,我们做下人的根本没机会品尝,只能闻闻香味。” 如今瑾姨娘居然分她一块芒果干,知秋受宠若惊,不敢收下,瑾娴直接拉过她的手,将芒果干放至她手中, “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我没把你当丫鬟看待,当成好姐妹呢!我能吃得,你也能吃得。” 瑾娴坚持要给,知秋心下动容,这才勉强收下,默默品尝着芒果干的滋味。 瑾娴甚少与人来往,府里的侍妾,唯一与她交好的便是晴姨娘,于是瑾娴又嘱咐知秋,给晴姨娘送两块榴莲和两块芒果。 至于其他人,她不想送,一来是关系不睦,即便她送了,旁人也不一定会感激,甚至可能会觉得她是在炫耀,二来则是因为这是入口的吃食,万一又被人陷害,说她在果脯中下毒谋害,得不偿失。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干脆谁也不送,只给晴姨娘。 晴姨娘是个嘴紧的,她晓得分寸,不爱惹事,料想她不会刻意跟旁人说。 宴罢,章彦成送走客人,而后又去了织云阁。 瞄见桌上的果脯,章彦成顺口问了句,“芒果干好吃吗?” 瑾娴喜滋滋点头,“好吃得很,可香了!你尝尝。” 章彦成不爱甜食,但瑾娴与他分享的,他愿意一试。 他捏了一块芒果干送入口中,入口脆脆的,与他印象中的芒果味道稍有区别, “这果脯和水果还是不一样。” “是?果脯肯定比不了新鲜的芒果,不过能有果脯已是难得,且尝且珍惜!” 芒果的确少见,这也正是章彦成所疑惑的一点,那会子七王子在场,他没吭声,这会子没外人,章彦成才问她, “这两样皆是稀罕物,就连我也只能在每年上贡之时分到一个,你怎知此物美味?在哪儿尝过?” 章彦成突发此问,瑾娴心下一窒! 她只顾品尝美食,浑忘了这一点,她只是个普通民女,按理说是不可能吃过芒果的,章彦成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应是对她起了疑心。 瑾娴还不敢表现出紧张的模样,佯装从容地道:“是没吃过,但听兰容说过,她说很好吃,我在书中也看到过记载,自此后便心生向往,今日能尝到,实乃幸事一桩。” 兰容的确跟她提过芒果,瑾娴并未撒谎,是以她才敢拿兰容做说辞,章彦成暗叹自个儿想多了,他这疑心的毛病总是很难改。 织云阁一片祥和,府里却有许多看热闹的。 后花园中,岚姨娘与姚姨娘等人正在赏花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七王子今儿个来府中拜访,还给瑾姨娘带了礼,瑾姨娘还去了前厅呢!” 姚姨娘诧异挑眉,“给瑾姨娘送礼?她一个侍妾,也配让安南国王子送礼?” “人家可是咱们王爷的宠妾,就连七王子都高看几眼呢!”岚姨娘最喜欢看戏,而这场戏最有意思, “其实给瑾姨娘送礼也不算什么大事,最重要的是,七王子居然没有给王妃送礼!” 姚姨娘大吃一惊,以帕掩唇,“不应该!王妃可是王爷的正妻,七王子居然不给王妃备礼,只给瑾姨娘送,这是什么道理?” 珍姨娘亦觉诧异,“是不是安南的风俗和咱们大尧的不一样?” 姚姨娘摇首笑嗤,“即使民风有差异,可妻妾之别,嫡庶之分,到哪儿都一样?七王子能不懂吗?他应该是看王妃不得宠,所以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姚姨娘掩唇轻笑,浑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本妃是否得宠,轮得到你来议论?”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尖厉的嗓音,岚姨娘笑容顿僵,暗叹不妙,她仓惶回首,只见王妃面带愠色,望向她的眼神满是嫌恶! 第258章 向章彦成求情 岚姨娘心下忐忑,却不知王妃是何时过来的,她背对于那个方向,可其他侍妾应该能看得到王妃的身影?怎就没人给她提个醒呢? 其他人都在给王妃行礼,岚姨娘来不及问询,赔笑解释,“王妃娘娘误会了,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那七王子不懂规矩而已。” 实则江心月亦有听闻此事,她心里本就不痛快,才会来花园散散心,哪料一到花园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嘲讽她。 江心月忍无可忍,便将心头的闷气全都撒在瑾姨娘身上,“七王子是客,客人送礼是情分,不送是本分,你没资格指点,更没资格议论王爷到底宠谁!” 岚姨娘心道:王爷宠谁,这不是众所周知之事吗?即便她不说,大家也知道的啊! 岚姨娘忿忿然撇嘴,努力辩解,“妾身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恶意。” “你在背后议论本妃,分明就是想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如此险恶用心,实该严惩!来人,掌嘴!”江心月一声令下,小太监依令上前,照着岚姨娘的脸狠甩一耳光。 吃痛的岚姨娘紧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她心有不满,只觉颜面尽失,却又不敢犟嘴,只得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江心月仍不解气,“既然你那么喜欢在花园里说闲话,那就在这儿跪两个时辰!” 一听这话,岚姨娘登时苦着一张脸,“啊?两个时辰?这也太久了些。” 江心月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只要落在她手上,她绝不会轻饶,“既敢道人是非,就该知道后果!” 珍姨娘乐得看笑话,她是想着闹得越大越好,凤目一瞥,安立于一侧默不作声。姚姨娘却想拉拢人,赶忙在这个时候帮岚姨娘求情, “娘娘,岚姨娘并非有心冒犯,还请娘娘您大人大量,饶她一回,从轻发落!” “这回轻饶了她,下回她还敢乱说话。此等居心叵测的恶行,当需严惩,以儆效尤!给我跪下!” 江心月冷声下令,岚姨娘念及她王妃的身份,不敢不从,只得忍着憋屈,提裙跪下。 江心月冷眼扫视在场众人,借机警示, “你们都瞧好了,往后谁若再敢在背后嚼舌根,岚姨娘就是你们的下场!” 警告过罢,江心月漠然拂袖,转身离开。 姚姨娘无奈哀叹,“王妃正在气头上,她不肯松口,我也没法子,等会儿我再去跟王妃求情!” 求情有什么用?王妃那性子强势得很,她说过的话不会改口的,岚姨娘只恨自己倒霉,竟被王妃听个正着, “有劳姐姐,我知道你尽力了。” 珍姨娘没求情,但她惯会点火,“王妃的脾气是越来越火爆了,若换成李侧妃,肯定不会这么不讲情面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姚姨娘也很想念李侧妃管理王府事务的日子,“那是,李侧妃心肠软,她讲理,不会以权势压人。” 岚姨娘还得罚跪,总不能让她们一直站在这儿,于是岚姨娘主动对她们道:“你们先回去!不必一起遭罪。” 珍姨娘当然不会留下来陪她,岚姨娘一说这话,她便顺势离开了,姚姨娘又推辞寒暄了两句,这才回去。 眼下只有丫鬟瑞儿陪着她,岚姨娘越想越气,“王妃分明就是嫉妒徐瑾娴得宠,她心里气不过,才会拿我撒气,有本事她对付徐瑾娴,让徐瑾娴失宠啊!没这个本事,就只会拿我开刀!” 瑞儿提议道:“要不奴婢去请王爷,跟王爷求个情?” “王爷这会子在哪儿?” “听说是去了织云阁。” 周遭的风越来越大,乌云遮顶,瞧这情状是要下雨了,岚姨娘想起上回瑾姨娘在雪地里晕倒的情形,她心生一计,遂对丫鬟道: “不着急,再等等。” 不就是跪会子嘛!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岚姨娘继续跪着,她在等,等一个契机。 直跪了一个时辰,跪得她的腿都麻得毫无知觉时,才有雨点飘落至地面。 稀疏的雨滴落在干燥的青石板上,很快就消失不见,瞧见雨滴的那一刻,岚姨娘激动不已, “终于下雨了!” 还好今儿个有雨,如若不下雨,那她岂不是白跪那么久? 又等了一刻钟,雨势渐大,岚姨娘认为时机已成熟,这才让瑞儿去禀报王爷。 江心月不放心,担心岚姨娘不听话,还特地派了嬷嬷过来看着岚姨娘,嬷嬷站了会子,有些受不住,便到一旁的亭子里坐着。 这会子下了雨,丫鬟突然要走,嬷嬷当即起身相拦,“哎---丫头,你去哪儿?” 瑞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道:“嬷嬷,我肚子很痛,想去方便一下,求您行个方便。” 嬷嬷打量着她,眼中闪着狐疑,“你该不是要去织云阁搬救兵?” “哪能啊!我家主儿有错在先,她也不敢让王爷知晓此事啊!我是真的肚子疼,求嬷嬷开开恩!要是忍不了,拉到裤子里,那得多丢人啊!” 说话间,一声响屁传来,饶是刮着风,下着雨,嬷嬷也能闻到一股臭味,她赶紧退后两步,嫌弃的摆了摆手, “去!去!赶紧的,别耽搁,尽快回来!” “好嘞!多谢嬷嬷!”瑞儿应承得十分干脆,而后快步离开。 出得后花园,瑞儿直奔织云阁而去,侍卫只拦沧澜院的人,其他人如若有事,还是可以通禀的。 瑞儿表明来意,侍卫遂进去通传,“禀王爷,瑞儿来求见,说是岚姨娘出事了。” 彼时瑾娴正在屋里做羊毛毡,章彦成则在看书,侍卫这话没头没尾的,章彦成便让瑞儿进来说清楚。 瑞儿进得织云阁,依照岚姨娘的吩咐,只将话说一半, “启禀王爷,那会子在后花园,岚姨娘与人闲聊,她们说起七王子来府里拜访,给瑾姨娘送了礼,却没给王妃备礼,有失礼数。这话被王妃给听到,王妃便发了火,认为岚姨娘在嘲讽王妃不得宠,被七王子忽视。 王妃发了好大的火,打了岚姨娘一巴掌,还罚她跪两个时辰,岚姨娘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这会子她头晕眼花,又下了雨,可能快要坚持不住,奴婢这才斗胆来请王爷,救救岚姨娘。” 正在做羊毛毡的瑾娴手微顿,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单就七王子送果脯这件小事,居然都能被人编排出这么多深意,简直离谱! 第259章 谁说本王独宠瑾姨娘 她们的心眼子多得很,一点儿小事都能被无限放大,拿来挑拨。王妃本就看徐瑾娴不顺眼,与她颇多过节,岚姨娘她们还煽风点火,分明就是在给她拉仇恨! 说到底,还是她们在挑拨离间,激化矛盾,至于七王子,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 然而瑞儿求的是荣王,瑾娴不该开口回应,她没吭声,继续做着手中的羊毛毡。 章彦成只觉头疼,暗叹这些女人闲得没事,总会惹是生非,给他添乱! 王妃此举是过了些,但岚姨娘肯定也说了过分的话,才会惹怒王妃,章彦成本不想管她们的闲事,但念及岚姨娘之父在朝为官的份儿上,还是决定出面。 随后他起身对瑾娴道:“你先忙,我出去一趟。” “好。”瑾娴点了点头,并未拦阻,只嘱咐知秋去把他的外袍拿过来,“外头雨大,你穿件外裳。” 知秋拿来外袍,为荣王理好衣衫,小允子则备好伞在外头等着,章彦成撩袍往外走去,消失在风雨之中。 他径直去往后花园,瑞儿不敢同行,她担心嬷嬷说她跑去告状,是以她躲在园外,没敢进去。 当是时,岚姨娘跪在雨地中,雨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襟,浑身湿透的她被风这么一吹,寒意瞬时涌进骨头缝里,冻得她直发颤。 她暗叹自个儿倒霉,下雪只会落在衣襟上,还不至于湿透,人也不会那么狼狈,下雨可就不一样了,水珠顺着她的脸颊一直往下落,发丝也紧紧的贴在她脸上,她此刻的模样一定很丑? 待会儿荣王若是来了,瞧见她这幅模样,会不会对她印象不好啊! 岚姨娘有些后悔,暗恨自个儿不该走这一步棋,可已经到了这一刻,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强忍着无边的刺骨寒意,继续跪在大雨之中。 煎熬的期盼了许久,她才终于瞄见一道堇色身影! 油纸伞下,荣王身量挺拔,负手而行,那英武的姿态看得岚姨娘眼眶泛红,忍不住哭出声来, “王爷!” 嬷嬷听到呼唤声,这才回过神来,她一看是荣王,再也顾不得雨水,慌里慌张的出了亭子,前去相迎, “奴婢给王爷请安,这大雨天的,王爷您怎会来后花园?” 章彦成并未供出瑞儿,随意找了个借口,“雨天蕴诗兴,本王打算去水榭听雨,正好路过此地,岚姨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跪在此地?” 嬷嬷迟疑片刻才道:“岚姨娘出言不逊,公然诋毁王爷和王妃娘娘,才会被罚跪。” 果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们都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言辞,章彦成明知故问,“跪了多久?” 嬷嬷如实回道:“跪了一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没瞧见下雨了吗?择日再罚。” 荣王发了话,嬷嬷不敢犟嘴,只得应声称是。 她正打算过去将岚姨娘扶起来,尚未到跟前,却见岚姨娘双眼一闭,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以为荣王瞧见这一幕肯定会很心疼,会冲过来抱起她,将她抱回去。 然而章彦成立在原地负手旁观,并未近前去抱,只是吩咐小太监们找来春凳,将她抬上去,而后送回秋棠阁。 瑞儿适时赶了过来,在旁为她撑着伞,可风吹雨斜,雨滴依旧能飘至她脸上,岚姨娘暗叹失策,为何瑾姨娘晕倒时,王爷将她抱了回去,而她晕倒,王爷竟是无动于衷? 早知如此,她就不演这一出,整个人倒在泥泞的雨地里,衣衫全都沾染了污泥,这衣裳也不能要了,得不偿失! 且她已经假装晕倒,那就不能醒来,还得继续伪装,真真难受。 岚姨娘晕倒,不论是真是假,章彦成都不能不管不顾,他派人去请大夫,而他也跟去了秋棠阁。 瑞儿和其他的丫鬟嬷嬷为她更换衣衫,擦拭青丝,岚姨娘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在被中。 暮春初夏时节,府里已经不备炭火,瑞儿只能让人将汤婆子拿出来,给岚姨娘暖暖身子。 帐中岚姨娘再也不愿伪装,干咳了一声,假装悠悠醒转,哑声呼唤着, “王爷,王爷!” 外屋的章彦成听到动静,遂进了里屋。 岚姨娘一看到他的身影,便眼泪汪汪地哭道:“王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王妃就给妾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妾身一耳光,还又罚跪,下着雨也不让起身,妾身委屈啊!” 章彦成瞄了一眼,只见岚姨娘的左脸上的确有几道红红的指头印,他淡声询问, “本王且问你,你是否在背后说过本王独宠瑾姨娘,王妃不得宠的话?” 即便这是事实,章彦成也不允许她们当众去说,这话明摆着就是在给瑾娴惹麻烦,他自然得追究! 这话众人都听到了,岚姨娘没得否认,但她还是得为自个儿辩解一番,“妾身没这么说,只是说七王子没给王妃送礼,让王妃很没颜面,不晓得的还以为王妃不得宠呢!” “你怎知七王子没给王妃备礼?他的礼送到了琅华院,跟本王的礼在一起,本王忙着待客,还没来得及将礼送至沧澜院,你们倒好,竟在背后嚼舌根,胡说八道,搬弄是非!” “啊?”岚姨娘一听这话,愣怔当场,七王子居然也给王妃送礼了?那传话的人为何说没送呢? 究竟是荣王在撒谎,还是那人在蒙骗于她,给她挖坑? 第260章 瑾娴吃醋,章彦成暗喜 岚姨娘心下疑惑,却不敢当众质疑荣王,小声狡辩道:“那是下人们说的,我信以为真,才会这么说。” 章彦成早就猜到,岚姨娘也在推波助澜,“下人们惯爱说闲话,你身为本王的侍妾,理该教训他们,居然听风就是雨,也跟着传闲话,王妃能不生气吗?” 直到这一刻,岚姨娘的脸颊仍旧隐隐作痛,她无可狡辩,只能避重就轻,告王妃的状, “妾身有错,王妃要罚,妾身无话可说,但王妃不该打妾身的脸啊!女人的脸可是最重要的,我的脸若是毁了,往后哪还有勇气出现在王爷面前?还如何侍奉王爷?” 皇室的确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人不打脸,便是丫鬟宫女,也是能不打脸便不打,王妃此举的确有些过了,毕竟岚姨娘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未做什么坏事,还没到动手的地步。 章彦成猜测王妃定是因为记恨瑾娴,而岚姨娘抬高瑾娴,贬低王妃,触了王妃的逆鳞,是以王妃才会如此恼火,对她严加惩处, “需知祸从口出,唯有身正心明,方可远离是非。此次的事,权当给你个教训,剩下的一个时辰不必罚了,王妃那边,本王会替你求情。至于王妃的行径,本王亦会提点。” “就……就这样啊?”她明明记得,上回瑾姨娘被罚跪之后,荣王可是心疼得不得了,还勒令王妃给瑾姨娘道歉呢!怎的到了她这儿,就这般轻易了结了呢? 章彦成不耐反问,“那你还想怎样?还想还王妃一耳光?” 她当然想报仇,但看荣王沉着一张脸,明显没这个打算,她再怎么不满,也不敢跟荣王作对,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儿, “妾身不敢造次。” “王妃是王府主母,她有权惩戒,你若没错,本王自当替你做主,但你有错在先,便是本王也没理由为你说话,只能从中调和。” 章彦成最擅长的便是软硬兼施,教训过罢,他又软了语气,温声劝慰道: “你记住这次的教训,才能保护好自个儿,少吃些亏。今日幸得本王在府中,才能免了你的处罚,假如本王不在家呢?那你岂不是得继续跪下去?患了风寒,本王能替你受着吗?” 荣王的这番言辞,严厉之中透着一丝关怀,岚姨娘觉着他说的也有理,再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 “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又等了会子,大夫到场,给岚姨娘诊脉,开了方子。 下人们还要抓药熬药,得等许久,章彦成懒得在此等候,遂嘱咐道:“你得遵医嘱,按时喝药,今晚饮食清淡一些,我先回去,明儿个再来看你。” 一听说他明儿个会来,岚姨娘便有了一丝期盼,她转悲为喜,再也不计较,乖巧点头,“好,王爷您去忙!明儿个妾身让人备好酒菜等着您。” 章彦成淡应一声,而后离了秋棠阁。 实则黎云枫的确没给王妃备礼,但人家是客人,章彦成没法儿追究,为了堵住众人的嘴,章彦成才吩咐小允子,从七王子送来的东西中选些珠宝首饰,送至沧澜院。 章彦成此举并非在意王妃的感受,只是不希望王妃因为这件小事而记恨瑾娴而已。 彼时嬷嬷已将荣王去后花园一事禀报王妃,江心月正恼火呢!章彦成突然就来了。 江心月明知自己应该谨记惠妃娘娘的话,讨好章彦成,但每回他所做之事都令她难堪至极,江心月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便也没个好脸色,冷声揶揄, “王爷您可真是怜香惜玉啊!先是瑾姨娘,又是岚姨娘,每一个我处罚的人,王爷都要英雄救美!” 章彦成并未应腔,他长指微抬,下人们便将那些礼一一奉上,江心月见状,莫名其妙,“王爷这是何意?” “此乃七王子托本王赠予王妃的礼,晌午饮了两杯酒,本王一时疏忽,忘了差人给你送来,哪料底下的人胡猜乱想,居然说七王子没给你备礼。误会一场,王妃莫要多想。” 原来七王子有所准备,并未忽视她。 得知真相后,江心月这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一想到嬷嬷所说之事,她实在笑不出来, “虽说是个误会,但岚姨娘听信谗言,妄自议论,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用心险恶,可见一斑!我罚她是警示众人,王爷您总是这般与我作对,我在府中哪还有什么威信?往后谁还会服从我的指令?” “关于此事,本王已经训斥过她,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只是少了一个时辰而已,非得那么严格?” 江心月却认为此事非同小可,“今儿个她少一个时辰,往后旁人也会求情,拿此做说辞,要求少一个时辰,我还如何管家?” “家规不外乎人情,今日罚跪又遇上大雨,此刻岚姨娘已经患了风寒,难不成还让她继续跪着?如若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担责吗? 汛期将至,洪涝之灾又要来袭,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岚姨娘的父亲治水颇有一套,就连父皇也得倚重他,你在这个时候严惩他的女儿,岂不是打父皇的脸?” 章彦成拿朝局说事儿,江心月再不忿也不敢反驳,只得退一步,“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解决罢此事,章彦成才回往织云阁。章彦成并未说起他是如何处置的,瑾娴也不多问,这也正是章彦成喜欢与她相处的原因之一,轻松自在无压力。 前两日章彦成在酒楼外带了一个丫头回来,府中规矩多,这几日嬷嬷都在教小萱规矩,昨儿个才带出来让她学着伺候主子。 这会子小萱过来奉茶,章彦成接茶盏时瞄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如鹰,“这丫头洗干净收拾一番,模样还算清秀。” 章彦成甚少夸人,瑾娴还是头一回听他夸一个姑娘,于是瑾娴顺口道了句,“王爷若是瞧着顺眼,不若将她带回琅华院侍奉您。” 章彦成墨瞳微转,笑应道:“好啊!” 瑾娴不过随口一说,她以为章彦成不会收下此女,毕竟小萱进府之后便一直待在织云阁,哪料他竟会应承! 他一应,瑾娴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并未明言,只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羊毛毡,去一旁的水盆边净了净手,而后便进里屋去了。 气氛骤变,章彦成察觉到异常,遂屏退下人,掀帘进了里屋。 只见瑾娴倚在榻上,红唇紧抿,神情难掩幽怨。 她并未抬眼瞧他,许是余光瞄见了他,她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朝墙躺着。 章彦成行至榻边坐下,轻笑出声,“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板着一张脸?” 第261章 彦成的新人 瑾娴下巴微收,闷声道:“没事儿。” 这话太过敷衍,他会信才怪,“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神情,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王爷说笑了,我最不喜欢的便是吃醋,一旦喝了第一口,便得把自个儿酸死。”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是以瑾娴时刻告诫自己,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然而今日之事着实出乎瑾娴的意料,她实在想不通,章彦成这是怎么了,他的态度不符合他平日里的性子,她总觉得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她不肯说,章彦成只能凭直觉去猜测,“让我来猜猜,你是因为我答应让小萱去琅华院,所以才生气,对也不对?” “人是王爷买回来的,安置在何处,当然是由王爷说了算。” 说得可真大度,“由我说了算,那你为何赌气?” “我没有赌气,王爷多虑了。” 她一再否认,可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是吗?小嘴儿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还说没赌气?” 此言一出,瑾娴立马抿唇,尽量管控好自己的情绪。 她没再应声,章彦成只好主动解释,“你该不会以为我让她去琅华院,是相中了她?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肤浅之人,随便哪个女人都看得上?” “小萱长得清秀,能得王爷青睐是她的荣幸。”瑾娴故意拿他的原话来堵他,章彦成也不恼,反倒乐得被她奚落, “只是说了句清秀,你就生气了?在我的印象中,你可是大度得很呐!怎会因为这一句话而计较?” 实则瑾娴也没有多么生气,但他认定她生气了,那她干脆配合一下,假装不悦娇哼,“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夸过我。” “没夸过吗?”她这么一说,章彦成不禁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夸过。 瑾娴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从来都没有!” 即使真没夸过,可他心里早就默认了,“你好看众所周知之事,不需要我来夸,这也是事实。” “美与丑没有标准,不过是看个人喜好而已,旁人认定的美人,你不一定会觉得好看。你从来没夸过,那就是一般般呗!” “你若是一般般,那旁人都不活了。”平日里章彦成没在意,今日他才意识到,原来瑾娴也喜欢听赞美之词, “毋庸置疑,在我眼里,你肯定是玉貌花容,最顺我眼,也最顺我心的。” 这会子才夸,晚了!“美不美的不重要,反正王爷看久了也会腻的,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嘛!我理解的。” 这话章彦成可不认,“谁喜新厌旧?我可没厌你,莫非是你厌旧?” “厌旧的前提是有新人,王爷您有新人,我可没新人可选。” 仔细品着她的话,章彦成立时警觉起来,“你还想着有新人?怎的?本王待你还不够好,你竟然还存着旁的念头?” 他的好,总是令她惴惴不安,瑾娴从来不敢安享,因为她不确定哪天他就突然变了脸, “我一个侍妾,整日的困在王府之中,甚少出门,我能对谁有什么念头呢?你少在这儿避重就轻,岔开话头,还是带着您的新人回琅华院去!” “什么新人?”章彦成不屑笑嗤,“不过是个可疑的女人罢了!” 瑾娴不明所以,“这话是何意?你说小萱可疑?” 章彦成一直没提,是不希望她担忧,可她今日生了误会,那他只好将实情道出, “那日她紧抓着我的衣袖,我扶她起来时,无意中握住了她的手,当时我便感觉不对劲,她瞧着面黄肌瘦,但手劲儿极大,且她手上有茧子,那茧子并非做农活的那种,而是练武拿刀剑所磨的茧子。” 瑾娴对小萱的印象是失去双亲,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章彦成突然这么说,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她可是农家女,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你可曾想过,也许她农家女的身份只是伪装,我怀疑她是旁人派来的。” 瑾娴的心蓦地一紧,“是谁?谁派来的人?” “老大或者老二,当日老二让雯玉留咱们一起用膳,紧跟着咱们就遇见了小萱,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瑾娴略一深思,又发现了疑点,“可酒楼是你定的,不是二皇子定的,他应该无法预测你会定哪家酒楼,继而安排人过来偶遇?” 究竟是谁,章彦成尚未能断定,“你的猜测的确有几分道理,但也不排除章彦安在我定下酒楼之后,暗中派人去安排。他有可疑之处,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大所为。” 瑾娴奇道:“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他为何要在你身边安插线人?” “父皇尚未举行太子册立大典,老大这太子之位始终未能坐稳,他可能担心其他兄弟跟他抢皇位,所以才会安插眼线,防患于未然。” 这就怪了,“你既认为小萱来路不明,为何还要带她入府?” 章彦成走一步看三步,他此举自有他的道理,“我若不带她,对方还会用其他的法子,再次安插眼线,与其盲猜,倒不如带她回来,也好有所防备。 起初我是想着,先将她安置在你这儿,但后来我又想起你有了身孕,万一此女真如我所料,心怀叵测,谋害我们的子嗣,那你将会遭殃。 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将她安置在琅华院,我正在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正好方才你说了那句话,我才会顺手推舟的应承。” 听罢来龙去脉,瑾娴这才恍然大悟,“唔---”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别的言辞,章彦成忽然有种被忽视的感觉,“我解释了这么久,你就只回应一个字?” “嫌少啊?那就三个字---知道了。” “……”章彦成无奈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梁,“你对我可是越来越敷衍了。既知真相,就莫再吃飞醋了?” “谁吃醋了?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自始至终,她都不肯承认,章彦成故意拆穿, “你是没拿镜子瞧瞧,殊不知方才你的脸色有多黑,说话语气有多酸。” 瑾娴顾左右而言他,“我才不黑,我可白着呢!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才懒得吃你的醋。” “你说得对,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吃醋,是我爱吃醋,成了?”章彦成好言哄劝着,瑾娴才终于有了笑颜。 他解释清楚之后,瑾娴也就不再生疑,愿意配合,他顺势将小萱带至琅华院,让她在琅华院当差,暗中则派人紧盯着她,看她是否会有异动。 两日过后,黎云枫还真就派人送来了兔子画像,瑾娴则根据画像为其做羊毛毡。 雪桃与吴氏学了几日,逐渐有了手感,吴氏有基础,学得快一些,雪桃没什么经验,做得很慢,很多技巧未能迅速领悟,好在她勤奋好学,一直认真努力的在学,只要她肯用心,瑾娴自然不会嫌弃,相信假以时日,她肯定能找到窍门。 这天下午,瑾娴正在屋里做羊毛毡,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瑾娴让知秋去瞧瞧,知秋出去瞄了一眼,只道是李侧妃身边的丫鬟瑞雪被侍卫拦在了门外。 李侧妃帮过瑾娴几次,瑾娴一直记在心里,遂让知秋带瑞雪进来。 瑞雪进门后,急得满头大汗,她慌张福身行礼,“奴婢给瑾姨娘请安,敢问王爷可在织云阁?” 第262章 临盆 瑾娴放下手中的戳针,拿巾帕擦了擦手,“王爷不在这儿,他出府去了,你找他何事?” 一向稳重的瑞雪今日却是急得语无伦次,“我家主子见红了,稳婆说她马上就要生了!奴婢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特来请王爷过去。” 李侧妃居然要生了!“临盆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的突然见了红?” “奴婢也不清楚,娘娘也没有任何碰撞,不知怎的突然就要生了,稳婆说提前半个月也是正常的,王爷居然不在府上,这可如何是好?” 李侧妃生孩子可是大事,瑾娴不敢耽搁,“那会子王爷说他要去一趟梁王府,不晓得这会子还在不在那儿,你让人去梁王府找找!” 瑞雪福身道谢,“多谢瑾姨娘,奴婢这就让人去找。” 主子还在危险之中,瑞雪即刻告退,回往清辉阁。 古代女人生孩子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瑾娴为李侧妃担忧,不确定她能否顺利度过此劫, “知秋,我要不要过去陪着?” “按理说府中女眷都应该去的,但您有了身孕,不想去也无妨,料想李侧妃不会怪罪。” 如若大伙儿都去,独她一人不露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李侧妃,虽说瑾娴与李侧妃并不交心,但明面上李侧妃还是帮过她的,于情于理,瑾娴都不能不去。 思来想去,瑾娴决定更衣,去一趟清辉阁。 清辉阁那边,瑞雪已经差人去了梁王府,王妃闻讯后也赶了过来。 李侧妃与王妃明面上没什么矛盾,但私下里却是谁也看不惯谁。 只因王妃以严治家,李侧妃却很宽容,以致于府中人皆对李侧妃称赞有加,王妃自是对她有意见。 一旦李侧妃生下孩子,指不定荣王又会让李侧妃帮忙打理家业,到时王妃又会被分权,对她极为不利。 不过这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是李侧妃生孩子一事。 侧室比正室先有身孕,这令江心月很难堪,但那毕竟是荣王的骨血,且又是庶出,江心月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 如今李侧妃将要产子,江心月暗自祈祷着,希望李侧妃生下的是女儿,千万别是儿子。 倘若是儿子,荣王又会高看她一眼,惠妃也会把李侧妃当成宝,如若是女儿的话,对江心月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此时的李侧妃正在遭受阵痛的折磨,她暗自祈祷着荣王快些归来,孩子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她可不希望荣王错过。 她得让荣王亲眼看看,她为了给他生孩子,承受着怎样的苦楚。 唯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才会对她心存感激。 其他的侍妾们陆续赶了过来,瑾娴亦到场,她与晴姨娘一同来的,两人一起向王妃行礼,江心月一瞧见她便不顺心, “你既有了身孕,还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王妃明摆着不想见她,可她也不想见王妃啊!这不是赶在一起,没得选择嘛!“我与其他姐姐一起,为李姐姐祈福。” 瑾娴有正当的理由,江心月无话可说,瞥她一眼,没再搭理她。 瑾娴一到场便心神不宁,只因里屋时不时的传来李侧妃痛苦的哀呼声。 她不禁在想,此刻的李侧妃一定很难受?等将来她生孩子,估摸着也会是这般情形。 生孩子极为遭罪,如若能够自己做主,瑾娴并不愿生子,可身在古代,若想平安顺遂的过日子,就必须得有个孩子做倚仗,她没得选择啊! 李侧妃的哀呼声越来越频繁,众人听着心惊胆战,她们想进去瞧一瞧,然而稳婆不许她们入内,说是大伙儿都待在屋里太过吵闹,会影响李侧妃,除却王妃之外,谁也不许随意进里屋,瑾娴她们皆候在外屋。 瑾娴打眼一扫,众人都来了,只有岚姨娘没来,瑾娴猜测可能是因为前几日王妃罚了她,她心里不舒坦,不愿与王妃见面,才没出面? 诚如瑾娴所言,章彦成的确在梁王府,原本明兆留他用晚膳,他打算吃完饭再回去的,一听说李侧妃临产,他便与明兆讲明情况,而后先行回府去了。 到得清辉阁,章彦成一眼就瞄见了屋里的瑾娴,他想跟她说话,可下人已经向李侧妃禀报,说他回来了,李侧妃急切的呼唤着他,他不便耽搁,于是先进了里屋。 他才进去,就被嬷嬷给挡在了屏风外,“王爷,娘娘临产,状态不佳,还请王爷暂避。” 章彦成肃声怒斥,“正是状态不佳,本王才应该陪着,让开!” 李侧妃太过疼痛,才会下意识的呼唤荣王,嬷嬷的话提醒了她,她才想起来,自个儿不该在这个时候让荣王进来,如若被他看到她狼狈不堪的一面,可能会影响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于是李侧妃赶忙对他道: “王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您还是听嬷嬷的话,按规矩来!生孩子见血不吉利,王爷您在外屋陪伴即可,妾身知晓您在附近就心安了。” 李侧妃也不许他进,众人皆拦阻,无奈之下,章彦成也就没再强求,“本王在外头候着,你莫怕,有事尽管叫吱声。” 随后章彦成转身出了里屋,众人皆福身向他行礼,江心月正待与他说话,他却径直走向瑾娴, “瑾娴,你也来了?怎的不在屋里歇着?” 瑾娴轻声道:“我听说李姐姐临产,这可是大喜事,我便来守着她。” 章彦成却觉不妥,“生孩子那场面极其血腥,你若受到惊吓惊了胎,可如何是好?还是回去歇着!” 第263章 孩子降生 实则这会子瑾娴已经开始害怕了,稳婆还没开始接生呢!如若再等下去,可能瑾娴的心都会悬在嗓喉处。 她还得半年才能生,如若被那场面吓到,有了阴影,只怕她这几个月都会很煎熬。 其实瑾娴想走来着,只是大伙儿都在这儿,她实在不好意思先走,赶巧章彦成发了话,她也就没再推辞,顺势告辞,先行回往织云阁。 屋里这么多女眷,章彦成的眼中居然只有徐瑾娴,只会关心她一个,待她一走,他便坐于主位上,没再主动跟谁说话。 当着其他女眷的面儿,江心月不愿主动讨好他,默默坐在一侧不吭声。 珍姨娘为了接近荣王,特地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亲自端至他身边,而后又不动声色的移至他身后,为他按捏肩膀,还十分贴心的问他力道如何。 姚姨娘见状,心下冷笑,暗嗤珍姨娘白费心思,她再怎么巴结讨好又有什么用?荣王还是不肯留宿,不愿与她亲近。 珍姨娘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在她看来,只要能与荣王多相处,便是好的,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她得瞅准时机,好好把握才是。 里屋的哀呼声越来越频繁,李侧妃是晌午的时候见的红,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忍受阵痛。 傍晚时分,下人请示是否上菜,章彦成是想着,李侧妃还在遭罪,他去吃饭似乎不太妥当,于是他让王妃和其他侍妾先去用膳,王妃也不好意思离开,其他侍妾更不敢先走,众人便没用晚膳,继续在此等候。 直至入夜,星子漫上天幕,里屋才终于传来一道响亮的啼哭声! 众人又饿又困,乍然听到啼哭声,便知是孩子降生了!她们立刻坐直了身子,疲惫的面上瞬时浮现出笑意, “生了!生了!李姐姐生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众人都想去看,却被嬷嬷拦住,说是只能让王爷和王妃进去。 章彦成即刻进了里屋,江心月紧随其后,她也很关注,李侧妃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一旁的稳婆已为孩子剪下脐带,包裹至小被子中,稳婆笑着恭贺,“恭喜王爷,娘娘诞下了一位千金!” 一听说是个女儿,江心月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暗自庆幸,还好是个女儿,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筋疲力尽的李侧妃面色苍白,骤闻此言,她的心蓦地一沉,她千盼万盼,希望老天保佑,能让她为荣王诞下长子,她念了那么多的经文,烧了那么多的香,老天仍旧未能如她所愿,居然让她生了个女儿! 李侧妃心下失落,转头看向章彦成,却见他面上仍有笑意,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他自稳婆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饶是包裹着小被子,他仍觉软绵绵的,手中没个着落,且孩子一直在哭,他竟不知该如何去哄。 嬷嬷适时接过孩子,“王爷爱女心切,孩子可能是饿了,还是让奴婢们来抱!” 江心月亦劝道:“是啊王爷,还是把孩子给奶娘!她们照顾婴孩最有经验。” 章彦成实在是抱不好,遂将孩子递给了奶娘。 李侧妃已然顺利诞下孩子,章彦成遂让王妃去跟其他侍妾说一声,“她们守候了许久,尚未用膳,你让她们回去歇着!李侧妃也十分劳累,合该休养才是,今儿个就不见了,得空再说。” 江心月应声称是,先行出去,招呼其他的侍妾。 待嬷嬷抱着孩子走后,屋里恢复了寂静,李侧妃忍了又忍,忍不住问了句,“王爷,妾身没能诞下男婴,辜负了您和惠妃娘娘的期望。” 算起来,这是章彦成的第一个孩子,但他与李侧妃只是相敬如宾,并无多少感情,是以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太多的期待,只盼着希望李侧妃能够顺利诞下孩子,至于性别,他没有太多的期许, “别说傻话,不论儿子女儿,都是本王的孩子,本王不会偏心,更不会因此而亏待你,你辛苦了!安心将养身子,莫要胡思乱想。” “可我想为王爷生个儿子,只可惜老天未能如我所愿。”李侧妃越想越难受,平日里她很爱吃酸,她们都说酸儿辣女,她便以为自己真的怀了个儿子,今日才发现,那些老话都是骗人的! 九个月的期许就这般破灭了,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性别已定,再无更改的可能,她的心底没有一丝喜悦,整个人被忧虑所缠绕,几近窒息。 眼瞧着她那么痛苦,章彦成只得好言相劝,“本王真的不介意,你生个女儿,她将来便是王府的小郡主,备受众人疼爱,且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等她长大后也会孝敬你,这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福分。至于儿子,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前面他说再多,都无法安抚她的情绪,唯有最后一句,对她而言才是一颗真正的定心丸, “真的还有机会吗?” 原本这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章彦成的心已然悄无声息的有所偏向,孩子的事对他而言也就有些困难了,但一迎上李侧妃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不忍拒绝。 毕竟她才生完孩子,身心皆伤,他若拒绝,她肯定会很难过,估摸着月子都坐不安稳。 为顾全她的情绪,章彦成笑应道:“当然有,不过眼下你得坐月子,养好身子再说。” 得他应承,李侧妃这才安心,勉力一笑,随后嬷嬷进来,说是要伺候李侧妃清理身子,李侧妃不想让章彦成看到这一幕,遂请他先出去, “王爷您在此守了许久,晚膳还没用?您先去用膳!我这边有嬷嬷伺候,您放心便是。” 又安抚了几句,章彦成这才离开。 忙碌了一整天的他回到了织云阁,瑾娴回来得早,用晚膳也及时,没饿着,此时的她无比庆幸,还好章彦成让她回来了,若是一直待在那儿,她岂不是也得跟着大伙儿一起挨饿? 她猜测章彦成可能没工夫用膳,一早就嘱咐下人留些饭菜,等他回来之后给他热一热。 彼时瑾娴已然洗漱,钻了被窝,就没下去陪他,章彦成用罢饭,洗漱过后才入帐歇息。 瑾娴这才得空问他,“如何?李姐姐一切都还顺利?”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章彦成轻叹道:“母女平安,只是她好像不太高兴。” 第264章 你不需要本王 瑾娴不由紧张起来,“哦?李姐姐为何不高兴?孩子没什么问题?” “孩子安好,但她想要个儿子,所以不大开心。” 现代都有重男轻女的,更何况是古代,这样的坏境注定了女人们会格外注重孩子的性别,瑾娴虽不赞同,却又能够理解。 她没吭声,目光幽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章彦成揽她入怀,顺口问了句,“你呢?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这个话头总是容易引发矛盾,她轻易不想提及,“这事儿不好说。” 章彦成捏了捏她的耳珠,“不是男就是女,怎就不好说?” 他定要追问,她只好道出心里话,“我私心里是喜欢女孩的,但她们都说身为侍妾,得生下男婴才能得王爷青睐,后半生才有保障,所以我也应该要男孩,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男孩哎!我还是更喜欢粉嘟嘟的小姑娘。” 旁人或许会有这样的烦恼,瑾娴应该不至于担忧这事儿?“你未身孕之时同样得宠,何须用孩子来固宠?” “她们都说男人心易变,有个儿子,至少有个倚仗。即使你不宠她,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尊重善待她。” 章彦成微勾唇,笑嗤道:“也仅仅只是善待而已,需知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没感情,不论她是否有孩子都一样,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生出感情来。” 这话虽然残忍,但却是事实,“女人势弱,没得选择,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这不能怪她们,只能怪这个人世对女人太苛刻。” 女人的地位,章彦成没有深思过,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为旁人考虑太多,“别的女人是否生儿子,我不在意,但我希望你怀的是儿子。” 此话一出,瑾娴眸光微黯,默默的自他掌心抽回了手,“原来你也重男轻女啊!” 看来她又误会了,章彦成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女我都喜欢,但我希望长子的母亲会是你。你应该知道,长子意味着什么,将来封爵位,皆是长子优先,你不是想要一个倚仗吗?长子便是你最大的倚仗!” 原本瑾娴还以为他只喜欢儿子,听到他的心声后,她才明白他的用意,再也不好意思责怪他,“好!是我错怪你了。” 他被她错怪的次数还少吗?章彦成已然习惯,也就不会再去计较,“你可还记得,送你去别院那时候,我跟你说过,日后会补偿你。” 他不提,她几乎都要忘了,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他好像的确说过这句话,后来回了府,皇后丧仪,各种事务纷杂缭乱,章彦成没再提过,她也不曾刻意提及,万一他只是随口一说,她再追问,岂不尴尬? 今日他主动说起那件事,瑾娴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记得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还有补偿啊?是什么?” 章彦成不答反问,想探一探她的口风,“你想要什么?” 瑾娴沉吟道:“嗯……新衣裳是才做的,首饰你也才赏过,银票也给了,目前好像不缺什么了哎!如若还能出去游玩,那就更好了!” 这个要求未免太低了些,“我许你的可是很珍贵的补偿,你居然只要求出去玩?” 对瑾娴而言,自由和财富才是最珍贵的,如今她已经积累了一些财富,唯独缺自由,她一时间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珍贵的, “有多珍贵?说来听听。” 迎上她那娇憨的神情,章彦成再不卖关子,“我想打算晋你为侧妃。” 章彦成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着实出乎瑾娴的意料,“这……不合规矩?” 只这一句,便成了章彦成的心头刺,他怅叹了一声,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母妃也是这么说的,我跟她说起此事时她不同意,拿你的身份说事儿,又说皇后才去,父皇本就不高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父皇提晋位之事。” 当时章彦成跟瑾娴说补偿时,她的脑海中就曾闪现过这个念头,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身份特殊,惠妃娘娘也不太喜欢她,肯定不会准她做侧妃。 而章彦成对她,说淡不淡,说深也不深,她以为他所谓的补偿只是随口哄人的言辞,未料他竟真的实施过,许是因为没成功,所以他才一直没提! 瑾娴也不恼,自嘲一笑,“惠妃娘娘所言有理,我的身份,的确没资格做侧妃。” 这话章彦成可就不爱听了,他喜欢的是自信张扬的她,并不希望她妄自菲薄, “有没有资格得看本王的意愿,不是她们说了算!当时我坚持要给你晋位,母妃便提了个条件,说是得等你有了身孕,诞下男婴之后才有晋位的理由。如今你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生个儿子,到时我就可以向父皇提出晋你为侧妃。” 章彦成的决策出乎她的意料,然而瑾娴并未因此而欣喜,反倒心生焦虑, “生男生女得看天意,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别给我太大的压力。”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烈,章彦成缓了语气安慰道:“不是给你压力,只是闲聊说到这儿而已,生了儿子我更有理由跟父皇说,如若是女儿也无妨,我也会想法子尽可能的为你晋位。” 还有半年呢!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关于将来之事,瑾娴不敢想太多,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晋不晋位的不重要,今儿个听到李侧妃的哀呼声,我到现在都静不下来,我只希望我能平安顺利的诞下孩子,孩子也能健全,这样就足够了。” 章彦成吻了吻她的眉骨,又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好言安抚,“吉人自有天相,你和孩子定能平安顺遂。” 倚在他肩头的瑾娴暂享这片刻的安宁,想起一事,她又特地嘱咐道:“女人生完孩子之后格外脆弱,容易胡思乱想,一旦被家人忽视,很可能会抑郁,最近你若得空,就多去陪陪李姐姐!” 章彦成诧异低眉,暗自观察着她的面色,“这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我若去陪她,你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瑾娴哭笑不得,轻锤他一拳,“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事,李姐姐需要你的陪伴,我怎会胡乱吃醋?我可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章彦成抬指攫住她的下巴,幽深的墨瞳凝着她的眸子,笑得意味深长,“她需要我的陪伴,你不需要?” 第265章 轻易就将本王推给别的女人 这会子瑾娴心情尚可,便打算逗他一逗,她螓首微抬,扬起下巴,凑近他耳畔,慢悠悠的在他耳畔吹着热气, “需要啊!晚上需要你。” “……”这话听起来顺耳,但仔细一想又觉不顺心,章彦成不悦眯眼,“仅仅只是晚上?” 说话间,他搂住她腰的手臂逐渐收紧,他的鼻梁紧贴着她的芙蓉面,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每每靠近,瑾娴便能闻到他的身上所散发的雪松香气,温热的气息撩人心魄,惹得她又苏又痒,不自觉的歪了歪头,想远离他,可他却欺身靠近,不许她逃离, “白天不需要我?” 瑾娴义正言辞地道:“白天你要忙正事,我哪儿敢打搅你啊!” 她说话间,红唇开合,殷红而诱人,章彦成半垂着眸子,目光落在她的唇瓣,哑声道:“那么晚上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帮我暖被窝。” 这理由实在拙劣,“已是初夏,天越来越热,还需要暖被窝?” 眨了眨眼睫,瑾娴努力找借口,“即使暖不了被窝,你还可以当枕头,终归是有些用处的。” 章彦成再次追问,“还有呢?” 瑾娴明知他想听什么,却偏不如他的意,“没有了?” “你再仔细想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伸进她的里衣,攀上雪域高峰,瑾娴想要闪躲,只可惜人在他怀中,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还有什么?想不到了呀!” “我还可以帮你飞云入海,感受极致的快乐,这些你都忘了?”这可是他最大的用处,她居然都不提。 “那是以往,最近都没有哎!” “那还不是因为你身子不便,等你满了三个月,我自当让你体验从前的乐趣。”想了想,章彦成又觉不舒坦, “你对我的需要仅止于男女之事,除此之外,你就不愿见我,轻易就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哪儿能啊!瞧你说得我多么薄情似的,我也希望你天天陪在我身边,可我想着李姐姐更需要你,我不希望她在坐月子的时候心情抑郁,落下什么病根儿,所以才让你去多陪陪她,这也有错吗?怪只怪你女人太多,分身乏术,我不得不谦让。” 她句句在理,章彦成理亏,终是无言以对,“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方才只是逗你玩儿,这个月我会尽量去陪她,但也绝不会冷落了你,你才是第一位,谁也取代不了。” 瑾娴只觉章彦成可是越来越会哄人,“又开始耍贫嘴了!论哄人,我是比不过你的。” 若非在意她的感受,他又岂会费这个神,“我只愿哄你,没那个耐心哄旁人。” “那就多谢王爷抬爱咯!”瑾娴轻笑出声,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坦的睡姿,闭眸梦周公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晴,清辉阁中,李侧妃半倚在帐间,时不时的往外张望着,瑞雪见状,便知娘娘是在盼着荣王过来, “奴婢去问过了,王爷尚未回府,可能是有差事要办,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娘娘您尽管放心,等王爷一回来,他肯定会来看望您的。” 殊不知,此时此刻,章彦成已然回了府,但他先去了织云阁,给瑾娴带了豆腐脑和热腾腾的肉包。 他曾给她带过一次,她很喜欢,今儿个正好路过,章彦成便让下人又去买了一份。 瑾娴最近很爱睡觉,清晨起得很晚,他回来的时候她才梳妆完毕,一闻到豆腐脑的香气,她便心情大好,眸闪亮光, “哇---豆腐脑哎!昨儿个我还在跟知秋念叨这家的豆腐脑,今儿个你便带回来了,这也太巧了!” 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是不是知秋跟你说的?” 知秋立马摆手,“奴婢没跟王爷说过。” 知秋的确没说,是章彦成自个儿想起她爱吃,便给她带了回来,“不是知秋的意思,你就没想过,或许是我们心有灵犀?” 瑾娴顾不得想那么多,只因她喝了一口豆腐脑,那甜而不腻的滋味令她心情大好,格外满足,她已经顾不得与他探讨其他。 章彦成在旁坐下,陪她一起用了朝食,随后章彦成说他得去一趟清辉阁,问她要不要同去。 瑾娴只觉不妥,“李姐姐想见的是你,又不是我,她肯定有很多话想单独跟你说,我去凑热闹,岂不是碍人眼?我还是去找晴蓝,与她一起逛花园!” 她不肯去,章彦成也就没再强求,独自一人去了清辉阁。 待他走后,瑾娴去往听雪阁找晴姨娘,晴姨娘不由感慨, “自从你不再做羊毛毡之后,好多人都来我家铺子里询问,还想定制呢!甚至有人愿意多出银子,问这手艺人的下落,我爹没敢说,并未透露你的身份。收了定金的,我爹要给她们退银子,她们有的收了,有的没收,说是愿意继续等待。” 说起此事,瑾娴便觉有愧,“王爷一刀切,不给我松缓的机会,倒是让伯父为难了。至于那些继续等待的,我看情况!等手里的活儿忙完,尽量给那些做出来,我也不想辜负她们的期待。” 晴姨娘是想着,荣王已经允许瑾娴开铺子,料想往后应该不会再拦阻她做羊毛毡,“不着急,你有身孕,安胎要紧,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 这会子月份小,瑾娴感觉还好,等往后月份大了,只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闲聊之际,晴姨娘说起李侧妃生孩子一事,“这回李侧妃生了个女儿,你是不晓得她们私下里都在嘲讽李侧妃呢!” 嘲讽之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这也不是女人能决定的,她们不该说风凉话。” “可她们都认为是李侧妃没福气,好不容易怀上了,居然是个女儿。”看着瑾娴的孕肚,晴姨娘不禁替她担忧, “眼下她们都在盯着你,想看看你能不能生个儿子出来。” 瑾娴无谓一笑,“管什么男女啊!只要孩子康健,就阿弥陀佛了!” 想起一事,晴姨娘凑近她,悄声道:“我听说……生男生女其实是有法子控制的。” 这话听来很玄乎,瑾娴诧异皱眉,“哦?什么法子?” 第266章 晋位 晴姨娘压低了声道:“我听说有种药叫转胎丸,五个月之前都可以吃,吃下这种药,可以保证生下的就是儿子!” 这怎么可能呢?有着现代灵魂的瑾娴更相信科学,“孩子的性别,在男女结合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定下了,不会再改变,吃药也没用的,如若吃了某些伤身的药,甚至有可能导致胎儿畸形!” “啊?这么严重的吗?可她们都传的神乎其神,我嫂嫂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找人把脉,那人说她怀的是个姑娘,有人告诉她,有个道姑有这种转胎丸,她很想要个儿子,便去找道姑买了转胎丸,连吃了两个月,后来生下来的真的是个儿子!” 指不定那介绍之人就是托呢?反正瑾娴是不信这个的,“把脉看男女不一定准,或许她本来怀的就是男孩,我是觉得孩子四肢健全,没什么毛病便好,至于男女,看天意即可。” 晴姨娘只听旁人说了好处,并未深思,听瑾娴这么一说,她忽觉自个儿想得太简单,“你说得也对,若真如你所言,吃了转胎丸之后,万一孩子有什么问题,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对啊!与其生个不健全的男孩,倒不如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也是娘的小棉袄呢!” 瑾娴的想法与常人不同,晴姨娘与她相处得越久,越了解她,就会对她更加欣赏。 话分两头,清辉阁那边。 昨夜生罢孩子之后,李侧妃困乏至极,章彦成走后,嬷嬷为她清理过后,她歪在帐中便睡着了,一直睡到今日辰时才醒。 那会子嬷嬷将孩子抱来给她看,李侧妃一看到这个女儿,便满心遗憾,她总在想着,若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周围人都在盯着瞧呢!她却生了个女儿,旁人肯定都会在私下里笑话她的肚子不争气,若是儿子,那她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心情低落的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接手去抱,嬷嬷见状,便知主子心情不好,遂将孩子抱走,没再打搅她。 就在她心情抑郁之际,忽闻外头传来请安声,李侧妃仔细一听,她们唤的是王爷,那就是荣王来了! 欣喜的她强撑着坐起身来,瑞雪赶忙来扶她,“娘娘您当心些。” 她才坐起身来,披上外袍,章彦成便进了门,还带了诸多赏赐,除他赏赐之外,另外还有惠妃娘娘和太后给的赏赐。 宫里已经知道了她生下女儿的消息,惠妃略觉失望,但还是依照规矩给了赏,太后有了重孙女,她老人家自是很开心,也给了赏。 下人念着礼单,李侧妃默默听着,听到最后,她越发失望,只因赏赐虽多,却独独少了一样——如意。 她曾听嬷嬷说过,若是生男孩,皇帝就会赏赐一柄如意,如若是女孩,便没有这样的礼,而这礼单之中并无如意,可见皇上和惠妃她们对这个孩子并不如意。 她心里难受,却又不敢说出来,只得勉笑以应。 章彦成要看孩子,遂命奶娘将孩子抱来,孩子才吃饱,正在熟睡之中,章彦成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她没睁眼,单看眉和嘴巴,跟李侧妃很像,就是瞧着瘦瘦的,额前有些皱纹。 奶娘只道无妨,“婴儿才生下来都这样,奴婢们定会悉心照料,将她喂得饱饱的,保管不到一个月就胖乎乎的。” 李侧妃顺势道了句,“还请王爷为孩子赐个名。” 章彦成却道不着急,“才出生,不慌,等满月之后再起小名。” 民间有个规矩,满月起小名,一周岁起大名,当然也有提前的,但章彦成似乎并不打算提前给孩子起名。 他不点头,李侧妃也不敢自作主张,“好,那就听王爷的,等满月再说。” 他在织云阁的时候很自在,跟瑾娴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两人都不吭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可在清辉阁就不一样了,对于没有感情的人,他实在没什么话可说,都是李侧妃在努力的找话头,而他只是随口回应。 坐了半个时辰,他终是有些坐不住,便咳了三声,外屋的小允子听到声音,已然明了。 来之前荣王就曾跟他说过,若他想走,就会咳嗽三声,以此为暗号,小允子稍候片刻,而后进去禀报,假装附耳悄语几句,章彦成顺势对李侧妃道: “临时有些事需要本王处理,这几日你多加休息,得空我再来看你。” 李侧妃并未怀疑什么,她以为荣王是真的有事,便没拦着,“好,王爷您去忙!” 待荣王走后,李侧妃轻叹一声,并无一丝笑颜,瑞雪见状,温声劝道:“王爷和宫里给了您和姑娘那么多的赏赐,可见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虽有赏赐,可李侧妃并未如愿,“王爷面上说喜欢女儿,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女儿很好啊!王爷都开了金口,说将来会请封她为郡主的,其实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好,反正往后还有机会的,等下回再添个儿子,那便是儿女双全了。” 若搁平日里还有希望,偏偏赶在特殊时期,李侧妃越发焦虑,“下一个谁晓得会是什么时候?王爷要守孝,至少在这两三年之内,我都不能有身孕,儿子的事,难说啊!” “您不能有,旁人也不能有,这几年之内,府中只有您这一个孩子,王爷肯定会很宠小郡主的!” 李侧妃当即提醒道:“皇上还没封郡主呢!你可不能乱唤,以免旁人告状。” 瑞雪应声称是,李侧妃又想起瑾娴,始终不能安心,“你忘了一个人,瑾姨娘还怀着身孕呢!若她生个女儿倒也罢了,如若她给王爷添个儿子,那便是王爷的长子!王爷那么宠她,很可能会给她晋位,那可就麻烦了!” 瑞雪笑嗤道:“怎么会呢?咱们王爷有分寸的,即使再怎么宠她,他也不可能给一个私生女晋位,这不是自降身份,让外人笑话嘛!” 第267章 她的玲珑曲线 李侧妃也希望荣王有分寸,不要做出违背祖宗规矩的事来,徐瑾娴若只是个侍妾,对她没什么威胁,她自当善待于她,一旦她真的成了侧妃,与之同位,那李侧妃绝不会心慈手软! “到时再说!但愿老天有眼,不要断我的前程!” 清辉阁内气氛肃凝,离了清辉阁之后,章彦成只觉呼吸都变得顺畅。 这会子瑾娴应该在听雪阁,他也就没去织云阁,而是回了琅华院。 原本他只是假装有事,但当他回到琅华院后,还真有人来找他,来者正是明兆! 进门后的明兆一脸欣喜,未等下人们上茶,他便将其屏退,让他们都出去,暂时不要进来。 章彦成自书桌前起身,行至他身畔坐下,“什么事儿,如此神秘?” 明兆微侧身,凑近他压低了声道:“先前你不是交代我查一查太子的把柄吗?我找了个跟太子走得近的官员,让一个青楼女子接近他的儿子,暗查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此人的把柄!” 章彦成墨瞳微亮,眸中难掩期待,“哦?什么把柄?” 明兆悄声道:“那萧大人是个谨慎的,可他的儿子萧二少却是个好色之徒,时常留恋烟花之地。对于这样的男人,如若是主动勾引的女人,他肯定没有多大兴致,所以我故意安排了一个孤高清傲,肤白貌美的女子,名唤绣芝,他足足讨好了一个月,才将绣芝追到手。 此后他便视若珍宝,甚至还为绣芝赎了身,但他父亲管得严,不许他将青楼女子带回家,就连做妾也不成,于是他将绣芝安置在别院里,做了个外室。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外室见不得光,他只能悄悄的去见,许是因为这个,他对绣芝越发上心,绣芝则故意跟他闹别扭,说是不愿一辈子藏掖着,想离开都城,萧二少为了哄她开心,遂将她扮作男装,假装是他的随从,带她回了家。 他为了炫耀,带绣芝去看家里的奇珍异宝,绣芝在他家发现了一物----景泰蓝花瓶!” 听到此处,章彦成神情凝肃,“景泰蓝?那可是皇室御用之物,只有宫里才能用,即便是其他宗室皇亲,除却皇帝赏赐之外,一律不得擅用!萧家怎会有景泰蓝?” 这也正是明兆所奇怪的一点,“皇上可从未给萧大人赏过景泰蓝,萧家有此物,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从宫里偷的,要么就是旁人送的,三哥,你说……会不会是太子送给萧大人的?” 章彦成略一深思,只觉此事非同小可,“萧大人是步军统领,掌管都城兵马,如若真是太子给他送的景泰蓝,父皇若是知晓,定会认为太子别有目的!” “可眼下还不确定这景泰蓝的来历,绣芝也不敢问太多,以免萧二少起疑。” 为免打草惊蛇,章彦成特地嘱咐,“暂时莫让她再深究,接下来的事,由我们来调查。” 明兆适时提醒,“你也不能上折子!万一真的是太子,皇上可能会认为你想扳倒太子,才会故意参他。” 这一点,章彦成亦有考量,“自然不能由我出面,此事得由御史出面,让御史弹劾萧大人,就说他收受贿赂,如此一来,父皇自然会查他,到时景泰蓝一事便会公诸于众,那么背后之人也就会被揪出来。” 明兆权衡过后,觉得此法可行,“三哥好主意!监督弹劾百官是御史的职责,由御史来参萧大人,最为合理,皇上才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主意是有了,如何操办却是个问题,“但这消息该如何透露给御史?这是个问题,可不能让人把咱们给卖了。” “这事儿简单,由我来安排,保管不会让你牵连其中。”明兆的门道儿可多着呢!他办事,章彦成十分放心, “好,那就有劳你了。” 随后章彦成命人备下酒菜,留明兆在此用膳。 席间明兆想起一事,询问堂兄的意见,“兰容生辰将至,我想给她备份礼,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前些日子我在酒楼碰见七王子,七王子也知晓兰容的生辰,听他的意思,他也打算给兰容送贺礼,很可能会亲自前往怡郡王府,你若是同去,可能会撞见他。” 章彦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明兆却是无所畏惧,“那又如何?他又不晓得我跟兰容的事。” “都城之中谁不晓得兰容心属于你?”道罢章彦成又觉不妥,遂又改口, “当然了,那只是曾经,现下她已与你划清界限,可即便如此,应该也会有风声传至七王子耳中。我猜他早已有所耳闻,但又没理由计较,你们不见面则罢,一旦那日你也去,让他瞧见,他很可能会起疑。” 这事儿明兆计划了很久,他不想因为一个七王子打乱自己的计划,“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只是送礼,又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么认为,七王子可不这么认为,需知男人都是很小气的,最容易胡思乱想,你若出现在兰容的生辰宴上,指不定七王子会记恨在心,往后等兰容嫁过去之后,很可能会借着此事为难她,你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没那么严重?我是想着,明年她可能就要嫁人了,今年可能是她出阁前的最后一个生辰,所以才想借这个机会见见她。”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明兆一再辩解,章彦成看他态度坚决,也就没再继续劝阻,“罢了!后果我跟你说了,你自个儿掂量,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拦你。” 至于景泰蓝一事,章彦成心知此事急不得,但他还是希望明兆能快些办妥此事,唯有抓到太子的把柄,才有推倒他的可能! 晌午章彦成陪明兆用膳,下午他又去了一趟工部和户部,督促修堤拨款一事,到得晚上,他才忙完,回往织云阁。 彼时瑾娴已入帐,侧身倚在帐中,她黛眉悠远,双眸阖闭,手中还松松的握着一本书,许是看书看得困了,就这么睡着了。 初夏的天开始有了燥意,她只盖了薄薄的蚕丝被,斜搭在腹部。 这样的姿态使得玲珑曲线尽显,章彦成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燥热。 第268章 瑾娴折磨章彦成 章彦成抬步行至帐边,撩袍坐下,修长的指节落在她的芙蓉面上,缓缓下滑,滑至锁骨,而后向下游走,尚未登顶,忽被她攥住手腕,与此同时,瑾娴睁开了眸子,映入她眼帘的,是章彦成那灼灼燃烧的目光。 瑾娴嗔怪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如此放肆!” 章彦成顺水推舟,反握住她柔滑细嫩的小手,搁于掌心,凝眸低笑,“偷香窃玉的小贼,你还是乖乖从命为好,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瑾娴指了指小腹,“我可以不抵抗,但这孩子怕是经不住的。” 一提到孩子,章彦成便没脾气,因为孩子的存在,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必须得尽量克制,即使瑾娴能帮她,他也不忍让她日日受累,只能委屈自个儿。 轻叹一声,章彦成俯身靠近,轻嗅着她身上散发的茉莉香, “你这是在折磨我,你可知现下的每一日对我而言都是煎熬,每次看到你我都……想入非非。”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刻意拉长了尾音,瑾娴好心提议,“那你可以不来啊!” “不来这儿,你想让我去哪儿?” “都可以呀!你是王府的主人,想去哪儿还不是你说了算?” “真的是我说了算吗?”章彦成苦笑一声,“我不想去清辉阁,却又必须去,你可知我在清辉阁待半个时辰有多么痛苦。无话可说,度日如年。” 原来他竟这么痛苦的吗?“你这是在怪我?我只是希望李姐姐心情愉悦,尽快康复,倘若你觉得不自在,那就随你的心意!” “不是怪你,即便你不说,于理我也得去,毕竟她为我生了个孩子,我不能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冷落她,可我就是不喜欢与她相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薄情?” 说实话,他的情况有些复杂,若搁现代,毋庸置疑,他肯定很薄情,但若在古代,王爷有妻妾是常情,似乎没理由说他薄情, “时代如此,怪不得李侧妃,也怪不得你,待有朝一日,实行一夫一妻无妾制时,大约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那样的情形,大约不可能实现,“男人只要有权有势,就会纳妾。” “那是因为律法不禁止,如若律法禁止纳妾,就没人敢纳妾了。” 章彦成笑嗤道:“律法怎会管这些?” 正因为经历过现代生活,瑾娴才能坚定的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或许很难,但几百年之后,律法大改,就有可能了。一夫一妻,没有妾的存在,没有门第之别,嫁娶皆凭自己的心意,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苦命的女人了。” 想起一事,章彦成提醒道:“如若没有妾的存在,我跟你,也许只是陌路人,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那她宁愿不相遇,给人做妾不过是无奈之举,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情形,家人的束缚注定了她不能反抗,倘若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做妾,不论章彦成本人多么优秀,她也不愿选有夫之妇, “有些话,说出来你可能会不高兴,我的私心里一直不愿给人做妾,不是针对你,是任何人都不愿,我宁愿嫁给一个普通人,宁为凡人妻,不为权贵妾。” 章彦成那皱起的英眉间写满了不屑,“普通人又如何?普通人就老实了吗?你能保证他不会纳妾?不会变心?” 瑾娴被他噎得无言以对,“不能保证。” 神情冷凝的章彦成拥她入怀,力道极紧,“所以说,平凡的男人有什么好?给不了你富贵荣华,也给不了你专一的感情,他能给你的,仅仅只是一个正妻的名分而已,没有金银也没有感情的日子,将是多么无趣! 最初两个月,我的确冷落过你,可后来我对你如何,你应当清楚。但凡你有心,应该都可以感觉得到,哪怕你只是个妾室,我照样会宠你。 王妃的例子摆在你面前,男人若是不爱一个女人,纵然她是正妻又如何?一样会被冷落,所以你应该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再有任何其他的念头,我定会善待于你,尽自己所能给你最好的,地位,感情,皆会有!” 章彦成自小接受的便是那样的教育,瑾娴也明白,想让他改变观念着实不易,想通这一点,她也就没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他, “只要你待我好,我就不会有二心。”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避重就轻,将话头抛还给他,章彦成不满的捏了捏她的鼻梁,“就怕你白眼狼,养不熟。” “瞎说,我可是很重感情的,谁对我好,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谁对你好?” 瑾娴掰着指头一一数着,“我娘,太姥姥,我舅舅,致远,兰容,还有晴姨娘。” 听了半晌,居然没有他的名字,章彦成颇觉失望,“前几个是你的亲人,你将他们排在前头我无话可说,可兰容跟晴姨娘你才认识,你与她们相处的并不多,兰容跟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晴姨娘跟你也只是赏花闲聊而已,这也算待你好?” “我跟兰容投缘啊!知己不在乎认识的时日长短,只需投缘即可。晴姨娘待我也是一片赤诚,府中的女眷只有她真心待我,那我自当铭记于心。” 两厢对比,章彦成越发扎心,“那我呢?我几乎日日与你在一起,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隔三差五的往你这儿送,我待你不好吗?怎的她们都能排上号,我却排不上?” “你有时候待我好,有时候待我不太好。” 章彦成自认待她足够真挚,她竟然说他不太好?“何时待你不好?今儿个你得跟我说清楚!” 第269章 旁人求不来的宠爱,你不稀罕 他的神情明显不愈,声音也高昂了几分,大有不说不罢休之势,瑾娴委屈巴巴地轻撇红唇, “我让你停下来,你不停,我想歇一歇,你偏要第二回,甚至还有第三回,反正只要在帐中,我的话你从来都听不进去,根本就不尊重我的意思,可不就是不太好嘛!” 原是为这事儿啊!她三言两语如细雨飘洒,轻易就熄灭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章彦成勾唇轻笑, “这也算?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宠爱,你竟还不稀罕?” 这已经不是稀不稀罕的问题了,再美味的菜,连吃一段时日都会腻的,“三回哎!一回两刻钟,三回便是一个时辰,便是鸟儿唱一个时辰的歌,嗓子也该哑了,我哼咛一个时辰,能不累吗?” “……”章彦成干咳了一声,忍笑提醒,“你可以不哼哼。” “这种事忍不住的嘛!” 她尾音娇嗲,听得章彦成口干舌燥,凝着她的眸子,呼吸渐沉,“你不提还好,你一提,这会子我也有些忍不住,想要你……” 瑾娴吓得立马抬手捂住嘴,一双水眸写满了惊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你已经说了,还说得那么仔细,我又不是聋子,听得一清二楚,你说该怎么办?” “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辛苦你再忍耐一下,好不好嘛!”她撒着娇,想平息他心底的火苗,殊不知这样的声音对他而言越发扰乱心神, “自上次过后,我已经忍耐了六七日,你不肯帮我,难不成要我去找别的女人?” 一旦他生出这样的念头,瑾娴绝不会拦阻,她眸光幽幽,身子悄然往一旁挪了挪,“王爷若是想去,当然也是可以的,我伺候不了您,您可以去找旁人。” 听出她语气哀怨,章彦成再不忍说狠话威胁,他无奈轻叹,“我若真想找旁人,又何须与你商议?说来也怪,后院明明有那么多的女人,我却不愿找她们纾解,你说这是为什么?” “怕人跟皇上告你的状,说你在守孝期与侍妾同房。” “那我怎就偏来了你这儿?”他故意引导,想让她明白她有多么特殊,然而瑾娴并不上套, “因为我有了身孕啊!你来我这儿,旁人不会起疑。” “……”章彦成无言以对,暗恨她竟不上道,“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有些事也是看心情的,今晚这气氛有些特殊,瑾娴不太有兴致,“今儿个在赶工做羊毛毡,手腕酸疼,改日再帮你!” 他若真的坚持要她帮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这种事也就是一时冲动,而他尊重她的意思,愿意为她忍耐, “你做羊毛毡也得有个节制,不能为了赶工就不顾自个儿的状况,万一伤了身,我可不会再让你碰。” 关于此事,瑾娴还真就有说辞,她义正言辞地道:“我为何答应七王子,给他做羊毛毡,你不晓得吗?” 章彦成并未细思,想当然地道:“因为他给你送了果脯,你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请求。” “我有理由拒绝,但却没拒,是因为我觉得七王子此人并非凡夫俗子,也许将来他会对你有用,所以才会应了他的请求。” 乍闻此言,章彦成神情凝重,侧眸望向她,“此话何意?他一个质子,对我能有什么用处?” “现在是质子,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联想到梦境,章彦成眸光顿紧,但他并未明言,佯装不屑地道:“质子大都是不受重视的王子,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往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指不定会有意外发生呢?” 章彦成心下生疑,“哦?你为何这般看好黎云枫?” 因为她知道后续的剧情啊!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瑾娴神秘一笑,借口道: “你忘了,我会看相,我觉得他的面相不一般,当然我看得可能不准,你就当我瞎说!反正我是觉得莫欺少年穷,能多个朋友,百利而无一害。” 如若章彦成没做过那样的梦,他可能不会把瑾娴的话当回事,偏偏他做过关于黎云枫的预知梦,而瑾娴又说黎云枫面相特殊,能成大器,他自然无法忽视她的话。 此时的章彦成越发觉得那梦境是真的,黎云枫将来可能真的会继承安南国王的王位! 瑾娴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也有可能真的懂面相,不论如何,章彦成都得重视这件事。 且她居然会为他着想,着实难得!“如此说来,你为他做羊毛毡是为了我?” 为防掉坑,瑾娴特地纠正,“错!是为他妹妹所做,别模棱两可的,到时说不清楚。” 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她也没必要刻意澄清,“瞧你吓得,我又没说什么。” 别的不提,关于他爱吃醋这一点,瑾娴已经有阴影了,“你没说,你会想啊!我是怕了你了!” “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章彦成饶有兴致的锁向她的眸光,“那你倒是猜猜,这会子我在想些什么。” 第270章 唯有你才能消火 瑾娴猜得到,却不能明言,一旦说起,只怕他又要找借口欺负她,今晚怕是没得睡了,于是瑾娴装起了糊涂, “你在想,天色已晚,明日还要上早朝,这会子该歇息了。” 她那么聪明,自然猜得到他的心思,却故意猜错,章彦成偏要纠正过来, “你错了,我毫无困意,甚至热血沸腾。” “那就喝杯凉茶,消消火。” 章彦成的唇瓣轻缓的摩挲着她柔软的唇,“凉茶不管用,唯有你管用。” 被他亲吻的感觉很舒服,可她不敢贪恋这种感觉,她也怕被折磨啊!“才刚说好的等下次,怎的你又要耍赖?” 他的确是应了,章彦成无言以对,转而指向她的腹部警告道:“小兔崽子,妨碍我跟你娘亲热,等你出生后,看我怎么揍你!” 瑾娴不悦提醒,“女儿你也揍啊?” “只揍儿子,女儿的话,当然得宠着,打不得。” 啧!儿女还区别对待,瑾娴不由感慨,“看来等女儿出生之后,你就只宠她一个了。” “怎的?你还吃孩子的醋?”章彦成颇为受用,笑嗤道:“还说我爱吃醋,到底谁更爱拈酸吃醋?” “我才不醋呢!你的女儿跟你有血缘关系,你宠她理所应当,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没理由计较。” 酸味那么冲,还嘴硬呢!心情大好的章彦成搂着她笑哄道: “怎就没关系?孩子可以有很多,但你只有一个,有血缘者不一定有感情,就像我跟老大和老二,那可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还不是形同陌路?你我虽不是至亲,但你却是唯一走进我心底的女人。” “这会子说得好听,等女儿出生后,可就不一定咯!” 想了想,章彦成好心提议,“那要不还是生个儿子!我对儿子肯定很严厉,你就不必吃醋了。” 听起来可真轻巧,“说得好似在路边捡孩子一般,还能自个儿选呢!” “那就生一对龙凤胎,也就不必选了。” 瑾娴难以想象,怀两个孩子会是怎样的情形,“一胎都很难,双胎岂不是很辛苦?我不想那么辛苦,还是怀一个!” “你且放宽心,不论生的是男是女,我最宠之人还是你。” 瑾娴抬手回拥着他,懒得再去计较,“姑且信你一回,你若食言,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章彦成本以为,等孩子出生之后,吃醋的会是瑾娴,后来他才发现,他多虑了,真正吃醋的人其实是他…… 一夜安梦无话,次日用罢朝食后,瑾娴正准备做羊毛毡,晴姨娘来找她,说是其他人都去看望过李侧妃,她们还不曾去过, “要不咱们也去一趟,不能让人说咱们失了礼数。” 独自前去可能会尴尬,是以晴姨娘才会来约瑾娴,她的提议正合瑾娴的意,瑾娴也在琢磨着应该去一趟的,她也不愿单独去,赶巧晴姨娘也要去,正好两人做个伴。 两人到得清辉阁,却发现姚姨娘和岚姨娘也在,瑾娴暗叹不妙,这女人一多就容易惹是非,果不其然,她们送罢礼,刚坐下,李侧妃命人上茶,姚姨娘悠悠开口, “李姐姐才生了个宝贝女儿,再等半年,瑾妹妹也该生了,到时你给王爷添个儿子,那咱们王爷可就儿女双全咯!” 李侧妃最遗憾的便是没能生个儿子,姚姨娘却说瑾娴能生儿子,分明就是在激化矛盾! 瑾娴曾听章彦成说过,李侧妃很在意此事,她可不想成为李侧妃的心头刺。略一思量,瑾娴微微一笑, “借姐姐吉言,只可惜我查了喜宫图,依图推算,我怀的是女儿呢!” 李侧妃不禁想起,她最初怀孕时也曾查过喜宫图,推算的是女儿,但后来她的孕肚是圆的,且肚脐往外凸,她又喜欢吃酸,是以所有人都在说她怀的肯定是男孩,她便信以为真。 如今看来,那喜宫图还是挺准的,假如瑾娴真的推算出是女儿,那她可能真的怀了个女婴! 实则瑾娴不信这些,她之所以这么说,正是想让李侧妃相信她的话,削减对她的敌意。 晴姨娘看不过眼,故意对着姚姨娘道:“生男生女都好,王爷都会喜欢的,能怀上王爷的子嗣便是天大的福分,总好过咱们这些没身孕的,是姚姐姐?” 被奚落的姚姨娘反问道:“你跟瑾姨娘可是好姐妹,怎的瑾姨娘独得王爷宠爱,却不帮衬于你,让王爷也多去你那儿走动。” 瑾娴暗嗤这个姚姨娘当真是坏心眼儿,她就见不得别人关系好,非得从中挑事! 好在晴姨娘是个明事理的,她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奢求荣王的宠爱,只因她生在商贾之家,自小惯见人性的凉薄,是以她不可能期待什么感情,她不求宠爱,只求荣王的势力,荣王侍妾的这个身份,足以给她娘家人带来无限商机! 她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醒的认知,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嫉妒瑾娴,姚姨娘的这点小伎俩,她一眼就能看穿, “我这身子骨不好,正在调养,王爷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我同房,倒是姐姐,身子骨可硬朗着呢!也没见王爷去陪你。” 岚姨娘在旁偷笑,却又不想让姚姨娘发现,特地侧过脸去,姚姨娘不自在的挑了挑眉,辩解道:“王爷正在守孝期,自然不会乱来。” 晴姨娘故作惊讶地轻呼道:“原来姐姐知道王爷在守孝期啊!那又何必来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挑拨我和瑾娴的关系呢!” 瑾娴掩唇轻笑,心道还是晴姨娘牙尖嘴利,不怕得罪人,噎得姚姨娘无言以对,岚姨娘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趁势说和, “姚姐姐只是随口一说,她关心妹妹而已,并无恶意,妹妹千万别误会。” 瑾娴水眸微瞥,“谁不晓得姚姐姐喜欢看戏,没戏也得想法子唱一出,只可惜我跟晴姐姐从不争风吃醋,倒教姚姐姐失望了。” 李侧妃当然听得出来,自始至终,都是姚姨娘在拱火,“王妃一再告诫咱们要和睦相处,共同侍奉王爷,不要拈酸吃醋,闹得姐妹不睦,你们都忘了吗?” 最近李侧妃有些气短,没说几句就会咳几声,瑾娴见状,顿感自责,“我们是来看望姐姐的,不是来给您添气儿的,都怪我一时冲动,斤斤计较,还请姐姐见谅。” 瑾娴主动道歉,姚姨娘可不想落个没眼色的名声,她也赶着向李侧妃赔不是,李侧妃不愿得罪任何一个人,是以并未深究, “咱们都是自家姐妹,我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希望大伙儿和和气气的,莫教外人看笑话。” 众人应声称是,赶巧孩子醒了,嬷嬷便将孩子抱了过来,姚姨娘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逗弄着,而后又对瑾娴道: “你们瞧瞧,李姐姐的女儿多可爱啊!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也太讨人喜欢了!瑾妹妹,你也来抱一抱!” 第271章 让人想亲一口 不知为何,瑾娴总觉得姚姨娘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那一瞬间,瑾娴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在小说中看到过的,因为抱孩子而遭殃的情形。那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才几天的婴孩,太软太小,她不敢动手去抱,更怕惹出什么祸端来,万一姚姨娘借机诬陷她,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也许是她小人之心,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谨慎些,不可大意。 心思百转间,瑾娴借口道:“我倒是想抱一抱,只可惜前天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大夫交代过不能使力,我怕自个儿手腕不灵活,抱不好孩子,不敢逞强。” 实则李侧妃也不希望众人抱来抱去的,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孩子,那她就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说她不太喜欢女儿,但最近荣王每隔一日都会来一趟,这让李侧妃心里有所安慰,想着这孩子的存在便是她和荣王之间的纽带,既然无法改变孩子的性别,那她只能接受,利用这个孩子讨好荣王。 谁若敢拿她的孩子做赌注诬陷旁人,那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瑾娴不愿抱,李侧妃也不介意,“无妨,等妹妹的手腕好些了再抱也是一样的。” 随后李侧妃温声吩咐奶娘,“别只喂奶,每日也得给孩子喂点水。” 奶娘应声称是,行至姚姨娘身边道:“姚姨娘您辛苦了,还是奴婢来抱!” 姚姨娘本想借此给徐瑾娴一个教训,哪料她竟没上套!没能如愿的姚姨娘只得悻悻的将孩子还给奶娘。 奶娘将孩子抱走喂水,李侧妃打了个哈欠,瑾娴见状,适时请辞,与晴姨娘一道离了清辉阁。 回去的路上,晴姨娘询问起她手腕的伤势,瑾娴巧笑低语,“没受伤,我瞎扯的。” 晴姨娘不明所以,“哦?妹妹为何要假装受伤?” “姚姨娘跟我关系不睦,却故意喊我抱孩子,我觉着她目的不纯,万一我接手之际,她突然松手使坏,或者趁我不注意绊我一脚,诬陷我没抱稳孩子,那我找谁说理去?” 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晴姨娘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是哦!她应该唤岚姨娘去抱的,怎会唤你呢?姚姨娘这个人一肚子坏水,的确应该提防。” 想了想,瑾娴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姚姨娘所说的那些浑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晴姨娘无谓一笑,“放心!我才没那么傻,不会上她的当,王爷宠你,我比谁都高兴,不会吃醋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恢复康健,当个正常人,若非你为我介绍那位女医,只怕我到现在还是个药罐子,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旁人休想离间咱们的感情!” 晴姨娘不会因为姚姨娘的几句闲话就与瑾娴生分,接下来的日子,她与瑾娴依旧来往甚密,时常一起赏花闲聊。 瑾娴还在忙着给七王子做羊毛毡,当初说好的一个月,但她一有任务就会着急,总想着尽快做好,快些给人送去,她才好专心做自己的事。 雪桃和吴氏越来越上道,已然可以独自完成小型羊毛毡,章彦成为瑾娴准备的铺子也快开张了,为了开张那天有东西可卖,知秋等人皆在抓紧赶制,打算多备些羊毛毡,供众人观赏。 等到正式开张之后,便可以开始接订单了。 五月初七,是兰容的生辰,往年章彦成繁忙之际,不会刻意出席,只会差人送礼,今年瑾娴与兰容相识,成了朋友,章彦成知道瑾娴特地为兰容准备了贺礼,她应该是想亲自给兰容送去的,是以章彦成特地在这天抽出空,陪伴瑾娴去往怡郡王府,给兰容庆生。 因着是喜庆之日,今日瑾娴穿了一身梅子色齐腰襦裙,外罩大袖衫,她的鬓间挽着一支珍珠串制而成的兰花簪,耳间也悬挂着珍珠耳坠,莹白的珍珠圆润流辉,点缀在墨发间,黑白相映,贵气端庄,尽显优雅。 瑾娴在家时打扮得都很随意,唯有出门时才会精心打扮,隆重一些。 平日里淡妆的她清新淡雅,浓妆时的她则精致雍容,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上得马车时,章彦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肆意打量着。 瑾娴不明所以,“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的妆容有什么问题吗?”她临出门之前还照过镜子,好像没什么不得体的。 “妆容很美,很衬你,唇瓣娇娇嫩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说话间,章彦成已然凑近,打算实践这个想法,瑾娴迅速抬指,挡住他的唇,一双乌亮的鹿眼写满了羞怯, “不可!我才擦的口脂,一亲就会蹭掉的。” 章彦成握住了她的手指,轻揉慢捏,“蹭掉便罢,你的唇本来就是一片嫣红,无甚妨碍。” 口脂可是妆容中的亮点,不可忽视,“今儿个穿的梅子色衣裳,口脂必须艳一些,否则会显得没气色,不晓得的还以为我生病了呢!” “怕什么,蹭掉再擦便是。” 他说得倒是轻巧,“可我没带口脂啊!” 这个简单,“待会儿路过铺子里再买。” 瑾娴却觉不妥,“突然买口脂,岂不让人起疑?他们肯定会想,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章彦成无所畏惧,“随他们怎么想,总是顾忌旁人,岂不是很累?” 瑾娴还想再找借口,他冷不防的俯身欺近,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第272章 你的唇很甜 人对于娇软可爱的总是难以抗拒,总想亲亲抱抱,用这种亲昵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章彦成明知不该欺负她,却又实在忍不住,想品尝她的美好滋味。 唇舌的碰撞轻易就能激发他心底的邪念,那奇妙的感觉迅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起初他只是打算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但到后来他竟有些意乱情迷,无法控制自己! 为防愈演愈烈,章彦成只好适时松开揽住她柳腰的手,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被他这么一欺负,她的口脂都蹭没了,瑾娴嗔他一眼,拿巾帕的一角将残余不均匀的口脂擦干净,而后又甩递给了他, “都怪你,又乱来!待会儿可怎么见人呐!” 章彦成笑笑地接过巾帕,擦拭着自个儿沾染了香脂的唇,回味着方才的美妙滋味。 心火正旺的他喝了杯凉茶,这才暂时压制住内心的火焰。 路过街市上的一家胭脂铺子,章彦成命知秋去铺子里买些胭脂和口脂。 单买口脂的确惹人怀疑,再加上胭脂,应该就合理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个儿的想象,事实证明,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知秋心道屋里还有好多没用的呢!怎的王爷突然又让买? 即使要买,也该是瑾姨娘下马车亲自挑选,需知女人对这种东西都是很感兴致的。 然而瑾姨娘并未下马车,略一深思,知秋已然猜到某种可能,不过主子吩咐,她自当听从,随即去往铺子里挑选。 因着还要赶路,知秋没敢耽搁,选好之后付了银钱,而后行至马车边,掀帘将东西送进去。 棉帘揭开的那一瞬间,知秋一眼便看到瑾姨娘的妆容不对劲,她明明记得早上给主子擦了口脂的,这会子她的唇间却是什么也没有。 如若只是喝茶,她会小心翼翼,不至于擦掉,此情此景,已然验证了知秋的猜测,定是荣王又使坏,欺负瑾姨娘了。 她看透不说透,佯装没察觉,瑾娴还在生闷气,并未伸手去接,章彦成伸手接过,摆了摆手,知秋放下帘子,就此退下。 瑾娴侧过身去,不搭理他,为表歉意,章彦成主动讨好,“我来帮你涂口脂。” 瑾娴娇哼道:“不需要,我自个儿来。” 他却不肯将口脂递给她,“我弄坏了你……的口脂,那自当由我来替你补。” 他说话时故意顿了片刻,那前半句便格外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瑾娴不想让他帮忙,然而他的食指已然蘸了些口脂,她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只好同意让他一试。 章彦成的指腹覆于她柔软的唇瓣之上,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唇珠,殊不知,唇是她最敏感之处,被他这么一触碰,她的心瞬时一颤,下意识往后退去,不自觉的轻“嗯”了一声。 章彦成故作懵然,“怎的?弄疼你了?不至于?我下手也不重啊!” 瑾娴香腮微鼓,“不疼。” “不疼为何不许我涂?难不成你想入非非?”章彦成明知故问,瑾娴才不会承认,“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嫌你涂的不好。” 瑾娴拿起一旁的小镜子瞄了一眼,发现他都已经把口脂涂到唇线外沿去了。 章彦成还是头一回给女人涂口脂,他自是没什么经验,仅凭手感而已,涂得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瑾娴心窝苏痒,不敢再让他胡来,遂拿起一旁桌上的小镜子,自个儿抬指蘸了些口脂,自行在唇间涂抹晕染开来。 马车还算稳当,但终究不似屋里那般稳,瑾娴涂口脂时格外的小心,生怕沾染到唇线之外。 待她涂好之后,又拿巾帕擦了擦手,而后十分严肃的警告章彦成,“你可不许再胡来,我才涂好的,不想再补妆。” 章彦成勾唇轻笑,回味无穷,“原来这么甜啊!” 这不废话吗?“口脂本来就是香香甜甜的啊!” 章彦成侧眸笑看向她,眼底尽是宠溺,“我说的是你的唇---很甜。”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哎!”她装聋作哑,章彦成直接凑近她,咬住她的耳朵,哑声低语, “我说你的唇很甜!” 为防她逃离,他的大掌抚上她的鹅蛋脸,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更没借口再说自己听不到了,耳根红透的她窘声提醒, “这可是在马车上,你……你不要太过分!” 装无辜,章彦成可是最擅长的,“我只是跟你说句话而已,怎就过分了?” “明知道最近不方便,你却老是逗我,你怎的这么坏?” “此乃情致。” 在自家屋里也就罢了,这可是马车哎,“外头有人,万一听到,多羞人啊!” “马车行驶时轱辘会发出声响,已然遮盖了人声,没人听得到。” 他倒是无所畏惧,可瑾娴会顾忌,她不愿被人说闲话,遂特地嘱咐他,“你且老实些,端坐着,你再欺负我,下回我就不跟你一起出来了。” “下回我打算去太姥姥那儿,你若不去,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事实证明,章彦成有的是法子拿捏她,瑾娴不愿落下风,“等你真的去的时候再说!少说空话。” 章彦成不悦追问,“我对你说过的话,哪一句不曾兑现过?” “方才那一句!”才刚还气鼓鼓的瑾娴这会子转怒为喜,一双眸子写满了期待,“你打算何时带我去见太姥姥?” 章彦成故意回身坐好,抱臂轻哼,“你不是不愿与我同行吗?” 这可是分情况的,“若是去见太姥姥的话,我当然愿意!” “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 瑾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下回我让知秋也坐在马车里,看你还好不好意思。” “那不成,丫鬟不能坐车厢内,此乃规矩。” “嘁!”瑾娴小嘴微撇,“你的规矩可真多。” 章彦成的确是一个恪守成规之人,可自从遇到瑾娴之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再多的规矩,到了你这儿,还不是形同虚设?” 这话怎么说得好似她多么放肆一般,“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可以惩罚我呀!” 她不过随口一说,章彦成还就当真了,“如你所愿,今晚回府我就惩罚你!” “……”瑾娴默默腹诽,此惩罚非彼惩罚,他这分明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嘛! “你可是堂堂王爷,你这脑瓜子里就不能想些正事?” 最近朝廷事多,今儿个章彦成只是忙里抽闲罢了!“在朝廷里琢磨政事,在你面前,我只想琢磨风月之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路上都在斗嘴,马车行驶了两刻钟才到得怡郡王府。 兰容时常去荣王府玩耍,瑾娴却是头一回来怡郡王府。 因着皇后才去,是以兰容的生辰宴并未大办,她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只邀了自家人,摆了两桌而已。 一进王府,章彦成一眼便瞧见了颂盈,颂盈是明兆的妹妹,她出现在怡郡王府,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明兆呢?他也来了?” 第273章 万一荣王做了皇帝 一身粉裳的颂盈清雅秀婉,她摇了摇首,轻声道:“我哥没来,他托我来帮他送礼。” 前几日章明兆还说要亲自来送礼,章彦成劝了许久,他以为明兆听不进去,没成想,最后他还是没来。 没来也好,省得撞见七王子,两厢尴尬。注定不是自个儿的女人,再怎么惦念又有什么意义? 瑾娴是初次来访,章彦成得先带她去见怡郡王夫妇。 到得前厅,瑾娴依礼参拜,怡郡王道了声免礼,怡郡王妃直接起身上前来,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寒暄。 依照怡郡王妃的身份,本不必如此,但她听闻瑾姨娘很是得宠,这才会高看一眼。 毕竟眼下局势不明,太子虽立,却未正式册封,皇后一走,太子没了倚仗,能否得圣心还两说。算起来荣王也是极有竞争力的,万一将来荣王做了皇帝,那么瑾姨娘便是皇妃,怡郡王妃善待于她,有利无弊。 说话间,瑾娴暗自打量着,但见怡郡王与惠妃娘娘确有几分相似,她曾听章彦成说过,他舅舅之所以能封异姓王,不单单是因为裙带关系,更重要的是因为怡郡王十六岁那年便跟随他父亲上战场历练。 他多年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多少次凭借自己独道的军事才能,转危为安,扭转局面,皇帝对他颇为信任,亦心存感念,这才会破例封他为异姓王。 但战场上多次受伤,导致他的身子落下很多病根,有一次回都城后他卧床休养了许久,怡郡王妃吓得直落泪,自此后,她便向皇上和惠妃恳求,再也别派他上战场。 皇帝也不想失去这个功臣,便留他在京,不再外派。 年近四十的怡郡王虽已不再年轻,但瑾娴能想象得出来,当年的他大约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是无数姑娘的梦里人? 传闻怡郡王脾气不好,连他母亲都管不住他,却独独听王妃的话,却不知他和怡郡王妃有着怎样的故事。 怡郡王妃仪容雍华,她给人的感觉很有威严,但并非刻薄强势之态,只让人望而生敬。 寒暄了几句过后,瑾娴问及兰容,怡郡王妃笑叹道:“这丫头昨晚可能又睡得很晚,今早叫了三回才起身,这会子正在屋里梳妆呢!” 颂盈便说想去找兰容,怡郡王妃遂让丫鬟带路,带她们去兰容的闺房。 到得后院,丫鬟进去通报,兰容得知瑾娴和颂盈来了,连耳环都来不及戴,直接出来相迎, “小嫂嫂,盈儿妹妹,你们来啦!” 丫鬟赶忙追了出来,立在一旁为县主佩戴耳环,瑾娴笑提醒,“别乱动,小心戳伤。” 每每瞧见颂盈,兰容都会想起明兆,今儿个颂盈来此,却不知明兆是否过来。 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见为好,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会徒添尴尬,是以兰容并未询问,她私心里希望明兆别来,她才能安生度过这个生辰。 瑾娴让人将礼奉上,颂盈先拿出一份礼,而后又拿出一方长盒,“方才那是我的心意,这是我哥的心意。他未能亲自前来,托我将这个送给你。” 兰容闻言,心下一紧,笑容渐消,“我跟他两不相欠,他没必要再送礼。” “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兰姐姐你就收下!” 颂盈也是受人之托,兰容不想为难她,只得应承,“那好!我先收下。” 兰容让丫鬟将礼收起来,然而颂盈却让她先打开瞧瞧,“你看看我哥给你送了些什么。” “这不太好!当面拆开,有些失礼。”兰容是打算收下之后一直放着,她并不想看他送的到底是什么,不想再一次扰乱自己的心神,可颂盈却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哥说了,务必当着你的面儿,打开让你看看,他怕你回头就给扔了,连一眼都不看。” 瑾娴心道这个章明兆还真是考虑得很周全啊!现下兰容对他很排斥,依照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把东西给扔了,或者放在角落里蒙尘。 被猜中的兰容无言以对,“他既知晓,就不该送,我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陪我过生辰,不缺他这一份儿。” 犹记得当年兰容可是很喜欢明兆的,颂盈一度认为他俩将来肯定会结为夫妇,兰容会成为她的嫂嫂,谁曾想兄长一直不开窍,伤了兰容的心,她才会如此绝情。 颂盈唏嘘不已,但又不忍辜负兄长的一片心意,遂自作主张,将丫鬟叫过来,她亲自打开那方长盒,递至兰容面前。 瑾娴瞄了一眼,但见盒中放着一把折扇,兰容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拿,颂盈替她拿出来展开。 兰容赌气转过身去,不愿细看。 颂盈有些无措,瑾娴看她很窘迫,只好走过来仔细打量,只见折扇上绘着一副美人扑蝶图,那美人的衣衫和容貌有些眼熟,瑾娴看了看图,又看了看兰容,不由惊呼出声, “这……这画的是兰容?” 兰容闻言,这才转首望向扇面,那折扇上的画面不禁令她回想起那年还在宫里做伴读时,她与公主,还有其他人一起在校场,春日花繁蝶舞,她兴高采烈的去扑蝶,总是抓不到,气得直跺脚,明兆随手一抓便抓了只蝴蝶,还掐断了它的翅膀递给她。 断了翅膀的蝴蝶飞不远,只会在掌心扑棱,兰容直嗤他太残忍,明兆却是无谓,“你不是喜欢吗?不掐翅膀它会飞走的。” “我是打算放在篮子里观赏,等会儿再把它放走的。” 当年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时两人总是斗嘴,但兰容总觉得章明兆对她还是挺好的,她天真的以为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后来才明白,他对她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如今她终于看清局面,将心收回,他却画这样一幅画作甚? 除却这幅画之外,旁边还写着两行行书,瑾娴边看边念: 兰姿玉颜,怎奈年少轻狂视之不见。 容华蕙质,却恨缘逝人去空遗怅憾。 瑾娴念罢,便见兰容眼眶通红,大抵是触动了她从前的记忆! 兰容鼻翼酸涩,心中藏恨,她已经明确的表过态,为何明兆还要写这种似是而非的字词?句中还藏着她的名。 当初是他不懂珍惜,如今他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第274章 中了他的圈套 眼瞧着兰容面色不对,瑾娴轻叹了一声,将那折扇放回盒中,示意丫鬟将其拿下去,不在这儿妨碍她的心情。 颂盈忍不住解释道:“这把折扇是我哥亲手所做,扇面也是他亲自所绘,这段时日他的状态很差,他总觉得对不住你,心中懊悔,整个人浑浑噩噩,还时常嗜酒,我和母妃真的很担心他。” 兰容可不会因为她说这些就心软,“他本来就喜欢喝酒,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初我求他与我假定亲,他死活不肯,那时他又何尝考虑过我有多么痛苦?” 此时此刻,兰容肯定心如火煎,瑾娴适时劝道:“兰容已然定亲,世子他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只能放手,不该再给兰容带来困扰。” 颂盈的立场的确很为难,“瑾姨娘所言极是,我也知道这事儿怪我哥,是他没能把握好机会,怪不得任何人。我想帮他,想让他们有情之人成为眷属,怎奈皇命难违啊!” “没有可能了!”深吸一口气,兰容眨了眨酸涩的眼,仰头望向窗外,外头绿荫成片,春暮夏至,再好的季节,也有逝去的一日,她不该总是留恋过去的春景,合该向前看,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 “颂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跟他,缘尽于此,没有任何可能!” 颂盈还想再说,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只会徒添伤感,今儿个是兰容的生辰,她实不该扫兴。 犹豫再三,她终是住了口,“好,我明白了。” 兰容整理罢仪容,而后便带着她们去往前厅。半路上却瞧见有人往府里走来,那人身着紫袍,发间垂着紫羽带,行走间步伐轻盈,如仙临尘。 兰容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七王子?你怎么会来这儿?” 黎云枫颔首笑应,“今日是县主的生辰,小王特地来送贺礼。” 兰容面色不善,闷声道:“你我尚未成亲,没必要送礼。” “可是我们已有婚约,送礼乃天经地义。” “那你差人送来即可,没必要亲自来我家。” 黎云枫也是个要面子的,兰容当众冷脸,明摆着不待见他,他也不会强求,“县主若是不欢迎,小王这就走。” 人都到场了,若是就这么走了,着实尴尬,瑾娴适时劝道: “七王子可能有所误会,姑娘家脸皮都很薄,你们虽有婚约,她也不敢与你单独见面,并非嫌恶,只是担心别人说闲话而已。” 瑾娴之言给足了他颜面,黎云枫面色稍缓,“倒是小王唐突了,还请县主见谅。” 兰容没应声,瑾娴拉了拉她的衣袖,给她使眼色,“今儿个是你的生辰,乃喜庆之日,众人皆在场,倒也不算单独见面,要不就请七王子留下吃顿便饭?” 兰容不想留此人,然而瑾娴发了话,且她也明白,如若她将黎云枫赶走,父王若是知晓,回头肯定会训责于她。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兰容勉强开口,“七王子若是得空,那就留下!” 黎云枫暗叹这就是做质子的悲哀,居然还得看旁人的脸色!饶是心中悲愤,他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自然有空,多谢县主相邀。” 尽管心中百感交集,他依旧笑容得体,与众人一起去往前厅。 怡郡王瞧见七王子到来,颇为意外,但人已到场,他不便多问,只热情招待,命人奉茶。 章彦成早就知晓黎云枫的打算,今日见到他并不惊讶。 他们几人在堂中品茶闲聊,兰容和瑾娴以及自家堂姐妹一道则在院中赏花。 除却瑾娴见过黎云枫之外,其他女子都未曾见过,今儿个碰面,她们都在暗中观察,待没外人时,堂妹低笑道: “这个七王子长眉凤目,生得可真美啊!连咱们姑娘家都黯然失色呢!” “是呢!他若不开口,我还真以为他女扮男装呢!” “他身高八尺,一看就是男人,女人哪有这么高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瑾娴默默听着,只因她与她们不熟,是以没怎么插话,倒是兰容时常主动跟她说话,以免她尴尬。 用宴之际,摆了两桌,男女分坐,中间摆了一道檀木屏风,隔着屏风,看不清人影,但能听到说话声。 其他女子说话温婉,声如蚊蝇,兰容则是大大咧咧,声高笑朗,与旁人完全不同。 初见她那晚,她没怎么说过话,黎云枫还以为她性子温婉,今日方知她是个活泼外向的,这样的女子不是黎云枫喜欢的类型,但他已经选了她,那就只能顺应天意,但愿天不负他,助他得偿所愿…… 用罢午膳后,章彦成被怡郡王拉着下棋,瑾娴走不得,只得在此等候。 颂盈请辞,兰容请瑾娴在此稍候,她先去送送颂盈。 瑾娴温然笑应,“无妨,你先去忙!” 颂盈只道她的马车停在后巷,从后门走着更方便,兰容不疑有他,送她去往后门。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出得后门,兰容准备送她上马车,却见车窗侧帘被掀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容颜! 这张脸早已刻在她心底,她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争点气,忘了他,可每回见面,兰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泛起的涟漪。 她诧异的望向一旁的颂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他没来吗?” 颂盈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章明兆放下侧帘,走下马车, “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我当然得来,只是听说七王子也在王府,我便没进去,在此等你。” 至此,兰容才发觉自个儿掉入了他们兄妹两人的陷阱,她难以置信的望向颂盈,“所以你故意带我从后门走,就是为这个?” 第275章 解除婚约 颂盈不想欺骗兰容的,怎奈兄长一再请求,让她务必帮忙把人带过来,她夹在中间是两头为难, “我哥他想见你一面,我看他一片诚心,实在不忍拒绝,只好答应,兰容,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跟你说说话!” 颂盈是她的好友,她总不能责怪颂盈? 心虚的颂盈不敢继续留在这儿,她识趣的先行上了马车,给他二人独处的机会。 兰容压根没有搭理明兆,气得转身往回走,可才走几步就被章明兆给追了过来,他挡住她的去路,焦急的解释, “兰容,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送个礼。每年你过生辰我都会给你备礼,往后可能没什么机会了,所以我才想再备最后一次。” 从前她最期待的便是明兆的礼物,她不怎么喜欢首饰,偏偏明兆总是送她珠宝,只要是他送的,她都会珍藏起来,单独收在一方箱子里,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宁愿他不再送礼,两人断绝一切来往,也不愿再跟他继续纠葛, “礼物颂盈已经带到了,世子没必要等在这儿,你走!” 明兆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她却转身即离,明兆自是失望,“大晌午的,他们都在府中用宴,我却不能去,一直候在马车中,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你现在对我就这么不耐烦吗?说一句话都不愿?” 他居然还觉得委屈?他凭什么质问她?兰容怒而转身,恨瞪着他,咬牙反问, “谁让你等的?谁让你来的?章明兆!你到底想怎样?我跟在你身后时,你不屑一顾,如今我已放弃,你却又来纠缠,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无言以对的章明兆黯然低眉,勾唇苦笑,“是,没人让我来,是我自个儿自作多情!” 这是她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除却给她带来烦恼之外,什么都没有! “迟来的情意有什么意义?你是跟我有仇吗?非得让我心慌意乱,不得安宁,你才罢休?” 章明兆略一深思,瞬时抓住了一丝希望,他紧盯着她的眸子,誓要探一个究竟, “你会心慌意乱,是不是因为你还在乎我?若你心里还有我,我立马想法子取消你们的婚约!” 他想得可真轻巧,殊不知,此事有多难办,兰容根本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愿承认, “你想多了!我早就不在乎你了!你别以为自己对我很重要,人心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如今的你对我而言,不过是路边的草芥!” 兰容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内心的怨忿却化作眼泪,一颗颗止不住的往下落,那无助悲恸的模样看得章明兆疼惜不已,他抬手为她擦拭面上的泪痕,兰容一把挥开他的手,退后一步, “你凭什么为我擦眼泪?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讨厌你!恨你!再也不想见到你!” 兰容悲愤交加,她红着眼恨瞪着他,忿然诉说着内心的怨气,而后转身跑开,再也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 他的出现就让她那么生气厌烦吗?她是真的不愿见他,还是在说赌气的话?倘若她真的放下一切,又怎会哭得那么伤心? 林琼芳定亲之时,章明兆只觉得输给二皇子不甘心,他只有愤怒,并没有太伤心,然而兰容定亲之时,他竟切切实实的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无边的遗憾包裹着他,令他呼吸不畅,他只恨自己为何那么混账,但凡他那时心软答应与她定亲,如今也不至于后悔如斯! 章明兆失魂落魄的回到马车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神采,颂盈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犹豫许久,终是没开口。 默然许久,章明兆才开了口,“你说……兰容她还喜欢我吗?” 兄长的问题令颂盈很火大,当初她可是极力撮合他和兰容的,为了能让明兆跟接受兰容,她没少费口舌,怎奈兄长油盐不进,一心扑在林琼芳身上,如今他又反悔,当真是讽刺, “现在追究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她已经定亲了,你若是早些追究,哪里还轮得到七王子?” 兰容的眼泪滴到了他心里,明兆突然觉得,她对他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她哭了,证明她还在乎我,对不对?” 颂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话虽然残忍,但颂盈还是想提醒他,“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她有婚约了,你知道婚约代表着什么吗?” 章明兆眸光发狠,“那就解除她的婚约!” 颂盈暗叹兄长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开始说起了胡话,“那可是皇上指的婚,哪有那么容易解除?” 先前兰容一直强调不再喜欢他,他信以为真,才会放弃,今日看到她的眼泪,他才惊觉自个儿犯了糊涂,兰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她说的应该不是真心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的神情异常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颂盈心下一紧,生怕他又冲动, “哥,父王不会同意的,你可不要乱来,惹父王生气。” 妹妹胆小且谨慎,若是跟她说,她肯定会很担心,甚至有可能将此事告诉他父王,一旦父王从中阻挠,此事会更难办。 于是明兆勉力一笑,“你说得对,父王不会同意,我若闹事,又该被他禁足了。” 看他面上有了笑颜,颂盈这才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还是接受现状!人生哪有不遗憾的?” 别人的人生有没有遗憾他管不着,但他自己的人生,他不希望有遗憾。 不过有些事不需要明言,他自个儿暗中规划即可。 话分两头,兰容回府后,神情明显不对劲,跟方才宴上的欢喜模样大不相同,且她眼圈红红的,像是才哭过一般,怡郡王妃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只摇头,不肯说。 黎云枫还在这儿呢!兰容这般失态,很可能会被黎云枫怀疑,章彦成给瑾娴使了个眼色,瑾娴随即上前,说是想出去走走,请兰容陪她。 兰容黯然点头,两人一道出去。 远离众人后,瑾娴这才问起因由,“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去送颂盈吗?怎的出去一趟神情不对劲?” 略一深思,瑾娴已然想到某种可能,“是不是明兆来了?” 第276章 他是真心喜欢她吗 兰容诧异抬眼,“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她的神情已然表明了一切,“若非见到了他,你又怎会方寸大乱?” 瑾娴已然猜中,兰容也就没隐瞒,她紧捏着手指,倚在树边,神情哀哀,“我也是才知晓,他晌午就来了,只是听说七王子在这儿就没进来,颂盈让我去后门送她,正是因为明兆在后巷等着。” 瑾娴奇道:“礼已经托人送了,他还找你作甚?” 明兆所做之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我早就跟他说得一清二楚,谁晓得他又发什么疯,他就不能就此消失,别再让我见到他吗?又是送礼又是等在后巷,他这是存心让我不得安宁!” 瑾娴见状,忧虑丛生:兰容还会痛苦,可见她并没有真正放下明兆。 明兆再这么下去纠缠下去,指不定兰容真的会心软,万一她回头,决定和明兆在一起,两人跟皇上大闹一场,最终她嫁给明兆,那她岂不是会重蹈书中的覆辙? 书中章彦成并未从中作梗,甚至还忙着兰容劝说明兆,以致于明兆答应与兰容假定亲,最后他想反悔,却被双方父母逼着成亲。 明兆被迫娶了兰容,却对她心怀怨恨,一直冷落她,两人成了一对怨侣。 这一回,情况有变,明兆看清了自己的心,他认为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兰容,可是兰容的命运也改变了,她与黎云枫定了亲,明兆却又来纠缠,当真令人头大! 瑾娴正思量之际,兰容忽然拍了拍她的肩,“瑾娴,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兰容突然这么问,瑾娴暗叹不妙,一旦她开始生出犹豫的念头,就证明她已经有所动摇,兰容若是动摇,这局面很难收场。 “你要听实话吗?是我的话,我是不会再回头的,一是惧怕圣旨,怕连累家人,二是因为男人大都是这德性,拥有之时不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 因为他习惯了你的追随,你突然转身,他有些不适应,才会反过来追你,也许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但也可能只是出于惯性,假如你再次回到他身边,时日一久,他又会忽视你。” 瑾娴所说的这些正是兰容所顾忌的,她也觉得明兆只是一时的不习惯而已,并非真心喜欢她。 他若真的对她有感情,不论她是否救过他,他都会动心的,且两人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他都没能爱上她,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就突然爱上了呢? “你说得很对,其实我也不相信他的话,更不想再为这件事而困扰,我真的很累!” 以往她喜欢章明兆的时候,哪怕他没有回应,她也愿意沉浸在那份无望的感情之中,她会偶尔生气,但只要他稍慰对她好一点,她立马又会很开心,并不觉得痛苦。 可定亲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已有婚约,就不能再任性,且她被章明兆伤得透彻,再也没有从前的勇气。 兰容情绪低落,瑾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看法而改变兰容的态度,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如何,我不能确定,但我不希望再重蹈覆辙,所以我不会吃回头草。 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去看待此事,我对他没有感情,所以我很理智,但你不一样,你们有很多的回忆,且你对他情深义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你的心情,你会犹豫困苦,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至于如何抉择,还得由你决定。不论是嫁给七王子,还是明兆,你都有可能幸福,也有可能不幸,我自己的命运,我也无法把握,人生就是一场豪赌,但看运气!” 兰容心乱如麻,但她目前并没有悔婚的打算,“你跟我说的都是最实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不会轻易动摇的。” 权衡利弊来说,瑾娴也觉得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但她与七王子迟迟未能成亲,这段时日还会否有什么变故,可就难说了。 瑾娴不敢说太多,只能好言安慰她,“人生就是这样,有苦有甜,我始终相信,只要苦过一段时日,就会慢慢甜起来的,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老天爷肯定会善待你的。” 善不善待的不好说,只要别再虐待她,别再给她出幺蛾子就好。 经她这么一劝慰,兰容的情绪缓了过来,两人又回到前厅,这会子陪怡郡王下棋的人是黎云枫。 章彦成跟怡郡王太熟了,舅甥下棋,不需要心机,直接拼实力即可。 方才那一局,赢的是章彦成,怡郡王也不计较,此刻的黎云枫却是心思百转,跟未来岳丈对弈,黎云枫格外小心,纵使他棋艺高超,也不能赢了岳丈,让岳丈丢面子,但输也是一门学问,他得输得自然而然,才不让人怀疑。 唯有跟高手对弈,却赢了这一局,才更令人有成就感。 兰容对棋局不感兴致,她在旁跟母亲和瑾娴她们说着话,半个时辰之后,忽闻她父王朗笑出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本王赢了!” 黎云枫适时恭维,“伯父技高一筹,小王甘拜下风!” 黎云枫又喝了盏茶,而后起身请辞,临走之前,怡郡王还约他得空时再来下棋,兰容忍不住提醒道: “父王,我跟他还没成亲,你怎能总让人来咱们府上?” 怡郡王是个武将,他的性子大大咧咧,不会考虑太多,“他来跟我下棋,又不是找你,你怕什么?” 兰容急得努唇跺脚,“但是旁人瞧见会说闲话的啊!” 怡郡王妃心道,以往她时常找各种借口去见章明兆,也不怕人说闲话,如今竟拿规矩说事儿,明摆着还是不待见七王子,才会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怡郡王的邀请不过是客套之词,黎云枫并未当真,兰容这般介意,那他也就不会来此叨扰, “县主言之有理,为了县主的名声,小王还是应该避讳一些。”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为缓解黎云枫的窘境,章彦成主动开口相邀, “兰容若是顾忌,那下回直接约在我府上,咱们在那儿对弈,也就不怕人说闲话。” 第277章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人 荣王替他解围,黎云枫心下感激,笑应道:“多谢殿下相邀,改日小王一定到府上跟殿下切磋棋艺。” 随后黎云枫告辞离去,章彦成则带着瑾娴离开。 兰容很舍不得瑾娴,只有跟瑾娴待在一起,她心里才能稍稍好受些,然而瑾娴不能一直陪着她,她还是要回去的。 瑾娴知她心里难受,临走前对她道:“你若得闲,就去荣王府找我!我一直都在家。” 兰容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亲自送他们出府。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热闹又归于沉寂,兰容的心也跟着黯淡下来,一想起白日里的情形,她便心乱如麻,却不知这样难堪的局面,何时能结束? 到得马车上,章彦成问及方才的情形,瑾娴没瞒他,照实说了。 得知明兆一直等在后巷,还借颂盈约兰容出去,章彦成暗叹自个儿忽略了这一点,他居然真的以为明兆会轻易放弃,却原来,这小子在背地里琢磨歪招呢! “明兆是怎么回事?婚约既定,不可更改,更何况兰容也选择了放弃,他怎就非得惦记别人的女人?” 这事儿闹到现在,瑾娴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还不是因为皇上乱点鸳鸯谱,否则也不至于闹出后来的这些恩怨情仇。” “乱点鸳鸯谱?”这话在章彦成听来颇为刺耳,他低“呵”了一声,突然就止住了话头,不再言语。 瑾娴莫名其妙,“你怎的不吭声了?我说错了什么?” 章彦成长眉微挑,“所以你的意思是,父皇把你赐给我,也是乱点鸳鸯谱?” 原来他是为这句话闹别扭啊!瑾娴只是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还真没想那么多, “我在说兰容和七王子,没说自个儿,你想哪儿去了?” “他们的情况和我们差不离,你说这些已然表明了你的态度。”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他偏要误解,瑾娴解释不清,唯有打住,“那我闭嘴不说了成!省得你又胡思乱想。” 可她已然起了话头,他越想越恼火,定要追根究底,“谁说赐婚就一定不幸?父皇把你赐给我,我待你不好吗?你怎就肯定七王子将来待兰容不好?” 他的声音明显不愈,瑾娴可不敢再惹他,乖巧的点头附和,“你说得对,七王子也可能会善待兰容的。” 他要说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瑾娴总是避开重点不谈,章彦成心气儿不顺,傲然侧过脸去,再不愿说话。 他沉默不语,瑾娴便知他又在赌气,不由慨叹,“你怎的那么小心眼?总是在置气?” 冷哼一声,章彦成反噎道:“那是因为你不在乎我,所以才不会生气。” 这话瑾娴可不认,“谁说我不在乎你?我觉得我对你挺好的呀!” “是吗?没感觉到?” 他一句话,噎得她无言以对,瑾娴实在没招儿,只好撂出那句渣男语录来应付,“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如此敷衍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章彦成,“说什么在乎我,连哄都懒得哄一句,这也算在乎?” 瑾娴会哄姑娘家,但却没有哄男人的天赋,“有些感情需要用心去感受,心在你身上,你感觉不到,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应该加倍的对我好,我方能感知得到!” 信他才怪,“即便我对你再好,你也会得寸进尺,吹毛求疵,说你感觉不到。这种事没个定论,全凭你一张嘴,反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人,我是问心无愧的。” 章彦成侧眸望向她,墨瞳暗藏期许,“你的身子只属于我,那你的心呢?也只属于我吗?” 察觉到他的试探,瑾娴随口应了声,“属于我自己,你少给我挖坑,有这个工夫不如去劝劝明兆,让他别再打搅兰容,只要他别闹事,兰容很快就能走出来的。” 说起明兆,章彦成亦觉头疼,“我又何尝没劝过?可他有自己的想法,皇叔都管不住他,更何况是我这个堂兄?我若总是训责于他,时日一久,他便会与我渐渐疏远。” 章彦成说得在理,关系再好的两个人,也只能建议,不能强行替人做主,瑾娴无奈怅叹, “只能说人各有命,咱们再怎么担忧也干预不了,但愿兰容的冷漠能让明兆死心。” 明兆很爱笑,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看似很随和,但有时却又很偏执,他不喜欢兰容之时,不论兰容如何待他好,他都不会动心,如今他动了心,章彦成还真不确定他为了挽回兰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回府后的明兆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退掉兰容的婚事,父王肯定不会帮他跟皇上说情,他自己找皇帝也并非明智之举,皇帝定然不会同意,思来想去,明兆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身为邻国质子的黎云枫被安置在一座别苑之中,这园林风景甚美,然而黎云枫已经将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再美的景致,看得多了也会腻烦。 他年纪轻轻,却不爱赏歌舞,自从来到大尧,听过戏曲之后,他开始喜欢听戏。 实则他还欣赏不了戏曲的精髓所在,他只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唯有周围的嘈杂声,才能淹没那无边且深邃的孤寂感。 这天上午,黎云枫正在听戏,忽闻下人来报,说是梁王世子前来拜访。 两人曾在宫宴上见过面,当时黎云枫并未在意,后来听说了一些事,他才记住了这位世子的名号,但两人并无来往,今日章明兆突然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不过来者是客,他不能赶人走,遂让人请梁王世子去前厅。 虽说章明兆对黎云枫很有意见,然而登门做客,该有的礼节不能少,章明兆带了几样礼过来,黎云枫命人上好茶,两人寒暄客套了会子,但看章明兆神情凝重,黎云枫屏退下人,主动开口, “世子来此想必是有要事,不妨直说。” 章明兆也是爽快之人,实则他也不想拐弯抹角,既然七王子起了话头,他也就顺势道明来意,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是为了兰容。” 第278章 找章彦成告状 兰容和章明兆的事,黎云枫早有耳闻,这流言传得那么广,想来是真的,但他假装不知情,未曾想,章明兆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起此事,却不知他意欲何为, “哦?你说的是哪个兰容?小王的未婚妻----兰容县主?” “正是怡郡王之女---县主兰容。”章明兆再不犹豫,他将心一横,道出实情,“我与兰容自小皆在宫中做伴读,早已彼此了解,互生情愫,若非皇上赐婚,那她要嫁之人应该是我才对!” 幸得黎云枫早有耳闻,才会在听闻此事之际淡然处之,他面色如常的拨弄着手中的菩提,像是在听身外之事, “是吗?既然你对她有情意,为何不早些向皇上请旨赐婚?你早一步,那也就轮不到我来定亲。” 被噎的章明兆面色铁青,他总不能说,那时他还不喜欢兰容? 憋了半晌,他才想出一个借口,“前几年我外祖母仙游,不适宜提婚事,我本打算开了年就议亲,哪晓得皇上会突然为她赐婚。” 轻“唔”了一声,黎云枫好奇抬眉,“所以呢?世子跟我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我希望你能跟兰容退亲!” 那一刻,黎云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既有这个念头,为何不亲自去找皇上,让皇上废除我们的婚约?” 但凡皇帝那边有一丝的可能,章明兆都不可能到这儿来找黎云枫, “你是邻国王子,皇上不想跟安南国生嫌隙,他赐的婚,自然不会再毁婚约,所以这事儿只能由你来提。” 黎云枫勾唇笑嗤,“你莫忘了,这亲事是我向皇帝所求,我又岂能反悔?” “反正你是安南国的人,纵使你反悔,皇上也不会拿你怎样。” 这话说得可真轻巧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为何要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要好处,也是人之常情,明兆来之前已然做好了准备,“我可以许你金银财宝!” 黎云枫一脸无谓,“我身为质子,没有自由,一个月只能出府三次,即便有银子也没机会花销,金银对我而言,用处不大。” “那就给你美人,我能寻来国色天香的美人,出不去,便让美人来陪你,软玉温香,夜夜笙歌,岂不快哉?” 黎云枫长眉一挑,“有多美?比小王还美?” 明兆嫌恶地皱起了英眉,心道这个男人怎就如此厚颜无耻,居然夸自己美?这可是形容女人的词汇啊! 金银女人他都不要,章明兆不耐询问,“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说!” 黎云枫想要的,其他人都给不了,章明兆只是梁王世子,并非皇帝,他的许诺对黎云枫而言没什么吸引力, “我只要兰容!” 他这般执着于兰容,章明兆不明所以,“你与她没怎么见过见面,并无感情,怎就非她不可?” 轻拨着茶盏,黎云枫笑问道:“世子没听过一句话,叫一见钟情吗?” 所谓一见钟情,钟的不过是皮相罢了,“我们大尧漂亮且身份尊贵的女子多的是,只要你愿意,便是想娶公主也可以,我能帮你办到!” 他一个质子,若能娶到大尧公主,岂不是对他更有利?明兆认为这样的条件他肯定会同意,孰料他竟道: “多谢世子好意,但我不喜欢公主,我只要兰容县主!” 说了半晌,他竟是油盐不进,气极的章明兆干脆撂出狠话,“你喜欢她又如何?她可不喜欢你!我与兰容青梅竹马,她心里只有我,你强行娶了她又有何用?” 章明兆试图激怒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黎云枫竟然不动怒,异常镇定, “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或许你是喜欢她,但她真的喜欢你吗?兰容不在这儿,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这事儿岂能有假?“整个大尧都知道,她钟情于我,你不信可以随意打听!” 章明兆在他面前炫耀,那他也得宣誓主权,黎云枫眸光微厉,墨瞳中尽是轻蔑, “即便是真的又怎样?她年少不知事,对谁有好感也是人之常情,往后她嫁给了我,眼里心里只会是我!” “你就没想过,万一她嫁给了你,心里念的人还是我呢?身为男人,你不介意自己的妻子心有所属?” 对于黎云枫而言,感情不重要,大业才是最重要的,“小王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待她好,她终会真心待我。” 劝说不成,章明兆强忍着没发脾气,蓦地站起身来,耐着性子最后一次询问,“咱们不扯废话,你就给句痛快话,条件尽管开,究竟要怎样你才肯退婚?” 黎云枫懒得去思量,直接回绝,“巧了!小王也不喜欢说废话,没有任何条件,小王不退婚,世子莫再费口舌。”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章明兆还能说什么?他已经给足了诚意,怎奈黎云枫根本不给他商议的机会, “你非得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就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黎云枫正是在给自个儿铺路,才会坚决不退婚,“世子若真的在意兰容,那你就去跟皇帝请旨退婚,只要皇帝下旨,小王无话可说!” 这是章明兆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倘若黎云枫不肯退亲,那就莫怪他使阴招了,“好!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兰容嫁给你!” 自始至终,黎云枫都没恼,依旧云淡风轻,无谓笑应,“小王拭目以待!” 撂下狠话后,章明兆愤然拂袖转身离去,黎云枫笑容渐收,凤目微抽,指节缓缓攥起,下颌线紧抿在一起。 他只恨自己到了大尧做质子,才会被人轻视,但凡他不是质子,谁敢如此大胆,居然敢到他面前跟他抢女人! 偏他顾忌身份,还不能发火,一直笑面以对,忍到了现在。 这个仇,他记下了!有朝一日,他必会加倍奉还! 至于章明兆,再怎么闹腾也是白费功夫,他倒要看看,大尧皇帝是在乎这个侄子,还是在乎两国的邦交! 黎云枫不想惹是生非,但他咽不下这口气,赶巧前几日荣王曾邀他过府下棋,他正好去赴约,借着下棋的机会与荣王闲聊, “前儿个梁王世子去了小王的别苑。” 明兆居然去见黎云枫?章彦成闻言,顿生不祥预感,但他并未表现出异常,随口问道: “哦?他找你作甚?” 第279章 给章彦成出难题 摩挲着手中的白子,黎云枫一边观察棋局,一边道着,“他说……他与兰容两情相悦,让小王去找皇上退婚,成全他们。” 章彦成墨瞳一凛,眸中写满了诧异,他万未料到明兆居然如此大胆,竟会找到黎云枫头上,这不明摆着打人脸嘛! 他闹到这个地步,却将兰容置于何地? 黎云枫暗自观察着荣王的神情,但看他眉梢隐忧,明显是知晓内情的,“殿下,恕小王冒昧问一句,兰容她……真的喜欢梁王世子?” 当然是真的!然则章彦成不能说,同为男人,他自然晓得,在感情之事上,男人有多么小心眼! 即使黎云枫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但只要没人证实,那便只是谣传,一旦他确认了,现下黎云枫可能不会说什么,待日后他们成了亲,黎云枫想起此事,很可能会为难兰容。 思及此,章彦成否认得十分干脆,“当然不喜欢!不过是明兆他一厢情愿罢了!兰容是本王的表妹,明兆是本王的堂弟,是以兰容只当他是兄长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这话黎云枫肯定是不信的,但他也不追问,只顺势应道: “不喜欢就好,小王可以看在殿下的面上不追究此事,但世子他似乎并不打算罢休,那日他临走之前发了话,说是定然不会让兰容嫁给我!即使小王大度,可若皇帝知晓此事,估摸着难以收场。” 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皇上知晓,否则明兆肯定会受罚,章彦成很清楚后果,他也明白黎云枫故意跟他说这些,目的就是想让他阻止明兆。 前几日他还在跟瑾娴说,尽量不要多管明兆之事,但明兆已经闹到黎云枫那儿了,他的疯狂之举已然超乎章彦成的想象,接下来他会否做出更离谱之事,可就难说了! 为防他铸成大错,章彦成还是决定出面,“殿下宽仁,着实难得,本王会抽空去见一见明兆,劝他及时收手,还请殿下暂时不要将此事奏报圣上。” “这个自然,小王若真想闹大,直接进宫即可,没必要跟殿下说起。” 得亏黎云枫没直接进宫,他若跟皇帝告状,依照皇帝的脾气,明兆必然得受罚!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黎云枫都能忍得下去,居然都没发火,还能让他做主,可见他有多么理智! 如此隐忍之人,方有成大事的机遇。 “此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会想法子消除他的妄念。” “那就劳烦殿下了。”黎云枫是想着,章彦成能劝成最好,实在劝不动,那就莫怪他狠心! 道罢此事,黎云枫不再多言,又说起了旁的。两人下了两盘棋,晌午章彦成留他在此用午宴,宴罢又喝了会子茶,黎云枫就此拜别。 章彦成饮了几杯酒,有些头晕,他本想歇会子,可一想到明兆之事,他又焦虑难安,遂去了织云阁。 彼时瑾娴才用罢午膳,正准备午歇,晌午就有人来报,说是七王子来访,荣王正在陪客,不来用膳,瑾娴晓得此事,遂好奇问了句, “七王子今日找你所为何事?该不会真的只是来下棋?” 所谓下棋,不过是托辞而已,“他哪有那么闲?其实他是来找我告状的。” “哦?告谁的状?” “告明兆的状,你是不晓得明兆有多大胆……”章彦成将从黎云枫那儿听来的事复述了一遍,瑾娴听罢既觉好笑,又觉恼火, “他可真能折腾!他就没想过,他这么说会害了兰容吗?往后兰容嫁给七王子,七王子心里扎着一根刺,他能善待兰容吗?” 提及兰容,章彦成也替她惆怅,“谁说不是呢?他一向机敏,怎的遇到感情之事就开始犯浑?如此的不理智,混不顾忌后果。” “七王子找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让你劝明兆?你劝得动吗?” “劝不动也得劝,我若再不管,他得上房子揭瓦了!”事已至此,章彦成只能尽力而为,不过他此时有些头晕,便在织云阁小憩了片刻。 睡了一个时辰后,章彦成起身更衣,他决定趁早去找明兆,省得夜长梦多。 梁王府中,章明兆正倚在阁楼边的躺椅上,天边晚霞漫天,夕阳挂在山头,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往年的一幕。 那时兰容很喜欢看夕阳,还特地拉着他去看,说是有种静谧之美,明兆却不喜欢,他认为夕阳代表着流逝,不吉利,他喜欢热闹喧嚣,不喜这种即将归于黯淡的景致。 那时的他被迫陪她看夕阳,并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甚至还觉得很无聊,可如今,他竟自个儿在这儿一边看夕阳,一边回想着和兰容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前觉得无趣的事,此刻再想起时,他竟觉得无比的有趣,还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那种无边的愁绪又悄然蔓延至他心头,连他自个儿都觉得以往他对兰容真的太没有耐心了,也不晓得兰容是如何忍受他的,不论他再怎么不耐烦,摆脸子,只要他说一句软话,她立马就有了笑颜,不会再跟他计较。 偏偏那时他从来不知珍惜,甚至还嫌她总是跟在他身后,而今他想跟在她身后,她却不肯再给他这个机会。 他沉浸在过去零散的回忆之中,不断的汲取着那一丝丝即将被光阴淡化的甜意,丝毫没察觉有人上了楼。 他以为是下人来送茶点,直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惊起身,回首望去,果见一身着银裳的男子负手傲立, “三哥?今儿个你倒是得闲。” “不得闲,但却不得不来。” 章彦成神情凝重,没个笑脸,明兆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事,“怎的?谁又惹你生气了?是私事还是政事?说来听听,我帮你解决。” 对于他的事,明兆总是义不容辞,章彦成感念于心,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斥责明兆,但这件事关系甚大,他不能不管, “是关于你的事。” “我?我有什么事?”明兆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去上茶。 待下人走后,章彦成才道:“你是不是去找过黎云枫?” 乍闻此人的名讳,明兆笑容顿僵,“三哥听谁说的?” “甭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略一深思,明兆已然猜到,“黎云枫那小子找你了?” 第280章 她本就是我的女人,没人敢抢 章彦成没应声,便算是默认了,既然堂兄已然知晓,明兆也不隐瞒,“我是找过他,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这点小事,也值得他去告状?” 章彦成掀眉掠他一眼,“这还叫小事?他跟兰容有婚约在身,你却公然挑衅,这么大的事,事先你怎就不跟我商量一句?” 明兆之所以没提,是因为他猜得到堂兄的态度,“告诉你又如何?你肯定不会同意,定会劝我放弃,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你既知晓不可为,那就不该犯糊涂!” 旁人都认为他糊涂,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局中人,“如若有人要抢走瑾姨娘,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 “她本就是我的女人,没人敢抢!” “我只是打个比方,兰容在我心里的位置就跟瑾姨娘在你心里的位置一样重要!你不能接受,那就别来劝我!” 明兆拿此作比,章彦成只觉离谱,“这两者怎能相提并论?我与瑾娴名正言顺,可你是在抢别人的未婚之妻,这本就是不道德的,你还理直气壮?” 明兆却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定亲又退亲的不在少数,没成亲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三哥别拿道德来压我,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强压着心底的火焰,章彦成耐着性子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做?” 三哥本就不同意,却突然问起他的打算,明兆不由生了防备,“你也别来套话,别的事我从不瞒你,但这件事我不会跟你说的,即便将来出事,那也由我一个人担着,与你无关!” 什么叫出事?能出什么事?他这话听起来很危险,章彦成不禁想到某种可能, “你……你不会想对黎云枫动手?虽说质子身份低微,但他毕竟是安南国的王子,他若在大尧出事,你让父皇如何跟安南国王交代?” 该怎么做,明兆已然有了主意,“你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 “那你想怎样?你至少跟我说一声?” 再好的兄弟,也会有自己的秘密,“我若告诉你,你必会拦阻。” “我是怕你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你跟我说一声,至少我还能帮你参谋,我们才是亲兄弟,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明兆相信堂兄不会害他,可堂兄是皇子,他也会为家国着想,站在大局的立场,堂兄肯定不希望他做出任何对黎云枫不利之事,是以不论堂兄如何哄劝,明兆都不会松口, “三哥,你不必再劝,我是不会说的。” 好劝他不听,章彦成只能撂狠话,“你这么一意孤行究竟有什么意义?你以为你对黎云枫下手,兰容就会接受你吗?她早就放弃了这段感情,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回心转意!” 明兆不以为然,他始终记着那一天,她面上那哀怨的泪痕,“三哥你没看到,那天她哭了,你别看她嘴硬,实则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章彦成忽觉明兆已经魔怔了,“兰容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喜欢你的时候是真的喜欢,谁拦都没用,但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喜欢了,任凭你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的心!” “不是这样的!你不懂她,她还喜欢我,只是看我不作为,她很失望,才不愿理我,只要我想法子毁掉他们的婚约,兰容就会接受我的。” 章彦成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明兆始终不肯改主意,他这般固执己见,气得章彦成脑仁疼,明兆留他在此用晚膳,他本无心用膳,可又想着兴许在此吃顿饭,多坐会子,就能说服明兆。 明兆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吃饭喝酒都可以,但别再提黎云枫那件事,你要提的话,那我就不管饭了。” 不提黎云枫,他还留下作甚?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用膳?“罢了!我不管你的闲事,还是回府陪佳人!” 章明兆摇头笑嗤,“天天陪,你也不腻?” 章彦成懒得与他细说,“此乃情致,你不懂!” 章明兆点头如捣蒜,“是,我不懂,你还是赶紧回去陪瑾姨娘!别再这儿唠叨我。” 若搁以往,他肯定会十分热情的留章彦成在此,但今日这情形,两兄弟再相处只会起争执,是以他并未再留客。 当章彦成回府时,暮色四合,瑾娴已经开膳了,瞧见他的身影,瑾娴目露诧色,轻“咦”了一声, “你怎的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梁王府用膳呢!” “明兆嫌我啰嗦,我不走岂不惹人嫌?” 瑾娴遂让人添副碗筷,又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招呼着其他婢女们都出去了。 没了外人,章彦成这才怅叹了一声,“我这嘴皮子都磨破了,明兆愣是听不进去,他甚至已经对我生了防备,都不肯告诉我他打算做什么。” 瑾娴越想越觉得奇怪,“先前他不是很老实嘛!一直没什么动静,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又闹了起来?” “就因为兰容生辰那天,他看到兰容哭了,就坚持认为兰容放不下他,所以他才一心想要毁了他们的婚约。” 瑾娴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默默的品着这句话,“他认为兰容还喜欢他,才会生出此念,倘若他发现兰容心里已经没他了呢?会不会放弃?” 如若真这么容易,章彦成也不至于如此头疼,“我说了兰容不再喜欢他,可他根本不信!” “外人去说,他肯定不信,得让他自个儿发现,他才能真正的死心。” “如何让他发现?他现在已经魔怔了!” 默默思量片刻,瑾娴已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我有办法,不过需要兰容配合,明儿个你让人去请兰容过来,等我与她商议一番,再做论断。” 第281章 瑾娴撒娇 眼下这情形,肯定是不能跟皇上说,也不能跟梁王说,梁王脾气不好,一旦说出来,明兆肯定会被禁足,此举虽说能暂时止了他的念头,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也会因此而破裂! 章彦成不能因小失大,他实在是没招儿了,如若瑾娴有法子,那就让她来试一试, “好,就依你,明儿个你们先商量,之后咱们再合计。” 次日一早,章彦成起身去上朝,顺带吩咐小右子,等天亮之后带着礼去一趟怡郡王府,请兰容过来。 想了想,章彦成又嘱咐道:“也别请太早,瑾娴起得晚,莫扰她,自个儿估量好时辰。” 小右子心道荣王可真是越来越细心,连这点子小事都为瑾姨娘考虑得如此周全。 得了令的小右子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直在盯着漏刻,约摸到辰时,他才去往怡郡王府。 因着小右子跟着荣王去过几次怡郡王府,王府的侍卫认得他,得知他是奉荣王之命前来,也就没为难他,让他进去了。 入府后,小右子先带礼去拜访怡郡王妃,道明来意,“瑾姨娘甚是思念兰容县主,奴才奉王爷之令,特请县主过府一聚。” 既是荣王的意思,怡郡王妃自然会应承,遂差人去请兰容过来。 兰容在家正煎熬呢!听说瑾娴请她,她立马更衣,欢欢喜喜的去赴约。 两人一见面,兰容那郁结的心思都变得舒畅起来,然而瑾娴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大惊失色! 这几日兰容总是心神不宁,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听罢瑾娴说起明兆去找过黎云枫,她才终于明白,这种不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他竟然去找黎云枫的麻烦?他怎就不明白,此事与黎云枫无关,是他的态度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他凭什么怪罪旁人呢?” “你表哥说了,他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诫和道理,坚定的认为你还喜欢着他。”在此之前,瑾娴得先问清楚她的态度, “兰容,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对明兆,可还有情意?” 兰容眼睫低垂,黯然神伤,“我若说此刻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那是自欺欺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已决心放下,也不会再回头。最近我父王的旧疾又犯了,母妃到处在给他请神医,我实在不愿再惹他们生气了。” 只要兰容的态度足够坚决,这事儿便有回转的余地, “你既已下定决心,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可以邀请七王子踏青,料想他看在婚约的份儿上不会拒绝,你表哥则在同一日邀请明兆去游玩,咱们双方假装偶遇,也好让明兆亲眼看到你跟七王子相处得多么融洽,耳听不如目睹,也许他看到那一幕,不消旁人再劝,也会放弃的。” 兰容已经跟明兆说过很多次,他却不信,眼下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照瑾娴的提议试一试。好在兰容性子开朗,让她去邀请七王子,并非难事, “好,那就按照你的法子来办,却不知表哥何时得空,等他回来,商定好日子,我便差人去请黎云枫。” 商量好此事,瑾娴留她在此用午膳,她是想着晌午章彦成会回来,可以一起商议,哪料他今日被皇帝留在宫中用膳,并未归来,下午兰容仍在这儿陪她,将近傍晚,章彦成才归来。 听罢瑾娴的计划,章彦成只觉大体的方向可行,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更改,“后日我得空,约在后日!” 兰容爽快应道:“那好,明天我就让人去请黎云枫。如若他拒绝,我再让人给你们报信儿。” 章彦成认为这不是问题,“他一个质子,终日闲在府上,没什么要事,大约没理由拒绝你。” 兰容与黎云枫只见过两三回,两人没怎么相处过,她并不了解他的性子, “这可说不好,万一他不想去,终归能找到理由。生病或是受伤,这些都是随口都能找到的借口。” 黎云枫明显是以大局为重之人,他不太可能因为个人喜恶而做决定,是以章彦成很笃定, “你且放宽心,他不会拒绝你,眼下我担心的是明兆,昨儿个我才跟他闹得不愉快,若再约他出来,不晓得他肯不肯赴约。明儿个再说!有消息就互相递话。” 次日上午,章彦成特地让人去一趟梁王府,说是请明兆过来钓鱼。 明兆以为堂兄又要说教,遂问小右子,还有谁在那儿,小右子如实道:“王爷带了瑾姨娘同行,没有其他外人。” 瑾姨娘也在场,料想堂兄不至于提黎云枫的事? 思及此,明兆也就没拒绝,更衣去了河边。 他们两兄弟在那边钓鱼,瑾娴则坐在一旁赏风景,在此期间,瑾娴状似无意地撒起了娇,“这风景多好啊!我想去踏青,王爷你可得闲陪我?” “明儿个正好得空,可以陪你,你想去哪儿?” 瑾娴沉吟道:“我听兰容说过,西郊很好玩儿,要不咱们去西郊?” 章彦成顺势附和道:“西郊可以游湖赏花,还可以骑马,的确是个好去处。” “那明儿个叫上兰容一起?上回见她,她还跟我说,若是得闲让我跟她一起游玩呢!” 章彦成佯装不怎么乐意,“谁晓得她明日是否得空。” 瑾娴不依不饶,娇声与他商议,“差人问问嘛!得空最好,不得空也无妨。” 章彦成宠溺一笑,“好,你说怎样便怎样,都依你!” 他二人所说的话,坐在一旁的明兆听得一清二楚。 瑾姨娘要约着兰容一起去西郊,他若提出同行,堂兄可能不会答应,是以明兆并未吭声,但却将此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钓了四五条鱼之后,将近晌午,日头有些烈,章彦成吩咐下人先行回府交代一声,备好酒菜,留明兆用午膳,明兆生怕他又啰嗦,找借口拒绝, “昨儿个喝多了,今儿个不想再饮酒,改日!等我缓一缓,定然陪三哥畅饮。” 道罢明兆就此告辞,章彦成并未强留,随他去了。 回府的马车上,瑾娴心下不安,“方才我说要约兰容,明兆居然没说要同往,他没上钩吗?” 章彦成却觉这很合理,“他若提出同行,以我的立场,不该答应,所以他没说废话,你且等着瞧,明儿个他肯定会出现在西郊!” 第282章 瑾娴,你是不是喜欢我 章彦成跟明兆自小相识,他最是了解明兆的性子,他笃定明日明兆肯定会出现,瑾娴也就不再多管, “那好!但愿你猜得准,如若他不来,那咱们可是白折腾一场。” 章彦成认为凡事都应该往好处去想,“不来也无妨,至少你可以出府游玩,乐得自在。”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章彦成惆怅,瑾娴也无法安心啊!“我是怕明兆真的对七王子下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到时他会遭殃的。” 章彦成诧异抬眉,“他遭殃与你何干?我竟不知你这么关心他。” 这飞醋来得莫名,瑾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忍笑轻嗤, “你呀你!怎的连自家堂弟的醋都吃?我是关心他吗?我是担心他出事之后你会跟着头疼,你们兄弟情深,你肯定要帮他求情,到时皇上动怒,你也会跟着挨训的。” 瑾娴的话止于此,章彦成期待着她继续说下去,“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又是明知故问,“我想表达的显而易见,你不明白?” “不明白,我这人心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你得直说。” 瑾娴樱唇微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可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人,怎么好意思说自个儿心直? 明知他想听什么,瑾娴就是不如他的愿,“你好笨呀!我不说,你自个儿体悟。” 每回指望她说句贴心话,她都戛然而止,章彦成颇为失望,“你就这么小气,不舍得对我说一句好听的话?” 瑾娴对着小手指,低眉轻叹,“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干嘛非得问出来?” “万一我理解错了呢?万一我想的跟你的心思不一致呢?所以有些话还是得由你亲口说出来。”章彦成锲而不舍的引导,正是想听她一句温言软语, 然而瑾娴真的不擅长,正事她该说便说,关于感情之事,她从来不擅长表达,在她看来,一个人的行为比言辞更重要, “我不想说这些腻歪的话。” “不说便罢。”章彦成当即转过脸去,薄唇紧抿,神情渐肃,再不吭声。 原本和睦的气氛瞬时变得冷凝,瑾娴歪头瞄他一眼,“怎的?又生气了?小气鬼!” 他不应声,瑾娴只好主动凑近他,抬指去拉他的小拇指,他却傲然抽回了手,倚在车窗边默不作声。 眼瞧着他冷着一张脸,瑾娴再一次主动拉他的手,柔软的指腹在他掌心轻轻的挠啊挠的,挠得他心痒痒,此刻他很想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车厢内,狠狠的教训一番,但又实在生她的气,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跟她和好。 前几日兰容过生辰时,他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却被她以明兆的事给糊弄了过去,今儿个她又想糊弄,章彦成可不依! 这一次,他定要瑾娴来哄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章彦成坚持没回握,依旧表现得很冷淡。 瑾娴不禁在反思,真的是她错了吗?他只是想听一句软话,她却不肯说,是不是太冷漠了? 心虚的瑾娴又一次主动挪向他身侧,“别这么小气嘛!你总是生气,我总得哄你,这样不太好?” 章彦成不悦挑眉,“我为何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冷情冷心暖不热!” 这话说得,好似她是白眼狼一般,“我哪有?瞧你说的,我又不是蛇,我觉得我挺暖的呀!” 章彦成勾唇冷笑,“是,对别人很暖,只对我一个人冷。” 这不是冤枉人嘛!“我对你也很好,才刚还拉你的手来着,是你自个儿抽走的,到底谁冷漠?” 她跟他理论,他却不吭声,“又不说话,你哑巴了?” 瑾娴气呼呼的靠近他,对着他的耳朵轻咬了一口,甚至还使坏地伸出小舍,在他耳珠上轻柔的描摹着。 突如其来的微栗感惹得章彦成轻嘶出声,心间仿佛有只手在不断的挠着,他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揽住她的柳腰,墨瞳锁向她的水眸, “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他话音才落,忽见她倾身靠近,紧跟着唇间便有一抹柔软贴近! 那一刹那,章彦成惊得墨瞳圆睁! 她居然主动吻他!在他没有任何要求的情况下主动亲吻,那柔嫩的唇贴覆在一起,激得他心湖盈碧波! 他本想伪装冷漠来着,可被她这么一亲吻,他心潮翻涌,浑将矜持和怒气抛诸脑后,直接回拥住她! 不满蜻蜓点水的章彦成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瑾娴只是想用这个法子来逼他说话,哪料竟被他给反杀,这下好了,她想停止都困难,直接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自怀孕之后,她便有些气短,偏他还吻得那么烈,她根本承受不住,抬手轻锤着他的肩,以示抗拒。 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章彦成这才松开了她。瑾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幽忿地嗔他一眼, “你不是不理我吗?” “是你先招惹我的!”面子虽重要,但这实打实的香吻,他可不能错过,“无端端的,你亲我作甚?” 瑾娴毫不羞怯,理直气壮地扬起小下巴,“你是我的男人,我想亲便亲,天经地义!怎的?你有意见?” 想到某种可能,章彦成欺身靠近,凝向她的眼神满是探究,“喜欢一个人才会想亲吻,你……是不是喜欢我?” 瑾娴不承认,却也没否认,敷衍地应了声,“你说怎样便是怎样。”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可不满意,“我说的不算,得你亲自说的才算。” 瑾娴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明显闪躲,“我……我不知道。” 从前她不肯答,他都识趣的止了话头,未再追问,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不想再继续糊涂下去,只想探究她的真实想法, “瑾娴,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清楚?我看你是装糊涂?你我相处了大半年,我对你如何,你应该感觉得到,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却从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就不肯跟我说一句明白话吗?” 第283章 瑾娴对他表白 若在现代,或许瑾娴会考虑爱情,但这是古代,太多的规矩都对女人十分的不公,即使受欺负,遭受背叛,女人也很难维护自己的利益,是以她根本不敢去奢望爱情, “我不喜欢考虑这些虚无之事。” “感情的确虚无,但它存在的时候,谁也无法忽视,它消失的时候,谁也抓不住。就像兰容和明兆,缘分尽了,另一个人却不肯放手,是怎样的一种痛楚?你不会要等到失去我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拿明兆来类比她,瑾娴很不服气,“我也没有不珍惜你啊!我又不像明兆那般无情,你对我好,我也会待你好的。” 然而章彦成并不满足于此,“可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你待我好,我想要你的心,一颗独属于我的真心!” 瑾娴穿越而来,又是一个妾室,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动心, “可是真心这种东西太过珍贵,一旦给了就收不回了,要么被珍视一生,要么就会破碎成渣,再难拼凑完整……” 她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他,就这般将他否定,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你从未宣之于口,怎知我不会珍视?瑾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这么难回答?” 为何非得谈感情呢?她都没问过他是否喜欢她,他偏要问她作甚? 不愿正面回答的瑾娴模棱两可地回了句,“不讨厌。” “不讨厌?却也不喜欢?” 他这话接的额,还真是很套路啊!“不是你说的,凡事应该往好的一面去想嘛!你就没想过,不讨厌也许是……喜欢?” “感情不能靠猜测,明兆的猜测便不准,所以我才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瑾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喜欢我吗?” 瑾娴抬眸望去,只见他的目光异常凝肃,似乎不是在撒娇玩笑。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章彦成,格外注重颜面,今日这情形,他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若她再不给个他满意的答复,可能他会一直跟她闹别扭。 不过就是一句话,即便是假的,他也察觉不到,说出来也不会掉块肉,为了往后能有安稳日子过,瑾娴不再犹豫,低眸小声道: “喜……欢。” 她嘟嘟囔囔的,明明只有两个字,却说得那么慢,如若不仔细听,谁晓得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她干脆凑近他,对着他的耳朵直白地大声道:“我说我喜欢你!这回听到了!”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句话,可当他听到时,却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莫不是在哄我?” “……”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儿嘛!“我不说,你不高兴。我说了,你又不信,你可真难伺候!” 只因她的表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别人表白都是羞涩而温柔,你对着我吼那么大声,看起来好像是被迫而言。” “别人?”一听到这两个字,瑾娴紧盯着他,肃声质问,“谁跟你表白过?还温柔而羞涩的表白?你倒是说清楚!”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否认道:“没有谁,我只是打个比方。” “你若是没经历过,怎会形容的那么准确?”略一思量,瑾娴佯装伤心的娇哼道: “我知道了,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肯定有很多女人都对你说过那句话,你听得多了,再听我说,自然没什么感觉。”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的联想未免太丰富了些,“没有的事儿,你别瞎想。” 瑾娴低声抽泣着,红着眼眶兀自数落道:“居然还拿我跟别人比较,嫌我不够温柔?我是不温柔,可至少我没有骗人,不说便罢,既然说了,那便是真的! 既然你不信,往后莫再问我,我再也不会回答,反正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也不缺我这一个,你觉得谁温柔就去找谁,甭在这儿挑我的毛病,拿我寻开心!” 章彦成只问了一句,她便设想那么多,还连番奚落。此时此刻,章彦成十分后悔,他暗恨自个儿不该多嘴问那一句,以致于她胡思乱想,竟然委屈得红了眼。 见此状,他懊悔又心疼,哪还有心思去计较其他,“别人是否喜欢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扭过身去的瑾娴樱唇微努,赌气道:“我没有想法,你觉得我是在哄你,那就是!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这样说你总信了?” 难得听到她承认,想反口?章彦成可不依,“才刚说了喜欢,是你亲口所说,岂能反悔?” “为何不能?”占了上风的瑾娴再不怕他,“反正感情易变,你欺负我,惹我生气,那我就不喜欢你了呗!” 一听这话,章彦成立马慌了神,长臂一揽,拥她入怀,抬指挑起她的下巴,迫她望向他, “哪有那么容易?你既招惹了我,那便没有反悔的余地!既是喜欢我,便要从一而终,不可变心,不可放弃!” 这样的承诺太刻板,她才不会去立,“你若对我不好,惹我伤心,欺负我,冷落我,我还得喜欢你?我可没有自虐倾向!” “不可能!我不会冷落你,更不会惹你伤心。” 这话由他说出来,毫无说服力,“才刚是谁不搭理我来着?这还不算冷落?” 但凡她早些说出那句话,他都不至于伪装冷漠,“那还不是因为你吝于表达,连句喜欢我都不舍得说出口。我真心待你,竟是配不上你一句喜欢?” “我说了你还是不满意啊!我也不晓得你到底想要什么。” 章彦成紧拥着她,在她耳畔轻语呢喃,“想要你的心,你说了我便信你,哪怕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也信。” 那一瞬间,瑾娴竟有些心虚,只因那句的确不是她的肺腑之言,哪怕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她也不敢放心的把心交付给他。 在古代谈爱情,虚妄又奢侈,她不敢爱他,但也不会害他,在她看来,她与章彦成不是爱人,更像是盟友,有着共同的目标,至于那些欢爱,不过是一种身的需求,只享乐,不谈心。 “你信我就好,别想那么多,人心越简单,才会越快乐。” 快乐这两个字对章彦成而言似乎有些困难,从前他很难感受得到,自瑾娴出现之后,他才能感受到一丝人生的乐趣。 瑾娴似乎活得很快乐,她偶尔也会有烦恼,但她很擅长安慰自己,总是能很快的调整情绪和心态。 这也正是章彦成最佩服她的一点,这样的性格很难得,但他也很清楚,她所谓的好性子,其实就是强行逼迫自己将苦楚吞咽。 正因为越来越了解她,所以章彦成对她的喜欢并非浮于表象,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怜惜。 她看似很热情,实则骨子里很冷清,从不爱说什么甜言蜜语,今日他一再要求,她才说出喜欢二字。 聪慧如章彦成,自然感觉得到,瑾娴对他并没有全心全意的爱慕,可他还是想听那句话,仿佛只要她肯说出来,他便可以当成是真的,有了她的承诺,他的心里多少好受些。 以往他从不在意这些情情爱爱,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开始在意这些感情之事。 章彦成也不确定,注重感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愿他没有看错瑾娴,如若有朝一日,连瑾娴也背叛他,那他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话分两头,兰容这边差人去了别苑,邀请黎云枫。 当黎云枫听到下人所传之言时,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兰容明显对他很不满,怎会突然主动邀请他? 这当中可能有诈,难不成是章明兆借着兰容的名义捣鬼? 第284章 入了圈套 先前明兆就曾表明过野心,难保这邀请不是他的把戏,但若黎云枫拒绝的话,万一他猜错了,真是兰容请他,那他岂不是驳了兰容的颜面? 思及后果,黎云枫笑应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县主,明日本王定会赴约。” 随后黎云枫使了个眼色,随从给那人打了赏银,又亲自送他出去。 待人走出他的院子,黎云枫即刻交代侍卫,“跟上他,看他回哪儿去。” 侍卫领命离去,紧紧跟踪了一路,半个时辰后,侍卫归来,汇报七王子, “启禀殿下,属下看到那人确实进了怡郡王府,属下候了会子,没见他再出来,料想他应该就是怡郡王府之人。” 如此说来,此人真的是兰容所派?无缘无故的,她邀请他踏青作甚?单纯的游玩?似乎不太可能。 为探究兰容的目的,最终黎云枫还是决定去赴约。 唯有亲自到场,他才能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黎云枫不必上朝,他每日无需早起,但因今日有约,他特地吩咐下人早些唤他。 毕竟是头一回赴约,他得提早去,总不能让人姑娘家等他。 他不愿失礼,用罢朝食便早早的去往西郊,兰容只是借他一用,她并不是真心想见黎云枫,是以她并未去太早,但也不会失约,而是掐着点儿到的。 去的路上,她还在想着,黎云枫会不会赴约呢?她若不来,那可如何是好?这计划行不通,再见到明兆岂不尴尬? 到得约定的湖边,丫鬟一眼便看到湖边的垂柳下立着一位身着湖绿色锦袍的公子, “县主您瞧,那位是不是七王子啊?” 兰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她虽看不到脸,但看徐来的清风吹起墨发间的绿羽丝带,她便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肯定是他,除他之外,谁会戴羽饰?” 于是兰容绕过花丛,往湖畔走去,走近后,她主动打起了招呼,“殿下来得挺早啊!倒是我来迟了。” 黎云枫闻声回首,一看是兰容,冁然一笑,“不迟,刚好是约定的时辰,县主来得正好。” 兰容客套笑应,“多谢七王子赏脸赴约。” “县主相邀,乃小王的荣幸。”黎云枫虽有疑惑,却也不能当面询问她约见他的目的,毕竟她是姑娘家,姑娘家脸皮薄,若是问得太直白,倒是让她难堪了。 斟酌再三,黎云枫并未多问,只安静的陪着她在湖边走着。 西郊他还是头一回来,此处依山傍水,景色秀美,还有一片辽阔的原野,闷在别院太久,这样的景致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纾解和放松。 别苑的那一小片天他都看腻了,他太渴望看到新鲜的人和事,此地的每一株花草,他都看得认真,然而兰容似乎不是来赏景的,她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着,好似是在等人一般。 黎云枫见状,不由生了疑,“县主还邀了其他人?” 兰容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否认,“没有啊!只约了你一个。” 直觉告诉他,她没有说实话,但黎云枫很有分寸感,她不想说,他也就没追问,料想待会儿自有结果。 那边厢,下朝后的章彦成也带着瑾娴来了西郊,瑾娴下了马车之后也在四下遥望,想看看明兆到底有没有来。 “今日下朝,你跟明兆没有一起出宫?” 说起这事儿,章彦成便觉好笑,“我倒是想跟他同行,但他看到我就避开了,一个人走得很快,有人邀他去听戏,却被他给拒绝,他说今日有要事,不便相陪。” 一听这话,瑾娴顿感不妙,“有要事?什么要事?他该不会今儿个不来西郊?” 恰在此时,章彦成看到不远处有辆马车停了下来,那朱轮马车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明兆的座驾, “说曹操曹操到!” 瑾娴侧首望去,只见车夫摆好马凳,车帘被掀开,紧跟着便有一人撩袍而下,那潇然不羁的身影,不是明兆又是谁? 看到他的那一瞬,瑾娴心石顿落,“你猜得可真准,他真就来了!” 章彦成得意挑眉,“十几年的兄弟可不是白当的,我说他会来,他一准儿来!” 下了马车的明兆径直走向这边,看见他二人,他佯装镇定,朗笑招呼道:“三哥,小嫂嫂,真巧啊!在这儿也能碰见你们。” 瑾娴心道这哪里是巧合,分明就是你故意来这儿假装偶遇的。 章彦成故意问了句,“巧了!你怎的也来了西郊?” 明兆料到堂兄有此一问,他一早就想好了说辞,“我跟陈二公子约好来此游玩,哪晓得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不愿辜负良辰美景,就自个儿来了。” 难为他找了这么个借口,章彦成也就没拆穿。 明兆四下打量着,没见她的身影,忍不住问了句,“兰容呢?小嫂嫂不是约她一起吗?她没来?” 瑾娴故作可惜地轻叹道:“我约她出来玩儿,但她说今日有事,来不了,让我们自个儿来,说是下回再约。” 不是?明兆特地赶来,兰容居然不得空?那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目睹他那失望的神色,瑾娴与章彦成面面相觑,而后明知故问,“你来这儿,到底是跟旁人有约,还是为了见兰容啊?” 明兆面色一紧,却又佯装从容地道:“当然是跟旁人有约,只不过那人放我鸽子而已,我只是随口一问,她不来便罢。” 章彦成顺口相邀,“那要不咱们一道游玩?” 兰容不在这儿,明兆再无心游玩,“你们卿卿我我的,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了,我先走一步。”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见不远处的柳树下走来一道熟悉的倩影! 明兆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兰容嘛!她身边怎的还有一名男子?那是何人? 第285章 好戏开场 乍见此状,明兆英眉紧锁,半转的身子又回转过来,似乎没了离开的打算。 章彦成故意提醒,“你不是要走吗?” 明兆干咳了一声,借口道:“我这来都来了,好歹游个湖再走!” 瑾娴掩唇轻笑,暗叹明兆终于上钩了! 不远处的兰容亦瞧见了明兆,这看戏的来了,她才好开始唱戏。 于是乎,兰容假装没看到明兆,不动声色的靠近黎云枫,与他并肩走着,甚至还拿起手中的巾帕,对他莞尔一笑,在他额前轻抹了一下, “走慢些,你都出汗了。” 黎云枫愣怔当场,心道周遭有风,他并不觉热,也不曾出汗,她何必多此一举? 再者说,她走这一路,一直离他三步远,也没怎么与他说话,都是他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主动找话头,这会子她却突然靠近,还献起了殷勤,明显有猫腻。 黎云枫放眼望去,待瞧见荣王、瑾姨娘和明兆的身影时,他心头的疑云豁然消散。 怪不得方才兰容一直东张西望,八成是在等他们。 可若是为了等明兆,那她看到明兆之后应该与他保持距离才对,为何反而与他更亲近? 难不成她与明兆闹了别扭,故意拿他做戏,想气一气明兆?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兰容的行径太过怪异,黎云枫不得不起疑,可她毕竟是他的未婚之妻,她与他亲近,他也没理由拦阻,不能驳她的颜面。 更何况前两日明兆还到他跟前挑衅过,如此嚣张之人,合该给个教训,而兰容此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明兆而言都是一种打击! 既如此,黎云枫合该与兰容互相利用,一个为了让人吃醋,一个则赚足了颜面,让人嫉妒。 思及此,黎云枫并不排斥,反倒欣然笑应,“多谢县主关怀。” 这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看得明兆心火直冒,他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道: “小嫂嫂,她不是跟你说不得空吗?怎的她也在西郊?” 瑾娴懵然摊手,“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许是他们先约好的,也就没赴我的约。不过也是巧了,他们居然也会来此游玩。” 章彦成“好心”提醒,“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就别近前了?省得大伙儿都尴尬。” 旁人越是劝阻,明兆越是不服气,“西郊那么大,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这路又不是他家的,他能走得,我也走得!” 打从看到兰容后,明兆再不说要离开的话,此刻兰容已然近前,做戏得做全套,她到得瑾娴跟前,羞窘地撩了撩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小嫂嫂,你们也在这儿啊!” 瑾娴故作恍然,“怪道我约你你不得闲,原是与七王子有约呢!” 兰容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近日天气甚好,七王子约我出来游玩,我便答应了,若是小嫂嫂早一日说,我便不赴他的约。” 明明是她主动相邀,怎的到了这儿,她又改了口?黎云枫长眉微挑,终是没有拆穿,只笑应道: “如此说来,倒是小王捷足先登了。” 章彦成朗笑道:“无妨,赴谁的约皆可,有缘自会相聚,这不就又走到了一起吗?” 他们说说笑笑,客套的寒暄着,明兆竟像是个外人,没人与他搭话,就连兰容都不曾看他一眼,浑当他不存在一般。 最后还是黎云枫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呦!世子也在啊!” 章彦成特地申明,“我们也没约,偶遇而已。” 那日章彦成答应过黎云枫,会想法子阻止明兆,今日众人皆“偶然”的聚在一起,黎云枫不禁在想,难不成这出戏并非兰容的意思,而是章彦成的安排? 倘若果真如此,那这戏码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精彩! 明兆对上黎云枫,眼中只余冷笑,“还真是有缘呐!在这儿都能遇见,你们尚未成亲,怎可私自约见?” 黎云枫尚未开口,兰容已然回怼,“我们有婚约,想见便见,你少管闲事!” 随后兰容挽着瑾娴的手臂,说是要一起游湖,瑾娴欣然相应,章彦成自然会陪同,明兆看着黎云枫,只觉眸中生刺,但他又不愿让黎云枫跟兰容独处,随即也跟了上去。 以往不论去哪里,兰容都会跟在他身侧,只要他回首,她都在他身边,如今她却与别的男人并肩,有说有笑,而他默默跟在后方,期待她回头看他一眼,她却始终未曾回眸。 上船之际,兰容这才回首掠他一眼,明兆暗自庆幸,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然而她开口说的竟是,“我们成双成对的,你跟着作甚?” 被嫌弃的明兆怔了一瞬,愤愤然借口道:“我拥清风,揽群山,与自然造化成双对!” 那一瞬间,瑾娴忽觉明兆像个小可怜,但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看清眼下的局势,继而彻底死心,兰容的戏,她也该配合,也就没去劝说什么。 章彦成慢走一步,停下来等他,低声道了句,“不是我说你,你这不是给自个儿添堵吗?” 明兆心下憋屈,但又不愿落下风,“谁给谁添堵还不一定呢!有我在这儿,黎云枫他休想舒心!” 他坚持随行,反倒如了章彦成的愿。 待众人上船后,船夫撑桨前行,这还是瑾娴来到古代后头一次坐船,船只在水中难免会晃荡,她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幸得章彦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当心些。” 瑾娴以为游湖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当她身处水面时,她才惊觉并不是那么回事,那一望无底的碧绿水面深邃幽暗,只看一眼,便令她有种头晕目眩之感,章彦成看她黛眉紧蹙,似乎有些不适,遂带她进了船舱,坐下歇一歇。 兰容不怕水,她立在船尾赏景,黎云枫则陪着她,与她共赏湖光山色。 初夏天虽暖,但水中风凉,眼瞧着兰容抱起了臂膀,黎云枫褪下外袍递给她,偏在此时,明兆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件披风, “七王子不穿外袍容易着凉,兰容,还是用我的披风!” 两人皆在向她献殷勤,且两人都在等着瞧,看兰容会接受谁的好意。 第286章 变心 船舱内的章彦成和瑾娴透过竹帘,也瞧见了这一幕,章彦成乐得看戏,兀自琢磨着,“你觉得兰容会怎么选?” 这事儿在瑾娴看来并无悬念,“那必须是选七王子啊!你忘了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为的就是让明兆死心,那她肯定会与七王子亲近些,接受他的好意。” “我是怕这丫头忘不了明兆,一看到明兆就乱了方寸。”毕竟章彦成见识过兰容深爱明兆时的情形,他不敢确定,如此深挚的感情,是否可以轻易放下。 瑾娴深知,这世上最长久的是感情,最易变的,亦是感情,有些改变令人唏嘘,可有些改变则令人庆幸,因为那是成长的印记,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兰容说她不想再惹父母生气,且她对明兆已经积攒了太多的失望,所以我想,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不会再回头。” 瑾娴拭目以待,她对兰容信心满满,但见兰容睇了明兆一眼,神情冰冷,再无一丝留恋, “多谢世子好意,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我只会接受我未婚夫婿的关怀。” 说话间,兰容自黎云枫手中接过他的外袍,披在身上,黎云枫则顺势抬指,帮她理顺青丝,为她整理衣领。 这幅和睦温馨的画面看得明兆双目刺痛,妒火灼灼,兰容加油添醋,又对明兆道:“既然世子这般关心七王子,不如把你的披风给他。” 他的披风只会给兰容,至于其他人,他才懒得关心! 瞥了黎云枫一眼,明兆轻蔑挑眉,“我跟他可不是很熟,他喜欢献殷勤,那就让他冻着呗!” 黎云枫火力大,这点小风对他而言,无甚感觉,他借机嘲讽,“小王向未婚之妻献殷勤,天经地义,倒是世子,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两人眸光碰撞,锋芒毕现,水火不容。明兆不甘被奚落,义正言辞地道:“我与兰容六岁相识,至今已有十二载,我们几乎日日见面,这么多年的情意岂是你一个外人能比的?” 他还知道她和他认识了十二载,可这些年都是她在主动,他又何尝回应过?兰容庆幸自己迷途知返,可明兆竟又在这个时候谈旧情,他也配? “世子说话注意些,我们之间只有同窗之谊,并无其他,你可别误导七王子,我不希望他误会什么。” 兰容着急澄清,明兆心下生妒,“你就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抬眸望了黎云枫一眼,兰容的眸光异常温柔,“他是我将来的夫婿,是陪伴我后半生之人,我当然在意他的感受。” “那我算什么?”明兆嫉妒得发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瑾娴暗叹明兆真是冲动起来不管不顾,黎云枫还在场呢!他这样直白询问,却将黎云枫置于何地? 他的问题分明是在将兰容往火坑里推,不过他早就跟黎云枫闹过一场,兰容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她神情淡漠,从容答道: “你算我表哥的堂弟,我的朋友。” 这样的定义,敷衍且疏离,明兆难以置信的望向她,“朋友?呵!” 朋友二字,在黎云枫听来颇为好笑,只因那日明兆还特地到他跟前显摆,说他们青梅竹马,而今日,兰容居然说他只是朋友,这对明兆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原来你们是好友啊!怪不得世子这般关心县主,不过往后县主由小王来守护,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旁人不清楚,明兆却是再清楚不过,黎云枫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 不服气的他还想回怼,哪料兰容居然对黎云枫道:“船外有风,当心着凉,咱们还是进船舱去!让世子一个人在这儿清净清净。” 佳人相邀,黎云枫自当相伴,他再不与明兆斗嘴,随兰容一起往船舱走去。 错身之际,黎云枫与明兆对视了一眼,他眼角微微上挑,瞳中写满了轻藐。 明兆越想越气,他忽然意识到,堂兄说他同行是给自个儿添堵,这句话果然是没错,不过这些堵不是黎云枫添的,都是兰容塞给他的。 他就不明白了,黎云枫到底有什么好,为何兰容会对那小子这么好? 从前除却他之外,她并不喜欢跟其他男人走太近,可如今,她竟对黎云枫那么温柔,这到底是为什么? 进了船舱的两人顺势坐下,瑾娴把面前的糕点往兰容跟前挪了挪,“这是你表哥从徐记带过来的,他说你以前很喜欢吃徐记的糕点。” 章彦成这糕点是为瑾娴买的,至于说兰容爱吃凤梨酥这话,是他很久之前说过的,没想到瑾娴还记得,还特地说出来,哄兰容高兴。 瑾娴一片好意,章彦成也就没拆穿,“徐记的凤梨酥甜而不腻,的确美味。” 兰容闻着香味便觉熟悉,一听说是徐记的,她越发有食欲,“徐记的凤梨酥可好吃了!” 察觉到船帘被掀开,她猜测应是明兆进来了,于是兰容刻意将一枚凤梨酥递给黎云枫, “殿下也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黎云枫的余光也瞄见了后侧方明兆的身影,他假装没看见,顺势接过凤梨酥,“多谢县主。” 随后黎云枫十分大方地转头道:“世子,你也尝尝这凤梨酥,县主说得没错,的确很好吃。” 一旁的瑾娴见状,忽觉这七王子很有意思,他这幅架势,分明就是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好似他和兰容是一家人,而明兆只是个客人,他以男主人的身份让客,挣足了颜面。 章彦成坐在一旁品着碧螺春,暗赞眼前的这出戏可比戏楼里唱的戏精彩得多! 黎云枫才端起碟子,却被兰容一把抢了去,她斜了明兆一眼,笑容渐敛,“世子才不稀罕吃这个呢!你给他,他只会拿去送人,还是别浪费了。” 瑾娴不明白兰容何出此言,章彦成知晓去年发生之事,他明白兰容是在奚落明兆。 第287章 你抱抱我 他们之间的一切,章彦成都看在眼里,曾经的兰容苦追着明兆,爱而不得,眼下却又反了过来,这宿命,何其讽刺! 此情此景,不禁令明兆想起一桩往事。 去年兰容也曾买过凤梨酥送给他,可他却不愿意尝,说是才用过膳,没什么胃口。 偏巧那天他碰见了林琼芳,丫鬟说她们想买凤梨酥,怎奈最后一包也卖完了,她们没买到,明兆便借花献佛,将那包凤梨酥送给了林琼芳。 兰容很生气,从林家丫鬟手中抢走了凤梨酥,“这是我让人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你怎能随手送给别人?” 那时的明兆并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说送给我了吗?那便是我的,我想送谁都可以。” “不可以!尤其是林琼芳,更不可以!你不想吃,那便扔了它,总之我不允许你送给别的女人!” 兰容气急败坏,直接将凤梨酥扔在地上,还狠狠的踩了一脚,当时明兆只觉她不可理喻,还埋怨她太过小气。 如今再回想起来,明兆只恨自个儿太混账,浑然不顾忌兰容的感受,以致于兰容对他越来越失望。 此刻他多么希望兰容还能像从前那般送他一块凤梨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住,再不拒绝,然而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他,她只会给黎云枫,不会再与他分享。 明兆心中梗得难受,却又怨怪不了任何人,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是他自己啊! 但凡当初他对兰容多一些耐心,不那么无情,兰容都不至于对他如此绝情! 懊悔的他在旁坐下,默默拿了块凤梨酥,尝了一口,原来这凤梨酥入口软软糯糯,真的很美味,从前他怎就不愿尝试呢? 兰容见状,亦回想起去年的往事,不由红了眼眶,她只恨那时的自己怎就那般低三下四,毫无骨气可言。他对她冷漠如斯,她仍旧会原谅他,这样的她,在他心里大概很廉价?所以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好在她终于醒悟,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他随口说句好话,她就立马原谅。 气氛一时变得冷凝,没人再说话,瑾娴主动找起了话头,“待会儿下了船咱们去哪儿玩儿?” 章彦成提议道:“北边有片原野,带你去骑马?” 一听说要骑马,兰容登时有了兴致,“骑马好哎!我很久没骑马,也该练练了。” 瑾娴亦有兴趣,只可惜时机不对,失望的她嗔他一眼,“早些不带我骑马,这会儿哪能去得?” 兰容恍然大悟,“是哦!瑾娴有了身孕,不能骑马的。” 章彦成暗叹自个儿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安全为重,那还是先不骑了,等你生下孩子,我再带你来。” 那还得几个月,他这许诺不一定能实现,“生完孩子你又忘了这一茬儿。” 章彦成心道:他像是不守承诺之人吗?“哪儿能啊!兰容她们都听着呢!我岂能食言?” 兰容笑慰道:“是啊!我们都在场,都可以作证,到时表哥若不履行承诺,我带你出来骑马,让表哥一个人在家哄娃娃。” 众人皆哄笑,章彦成也很期待孩子的降临,待她身子轻便了,他才好狠狠的疼爱她,不必像现下这般有所顾忌,不敢放肆。 瑾娴虽不能骑马,但她也不愿扰了旁人的兴致,“我去凑凑热闹,看你们骑马也好。” 此处有人建了马场,在这片原野上骑马,不能带自个儿的马,得租用马场的马匹,因着马场是章彦成的一位皇叔所建,是以没人驳他老人家的颜面,都很守规矩。 瑾娴不能骑马,她让章彦成自个儿去玩儿,章彦成摇了摇首, “少时在皇宫,每日都得练习骑射,我没少骑马,除非有你同行,否则我不觉得骑马有什么乐趣。” 他们相约去北边看瀑布,瑾娴身子不便,她不能骑马,如若走过去会很累,坐马车不利于看风景,于是章彦成让人找了坐辇,两人乘辇前行,既可赏景,又不劳累,两全其美。 虽说不比骑马那么快,至少安稳,不伤胎。 兰容等人各乘一匹马,在原野上纵情奔跑。 自来到尧国之后,黎云枫就没再骑过马,纵马狂奔时,耳边呼啸的风声不由让他回想起在安南国时,陪他父王秋狩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竭尽所能的狩猎,正是想让父王以他为傲,殊不知,不论他如何努力,他的父王都不可能高看他一眼。 当大尧要求送王子为质时,父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父王还说,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安南国有那么多的王子,怎就偏偏会是他呢? 从那时起,黎云枫便晓得了,他在父王心里,毫无地位可言!不论他如何努力变得优秀,父王都不可能善待他,他的价值,仅仅只是做个质子,维系两国邦交而已。 自此后,黎云枫对他父王再无一丝眷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好好活下去!他始终相信,那道士的批言是对的,终有一日,他可以改变命运,夺回属于自己的荣光! 他的心中积压着太多的怨念,即使骑马游玩,也不会开怀,反观他前方的女子,手持长鞭的兰容肆意洒脱,清风吹起她的青丝,轻盈的蓝粉丝带在风间飞扬,似蹁跹的蝶,光彩照人! 如此明艳的女子就像是原野上最闪耀的明珠,熠熠生辉,吸引着周遭之人的目光。 上回见面,兰容给黎云枫的感觉是任性跋扈,高傲嚣张的王府贵女,今日见面,她却态度骤变,时而冷淡,时而热情,他看得出来她是在做戏,但此刻在草原上飞驰的她,大约才是最真实的她? 像风一样的女子,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黎云枫不喜欢琢磨女人的心思,他认为女人最是善变,且此刻他对兰容并无情意,也就不会太在意她,他只在想着,明兆一直跟在后方,是不甘心吗? 兰容都做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是不肯放弃吗? 究竟是他太执着,还是因为他放不下脸面,才不愿认输? 兰容骑得最快,最先到得瀑布附近,她下马在此等候着表哥和瑾娴。 黎云枫随后而来,行至她身侧,兰容的余光察觉到明兆就在附近,她将心一横,鼓起勇气对黎云枫道: “殿下,可否劳烦你……抱我一下?” “嗯?”她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黎云枫颇为惊诧,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抱一下?这……未免唐突县主。” 再耗下去就来不及了,兰容焦虑不安,一再恳求,“过后我再跟你解释因由,你先抱我一会儿,就当我求你了!” 第288章 死心了 实则黎云枫已然猜出因由,但看兰容如此焦急,他也就没再多问,遂了她的心愿,抬臂将她拥入怀中。兰容顺势将小手搭在他肩侧,她并未反抗,而是莞尔一笑,倚在他肩头。 袭来的微风夹杂着她身上的苏合香,悄然沁入他鼻息之间。佳人在怀,本是甜蜜的时刻,但黎云枫深知这只是一场戏,是以他不会入戏,只会配合。 哪怕她近在迟尺,他也不曾刻意占她的便宜,大掌虚扶着她的后腰,并未落在实处。 下了马的明兆正待近前,骤然看到这一幕,不由止住了脚步。 那些曾属于他的温柔笑颜,如今竟专属于黎云枫,兰容竟然愿意依偎在他怀中?她对黎云枫就这么不设防吗? 兰容是想着,只要让明兆看到这一幕,他的自尊心作祟,肯定会觉得没面子,会认定她已经爱上了黎云枫,大约便会就此退却,她万万没想到,明兆毫无退缩之意,反倒径直上前,扬声呵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外人近前,黎云枫不得不将她松开,他毫无紧张之态,负手傲立,义正言辞地道:“世子怕不是忘了,我们有婚约在身。” 被噎的明兆绞尽脑汁的找借口,“有婚约又如何?你总得顾忌兰容的名声,这般当众搂抱,岂不是害她被人指点?” 兰容顿感头疼,她都已经牺牲到这个地步,戏已做得那么足,怎的明兆还不死心,还来质问? 黎云枫凤眸微瞥,揶揄道:“除了世子,似乎也没人这般不开眼,明知我们想独处,偏要来此打搅,好没眼色。” 明兆咬着后槽牙,怒指恨斥,“如你这般尚未成亲便动手动脚之人,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我当然得替堂兄看好他的表妹,以免她被你小子欺负!” 是兰容要求黎云枫抱她的,明兆却来指责黎云枫,兰容只觉对不住他,遂主动揽责, “我从不怕人指点,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便愿意与他在一起,更何况我们本就有婚约,旁人再指点又怎样?反正我们早晚会成亲。” 兰容说了那么多,明兆一句都没听清,只听清了那几个字,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兰容,心痛且愤慨,“你喜欢他?” “是啊!”兰容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我就是喜欢他!” 虽说是假的,但这话在黎云枫听来还是很顺耳的,至少兰容在明兆面前给足了他颜面。 明兆气急败坏,怒火盈胸,“他有什么好?哪里值得你喜欢?” “他的好,你不需要了解,我感觉得到即可。”说话间,兰容主动拉住了黎云枫的手腕,那一瞬间,她有些忐忑,生怕黎云枫直接甩开她,那可就尴尬了。 腕间蓦地一暖,黎云枫低眉瞄了一眼,此刻明兆就在跟前,她不方便要求什么,但黎云枫还是领悟到了她的意思,随即反手握住了她娇小的手掌。 就在几人争执之际,瑾娴和章彦成到达此地,眼瞧着明兆面红耳赤,章彦成猜测他们几人生了冲突,随即近前询问, “这是怎么了?离老远便听到你们在吵架。” 方才那一幕太扎明兆的心,他实在不愿复述,黎云枫也清楚,这些事不适合与人谈论,是以他没说实话,借口道: “没吵架,县主在和世子斗嘴呢!他们是好友,斗罢也就忘了,料想不会记仇。” 黎云枫特意加重“好友”二字,明兆心下窝火,但又不能当着堂兄的面儿起争执,他越想越憋屈,再也待不下去, “三哥,小嫂嫂,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看了兰容一眼。 兰容似是早有预料,她的目光温柔的落在黎云枫身上,并未瞧他,仿佛他的离去对她而言没有一丝影响。 明兆越发失望,忿然转身离去。 那一刹那,纵使兰容没看他,却也能感觉得到,明兆有多么愤怒,那种失落感是她曾深切体会过的,她知道那滋味多么难受,可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啊! 亲耳听到她说喜欢黎云枫,明兆应该彻底死心了? 人就该感受过死心,才会彻底的放弃,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目睹明兆落寞离去的背影,章彦成忽觉心里不是滋味,毕竟那是他的兄弟,他终是心有不忍,低声轻叹, “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瑾娴也觉得这法子有些残忍,可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的办法,“不残忍,如何让他放弃?他若一直心存幻念,只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来,与其闹出不可挽回的麻烦,不如残忍一回。” 事到如今,前因后果已然明朗,黎云枫已能确定,今日这情形,的确是章彦成布的一个局。 兰容能感觉得到,黎云枫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只觉对不住他,遂决定主动坦白, “方才很感谢殿下的配合,其实我……” 她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黎云枫适时打断,“县主不必解释,小王明白。” 兰容懵然抬眸,“啊?你明白什么?” 黎云枫温然一笑,“你的那些情话不过是权宜之计,过耳即散,小王不会当真,你放心便是。” 果如她所料,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既知因由,他就不计较吗?“你……不需要一个解释?不想追问什么?” 眺望着远处的白瀑,黎云枫从容悠淡,“过往之事,无需追究,来路方长,只要往后县主能与小王一心即可。” 他这般通情达理,并未深究,解了兰容的尴尬困境,兰容心下感念,瑾娴也甚感佩服。 不论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抑或只是场面话,都是极其明智的选择。 不过问,方得安宁。 把话说开后,众人也就没了压力,他们去赏了会子瀑布,晌午又在附近的酒楼用了午宴。 宴罢,众人各自回府,章彦成和瑾娴都认为明兆已经放弃了,就连兰容都这么认为,可当她回到怡郡王府,下马车之际,却见一个小太监径直小跑过来,慌里慌张地道: “县主!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世子!他自回府后便一直喝酒,已经喝了两壶酒,奴才劝他不住,他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说要见您,求您去一趟,劝他别再喝了,料想他肯定会听您的话。” 兰容已然决定跟他了断,便不愿再管他的事,“要劝酒,大可去找别人,我没那个责任。” 眼看着县主不为所动,小良子直接跪下哭道: “县主,求您大发慈悲,去看看世子!奴才们怎么都劝不住,今日王爷和王妃皆不再家,没人管得住他,若是任由他再这么喝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第289章 吻 兰容不愿再见明兆,可她曾见过喝酒太多,人直接没了的情形,是以她心中终归是有顾虑的。 明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整个怡郡王府都得跟着遭殃! 权衡利弊后,最终她决定去一趟梁王府。 疲惫的兰容提裙回到马车上,马车急速前行,到得梁王府,小良子在前引路,快步行至后院,一进屋,便见世子仍在举杯自饮。 小良子慌忙近前,“世子,您怎的还在喝?这都第几壶了?” 明兆面色泛红,明显是喝高了,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举着酒盅不耐恼斥, “少管爷的闲事,爷想喝几壶就喝几壶,再敢啰嗦,爷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见不得他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兰容径直上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酒盅,明兆不悦扬眉, “狗奴才!” 他尚未骂完,却见朝思暮想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明兆立马住嘴,迷醉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明,“兰容?怎么是你?我不是骂你,你别生气!”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劲,“你不是跟黎云枫在一起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兰容瞥他一眼,“我才回府,就被小良子威胁,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在这儿?” 明兆转向小良子,指着他怒斥,“混账奴才!你居然敢威胁兰容?” 小良子立马跪下解释,“奴才是看您饮了太多的酒,担心您喝醉伤身,这才斗胆去请县主过来。” 这种小把戏,兰容才不会上当,“他说你再喝下去会没命,跪在那儿拦着不许我回家,定要我来一趟,你们主仆二人联合起来唱戏,这会子你又装什么糊涂?” “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小良子他自作主张。”仔细思量片刻,明兆眸光微亮, “他说我可能会死掉,所以你就来了,这是不是证明你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 兰容不屑笑嗤,“你想多了!只是因为今日你与我们同游过,你若出事,我们脱不了干系,会被审问,所以我才被迫过来。” 这理由听起来太过勉强,“你对我明明还有情意,却要故作冷漠,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自欺欺人的是你!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你这般闹腾才是毫无意义!” 那会子明兆信以为真,才会赌气离开,但当他回来之后回想整件事,又觉得兰容的行径太过刻意, “那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你刻意与他那么亲近,不就是为了气我吗?” 被戳中的兰容不愿承认,佯装镇定的反噎道:“世子可真把自个儿当回事,我气你作甚?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黎云枫是日久生情呢?” “你们才见了几面?哪有什么机会日久生情?” “我们私下见面,会让你知道?即使见不着,他也会给我写信,写诗词,他那么有文采,我看着他的信,自然会心动,他可不像你,连句诗词都写不出来!” 明兆的确不擅长写诗句,就连扇子上的诗句都是他苦思冥想了两天两夜才想出来的。 “你曾跟我说过,并不喜欢有才华的男人,如今怎又改了说辞?” 不就是伪装薄情吗?兰容也会的,“我喜欢相貌英俊的男子,从前喜欢你,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好看,如今来了个黎云枫,他模样俊俏,比你还好看,又很风趣,与他相比,你便逊色了!” 这才两个月的光景,她对他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让明兆如何相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变心?你是故意的,你想让我放弃你,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做戏,对不对?” “人心变了就是变了,没有快慢之分,变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对你失望之际,正巧发现他对我的好,那他就会顺理成章的走进我心里。都到了这一刻,你还在自欺欺人?是不是非得等到我和黎云枫成亲,洞房花烛之夜,你才能真正的认清现实?” 她居然还在设想着以后?“什么洞房花烛?你想多了!我是不可能让你嫁给他的!” 听这话音,他似乎还有别的打算,“章明兆,你还要发什么疯?” “这个你不必管,我自有主意。” 兰容最怕的就是这个,“你有什么主意?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你去毁掉婚约,这婚约我愿意接受。” “不!你不愿意,我了解你的心意。” “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我现在已经喜欢上黎云枫了,你不要再来搅乱我们的婚事!” 章明兆冥顽不灵,兰容心神俱疲,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跟我唱反调?我喜欢你的时候,希望你心里也有我,可你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我不喜欢你的时候,希望一刀两断,你却又来纠葛,不断的找我麻烦,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你非得跟我作对,让我不得安宁!” “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喜欢上你了,你怎就不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兰容肯给他这个机会,他定会全心全意待她,弥补对她的亏欠,然而兰容已经不需要了,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等你,你转身之际,我也会转身的啊!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别再来打搅我!” 她的这条路,他已经陪她走了十二年,旁人休想闯入,“陪你走后半生之路的人应该是我,不是黎云枫!” “我的路,由我决定,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不可能!”直到这一刻,明兆都无法接受她变了心的事实,“你在骗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反正是做戏,兰容索性唱到底,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若我真的不愿嫁给黎云枫,即便你不与我定亲,我也会想办法让我父王帮我退婚的。只要我想,终归能找到借口,可我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我在与黎云枫相处的过程中已经慢慢喜欢上他了,所以我才改了主意,不打算退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明兆慌了神,头痛得快要炸开了,他扶额摇首,急切的打断她,“不!不会的!你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有些话说了太多次,连她自己都觉厌倦,她的耐心已被耗尽, “你爱信不信,总之我对你的情意已经全部消散,你的打搅只会给我带来困扰,你若再敢乱来,我就告诉梁王,上报皇上,绝不会再留一丝情面!” 撂罢狠话,兰容漠然转身欲离,明兆见状,一把拽住她,关上房门,将她按在门板上,她仓惶挣扎,明兆攥得更紧,满心的妒火烧得他墨瞳泛红,他不允许她逃离,径直俯首吻住她的唇! 她总是不信他是真的回心转意,明兆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他脑子一热,忽然就决定用这种最亲密的方式让她感受他的情意! 第290章 彦成开荤 可她不想感受,被强吻之际,她的心中并无甜蜜和欣喜,只余愤怒和烦躁。 兰容拼力想推开他,怎奈他身形高大,又紧紧的环抱着她,她根本推不动,无奈之下,她只好狠狠的咬他一口,趁他吃痛松懈之时,她才得以逃离! 推开他的那一瞬间,羞愤交加的兰容反手甩了他一耳光,红着眼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章明兆!你无耻下流!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 兰容狠推他一把,毅然打开房门哭着跑了出去! 明兆愣怔在原地,他头疼欲裂,想要追出去,却又浑身无力,感觉脑袋像是炸开了一道口子。 小良子急忙过来扶他进去休息,他喝了太多的酒,一沾床就倒下了,他想睁开眼,想要保持清醒,然而眼皮格外沉重,他根本睁不开,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后来的明兆是被渴醒的,他唤来小良子,小良子奉上温茶,明兆喝了半盏,仍觉头疼得厉害。 且他的脑海中还会浮现出各种画面,明兆不确定那是做梦,还是真的,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问了句, “昨儿个,兰容来过了吗?” 小良子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县主来过,劝您别再喝酒。” 她真的来了?那也就是说,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居然在醉意的唆使下强吻了她!她本就与他有矛盾,他这般强吻,她必会觉得他不尊重她,越发厌恶他? 明兆多么希望自己断了片,不记得昨日发生之事,可兰容所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刀片一样,狠狠的划在他心上,他想忘都忘不掉! 那次在酒楼,他不小心亲了她一下,当时她虽羞愤,却没有太过抗拒,只是瞪了他一眼,骂了他两句便走了。 然而昨儿个不同,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对他的亲吻很抗拒,但凡她心里还有他,大约都不会动手打他,可她动了手,由此可见,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明兆一直都不愿承认,还抱有幻念,可昨日她的反应已然清晰的给出了答案,他想自欺欺人都找不到借口。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挽回兰容的心,假如兰容真的不再喜欢他,那他再去破坏这桩婚约的意义又是什么? 即使黎云枫真的退了婚,兰容还会愿意嫁给他吗?大约也是不愿的? 意识到这一点,明兆突然就失去了动力,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荣王府中,回府后的瑾娴一直在琢磨,“你说今日过后,明兆他会放弃吗?” 这一点,章彦成还真不敢肯定,“难说,他有时固执得很,不听劝,尤其是感情之事,旁人越是拦阻,他越要坚持,除非发生什么事,让他自个儿意识到兰容已经不再喜欢他,他才有可能真的放下。” 瑾娴总在为别人担心,章彦成难免吃味,“最近你总是念叨着明兆和黎云枫,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又来了!这醋坛子又没盖好呢!“我每日都陪在你身边,怎就不关心了?” “你可记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他这一句,直接把瑾娴给问懵了,她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什么日子?你的生辰才过,我的生辰还没到,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你忘了?你的身孕已满三个月。” “……”她的确没有刻意算过日子,未料他竟会记得那么清楚,会意的瑾娴开始装傻, “唔---三个月啦!那还有六个月就能生了。” “还有呢?”章彦成再次提醒,瑾娴奇道:“还有什么呀?” “大夫说的话,你不记得了?” “大夫有许多医嘱,我哪会都记得嘛!知秋记得就好。” 她一再岔开话头,章彦成偏要提点,“他说,三个月之后可以适当的行房。” 他一直在盼着这个日子,瑾娴却是很胆小,“真的可以吗?我怕会伤到孩子。” “大夫说可以,应该无碍,我们可以先试试。” 瑾娴仍旧有所顾虑,退而求其次,“要不我还是用别的法子帮你?” 在此之前,她也曾帮过他几回,虽说可以暂缓他的苦楚,但那股子意念很难压制,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的, “不尽兴,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人,我想让你与我同赴极乐之境。” 倚在他肩头的瑾娴羞声低语,“我可以忍受的。” 她这句话看似是在澄清,却也出卖了她的心思,“忍什么?其实你也想要的,对不对?” 被他发现了哎!瑾娴若是再否认,他肯定是不信的,于是她顺着他的话音道:“有想法,但可以克制。” “胎象已稳,不需要总是忍耐,瑾娴,我们试一试,我小心一些。” 回想起从前的情形,瑾娴才不信他的这句话,“说得好听,真到了那一刻,你哪里还会顾忌?” “以往可能难以控制,如今你有了身孕,为了你和孩子,我自当小心再小心。” 章彦成一再与她商议,迎上他那满怀期待的眼神,瑾娴终是不忍拒绝。 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曾听人说过,孕中期是可以行房的,章彦成不肯去其他侍妾那儿,若是让他一直忍着,似乎也不是法子,她用那种法子帮他,次数多了好像也不大好,更何况她其实也有一丝丝念想。 权衡之下,最终瑾娴答应一试,“那你得切记,千万小心,若敢乱来,往后我可就不管你了。” 得她应承,章彦成欣然笑应,“这个自然。” 说话间,章彦成抬指探进她的衣领,感受那莹白细腻的雪肌带来的美妙手感。 这段时日,因着不能行房,是以平时他也没乱来,以免燃了火,难以熄灭,自个儿受折磨。 今夜探至雪峰,这手感变化格外明显,“怎的感觉又大了些许。” 实则瑾娴自个儿也能感觉得到,“听说有了身孕之后都会变的。” 他顺势揉了一把,心满意足,“大了好,我喜欢。” 这一点还真是不可否认,“谁不喜欢呢?我也喜欢大的东西……” 两人目光交错,气氛异常暧魅,章彦成抬指挑起她的下巴,明知故问,“比如说?” 第291章 宠爱瑾娴 瑾娴的鹿眼眨啊眨,思量许久才悠悠开口,“比如……你的大掌,握着我的手,我就觉得很安心。” 这个答案,他不甚满意,“仅仅只是手大?” “那还有什么?” 她话说一半,不肯再继续说下去,章彦成心里便似被挠了一般,“这得问你了,是你自个儿说喜欢大的,我哪儿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瑾娴一脸纯洁地道:“我指的就是你的手啊!你瞎想些什么呢?” “看来我得亲自让你感受一番,我身上哪里更大……” 她这张小嘴儿总是那么犟,不肯说一些他爱听的话,今日是个好机会,章彦成必得好好惩罚她,以振夫纲! 他缓缓靠近她的唇,垂眸凝着那抹红润,就在瑾娴期待着他的靠近时,他却移至左侧,冷不防的噙住她的耳珠。 除却唇瓣之外,那也是她最易动杂念的一点,瑾娴不自觉的轻咛出声,她缓缓的闭上了眸子,纤细的指节穿梭在他的墨发间,两人的气息缠连在一起,低哑娇媚,听起来格外惑人。 按理说,许久未亲近,他应该很急切才对,偏他很有耐心的挑撩她许久,仍未进正题。 瑾娴的忍耐是有限的,她再也承受不住,娇声在他耳畔诉说着她的念想,“你怎的还不开始呀?” “这不已经开始了吗?” 瑾娴羞声提醒,“可这只是前戏呀!” 章彦成勾唇坏笑,“怎样才算真正的开始?你且告诉我。” 瑾娴美眸微嗔,拉长的尾音溢出一声娇哼,“你懂的,何必来问我?” “互相探讨,我才能让你更快乐。” “就是……”话到嘴边,瑾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太直白的话她说不出来,以致于她犹豫半晌,脸颊越发绯红, “就是这样那样嘛!” “太含蓄,听不懂。” 他在这个时候追问,那可真是坏心思了!偏她已然生了念想,难以忍受,只好如他所愿,“就是你那条小龙呗!” 想了想,她又纠正道:“不对,这会子可能已经变成大龙了。” 只这两个字,便令人浮想联翩,“你怎知它大小?” “猜的呗!都亲热那么久了,它若还未变化,那岂不是坏掉了?” 坏掉那是不可能的,“不如你亲自来丈量一下,看它到底有多长。” 说话间,章彦成拉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她往里探去,她却不配合,换着花样的哄道: “待它自个儿进来,我自然能感觉得到它的尺寸。” 迎上她那横着盈盈秋波的水眸,章彦成心念大乱,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她侧过去,自她后方探索。 从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变化各种花样,可如今不一样,至少上位是行不通的,很容易伤到她,最能让她轻松些的法子就是后侧。 这个之前他不曾用过的姿态,今晚倒成了最佳的选择。 他再不犹豫,径直闯入深渊。久违的感觉令她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娇呼,“慢……慢一些。” 章彦成尽量克制,缓缓步入,一寸寸的感受着被她裹挟的奇妙滋味。 今日他才惊讶的发现,这样的姿态其实更容易往深里探,且更加安全,不会伤到她。 但有时情到醉时,他仍旧有些难以自持,还是瑾娴一再的提醒他,让他轻一些,别太大力,他才稍有松缓。 他倒是放松了,可瑾娴却始终绷着心弦,虽有享受,但更多的是担忧,担忧会有异常发生。 当两人的狂乱皆归于平静之后,章彦成为她清理干净,又给她倒了茶水,怜惜的为她擦拭着额前的汗, “这会子可有感觉到不适?” 瑾娴疲惫的摇了摇首,“现下只觉得很累,尚无不适之感。” “若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他虽相信大夫的经验,但也害怕出现意外。 瑾娴迷糊的点了点头,她是真的困了,上一瞬还在说话,下一瞬便没再应声,章彦成侧眸望去,只见她已阖眸,呼吸平稳,瞧这情状,应是睡着了。 每回亲近过后,她总是睡得很快,根本不给他继续温言软语的机会。 章彦成无奈笑笑,抬手为她掖好被角。 一夜好梦,待瑾娴醒来时,章彦成已入宫上朝,她此刻感觉如常,没有腹痛,但她还是心神不宁。 用罢朝食后,瑾娴让人去找大夫来请个平安脉。 大夫诊脉后,只道脉象平稳,瑾娴这才稍稍安心。 看来真的是她多虑了,孕期行房是常事,只要稍加注意,并不会影响什么。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下朝之后,章彦成在路上遇见明兆,但看他郁郁寡欢,章彦成快走两步,赶了上去, “明兆!” 看到堂兄的身影,明兆想笑一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只闷声唤了句, “三哥。” “这是怎么了?皇叔训你了?你怎的闷闷不乐?” 怅叹一声,明兆边走边道:“父王没训我,只是我自己突然认清了一些事。” 那一瞬间,章彦成突然有些心虚,他还以为明兆说的是他联合兰容一起做戏的事,他还在想着该如何解释,下一瞬,却听明兆问了句, “最近兰容跟黎云枫是不是走得很近,私下有联络?” 他突然这么问,莫不是兰容跟他说了些什么?章彦成未能确定,只模棱两可地道了句, “好像是有,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这些事,她很少跟我说。”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实则兰容跟黎云枫并不熟,只是做戏而已,章彦成自然没机会去说,但他不能讲明,遂顺着明兆的话音反问, “我说出来你会信吗?” 明兆仔细一想,假如章彦成真这么跟他说,他可能也不会当真,只会认为是堂兄是想让他放弃,才会说假话。 有些事,耳听无用,非得眼见,亲自感知,才会相信。回想前尘,明兆如置梦中,“三哥,我是不是很可笑?” 章彦成不解抬眉,“怎的突然这么说?” “兰容心向于我之时,我不知珍惜,如今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我又百般纠缠,你说,她是不是厌极了我?” 兰容应该不至于厌恶,但可能会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然而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伤人心,于是章彦成委婉应道: “她对你的态度,我猜不准,我只是觉得,一段感情,存在之时就该珍惜,如若错过,那就好聚好散。即使最后不能在一起,至少也该给对方留一些美好的记忆,别让她恨你。” 他执着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改变,反倒惹得兰容厌倦。 昨夜他辗转难眠,思量了一夜,今儿个又听到堂兄这么说,明兆终于下定了决心, “罢了!我也累了,不闹了,我没脸再去见她,劳烦三哥跟她说一声,我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去打搅她了。” 道出这句话时,章明兆的心一阵酸疼。亲手割舍情丝的滋味并不好受,可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章彦成最期盼的就是明兆能够放下执念,“我知道你很不舍,毕竟你们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但路错了就是错了,换条路走,也许会有惊喜呢?” 对于感情,明兆已然有了阴影,不敢再去触碰,第一回喜欢的人居然是个误会,如今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却又生生错过,至于往后,他是不敢再有任何期待了。 抬眼望了望辽阔碧天上的飞鸟,章明兆勾唇自嘲,“情深易伤,倒不如游戏人间,逍遥自在,才不至于为情所困。” 章彦成对此没什么经验,无谓摊手,“你开心就好。” 自这天之后,明兆还真就没再去找过黎云枫的麻烦,也不曾去打搅兰容。 先前他曾答应过堂兄,要参萧大人一本,后来因为兰容,他分了心,一直没能有所进展,而今他终于醒悟,又回归正事,拐弯抹角的找人将此事透露给岳御史。 那岳御史是个耿直之人,一听说此事便直接写折子禀明皇帝。尧帝得知此事,大为震惊,遂下旨去查萧大人受贿一事,这一查不得了,竟又牵扯出其他的臣子! 这日下朝回府后,在织云阁更衣之际,章彦成面色凝重,一直没开口说话,瑾娴见状,猜测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遂让丫鬟下去,她亲自来为他更衣,顺道问了句, “这是怎么了?板着一张脸,谁惹你生气了?” 第292章 考验章彦成 此乃轰动朝野之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流传开来,倒也不算什么朝政密事,章彦成没提明兆在萧公子身边安插眼线一事,只说有位御史参了萧大人一本, “原本父皇只是要查萧大人受贿一事,哪料竟又牵扯到右相于大人。” “于大人?”对于此人,瑾娴略有耳闻,“那不是太后的侄子吗?” “正是他!”这是章彦成始料未及的结果,他只想用萧大人对付太子,从未想过要对于大人下手, “那人不仅给萧大人行贿,就连于大人也有份儿,父皇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下令严查,甚至还让我与刑部一起督办此案!” 对此章彦成十分头疼,“父皇这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嘛!” 略一思量,瑾娴已然明了,“于大人是太后的亲人,所以你不想动他?” 章彦成自小生活在皇宫,他清楚的知道人情世故背后的那张网有多密,谁能动,谁动不得,他心知肚明, “于大人是皇亲国戚,动他便等于得罪太后,再者说,于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他的势力盘根错节,许多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我若查他,那么其他官员也难逃一劫,这可不是一桩小事,我不秉公,父皇不悦,我若秉公,便会在无形之中得罪很多人。” 他的话音已然彰示了他的态度,“所以……你不想接手此事?” “这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我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回绝,又不让父皇起疑。” “可那些贪官受贿,的确是大错,皇上让你查,你只是听从皇命而已,这也是为大尧做好事,百姓们会感激你的。” 瑾娴之言讲的是理,但她却忽视了人情,“你说得对,父皇和百姓们都会感激我,可百姓们的感激又有什么用呢?可能父皇只是拿我当刀使,让我帮他除掉蛀虫,其他被牵连的官员却会恨极了我! 我也想整顿吏治,但在我没有拿到皇位,没有登基之前,我还不能得罪众多官员,那样做,无疑于堵死自己的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我,我便没机会再争皇位。” 考虑到这一点,章彦成才不愿冒这个险。 瑾娴忽然想起一件事,书中的章彦成也是抱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后和朝臣,是以找了个理由婉拒了这个差事,最后尧帝将这差事派给了章彦安。 章彦安秉公处理,虽然得罪了太后和许多大臣,但却因为铁面无私,处事得当而被皇帝赏识。 经此一事,尧帝才对章彦安刮目相看,坚定了选他为继承人的决心! 既已知晓后事,那么瑾娴就必须改变章彦成的想法,“你可曾想过,也许这是皇上对你的一种考验。正因为所有的皇子都不愿得罪太后和于大人,所以皇上才期待他的某个儿子可以不畏强权的站出来,替他分忧。” “可你要知道,现如今的太后在皇帝面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一旦太后厌憎我,在父皇跟前说我的坏话,那么我就更没机会了!”太后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章彦成不得不顾忌,瑾娴却有不同的看法, “皇上若真的顾念太后,就会想法子压下此事,而不是派人去探查。他既查了,就证明他没把太后当回事。” “那是因为这事儿被吏部那边闹大了,皇上没法儿收场,才会下这样的令。兴许他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要严查到底。” 自古圣心最难测,瑾娴若没有看过这个故事,她也不敢肯定皇帝此举究竟是何意,偏她知晓后续发展,她才会十分肯定皇帝的用意, “做戏大可找刑部的人,或是其他官员来审,找皇子作甚?我认为皇上这是在试探你,他想看你面对棘手之事的态度,是圆滑的避让,还是勇往直前,不畏权贵!” 原本章彦成十分坚定自己的想法,但瑾娴之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皇帝一般不会做无用之功,他突然安排皇子审案,可能真的是有其他的用意,但也有可能只是瑾娴想多了。 “此事非同小可,且等我细细思量之后再说。” 成败在此一举,只要章彦成能办好此事,皇帝的心就会偏向他,那么他离皇位也就不远了,然而这些事只有她知晓,章彦成是不知晓的,她总不能跟他说,我知晓剧情? 真相不能说,劝他他又不信,瑾娴不免有些焦急,“你要认真考虑,千万别着急拒绝。一旦拒绝,这大好的机会便没了!” 瑾娴的焦虑态度不禁令章彦成心生诧异,“你只见过皇上一面,对皇上并不了解,平日里你也不曾对政事发表过任何意见,为何这回你如此笃定,认为皇上是在考验我?” 第293章 关于穿书这件事 迎上他那疑惑的眼神,瑾娴暗叹不妙,章彦成为何这般盯着她?他该不会又对她起疑了?她该怎么解释呢? 关于穿越一事,是她的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皇室之人疑心甚重,她的经历若是说出来,章彦成很可能会把她当成巫女怪人,她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但眼下章彦成似乎已经起了疑心,她必须给个解释,“女人的直觉,我的确没什么依据,也不了解皇上,只是凭我的直觉去猜测。 你不是说过,皇上对皇后情意深重,他对大皇子只是爱屋及乌,才会封其为太子,一旦皇后不在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不一定能坐得稳,所以我猜测皇上很可能会在其他皇子当中筛选一个继承人,唯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才有可能废太子。 所以我认为,这一次的事,其实是皇上对你的考验,你若不接受,若有其他皇子接手,办好这差事,那么那个人很可能会赢得皇帝的认可和好感。” 而瑾娴所指的这个人,正是章彦安,但她没明言,料想章彦成应该能猜得出来。 咀嚼着她的话,章彦成思量片刻才道:“你就没想过,那个人也有可能被太后和其他大臣记恨,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联名参奏?” 瑾娴不能说自己知晓剧情,为了让他相信,她必须找一个充足的理由, “如若是普通官员受贿也就罢了,可萧大人是步军统领,于大人是当朝宰相,这两位皆位高权重,一呼百应,贿赂这两人,目的是什么?皇上能不忌惮这背后之人吗? 关乎皇权之事,皇上必然在乎,与皇权江山相比,太后算得了什么?区区几个官员的意见又算得了什么? 即使于大人的党羽记恨你,可他的对家必然会支持你,你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还会因此而赢得民心,赢得圣意!” 瑾娴是真的希望他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才会苦口婆心的说那么多,但这是在她笃定结局的情况下,章彦成不知后事,他要顾全大局,思虑甚多,且他并非完全信任她,自然不会听信她的直觉。 强调得太多,只会令他起疑心,劝他重要,保命更重要,是以瑾娴适可而止,没再继续啰嗦,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该怎么做,还是由你自个儿决定。” 原本章彦成很坚定,听罢瑾娴之言,他有所动摇,不知该如何决策。 心烦意乱的他在此用罢午膳,而后去了书房,瑾娴本该午休,却因为此事,辗转反侧。 这件事不仅关乎章彦成的命运,也关乎她的命运。一旦他拒绝,剧情就会按照书中原本的那条线发展,章彦安顺势接手,最后赢得太子之位,当了皇帝,那么他肯定不会善待章彦成,而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助章彦成登基,改变原主的命运,如若事情还按照原先的轨迹进行,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到最后又落得个悲惨结局? 由此可见,能预见往后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什么都不晓得,还能活得自在,一旦知晓,便会忧虑深重,影响情绪。 承载着心事的枕头像是生了刺一般,瑾娴困得厉害,却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梦。 琅华院中,章彦成手持书册,却是心不在焉。 他看过那么多的书,懂得那么多道理策略,但当真正遇到难题时,仍旧无法抉择,只因圣意才是最大的道理,皇帝认为是对的,错也是对,皇帝认为是错的,对也是错。 如何琢磨圣意,却是最令人头疼的。 恰在此时,江心月闻讯赶来,满目忧急,“王爷,我听说皇上让你查萧大人和于大人的案子?” 上午的事,下午她就知道了,看来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章彦成抬眉掠她一眼,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江心月焦急地近前劝说,“王爷,这差事您可不能接,于相是太后的侄子,您若查他,那就是跟太后对着干,朝中官员也会给您使绊子。 再者说,于家姑娘与六皇子有婚约,您若调查于大人,岂不是连六弟也得罪了?” 江心月与瑾娴的观念完全不同,她们一个劝他接手,一个劝他避开。 虽说平日里他与瑾娴更亲近,但江心月的话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瑾娴之言已在他心底掀起波涛,即使江心月说得再有理,他也无法忽视瑾娴的那番话,甚至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如若所有人都畏惧强权,不敢深究,那些个贪官污吏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江心月并不认同这些所谓的大道理,“抓贪官那是刑部的事,让他们动手即可,无需你来出面。碰钉子的事,您不能做!” 江心月的观念再一次令章彦成想起瑾娴的推论。 眼下有两种可能,第一,皇帝不是真心整顿吏治,只不过是在钓鱼,想看看谁在背后主使这一切。 第二种可能便是瑾娴的猜测,皇帝早有意查这些蛀虫,特意命皇子接管此事,是想借机看看他是否能担大任。 而章彦成此次的目的正是想借旁人之手去寻找太子的罪证,这样的事,他本不该牵连其中,以免皇上怀疑他,认为他在故意陷害太子。 瑾娴之言虽有几分道理,但那只是她的直觉,他听听即可,不能尽信,毕竟朝政之事她不甚了解,他不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轻易改变原本布好的棋局。 一旦他接了这差事,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皇上赏识他还好,万一皇上也质疑他,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倘若他不接,最差的结果就是皇上对他有些失望,但至少他本人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总觉得,眼下这局面,他不该强出头,待太子被皇帝嫌恶之后,他再去表现自己也不迟。 “此事我自有决断。” 他没有正面回答,江心月越发忧心,“敢问王爷,您的决策是什么?我真怕您一时冲动,应了差事,惹祸上身啊!” 为防她再啰嗦,章彦成只好给个答案,“拒绝父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待我找个合理的借口再说。” 原来他已经打算拒绝了啊!亲耳听到他这么说,江心月这才稍稍安心, “那就好,我只盼着王爷您安安稳稳的,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跟着他,怎么可能有安稳的日子?他终归是要冒险的,只是不确定是哪一天罢了。 道罢此事,章彦成没再多言,继续看着手中书,江心月晓得他不待见她,她默默告辞,待离了琅华院之后,江心月悄声吩咐苓鸢, “你带些东西回一趟江家,就说是我捎给我娘的,顺道儿跟我爹说一声,荣王不会插手此事。” 苓鸢点头称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东西。” 诸多大臣都在观望,都在看荣王会如何抉择,章彦成思量了一整日,仍旧没个头绪。 晚间章彦成去织云阁时,面色依旧不大好,估摸着他因为那件事很苦恼? 瑾娴想问他考虑得如何,犹豫再三,她终是没有问出口,转而说起了旁的。 章彦成反倒有些好奇,“你怎的不问那件事?” 其实她很想问,只是在强忍罢了,“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我没必要再过问,等结果就好。” 轻叹一声,默了好一会儿,章彦成才道:“我有偏向,但始终未能下定决心。” “不如你来抛铜钱,让天意来决定。”瑾娴说办就办,直接下帐去找铜钱。 她将一枚铜钱递至章彦成手中,章彦成不信这个,但她想玩儿,那他就陪她试一试。 他接过铜钱,拇指轻轻一点,铜钱瞬时在半空中翻飞,落下来的那一瞬间,瑾娴眼疾手快,直接将其捂在床铺上! 第294章 彦成的选择 瑾娴笑望向他,“已经有答案了。” 章彦成不明所以,“答案是什么?让我瞧瞧。” 她却一把攥起铜钱,不给他看落下的究竟是哪一面,“在铜钱落下的一瞬间,你心里最期待的,便是答案。” 他最期待的?就是不插手此事。如此说来,这便是他内心的决策,假如铜钱真的是“接手”,可能他仍会犹豫? 以往不论遇到什么难题,章彦成都会很快的做出决断,这回就因为瑾娴的几句话,他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 不过瑾娴说的也对,铜钱落下的那一刻,他最期待的结果便是答案,既如此,他也就不再犹豫,决定明日就到皇上跟前请辞。 瑾娴很想知道他的决策,却还是生生忍住,没去追问。不论答案是什么,只要他下定了决心,谁都无法更改---包括她。 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是以她强迫自己压下好奇心。 她明明有机会询问,她若问了,章彦成也会告诉她,可她就是不开口,明明上午那会子她很焦虑,这会子怎的毫不在意了? 她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直到现在,章彦成都未能真正的看透她。 这一夜,章彦成枕着心事,辗转至半夜才入眠,恍惚间,天就亮了,他感觉自己才躺下没多会子,怎的这么快就要上朝了? 入宫之后,章彦成依照自己的想法,找了个借口,推了这个差事。 尧帝的面色晦暗不明,章彦成看不出父亲的态度,但最终皇帝还是应允了。 随后皇帝又当着众臣的面儿询问,谁愿接手此事。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章彦安站了出来! 他恭敬拱手,表示愿意彻查此事。尧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遂将此事交由章彦安来办。 章彦安不负圣望,短短七日之内就将此案探查的一清二楚,当中牵连官员众多,多达二十多人,甚至就连太子也在内! 尧帝震惊不已,当下表示定要追究到底,严惩不贷!而信郡王章彦安查案有功,尧帝特晋封他为信王! 太子被严加申饬,罢免了职务,章彦安一时间风光无限,诸多以前瞧不起他的大臣居然也开始巴结他,皇帝还借机指责章彦成没有担当,这样的结果对章彦成打击颇大,他开始后悔自己怎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惊醒的那一瞬,章彦成才发现自己仍躺在帐中,周遭一片昏暗,只余帐外的一盏烛火在轻悠的跳动着。 瑾娴觉浅,被他的动静惊醒,她迷糊睁眼,只见他满头大汗,神情明显惶恐,瞧这情状,似是才经历了一场噩梦, “这是怎么了?梦见了什么鬼怪?” 瑾娴自枕畔拿出一方巾帕,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而后又下帐去,倒了杯温茶递过来。 章彦成接过茶盏,喝了几口,仍旧未能缓解情绪,只因梦境太过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先前他也曾做过类似的预知梦,难不成,这场梦也是一种预示?预示着即将发生之事? 若梦境真的是预知梦,那岂不是跟瑾娴所说的情形吻合了?那么瑾娴又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是她的直觉?又或者说,其实她也会做预知梦,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之事,所以上午那会子她才会竭力劝阻他? 他的脑海中有太多的念头闪现,一时间他也摸不清头绪,预知梦的事,是他的秘密,他不能讲出来,即使他再怎么喜欢瑾娴,也不敢对她毫无保留,毕竟她是徐宏的女儿,哪怕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做过背叛他的事,他也得留一手,以防万一。 他许久没吭声,大约是不愿复述梦境,瑾娴接过他喝完的茶盏,放回桌上,而后没再过多询问什么。 她回到帐中躺下,准备继续睡,将将入眠之际,忽闻枕边的章彦成问了句, “你为何希望我接手此事?” 她的念头再直白不过,根本无需隐瞒,“因为我希望你为皇上分忧,整顿吏治,如此一来,皇上对你刮目相看,往后若是太子被废,他才后继有人。” 设想皆美好,就怕有意外,“万一结果与你设想的有偏差呢?” 有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你说的吗?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每一个分叉口,所选的每一条路,都是一场豪赌! 我当然不能保证皇上一定是那么想的,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至于你是否相信我,其实无所谓,毕竟这是你的路,该由你自个儿来选,我也不想将来落埋怨。” 第295章 相信瑾娴的结果 是啊!瑾娴只是建议,包括他的那些个幕僚,皆是各执己见,有人赞同接手,有人认为应该婉拒,皆无定论,最终决定的还是他自己,至于结果,得看天意,他不能怨怪任何一个人。 瑾娴说话一向都是这么耿直,章彦成无奈笑叹,“既怕落埋怨,那你又为何要说出来?” 若非万不得已,她才不想管闲事,费口舌,“那我不是为你着想,希望你能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博得皇上的赏识嘛! 大皇子唯一的优点就是生得好,是皇后的嫡子,除此之外,他哪里比得上你?不论嫡庶的话,你才是最该做皇帝的那一个。” 这番话,不论是真心话,还是奉承,都深得章彦成之意,他笑望向她,眼神异常欣慰,“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 瑾娴可不是拍马屁,她是真的很看好章彦成,“你是我的男人,我当然对你有信心!论相貌品性,治国之才,你都是出类拔萃的,我相信皇上也都看在眼里,只是缺一个下定决心的机会。” “所以你认为,这便是最好的机遇?” “对!”瑾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便是绝佳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若是查到太子头上呢?父皇会怎么想?他很可能会认为是我在背后主使。” 实则书中有写,此事是明兆和章彦成的主意,但章彦成并未告诉过她,瑾娴当然得假装不知情, “这件事的起因不是岳御史吗?若无御史上报,也牵扯不出那么多的人,这跟你没关系啊!你只是帮忙查案而已,如若太子身正,就不会被牵连,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怪不得你,皇上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原本章彦成还有所顾忌,瑾娴的话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理智告诉他,不该冒险,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居然愿意相信瑾娴,许是那个预知梦给了他勇气,也可能是瑾娴的目光太过诚挚,他突然就改了主意,决定冒一次险! 许多人都认为荣王那么聪慧,肯定不愿蹚浑水,他肯定会找借口拒绝这差事,然而次日上朝之际,他居然没提拒绝的话,毅然应允,与刑部官员一起探查此案。 章彦安还想着,章彦成若是拒绝了,他便会替补,哪料章彦成并未拒绝,这……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啊!他就不怕得罪那些臣子吗? 章彦安百思不解,殊不知,这一切变故皆是因为瑾娴。 此案牵连甚广,查得太浅,皇帝不满意,查得太深,又会造成朝野上下动荡,如何查,查多深,这个度,章彦成必须把握好。 得知荣王接手此事,太后和惠妃皆忧虑,惠妃担心儿子成为众矢之的,劝他推掉差事。 母亲的担忧乃人之常情,章彦成可以理解,他不想让母亲忧虑,也不想过多解释什么,遂撒了个谎, “此乃父皇的旨意,儿臣若是拒绝,便辜负了父皇的期望,不过母妃请宽心,儿臣打算随便查查,做做样子即可。” 儿子懂得进退,惠妃也就放心了,“那就好,你看着办,总之得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得罪那些权臣,你还指望着他们呢!” 在章彦成看来,臣子们的支持的确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毕竟臣子们也是墙头草,皇帝偏向谁,他们便站谁。 章彦成才安抚好母亲,那边厢,太后也派人来请他。 他当然知道太后的目的,但又不能不去。他若拒绝,太后的疑心会更重。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章彦成还是去了一趟永寿宫。 太后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一再提醒他,定要用心查案,帮他父皇分忧,“你也不必顾忌哀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章彦成恭敬应道:“孙儿定会秉公办事,只要于大人没有犯大尧律法,便不会有事。” 太后一听这话,顿感不妙,为防他乱来,太后又拐弯抹角的提点, “其实!身在官场,脱不开人情世故,谁也不可能干干净净,不收一份礼,只要他没做过危害朝廷,扰乱官场之事,那便有情可原。” 才刚太后还说让他不必顾虑,这会子竟又说这种话。 受贿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可贿赂之人往往都带有目的而来,他们大多数都是为了权势、官职或是自身利益。 正所谓拿人手短,收了贿赂,肯定会给对方好处,给官或是给权,抑或帮忙遮掩罪过,在所难免,这在无形之中已经危害了朝廷! 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也是个护短的,又何必伪装公正呢? 不过她毕竟姓于,维护娘家也是人之常情,而章彦成为皇上办事,查贪官也是职责所在。 若与太后讲理,太后肯定听不进去,章彦成也就没说废话,只笑应道:“是,孙儿会见机行事。” 他应承模棱两可,太后只当他如此聪敏之人,应当懂她的意思,她哪里晓得,章彦成这次是铁了心要办一桩大事! 反正是冒险,索性闹大些,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他们每审问一个人,几乎都会牵连到其他人,审到最后,竟有二十七个人!跟他梦境中的结果几乎一致! 更重要的是,那个给萧大人送景泰蓝的,看似是乔景乔大人,可他一个五品官,这景泰蓝又是打哪儿来的? 待他们严加审查,用刑逼供之后才发现,那景泰蓝其实出自太子之手,乔景只是在帮太子送礼而已。 如若只是送其他的东西,皇帝也不会太当回事,偏偏是皇室御用的景泰蓝,且萧大人又是步军统领,掌控都城兵防,他应该只听命于皇帝才对,太子居然暗中给他送礼,他竟还收了! 除却步军统领之外,太子亦给于相送了礼,这在尧帝看来,异常严重!太子此举,分明有勾结重臣,意图谋反之嫌! 气极的尧帝让刑部以及荣王等人给太子和其他涉案官员定罪。 刑部之人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这罪该怎么定。 皇上看起来很生气,若是他们定罪定得轻了,指不定皇上一怒之下连他们都会罚,认为他们在包庇太子。可若定得重了,那毕竟是太子,万一皇帝不意重罚,他们又会被太子记恨。 他们不敢妄下定论,皆去询问荣王的意见。 章彦成神情幽暗,并未表态,他只道天色已晚,明日再议。 回府之后,章彦成将此事说与瑾娴,“如果是你,你会如何给太子定罪?” 第296章 瑾娴,你得对本王负责 古代的律法,罪责轻重,瑾娴不大了解,遂先问他,“依照常理,该如何定罪?” 若论常理,这罪名可不轻,“太子勾结重臣,有谋反之嫌,依照礼法,合该废去太子之位,严惩涉案臣子。” 深思许久,瑾娴这才道出她的看法,“按理是该如此,可我觉着你不能这么判。” “哦?为何不能?”瑾娴的态度出乎章彦成的预料,“你不是说,这是绝佳的时机吗?如今查出太子的确与萧大人有勾结,这不正是推倒他的大好机会?” 微摇首,瑾娴纠正道:“这是一个让皇上看到你的能力的好机会,但却不是扳倒太子的时机。” “此话怎讲?” 瑾娴兀自捋着皇帝的思维,“皇上应是想看看,面对权臣,你会是怎样的态度,是随波逐流,还是不畏权贵,将家国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今你已经展现了自己的立场,那么接下来的事,便该交由皇上来决定。” 章彦成也想就此止步,偏偏皇帝又给他找事做,“可父皇偏偏让刑部来定罪,刑部那帮奸猾之人不愿做出头鸟,皆推给了我。” 正因为这一点,瑾娴才会怀疑皇帝的用意, “事已至此,证据确凿,皇上直接下旨处罚皆可,可他不发话,却让你们来定,那皇上应该还是在考验你,想看看亲情在你心中占几分。 只要太子倒了,你们这些兄弟便有机会了,面对摆在眼前的利益,你是以亲情为重,拉太子一把,还是落井下石,推太子一把。” 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动怒都来不及,居然还在做局?“太子已然做出这种事,明摆着是有不轨之心,难道父皇还狠不下心?” “皇上对太子的能力和品行的确不满,但他毕竟是皇后的嫡子,皇上爱屋及乌,终归还是对太子有一丝仁慈。所以我猜测,皇上再怎么生气,应该也不至于重罚太子。” 这倒是实话,但凡与皇后有关的,皇上都会多一分恻隐之心,“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你没有白忙活,这件事已经成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他已经开始怀疑太子有谋逆之心,往后但凡太子有一丝的不轨之举,皇上都会对他毫不留情!” 听到此处,章彦成已然了悟,“你的意思是,点到为止,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唱白脸,让父皇认为我是个重亲情之人。” “对,你就此打住,皇上便会认为你既有雷霆手段,又有仁善之心,是做皇帝的绝佳人选。至于太子,他经历此事,肯定惶惶不安,把他逼急了,他可能真的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瑾娴慢条斯理的说出自己的看法,道罢却不听章彦成回应,抬眸便见章彦成一直在盯着她瞧,目光有几分探究之意。 瑾娴见状,不明所以,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颊,“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默然片刻,章彦成朗笑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对政事很有见解,你若是个男子,必定可以踏上仕途。” 非得是男子吗?女子不可以吗?“女人不能做官,那是时代的局限,如若朝廷不限制女人考科举,我想肯定会有很多女人可以胜任官职。” 这话在章彦成听来过于怪诞,“官场太过险恶,女人进了官场,无疑于进了狼窝,你还是留在家里更安全,我可不希望旁人觊觎你。” 章彦成的思想还是跟大多数古人一样,认为女人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想让他改变观念并非易事,时代如此,就凭瑾娴的一己之力,很难改变当代女人的处境。 她看得清局势,也就没再与他争论此事,当务之急,是解决太子定罪一事, “我说了那么多,那你的想法呢?” 章彦成是想着,既然要公正,那就公正到底,“原本我是打算按律法定罪,听罢你的推测之后,我改主意了。所以我养那些个幕僚有什么用?早知你如此有见解,我只与你商讨即可。” 若非此事关系到储君之位,瑾娴并不想发表意见,只因历史上的皇帝对参与政事的女人大都很忌惮,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被章彦成忌惮猜疑的女人。 当她被夸赞时,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飘,定得保持理智和谦虚,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都是凭直觉,也不是每次都能猜中,你还是应该听取多方意见。毕竟那些个幕僚书读的多,见多识广,不像我,只会待在后院里,说说闲话,做做羊毛毡。” “你可比那些个只会读圣贤书的人强多了,有些人书倒是读的不少,却只会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根本不会因时制宜,随机应变。我听他们说话都觉头疼,还是你的声音更好听。” 瑾娴不敢再继续讨论此事,不动声色的转了话头,“白天的声音好听,还是晚上的?” 章彦成立马会意,还真就认真的思索了会子,“白天的声音醍醐灌顶,晚上的声音妖娆惑人,皆好听。” 他不肯选,她偏要给他出难题,“那你更喜欢哪一个嘛!只准选一个。” 他压根儿不想思索,“在朝中总得做选择,回了府,我可不想再选择,我两个都要!” “你太贪心咯!”瑾娴红唇微努,红润娇艳的唇瓣看得章彦成心念微动, “怎么办?这会子我就想听晚上的声音了。” 望了望窗外亮堂的天,瑾娴小声提醒,“可这青天白日的哎!” 那还不是怪她,“谁让你在这个时候提晚上?” “我只是随口一说嘛!你就当我没提过。”她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头,章彦成却是不依, “可我已经听到了,一清二楚,莫耍赖,你得负责。” 第297章 我有法子让你叫出声 瑾娴真是怕了他,“你再这样威胁我,往后我就得做哑巴,再也不敢说话。” 她的弱点,章彦成一清二楚,他倾身附于她耳畔,哑声道:“你信不信,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叫出声来。” 瑾娴被他的气息撩得心神皆恍,她默念着《心经》,才勉强定下神来,“即便要打赌,也得等晚上再说,圣人云,白日不可宣淫。”瑾娴试图用圣人来压制,他却故意反驳, “圣人还说了,心之所向,行之所至。” 瑾娴无奈笑嗤,“这话可不是用在这儿的。” “怎的不能?”章彦成十分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说法就是对的,“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何理解,没有定论。” 瑾娴说不过他,干脆找借口,说自己要去做羊毛毡。 她刚要转身,却被他一把拉住,“羊毛毡重要,还是我重要?” 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瑾娴才道:“羊毛毡可以为我赚银子,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论好处,那可真不少,“我不仅能给你银子,还能带给你快乐。” “能让我快乐的事有很多,不晓得你说的是哪一种。”瑾娴明知故问,章彦成很乐意亲自为她解答, “最快乐的那一种,咱们到帐中去,我慢慢告诉你。” 好巧不巧,偏在此时,有人在门外禀报,说是梁王世子来了。 章彦成闻言,暗叹明兆还真会挑时辰,瑾娴如临大赦,但面上还要故作可惜地抱怨道: “世子来得真不凑巧,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这个时候,我还打算妥协了呢!他竟来打搅咱们的好事。” 才刚她还左躲右闪,这会子竟然如此主动,章彦成一眼便看穿她的小把戏, “既然你想要,那我不去了,留下陪你。” 瑾娴吓一跳,佯装大度地提醒道:“那不成,世子还在等着你呢!” 章彦成一派无谓,“无妨,让他等会子,就说我在更衣。” 这个理由未免太过拙劣,“更衣顶多一刻钟,不能等太久,否则人家会怀疑你的。” “一刻钟足够了。” 他真好意思说,可惜瑾娴压根儿不信他,“才怪!你哪次不是两刻钟往上?”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好言哄道:“我尽量快一些。” “你太快的话,我怎么办?若我还没到,你却慌着要走,那我不上不下的,岂不是很难受?”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章彦成瞬时看穿她的小心思,“你既不愿意,方才还勾我?我看你是故意点火却又不想负责?” “才不是呢!我是真的想跟你甜甜腻腻,怎奈明兆来了,在你眼里,肯定是正事更要紧,我不能拦你呀!”她一本正经的找借口,章彦成故意与她唱反调, “你倒是拦一个,但凡你拦一句,我立马就留下,改日再见他。” 瑾娴暗自思量着,他应该只是吓唬她的?明兆此刻来找他,肯定是为了太子的事,既是要事,章彦成不可能不见他。 于是她不再顾忌,大胆地挽着他的手臂轻晃着,媚眼如丝地撒着娇,“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别管他了呗!” “好,听你的。”说话间,章彦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帐中走去。 眼瞧着他将她放在帐中,抬手去解外裳,似乎真打算做些什么,瑾娴登时慌了神, “哎——你还真不去了啊!那你如何跟明兆交代?” 左右是自家兄弟,章彦成无需担忧,“随便扯个理由即可,他不会介意。” “万一是关于太子的要事呢?你可不能错过,还是赶紧去!” 她越是催促,他越是不配合,“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吗?” “我这人很通情达理的,晚上你再补偿我也是一样的。” 她想使坏,故意勾逗他,他来真的,她又立马怂了,章彦成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笑叹, “小怂猫,就会装腔作势,你且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话才出口,他又立马改口,“不对,应该是补偿你。” 不满的他扣住她的后颈,噙住她娇软殷红的唇瓣狠狠的亲了一口,而后才起身离开。 瑾娴暗自祈祷着,希望明兆可以多托他一会儿,或是直接与他一起用膳,他便不得空回来咯! 章彦成回来的时候,日头正落山,这会子天色已黑,天边散落着几颗星子。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明兆这个时候过来,章彦成自当招待,他吩咐下人去后厨交代一声,多加几道菜,再备些好酒。 因着两兄弟有话要说,章彦成便没让人在这儿伺候,待菜上齐后,他摆了摆手,下人们皆退了出去。 明兆这才说起正事,“当初我就猜着那萧大人跟太子关系匪浅,没想到还真就被咱们猜中了! 今儿个在朝堂之上,皇上那脸色黑得啊!估摸着他也后悔立老大为太子了。” 若非皇后崩逝,只怕皇帝还会犹豫,不会这么快立太子,“父皇念着和皇后的夫妻之情,草率做决定,后悔是早晚的事。” 先前明兆还在为感情之事靡靡不振,最近他已调整心态,专心政事的他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皇上让你给太子他们定罪,这可是扳倒太子的绝佳时机啊!咱们可以让那些老顽固们给皇上上折子,就说太子勾结步军统领,恐有谋逆之心,当需废除太子之位!” 起初章彦成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想着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听罢瑾娴之言后,他又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皇上不仅会怀疑太子,更有可能怀疑他存有不轨之心。 是以章彦成改了主意,不打算这么做,他若跟明兆说,这是瑾娴的意思,明兆肯定会认为他不该听信女人的言辞。 但在章彦成看来,只要瑾娴所言有理,哪怕她是女子,他也会听取她的意见。 不过明兆不了解瑾娴,他可能无法理解这件事,甚至可能认为他是被她的美色所惑,才会做出不理智的决断。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章彦成没提瑾娴,只说这是自个儿的主意, “我与太子的确不睦,但名义上,我们还是亲兄弟,旁人可以说他谋逆,我却不能说,我得为他求情才是。” “是他有错在先,他勾结萧大人,又不是你逼他这么做的。你依法处置,不是合情合理吗?你若为他求情,万一皇上心软,真的饶了他,那咱们……”明兆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当他意识到不妥,他才压低了声继续道: “咱们岂不是白折腾一场,功亏一篑?三哥,该狠心时就该狠心,咱们不能怀有仁善之心,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啊!” 第298章 被他的疑心逼疯 章彦成此举并非仁善,不过是在想法子撇清自己罢了, “所有人都逼父皇,把他架起来,或许他承受不住众臣的压力,废了太子,万一过后他又后悔,清算起此事,把账都算到我头上,认为是我逼他这么做的,继而怨恨于我,那我岂不是有口难辩? 所以我得劝解,得当好人,至少我这边不能表现出想废太子之心,父皇若是顺势而为,饶了太子,那我便赌对了,如若他不肯饶,依旧要严惩,那也是他自个儿的决策,怪不到我头上。” 堂兄所言有几分道理,但明兆还是觉得可惜,“可是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太子有了防备之心,往后定会小心谨慎,往后再想抓他的把柄可就难了!” “经此一事,你觉得父皇还会信任他吗?就算父皇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也会对他疑神疑鬼,他可能会谨慎,也有可能会被父皇的疑心逼疯,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这才是章彦成最期待的情形,送礼只是有意向,并不算谋反的实据,唯有章彦州真正做出谋反之事,皇帝才会彻底对他失望死心,一举废除,章彦州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明兆虽有不同的意见,但他还是相信堂兄的长远目光,“那行!就按三哥的意思办,这些个帝王心术我不懂,我只会替三哥办事,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定会想尽办法帮你办妥。” 明兆对他一直都唯命是从,这一点,章彦成很是感念。 明兆从不担忧失败了会如何,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站在章彦成这边,倘若章彦成夺嫡不成,那么明兆也会遭殃。 为了兄弟的前程,章彦成也不允许自己失败,他必须得成功,得对得起明兆的付出和瑾娴的鼓舞。 “有你支持,我才能免了后顾之忧。不过咱们暂时不需要做什么,明日我就去向父皇求情,但看父皇是什么态度,咱们再见机行事。” “好,你看着办,我等你消息。”明兆私心里更希望皇帝能够严惩太子,但皇后才走三个月,只怕皇帝不会如此狠心。 最近这段时日,章彦州惶惶不安,只因皇帝叫他问过一次话,起初他还否认,后来人证物证俱在,他只能承认,的确给萧大人和于大人送过礼,但都只是出于对他们的敬意,并无不轨之心。 自此之后,他又被带至殿中,皇帝已经三天没再见过他,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毕竟审案的人是章彦成,这小子一直觊觎皇位,如今他出事,章彦成肯定会主张严惩于他,指不定父皇一怒之下真就遂了章彦成的心愿,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偏偏皇帝又不肯见他,他有口难辩啊! 一如章彦州所料,此时此刻,荣王和刑部尚书皆在皇帝跟前。 尧帝询问他们,如何定罪。 刑部尚书没敢答,他看了荣王一眼,章彦成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与刑部几位大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太子禁足三个月,好让他在家思过,反省自己的不当之举。 萧南萧大人革去步军统领一职,于大人革去丞相一职,至于是否留任,还请父皇定夺。” 尧帝闻言,面色冷凝,“太子勾结朝中重臣,如此悖逆之举,你们居然只是定了禁足之罪?莫非你们也是太子的党羽,才会故意从轻发落?” 刑部尚书一听这话,生怕自个儿被连累,赶忙跪下表态,“臣等并未私下与太子联络过,还请皇上明察。” 章彦成再次拱手,替太子澄清,“父皇,太子此举虽有不妥,但儿臣认为,他只是感念那日萧大人顺手营救他儿子的恩德,才会以礼相赠,权当替孩子报恩。” 尧帝也想相信太子,可太子的举动根本经不起推敲,“若要报恩,大可送其他的金银珠宝,为何偏送景泰蓝?难不成他堂堂太子,还不晓得景泰蓝代表什么? 再者说,他若真的只是报恩,为何不直接赠送,还拐弯抹角的找乔景代送,却是为何?他这分明是心虚,明知不可为,偏要偷摸去做,你竟敢说他没有私心?” 章彦成虽被训责,但他并无一丝不安和惶恐,反倒心下暗喜,皇帝越动怒,他越高兴,这就证明皇帝这次是真的怀疑太子了! 不过他还是得稳住,继续为太子说话, “父皇,大哥他已经是太子,他没必要再多此一举,生出别的念头。此次的事,虽不合朝规,但应该没有父皇您想得那么严重,您小惩大诫即可,料想太子今后定会谨言慎行,若是惩罚得太过严厉,皇后娘娘在天有灵,只怕她难以安心啊!” 章彦成直接搬出皇后,刑部尚书也趁机再次为太子求情,尧帝一想到皇后,终是心有不忍。 思量再三,尧帝下了旨意,将太子禁足半年,每日写忏悔经,静思己过。萧南的职位太过特殊,这样的人,如若不是全心全意的忠于皇帝,皇帝绝不会再留用,更何况他收受的礼可是景泰蓝! 不该他拥有之物,他却擅自收下,罪加一等!尧帝将萧南革职,还将他一家人赶出都城,下旨永不录用! 于大人所收的礼是一颗半人高的珊瑚树,无比珍贵,好在此物并非御用,加之太后一再求情,最终皇帝只是革去他宰相的职位,降级留任,罚俸三年。 与萧南相比,于大人算是轻罚了。 饶是如此,太后仍旧不高兴,她认为章彦成没有遵守承诺,她已经提点过他,他居然还是判了她侄子的罪! 为此太后还气得病倒了,惠妃去看望太后,为太后侍疾时,太后直接让她跪着喂药,给她摆脸子。 惠妃晓得太后是因为彦成没如她的心愿才会拿她出气,她为儿子说话,说彦成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审案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三名官员同审,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太后却是听不进去,“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抓我侄儿的把柄,而后再推到太子身上!” 惠妃慌忙解释,“怎么会呢?彦成绝对没有此意,听说皇上要严惩太子,彦成还为太子求情了呢!” 太后不屑冷哼,“他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若真向着太子,就该找人顶罪,而不是把太子的罪状公诸于众!” 太后只顾拿惠妃撒气,浑然不觉,帘外立着一道身影! 第299章 勾引章彦成 尧帝得知母亲凤体违和,便来探视,哪料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此次的事,明摆着是太子有错在先,可太后居然还是偏向太子,加之太子贿赂过于大人,而于大人又是太后的侄儿,尧帝不禁怀疑,那么多的孙子,太后这般维护太子是为何意? 难不成她是在为将来考虑,希望她的母家继续被重用,所以才会默许她的侄子和太子来往? 待以后太子登基,于家之人便会继续在朝中呼风唤雨! 尧帝最忌讳的便是外戚干政,他还健在呢!太后就开始放长线,她这般弄权,却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处? 原本尧帝还想着,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居然怀疑自己的儿子,如今听到太后之言,他疑心又起,越发怀疑太子早就跟于家有勾连,定是心怀不轨! 他已经把储君之位都给了出去,这孩子居然不安分,还在暗地里勾结朝中重臣,讨好宰相和步军统领,是为何故?太子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等不及,想取而代之? 这根刺深深的扎进尧帝心底,使得父子二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太后生章彦成的气,尧帝却对他此次的表现十分满意。但他已是王爵,封无可封,于是尧帝特赏他食双俸,以示嘉奖。 此时的章彦成不由庆幸,还好他当初临时改了主意,听取瑾娴的意见,坚持查办此案,父皇才会对他恩赏有加,如若他避让,那么此刻受赏的便该是其他皇子了! 自这件事过后,朝野上下对几位皇子的态度大有转变,那些原本支持太子的开始有所动摇,而那些于大人一派的官员则恨极了荣王,认为他不懂变通,害得二十多名官员皆被惩罚。 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只怕他们将来没有好日子过。 徐宏亦是太子一党,出了这样的事,他本该焦虑才对,但他却面色如常,反观秦氏,愁得来回踱步,直叹气, “太子被禁足了,这可如何是好?他还未曾正式册封呢!皇上会不会厌弃他啊!” 徐宏不以为然,继续给廊檐下的鸟儿喂食,“只是禁足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能说废就废。” “万一呢?万一皇上厌弃太子,你又是太子的近臣,我怕你遭受无妄之灾啊!你得早做打算才是。” 徐宏捋了捋胡须,泰然自若,“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无需担忧,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女儿呢!” 秦氏撇了撇嘴,心道那是你的女儿,可不是我的, “你把她当亲闺女,她可不一定把你当亲爹,自她嫁出去之后,除却你寿辰那天,她何曾回来过?何曾让人送过一样东西?就不说送东西了,哪怕一句话她都没捎过,飞上枝头之后就把你这个当爹的给忘了!” 徐宏不以为意,“我不曾养过她,她与我感情淡薄也是人之常情,可即便她与我不亲厚,却也改变不了我是她亲爹的事实,如若太子真的被废,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荣王,荣王那般宠爱瑾娴,看在瑾娴的面儿上,他也不可能拿我开刀。” 这也正是徐宏坚持把瑾娴送至荣王府的原因,他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太子和荣王,他都押了宝,但看最后谁能胜出。 即使荣王为太子求了情,太子也不可能感激他,被禁足的章彦州一直在暗自琢磨,猜测此事到底是谁抖出去的,无端端的,怎的岳御史会突然盯上萧大人? 他想派人去查岳御史,幕僚极力反对,“殿下,御史乃言官,动不得,眼下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任何动作,万一再惹怒皇上就麻烦了!您还是待在府中!等风头过去了再探查不迟。” 不能查岳御史,章彦州气不过,遂又吩咐侍卫,暗中给小萱传话,让她紧盯着章彦成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即来报! 事实上章彦成也一直在怀疑小萱,暗中派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段时日她本本分分,并未有过怪异举动,但就在今日清晨,暗卫发现她出府与人见面。 两人说了些什么,暗卫听不清楚,但当暗卫追踪那人时,意外的发现那人居然是太子府的人! 随后暗卫将此事上报给荣王。 彼时章彦成正在织云阁陪伴瑾娴。 听罢侍卫的耳语,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原本还有笑颜的他这会子神情十分凝重,瑾娴奇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萱!原来她真的不简单,竟是太子派来的人!” 章彦成一直怀疑她来历不明,但却没什么证据,这次被暗卫逮个正着,他才终于确定,他没有看错,这个女人的确是个线人! 瑾娴只当章彦成疑心太重,今日方知他是火眼金睛,“那怎么办?找个借口把她赶出去?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安全,万一哪天被她听到些什么,传了出去,岂不惹麻烦?” 深思熟虑之后,章彦成摆了摆手,“我对她一直都有防备,不会允许她单独进我的屋子。我若将她赶走,指不定太子还会想法子再安插眼线,到时可就不好找了,倒不如顺水推舟,留小萱在此,如有需要,我还可以借她传递消息。” 传消息?那必然是假消息了?“行!你看着办,多提防着点儿,别着了她的道儿就好。” “我又不是好色之人,她没这个机会。” 听这话音,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她该不会是向你示过好?” 那天的情形,章彦成并未提过,是因为瑾娴有了身孕,他不想让她胡思乱想,今日她突然问起,他若不承认,反倒有些隐瞒的嫌疑,于是章彦成说了实情, “她的确是有过那个意向,秋波频送,一直在我身边晃悠,不过你放心,我对她没兴致,只对你有兴致。” 第300章 喜欢听他的甜言蜜语 自她有孕之后,章彦成的确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即便如此,瑾娴也不敢要求他从一而终,毕竟他是王爷,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瑾娴没资格管他,她佯装无谓,十分大度地道: “可我最近不方便陪你哎!你要是真想找别的女人,我也不拦着。” 章彦成这人一向随心,不服管束,“我若想,你拦不住,我若不想,你也赶不走。你不方便,那我便继续当和尚,又不是没当过,反正我对美色本来就不是很感兴致。” 这话从章彦成口中道出,似乎没什么说服力,瑾娴忍不住拆台, “不感兴趣还一夜三回,若是感兴趣,那岂不是得七次?” 这不是分人嘛!“那只是对你,我面对别的女人时,可是很自律的,最近这几个月,除你之外我还陪过谁?你可是看在眼里的,怎能怀疑我?” 这一点,瑾娴无可反驳,遂软了语气娇声道:“没有怀疑你,就是想变着法儿的听你多说几句甜言蜜语。” 原是为这个啊!章彦成心下颇慰,笑意直达眼底,“喜欢听?那往后我多说几句。” “我喜欢听真心话,可不喜欢听假话哦!你别拿假话来糊弄我,若是被我发现你撒谎骗我,我就……” “就怎样?”他最喜欢看的,便是她凶巴巴威胁他的娇俏模样。 瑾娴仔细想了想,她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唯一能做的就是赌气呗!“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你了。” 一辈子不撒谎的人,几乎没有,章彦成也不例外,但有一点他可以保证,“我只对别人说假话,对你,只说实话。” 其实就连瑾娴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撒谎,有的时候面对特殊的情形,不能说实话,那就只能扯谎,但那只是为了保命,并无恶意。 她深知这一点,也就没再追究。 皇帝给章彦成赏双俸,章彦成心下感念瑾娴,但他不能明着给瑾娴一人加月银,便私下给了她许多赏赐,说是多亏了她的提议,他才走对了这步棋。 瑾娴也只是沾了看过书,知晓剧情的光,真靠她自个儿,她也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啊! “过奖过奖!这次猜中纯属巧合,下回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不敢揽功,只将这些推给天意,章彦成却认为这并非天意,而是因为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如此有见地的女人,得亏是留在他身边,如若她在章彦安身边,只怕他的胜算就少了几分。 最近的天越来越热,转眼就到了五月底,李侧妃的孩子也快满月了,但荣王一直没提满月摆酒宴一事。 李侧妃不禁在想,荣王是不是不重视这个女儿,所以才迟迟不张罗此事? 她坐月子期间,每隔两三日,荣王便会过来一趟,虽然待的时辰不久,好歹也能见到他,可自从皇上让他查案之后,他便来的次数少了。 李侧妃记得上次见他,还是在五天前,也不晓得他何时才会再来。 待客都是得提前准备,菜品酒水皆需提前采买,请哪些人也要下帖子的。再耽搁下去,只怕来不及了! 若无要事,李侧妃不愿麻烦王妃,但这次情况特殊,于是李侧妃交代丫鬟瑞雪去一趟沧澜院,询问满月宴一事。 荣王压根儿没提过此事,江心月猜测荣王并不重视,遂直接回绝了,“皇后才去,咱们不宜大摆宴席,省得叫人在背后说道,有损咱们王爷的名声。” 王妃拿皇后说事儿,瑞雪可是了解规矩的,她忍不住提醒道:“皇后已过了百日,按照规矩,不宜嫁娶,但生孩子这种喜宴是可以办的。” “说是可以办,但真正办的有几个?若是生个男孩,皇上得了孙子高兴,办喜宴倒也无妨,可李妹妹生的是个女儿,皇上反应平平,这种情况下,咱就没必要冒险了?不出事还好,万一皇上挑刺儿,给王爷惹来什么麻烦,妹妹她也担当不起?” 王妃这话,分明是在讽刺李侧妃没有生个儿子,瑞雪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可又不敢反驳王妃,只能喏声称是,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回去回话。” 江心月漫不经心的淡应了一声,反正她占理,她也不怕李侧妃跟荣王告状。 回去的路上,瑞雪越想越气,候了许久的李侧妃看她进了门便一直撅着小嘴儿皱着眉头,便已猜到了结果,“怎的?王妃不同意办满月宴?” 迎上主子那满怀期待的眼神,瑞雪不忍说实话,可她又不能欺骗主子,无奈之下,她只好道出实情, “王妃说,皇后才走没多久,不宜操办喜宴。” “四皇子的王妃也才生了孩子,他们也办满月宴了啊!听说还是太后允准的。”正因为有先例,所以李侧妃才会有所期待。 主子还在坐月子,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瑞雪不想惹她生气,可主子追问因由,她总得给个理由? 她犹豫着没答话,李侧妃不由起了疑心,“说实话!不许撒谎,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谎话,王妃到底是怎么说的?” 主子神情严肃,一再追问,瑞雪怕担责,最终还是和盘托出,“王妃说,生了儿子才有必要办喜宴,若是女儿,就……就……” 最后一句,瑞雪实在说不出口,但李侧妃已然猜了出来,“女儿就没必要办了,是吗?” 这话如同一根刺,深深的扎进李侧妃心底,王妃面上与她相处和睦,在此期间还来看望过她和孩子几次,她知道这和睦都是表象,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妃竟连满月宴都不肯为她办,算起来王妃还是孩子的嫡母呢!这个女儿就这么不被她待见吗? 如若这宴席不办,往后她这个侧妃在府中还如何立足? 李侧妃咽不下这口气,她本不想去打搅荣王,但如今看来,这次她必须得向荣王提要求了! 可她还在坐月子,不能出清辉阁,于是李侧妃派人去找荣王。 瑞雪先去琅华院,没找到荣王,问了下人才晓得他在织云阁陪瑾姨娘。 第301章 他只为瑾娴冒险 瑞雪暗赞李侧妃猜得真准,主儿早就料到荣王会在瑾姨娘那儿,让她去织云阁找人,她还不信,偏偏跑到琅华院去,最后才发现自个儿是多此一举。 于是瑞雪又掉过头,匆匆去往织云阁,好巧不巧,章彦成这会子陪着瑾娴去了后花园,不在屋里。 烈日当空,天闷且热,来回跑了那么多路,瑞雪浑身是汗,衣裳都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然而主子的心愿,她必须得帮其完成,不敢耽搁的瑞雪又疾步往后花园赶去。 炎热的天儿,水榭那边最为凉爽,是以章彦成带着瑾娴在水榭中喂鱼赏景。掠过水面的小风时不时的袭面而来,沁神宁心,倒也自在惬意。 瑾娴的铺子织梦斋已经开张了,先前她们准备的羊毛毡已然售卖出一大半,那些人一看这羊毛毡的手艺,便猜出她是原来那位在宝韵斋中售卖羊毛毡的人。 那些人皆曾猜测过她的身份,有人说她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有人说是位公子,没想到最后答案揭晓,居然是个不到二十的女子,还是荣王的爱妾! 这样特殊的身份使得众人对她的羊毛毡越发有兴致,纷纷来织梦斋约做羊毛毡。 单就知秋她们三个来做,倒也能做,就是太慢了些,是以瑾娴也在做活儿,一是减轻她们的负担,二是不让客人等太久。 章彦成不想让她辛苦,瑾娴笑应道:“这会子月份还小,倒也不妨碍,等到往后月份大了,身子重了,我做不动,谁让我做我也不会应的。” 他希望自己的女人可以一直享福,而不是怀了身孕还一直做活儿,“这不是怕你辛苦受累么,说好的一起赏景,你却是换了个地儿做羊毛毡,没空赏景,也没空与我说话。” 瑾娴红唇微撇,轻哼道:“先前开铺子的时候你就说过,不再管我,随我的心意,怎的这会子又开始了?” “没说不让你做,只是提醒你别累着自个儿,你这就嫌我啰嗦了?就这么不愿听我说话?” “我哪有说你啰嗦?你让知秋来评评理,到底错在谁?” 瑾娴让知秋评理,然而两位都是她的主子,知秋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从中劝和, “王爷是怕您孤单,好心来陪您,要不王爷得空时您就陪他说说话,待王爷忙公务时,您再做羊毛毡也不迟。” 可是瑾娴也有自己的计划,不能总是因为他而打乱自己的节奏,“我还得围着他转啊?” 章彦成不悦挑眉,“怎的?你不围着我,还想围着谁转?” 闻到酸味的瑾娴美眸微转,灵机一动,巧辩道:“当然是围着铺子转咯!我这铺子可是你花银子开的,你也不希望它赔本?” 章彦成无谓摊手,“无所谓赔或赚,反正那铺子是给你开着玩儿的,你开心就好。” 再有银子也不能这么挥霍啊!“只有赚了银子我才会开心,若是赔本,我会郁闷的。” 两人闲来无事就爱斗个嘴,知秋已然习惯,也不会去劝,这是两位主子的乐趣,她才不会多管呢! 水榭中笑声不断,瑞雪循声找来,气息不稳的她忙不迭的近前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章彦成一见她,笑意顿敛,正色道:“何事?” 瑞雪低眉禀道:“小姑娘马上就要满月了,主儿让奴婢过来问问王爷,办满月宴的事。 王妃的意思是,我家主儿生的是个女儿,没必要办满月宴,主儿觉得愧对王爷,没能为您生个儿子,便也想着不办了,她嘱咐奴婢过来跟王爷说一声,请您别张罗此事。” 这是李侧妃教她这么说的,既请示了荣王,又顺带告了王妃的状,两全其美。 事实上章彦成并未张罗此事,也没打算办满月宴,李侧妃却将丑话说在前头,他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知道了,下午得空我去一趟清辉阁,到时再与她细说。” 荣王没有一口回绝,看这情形,应是有戏的,估摸着王爷也觉得王妃的那番话太过分? 瑞雪应声称是,而后福身告退。 待人走远后,瑾娴忍不住问了句,“酒宴的事儿,我以为你都安排好了呢!原来还没开始张罗吗?” 章彦成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远眺着水中游鱼,“我没打算办满月宴。” 这样的决策出乎瑾娴的预料,“为何不办?怎的生儿子办满月酒,生女儿却不办,这是什么道理?” 办酒宴无非就是多花些银子而已,章彦成倒也不至于小气到这般地步,“不是因为儿子女儿的缘故,而是因为皇后。朝廷有规定,百日之后可办酒宴,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冒险。 父皇若是不在乎皇后也就罢了,偏他很在乎,他还未走出来,我却在这儿办喜宴,他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他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所以我就想着先免了!等到孩子周岁再办酒宴。” 章彦成的顾虑有他的道理,有问题的是王妃的态度, “王妃莫说那句话,或许李姐姐也能理解,可王妃拿女儿说事儿,你若是再拒绝,那李姐姐心里岂不是更加难过,越发认定你也嫌弃她生的是女儿?” 江心月说话只顾她自个儿痛快,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此举分明就是在给他添麻烦, “我从未嫌弃过李侧妃生女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这一点,章彦成还曾特地与她解释过,是以瑾娴了解他的想法,“我知道,可是女人心思细,容易胡思乱想,下人们又爱嚼舌根,被李姐姐听到,她心里越发觉着委屈。” “那你说怎么办?大摆酒宴?她痛快了,父皇可能不痛快,我也可能会跟着遭殃,她还没有重要到让我为她以身犯险的地步!” 章彦成这个人极其重利,目前除了瑾娴之外,他还没为哪个女人冒过险。 深思了会子,瑾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302章 趁他喝醉,跟至寝房 “要不这样!一人退一步,不对外摆酒宴,不宴请宾客,只在府中摆两桌,将她娘家母亲请过来,也算是庆贺了。 如此一来,既给了李姐姐颜面,又不会让她误会你,府里没什么大动静,皇上应该不至于再计较?” 这便是瑾娴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李侧妃是侯府千金,虽不及王妃身份尊贵,但她娘家也是有爵位的,再者说,李侧妃很擅长打理家业,将来章彦成还得指望她,若是因为这件事寒了她的心,似乎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章彦成听取了瑾娴的提议,“行!那就这么办。” 用罢午膳,章彦成去了一趟清辉阁,跟李侧妃说起此事。 这样的结果不如李侧妃的意,但好歹荣王愿意将她母亲请来,也算是给她留了些颜面,且此事关系到荣王的前程,李侧妃理该配合,如若她再闹,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啊! 荣王肯在府里摆两桌,此举驳了王妃的颜面,也替李侧妃出了气,她也就不再计较,退而求其次, “王爷您有难处,妾身明白,那就依照王爷的意思办!” 满月这天,李侧妃的母亲杨氏前来看望女儿,虽说王府没有大摆宴席,但杨氏还是依照礼节,带了许多贺礼过来,为的就是给女儿撑场子,不让旁人轻视她。 晌午的家宴摆在前厅,先前李侧妃怀着身孕时,杨氏就曾来过一次,但瑾娴没见着,今儿个是瑾娴头一次见到杨氏。 杨氏身形富态,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跟她女儿一样,给人一种很和蔼的感觉。 现代的瑾娴没有父母疼爱,听人说,在她一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一个人走了,五六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出车祸没了,她打小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不曾体会过这种与父母在一起的感觉。 每次看到别的母女在一起说说笑笑时,瑾娴都会很羡慕,羡慕她们有个完整的家。 章彦成见状,走近她,偏头低声问了句,“为何一直盯着李夫人看?你认识她?” 瑾娴摇了摇首,“不认识,我只是觉得……有母亲陪在身边,真好。” 瑾娴心里头念的是她在现代的生身母亲,母亲走得早,是以她没有任何印象,家里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母亲没有笑容,表情很严肃,瑾娴不禁在想,当年母亲结婚是不是被迫?她不喜欢父亲,所以生下孩子就走了?她走的时候,有没有一丝对自己女儿的不舍,还是说,她不喜欢父亲,便连这个女儿也毫无感情? 当时的情形,瑾娴不得而知,偶尔瑾娴提及母亲时,奶奶会叹气,但却没有说过母亲的坏话,也没有解释太多,所以直到现在,瑾娴都不知道当年母亲离开的真相。 这是瑾娴心里的一个结,但这都是现代发生的事,如今她身处古代,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连章彦成都认为她所思念的母亲是方氏。 眼瞧着她情绪低落,章彦成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往后咱们的孩子出生,就有父母陪着,疼他宠他,他一定会很幸福。” 杨氏正在跟女儿说着话,抬眸便见荣王拉着瑾姨娘的手,眸光一片温柔。 她常听人说,荣王很宠这位瑾姨娘,起初她只当是人们传得夸张了些,今日她亲眼所见,荣王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瑾姨娘的手,丝毫不避讳,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此女。 反观荣王方才对她女儿的态度,看似尊重,但却很疏离,杨氏暗叹女儿也是个命苦的,不得夫君宠爱,好在女儿运气好,给荣王生了个孩子,后半生才算有个倚仗。 一旁的姚姨娘瞄见这一幕,只觉眼中生刺,忿忿然道:“徐瑾娴已经有了身孕,无法伺候王爷,怎的王爷还一天到晚留在织云阁?这不正常!” 珍姨娘小声提醒道:“之前王妃请的那位道长说,徐瑾娴她不是人!只可惜王爷不信道长的话,但我觉得,道长所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兴许那徐瑾娴真的会什么妖术,否则咱们王爷怎会只迷她一个人?” 姚姨娘一直在等着看好戏,可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任何动静,她不免有些失望,“她有了身孕,王妃也不着急的吗?怎的没见王妃动手呢?” 她们都看不惯徐瑾娴,可是谁又有胆子动手呢? “你忘了上回王爷为了徐瑾娴动手打王妃一事?王妃若是再敢对怀了身孕的徐瑾娴下手,指不定王爷会如何惩治王妃! 再者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若是个女儿,也就没有动手的必要,除非徐瑾娴生的是个儿子,那才是对王妃最大的威胁!” 姚姨娘仔细一想,珍姨娘说的的确有道理,若是女儿,那便对她们没什么威胁,可若徐瑾娴生出长子的话,那么不消她们动手,王妃头一个坐不住! 如此想着,姚姨娘反倒有些期待,期待徐瑾娴能生个儿子出来,那么这个孩子将会是她的催命符? 杨氏是个懂规矩的,用罢午宴,她又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而后便告辞离去。 李侧妃亲自去送母亲出府,章彦成饮了几杯酒,稍有些头晕,他晓得女人有身孕之后对酒气格外敏感,于是他没陪瑾娴回织云阁,而是嘱咐瑾娴先回去,他则留在琅华院午歇,打算待清醒之后再去找她。 瑾娴点了点头,先行回了织云阁。 瑾娴有了身孕,江心月的确不自在,可经过这大半年的较量赌气,她算是明白了,对付徐瑾娴是没用的,她越是为难徐瑾娴,越会激发章彦成对她的保护欲,是以江心月不再为难她,她的目标是改善和章彦成的关系。 平日里很难见到他,他时常待在织云阁,江心月不想去那边抢人,赶巧今日是个好机会,她便顺势跟了过去。 瞄见她同行的身影,章彦成奇道:“有事?” 她可是他的妻子,与他同行不是很正常吗?他的寝房,难道只有徐瑾娴能进,她进去就不正常,非得是有事才能来? 第303章 行房 且荣王的眼神异常冷漠,言辞也格外简洁,仿佛多跟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江心月暗叹荣王还真有气人的本事,每次她想好好跟他相处,都会被他的态度噎得心梗,偏她还不能发火,还得忍气吞声,好言好语地道: “的确有事要跟王爷说。” “何事?直说便是。” 周围还有几个下人呢!她哪里好意思说得出口?“是私事,还是进屋再说!” 她这般神神秘秘的,章彦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太想让她过去,遂佯装身子不适,皱眉扶额, “今儿个有些喝高了,头晕得紧,有事改日再说!”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知得等到何时,赶巧今日他喝了些酒,江心月认为成事的可能更大,待他清醒,指不定他会说出怎样伤人的话来, “就几句话的工夫,不会耽误王爷太久的。” 江心月坚持要跟去,章彦成没理由拦阻,也就没再吭声。 到得屋内,小允子给荣王备下热茶,褪去外袍。 章彦成困乏得紧,她却定要说事儿,没奈何的他只好到橡木架旁,洗了把脸,尽量让自个儿保持清醒。 小允子立在一旁候命,江心月不耐地瞄他一眼,他却一直低着头,没瞧见,于是她又干咳了一声,小允子这才抬眼,只见王妃正在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下去,别再这儿碍眼。 小允子望了荣王一眼,章彦成担心江心月又发疯,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让下人看笑话,于是他摆了摆手,小允子这才领命告退。 此刻屋内就剩他二人,章彦成不喜欢这种气氛,遂抿了口茶道: “王妃有何要事?可以直说。” 她若不提,只怕章彦成会一直装傻,江心月不想一直空等,这才决定鼓起勇气问个清楚, “王爷,先前您说皇后才去,不能行房,得等百日之后,如今这都一百日了,咱们……应该可以行房了?” 方才章彦成就有种预感,感觉她想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此刻听罢她的诉求,他的心间顿时砸下一块石头。 居然这么快就一百日了吗?章彦成暗恨自个儿说的日子太短,转眼就到了期限,可他却对王妃没那个念想,并不想履行承诺,于是他继续找借口, “话虽如此,可若同房,很有可能会让你怀上身孕,到时可就不好跟父皇解释了。” 江心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解决之法,“王爷不必担心,我可以喝避子汤的。”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避子汤伤身,喝得多了很可能会怀不上。” 他所提到的这些,江心月皆有打听过,“应该没那么严重?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偶尔喝一次不影响的。” 她居然连这个都问过了?章彦成无言以对,只好危言耸听, “每个人身子状况不同,这种事不可冒险,能不喝就不喝,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做赌,万一以后怀不上,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种事,本不该由女人来主动提及,江心月已经委曲求全,抛下脸面与他商议,甚至为了他愿意喝避子汤,可他居然还是拒绝,让她情何以堪? 有些话,她本不想挑明,可她就是气不过,越想越憋屈,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王爷到底是为我的身子着想,还是不想碰我?” 她既知道真正的因由,又何必再问?念及江家,章彦成终是忍住没与她撕破脸,耐着性子道: “你想多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会不愿碰你?” 江心月近前一步,再次质问,“那你为何一直不愿与我亲近?这都几个月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章彦成很想说实话,却又念及她的身份,打算给她留一丝颜面,这才拿孝道做借口, “因为是守孝期,后院的女人不能有孕,所以本王必须得小心谨慎。” 江心月的确想要个孩子,但孩子不是第一位,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与章彦成走近些, “哪怕不行房,陪我同眠,说说话也好,可你一直没去陪过我,只去织云阁,你可知府中人是如何编排我的?” 他没兴趣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瑾娴有了身孕,身边需要有人照看。” 上回他也是拿这个做理由,江心月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之前你说她胎象不稳,这都几个月了,还不稳吗?偌大的王府,那么多丫鬟嬷嬷伺候不了她,偏得王爷您亲自伺候?” 这就轮不到她来管了,“身孕大过天,本王愿意伺候。” 江心月忍无可忍,冷笑一声,直接拆穿这借口,“李侧妃有身孕的时候,也没见王爷您这般上心。” 这对比再明显不过,江心月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狡辩,事实上,章彦成根本没打算辩解,负手而立的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漫洒于她,漫不经心地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说本王偏宠瑾娴?本王就是偏宠于她,没什么可否认的,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本王没必要否认,你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从前的江心月根本不屑于去跟一个侍妾计较,若非章彦成做得太过分,她又何必放下脸面与之理论, “我说过,我不在乎你偏宠侍妾,但起码也要给我这个正妻应有的尊重?你偶尔去一趟沧澜院留宿,真就那么难吗?” 原本不是难事,可这半年来,他与江心月矛盾丛生,又对瑾娴动了心,那么再去沧澜院,便成了难事,好在他还有个挡箭牌, “等孝期过了你再跟我论这个。” 无望的等待太过折磨,江心月已经不信他了,“孝期还得两年多,谁晓得两年之后你又会找什么借口。” “两年之后的事,谁也猜不准,所以你的询问和抱怨毫无意义!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章彦成漠然转过身去,连看她一眼都懒得,江心月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是在敷衍她,说什么百日祭之后,好不容易等到一百天,他又拿不能有孕做借口,要等孝期结束。 明明一碗避子汤可以解决的问题,他偏要说得多么严重,说到底,他就是不喜欢她,不愿与她行房,才会找这种冠冕堂皇,鬼都不信的理由! 而她明知真相,还不甘心的去质问,到头来,也只是让自己难堪而已,章彦成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愧疚。 羞愤交加的江心月再也待不下去,毅然拂袖转身离去。 每一次她都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跟章彦成起冲突,但每一次碰面,她都被他的冷漠的态度逼得情绪失控,总是忍不住想要回怼他,以致于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直至回到沧澜院,江心月仍旧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气得摔了丫鬟递来的茶盏。 苓鸢挥退小丫鬟,而后为王妃捏着肩膀,好言劝道: “王妃勿忧,眼下王爷得为皇后守孝,这情形的确对您不利,便是惠妃也没理由劝王爷,不如您再耐着性子等一等,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惠妃肯定会劝他赶紧生个嫡子,不消您去找他,王爷也会主动来找您的。” 第304章 嫡子 原本江心月的心情很不好,苓鸢这般一劝,她这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紧蹙的黛眉也舒展开来, “你说得对,荣王再怎么宠爱徐瑾娴,她终究只是个妾室,生的是庶子,唯有我,才能为荣王诞下嫡子,他堂堂王爷,必须得有嫡子,否则会被人笑话的,女人算什么,能有江山大位重要吗? 眼下他不着急,往后他便会明白,他最需要的,始终还是嫡子!是我太心急了,我的确不该自乱阵脚,就该默默的等着,等着荣王为了嫡子来向我示好!” 荣王那般高傲之人,想让他低头怕是很难的,不过苓鸢只是想想,她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只要王妃能高兴些,苓鸢绝不会打岔,只笑附和道: “是啊娘娘,您的身份尊贵无比,她们不配与您相提并论,您的孩子将来才有袭位的资格,区区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苓鸢几句话哄得江心月舒畅了许多,她不禁在想,荣王若是像苓鸢这般嘴甜,肯哄一哄她,兴许她就不至于总是跟他吵架。 说到底,还是他太绝情,怎能怪她无理取闹呢? 这边厢,打发了王妃之后,章彦成便回里屋午歇。 直睡了一个时辰后他才醒来,起身更衣之际,下人来报,说是梁王世子来了。 明兆火急火燎的进了门,连茶都没让人上,便将下人给挥退,而后他一脸严肃地对章彦成道: “三哥,绣芝说,萧二少要带她离开都城,可她并不喜欢他,不想跟他走,她问我该怎么办,我跟她说,今晚会有人去接应她,先将她稳住,这才来找你商议。” 章彦成笑嗤道:“这萧二少还重情的,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要带她一起走?” 明兆却觉得这和感情无关,纯粹是萧二少不甘心,“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才得到手的女人,若不带走,岂不亏了?” 萧二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绣芝的去处,“你打算把她送到哪儿?” “她说想带着她弟弟回老家去,不会再回都城。”这是绣芝唯一的请求,明兆也觉得她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又觉得这不是件小事,遂找堂兄来商议。 章彦成冷笑反问,“你信她的话?” “我答应过她,事成之后会给她自由,我对她有恩,她应该不会出卖我的。”明兆也是性情中人,想履行自己的承诺,章彦成却觉得棋子的话不该信, “也许她这会子是真心想逃离此地,但若万一被人抓到,拿家人威胁她,难保她不会迫于无奈出卖你,到时你我都得遭殃。” “萧二少应该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这事儿是岳御史抖出来的,不是她。”明兆还抱有侥幸心态,章彦成正色提醒道: “万一呢?万一她泄露出去,这后果我们担不起!此女留不得,今晚就了结了她!” “三哥,能不能别做得这么绝……” 他一再求情,章彦成不由起了疑心,“怎么?你不会喜欢绣芝?” 明兆当即摇手,“你扯远了!我若喜欢她,又怎会将她送给萧二少?” 不喜欢就好,“有些事,需要当机立断,不要动恻隐之心,否则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为免去后顾之忧,你必须对她下狠手,今日你怜惜她的遭遇,将来出事,后悔莫及!” 堂兄坚持让他解决了绣芝,可明兆认为绣芝是真心感念他的恩情,才会帮她俘获萧二少,依照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出卖他的,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咱们没必要对她这么狠心?她还有个弟弟,为了她弟弟,她也不会乱来的。” 这也正是章彦成所担忧的一点,“正因为她有个弟弟,你才更应该斩草除根!万一别人拿她的弟弟威胁她呢?你觉得她会维护你,还是维护自己的弟弟?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留不得,这个道理你应当懂得。” 堂兄居然不肯留一丝情面,气极的明兆忍不住问了句,“我也知道你的秘密,难不成将来你也不留我?” 明兆的质问简直寒了章彦成的心,他怎么能拿两者作比? “我们是亲兄弟,是一家人!你帮我那么多,我一辈子都感念于心,怎么可能对你起杀心?可绣芝不一样,她与你非亲非故,恩情不能当饭吃,你别指望她会永远守口如瓶。你若是不忍心下手,那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派人去办。” 出于道义,明兆想保住绣芝一条命,可堂兄不愿留着此女,节外生枝,明兆虽有不忍,但也不能违背堂兄的意思。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后果明兆担不起,他也不允许自己给堂兄留下任何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那好!绣芝……你看着办,我不管了,但她弟弟是无辜的,那孩子才八岁而已,什么都不懂,绣芝没把这些事告诉他,三哥,你别动她弟弟,至少给他们家留个后。” 第305章 瑾娴的生辰 默然片刻,章彦成才应了声,“知道了,我会妥善处理。” 明兆已经对绣芝起了恻隐之心,章彦成担心他一时心软会放水,所以才提出自己带人去解决这个麻烦。 为避免做错事,暗卫又问了句,“王爷绣芝的弟弟该如何处置?留不留活口?” 章彦成的本意是不想留的,他奉行的是斩草除根,然而那会子明兆特地请求,说想留下绣芝的弟弟,他若把这个孩子也杀了,只怕明兆会认为他太残忍,甚至会对他有所保留。 他不想因为一个孩子伤害两兄弟之间的感情。思量再三,章彦成这才下了决心, “留下她弟弟,将其送至怀英庄内养着。” 怀英庄内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专人训练他们,教他们武功,章彦成是想着,等这些孩子长大,便可为他所用。 把绣芝的弟弟送到那儿去,既可以掌控这个孩子,又不会驳了明兆的颜面,也算两全其美。 暗卫领命而去,开始部署安排。 晚间章彦成去了织云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瑾娴与他说话时,他笑得很勉强,瑾娴遂问他有什么心事。 章彦成轻叹了一声,勉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他没有细说,想必是一些不方便对人言的政事或是私事?瑾娴也不追问,识趣的转了话头, “我听说桃园里的桃子熟了,可以自个儿进去摘桃子呢!我也想去瞧瞧。” 这点小事,何必她亲自去办?“想吃桃子让下人去买即可,何须费那个工夫?” 摇了摇手指,瑾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买来的和自个儿摘的怎么能一样呢?自个儿摘的更有乐趣,吃起来也更甜。” 她最擅长狡辩,章彦成无奈笑叹,“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儿。” 被戳中的瑾娴不再否认,弯眉一笑,“是呀!被你发现了。” 女儿家认为摘桃子是乐趣,可章彦成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过瑾娴的心愿,他还是会尽量满足, “汛期已至,最近朝中忙着处理洪灾,这几日都不得空,你且再等等,待我忙完这阵子再说。” 等他忙完,不晓得会到何时,“你若实在不得空,我可以自个儿去的。” 章彦成想也不想,当即拒绝,“那不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呢?” 这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只是采个桃子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她不常出府,自是对外头的事不清楚,不晓得世途险恶,“你说那采桃的南湾在郊外?那边常有山匪出没,不安全。” “你可以派侍卫随行嘛!” 侍卫武艺高强,的确能保护她,但章彦成总觉得她每次出门都会碰见章彦安,为防这种巧合再发生,他必须随行, “原来你只是想一个人去玩儿,并不想与我同游。” 事实上瑾娴是真的只想出去玩儿,并不在意陪她的人是谁,即便章彦成不去,她也可以叫上晴姨娘或是兰容。 然而章彦成好像很不高兴,瑾娴有求于他,可不敢得罪他,只得说好话哄他, “我想与你同行,可你不是不得空嘛!我又不想耽误你的正事,唯有退而求其次。” 她现在有了身孕,章彦成不能让她一个人出门,“等几日!我尽快抽出空来陪你。” 他坚持如此,瑾娴无奈,只得听他的安排。 想起一事,章彦成又道:“你的生辰快到了?到时给你摆生辰宴,为你庆贺。” 关于此事,瑾娴早就想好了,“我不想在府中摆宴。” “哦?为何?”章彦成还以为瑾娴是在为他的处境着想,遂劝她不必担忧,“摆几桌宴,不影响什么,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的生辰,我自当重视。”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瑾娴她有自己的想法, “你也知道的,除了晴蓝之外,我跟其他女眷皆不和睦,坐在一起吃饭也是互相敷衍,并不开心。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陪陪自己的亲人,所以我想跟太姥姥一起过生辰。” 瑾娴想念现代的奶奶,却又见不到,那就只能多陪陪原主的太姥姥,以慰思亲之情。 去年章彦成对她丝毫不在乎,没陪她过生辰,今年他打算好好补偿她,让她在府里风风光光的过个生辰,可瑾娴居然没这个打算。 眼瞧着他不吭声,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瑾娴顿感不妙,“你该不会又没空?生辰是在半个月之后,不是最近这几天。” 她的生辰可是重要的日子,他当然记得,“我知道,有空,必须有空!既是你的心愿,我自当满足。” “这么好呀!”瑾娴灵眸一转,“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许几个心愿,让你帮我实现。” “只要别让我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其他我能办到的,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 那种不切实际又没什么好处的心愿她懒得去许,“算了!人不能太贪心,生辰的可贵就在于一年只有一次,所以心愿许一个就好。” 原本瑾娴是想着,给太姥姥一个惊喜,先不告诉她这件事,然而知秋却道,得提前说,当天回去,老人家惊喜一天,提前说,她可以开心的期盼很多天。 瑾娴仔细一想,觉得知秋所言在理,于是她提前差人去太姥姥那儿知会了一声。 太姥姥得知此事,欢喜不已,不禁开始期待着瑾娴的生辰快些到来。 这天雯玉去看望太姥姥,说起表姐生辰快到了,要给表姐备礼,送至荣王府去,太姥姥只道不必, “瑾娴说了,那天会来这儿过生辰,到时你也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为她庆祝。” 实则雯玉也不想去荣王府,王府规矩多,还得看人脸色,不如自家自在, “表姐要来啊!我好久没见她了,到时我也过来凑热闹。” 太姥姥拉着她的手,喜不自禁,“好!好!把你娘也叫来,咱们一家团聚!” 先前雯玉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如今进了郡王府,那可就不一样了,今日她才出府,过几天还要出府,似乎出得太勤了些,于是雯玉回府后跟章彦安请示, “十六那天我还想去一趟太姥姥家,可以吗?” 这种小事,章彦安不会多管,“当然可以,你想回就回,你去看望太姥姥,我又怎会拦着?” 想了想,他又觉不对劲,“六月十六?那不是瑾娴的生辰吗?先前你还说,要去荣王府给她送贺礼,怎的又要去太姥姥家?” 雯玉顺口解释道:“今儿个太姥姥跟我说,表姐不在王府过生辰,会去太姥姥家,让我那天也去呢!” 一听说瑾娴要去太姥姥家,章彦安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306章 本王怎就不在乎你 方才雯玉没意识到,这会子眼瞧着章彦安沉默不语,雯玉这才察觉不对劲,原来他对表姐的生辰还是记得那么清楚,他该不会是有什么想法? 为探知他的心思,雯玉试探着问了句,“那日你得空吗?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章彦安的确想见瑾娴,但他也听得出来,雯玉是在试探他,他若是一口应下,雯玉可能会起疑,于是章彦安没给个准话, “不确定有没有空,到时再说!” 他没有拒绝,八成还是想去的!雯玉理解他对表姐的一片痴心,假如荣王待她不好,她过得不幸福,章彦安还有念想也就罢了,可荣王待表姐那么好,表姐好像也喜欢上了荣王,那么他们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啊! 为何章彦安就没有认清事实,还是心存幻念呢? 偏她还不敢说他什么,她怕他一不高兴,便连她也不理了。哪怕她心里难过,也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荣王府中,瑾娴一直在等着章彦成得空,带她一起去桃林,直等了五六天,他一直在忙,似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不得空,还不许她自个儿去,不过就是想摘个桃子而已,怎就那么难? 瑾娴越想越憋屈,戳羊毛毡的针越发使力,知秋见状笑提醒,“要不您再跟王爷说一次,指不定他太忙,真的给忘了。” 瑾娴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我不提,你也不许提,同样的事,我可不想说两回,万一再被拒绝,那我多没面子啊!” “可若王爷真的只是忘记了呢?” “忘记就忘记了呗!我央他的事他都不记得,可见他并不在乎我,那我也没必要再提。”若非万不得已,瑾娴可不想为这点小事去求他。 “我怎就不在乎你了?”门外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瑾娴循声望去,只见章彦成下朝归来,身后的小太监还提着一篮鲜红的桃子。 “你不是想吃南湾的桃子吗?我特地让人去摘的。” 瑾娴见状,却是笑不出来,“我是想摘桃子,想出去玩儿,你让人把桃子摘好送来,这是不打算带我出去了是?” 回了家的章彦成没顾上更衣,先来到她身边,撩袍而坐,好言哄道:“我记得你的话,只是最近实在抽不出空,便让人先将桃子摘回来,等过段时日有空,再带你去南湾摘桃。” 他的话,她是不敢信了,“等你有空,夏天也该过了。” “那也无妨,秋天还可以摘桔子。” “……”瑾娴无言以对,气呼呼的嘟着小嘴转过身去,不接他的话,章彦成看她恼了,立马凑过去哄道: “开个玩笑,不用等秋天,最迟这个月底,我定会带你去摘桃子。” 随后章彦成吩咐知秋去将桃子洗一洗,瑾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咱们先把丑话说前头,我生辰那日,你若是没空,那我就自个儿去太姥姥家,你可别又不许我去。” “那天必须有空!南湾较远,去一趟至少得大半日,但你太姥姥家不算远,我陪你去吃顿饭的工夫还是有的。” 谁晓得那天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有空最好,没空也无妨,反正你得答应我,你没空也得让我去。” “好,我答应你!”章彦成是想着他肯定有空,不可能失约,便十分爽快的应承了。 她一直没提贺礼的事,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你也不问问我给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不消多问,瑾娴已然猜得到他的答复,“我若问了,你肯定会说,现在不能说,要保密,得到生辰那天才能拿出来。” “万一我肯提前透露呢?” 瑾娴无谓摊手,“那我也不想提前知晓,不然到了那天就没有惊喜了。” 她还真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心啊!章彦成无奈笑叹,“那就等到十六再给你惊喜。” 六月十六这天,瑾娴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她特地留了套新衣,就等着这一天穿。 知秋为主子穿上梅子色的苏绣襦裙,系好带子,不自觉的夸赞道:“主儿,这梅子色很衬人,越发衬得您肌肤白皙,往后您可以多尝试这种颜色。” 瑾娴照了照镜子,也觉得这颜色亮眼却又不俗气,“这家铺子做的衣裳我都挺喜欢的,绣工堪称一绝。” 衣裳已经很亮眼了,若是戴金项坠,似乎太过扎眼,于是知秋为她挑了两串珍珠项链,一大一小,叠戴于一起,既富贵又精致。 瑾娴也不知为何,那么多珠宝,她独独钟情于珍珠,她总觉得珍珠一戴,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气色,就像腮红一般,很衬人。 梳妆完毕之后,她又用了些朝食,随后便开始等着章彦成回来。 昨晚章彦成还跟她说,今早会尽快回来,可她等啊等,从辰时等到将近午时,仍未见他归来,难不成他又有什么差事,回不来了? 他还说一定会陪她,结果还是失约了。 好在瑾娴已然提早想到了这种可能,当这种情形真的出现时,生气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只因她早就跟章彦成约定过,等到午时一刻,他若还未归来,她就要一个人先走了。 此时已到了约定的时辰,始终不见他的身影,瑾娴再也不愿继续等待,径直往府门口走去。 第307章 失约 瑾娴带着人行至府门口,却见一侍卫骑马而来,而后跳下马,将缰绳甩给守门之人,疾步来到她身畔, “瑾姨娘,王爷临时有事,走不开,请您先去,不必等他。” 果然又失约了!瑾娴面色一沉,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最终她没应声,转身上了马车。 知秋担心瑾姨娘与王爷有什么误会,遂又悄声问侍卫,“王爷可有说他在忙些什么,为何不能来?” “王爷没说,卑职不能多问。”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知秋只得罢休,跟着主子一起上了马车。 这是瑾娴第一次在这个异世过生日,章彦成信誓旦旦,说他这天一定会陪她,到头来,还是躲不过意外。 眼瞧着主子面色不愈,知秋赔笑道:“主儿您别难过,王爷肯定是有要事才会耽搁,还是等他回来之后问清楚再说!” 他不来的因由,瑾娴没兴趣探知,“不重要了,失约就是失约,天大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他失约的事实。不过你放心,我只会为白等两个时辰而烦躁,不会难过的,我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失约了。” 瑾娴勉力一笑,意在告诉知秋,她真的不介意,他来不来皆可,只要她能去见太姥姥即可。 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王爷居然不赴约,主子真的不会介意吗?八成是在说气话? 知秋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担心两位主子会因此事而闹别扭,但这会子瑾姨娘没说什么,她也不敢再多提,遂在旁讲起了笑话,哄她开心。 瑾娴很配合,时不时的掩唇笑应,仿似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待到了太姥姥家,瞧见太姥姥、祖母、姨母和雯玉时,瑾娴很是开心,但当她进了堂屋,发现屋内坐着一道雾蓝色挺阔身影时,她笑容顿僵,暗叹不妙,心道章彦安怎会在此? 雯玉早就猜到,瑾娴见到章彦安肯定会不高兴的,事实上章彦安这几日都没再提过此事,雯玉便以为他太忙给忘了,哪料今早她准备一个人来太姥姥家,刚到府门口,就看到章彦安的马车。 他说要陪她一起来看望太姥姥,雯玉又岂会不明白,他想见的人到底是谁。 她明知瑾娴不愿见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只得默许章彦安同行。 果如雯玉所料,瑾娴一看到章彦安,脸色立马就变了,她神情凝重,停步立在原地,连声招呼都没打,似乎对他的存在很排斥。 每次见到瑾娴,章彦安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那娇丽秀致的容颜所吸引。她不只人美,心地还是那么的善良,给过他无尽的关怀,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似水柔情,是以直到现在,他仍旧对她念念不忘,可瑾娴对他却是多了一丝恨意,然而错在他,即使瑾娴恨他,他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无可辩解。 眼瞅着气氛有些冷凝,姨母方梁氏打岔道:“快进屋啊瑾儿,别站在门口,里头坐,饭菜马上就好,咱们先喝茶。” “是啊!回了自己家,可别生分。”太姥姥和姨母拉她进屋,她不能扫了大伙儿的兴致,遂笑着进了屋。 瑾娴没跟他说话,浑当他不存在一般,就连雯玉都替他尴尬,章彦安来之前已然料到这样的场景,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比起这点难受,他宁愿被她无视,只要能见她一面,看她与旁人说话,听到她的声音,于他而言,足矣! 回想起下人所传的消息,太姥姥不觉纳罕,“荣王殿下呢?他不是说要陪你一起来吗?怎么没见他人?” 提及章彦成,瑾娴有些尴尬,“呃……他临时有事,耽搁了,来不了。” 瑾娴虽然在笑,但章彦安感觉她的笑容很苦涩,章彦成即使再怎么繁忙,瑾娴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不相陪,答应了却又失约,由此可见,章彦成根本就没有把瑾娴放在心上! 这样特殊的日子,他都不出现,平日里他又是怎么对待瑾娴的呢? 可瑾娴总是跟他说,章彦成待她很好,她从不肯说章彦成一句坏话,大约是恨他抛弃了她,不愿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才会逞强夸赞章彦成? 今日这情形,足见章彦成待她并不好,他如此珍视之人,却被旁人忽略,章彦安自责的同时越发痛恨章彦成,也更加坚定了想要打败章彦成,抢回瑾娴的念头! 章彦成失约,瑾娴心里的确不舒坦,但她本身就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没太当回事,章彦成不在这儿也好,大家说话也自在些,他若在场,太姥姥和姨母她们该拘束了。 说了会子话,众人依次送出贺礼,恭贺瑾娴生辰之喜。 雯玉拿的是两个礼盒,瑾娴见状,不免惊奇,“送礼送一份就好,雯玉你怎的送两份呀?” 实则这礼份属两个人,一个是雯玉备的,一个则是章彦安所备。 他是想着今日章彦成也会同行,若当着章彦成的面儿给瑾娴送礼,章彦成肯定不会允许瑾娴收下,是以他才借着雯玉的手将礼送出去。 雯玉和他已是一家人,由她来给表姐备礼即可,章彦安没必要再备礼,他却坚持要备,甚至没告诉她,他到底给瑾娴送了些什么,她也不敢拆开看,拆了这彩纸就包不上了。 当瑾娴问她时,她还不敢说实话,只因章彦安不让她说出真相,他也担心瑾娴知道后会拒收,特地叮嘱雯玉,一定要说是她送的。 雯玉不想骗姐姐,却又不忍辜负章彦安的一番心意,帮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给他的心上人送东西,这世上大约也只有她能做出这种事了? 雯玉心中刺痛,却还得强颜欢笑,替他掩饰,“我在两样礼物中犹豫,不确定该送哪一样,最后便决定将两样都送给你,这些都是我的心意,表姐你就收下!” 第308章 爱而不得 就在这时,下人说午宴备好了,太姥姥让人上饭菜,瑾娴也就没拆礼,想着等回府之后再拆。 用宴之时,章彦安时不时的说上几句,他试图跟瑾娴搭几句话,但她似乎故意避开他,每次他一说话,她便不吭声了,或是故意忽略他的话,与别人继续说。 会接他话茬儿的,也只有太姥姥,雯玉,以及她的弟弟梁云杉了。 虽说章彦安当初不愿纳雯玉为妾,但如今他们已是一家人,章彦安待她弟弟还算上心,想法子破例将梁云杉送至国子监读书。 对此梁家人十分感激,梁老爷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强行把女儿塞给二皇子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成了皇亲之后,他的生意越发的好,儿子也进了国子监,科考更加有希望,这可是祖上积德啊! 今日天阴,有小风,不算太热,饭毕,瑾娴与太姥姥她们到院中的葡萄架下乘凉,两只猫狗在一旁嬉戏玩闹,时不时的到人的腿边蹭一蹭,瑾娴则抬指揉揉他们的小脑袋,笑着逗弄它们,章彦安与梁云杉则在院中的石墩上摆了棋盘,开始对弈。 这样团聚的时刻却少了致远和方鹤鸣,郭氏不禁有些想念儿子和外孙,“也不晓得致远这场仗打得如何了,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他可有给你写过书信?” 提及他们,瑾娴也心生忧虑,“小舅舅写过家书,里头夹着致远的一页书信,他说在那边一切安好,让咱们不用担心,但我也不晓得是真的好,还是报喜不报忧。” 方梁氏兀自猜测道:“鹤鸣在战场待得久,大约已经习惯了,可致远才去,估摸着很难习惯!” 一旁的章彦安停下手中的棋子,顺势道:“目前战局对我军不是很有利,那边的地势易守难攻,我军出兵多次,但仍未能抓住敌军的首领,他们应是在等机会,唯有擒拿首领,方能尽快结束这场战役。” 这些事,瑾娴也曾听章彦成说过,但章彦成还说了,战况不能轻易外传,是以瑾娴没敢跟她们说得太细致,未料章彦安居然直接说了出来,他是没把她们当外人,还是忽略了战况得保密的规矩? 可他已经说出口,瑾娴也不好再说什么,郭氏一听这话,赶忙询问,“那还得打多久,何时才能找到首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个问题还真把章彦安给难住了,“前线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得看他们的能力,也得看天意。” 章彦安还以为,只要提及致远他们,瑾娴应该就会多与他说几句话,只可惜他所知晓的这些事,瑾娴早就听章彦成讲过,她根本没必要再去问他,只在旁默默听着,并未插话。 章彦安在与梁云杉下棋的同时,目光还会时不时的落在瑾娴身上,下棋似乎成了陪衬,借机看瑾娴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缱绻的目光看得雯玉很羡慕,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的,她却在这儿羡慕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痴情。 雯玉心里堵得慌,却又不忍怪他,只因他的状态让她想到了自己,她对章彦安,不也是这样爱而不得,苦苦留恋吗? 她不肯放弃,始终在憧憬着有朝一日章彦安会回首看她一眼,他亦是执迷不悟,奢望着一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女人。 她跟章彦安是那么的像,同病相怜,她始终看不穿,又凭什么指望他能放下呢? 走了神的雯玉并未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直至瑾娴连唤她三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什么?” 方梁氏总觉得女儿不对劲,“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看起来很恍惚,无精打采的。” “呃……没什么,”雯玉勉笑应道:“许是昨夜睡得太晚,没睡好,才会怔神,我去擦擦脸,醒醒神。” 雯玉起身往灶房走去,待她擦完脸出来,瑾娴起身对太姥姥说,她们两姐妹要说悄悄话,随后便带着雯玉一起往门外走去, “雯玉,你没事?” 今儿个雯玉的面上虽有笑容,可瑾娴的直觉告诉她,雯玉笑得很勉强,与以往天真烂漫的她大不相同,雯玉神情怔忡,却佯装轻松地道: “没事啊!就是太困了而已。” “我感觉你不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若是不方便跟姨母说,你可以跟我说说。” 其实雯玉心底有很多委屈,想找人诉说,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只因当初旁人都劝她,不要做妾,她却一意孤行,如今被章彦安冷落,也是她咎由自取,她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让家人为她担忧,为她抱不平之外,毫无用处。 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摇了摇首,“真的没什么,你别为我担心。” 她明显是在隐瞒,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可是章彦安欺负你了?” “没有,他待我……挺好的。” 她否认得干脆,但眼神却在闪躲,瑾娴越发起疑,“真的好吗?你说这话毫无底气,让我怎么相信他待你好?” 轻叹了一声,雯玉才道:“他与我不算恩爱,但也不曾虐待我。” “客客气气的,就像陌生人,没有一丝温情,对吗?” 被戳中的雯玉越发难受,她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备受家人宠爱的,如今到了章彦安身边,却没了家的温暖,只余客套,偏她不敢抱怨,还得努力的讨好他,更不敢与任何人诉苦,拼命的假装自己很幸福,而瑾娴直接就戳穿了她所伪装的和睦,雯玉再也撑不住,忍不住低泣出声, “表姐,这是我自找的,我活该承受这样的局面。” 雯玉哭得梨花带雨,瑾娴怜惜不已,柔声劝道:“怎么能叫你活该呢?他既答应让你进门,就该对你好一些。” “是我爹逼他的,也是我自愿的,但他不是自愿。”正因为这婚事来得不光彩,是以雯玉一直压抑自责,将苦往肚里咽。 偏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朗然的男声,“你们姐妹在聊些什么?聊得很投机啊!” 瑾娴循声望去,一看是章彦安,她恨瞪他一眼,懒得应腔。 瞄见雯玉的面上似是有泪痕,章彦安英眉缓皱,“雯玉这是怎么了?怎的哭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瑾娴刚想训斥他,却被雯玉一把拽住了手腕,雯玉十分紧张的靠近她,小声对她道: “千万别说!求你了!” 第309章 瑾娴发火 雯玉似乎并不愿与章彦安当面对质,瑾娴倒是想为雯玉做主,可她终究是个外人,似乎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如若她插手此事,很可能会令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化,到时她又成了多管闲事的罪人。 顾忌后果,瑾娴终是没说实话,随口瞎扯,“我在给她讲最近看的话本子,她听得太投入,为这悲剧可惜得落泪。” 话本子明显是在说谎,她们出来的时辰并不久,瑾娴应该来不及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过他也不太在乎雯玉的情绪,只想把握住今日这个难得的机会,遂转首对雯玉道: “我有几句话要跟瑾娴说,你先进去。” 瑾娴见状,瞠目结舌!他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让自己的女人回避,好似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任何避讳,而雯玉愣了一瞬,而后竟然应承了,抬步欲离。 瑾娴看不过眼,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声对章彦安道:“有什么话当着雯玉的面儿说,她是你的人,没必要回避。” 雯玉忍着心痛勉笑道:“可能他真的有什么要事,表姐你们聊会子!我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们才是一家人,他凭什么让你回避?”今日瑾娴本就气不顺,章彦安又这般公然欺负雯玉,以致于瑾娴越发恼火,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担当,雯玉入了你的家门,你就该善待她,不要因为她脾气好,你就得寸进尺!” “表姐,别说了!我没什么的。”此时此刻,雯玉并未怨怪章彦安,反倒面露惶恐,担心这训责会惹得章彦安动怒。 瑾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怒视于章彦安,忿然恨斥,“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多管,可雯玉是我的表妹,我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痛苦之中。 她一直在维护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但我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幸福。女人的心很脆弱的,没你想得那么坚强,你非得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等她对你彻底死心,你才知道珍惜?” 章彦安本想抓住机会,跟瑾娴说几句话,可她却为了雯玉,将他狠狠的训斥一顿,压抑了许久的章彦安忍不住反驳道: “任何人对我好,我都得稀罕,都得顾虑她的感受吗?那你为何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她,可她自己选择做侍妾,那么不论我如何待她,她都不该有所怨怪!” 这是雯玉一早就知道的事,但当她亲耳听到章彦安说出来时,雯玉还是止不住的发寒,羞愧得无地自容,压抑低泣,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一厢情愿,怪不得安大哥。” 这件事本就复杂,瑾娴相信雯玉是迫于世俗的压力,才会做此选择,“她也是被她父亲逼迫的,她也有苦衷的,并不是她甘愿做妾。” 明明章彦安才是受害者,瑾娴却只在乎她的表妹,根本不为他的处境考虑, “人活在世,谁还没个苦衷?你能理解她的苦衷,为何就不能理解我?” 理解他什么?理解他放弃之后又来纠缠吗?不!瑾娴永远理解不了他的矛盾心态, “你跟雯玉不一样,她走到这一步,没得选择,可你有的选择,是你自己放弃的,现在又来装什么委屈?” “我也是被父母逼迫的!父皇将你赐给老三,母妃不许我抗旨,你说我能怎么办?” 雯玉怕的是流言蜚语,可章彦安却是为利益而屈服, “你不肯抗旨是害怕失去皇帝的宠爱,失去这尊贵的身份地位。在感情与亲情之间,你选择了亲情,这无可厚非,我可以理解,但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别再标榜情深,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我都一样。” 章彦安的母妃一再给他压力,让他为了家族忍气吞声,他根本没办法拒绝苦苦等候他多年的一个母亲的请求。 然而这些事他都不能说出来,只能默默承受着瑾娴的恨意和指控,紧攥着指节的章彦安再也不愿伪装和睦,他斜了雯玉一眼,肃声道: “那么雯玉也一样!这是她的选择,凭何怪我?当初我不肯纳妾,是她爹逼着让我纳妾,我又错在哪里?你为何是非不分的指责我?” 他的质问噎得瑾娴无言以对,雯玉以为过了这么久,哪怕章彦安不喜欢她,至少应该已经接受了她,今日方知,他仍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面上对她和善,实则心里还是在怪她。 雯玉越发自责悲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 瑾娴心疼的搂住雯玉,“别跟他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不需要道歉!” 若不是她稀里糊涂的喝下鹿血酒,便不会有后来的纠葛,此时的雯玉悔不当初, “我错了,我不该做他的妾,不该明知他不愿意还要入他的家门,如今被冷落也是我自找的,表姐,你别责备他了!” “雯玉!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受!”瑾娴疼惜的红了眼眶,恨瞪着章彦安, “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她对你一片痴心,你怎就看不到她的好?她受困于父母之命,她也是受害者,你怎就不能体谅她的难处呢?” 章彦安满目漠然,不答反问,“我对你满腔赤诚,你还不是置若罔闻?你何曾体谅我的苦楚?” 他当着雯玉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冷血又残忍,气极的瑾娴恼嗤道: “你住口!你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而我是你弟弟的女人,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什么话不该说,你就没个是非道德观吗?” 章彦安无所畏惧,“这些事,雯玉一清二楚,她别管我,大家相安无事,在外头,我自当给她应有的尊重,但若她借此向你诉苦,试图用你来压制我,那她便是痴心妄想!” 此时此刻,瑾娴才突然意识到,为何那会子雯玉惊慌失措,一再恳求她不要说出来,雯玉对章彦安的惧怕,远超于她的想象, “雯玉她一直都很维护你,没有跟我说过你半句的不好,她总说你待她很好,是我自己察觉出来她不快乐。 我意气用事,渴望改变她的处境,才会插手此事,如今看来,的确是我多此一举,竟又令你误会了她。” 瑾娴一自责,章彦安反倒有些不好受,他暗恨自个儿一时赌气,居然跟瑾娴撂狠话,惹她动怒。 默然片刻,章彦安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雯玉是你的妹妹,你在乎她是人之常情,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不是我一手促成的,是她爹的意思,我也只是被迫纳她为妾,你认为她没错,那么你也不该怪我。 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念在她是你表妹的份儿上,我会善待她,这已是最大的让步,你若指望我对她生情,宠爱她,绝无可能!你别拿道德来压我,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做不到!” 第310章 意外撞见章彦成 情之一字,之于世人,如同魔咒,终究难以彻悟,对错也没个定论,瑾娴不禁在想,或许,真的是她太苛刻了! 这本就是一桩她不该掺和的事,她却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雯玉的处境,所谓的好心,到头来只会给雯玉带来伤害。 今儿个本是喜庆的日子,却闹得大伙儿都不开心,再待下去可能场面会失控,瑾娴黯然转身,进了屋,跟太姥姥辞别,说不能出来太久,得回去了。 太姥姥等人皆到巷口来相送,依依不舍的告别。 目睹表姐的马车渐渐远去,雯玉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仿佛沉入寒潭,浑身冰凉,只因她不确定,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估摸着章彦安会对她发火?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瑾娴心中异常压抑,心间梗得难受。 知秋不知该如何劝解,便好心提议,“主儿,织梦斋就在前头,要不要去瞧瞧铺子的生意如何?” 开业那天,瑾娴来过一次,之后便没再来过,今日赶巧路过,瑾娴便想着去看看也好。 马车停在街边,两人下了马车,步行去往织梦斋。 瑾娴一进门,便看到有客人在预定羊毛毡,是个小姑娘,现在的客人都晓得规矩,来的时候都带着画好的图纸,方便预定,节省彼此的工夫。 看店的伙计跟她说,货架上的羊毛毡快空了,该继续摆放新的羊毛毡了。 瑾娴不免有些心焦,如今有三个人做羊毛毡,加上她时不时的做一些,一共四个人,可还是供不应求,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得再想些别的法子,看是继续招人,还是另辟蹊径。 看罢了自家铺子,她们又闲逛着附近的铺子,看看布匹珠宝和胭脂水粉。 与此同时,章彦安与雯玉也打道回府。 马车中的章彦安一言不发,神情冷似冰霜,雯玉忐忑不安,等着他的训责,他却一言不发,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雯玉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向他,以往的他也不爱说话,但不会是这样的神情,今日他下颌线紧绷,英眉难舒,半垂的眼睫难掩墨瞳中那簇易燃的火苗。 她宁愿他有话直说,哪怕吵一架也好,总好过这样,一声不吭,以致于她心如火煎,始终难安。 犹豫许久,雯玉才问了句,“你是不是认为是我跟表姐告你的状,说你的坏话?我真的没说你什么,只是表姐慧眼如炬,她自个儿猜出来的。” 不论雯玉有没有说,眼下的局面已是无可挽回,“所以现在的我算什么?薄情之人?负了你表姐,又虐待你,她对我越发厌憎,连话都不肯同我说,这样的情形,你满意了?” 她怎么可能幸灾乐祸呢?她宁愿委屈自己都不忍拒绝他的请求,“不!我从来都没想要离间你和表姐,她不敢与你说话应该是在顾忌荣王。” “荣王根本不在场,她何须顾忌?” “可是荣王的侍卫有随行啊!那些侍卫可能会监视她的,她不想节外生枝,才会刻意回避。” 雯玉认为瑾娴避嫌是为章彦成,章彦安却觉得罪魁祸首是雯玉, “她生气是因为你!她认为你过得不好,便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你若不为妾,你过得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何至于恨我?” 这么久以来,章彦安未曾对她撂过狠话,雯玉以为,哪怕两人之间还没有爱情,至少也算是家人了? 可今日他说话毫不留情,雯玉方知,她高看自己了,原来她对他而言,连家人都不算, “说到底,你还是耿耿于心,认为我不该入你的家门。” 显而易见之事,无需多问,“从你入府那天起,你就该知晓,我只是在逢场作戏,你若想与我和平相处,就该把戏做全一些,别在你表姐面前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冷笑一声,雯玉直视于他,“那你为何要来?是看望太姥姥,还是想借机见表姐?” 章彦安并未与她对视,甚至懒得去掩饰,“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苦笑一声,雯玉努力的睁着眼,自顾自地道着,“你不喜欢我,却还是让我进了门,是因为我是她的表妹,你可以借着我见她,跟她说话,给她送东西,这便是我对你而言唯一的价值,是吗?” 有些事,雯玉一直都知道,但却选择装傻,今日她满腔委屈,才会冲口而出,说出他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道出这番话之后,雯玉便后悔了,因为她很怕看到他点头,一旦他承认,她便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闭了闭眼,章彦安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不想搭理她,可她却一直盯着他,追根究底。 深吸一口气,章彦安默了许久才道:“我让你进门,是碍于你爹的逼迫,还有你小舅舅的颜面,与瑾娴无关。后来的这些事,只是巧合,我宁愿你从未进门,也不希望瑾娴因你而恨我。” “从未进门”四个字,深深的扎在雯玉的心腔之上! 却原来,他对她竟厌恶到这个地步! 可怜她竟天真的以为,可以与他日久生情,如今这都四个月了,他仍旧如此嫌弃她,宁愿她从未进门,她的存在对他而言,竟就这般不堪吗? 倘若她消失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讨厌她了? 心结成冰的雯玉无助的紧掐着自个儿的手指,指腹间的痛感不断的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是怎样的一种多余!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错得离谱,偏她听不进母亲和表姐的劝说,一意孤行,才会造就今日的尴尬处境。 她才是毁了自己人生的罪魁祸首,她不该怪父亲逼迫她,也不该怪章彦安冷情,只怪自己异想天开。 梦终有醒来的一日,当梦醒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话分两头,女人一逛街,心情便会好很多,瑾娴她们自胭脂铺出来后,主仆二人正说说笑笑的走着路,知秋无意中看到斜对面的聆音阁门前有道高大的背影十分眼熟,不由停了步子, “哎---主儿,那是不是王爷啊?” 第311章 失约的因由 “哪儿呢?”瑾娴顺着知秋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她定睛一看,虽只看到了背影,但瑾娴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人的确是章彦成无疑,只因他那轩昂的身姿在人群中太过耀眼,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允子,不是他又会是谁? 周遭有风吹来,明明很凉爽,可瑾娴却觉得心里发寒,只因章彦成此刻正立在一家戏楼门前。 那会子侍卫说他是有要事去办,才不能回来。瑾娴还以为是皇帝给他派了什么要紧的差事,他推辞不得,才会失约,哪料他所谓的要事居然是在戏楼听戏!且他身畔还立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二八年华,模样娇俏,望向他的眼底尽是笑意,而他竟然与那姑娘谈笑自若! 生辰当天,他不陪她,却在陪另一女人听戏,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的情形远比失约更让人难受! 待知秋看清之后,她暗自后悔,不该指给主子看,这不是害主子难过嘛!担忧的知秋不知如何是好, “主儿,要不近前问个清楚?或许是个误会呢?” 若搁现代,瑾娴肯定是要质问的,可这是古代,她只是章彦成的妾,他与哪个女人来往,她凭什么去质问呢? “侍妾质问王爷,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再者说,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明摆着章彦成没把她的生辰当回事,她去问什么呢?好没意思! 瑾娴如鲠在喉,毅然转过身去,“我们回去!” 瑾姨娘已经走了,知秋也不好擅自跑过去,她赶忙跟上主子的步伐,疾步回往马车的方向。 回府的路上,瑾娴一言不发,知秋想为荣王说话,却又实在找不出解释的理由,那样的一幕,任谁看了心里都不好受? 思来想去,知秋无话可劝,只好闭嘴不吭声,以免说错话,主子更难受。 回府之后,瑾娴宽衣卸簪,进里屋午歇,自始至终,她都没再说话,带回来的那些礼她也没拆,皆摆在外屋的桌上,知秋只盼着荣王快些回来,赶紧跟主子解释清楚。 躺在帐中的瑾娴回想起章彦成对她的表白,忽然觉得很可笑。 那日他迫她表明心意,她对他说出了喜欢二字,此时的瑾娴暗自庆幸,还好她所说的喜欢是假的。如若她奉出自己的真心,今日瞧见这一幕,该有多难过。 唯有假意逢迎,撞上这样的情形,她才能够理智的对待。 失望是有一丝的,好在她没有伤心难过,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此乃人之常情,别太在意。 男人的宠爱终归是有时效的,他今日可以宠她,明日就可以宠别人,瑾娴实不该有什么惊讶的。 待瑾娴午歇醒来之后,章彦成仍未归来,知秋愁得坐立不安,主子却是什么都没说,更衣之后如常般坐在桌前,继续做她的羊毛毡,就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晴姨娘一早就知道瑾娴不打算办酒宴,是以上午那会子她就已经送了礼过来。 府中其他的女眷却是没个主意,都跑到王妃那儿询问,“娘娘,听说今儿个是瑾姨娘的生辰,可她没办酒宴,那咱们还送不送礼啊?” 荣王没给徐瑾娴办酒宴,倒是出乎江心月的预料,她还以为荣王没那么在乎徐瑾娴,才不给她办酒宴,后来才晓得,原来徐瑾娴是要回她的娘家过生辰! 女眷过生辰回娘家,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荣王居然由着她胡闹,简直离谱! 事已至此,江心月若是多管,荣王又该跟她吵架了。 不办酒宴便罢,她也不必再见徐瑾娴,落个清净! “酒宴都没办,明显是不想招待咱们,那还上赶着送什么贺礼啊!你送了她也不会稀罕。” 王妃发了话,姚姨娘就放心了,“那倒也是,既然她不懂规矩,那我也就不浪费了。” 姚姨娘可不期待给徐瑾娴送礼,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荣王而已,怎奈酒宴免了,她见不着荣王,着实可惜。 知秋盼啊盼,盼了一下午都没见荣王归来,直至傍晚,荣王才回府。 今日天气阴沉,黑得早,屋里早早的燃了烛火,彼时瑾娴还在坐在桌前做羊毛毡,对于他的归来无动于衷,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问一句。 她的面色异常平静,章彦成反倒有些不自在,“晌午没能回来陪你过生辰,也没去看望太姥姥,可是生我的气了?” “王爷在忙您的要事,我不敢生气。” 听她这称呼,章彦成已然断定,瑾娴在恼他,“别说敢不敢,我只问你可有生气。” 瑾娴继续做着手中的活儿,淡应道:“没有。” “真的?真没生气?”章彦成不相信她会不动怒,他转首望向知秋,“你家主子可有在你面前数落本王?” 知秋哪敢乱说话,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晌午主子去陪老夫人,几个亲戚都在那儿,陪主子说话,主子挺高兴的,没有不开心。” “是吗?”知秋说瑾娴很高兴,章彦成反倒有些失望,他没出席,还失约了,她居然都没动怒? 可她此刻沉着一张脸,根本不像是开心的模样,估摸着知秋没说实话? 这事儿的确是他办得不妥,于是章彦成主动向她道错, “我答应过陪你过生辰,却失约了,没能及时赶回来,抱歉,让你失望了。” 瑾娴容色淡淡,“没有失望,反正我本来也没对你报什么希望。” 她这句没抱希望,比“失望”二字更扎他的心,“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守约的人?” 她如何看待他,都是他应得的,他居然还觉得委屈?窝火的瑾娴直言不讳,不给他留一丝颜面, “南湾之约,生辰之约,皆未兑现,王爷觉得我还会对您抱什么期望?” 第312章 彦成的贺礼 这个月他许诺了两回,却都没能实现,算起来,的确是他理亏,“我那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失信于你。你的生辰我一早就记挂于心,我也很想陪着你,为你庆贺,怎奈突发意外,这才没能赶回来。” 瑾娴也想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但一想到在戏楼外看到他的身影,还有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她便无法平静, “你是王爷,不论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我应该理解,不该追究。” “我也没说不让你追究,瑾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你至少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再来指责我。”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他的答案,她都能猜得到, “你会说,你在忙,对不对?之前忙着洪灾意识,不得空去南湾,今儿个呢?又在忙什么?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迟疑片刻,章彦成才道:“忙宫里的事儿,那会子我正准备出宫陪你,父皇突然给我派了差事,我推脱不过,这才会失约,瑾娴,我不是故意不陪你,实在是事出有因。” 瑾娴问出这句话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他居然还在隐瞒! 她没有当街戳穿他,现在他竟不说实话!她可以接受意外,却不愿听谎话。 忍无可忍的瑾娴决定不再装傻,直接询问,“王爷可还记得,你曾说过,你不能保证一直喜欢某个人,但若某天变了心,你会坦白,不会隐瞒。” 乍闻此言,章彦成心里略感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是说过这样的话,怎的突然提及这个?” 见不得他这幅伪装无辜的神情,瑾娴直接把话说开, “下午那会子,我从太姥姥那儿回来,顺道儿在街市上逛了会子,正巧途经一座戏楼……” 接下来的话,瑾娴没再继续说下去,章彦成听到戏楼二字,已然明白瑾娴为何这般冷淡, “你都看到了?” 非得戳穿之后他才承认吗?瑾娴只觉他的理由很可笑,“原来这就是皇上委派您的差事,陪美人去听戏,好生惬意。” 被揶揄的章彦成并不心虚,反倒理直气壮,“哎---你说对了,这的确是父皇派给我的差事,不过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启国的公主。” 瑾娴仔细回想,那女子的穿衣打扮的确与尧国的风俗不大相同,原来她不是尧国人,而是启国人。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啊! “公主需要你来相陪?” 话赶话说到了这儿,章彦成干脆与她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近两国边境多起纷争,但父皇忙着在西北打仗,贵州那边也不安宁,是以父皇实在没精力与启国开战,而启国国君也有意平息战乱,遂派遣使臣,以及皇子公主,出使咱们大尧。” 听这话音,瑾娴已然猜到了接下来的事,“公主是来和亲的?那也不该找你,你都有王妃了,即便她要和亲,也该找旁人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却不知为何,她点名要我陪她和她的皇兄去街市游玩。”这一切都在章彦成的预料之外,对此他还曾严词拒绝, “我跟父皇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得回府,父皇却说陪使臣更重要,让我晚间再回来陪你。” 邻国公主点名让章彦成陪伴,简直匪夷所思,“那公主对你一见钟情?那她也该顾忌身份才对。公主和亲,要么做皇妃,要么做皇子妃,怎能做侧妃?” 这样的情形于理不合,今儿个章彦成也在思索此事, “我尚不清楚他们兄妹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总之我对那位公主没有一丝念想,今日陪她纯粹是碍于皇命,碍于两国邦交,并无任何私心,也不是你所谓的变心。” 瑾娴奇怪的是,既是正事,直说即可,“那你方才为何不说实话,还说是宫里的事儿。” 章彦成之所以那么说,自有他的考量,“我若直接说我带着一位姑娘去听戏,你会怎么想?八成心里不舒坦,认为别的女人比你还重要,我居然陪她不陪你。 你也会怀疑,她为何偏要我陪着。我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这才想着先瞒过去,没想到你已经瞧见了,那我只能说实话,否则你对我的误会只会更深。” 瑾娴没忍住睇他一眼,“那是你想太多,明明直说便可说清楚,偏要拐弯抹角,反倒惹来更多误会。” 听到最后一句,章彦成反倒心情大好,凑近她,低声问了句,“你误会了什么?误以为我变了心,喜欢上别的女人?” 瑾娴侧过脸去,离他远远的,一派无畏地道:“即便如此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听你撒谎。” 不甘心的章彦成再次追问,“倘若我真的喜欢上别人,你也无所谓?” 他这个问题论起来毫无意义,“不然呢?我还能怎样?哭哭啼啼的求你别走?男人一旦变了心,任何挽留都毫无意义,我不喜欢做无用功。” 然而章彦成却认为,有些事并非想象得那么简单,“不是还有句话叫——情难自禁吗?道理谁都懂,可若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不舍?” “别人舍不舍得我不知道,但我面对一个不再喜欢我的人,绝对不会再有一丝留恋,我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瑾娴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决绝,所以在面对章彦安的放弃时,她才会果断的放下,不再眷恋!思及此,章彦成忽觉这也是好事一桩, “我没有变心,不管那位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对她都没有任何念想。今日失约,皆是碍于皇命,不过我知道,不论原因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失约的事实,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不管是亲朋还是好友,谁都不喜欢跟总是失约的人相处,我想,你也不喜欢跟失约的人打交道?” 沉思片刻,章彦成凝着她的眸子,担忧的问了句,“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瑾娴也不否认,直白地表态,“对!今天很不喜欢你!想起你就来气,特别是太姥姥问起你的时候,你是不晓得我当时有多丢面儿,她老人家还以为我跟你在闹矛盾,所以你才没来。” 她气呼呼的撅着小嘴,还说今儿个不喜欢他了,章彦成便明白她是在说气话,遂拉住她的小手,好言哄道: “是我的错,改日我再陪你回去一趟,让太姥姥瞧瞧,咱们好着呢!” 心下窝火的瑾娴自他掌中抽回了手,娇哼道:“谁跟你好着呢?我很不好!你也别说什么改日,你的话不值得我信。” “晌午不得空,今晚我一定陪着你,我一早就准备了贺礼,就等着今日亲手送给你。”为哄她高兴,章彦成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贺礼拿了出来。 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摆在桌上,瑾娴淡淡的瞄了一眼,却没什么兴致,未曾抬手。 章彦成抬指将其打开,推至她面前。 第313章 送到瑾娴心坎儿里的礼物 盒子就在她眼前,瑾娴这才瞄了一眼,入目是一串金黄色的珠串,看第一眼的时候,她以为是金子做的,心道章彦成怎么送她这么大的金珠项链?看起来似乎太扎眼,略显俗气。 再仔细一看,她又觉得这好像不是金子的色泽。 好奇的瑾娴挑起珠链,凑近一看,猛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她曾在商场柜台里见过此物, “这……这是……南洋金珠?” 章彦成本想卖个关子,却被她一眼看穿。这样的情形出乎他的意料,只因南洋金珠很是难得,此物越洋而来,有银子也难买到,市面上鲜少流通,瑾娴居然会认得! 不过问她也没用,她肯定会说,没见过,但听人说过,猜测而已。 有些话,问得太直白反倒成了一种怀疑,章彦成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她生气,也就没多问,只笑赞道: “好眼力!你果然是喜欢珍珠,对珍珠的品类很了解。” 金色的珍珠,酷似黄金,却比黄金还要珍贵! 且金珍珠分很多种,色泽由淡至浓,金色调越浓郁,越珍稀,眼前这串南洋金珠,少说也得七八万。 再者说,瑾娴也知道古代运输不便,能找到这样的金珠,着实难得。 她正暗自思量着,但听章彦成道:“先前我生辰之时,你送的金戒子我很喜欢,我一直在想,得送样特殊的礼,才能配得上你,我看你很喜欢珍珠,可白珍珠又不够特别,我才差人去搜寻金珠,唯有这珍稀的南洋金珠才配做你的生辰贺礼。” 诚如章彦成所言,其他的珠宝,瑾娴不怎么在乎,唯独对珍珠没有抵抗力,“王爷破费了。” “只要你喜欢就好,现在你也知晓我不是故意失约,实在是皇命难违,你可还生我的气?” 瑾娴望他一眼,闷叹一声才道:“我若说不气,你信吗?” 章彦成设身处地的去想象,若换做是他被人放两次鸽子,估摸着他也很难消火, “应是消了大半,但心头仍有一丝闷气难以疏解,对也不对?” “你明白就好。”郁结在心窝的闷气的确很难消除,瑾娴不想骗他,更不想委屈自己说出违心之辞。 为了哄她开心,章彦成吩咐知秋为她更衣,“我带你出府去。” 瑾娴不明所以,“晌午才出府,怎的晚上还要出去?你不会打算这会子去见太姥姥?这个时辰,她可能已经准备用晚饭了。” 饭点儿过去,的确不妥,“改日再去看望她老人家,今晚我带你逛夜市。” 章彦成晓得她向往府外的日子,特地趁着这个机会带她去游玩。 一听说要逛夜市,瑾娴那黯淡的眸子立马有了亮光,当即站起身来,“等我!很快就好!” 章彦成吩咐小允子先去酒楼定厢房,屏风内的瑾娴却道不必,“酒楼太闷了,不如咱们就在外头,边逛边吃,岂不更自在?” 夜市的摊铺上的确有很多美食,只是章彦成贵为王爷,一向讲究排场,不习惯在外用食,也就没怎么去过,而今瑾娴想去,那他自当相伴, “寿星最大,今晚你来安排。” 瑾娴没耽搁,麻溜的更衣,整理罢仪容,主仆几人去往府门口,乘坐马车直奔街市而去。 白日里天阴,到了晚间,无星无月,凉意四散,不闷热,正适合闲逛。 虽已入夜,但夜市中很是热闹,听着摊贩的吆喝声,看着周遭来往的行人,瑾娴无比欢喜,像是冲破笼子回归天际的鸟儿,一路雀跃,不住的四下张望着,仿佛已经忘了她和章彦成的矛盾。 章彦成忽觉今晚这个决定很正确,山珍海味她不一定稀罕,这才是瑾娴真正想要的。 路上章彦成遇到了熟人,那人顺势与荣王说起户部之事,瑾娴不想在旁打搅,便跟章彦成打了声招呼,说是先去前面那摊子看糖人,在那儿等着他。 瑾娴与知秋正在路边挑糖人,身边一女子一直盯着她瞧,盯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唤了声, “瑾娴?是你吗?” 瑾娴诧异回眸,但见一陌生女子正笑望向她,瑾娴仔细搜寻着原主的记忆,一时间竟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你是……” “是我,素凌啊!我是陈家村的,咱们两家住得不远。” 经她一提醒,瑾娴这才回想起来,她好像是原主的同村邻居,“哦——素凌姐,是你啊!好久不见!你也来逛夜市啊!” “是呢!今儿个是我儿子的生辰,他吵着要来逛夜市,买糖葫芦,我就带他来了。” 说话间,她自身边的蓝衣男子手中接过孩子,笑得一脸幸福, “之前在陈家村,日子过得苦啊!好在我丈夫争气,考中了进士,做了官,便将我们母子都接进都城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素凌比她大四五岁,两人不算相熟,只是家住得近而已,瑾娴对她更是没印象,随口笑应着, “能考中进士,踏上仕途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蓝衣男子腼腆一笑,似乎有些尴尬,好似不太喜欢自家夫人逢人就炫耀他做官一事。 瞄见瑾娴的小腹微微隆起,素凌瞬时了悟,“妹妹这是有喜了?几个月了?” 实则瑾娴的身孕已有四个月,但她不能说实话,只能说自个儿是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还挺明显的,我那时候四个月才显怀呢!”素凌随口一说,瑾娴心下一紧,解释道: “许是我有孕之后饭量好,这才容易显怀。” 素凌也没当回事,继续与她闲聊,“我这几年都定居于此,把父母也接了过来,没怎么回陈家村,还不知晓妹妹嫁人了呢!你嫁到哪儿了?你丈夫在做什么?经商还是出仕?” 章彦成在做什么?经商?并没有,皇子名下有的是当铺,有专人经营,他只管收银子即可。 至于做官嘛!他似乎也没有固定的官职,只是受皇命协理户部而已,这般算来,瑾娴竟也说不出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呀!闲人一个。” “游手好闲?”素凌摇首轻嗤,“那可不行,男人是家的支柱,你身为他的妻子,得督促他找点儿事做,养家糊口。” 这个称谓,瑾娴受之有愧,“姐姐说的是,但我不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妾室,他的事,我管不着。” 素凌讶然望向她,惊呼出声,“什么?妾室?哎呀瑾娴你真是糊涂啊!你生得这么漂亮,像我一样给人做正妻多风光啊!怎的想不开,给人做妾呢?需知一日为妾,终身抬不起头,便连你生的孩子也是庶子,低人一等!你娘知道了,也无法瞑目啊!” 熟人说这些也就罢了,不熟之人在这儿奚落她,瑾娴瞬时没了耐心,干笑应道: “此乃天意,无可违背。” 蓝衣男子拉了拉素凌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素凌不理会他,继续道: “看在咱们同乡的份儿上,我让我夫君帮你丈夫找个活儿做!你给他做妾已经够委屈了,可别让他在家赋闲,连个妾都养不起。” 恰在此时,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凌厉的男声,“做妾怎么了?谁说妾就一定不如妻尊贵?” 第314章 彦成生疑心 素凌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堇色华服,腰系白玉带,身量挺俊的男子信步行至瑾娴身畔立定。 那强劲冷傲的气场震得素凌心直颤,才刚她还在想,瑾娴怎的这么糊涂,居然甘愿为妾,此刻看到她这个夫婿的真容时,素凌不禁在想,瑾娴怕不是被这人俊朗的皮相所迷惑,才会犯糊涂,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心想帮瑾娴,让她过得更好而已。” 蓝衣男子一见来人,瞠目结舌,当即拱手行礼,“下官参见荣王殿下!” 素凌愣怔当场,“你唤他什么?” 蓝衣男子冷汗直冒,一再给妻子使眼色,“休得无礼,这位是荣王殿下,当朝三皇子,万莫再说胡话,冲撞了殿下。” 素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向瑾娴,“你……你是荣王的妾室?” 瑾娴心道章彦成怎的偏赶在这个时候过来,她实在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近况。 然而章彦成已然到场,她无可否认,只得照实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素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以为瑾娴只是给普通人家做妾,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是皇家妾! 章彦成面色不愈,紧盯着此女追问,“方才本王听到你说什么,瑾娴做妾,身份卑微,生的孩子是庶子?” 蓝衣男子心弦紧绷,生怕夫人再说错话,赶忙替她求情,“内子有眼无珠,不晓得方姑娘已为贵妾,才会出言不逊,还望殿下海涵。” 此时的素凌浑没了方才的傲然,低眉顺目,赔笑道:“皇家妾与寻常妾室不同,瑾娴若是皇家妾,那可真是瑾娴的福分呐!” “此言差矣!能遇到瑾娴,是本王的福分。莫以为自个儿做了官夫人就高人一等,瑾娴的福气,远大于你的想象!”说话间,章彦成侧首低眉,望向身边人,执起她的手,就此转过身去,带着她继续前行。 被他牵着走的瑾娴望着他那俊挺的侧颜,不由怔了神,他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给足了她颜面,瑾娴自是感念,这一刻,她只觉他越发朗逸潇然,怎么瞧怎么喜欢。 待走远些之后,章彦成才开始与她算账,“方才为何说我是闲人?本王的身份拿不出手?” “不然怎么说?说我的男人是王爷?这不是明摆着攀比嘛!” “她先炫耀的,还不准你说实话?我怎么感觉你不想让人知晓你与我有关,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是不待见你,是留了个心眼儿,不想跟不熟的人坦白我的近况,你知道的,这人呐!大都拜高踩低,我过得不好,她们幸灾乐祸,我若过得好,她们又想来攀扯,万一她来找我,有事请我帮忙,你说我是拒绝还是答应?” 瑾娴居然会有这样的顾虑,章彦成奇道:“她不是你的邻居吗?” 邻居又如何?“不是每一个邻居都值得我去帮,以前在陈家村的时候,我跟她不是很熟,她娘还曾在背地里说过我娘的坏话,说我娘未婚先孕,却不肯做妾,装清高。这事儿我一直记着呢!所以我不想跟这家人再有任何来往。” 瑾娴身份特殊,自小没有父亲护着,在陈家村的时候必定受尽了冷眼与嘲讽,章彦成难以想象,这十几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经历过太多的恶意,如今有防人之心也是应该的,“你说得对,这种人的确不该来往,倒是我疏忽了。” 瑾娴无谓一笑,“都过去了,我相信,我们一家人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章彦成好奇的是,她所谓的一家人,指的是哪几个,“包括我吗?” 瑾娴不答反问,“我算是你的家人吗?” 她最擅长的便是将问题抛还给他,章彦成轻笑出声,“我当然将你当做一家人,却不晓得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地位。” 章彦成算不算她的家人,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按理说,他不是她的丈夫,那便不算她的亲人, “你有你的家,而我,只是你的附属品。” 章彦成又岂会不懂,瑾娴所言不过是场面话,实则她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曾经我也以为,你只是附属于我,但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你有你的想法,身虽被禁锢,心却是自由的,不肯附属于任何人,而我尊重你的想法,并未将你当成附属品,当你是我的家人。” 迎上他那温柔且坚毅的目光,瑾娴有一瞬的恍然。 在这灯火如昼的夜市之中,章彦成紧牵着她的手,才人潮中穿梭游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这种幸福感又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她总觉得,幸福不会太持久,伴随着幸福而来的便是猜忌与争端。 说到底,在章彦成身边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安全感。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乱念,并没有任何依据,眼下是在街市上,难得出来一次,她应该好好的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美好时光。 羊肉串要吃,年糕得尝,酸梅汤也要喝一杯,路边的美食应有尽有,瑾娴还真就走一路吃一路,这不比在酒楼吃得开怀吗? 路过玩杂耍的地儿,瑾娴还在附近看了会子。 这一晚,她玩儿得很尽兴,将近亥时,她才随章彦成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待他们回到王府,已是亥时一刻。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入帐歇息了,今晚玩得太开心,她竟是困意全无,一直在打量着自个儿从街市上淘来的宝物,顺道儿让知秋将晌午得来的礼都给拆开。 章彦成洗漱归来,宽衣之际,无意中瞄见桌上的一方盒子中有一只春带彩的翡翠镯子。 春带彩的翡翠很少见,且那一抹翠绿的位置很特别,章彦成明明记得那是太后赐予章彦安的,如今怎会在瑾娴手中? 心下生疑的章彦成状似无意的问了句,“这翡翠是谁送的?” 第315章 被章彦成发现秘密 瑾娴瞄了一眼,她不知晓盒中之物,但却记得这方盒子的形状,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正是出自她表妹之手,“这个啊!是雯玉送给我的。” 此物是章彦安的,怎会是雯玉的呢?难不成章彦安送给雯玉了? 那也不对,如若是章彦安所赠,如此重要的东西,雯玉怎会舍得转赠? 章彦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笑意渐敛,声音渐冷,“你若收了章彦安的礼,大可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说是雯玉所赠。” 听出他的声音有变化,瑾娴不明所以,“章彦安没给我送礼,这的确是雯玉送给我的啊!” 她不承认,章彦成火气更盛,“这是太后赐予章彦安的翡翠,那日我也在场,不可能看错!” 这翡翠居然跟章彦安有关吗?瑾娴听得一脸懵然,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可以确定,今日章彦安并未送礼, “如若真是他所赠,我根本不会收,更没必要收下再去否认,知秋也在场,她看得一清二楚,你若不信,可以问她。” 这事儿知秋的确知道,“是梁姨娘送给主儿的。” 然而章彦成却认为知秋对瑾娴耿耿,她的话不可尽信,“知秋是你的人,她当然会帮你说话。” 瑾娴已经解释得那么清楚,他居然还在生疑,“所以呢?你认为我跟知秋联合起来骗你?你不信我,也不信知秋,那你去问问随行的侍卫,他们是你的眼线,你总该信他们的话!” “眼线”二字,如一把利刃,横悬在两人之间。章彦成迟疑片刻,终是没开口,只因他很清楚,一旦问了侍卫,那便彻底闹僵了。 瑾娴不愿背这黑锅,他不发话,她还不依呢!气极的瑾娴当即吩咐下人,去把今日在场的侍卫都找来,当面对质。 “天色已晚,明儿个再说。”章彦成出言拦阻,瑾娴咽不下这口气,定要把此事捋清, “为何要等明日?今晚就说清楚,我可不想被人冤枉!” 她坚持要找侍卫,侍卫来后,瑾娴当面与他对质,“你且告诉王爷,今日给我送礼的都有谁。” 那会子侍卫立在门外,里头的情形他看不到,但却能听到,“一共四位女眷,皆给瑾姨娘送了礼。” 这就更奇怪了,“四个人,为何有五份礼?” 侍卫又道:“信郡王府的那位姨娘送了两份礼,说是难以抉择,便都送了。” 听到此处,章彦成已然明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而后才道:“雯玉送了两份礼,其中一份便是章彦安的?” “雯玉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这两份皆是她的心意。”这是雯玉的原话,当时瑾娴正沉浸在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喜悦之中,她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你没有撒谎,我也没有撒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镯子的确是章彦安的,应是他托雯玉送给你的。” 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太过离谱,“怎么可能?雯玉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怎能让雯玉送东西给我?他就不怕雯玉生气吗?” 章彦成虽与雯玉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能看出她的性子,尤其是在章彦安面前,她根本硬不起来,软弱可欺, “雯玉对他言听计从,他有什么不敢的?” “明日我会去找雯玉,问个清楚。”想了想,瑾娴又觉得不妥, “我去问她,你肯定会说我跟她串通好的,我还是不去信郡王府了,省得你又起疑心,明儿个我差人请她过来,当着你的面跟她对质。” “她为了维护章彦安,肯定不敢承认这是章彦安的主意,估摸着她会说这是章彦安送给她的。” 瑾娴已经很避嫌了,他竟然还在否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不问清楚,就这般任由你怀疑诋毁我?” 事到如今,章彦成已然明了,“这是章彦安的鬼主意,与你无关,是我误会你了。” 他承认是他误解了,可即便如此,瑾娴心里仍旧不好受, “你对我的疑心从未消除过,隔三差五的闹脾气,闹完又说是误会,好没意思!” “那还不是章彦成搞的鬼!他若不闹这一出,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误解。” 冷笑一声,瑾娴扬首望向他,眼底噙着泪花,“他行为有失,那你呢?我解释过,你为何不信我?偏偏认定是我收了他的礼,撒谎瞒着你,但凡你对我多一丝信任,任何幺蛾子都不会影响到我们,说到底,还是你的疑心在作祟!” “那你也没说雯玉给你送了两份礼,你要是早说这句,我就明白了。” “我哪里想得到她会帮着他隐瞒带礼?”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觉得自个儿没错,“那是因为话没说清楚才生了误会,现下已经解释清楚,我也没再怀疑你,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不该怨怪我。” 心下涩的瑾娴自嘲苦笑,“是,不怪你,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独自回太姥姥家,不该离开你的视线!” 原本开开心心的回太姥姥那儿过生辰,瑾娴哪能想得到,这生辰竟会惹出这些个祸端。 这春彩翡翠她断然不敢留着,当即合上盖子,推得远远的, “若真是章彦安所赠,我不稀罕收,我也不会找他质问,省得你又误解,你自个儿处置!我不管了!” “瑾娴……”章彦成还想再劝,身心俱疲的瑾娴已不愿听他说话,“我累了,要歇了。” 她去洗漱,宽衣之后便入了帐,翻身背对着他,章彦成与她说话,她也不应声,假装自个儿已然睡着。 章彦成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每回他都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相信瑾娴,可一遇到跟章彦安有关之事,他便无法保持理智,总是容易被妒火冲昏头脑,说些伤人的话来。 造成这后果的罪魁祸首便是章彦安,章彦成不愿善罢甘休,他决定去找章彦安,与之算账! 次日一早,下朝之后,章彦成以及三位臣子被尧帝叫去商议政事。 待他忙完出宫,已是巳时,章彦成没回荣王府,直奔信郡王府而去。 彼时章彦安正在府中练剑,下人来报,说荣王来访,章彦安挽了个剑花,顺势收了剑,只觉不可思议, “哦?他来作甚?” 自府邸落成之后,章彦成只在他乔迁之日来过一次,其余时候,他并未来过。 今日突然来访,着实怪异。 总管摇了摇首,“奴才问过,荣王不肯说,只说要见您,奴才瞧他脸色不大好,说话语气很冲。” 章彦安兀自猜测着,章彦成找他,究竟所为何事?为政事,还是为私事? 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吩咐总管,“带荣王去前厅,本王更衣之后就过去。” 总管应声称是,而后去招待荣王。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章彦安才到前厅,瞄见厅中的客人,他眼中生刺,面上却还得挤出一丝笑来,“什么风把三弟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 章彦成睨他一眼,声冷神漠,“某些人的歪念邪风!” 第316章 彦成找章彦安算账 听出老三语气不善,章彦安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为免被人看笑话,章彦安先屏退下人,而后才道:“三弟有何贵干,直言便是。” 正巧,章彦成也没工夫与他拐弯抹角,他直接将那方礼盒撂至他面前的桌面上,“昨儿个瑾娴生辰,有人送了这个给瑾娴,却不知是谁的心思?” 那方盒子,章彦安再熟悉不过,不消打开,他也晓得里头放的是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到章彦成的手上! 强自镇定的章彦安在旁坐下,从容地道:“你该问瑾娴才是,问我作甚?” 装傻充愣,章彦成可不会由着他,今日哪怕撕破脸,他也要将此事挑明, “此物出自梁姨娘之手,但我明明记得,这是太后赐给你的,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把它送给了雯玉,至于雯玉送给谁,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果不其然,章彦安的借口与章彦成预想的一模一样,可他的理由并不符合常理, “这就怪了,如此贵重之物,且是你送给她的,她怎么可能转送给旁人,尤其是她的表姐!” 眼角微抽的章彦安避而不谈,“雯玉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那就叫她过来对质!”章彦成是想着,等雯玉过来的时候诈她一诈,让她当着章彦安的面儿道出实情,他倒要看看,章彦安还有什么借口去狡辩! 昨儿个章彦安才与雯玉闹了矛盾,两人话不投机,大吵一架,却不知雯玉是否还会帮他隐瞒。 然而章彦成坚持要求雯玉来对质,章彦安若是推脱,反倒显得有些心虚,无奈之下,章彦安只得答应,派人去请雯玉过来。 一刻钟后,下人归来,却是慌里慌张,面色煞白,小太监忙不迭的跑进来,再顾不得什么礼数,颤声禀道: “王爷!不好了!出事了!梁姨娘她……她自尽了!” 乍闻此言,章彦安心下一沉,“你说什么?什么自尽?” 小太监慌声回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听她屋里的丫鬟说梁姨娘割腕了,留了很多血,梁姨娘已然昏迷,这会子已经去请大夫了!” 章彦安只觉头痛不已,心道雯玉又在闹什么,偏赶在章彦成来的时候闹,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嘛! 尽管无奈,但他还是得去一趟,看她现下是何状况。 “家里出了些状况,让三弟见笑了,今日恐无法招待三弟,还请自便。” 跟章彦成交代过罢,章彦安便先行一步,步伐匆急的离了此地。 梁雯玉自尽?这情形着实出乎章彦成的预料,他只是来对质,哪料雯玉竟然出了事! 但他又怀疑这是不是章彦安的把戏,于是他在章彦安走后,也跟了过去。 章彦安疾步赶至后院,进了里屋,只见雯玉面色惨白,昏迷在帐中,腕间还淌着血,丫鬟吓得直哭,却又不敢贸然去清理伤口,只能等着大夫过来再处理。 章彦安连唤几声,雯玉皆未应声。此刻的章彦安一片混乱,却不知她这伤重不重,能否救得过来,如若她真的出什么事,那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烦躁的章彦安在旁坐下,余光瞥见屏风外有道身影,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章彦成。 章彦安不悦皱眉,“此处是雯玉的闺房,三弟来此多有不妥。” 若非特殊情形,章彦成也不可能不顾礼节的闯进来,“雯玉是瑾娴的表妹,她出事,我理当过来看望。” 略一思量,章彦安已然明白章彦成的用意,“有什么可看的?人命关天的事,难不成我还能骗你?现下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走了,莫在此打搅雯玉。” 他下了逐客令,事出紧急,章彦成若在这个时候追根究底,似乎显得太不尽人情,他只能暂时告辞,另寻机会。 回府后的章彦成去了织云阁,瑾娴在忙着做羊毛毡,听到他的步伐也不抬眸。 章彦成在桌畔坐下,轻叹了一声才道:“今日我去了信郡王府。” 瑾娴容色淡漠,懒得多言,“王爷问清楚就好,往后别再来找我的茬儿。” “我是想见雯玉,但却没见着,她出事了。” 乍闻此言,瑾娴心间一窒,紧张抬眼望向他,“雯玉怎么了?出了何事?” 果不其然,她最在乎的还是她的表妹,唯有说到雯玉时,她才会上心。 事态紧急,章彦成也不计较这些细节,如实道:“也不晓得她和章彦安闹了什么别扭,今儿个她割腕自尽……” 一听这话,瑾娴整个人都懵了!她双目圆睁,震惊又惶恐,“什么?雯玉割腕?那她现在如何?可有抢救过来?” “她还在昏迷之中,郡王府的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章彦安不让我留下,我便先回来了。”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这一刻,瑾娴的脑袋都是懵的,有种恍惚之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端端的,她怎会割腕呢?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第317章 她居然主动来找他 章彦成无辜摊手,“莫赖我,我压根儿就没见着她,这事儿你应该去问章彦安,昨儿个或是昨晚,他们应是闹了什么矛盾。” 回想起昨日的情形,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难不成他们回去之后,章彦安又误会雯玉告他的状,发了脾气,雯玉受不了这委屈,才会选择自尽? 倘若真是为这事儿,那瑾娴难辞其咎啊! 她不敢细思,越想越自责,“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多嘴。” 章彦成不由纳罕,“他俩的矛盾,怎能怪到你头上?” “你有所不知,昨儿个雯玉心情不好,因为她入府之后,章彦安对她一直很疏离,我为她抱不平,便说了章彦安几句。估摸着他认为雯玉跟我说他的坏话,两人吵了架,雯玉心里委屈,才会想不开!若非我多管闲事,就不会闹成这样。” 得知事情原委之后,章彦成温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雯玉是你的表妹,你关心她,希望她过得更好是人之常情,章彦安与她闹矛盾,那是他们的问题,与你无关。” “可我是导火线啊!我若不说他,他便只是冷落她,不至于跟雯玉吵架,雯玉便不会自尽。”瑾娴越想越难受,只觉自个儿闯了大祸,害苦了雯玉。 “冷落得太久,雯玉过得压抑,指不定也会想不开。这个矛盾一直存在,她便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别把别人的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当务之急是雯玉的伤势。” 瑾娴只顾懊悔,浑忘了这一点,擦了擦泪,她振作起来,试探着与章彦成商议, “我想去看看雯玉,不知道能不能去。” 她是顾及章彦成的颜面,才与他商议,章彦成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不会在这种危急时刻跟瑾娴计较什么,他考虑的是章彦安的态度, “他才对我下了逐客令,你若是去的话,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让你进去。” 章彦安若是拦他,那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那是我表妹,她都割腕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他凭什么拦我?” 瑾娴以为章彦成是对她不放心,遂又补充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担心雯玉的安危,只要她醒来我就走。” 眼瞧着瑾娴急得泪花在眼眶直打转,章彦成终是不忍拒绝她, “好,我带你去。” 只要是她的心愿,他都会尽力去满足,章彦安不拦最好,如若敢拦,章彦成就带着她硬闯进去! 忧心忡忡的瑾娴来不及更衣,随意套了个大袖衫便随章彦成出府去了。 一路上她坐立难安,一直紧掐着自己的指腹,生怕雯玉出什么意外。 章彦成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节捋顺,温声劝道:“雯玉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回想起整件事,瑾娴忿然慨叹, “女人的命怎么就那么苦?雯玉虽然喜欢章彦安,但若姨丈不逼她的话,她是不会拿那件事去威胁章彦安的,她只是想表白而已,只要章彦安拒绝了她,她就会彻底死心的,偏偏出了那样的事,她顾忌家人,顾忌流言蜚语,才会被逼上这条绝路!” 章彦成兀自思量着,“只能说人的性格不同,才会造就不同的命运,假如换做是你,我想,你是不会同意的。” 那是因为瑾娴是现代人,她所受的教育不同,她无惧封建礼教,即便嫁不出去,她也不会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做妾,然而雯玉是纯正的古代人,自小的教育误导了她的人生观,她才会半推半就的走上这条路。 瑾娴不敢想象,假如她没有受过现代教育,在这样的境况下,她是不是也会像雯玉这样妥协? “说到底,还是世人对女人太过严苛,她们能走的路太窄,才会酿成这些悲剧。” “好在你有我,虽然你我的初识并不美好,但在往后相处的过程中,我们逐渐了解彼此,自今往后,我都会珍惜你,绝不负你!” 说话间,章彦成揽她入怀,瑾娴念及昨日的争端,心有芥蒂的她不愿与他太亲近,欲抽回手,他却紧握着不肯放, “瑾娴,昨儿个是我误会了你,我知道我又食言了,对你生了疑心,你对我很失望,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的情意有变,眼下最重要的是雯玉的安危,咱们的事先放一边,等此事了结之后你再与我算账也不迟。” 瑾娴的确怨他,但也明白何为轻重缓急,加之此时此刻她心绪低落,的确很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最终瑾娴没再挣扎,倚在他肩头,闭目暂歇,并未言语。 马车到得信郡王府大门时,总管一看荣王又来了,不敢贸然带他们进去,先去请示信郡王。 得知荣王再次来访,章彦安不耐皱眉,“怎的又是他?你去告诉他,府中有事,本王不得空招待,请他回去,改日本王得空再相邀。” 总管本该去回话,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讲明,“王爷,与荣王同行的还有瑾姨娘。” 瑾娴居然会主动找他?当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章彦安略一深思,已然猜到,应是章彦成报的信儿,她才会来此。 若搁平日里,章彦安听到这个消息必然十分欢喜,但今日情况特殊,他猜测瑾娴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也就高兴不起来。 可瑾娴难得来此,他若是拒绝她,岂不令她更加恼她? 第318章 被章彦成听个正着 他可以拒绝章彦成,却不忍心拒绝瑾娴。 思量再三,最终章彦安还是妥协了,“罢了!让他们进来!” 得信郡王应承,总管这才去请客人。 为了避嫌,章彦成只待在外屋,并未进去,瑾娴则直奔里屋而去。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间,章彦安的心情极为复杂,“瑾娴……” 瑾娴瞪了他一眼,并未应声,直接行至帐边,但见雯玉仍在昏迷之中,而她的手腕已被缠了纱布,瞧着情形,想必是大夫已经来过了。 瑾娴不意跟章彦安说话,遂问一旁的丫鬟,“雯玉情况如何?大夫是怎么说的?” 丫鬟低泣道:“大夫才刚来为梁姨娘清理包扎伤口,眼下暂时止住了血,但大夫说发现得晚了些,这会子他也不能保证梁姨娘是否能醒过来,只能看天意。” “止住了血就好,你别哭,雯玉一定能撑过来的,她不会有事的!”说出这句话时,瑾娴也没什么底气,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章彦安做梦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瑾娴同坐在一起,今日他的心愿终于实现,却是这样尴尬的情形。 她就这般坐在雯玉的帐前,背对着他,一句话都不说,章彦安心下忐忑,遂吩咐丫鬟去准备一些茶点。 瑾娴为了避嫌,特地将知秋也带了进来,有知秋在场,旁人也就不会说闲话。 如此凝重的气氛使得章彦安越发心神不宁,他宁愿瑾娴斥他几句,都不愿看她这般沉默, “瑾娴,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我听着便是。” 瑾娴有太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雯玉未入门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瑾娴跟他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见不着她的日子,他会一直回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神情。 “当然记得!你说……让我善待雯玉,我若欺负她,你不会饶过我。” 他居然还记得?她以为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照你所说的去做了,自她进门之后我便待她很好,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甚至超过了妾室的份例,我没有亏待过她。” 所谓断章取义,不外如是,“我所说的对她好,不仅仅只是在吃穿用度上,在感情上你也该善待于她。” “我不喜欢她,这事儿你是知道的,感情之事不能强求,你怎能逼我喜欢她?” “我没有逼你喜欢她,但至少你得给她应有的尊重。那只翡翠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雯玉的,还是你的镯子?别撒谎,我要你说实话!” 迎上瑾娴那探究的目光,章彦安终是不忍心对她撒谎,垂目轻叹,“镯子是我的。” 亲耳听到他承认,瑾娴才确信,原来章彦成没猜错,这真的是章彦安的主意! “你说你善待雯玉,但你为何要让雯玉帮你送礼?” 章彦安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我是担心章彦成在场,你为了避嫌,不敢收我的礼,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只有他才找得出来,“你既知晓我避嫌,就不该送礼!你是觉得雯玉性子温和好说话,才这般肆无忌惮的要求她为你做这个做那个? 她才是你的女人,你却让她帮你送东西给别人,你对喜欢你的女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可有想过她心里会有多么难受!” “可她并未拒绝,她同意了的。”章彦安自认没有强迫雯玉,瑾娴笑嗤道: “那是因为她的心地太善良,她为你着想,不想让你失望,怕你跟她冷战,所以才委屈自己来讨好你,而你根本不懂她的退让,只会得寸进尺,做出一些伤她心的事来。 这便是你所谓的善待吗?不!你这是在虐待她,仗着她喜欢你就肆无忌惮的在她心间划下一道道伤口,她的心都在滴血,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我心疼她,希望你能体谅她,可你却认为她在告状,在说你的坏话。 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因为我们姐妹之间有心灵感应,我才能猜到她所承受的一切。你不该去怨怪她,不该说些扎她心的话!” 他费尽心思为她张罗,她却毫不领情,章彦安满心委屈无处诉,愤而扬声反驳, “我还不是为了你!平日里我不能见你,昨儿个是你的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只是想送你一份礼而已,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打感情牌?只可惜瑾娴是铁石心肠,他的招数根本感动不了她, “你我早已两清,除却我的亲人和章彦成之外,我不需要别的男人给我送礼!你这么做不会让我高兴,只会给我添麻烦,让我自责,我会觉得我的存在是酿成雯玉这出悲剧的源头! 像她这么好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就算你不爱她,也不该欺负她,利用她的善心帮你做事,她是个人,心是肉长的,她也会痛的!” 悲愤的瑾娴只顾控诉章彦安,浑然没察觉帐中的人儿眼皮在动,雯玉已然醒转,只是看到瑾娴也来了,她才没睁眼,直至听到瑾娴为她说话,道出她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跟章彦安说的话,她再也绷不住,心痛到几近窒息的她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悲恸的哭声,瑾娴即刻回首,看到帐中人抬手捂面,她既惊且喜, “雯玉!雯玉,你终于醒了!” 雯玉泪流满面,痛哭失声,“表姐,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我心足矣!” 瑾娴那颗悬在心间的石头终于放下,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庆幸老天保佑, “醒来就好,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出事之后有多担心,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方才听到表姐为她申诉,雯玉心中一暖,但章彦安的话又令她心冰凉,“我就不该醒来,我活着只会给旁人带去痛苦和烦恼,唯有我去了,他才能清净。” “傻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他绝情那是他的事,你没有错,你不该为一个无情之人轻视自己的生命。这事儿我都不敢告诉姨母,她若知晓你做傻事,该有多痛心!” 她们两姐妹说着话,一旁被奚落的章彦安想说些什么,却又插不上嘴,他想问雯玉为何要自尽,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有些多余。 昨日在马车上,他撂过许多狠话,他的本意是希望雯玉断了不必要的念头,哪曾想,那番话对她打击太大,她竟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对于来龙去脉,他心知肚明,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这样的沉默看在雯玉眼里,越发刺痛。 她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死里逃生,他竟然无动于衷,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哪怕是亲朋邻居,看到这样的情形,也该关怀几句? 他对她的厌恶,已然超乎她的想象,令她寒心之至! 章彦安不发一言,就连瑾娴也看不下去,没忍住睇了他一眼,“你若是无话可说,那就先出去,别妨碍我们姐妹说话。” 章彦安晓得瑾娴对他的态度不满,这才近前道了句,“劳烦你劝劝她,莫再做傻事。” 道罢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到得外屋,他才发现章彦成也在这儿,仅一帘之隔,那么方才他与瑾娴所说的那番话,他肯定全都听到了。 第319章 他喜欢她,是公开的秘密 这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反正章彦成早就知晓他的心思,他懒得刻意去隐瞒。 他没搭理章彦成,径直往外走去,章彦成直接跟了过去,扬声怒唤, “章彦安!” 章彦安不耐回首,就在那一瞬间,一记拳头直接挥向他,章彦安根本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颧骨和肌肉疼痛难忍,羞愤交加的章彦安怒视于他,“章彦成!你发什么疯!竟敢对我动手?” 章彦成眼角微抽,恨数他的罪过,“你虐待梁雯玉,觊觎我的女人,如此猖狂,不知廉耻!本王理该教训你!” 双目喷火的章彦安据理力争,“我与瑾娴最早相识,若非父皇赐婚,哪里轮得到你?” 章彦成薄唇微勾,眼中难掩轻蔑,“你这是在怪罪父皇吗?你有意见,现在就跟我进宫去,有胆子你去找父皇算账,没胆子就灭了你那有违伦常的无耻念头!” “你也就是占着圣旨,除此之外,你哪里配得上她?就连她的生辰你都缺席,你不在乎她,却还要霸占着她,你凭什么?” “我晌午缺席是因为父皇派了差事,晚上一得空我就回府陪她,此乃小事一桩,瑾娴早已谅解,不去计较,你一个外人在这儿叫嚣什么?与其在这儿挑拨离间,不如多关心你的女人,雯玉和瑾娴姐妹情深,她若是出什么差池,瑾娴会恨你一辈子!” 章彦安反噎道:“我与雯玉之事,也不需要你来多管!” “你俩的事儿我没兴致去管,但你利用雯玉给瑾娴送礼,身为她的男人,我有资格去管! 当初你没有勇气,如今你再去找父皇也没用,父皇不可能改主意,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父皇真的下旨,让我放妾,她也不可能离开我。因为她身是我的,心是我的,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所谓的过往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怀恋罢了!毫无意义!” 章彦成的每一句话都狠狠的扎进他心底,扎得他鲜血横流,痛不欲生,章彦安不愿承认,仓惶捂住自己的耳朵,红着眼恨声低嗤, “住口!别再说了!你住口!” 他不想听,章彦成偏要说,他得让章彦安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笑, “你扪心自问,你所做的这些事,瑾娴可有一丝回应?她只会烦躁嫌恶,没有一丝动容,你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你们在吵什么?”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悲愤的女声,他二人皆循声望去,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瑾娴那张难掩忧烦的玉容。 她正在里屋劝慰雯玉,下人进来传话,说是荣王和信郡王大打出手,吵得不可开交。 瑾娴顿感头疼,但她又不能不管,章彦成那脾气太躁了,她真怕他惹出什么祸端来。无奈之下,瑾娴只好过来一探究竟。 一到场,她便听到他二人争吵得异常激烈,章彦成问心无愧,他所言皆是事实,即便瑾娴听到,他也无所畏惧,章彦安一见瑾娴,墨瞳中满是无助, “瑾娴,我没有利用雯玉,我只是想给你送件礼,送一份祝福而已,我没想到此事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章彦成最是看不惯他那副伪装无辜的模样,“你若没有私心,大可坦荡大方的以你的名义去送礼,何须借助雯玉之手?” 被噎的章彦安默了好一会儿,才借口道:“因为你小肚鸡肠,我若直接送给她,你会让她收下吗?” 未等章彦成开口,瑾娴已然表态,“就算彦成同意,我也不会收的。你与雯玉是一家人,只送一份礼即可,没必要送双份。” 瑾娴的答案,章彦成十分满意,他长眉微挑,望向章彦安的眼中难掩得意,“听到了吗?不是我不许收,是她不愿收,你太高估自己了。” 章彦安执迷不悟,旁人说什么都没用,他有自己的想法,瑾娴已经放弃劝他了,她也不希望章彦成再浪费口舌, “活在梦里的人是叫不醒的,你先出府,到马车上等我,我还有些话要跟雯玉说,说完我就走。” 雯玉出了这样的事,瑾娴肯定得先安抚她,章彦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她开了口,那他自当给她这个面子, “好,我在外头等你。” 道罢章彦成睨了章彦安一眼,冷哼一声,拂袖即离。 眼看着瑾娴也要走,章彦安急忙唤了声,“瑾娴……” 瑾娴不耐停步,“有话直说!” 章彦安凝望着她,红着眼,压低了声,小心翼翼的求证,“方才你说不愿收礼,是真心话吗?他已经走了,你可以说实话。” “他在不在场我都是一样的答案,我不想收你的礼,不愿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我只在乎雯玉!” 冷然道罢,瑾娴转身就走,去往雯玉的寝房。 彼时药已熬好,丫鬟将药端了过来,雯玉却不愿喝,万念俱灰的她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念,瑾娴遂对丫鬟道:“你先下去!我来喂她。” 丫鬟正愁劝不住梁姨娘,赶巧瑾姨娘主动揽了这活儿,她这才松了口气,将药碗放置在一旁的小桌上,福身告退。 瑾娴在旁坐下,语气十分平静,“为何要割腕?你这么做,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他?” 半倚在帐中的雯玉有气无力,苍白的唇缓缓开合,“我是想着,我若去了,就解脱了,不必再承受被冷落,被嫌弃的折磨。” “你觉得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那你的亲人呢?她们做错了什么,就活该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花再也噙不住,潸然而落,一颗又一颗,滚烫灼心, “我就是因为我爹逼迫,才会走到这一步,如今我不想再为家人而活,我只想结束这一切,他讨厌我,那我就彻底消失,不再碍他的眼。” 雯玉的心情,瑾娴能理解,但她认为雯玉还有别的路可选,“想要结束一场悲剧,不是只有自尽这这一种法子,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人世间有太多的美好你都没来得及体验,怎能说走就走呢? 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如若爱情不眷顾你,你还可以爱惜你自己。如若他真这么无情,不肯给你一个机会,你大可放弃他,开始你自己的新人生。” “我也想放弃,可我已经是他的妾室,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说到此,雯玉越发绝望,放声大哭起来。 瑾娴见状,越发心疼,给她递去巾帕,柔声劝道:“你有,你可以让他给你写一份放妾书,从此以后,你与他再无瓜葛,只为自己而活。” 第320章 休书 “放妾书?”乍闻此言,雯玉震惊不已,只觉不可思议,“可我已经入了他的家门,若是再被赶走,我爹娘肯定会蒙羞的。” “从前你顾虑他们,如今你连命都不要了,还顾虑这些世俗作甚?”正所谓劝和不劝离,但雯玉被这份感情折磨得憔悴不堪,瑾娴认为她实在没必要再耗下去,及时抽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雯玉,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载,若是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中,岂不委屈自己? 他若懂得珍惜,也算是一段佳话,但若他心意已决,那你也没必要再死守着他,你的命是父母给的,即便姨丈为了利益逼迫你,可姨母她却是真心实意的爱护你,所以你必须保重自己,莫再做傻事,你的余生得为自己而活,我想姨母知情后也会支持你的。” 为自己而活?雯玉从来没敢这么想过,表姐的话对她冲击巨大,她忽然觉得表姐说得很有道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别人怎么看待她吗? 不过放妾书这种东西她不曾听过,还是得问个清楚才好做打算,“好,姐姐的话我记下了,我会认真考虑此事。” 瑾娴担心自己的话会给她压力,于是又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提议,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个儿的心意。不论你是留是走,我都希望你能爱护自己的生命,不要再有轻生的念头。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坚持往前走,定会柳暗花明。” 受苦受难之际,只有自家亲人才是最关心她的,雯玉心下感动,噙着泪郑重点头,“你且放心,经此一遭,我看清了很多事,不会再胡来了。” 得她保证,瑾娴这才安心,又嘱咐了几句,她才起身告辞。 临走之际,瑾娴特地叮嘱丫鬟,这几日一定要看紧雯玉,千万别再让她出什么意外。 丫鬟也害怕梁姨娘再自尽,她连连点头,“奴婢会和其他丫头轮班守护梁姨娘,不会让她独处的。” 不论信郡王是否宠爱梁姨娘,她都是她们的主子,主子若是出事,她们做丫头的难辞其咎,再者说,这几个月来,梁姨娘待她们极好,她自当好好守护才是。 出得雯玉的寝房,瑾娴往府门口走去,立在廊下的章彦安瞄见她的身影,立马近前。 他想跟她说句话,但她这会子正恼他,他若说别的,瑾娴肯定不愿搭理他,思来想去,章彦安这才问了句, “雯玉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自是身受创,心憔悴,瑾娴已经懒得去复述,更不愿再指责章彦安,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指望他改变态度,那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能指望雯玉勇敢些,看清眼前的局势,勇于放手, “你想知道她的状况,自个儿去看,自个儿去问她。” 她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他说一句她便会回冲,章彦安黯然垂目,“我们之间……非得如此吗?” 一想到书里原主的下场,瑾娴就对章彦安恨之入骨,此人看似深情,实则十分利己,她必须得离他远一些, “我们之间,本该如此!” 冷然道罢,瑾娴再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望着她绝然离去的背影,章彦安异常失落,什么叫本该如此?她本该是他的女人才对,可如今,她却这般恨他,总在回怼他。 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怎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他一心为她,她却恨极了他,老天为何对他如此残忍,就不能让瑾娴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呢? 若非雯玉闹这一出,瑾娴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恼他?思及此,章彦安越发怨怪雯玉…… 马车中的章彦成已等候许久,听到脚步声,他掀开侧帘一看,果见瑾娴出现在信郡王府的门口。 随后瑾娴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扶额怅叹,眼底疲态尽显。 章彦成递上茶盏,方才瑾娴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会子她还真有些渴了,随即自他手中接过茶盏,抿了几口。 待她放下茶盏,章彦成才问她,“雯玉她没什么大碍?这会子她的状态还好吗?” “我已经劝过她,她说她不会再寻短见,但我不确定她是真的听了进去,还是在安慰我。” “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无愧于心,接下来的事,但看天意!” 除此之外,瑾娴的确做不了什么,毕竟那不是她的人生,她不能替雯玉做决定。 她很希望雯玉能够走出来,可现实却有太多的顾虑,父母族人皆是需要考虑的,就连瑾娴自己都不太可能狠心的放下族人不管,更何况是雯玉呢? 想要改变她的命运,并非易事啊! 信郡王府中,章彦安异常失落,他什么都不想管,可雯玉才醒来,他若不去一趟,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去看望雯玉。 进得里屋,章彦安并未到帐边,而是在一旁的圆桌边坐下。 他与她始终保持着距离,雯玉已然习惯。 她没吭声,章彦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她哪里都不舒服,手腕上的伤口,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但她并不想说出来,反正他也不会心疼,她又何必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我没死成,倒教王爷失望了。” 这揶揄之词听得章彦安心气不顺,“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什么叫失望?难道我希望你自杀?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何曾说过让你自尽的话?” 第321章 意外横生 雯玉凄苦一笑,忍痛哀声道:“你那么讨厌我,我死了,你就不必再看到我。” 章彦安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但他还不至于恶毒到这个地步,“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却也不至于讨厌你,更没有盼着你死!” 他怎么想的,雯玉已经不在乎了,“我讨厌我自己!执迷不悟,怯懦胆小,遇事不敢面对,只会逃避,可悲又可笑。” 章彦安忙着处理政事,实在没精力去顾及女儿家的小心思,雯玉的伤春悲秋对他而言不过是矫情的把戏,他无法感同身受,更不希望她再闹腾,是以他不打算再说什么狠话,软了语气道: “昨日之事,我反思过,瑾娴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不顾你的感受,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帮我给她送东西,我会尽量尊重你的意愿,但感情之事,恕我无法勉强。 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无需对我抱任何希望,只安安稳稳的在府中过日子即可。除却感情之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请求,只希望你别再做傻事,我不想让瑾娴恨我。”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并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有错,也不是真心悔过,最后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他只是不希望瑾娴恨他而已,他所在乎的,只有瑾娴的感受。 实则她这么做,也有一丝私心,她是想着,假如她死了,或许章彦安会幡然悔悟,开始怀念她,记起她的好。如今看来,表姐说得很对,无情之人不可能悔悟,连伤心难过都没有,他只会觉得她在给他添麻烦。 方才她还有些犹豫,在想着要不要闹到这一步,此刻听到章彦安的这番话,雯玉心如死灰,终是鼓起了勇气,对他道: “既然这是错,那就早些结束!你给我写一封放妾书,自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侍妾,我会离开王府,离开你的视线,不会再打搅你。” 乍闻此言,章彦安愣怔当场,眉宇间隐着疑惑,“你说什么?放妾书?” 天知道,她是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只因她很清楚,章彦安并不喜欢她,一旦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肯定会答应,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 从前她天真的以为,他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待在他身边即可,可如今她才发现,赖在他身边只会遭受折磨,她真的承受不住了,逃离是她唯一的选择, “对,休弃于我,各自安好。” 她说得轻巧,若真这么简单,当初他也不至于被迫让她进门,“你爹若是知晓,必会闹腾。” 他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只是担心她爹会不同意,由此可见,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的,愿意让她走。 既如此,她更必要再死乞白赖的留在此地,“父母那边,我自有说辞,王爷不必多管,你只管写一份放妾书即可,其他的事我来应付。” 她突然唱这么一出,目的到底是什么?章彦安只觉头疼,“才刚闹自尽,这会子又要我写什么放妾书,你究竟要闹到何时才罢休?你这么闹下去,瑾娴又会怪罪于我。” 他句句不离瑾娴,对她本人没有一丝留恋,雯玉只觉自己的一腔热情皆付诸东流,她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会的,表姐不会怪你的。她跟我说,既然没有感情,那就放手离开。” 这居然是瑾娴教她的?章彦安匪夷所思,“她真的这么跟你说?” “是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她是支持我离开你的。” 既然是瑾娴的意思,章彦安也就无所顾忌,他那直挺的双肩缓缓落下,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好,我如你所愿。不过你受了伤,当需休养,等你伤好之后再离开。” 这个王府,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的伤没什么大碍,明天我就想走。” 即使她态度坚决,章彦安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万一出什么意外,他还是得担责, “大夫才给你包扎了伤口,他说你的身子很虚弱,伤口愈合至少需要七日,等七日之后,倘若你还是坚持要走,我再给你放妾书。” 他不肯给她放妾书,雯玉就走不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再等等。 在她养伤期间,章彦安只来了两回,询问她的伤势,说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敷衍之词,雯玉态度淡漠,也不主动找话说,不似先前那般主动热情,章彦安坐着也觉没意思,来此不到一刻钟就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七日,为确定她是否复原,章彦安特地请了一位大夫过来,检查她的伤口,给她请平安脉。 许大夫把着脉,不由眉头深锁,章彦安见状不明所以,“如何?她的脉象可平稳?可有大碍?” 大夫捋着胡须,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前几日草民来把脉时便觉有异常,但当时梁姨娘受了伤,脉象本就紊乱,是以草民不敢确定,今日再次把脉,梁姨娘的伤势已无甚大碍,但她的脉象却……” 大夫面露迟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雯玉见状越发焦虑,“却怎样?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章彦安也有种不祥的预感,遂示意丫鬟下去,而后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大夫您别藏掖着,直说!” 许大夫本不想惹麻烦,可他若不说,信郡王肯定还会找其他的大夫,到时此事还会公诸于众,信郡王晓得他知情,估摸着也不会放过他的。 无奈之下,许大夫只好道出实情,“梁姨娘她……好似有了身孕。” 乍闻此言,章彦安心下一沉,“你说什么?身孕?” 雯玉亦是惊得瞪大了双眼!自她入府后,章彦安许久都没碰她,她一直为此而惆怅,却也心知急不得。后来有一晚,章彦安醉了酒,她扶他回寝房,侍奉他就寝。 章彦安迷糊之际,将她当做瑾娴,拥她入怀。 雯玉本想拒绝,却又抵不过他一声声柔情的呼唤。明知他心里想的不是她,她却甘愿做个替身,才这般稀里糊涂的与他圆了房。 两人之间仅仅只有那么一次,她怎么也没想到,仅这一回居然就怀上了! 章彦安也知晓此事,但他只当那是一场冲动的错误,根本不愿提及,未曾想,竟就这么多出一个孩子来! 神情凝重的他将大夫叫了出去,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此事非同小可,你知道后果,千万不要乱说话。” 许大夫当然知晓,他做了这么多年大夫,已经见怪不怪,守孝期有孕者不在少数,这样的孩子往往不能留,此事也不能公开,许大夫点头应道: “草民明白,王爷放心,草民定会守口如瓶。” 送走大夫后,章彦安又回了里屋。 此刻的雯玉心乱如麻,她已经打算离开他,居然又有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她望向章彦安,但见他的神情异常严肃,“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如今,你怕是走不了的。” 第322章 这个孩子留不得,必须打掉 雯玉登时慌了神,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之前你答应过给我放妾书的,你怎能变卦?” 在此期间,章彦安也曾犹豫过,他母妃的意思是,不能放妾,毕竟雯玉是方鹤鸣的外甥女,他若想拉拢方鹤鸣,就得以雯玉作线。 起初章彦安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会妥协,让她进门,但后来发生太多的事,他心力交瘁,再这么闹下去,他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是以他才打算快刀斩乱麻,背着母妃写好了放妾书,准备今儿个给她。 谁曾想,大夫诊断出她有了身孕,那么章彦安必须先解决这件棘手之事,“如若没有孩子,我自当放你走,但如今你有了孩子,便不能离开。” “有了孩子我也可以走,反正这个孩子本就是个意外,你不喜欢我,更不可能喜欢这个孩子。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让你负责。” 她居然想留住这个孩子?只可惜章彦安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孩子不能留,你也知道,我现在仍在守孝期中,侍妾若是有孕,父皇定会怪罪,所以这个孩子留不得。” 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雯玉匪夷所思,“你要打掉这个孩子?这可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下手?” 意外而得来的孩子,章彦安根本不稀罕,“若搁平日里,你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留着,但如今情况特殊,所以你必须听我的,打掉孩子,我不想被人握住把柄。” “我说过不让你养,你给我放妾书,我离开都城,没有人会知道孩子的存在。” “只要你打掉孩子,你可以不走,今后我会改变自己,善待于你,我们好好过日子。”说话间,章彦安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异常温柔。 章彦安从未哄过她,今日竟然跟她说好话,还说要跟她好好过,这是雯玉梦寐以求的画面,但此刻亲耳听到时,她的内心没有一丝欢喜,反倒惶恐不安。 只因他的转变太过巨大,让她觉得这根本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这一定不是他的真心话,估摸着是为了哄她打胎,所以他才会伪装柔情? 等到她真的打掉了孩子,他很可能会立马翻脸! 思及此,雯玉不敢听信他的甜言蜜语,“不必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已经放弃了你,但孩子已怀上,我想这可能是天意,所以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会独自抚养他,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她这会子说得轻巧,不让他管,万一她怀孕被人发现,被告到皇帝那儿,或是孩子出生之后,她带着孩子回来找他,他能不管吗? 到时外人追究起这个孩子,他根本说不清! “这是我跟你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了不算。你若打掉孩子,想走还是想留,我都随你,但你若不愿打掉,我是不会给你放妾书的。” 他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所以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如此离谱的条件,惹得雯玉怒火攻心,“你拿孩子威胁我?” 章彦安挑眉反嗤,色厉声狠,“是你在威胁我!” “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做错了什么,你为何就容不下他?” 在争皇位一事上,章彦安本就胜算不大,即使太子倒了,还有章彦成横在他面前,稍有不慎,他就会被皇帝剔除在外,所以他不能有一丝差池, “孩子没错,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你若喜欢孩子,那就留下来,以后还会有的,等过了守孝期,我再给你一个孩子。” 他的眼神蕴着从未有过的似水柔情,可雯玉却浑身发寒,只因她能感觉得到,他是在骗她。 “安大哥,你变了,曾经的你,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如今,你为了让我打掉孩子,居然违心的跟我说这种话?我情愿你撩狠话,也不希望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说得都是真的,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反思,从前你对我好时,我没当回事,当你决心离开我时,你我相处的画面一遍遍的在我脑海中回放,我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你。雯玉,你别走了,留下!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章彦安说着最柔情的话,可他的声音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倘若没有这个孩子,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雯玉真的会相信,可自从他说让她打掉孩子之后,她便对他生出戒备,不敢再信他。 可他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若再继续犟下去,也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于是雯玉决定先妥协,不与他硬碰硬, “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考虑一下再决定。” 章彦安不想将此事闹大,他打算解决和平此事,也就没有再逼她,“好,我给你时日,让你考虑。” 待他走后,雯玉的手心尽是汗,背后也在冒冷汗,这样一个令她喜欢了许久的男人,如今竟会让她感到害怕! 从前只要他肯多与她说几句话,她便欣喜不已,可现在她竟怕极了他,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尽管瑾娴不曾明言,雯玉也猜得出来,瑾娴的孩子也是在守孝期怀上的,但荣王宁愿冒险,也要坚持保住这个孩子,可见他有多么在乎瑾娴母子。 可章彦安居然让她打掉!对比之下,雯玉越发觉得章彦安心狠之至! 原本她是想要放妾书,与他断个彻底,现下看来,放妾书是没希望了,她不要也罢,当务之急,她得想法子逃离此地,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呢?雯玉浑没个主意,只想找到瑾娴商议一番。 第323章 徐瑾娴,你这是给王爷添堵 雯玉扯了个借口,带着丫鬟要去寺庙上香,行至府门口,却被侍卫给拦下,侍卫只道信郡王有交代,让她安心在家休养,不可出府。 先前雯玉可以随意走动,章彦安不会管她,如今他竟不许她出去,明显是在防着她,估摸着是怕她偷偷离开都城! 这可如何是好?她总不能一直被困在府中?她说会考虑,章彦安不可能等太久,若是再出不去,他很可能会用强制手段? 到时她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雯玉越想越绝望,她不愿坐以待毙,次日一早,她找到一位可以出府的嬷嬷,让嬷嬷去一趟荣王府,帮她给瑾娴传话,让瑾娴过来一趟。 眼下她不确定该怎么办,便想跟瑾娴商议,再者说,章彦安唯一顾忌的人就是瑾娴,只有瑾娴入府,他才不会来拦阻? 嬷嬷没耽搁,直接去了荣王府传话,“启禀瑾姨娘,梁姨娘请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嬷嬷没明说是什么事,瑾娴猜测雯玉应该是遇到了难题,便点头应承了, “知道了,你先回,我更衣之后就去。” 瑾娴迅速更衣,然而到得府门口时,她也被拦下了,只因王府有规矩,侍妾无故不得出府,除非王爷或王妃允准。 这会子章彦成不在府上,瑾娴只能拐回去找王妃。 荣王早已免了瑾娴去给王妃请安的规矩,瑾娴已有许久不曾去过沧澜院,江心月心中不满,却也不能说什么。 难得瑾娴来此,有求于她,江心月自然不可能如她所愿。 轻转着腕间的白玉手镯,江心月长目半垂,悠悠开口,“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侍妾就该待在后院之中,不得出府闲逛。” 现下瑾娴有求于人,她自当放低自己的姿态,温声细语地向王妃请求,“表妹她差人过来传话,应是有要事,还请娘娘通融。” 若搁别的侍妾,江心月可能会答应,但若是徐瑾娴,她坚决不会松口,故意借口道: “你的表妹就是信郡王的侍妾?恕我直言,信郡王与你的往事,很多人都有耳闻,你却主动去信郡王府,岂不是惹人非议,给咱们王爷添堵?” 瑾娴再次纠正,“娘娘可能有所误会,我是去找我表妹,不是去见信郡王。” 江心月懒得去听她的解释,“你去做什么,我没兴趣探究,我只知道,一旦你去了信郡王府,旁人就会议论纷纷,我可不希望你带坏荣王府的门风!” “昨日我也曾去过,王爷没说不许我去。” 江心月最烦的便是她拿荣王说事儿, “那是在王爷同行的情况下,今儿个王爷不在,便该由我做主!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莫在我跟前啰嗦了,我可不是男人,不会被你迷惑,不会对你心软!老实回你的织云阁去,等王爷回来再说。” 王妃不由分说,明显是在故意为难她,心知多说无益,瑾娴再不多言,转身即离。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章彦成有时回来得很早,有时却回来得很晚,她担心雯玉那边有什么要紧事,遂让人出去找荣王,到他常去的几个地儿找。 荣王最常去的地儿便是户部,得了令的小原子先去户部,户部的人只道荣王被皇上留在了宫里商议政事,还没出来。 于是小太监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门口等着。 皇宫他是进不去的,就连小允子也只能候在马车附近。 瞄见小原子,小允子招招手让他过来,“你小子怎的跑来了?可是府里有事?” 小原子气喘吁吁地道:“瑾姨娘差奴才来的,她想出府一趟,特来请示王爷。” “那去请示王妃不就得了。” “请示过了,她要去信郡王府看她表妹,可是王妃不允,瑾姨娘便让奴才来找王爷。” 小允子暗自思量着,如若是寻常事,瑾姨娘大可等着王爷回去之后再说,她差小原子出来找人,估摸着是要紧事? 然而荣王尚未出宫,他也没法子,“皇宫我也进不去,且再等等!” 两人在此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等到荣王出宫。 得知原委后,章彦成颇觉为难,只因他还有要事,需到户部处理,今儿个没空没陪瑾娴同行。 他的私心里不希望瑾娴单独去信郡王府,但最近雯玉闹自尽,情绪不稳定,他若不许瑾娴过去,万一雯玉出什么事,瑾娴肯定会怨他。 思及后果,最终章彦成决定破例一次,同意让她自个儿去。 得了荣王的令牌,小原子飞快的往回赶,瑾娴有令牌在手,府门口的侍卫再不敢拦她,苦等许久的她终于出了府! 谁曾想,到得信郡王府,她又被拦下了,接连被拦,瑾娴越发焦躁,她强压着火气,耐着性子道: “我是梁姨娘的表姐,我要见她,劳烦你们去通传一声。” 然而侍卫不肯通传,直接请她回去,“梁姨娘在休养,不见客。” “你们都没通传,怎知她不见我?” “这是王爷的意思,任何人都不能见梁姨娘。” 已经过去七八天,雯玉的伤势应该恢复得差不离,为啥章彦安会下这样的令?他二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瑾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示意知秋给侍卫塞银子,侍卫不肯接,也不愿通传,他们还是那句话,要她离开。 “你们不让我进,那就让雯玉出来,我们姐妹在门口说几句话,这样总可以?” 侍卫面不改色,漠声道:“瑾姨娘见谅,我们只是下人,得听从王爷的安排,不可擅作主张,我们若是做决定,那么受罚的便是我们了。” 她退而求其次,再三与之商议,侍卫们的态度异常坚决,就是不许她们见面,眼下这情形太过怪异,瑾娴断然不会轻易离去,势必要一探究竟。 瑾娴在府门口候着,约摸等了一刻钟,只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口停下。 当车帘掀起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道秀拔如松竹的朗姿俊影。 第324章 瑾娴受伤 说句公道话,章彦安的相貌的确是出类拔萃,否则当初原主也不会被他迷得失了心智,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顾。 但一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瑾娴便心生防备与嫌恶,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只因此刻她想进府看望雯玉,这才会忍着内心的不满,依照规矩,不情不愿的福身朝他行礼, “参见殿下。” “瑾娴?”下了马车的章彦安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了她的身影,他疾步行至府门口,虚扶了一把,面上难掩欣喜, “你怎会来此?” 瑾娴没提雯玉差人传话一事,随口应道:“我来看望雯玉,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了,我很担心她的状况,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章彦安眸光微转,笑应道:“雯玉她恢复得不错,但还没有完全复原,仍需休养。待她康复之后,再让她去荣王府找你。” 她来看望自家妹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嘛!章彦安居然会拦阻,这是什么道理? “赶巧我来了,就让我进去瞧一瞧!不会耽误太久,一刻钟我就走。” 难得瑾娴跟他说好话,章彦安本不该拒绝的,但他想象得到,一旦让她去见雯玉,雯玉很可能会将她有孕之事告知瑾娴,瑾娴不外传还好,万一她转告于章彦成,章彦成势必会上报于皇帝,告他的状! 为了大业,他不能冒这个险,即使面前之人是瑾娴,他也不能轻易动摇,以免后悔莫及。 再者说,与雯玉圆房之事,他不愿承认,他也就更不希望瑾娴知晓雯玉有孕这件事。 但他不忍心对瑾娴撂狠话,遂软了语气道:“今日真的不方便,改日再说!抱歉。” “为何不方便?”瑾娴就不明白了,这事儿到底难在何处?“你为何不许我们姐妹见面?雯玉到底怎么了?她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雯玉没事,她很好。”章彦安的神情很镇定,瑾娴却觉得这不合常理, “既然无碍,你为何阻止我们见面?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因为她在养病。” 这算什么理由?莫名其妙,“前几日她出事我都能进去,如今她休养,我反而不能进?我看她一眼,她的伤势会加重吗?我不相信雯玉会因为养病就不见我,你拦着不许我见,定然有鬼!” “此事不便明言,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我有我的苦衷,请你谅解。” 虽然他想见瑾娴,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但今日的他太过心虚,他根本不好意思面对她,是以他只能转身往府里走,选择逃避。 眼瞧着他要走,情急之下,瑾娴慌忙去拉他的手臂,“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让我进去,或者跟我说清楚!” 章彦安垂目望去,但见她就这般紧攥着他的手腕,他对她终是心怀柔软,连甩开她都不忍心。 可她抓得很紧,没有松手的意思。无奈之下,章彦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饶是隔着衣袖,瑾娴也觉不适,当即松开了他的手臂,不再紧拽。 章彦安望向她的目光异常眷恋,却又不得不转身,往府里走去。 瑾娴还想跟上去,却被门口的两名侍卫伸手相拦,“瑾姨娘请留步!” 章彦安的态度太过诡异,瑾娴担心雯玉出了意外,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拼尽全力推着往里挤,知秋见状,也在旁帮忙,想帮着主子进府去。 就在四人推搡之际,瑾娴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推到在地,痛得哀呼出声。 已然走远的章彦安听到动静,仓惶回首,一看瑾娴倒在地上,他心弦瞬紧,疾步往回走去,怒斥侍卫,“放肆!谁让你们对瑾娴动手?” 侍卫顿感为难,“瑾姨娘她一直往里冲,卑职不得不拦,一失手就……” 眼瞧着瑾娴黛眉紧蹙,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章彦安猜测她可能受了伤,他再不顾得与侍卫算账,疾步行至瑾娴身畔,俯身去扶她, “瑾娴,你怎么样?可是手腕扭伤了?” 知秋也在旁相扶,瑾娴忍痛站起身来,章彦安拉起她的手腕,但见她的手掌被擦破了皮,瑾娴不愿被他触碰,迅速抽回了手,还后退了两步。 可她稍稍一动,便觉右边的脚踝疼痛不已,章彦安见状,心疼不已,“你的脚也受伤了?” “我没事,我只要见雯玉!” 瑾娴扬起下巴紧盯着于他,眼神异常坚定,章彦安无奈怅叹,“瑾娴,你怎就这么犟呢?” “里头那个是我妹妹,你却不让我见她,我如何安心?今日我必须见到她,你不让进,我就在门口一直等着!” 原本章彦安打算狠心一些,不卖瑾娴的面子,但如今她被他府上的侍卫推搡,受了伤,她的脾气又那么倔,说不走就不走,他总不能任由她带伤在此? 两人抗衡了许久,最终还是章彦安选择了妥协,“你有伤在身,先请大夫来瞧瞧!” “小伤不要紧,我要见雯玉!” 她怎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呢?“我说让你先进府等着,我请大夫过来,你若真觉得这伤无甚大碍,那就回去!” 所以他这是准她进去了?只要进了王府,不就能见雯玉了嘛!思及此,瑾娴立马改口,蹙眉捏着手腕哀呼连连, “手腕的确很疼,那还是请个大夫!” 方才她还犟着说不痛,这会子她终于肯说实话了。 章彦安拿她没办法,无奈摇首,“走!” 瑾娴立马跟了进去,顾忌她的脚痛,章彦安放慢了步伐,他本想扶她,她却抽回手,与他保持距离,只肯让知秋来扶。 他打算将瑾娴带去前厅,她却不肯去,“我去雯玉那儿!等大夫得好一会儿,雯玉陪我说说我,我也不至于无趣。” 章彦安已经同意让她入府,若是不许她见雯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说,瑾娴那性子倔得很,不让她见,她是不会罢休的,最终章彦安点了点头,同意让她去雯玉房中,但他不会让她单独过去,而是同行前往。 第325章 纸条的秘密 屋内的雯玉苦等了许久都不见表姐的身影,越发担忧,表姐说过会来,为何耽搁这么久?难道她被拦在了门外? 她让丫鬟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紧跟着便见瑾娴掀帘入内。 彷徨无助的雯玉瞧见表姐的一瞬间,激动不已,“表姐!你来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与表姐诉说自己的遭遇,可当她准备开口时,却惊讶的发现章彦安居然也走了进来。 他人就在她眼前,她还能说什么?若是直白道出,待瑾娴走后,章彦安又该冲她发火了,指不定他一怒之下会逼她把孩子打掉,不再给她考虑的机会。 面露惧色的雯玉将涌至喉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瑾娴以为他将她送到地儿就会离开,哪料他竟也待在屋内,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瑾娴干咳了一声,提醒道: “我跟雯玉说些体己话,还请王爷回避。” 这正是雯玉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还好瑾娴帮她说了出来,她也希望章彦安别在场,否则很多话都没法儿细说。 “说呗!”章彦安顺势撩袍而坐,“我又不是外人,你们尽管说。” 有男人在场,她们怎么好意思放开来说?“姐妹之间的悄悄话,殿下就别凑热闹了?” “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莫非是我的坏话?”说话间,章彦安的目光缓缓移向雯玉,意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雯玉胆小,被他这么一盯,一颗心砰砰直跳,什么也不敢说,瑾娴见状,越发觉得怪异, “你若不做坏事,又何惧旁人说坏话?” 心虚的章彦安面上佯装镇定,他从来都不想对瑾娴说一句狠话,今日不得已之下,才会回噎几句, “你要见她,我同意了,这里是我的家,我是走是留,作为客人,你似乎做不了主。你有话便同她说,若是无话,你们见也见过了,她安然无恙,你还是请回!” 难得进来,瑾娴可不会轻易离开,为了拖延时辰,她询问起雯玉的伤势,雯玉没敢说实话,说的都是些场面话, “好多了,伤口已然愈合,只是大夫交代过,这只手尽量别使力,仍需静养。” “那你就听大夫的,尽量用另一只手,以免烙下什么后遗症。” 姐妹二人就这般闲聊着,一旁章彦安的目光一直落在瑾娴身上,她对雯玉的温柔叮嘱不禁令他想起了他在陈家村的那段日子。 有一次他跟方致远上山打猎,不小心受了伤,伤到了手背,对他而言无甚大碍,无非就是留个伤疤而已,但瑾娴却担心得紧。 当时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拮据,能扛得住的病都不会请大夫,他们有草药,可以自行处理伤口,瑾娴亲自为他清理伤口,敷草药,而后帮他包扎。 心知他受了伤,不方便做饭,她还把自家的饭端来给他,对他关怀备至,一颦一笑都那么温柔可人。 如今那道疤痕还在,他一低眉就能看到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痕迹,瑾娴也在他眼前,可她对他的态度却是千差万别,再也没有从前的柔情。 两姐妹说了会子话,雯玉不由自主的咳了两声,瑾娴随即行至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她。 雯玉喝了几口,而后又将茶盏递还给她。瑾娴接过茶盏的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到手心多了一个东西,似是雯玉塞给她的。 估摸着是因为章彦安在场,有些话她不方便说,才会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讯息? 会意的瑾娴不动声色地将其紧握,而后若无其事地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上。 陷入回忆之中的章彦安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明明是雯玉叫她来的,来之后她却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看样子,她是在避忌章彦安,而章彦安也在提防着她们,再待下去,估摸着瑾娴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瑾娴起身告辞, “既然你的伤已经大好,我就放心了,你且安心休养,得空我再来看望你。” 章彦安见状,当即起身提醒,“瑾娴——留步!你的伤还没处理,且再等一等,等大夫来之后为你包扎处理。” 一听这话,雯玉登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瑾娴,“表姐,你受伤了?伤到了哪里?我瞧瞧。” 还不是被章彦安给闹的,不过那些争执若是说出来,雯玉可能会忧虑,瑾娴不想给她带去烦扰,也就没提那件事,只道是自个儿不小心崴的。 章彦安坚持让她看大夫,瑾娴却道不必。 方才她说要看大夫,不过是权宜之计,现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是不会再多留的, “这会子好多了,不怎么疼了,等我回去之后再处理。” 道罢瑾娴便走了,转身之际,她并未看章彦安一眼,也没与他打招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章彦安默默跟了出去,快走两步,与她并肩而行,“你也看到了,雯玉安然无恙,这下你不会再怀疑我虐待她了?” 恰恰相反,正因为见过之后,瑾娴更加怀疑,不过章彦安是不会承认的,她也就没再追究, “你不拦我,我也不会怀疑你!” 她适可而止,没再深究细节,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章彦安默默跟在她身后,送她到门口,瑾娴才出大门,便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那马车十分熟悉,她定睛一看,那不是章彦成的马车嘛! 马车到得附近停下,章彦成迅速下来,睇了章彦安一眼,但他来不及跟老二说话,疾步行至瑾娴身畔,眼中难掩关切, “瑾娴!你没事?” 瑾娴轻笑道:“没事啊!我好好的。” 眼瞧着章彦成转身望向章彦安,似是要跟他说什么,瑾娴担心这二人再起争执,遂拉住他的胳膊对他道: “咱们走!” 瑾娴拉着他要走,章彦成这才止住了念头,回握住她的手,随她一起往马车那边走去。 方才章彦安握她的手时,她立马抽回,此刻却任由章彦成握着,此情此景,章彦安羡慕又嫉妒,只恨能与她并肩牵手之人不是他。 原本瑾娴来的时候坐的是另一辆马车,这会子章彦成要跟她说话,便让她坐到他的马车上。 安坐之后,章彦成才问她,“雯玉的伤势如何?”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已然大好了。” “那她突然找你所为何事?” “我也不清楚,”瑾娴暗叹自己走这一遭竟是稀里糊涂的,“方才我去的时候,章彦安竟拦着不许我见雯玉!” 这就怪了,“你们是表亲,他凭什么不许你见你表妹?” “我也在奇怪,我央求了许久他才让我进去,可他一直跟随,还坐在屋里不肯走,似乎并不想让我和雯玉单独说话。” 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有什么秘密,担心雯玉告诉你?” “雯玉似乎很怕他,当着他的面儿并未说什么,不过她趁机给我塞了个纸条。” 说着瑾娴自袖中拿出那张纸条,展将开来。 第326章 瑾娴,你会离开我吗 从接到纸条的那一刻起,瑾娴就一直没空去看,她心里猜测过很多种可能,然而纸条上的几行字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但见上写: 我意外有孕,章彦安顾忌皇上,逼我打胎,我愿独自抚养孩子,恳求姐姐助我逃离都城。孝期有孕有违伦常,切勿告知荣王。” 看罢最后一句,瑾娴顿感懊悔,早知是为这事儿,她就不该当着章彦成的面儿打开,他肯定会询问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章彦成就开了口,“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 他想看那张纸条,瑾娴却有些为难,只因雯玉特地交代,不能告知章彦成,可他已经知晓纸条的存在,就不可能不看,但若给他瞧,这不是违背雯玉的心意吗? 她一直不吭声,章彦成越发疑惑,“你怎么不说话?很严重?” 章彦成抬指去拿纸条,她却下意识往回缩,似是不愿让他看。 见此状,章彦成面色不愈,“怎的?是什么机密?我还不能看?” 瑾娴尴尬一笑,“倒也不算机密,只能说是雯玉的私事,她……她只跟我一个人说,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 章彦成下巴微扬,明显不悦,“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外人,不能与你分享秘密?” “没说你是外人,但表妹才把秘密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这不是大嘴巴嘛!” “别人告诉我的事,我不会告诉旁人,但一定会跟你说,因为我相信你会守口如瓶,难道你就不信我的为人?” “不是不信你,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越是藏掖,章彦成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你又不是跟人搬弄是非,胡乱议论,那才是对不住她。你跟我说,我只会帮你们,不可能外传,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嘴碎嚼舌根?” 若真的只是一些闲话,瑾娴不需要避讳,偏偏此事非同小可,她不得不顾忌, “这件事比你想象得严重……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还是别问了!不然我会很内疚的。” 瑾娴一脸为难,章彦成也不明着逼她,而是换了一种说辞,“你不肯说,我可以派人去打探,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就有法子探知,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你是在威胁我咯?” “不,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我有其他的渠道去探知,但我更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 他就这般定定的望向她,眼神毋庸置疑。瑾娴深知,他偶尔会纵容她,但其实他心底对她还是有疑心的,今日她若不让他看这张纸条,他必会认定她与章彦安和雯玉等人有秘密瞒着他,这件事定会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如此一来,她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将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诚如章彦成所言,他的眼线那么多,只要他想查,还是查得到的,那么她说与不说,似乎没多大区别。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瑾娴还是将纸条递给了他。 就在他接手之前,她又往回收了收,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得保证,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你若是说出来,往后我可不敢跟你分享秘密。” 章彦成欣然点头,只要瑾娴肯分享,就证明她与他是一心的。 接过纸条的章彦成低眉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既觉惊讶,又觉可笑,“就为这事儿?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 瑾娴很严肃地对他道:“这事儿很严重的好!她可是在孝期怀上的,且她想要孩子,章彦安却让她打胎,与你的态度相比,他实在是太残忍了!” 章彦成并无一丝惊讶,“此乃人之常情,他又不喜欢雯玉,自然不会为她着想,更不会珍惜这个孩子,那他肯定会选择打掉孩子,保全自己的前程。而我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如若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瑾娴才懒得去猜他,“你的心思,我哪里知晓?” “我的心思那么明显,你感觉不到?我是因为喜欢你,才爱屋及乌,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如若对你没感情,我也会像章彦安那么做,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冒险。” 瑾娴不满的撇了撇嘴,“所以雯玉就活该倒霉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他的选择是大多数男人的选择,他不肯要,那么这个孩子就留不下来。” “可是你也看到了,雯玉已经对他失望,她想离开章彦安,离开都城,独自抚养孩子。” 章彦成笑嗤道:“怎么可能?她说的是气话?她那么喜欢章彦安,怎么可能真的离开他?”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心又不是一成不变,章彦安待她不好,她失望太久,便会放弃,这很正常啊!一直苦恋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才是痴傻呢!” 看她说得那么坚定,章彦成忽生好奇,“你呢?你会变心吗?有朝一日,你会不喜欢我吗?” 这种事,本身就没个定论,她若坚定的说不会,明摆着是谎话,“那要看你待我如何咯!你若是伤害我,我可能也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你。” 她这个假设简直荒谬,“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第327章 瑾娴孕期的辛苦 瑾娴不敢细算,只因他伤害她的次数并不少,“话别说太早,男人为了前程,为了大业,牺牲女人,不是常有的事吗?” “不可否认,为了大业,有时我会利用后院那些女人的娘家人,但我也会提拔他们,互相成就,并非单纯的利用,且我也不可能去牺牲某个女人,所以你多虑了。” 章彦成说得皆是事实,他从不伪装好人,该是怎样便是怎样。 瑾娴信过他很多次,也被他伤过很多次,前几日他仍在怀疑她,她心里的那道伤疤尚未愈合,是以他的话,她听听即可,不会尽信, “但愿如此!” 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雯玉的状况,“雯玉让我帮她,我该怎么做呢?” “你想帮她逃出信郡王府?” 瑾娴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她得考虑现状,“我想帮她逃离此地,但我不想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太难了,别的不说,就说我娘亲,她养育我们姐弟这些年,受了多少冷眼和委屈?我不希望雯玉也遭受这样的磨难。” 章彦成兀自猜测着,“也许她心里还念着章彦安,所以才想留下这个孩子,又或者她信佛,不忍杀生,不愿打胎。”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该留,这会子还有选择的余地,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麻烦了!一时冲动留下孩子,往后余生她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章彦成再一次感慨瑾娴的理智,然而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她这般冷静的看待每一件事,“你是这样想的,可她会听你的吗?” 瑾娴也知道人与人的想法千差万别,她一深思便觉头疼, “我不知道,我现在见她一面都难,说话都没机会,叫她出来更不可能,章彦安对她看管得很紧,不会让她出来的,我也不想低声下气的去求章彦安,你说我该怎么办?” 实则信郡王府有章彦成安插的线人,如若章彦成下令,线人可以想法子带雯玉出府,可一旦这么做了,这个线人就有可能被暴,安插一个可靠的线人,且不被人发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章彦成不愿因为雯玉去冒这个险,也就没跟瑾娴提起此事。 “依我看,你还是别管了,或许她说的都是赌气之词,并不是真心想离开章彦安,正所谓劝和不劝分,万一你帮她逃离,过后她又后悔,那你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瑾娴惆怅扶额,“可她是我的表妹,她现在身馅困境,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章彦成不愿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拉住她的手,轻捏她的掌心,“那你想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我不想再去信郡王府,我想约她出来,跟她好好谈一谈。可是用什么理由才能让章彦安同意她出府,这是个问题。” 眸光微转,章彦成思量道:“能让章彦安就范的,大约只有皇权,但雯玉只是个侍妾,皇上没理由召她入宫,眼下能让她出府的理由,似乎只有你姨母……” “姨母?”瑾娴不明其意,“你打算怎么做?” 章彦成微倾身,凑近她,与她说着他的计划。 末了章彦成又补充道:“不一定行得通,要不要尝试,你先考虑一晚,等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我再来安排。” 瑾娴也晓得此事很棘手,急不得,必须认真考虑,是以她没有直接做决定,打算再斟酌一番。 猛然想到某种可能,瑾娴忍不住问了句,“你不会把此事告诉皇上?” 已然讨论了那么久,她才突然追问此事,章彦成只觉她傻乎乎的,笑嗤道:“你认为我会说吗?” 瑾娴猜测道:“方才你答应过不会外传,应该不会反悔?” 这的确是一个告发章彦安的好机会,然而章彦成不得不顾虑, “如若有孕者是别人,或许我会告发他,但那人是你的表妹,我若告发他,雯玉可能也有遭殃,你可能会恨我,所以……我不会这样做的。再者说,你也是孝期有孕,将心比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谓的顾虑她的感受,可能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后一句才是章彦成最忌讳的一点? 这种事本就很敏感,他若告发章彦安,那旁人可能会说他的侍妾怀胎时日不对劲,真追究起来,章彦成也会惹麻烦,是以他才选择避开这个矛盾? 不论真正的因由是什么,只要他不说出来就好。 这一路上,瑾娴都没有把自己崴伤一事告知章彦成,下马车之际,章彦成抬手扶她,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惹得她哀呼出声,章彦成拉过她的手一看,这才发现她的手掌破了皮, “这是怎么回事?你手上怎会有伤?” 若是道出实情,章彦成又该恼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便没说实话,把扯给雯玉的理由又复述一遍,说是自个儿不小心崴的。 “小伤,无需大惊小怪,包扎一下就好了。” 章彦成随即差人去请大夫,原本跌打损伤应该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但瑾娴怀着身孕,不能用这样的药膏,容易伤及胎儿,是以大夫嘱咐丫鬟拿冰块敷在肿胀的脚踝和手腕处,为之消肿。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很多的药都不能用,饮食方面也得格外注意,生冷辛辣之物,瑾娴能不吃就不吃,这些章彦成皆看在眼里,他自然明白,瑾娴为他怀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头,他都铭记于心,对她十分感念。 第328章 逼她喝下堕胎药 这些伤对瑾娴而言是小事,她为雯玉之事苦思冥想,一整夜睡不安稳,仍旧找不到更靠谱的法子。 最终她决定依照章彦成的提议试一试,若是请姨母入府,不合规矩,若她直接去梁家,又怕被人看到会起疑,她倒是可以去太姥姥那儿,借着看望太姥姥的名义,把姨母约出来,但到时太姥姥肯定会听到内情,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知道此事必会担忧。 这几个法子都行不通,她便差人去将姨母请至荣王府的后巷,让姨母候在马车上,而她则拿着章彦成的令牌从后门出去,到姨母的马车中商讨。 方梁氏得知外甥女找她,还说与雯玉有关,她的心登时揪在一起,担心女儿出了什么事。 瑾娴派去的人特地交代她,暂时不要将此事告知她的丈夫,于是方梁氏谁也没提,匆匆乘坐马车赶了过去。 她在马车中等候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听到巷子里传来脚步声。 方梁氏掀帘一看,果见来人是外甥女,紧张的她立马朝外甥女招了招手,小声唤道:“瑾儿……” 瑾娴加快了脚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待她上得马车,方梁氏迫不及待的问道:“瑾儿,雯玉她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姨母莫慌,你听我慢慢说……”瑾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姨母,方梁氏听罢,既忧且愁, “当初我就劝她不要做妾,她偏不听,信郡王心里没有她,根本不会珍爱她,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做母亲的听说女儿遭受这样的虐待,心里肯定悲愤难当,瑾娴理解姨母的心情,好言劝道:“现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毕竟将来之事谁也料不到,当务之急是先帮雯玉度过这个难关。” 方梁氏听说过孝期不得同房的规矩,她也晓得此事的严重性,“依我看,不如就听信郡王的,打掉这个孩子。她怀着身孕能逃到哪儿呢?去哪儿我都不放心啊!若是被人知晓,不但信郡王会遭殃,就连雯玉怕是也要被治罪,她不该拿命去冒险啊!” 这一点,两人倒是不谋而合,“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太难了,所以我也希望她别要这个孩子,但信郡王对此十分避忌,不许我入府看她,更不可能让她出府,所以我想借着姨母将她带出府去。” 出了这样的事,方梁氏忧心忡忡,她也很想见见雯玉,跟女儿好好谈一谈,“你说!打算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瑾娴靠近姨母,悄声与她说着计划,方梁氏认真听着,默默记下。 “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回家之后我就开始做戏。” 瑾娴不敢耽误太久,与姨母交代过罢,她便下了马车,回往王府。 该做的瑾娴都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成事,但看天意! 这天上午,雯玉正在屋里发呆,那日她正是担心会出意外,才会提前写好字条,也幸得她做足了准备,否则她连传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已将字条给了表姐,表姐应该知道她的处境,却不知表姐是否有法子帮她出府。 照那天的情形来看,章彦安对瑾娴已有了防备,估摸着表姐很难入府,即使表姐没法子帮她,她也是能理解的。 可是章彦安说过,只给她三日来考虑,今儿个已是第三天,如若再找不到机会逃出去,这个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就在她焦虑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轻飘飘的,应是丫鬟过来了。 雯玉抹了抹面上的泪痕,丫鬟掀开帘子,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瞄了那褐色的汤汁一眼,雯玉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主儿,这是安胎药,大夫交代每日一碗,对您和胎儿都有好处。” 章彦安不许她留这个孩子,大夫怎么敢给她开安胎药呢?再者说,昨儿个也没人给她送药,今日突然送药,似乎不合常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碗药可能有问题,雯玉不愿喝,又不想揭穿,遂对丫鬟道:“搁那儿!等会儿我再喝。” 丫鬟却又一次劝道:“这药不烫,正适口,等凉了之后药会更苦的。” “我现在不想喝,你先下去。” 若搁平日里,丫鬟也就走了,今儿个她竟不肯走,继续立在这儿,“可是王爷交代过,让奴婢伺候您用药。” 丫鬟再三劝说,雯玉越发狐疑的盯着她,“不过只是一碗药而已,你啰嗦什么?我连何时喝药都不能自个儿做主吗?王爷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已经喝了。” 雯玉的脾气一向很好,今日突然发火,小丫鬟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撒谎的,还请您先把药喝了!” 雯玉烦不胜烦,直白质问,“你为什么一直逼我喝药?安胎药喝不喝皆可,有必要一直催吗?” “奴婢也不懂,奴婢只是听从王爷的安排来侍奉您。” 小丫鬟楚楚可怜,说话声音都带颤,雯玉不想为难她,但这丫头的行径太过诡异,这碗药她是绝对不会喝的! “这会子我不想喝,你若想跪,那就一直跪着!” 小丫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直跪在这儿,雯玉懒得搭理她,她起身往外走去,才行至门口,便见章彦安正往这边走来。 瞧见他的那一瞬间,雯玉的心蓦地一紧。 那个她最深爱的男人,如今竟令她无比惶恐。 进门的章彦安堵住了她的去路,挥退了丫鬟,而后关上房门,她出不去,只得往后退,福身唤了声王爷。 瞄见桌上放着的那碗药,章彦安道了句,“药凉了更难喝,还是趁早喝了!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我没病,为何要喝药?” “安胎药,为了你和孩子好。” “你不是要打掉这个孩子吗?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们一直逼我喝药,莫非……这是堕胎药?”说话间,雯玉抬眼望向章彦安,想从他的神情中探知一二。 被猜中的章彦安已然懒得再去编谎话,“你已经考虑两天了。” “还有一天,我还没想好。” “再多一天又如何?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多一瞬,便多一丝可能,“万一你改主意了呢?” “不可能的,我意已决,不会改主意,你还是把药喝了!趁早解脱,我会补偿你的,往后会对你好一些,至于孩子,你还年轻,还有机会。” 章彦安耐着性子劝说着,雯玉还是那句话,“那我也不可能改主意,孩子在我腹中,该由我做决定。” 她冥顽不灵,章彦安耐心全无,瞬时冷了脸,“雯玉,你我也算相识一场,你偏要与我作对吗?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喝药,我会感念你为我的牺牲,善待于你,如若你一意孤行,那就莫怪我不客气!” “你待如何?难不成你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我若死了,表姐她不会原谅你的!” 第329章 醉酒欺负她 眼下雯玉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拿瑾娴来压他,章彦安是在乎瑾娴,却不会因为瑾娴就对雯玉心软, “言重了,我没想要你的命,只是希望这个孩子消失而已。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真遇到事儿,你却不肯为我的处境考虑,这便是你所谓的喜欢?” 他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指责她?也不想想他当初都做了些什么,“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从不给我任何回应,对我冷漠狠心,如今你怎么好意思责怪我?若非你喝醉,欺负了我,我又怎会怀上孩子?” “谁让你扶我的?那晚我念的是谁的名?你为何不闪躲?” 章彦安的几句话噎得雯玉羞愤难当,当初他唤的是瑾娴的名字,不是她的,她没有闪躲,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他,抵不过他醉酒后的柔情缱绻,才会甘愿做替身。 说到底,是她自个儿不争气,才会落得如今这样被人嘲讽的下场,她甚至连怨怪他的资格都没有! 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雯玉没理也要争三分,“我身为你的侍妾能不照顾你吗?你要怎样我能反抗吗?你不想负责我不逼你,我可以独自抚养这个孩子,你为何就不允许呢?” “抚养孩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章彦安亲自端起药碗,一步步走向她,眼神冷如霜刀,“乖乖喝药,别逼我喂你!” 雯玉惶恐后退,无助的摇首,“不要!我不想喝!”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禀报声,“启禀王爷,梁家派人来传话,说是梁夫人摔伤了腰,动弹不得,正卧病在床。” 雯玉一听这话,紧张得疾步跑向门口,打开房门,急切追问,“怎么回事?我娘怎会突然摔伤?” 小太监摇了摇头,“具体因由奴才不清楚,只听传信儿的人说伤得很严重,昨儿个到今日都下不了帐。” 雯玉心急如焚,回身望向章彦安,“王爷,我娘受了伤,求你让我回去瞧瞧她!” 梁夫人这伤来得似乎有些蹊跷,章彦安心下生疑,但又想着雯玉没机会对外报信,那么梁夫人应该不晓得雯玉有孕一事? 抓住机会的章彦安趁机要挟,“喝下这碗药,我就让你回去。” “这药喝下会很痛苦,可能许久都无法出门,我还怎么去看望我娘?王爷!那可是我的生身母亲啊!她出事,我不能不管,求王爷大发慈悲,让我回去看看!” 眼瞧着章彦安还在犹豫,始终不松口,雯玉直接跪下恳求,“只要你让我回娘家,回来之后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喝药,我不犟了,都听你的!” 她哭得泪流满面,章彦安暗自思量着,若是借口说她身子抱恙,不让她去,估摸着梁家会差人过来看望雯玉,他还得想法子拦阻,岂不更麻烦? 为免惹祸上身,最终章彦安点头应承了,但他有个条件,他要同行。 雯玉就知道,他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去的,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她能出去即可, “好,一起去,你快些更衣,让人备马车,咱们赶紧出发!” 章彦安在家穿的是便服,若要出门,该更换常服,于是他回了他的寝房去更衣,雯玉也开始更衣,一刻钟后,两人一起出发去往梁家。 到得梁家后院,章彦安就此止步,因着那是岳母的寝房,章彦安这个女婿不便入内,但他不放心雯玉一个人进去,遂让丫鬟巧雀同行看着她。 雯玉匆忙进得里屋,只见瑾娴也在场,“表姐,你几时来的?” “才来没多会子,听说姨母受了伤,我就过来看看。” 雯玉行至母亲身边,焦急的问起母亲的伤势,方梁氏哎吆哎吆的轻呼着, “下阶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硌到了腰,大夫说我这是伤了骨头,现在都不敢乱动,稍稍一动就疼得厉害。” 雯玉见状,心疼不已,“都怪女儿不孝,没能陪在您身边照顾您,让您受苦了。” “这不怪你,女儿家大了,终归是要出阁的,是为娘太大意,才会遭此劫难,与你无尤。” 巧雀一直立在那儿,瑾娴她们不方便说话,于是瑾娴给知秋使了个眼色,知秋会意,随即去往桌畔,端了杯温茶,行至巧雀附近,她顺手往巧雀身边扔了一只提前准备好的小螳螂,巧雀瞧见身上跳来一只虫子,吓了一跳,惊叫着往一旁躲去。 好巧不巧,她正好撞在知秋身上,知秋手一抖,那茶盏里的水就洒在了巧雀的衣裙上。 茶倒是不烫,温温的,知秋有分寸,不会刻意伤人,只是想将她的衣裙弄脏而已。 果不其然,巧雀一看衣裙上有茶渍,登时皱起了眉头,“哎呀!我的裙子!” 知秋赶忙向她道歉,“抱歉啊姑娘,都怪我没端稳茶盏。” 巧雀心下不悦,却也明白是自个儿受惊,撞到了知秋,才会这般,她没理由怪罪,只得勉笑道:“不怪姐姐,是我失态了,才刚瞧见个蟑螂,吓我一跳。” 方梁氏见状,遂嘱咐屋里的下人,带巧雀去将衣衫清理干净。 衣裙湿成这样,既难看,又难受,巧雀没奈何,只好出去更换。 她一走,众人才能放心的说话。 方梁氏这才悄声告诉女儿,她这伤是伪装的,她的腰好着呢!并未受伤。 自责的雯玉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啊?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何要伪装伤情?” “我不这么做,你哪里出得了府?你的事,你表姐都跟我说了,她说信郡王不准你出府,这才想了这个办法,让我装病,好让你出府,与你相见。” 原来这都是表姐的主意啊!雯玉感激不已,“多谢表姐,因为我的事,让你操碎了心。” 瑾娴也只是尽力而为,“一家人别说见外话,我本不想让姨母担忧,可这回的事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请她帮忙配合。” 第330章 逃离 “雯玉的事不能只劳烦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助一臂之力。”这会子没外人,方梁氏这才问她, “雯玉,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我想离开他,不再做他的妾室,可他要求我打掉孩子,今日还逼我喝堕胎药,幸得咱家的人报信得及时,我才得以逃脱。” 女儿的遭遇使得方梁氏疼惜不已,可有些话,她必须得劝,“他不珍惜你,你离开他是对的,你若没有身孕,离开他很容易,可若怀着身孕,想逃离他身边,怕是很难的。” 轻抚着自个儿的腹部,雯玉哽咽道:“娘,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孩子无辜,那么你呢?你想想你姨母的遭遇,难道你打算后半生备受旁人的冷眼,让别人对你和孩子指指点点?再者说,你的身份很特殊,带着孩子是很危险的,一旦被人告发,皇上定会追究,你难辞其咎,信郡王也会因此而记恨于你,得不偿失啊!” 难得见到表妹,不被人监视,瑾娴也想与她说说心里话,“雯玉,我和姨母一样,都支持你离开他,但这个孩子,不该留,这是个隐患,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葬送自己的后半生。” “我不是一时冲动,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是真的很想留下孩子。” 很多事,单想无用,得先看看是否有实施的可能,“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章彦安拦得紧,我们都进不去,你也出不来,今日是废了很大的工夫才能让你出来一会子,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怀着身孕逃离王府?你的计划是什么?” 问起细节,雯玉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我……我也不知道。” 没有周密的计划,那便是空想,“我若能帮你,肯定会帮,但章彦安已经对你有了防备,我无法再带你出府,那么你的心愿很难实现,这是其一,其二,我和姨母都不希望你独自生养孩子。 他若愿意为你冒险,一起帮你想法子圆了此事,保护你们母子,那你还有留着孩子的意义,但他明显不愿负责,你若真想离开他,那就必须放弃这个孩子,断绝与他所有的牵连,才能真正离开他,开始新的人生!” 表姐所说的这些道理,雯玉都懂,可她心里就是舍不下这个孩子,她总觉得能怀上便是天意,她实在不愿狠心将其打掉。 “我会到一个没人的地儿,让他找不到我,没人会告发,我也不会回来找他的。” 瑾娴不想打击她,然而很多现实的状况摆在眼前,她不得不考虑, “待会儿他就会带你回信郡王府,他不可能让你住在娘家的,回去之后你怎么办?如何出府?如何离开都城?到哪儿安定?这些都是摆在你面前的问题,没有解决之法,你哪儿都去不了啊!” 方梁氏趁热打铁,继续劝道: “是啊雯玉,你表姐所说的皆是事实,很多事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要离开他,娘是支持你的,拿了放妾书你就回家来住,娘养你一辈子。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你想嫁便嫁,不想嫁,娘也不会逼你的。但你若坚持要这个孩子,信郡王不会同意,娘也护不住你啊!” 这些话,雯玉听进了耳中,却听不进心里去,“娘,表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你们也都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我自个儿看着办!” 方梁氏急得直冒汗,“什么叫看着办?你倒是跟娘说清楚啊!我真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雯玉黯然垂目,“今晚我好好想想!” 瑾娴还想再说,隐约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想必是雯玉的丫鬟巧雀回来了,她不能再提此事,不动声色的转了话头, “姨母您别心焦,好生安养着,雯玉若是得空,定会回来看望陪伴您的。” 方梁氏会意应道:“心焦也没用,我还是慢慢养伤!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雯玉拿手绢抹了抹泪,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紧跟着巧雀便进来了,又坐了会子,雯玉只道肚子不舒服,要去登东,“表姐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临走前,雯玉看了母亲一眼,她想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没吭声,转身往外走去。 方梁氏总觉得女儿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又想着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雯玉出去时,巧雀也跟了过去。 瑾娴在此陪姨母说话,等了一刻钟,没见雯玉回来,又等了好一会儿,仍没见人,瑾娴不禁有些担心,遂让人去瞧瞧。 知秋刚走到门口,便见巧雀慌里慌张的往回跑,一脸的惊吓,“姐姐,梁姨娘她回来了吗?” 知秋被问得一脸懵然,“梁姨娘不是登东去了吗?你不是陪着她吗?” 一听这话,巧雀更着急了,“糟了!梁姨娘她不见了!” 里屋的瑾娴听到这话,惊得站起身来,方梁氏也下意识坐起身来,瑾娴见状,赶忙抬手安抚,示意姨母快快躺下,不可露馅儿。 方梁氏这才想起自个儿仍在病中,动弹不得,遂又躺了回去,焦急的呼唤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雯玉好好的,怎就不见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巧雀快步行至里屋,复述着方才的情形,“奴婢陪梁姨娘去茅房,她说没有厕纸了,让奴婢去找,奴婢对这儿不熟悉,问了几个人才拿到,等奴婢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梁姨娘不见了,奴婢以为是别人给了她厕纸,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雯玉根本就没回来。”瑾娴顿感不妙,方梁氏也急得浑身燥热,如芒在背,却还得继续做戏,不能下帐, “她是不是去前厅找信郡王了?你们再去前厅看看。” 瑾娴劝她别担忧,而后她与知秋等人一起分头寻找。 瑾娴也想着她可能去了前厅,然而前厅中只有梁老爷和章彦安在说话,瑾娴问他们可有见到雯玉,梁老爷摇了摇头, “我和信郡王一直在这儿品茶,没见玉儿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前厅也没有,那她会去哪儿呢?瑾娴越发焦急,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331章 瑾娴,你应该多关心我 章彦安当即起身行至她身畔,“怎么回事?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瑾娴可不担这个责,“你应该问你们的丫鬟,是她陪着雯玉去如厕,没多会子人就消失了。她们已经去别的地儿去找,就看能不能找得到!” 章彦安质问丫鬟,巧雀仓惶解释了一遍,章彦安不禁怀疑雯玉是故意将巧雀支走的。 梁老爷不晓得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想着女儿不可能乱跑,又派了几个小厮去找, “兴许玉儿是去后园闲逛,或者回了她闺房?” 闺房是众人首先想到的,瑾娴已让人去找,“闺房那边找过了,没见人影,后园也派人去找了,正在等消息。” 此时的梁老爷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瑾娴越发觉得不对劲,担心雯玉已经借机逃走了! 众人合力寻找,连找了两刻钟,皆未找到雯玉。 梁家的宅子是三进院,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走了,可他们问过大门口的人,那人只道没瞧见姑娘出去。 最后问了一圈,有个小厮说是在后园瞧见过她,瑾娴急忙问他,“那她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说,奴才也没多问,只请了个安就走了。” 去了后园,却没出来,后园那边有条路通向后门,难不成,她是从后门出去的? 章彦安暗叹不妙,他看得那么紧,居然还是让她逃掉了!他狐疑的望向瑾娴,不禁开始怀疑今日之行是一场预谋, “你们跟雯玉说了些什么?她怎会一个人离开?” 雯玉的想法,瑾娴肯定不能告诉章彦安,她甚至不能表现出知晓雯玉有孕这件事, “我还想问你呢!她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我和姨母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肯说,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欺负她,跟她吵架了?” 瑾娴那脾气,若是知晓他让雯玉打胎,必然会找他算账,眼下瑾娴没质问此事,章彦安猜测雯玉应该没提,遂扯谎道: “没吵架,我们已经和好了。” “那她为何先走了?她去哪儿了?” “我也不清楚,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到她,找到人才能问清楚因由。” 他绝口不提雯玉有孕一事,瑾娴不便追究,唯有佯装不知内情。 出了这样的事,章彦安再也待不下去,他向梁老爷告辞,而后匆匆离开,继续派人在附近搜寻。 如今雯玉怀着身孕,他不能任由她一个人在外游荡,必须得把她找回来! 回去的路上,章彦安质问巧雀,“方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雯玉可有与她们说起有孕一事?” 那会子巧雀去整理衣裙,离开了一会儿,若是道出这件事,只怕信郡王会指责她看护不严,既然瑾姨娘她们没提梁姨娘有孕一事,想必她们是不知道的?于是巧雀没提自个儿离开过,只说后来之事, “梁姨娘并未与梁夫人说过她怀着孩子,后来她去茅房,奴婢也同行的,单就拿厕纸那会儿离开过。” 梁母还在病中,雯玉怎会说走就走?她就不顾及她母亲的病情吗? 又或者说,她是怕回去之后得喝打胎药,所以才不愿与他回家,独自走了? 可她能去哪儿?她怀着身孕,一个女人能到哪里去? 这到底是预谋,还是她一时冲动做出的选择?瑾娴呢?她是真不知情,还是与雯玉合谋骗他? 他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能防住,章彦安懊恼不已,只盼着手下人能尽快找到雯玉,一日不解决这个孩子,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雯玉的出走,方梁氏和瑾娴始料未及,她们本打算今日见她一面,劝她放弃孩子的,哪料她竟突然走了! 大约是她们都在劝她,她觉得没人能理解她,都不愿帮她,所以才选择独自逃离? 瑾娴很想帮她,只是雯玉的选择太过偏执,让人无从帮起。瑾娴能力有限,她一个女人,终究抵不过皇权。 方梁氏干着急也没法子,只能在家等消息。 临走之前,瑾娴特地叮嘱姨母,千万不要将雯玉有孕一事告知她姨丈,万一姨丈找章彦安质问,这事儿就露馅儿了,更难收场。 方梁氏也晓得此事的严重性,她郑重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若有雯玉的消息,你定要及时知会我,我真怕这孩子犯傻。” 瑾娴点头应承着,又安慰了姨母几句,她才告辞离开。 回到织云阁的瑾娴疲惫不堪,她的身孕已有四个月,走路太多便感觉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知秋给她倒了水,她喝罢水,躺下歇着,知秋在旁为她按捏了会子,她才稍稍缓过来, “好多了,不按了,你也歇会儿!” “没事儿,奴婢不累,您怀着身孕,来回跑趟才是辛苦呢!”知秋继续为她按捏着,瑾娴回想今日之事,感慨不已, “雯玉怎会说走就走,也不知她会去何处,她今日出来的匆忙,身上是否带着银子?该到何处安顿呢?” “梁姨娘既有此打算,料想她出府之时应该做好了准备,带了些银票?即便没银票,她身上的首饰也足够撑一段日子。或许她只是回了信郡王府,并没有离开都城。主儿,吉人自有天相,您先别担忧,等消息!”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瑾娴有些犯困,便翻身睡了会子。 等她睡醒后,章彦成已经回来了,知秋也已经将那件事告知于他,雯玉的举动还真是出于章彦成的意料,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还真是任性啊!” 起初瑾娴不理解,但现在她也想通了,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拿自己的观念去束缚别人,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比孩子重要,但有些人就是喜欢孩子,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既然我们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那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在章彦成看来,人就该活得洒脱一些,不能总是为别人担忧,太过善良并不是一件好事,心软之人,往往都活得很累,唯有狠下心来,才能免去诸多烦扰, “每个人的命数不同,在意的东西不同,你已经尽力劝过,她自个儿想不开,那是她的事,你无需自责。你若是得空,就多休息,或是多关心关心我。” 正在梳理青丝的瑾娴自镜中瞄他一眼,“你好好的,有什么可关心的?” 第332章 皇帝赐婚 章彦成早有不满,一直忍着没说,这会子说起此事,他才嘀咕道:“最近发生那么多的事,先是兰容和明兆,紧跟着又是雯玉的矛盾,你一直都在为她们担忧,浑然忽略了我。” 他提及旧事,瑾娴还真就想起了一桩事,“你说得对,最近的确有很多烦心事,比如镯子那件事。” 摸了摸鼻梁,章彦成尴尬一笑,暗叹自个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 他不会以为她已经原谅他了?“那件事一直没翻篇,只是因为雯玉出事,才暂时没提。” 心虚的章彦成将责任都推给章彦安,“现在真相大白,章彦安自个儿都承认了,那镯子是他利用雯玉送给你的,我也没冤枉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章彦成当时的态度,“可你冤枉我了!你认为我知道镯子的来历,你认为我故意瞒着你收章彦安的礼。” “我那是被气糊涂了,再说你的话也没说明白,这才产生了误解,知秋说清楚之后,我就明白他的诡计了。他就是在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若因此而恼我,那就中了他的计谋!” 瑾娴不耐反嗤,“你总拿他的心思做借口,他想些什么是我能控制的吗?你管他怎么想,你只要知道我对他没有一丝情意即可,可你几次三番的怀疑我,我的心是石头吗?就不会痛吗?” 瑾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章彦成又岂会不懂?“我知道,你对他无意,他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你恼的是我怀疑你这件事,至于我为什么怀疑你,不重要。” 这会子他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堪称人间清醒,早干嘛去了? 出事儿那会子他怎就不考虑这一点? 瑾娴心中有太多的委屈,然而心底的创伤太多,导致她已经有些麻木,甚至懒得跟他吵架,面上难掩疲惫, “撒了火也就罢了,我不生气,生气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这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往后还会有的。” 章彦成竭尽全力的想打消她的顾虑,“不会了,雯玉已经走了,往后他没借口再接近你,也没机会再离间你我。” “除开雯玉,还会有别的事,只要你的疑心不消除,这事儿就永远没完。” 瑾娴已经不信他的保证,也不想再去追究,忏悔和发誓皆无用,今儿个说得再好听,真到了那一刻,他又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怀疑她,那么追究的意义是什么? 章彦成想跟她说,再信他一次,他不会再对她生疑,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这话十分熟悉,他似乎早就说过,还不止一遍。 诚如瑾娴所言,每一次他都信誓旦旦,跟着又犯,连他自个儿都觉得可笑, “那就不作保证,只看事实。” 已然过去这么多天,瑾娴的火气早已消散了大半,兀自苦笑, “就这么着!你该怎样就怎样,我不会指望你改变,你也不需要保证什么。你是王爷,身份尊贵,你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我也得笑面以对,否则便是不识抬举。 日子还是要过的,我可没有雯玉那样的勇气,一走了之。毕竟我还怀着身孕,去哪儿都不方便。” 说到后来,瑾娴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 这话听起来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没有孩子,你就会离开?” 默了好一会儿,瑾娴才垂下眼睫,轻声怅叹,“我不敢,我的家人都还在这儿呢!哪能由得了我任性?” 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想,也就是说,其实她心里也是有这个念头的,只是碍于家人才没有实施而已。 哪怕瑾娴那日说喜欢他,估摸着也只是被他逼得无路可退,才会随口应承,实则她从未真正将心完全的奉给他,又或者说,她可能会有一丝的动心,但又被他的疑心给戳伤了。 章彦成打小都对人保持警惕,对谁都有疑心,他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完全信任,这毛病实在难改。 若换做旁人,怀疑也就怀疑了,那人是什么反应,他无甚所谓,但若是瑾娴,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宁愿她跟他大吵一架,发泄心中的怨愤,也不愿看到她不温不火的,连跟他吵架都懒得。 刺若是扎得太深,就很难再拔出来,“是你说的,有矛盾就该解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心结。” 瑾娴抬眸望向他,再次申明,“矛盾点在你那儿,不在我这儿,你不必要求我怎么做,重要的是你怎么做。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而是由你主导。” 他急于想修复两人的裂痕,可瑾娴根本就不生气,他连哄都没法儿哄,信任这种东西,修复起来不容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指望说几句话就让她消除芥蒂,似乎不太可能。 “他比我更早认识你,你们相识的日子更久一些,我总是担心你还会念旧情。但每一次的真相都证明是我多虑了,错在我疑心太重,扯什么借口都是废话,这件事我会引以为戒,往后我会注意些,三思而言。” 瑾娴没应声,她不想发表任何看法,也不会去责怪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迈过这道坎儿,继续往前走。 感情之事,纠葛难断,朝堂之上亦是利益冲突,纷争连连。 话分两头说,启国的皇子已在尧国待了十几日,他打算过几日就离开,但在此之前,他希望尧帝能将他妹妹的婚事定下。 眼下尧帝的皇子当中,年长的皆已成亲,其他的都还年幼,没有与公主适龄的,于是尧帝打算将启国的这位公主许给梁王世子章明兆。 然而启国皇子竟道:“多谢陛下厚爱,不过小王这位妹妹被父皇给宠坏了,临行之前她特地跟我父皇请求,说是想要自己选夫婿。” 尧帝闻言,眼皮微抬,拢眉道:“哦?公主还真是性子直爽,却不知她看中了大尧的哪位好儿郎?” 第333章 彦成纳侧妃 启国皇子直言不讳,“宝樱她看中的是陛下的三皇子。” 此话一出,尧帝缓缓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彦成?彦成他早已成亲,已娶过王妃,乃有妇之夫,岂能委屈公主下嫁?” “这事儿宝樱有所耳闻,但她说她不介意。” 兹事体大,尧帝必须重视,“即使她不介意,朕也不能失了礼数,彦成的王妃尚在,公主若是选他,无法做正室,难不成她要做侧室?这也太委屈她了。” 启国皇子解释道:“宝樱自小娇养,她本不愿和亲,父皇和小王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如今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自个儿选夫婿,还望陛下成全。” 自古公主和亲,大都是做皇妃,或者皇子妃,哪有做侧妃的先例?“不是朕不同意,而是这事儿不合规矩。她贵为公主,怎能给人做侧室?这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朕怠慢了你们启国的公主,给她难堪。” 启国皇子无谓一笑,“这一点陛下不必担忧,小王和启国都不介意,只要宝樱如意就好,旁人说什么都不能妨碍我们两国的关系。” 此事太过怪异,尧帝不免起了疑心,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句,“朕有些疑惑,小公主才来大尧,与彦成并不相熟,为何就相中了他?” “宝樱初入贵国皇宫之时,与宫女们一起放风筝,不小心将风筝挂在了树上,宫女们不会上树,宝樱调皮,她会爬树,便爬上去取风筝,哪料上去却下不来,无路可退,不小心摔了下来。 恰在此时,荣王自此路过,接住了她,她才幸免于难。许是感念荣王的恩情,她才动了芳心!”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尧帝还能说什么?他没理由拒绝,但也没有一口应承, “小公主的心意,朕已知晓,待朕与太后商议之后再定。” 尧帝的态度不明朗,启国皇子不能逼得太紧,遂拱手道:“小王静候陛下佳音。” 待启国皇子走后,尧帝去往永寿宫,与太后商议此事。 太后不免有些诧异,“这小公主选谁不好,偏偏要选老三,她金枝玉叶,竟然甘愿做侧室?” “她哥哥说,她是对彦成一见钟情……”尧帝将他们初遇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太后听罢只觉可笑, “寻常人家胡闹也就罢了,这可是两国和亲呐!岂能儿戏?和亲谈的是国政,谈什么感情?即便她要做侧室,也该做太子的侧室,至少将来还能做个皇妃,选老三却是为何?着实怪异。” 这话尧帝不甚赞同,自从太子贿赂重臣之后,尧帝便对太子生了防备之心,将来太子能否登基还两说,宝樱公主选了太子也不一定就能做皇妃。 不过她选彦成做夫婿的确是件怪事,究竟是她太过任性,启国皇帝太过宠爱这个女儿,还是说启国另有企图? 眼下尧帝最在意的,其实是彦成的态度。 太后的意思是,让皇帝拒绝启国的请求,将宝樱公主许给太子做侧妃,尧帝已经了解太后扶持太子的真正目的,是以她的诉求他不会放在心上,与太后商议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尧帝本人。 “此事怕是难办,不过儿臣晓得母后的意思,儿臣会见机行事。” 又坐了会子,尧帝离开永寿宫,而后便命人宣荣王进宫。 彼时章彦成正在户部办差,听闻皇帝召见,他将差事交给侍郎大人去办,而后匆匆入宫。 到得宫中,章彦成行礼过后,尧帝开门见山,“今日启国皇子说起他妹妹的婚事,说宝樱公主要自个儿选夫婿,你猜他选的是谁?” 宝樱公主选夫婿,与他何干?皇帝何至于单独将他叫过来?章彦成顿感不妙,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又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随即瞎猜道: “先前父皇您提过,想将公主许给明兆,莫非公主选的人就是明兆?” 尧帝怅叹道:“如若是明兆,那就好办了,朕也不至于如此苦恼。” “敢问父皇,她选的是谁?您为何惆怅?” 打量老三一眼,尧帝才道:“她选的夫婿是你。” 尽管章彦成已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他还是有些震惊,“儿臣已然成亲,是有家室之人,与公主并不相配。” “朕也是这么说的,但她心意已决,说是愿意做你的侧室。” 宝樱做侧妃?章彦成诧异拧眉,心道这公主怕不是疯了!她怎会甘愿纡尊降贵,给人做侧室? 按理来说,与邻国公主结亲乃幸事一桩,如此一来,启国待他自然更亲厚些,有助于完成他的大业。 可一想到皇室的规矩,章彦成又觉不妥,只因皇室有规定,王爷只能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现下府中已经有一个李侧妃,倘若他纳了宝樱为侧妃,那么他就不能再立侧妃。 原本章彦成打算等瑾娴生完孩子就给她晋位的,如若半路杀出个宝樱,他也就没办法再立瑾娴为侧妃。 这个难题横亘在章彦成面前,他必须得做个抉择! 第334章 侧妃二选一 他已经失信于瑾娴太多次,虽说瑾娴从不对他提什么要求,可他实在不想再食言,遂将心一横,拱手表态, “父皇,儿臣不能纳她为侧妃。” 尧帝以为老三会欣然应允,哪料他竟会拒绝,尧帝倒是想听听彦成的想法,“你的侧妃之位只好空缺一位,为何不能纳?” 如若扯别的理由,似乎有些立不住脚,为了让皇帝信他,他决定道出实情,“只因这空缺儿臣已有人选。瑾娴有孕在身,待她诞下孩子之后,儿臣打算向父皇您请命,立瑾娴为侧妃。” 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尧帝得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彦成以为他已经默许此事, “她怀的是男是女尚未可知,朕可没有答应你的请求。” 孩子没出生之前,章彦成自是不该提,今日是特殊情况,他才会提及自己的想法, “此乃儿臣对她的心意,父皇您是否应允,这是后话,总之一句话,儿臣不能纳公主,一旦纳了,瑾娴便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尧帝不耐嗤道:“没了便没了,你大可告诉她,此乃皇命,不可违,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皇帝似是误会了瑾娴,以为她想要侧妃之位,章彦成当即澄清,“瑾娴没有晋位之念,是儿臣主动许她的,她怀胎几月,异常艰辛,儿臣皆看在眼里,实在不愿辜负她。” 尧帝怒拍桌案,肃声警示,“儿女私情焉能与朝政邦交相提并论?眼下两国必须联姻,公主公然表态,选你做夫婿,朕若不应,启国不肯联姻,万一两国起了冲突,你担当得起吗?” “那就给启国公主另择夫婿。” “还能择谁?她谁都不要,点名要你,启国皇帝发了话,让他女儿自个儿选,他不干涉,朕没有干涉的余地,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为了两国邦交,你必须纳她为侧妃!” 实则章彦成最在意的是瑾娴的身份,“纳公主为侧妃之后呢?瑾娴是否还能晋为侧妃?” 尧帝立即摆手,不给他一丝商议的余地,“那自然是不能的,王爵只能有两位侧妃,朕若为你破例,其他王爵皆要求纳三位侧妃,那还了得?” 皇帝逼得太紧,章彦成清楚的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做,为了博取皇帝的欢心,他理该答应此事,纳宝樱为侧妃,可若这么做,瑾娴面上不会怪罪他,心里必然会疏远他,更不会再信任他。 诚如皇帝所言,他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该顾全大局,可一想到瑾娴那失望淡漠的眼神,他便心如刀割,实在不愿应承, “那儿臣还是要将侧妃之位留给瑾娴。” 尧帝特地提醒道:“你就没想过,万一她生的是女儿呢?如若不是儿子,朕不可能给她晋位!” “那就继续等,等以后再说,儿臣宁愿将侧妃之位空悬,也不会纳公主为妾。” 尧帝说了这么多,他仍旧不肯应承,气得尧帝怒火攻心, “你一直都很懂事,凡事都以大局为重,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抗旨?你……你怎可如此糊涂!” 理智告诉章彦成,他理该答应的,可他欠瑾娴的实在太多了! 他为了大局,曾违心的将瑾娴送至别院,她在别院中毒,险些丧命,那时他就曾向她许诺,会补偿她,后来她有了身孕,他想晋她为侧妃,母妃却说必须等她生个儿子,他已将此事告知瑾娴,如若再变卦,他哪还敢指望瑾娴再信任他? 那一瞬,愧疚终是战胜了理智,章彦成郑重拱手, “父皇,儿臣认为,做人应当讲信用,许诺过的事,就该做到,不论是对君父,朝廷,抑或是自己的女人,都该守信,不能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人就让她受委屈。” 才刚尧帝想了很多,他甚至认为彦成私下与启国皇子有来往,许诺过什么利益,启国公主才会不顾规矩,要做他的侧室。 可当尧帝提议让他纳公主为妾时,他竟拒绝得十分干脆,一直不松口,不愿与启国联姻。 尧帝忽觉自个儿多虑了,看来老三并未与启国勾结,他似乎是真的不愿纳公主为侧妃。 “难得你重情义,但当情义与家国利益冲突时,身为皇室子弟,你必须牺牲自己,你回去跟你的爱妾解释清楚,两日之后,朕会当众宣布你们的婚事。” 情急之下,章彦成突然想到一个理由,“父皇,儿臣还在守孝期,不能纳侧妃。” 他是想着这样的理由也许可以让他父皇改变主意,孰料皇帝竟道:“联姻乃特殊情况,可以破例,朕准你纳侧妃。” 章彦成还想再说,尧帝已无耐心听他啰嗦,“朕还有奏折待批,你先回去!” 眼瞧着皇帝一意孤行,章彦成无可奈何,只得先出宫,另想应对之策。 而后章彦成出宫又去了户部,将户部的差事处理好,待他回到府中,已是午后。 彼时瑾娴正在午歇,看着她那恬静的睡颜,他心中一片凌乱,如鲠在喉。 来到帐边坐下的他下意识抬指,想轻抚她的面颊,却又担心会吵醒她,他的指节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手,并未触碰。 回想今日发生之事,他不禁陷入了沉思,想着到底该如何跟瑾娴开口。 没多会子,瑾娴就睁开了眼,翻了个身。 听到动静的章彦成侧眸望向她,“醒了?可是我将你吵醒的?” 瑾娴觉浅,稍稍有一点动静就能听得到,“我听到了你的叹息声,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那日两人起过争执之后,瑾娴便没再提过那件事,过后仍与他如常般相处,仿佛那件事没发生过一般。 章彦成也没好意思再提,但他已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往后相处的过程的,他会尽量避免重蹈覆辙。 他想跟瑾娴说实话,可又不确定,“有件事,我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 “若是与朝政有关,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了。” 朝政之事,还是少知道微妙,瑾娴可不想给自个儿惹麻烦。 她坐起身来,用手指轻捋着青丝。 迟疑片刻,章彦成才道:“与朝政有关,但也算是我的私事,也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瑾娴不明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不会是什么坏消息?” 章彦成沉吟道:“不算是好消息。” 他的神情有些严肃,瑾娴顿生不祥预感,“我可以不听吗?” “即使今日不听,再过两天,你也该知道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能安稳吗?似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你还是说!省得我一直提心吊胆,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她还怀着身孕,章彦成不想令她情绪波动,可此事关系重大,且还与她有关,他若不提前讲明,等瑾娴自己知晓,估摸着她会认为他故意瞒着他,会对他生出误解,是以他才选择提早明言, “可还记得上回我与你提过的那位启国公主?” 第335章 喜欢章彦成的原因 “记得,”就在生辰那天,瑾娴曾在街市上看到的那位公主,但当时她只看到了公主的侧颜,并未看到她的真容,只记得公主的衣服色泽鲜艳,尧国的女子多以挽各式各样的云鬓为美,启国女子的发髻很简单,以戴满头垂落的珠翠为美。 公主的衣间绣着很多珠宝,发间点缀着各色珠宝,打扮得很是特别,是以瑾娴对她印象深刻, “怎的?她又来找你了?” “她没找我,但她皇兄找了我父皇,请求赐婚,让我纳公主为侧妃。” “邻国公主做你的侧妃?”瑾娴惊得美眸圆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开玩笑?” “你没听错,我也没开玩笑,父皇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公主不介意做侧室。”说起这事儿,章彦成便觉莫名心烦。 “为什么呀?她为何自降身份?”瑾娴奇道:“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我哪晓得她哪根筋搭错了,原本父皇打算将她许给明兆,明兆是梁王世子,将来会承袭王位,她嫁给明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却偏偏选了我,当真是怪事!” 嫁给明兆似乎也注定是个悲剧,“可明兆喜欢的是兰容啊!” 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再怎么喜欢兰容,他与兰容也不可能了,往后他终究还是要娶妻的,此乃联姻,无关感情。” 这话虽然残忍,但却是事实,“你说得对,与感情无关,但看皇命,所以皇上也同意让你纳公主为侧妃?” “父皇确有此意,但我没同意。” 瑾娴还是没理解,“这事儿你们父子商议即可,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并未往深处去想,章彦成特地提醒道:“你莫忘了,皇室王爵只能纳两位侧妃,我已经有一位,若是再纳一位,你该怎么办?我还如何给你晋位?” “妾与侧妃无甚分别,我无所谓的。” 章彦成却道不一样,“侧妃是要上玉牒的,也是皇室承认的,比妾的身份更尊贵,侧妃有特制的冠帽,还可以入宫参加宫宴,这些都是我想给你的尊荣,我不想给别人。” 这会子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的言外之意,瑾娴已然明了,“可是皇上都答应了,你总不能违抗皇命?” 听她这语气,似乎没怎么当回事,“你希望我答应这婚事?” 瑾娴没有正面回答,垂眸轻声道:“我没有权利做决定,这事儿是皇上说了算。” 她不表态,章彦成继续追问,“倘若我纳她为侧妃,你不会难过吗?” 难过有意义吗?瑾娴最不喜欢被悲伤的情绪支配,她总在告诫自己,凡事都得想开些,得过且过, “反正这府中本就有很多女人,多她一个也不算多。” “可你就不能做侧妃了啊!” 瑾娴记得,皇后崩逝,办丧礼的那段时日,王妃在宫里待了许久,李侧妃是因为有身孕才免了这一遭,否则她也得去,那样的情形,瑾娴不敢想象, “入宫参加宫宴,或是遇丧事还得去哭丧,这不是找麻烦嘛!还不如做个小小的妾室,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至于多那几两月银,倒也无甚所谓,反正你平日里都会给我赏赐,我倒也不缺银子。” 这样的答案不是他想听的,章彦成苦涩一笑,“你还真是看得开啊!” “不然呢?看不开,又改变不了现状,岂不是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瑾娴突然想起来,书中似乎提过几句,章彦成纳过一个侧妃,好像就是邻国的公主。 按照书里的剧情,章彦成并不喜欢原主瑾娴,当尧帝提出让他纳公主为侧妃时,他推辞了几句便应允了。 书里的瑾娴一直都不得宠,包括那位公主也很少被提及,只因章彦成他不爱女色,心中只有大业。 但就因为公主定要给他做侧室,导致尧帝竟然怀疑章彦成与启国有勾结! 父子二人的嫌隙越来越深,章彦成在夺嫡之路上接连失利,最后又被原主背叛出卖,才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瑾娴的看书的时候跳过一部分情节,以致于某些人物她印象不深刻,若非章彦成提及,瑾娴都快忘了这位邻国公主的存在。 但这些都是书中的情节,她总不能把书中的后续发展告诉章彦成? 她只是一个妾室,以她的立场,根本没理由阻止章彦成纳侧妃,她若说一句不许,他不一定会听,甚至可能认为她在争风吃醋。 再者说,上头还有皇上压着,由不得章彦成来做决定,瑾娴的表态就显得微不足道。 且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后果,尧帝怀疑他只是出于帝王的疑心病,瑾娴不可能猜到皇帝的心思,也就没理由去阻止章彦成。 权衡利弊后,最终瑾娴适时住口,没说多余的话。 她似乎已经认定了结果,章彦成提醒道:“那是父皇的意思,不是我的态度。” “当初皇上让你纳我为妾,即使你不情愿,还不是照做了?”有此事为例,瑾娴便认为,这一回,他也无可推脱, “皇上肯定会说,让你以大局为重,为朝廷着想,同意联姻,你若是推辞,那便是自私自利了。” 她模仿这语气,还真就跟皇帝一模一样,章彦成无奈笑叹,“你猜的没错,父皇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妥协。” 章彦成一向有分寸,他最在意的便是皇帝对他的看法,按理说,他应该会顺从皇帝的意思才对, “为何不同意?难道那位公主长得不好看?我瞧着侧颜还成啊!” 章彦成没忍住白她一眼,“长得好看我就应该纳入府中?”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啊!”眼下的局势摆明了他必须得接受这联姻,否则两国的邦交便不稳固,瑾娴都看得懂,他应当更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回来的路上,章彦成已经仔细思量过眼下的局势, “我是没有拒绝父皇的理由,不过你似乎忽略了一点,这件事,最有话语权的不是父皇,而是宝樱公主。 她要选婿,启国国君让她自个儿做主,她选了我,还甘愿做侧室,父皇觉得委屈了公主,又不便拒绝,唯有答应,但若公主改了主意,不再选我,那么父皇也就不会再逼我。” 第336章 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略一思量,瑾娴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让她改变主意?那你打算怎么做?” 指望父皇改变主意是不太可能的了,眼下章彦成只能去找宝樱公主,“找她谈一谈,把话说清楚。” 能自己做主婚事的姑娘,应该很有主见,加之她身份尊贵,这事儿怕是不好劝, “这可行吗?会不会得罪她?得罪启国?” 章彦成不了解宝樱公主的性子,他不能保证结果,“尝试不一定会成功,但若不试,那就只能听从皇命。我先跟你说一声,以免你看到我见她,又胡思乱想。” 这话说得好似她随时会监视他一般,“我又不是天天出府,没那么容易撞见你跟谁见面。” “那我也要告诉你,是你说的,希望我对你坦诚。” 他愿意说,她就听着,至于他能不能劝动宝樱公主,能否改变命运,那就看他的能耐了。 “你很有先见之明嘛!那你努力争取!” “你怎么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点儿都不惆怅。”章彦成想看她生气吃醋,紧张他的样子,她却面色如常,像是在听外人的事一般,并不上心。 因为身份不同呀!“我不需要给她发俸禄,也不需要与她圆房,我有什么可惆怅的?这府里多一个女人,还是少一个人女人,对我而言区别不大。” 紧盯着她的眸子,章彦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怕我跟她圆房?” 这种事,瑾娴一直不愿细思,她羽睫半垂,容色淡淡,“没有她,也会有旁人,往后你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的。” 他对她的态度足够特别,到了今时今日,她居然还是不信他的情意,“你怎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再纳妾?” 因为这是大势所趋,是祖宗家法,“将来你若登基,做了皇帝,便会选秀,这是避免不了的。” 她这一句话噎得章彦成无言以对,那样的情形,他没敢细思,默了半晌,他才道了句,“也许父皇不会选我,毕竟太子还在。” 倘若瑾娴没记错的话,太子的位置可能坐不过今年,至于章彦成和章彦安的较量,在查萧大人一案上,章彦成因为她的提议,已经做出和书中不同的选择,是以现在章彦成比章彦安的胜算更大一些,所以瑾娴对他很有信心, “皇上已对太子起疑,他撑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旁人这么说,章彦成会认为她只是在奉承他,但瑾娴说这话时,目光异常坚定,有种洞若观火的笃定。他总觉得,她好像真的知道后事的发展。 “你该不会真的会算命?” 解释不了的事,那就只能用命理才做借口,瑾娴神秘一笑,“会啊!不过人心常变,所以人的命运也是瞬息万变,算的不一定准,还是得看你自个儿的抉择,你走的每一步都可能影响你的运势。” 瑾娴不迷信,但她相信因果,今日因种明日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章彦成忽然就笑了,“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所以我得去见见宝樱公主,改变这局面。” 章彦成说到做到,深思熟虑了一晚,次日一早,下朝之后,他便去了国宾会馆之中,邀请宝樱公主出去游玩。 得知荣王相邀,宝樱心下欢喜,梳妆更衣,与皇兄交代了一声,便欣然应邀。 宝樱乃邻国公主,尚未出嫁,是以她不能与章彦成同坐一辆马车,而是坐在自家的马车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到得镜湖,马车在附近停下,章彦成先行下车,宝樱紧随而来。 身着流苏珠裙的她额前也垂着一圈额珠短帘作为装饰,她的青丝间亦有长短不一的彩色串珠垂落,越发衬得她娇俏可人。 然而章彦成并未多看她一眼,只邀请她去湖边游赏,而后便转身先行一步,向湖边走去。 湖边风凉,吹得人心舒宁,章彦成一直前行,却不吭声,神情有些凝重,宝樱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只因她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这般严肃,没有一丝笑颜,她已经习惯了,她也不忸怩,主动开口, “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章彦成不意多耗,开门见山,“父皇已经跟我说了两国联姻一事,他说你选的是我,你愿意做侧妃?” 听他这语气,宝樱已经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很惊讶吗?我们启国女子可不似其他女子一般羞答答的,心里想什么都不敢说,任凭父母定下婚事。我的婚事我要自个儿做主,我只会嫁给我看得上的男人,哪怕你有妻子,我也不在意,你不必觉得委屈了我,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实则章彦成并不是觉得委屈了她,只是不想让她进门而已。 不过话不能一口说太绝,他得慢慢来,先问清楚心中的疑惑,“你我只见过两三回而已,公主到底为何要选我?” 宝樱公主甜甜一笑,歪着小脑袋,望向他的眼底尽是笑意, “因为你救过我啊!而且你的身份够尊贵,长得也好看,与我很相配,我知道我来这儿是和亲的,既然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那我当然得选一个我自个儿顺心又顺眼的人做夫婿。” 章彦成忽觉这位公主心高气傲,有些自以为是,她认为两人各方面都般配,便要在一起,可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可我对公主并无男女之情,还请公主见谅。” “那是因为你与我相处的时日不多,等我做了你的女人,与你相处之后,我想你也会喜欢我的。” 她竟然如此笃定,笃定他会喜欢上她?如此自我的女人,不会令他欣赏,只会令他觉得可笑。 第337章 令男人倾心的本事 但看在她是启国公主的份儿上,章彦成没有直白嘲讽,言辞委婉,“可我有妻有妾,家里有很多女人。” “无所谓啊!”宝樱无谓耸肩,“我父皇也有很多女人,可但只宠爱我的母妃。” 章彦成英眉缓皱,忍不住提醒道:“你的母妃受宠,那么其他的妃子呢?是不是就失宠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了我之后,也许你不会成为你的母妃,而会成为失宠的那群人之一。” 宝樱快走两步,而后转过身来,小手抄在身后,与他面对面,他向前走,她则向后退。 哪怕他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来,宝樱也没有生气,面上依旧有笑颜,“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怎就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上我呢?” 章彦成目光悠远,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张清灵的秀容,“因为已经有个女人,先你一步走进我心里。” 一听这话,宝樱笑意顿僵,忽生好奇,“她是谁?你的王妃?” 微摇首,章彦成纠正道:“是我的一位侍妾,她虽是侍妾,但在我心里,她是唯一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女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懂我,也没有人像她这样,能让我生出怜惜之情,守护之心。 你若执意入府,只会被我冷落,你贵为公主,大约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呵护疼爱自己?你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实在没必要选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在宝樱看来,皇室子弟大都是很多情的,专情的男人不多见,宝樱越发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样?很漂亮吗?” “她……的确很美,但这不是我钟意她的原因,漂亮的女人多不胜数,而她自有她的特别之处。” 方才他一直冷着一张脸,唯有说起这个女人时,他的面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宝樱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嘀咕道: “我也很特别啊!我的父母都很喜欢我,周围的人都喜欢跟我做朋友,他们都说我很有趣,我在启国的时候,很多王孙贵族的公子都喜欢我,只是你不了解我而已。” 被宠爱的小公主总是这么自信,章彦成无话可接,默了好半晌才道了句, “瑾娴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人心只有一颗,一旦装下一个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这世间千红百媚,也许你会是别人心中最娇艳的那一朵,但却不是我的。” 他一直在夸赞这个女人,宝樱竟头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一丝嫉妒,“我想见见她。” 章彦成不禁生了防备之心,“公主见她作甚?” “我想看看我到底输给了一个怎样的女人,你让我见她一面,不然我不死心。” 她坚持要见,章彦成为了让她死心,遂转身扬声交代不远处随行的侍卫,“去马车那边,将瑾娴请过来。” 原来那个女人就在马车中吗?宝樱震惊的望向他,“你……你来找我,居然带她同行?” 他出行带着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我不想让她担心。” 宝樱红唇微撇,轻嗤道:“她就这么善妒?对你这么不放心?” “她没有要求,是我主动让她来的。她整日的待在府中,太闷了,我便让她出来散散心。” 宝樱是想着,那妾室在这儿正好,她正好可以见识一番,一个能让荣王拒绝她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此时瑾娴正在马车边透过侧帘看风景,那会子她正在睡懒觉,却被章彦成给叫了起来,说是要带她同去见公主。 瑾娴不想掺和此事,他说她可以待在马车里,等公主的事办妥后,再带她去游玩。 瑾娴听了这话,这才起了身,随他同行。 周遭风景怡人,她很想下去转一转,然而章彦成还没回来,她若下马车,万一撞见公主,岂不尴尬? 也不知他跟公主商议得如何,来的路上,瑾娴一再嘱咐他,定要注意说话的语气,公主毕竟是女儿家,听不得狠话,万一把她惹恼了,这事儿也就没得商量。 她正胡思乱想着,侍卫来报,说是公主要见她一面,瑾娴莫名其妙,心道他二人谈话,怎会牵扯到她?公主又怎会知晓她在附近,居然点名要见她? 瑾娴不大想去,侍卫只道这是荣王的意思,请她过去一趟。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下了马车。 知秋担心湖边风大,便给她披上了披风。 湖边等待的过程中,宝樱心气不顺,她以为今日会是美好的一天,哪料荣王居然会跟她说这些伤人心的话,她不甘心就此认输,定要与那女子一较高下。 瞄见远处有人影走来,宝樱遥遥望去,但见一身着藕色对襟齐腰襦裙,的女子步履轻盈,体态端雅,莲步轻移,正往这边走来。 宝樱挑眉打量着她,此女香肌玉容,的确算得上个美人,可宝樱觉得自个儿也不差啊! “我还以为是仙子下凡呢!这么看来,美则美矣,但并非倾国倾城之姿,你怎就非她不可呢?” 瑾娴已然近前,正巧听见公主在评论她的容貌,她颇为惊讶,心道这位公主还真是直性子,虽然公主说的是事实,可头回见面,第一句话就这么随意点评旁人的相貌,似乎有失礼数。 却不知章彦成到底跟公主说了些什么,她为何会做此论断。 若非看在她是邻国公主的份儿上,章彦成早就翻脸了。 为了能让她退婚,他才没发火,耐着性子道:“女人不需要有倾城之姿,只要有令男人倾心的本事即可。” 第338章 你是怎么讨章彦成欢心的 章彦成接了话茬儿,瑾娴也就没再回应,佯装没听到公主对她的评价,依礼福身,给公主请安。 宝樱一直盯着她瞧,想跟她说说话,但荣王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宝樱对荣王道: “还请殿下暂避,我想单独跟她聊几句。” 章彦成总觉得宝樱对瑾娴有敌意,不放心让她们独处,“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儿说即可。” 迎上他那警惕的神情,宝樱抱臂笑嗤,“怎的?你怕我伤害她啊!我可是堂堂公主,我若是想得到一个东西或是一个人,必然会光明正大的去争取,才不会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瑾娴心道:此处是大尧国都,宝樱公主应当不至于乱来,否则她根本走不出尧国。 思及此,瑾娴并不畏惧,大方应道:“女人之间闲聊几句而已,王爷多虑了,你先在这儿赏景,我与公主四处走走。” 瑾娴给章彦成使眼色,让他安心,不必跟随,随后她便与公主一起往北边走去。 待走远些之后,宝樱才道:“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荣王对你的倾心的?是不是你的厨艺很拿手,抓住了他的胃?又或者……你很懂闺房之趣,让他对你欲罢不能?” 瑾娴掩唇轻笑,“我没怎么下过厨,不太会做菜,至于闺房之中嘛!我也没什么秘诀,大都是王爷主动。” 这两点都没有,这就怪了,“那你到底是怎么取悦他的?他的后院不是有很多女人吗?为何他独独钟情于你?” 瑾娴淡笑反问,“我为何要取悦他?人心易变,谁也猜不准,有那个工夫,我不如取悦自己。我自尊自爱,至于他是否喜欢我,那是他的事,不是我考虑的范畴。” 她说话慢条斯理,提及章彦成时,她的眼中没多少波澜,并不是像是提及深爱之人的模样,宝樱有些看不懂, “我看他一直在夸你,可你好像对他淡淡的,难道你不喜欢他?” “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存活的倚仗,至于他对我嘛……”话到嘴边,瑾娴迟疑片刻,她在思量着该如何描述这段关系,若说他待她不好,他也会为她着想,若说他待她很好,他却又时不时的怀疑她。 似乎怎么形容都不精准,最终她换了个说辞,“他对我还可以,所以我是喜欢他的,但我的喜欢有个前提,他得与我心心相印,倘若有朝一日,他不再喜欢我,有了新欢,那我便不再喜欢他。” 她说得可真轻巧,“可是感情这种事哪能由自个儿控制,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瑾娴微摇首,她相信自己肯定能做得到,“没有什么不能控制的,当一个人不符合我的期待,与我观念不同时,我就应该果断放弃,一味的眷恋,对方不可能回心转意,除了伤害自己,没有任何益处。” “可你是个女人,女人要想在后宅生存,就得讨好男人,得想方设法的得宠才行。” 起初瑾娴也曾这样想过,后来所发生之事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可是男人的这份宠,从来都不是女人争取来的,如若谁来争取都能分得宠爱,那就不叫宠了。王爷想宠谁,完全是看他的心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所以公主不必想着如何讨他欢心,也不必问我是如何入了他的眼,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之时,我会回之以欢喜,待某一日,他变心之时,我也会坦然接受,绝不纠缠。” 才刚见她之时,宝樱还想着,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章彦成喜欢的,但当听到她云淡风轻的讲述着她与章彦成之间的关系时,她那独特的观念令宝樱不解,却又觉得好像有一丝道理。 在启国后宫之中,宝樱的母亲是最得宠的,其他妃子也曾争过宠,但似乎都没什么用,无论她们使什么招数,诬陷或者谋害,都能被她父皇识破,她父皇依旧还是最宠她的母妃。 这便应了瑾娴的那句话,宠谁是男人的事,女人们再怎么费尽心机,都很难改变现状。 宝樱一直认为她也可以像自己的母妃一样幸运,将来成亲之后,以她的容貌和才情,肯定能得到夫君的宠爱。 可如今,她看上的男人居然已经对别的女人动了心,而这个女人见解独特,温婉又不失个性,并不与她针锋相对,她所在意的男人的宠爱,在这个女人眼中,淡如云烟,不值一提,相较之下,宝樱忽然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短浅, “罢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瑾娴柔柔一笑,温声纠正道:“公主并没有输给我,你哪里都好,只是来得不凑巧。感情这种事,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成,来得刚刚好,方能走进彼此心底。” 听罢她的安慰,宝樱心里好受多了,“你可真会说话,难怪荣王这么喜欢你,咱们虽是头一回见面,我也很喜欢你呢! 我们启国女人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他已心有所属,且他喜欢的,是一个连我都讨厌不起来的女人,那我就不掺和了。 不过这事儿已经跟你们的皇帝说过了,眼下不是我说不嫁便不嫁的,我得回去跟皇兄说一声,让他去跟你们的皇帝禀明情况。” 瑾娴只是来陪公主闲聊,没想到公主最后竟改变了心意,放弃了做侧妃的念头。 倘若这婚事不成,那么尧帝应该就不会再怀疑章彦成与启国暗中勾结了? 算起来,这也是好事一桩,但瑾娴总担心仍有变故,“你突然变卦,你皇兄会不会有意见?” 宝樱无谓一笑,“父皇都听我的,他敢不听我的吗?我说怎样便怎样,他管不了我的。” 既如此说,瑾娴也就没再多问,遂与公主一道往回走。 行至章彦成身畔,宝樱主动对他道:“婚事我反悔了,我仔细想了想,做侧妃的确有失我的身份,我会另选夫婿的,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这是章彦成想要的结果,但他还是有些疑惑,才刚宝樱还十分坚定,怎的才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改了主意?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但听瑾娴邀请公主一道用午宴,章彦成一听这话,登时变了脸色,震惊的望向瑾娴。 他的神情明显不待见她,宝樱笑嗤道:“瞧把你给吓的,我也没答应啊!” 随后宝樱望向瑾娴,“多谢姐姐的好意,改日我邀你一起用膳,不跟他同行,省得咱们姐妹说话不方便。” 随后宝樱先走一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章彦成莫名其妙,“你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怎就突然想通了?” “女人之间的悄悄话,结果更重要,过程不重要。” 她不肯细说,章彦成也就没多问,只盼着宝樱这次是真的愿意放弃,可别又突然变卦。 回到国宾会馆的宝樱与皇兄说起此事,启国皇子闻言,笑意渐敛,“宝樱,你莫不是在说笑?” 宝樱郑重道:“没有说笑,我是真的不愿做侧妃了。” 原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宝樱突然改主意,启国皇子暗叹不妙,正色提醒道: “你还没看明白尧国的情势吗?太子被禁足,他们说,太子很可能被废,千一道长根据尧国诸位皇子的八字,算过他们的命数,荣王章彦成继位的可能最大,所以你必须嫁给他,将来才能做皇妃,才能为咱们启国效力!” 第339章 我生气了,快哄哄我 起初宝樱很有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能拿下章彦成,可今日之行过后,她突然就没了信心, “可他已经心有所属,我不想跟别的女人争宠,那个女人很特别,我可能争不过她,我可不想成为失宠的那一个,那样会很没面子的。” 妹妹一向自信,今日竟会说过妄自菲薄的话来,启国皇子颇为惊诧,“你可是启国最尊贵,最美丽的公主,哪个女人能比得过你?” 一想起瑾娴的笑颜,宝樱心中并无嫉妒,只余欣赏,“皇兄你没有见过她,你不懂的,她的确很讨人喜欢。总而言之,我放弃了,你去跟尧国皇帝说,我要另选夫婿。” 妹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联姻注重的利益,不是什么感情,再者说,他现在不喜欢你,不代表将来不喜欢你。你要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再怎么宠爱侍妾又如何?待你入了府,成为他的女人,他便会被你所吸引,你要相信自己!” 若非亲眼所见,宝樱仍会抱有幻想,亲自见识过之后,她的幻念便被打破了, “你是没看到,荣王提起他的爱妾时,眼底流淌着怎样的柔情蜜意。我最欣赏专情的男人,但若这个专情的男人变了心,喜欢上别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背叛了我一样难受,那我就不会再欣赏他了。反正他俩很般配,我不想掺和,你别逼我,让我自个儿做决定。” 女人的想法太过怪异,启国皇子不理解妹妹到底在想些什么,“别跟我扯这些感情,你该考虑的是咱们启国的利益,你的个人得失在家国面前微不足道!” 宝樱不悦蹙眉,“之前来的时候,父皇可是说过让我自个儿选夫婿的,父皇都随我的心意,你怎能逆我的意?” “因为我是你兄长,父皇不在这儿,那便由我说了算!你要选章彦成,我便如了你的心愿,我已经跟尧国皇帝请求赐婚,皇帝并无意见,如今你居然要变卦,我若再改口,皇帝岂不是认为我们启国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宝樱浑不当回事,“尧帝尚未下旨赐婚,此事还没有公开,仍有选择的余地。” “即便如此,也会让尧帝认为我们朝令夕改,没有诚信可言。”启国皇子故意将此事说得很严重,正是希望妹妹能放弃这个念头,然而宝樱已经打定了主意, “你不敢说,明日我进宫去,亲自跟尧帝说。” 妹妹如此任性,气得他怒拍桌案,“你若不嫁给章彦成,那就无法成为皇妃,将来如何为启国做事?” 兄长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宝樱不明所以,“联姻不就是为了停止干戈,平息战事,让两国百姓都安居乐业吗?你还要我为启国做什么?” “止戈只是暂时,等我们休养生息之后,便会瞅准时机,拿下尧国!” 亲耳见识到兄长说出这句话时的凶狠模样,宝樱忽觉自己被骗了,“原来你只是送我来当棋子啊!你这么安排,父皇知道吗?” “父皇当然知晓,他也同意的。” “不可能!父皇不会骗我的!”宝樱明明记得父皇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送我联姻,只是为了让启国边境的百姓能有安稳日子过,他不会利用我,把我当棋子的!你们可有想过,如果将来真的两国交战,我一个启国人,夫君却是尧国人,你让我如何自处?” 启国皇子负手而立,信心满满,“到时我自当想法子先将你接回启国,而后再行事。宝樱,你是我的妹妹,我肯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你不必担忧。” 他们居然连后路都想好了,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我说过,我要自己选,我最讨厌别人逼我!你若再逼我,我便不嫁了,你自个儿联姻去!” “我已经成亲了,如何联姻?” “想让我联姻,那就让我自己做主,我不劳烦你,明日我自己去跟尧帝说,你别再管了。” 妹妹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他是知道的,且她吃软不吃硬,他若是逼迫,她越是生逆反之心,与他唱反调,万一她真的使性子,谁也不肯嫁,这次议和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他适时住口,暗中盘算着应对之策。 逼她嫁给荣王,这条路似乎是走不通了,眼下他得另想法子才是。 荣王府中, 当天夜里,章彦成还在思索着白日之事,“我就不明白了,我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多,她都不动摇,怎的你几句话她就改变了心意,你到底是怎么劝她的,跟我说说,我也好学一学你的话术。” 他这好奇心也太重了,连问两回,她若再不回答,只怕他今晚是睡不着了。 瑾娴无奈笑叹,“因为你是站在男人的立场看待这件事,而我是站在女人的立场。 她问我是如何取悦你的,我跟她说,男人心里有你时,你无需刻意取悦,他也看你顺眼顺心。当他心里没有你时,即便你再怎么去讨好,他也看不惯你,总觉得你哪哪儿都不合他的心意。” 这番话的确是人间真实,但宝樱公主极为自信,她的想法与常人不同,单凭这几句,怕是悬啊! “就这些?她就改主意了?” “我还跟她说了一些我们之间的事,都是些寻常言辞,我没有指责她,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触动了她。” 瑾娴凭借女人的直觉兀自猜测,“也许你救她之时,她的确对你动心了,她不介意男人多情,有很多女人,因为这样的男人会让她觉得有挑战性,她认为她的出现会让你变得专一。 但若你本身就专情,心有所属,那她就很介意了,她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心底烙印着别的女人!所以她就选择放弃咯!” 听罢瑾娴的推断,章彦成的眉越皱越深,都快被她给绕晕了,“女人的心思当真是奇怪,居然还会纠结这些?” “我只是瞎猜而已,猜得不一定准,毕竟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 宝樱的婚事一日未定,章彦成就不得安宁,“她这边是说通了,我就怕她皇兄那边不同意,再闹出什么事来。” “这事儿我问过她,宝樱公主说,她家是她说了算,让我们放宽心。” “一个公主任性也就罢了,她皇兄居然会同意让她做侧室,你不觉得奇怪吗?”在章彦成看来,启国皇子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与利益有关,不可能真的任由妹妹胡来。 略一深思,瑾娴也觉不对劲,她只恨自己当初看文的时候居然跳过了这一段,以致于这会子她猜不出启国皇子的目的是什么, “是挺奇怪的,那你认为他有什么目的?他想巴结你?可你目前不是太子,他没道理巴结你啊!” “真正的因由,我还不清楚,不过我会派人暗中探查,希望宝樱公主能尽快摆平此事,我可不想收到父皇的赐婚圣旨。” 瑾娴打趣笑道:“真赐婚你就收入府中呗!反正公主挺漂亮的,你也不吃亏。” “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她若入府,我就得去圆房,到时你又要与我闹别扭。” 瑾娴无谓撇嘴,“你想多了,我才不会闹呢!反正我不方便伺候你,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才不管你。” “是吗?小嘴儿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还说不在意?你的嘴怎就那么硬?”心生不满的章彦成威胁道: “快说句好话哄哄我,不然我会生气的。” 第340章 不哄他的后果很严重 他居然威胁她,瑾娴才不怕他,“生气就生气呗!这么小气!” “我生气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那她可得先打探清楚,“什么后果?你先说说,我掂量掂量。” 她的软肋,他再清楚不过,章彦成抬指在她耳廓细细描摹着, “惹我生气,我就吆你一口,至于吆哪里,”说话间,他的手指一寸寸的移动着,自她的耳滑至她唇畔, “耳朵?还是樱唇,又或者是……雪峰?” 他的指尖所到之处,燃起一簇簇火焰,烧得她面红心烫,话音才落,他的手已探至她薄薄的内衫里,轻捏慢裹着,惹得瑾娴轻呼出声, “咱们说正事儿呢!你怎的又欺负我?” “这也是正事,我怜你辛苦,一个月只要三次而已,算算日子,又有十日没开荤了。”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显得无辜又可怜,瑾娴轻哼道: “一个月三次还不知足?有的吃就不错了,怎的还挑三拣四?” 如若一直饿着也就罢了,偏他尝过日日开荤的滋味,自然会有些不习惯, “以往一个月至少有二十次,现在变成三次,待遇差别如此之大,还不准我抱怨几句?你不肯哄我,那我也不疼惜你,今晚定要狠狠的欺负你!” 说话间,章彦成凑近她,在她唇瓣间狠狠的啄了一口。 她以为他只是蜻蜓点水,吓唬她而已,哪料他得了便宜也不起,紧拥着她,加深了这个吻,柔舍缠连着她,吻得热烈而霸道,仿佛要将她揉进骨髓里…… 瑾娴被他的激烈举动给吓到,生怕他失了分寸,呜咽着推拒,娇声细语的哄道: “我错了,才刚没有说真心话,其实我在意你的,你若是与别的女人亲近,我会很难过的。” “现在才改口?晚了!”他当然知道她临时改口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他饶了她嘛!但他此刻烈火焚身,哪里还刹得住? “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瑾娴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是你让我说好话哄你,我哄了你却不信,你这不是耍弄我嘛!” 他也不否认,勾唇坏笑,“是又如何?今晚定要弄坏你,看你还敢不敢说违心之词。” 若搁平日里,瑾娴才不怕他,她甚至可以反客为主,主动挑撩他,偏偏最近有了身孕,她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被动的配合。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纱帐之内成双叠对的人影,晃动的影子和娇细的声音勾勒出一副醉人的春景图。 帐间依稀传来破碎的求饶声,“轻……轻一些,你慢一些呀!” 实则章彦成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没敢放肆,怎奈怀中佳人太过惑人,他实在是停不下来,只想继续感受她的娇软。 欢愉过后,她缓了许久才平复过来,窗外响起一声闷雷,没多会子便下起了暴雨。 此时此刻,瑾娴倚在章彦成怀中,忧上心头。 雷雨天,她还有地儿可以安居,却不知雯玉现下是何状况,是否找到落脚的地儿? 早在雯玉失踪的第二天,方梁氏身边的嬷嬷过来递话,说是方梁氏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张房契。 那是雯玉成亲之时,方梁氏给她的嫁妆,她早已带去了信郡王府,如今那张房契居然出现在方梁氏的枕头下,想来应是昨儿个雯玉趁着她们不注意,亲手塞进去的。 瑾娴事先并未将真相告知雯玉,雯玉出门之时居然会带着房契,可见她早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 她可能是想着房契带在身上没什么用,便将其给了她母亲。 照这么说的话,那她身上应该也带了银子和银票! 虽有银子傍身,可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女子独自出行,瑾娴真怕她遇到土匪强盗之类的歹人,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瑾娴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到雯玉,确保她的安全,可章彦安接连找了四五日,皆没有雯玉的消息。 周遭的客栈之类的,他皆派人去找过,如若她还在城内,应该能找得到,但若她当天就出了城,那就难寻了! 饶是如此,章彦安仍旧不肯放弃,继续派人在城内和城外严加搜寻。他不能让怀着身孕的雯玉流落在外,那孩子一日还在,他便一日不得安宁。唯有尽快找到她,解决了这个孩子,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为免瑾娴忧心,章彦成也暗中派人去打探雯玉的下落,却也没有消息传来。 如今已经过去七八天了,瑾娴越发焦虑,生怕雯玉出什么意外。 章彦成劝她往好处去想,“吉人自有天相,我想雯玉应该已经找到落脚之所,等她安顿下来,也许就会给你们报平安。” 雯玉是个好女孩,只是太过痴心,爱错了人,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她已醒悟,瑾娴只盼着老天能够保佑雯玉,保她平安顺遂。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宝樱起身梳妆,而后离开国宾会馆,进宫求见尧帝。 尧帝原本已经打算为她和章彦成赐婚,哪料宝樱公主亲自到宫中表明心意,说是不愿做侧室了。 尧帝闻言,眉头深锁,“朕也不愿委屈了贵国公主,但前日里你皇兄说你不介意为人侧室,朕已着人拟定赐婚圣旨,公主何故变卦?” 第341章 我不需要她瞧得起 宝樱虽然任性,但她还是有分寸的,她不能说是章彦成找她,逼她放弃,事实上她若真的愿意,旁人无法强迫,最后也的确是她自愿放弃的,是以她并未与尧帝提及章彦成和瑾娴,以免尧帝追究他们的责任, “我是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倘若我做了侧室,即便我是公主,将来我的孩子也是庶出,这对孩子影响不好。为了后代着想,我还是为正妻更好,所以我打算另选夫婿,还望陛下宽恕我的任性。” 宝樱的理由还算合理,尧帝无从怪罪,只能顺了她的意,不再强求。 出于礼节,尧帝又问了句,“公主心中可还有人选?” “除荣王之外,我对尧国的男子不大熟识,暂时无从选起。我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公主再一次提出要求,尧帝心火又升,若非西北和贵州皆在用兵,尧国暂时兵力不足,尧帝绝不会任由启国人这般出尔反尔! 为保证两军专心作战,尧帝只能尽量维系与启国的议和,强压下心火,温声道:“但说无妨。” “皇上可否办一场宫宴,邀请适龄宗室王亲前来参宴,到时我再从中择选。” 说出这话时,宝樱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为防尧帝拒绝,她再次申明,“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不会再变卦,还望陛下成全。” 联姻之事,本该由皇帝做决定,如今她一个公主竟然要自个儿选婿,还是在变卦的情况下,这让尧帝觉得很没面子,可若拒绝的话,万一联姻不成,他又得费神去操持和启国的关系。 万一启国和隔壁的夏国握手言和,结成联盟,再针对尧国,岂不更加麻烦?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尧帝强压下内心的不满,控制情绪,朗声道:“尧国乃礼仪之邦,公主的心愿,朕会尽力满足,后日朕会举办宫宴,希望公主能从中选出如意郎君。” 宝樱还真怕尧帝不答应,毕竟这事儿是她理亏,按理说,她不该变卦的,可她实在不想让人随意赐婚,哪怕将来的夫君与她没有感情,她也要选一个稍慰顺眼一些的。 好在尧帝应下了,并未为难她,宝樱暗松一口气,恭敬道谢,“陛下宽仁,宝樱感激不尽。” 商定好此事,宝樱便告辞出宫,回了国宾会馆,去找她的皇兄宋骁景。 宋骁景暗自祈祷着尧国皇帝不要答应妹妹的无理要求,然而妹妹回来之时红光满面,还哼着小曲儿,宋骁景见状,便知不妙, “尧帝答应了你的请求?” 宝樱歪着小脑袋,笑颜如花,“那是自然,本公主出马,说几句好话,尧帝自然会答应咯!反正赐婚圣旨没下,大家不至于难堪。” 宋骁景心下不悦,可联姻还指望着妹妹,他不能与妹妹闹僵,只能尽量顺着她的意, “那你又选了谁?” “还不知道呢!后日有宫宴,我从宫宴中择选。” 昨晚宋骁景与千一道长商议了许久,最终找到一个破解之法, “我听闻,与荣王关系最为密切的便是梁王世子,你若不愿做荣王的侧妃,那便选梁王世子,世子将来肯定会承袭王位,他的身份倒也配得上你,且你嫁给了他,也能与荣王走得近一些。” 一听这话音,宝樱便猜出他又在打什么算盘,“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别指望我做些什么下三滥的事,虽说是联姻,但我若嫁了,那个人便是我的夫君,我不可能害他的!” 宋骁景委婉辩解,“没让你害人,只是探听一些消息而已。” 宝樱撇嘴恼哼,“那些勾心斗角是你们男人的事,少来利用我!” 眼下跟她说这些可能不是时候,宋骁景适可而止,“咱们是一家人,你是启国人,别一嫁人就把自己当成是尧国人了。” “我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我和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启国的百姓不再遭受战火之苦,而不是为了满足你们争权夺利的野心!所以你不要妄想利用我做些龌龊之事,我想选谁就选谁,你不要插手此事!” 冷着脸撂罢狠话,宝樱毅然转身离去。 宋骁景拳头紧握,暗叹这个妹妹性子太烈,实在难以管束。 往后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得先把联姻之事办妥。 尧帝传令,于七月初二那天举行宫宴,此次邀请的大都是王孙贵族的未婚公子。 皇帝虽未明言,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帝应是在给启国公主选夫婿,章明兆尚未成亲,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他晓得这场宴席的目的,原本他不想来的,可他父王定要他参宴,还说不来就是不给皇上面子, “你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如你这般懒散不羁,吊儿郎当的模样,启国公主也不一定会瞧得上你。” 章明兆无谓挑眉,“我也不需要她瞧得起。” 第342章 惹桃花 这话梁王妃可就不爱听了,“儿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他就那么不堪吗?我觉得儿子挺好的,长得英俊,心地善良,不愁娶不来媳妇儿。” 梁王瞥了儿子一眼,不屑哼嗤,“空有一副好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有何用?人家的儿子读书对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呢?不爱读书,镇日的与那些个公子哥厮混,能有什么前途?” 明兆辩解道:“我是在给三哥办正事,不是在玩儿。” 这种话梁王听的次数太多,只当他是在找借口,“每次说你你都会拿你三哥说事儿,你三哥整日在忙政事,哪像你这般不学无术!” “彦成忙面子,明兆忙里子,分工不同,你不要总是训责儿子,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梁王妃想帮儿子说话来着,哪料梁王闻言更恼火,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哪位皇子走得太近,不要轻易站队,将来新皇登基,很容易惹祸上身。” “父王,孩儿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主见,孩儿愿意跟谁结交,您就别管了!您再啰嗦,明日的宫宴我便不去了!” 章明兆烦不胜烦,转身即离,梁王起身想斥责,却被梁王妃给拦住, “好了,你就莫再指责儿子了,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你不烦,我们听着都嫌烦!” 梁王忿然数落,“儿子都是被你给惯坏的,若非你如此溺爱维护,他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我教训他的时候你莫插嘴,莫拦着,没人护他,他哪有胆子放肆?” 梁王妃拢了拢披帛,不悦撇嘴,“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总是不让我管,也没见你管教得有多好。” 被噎的梁王涨红了脸,竖指颤声恼嗤道:“你……你们母子俩就是想气死我!现在你纵容他,等哪天他惹了祸,你别又哭着来求我救他!” “你不救便罢,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我的儿子我自己疼,不需要你来管!你若是觉得我儿子不好,那就再找个女人,让她替你生个乖巧的儿子!” 梁王被她怼得火冒三丈,心口发堵,愤愤然抱怨道:“儿子冲我,你也冲我!我在这个家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是?” “你若说得对,我们自当听你的,可儿子跟他堂兄走得近,你也要指责他,他能不气吗?你总怕得罪太子,太子都被皇上怀疑了,儿子这边留条后路也是好的,他有自己的想法,你怎就不能尊重他的意见,总是看他不顺眼呢?” 梁王并非看儿子不顺眼,只是担心他被牵扯进皇位之争,将来无法善终啊! “皇上疑心是常有的事,太子毕竟是先皇后的儿子,皇上不可能轻易废了他,你们不要胡猜,不要擅作主张!” 梁王妃不以为然,“每个人的性子不同,你一向保持中庸,儿子他自小与三皇子亲厚,即便两人走得近一些,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你就当不知情,做两手准备呗!” 皇帝的心意,旁人很难参破,梁王不想掺和其中,只想置身事外,将来不论谁登基,都碍不着他的事,“脚踏两条船,很容易翻船的!” 梁王妃与儿子想法一致,她也认为荣王是有胜算的,“只要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即可,你儿子若是惹了祸,你直接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独善其身!” 一旦惹上夺位之事,哪有什么独善其身的可能?“说得轻巧,我懒得理你,再说下去我要被你气死!” 梁王妃抱臂笑嗤,“说不过我就乖乖服输,吵了一辈子架也没见你吵赢过。” 梁王无奈摇首,“我那是在让着你,你真以为我嘴笨,说不过你?” 出了屋子的章明兆并未离开,他一直立在门后的墙边,听着父母是如何数落他的,听到后来,这两人又开始斗嘴,明兆便晓得这事儿算是结束了。 他摇头笑叹,这才负手离开,回往自个儿房中。 七月初二这天,宫中很是热闹。 自先皇后崩逝之后,宫中已有许久未曾举行过宴席,这回是为启国公主办宴,特殊情况,尧帝无可推辞,这才摆宴招待众人。 能娶公主也算是幸事一桩,不仅能得皇帝赏赐,还能让皇帝高看一眼,甚至还能和启国攀上亲,是以被邀请的大多数才俊皆想在宫宴上表现一番。 如此盛大的宫宴,几位皇子亦在场,章明兆一到场就找到章彦成的身影,行至他身畔打招呼。 章彦成见状,打趣笑道:“今儿个红光满面,我瞧你是要惹桃花啊!” 章明兆当即摆手,“别介!我可不想沾花惹草,我只是来撑场子而已,我得让他们启国人知道,咱们大尧的青年才俊是怎样的风流倜傥,才貌双全!” “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公主就瞧上你了呢?” 明兆嫌弃皱眉,“你可别咒我,我的情伤还没疗好,目前对男欢女爱毫无兴致。” 明兆与兰容的纠葛,章彦成看在眼里,这两人没能走到一起,章彦成亦觉可惜,但他也明白,这样的局面,对他们二人都好, “终归是要成亲的,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能躲一日是一日。”说话间,章明兆向四周张望着,直至转至南边,他才定住目光,不舍移开。 章彦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兰容的身影。 此刻兰容正在与章彦成的妹妹六公主说话,她并未察觉到明兆的目光。 章彦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明兆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而后随着章彦成转身向旁处走去。 兰容那么讨厌他,肯定不愿见到他,也不愿与他打招呼,他又何必在这儿惹人厌?扫了她的兴致。 众人陆续到场,半个时辰后,皇帝携太后以及诸位妃子来到云英殿。 云英殿畔有水榭以及广阔露台,方便观赏歌舞。 不过今日尧帝没有安排歌舞,只因今儿个得给宝樱公主选夫婿。 宝樱学过武功,她打算跟尧国的男儿比比武艺。 宝樱的鬓间簪着一朵花,他们则在冠前簪着一片叶子,谁能在最短的时辰内取下公主鬓边的海棠花,便算胜出。但若是公主率先取下对方的叶片,那人便算失败。 他们都认为赢得公主很容易,但当比武开始时,他们才发现自个儿小瞧了这位来自启国的公主。 宝樱可不是花拳绣腿,她自八岁便开始习武,师傅教她的武功是实打实的,即便是男子与她比武,也很难占上风。 头一位上场的是宁王世子,当他发现公主颇有些功底之后,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开始集中精力,争取尽快夺取公主鬓间的那朵海棠花。 宝樱尽力护着鬓边的海棠,实在抵挡不住时,只能任他们取走海棠。 今日参赛的一共有八位,有四位依次夺取了宝樱的花朵,只是时辰长短不同,一旁会有太监看漏刻,做记录。 还有三位则因功夫不济,被公主夺走冠前的叶子,视为失败。 最后一位上场的章明兆,他实在躲不过,这才上场凑个数,旁人都是意气风发,势在必得的模样,他却是一脸懒散,拱手道了声得罪,而后便开始出招。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都是为了那支花,章明兆压根儿就不想夺花,也不想做她的夫君,是以他打得很敷衍,想着随便过几招即可。 章彦成见状,便知明兆是在装模作样,梁王倒是不在乎儿子能不能做公主的夫婿,但他觉得自家儿子至少应该打赢公主,拿到那支花,若连公主都打不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然而明兆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他出招之际,并未将公主的花儿当做目标,才过了两招,听到她稍稍紊乱的呼吸声,再看她额前香汗密布,他便顺势停了手,自觉地将自个儿冠前的那片叶子取下来递给她, “公主武艺高强,在下比不过,认输了。” 宝樱却是不接,香腮微鼓的她不满反嗤,“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主动认输的?你这么做,本公主赢了也不光彩啊!” 第343章 皇帝赐婚,接受还是拒绝 “公主你都出汗了,接连与八个人比武,一定很累!这会子你已是筋疲力尽,我赢了你那才叫不光彩,你先歇一歇,可别伤了身子。” 章明兆懒得比武,这才虚情假意的说了几句客套话,殊不知,这简单的几句反倒令宝樱对他另眼相看。 随后不等公主应腔,明兆便潇然转身,回往他的位子。 太子章彦州仍在被禁足,今儿个要招待启国使臣,尧帝为全国体,不让旁人看笑话,这才破例解,暂时解了太子的禁足,准他入宫来参宴。 这公主生得灵动,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如蝶展翅,看得章彦州心痒痒。先前太后曾说,打算将邻国公主许给他做侧妃,章彦州不禁有些期许,如若父皇真将这样的尤物赐给他,那他也就不怕再继续被禁足了。 只可惜后来公主又改了主意,不愿做侧室,他才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着实可惜啊! 却不知在座的哪一位能抱得美人归呢? 章彦成就坐在明兆隔壁,待明兆就座,他悄声问了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明兆侧首道:“赢她很简单,但输也不能输了风度不是?” 方才明兆比武之时,兰容就在台下,今儿个皇帝邀请了各位王室宗亲,兰容的父亲虽是异姓王,却也必须到场,而她身为宗女,也该入宫。 她清楚的知道明兆读书不成,但武功还是不差的,方才他在台上的表现并非他的实力,不过他到底唱什么戏,兰容并不会多问,她与他早已没了瓜葛,不会再去管他的闲事。 儿子就这般输了比赛,其他人议论纷纷,梁王只觉没面子,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端起酒盏,掩饰尴尬。 龙椅上的尧帝将一众情形尽收眼底,他捋着胡须随口问了句,“在比武中胜出的是哪位公子?” 太监如实禀报,“启禀皇上,方才比武之时,在最短的时辰内拿到宝樱公主鬓间海棠的是宁王世子。” 宝樱侧首看了宁王世子一眼,世子微颔首,向她致意,就等着公主公开她的抉择。 宋骁景暗叹不妙,据他得来的情报,这宁王与太子更加亲厚,宝樱若是嫁给他,太子若能顺利登基还好,万一太子被废,宁王失势,那么宋骁景的计划便很难实施。 众人各怀心思,尧帝客气询问,“公主心中可有决断?但说无妨。” 若搁别的女子,可能不好意思表态,但宝樱既敢公然选婿,那她就没什么不敢说的。 她若不说,那尧帝就会直接赐婚,与其被人操纵,她宁愿自个儿选一个。 打定主意后,宝樱近前立定,直言不讳,“回禀陛下,我已有人选,那人就是——” 宁王世子挺直了腰杆,等着公主宣告他的名字,他甚至连回话都想好了,然而宝樱公主竟然径直走向章明兆,笑望向他,而后对尧帝道: “陛下,我选的是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宁王世子面色骤变,只觉颜面尽失! 坐等看戏的章明兆万未料到,自个儿居然成了戏中人!这样的结果简直莫名其妙,他英眉紧皱,赶忙好心提醒, “公主不是比武吗?胜出之人并不是我。” 宝樱巧笑嫣然,“我说的是最先取花者胜出,但我没说要选胜出者啊!我要选的是败给我的人。” 另外三个输了的人顿觉有戏,立马高声提醒,“公主,公主,我败给你了!” “我也败给了公主,公主选我!” 他们皆在起哄,宝樱美眸微瞥,再次申明,“你们是真的打不过我,而我要选的,是明明能打败我,却甘愿做失败者,哄我高兴的那个人。” 宁王世子攥拳咬牙,只觉周遭的议论声格外刺耳。公主让他们比武,比到最后居然随便选了个输了的男人,那他努力赢取这场比赛的意义是什么?这不是耍人嘛! 一旁的章彦安对于这样的局面忧虑深重,启国公主若是选宁王世子,他没什么可担忧的,反正太子的位置本就坐不稳,但若她嫁给了与章彦成交好的梁王世子,那章彦成岂不是有了更加强大的后盾? 这到底是公主本人的意愿,还是皇帝的意思? 皇上的心里到底偏向谁?章彦安始终猜不透。 章彦成也有些出乎意料,就连他也以为公主会选宁王世子,谁成想,公主居然不按常理来,无视比赛,直接选了明兆! 章明兆暗叹倒霉,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着她,“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理该慎重,公主应当考虑清楚,不急于做决定。” 可是宝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考虑的机会了,她若不决定,那么尧帝就要给她赐婚了! “无需再考虑,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论相貌,他也算得上是倜傥潇洒,宝樱还不至于动心,但至少瞧着顺眼。 论身份,倒也与她般配,至于此人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太差劲? 假如他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那也只能怪她倒霉,反正人是她自个儿选的,她不会去怨怪任何人。 宝樱心意已决,倒是正中尧帝的下怀,他本就有为这两人赐婚的打算,如今公主亲自选了明兆,也算是凑巧的缘分, “公主不在乎武艺,她在乎的是那份呵护与谦逊。夫妻相处,难免会有矛盾,理当互相谦让。 明兆不在乎输赢,为公主着想,你们二人可谓是天作之合,朕就顺应天意,为梁王世子与宝樱公主赐婚,择日完婚!” 实则尧帝早已与梁王商议过此事,当梁王听闻皇帝为儿子赐婚时,他并无惊讶,起身拱手谢恩。 章明兆却不应声,眉头紧皱,梁王干咳了一声,打起了圆场,“这孩子,骤然被赐婚,高兴得糊涂了,竟忘了礼节。明兆,别傻楞着,快快叩谢皇上隆恩!” 明兆心底明白,自己终归是要成家的,但他想着今日肯定能避过去,即使要谈婚事,也该在为皇后的守孝期过后,再行谈论,哪料今日皇上突然为他赐婚,这婚事来得太过突然,他难以接受。 尧帝见状,沉声道:“莫非兆儿对此有什么意见?” 皇帝的一声“兆儿”,是站在伯父的立场去唤的,如他这般的帝王之尊,却没有以帝王的身份去命令,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去询问,无形之中用亲情来约束于明兆。 心绪不宁的明兆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兰容,却见兰容正在与六公主浅笑耳语,似乎对他被赐婚一事毫不在意。 兰容若是瞧他一眼,表现出一丝的不舍或难过,或许他还有拒婚的勇气,可她浑不当回事,那他拒婚的意义是什么呢? 纵使平日里明兆我行我素,但他也有分寸,晓得两国联姻的重要性。 公主公然选婿,皇帝也开了金口赐婚,他若是拒绝,不但驳了皇帝的颜面,还会令启国蒙羞,激化两国的矛盾,而他将会成为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第344章 彦成扎人心 假如有个人等着他,他还敢博一把,可如今,兰容已然放弃了他,他似乎已经没了拒绝的理由。 思前想后,最终明兆黯然垂眸,“臣……并无异议,谢主隆恩!” 在此期间,宋骁景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妹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然而戏到了最后,居然峰回路转,就因为梁王世子弃赛,她竟然选了他! 这对宋骁景而言,还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啊!如此一来,往后的这条路也就能走得更加顺畅。 皇帝一赐婚,众人皆在恭贺。 兰容面色淡然,好似浑不在意,可坐在她身边的六公主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红。 六公主与兰容自小相伴,她比谁都明白,兰容有多么喜欢明兆,那时兰容不止一次的跟她说,将来一定要嫁给明兆,可如今,造化弄人,皇上赐婚,棒打鸳鸯,一个被许给了南越国王子,一个与启国公主定下婚约,这两人再无一丝可能。 兰容面上不说什么,她心里一定很痛苦!怎奈两人碍于皇命,只得被迫遵守这婚约,从此变成陌路人,当真是悲哀! 此情此景,六公主不禁在想,将来的她又当何去何从?估摸着也无法顺心如意,大约也是被父皇指婚! 待宫宴结束后,章明兆越想越憋屈,出了宫的他并未与他父王同乘马车回家,而是上了章彦成的马车。 一到马车中,他瞄了一眼茶盏,一脸躁态,“有酒吗?” “我这马车中不备酒。”章彦成不喜饮酒,是以他不会在马车中存放此物, “想喝酒?到府中我再陪你畅饮。” 闷叹一声,章明兆忍不住抱怨道:“这公主是怎么回事?选谁不好,居然选我?我这戏算是白做了,早知如此,我就该毫不客气的打赢她,她便不会觉得我在让着她。” 宝樱此举,还真是令人猝不及防,“女人的心思很难猜,我也没料到她的择选标准竟会这般奇特。” 回想起今日之事,明兆只觉邪门,“我说今早怎的右眼直跳,原来真有灾祸啊!我就该称病缺席,也就不至于平白多一桩婚事。” “没有她,也会有旁人。事到如今,婚事已定,你还是想开点儿!咱们皇室子女,不论男女,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当初我不也是被父皇赐婚,才娶了江家女儿。” 明兆却觉得两者情形不同,“那个时候你心无所属,娶谁都无所谓。” “你心有所属又如何?兰容她无所谓啊!” 明兆端茶的手一抖,心蓦地一疼,“哥你别扎我心了成吗?我已经告诫自己别再去找她。今儿个在宫里,她连一眼都没瞧过我,就算不能在一起,难道连朋友都没得做?说句话都不愿?” “我记得瑾娴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不甘心做朋友的。你们之间闹过那么多不愉快,她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和你如常相处?”章彦成顺势告诫, “不理便不理!你已经跟公主定了亲,往后更该与兰容保持距离,若让公主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对兰容很不利。” 明兆不以为然,“她一个启国人,到了咱们这儿,还敢欺负兰容不成?” 只要明兆规规矩矩的,宝樱不至于欺负兰容,“你别找兰容,大家相安无事,你若还惦记着她,那就是对不住公主。” “尚未成亲,谈不上对不住,她还没资格管我,兴许皇上还会变卦呢?”明兆至今难以接受,总在想着可能会有变故,章彦成摇头笑叹, “板上钉钉的事,改不了,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章彦成所言皆是事实,他不喜欢为哄人而说些违心之词,哪怕明兆心情不好,他也必须浇冷水,让明兆时刻保持清醒,以免他又情不自禁的又去找兰容,再惹祸端。 三哥严词警告,明兆还敢说什么?“我知道兰容现在很讨厌我,我不会再舔着脸去打搅她,每见一面,都会令她对我恨意更深。” 说出这番话时,明兆心底一阵酸涩。 瑾娴一直都在他身畔,哪怕两人有过争执,但她仍旧属于他,章彦成尚未感受过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但看明兆如此痛苦,章彦成不禁在想: 假如……某一日,瑾娴突然离开了他,他是否还能做到如此镇定?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瑾娴与他好好的,怎么可能离开他呢? 她自己也曾说过,她的父母亲人皆在这儿,她不可能像雯玉那样决绝的放下一切,离开此地。 章彦成认为自己是杞人忧天,殊不知,当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之时,哪还有心思再去考虑亲人呢?当初说过的话,也一不定会作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到得荣王府门口,两兄弟一同下马车入府,明兆先去喝茶,章彦成则去织云阁更衣。 知秋为荣王更衣之际,瑾娴随口问道:“今儿个宫中一定很热闹?宝樱公主选了谁做夫婿?” 章彦成卖了个关子,“这个人,你肯定猜不到。” 这不废话嘛!“猜不到很正常啊!那些个王亲贵族我未曾见过,自是猜不出。” “不,她选的夫婿你见过。” “我见过的?”瑾娴仔细回想着,“我见过的宗室并不多,也就梁王之子,怡郡王之子而已,莫非她选了兰容的弟弟?” 章彦成笑提醒,“你就没想过,或许是明兆?” 瑾娴闻言,放下手中的羊毛毡,讶然抬眉,“不会?公主居然选了明兆?” “居然”二字,似乎表明了她对这桩婚事并不看好,“怎的?你觉得明兆配不上公主?” 第345章 瑾娴的异状 倒也不是配不上,瑾娴只是觉得这两人的性子不太合适, “恕我直言,明兆那面相,一看就是个不服管的公子哥儿,再者说,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兰容呢!宝樱的性子也很烈,这两人要是做夫妻,估摸着日子也是水深火热。” 原来她是担心这个啊!“人是会变的,兴许等成了亲之后,明兆便会收心。” “但愿如此!年少的悸动大都青涩而美好,但却很难圆满,成了亲的那个人才是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都应该向前看才对,莫要总是留恋过去。” 瑾娴的这番话说到了章彦成的心坎儿里,他始终认为,章彦安与瑾娴只是年少的一场悸动。瑾娴一直没承认过她喜欢章彦安,可即使她喜欢过又如何?她已经放下了,那他就不该再去追究。 某些事,看开之后,心里也轻松许多,“明兆也来了,找我借酒浇愁呢!晚间我得陪他,不能陪你用膳。” 瑾娴很理解明兆的心情,“无妨,你去!他心里那么苦闷,总要找个人诉说。” “找我诉说没用,我只会冲他,可不会说好听话安慰他。” “那他也心甘情愿,知道他心事的人不多,他只能找你倾诉。这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藏掖在心里,那才是真正的悲楚。” 更衣过罢,章彦成又稍坐了会子,陪她说说话,最后是瑾娴催他,说是不能让明兆等太久,他这才起身离开。 离了织云阁,章彦成去陪明兆,两兄弟用膳,少不了要喝酒。 喝醉酒的明兆喋喋不休的与他讲述着少时的旧事,而那些故事里,大都有兰容。 他这会子已经神志不清醒,章彦成说什么明兆都听不进去,无奈的章彦成只能默默倾听,偶尔附和两句。 说到后来,明兆满心懊悔,被酒意浸染的双眼红彤彤的,哑声奢望着, “三哥,你说,人生若是能重来该有多好,假如能重活一次,我一定好好补偿兰容,在黎云枫来之前,我就向皇上请求赐婚,那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纠纷了。” 想象皆美好,现实却很残忍,“可是人生的珍贵就在于不能重来,假使你能重生,那么旁人也有重生的可能,每个人都晓得后事,都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将会生出更多的变数。” “别人不能重生,兰容也不能,她若重生,只会更加恨我,可能小时候都不愿理我了,”说到后来,明兆自个儿都觉得可笑, “可是凭什么呢?我伤她伤得那么深,我也不算什么好人,老天爷凭什么给我重生的机会?” 明兆的这番话不禁令章彦成想起自己所做的预知梦,那些梦境太过真实,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又或者说,那些是他前世的经历,记忆的碎片,而今生的他通过那些碎片,做了不同的决定,有意无意的改变了自己的命数? 如若真是这样,他很想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命运,有没有夺得皇位? 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设想,也许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重生,纯粹只是巧合的预知梦而已。 明兆的醉话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继续陪明兆饮酒,聆听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心事。 两人已经喝完了两壶酒,明兆还要再叫酒,章彦成明着吩咐下人去拿酒,背过身来却使了眼色,示意下人退下,不必再来。 当天晚上,明兆喝得太醉,连走路都是问题,章彦成命人将他扶至厢房,又让人去梁王府传句话,就说今晚明兆住在荣王府中。 那会子他离开织云阁时就曾与瑾娴说过,今晚要饮酒,身上可能有酒气,就不过去陪她了,是以今晚瑾娴没有等他,早早的入了眠。 以往她若是午后睡得久,晚上就容易睡不着,可最近不同,哪怕午后睡了一个时辰,晚间不到亥时她就犯困。 她睡得很早,可早上她得睡到辰时才能醒,饶是睡了那么久,她仍旧觉得没精神,整个人感觉恹恹的。 知秋想着主子是不是不舒服,特地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来诊脉,只道瑾姨娘胎象平稳,肝火过旺,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真的没有大碍吗?瑾娴焦急的向大夫表述着自己的状态,“可我最近嗜睡,睡了许久还是觉得没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夏季闷热,人容易疲劳困乏,有孕者怀着胎儿,比寻常人更容易消耗体力,是以孕者嗜睡是正常的。” 大夫说她的身子没问题,瑾娴仍旧不放心,以往她很有活力,精力充沛,不是这样的啊! 加之她看过太多的宅斗小说,出了这样的情形,她不免担心有人在背后动什么手脚。 知秋一直陪在她身侧,自然能感觉得到,主子最近的状态的确不大正常。 送走这位大夫后,知秋又提议再请一位大夫过来。 瑾娴也想着再请一位,看看会否有不同的说法。 可接连请了两位大夫,都说她没有大碍,瑾娴不禁在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多虑了? 她一有心事,便心绪不宁,回府后的章彦成察觉到不对劲,遂问她这是怎么了。 瑾娴遂将自己的疑虑道了出来,道罢又问他,“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 她以为章彦成不太会当回事,顶多安慰她几句,然而他听罢之后却认真的思索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丝不对劲。我习惯了上早朝,以往每到那个时辰,我都会自个儿醒来,常年皆是如此,可最近我却醒不了,得让人唤,方能清醒,的确有些不正常。若说是贪欢疲惫也就罢了,可我们最近都很少亲近,我睡得也早,不应该啊!” 连章彦成都这么说,瑾娴越发觉得不正常,“你也这样吗?那你有没有觉得很困乏?” “除却偶尔午后犯困之外,倒也没有觉得困乏。” 随后瑾娴又问知秋,可有同样的感觉。知秋摇了摇首,“奴婢睡眠正常,清晨如常醒来,午后主儿您歇息之时,奴婢也会小憩片刻,是以并不觉得疲惫。” 每个人的情形都不相同,瑾娴实在无法断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是她这屋子里有异常,还是她想太多? 章彦成不忍见瑾娴忧虑,遂想了一个法子,“从今晚开始,你随我去琅华院就寝,在我那儿住一段时日。如若还是这般,可能就应了大夫的话,真的只是孕期嗜睡,但若换了地儿之后有所改善,那就证明你的屋子有问题,到时我再仔细追查。” 她的屋子里有太多的东西,骤然追查,的确无从查起,章彦成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换个地儿住,正好可以验证她的猜测。 第346章 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轻视,万一瑾娴和孩子出什么事,他后悔莫及! 于是乎,当天下午,章彦成就让瑾娴搬去琅华院。 瑾娴打算只晚间过去留宿,章彦成却认为要搬就搬个彻底,每日午后她都会午歇,若是白日里待在织云阁,晚间待在琅华院,那就无法精准的验证,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是以他才会让瑾娴直接住在琅华院。 知秋打算为主子收拾一些常用的东西,章彦成却道不必,“胭脂水粉买新的,衣裳需定做,暂时赶制不出来,那就只将衣裳带来即可,从前的那些个首饰也暂时先别戴了,都置办新的。” 他是想着,万一有人在她的首饰胭脂中动手脚,她再将那些东西带过来,那就白忙活一场,至于衣物,时常清洗,下了药很容易被洗掉,应该无法做手脚。 章彦成坚持这般,瑾娴也就没再提出异议,任由他来安排。 侍妾搬至王爷的寝房居住,这动静旁人都能看得到,很快就有人去向王妃禀报。 江心月闻听此事,脑仁直跳,扶额啧叹,“王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当我是死的吗?” 苓鸢劝王妃莫动怒,“兴许王爷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让她去住一晚,您再等等看,观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何情状。” 若真像苓鸢所说的那般,只是住一天,江心月去质问,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她只能压着怒火再等等。 仅仅只是这一天也就罢了,她大可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情,然而接下来的三天,瑾娴依旧住在琅华院中,并未回过织云阁。 加之姚姨娘等人皆来跟她告状,在她面前煽风点火,江心月这面子挂不住,她心里也气不过,便径直去了琅华院。 然而到了琅华院,她竟然被侍卫给拦住了! 祁山拱手道:“禀王妃,王爷有令,他若不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琅华院,还请王妃留步。” 平日里侍卫不会拦她,她可以随意出入,一般都是到房门口时,小太监帮忙通禀即可,今儿个还在院门口,这侍卫就敢拦她的路,气得江心月浑忘了仪态,扬声怒骂, “狗奴才!擦亮你的狗眼!我可是荣王的王妃,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王府的每一个地儿,我都有资格进!” 祁山毫不惧怕,面色依旧冷漠,“此乃王爷的吩咐,卑职只是听从王爷之令。”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王爷下令,不需要与卑职交代因由,卑职并不清楚。” 祁山如一座冰雕杵在那儿,始终不肯让路,江心月怒火攻心,愤声质问, “我不能进?那徐瑾娴呢?她一个侍妾都能住在琅华院,我这个王妃却不能进,这是什么道理?” “卑职不清楚,王妃见谅。” “不清楚就给我让开!别挡道儿!” 眼瞧着王妃定要硬闯,祁山眸光一凛,伸刀以挡,“王妃娘娘留步,莫逼卑职动手!” 江心月凤目圆睁,扬首呵责,“怎的?难道你还敢杀了本王妃不成?你可知冲撞王妃是什么后果?” 祁山根本没有考虑这一点,他所效忠之人,只有荣王,“卑职只知道违抗王爷之令是什么后果。” 江心月不以为然,“他的令约束的是旁人,不是我!” 祁山还真就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也特地问过荣王,“王爷说过,便是王妃来了也不例外!” 章彦成居然说过这样的话?他是料定了她会来,所以才派人在此拦着吗? 听到此处,江心月怒火更盛,苓鸢在旁劝道:“娘娘,反正王爷还没回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等?” 姚姨娘才告过徐瑾娴的状,她来这儿就是找人算账的,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被府中人耻笑? 若是别的侍卫,可能会忌惮她的身份,让她进去,偏偏祁山是个硬石头,他不讲任何情面,章彦成又十分器重他,且祁山的父亲为国捐躯,有军功在身,江心月嘴上撂狠话,实则她也有所顾忌,不敢拿祁山怎么样。 但她还是不愿就此离开,她是想着,祁山不让她进,那么她就换个路子,“去把徐瑾娴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眼看着祁山不为所动,江心月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就立在院门口说几句话而已,你不是在这儿守着吗?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苓鸢顺势帮腔,“王爷不让人进去,娘娘照做了,如今娘娘只是要跟瑾姨娘说几句话,你就通传一声,请她过来!娘娘不进去,你也不算违背王爷之令。” 王妃坚持要见瑾姨娘,大有不见不走之势,祁山始终不为所动,另一名侍卫有些忌惮王妃,打算将这责任推给瑾姨娘, “卑职可以通传,但瑾姨娘是否愿意出来,那就不是卑职管得着的。” 祁山肃然望向他,“你怎可违背王爷之令?” “王爷只说不让人进去,没说不让瑾姨娘出来啊!我只负责通传,见不见是瑾姨娘的事儿,咱们没资格替主子做决定。” 道罢那侍卫便转身进去了,祁山还得在此守着,他不能跟过去,以免王妃借机闯进去。 彼时瑾娴正在屋里和知秋一起做羊毛毡。 前段时日她精神不济,都没什么精力做羊毛毡,一天只能勉强做半个时辰,那些活儿都交给她们来做。 最近这几日,她住在琅华院中,精气神儿好了许多,白日里不再犯困,她又开始帮手。 外头的动静她隐约听到了,却假装不知情,不愿与王妃碰面,然而王妃不死心,竟派人过来请她出去。 这侍卫已进来传话,她已听到了王妃的意思,若是再不出去,似乎有些摆谱儿的嫌疑。可若出去的话,难免会与王妃起争执。 究竟该如何应对,这是个难题。 第347章 你想取代本王妃 知秋提议道:“要不奴婢去回话,就说您不舒坦,正在养病,不便出去。” “我若不去,便是对王妃不敬,她不会认为我真的病了,只会认为我是在装病。旁人又会议论纷纷,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瑾娴深知,很多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既然王妃要一个说法,那她就给一个说法,至少不能输理。 起身净了净手,瑾娴出了房门,往外走去。 瞥见徐瑾娴身影的那一瞬间,江心月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烫。 妾室堂而皇之的在院中,她一个正妻居然得在院外等着,这样的情形着实讽刺。 瑾娴福身行礼,态度恭敬,可在江心月眼里,她只是表面恭顺,实则乖张至极! 江心月的一张俏容已被妒火浸染,拧眉恨斥,“徐瑾娴,你可知这琅华院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能住的地儿吗?” 瑾娴有问必答,“是王爷的寝房。” 江心月拢袖冷笑,“原来你还知道这是王爷的寝房,此地只有我这个正妃才有资格居住,你一个侍妾,根本没资格住在这儿!”为免徐瑾娴又找借口,江心月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直接堵了她的后路, “别说是王爷让你来的,王爷被你迷了心窍,失了礼数,难道你也不懂规矩吗?” 屋子有问题,只是瑾娴的猜测,眼下尚无实证,说出来王妃肯定会认为她大惊小怪,也很容易打草惊蛇,是以瑾娴不能说出真正的因由,但王妃一再追问,她又必须给个理由。 方才出来的路上,瑾娴一直在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个说辞, “娘娘容禀,妾身也不想逾矩,怎奈我怀这胎总是胎象不稳,大夫开了许多安胎药也无济于事,王爷便请了一位道士过来,道士说织云阁那边风水不好,不利于养胎,王爷的琅华院风水甚佳,王爷才会让我搬过来住。” 江心月狐疑的紧盯着她,“你不是不信这些吗?还找道士作甚?” 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瑾娴轻叹道:“原本是不信的,可为了孩子,我不得不信。” 江心月才不信她这鬼话,“我看你就是想接近王爷,才故意闹这一出。” 别人或许有这个可能,瑾娴还真没必要, “即使我在织云阁,也能时常见到王爷,我没必要再特意跑到琅华院来,王爷让我住在这儿,纯属为了胎儿的康健着想,没有其他的因由,娘娘您别多想。” 瑾娴说的是事实,可这事实却将江心月噎得颜面尽失,“少拿孩子做借口!我最烦你拿孩子说事儿,显摆你有身孕是?” 在瑾娴的认知中,身孕可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一旦有了身孕,危险也随之而来,是以她一直都很低调,就怕惹人记恨, “娘娘询问因由,我自当给个解释,这就是事实,除了身孕,还能为什么?我怀着孩子,无法侍奉王爷,娘娘您不必担心我魅惑王爷。” 江心月红着脸恼嗤道:“谁说这个了?我说的是你不该住在琅华院!这是正妻才能住的地儿,你逾矩了!你公然住在此地,莫不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瑾娴悠悠开口,提醒道:“我只是个妾室,妾室不能扶正,我没这个念头,大尧也没这个规矩,娘娘无需担忧。” “那就趁早搬走!织云阁风水不好,偌大的王府总该有其他风水好的地儿,不是只有一个琅华院!” 实则瑾娴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本打算搬到旁处,但章彦成不放心,担心她去了其他的院子,没人看护,更加危险,这才让她搬到琅华院来。 琅华院是他的寝房,看护极为森严,她住在这儿,章彦成才能放心。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道长算出琅华院风水最佳,王爷听信道长的话,定要我住这儿,我哪敢拒绝?万一我离开这儿,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怪罪于我,认为我没能保护好孩子,我有口难辩啊!” 瑾娴拿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来做借口,江心月再怎么生疑,却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出了岔子,她得担责。 气极的江心月不甘落下风,“你仗着怀了孩子就得意洋洋,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这会子不知是男是女,王爷才任你嚣张,等到孩子生下来,万一是个女儿,王爷还会这般宠着你吗?” 章彦成曾说过,希望她能生个儿子,至于因由,他曾解释过,瑾娴也理解他的难处。他的心愿虽好,但她怀的是男是女,还得看天意, “这事儿我也说不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还有半年呢!这会子何必操那份闲心? 前因后果我已禀明娘娘,娘娘若有疑问,可等王爷回府之后,再与王爷商议。” “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规矩还是要立的,你且等着瞧!”警示过罢,江心月冷着脸拂袖离去。 王妃看不惯她,不是一两日了,瑾娴已然习惯,她不在乎王妃对她的态度,她在意的是自己所面临的现状。 搬到琅华院的第一日,她还感觉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又住了两天之后,她明显感觉自己精力充沛,不再像之前那般疲惫。 换了个地儿居住,这差别竟如此之大吗? 晚间章彦成归来时,瑾娴并未与章彦成说起王妃来过一事,但祁山如实禀报,章彦成还是听说了此事。 他赶忙询问瑾娴,“王妃可有为难你?” 瑾娴摇了摇首,“有祁山守着,王妃并未进来,我只在门口跟她解释了几句而已。” 瑾娴将当时的情形大致复述了一遍,章彦成直赞她聪颖, “没说实话就对了,她与你不睦,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会认为你是杞人忧天。” 章彦成问她最近感觉如何。 瑾娴照实道:“这两日还好,比以往早醒一个时辰,上午也不犯困,只在午后歇了一个时辰。” “我也瞧你比以往的气色好了些许,先前你总是无精打采的,这两日神采奕奕,笑容也多了几分。”想起一事,章彦成又问, “大夫开的药你吃了吗?” “没有,我觉得不是自个儿的原因,暂时没吃药。” “倘若没吃药,却明显有好转,那就可能真的应了你的猜测——织云阁有问题!” 瑾娴也是这样的猜测,又担心自个儿想太多,“会不会是我自个儿的主观感觉?又或者只是巧合?” “你一个人这样,或许是巧合,但我自从回了琅华院之后,早上不必小允子来唤,我便能自个儿醒来,连我都与以往有所不同,可见那不是你的错觉。”验证过后,章彦成正色道: “织云阁有问题!必须严查!” 第348章 他需要一个嫡子 章彦成对此事十分重视,他没请民间的大夫,请的是宫里的御医。 御医来到织云阁,在瑾姨娘寝房内严密搜验,那些个香炉,胭脂水粉,首饰盒,箱子座椅,各种大小物什,他都一一查验,却查不出个毛病来。 香炉正常,所用的香料也没问题,甚至连床上的纱帐他都检查过,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瑾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 若搁旁人,可能也就放弃了,但章彦成坚决不放弃,先前瑾娴的某些直觉都证实了是真的,比如查办萧大人之案一事,若非瑾娴极力支持,他是不会接手的,也亏得他接手,才赢得了皇上的信任和赞许。 如今瑾娴认定那屋子有问题,他便得查到底!御医查不出因由,章彦成打算另请民间神医,继续探查。 太医来访一事传到江心月耳中,江心月只觉蹊跷。 先前徐瑾娴扯什么道士,说织云阁风水不佳,她已经搬去琅华院,可这太医又去织云阁作甚?荣王甚至还派人看守织云阁,这到底是闹哪出? 疑惑的江心月再次去找荣王,这次荣王人在琅华院,侍卫才准她进去。 进门后的江心月懒得废话,直接质问,“王爷为何要让瑾姨娘住在琅华院?她一个侍妾哪有这个资格?” 章彦成就猜她来此没好事,“这事儿你不是已经来闹过一次了吗?瑾娴已经给过你答案,你再来质问,有意思?” 江心月不满冷哼,“我就知道她会跟你告状!” 她还真就猜错了,瑾娴压根儿就没有主动提及, “你当门口那么多侍卫都是瞎子?无需她来告状,侍卫也会如实禀报,少在这儿小人之心!此乃本王的安排,一切皆是为了让她安胎,子嗣大过一切,你所谓的只有正妻才能住我寝房的规矩暂时放一旁去!” 他拿孩子说事儿,江心月还能说什么,只怪她没有身孕,才会被徐瑾娴压一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被冒犯, “就算王爷要这般安排,也得先与我说一声?我好歹是你的王妃,你做这种决定本就对我不敬,怎就不能提前告知,给我一丝尊重? 你可知她们都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是傀儡王妃,毫无实权,徐瑾娴才是你最心爱的女人,照这么下去,你迟早会废了我,立她做王妃!” 王妃突然提及此事,章彦成面色顿沉,“你在胡说些什么?大尧的规矩本王不知道吗?父皇他会让本王扶妾为妻吗?” 章彦成只说皇上不允,没说自个儿不想,江心月越发忧虑,忍不住问了句,“皇上若是答应,你就会这么做,是吗?” 章彦成懒得与她假设,“父皇不可能答应,你问这些毫无意义。” 他越是不答,江心月越是难受,“你为何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是在掩饰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她一再追问,章彦成烦不胜烦,“江心月,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江心月委屈控诉,“你不尊重我,还怪我闹腾?我从来都不想跟你闹,我也想好好与你过日子,可你总是为了徐瑾娴驳我的脸面,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 她爱胡思乱想,鸡蛋里挑骨头,又能怪得了谁?“你该向李侧妃学一学,如何定心克己。” “李侧妃她有女儿为伴,她不是正妃,当然不会管你,可我不一样,我是王妃,府中之事由我打理,你让徐瑾娴住在你的寝房,旁人肯定会议论,会找我询问,我又当如何解释?” “就说织云阁风水不好。” “那么太医来织云阁作甚?太医应该不懂风水?” 江心月接连询问,章彦成这才意识到,这一句才是她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章彦成缓缓回首,目光满是警惕, “此事尚未有论断,不便透露,等有了结果,本王自会告知于你。” 这不废话嘛!“等有结果,府中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不必王爷告知,我也会知情。” “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妙。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你这么着急,莫非心中有鬼?” 他望向她的眼神闪着疑窦,江心月诧异蹙眉,“我有什么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就别问,等结果便是。” 章彦成始终不肯道出实情,江心月越发狐疑,却又无可奈何。 心气儿不顺的她次日便进宫去看望惠妃娘娘,顺道儿与惠妃娘娘诉苦。 惠妃见怪不怪,先是顺着儿媳的意,狠狠的数落着徐瑾娴的不是,而后又拐了弯道: “既然彦成说是为了子嗣,那你就暂时忍耐一段时日,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江心月委屈低泣,“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不至于被人笑话啊!再者说,太医无缘无故去织云阁,我只是依礼询问,王爷也不肯告诉我,有什么事他都瞒着我,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这事儿的确是彦成办得不妥,等再见他时,我会教训他的。不过我想,彦成不告诉你,应该是不希望你担忧!你要谨记一点,不论彦成做什么,他真正在乎的都只是那个孩子,不是徐瑾娴,所以你也没必要吃这个醋。” 江心月倒是希望如此,可之前的情形让她无法相信惠妃的话,“先前她没怀孩子的时候,王爷也对她非比寻常。” “那只是一时的,女人想要获得长久的宠爱,就必须得有个孩子做倚仗。” 提及孩子,江心月又何尝不想要呢?“可王爷在守孝期,他压根儿就不去我房中,整日的陪着徐瑾娴,我连见他一面都难。” “来日方长,你们是夫妻,等过了守孝期便可以要孩子了。” 她与章彦成的关系一再恶化,她担心两人很难再回到从前,“只怕过了守孝期,王爷还是不愿去我房中。” “那不可能!到时他若不去你那儿,我都不依他!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咱们婆媳一条心,我定会催促他尽快要个嫡子!” 第349章 查清毒药来源 惠妃安慰了许久,江心月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些。她不禁在想,若是荣王像他母妃说话这般温和,她也不至于总是与他吵架。 有了惠妃的安抚,江心月回府后也就没再与章彦成置气,不再管织云阁的事。 章彦成还在忙着寻找神医,明兆得知此事,摇首笑叹,“三哥你聪明一世,怎的偏就在此事上犯糊涂?” 听这话音,明兆似乎有应对之策,“哦?此话何意?” “大夫和御医擅长的都是治病救人,但你要查的是如何害人,害人大都是下毒药,御医们对毒药可能并不了解。” 那倒也是,毒药种类众多,大夫们能治病,但却对这些下毒的手段并不熟悉,“那么依你之见呢?应该请什么人探查?” 明兆眸光微转,“该请一位钻研毒药之人,我认识一位高人,对毒药很是精通,可请他来查探此事,兴许能有进展。” 章彦成仔细一想,明兆言之有理,既然御医查不出,那不妨试试明兆的法子。 请人的事儿交给明兆来办,章彦成对他很是放心。 到得约定的时日,明兆亲自带人过来,随行的是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姑娘。 章彦成见状,不由皱起了眉,“这位是……” 章明兆神秘兮兮地介绍道:“白姑娘,高人!” 这就怪了,“你不是说,请的是白师傅吗?” 明兆笑笑地解释道:“白师傅是这位白姑娘的父亲,最近白师傅在研究一种毒药,身子有损,在家休养,不便出来,这才差白姑娘过来走一遭。” 打量着一旁的女子,章彦成不免生疑,小声问了句,“这姑娘靠谱吗?” 饶是声音很小,那姑娘也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悦地扬起下巴,负手冷哼,“这世上不是只有男人才靠谱,男人能做的事,女人照样可以。” 随行的瑾娴闻言,对这位白姑娘莫名生出一丝好感,“白姑娘说得对,所谓的女子柔弱,只是世人的偏见罢了。” 白姑娘傲然挑眉,章明兆在旁打岔,“白姑娘自小跟她爹一起钻研医术和毒药,她很厉害的,三哥你可不要小瞧了她,给她个一展身手的机会!” 章彦成没吭声,他总觉得不大靠谱,白姑娘最讨厌旁人质疑她的能力,“不信我便罢,我还不稀得挣这点儿银子。” 章彦成不喜与人说好话,她不看便罢,他懒得留她。 眼瞧着她转身要走,章明兆立马将人拦住,好言笑劝,“哎---来都来了,你就瞧一瞧呗!三哥对你并不了解,有所质疑也是人之常情,你得用你的实力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哄罢了白姑娘,章明兆又忙着去哄堂兄,“三哥,我这银子都出了,他们不是普通大夫,请他们出手可不便宜,你也不希望我的银子打水漂?” 明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瑾娴也在旁劝说,想让白姑娘试一试。 章彦成知道明兆辛劳,得给他一丝颜面,也就没再犟下去,遂出言邀请,请白姑娘去织云阁。 荣王开口相请,给足了白姑娘颜面,她这才答应帮忙。 织云阁有人严加看守,除却知秋之外,谁也不得入内,正是防止幕后者听到风声,前来毁坏证据。 章彦成亲自带着白姑娘过来,侍卫这才准她进去。 因为不确定这屋子到底有什么问题,章彦成不打算让瑾娴同行,以免伤她身,瑾娴只道她不进里屋,在外头等着便是。 此事毕竟与她有关,她还是想见证整个调查的经过。 章彦成拗不过她,这才带她回了织云阁。 到得织云阁的寝房,章彦成等人坐在檐下的美人靠上静候着,知秋则带着白姑娘进了里屋,看到某些物什,白姑娘皆会询问知秋,知秋一一为她解答。 据太医所说,香炉、木箱子那些都是没问题的,但白姑娘不相信旁人的判断,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重新查验。 她将带来的工具一一摆放整齐,那是一排铁架,上头排放着六只碗碟,白姑娘在香炉等物什上用刀片一一刮下一层附着物,而后分别放置在碗碟中,点火炙烤,大约一刻钟后,她熄灭火焰,一一检测。 明兆问她可有查出些什么,白姑娘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章彦成对她并不看好,总觉得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什么经验,只是在装神弄鬼。 他偏头凑近明兆,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瞧这像是靠谱的人?” 明兆干咳了一声,“稍安勿躁,再瞧瞧。” 听到荣王的质疑声,白姑娘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白家学的是医术,不是仙术,不是看一眼就能查出问题所在的,终归需要慢慢验证。” 她所验证的这几样皆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联想起知秋所描述的症状,白姑娘抱臂支着下巴,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暗自思索着。 瑾姨娘最常待的地儿是哪里?自然是床咯! 床边的纱帐没问题,枕头她也检查过,就连锦被都被她划开了,并未发现异常。 能搬的,能查的,她都查验过,白姑娘思来想去,似乎只剩大个头,搬不动的床架没查了。 “这床……是黄花梨?” 知秋点了点头,“是呢!” “几年了?” 知秋默默算着,荣王分府已有三载,“放在这儿大约有三年了。” 三年,却没有旧的痕迹,白姑娘奇道:“瞧着还挺新的。” “那是自然,黄花梨金贵,当需仔细养护,我们府中每半年会请人将这些家具保养一次,它们才能保持崭新,延长使用寿命。” 一听这话,白姑娘灵眸微转,“哦?如何保养?” 知秋仔细为她讲述着,“黄花梨不能用水擦拭,平日里都是用鸡毛掸子打理,每隔半年,府中会派人用核桃仁油统一擦拭养护,使得它光洁如新。” “上次保养是在何时?” “就在上个月,才刚养护过的。” 琢磨着知秋的话,白姑娘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她拿刀在床柱,以及桌椅的木头上轻刮着。 章彦成见状,面色更沉,明兆讪笑劝道:“查清毒源最重要,小嫂嫂的安全最重要,这黄花梨损毁一点儿,无甚大碍。” 章彦成心道:她最好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如若什么也查不出,那便是装神弄鬼,欺世盗名之徒! 这会子白姑娘只顾做验证,没工夫管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用同样的方法,将刮来的油脂放至碗碟中燃烧,一刻钟后,她惊讶的发现,这碗碟内居然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附着其间! 她用指腹蘸了些粉末,放在鼻间轻嗅,仔细辩别着,再回想知秋所描述的情形,白姑娘恍然大悟,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她这话音,似乎有戏,章彦成尚未开口,明兆已然坐不住,快步行至她跟前,“什么个情况?你快说,别卖关子。” 第350章 找到谋害瑾娴的凶手 白姑娘是来查毒药的,不是说书的,她才懒得卖关子,直接道出她的判断, “香炉那些皆无任何异样,但这些是从床和桌椅的黄花梨木上刮下来的,里头竟然有白色粉末!倘若我没猜错的话,此物应是息神丸磨出来的粉末。” 章明兆与章彦成面面相觑,很明显,两人皆未听过此物,看到异状的瑾娴也走了过来,满目好奇, “息神丸?那是什么东西?毒药吗?” 白姑娘摇了摇首,“说它是毒药,倒也不算,某些时候,它甚至可以当做治病的药来用,但此物药效太烈,必须严格控制剂量。 有些失眠之人可少用些,有助于睡眠,但使用次数不能超过七日,且不能过量,一旦过量就会有生命危险!” 也就说,它既是解药,也是毒药,章彦成只觉怪异,“若真是息神丸,此物怎会出现在床上?” 白姑娘不是凶手,她无法确定,只能凭眼前的证据去推断, “才刚知秋说过,府中每隔半年会养护一次家具,我猜是有人在核桃油中掺杂了此物,一旦将息神丸刷在床上,瑾姨娘长期睡在帐中,闻着此物,便容易头昏脑涨,昏睡不醒。 下药之人所用的剂量不多,不至于一次致命,寻常人若是长期待在这样的房间中,极易昏睡困乏,反应迟钝。如若是孕妇,那就更严重了! 孕妇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但若休息的时辰过久,又每日闻着息神丸,便会影响胎儿的发育,使之成为死胎,即使侥幸活下来,孩子也可能会与常人不同。” 听罢白姑娘的猜测,瑾娴不由浑身发寒,“死胎?所以下药之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冲着这孩子来的!” 白姑娘又问,“请问瑾姨娘,你是何时出现这种嗜睡的状况?” 瑾娴默默回想着,“大约有二十日左右了!” 白姑娘默默算了算,“床是上个月才养护过的,你出现这种症状二十多日,时日正好吻合。” 得知真相的章彦成怒火攻心,恨斥道:“何人如此心肠歹毒,居然敢给本王的女人和孩子下这种卑劣的毒药!” 章明兆兀自猜测着,“后院的女人们惯爱勾心斗角,估摸着她们看小嫂嫂太得宠,又有了身孕,心生嫉妒,所以才暗中动手脚?” 既已查出是什么药,接下来的探查就有了方向。 章彦成重赏白姑娘,又叮嘱她不许乱说话,白姑娘自是了解皇室的规矩,“放心!我这人惜命,嘴紧得很!” 收了赏赐的白姑娘就此离开,章彦成让瑾娴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由他继续探查。 府中养护家具的人是固定的,章彦成命人前去将上个月给织云阁做养护的人找过来,严加审问。 小允子即刻去找人,很快便将那两名保养家具的小太监给找了过来。 小允子替荣王审问他们,可他们皆矢口否认,只道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奴才们只负责刷油,断无胆子动什么手脚,如若瑾姨娘出事,那奴才们也逃脱不了干系啊!奴才们只有这一颗脑袋,可不敢冒这样的险,还请小允哥明鉴!” 瞥他们一眼,小允子冷哼道:“在核桃油中下药,此事做的极为隐蔽,若非咱们王爷请了高人严查,根本查不出因由所在,你们被查出的可能并不大,自然敢冒这个险。” 小喜子的嘴角淌着血,却也不敢抬手去抹,哭着辩解,“奴才们与瑾姨娘无冤无仇,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她啊!” “你们是无冤无仇,可你们也会见钱眼开啊!某人在背后给你们银子,你们不就愿意动手了吗?” “银子哪有命重要?府中人都晓得王爷宠爱瑾姨娘,奴才们断然不敢谋害她啊!” 小允子不信他们的话,遂又命人继续严刑拷问, “趁早说实话,交代幕后主使者,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王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到时我会在王爷面前替你们求个情,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若再不老实交代,你们的命就该交代在这儿了!” 为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小允子毫不留情,继续逼问,其中一人想起一事,赶忙交代, “小允哥,我们哥儿俩只管刷油,但这核桃油不是我们准备的,府中另有人备油,兴许是备油之人动的手脚呢?” 小允子仔细一想,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于是他又将备油之人找来问话。 因着府中需要用的油太多,是以府中有专门储备各种油的屋子,有专人看守,看守油库的是达叔,达叔得知油出了问题,紧张得直摆手,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守油库这么久,从未出过岔子,也不曾动过任何手脚啊!” 达叔已有四十多岁,且他平日里待人十分温和,说话慢吞吞的,小允子对他印象不错,他年纪大了,应该不至于卷至后院女眷的勾心斗角之中,于是小允子又问他, “那你可记得有什么可疑之人去过油库?” 达叔只道自个儿年纪大了,记不清那么多事,“不过各院的人来油库取油时都会有记载,方便报账。” 于是小允子让达叔将账本拿出来,达叔不敢怠慢,赶忙取出账本,递给小允子。 小允子接过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猫腻,但他不敢确定,随即带上达叔和账本,一起去见荣王, “爷,据账本记载,小喜子等人是在六月初十那天来取的油,而在那一天,小新子也几乎在同时去了油库。除他之外,那天无人再取过油。” 府中太监太多,章彦成一时想不起这个人,“哪个小新子?谁院里的人?” “是沧澜院里的小新子。” 沧澜院?那不就是江心月的奴仆?章彦成墨瞳微紧,忽觉这不是巧合,应是某人的预谋! 第351章 王爷你怀疑我谋害徐瑾娴 心下生疑的他立即命人去将小新子带来审问。 章彦成怒视于跪在堂下的小新子,肃声质问,“六月初十那日,你是否去过油库?” 小新子懵了一瞬才道:“上个月奴才的确去取过油,但究竟是哪一天,奴才记不清了。” “你记不清没关系,账本上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章彦成随手将账本扔至他面前,小新子怯怯地捡起账本看了看,上头的确记载着他是六月初十去的。 他耸着肩跪在那儿,一脸怯懦地小声道: “那天是王妃娘娘吩咐奴才去取灯油,奴才取完灯油就走了,却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事,还请王爷明示。” 章彦成懒得废话,瑾娴正为此事而郁结,也不愿多言,小允子便在一旁复述着今日发生之事,替主子们审问小新子,质问他可有趁机在油中下毒。 小新子茫然摇首,“什么是息神丸?奴才从未听说过此物,拿了灯油之后,奴才倒是跟小喜子说了几句话,但也仅仅只是说话而已,奴才没有下毒啊!” 小允子直接甩了他一耳光,厉声痛斥,“在王爷跟前,你还不老实交代?定要受些皮肉之苦,你才肯说实话吗?” 小新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哭道:“奴才没做过,没法儿承认啊!” 午歇醒来的江心月听苓鸢说起小新子被荣王的人带走一事,当即挺直脊背, “无端端的,王爷找小新子作甚?” 苓鸢神情凝重,压低了声道:“奴婢也不清楚,那些人不肯明言,方才奴婢又去打探了一番,听说王爷今日审问了好几个人,除了小新子之外,还有小喜子和达叔。” “小喜子?他不是给咱们府中保养家具的吗?” 江心月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小新子毕竟是沧澜院的人,她不能不管,遂让人尽快为她更衣,而后她匆匆赶往琅华院。 到得琅华院,江心月一眼便看到小新子的嘴角淌着血,面上明显有指头印,明显是被人打过的。 江心月疾步上前,“敢问王爷,小新子究竟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让人殴打于他?” 她来得正好,倒省得章彦成再差人去找她,“本王且问你,小新子说上个月你让他去油库取灯油,可有此事?” “我是吩咐过,不过这种小事,何劳王爷过问?” “本王既是过问,自然是有因由。小喜子用核桃油给织云阁的黄花梨木做养护,这核桃油当中居然被人下了毒药!而当日去过油库的只有小新子和小喜子!” 江心月闻言,满目震惊,“什么毒药?有人给徐瑾娴下药?那与小新子何干?” “小新子出现得那么巧合,本王怀疑是他在核桃油中下了药。” 小新子仓惶哭着辩解,“王爷!王妃明鉴!奴才没有在油中下药啊!” 江心月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她望向章彦成,扬首质问,“王爷,指控需要证据,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小新子下的药?” 只因小新子去的日子不对,“依照规矩,每月十五取灯油,为何小新子会在初十那日取灯油?” 江心月镇定答道:“府中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瓶,我这才让人提前去取,有何不妥?” 单论并无不妥,但若凑在一起,那就不对劲了,“日子突然提前,油库里的油又被下了药,种种怪异的迹象表明,小新子便是下药之人!” “那只是个意外,难道谁出现在油库就是凶手吗?照您这么说,小喜子和达叔都有嫌疑。” 达叔立马竖指表忠心,“王爷,老奴绝对没有在这油中动过任何手脚!那核桃油是从大壶舀至小壶的,老奴装油之时,他们都在旁看着,瞧得一清二楚,老奴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儿动手啊!” 小喜子亦哭道:“奴才可以对天起誓,奴才绝没有谋害瑾姨娘!究竟是谁在油中下的药,奴才也不清楚。” 沉吟片刻,章彦成才道:“害人需有动机,单从这一点来看,小新子的可能最大。” 荣王这话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江心月面色骤变,“王爷这话是何意?小新子是我沧澜院的人,你说他有动机,难道你认为是我指使小新子谋害徐瑾娴?” 联想起前两日之事,章彦成疑心更甚,“太医去往织云阁时,你特意来质问此事,可不就是心虚?” “那是因为府中人议论纷纷,皆在猜测,我才来询问因由,并不是说我问了便是凶手。我为何要害她?她一个侍妾,生的孩子只是庶出,我何须放在眼里,何须费尽周折的谋害她?” 瑾娴暗自思量着,倘若王妃是真凶,太医去织云阁探查,那她肯定能猜出原因,如若她真的心虚,应该没胆子来找章彦成,会假装不知情才对。 然而王妃来问过,依照常理和她的直觉来推断,王妃应该不是幕后主使者。思及此,瑾娴对章彦成道: “王爷,凡事讲求证据,现在没有物证,无法证明此事是王妃所为。” 江心月听到她的求情,并无一丝感激,只觉徐瑾娴虚伪至极,嫌恶嗤道: “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整件事就是你自导自演,你故意在油中下药,假装不适,再冤枉于我,想借机离间我和王爷!” 瑾娴也不恼,光明正大的道出心里话,“王妃误会了,我没有慈悲之心,更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做戏,我也不是装好人,只是不希望草率下判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章彦成为瑾娴抱不平,“你还是别为她说话了,她一直都对你有偏见,哪怕你站在公正的立场,她也会认为你有私心。心黑之人,看谁都是黑的。” 江心月顺着他的话音为自己辩解,“同理,王爷看我不顺眼,便认定我是凶手,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我!” 章彦成怒火瞬涌,额前青筋毕现,“青茶、小福子、乔嬷嬷,这几个都是你身边的人,她们几次三番的伤害瑾娴,都是本王在诬陷你?有人替你背锅,你便真的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吗?” 眸光闪烁的江心月仓惶地移开视线,借口道:“那都是旧事,她们自己都认了的,与我无关,不是我的主意。小新子没有下药,我也没有谋害徐瑾娴,王爷你不能因为从前之事就草率的断定我是凶手!” 有那么多的前例摆在那儿,章彦成不得不起疑,“你做过那么多卑劣之事,本王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第352章 真凶另有其人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不是我,我没有害她!” 江心月坚称自己没有害人,小新子也始终不松口,此事暂时陷入僵局。 眼下的一切都只是章彦成的猜测,没有实证,瑾娴深知这样的情形无法服众,她不能让章彦成因她而冤枉任何一个人。哪怕王妃不会感激她,她也得出言制止, “王爷,此事还有疑点,要不先把他们都带下去,另行审问之后再说!” 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章彦成唯有采纳瑾娴的建议,先将那几人押下去,继续关押审问。 至于王妃,在没有实证之前,他只能先让她回去。 临走之前,江心月怒视徐瑾娴,眸中难掩嫌恶,“你可真是个惹事精!自从你来了府中,就仗着王爷对你的宠爱,嚣张跋扈,不断的惹是生非,闹得鸡犬不宁!” 遇到被人倒打一把的情形,瑾娴可不会气得掉泪,她会压制怒火,保持理智,镇定反驳, “那要归功于王妃教的好奴才,小福子和乔嬷嬷不唱戏,我哪里闹得起来?” 江心月眸光微虚,当即撇清自己,“下人的过错,你别想归到我头上来!” 瑾娴毫不怯懦,据理力争,“那么下毒之人的过错,王妃又为何怨怪于我?清者自清,王爷自会探查清楚,王妃还是趁早收起你那套受害者有罪的歪理邪说!” 江心月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她还在想着如何反噎,章彦成睇她一眼,冷哼道: “照王妃这么说,往后若是有人害你,你可别找本王做主,你该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人谋害。” 江心月自嘲苦笑,“王爷你又不宠爱我,没有人会嫉妒我,也没人会害我,只有瑾姨娘这般独得恩宠之人才会被人嫉恨谋害。” 章彦成冷笑揶揄,“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与其在这儿斗嘴,不如祈祷小新子对你忠心耿耿,再次为你背锅!” 江心月扬首犟道:“我没做过,不需要任何人替我顶罪,王爷最好秉公处理,莫要屈打成招,诬陷于我!” 待王妃走后,小允子将可疑之人都带了下去,瑾娴倚坐在圈椅上,满目疲惫。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在被人欺负,一次又一次,真的让人心累! 回想整件事,章彦成至今后怕,“得亏你及早察觉出不对劲,若是你信了大夫的话,以为自己只是孕期嗜睡,继续待在织云阁,只怕你和孩子都会出事!” “那也得你信我才成,你若不信我的话,不肯帮我探查,我一个人也没这个能力查出真相。”瑾娴再次感慨,两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的重要。 他有心追查,只可惜此事仍未有定论,“查出了息神丸,却查不出谋害你的真凶,我还是对不住你。” “你已经尽力了,我都看在眼里,但很多事不是查了就会有结果的。就像我在别院的时候,中了木耳之毒,厨娘一力承担,可究竟是她马虎所致,还是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谁也说不准。” 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瑾娴已然习惯,有些事能查出真凶,但有些事只能不了了之。 章彦成奇怪的是,“你为何认为王妃不是凶手?” “她若是凶手,便会避嫌,不会问你太医为何去织云阁。还有一句话,王妃说的也在理,我的孩子只是庶出,对她没什么威胁,她不至于谋害我。” “那你认为会是谁?” “我也不确定,现下毫无头绪。”想起一件事,瑾娴好奇问了句,“你怀疑小新子和小喜子,怎就不怀疑达叔呢?” “达叔是宫里的老人,他原本是伺候我母妃的,后来母妃将他拨给了我,他肯定知道母妃重视子嗣,是以他不会谋害你和孩子。” 章彦成小的时候就被达叔哄过,他念及那份情意,才会让达叔管油库,给他一个清闲的活儿。 瑾娴并不了解达叔,她只是觉得整件事很怪异,有太多的蹊跷都透露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我总觉得,背后有一个人,她在操纵着一切,甚至在引导我们怀疑王妃,因为王妃曾指使过下人谋害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自然会再次怀疑王妃,但也许这次真的不是她,而是有人在嫁祸于她。” 听这话音,她似乎有了一丝头绪,“你可有怀疑的对象?说错了也无妨,只是我们关起门来自个儿猜测而已。” 既然他让她说,那她就直说了,“晴姨娘肯定是要排除的,她与我交好,没有害我的动机。李侧妃嘛!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因为她生的是女儿,她对这个孩子很失望,怕我生个儿子,分她的权势,所以她有几分动机,但目前没有证据指向她。” “姚姨娘呢?” “姚姨娘是只纸老虎,她喜欢占嘴上便宜,还喜欢煽动别人与我争斗,她自个儿是不愿上场的,她怕你再罚她。 岚姨娘是墙头草,她既巴结王妃,也巴结我,就是个看戏的,至于珍姨娘,初入府时,我曾与她有过过节,如今她还会不会害我,我也不确定。” 瑾娴将每个人都分析了一遍,章彦成提醒道:“你好像忘了,还有一个阮姨娘。” “阮姨娘?”若非章彦成提及,瑾娴真的快要忘了此人,只因她话少,偶尔说一句能噎死人,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保持沉默的, “坊间传闻,说她爹是被徐宏害死的。我不知道真相,但她可能真的会因为徐宏而记恨于我,单就目前来说,她只与我斗过嘴,倒是没有其他的冲突,我不确定她是否会在背后阴我。” 第353章 他才是真凶 书中的原主并未有身孕,没有招惹这些祸端,眼下所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书中没有的情形,是以瑾娴猜不出真凶,只能凭借她们的性格和自己的直觉去判断。 “你分析得在理,她们都有可能,但排除之后,最有可能便是李侧妃和阮姨娘。”章彦成不禁在想, “倘若如你所说,王妃不是凶手,那么小喜子就该严查了。” 章彦成对达叔很信任,下意识的将他排除在外,瑾娴提醒道: “还有达叔,他可是管油库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有时候看着最没有可能的人,反而是真凶,此人不能忽略。” 瑾娴的直觉一向很准,章彦成也就依了她的意,“好,那就连达叔一起查,务必揪出真凶,为你报仇雪恨!” 这真凶揪不出来,瑾娴仍会处于危险之中,指不定哪天又会被人算计,防不胜防。 有些话不能说太满,瑾娴对此事没报多大希望,“能查出来最好,实在查不出也无妨,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 她从不怪他,反倒为他着想,章彦成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先前王妃多次利用下人谋害于你,却都有人替她背锅,母妃也不许我深究,你受了那么多的欺凌,我却没能给你一个交代,实在对不住你,这次又有人在暗地里谋害你和孩子,我若再查不出真凶,更加愧对于你。” 瑾娴勉笑道:“害我的是别人,又不是你,你不必自责。” 他虽未伤她,却也有看护不周之责,“你是为我怀孩子才遭此劫难,我护你不周,自是有责任。” “凶手在暗处,你看护得再怎么周全也是防不胜防,你就别揽责了,别拿旁人的错误来责怪自己。你已经努力去查了,能不能查得出来,但看天意!” 瑾娴温声细语的安慰着,章彦成心下动容,揽她入怀。 即便瑾娴理解他,他也过不了自个儿这关,他暗自起誓,这次定要查出真凶,不能让瑾娴继续活在被迫害的可能之中。 荣王下了令,小允子不敢怠慢,正面打听不出来,他就从侧面打探,询问其他与小喜子以及达叔相熟之人,打听他们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之举。 问了一圈,似乎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有一件事,小允子觉得奇怪,遂向荣王禀报, “奴才问过了,小喜子是洛阳人,至于达叔,旁人说他是安徽人,他说自己是苏州人,奴才去质问,他又说自个儿记错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很怪异。” 一听到安徽二字,章彦成心间一紧,不禁想到了某个人,遂又追问,“他是安徽哪里人?” “奴才问过了,但他说离开家乡几十年,已经不记得老家是哪儿的。” 达叔的答复反倒令章彦成生了疑心,“真的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家乡吗?” 这种情况的确少见,达叔确实年纪大了,但却不是六七十,才才四十出头而已,还不至于老糊涂!小允子兀自说道: “别人不知道,反正奴才自个儿肯定不会忘记家乡的名字。哪怕这辈子都回不去,也会将那几个字牢牢的记在心里,毕竟那是奴才的根啊!” 达叔不肯明言,府中没有对他更加了解之人,章彦成决定明日进宫一趟,询问他母妃。 惠妃一直想见儿子,打算跟他说道说道,然而最近这几日,章彦成都未曾去过灵粹宫,惠妃等了儿子许久,才终于等到他的身影。 一见到儿子,惠妃便开始数落他的不是,质问他为何要让徐瑾娴住在他的寝房之中, “说什么织云阁风水不好,她住了那么久都没事,怎会这风水突然就有问题了?就算你为了孩子着想,也得事先跟心月说一声,也算是对她的尊重,她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前日里江心月进宫,说是给惠妃请安,章彦成又岂会不明白,她来此的目的就是告状。 他猜得到,只要他一过来,母亲肯定会质问那件事,而他不慌不忙,已然想好说辞,“母妃您有所不知,瑾娴搬离织云阁,并非是因为什么风水,那只是儿臣的托辞而已。” 惠妃诧异抬眉,“不是为风水?那究竟是何故?” “是因为有人在瑾娴的屋里下毒!当时儿臣尚未确定下毒者究竟是谁,这才没有声张,如若告知王妃,万一她是凶手,岂不是给了她毁灭证据的机会?” 惠妃只觉儿子的猜测很离谱,“心月怎么可能是凶手?她是你的妻子,怎会谋害你的子嗣?” 章彦成暗叹母亲对江心月的假象所骗,以为她是名门闺秀,做不出坏事,殊不知,真实的江心月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那是瑾娴怀的骨肉,可不是她的,她有什么不敢的?她嫉恨瑾娴,利用下人多次谋害瑾娴,母妃难道忘了乔嬷嬷的事吗?您看在江家的面儿上,不让儿臣追究,但不代表江心月没做过坏事!” 提及乔嬷嬷,惠妃无言以对,“那你查清楚了吗?真的是心月所为?” “尚未查清,她的奴才小新子嫌疑很大,但瑾娴说,这次可能不是王妃的主意。这当中还有一个人很可疑,就是达叔,母妃您可还记得此人?” 惠妃默默回想着,“你是说,以前伺候过本宫的小达子?” “正是他!小允子问他是哪里人,他竟语无伦次,一会儿说是苏州人,一会儿又说是安徽人,莫名其妙。” 这事儿惠妃还是有印象的,“我记得小达子是安徽人啊!他不是苏州人。” 听到这一句,章彦成忽觉自个儿离真相似是又近了一步,“他真的是安徽人?安徽哪里的?” “好像是太湖县的!” 听到太湖二字,章彦成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心弦紧绷的他再次追问,“母妃您确定吗?儿臣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惠妃奇道:“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怀疑是小达子谋害你的爱妾?他可是从我宫里出去的人,自小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做出谋害你子嗣的事?他没这个胆子的。” 起初章彦成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所发生的事又让章彦成对达叔起了疑心,“因为儿臣突然想起来,我的恩师阮大人也是安徽人。” 听儿子这么说,惠妃的记忆豁然清晰起来,“是了!阮大人也是安徽太湖县的,我记得那时阮大人成为你的师傅,小达子还特地提起过,说阮大人是他的老乡,好像还是什么远亲,还说阮大人是他们太湖县的骄傲!” 惠妃的话再次印证了章彦成的猜测,“达叔与阮大人是远亲?那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惠妃不明所以,“哦?此话怎讲?” 第354章 你竟敢谋害本王的女人和孩子 章彦成试图将这几人联系在一起,“阮大人是被徐宏陷害,才丢了官职,郁郁而终。阮姨娘因为此事记恨瑾娴,所以儿臣怀疑,达叔是被阮姨娘指使,才会在油中下药,谋害瑾娴和孩子!” 惠妃听来只觉这两者关联不大,“就因为他们是同乡,你就怀疑他?这未免太草率了些。” 章彦成之所以怀疑,自有他的缘由,“如若达叔不心虚,大可直说自己是安徽太湖县的人,可小允子问他的时候,他竟然说自己是苏州人,明显是在掩饰他的真实来历,估摸着他是怕儿臣起疑,怀疑到阮姨娘头上,所以才会刻意隐瞒。” 听到此处,惠妃已然明了,“你的意思是,阮姨娘指使小达子给瑾姨娘下毒,小达子看在他们是远亲的份儿上,为阮大人抱不平,便答应下药,为阮大人报仇?” 章彦成沉吟道:“只有这样的猜测才能解释所有的怪异,要么就是王妃指使,如若王妃不是凶手,那就是阮姨娘在陷害王妃,她与达叔配合得巧妙,把所有的疑点都指向王妃,而王妃的确曾做过谋害瑾娴之事,那么我自然会怀疑王妃,而真正的凶手便可置身事外。” 儿子言之有理,但惠妃还是有些不相信,“小达子伺候我多年,他对我一向忠心耿耿,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瑾姨娘怀的可是你的骨肉啊!他怎会忍心残害你的骨肉呢?” 按理来说是不太可能,可瑾娴说过,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最有可能。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达叔虽是他母妃的人,却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可能他认为徐宏是贪官,害死了我师傅,我又一直宠爱瑾娴,瑾娴若是再生下孩子,就会更加得宠,徐宏也会跟着沾光,所以他才会做出此等极端之事。” 过往的认知使得惠妃对小达子印象颇佳,“我还是不信他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你得审问清楚,不能单凭你的猜测就冤枉了小达子。” “儿臣今日来此正是想跟母妃确认达叔的来历,确认之后,儿臣才好继续审问,母妃请放心,我不会冤枉他,定会审个清楚。” 讲明此事后,章彦成就此告辞,回了荣王府。 他将自己的推测告知瑾娴,瑾娴听着他的讲述,不由浑身发寒,“会是阮姨娘吗?倘若真的是她,那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哑巴蚊子咬死人!” 是不是阮姨娘,章彦成还不能确认,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审问达叔。 达叔身份特殊,小允子去审问,可能没什么结果,是以章彦成决定自己亲自去审问他。 因着章彦成礼遇达叔,即使他被关押,也被关在一间干净的屋子里,三餐都有人送来,两菜一汤,并不含糊。 章彦成自认待他不薄,然而眼下的事却令他很寒心。 达叔被关了那么久,焦急的在屋里踱着步,听到开门声,瞧见荣王的身影,达叔赶忙向荣王行礼,“老奴给王爷请安。” 以往荣王都会客气的虚扶他一把,今日荣王并未应声,神情异常严肃,达叔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见荣王进了屋,在上座坐下,掀眉打量着他, “原来达叔是安徽太湖县人,与我师傅阮大人是同乡,还沾亲带故?是什么亲戚?本王竟未听你提过。” 荣王说得一清二楚,达叔不能再隐瞒,只得道出实情,“是远亲,我的祖母的表妹嫁给了他爷爷的一位兄弟。” 这亲戚拐得还真够远的,“所以呢?你就恨屋及乌,讨厌徐宏,也讨厌瑾娴,于是趁着这次机会,在油中下药,谋害瑾娴母子,想替我师傅报仇?” “王爷,老奴没做过这样的事……” 达叔正待否认,章彦成径直将其打断,“不是你?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否认自己是安徽人?还说自己是苏州人?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眼神闪烁的达叔颤声道:“老奴只是年纪大,糊涂了。” “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也不想怀疑你,可你说话的漏洞太过明显,你若是不说实话,那你们三个都有责任,都脱不了干系,谋害本王的女人和子嗣,那可是死罪!” 章彦成了解达叔的性子,所以他才会故意提及小喜子等人,试图用这几个人的性命去唤醒达叔的良知,让他说实话, “小新子和小喜子都是无辜的,明明是你做的错事,你定要让这几个年轻人替你背黑锅吗?” 果如章彦成所料,一说起其他人会被连累,达叔终是心软了。 荣王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且他也露出了破绽,也就很难再继续伪装。他已经老了,那几个才一二十岁,若是因他而丢了性命,达叔做鬼也不安心。 犹豫再三,达叔终是说了实话,“是我,的确是我在核桃油中做了手脚,那息神丸的粉末,是我下的!” 饶是已然猜到真相,但当亲耳听到他承认时,章彦成还是很痛心,悲愤交加的他厉声呵责, “达叔,我小的时候你还哄过我呢!我对您一直都很尊重,也很信任,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谋害我的女人和孩子!你这么做,对得住我母妃,对得住我对你的信任吗?” 达叔仓惶抬头,摆手连连,“不!不!奴才没想伤害王爷,只是为阮大人抱不平,阮大人死得冤枉,皇上却不为他做主,我得为阮大人报仇雪恨!” 达叔承认了罪行,可章彦成认为这当中仍有蹊跷,“你们只是远亲,你何至于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师傅做这些?” 第355章 彦成使诈 提及阮大人,达叔的面上难掩崇敬,“奴才是个太监,没有后人,阮大人怜我年老,恐将来无人为我送终,便将他们族中的一个孩子过继给我,我这才有了儿子,将来死后才有人为我办丧事。 阮大人对我的恩情大如天,他死得那么惨,还被人搞臭了名声,实在是太冤枉了!” 章彦成紧握扶手,扬声反问,“阮大人冤枉,那么瑾娴呢?她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谋害她?” “因为她是徐宏的女儿,徐家的人都该死!她若是生下孩子,那么王爷您就会善待孩子的姥爷,善待徐宏,您就不可能为阮大人报仇了。” 一个中年男人,怎会考虑得这么细致?这分明就是女人的心思,“谁跟你说的这番话?是不是阮姨娘指使你这么做的?”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达叔神情瞬凝,摇首连连,“不是!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的主意。阮姨娘她也想为她父亲报仇,可她胆子小,不敢害人,老奴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无可留恋,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奴不怕!” 他说得倒是大义凛然,但章彦成总觉得这不是他的本意,“你不是收养了一个儿子吗?你对这孩子就没有一丝留恋?” 提及孩子,达叔眸光渐黯,“这孩子很孝顺,老奴的确舍不得他,可一看到这孩子,老奴就会想起阮大人,阮大人的仇不能不报,只要这孩子能为老奴扶灵,老奴死也瞑目了。” 他着急忙慌的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章彦成越发生疑,凌厉的目光扫向他,锋如白刃, “如若不是有人怂恿,你怎会突然做出此等卑劣之事?息神丸又是打哪儿来的?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者,本王可以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默了好一会儿,达叔才叹息道:“老奴本不打算这么做,可自从瑾姨娘有了身孕之后,老奴就担惊受怕,担心这孩子出生之后,王爷您就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饶了徐宏,忘了阮大人的仇,所以老奴才动了下药之心。” 章彦成是宠爱瑾娴,但他还是分得清是非的, “瑾娴是徐宏的私生女,他从未养育过瑾娴,瑾娴对他毫无感情,本王也不可能因为瑾娴就对徐宏心慈手软。师傅之仇,本王从未忘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报仇也得等到合适的时机。” “王爷您这么说,老奴就放心了。”达叔欣慰一笑,而后趁人不备,疾步冲出屋子,拱着身子一头撞在假山那嶙峋的怪石上! 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坚持不住,就此滑倒在地,章彦成见状,大吃一惊,匆忙往外走去。 小允子看主子那么紧张,快步小跑过去,扶起达叔,但看他额头撞得血肉模糊,鲜血自额前淌至颈间,触目惊心,小允子心间一紧,手指不自觉的发抖, “达叔,你这是何必?王爷还没判您的罪呢!” 达叔望向荣王,有气无力地低声道着,“老奴做出这样的事,对不住惠妃娘娘和王爷的信任,可老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阮大人! 王爷,您千万别忘了你师傅的仇,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徐宏!以慰你师傅在天之灵!” 达叔拼尽力气道罢最后一句,力竭的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目。 小允子抬指去探他的鼻息,心下一凉,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达叔他……已经断气了。” 达叔伤害瑾娴母子,章彦成本是痛恨他的,但章彦成更想抓住幕后主使者,哪料他竟就这么自尽了! 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章彦成心口发堵,怒而攥拳。 但他时刻谨记自己得给瑾娴一个交代,他不能就此放弃,理该继续查下去。 深思片刻,章彦成心生一计,而后命人处理达叔的尸首,而他则去找阮姨娘。 当是时,一身白裳的阮姨娘正在绣腰带,听闻丫鬟来报,说是荣王来了,阮姨娘随即放下针线,到外屋去迎。 她施施然福身行礼,而后让人上茶,莞尔一笑,“王爷突然来此,真是稀客。” 姿仪娴静的她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从前章彦成也以为她是个洁净无瑕的女子,可如今,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裹着疑心的章彦成没个好脸色,“本王来此,是有件要事。织云阁的事,你可有耳闻?” 听到她的名字,阮姨娘笑容渐消,面色骤冷,“瑾姨娘的事,我从来都不关心,懒得打探。” “那么息神丸呢?你可知那是什么药?” “不知道。” 在她答话之际,章彦成暗自观察着她的神情。 正常人若是骤然听说一个新鲜的事物,应该会表现的很好奇,或者继续追问,可阮姨娘的面色异常镇定,镇定的有些不合常理。 但凡她问一句,他的疑心都会消减些许,可她一句也不问,也不奇怪他为何会跟她说这些,章彦成越发觉得她可疑, “那是一种让人昏睡的毒药,甚至能让孕妇的胎儿变成死胎!有人将药混在核桃油中,涂抹在织云阁的家具上,谋害瑾娴。你说……究竟是谁,居然如此蛇蝎心肠?做出此等卑劣下流之事!” 阮姨娘薄唇紧抿,默了好半晌才道:“瑾姨娘行事乖张,得罪过很多人,许多人都看她不顺眼,我猜不出是谁动的手脚。” 章彦成挑眉冷笑,“你跟王妃倒是可以做好姐妹,都认为被害者是有罪的,害人者反倒有理。”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道出事实而已。” 阮姨娘极力撇清,却令章彦成疑心更甚,“事实就是——下毒者是府中管油库的达叔,你可认得此人?” 轻捋着手中的巾帕,阮姨娘一脸淡漠,“不认得,我没去过油库。” “他也是安徽太湖县人,你居然不认得?” 阮姨娘从容答道:“太湖县那么多人,每一个我都得认识吗?” “他是你们阮家的亲戚,你父亲还将你们当中的一个族人过继给他,你怎会不知晓?” “也许这是府中的私事,我并未听父亲提起过,也不认得什么达叔。” 她对答如流,章彦成眼角微抽,“可达叔却认得你!他亲口承认了在核桃油中下药,而指使他的人正是你!” 此话一出,阮姨娘那冷漠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眸光凝肃,难以置信,“他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如何指使他?” “他与瑾娴无冤无仇,若非你指使,他又怎会做出谋害瑾娴母子之事?瑾娴出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阮姨娘扬首反问,“那么徐瑾娴出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便是泄私愤,“你想为你爹报仇,你动不了徐宏,便将所有的恨意都加诸于瑾娴身上,暗中谋害于她!” “我没有!” 她一再否认,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章彦成只能使诈,“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 “物证呢?物证在哪儿?他随口一说,王爷便信了吗?我根本就没做过,王爷您不能因为那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我!也许是他冤枉我呢?” 阮姨娘的眼中噙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打动不了章彦成,只会令他认为她是在做戏, “达叔与阮家有关,他亲口所说,是你指使他为你父亲报仇,你还想抵赖?” “他要报仇,他要下毒,那是他的事,不是我指使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阮家有这样一个远亲,我如何指使他?” 此言一出,章彦成紧盯着她,冷嗤道:“本王只说达叔是阮家的亲戚,可没说过是远亲还是近亲,你怎知他是远亲?” 第356章 本王不会再顾念旧情 阮姨娘心弦蓦地紧绷,神情明显不自然。她飞快的思索着,转瞬间已然想到说辞, “我们阮家是书香门第,没有做太监的近亲,可王爷却说他是阮家的亲戚,那就只能是远亲。” 她这说话的语气令人很不舒坦,“你还瞧不起太监?还让他帮你下毒,为你卖命?阮玉舒,我才发现你竟如此清高傲慢,简直白读那么多圣贤书!” “没有的事,王爷为何要诬陷我?你要替你的爱妾做主,要找出凶手,也不该拿我充数?徐宏那厮踩着旁人的尸骨上位,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达叔要报仇,那是他的意愿,与我无关!” 她矢口否认得干脆,章彦成拧眉怒视于她,“你敢不敢跟人证对质?” 事到如今,阮玉舒还能怎么说?她若说不敢,荣王更加会怀疑她,认为她心里有鬼,她只能应承, “我问心无愧,没什么不敢的。” “来人呐!带人证过来!”章彦成一声令下,下人即刻将人抬了进来。 阮玉舒的一颗心突突的跳着,她正在思量着待会儿应该如何应对,出乎她意料的是,下人们居然抬了个人进门,且那人的身上还盖着白布! 看到白布的那一瞬间,阮玉舒瞳孔一紧,吓得直往后退,“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个死人?王爷,您怎能把死人往我屋里抬?” 章彦成一挥手,小允子当即掀开白布,阮玉舒瞄了一眼,登时瞪大了双眼,面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让我跟达叔对质吗?他怎么死了?死人怎么对质?” 章彦成心道: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果然容易乱了心神,浑忘了自个儿先前说过的话, “本王说的是让你跟人证对质,你不是不认得达叔吗?怎就确定这死者是达叔?” 被质问的阮玉舒面色发烫,慌忙往回找补,“王爷您自个儿说的,达叔指认我是主使者,那么达叔肯定就是人证?我的确不认得他,只是猜出他的身份而已。” 她那强自镇定的模样被章彦成尽收眼底,“阮玉舒,你已经漏洞百出了,再否认有意义吗?” “我没做过的事,当然要否认!” 阮玉舒嘴硬得很,章彦成心知达叔已死,无从对质,只要她不认,这事儿没办法查下去。 诈了许久也没个结果,最终章彦成改了口, “实话告诉你,其实达叔并没有指认你,他揽下了所有的责任,还特地告诉本王,说你心地善良,不会害人,他为你抗下了所有,可你呢?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把自己摘得干净。 他本可以安享晚年,却因为你的私心,做了错事,赔上自己的性命。你若有心,真就不会觉得愧对于他吗?” 达叔没有指认她?那也就是说,章彦成方才的那番话其实是在诈她,假如她挺不住,承认此事,那可就中了章彦成的计了! 得知真相的阮玉舒再次目睹达叔的死状,心中莫名悲痛,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状,否则荣王更会觉得她心虚。 移开视线的她漠然扬首,“我没有利用过他,没有指使他做坏事,他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他的死与我无关,我为何要愧疚?” 章彦成还以为阮玉舒会有一丝良知,承认错误,如今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若非达叔自尽,本王定会严查到底,绝对不会放过幕后主使者!他用命来替你顶罪,但这并不代表本王相信你。 本王警告你,这次你是侥幸逃脱罪责,从今往后,你最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你若再敢生一丝不轨之心,再敢谋害瑾娴母子,本王绝不会再顾念阮师傅的旧情,定会严惩不贷!” 听他提及父亲,阮姨娘心下冷笑,“原来王爷您还记得我爹是您的师傅啊?他被徐宏害死,你却宠爱徐宏之女,你对得起我爹吗?”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瑾娴她姓方,不姓徐!她是被她母亲养大的,徐宏除了给她生命之外,没有养育过她一日!他二人虽有血脉,却无亲情,你不要把对徐宏的恨意加诸到瑾娴的头上! 师傅的仇,本王会伺机而报,莫拿恩情来挟持本王,本王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警示过罢,章彦成冷然拂袖离去,徒留阮玉舒倚在门边,被满腔的恨意撕咬。 章彦成对她越来越没有耐心,阮玉舒只觉他已经变了。 从前的她仰望着章彦成,自父亲去后,她便将章彦成当做唯一的依靠,她坚定的认为他是唯一能帮她父亲报仇的人,可自从徐瑾娴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不爱女色的章彦成开始维护徐瑾娴,独宠于她,阮玉舒则逐渐被他冷落,照这么下去,他哪里还会为她父亲报仇呢? 假如男人靠不住,那她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哪怕他不理解,横加指责,阮玉舒也得坚定的走自己的这条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的意志,包括章彦成!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雨,琅华院中,瑾娴正在檐下的美人靠上坐着听雨发呆。 酷夏的一场雨熄灭了闷热的暑气,周遭时有凉爽的风吹来,沁心宁神。 小允子一路上都在给主子撑伞,主子似是心情不好,走得很快,小允子也加快了步伐,急急的跟上。 瞄见章彦成身影的那一刻,但看他沉着一张脸,瑾娴便知情况不妙。 第357章 瑾娴,你是不是打算离我而去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瑾娴并未询问关于达叔的事,只对他道:“你的袍摆湿了,进屋换件衣裳!” 章彦成无心更衣,“不妨事,风一吹也就干了。” 他没有进屋,而是立在瑾娴身侧,与她讲述才刚所发生的事。 瑾娴听罢,并未恼火,也没有任何斥责,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这大约就是天意!”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他深感不安,“你……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没什么跟我说的?” “当你说此事可能跟阮姨娘有关之时,我就猜到了结果。” 如果是别人,或许章彦成真的会严办,但若是阮姨娘的话,瑾娴猜他八成会心软。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他还真就没有拿阮姨娘怎么样。 瑾娴欲言又止,没再继续说下去,章彦成看她黯然垂眸,已然猜到她的心思, “你是不是认为我会看在她是恩师之女的面儿上,轻饶了她?其实并非如此,我本想让达叔指认她,只要达叔肯指认,我定会严惩阮玉舒,只可惜达叔自尽,没了人证,我便无法再治她的罪,只能就此罢休。” 王妃如此,阮姨娘又是如此,每一回,瑾娴都清楚的知道主使者是谁,可每一次都有人替她们顶罪,而真凶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她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跟章彦成起争执,但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会感到疲惫绝望,然而埋怨有用吗?眼看着此事已成定局,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我知道了,就这么着!王爷决定便是,我没意见。” 她转身欲离,却被章彦成一把拉住手臂,他就这般凝视着她的眸子,轻声问了句, “瑾娴,你在生我的气?” 问出这句话后,他又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她被人谋害,险些保不住孩子,他明知凶手是谁,却没能替她做主,她怎能不生气呢? 心力交瘁的瑾娴不愿与他对视,满怀的悲愤无处发泄,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做坏事的人总有人背锅,总能巧妙的避开惩罚,而我总在被人算计迫害?难道说,这个世道,只有做坏人才不会被人欺凌?” 她一向坚强,这几日她都不曾哭过,但如今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形,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泪水落在她面上,滴在章彦成心底,烫得他无地自容,他抬手想要为她擦去泪珠,她却侧过脸去,不愿让他碰触。 以往章彦成认为男人有很多女人天经地义,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纳太多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让那么多女人进门,你也就不会遭遇这些祸端。” 瑾娴苦笑自嘲,“我才是后来者,是多余的那一个,以前我不认可王妃的话,现在我觉得王妃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我若不入府,府里的女眷皆安分守己,也就不会闹出这些纷杂的是非。 王妃身为妻子,看着自己的丈夫维护一个侍妾,心里不舒服是人之常情,她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而阮姨娘,即便她是侍妾,却比我先进门,比我更早认识你,我是她仇人的女儿,你却与我走得近,冷落了她,她自然恨我入骨! 我若不存在,王妃不会嫉妒,不会与你闹腾,你们夫妻还能和睦相处,阮姨娘也不会对你心生怨愤,这个王府也就清净了。” 这话他很不爱听,“你怎么能这么想?不论她们怎么看你,我从来都没有嫌你多余!你也不该妄自菲薄,不该把别人的恶毒归咎于自己!你若是不存在,那我的日子不就是一潭死水吗?” “你还有大业,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做,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了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她没有闹腾,异常的平静,她眸中的那一抹绝望让他无端恐慌,“为何突然这么说?你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想跟雯玉那样,离家出走?” 她的身孕已有四五个月,想打胎都没可能了,这个时期的瑾娴行动不便,不可能离家出走,她没有这样的念头,但章彦成却以为她有这个心思。 瑾娴本想否认,思量片刻,她又改了主意,决定闭口不言,让他自个儿猜想。 若搁以往,她肯定会否认,然而今日她竟没吭声。 她越是沉默不应,他越是不安,雯玉那么深爱着章彦安,最后也因为对他太过失望而选择离开。 瑾娴对他一直淡淡的,她多次被害,他都没能严惩真凶,虽说瑾娴善解人意,理解他的苦衷,但是次数多了,她也会对他失望的? 如若失望积攒得太多,她会否真的生出离开的念头? 别看她平日里那么乖顺,实则脾气比谁都犟,一旦她下定决心,只怕她也会像雯玉那样不辞而别。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心神不宁。 章彦成的问题,瑾娴避而不答。已然查出因由所在,瑾娴便提议将织云阁的床和桌椅都换掉,她继续回去居住,章彦成却是不同意, “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呢?” 事到如今,瑾娴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阮姨娘还在这儿,那么我住哪儿都是一样的。她那么恨我,还会想出别的招数来害我,或早或晚而已,我躲不过的,那还不如回织云阁去,一直待在你这儿也不是个事儿,惹人非议。” “旁人怎么说你不必管,我让你住这儿,你只管住下便是。难不成阮玉舒还敢在本王的房中下药?” 瑾娴暗叹章彦成高估了他在阮姨娘心中的地位,“她有什么不敢的?你每日住在织云阁,与我同宿,她不照样在织云阁下药吗?为了报仇,她无所不用其极。” 这倒是事实,若非瑾娴及早察觉出异常,章彦成一直住在织云阁,闻着息神丸,估摸着也会伤身。 如此算来,阮玉舒便连他也给害了!他还有什么底气说她不敢在琅华院下手呢? 他无言以对,瑾娴也不再提,适可而止。 整整一日,她都神情哀戚,章彦成跟她说话,她心不在焉,答得很是敷衍。 这场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一直下着,瑾娴除了午歇之外都在看雨。 翠绿的芭蕉被雨水冲刷,风吹雨斜,凉意拂面透心,她这颗心也凉了半截。 从前她以为,留在王府,有章彦成的庇护,她便是安全的,可如今,接二连三的磨难使得她一点点的失去安全感。 有了孩子的她更加为府中人所不容,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 一向乐观,善于自我安慰的瑾娴,今日竟做不到抚平纷乱的情绪。 人在情绪低落之际,看什么都是悲观的,她甚至已经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只觉前路灰蒙蒙的,深一脚浅一脚,指不定哪一步就会摔跤。 她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实在做不到像从前那样,一笑了之。 章彦成见状,带了披风出来,亲自为她披上,“外头风雨交加,当心着凉。” 瑾娴侧眸看了肩上的披风一眼,明知他就在身侧,她却没有抬眸与他对视,而是转过身去,默默进了屋。 她在外头看了那么久的雨,他一出来,她便进去了,明显不愿与他相处。 章彦成能感受得到,这一次,瑾娴是真的伤了心,对他失望了。 第358章 瑾娴报仇,绝不心软 晚间就寝时,章彦成试图与瑾娴闲唠家常,瑾娴却不应声,他一个人说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的回了句, “我困了,要歇了。” “……”最近她精神不错,不会睡那么早,今晚她却喊困,这不对劲。 可即便他不再打搅她,她也依旧没睡着,她的呼吸并不平稳,一会儿侧躺,一会儿平躺,明显是枕着心事难以入眠。 看她这般翻来覆去,章彦成忍不住道了句,“你若是睡不着,可以跟我说说话。” 跟他有什么可说的,越说越憋屈,瑾娴不愿与他浪费唇舌,“你别吭声,我很快就睡着了。” 以往她睡不着的时候,都会依偎在他怀中,只要枕着他的肩膀,她很快便能入眠,于是他像往常那样,抬手揽她入怀,可是这一回,她并没有顺从的倚在他怀中,而是推拒挣扎着,借口说是天太热,不愿与他亲近。 今晚下着雨,屋内还摆着冰块,室内十分凉爽,怎会热呢? 她的态度太过反常,章彦成很想越过那件事,可他深知,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矛盾必须面对,有些话,必须得说个清楚, “瑾娴,你说没有生我的气,其实是在撒谎对不对?你若没生气,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瑾娴明知道害她的人不是章彦成,可她还是没有搭理他,因为她明白,章彦成的决定至关重要,她那番自苦自怜的话半真半假,目的就是要让章彦成自责,重视此事,不能就这么草草了结,不然他可能真的以为她好脾气,永远不会计较。 “线索已断,那件事不可能再有结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不想再去讨论没有结果的事,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不能因此而不理我,你要知道,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被冷落的章彦成心下委屈,瑾娴侧躺着,背对于他,漠声道着, “阮大人对你恩重如山,阮姨娘与你相识多年,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为难。别问,别提,就这么不了了之!光阴自会抚平一切,我会努力忘记这件事,就当它从未发生过。”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明显哽咽,肩膀也不自觉的发抖,章彦成想让她转过身来,她却肩膀僵直,犟着不肯回身。 章彦成察觉到不对劲,他加重力道,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身子扶正,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芙蓉面。 原来她一直在哭,却始终不肯发出声音,只默默的落着泪,那通红的眼眶看得章彦成心间一软,疼惜之至。 他抬手欲为她擦泪,她却再一次转过身去,抓起枕畔的巾帕,兀自擦拭着,不愿让他触碰。 章彦成见状,心如刀割,温声细语的好言劝道:“我已经警告过她,料想她不敢再作妖。” 警告?不过是过耳风罢了!“没用的,偏执之人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她这次没成功,往后还会继续伺机对我动手,这次是我侥幸逃过一劫,下回可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已经成了瑾娴的心结,他若不解决,就此搁置,只怕瑾娴对他的信任会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才能消气?” 她的真实想法,不能说出来,她提要求,跟他主动去安排,是两码事, “我没有想法,能活一日是一日,如若再出什么意外,保不住这个孩子,那可能就是我跟孩子缘浅!倘若连我也没了,那只能说我与你缘浅……” 只要阮姨娘在这儿,她就一日不得安宁,还会被谋害,瑾娴没本事要阮姨娘的命,但至少得让章彦成将其送走,才能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可她深知章彦成念及阮大人的恩情,不太可能这么做,她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让他觉得为难,所以瑾娴只字不提,用这种冷战的方式,试图让他妥协。 她不确定章彦成会否妥协,但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了。 若是她就这么算了,继续与章彦成说说笑笑,他绝对不会送走阮姨娘,下一次阮姨娘再谋害她,他依旧会这般不了了之,因为她脾气好啊!即使被人欺负了,她也会安慰自己,不会责怪他,久而久之,他便不会再当回事,随口说几句自责的话,哄哄她也就过去了。 瑾娴不能再将自己当成软柿子,这一回,她必须硬杠! 瑾娴没有与他吵架,简短的几句话,却似一把刀子扎进他心底,令他越发自责。他深切的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并非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诚如瑾娴所言,阮玉舒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对瑾娴的恨意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而轻易消减。 如若他不防备,那么玉舒很可能还会变本加厉,再次设计谋害瑾娴,到那个时候,他再罚她就晚了! 他不能因为达叔的事而惩罚阮玉舒,但他还是得有所作为,以示诚意。 如若什么都不做,瑾娴看不到希望,也就不可能再信任他。 深思许久,章彦成正色道:“你我的缘分,是我说了算,旁人决定不了!你怕什么,我知道,给我一日,我会解决一切,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第359章 彦成下定决心 一日的光阴,他能做些什么呢?“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安排好一切再告诉你,我不会再让你做噩梦了,安心睡!明儿个醒来,天就会放晴的……” 章彦成没有明言,瑾娴猜不出他的打算,也就没有多问。 他说需要一天,那她就等着,但看他是何决断。 清晨醒来,阮玉舒正在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神思不由开始飘飞。 平心而论,她的容貌不比徐瑾娴差,且她的出身也比徐瑾娴高贵,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皆精通,那个徐瑾娴会什么?就因为是徐宏的私生女,认祖归宗,她便真的以为自己是官家千金了吗? 养在乡野十几年,书都没读过几本,没有才华和内涵,阮玉舒实在想不明白,荣王到底喜欢他什么? 也许真如其他女眷所言,此女帐中工夫了得,会些歪门邪术,荣王才会被她迷惑,否则阮玉舒真的想不通,徐瑾娴到底有什么优点,能让男人对她如此倾心。 眼下章彦成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估摸着这段时日会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阮玉舒决定按兵不动,什么也不做,等章彦成逐渐消除对她的疑心,再做打算。 正胡思乱想间,下人来报,说是荣王来了。 阮玉舒心下一惊,昨儿个他才来过,说是不再追究,怎的今日他又来了?莫非他又找到了什么证据?又或者是徐瑾娴吹了枕边风,所以他又改了主意? 疑惑的阮玉舒摆了摆手,示意岁欢先停一停,岁欢遂将手中的簪子放至妆台上。 阮玉舒理了理衣衫,而后往外屋走去。 掀帘而出的她抬眸便见章彦成负手而立,神情冷峻,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阮玉舒俯身行礼,“不知王爷到此,有何贵干?” 章彦成开门见山,“自今日起,你搬至别院去住。” 乍闻此言,阮玉舒愣怔当场,“为何要我搬出去?我犯了什么错?怎就不能住在王府?” 章彦成懒得废话,冷冷的睨她一眼,“你心知肚明!” “我不明白,还请王爷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我身为你的侍妾,并无任何过错,你却让我搬出去,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定会认为我犯了什么大错。” 这一句,她的确说到了点子上,即便他是王爷,也不能无缘无故送走妾室,对外总得有个说法,方能服众。 达叔已死,他已承认罪名,章彦成不能拿这个理由去给阮玉舒治罪,要送走她,就必须再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然而阮玉舒平日里规行矩步,还真没有犯过什么错,昨晚他深思许久,才终于想到一个说辞, “王府有规定,不许将府中之物送至娘家,你却无视规矩,送了两回,该当何罪?” 荣王居然会知晓此事?到底是谁告诉他的?阮玉舒心下疑惑,然而现下不是深究的时候,她只能先解释清楚, “那是因为我爹走后,我娘郁郁寡欢,身子亏损得厉害,我这个女儿不能在旁照料。我心中歉疚,才将王爷您之前赏给我的人参鹿茸送至娘家,聊表心意。” “你送东西之前可有请示过本王?一声不吭就往外送,当这王府是什么?你家堂屋?” 阮玉舒轻轻啜泣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以为您会答应,我是想着先将补品送去,给我娘治病,得空再告诉您的。王爷明鉴,此乃特殊情况,我只是尽孝心而已,并非往娘家敛财。” 平日里这些小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当他需要审判之际,这事便可大可小了, “东西已然送去,你才说,本王哪知道除了补品之外你还送了些什么。” 阮玉舒竖指申明,“我可以发誓,真的只有药材补品,没有金银珠宝!”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私自给娘家送东西,过后再狡辩,那这王府岂不乱了套?往后所有人都会学你,以给家人送药为由,悄悄敛财,那还了得?犯了错,就该接受处罚!” 阮玉舒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竟能闹到这个地步,“我娘可是您的师母啊!我给您师母送药,您竟也不许吗?” 她这般避重就轻,章彦成可不会被她带偏,“莫要在此混淆视听!本王不是不准你送药,而是不准你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私自送东西。” 阮玉舒只觉他这是小题大做,“即便要罚,禁足即可,或者扣月银也可,何至于将我送走?” 先前府中女眷犯错时,他都是这么罚的,后来他才发现,根本无用,“禁足罚月银对你们而言无关痛痒,这已经不能视做惩罚,必须送至别院,静思己过!” 别人都是重罚,轮到她的时候却罚得那么重,阮玉舒自是不服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王爷您还是怀疑我是凶手,担心我再谋害徐瑾娴,所以才故意找个借口将我赶走。说什么私授娘家,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就是徐瑾娴!她在你身边吹枕边风,你才会做出这样离谱的决断。” 瑾娴并未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他自己为了博取瑾娴的信任,也为了保证她们母子的安危,才会下此决心, “你若不往娘家送东西,本王也不至于罚你。说到底还是你身不正,莫怪本王严惩!今日收拾行装,明日一早,立即搬离王府!” 眼看着荣王之意已决,阮玉舒再顾不得什么颜面,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留在王府! 倘若就这么走了,那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她绝不能就此妥协,必须得想办法留住自己。抱着这样的念头,阮姨娘强迫自己挤出眼泪,悲痛哭诉, “王爷,我爹临去前把我托付于你,你答应过我爹,要好好照顾我,如今你竟然为了仇人之女,要将我赶走!这算什么?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章彦成最烦的便是她总拿他和阮大人的师生情来说事儿,他英眉紧皱,神情不愈,却又念及师傅,只得强压下火气,克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 “只是让你去思过,没有别的意思,无需杞人忧天。” 他说得倒是好听,一旦她踏出这个王府,再想回来可就难了,“王爷!您若觉得我错了,那就罚别的!我不要离开王府!” 阮玉舒不离开,瑾娴就不可能有舒心日子过,也就不会与他和睦相处,是以这一次他不能心软, “本王之意已决,无可更改!” “王爷……”阮玉舒还想再说,章彦成已无耐心去听,径直转过身去,“无需多言,尽快收拾行装,明日启程!” 道罢章彦成便拂袖离去,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她低声下气的哀求,他居然没有一丝心软,如今的章彦成冷漠得出乎她的意料。 岁欢目睹整件事,不禁为主子抱不平,“王爷怎会变得如此冷漠?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对您柔情似水的啊!” 阮玉舒出身书香世家,本不愿与人为妾,但看荣王品貌皆优,虽是天潢贵胄,却并非纨绔,颇有才学和主见,她才会屈尊作妾。 入府之后,阮玉舒虽不是独宠,但至少章彦成对她以礼相待,她的日子也算好过。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件小事大发雷霆,她震惊的同时又觉心寒, “定是那个妖精逼着他赶我走,否则王爷不会对我这么绝情!” “主儿,您可不能妥协,一旦离开,可就难回来了啊!” 阮玉舒当然不想离开,然而章彦成的话说得太死,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王爷已经下了死命令,我还能怎么办?” 岁欢眸光微转,想到了一个主意,“奴婢去找王妃娘娘,请她帮忙。” 提及王妃,阮玉舒不免忧心,“王妃与我并不熟络,平日里我也甚少与她来往,她会帮我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妃讨厌瑾姨娘,所以她肯定会出手的,主儿,就让奴婢去试试!” 第360章 他还会心软吗 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阮玉舒只能让岁欢去试一试。 岁欢不敢耽搁,即刻去往沧澜院。 一进屋,她便跪下哭求,“王妃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儿!” 一旁的苓鸢看了王妃一眼,而后上前去扶岁欢,“妹妹请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先起来,别哭,慢慢跟娘娘说清楚。” 岁欢借着苓鸢的力缓缓起身,抹了把泪,低泣道:“王爷听信瑾姨娘的谗言,认定是阮姨娘谋害瑾姨娘,随便扯了个理由,要把阮姨娘赶出王府,送到别院去。” 这事儿的确怪异,但若是与徐瑾娴有牵连,那就见怪不怪了,反正荣王为了那个狐狸精,什么奇事都能做得出来。不过江心月好奇的是,他用的是怎样的理由, “平白无故的,王爷怎能赶人离开?总得有个说法?” “阮姨娘曾在我家老夫人病重之时给她送去一些人参,王爷抓住这一点,指责她与娘家私相授受,赶她出府。” 平日里阮玉舒心高气傲,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江心月与她关系一般,甚至有些瞧不惯她那副自诩高洁的模样,遂趁机数落道: “若要论理,这事儿阮姨娘的确办得不妥,王爷繁忙,她不得空与王爷说,那我这个王妃在府中,她总该与我说一声!若是提前告知于我,王爷也不至于责罚她。” 岁欢是来求人的,自当放低姿态说软话, “事出紧急,阮姨娘没来得及跟娘娘汇报,此事阮姨娘的确有错,但王爷罚得似乎太狠了些。送出王府,那得是多大的罪过啊!外人不知内情的,还以为阮姨娘犯了天大的罪呢!娘娘,阮姨娘已经知错了,求您大发慈悲,帮她跟王爷求个情,从轻处罚!” 如若是其他侍妾的事儿,江心月懒得多管,但此事与徐瑾娴有关,江心月便愿意管这桩闲事,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去劝王爷的。” 得王妃应承,岁欢这才放心,再次跪下向王妃磕头道谢,“多谢王妃娘娘出手搭救。” 虽说江心月愿意帮忙,但荣王的脾气倔得很,能不能成事还不一定,为免阮姨娘反过来怪罪她,她还是得将丑话说在前头, “我会尽全力劝说,王爷答应最好,如若不应,我也没法子,你们可别怪我。” “这个自然,娘娘肯帮阮姨娘说话,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自然不会怪您。” 随后江心月让岁欢先回去,而她则去往琅华院,与荣王说道说道。 彼时章彦成正在院中射箭,今儿个瑾娴还是不肯搭理他,此事尚未办成,阮玉舒明日才走,他没有跟瑾娴说起此事,以防出现什么变故。 心情不好时,他便会射箭,将箭头对准靶心,把靶心当成那些烦乱的心事,试图用箭摧毁所有的烦恼。 以往这招很管用,可以为他释放压力,可今日他的心底有太多的烦扰,已然射了五支箭,他仍旧无法静下心来。 偏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是王妃来了。 若是人在屋里,他还能找个借口拒见,可他此刻人在院子里,立在月门前的江心月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没得借口可找,只能让她进来。 江心月近前后,章彦成并未打招呼,继续张弓射箭,江心月见状,有种被忽略的感觉,遂提醒道: “王爷,我有话跟你说。” 章彦成瞄准靶心,看准目标后,即刻放箭。 箭矢正中靶心,他这才开口,“有话直说,本王不聋。” 说话间,章彦成再一次取出一支箭,信手搭于牛角弓上。 江心月没奈何,只得继续说下去,“我听说,王爷要送走阮姨娘?她只是送个药而已,王爷小惩大诫即可,何必如此上纲上线?你要把人赶走,她的心眼儿又那么细,很容易胡思乱想,这不是把她逼上绝路吗?” 说话间,江心月四下打量着,透着窗子往屋里瞧,并未瞧见徐瑾娴的身影,却不知她这会子是否在琅华院中。 今儿个依旧乌云蔽日,天阴得厉害,估摸着还会下雨,瑾娴心情不好,不愿待在琅华院面对章彦成,便去往水榭边喂鱼。 小右子过来报信儿,知秋听罢,随即去往瑾娴身边低声道:“主儿,王妃又来琅华院了,好像是为了阮姨娘和您的事。” 瑾娴将手中的鱼食罐子放在一旁的美人靠上,“那件事已然了结,王妃还有什么意见?” “奴婢听小右子说,王爷今日去见阮姨娘,要将其送至别院去,阮姨娘可能是不愿走,便让她的丫鬟岁欢去找王妃告状,王妃这才来了琅华院,这会子正在王爷面前为阮姨娘求情呢!”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知秋担忧不已, “主儿,您觉得王爷会否真的将阮姨娘送出王府呢?” 第361章 彦成更在乎谁 章彦成的心思,瑾娴还真的猜不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看王爷的心情,他若不想送她走,那么王妃的求情便是一个台阶,他可以顺阶而下。他若真心送她走,那么谁来说情皆无用。” 知秋兀自嘀咕着,“与阮姨娘相比,奴婢觉得王爷还是更在乎您。” 池塘的水面开始泛点涟漪,这雨已经下了两日,今儿个还在滴雨点。裹着雨滴的风格外的凉,饶是瑾娴披着袍子,仍能感受到寒意在周身放肆的围裹。 听着知秋的话,瑾娴的唇边不由溢出一丝苦笑,“你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你莫忘了阮姨娘的身份,听说她未入府之前就已经认识王爷了。师傅的女儿,终究比旁人更亲厚些。即使他留下她,我也无话可说。” 听主子这话音,似乎又要生变故,知秋不禁替主子感到焦虑,“阮姨娘若是继续留在府中,您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昨儿个夜里,瑾娴辗转至半夜仍未入眠,正是在思量此事,“实在难熬,那就换一条路走。” 主子突然道出这句话,知秋心头一紧,“什么路?主儿您打算怎么应对?” 瑾娴的选择,取决于章彦成的态度,但看他这次如何决断。 知秋虽是她的心腹,但她也不能把所有的心事全都讲出来,只模棱两可地道了句, “走一步说一步!” 倘若这一次章彦成没能如她所愿,那她便不能再依靠他,接下来的路,她得为自己筹谋。 雨势逐渐变大,知秋担心主子着凉,请她回去,她却摇了摇头, “王妃还在琅华院呢!我若在此时回去,岂不又要说废话,徒添口角之争?还是等她走后我再回去!” 主子能避则避,不愿与人起纷争,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们总是在生毒计,被查出来之后还觉得自己委屈,知秋暗叹做王爷的女人可真难! 不得宠!日子不好过,被人欺负,被人嘲笑。得宠!还是不好过,被人嫉妒,被人谋害,想报个仇还诸多阻力,知秋一个旁观者看着都来气,主子这个当局者必然更难过! 知秋暗自祈祷着,这一回,荣王定要坚守住,千万不要因为王妃求情就改了主意,继而再令主子失望。 话分两头,琅华院中,章彦成本就为此事而心烦,一听见王妃这话,他更加烦躁,随即放下弓箭,小允子即刻近前去接。 章彦成转身望向她,眼中难掩不耐,“你听谁说的?” 江心月干咳了一声,模棱两可地道:“这事儿府中已经传开了,下人们都在传。” 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怎就传开了呢? 略一思量,章彦成已然想到某种可能,“阮玉舒找你帮忙,让你帮她求情?本王竟不知,王妃这般热心肠,谁的忙都帮。” 话已戳破,江心月也就没再隐瞒,坦荡应道:“府中事,我本就该管,她来找我也是应该的。” 章彦成睇她一眼,冷哼道:“这会子你倒是通情达理,怕不是忘了当初的你是怎样的小题大做,逼着本王将瑾娴赶至别院,瑾娴能去别院,阮姨娘就去不得?” 荣王突然提及旧事,江心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不由涨红了脸,“这会子提旧事有意思吗?我现在说的是阮姨娘的事。” “看似是两码事,实则大同小异。瑾娴去得,阮姨娘也去的,她凭什么例外?” “可这不算什么大事,王爷罚得太重,会惹人非议的,要不就从轻发落,给她些教训,警告她下不为例即可。”江心月苦口婆心的劝说,为的就是让荣王改主意,不如徐瑾娴所愿, “她是阮大人的女儿,王爷看在阮大人的面儿上也该从轻发落,也算是给阮大人一丝薄面。” 人人都拿阮大人说事儿,这一招已经不顶用,章彦成不会再有一丝动摇, “师傅若在世,绝不会包庇姑息,犯错之人皆该严惩,不能因为有亲谊就纵容轻饶。本王之意已决,王妃不必再为她求情。” 这种事,本不该由荣王来管,他却偏要插手,且对方还是他恩师的女儿,他竟不留一丝情面,江心月忍不住问了句, “王爷这般重惩阮姨娘,究竟是因为她犯了错,还是因为徐瑾娴?” 章彦成微挑眉,觑她一眼,不答反问,“王妃这般维护阮姨娘,究竟是因为良善,还是因为你痛恨徐瑾娴?” 心虚的江心月眸光闪烁,一本正经地道:“是因为正义,与私人恩怨无关。你随随便便就将人送走,府中人皆会议论纷纷,说你小题大做。” 章彦成不屑冷笑,“王妃赶走瑾娴之时都不怕旁人议论,本王怕什么?” 江心月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她本想借机驳徐瑾娴的颜面,最后竟被章彦成拿旧事回怼,颜面尽失。 这回她是真的尽力了,实在劝不住,她也没法子,“既然王爷一意孤行,那我也不再多劝,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这么做,并不能保护徐瑾娴,只会给她惹来更多的仇怨。” 王妃看似好心,实则都是歪理邪说,章彦成状似恍然地轻哦了一声, “那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应该虐待瑾娴,才能消除你们的妒火,才能保护她?” “我没让你虐待她,但你也不该偏爱她到枉顾是非的地步?法理不外乎人情,再怎么公正严明,也不能失了分寸。” “这当中的是非曲折你并不清楚,更无权去评判!”道罢,章彦成转身进屋,江心月还想再跟进去,却听章彦成吩咐道: “祁山,送王妃回去!” 祁山当即伸手相拦,如山般挡在王妃跟前。江心月无可奈何,愤愤然甩袖离开。 阮玉舒还指望着王妃出马能改变局面,她焦急的候了许久,等来的只有苓鸢的叹息, “王妃娘娘已经尽力劝阻,怎奈王爷还是那句话,王妃也无能为力,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阮玉舒的确很失望,却也不敢过多抱怨,勉笑应道:“无妨,有劳娘娘为我说话,也劳烦你走这一遭。” 想了想,苓鸢又道:“娘娘的意思是,要不您就依从王爷之意,先搬去别院住一段时日,等王爷消了气,王妃瞅准时机,再向王爷求情,接您回来。” 一旦她走了,还有回来的机会吗?徐瑾娴会准她回来吗? 直觉告诉阮玉舒,她不能走,必须得想办法留下来,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跟旁人说,于是她点了点头, “好,我听娘娘的,明日就走。” 苓鸢又劝慰了几句,而后才告退。 待苓鸢走后,岁欢忍不住问了句,“主儿,您真的要走吗?” 阮玉舒唇角微抽,心底的恨意盈满胸腔,自猩红的双眸迸发而出, “徐瑾娴想赶我走,我偏不如她的意!我若走了,她岂不是逍遥快活?” 岁欢当然也希望主子能留下,然而现下的局面不容乐观,“可是王妃都出面了,王爷还是不改口,明日就到期限了,这可如何是好?” 蹙眉深思许久,阮玉舒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362章 彦成献殷勤 知秋让小右子去盯着,瞄见王妃离开,小右子赶紧来报,瑾娴这才回往琅华院。 章彦成没跟她这件事,瑾娴便假装自己不知情,回来之后她继续做着羊毛毡,不与他说话。 章彦成则坐在桌前看书,此情此景,不禁令他想起去年的情形。 那时他在教瑾娴练字,她就这般乖巧的坐在那小桌前,认真的提笔写字,大多时候她都很专心,偶尔也会偷个懒,偷偷画他的画像。 那时的他并不信任瑾娴,总认为她是某人派来的细作,几次三番的试探她。也正是因为这些试探,才让他更加了解瑾娴的为人。 在那段时光里,他的心思虽不单纯,但日子却是简单而快乐的,后来的两人经历过太多的争执和磨难,瑾娴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很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却也深知,瑾娴在乎的是结果,是他的诚意,而不是那些花言巧语。 此时此刻,他很想跟瑾娴说说话,可这几日,瑾娴都对他爱搭不理的,即使他开口,她也是冷冰冰的。 他不擅长哄人,很多甜言蜜语,他说不出口,表达不出来,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瑾娴不是在与他闹别扭,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所以好听话是没用的,他得办实事。等明日将人送走之后,让瑾娴看到他的诚意,她才能消气,才会愿意跟他说话。 下午那会子,瑾娴午歇才醒,正在犯迷糊,隐约听到外头传来明兆的声音,他们似是在商议着晚上要出去吃饭。 没多会子,章彦成便进来了,“今晚明兆请客,说是请吃鱼,去年我就说过要带你去吃烤鱼,一直没机会兑现,不若就今晚!” 实则瑾娴的确想吃烤鱼,但她心情不好,不愿与他同行,便违心的拒绝了,“王爷与世子去!我就不掺和了。” 章彦成以为瑾娴是在避嫌,遂笑劝道:“明兆又不是外人,你也可以同行,不妨事。” “你们男人在那儿喝酒,畅所欲言,我坐在那儿反倒令你们拘束。” “不会的,他的事你都知道,倒也不必背着你说。” 明兆在外头候着,隐约听见瑾姨娘拒绝的话,主动扬声相邀,“先前三哥要请你吃烤鱼,被我给打了岔,算起来是我欠小嫂嫂一顿烤鱼。今儿个我来就是请小嫂嫂的,小嫂嫂若是不去,那我就不请三哥了。” 章彦成顺势再劝,“你听到了,明兆就是来宴请你的,你若不去,我也没份儿。” 瑾娴又岂会听不出来,明兆是在开玩笑,“他是唬你的,你不必攀扯我,自个儿去!我不想去。” 以往说起美食,说起出府,她可是很感兴趣的,今日这招儿竟是不顶用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吃烤鱼吗?” 心情好的时候她当然乐意,心情不好之时,瑾娴对什么都兴致缺缺,闷声道:“那是去年,已经过去那么久,没兴致了。” 焦急的明兆立在里屋的门口,他不便进去,只能在这儿劝,“小嫂嫂,我难得请你一次,就算你不给三哥面子,至少给我一个面子嘛!陈记家的烤鱼可香了,我保管你不会白跑一趟。” 章彦成再次劝说,“明兆很有诚意,你就应了!你若坚持不去,他可能以为咱们在闹什么矛盾,回头又该问我了,你让我怎么答?” “该怎么答就怎么答,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 “好歹白姑娘也是他请来的,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今儿个他请客,咱们得给人家面子不是?” 瑾娴一直没应声,章彦成劝不动,遂给知秋使了个眼色,会意的知秋适时在旁劝道: “主儿,要不您就答应!难得出去一趟,就当散散心,让您腹中的小宝儿见见世面。” 为着阮玉舒一事,瑾娴的情绪极为低落,她是真的没兴致做别的事,然而明兆在外头相邀,知秋也在劝说,她若再拒绝,大家都难堪。 章彦成怎么想,她可以不在乎,但若外人在场,她还是得给他一丝颜面,不能闹得太僵。 思前想后,瑾娴这才起了身,让知秋为她更衣。 所以她这是答应了吗?章彦成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着急,你慢慢挑选衣裳,我到外头候着。” 他二人皆在外头,瑾娴不意让人久候,遂让知秋简单拾掇即可。 发髻是盘好的,晨起她已上过妆,午歇时她只卸了首饰,这会子只需要补妆,戴首饰即可。 一刻钟后,瑾娴便已收拾妥当,往外走去。 明兆已做好了多等会子的准备,哪料瑾姨娘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不由感慨, “小嫂嫂可真利索,每回我母妃出门都得打扮半个时辰,我和父王等得心焦。” 瑾娴掩唇轻笑,“梁王妃那是入宫?得妆扮隆重些,自然耗时。” “哪怕不是入宫,去别人家用宴,她也是这般磨叽,若每个女人都像小嫂嫂这般利索就好咯!” 一旁的章彦成见状,心里莫名发酸,这几日瑾娴都不怎么跟她说话,面上淬着一层寒霜,明兆与她说话时,她却有了笑颜,这不明摆着针对他嘛! 明知自个儿被针对,他也没资格去抱怨什么,毕竟瑾娴是被阮玉舒所害,而他没能处理好这件事,她恼他,他也无话可说。 好在明兆的到来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瑾娴总算是有了一丝笑颜,哪怕不是对他笑,是对别人笑也好。 心弦绷得太久不是什么好事,她是该放松一下了。 说笑了几句,众人一起出府,乘坐马车去往陈记酒楼。 约摸两刻钟后,马车才到酒楼。 章彦成先行下去,而后伸手去扶瑾娴,一旁的知秋本打算去扶瑾姨娘的,一看荣王这般殷勤,她不能跟荣王抢啊!便立在那儿没动。 第363章 瑾娴不介意 瑾娴四五个月的身孕,下马车的确有些不便,知秋没来扶,她只能搭着章彦成的手腕下车。 众人下得马车,正准备进去,瑾娴无意中瞄见附近有辆马车停下,当车帘掀开后,出来的是一位发间垂着珠链,模样娇俏的女子。 瑾娴定睛一看,不由轻呼出声,“哎?那位是宝樱公主?” 宝樱听到有人念叨她的名字,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瑾姨娘和荣王,而他们身边立着的那位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她选的那位夫婿——梁王世子章明兆。 瞧见熟人,宝樱快步走了过去,“姐姐!真巧啊!我还以为自个儿看花眼了呢!” 她们互相打着招呼,公主居然还称瑾姨娘为姐姐,明兆目瞪口呆,颇觉诧异, “哎?小嫂嫂你没进过宫,怎会认识宝樱公主?” 瑾娴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但听章彦成道:“先前带瑾娴去郊外,恰好遇见宝樱公主,便一同游玩,她二人很是投机,相谈甚欢,便成了朋友。” 此话一出,瑾娴便明白了章彦成的意思。 宝樱最初选了章彦成这件事,明兆是不知情的,如今他二人定了亲,即使明兆对公主无甚感情,可两人毕竟是要做夫妻的,等成亲之后有了情意,再想起此事,岂不难堪? 章彦成可能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没说实话?既如此,瑾娴也不会拆台,顺着他的话音道: “公主伶俐可人,又没架子,我们聊得来,一直盼着再见面,没想到今儿个就遇见了,当真是缘分。” “是呢!我也很想找姐姐玩儿,可我是启国人,出入荣王府可能有些不方便,我就没好意思去。” 这句话她说到了点子上,她虽与明兆定了亲,可她依旧是启国人,皇帝又是多疑之人,章彦成还真不敢主动邀请宝樱公主去做客,以免皇帝起疑,认为他和启国有勾连。 宝樱之言,章彦成无可回应,但若不说什么,似乎有些尴尬,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转了话头, “公主一个人来的?” “是啊!皇兄他已经回启国了,也没有其他人陪我,我只能一个人过来。” 公主独行,章彦成作为尧国皇子,不能失礼,出于礼貌,他客气相邀,“公主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们一同用膳。” 章彦成是想着,请她入府做客不方便,但今日偶遇,邀请她吃顿饭倒是可以的,左右明兆在场,料想皇上不至于怀疑什么。 明兆一听这话,当即皱起了眉头,一再给他堂兄使眼色,宝樱见状,心知肚明,负手哼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就怕某些人介意,不愿与我同桌而坐。” 章彦成遂问瑾娴,“你介意公主一起吗?” 宝樱公主拿得起放得下,她已经放弃了章彦成,重新择选了夫婿,且她对瑾娴的态度也很好,瑾娴对宝樱的印象也不错, “我当然不介意,公主能来更好,正好与我作伴。” 而后章彦成又问明兆,“你介意?” 公主就在眼前,明兆便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当着公主的面儿说些不中听的话,只得干笑以应,“我无所谓,公主随意。” 实则宝樱看得出来,章明兆好似不怎么欢迎她,但她这人就喜欢挑战,他越是不待见她,她越是要答应同行,于是宝樱笑脸相应, “多谢殿下与姐姐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瑾娴笑提醒,“今儿个世子做东,公主若是要谢,该谢世子才是。” 宝樱恍然一笑,“那就多谢世子殿下款待咯!” 章明兆很不愿款待她,但堂兄已然发话,他不能拆台,唯有勉笑以应,“公主开心就好。” 目睹章明兆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她还真就挺开心的,最重要的是,瑾娴也在这儿,两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很欣赏瑾娴,今日能同桌用膳,她当然开心。 商定好之后,众人一起往酒楼中走去。 明兆请人很有诚意,一早就订下厢房,掌柜的一看是贵客,没让小二招待,他亲自带着贵客去往楼上厢房。 上楼梯之际,明兆偏头小声嘀咕道:“三哥,你怎么回事?邀请她来作甚?咱们自家人,说话自在些,这多一个外人,可就拘束了啊!” 章彦成特地纠正,“什么叫外人?那可是你的未婚之妻,也算是自己人。” 明兆不以为然,“尚未成亲,便不算是自己人。” 章彦成也知道明兆不喜欢宝樱公主,然而方才的情形摆在那儿,他没得选, “她毕竟是公主,在门口遇见,我若不开口相邀,岂不小家子气?今晚我请客,不让你请,成了?” 堂兄言之有理,明兆无理可挑,只能接受这事实,“不就一顿饭嘛!我还请不起了?再说她跟我定了亲,我怎能让三哥你破费?于情于理都该是我请。” 走在前方,与瑾娴同行的宝樱停步回首,望向他们,“你们两人在嘀咕些什么?就不能大声点儿说?” 明兆随口瞎扯,“在夸公主生得漂亮,娇俏明媚。” 宝樱闻言,心情大好,眉眼弯弯,玉面花容的她轻抚着发辫娇笑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瑾娴轻笑出声,心道这位小公主还真是有趣,章明兆嫌弃皱眉,只觉公主很自我。 到得厢房,落座之后就该点菜了。 陈记的烤鱼是一大亮点,其他的菜品也不错,诸如酱大骨,锅包肉之类的,瑾娴是头一回来,对这儿的菜品不甚了解,宝樱对大尧的菜系也不是很熟,点菜的事儿便交给了章彦成和章明兆。 点罢菜之后,掌柜的询问烤鱼的锅要什么口味,“有辣的,清淡的,还有鸳鸯锅,格外贵客可有忌口?” 明兆喜欢吃辣的,但看瑾姨娘在场,他又改了口,“小嫂嫂有了身孕,不能吃太辣,还是上个鸳鸯锅!” 宝樱见状,心下暗赞,这个章明兆还挺细心的嘛!还会考虑瑾娴的状况。 瑾娴也喜欢吃辣,但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大夫交代她尽量吃得清淡些,她也就很少吃辣了。 第364章 你得多生两个孩子 掌柜的应声称是,而后出去准备酒菜。 等菜之际,宝樱想起一事,遂问章彦成,“陛下不是说要给我换个住处吗?安排好了吗?我何时才能搬家?殿下可有耳闻?” 这事儿章彦成还真有耳闻,“住处已然选好,父皇已派了人去添置家具摆件,又请了钦天监择选好日子,好像是定在十八,到时公主便可搬离国宾会馆,到别苑居住。” 按常理来说,公主定下亲事之后,便得开始张罗婚事了,但因皇后今年才崩逝,明兆是皇后的侄子,虽说不必守三载,至少也得为皇后守孝一年,不过联姻是大事,可破例而行,为安抚启国国君,尧帝打算早些让他们完婚。 可再怎么着急,梁王世子与邻国公主的婚事也不可马虎,婚仪最快也得准备两三个月,尧帝便将二人的婚期暂定于十月间。 国宾会馆是招待外宾的,除却启国之外,还会有别的国家的使臣来此暂住,启国的使臣们已然离开,宝樱公主一直住在那儿不大方便,是以尧帝才张罗着为她择选新的住处,尚未成亲这几个月间,公主暂住于别苑之中。 宝樱也不愿住在国宾会馆,这才会询问章彦成,何时搬家。 得知就在这几日,她也就安心了。 没多会子,烤鱼就端了上来,鸳鸯锅一半辣油,一半清汤,被煎过的鱼肉被汤汁一浸泡,香味更加浓郁。 知秋就在旁边,却没有动手布菜,只因她很了解荣王,特地将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荣王。 章彦成亲自为瑾娴夹了块清汤里的鱼肉,瑾娴夹起鱼块尝了一口,入口鲜美,且清江鱼只有大刺,没什么小刺,吃起来也方便。 宝樱尝的是辣锅里的鱼,辛辣锁住鲜嫩,入口便是极致的享受,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宝樱也赞不绝口, “旁人跟我说,陈记的烤鱼很好吃,我还不信呢!这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味道这么好,不输宫中的御厨啊!” 宝樱的夸赞使得瑾娴也想尝一尝辣锅的鱼肉,“我只尝一块,应该不妨事。” 孕妇的胃格外的娇贵,章彦成也想遂她所愿,却又担心她吃太辣会不舒坦,遂嘱咐道: “说好了只尝一块,吃多了我怕你受不住。” 随后他拿了另一个干净的碟子,为瑾娴夹了一块辣锅里的烤鱼。 清汤虽好,但辣锅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只可惜瑾娴怀着孩子,不能贪食,尝尝鲜也就罢了,还是得忌口。 宝樱见状,不由啧叹,“怀着身孕很辛苦哎!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岂不是很痛苦?” 这话说到瑾娴的心坎儿里去了,凉饮吃不得,辛辣吃不得,就连鸡爪也不能吃,孕妇的忌口多得让人目瞪口呆,有些是有依据的,有些则是迷信的无稽之谈,这些个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很多人都认为做母亲的人该为孩子牺牲,却忽略了她们的牺牲是多么痛苦的一个过程,没人会感激她们,她们为孩子的付出在别人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原本瑾娴是想要一个孩子保平安,真正怀了孩子,切身体会过之后,她才晓得这条路是多么的难走, “可不是嘛!我这怀一次当真是怕了,可不想再继续。” 章明兆打趣笑道:“一个怎么够?至少得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才成。” 宝樱当了真,不悦蹙眉,率先警示,“我先把丑话说前头,等成亲之后,我说要几个就要几个,你不能做我的主。” 宝樱骤然提及这事儿,一向大大咧咧的明兆反倒有些难为情,他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如此大胆,连这种事都敢当众讨论! 眼瞧着堂兄和瑾姨娘都在看笑话,窘迫的明兆干咳一声,“还没成亲呢!你提孩子作甚?” 有些不好听的话,当然得趁着没成亲之前说,“先说清楚呗!省得到时候你逼我多生几个。” 章明兆又不喜欢她,就连定亲都是被迫的,他可从未考虑过跟她生孩子的事儿,“你爱生几个那是你的事,不生都成,我懒得管你。” “那就好!”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不怎么和睦的画面竟莫名有种温馨之感,章彦成忽觉宝樱公主似乎没有选错人。 上菜之际少不了要喝酒,宝樱想与瑾娴共饮,怎奈瑾娴不能饮酒,“身子不便,还请公主见谅,我以酸梅汤代酒,敬公主一杯。” 瑾娴不能陪她共饮,章彦成的酒量也不是很好,这陪酒的任务也就落在了章明兆身上。 明兆自认海量,便敞开了陪宝樱畅饮,他就不信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喝不过一个小女子? 事实证明,他还真是低估了宝樱的酒量。 瑾娴没饮酒,章彦成一共只饮了三杯,两壶中剩余的皆是章明兆和宝樱公主喝的。 出乎意料的是,宝樱居然没醉! 章明兆不服气,还想再喝,却被章彦成给拦住了,“尽兴即可,不可在公主面前失礼。两壶就够了,别喝了,改日再畅饮也是一样的。” 手持酒盅的宝樱面色红润,笑起来的时候,一对梨涡若隐若现,甜美动人,“他喝不过我,心里不服气呢!” “谁说我喝不过你?是三哥不许我喝,不然我还能再喝一壶!” 明兆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虚飘,明显是有些醉了,再喝下去会出事的,瑾娴遂对章彦成道: “要不今晚就到这儿!” 人在酒桌上容易上头,被人激将几句就要继续倒酒,章彦成也担心再喝下去会出事,遂道天色已晚,该回了,众人这才离席。 下楼梯之际,章彦成牵起瑾娴的手,瑾娴下意识往回抽,他却攥得更紧,黑亮的墨瞳写着毋庸置疑, “下楼需谨慎,当心孩子。” 瑾娴回首望向知秋,却见知秋在后方慢悠悠的走着,并没有过来相扶的意思。 从前这丫头可伶俐了,很有眼力见,什么事都办得妥妥当当,今儿个是怎么了?怎的心不在焉,还有些迟钝呢?瑾娴不禁开始怀疑知秋是不是故意的? 第365章 男人皆多情 可她这会子人在楼梯上,且裙子还那么长,章彦成又固执的要牵她的手,若是挣扎得太厉害,万一受伤可就麻烦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任由他牵着手,小心翼翼的下楼。 出得酒楼,夜色正浓,今晚宝樱公主喝了不少酒,为确保她的安全,章彦成让明兆亲自送她回去。 明兆不大乐意,但看堂兄那严肃的眼神,他似乎没得选择,只得应承,“好,听三哥的,我保证把人安全送回去。” 安置好之后,章彦成这才带着瑾娴上了马车,回往荣王府。 明兆则跟在公主的马车后方,护送公主。 当两辆马车到得国宾会馆门前,明兆掀帘下了马车,行至公主的马车跟前, “我已将公主安全送到,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告辞!” 道罢却不听公主应声,明兆心道这公主也太高傲了些,跟她说话都不搭理。 罢了,他只是为了完成堂兄交给他的任务而已,人送到即可,至于她是什么态度,他懒得多管。 明兆正准备转身,却听马车中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世子请留步!我家公主醉了,奴婢唤不醒,也扶不动,还请世子帮把手。” 明兆循声望去,只见公主身边的小丫鬟虹儿掀开马车侧帘,正焦急的望向他。 明兆遂又拐了回去,透过车窗望了一眼,但见宝樱公主歪头倚在那儿,双目紧闭,似乎并未察觉已到地儿。 “公主,公主?到会馆了!”明兆唤了几声,宝樱仍旧没反应,虹儿个头太小,想扶公主下马车,着实困难,她只能求助于梁王世子, “奴婢斗胆,劳烦世子将公主抱下马车。” “啊?”明兆愣怔当场,一双星目写满了震惊,“这……这不合适?” “奴婢若能扶得动,绝不敢劳烦世子。公主醉得厉害,奴婢实在没法子,总不能让那些侍卫来抱公主?” 明兆瞄了旁边的侍卫一眼,想象着侍卫抱公主的画面,亦觉不对劲。 虽说他不喜欢公主,但她毕竟是他的未婚之妻,若让其他男人来抱,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出于男人的自尊心,最终章明兆还是上了马车,亲自将公主抱了下来。 然而落了地,她仍旧走不动。进入会馆到她的屋子,还有一段路,若怀中人是兰容,他二话不说就会将人抱回去,但若是公主,章明兆可不愿出这个力,遂吩咐下人去抬辇,他将公主放入坐辇,让丫鬟在旁扶着,如此便可将人送进去。 “妥了!我先走了。”章明兆正待离开,却又被虹儿给唤住,“哎——世子且慢!” 明兆不耐回首,“又怎么了?” 虹儿看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不大好意思开口,但又不得不央他, “待会儿进门还得让人抱,世子您先别着急走,劳您帮人帮到底,把公主送进屋内,奴婢感激不尽。” 章明兆小声嘀咕道:“女人真是麻烦!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儿,何必逞强?” 抱怨归抱怨,章明兆还是掉了头,跟着众人一起往里走。 坐辇停在宝樱的寝房门口,章明兆垮着一张脸,再次不情不愿的抱起公主,进了里屋。 将人抱至帐中后,他长舒一口气,“安全且平稳的送达,这回没我的事儿了?” 虹儿感激福身,“没事了,多谢世子,您稍歇片刻,奴婢去给您倒茶。” 章明兆赶忙摆手,“哎——不必了!这可是公主的寝房,我与她尚未成亲,还是避嫌些比较好,省得旁人说三道四,毁了公主的清誉。” 且他本身也有些醉酒,夜风一吹,格外头晕,这会子不过是强忍罢了。 世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虹儿不敢强留,遂出去恭送世子,而后又回来照顾公主,她备好热水,准备为公主擦洗,却惊讶的发现公主居然已经醒了,还坐了起来,瞧那模样,好似十分清醒,并无一丝醉态。 虹儿见状,一脸懵然,“公主?您醒酒了?奴婢还打算让人准备醒酒汤呢!” 宝樱摆了摆手,“我没醉,无需备醒酒汤。” 虹儿却是不信,“每个喝醉酒的人都说自个儿没醉。” 宝樱再次强调,“我是真没醉!” 撇了撇小嘴儿,虹儿直白戳穿,“公主您是不晓得,才刚您醉得不省人事,是世子抱您回来的。” 对此宝樱了如指掌,“我知道啊!是你让他抱我的,对不对?” 虹儿讶然张嘴,满目诧异,“公主您居然知道?” 宝樱抱臂巧笑,“我什么都知道,都跟你说了,我没醉,我是假装的。” “啊?”虹儿不明所以,“恕奴婢愚钝,您为何要装醉啊?” 宝樱灵眸微转,神秘一笑,“当然是为了观察他的品行咯!我想看看,如若我喝醉,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面上不耐烦,诸多抱怨,但还是把我抱回来了,而且他抱我的时候也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很规矩,可见他这个人的人品没什么问题,刀子嘴豆腐心。” 对此虹儿深有同感,“奴婢也觉得世子人不错,荣王殿下清冷矜贵,世子则是诙谐风趣,相貌潇然,与公主甚是般配呢!” 宝樱心道:虹儿这丫头还真跟她一样,喜欢欣赏英俊的男子。 回想起先前的事,宝樱慨叹道:“起初我对荣王殿下的确有些好感,只可惜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瑾姨娘,那我就不掺和了。如今我已与梁王世子定亲,就不能再念着别的男人,得专心些才行。” 公主正说着话,虹儿突然发现不对劲,“公主,您的耳坠怎的少了一只?是掉在枕头上了吗?” “是吗?”被提醒的宝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发现这耳坠只剩一只,另一只居然不见了! “快找找另一只!”她赶忙下了帐,主仆二人拿开枕头,掀开锦被,在帐中四下寻找着,却始终没能找到那只耳坠。 寻不见耳坠,宝樱焦虑不安,“那可是我母妃送给我的,丢不得!” 虹儿也晓得这耳坠对公主来说很重要,于是她出去与其他的下人一起在回来的路上仔细寻找着,甚至连马车和坐辇都翻遍了,仍未有任何发现。 屋里没有,马车也没有,那会在哪儿呢?虹儿苦思许久,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奴婢想起来了,那会子世子抱过您,您的耳坠会不会挂在世子的衣襟上了?” 那会子宝樱倚在他怀中,闭眸装醉,还真没注意,不过虹儿的猜测也有几分可能,但就怕她猜错了,于是宝樱打算让人再从回来的路上继续找寻,如若实在找不到,明儿个她再去询问章明兆。 与此同时,荣王府的琅华院中,瑾娴洗漱就寝,章彦成明知她不愿理她,还是试探着与她闲聊, “今儿个那道烤鱼吃着如何?” “挺好。” 以往瑾娴吃到好吃的东西会滔滔不绝的与他描述那道美食,赞不绝口,今日她明显很爱吃那道烤鱼,这会子的回答却平淡的好似她并不感兴趣一般。 于是章彦成又换了个话头,“我觉着明兆与公主相处得挺融洽,两人头一回见面,居然有话说,聊得很投机。” “嗯。” 她果然是惜字如金,不肯与他多说一个字。说她没理他!她应腔了,说她理他了!又应得那么敷衍。不死心的章彦成又问了句, “你觉得以后明兆会善待公主吗?他能否从兰容的情伤中走出来?“ 瑾娴没吭声,章彦成以为她又要装睡,出乎他意料的是,默了好一会儿,瑾娴居然开了口, “最初他喜欢林姑娘,后来又喜欢兰容,那么将来他也有可能喜欢宝樱,男人皆多情,有谁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瑾娴不回应还好,一回应就噎人。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你所谓的多情男人,包括我?” 第366章 瑾娴,你到现在都不了解我 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可笑,瑾娴不答反问,“难道王爷认为自己很专情?” 乍闻此言,章彦成讶然望向她,眼中难掩失落,他想辩解,然而话到嘴边只剩一句苦笑,“你到现在还是不了解我。” 不了解就对了,“人心隔肚皮,且又时常变化,没有人会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没有吗?章彦成认为自己可能是个例外,“可我认为我是了解你的,我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在为之而努力。” “是吗?”瑾娴无言以对,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还真是自信。” “不是自信,”章彦成凝望着她,特地纠正,“是我用心的在看你,却不知你是否用心待我。” 她哪里敢对他用心呢?他的心可以分成几瓣,而她的心只有一颗,这本就是一段不对等的关系,他却要求她真心相待,她怎么敢冒这样的险? 面对章彦成的试探,她无言以对,“我困了,要睡了,王爷自便。” “……”每回说到这些的时候,她都避而不谈。 章彦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患得患失,明明她已经亲口承认过喜欢他,可他还是不放心,只因瑾娴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他感受不到她那深切的爱意。 若搁平日里问她,或许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说一些好话哄一哄他,偏她最近心情很不好,能听她说几句话都是奢侈,他哪敢再要求什么呢? 眼下章彦成就等着明日,等着此事彻底解决,他才有底气跟瑾娴说话。 实则知秋也在等,一大早她就醒来,等着看今儿个的好戏。据小右子所说,荣王给阮姨娘的期限就是今日,她倒要看看,阮姨娘是不是真的会走。 若她走了,那么荣王和瑾姨娘就有和好的可能,但若她一直赖着不走,那么瑾姨娘的心结便无法开解。 这天上午,章彦成下了朝,去了户部一趟,待了半个时辰,忙完政事之后他便回了府。 他先回琅华院更衣,而后打算亲自去见阮姨娘,盯着她离开王府。 就在他更衣之际,下人来报,说是阮姨娘病了,好似病得很严重。 尽管下人的声音很小,但瑾娴还是听到了。 章彦成暗叹不妙,他以为瑾娴尚不知情,也就没与她细说,快速更衣之后便离了琅华院。 荣王走后,知秋气得直跺脚,“阮姨娘怎就突然病了呢?八成是在耍把戏,不想离开王府?” 瑾娴就猜着阮姨娘不可能这么老实的离开,毕竟阮姨娘那么憎恨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接下来的情形,瑾娴已然想象得到, “她这一病,不论是真是假,王爷都没办法再赶她走,应该会留她在此养病。等病养好之后,她又会有其他的借口,久而久之,王爷也就忘了此事,不再撵她走。” 听主子这么说,知秋越发忧虑,“王爷该不会又心软了?” “谁知道呢?鉴茶的本领,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谁让她捏准了王爷的软肋呢?我们也奈何不得她。”瑾娴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倘若这一次章彦成的做法令她失望,那她真的要拐弯,换条路走了。 失望的同时,瑾娴又有一丝庆幸,庆幸这是一个逼自己下定决心的好时机…… 这边厢,章彦成疾步赶至清风阁时,但见阮玉舒正躺在帐中,面容憔悴,岁欢则在一旁伺候。 负手而立的章彦成冷声质问,“行装收拾好了吗?” 岁欢愣了一瞬,心道王爷不应该先关心阮姨娘的病情吗?怎的先问起这个来了? “没,还没收拾好。” 她们主仆二人的心思,章彦成一眼便能看穿,“你们是不是想着,求王妃帮忙,本王便会改主意,所以压根儿就没动手收拾行装?” 好巧不巧,岁欢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被戳中的她不敢与荣王对视,低眉找借口,“阮姨娘她病了,奴婢忙着照顾阮姨娘,就没来得及收拾。” 章彦成不耐的斜她一眼,“这院里就你一个婢女?其他都是死人?” 阮玉舒还躺在帐中,章彦成问也不问一句,只顾呵责岁欢,还说什么死人,听来甚是晦气,他真就一点儿都不考虑她的感受吗?阮玉舒如刺扎心,红着眼抽泣道: “王爷厌我,训我便是,又何必把气撒在岁欢身上,指桑骂槐!” 第367章 你有什么资格求本王 阮玉舒的质问并不会令章彦成觉得愧疚,只会让他无比烦躁,“本王下的令,必须遵守,少在这儿装病博同情!” “我是真的病了,并非伪装,王爷若是不信,大可请个大夫来瞧,看我是否撒谎。”尽管阮玉舒眼眶通红,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章彦成仍旧没有心软,反倒疑心更甚, “昨儿个本王让你搬走,你立马就病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阮玉舒辩解道:“昨儿个变天下雨,着凉不是很正常吗?” “你觉得正常,那就算是!”章彦成懒得与她争执,随即吩咐小允子, “在此看着,限她们一个时辰之内收拾好行装,而后立即启程去别院,另寻一名大夫在别院候着,等阮姨娘到得别院,再为她诊治。” 她已经病了,他居然还要让她离开?这样的情形与阮玉舒所设想的相差甚远,她涨红了脸,羞愤难当,一口气梗在喉中,气得说不出话来,岁欢急忙跪下求情, “王爷,外头天阴风大,阮姨娘尚在病中,若是出去吹了风,受了寒,只怕会加重病情。求您发发慈悲,让阮姨娘在此养病,等她的病好了,再走也不迟。” 昨日若非岁欢去沧澜院,王妃也不至于来闹腾,章彦成本就看岁欢不顺眼,她竟还敢啰嗦?窝火的章彦成抬起长腿,猛踹她一脚, “区区一个贱婢,你有什么资格求本王?” 他这般朝着岁欢发火,分明就是在作践她,阮玉舒心凉之至,啼哭不止, “王爷,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这会子很难受,体弱无力,实在折腾不起,就连出府的这段路我都走不动。我只想留在王府养病而已,您非得这么绝情,连一个病人都容不下吗?” 说着说着,阮玉舒泪如雨下,哭得越发伤心。 她以为章彦成对她有旧情,以为他会心软,殊不知,他只有看到瑾娴的眼泪时才会动容,其他女人的眼泪都只会令他厌烦,尤其是阮玉舒在这个时候生病,明显是伪装,他更不可能同情! “走不动?来人!去给阮姨娘准备坐辇,将她送至王府门口,而后再送上马车!” “……”阮玉舒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是不肯改主意? 急火攻心的她紧捂着胸口,仿佛喘不过气,紧跟着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岁欢见状吓得惊叫出声,仓惶起身,跑到床边哭喊着,“主儿!主儿?您醒醒啊!您千万别吓奴婢啊!” 主子不应声,依旧双目紧闭,焦急的岁欢转头再次跪在地上向荣王求情,“王爷,阮姨娘晕倒了!求王爷赶紧请大夫来瞧瞧!” 若是再请大夫过来,她的病肯定又会无故“加重”,到时就更走不了,章彦成已然看穿这主仆二人的把戏,并不愿配合, “来人!将阮姨娘送至别院,再请大夫医治。人先送去,行装稍后再收拾,不可耽搁!” 吩咐过罢,章彦成又命小允子在这儿盯着,务必得亲自送人离开,送到别院,而后再回来汇报。 道罢章彦成拂袖转身,先行离去,没有一丝担忧和留恋。 走投无路的岁欢又给小允子塞银子,请他帮忙去跟王爷求情,小允子可不敢伸手去接,直接推拒, “王妃亲自求情都不成,我一个奴才,王爷更不会卖我的面儿。你就放弃这个念头,尽快送阮姨娘离开!莫惹王爷生气,王爷最近心情很不好,惹恼了他,后果更严重。” 小允子偶尔也会收这些女眷们的打赏,但什么银子能收,什么银子不该收,他还是有分寸的。 荣王明摆着不待见阮姨娘,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冒险。 不论岁欢如何说好话,小允子都不改口,只命人将阮姨娘扶至坐辇上,送往府门口,岁欢则留下收拾行装。 眼看着荣王心意已决,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岁欢实在没法子,只能开始收拾。 来回耽搁了一个时辰,小允子亲自将阮姨娘送至别院之后,这才回来跟荣王交差。 回到琅华院的小允子进屋之后,快步行至荣王跟前,低声汇报着,章彦成确定之后,干咳了一声,挺直腰杆吩咐道: “大点儿声!” 会意的小允子立马大声道:“禀王爷,阮姨娘已经被送出王府,到别院居住。” 话毕,小允子瞄了坐在不远处的瑾姨娘一眼,但见瑾姨娘依旧低眉做着羊毛毡,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章彦成心下生疑,这不正是瑾娴想要的吗?为何她没什么反应呢? 他以为她听到后至少会问一句,然而什么都没有,章彦成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小允子灵机一动,给候在一旁的知秋使眼色,知秋领会了他的意思,立马配合,佯装不知情的询问了一句, “阮姨娘居然走了?她为何要离开王府?” 小允子等的就是她的话头,有了她的问题,他才有理由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阮姨娘不愿离开,但王爷担心她继续留在府中,会危害瑾姨娘,便严令她必须离开王府。 她先是找王妃求情,王爷不应,今儿个她又装病,你猜怎么着?王爷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说病了也得搬走,去别院治病。 咱们王爷才不会因为她病了就对她心软,万一她又生出什么恶毒的心思,谋害瑾姨娘就麻烦了。在王爷心里,还是瑾姨娘的安危最为重要!” 小允子把章彦成的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章彦成暗赞小允子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该赏! 知秋也希望二位主子尽快和好,便也帮着荣王说好话, “主儿,虽说这事儿没证据,但王爷为了您的安危,还是找了个借口将阮姨娘送走了,往后她不在府中,您的日子就清净了,您别生王爷的气,合该理解他的一番苦心才是。” 方才小允子说出那句话时,瑾娴的确很惊讶,她还以为章彦成会被阮姨娘的伎俩骗到,继而留下此人,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没上当! 心弦微松的瑾娴不愿承认,侧眸轻哼,“谁跟他生气了?我可不敢跟王爷置气。” 这话谁信?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与你说话你都不搭理,还说没恼我?” “我应声了啊!你可不要诬陷我。” 章彦成直白戳穿,“嗯啊哦,我困了,这也叫回应?” 第368章 他的亲吻 瑾娴理不直,气也壮,“只要出声了那便是回应。” 明知瑾娴在狡辩,章彦成也拿她没法子,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先下去,而他则起了身,行至瑾娴身边,很有底气的与她正面谈论这件事, “起初我的确念在师傅的情面上,没打算追究,可你为此事担惊受怕,连我也不再信任,那时我便明白,我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打消你的顾虑。 这几日,我一直在张罗此事,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再多的承诺和保证都不如做实事来得实在。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人空口许诺,我若提前告诉你,万一中间再出什么岔子,我没能及时兑现承诺,那你岂不是对我更加失望? 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才选择默默的安排此事,直至将人送走之后,我再告诉你。 诚如王妃所言,没有证据,我不能动阮姨娘,而我扯的理由也有些小题大做,即便这理由不能服众,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希望你能安下心来,像从前那般,好好的与我过日子。” 章彦成以为瑾娴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这是瑾娴铺就的一条路,指引着他往这条路走。 只不过她不能确定他是否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连后路都想好了,没想到他没有犹豫,最终还是坚定的将阮姨娘送走了。 虽然瑾娴使了一些小计谋,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府中欺凌过我的人不在少数,后宅女人勾心斗角本就是常态,我既身在后院,就该做好准备。她们冷嘲热讽,做些小动作,我都可以容忍,但若是对我的孩子下手,我无法忍耐!也绝不会心软!她敢生出那般邪恶的念头,就别怪我狠心!” 章彦成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他的雷霆手段大都用在朝堂,不会用在自家后宅。这些女人们偶尔争风吃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若草菅人命,他绝对不能容忍, “我知道,我都知道。旁人待你好,你会加倍珍惜善待,但若那人心怀歹念,谩说是你,就连我也无法容忍。我没能护你周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报这个仇,将她送走。我不希望因为她而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明白吗?” 这一次,他没有令她失望,瑾娴也就没了继续追究的理由,遂点了点头,轻声道: “嗯,明白了。” 说了那么多,章彦成口干舌燥,他以为她能懂他,到了居然只是收获了这么简单而又淡漠的一句话,满怀赤诚的他顿感气馁, “唉!又是一个字!我看你还是不明白。” 这话瑾娴可不认,“你是不识数?我明明说了四个字,怎就只有一个字?” 重要的不是几个字,而是她的态度,“四个字又如何?语调那么冷漠,明摆着还在生我的气。” 瑾娴无奈摊手,“我没有生气,我都否认了,你还是不信,那我能怎么办?” “你不生气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瑾娴突然有些好奇,“那是怎样?” 章彦成趁机商议,“这样,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没生气。” 瑾娴不由蹙眉,“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证明?” “不能!就要这种方式!我可是你的男人,你都不愿亲我,还说没生气?” 瑾娴苦思片刻,而后义正言辞的狡辩道:“我只是不想随便占你的便宜。” 章彦成无谓一笑,“我不介意,你尽管占便宜,多么过分都无所谓。” 迎上他面上的那一丝期待,瑾娴努唇轻嗤,“我可不像你这么……” 她话说一半,章彦成越发好奇,好奇她又想如何编排他,“我怎么?你倒是说清楚。” 是他要求她说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耍流氓!” 他二人名正言顺,不该用这个词,章彦成冁然一笑,纠正道:“此乃情致是也!” 意识到话头被她给扯远了,他又立马扯了回来,“你亲不亲?不亲就是还在生气。” 他揪着此事不放,瑾娴拿他没办法,只能凑过去,预备亲吻他的面颊。 而他瞅准了时机,趁着她靠近他脸颊的那一瞬间,侧首将唇凑了过去。 咦?他的面颊也太柔软了?且还那么温热,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异常的瑾娴睁开眼时,惊讶的发现她吻的根本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唇! 瑾娴美眸圆睁,轻“唔”着想要推拒,然而章彦成已经被她冷落了许多天,难得有这样温馨甜蜜的时刻,难得她不排斥与他亲近,他自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一手揽住她后腰,一手扣住她的肩颈,不由分说的噙住她娇软的唇瓣,吻得霸道而热切,好似要将内心的情意全都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明明两人已经在一起那么久,可他每次亲吻她时,都热切如初,仿佛一只宣示主权的猎豹,她根本无路可逃! 直至瑾娴面红心跳,无法喘息,小手无助的抓扯他的衣襟,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望着她那被亲得殷红的樱唇,章彦成意念更盛,难以平静,“这会子困吗?我陪你入帐歇息?” 看出他打的什么算盘,瑾娴立马摇首,“不!一点儿都不困,不需要休息。” 凝着她的眸子望了好一会儿,章彦成忽而抬手,将她拥入怀中,那强有力的拥抱仿佛在向她传达他内心的珍视,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怎样都好,我都听你的。那些不美好的事,暂时忘却,我们重新开始,安稳过日子,好么?” 第369章 今晚本王陪你 阮玉舒已经离开,最恨她的人不在府中了,按理说,瑾娴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可她这心里始终不得安宁,接下来的日子,真的能安稳度过吗?她的孩子是否能够安稳的生下来,尚未可知。 每每展望未来,她都焦虑不安,可焦虑又有什么用呢?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若再不调整自己的心态,就该抑郁了,到时遭罪的不止是她,就连孩子都会被殃及。 只要章彦成能鉴别那些女人的歹心,那她就该将这份信任还给他,同时也该保持好心态,才能让腹中的孩子茁壮发育。 万一孩子因为她的郁结而出现什么问题,她后悔都来不及! 为了孩子,最终瑾娴选择和解,没再继续怄气,“生气动胎气,对孩子不好,我不能因为跟你怄气就忽略了孩子。” “如此说来,我倒是沾了孩子的光?”章彦成轻抚着瑾娴的腹部,好言哄道: “乖宝儿,你得快快出生,往后你娘训我的时候,你得护着父王,她只在乎你,只会给你面子,可不会给我颜面。” 他那认真诉苦的模样惹得瑾娴轻笑出声,“瞧你这话说的,好似你过得多委屈似的。你可是王爷,我哪敢训你?” 章彦成哀叹一声,自怜道:“王爷又如何?身份再怎么尊贵,还不是得看你的脸色?” 迎上他那清澈而又无辜的眼神,瑾娴抿唇笑嗤,“明明是只狼,偏将自个儿说成温顺的羊,你怎么好意思?” “夜里是狼,白日里是羊。”章彦成望了望窗外,下了几日雨的天终于放晴,碧空如洗,湛蓝中晕染着洁白,他和瑾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那阴郁了许久的心情也终舒缓开来,兀自念叨着, “你说这天怎的还不黑呢?”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的,瑾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晌午都没过,天怎么会黑?” 章彦成意味深长的祈祷着,“希望今儿个的天快些到傍晚。” “为何?晚上你又有应酬?” 章彦成郑重点头,“嗯,很重要的应酬。” “与谁一起?又是明兆?”他与明兆关系最好,瑾娴最先想到的就是明兆。 章彦成摇了摇头,勾唇坏笑,“今晚谁找我我都不去,只应酬你一个人。你很久没吃过我,估摸着是饿了,我得喂饱你才是。” 愣怔了一瞬,瑾娴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意思,面色酡红的她下巴微扬,不屑娇哼,“你又不是烤鱼,我以为我很喜欢吃你啊?” “除了烤鱼,你就没有别的想吃的东西?” 瑾娴灵眸一转,“有啊!” 她坏笑着凑近他,以手掩唇,附耳低语,“我还喜欢吃……腊肠。” 想象着腊肠的形状,章彦成低眉迎上她那意味深长的眸光,心火瞬燃,揽住她后腰的力道逐渐收紧,哑声道:“你是故意的?” “什么呀?什么故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瑾娴一脸茫然,章彦成才不信她是真的不懂, “不懂也无妨,我可以亲自教你,你喜欢吃腊肠,今晚让你吃个够……” 两人和好如初,咬耳朵说着悄悄话。用罢午膳后,瑾娴进里屋歇息,章彦成有事找明兆商议,便出府去了趟梁王府。 彼时章明兆正躺在躺椅上,悠哉的听着小曲儿,吃着冰镇葡萄。 明兆一早就交代过下人,荣王来此无需请示通传,直接带过来便是。 手持折扇的章彦成一进门,瞧见这情状,不由笑叹,“你这日子当真是优哉游哉啊!” 听到堂兄的声音,明兆立马坐起身来,摇头苦叹,“我哪能跟三哥你比?三哥有佳人相伴,郎情妾意,我却情路坎坷,孤单空虚,唉!” 落座后,章彦成提醒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成亲了,到时有公主为伴,你便不会再孤单。” 昨儿个与宝樱同席之后,明兆便发现了,这位公主的性子十分自我,并非温婉之人,而他的性格也很强势,他已经能预料到,将来两人若是成了亲,日子怕是不会好过,那样的情形,他并不期待, “得了!我宁愿一个人孤单,也不想这么快就成亲,成了亲就有了约束,忒不自在。” 明兆知道堂兄不爱听这些小曲儿,便摆了摆手,让唱曲儿的姑娘先下去。 下人备好茶点,也退了下去。待外人走后,章彦成这才说起正事, “今年汛期,有几段河堤都被冲垮了,而管那段河堤的官员,正是太子的人。父皇为此大发雷霆,定要严查河道贪墨一案,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当然得去!上回查萧大人和于大人的案子,你立了大功,皇上对你大加赞赏,还赏了双俸,又严惩太子,这便是最好的例子。” 有了前车之鉴,明兆便想着这回也该照做,然而章彦成思虑甚久,却有不同的见解, “那是因为萧大人是步军统领,他的职位太过特殊,父皇不允许有人跟他走得太近,尤其是我们这些皇室子弟。 但贪墨一案不一样,这种案子威胁不到皇位,所以我认为父皇只是想惩治贪官,不会为此而迁怒太子。 我若去管,再查出此事与太子有关,即便我不是故意,也会令父皇怀疑我是不是针对太子。” 堂兄考虑得情形不容忽视,明兆忽觉自个儿想得太简单了些,“那要是这么说的话,要不就不去了!把此事推给别人去做。” 章彦成也不打算去,但谁接管此事,却是个问题,“可是谁会去呢?朝中人心知肚明,大都晓得那是太子的人,谁愿意蹚浑水?” “找个头铁的去,章彦安不是一直想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吗?那就让他去呗!” 章彦安若真肯去就好了,章彦成愁的是,“可他不一定会去,他也会估量风险。” “皇上应该会找重臣商议,推举人选,只要有人举荐老二,他便推辞不得。” 明兆的话给了章彦成一丝启发,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那我就跟江大人通个气儿,让江大人举荐章彦安。” 江开泰是朝中重臣,他在皇上面前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但重臣不止他一个,“万一其他臣子举荐你呢?” 这也不是没可能,为防这种状况发生,章彦成得提前做准备,“那我就只能先装病了……” 两人正商议着对策,门外有人请示,“启禀世子,启国公主前来拜访。” 乍闻此言,章彦成墨瞳微亮,“你们两个……已经这么熟了吗?公主居然会来找你?” 章明兆无辜摊手,“并不熟,我也不晓得她为何突然来找我。” 章彦成十分识趣的起了身,“我先告辞,不在此打搅。” 完了!堂兄明显是误会了,章明兆更不能让他走了,“哎——三哥留步!你可不能走,就在这儿待着,好好听一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我跟她真的不熟,你可别胡思乱想。” 第370章 喂饱瑾娴 “你们定过亲,名正言顺,不必在乎我想些什么。” “即便定了亲,我也不能让你认为我是个朝三暮四之人,你得留下做个见证。” 明兆拉着不许他走,章彦成无可奈何,只得被迫留下。 宝樱过来时,瞄见章彦成,笑着与他打招呼,“荣王殿下,你也在这儿啊!真巧!” 章彦成颔首以应,“公主是有什么私事与明兆说吗?需不需要我回避?” 宝樱无谓一笑,“倒也算不得什么私事,殿下无需回避。” 明兆为澄清,特地当着堂兄的面儿询问,“却不知公主来此有何贵干?” 宝樱这才想起正事,“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可有见到我的耳坠?耳坠丢了一只,我找遍了国宾会馆和马车都没有找着耳坠,所以我在想,会否是昨晚你抱我的时候,耳坠挂在了你的衣襟上?” 听到最后一句,章彦成当即望向明兆,眼神难掩惊诧,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抱着公主?” 明兆尴尬扶额,心道公主说话怎就这么虎,说话竟然不避嫌呢!什么都敢说! 窘迫的他赶忙向堂兄解释,“是因为昨晚公主喝醉了,她的丫鬟扶不动她,我才搭把手抱了一下,仅此而已。” 宝樱附和点头,“对呀!就是这样,世子只是好心帮忙,殿下可别误会。” 实则章彦成不爱管闲事,他干咳一声才道:“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你们最清楚,我不过问。” 宝樱问心无愧,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我只是来找耳环的,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耳环啊?” 昨晚明兆也喝高了,抱宝樱回去皆是在强撑,后来他回府时走路都是飘的,哪能记得这些? “昨夜我回来沐浴之后就歇了,并未注意到什么耳坠。” 焦急的宝樱继续追问,“你喝得醉醺醺,肯定没仔细看,为你更衣的丫鬟呢?她是否瞧见?” 于是明兆又叫来丫鬟询问,宝樱将仅存的一只耳坠拿出来,“就是这样的耳坠,你可有瞧见?” 丫鬟摇了摇首,只道昨晚没看到什么耳坠。 宝樱遍寻不见,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明兆身上,哪料他这儿也没有,宝樱顿感失落,心急如焚, “怎就找不到了呢?到底丢在了哪里?” 她似乎很珍视这只耳坠,明兆见状不觉好奇,“这耳坠对你而言很重要?是谁送给你的?” “是母妃送给我的,如今我远赴异国,母妃不在我身边,我就指望这耳坠睹物思人,没想到耳坠竟被我给弄丢了,都怪我太大意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宝樱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低泣出声,章彦成见状,遂示意明兆去哄一哄。 明兆也不知如何是好,但看她思母心切,遂想了个法子,“要不你把耳坠留下,我拿着耳坠再让其他的下人在府中帮你找一找,两日之后,不论是否找得到,我都给你个回话。”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国宾会馆那边已经翻遍了,宝樱只能试试明兆的法子,“那好!你可要保管好这只耳坠,可别连这只都给弄丢了哦!” 嘱咐过罢,宝樱这才离开,背影异常落寞,与昨日开朗活泼的她完全不同。 明兆虽不喜欢宝樱,可他也能想象得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骤然离开自己的国家,去往异国,亲人们都不在身边,她会是怎样的孤单。 母亲的东西对她而言就是一种寄托,若是丢了,她肯定难过又自责,明兆不确定这耳坠究竟丢在了哪里,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帮个忙,努力找一找,兴许还能找到,免她忧虑。 一旁看戏的章彦成啧叹道:“你对姑娘家果然是心软。” 心软吗?明兆可不这么觉得,“我只是不希望她再找我的麻烦,认为是我弄丢了她的耳坠。” 章彦成故意拆台,“她好像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是没怪罪,但我毕竟抱过她,万一耳坠真的挂在了我的衣襟上呢?还是找一找!至少我认真找了,实在找不到,她也怪不到我头上。” 章彦成只是开个玩笑,并无深究之意,说笑了几句,两人便没再提此事,又开始说起朝堂之事。 到得傍晚,明兆留他在此用晚膳。 若搁以往,章彦成会应承,但是今儿个不凑巧,“今晚不方便,我就不陪你了。” “怎的?三哥还有应酬?”方才也没听他说起啊! “没应酬,回府陪瑾娴。”想起白日里瑾娴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对今晚越发期待。 章明兆奇道:“你俩日日在一起用膳,怎的陪我一回就不愿?” 倒也不是不愿,实在是有约在先,“明日后日都可以,今日实在不方便。” 他越是强调今日,章明兆越是好奇,“你和瑾姨娘的生辰都过了,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何你定要回去?” “我们之间的私事,你就甭问了,改日得空我再陪你喝酒。”为防他再追问,章彦成不再过多停留,直接起身告辞。 章明兆留他不住,只得送他出府。 琅华院中,下人正在请示何时上晚膳,瑾娴是想着,章彦成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应该是留在了梁王府? 恰在此时,章彦成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瞄见他的身影,瑾娴不觉好奇,“咦?日头都落山了,明兆没留你用膳?” “留了,但我答应回来陪你,不能食言。” 瑾娴只记得他说晚上陪她,至于晚膳,她没怎么在意,“只是跟人吃顿饭而已,我不会介意的。” “话虽如此,但我若是留下陪他用膳,必然会饮酒,一饮酒,你对气味敏感,肯定不愿让我睡你身边,今晚我如何喂饱你?” 第371章 佳人为伴 他的设想十分缜密,瑾娴挑不出毛病,“你考虑得还真是长远。” “那是自然,难得你解开心结,我可不想再食言,再令你失望。” 瑾娴本想说,她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不是每件事都斤斤计较,可若说出来,指不定他就不会在意她的心情,下回就食言了。 有时候,女人就不该太大度,男人才会收敛,才会有所顾忌。 思及此,瑾娴改口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需知失望都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平日里可能无甚所谓,等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彻底心碎。” 章彦成不禁在想,以往瑾娴被人谋害,皆因有人顶罪,他没能揪出真凶,瑾娴虽未怪罪,但那个时候的她也许已经对他有些失望,直至这一次,失望积攒到极致,她才会如此执着! 他庆幸自己看懂了她的心思,及时的改了态度,妥善处理此事,否则瑾娴怕是不会原谅他的。 用罢晚膳后,章彦成早早的洗漱就寝,入了帐,瑾娴故作讶然,“哎?今儿个你怎的不看书了?” 章彦成斜倚在帐间,抬指轻抚她那白皙柔滑的芙蓉面,眼中蓄满了缱绻爱意,“书中没有颜如玉。” 瑾娴的一弯星眸盛着笑意,“可是书中有黄金屋啊!” 昏黄的烛火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暧魅,此时此刻,他的壮志皆被沉入心湖深处,浮至脑海的只余一腔柔情, “黄金屋中没有佳人作伴,岂不很寂寥?” 普通人眼中的黄金屋是财与权,章彦成眼中的黄金屋则是金銮殿,瑾娴想象着那样的场面,既替他高兴,同时也有一丝隐忧, “等你踏入黄金屋,就会有无数的佳丽蜂拥而至,又怎会孤单呢?” 平心而论,章彦成后院的这几个女眷也都是姿容上乘,然而她们的美艳并不能吸引他,在他看来,心灵的契合才是难能可贵的, “身处热闹,心生孤寂,又有何用?” 以往瑾娴看女频小说的时候,每个男主都深情专一,宁要美人不要江山。女人大都期待这样矢志不渝的爱情,却也明白,这样的男主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但看男频的时候,里头的皇子皇帝只专注于搞事业,他们整日的为民生朝局军政而忧心,女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罢了,没有皇帝会将女人看得比江山更重。 瑾娴不禁在想,这大约才是古代帝王的本性? “万里山河皆在脚下,手握至尊无尚的权势,还要忙着处理军政大事,儿女私情与这些正事相比,微不足道,到那个时候,你大概就没空陪我了。” 瑾娴的暗示,章彦成当然明白,那是他的梦想,是他毕生的夙愿,然而是否能实现,可就不一定了, “那一天会否到来还两说呢!将来之事,可筹谋,不可太过忧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说话间,章彦成靠近她那曲线优雅的天鹅颈,用鼻梁去描摹修长的线条。 颈项是女人极其敏锐的部位,稍一碰触,便似羽毛挠心,而他故意使坏,继续向上,噙住她的耳珠。 每回她想推辞的时候,他都会用这一招,使得她难以自控,那张倔强的小嘴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剩细弱的嘤声,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抓扯着他的中衣。 目睹她那难耐的模样,章彦成附耳悄语,“你的脸好红,可是哪里不舒坦?” 瑾娴嗔他一眼,指了指自个儿的心口,“心里。” “是吗?我帮你揉按会子。”未等她应声,章彦成就直接伸出大掌,自她的领口往里探,得逞的那一瞬间,章彦成唇角微勾, “小兔变成了大兔,我记得从前一只手刚好可以握得住,现在竟然握不住了。” 他突然说起这个,瑾娴的脸颊更红了,不过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就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有变化, “我听知秋说,女人有了身孕之后都会大一些。” 这样细腻柔滑的感觉令他爱不释手,“大些好,我喜欢。” 这句本是夸赞,可瑾娴却在思索着将来,不满娇哼,“那等我生完孩子,变小了你就不喜欢了吗?” 她的声音明显不愈,意识到口误的章彦成立马改口,“那不至于,顶多回到原来的模样,不大不小,刚刚好。” 瑾娴轻哼道:“数你嘴贫,惯会哄人,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章彦成还以为她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胡思乱想,为免生误会,他赶忙解释道: “你是不是担心色衰爱弛?实则我见惯了美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生得貌美就高看她,最初你吸引我的也不是你的容貌,而是有趣而独特的魂灵,所以你不必为自己的容貌与身形担忧。” 瑾娴更在意的是提升自己,她不会把目光只放在男人身上,也不会妄自菲薄, “我才不担心,男人若真要变心,你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也没用,所以我没有容貌焦虑。一段感情若是出了问题,不是其中一个人变丑了,而是另一个人变心了,厌倦了而已。真正灵魂契合的两个人,不会太在意对方的容貌,因为有趣的灵魂才是吸引彼此的根本。” 瑾娴与其他女人不同,她的想法总能令他感到意外,继而生出欣赏之情,“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你我总是不谋而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老实的在她衣襟中摩挲着,瑾娴被他扰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满轻嗤, “你说话归说话,怎就这么不老实呢?” 章彦成一寸寸的丈量着雪峰间的距离,墨瞳中的火焰越燃越烈,“老实的男人只能吃素,开不了荤,指望你主动开荤,怕是得等到明年,我可等不及,今晚必须开荤!” 第372章 瑾娴的渴望 章彦成势在必得,瑾娴也被他扰乱了心神。他不欺负她,她也不会有念想,一旦他开始动手,她也会不自觉的生出一丝渴望来。 据大夫所说,最后三个月就得注意了,不可再乱来,眼下这个月份,只要小心些,还是可行的。 瑾娴也晓得他忍得辛苦,且他一直没有找其他的侍妾,皆陪在她身边,她实在不忍拒绝他,也就半推半就的遂了他的心愿,配合的背对着他。 先前两人花样百出,瑾娴也不是保守之人,两人时不时的会尝试春景图上的姿态,如今怀着身孕,她自当小心谨慎些,只敢用这种最安全的法子,叮嘱他千万要慢,不可因为冲动而太过激烈。 章彦成晓得后果,是以他尽量克制,放缓动作,依照瑾娴的嘱咐,尽快结束,不能像从前那般,放肆的享受这美妙的滋味。 虽说是开了荤,但他并未尽兴,每当这个时候,章彦成心底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孩子快快降生!有他在,我不能尽兴,每回都得约束克制,着实折磨。” 瑾娴也希望孩子能快些出生,怀孩子的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不能亲近也就罢了,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关键是在饮食上有诸多讲究,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尽管她不信这些,可若她不遵从这规矩,万一孩子生出来之后有什么毛病,旁人又该数落怪罪于她。 她担不起这个责,只能违心的遵守,盼着剩下的月份能快些熬过去,早日解脱。 这一夜,和好的两人甜蜜拥眠,章明兆那边却是不得安宁,他派人在王府寻找了许久,始终没有发现另一只耳坠。 他已经尽力了,可那耳坠到底掉在了哪里?他是真的不知道。 如若就这般告诉宝樱,估摸着她又要扁嘴哭了。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他便头疼不已,两边都找过了,皆未找到,如此看来,这耳坠应是找不到了,为免宝樱哭唧唧,章明兆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带着剩余的一只耳坠,到做首饰的地儿,找掌柜的,要求定制一只一模一样的耳坠。 掌柜的接过耳坠瞧了瞧,为难皱眉,“世子,这事儿怕是不好办,这耳坠上串着诸多宝石,宝石皆需要打磨,打磨成小珠子费工费时,一天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至少也得三天。” 然而章明兆跟宝樱承诺过,两日之后给答复,现下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他没有太多的时日, “一天半,后天早上我过来拿,银子不是问题,到底能不能做?” 明兆直接放下两锭银子,掌柜的一看这银子,立马笑着点头,“能做!小的让师傅夜以继日的赶工做,争取在后天赶制出来。”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明兆可不爱听,“别说什么争取,一定得做出来!如若做不出,你就得赔偿双倍!” 只要有银子撑着,便没有什么不可能,掌柜的立马改口,“一定!我保证一定能按时出货!” 得了句准话,明兆这才罢休。 到得约定的日子,明兆下朝之后便去铺子里拿耳坠。掌柜的果然守信,做了只一模一样的。 明兆接过仔细看了半晌,愣是没找出区别,“手艺不错,果然是一模一样!” 想了想,他又觉不对劲,“那这如何区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掌柜的指给他看,“世子您瞧这颗红纹石,红纹石的纹路天然生成,每一颗都不一样,您带来的耳坠,有三圈纹路,小的实在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便用了一颗四圈纹路的红纹石。 这只耳坠上有百十颗珠子,这颗珠子较小,应该不易被人察觉,我想您的朋友应该不会刻意盯着每一颗珠子,记住它们的模样?” 那倒也是,谁没事儿盯着耳坠找差异呢?只要大体一样即可。 随后明兆带着一对耳坠去往国宾会馆,见到宝樱,说是找到了丢失的耳坠。 消失的耳坠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宝樱激动不已,“你在哪儿找到的呀?” 明兆随口扯了个谎,“在湢室的角落被发现的,我猜是耳坠挂在了我的衣襟上,沐浴更衣之时,又将耳坠甩了出去,这才没人察觉!好在后来有人打扫湢室,这才发现了丢失的耳坠。” 宝樱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并未十分仔细的查看耳坠,明兆这才以假乱真,解决了一个麻烦。 此事若无人提及,不会有人知晓,好巧不巧,两天后的一个清晨,公主起身洗漱,虹儿收拾床铺时,无意中发现床架的一个小格子中好像有东西,她掏出来一看,竟然发现一只耳坠! 哎?公主的耳坠又掉了吗?不对呀!虹儿明明记得自耳坠丢失过一次之后,公主就不敢再戴着,让她保存起来,放在妆台的小抽屉里,这会子耳坠怎会出现在床上呢? 虹儿还以为自个儿记忆错乱,随即捏着耳坠去往妆台前,打开抽屉一看,其中的一方小盒中的确放着一对耳坠,加上她手中这只,也就是三只! 虹儿惊慌的呼唤着,“公主,公主!您快看啊!奴婢该不会是眼花了?” 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宝樱回首定睛一看,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她惊讶的走过去,看着眼前的三只一模一样的耳坠,瞬时懵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虹儿也蒙了,主仆二人捋了半晌,结论就是——这三只耳坠当中肯定有一只是假的。 她送到梁王府的是真的,虹儿在床上找到的不可能凭空而来,那应该就是她丢的那只,可能是她假装醉酒之时,挂在了床上的角落里,才没能找到。 那么章明兆送来的那只是从哪儿来的呢?那一只似乎最为可疑。 为弄清真相,宝樱决定再一次去找明兆,问个明白。 当三只耳坠出现在明兆眼前时,明兆愣怔当场。 宝樱抱臂挑眉,“世子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这情形,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宝樱自己在屋子里找到了耳坠呗!而他作假的那只就露馅儿了。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明兆只得交代实情,将自己在宝祥斋做了只耳环的事告知于她。 果然是作假了,宝樱无奈叹息,“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你说实话便是,我也没理由怪你啊!何必弄只假的?” 若早知道耳坠还能找到,他才懒得大费周章,“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又伤心难过哭鼻子嘛!万一你认为是我抱了你,才弄丢了耳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往哪儿说理去?” 他可真是杞人忧天,宝樱不悦地撅起了小嘴儿,瞥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蛮不讲理之人?” 第373章 她的痴心是多么的讽刺 这件事算不上谁对谁错,虹儿适时劝道:“公主,世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您开心一些,他是为您着想,虽说欺骗了你,但也是善意的谎言,这可是一番好意呐!” 实则宝樱并未真的生气,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而已,虹儿的话给了她一个台阶,她顺势而下,“如此说来,我倒是该感谢你的好心咯!” 章明兆无谓一笑,“那倒不必,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客气。” 好奇的宝樱又问了句,“你让人做耳坠,花了多少银子?” “没多少,二十两而已。” “二十两?”宝樱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哪家铺子?坑人的?我那对耳坠并没有那么贵哎!” 明兆耐着性子解释道:“慢悠悠的做,无需花二十两,但我要求掌柜的一天做出来,因为我答应过两日之内给你答复,你让人赶工,不多出点儿银子,人凭什么下力?所以这二十两算是赏银。” “让你破费了。”宝樱伸出手,虹儿拿出两锭银子,放在公主的掌心,宝樱打算把银子还给他,明兆却不肯接,他总感觉男人接女人的银子有失身份, “区区小事,别提什么还不还了,既然耳坠已经做了出来,那公主就先留着!” 他不肯收银子,于是宝樱又想出另一个法子,“那我请你吃饭?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于你。” 公主一再相邀,明兆不希望公主总是来找他,便答应了。 出府的路上,宝樱询问他的意见,“咱们去什么?” 这不是明兆所期待的,他便无心安排,“公主想吃什么?” “我对你们国家并不熟,哪个酒楼的菜好吃,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来推荐呗!” 前几日才吃过烤鱼,今儿个就不选鱼了,“有羊肉汤,辣子鸡,铁锅炖大鹅,烤鸭……” 说起美食,明兆吃过的太多了,他根本数不过来,宝樱喜欢吃辣,最终两人决定去吃辣子鸡。 这家辣子鸡味道极辣,宝樱一边喝水缓解,辣得她直呼气,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品尝。 用膳期间,桌上摆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宝樱顺手自当中拿取了最中间的西瓜心。 那一瞬间,章明兆忽然想起,以往跟兰容一起用饭时,兰容总会把西瓜心递给他,而她自己吃的则是最边上的三角块。 那时他从未将这些小细节放在心上,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兰容对他的好,如今对比之下,他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会将最好的留给他。 那个愿意把西瓜心留给他的女子,总在默默的为他付出着,他却从不知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连他都觉得自己很可悲! 陷入回忆的他心情无比低落,不觉间就走了神,耳畔的呼唤声将他拉了回来,明兆诧异回神, “公主你说什么?” “我说西瓜很甜,你怎么不吃呀?怎么突然愣了神,在想些什么?” “呃……”明兆瞎扯道:“我在想,西瓜很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籽。” 这也是宝樱觉得遗憾的事,她不禁在设想,“也许有朝一日,人们可以种出没籽的西瓜呢?” “怎么可能?没籽还怎么种西瓜?” 宝樱时常看一些奇闻异事的书籍,她认为百姓们还是很聪明的,一直在不断的改良作物,使得那些瓜果蔬菜越来越多样, “一切皆有可能,或早或晚罢了!” 明兆没当回事,笑应道:“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吃到无籽的西瓜。” 为防再出现那天晚上醉酒的状况,今日晌午,章明兆坚决不饮酒,两人都只喝了些冰镇的酸梅汤。 用罢午膳,宝樱说是想在街上逛会子,章明兆对她终究是没什么耐心,便借口说下午得去一趟吏部,有事要办,而后先行告辞。 他拿正事做借口,宝樱不疑有他,随后自个儿和虹儿一起逛街。 原本宝樱打算请客的,哪料付账之际,掌柜的却说世子已经率先结了账。 如此一来,她便还欠明兆一个人情。想起明兆所说的宝祥斋,宝樱也想去瞧瞧,能复刻出那只耳坠的铺子有没有什么好物件。 进入宝祥斋后,宝樱四处打量着,但见这铺子里摆满了各种古董字画,瞧着倒是挺有品位,屋内还有两位客人,正在挑选。 陆掌柜的正在陪一位贵客挑选,他的女儿陆姑娘便过来招呼这位新进门的姑娘,“姑娘想挑一只什么样的玉佩?是自个儿戴,还是送人的?” 虹儿以为公主是为自己挑选,哪料她竟道:“送人。” 陆姑娘又问,“不知姑娘想送给什么人,男人女人?可否说得具体一些,我也好帮您推荐。” 宝樱并不羞怯,如实道:“送给我的未婚夫婿。” “他是读书,入仕,还是经商的?” 宝樱疑惑的望向她,“需要问这么清楚吗?” 陆姑娘十分诚挚的望向她,“身份不一样,佩戴的玉佩不一样,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宝樱便如实道:“就是前几日来你们铺子里定制了一只耳环的人,不晓得他适合什么样的玉佩。” 提及此事,陆姑娘还真有印象,只因那天她也在铺子里,“哦----您说的是梁王世子!” 这姑娘居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宝樱颇为惊喜,“你认得他啊!” “当然认得!”陆姑娘一脸自豪地道:“世子经常来我们铺子里买古玩珍宝,我记得那天他很着急的来铺子里,说是丢了一只耳坠,让我爹尽快定制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原来那只耳坠是为姑娘您定的啊!” 遇到知晓此事之人,宝樱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是呢!我的耳坠丢了一只,他怕我伤心难过,就瞒着我悄悄定制,没告诉我真相,好巧不巧,昨儿个我又找到了丢失的那只,一下子有了三只耳坠,我追问之下,才晓得此事。” 陆姑娘认真听着,惊讶笑赞,“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世子是太在乎您了,才会编造这善意的谎言哄您开心。” 正在铺子里挑选首饰的兰容闻听此言,下意识侧首望去,只见说话的女子身着绯色窄袖衣裙,发间垂挂着珠链,打扮得很特别,模样也有几分眼熟。 兰容仔细一回想,她好似就是跟明兆定亲的那位启国公主! 尽管兰容已经放弃,可听到公主的这番话,她这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明兆与公主才定亲不到一个月,他就对公主如此关怀,而她跟在明兆身后那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都没当回事。 哪怕他最后说了后悔又如何?一边说着喜欢她,忘不掉她,转头就喜欢上启国公主,当真是讽刺! 兰容已定亲,她当然明白,明兆也会定亲,将来也会再喜欢上别人,她与他之间的故事,终究会成为一段被遗忘的过往,可他的心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快得让兰容觉得自己那段时日的痛苦和纠结是多么的可笑! 第374章 庆幸放弃了 兰容甚至还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对明兆太过残忍,太过狠心,竟然不给他一丝机会,可如今这情形看来,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他本就是多情之人,最初喜欢的也不是她,说什么喜欢林姑娘是认错了救命恩人,无非是他的借口罢了! 她总是跟着他,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示好,当某天她突然放弃时,他会有一丝不习惯,那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无条件的对他好,所以他才不顺心,并非是因为多么喜欢她。 那段时日他一直纠缠,大约只是因为不甘心,如今有了公主为伴,他很快就将她抛诸脑后,又去取悦公主了! 公主与他有婚约,他对公主好也是应该的,兰容只是庆幸,庆幸自己那时坚定的选择放弃,没有被他所骗。 如若她真的原谅了他,毁了婚约,父母都会被连累,依照他那多情的性子,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厌倦她,喜欢上别的女人。 如此想着,兰容心下释然,她没再继续看首饰,直接离开了宝祥斋。 宝祥斋的掌柜对梁王世子和兰容县主都很熟悉,兰容喜欢梁王世子一事,很多人都知道,掌柜的也不例外。 新来的客人说世子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她必然是那位启国公主,县主听到那番话,心里必然不自在,掌柜也晓得县主为何匆匆离去,也就没挽留,只对她道: “过几日还会上大货,县主您得空再来。” 心情烦躁的兰容想起许久未见瑾娴,便没回家,而是拐去了荣王府。 瑾娴的月份越来越大,能做的活儿更少了,织梦斋那边她已经顾不上,大都是她们几个在做,且最近的生意也没有刚开业的时候好,只因别的商户看她们生意好,周遭陆续开了好几家做羊毛毡的铺子,价位也更低,对她们的生意多少会有些冲击。 章彦成倒是不在意,他出银子开铺子,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只要她开心就好,生意好不好无所谓,但是瑾娴很在意,她不希望自己头一次做生意就赔本。 既然别家都开始做羊毛毡,那她就该另辟蹊径。 瑾娴的意思是,她们可以大量制作染色羊毛,戳针之类的做羊毛毡的工具,然后对外售卖,同时开设教程,所有购买工具的人都可以来此学做羊毛毡。 知秋听罢只觉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把技巧都教给了别人?所有人都会这手艺,谁还来找咱们做羊毛毡?铺子怎么挣银子呢?” 这个问题,亦在瑾娴的考量之内,“这技巧,即使你不教,旁人也可以自学,就像刺绣一样,每个人都会做,无非是做的工艺不同,或粗糙,或精巧,这得看每个人的悟性和手艺。 你也瞧见了,眼下卖羊毛毡的铺子越来越多,客人的选择余地更广,咱们的生意会有影响,想要生意好,就得做些跟别人不一样的。 自个儿在家给羊毛染不同的颜色并不容易,咱们大批的囤购羊毛,而后统一染色售卖,那些不愿费事自己染色的客人就会长期在咱们家购买羊毛,这也是一个进项啊! 至于你担心的没顾客,那倒不至于,有人觉得做羊毛毡是一种心意,做的好坏无所谓,自己尝试是一种乐趣,送人很有意义,但有些人却很讲究,她自个儿做得不满意,想要精品羊毛毡,还是会来咱们铺子里定制的。 客人群体不同,需求不同,咱们得两手抓才是。多一种选择,便多一丝挣银子的机遇。” 知秋不懂这些,但她觉得主子的想法应该是没错的。 当瑾娴将这个想法告知章彦成时,章彦成表示赞同,“做生意就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另辟蹊径,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不妨一试。” 章彦成也支持她,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尝试。 她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开始大量囤积羊毛,染出各种颜色,以防旁人跟风,争抢羊毛,到时她再想囤羊毛就难了,到时羊毛可能会涨价,是以她得提前做足准备。 瑾娴才吩咐罢下人,便听丫鬟来报,说是兰容县主来了。 得知兰容前来,瑾娴十分欢喜,亲自到门外去迎她。 兰容进了院子,一看到瑾娴的身影,赶忙快步上前去扶她,“小嫂嫂,你有了身孕,不必出来,在屋里等着我便是。” 瑾娴笑应道:“大夫嘱咐过,有孕时也得走动,坐得太久并不是什么好事。” 瑾娴迎她进屋,两人手牵着手,亲密无间。 落座后,东芝奉上茶点,兰容打量着瑾娴,不觉好奇,“我听人说,怀了身孕之后会发福,怎的小嫂嫂的面容身形皆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却腹部隆起之外,还是很瘦啊!” 知秋在旁解释道:“主儿她有孕之后,饭量还和从前一样,只吃一碗饭,自是胖不了。” “小嫂嫂是怕胖,所以才不愿多吃吗?这可不行啊!你现在怀着孩子,等于是两个人,那么饭量也该增一增才是。” 说起这个,瑾娴亦觉头疼,“我倒不是怕胖,真胖了也没事,等生完孩子,我还可以努力瘦回来,只是实在吃不了太多,有一次我勉强自己吃下一碗半,结果就吐了,胃里酸酸的,难受得很。” “这样啊!那可能是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我有位表嫂,有孕之时什么都喜欢吃,尤其爱吃肉,重了十几斤呢!等生了孩子之后,坐月子又胖了,最后花了半年才慢慢减下来,很是艰辛。” 女人有孕本就辛苦,吃得少了怕孩子瘦弱,吃得多了又担心自个儿走形,过后还得努力减重,当真是艰难! 两人闲聊着,尽管兰容的面上有笑容,但瑾娴还是能察觉出她的神情不太对劲,遂试探着问了句, “你好像不大开心?可是遇见了明兆?” 第375章 我的眼里只有他 兰容心中苦闷,无处可诉,她本不想提及,瑾娴主动问起,她才怅叹了一声, “没遇见他,但我看到了启国公主……” 她将今日在宝祥斋的事复述了一遍,瑾娴闻言,左右为难, “关于他的事,我本不该与你多提,但若不说清楚,你可能会误会明兆。即使你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该任由你们之间生出误会。” 兰容听得懵懂,“什么误会?小嫂嫂,你也知道这件事吗?” 章彦成与她说过宝樱丢失耳坠一事,瑾娴清楚原委,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出真相, “那天明兆请我们去吃烤鱼,到了陈记,恰巧在门口偶遇宝樱公主。出于礼节,你表哥邀请公主一起用宴,后来公主喝醉了,你表哥担心公主的安危,便让明兆护送公主回去。 公主喝得太醉,下不了马车,丫鬟请明兆帮忙,他可能是念及你表哥的嘱托,不敢怠慢启国公主,这才抱公主回房。 哪料公主的耳坠丢了,她以为耳坠挂在了明兆的衣襟上,便去梁王府寻找,你表哥也在那儿,是以他知晓来龙去脉。明兆为公主定制耳坠,并非是喜欢她,只是不想担责,怕公主找他麻烦而已。” 如此说来,还真是她误会了他? 即便知晓了真相,兰容也笑不出来,眼底忧虑更甚。瑾娴见状,低声问了句, “妹妹,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他?” 若是旁人询问,兰容肯定会否认,但若是瑾娴,她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兰容黯然垂眸,眼底蕴着无尽伤感,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这个问题,瑾娴一直没问过,不愿触碰她的伤疤,今日恰好说起,但看兰容如此痛苦,瑾娴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所以你拒绝他,不是因为你不再喜欢他,而是因为赐婚圣旨?” “是因为我不确定他所谓的喜欢是发自真心,还是出于一种施舍,或者仅仅只是对于失去一个跟班的不习惯。 圣旨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若赐婚之人是咱们尧国人,我还敢闹一闹,但对方是南越国的王子,这关乎到两国邦交,我若退婚,皇上会难办,我父王和母妃都会被问责。 我实在没有那样的勇气,只能将那份感情强压在心底,一遍遍的催眠自己,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可当听到旁人说起他时,我还是会忍不住情绪波动,难以自控。”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压得兰容喘不过气, “我不敢告诉别人,就连父母兄长都不敢说,只能跟你诉说内心的压抑,小嫂嫂,我是不是很可悲,很可笑?” 清醒之人毕竟是少数,深切爱过的一颗心,更难平复,瑾娴没有深爱着却不得不放弃的人,她体会不到那种纠葛,但内心柔软的她可以想象出那种感觉, “兰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感情之事本就很难控制,你为了大局,履行婚约,拒绝明兆,这本就是一种牺牲。一时间忘不掉是正常的,但我相信你有分寸,所以你不必为此而自责愧疚。 毕竟人心不是非黑即白,感情也不是非爱即恨,这世上有太多的爱而不得,被迫放弃。但我始终相信一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错过你喜欢的人,或许将来你会收获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你也有可能被他而打动,与之厮守一生。” 犹豫片刻,兰容试探着问了句,“小嫂嫂,你……忘记那个人了吗?” 她没提那个人的名字,但两人都知道,那个人指的就是章彦安。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即使这秘密属于原主,瑾娴也得为她承担,反正兰容不是外人,她也就没有回避,坦然一笑, “早就忘了,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你表哥。其实你不需要惊慌,也许,你需要的是光阴,没有什么是光阴消不散的。” 兰容眼睫轻眨,艰难的吞咽着酸涩,勉笑着扬首祈愿,“但愿如此!但愿有朝一日,我能真正放下,不再自苦。” 收拾情绪的兰容喝了几口茶,想起一桩怪事,她顺口问道:“对了,我听人说,信郡王府的梁姨娘,也就是你的表妹,好像出事了!有人说她被送到别院养病,有人则说她是失踪了,还说信郡王一直在暗中寻找她的下落,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提及雯玉,瑾娴眸光顿紧,她知晓真相,也很信任兰容,却不敢将此事道出来。 或许兰容不会刻意嚼舌根,但若她出于亲情,告诉她母妃,而她母妃再转告旁人,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可就瞒不住了。 她不能说雯玉是自己逃走的,但也不能说雯玉是在别院养病,这样的话很容易露馅儿,兰容这么说,肯定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章彦安对外说雯玉是在养病,但他对尧帝不敢撒谎,也不敢完全道出实情,半真半假地解释说:是雯玉出门时失踪了。 瑾娴不能太明显的撒谎,便也用了这个借口,她没说雯玉是逃走,只说她是突然失踪, “信郡王和你表哥皆在寻找,至今没有她的下落。” 兰容闻讯,忧心不已,“那她会不会是遇到了人贩子,或者劫匪啊!” 这也是瑾娴最担忧的事,她甚至不敢去深思,只能劝自己往好的一面去设想,“也许她像信郡王一样,受了伤,失忆了,不记得原来的事,不记得回家的路,被好心人给收留了。” 表妹失踪,瑾娴肯定比任何人都着急,兰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些悲惨的遭遇,遂改口道: “小嫂嫂说的情形也有可能,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梁姨娘很快就能平安归来,小嫂嫂你别太担心。” 事到如今,瑾娴也只能暗自祈祷着老天保佑雯玉,倘若她真的不愿再回都城,那就在城外开启她的新人生! 哪怕今生都不能再相见,只要她的过得安稳即可。 不过瑾娴的私心里还是期盼着雯玉稳定下来之后能给她递个信儿,报个平安,至少让瑾娴知道她的近况。 两人许久未见,有着说不完的话,晚间瑾娴留兰容在此用膳,用罢晚膳,兰容这才告辞离去。 将近亥时,在外应酬的章彦成才回来。 洗漱过罢,入帐之后,他与瑾娴说起河堤贪墨一案,顺道儿询问她的看法,“你觉得我应该参与此事吗?” 第376章 你正经点儿 尽管章彦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但他还是想听听瑾娴的看法。 她的预感总是很准,所以他习惯性的会征求她的意见。 瑾娴依稀记得,书中好似提过这件事,书里之前查办萧大人和于大人案子的人是章彦安,立了功的章彦安因此被加封为信王。 章彦成不甘心看老二得圣宠,后来的河堤贪墨一案,他便自告奋勇去查办,查出涉案官员与太子有关。 章彦成本以为尧帝会赏识他,哪料尧帝竟又对他生了嫌隙,认为他在针对太子。 瑾娴不能让他重蹈书中的覆辙,遂建议他不要参与此案, “你说此事跟太子有关?那皇上应该也是知晓内情的,你还是别参与了!毕竟太子还在禁足,就算再多一项罪名,皇上又会如何?应该不会再严惩了,而你很可能出力不讨好,甚至被有心人编排,说你总是针对太子。” 她的想法与章彦成不谋而合,章彦成对她越发欣赏,“其实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如若父皇能派章彦安去,再好不过,但我担心有人会举荐我,所以我打算装病躲过此劫。” 他若称病,尧帝肯定会派太医过来给他诊治,想要瞒过太医不是件容易的事。章彦成的意思是,他打算让人准备冰水,他浸泡其间,唯有真正的风寒发热,才能让太医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然而瑾娴却觉不妥,如若是现代,风寒容易治,但古代的医疗条件仍有欠缺,一场风寒都有要人命的可能,即便是夏日,也不能冒险泡冰水。 “喝冰水尚可,泡冰水可是很可怕的,寒气侵体很伤身,万一再伤了本元,导致你无法再行周公之礼,那我岂不是很悲惨?” 两人正讨论正事,她却突然探讨起闺房之事,章彦成讶然失笑,“你不是说没什么念想吗?怎的如此关心这个?” 瑾娴脸不红心不跳,“平日里是没什么念想,但若有念想的时候,你得有求必硬啊!”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章彦成望向她的目光炽热而直白,“你现在求一个,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生怕他又乱来,瑾娴干咳了一声借口道:“现下说正事呢!先不提这些私事,你且正经些。” 这又成了他的错?“明明是你先提的,你提得,我就提不得?” 理亏的瑾娴强辩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嘛!总之浸泡冰水的法子不可行,你还是换一招!” “换什么招数?生病必须是真的,不能伪装,一旦被太医拆穿就麻烦了。” 什么病,既不是特别伤身,还能瞒天过海呢? 这个问题不容易解决,瑾娴苦苦思索着,两人一起商讨,出了许多主意,皆被彼此一一否认。 苦思许久,瑾娴灵光一闪,“其他的病症,大夫可以把脉看出来真假,但若是筋脉骨头上的伤呢?他们应该不太好断定的?” 瑾娴的话给了章彦成一个提示,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次日一早,下朝之后,章彦成去马场骑马,他命人提前在那匹马上动了手脚,导致在他骑马之际,马儿突然发狂,他试图驯服它,却不小心被甩了下来, 马场之人皆目睹此事,有很多人可以作证,荣王训马时受了伤,大夫来诊治,他只道左腿还好,右腿疼得厉害,脚趾也很疼,大夫看他腿上淤青严重,轻轻一按骨头他就喊痛,便初步断定荣王是骨折了。 尧帝得知此事,既心疼,又有一丝起疑,遂命太医去查看。 太医出身正骨世家,在他探来,荣王的腿骨并无大碍,应该只是筋肌受了伤,但他按压之时,荣王一直喊痛,他若说荣王没骨折,万一他真的受了伤,出现什么后遗症,费了一条腿,那皇帝岂不是会问罪于他? 顾忌后果,最终太医还是上报皇帝,说荣王的确是骨折了,好在是轻微骨折,不算太严重,但为了能使其尽快愈合,还得绑板固定。 关于河堤贪墨一案,几位臣子皆有举荐之人,尧帝本打算让老三章彦成查办此案,然而他却不幸摔伤了腿,无奈之下,这差事也就落在了章彦安身上。 章彦安亦有耳闻,晓得涉案官员与太子有牵连,不愿插手此事,可他母妃却认为这是个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 “上回荣王查办了于大人和太子,虽说太后不高兴,但皇上却赞他大公无私,所以你不必顾虑,放心大胆的去办案!” “母妃,那次的事与这次不同,太子已经被禁足,我若再查他,那在父皇眼中就是落井下石。” 章彦安认为不该冒险,敏妃却因太过焦急,已然失去理智, “朝臣们都在议论纷纷,说皇上会废掉太子,难么你查出太子手下的官员有问题,只会让皇上更加厌恶太子,不会连累你的。最近荣王表现颇佳,你若再不立功,你父皇就该忘了你。 若非荣王受了伤,这机会怕是落不到你身上,这大概就是天意,你合该好好把握才是。” 敏妃一再劝说,章彦安没得选择,也无可推辞,只能依照皇命去查办此案。 章彦成装病,暂时躲过一劫,然而他这日子也不得安宁,女眷们听说他受了伤,纷纷来探视,他每个都得应酬,尤其是珍姨娘,一来就开始哭,哭得他心烦, “你哭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意珍拿手绢擦着泪,啜泣道:“妾身担心王爷您的伤势嘛!骨折肯定很痛!王爷您受苦了。” 章彦成不能对她道出真相,遂耐着性子劝道:“不过是小伤而已,养养也就好了,莫再这儿哀嚎,听着晦气!” 第377章 彦成最稀罕的是什么 珍姨娘信誓旦旦的表忠心,“如若可以,妾身宁愿替您受这份苦楚。” 她若受点伤,八成哭得更厉害,估摸着又要跟他撒娇,他才不需要她来替代,他宁愿自个儿受着。 珍姨娘只坐了两刻钟,章彦成便有些不耐烦,借口说累了要休息,将她给打发了。 除此之外,李侧妃也抱着女儿过来看望荣王,平日里,瑾娴得空时也会和晴姨娘一起去看望李侧妃,孩子若在摇篮里,或是在嬷嬷怀中,她才会去逗弄会子,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抱这个孩子,正是害怕出事。 今日李侧妃带着女儿来了琅华院,瑾娴依旧没伸手去抱孩子,章彦成倒是抱了会子,但李侧妃念及他腿上有伤,没敢让他抱太久,便让嬷嬷把孩子抱了过去。 先前李侧妃有孕时,章彦成让阮姨娘帮王妃一起打理家事,如今李侧妃已是一身轻,章彦成若骤然夺了阮姨娘的权,似乎有些伤人,偏在这个时候,阮姨娘因谋害瑾娴被赶出府去,那么这空缺就多了出来。 李侧妃心知肚明,这位置肯定是她的,她并未主动提及,就等着王爷下令。 章彦成最近忙着很多事,这两日受伤之后才稍稍清闲些,赶巧今儿个看到李侧妃,他想起此事,顺势下令,让李侧妃与往常一样,继续帮王妃一起打理王府事务。 李侧妃望向瑾娴,客套道:“妾身还得照看孩子,恐精力不足,瑾妹妹聪明伶俐,倒也适合打理家业,不如让瑾妹妹试一试!” 瑾娴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府中女眷大都对她有意见,她若是管家,只怕她们都会给她使绊子。 更何况这本就是李侧妃的职权,她若抢来,岂不是又招记恨? 瑾娴可不想在孕期拉仇恨,遂摆手推辞道: “姐姐当真是高看我了,管家这种事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我没学过,也不识得多少字,也就王爷教我的字,我能勉强认得几个,至于复杂的账本名册,我都看不太懂,可不敢乱管家。” 瑾娴不识几个字?这话分明是在撒谎,章彦成教她写字的那段时日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几乎什么字都会写,讲道理的时候她可是一套一套的,明显是读过很多书的人。 眼下她故意贬低自己的学识,在李侧妃面前示弱,估摸着是不希望与李侧妃起冲突! 察觉到她的意图,章彦成顺着她的话音道:“瑾娴没经验,再说她怀着身孕,也没那个精力去学,你的孩子可以交给嬷嬷照看,你还可以像以往那样,打理家事。” 李侧妃只是客套一番,她本就打算接手的,她得不到荣王的宠爱,唯一能争取的就是权利,可是方才荣王居然说——“你的孩子”,这句话在她听来很不舒服。 什么叫她的孩子?难道女儿只是她的,不是他的吗?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似乎不讨厌,但也不怎么喜欢。 难道就因为是个闺女,所以他就不当回事吗?李侧妃心里难受,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压下黯然的情绪,勉笑应道: “多谢王爷信任,妾身定当认真办事,不负王爷所托。” 明知荣王不待见她,她也就没多待,又坐了会子便走了。 待她走后,章彦成这才对瑾娴道:“待你生下孩子之后,我再教你打理家业。” 瑾娴闻言,立马抬手制止,“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是客套话?那可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管家,出力不讨好。你别教,我也不想学。” 章彦成趁机诱哄,“你不是喜欢银子吗?管家之人,每个月可多得些银子。” 她是喜欢银子,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金刚钻啊!“就算我不管家,你也会隔三差五的给我赏银,那我何必这么辛苦?”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章彦成竟无可反驳,为说服她,他又继续劝道:“管家有职权,旁人都得看你脸色,就不敢欺负你了。” 瑾娴看多了小说,后宅内的弯弯道道,她可是都晓得的, “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她们看我不顺眼,会给我使绊子,我下令做什么事,她们都不配合,我岂不是很头疼?到时王妃便会说我办事不利,我只能灰溜溜的辞了这差事,岂不更尴尬?你看阮姨娘管家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怎么配合,她也很难做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位分问题,“那是因为她是侍妾,身份不高,旁人才不当回事,等你生完孩子,我给你晋为侧妃,有了这个身份,她们便不敢再放肆。” 他的设想很美好,可他却忘了,生男生女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你不是说过嘛!皇上规定,只有生男孩才有这个机会,若我生的是闺女,就不能晋位,但看天意!我对晋位管家之事没有执念,能在这后宅之中保住命,安稳过日子就阿弥陀佛咯!” 章彦成一直喜欢权势,他清楚的知道李侧妃也喜欢权势,然而瑾娴并不感兴趣,他不觉好奇, “旁人大都爱权势,你不爱权势,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瑾娴摇了摇头,嫌弃撇嘴,“管人那是劳碌命,得调和众人的矛盾,解决各种账目,实在是太累了!我享乐不好嘛!干嘛要给自个儿找麻烦?” 章彦成笑问了句,“那照你这么说,皇帝也是劳碌命咯?” “对啊!”瑾娴点头道:“皇帝就是劳碌命,卯时得上朝,处理朝政,批折子,哪儿有干旱洪涝,还得拨款救灾。官员贪污,还得查办,哪个地儿有战事,得调遣武将,运送军需,还得操心他们有没有打胜仗。后宫若有矛盾,又得调解,我若要操心这么多的事,肯定连觉都睡不着,愁得掉头发!” 旁人都认为当皇帝好,九五至尊,受万人敬仰,而瑾娴居然会从这种琐碎而奇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章彦成笑叹道: “听你这么说,好像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没有一点儿好处。” 想了想,瑾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公正的看待皇帝的职位,“好处也有啊!你的吃穿用度皆是这世上最贵重的,后宫也有许多美人,每三年还有一次选秀,还能继续看美人,这可是旁人肖想不来的。” 他想当皇帝,从来都不是为了三宫六院,“你所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所稀罕的。” 瑾娴忽生好奇,“那你稀罕什么?” 第378章 谁来侍奉章彦成 遥望着窗外,章彦成的一双墨瞳精光毕现,“不可否认,你说得没错,当皇帝的确很辛劳,但我就喜欢那种治理家国,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感觉,这正是男人所向往的成就感,我希望自己能够流芳百世,在青史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不同,他有他的理想抱负,她虽不理解,但却支持他的梦想, “这大概就是英雄伟人和普通小老百姓的区别,我在乎的是辛不辛苦,而你在乎的是千秋大业,流芳百世,看来我的格局小了,眼界窄了。” 从前的章彦成只在乎江山,如今的他又多了一样,“我想做世人的英雄,更想做你的英雄。” 他望向瑾娴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这一刻,瑾娴的心无比柔软,温声鼓舞着,“不论你是否能做皇帝,你都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果决勇敢,有见地,有格局,这是很多男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一瞬间,章彦成还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听,不由啧叹,“今儿个你好像心情很好?”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瑾娴听得莫名其妙,“为何突然这么说?” “难得听你夸我一句。”她肯夸他,那自然是心情极好的。 不至于?“难道平日里我都在指责打击你?” “没有打击,但很少夸赞,你好似不太喜欢表达你的想法,除非我问,否则你不会主动去说。” 这就是章彦成的真实感受,瑾娴无可否认,模棱两可地道:“你感受得到即可。” “可是有些情意,不表达是感受不到的。我喜欢聆听你的心声,希望你能时常与我倾诉你的真实想法。” 她的真实想法若是说出来,只怕章彦成会气炸! 在她看来,再亲密的两个人,也该给对方留有一丝空间,但这话若是说出来,身为古人的章彦成可能无法理解,是以她只能打个比方, “人为什么喜欢读书呢?因为书中的文字很含蓄,包含多种意思,同一本书,每个人性子不同,经历不同,领会的意义皆不同。人也是一样的,我也需要你来读,亲手翻阅,才有意义,不是吗?” 不可否认,瑾娴这本书,,他还真是越读越有意思,每一页都有新的发现和感想,令他欲罢不能,总想一直读下去。 他抬指轻抚着她的玉容,而后渐渐向下滑落,滑至她那月白的衣襟领口, “亲手翻阅,的确有意思。” 他勾唇一笑,一双乌亮的眸子已被上涌的浴念染红。 她指的是精神思想层面,他想到哪儿去了啊!瑾娴忙制止道:“你说过孕期不可放肆,一个月只要三回的。” “我是这么说过,可这个月只要了两回,还差一回。” 他记得可真清楚!瑾娴无奈摇首,好心提醒,“还有十日呢!你就不能把最后一回留在月底?”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谁让你才刚暗示我?” “我哪有暗示?我说的是翻阅心灵,是你想歪了。” 章彦成狡辩道:“正所谓身心合一,唯有身契合,心才能更近。” 这分明就是瞎扯嘛!“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总之还有一回,我没食言。” 瑾娴忽然想起一事,上个月他好像就已经超支了哎!“这会子说得好听,可别等到最后十日难熬,你又反悔,又来跟我借下个月的次数。到了下个月你又不承认,月月如此,我才不信你呢!” 她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被戳中的章彦成干笑道:“怎么会呢?我不是那样的人!” “还说不是?”瑾娴不给他留面子,直白戳穿,“上个月你就违背承诺,多了一回,说好的从这个月扣的,你又不承认,继续往后推。” “大夫说了,后三个月也不可行房,到时我又得吃斋念佛,那还不趁着这段时日稍稍放纵一下?再者说,从前一个月少说也有二十回,如今为了你,我已经缩减至四次,差异如此之大,我已经很克制了,你就不能体谅我,多一次也不许?” 章彦成委屈巴巴地诉说着这段时日的艰辛,瑾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又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打感情牌。” 眼看着他要来真的,瑾娴赶忙提醒,“你受了伤,不可胡来。” 这借口未免太拙劣了些,“伤是假的,你是知道的。” “可其他人都认为是真的,若是胡闹,在帐中留下什么痕迹,丫鬟来收拾床铺,发现不对劲,岂不惹人怀疑?人家肯定会想,你的腿都受伤了,怎能与人亲近?难不成,你的伤是假的?” 瑾娴故意拿这个做借口,提醒他在此期间务必小心谨慎,不可给人留下把柄,章彦成这才勉强饶她一回,没再闹她。 其他女眷都来探视,王妃也不例外,只不过旁人都是坐会子便走了,王妃却有她的目的。 她打量着一旁的瑾娴,怎么瞧都不顺眼,遂心生一计,好言劝道: “妹妹怀着孩子,再伺候王爷,着实辛苦,你应该歇一歇,我留在这儿侍奉王爷即可。” 瑾娴尚未吭声,章彦成已然皱眉,“瑾娴住在这儿是为了安胎,你让她往哪儿去?” 江心月温然一笑,状似十分贴心地道:“平日里是可以安胎,但最近王爷伤了腿,行动多有不便,需要有人侍奉,瑾妹妹大着肚子,让她做事岂不委屈了她?所以我才想着换个手脚利索的。” 章彦成挑眉反噎,“本王为何要使唤她?屋里的丫鬟都是吃白饭的?本王就不能使唤那些丫鬟?” 第379章 彦成又说浑话 “夜里身边有个体己人,也不用来回唤人呐!”借着此事,江心月又一次提醒道: “这阮姨娘已经送走了,没人再谋害瑾姨娘,她一个侍妾,一直住在王爷的寝房不合适,会被人说道。即便我大度不计较,可旁人会编排她啊!我想王爷您应该也不希望瑾妹妹总是被人议论?” 这种看似正义的借口,也只有江心月说得出口,章彦成瞥眼冷哼,“瑾娴被你们议论的还少吗?不论她住在哪里,做些什么,你们都看不顺眼,都会诋毁,本王又岂会被这些偏见左右?” “新的院子不是已经收拾好了吗?瑾妹妹终归是要搬走的。”说话间,江心月望向徐瑾娴,意在让她自个儿表态。 这的确是瑾娴自己的要求,她也不想一直住在琅华院,被王妃视作眼中钉。瑾娴的意思是,把织云阁的家具都换了,还搬回去住,章彦成却担心那屋子早已被息神丸的毒素浸染,家具是换了,可若房梁也惹上了毒素呢?她再回去,岂不危险? 是以章彦成为她准备了新的院子,一应家具皆置办新的,院子是备好了,可章彦成却迟迟不放人,赶巧他又“受伤”,瑾娴暂时没提此事,王妃急不可待的想让她搬走,特地借着这事儿提要求,瑾娴倒是无所谓,在她看来,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王妃娘娘说得极是,我会尽快搬走的。” 然而章彦成看向她的目光尽是不满,“平日里本王宠你护你,如今受了伤需要你来照顾,你跑得倒挺快。你不是说,会尽心侍奉本王吗?这便是你表现的机会,休想找借口逃避!” 苍天可鉴,她可没想找借口,是王妃逼她走的哎!章彦成把自个儿说得那么可怜,她若是再说要走的话,岂不成了负心女? 夹在中间的瑾娴甚是为难,委屈巴巴地撇着小嘴儿,“王爷您误会了,我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王妃娘娘体谅我,主动照看王爷,我感激不尽。此乃娘娘的一番心意,并非是我偷懒,娘娘,您可得帮我跟王爷解释清楚啊!” 江心月冷眼旁观,心道这两人又在唱戏呢!才刚荣王还说有丫鬟伺候,不需要徐瑾娴侍奉,转眼又改口,强烈要求徐瑾娴留下照看他,分明就是在找借口。 心知肚明的江心月趁机又劝,“王爷可别误会瑾妹妹,她怀着身孕,您合该体谅她才是,我来照看也是一样的,我是您的妻子,难道我还没有照顾您的资格吗?” 任凭江心月说得天花乱坠,章彦成都不为所动,“王妃身份尊贵,本王不舍得让你受累,这种小事,让瑾娴来做即可。” 荣王始终不松口,江心月费了许久的口舌,他都不肯改口,不死心的江心月又问了句, “那她搬家的事,要拖到什么时候?” 理了理衣袖,章彦成不紧不慢地道:“等本王的伤好了,她就可以搬离此地。”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好不好的,旁人很难说,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江心月本以为今日这借口冠冕堂皇,肯定能将徐瑾娴赶走,哪料荣王为了徐瑾娴,蛮不讲理,连一丝夫妻情面也不顾,徐瑾娴又在那儿装委屈,她竟是无话可说! 江心月恨恨的瞪了徐瑾娴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妹妹可得小心些,别伤了身子,到时你可别怪我不心疼你。” 瑾娴不意惹纷争,怎奈章彦成偏给她惹麻烦,她无路可退,只得福身应道:“多谢娘娘关心,我会照顾好王爷,也会照顾好孩子。” 出师不利,江心月窝了满腹的火,忿忿然转身离去。 待王妃走后,瑾娴这才坐下,无奈长叹。 章彦成的腿绑着木板,不能像往常那般自由蜷缩,在帐中坐久了,腿有些发麻,他便站起身来,行至瑾娴身畔。 瑾娴见状吓一跳,赶忙去关窗子,一脸紧张的叮嘱他,“你且小心些,莫让其他人看到,万一有人走漏风声可就麻烦了!” 外头有小允子守着,章彦成自是不担心,他在意的是瑾娴的态度,“你叹息什么?莫不是真想借机逃走,不管我?” 瑾娴以手支额,心有余悸,“我叹的是,你总给我拉仇恨。王妃想留在你身边,与你多相处,你却拿我做借口,她又该恨我了。” 原是为这个啊!章彦成暗叹她多虑了,“你以为我答应让她留下,她就会喜欢你吗?不会的,不论你如何退让,她都不可能对你有好感,所以你不必管她怎么想,有我在,她不敢动你。” 话虽如此,但规矩摆在那儿,瑾娴自个儿心虚,“可我一直住在你这儿,的确不合规矩,我不想总是处于没理的状态。” “不合她们的规矩,但合我的心意。”章彦成之所以坚持让瑾娴留下,既有私心,又有正理, “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明兆、小允子和知秋晓得内情,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你留在我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你若一走,王妃肯定会借口留下,到时她便会发现异常。” 瑾娴有一点不明白,“可王妃是你的妻子,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她知道真相应该也无妨?你是她的丈夫,她总不至于做出对你不利之事,你若出事,她也会遭殃的。” 防患于未然,是章彦成一直秉持的理念,“兴许她没有害我之心,可万一她突然抽风,拿此事威胁我呢?再者说,只要王妃知情,苓鸢势必会知晓,谁能保证苓鸢不外传?或者王妃将此事告知她父亲,传来传去的,极易露馅儿,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知晓,即可省去诸多麻烦。” 章彦成连王妃都不信任,却让她知晓这个秘密,瑾娴忽生不安,因为她总觉得,知晓秘密不是什么好事,“你就不怕我走漏风声?” “你嘴紧得很,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说话间,章彦成抬指轻抚她的唇,那眼神掺杂着一丝邪念,明显是在暗示什么,没想好事。 瑾娴假装听不懂,“说正事呢!少说浑话。” “我哪有说浑话?是你想歪了?”章彦成勾唇坏笑,“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瑾娴美目微嗔,“你自个儿想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巧了!章彦成最擅长的就是装糊涂,“哎---我不清楚,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380章 本王满足不了你 他一直追问,瑾娴干脆不再回避,凑近她,故意在他耳畔低语呢喃,“我在想,一口咬坏它,你就老实了!” 她可真敢说啊!章彦成喉结微动,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不觉口干舌燥,揽住她的腰,附耳威胁,“咬坏了你怎么办?你不需要了?” 瑾娴抿唇坏笑,“我无所谓的啊!实在有念想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工具嘛!” 听到最后两个字,章彦成面色顿黑,“本王满足不了你?你居然要用工具?” 听出他的声音似乎不太对,瑾娴立马改口,“假设而已,又不是说真的。” 那也不成,他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这样的念想,“想都不要想,你没这个机会!有想法尽管说,我定会尽全力满足你。” 他说得可真轻巧,殊不知,她的处境不允许,“怀着孩子,我哪敢有什么念想?每回都提心吊胆的,不敢放肆,得等孩子出生之后,才能少些约束。” “谁说不是呢?我也盼着孩子早些出生,别耽误我们谈心。” 章彦成不自觉的将瑾娴揽入怀中,起初瑾娴没察觉,后来才意识到不妥,当即站起身来, “你的腿有伤哎!我怎能坐在你怀中?让人瞧见该起疑了。” 瑾娴打算扶他入帐歇息,他却不愿再入帐,“躺了许久,浑身酸麻,我还是去书桌那儿看会子!” “你还在养病,太医嘱咐你卧床休养,做戏也得做全套嘛!” 章彦成趁机讲条件,“那你陪我一起躺着?” 瑾娴当然晓得,躺太久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连连摆手,“我不能躺,大夫嘱咐我多走动,将来生孩子才少遭罪。” 她不肯相伴,章彦成更不愿单独躺着,“我伤的是腿,不是手,也不是头,我就不能被人扶着过来看书?” 章彦成假装受伤只是为了躲避查案,他不能因为受伤就什么都不做了。 皇帝已经免了他上朝,让他在家休养,但他不能真的休息玩乐,他让明兆每日过来,将朝政大事说与他听,就算不进宫,宫里的事他也得了如指掌。 得闲时他也要看书,给皇帝写折子,让他躺在床上休息,那是不可能的,整日的忙碌惯了,他受不了那般清闲的日子。 瑾娴拗不过他,也就遂了他的意,做戏将他扶至书桌边,实则她根本没使什么力,只是假装搭把手而已。 有瑾娴配合他做戏,这事儿也就没被旁人发现异常。 这天上午,明兆照常过来,跟堂兄讲述着朝中发生之事。 两兄弟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报,说启国公主来此寻找世子。 明兆一脸懵然,“她怎会知道我在荣王府?” 章彦成亦觉诧异,“你们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她居然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 明兆无辜摊手,“没发生什么事啊!也就那天她发现我给她的耳坠是假的,请我吃饭,后来便没再见过。” 眼瞧着堂兄望向他的眼中满是狐疑,明兆立马竖指立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骗谁都不会骗你啊!” 章彦成与明兆谈论朝政时,并不避讳瑾娴,瑾娴就在里屋做羊毛毡,外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遂掀帘走了出来,摇着绢扇掩唇笑道: “我知道公主来此作甚。” 他二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章彦成好奇追问,“那你倒是说说,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瑾娴轻捋着悬挂在腰间的玉佩,神秘一笑,“是为这个。” 明兆不解其意,瑾娴未再多言,“把公主请进来,你就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了。” 为验证瑾娴的猜测,章彦成遂命人将宝樱请过来。 每回见到宝樱公主,瑾娴都眼前一亮,今儿个公主的装扮是绿裳绿珠,清新的色泽让人看一眼便有种清凉感。 打完招呼后,瑾娴请她入座。 明兆最好奇的便是,“公主怎知我在此?” 那自然是凭借女人的直觉咯!“我先去了梁王府,他们说你不在家,但是这个时辰,你应该已经下朝了。我是想着你与荣王关系最好,便来此找你,没想到还真就被我给猜对了,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 瑾娴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准。明兆无言以对,懒懒问了句,“敢问公主找我何事?” 宝樱喝了口茶才道:“上回我说请你吃饭,哪料你先我一步付了账,我不想亏欠于你,所以去了宝祥斋,选了一枚玉佩送给你,你我也就两清了。” 说着宝樱一抬手,虹儿近前几步,将盒子放至世子的桌前。 明兆打开看了一眼,不由瞪大了双眼,震惊的望向瑾姨娘。 端于上座的章彦成看不到盒中之物,但看明兆的神情,他已然猜出,盒中的东西应该与瑾娴的猜测无异。 诚如章彦成所料,那盒子里放着的,的确是一枚双鲤蓝田黄玉佩,此时此刻,明兆很想问一句,瑾姨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当他的视线落在瑾姨娘身上时,她却转过脸去,似乎并不想提这件事。 会意的明兆也就没多问,只对宝樱道:“公主太客气了,我只是给你做了只耳坠,你却送我玉佩,如此贵重之礼,我受之有愧。” 宝樱无谓一笑,“礼物不在乎贵贱,但看心意,我不想欠你的恩情,这玉佩便算是抵了,希望你能收下。你若喜欢,那就戴着,若是不喜欢,那就收起来放箱子里!” 公主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明兆居然没应声,这不是让公主难堪嘛!看不下去的章彦成发了声, “公主所赠之物,明兆他当然喜欢,是明兆?” 第381章 帐中她才求饶 迎上堂兄那看戏的神情,明兆笑得极为勉强,堂兄总是告诫他,宝樱是启国公主,为了两国邦交,他不能冷落她,得对她客气些,眼下这么多人在场,他还能怎么答?只能违心的道一句, “此乃公主的一番心意,我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宝樱就知道她的眼光不会差,她挑的东西,肯定能入明兆的眼, “那你就戴着!” 为全公主的颜面,明兆只好将玉佩系在腰间,“多谢公主,让公主破费了!” “我这人懂得感恩,你送我耳坠,我也不会亏待你的。”饭没请成,送个玉佩,她才不觉得亏欠于他。 这两人互相客套,实则都对对方没什么感情,瑾娴身为旁观者,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会子已到饭点,章彦成依照礼节,请宝樱公主在此用宴。 宝樱是个闲不住的人,最喜欢四处游玩,在启国的时候她就时常出宫游玩,启帝对她十分纵容,从不约束。 来到尧国之后,她被困在国宾会馆之中,出入不似从前那般自由,她都快闷出芽了。 今日难得出来一趟,瑾娴也在这儿,宝樱跟别人都不熟,也就认得瑾娴,便想跟人说说话,是以她没有客气,顺势应下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公主是来给明兆送东西的,按理说,该由明兆做东请客,可他担心,若是他再请公主吃饭,回头公主又觉得欠他一个人情,再反过来请他,岂不是没完没了? 思及此,明兆也就没张口,他是想着在荣王府用膳也挺好,至少还有三哥和瑾姨娘在这儿,他不必与公主独处,有人打岔,不至于太尴尬。 明兆转头悄声对他道了句,“三哥,今儿个让你破费了,改日我再请你。” 章彦成并未当回事,“咱们兄弟之间,别说见外话。” 后厨那边在准备午宴,宝樱闲来无事,便与瑾娴闲聊着,瞄见她屋里放着的羊毛毡,宝樱眼前一亮, “这些羊毛毡是从哪个铺子买的啊?真好看!” 知秋笑应道:“不是买的,是我们主儿自个儿做的呢!” “自己做的?”宝樱惊赞道:“姐姐的手真巧啊!居然能做出这么可爱的羊毛毡!” 那架子上摆了一排羊毛毡,有小猫小狗,小鸭子,其中一个黑白相间的小动物,宝樱没认出来, “这只是什么?” 瑾娴介绍道:“这只是熊猫。” “熊猫?”宝樱仔细观察着,总感觉它有些眼熟,“我记得《山海经》中描述过一种食铁兽,说是模样像熊,毛发呈黑白色,体型庞大,以铜铁为食,模样跟你的羊毛毡有点像哎!” 瑾娴点头笑应,“所谓的食铁兽其实就是熊猫,只不过《山海经》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其实熊猫不食铜铁,它以新鲜的竹子,竹笋为食。” 宝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书中画的熊猫很健硕,瞧着很凶,姐姐做的熊猫好可爱啊!” “熊猫小的时候的确很可爱,胖嘟嘟,软乎乎的,谁看了都迷糊。”瑾娴看宝樱这么喜欢熊猫,遂做主将熊猫送给宝樱。 一旁正在下棋的章彦成闻言,登时不乐意了,“你不是说这熊猫要送给我吗?” 一听说有人要抢,宝樱立马捧起熊猫,“姐姐她人是你的,她的羊毛毡也是你的,这架子上还有那么多呢!殿下可不要跟我抢这个熊猫。” 瑾娴瞄了章彦成一眼,无奈笑叹,“得空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别跟公主抢东西嘛!” 实则章彦成也就是开个玩笑,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那好!本王就忍痛割爱,将这熊猫让给公主好了。” 得了熊猫的宝樱欢喜不已,“多谢殿下割爱,多谢瑾姐姐送我的礼物,我定会好好保管的。” 宝樱对这羊毛毡很感兴趣,用罢午宴后,明兆与章彦成继续下棋,宝樱则跟着瑾娴一起学做羊毛毡。 临走之时,瑾娴还送了她一些做羊毛和戳针,好让她聊以慰藉。 明兆没跟公主一起走,他特地留了下来,向瑾娴打探,为何她知道宝樱会送他玉佩, “可是公主一早就跟你说过?” “因为公主去宝祥斋给你买玉佩那天,兰容也在那儿。据兰容所说,公主是为男子挑选玉佩,我猜那个人应该是你。” 瑾娴只说了一半,并未提及公主跟店主女儿说明兆送她耳坠一事,若是把这事儿说出来,只怕明兆会生公主的气。 明兆忽然想起来,那天用罢午宴后,宝樱邀他一起逛街,他却没去,假如去了,他不就能见到兰容了吗? 明兆顿感可惜,但他转念一想,即使见到兰容又如何?兰容若是瞧见他与公主同行,只怕她会更讨厌他? 明兆有些后悔,早知如此,那天吃饭的时候他就不该出银子,就该让宝樱请吃饭,她也就不会再去挑玉佩送给他,更不会被兰容撞个正着。 他不禁在想,兰容看到那一幕会是什么感受呢?她已经不喜欢他了,估摸着不会伤心难过? 他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她……可有跟你提起我?” 兰容说了很多,但兰容的原话,瑾娴不能说,一旦说出来,明兆绝对不甘心,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退婚,那可就麻烦了。 顾及后果,瑾娴只能撒谎,“她没说什么,只说公主对你挺好的,你们很般配。” 兰容居然认为他与宝樱很般配?从前若是哪个姑娘对他好,她都会生气吃醋,阴阳怪气,如今的她果然是不在乎他了,看到别的女子送他东西,她都无动于衷,甚至认为两人很般配! 爱与不爱的差别竟是这么大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明兆暗笑自个儿自取其辱,他就不该多问,问了也只会伤心。 心绪低落的明兆就此告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章彦成暗自庆幸,“还好你瞒了,我真怕你跟他说实话。” 不该说的话,瑾娴定会牢牢的守住,“我像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玉佩的事你也不该提的,不过还好,你只说了一半,明兆没起疑心。” 这事儿的确是瑾娴办得不妥,她做错了便会认,“怪我糊涂,当时我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说完才察觉不对劲,我已经很努力的往回找补了,还好没惹出祸端来,下回我可得注意些。” 章彦成担心瑾娴心里不舒坦,遂又对她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你,不希望你被他们怪罪。” 这点小事,瑾娴可不会记仇,“我懂的,我也没那么娇气,没说不许你指出我的错啊!” 她是没说,可她能言善辩,无理也能辩三分,“平日里听你认错可是很难的,你只有在帐中的时候才会认错求饶。” 忆起帐中的情形,瑾娴面若石榴,“今儿个是真心认错,至于帐中的嘛……”她欲言又止,章彦成忽生好奇, “帐中如何?假心假意?” 第382章 信不信我现在将你就地正法 “那是被迫求饶,我若不求饶,指不定你会欺负我到何时。” 瑾娴那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畔环绕,一字一句,勾勒出帐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挠得他心痒痒,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声音渐哑, “若非顾忌你有身孕,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正是因为有身孕,所以她才敢这么放肆,想说便说,只因她很清楚,他不敢胡来, “别光说不练啊!” 她还敢诱他啊!当真是胆大!“你真以为我不敢?” 瑾娴也就是说着玩儿,他一动真格,她立马就怂了,“敢!没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我不逗你了,我认输,成了?” 念及自个儿在伪装受伤,章彦成这才强压下浴火,没有继续放任它燃烧,同时不忘警示, “你再敢瞎胡闹,撂那样的话,我可不给你认输的机会,定让你晓得什么是人心险恶。” 瑾娴乖巧的点头附和,“是是是,王爷你最险恶了,尤其是在帐间,凶得像一头豹子。” 章彦成轻“嗯?”了一声,瑾娴意识到口误,立马捂住嘴,“不小心又说错了话,我住嘴,什么都不说了,我去做羊毛毡咯!” 瑾娴溜之大吉,章彦成喝了口凉茶,这才平复心火,而后拿起兵书,继续揣摩。 沧澜院中,得知宝樱公主来访,江心月连午觉都睡不安稳,“启国公主来王府,陪着王爷一起接见她的,居然是徐瑾娴!徐瑾娴是把自个儿当成了王府女主人!她早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苓鸢为王妃盛了碗乌鸡汤,“娘娘勿忧,她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估摸着冬月间就该生了,李侧妃生的是女儿,不被王爷待见,瑾姨娘若是也生个女儿,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可若她运气好,生的是儿子呢?”这是江心月最担心的问题,她总觉得老天爷似乎特别偏爱徐瑾娴,每一次她都特别的幸运,能够躲过那些灾祸,就连阮姨娘在木头上下毒,如此阴暗,难为人察觉的事,徐瑾娴都能料得到! 她甚至怀疑徐瑾娴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阮姨娘的事是一种警醒,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王爷起疑心,还是再等几个月!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苓鸢眸光微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生的是女儿最好,即便她真生个儿子又如何?孩子那么小,能不能养得活还不一定呢!” 苓鸢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江心月想到了某种可能,愁苦的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颜, “你说得对,年纪小的孩子最容易出意外,谁又晓得这是天意还是人为呢?” 江心月也不想做坏人,所以她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徐瑾娴能够生个女孩,只要她别给荣王生个长子,对她没有威胁,江心月便不至于下狠手! 章彦成装病期间,章彦安负责查办河堤贪墨一案。 一如章彦成所料,这事只要往深处去查,便会牵连到太子。 更严重的是,那些官员说他们贪污的银子有一半都孝敬太子了! 尧帝将章彦州叫来质问,章彦州还不承认,只道是有人在诬陷他。 河堤被洪水冲垮,多少百姓无辜受灾,流离失所,甚至被淹死,可如今竟查出这银子被官员和太子所贪,百姓们若是知晓此事,定会痛恨太子,他将来还如何继承皇位?如何服众? 此时的尧帝虽对章彦州很失望,但他始终念及皇后的夫妻情义,并未下定决心废太子,那么他就必须给太子留条后路,不能将此事做得太绝。 于是乎,短短一夜之间,昨日还指认太子的吕大人,今儿个便改了口,说是信郡王章彦安指使他污蔑太子受贿。 这一切转变得太过突然,章彦安不明白此人怎会反咬他一口,说出这种无中生有之词! 没做过的事,章彦安自是不认,他在皇帝面前表态,坚称自己没有指使过吕大人谋害太子, “那些话都是吕大人亲口所说,儿臣并未教他诬陷太子,当时与儿臣一同审问的还有宋大人,他可为儿臣作证。” 章彦安迫切的需要有人为他证清白,诡异的是,宋大人居然跟皇帝说,审问之时,他曾因腹痛出去过一刻钟,在这期间,信郡王与吕大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这模棱两可的言辞使得尧帝认定章彦安收买了吕大人,篡改口供,诬陷太子! 没人为他作证,章彦安百口莫辩,皇帝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命人将他关押至宗人府,听候发落。 他本是奉命去查案的,如今竟成了罪人,章彦安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吕大人会反过来诬陷他呢? 敏妃还指望儿子查出太子的罪行,在皇帝面前立功呢!哪料功劳没有,反惹祸端。焦急的敏妃赶忙去找皇帝,向皇帝求情,一再申明, “彦安他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办出诬陷太子之事,这当中肯定有人捣鬼,还请圣上明察啊!” 敏妃猜得没错,这事儿的确是有人捣鬼,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捣鬼之人居然就是皇帝本人! 第383章 跟他抢女人的后果 不论敏妃如何求情,尧帝都不为所动,只道此事由刑部查办,等查出结果之后再论。 皇帝这边行不通,敏妃又去找太后,然而太后是向着太子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太后私心里也认定这是信郡王在谋害太子,只是没明言,把话说得委婉了些, “究竟是有人陷害,还是信郡王一时糊涂,刑部那边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不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你还是再等等!” 敏妃哪里等得及?再等下去,一旦皇上给彦安定个诬陷太子的罪名,那她们母子便没希望了啊! 眼下除了太子,最得盛宠的便是荣王,可敏妃与惠妃一向不睦,当年她就是惠妃的宫女,却抢走了惠妃的恩宠,惠妃对她恨之入骨,如今看到彦安遭难,惠妃肯定幸灾乐祸,不可能帮她们母子的。 思来想去,敏妃决定去找容妃帮忙。 容妃之子乃皇六子---愉郡王章彦宁,他与章彦成关系不错,而容妃也是个性子和善的,由她出面说和,兴许还有一丝机会。 章彦安被关押一事传到章彦成的耳朵里,他百思不解, “吕大人本就是太子的人,他所贪污的银子也的确孝敬给了太子,怎的他突然反咬章彦安呢?” 章彦成虽未进宫,但朝中之事他了如指掌,瑾娴听罢他的讲述,再对照书中的情形,无比庆幸,庆幸章彦成躲过了一劫, “太子肯定不会承认,他肯定会说自己是冤枉的,但他是否冤枉,皇上能不清楚吗? 吕大人突然翻供,分明不正常,按理说,皇上应该彻查才对,可皇上居然信了这样一个反复无常之人的口供,就连正直的宋大人都倒打一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皇上指使的!” 章彦成心间一震,满目的不可思议,“你是说——父皇他指使吕大人诬陷章彦安?他为何要这么做?” 若非看过书,瑾娴也不大相信,尧帝竟能做出这种事,正因为看过书中情节,她才明白尧帝的心思, “太子贪污修河堤公款的罪名一旦坐实,百姓们会如何看待他?他还能坐稳太子之位,将来还能继承皇位吗?那么多百姓死于堤溃,他若是登基,天下人岂不都要戳他的脊梁骨?” 听到此处,章彦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实在没想到,皇上为了太子竟能走这一步棋! “所以父皇就让章彦安背了罪名,将太子的贪污之罪变成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瑾娴记得,书中也有这一段,只不过书中去查案的是章彦成,背黑锅的也是章彦成,“还好不是你去查案,否则你便要替太子背这黑锅了!” 虽说章彦成将章彦安视作竞争对手,一心希望章彦安败下阵来,可当他得知皇帝竟然算计自己的亲儿子时,他不自觉的感到一阵恶寒, “难道在父皇心中,其他的儿子都比不过太子重要吗?我们哪一个不比太子强?他选其他人继承皇位也就罢了,但若是章彦州,我不服气!他身为皇子,却贪赃枉法,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除了是嫡子之外,他简直一无是处!他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瑾娴兀自琢磨道:“我觉得皇上不是在维护太子,只是在维护大尧的国体。贪污腐化,归根结底是官员和百姓的矛盾,皇上会管控,但不是很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江山! 譬如上次萧大人的案子,太子贿赂步军统领,皇上龙颜大怒,严惩太子,便是因为他认为太子有篡位之心,所以才很重视,这次的事,他不甚在乎,这才会让章彦安背锅。所以我在想,除非太子真的篡位,否则皇上应该不会对他下狠手。” 章彦成也希望太子等不及,行不轨之举,可他最近好像很老实,反正皇帝那么宠爱他,他似乎并不着急, “他有篡位的胆子吗?” “没胆子?那就逼他一把!皇上虽然爱屋及乌,可他疑心太重,太子至今惶惶不安,这个时候若有人推他一把,他定会乱了分寸,甚至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瑾娴的话正是章彦成的心声,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该做些什么,促使皇上下定决心才对。 然而该怎么逼迫章彦州,当需从长计议,他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招数,绝不能失手!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可就麻烦了! “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得等一个机遇。” 章彦成办事一向有分寸,瑾娴只提醒即可,没必要去教他怎么做,料想他自有谋算。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愉郡王来访。 瑾娴听过此人的名号,那时晴姨娘病重,瑾娴将陈家村的一位女医请过来,给晴姨娘针灸治病。 晴姨娘痊愈之后,章彦成又让女医去给他六弟章彦宁治眼睛。 章彦宁双目失明,已然看过诸多的所谓神医,皆无好转,荣王又请了女医过来,他本不愿再折腾,又不忍拒绝荣王的好意,这才勉强配合治疗。 出乎他意料的是,经过几个月的针灸,章彦宁虽未完全复明,但他的眼睛已经可以感知到色彩,看到模糊的人影,这对他而言,可是个好兆头! 治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一丝成效,他也有了信心,不再像往日那般消极。 平日里他走路需有人搀扶,如今他已不需人搀扶指引,便可自个儿行走,只是遇到台阶之类的障碍物,他还是看不清楚,得有人提醒。 饶是如此,章彦宁已经很满足了,至少证明了针灸是有效力的。 起初章彦成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给弟弟介绍了女医,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成效,看来这位女医的确医术高超! 实则章彦宁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皇子,若非失明,他应该也有资格竞争皇位,也正因为他失明,所以章彦成才没将他视作敌人。 看到他的眼睛有所好转,章彦成既替他感到高兴,同时又有一丝忧虑:不久的将来,假如彦宁完全恢复视力,他是否会对皇位有兴致呢?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章彦成忽觉自个儿有些小人之心,可他身处皇室,不得不防。他只盼着皇位之争能尽快了结,唯有局面安定,他才不必担心旁人与他相争。 胡思乱想间,但听彦宁说起章彦安被审问一事,“二哥被审问的事,想必三哥你也有所耳闻,三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尽管章彦成对章彦安有很大的意见,但他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儿表达出来,只站在公正的立场去看待此事, “二哥这几年都不在都城,我对他的品性不甚了解,他是否会做出诬陷太子之事,我不能轻易断定。” 三哥的态度并不明确,章彦宁总感觉希望不大,但还是打算试一试,遂主动道明来意, “虽说这四年他在陈家村,但小时候咱们也是朝夕相对的,我觉得彦安秉性善良,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八成是有人陷害。我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入宫不便,父皇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我的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所以我想请三哥跟皇上求情,帮二哥说句好话。” 章彦安至今不老实,一直念着瑾娴,甚至还多番挑衅,想要夺走瑾娴,他如此嚣张,章彦成没害他便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去救他? “恕我直言,如若是你遭遇此事,我必定信你,竭尽全力去帮你,但若是章彦安,我是不会帮忙的。” 第384章 彦成会心软吗 “为何不帮?”章彦宁不明白三哥为何拒绝得这么干脆,“我记得小时候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挺好的啊!就算长大之后没怎么在一起,但念及少时的情义,三哥你也该帮把手。” 儿时章彦成与章彦安的关系的确还不错,只可惜两人的母妃水火不容,她们总是教导两人,不要跟对方玩耍,久而久之,他与章彦安明面上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后来的四年,两人没再见过面,听说章彦安被找回来时,章彦成倒没什么感觉,因为他觉得,一个流落在外四年的皇子,已经跟他有了差距,他没必要将章彦安放在心上,可章彦安总是惦记着瑾娴,这让章彦成很是恼火,对他的敌意越来越深, “清者自清,他若没做过,刑部自然不会冤枉他,他若做过这种事,谁去求情也无用。六弟,我知你心善,可这件事你不该多管。此事关系到太子,你一向游离于纷争之外,可不要惹祸上身。” “话虽如此,可若有人存心陷害,他根本解释不清啊!” 章彦宁对章彦安好像很维护,这令章彦成的心里很不舒坦,“你怎就确定他没做过?该不会是凭直觉?” “我相信他的人品。” 迎上六弟那笃定的神情,章彦成冷笑出声,“人品?你了解他吗?这些年他有什么变化,你知道吗?他跟我之间闹到什么地步你又是否知情?” 章彦宁一直待在自己家中,对外界的事很少过问,老三骤然反问,章彦宁不明所以, “三哥你为何这么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有些私事,章彦成本不愿在人前提及,可若不给个理由,彦宁就会认为他冷血无情,对他有所误会,甚至不再与他交心。 章彦成不愿再多一个敌人,是以他只能道出实情,“瑾娴曾经救过他,他到现在都对瑾娴念念不忘,甚至想从我身边把人抢走! 他若是顾及兄弟之情,何至于如此放肆?他敢生出非分之想,又凭什么要求我去帮他?” “居然有这样的事?”章彦宁难以置信,“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我不会污蔑他。彦宁,你眼中的章彦安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你对现在的他根本不了解,所以不要把话说得太早,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刑部会查,你只管等结果便是。” 章彦成方才的那番话颠覆了章彦宁的认知,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竟连这些事都不知晓,还跑到彦成面前,请他帮章彦安。 假如彦成所言为真,彦安真的跟自己的兄弟抢女人,那彦成不肯帮忙也是合乎情理的。 无奈的章彦宁只得作罢,黯然垂目,“好!算我多事,你不肯帮就算了,明儿个我入宫一趟,去找父皇说情。” 章彦成实不愿看老六掺和其中,“你进宫不方便,何必多此一举?” 章彦安跟章彦成有矛盾,但与他没矛盾,章彦宁念及兄弟情,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的眼睛已经有好转,可以分得出不同的色彩,可以看到人的轮廓,只是看不清五官,我也该进宫一趟,跟父皇和母妃报个喜。” 章彦成和瑾娴已经猜到此事是皇上的主意,那么谁求情都没用的,他本想拦住彦宁,可他又该怎么跟彦宁说,是皇上在污蔑章彦安呢? 彦宁性子单纯,他肯定不会相信的,而章彦成身为人子,也不该如此猜忌自己的父亲,道出此事,只会徒添矛盾。 深思之下,章彦成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劝,“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的心意!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倘若父皇不肯放人,你就莫再执着,千万别使性子,撂狠话,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你也不希望容妃娘娘为你担忧?” 章彦成拿他母妃说事儿,章彦宁心有顾虑,遂点了点头,“好,三哥的话我记下了,我会见机行事的。” 方才听说愉郡王来访,瑾娴不想在此妨碍他们两兄弟说话,便去往后花园闲逛,直至下人来报,说是愉郡王走了,瑾娴这才回了琅华院。 得知此事,瑾娴松一口气,“我还生怕你磨不开面子,或是心软帮忙求情呢!” 这些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章彦成练就冷血的性子,除却瑾娴之外,他还不曾对谁心软过, “心软之人成不了大事,该拒绝的时候就得拒绝,不能因为人情就把自己搭进去,我可不想蹚浑水,惹父皇不高兴。” 第385章 彦成是凶手 这话没毛病,仁慈的确是一把双刃剑,自古以来,王侯将相大都是心狠果决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章彦成为自保,不去掺和,是最明智之举,即便是尧帝,他也没理由说什么,老二和老三的矛盾,尧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管就对了,你又不是菩萨,无需普度众生,是福是祸,但看他的造化!” 瑾娴说起章彦安时,神情淡漠,没有丝毫的关怀,好似已经将其当成了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这正是章彦成想要看到的局面,他可不希望瑾娴对章彦安有一丝的眷恋。目前看来,瑾娴一直都很有分寸,与章彦安保持距离,怎奈章彦安没有自知之明,仍在痴心妄想,却不知这一次,皇上究竟会如何给他定罪。 彦宁说要去求情,估摸着也是白费功夫! 章彦成认为求情之路不可行,章彦宁却不信这个邪,偏要试一试。他说到做到,次日一早,他还真就入了宫。 得知儿子的眼睛有所好转,尧帝自是欣慰,但当章彦宁给章彦安求情之时,尧帝笑容渐消, “人证皆在,此乃事实,你为一个谋害亲兄弟的人求情,是何居心?” “儿臣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二哥他不像是能办出这种事的人。” 心虚的尧帝不意再论,推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究竟有没有做过,刑部会有审判,而不是由你来臆断!” 章彦宁再次申明,“儿臣只希望父皇能够查明此事,千万不要让有心人趁虚而入,坏了兄弟之谊,父子之情啊!” 偏偏这个有心之人就是尧帝,章彦宁的这番话就好似在骂尧帝一般,尧帝心气不顺,却又不能将锅往自己身上扣,大义凛然地道: “朕会严查此事,无需你来提醒。你母妃很挂念你,你还是先去看望她!朕还有奏折要批阅。” 尧帝下了逐客令,章彦宁无可奈何,只能向他父皇告辞。 章彦成等人时常入宫,彦宁因为有眼疾,甚少入宫,难得过来一趟,依照礼节,他得去拜望太后。 太后看他的眼睛有所恢复,甚感欣慰,顺道儿提及他的婚事,“得空时哀家跟皇上提一提,将你和茗悦的婚期往前提一提。” 章彦宁本就对这婚事不满,他总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原本他的婚仪早就举行了,就因为皇后崩逝,他的婚期才推迟,太后为此操碎了心,章彦宁却认为这是好事,又拿此做借口, “孙儿还得为先皇后守孝,婚事不着急,等孝期过了再说!” 太后无谓一笑,“规矩不外乎人情,你看明兆,还有兰容,皇帝都将他们的婚期提前了,你也可以的。” 章彦宁义正言辞地道:“他们是与邻国联姻,特殊情况,父皇这才将他们的婚期提前,我并非联姻,没必要提前。” “宁儿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在等着茗茹?她失踪那么久,八成已经……已经遭遇不测,你还是趁早放下她,与茗悦完婚!” 提及茗茹,章彦宁的情绪波动很大,指节紧攥的他难以压制心中的悲愤,他最不喜欢听的便是旁人说茗茹死了, “没有找到她的尸首,那就证明她还活着!” 他的声调不自觉的上扬,双目泛红,一张俊容难掩怒气,太后无奈叹息,“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强呢!” “三年之期未到,我便不会成婚,还请太后体谅孙儿。” 当初太后想让他改娶茗悦,章彦宁不肯,无奈之下,太后只好退而求其次,与他商议,说是三年之内,茗茹不回来,他就娶茗悦。 这期限是她自个儿定的,她本想着,时日一久,彦宁也就放下了,哪料他又拿此拒绝,太后竟是无话可说了, “唉!罢了!那就再等等。” 她就不信了,难道还有奇迹发生不成。彦宁听不进旁人的劝说,那就让光阴来证明! 拜别太后,章彦宁才又去给他母妃请安。 容妃看到儿子的眼睛有所好转,激动的捧着儿子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宁儿,你真的看得到了吗?能看到多少?” 章彦宁仔细辨别着,“我能看到母妃的乌发,发间还戴着闪亮的珠宝,至于这珠宝是什么形状,我就看不清了,您的五官我也看不清。” 他这情形,应该就像是老年人的昏眼病那般?虽说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至少是个好的开端,容妃甭提有多欣慰, “彦成请的女医还真是神了!太医都治不好的病,她居然能看好,本宫合该赏她才是。” “她说让我继续坚持针灸,就有完全复明的可能。” 儿子原本也很开朗,却因为眼睛有疾,变得沉默寡言,容妃为此操碎了心,她以为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万幸的是,老天开眼,又将光明赋予他, “既有好转,就证明她的医术不赖,那你就听她的,继续针灸,等着真正复明的那一天。” 道罢此事,容妃问起彦成是否肯出手帮彦安求情,章彦宁无奈摇首, “三哥与二哥有私怨,不愿帮忙。儿臣去求父皇,父皇不肯松口,只说等刑部来判定。母妃,父皇的态度很坚决,儿臣好话说尽,他都不肯改主意,儿臣实在是没法子了。” 容妃想着彦成得圣宠,他若出面,兴许皇上会留情,如今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罢了!我晓得你尽力了,彦成不肯帮忙,咱们也不能勉强,敏妃那边,我去说!眼下也只能劝她想开些,兴许刑部深究之下,能查出彦安是被冤枉的,咱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事到如今,章彦宁束手无策,只能等结果。 他在此陪母亲用了午宴,又坐了会子才离宫回府。 容妃去找敏妃,道明情况。实则敏妃也猜得到,章彦成不太可能帮忙,她拐弯抹角的找人去说情,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辛苦妹妹了,劳你和愉郡王走这一遭,我感激不尽,彦安命苦,遭此一劫,也不晓得到底是谁在害他。” 说着敏妃以帕掩面,伤心的哭了起来。 帝王恩宠似云烟,并不长久,她们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敏妃与儿子分离四载,好不容易才团聚,儿子又遭此横祸,她自是伤心难过,容妃能理解她的苦楚,却又帮不了她,唯有温言细语的劝她想开些, “这事儿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咱们先等结果!姐姐别太忧心,当心伤了身子,彦安若是知晓,他会自责的。” 容妃好言劝了许久,敏妃这才稍有安慰,这几日她都在吃斋念佛,祈求菩萨保佑儿子能够逢凶化吉。 被关押在宗人府的章彦安至今都不明白着局面是如何突然转变的。 这两日他一直在思索此事,吕大人究竟是谁的人?若他是太子的人,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供出太子才对。 为何吕大人先指控太子,而后又反咬他一口呢?这不正常,这样的举动太过冒险,很容易连累太子。 吕大人的举动既伤了太子,又伤了他,假如他和太子都出事,得益者又会是谁? 那自然是章彦成了! 思及此,章彦安如梦初醒,他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吕大人很可能是章彦成的人,章彦成在利用吕大人,目的就是一箭双雕,将他和太子一网打尽,坐收渔利! 第386章 彦成心狠手辣 他与章彦成,本就因为瑾娴而矛盾丛生,加之两人皆是皇子,皆对皇位有兴致,也就注定了他们水火不容。 但章彦安只是想要夺回瑾娴,并未对章彦成下过狠手,使过阴招,没想到章彦成居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他,当真是阴险之至! 再回想先前之事,章彦安如梦初醒,怪不得章彦成突然病了,没有主动去查案,如今看来,他的病也来得很蹊跷,指不定他是故意装病,给人下套呢! 章彦安只恨自己太大意,居然中了章彦成的圈套! 如此歹毒之人,瑾娴待在他身边,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此刻的章彦安越发痛恨自己,恨自己一时糊涂,听了母亲的话,没能争取到瑾娴,放任她入了狼窝。 她救过他,一直对他那么好,满心期待着嫁给他,他却辜负了她,害得她跟了一个阴险小人,这世上怎会有他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如今他被章彦成陷害,大约也是他的报应,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章彦安不甘心就这般坐以待毙,他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没撒谎,可宋大人不肯为他作证,他又尝试着寻找当日在审问时站岗之人,可那侍卫竟说自个儿专心站岗,屋里的人说了什么话,他并未仔细去听。 这分明就是托辞,离得那么近,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兴许是这侍卫不愿掺和其中,才找这样的借口! 无人作证,章彦安百口莫辩,刑部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坚定的认为是他指使吕大人陷害太子。 刑部给出这样的结果,尧帝并无异议,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章彦安心怀不轨,惹是生非,居然敢诬陷自己的亲兄弟! 没做过的事,章彦安当然不认,即使到了大殿,他依旧坚称自己的是冤枉的。 尧帝根本不信他的话,下令将他送进隆善寺中,静思己过。 隆善寺是皇家寺院,每个月有几日固定对外开放,其余时日皆闭寺,宫中贵人若是上香祈福,都会来此。 若有皇室子弟犯错,也会被送至此处。 即使章彦安不认罪,尧帝也要将他送至此处。 此令一出,有些老臣替信郡王求情,章彦成冷眼旁观,并未出声。 章彦成已然在家休养了半个月,事实证明,装病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朝局瞬息万变,他想要实时掌控,就必须入宫听政。 瑾娴说他是劳碌命,享不了清福,这一点他是承认的。他真的闲不住,总觉得内心不安宁,于是章彦成上折子,向皇上请求,说是腿伤有好转,固定腿的板子已拆除,他想继续上朝。 起初尧帝不应,嘱咐他继续静养。他一连上了两道折子,情真意切的表达自己的决心,尧帝这才同意让他上朝,为照顾他的腿伤,尧帝特准他破例,乘轿入宫。 大殿之上,尧帝让人备座,准他坐着旁听,章彦成可不敢逾越,这里毕竟是金銮殿,文武百官,还有他的那些皇叔们皆站着,只有皇帝坐着,他若也坐下,岂不让人说道? 恪守宫规的他坚决不肯坐,只道腿伤已好了大半,站立不妨碍。 尧帝这才没再管,让他如常般立着听政。 今日章彦成亦在殿中,他懒得惺惺作态,并未替章彦安求情。 章彦安被带出大殿之时,路过章彦成身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满含怨念,擦肩而过之际,章彦安咬牙低语, “你的诡计得逞了,你满意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却是何意? 当章彦成望向他时,章彦安已然往殿外走去。章彦成思量片刻,这才恍然大悟----章彦安该不会以为此事是他在背后主使的? 这小子不怀疑皇上,居然怀疑他? 章彦成的确很恨章彦安,但关系到太子的事,他都很谨慎,不太可能用这种冒险的方式去谋害两个人,万一出了错,那就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才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之事,却不知是谁嚼了什么舌根,还是章彦安自个儿胡思乱想,居然将他视作仇人? 章彦安已经走了,他不可能特地追出去解释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怪异又可笑。 下朝回府后,章彦成与瑾娴说起此事,瑾娴听罢也很惊讶,“他以为是你在害他?这可真是冤枉你了!” “谁晓得他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能怪到我头上!宋大人为人刚正,除却父皇之外,没人指使得了他,就连我也说不动他,那么我怎么可能策划这一切?” “如此说来,你倒是替皇上背锅了。”瑾娴不由慨叹,“皇上这般算计自己的儿子,他就不觉得愧疚吗?” 皇帝这样的态度,章彦成已经习以为常,“皇室无亲情,只有利益。父皇更是冷血无情,他若会愧疚,岂不夜夜不得安眠?” 说起皇帝的承受力,瑾娴不得不服,“所以说,这个皇位一般人还坐不了,必须得内心强大,足够狠辣之人,才能坐得安稳。” “那你觉得我能胜任吗?” “应该可以?”瑾娴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但她认为章彦成还是有这个魄力的,可她没想到的是,章彦成居然挑眉反问, “你的意思是,我心狠手辣?” 第387章 我跟她在一起,你会吃醋吗 意识到不对劲,瑾娴努唇娇哼,“你这是在给我下套啊!” “是你说的,你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实则章彦成很清楚她的意思,但还是故意曲解,为的就是等她来解释,来哄他。 瑾娴实话实说,并未哄骗他,“你的确心狠,不过我不觉得心狠是什么缺点,该狠的时候就该狠,只要你心中还存有一丝良知就好。” 瑾娴没有指责他,而是认同他,这让章彦成很是欣慰,“我会对任何人狠厉,唯独对你不会,所以你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还真是没错啊! 瑾娴不禁在想,尧帝这般狠心,有朝一日,章彦成若是做了皇帝,大约也会为了大局而变成他父亲这样的人? 帝王的眼中没有对错,只有利与弊,瑾娴期待着章彦成能如愿夺得帝位,同时又有些担忧,一旦登上皇位,他怕是会变,变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这世上的事总是难两全,她现在担心这个似乎有些多余,眼下章彦成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太子,如何扳倒太子,才是至关重要之事。 章彦成必须先下手,若等太子将来登基,绝对不会轻饶了他这个对手! 只是章彦成总说时机还没到,瑾娴也不晓得所谓的好时机究竟何时才能到来,唯有继续等待。 转眼间,酷夏渐去,中秋将至。 八月十四这天,惠妃遣派太监嬷嬷来荣王府送赏。 众人皆在场,孙嬷嬷将惠妃的心意分赏给王爷王妃,以及诸位妾室。 孙嬷嬷曾照看过章彦成,章彦成对她十分敬重,遂请她进屋喝杯茶。 孙嬷嬷并未推辞,随之进去,实则是有话要跟荣王说。 “奴婢出宫之时,惠妃娘娘叮嘱奴婢,给王爷您捎句话。” 孙嬷嬷一开口,章彦成便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她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饶是预感不好,但他还是得客气相待,“孙嬷嬷请说。” 瑾娴想着惠妃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得回避才是,可她刚要请辞,就被孙嬷嬷给拦下, “瑾姨娘留步,娘娘要说的不是什么私事,您是自家人,无需回避,娘娘还有几句话要奴婢转达给您呢!” 话已至此,瑾娴无可回避,只得留在这儿,但听孙嬷嬷对章彦成道: “娘娘说,明儿个是中秋佳节,合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平日里无甚所谓,可是中秋这样一年一次的团圆佳节,您和王妃娘娘夫妻二人也该聚一聚,王妃娘娘高兴,江家也高兴。” 孙嬷嬷刻意提到江家,章彦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沉着脸不吭声,孙嬷嬷望向瑾姨娘,故意笑问, “是瑾姨娘?” 瑾娴能怎么说,只能赔笑应承,“孙嬷嬷说得极是。” 孙嬷嬷担心荣王记仇,立马纠正,“这可不是奴婢说的,是惠妃娘娘说的。” 这种老生常谈之词,章彦成没兴致去听,“我已分府成家,王府之事,母妃她没必要多管。” 孙嬷嬷就猜着荣王不会轻易听从,她再次劝说,“娘娘也晓得王爷您有主见,寻常日子她不会多管,只是中秋节,特殊日子,王爷您也该体谅王妃的心情,听说您已有许久没去过王妃房中,明儿个家宴过后,就让王妃留下来侍奉您!” 眼瞧着荣王迟迟不说话,孙嬷嬷又望向瑾姨娘,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劝劝荣王。 章彦成那倔强的脾气,谁劝都没用,瑾娴不想说废话,可若不帮劝,回头孙嬷嬷肯定会在惠妃面前说她的坏话,无奈之下,瑾娴只得做做样子, “王爷,惠妃娘娘说得有理,特殊日子,特殊对待,王妃那么关心您,您也该顾及她的感受,团圆的日子,就该一团和气才是。” 她们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尤其是瑾娴,居然也在劝他,这令他更加恼火,偏在此时,孙嬷嬷又道: “是呢!和和美美的,大伙儿都高兴。听说王妃的兄长立了战功,马上就要回都城了,他若是知晓王爷善待王妃,肯定也会很欣慰的,这个佳节过得才有意义。” 言外之意也就是,江家又立了战功,王妃的兄长为了大尧出生入死,他若是亏待王妃,连中秋都不陪她,江家肯定会寒心的。 章彦成心下不愈,却也深知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可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她们越是逼迫,他越发讨厌江心月, “你们都高兴,本王可不高兴!” 孙嬷嬷耐着性子劝道:“王爷,您和瑾姨娘感情甚笃,这是好事,只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待局面定下,惠妃娘娘自不会再多管。” 随后孙嬷嬷又转首对瑾娴道:“听说瑾姨娘准备搬新的住处,娘娘特命奴婢奉上贺礼,贺您乔迁之喜。明儿个是好日子,瑾姨娘您正好可以搬家。” 惠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让瑾娴搬离琅华院,不要鸠占鹊巢,碍了荣王和王妃团圆。 会意的瑾娴福身道谢,“娘娘真是有心了,劳嬷嬷替我向娘娘道谢,我会尽快搬走的。” “那就好,那就好。”孙嬷嬷道罢正事,而后便告了辞。 章彦成强忍着不悦,给了孙嬷嬷赏银,又让总管送她出府。 待人走后,章彦成怒而挥手,将桌上的折扇挥至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瑾娴一跳,“好好的一把折扇,它又没惹你,你何苦拿它出气?” 瑾娴很喜欢扇面上的那副花鸟画,也不晓得他这么用力去甩,会否将扇子摔坏。 她打算俯身去捡,怎奈月份已大,行动不便,章彦成担心她闪到腰,遂又俯身将折扇捡起,沉着脸坐下质问, “你为何帮着孙嬷嬷劝我?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清楚吗?” 瑾娴夹在中间,甚是为难,“我不劝,孙嬷嬷会怎么跟惠妃娘娘回话?八成会说我不懂规矩,霸占着王爷,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得说句场面话?” “可我不想跟王妃住在一起,你是知道的。” 想不想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但你是皇子,很多事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孙嬷嬷说得没错,江开泰父子皆是你需要倚仗的好帮手,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大是大非上头,你不能任性。” 说出这番话时,瑾娴也觉得自个儿很啰嗦,“你不喜欢听大道理,我也不喜欢讲大道理,但这是事实,你我都没办法忽视。” 她很理智的与他探讨着此事,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我跟她住在一起,你……不会吃醋?” 第388章 她并不是不在乎章彦成 这个问题,是瑾娴最不愿面对的,“你说笑了,我没有吃醋的资格。” 她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章彦成很不满意,“别提有没有资格,我就问你会不会吃醋?” 瑾娴只觉心累,“你能不能少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对我来说很有意义!”他坚持要一个答复,瑾娴该怎么说?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 “我说吃醋你就不去了吗?还不是一样得照做?你没得选择,我也不想做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我不想成为一个可悲的女人!”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说她对他的感情有假,只是因为她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说到后来,她眼尾泛红,满目委屈,章彦成暗恨自个儿不该怀疑她,“抱歉,是我不够强大,无法随心所欲,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异世待了这么久,瑾娴已经变得麻木,但偶尔的一些小情绪还是会提醒她,她的灵魂是一个现代人,正是这种矛盾的认知令她格外痛苦,却又得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我理解你的处境,也请你你不要追问那个问题。我承认我不够勇敢,很多事都在逃避,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吃醋,我得做一个大度的女人,所以别问了,你就当我不会吃醋!安心的做你应该做的事。” 随后瑾娴唤知秋进来,吩咐她开始收拾东西,下午搬走。 主子突然做此吩咐,知秋不明所以,她望向荣王,等候荣王的指令,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收拾, “明儿个才是中秋,你无需离开,明晚我去沧澜院,你继续住在这儿,不碍事。” 孙嬷嬷的态度再明显不过,瑾娴又岂会不懂?“惠妃娘娘把乔迁贺礼都送来了,明摆着是逐客令,我还赖在这儿就没意思了。” 惠妃一再相逼,章彦成终是忍无可忍,“去沧澜院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我说不准你搬走,谁也管不了,就连母妃也不例外!此事我会跟她交代,你不必担忧。” 他总说不让她管,可这些事皆与她有关,她是个人,也有自尊心,怎能装聋作哑,毫无波动呢?“我不想总是被她们视作眼中钉。” “你这么在乎她们的感受,为何就不能顾及我的感受?我可以为了大局妥协,中秋那晚陪她,但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你就不能如我所愿吗?” 并非瑾娴与他唱反调,而是旁人从中作梗,“我一直住在这儿,不合规矩。” “我就是规矩,你听我的!”担心她不同意,章彦成又拿孩子说事儿,“你单独出去住,万一又有人谋害你和孩子呢?还是住我这儿最安全,在生孩子之前,你哪儿都别去,就留在我身边。” 果如他所料,一提及孩子,瑾娴无言以对,最终只好妥协,没再提收拾东西的话。 想了想,她又交代道:“如若惠妃娘娘不同意,你跟我直说,我再搬走便是。” 这一点,章彦成完全不担心,“她必须同意!不可能不同意!我有法子,你且放心。” 看他如此笃定,瑾娴也就没再多问。 当天晚上,瑾娴不似从前那般,与他闲聊谈心,她早早的就入睡了。章彦成心绪不宁,一想到明日之事,他便心烦意乱。 中秋这天,一众女眷们都盛装打扮,章彦成先是带着王妃进宫去给各位长辈们请安,晌午在宫中用了御膳,下午又回了府,晚间才在自己家欢度中秋。 在外人看来,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宫道又那么长,走太久的路他可能会有些不适应,是以他全程坐辇,但王妃是正常人,没资格坐辇,折腾了一天,回到府中后,江心月只觉腿痛,但晚上还有家宴,她不能休息,还得继续撑门面。 女眷们平日里见不到荣王,唯有这样的佳节才有机会见到他,她们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就为了等着今晚的晚宴,与荣王一起度过。 此时荣王还没来,只有几个侍妾在这儿,岚姨娘闲来无事,挑起了话头,兀自猜测着, “哎?你们说,中秋节这晚,王爷会陪谁啊?” 姚姨娘十分笃定地道:“那肯定陪王妃啊!这可是规矩,中秋节必须夫妻团圆嘛!” “可是王爷已经几个月没陪过王妃了哎!这回王爷受伤,王妃要照顾王爷,王爷都不允许呢!”岚姨娘想当然地道: “我觉得王爷今晚还是会陪瑾姨娘的。” 姚姨娘不认同她的说法,岚姨娘便说要打赌,“咱们打个赌,看谁猜得准,就赌二两银子,如何?” 姚姨娘也不确定自己猜得准不准,但她讨厌徐瑾娴,单就这一点来说,她肯定是要押王妃的, “赌就赌,不就二两银子嘛!我选王妃!” 岚姨娘选了瑾姨娘,随后她又问珍姨娘,珍姨娘虽然不喜欢徐瑾娴,可她也明白,王爷最宠的便是瑾姨娘,二两银子也是钱,她不能白白丢了,于是珍姨娘也选了瑾姨娘。 而后岚姨娘又去询问李侧妃,李侧妃正在哄孩子,她是个和事佬,不愿得罪任何人,也就没做选择,还劝她们不要打赌,岚姨娘不以为然, “赌着玩儿嘛!悄悄的,又不会公开。” 李侧妃不敢下注,岚姨娘觉得没意思,也就没再拉拢她,遂又去问晴姨娘。 晴姨娘本不想参与,可姚姨娘一再的在旁数落瑾姨娘的不是,晴姨娘听不下去,便直接选了瑾娴。 她很肯定,依照荣王对瑾娴的宠爱,今晚他肯定会陪着瑾娴的。 众人正打着赌,浑然没察觉王妃已然靠近。 她们的话,江心月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气她们打赌,她气的是,她们四个人,居然有三个选了徐瑾娴,只有姚姨娘一个人选了她,这样的结果,简直丢尽了她的颜面! 所以在她们眼中,徐瑾娴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而她这个王妃只是个摆设,所有人都知道王爷不喜欢她,就连中秋这样的大喜日子,她们都觉得荣王不会陪她。 第389章 彦成的身边只能有她 江心月满腹怒火,本想冲上去呵责,可她才抬步,又生生的收了回来,只因她在想,这会子冲过去,训责她们又有何用?她们会改变看法吗?不会的。 闹大了她们顶多只是受点儿小惩罚,而她才是最难堪的那一个,此事又会成为府中的笑柄。 今日可是中秋,她在这个时候惩罚其他女眷,她们只会记恨她,荣王若是得知此事,必然不会觉得她受了委屈,只会认为她小题大做。 她本想借着今日与荣王打好关系,若是再闹腾,那她的愿望又落空了。 权衡利弊之后,最终江心月停下了步子,没有硬生生闯进去。 她稍顿片刻,压下怒火,理了理思绪,而后才进门,笑脸相迎, “诸位妹妹来得早啊!” 王妃突然到场,正说笑的众人笑容顿僵,只因她们不确定,方才她们打赌的话,王妃是否有听到。 王妃的脾气那么暴躁,她若是听见,哪里还笑得出来?必然会冲她们发火,借机严惩? 眼下王妃笑吟吟的,由此可见,她应该是没听到的。 如此想着,岚姨娘不再害怕,权当什么都没发生,笑呵呵的接了王妃的话茬儿, “王妃娘娘来了,我们等您许久了呢!” 江心月心道: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姚姨娘知晓内情,却也不敢乱说话,只因她们都参与了打赌,若是她向王妃告状,就等于与她们为敌,她不能办傻事,便什么也没提。 李侧妃更不会多嘴,王妃逗弄着李侧妃的女儿,众人一起闲聊着,浑当那件事没发生过一般。 珍姨娘看了看门外,故意道:“咱们都来齐了,怎的瑾姨娘还没来?” 姚姨娘轻摇着蝶花团扇,勾唇讥笑,“人家瑾姨娘可是怀着身孕的,功劳大得很,就算她迟到,比咱们来得晚,咱们也不敢说什么呀!” 珍姨娘故意对比,“当初李姐姐有孕时,可不像她这么摆谱儿,她仗着有王爷宠爱,真是越发嚣张了!” 李侧妃可不愿被人当枪使,她无谓一笑,“每个人的情形不同,我有孕之时吃得好睡得好,并无不适,瑾妹妹胎象不稳,一直很遭罪,自然是得小心谨慎些。” “我要是能怀上身孕,难受点儿我也愿意,只可惜咱们都没这个机会啊!”岚姨娘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王妃身上,江心月只觉岚姨娘这话是故意讽刺她,她可不愿被人奚落,反噎道: “你没机会,不代表旁人没机会。妹妹们可不喜欢听这种晦气话。” 珍姨娘点头附和道:“就是嘛!咱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妃娘娘说得对,咱们都是王爷的女人,早晚会有机会的。” 江心月没记错的话,才刚珍姨娘打赌时选的可是瑾姨娘。很明显,珍姨娘心里是瞧不起她这个王妃的,这会子却又来巴结她,如此虚伪之人,江心月十分鄙视,却又不能明着翻脸,只笑应道: “意珍说得对,大伙儿都有机会,你们可别妄自菲薄,指不定谁就入了王爷的眼。” 除却晴姨娘对章彦成没什么想法之外,她们都渴望得到荣王的宠爱,只可惜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荣王厌倦瑾姨娘,她们都灰心丧气了,王妃又劝她们打起精神来,殊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时此刻,姚姨娘无比怀念从前,虽说她无法被独宠,但至少每个月荣王会来两回,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寂寞。 而这一切都是徐瑾娴造成的,只要这个女人在,荣王就会被迷惑,姚姨娘不禁在想,这个女人何时才会消失呢?被送走的阮姨娘真的会就此消停吗? 她希望阮姨娘千万别放弃,定要再想法子对付徐瑾娴,唯有徐瑾娴彻底消失,她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重得荣王的恩宠。 实则瑾娴并非有意来迟,她本打算今儿个早些过去的,章彦成担心她去的太早,跟那些女人没话说,两厢尴尬,而他也不愿太早过去,便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让瑾娴等着他,过会子两人一起去。 瑾娴虽与别人不睦,但她与晴姨娘关系不错,去了也不至于没人说话。然而章彦成不许她独自前去,她只能在这儿等着他。 将近酉时,下人来报,说是月神祭快要开始了。 此乃中秋节的仪式,章彦成得亲自去,他不能再推脱,遂起身净手,整理仪容,而后带着瑾娴去往前厅。 今日的章彦成一身堇色华服,束发的金冠上缀着五颗硕大圆润的东珠,冠侧两鬓边则垂着两条金丝流苏,浑身散发着矜贵之态,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她们看到他时,眼中尽是仰慕,对她们而言,巍峨如冰山的章彦成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只可惜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碍眼的女人。 月份太大的瑾娴穿不了齐腰裙,只能穿齐胸的,宽大的藕色齐胸襦裙正好遮住了孕肚,这清浅的色泽衬得她肤白如瓷,气色极佳。 姚姨娘见状,越发嫉妒,心道她怀着身孕,怎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憔悴,也没有发福呢? 老天爷对这个徐瑾娴未免也太偏爱了些。 江心月一看到徐瑾娴,眼中便似生了根刺一般,疼痛难忍。 她与章彦成形影不离,就好似他们才是夫妻一般,可侍妾终归是侍妾,徐瑾娴永远都越不过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江心月信步走向章彦成,故意停在瑾娴面前,而后转过身背对着她,立在章彦成身侧,笑迎道: “王爷来得正好,吉时已到,咱们该祭月了。” 实则章彦成的左侧也有位置,但她不站在那边,就挤在他和徐瑾娴中间,瑾娴见状,便知王妃是在宣誓主权,暗示他的身边只能有她! 第390章 彦成会选谁 瑾娴不在意这些,她自动往后退了几步,给王妃让位置,章彦成见状,一眼便看穿江心月的把戏,他并未接江心月的话茬儿,转身行至瑾娴身畔,柔声对她道: “祭月可能会耽误会子,你站得太久受不住,还是坐那儿等!” 随后他吩咐小允子,“去给瑾姨娘搬张椅子过来。” 小允子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一早就在附近准备了椅子,就等着王爷一声令下,他就会将椅子搬来。 瑾娴本想坚持一下的,可从琅华院走到这边,她的腹部便开始发胀,不自觉的收紧,很不舒服,如若强撑,万一出什么岔子,后悔晚矣,为了孩子着想,她没有逞强, “多谢王爷体谅。” 道罢她便扶着腰,顺势坐了下来。 几位女眷面面相觑,江心月眸眼微瞥,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了句,“这不妥?孕妇也该参加祭月仪式,祈求月神保佑。” 章彦成斜她一眼,负手冷声道:“王妃多虑了,本王自会替瑾娴祈福。” 既不祈福,那就别出来碍眼,江心月阴阳怪气地道:“那她来此作甚?” 这正是姚姨娘想说的话,正好王妃说了出来,姚姨娘顿感解气。 章彦成就知道,只要瑾娴一出现,她们就会针对她,为防止瑾娴受欺负,所以他才不准她一个人先来,有他陪伴,他才能护着她,替她回怼, “来赏月,过中秋,王妃有意见?” “没意见,”江心月眸光忿忿,阴声道:“”我只是担心她心不诚,月神不肯保佑她。” 大好的日子,她却说这样的话,章彦成面色顿沉,明显不愈,“那便由本王来护佑!” 章彦成的这番话,瑾娴听得一清二楚,他在众人面前这般维护她,令她心下动容,她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是众人皆在场,她又开不了这个口,遂扶着椅子,忍着腹部的不适,艰难地站起身来, “王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会子小腹坠胀,身子不适,不敢久站,我想月神会谅解我的苦衷,只能劳烦王爷替我祈福了。” 晴姨娘亦为她说话,“瑾娴莫担忧,我也会为你祈福的。” 眼瞅着气氛有些不对劲,李侧妃遂在旁打起了圆场,“怀着身孕是容易这样的,坐下歇会子便会好转,月神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一定会保佑瑾妹妹的。王爷,王妃娘娘,吉时已到,不如咱们开始祈福!” 李侧妃在旁打岔劝说,江心月这才住了口,没再追究,她吩咐下人,开始祭月仪式。 此时已是傍晚,日薄西山,院中摆着三张供桌,上头摆放着各色瓜果,前方的香案前挂着一幅月神画像,章彦成与王妃立在最前方,烧香祈福,众人双手合十,闭目祈愿。 李侧妃的心愿是:祈求月神保佑女儿健康成长,同时她还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为荣王再添一个儿子,儿女双全。 姚姨娘的心愿则是有人能出手除掉徐瑾娴,一了百了。 江心月则盼着徐瑾娴生个女儿,章彦成能夺得帝位,她则名正言顺的做皇后。 待承载着众人心愿的月神像被烧掉,这祭月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因着是中秋,今晚的宴席摆在院中,此时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斑驳的月影不由令人浮想联翩。 众人一边赏月,一边用宴,院中挂着许多灯笼,灯火通明,众人欢声笑语,瞧着倒是其乐融融。 阖家团圆的日子,瑾娴不禁想到了太姥姥和祖母等人,她们赏月之时,大约也会想念她的?昨儿个她已派人给太姥姥和祖母她们送了礼,章彦成不得空陪她出去,也没让她一个人去。 还有姨母,每年中秋,她都和雯玉一起过,今年雯玉却出了这样的事,至今没有踪迹,姨母肯定很担忧? 却不知雯玉是否平安,是否悄悄与姨母联络过?而章彦安,在雯玉走后,他是否有过一丝的懊悔和怀念? 最令瑾娴担心的便是她的弟弟和小舅舅,两人仍在战场之中,却不知这场仗何时能结束,他们何时才能平安归来? 瑾娴正愣神之际,忽闻一旁的晴蓝在唤她,“瑾娴,发月饼了,快吃月饼,看你能不能吃到福饼。” 原来这几个月饼是特殊制作的,其中一个月饼里头放着一枚金子做的兔牌,谁若能吃到这个月饼,金兔便归其所有,也代表着好运连连。 众人小心翼翼的吃着月饼,都盼着自己手中的月饼是那个福饼。 瑾娴没怎么当回事,她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在现代的时候,什么转发抽奖,抢福袋之类的,她从来就没中过。 这月饼一共有八个,她拿到福饼的可能少之又少。 加之这月饼是五仁的,她不怎么喜欢吃,便吃得格外的慢。 岚姨娘细嚼慢咽,边吃边道:“去年吃到福饼的是李姐姐,没多久李姐姐就有了身孕,却不知今年谁会这么有福气呢?” 瑾娴已经有了孩子,她的愿望已经实现,是以她并不期盼吃到福饼,一旦她手中的是福饼,她又会成为众矢之的,是以她宁愿自己拿的是普通月饼,福饼还是留给别人! 正吃着月饼的姚姨娘突然咬到一个硬物,她欣喜不已,猜测自己是不是咬到了金兔。 激动的姚姨娘低眉一看,才发现她咬到的只是杏仁而已。 她已经吃了一半,还没吃到金兔,看这情形,似乎是没戏了。 所以这金兔会在谁那儿呢? 她暗自观察着,但见众人皆小心翼翼地品尝着月饼,章彦成蓦地眉头一皱,似是咬到了什么异物,江心月离他最近,她瞄了一眼他手中的月饼,一眼便看到一抹金黄。 江心月虽没吃到金兔,但只要不是徐瑾娴得了福饼,她便会高兴,江心月起身道喜, “恭喜王爷,获得福饼,月神娘娘定会保佑您宏图大展!” 其他人亦起身恭贺,瑾娴刚起身,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金兔是个吉兆,但他更愿意将这份吉兆分享出去。于是章彦成将金兔自饼中拿出来,吩咐小允子, “将金兔清洗干净,本王要将这福祉传递出去。” 此言一出,众人无比期待,都想看看王爷究竟会将这金兔赠与何人。 第391章 彦成的金兔送给谁 她们这几个似乎是没什么可能了,最有可能的便是王妃和瑾姨娘。 这会子大伙儿都在这儿,又是中秋节,岚姨娘最喜欢看热闹,但看荣王会如何抉择。 江心月心下忐忑,她比谁都清楚,章彦成最在乎的便是徐瑾娴,为了徐瑾娴,他甚至不惜当众驳她的颜面。 这金兔,他八成是会送给徐瑾娴的? 到时其他女眷又要看她的笑话了,当真是晦气!她宁愿他自个儿收着,也不愿看他将金兔赠与徐瑾娴。只可惜他已开了口,她哪里拦得住? 小允子清理过后,将金兔擦拭干净,装进一枚方盒之中,等待着荣王的指使。 此时此刻,章彦成的内心犹豫不决,他的私心里是想将金兔赠予瑾娴,可是孙嬷嬷和瑾娴都劝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寒了江家的心,他若是当众将金兔送给瑾娴,岂不是在打江心月的脸? 母妃若知晓此事,又该唠叨了! 但若勉强送给江心月,这又不是他的本意,瑾娴的面子也挂不住,不晓得她心里会不会难过。 她那么倔强,即使难过,她可能也不会说出来,只会自己默默承受? 章彦成不希望瑾娴难过,却又不能不顾忌江家,犹豫许久,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垂目低声道了句,“将金兔赠予……王妃。” 小允子闻言,愣了一瞬,他以为王爷是要送给瑾姨娘的,怎会变成了王妃呢? 纵有疑惑,但小允子对荣王唯命是从,他不会多嘴过问,随即听从王爷之令,将那枚金兔送给至王妃面前, “此乃王爷的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她们都以为荣王会将金兔送给徐瑾娴的,哪料他竟给了王妃! 晴姨娘心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他最喜欢的人不是瑾娴吗?为何他不将金兔送给瑾娴呢?他就不怕瑾娴伤心失望吗? 姚姨娘见状,幸灾乐祸,心道徐瑾娴居然也有被冷落的时候,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几个在看笑话,瑾娴无甚反应,只因昨日孙嬷嬷已经警示过,孙嬷嬷的话,章彦成肯定听进了心里去,他必须得给王妃颜面,那么今日他的抉择也就在瑾娴的预料之中,是以她并不会难过,也不会为此而生气。 道出这句话之后,章彦成暗自观察着瑾娴的神情,但见她面色如常,正在喝着酸梅汤,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绪。 江心月受宠若惊,这样的情形在她预料之外。 荣王居然会将金兔送给她,原来他还记得她是他的妻子啊!还知道把好东西留给她。 如此一来,她的颜面总算是保住了,再也不怕被她们耻笑了。 暗自庆幸的江心月傲然扬首,面上噙着一丝笑意,起身向章彦成道谢,“多谢王爷赠金兔,传福气。” 姚姨娘立马奉承,“这可真是好兆头啊!看来下一个有身孕的是王妃娘娘啊!” 江心月登时红了脸,正色提醒道:“别瞎说,王爷还在守孝期呢!要守规矩,孩子的事,晚些再说。” 她们都在打趣说笑,晴姨娘气得黑着脸,她不渴望金兔,却为瑾娴抱不平,人皆道荣王宠爱瑾娴,可寓意这么好的金兔,他竟不舍得送给瑾娴,实在太令她失望了! 由此可见,男人的深情都只是说说而已,又有几个是真的呢? 瑾娴看晴蓝抿唇嘟嘴,似是很不高兴,遂问她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晴姨娘心里闷着一口气,越想越憋屈,侧首低声抱怨道:“王爷为何将金兔赠与王妃?他就不想想你的感受?” 瑾娴讶然失笑,没想到晴姨娘居然会为此而置气,“你别忘了,他们才是夫妻,王妃是正室,他送这个给王妃是情理之中的事。” 话虽如此,可在晴姨娘的印象中,荣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多次偏向瑾娴,为何这次就例外了呢?“我替你生气,感到不值。” 晴蓝是站在她这边的,瑾娴感激她的好意,但她还是要告诉晴蓝, “每当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告诫自己:不要总想着自己没有什么,要多想想自己拥有什么。这么一想,就会开心很多。” 瑾娴的心态总是很好,唯有如此,她才能在这后宅之中生存得更自在,这一点,晴姨娘深感佩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丧气话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人心情不好而已,于是晴姨娘又改了口, “你说得也对,知足常乐,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了。” 她勉力一笑,瑾娴这才安心,回之一笑,“对嘛!这样想整个人都会轻松很多,少钻牛角尖,咱们才能心情好,多活几年。” 瑾娴一直在跟晴姨娘说话,并未与章彦成对视,章彦成这心里不是滋味,就连王妃道谢他都没回应。 江心月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斜对面的瑾娴身上,不免有些吃味,还是小允子在旁干咳了一声,暗暗提醒,章彦成这才回过神来,淡应道: “王妃无需客气。” 他的回应简洁得毫无感情,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江心月有些尴尬,但念及金兔的份儿上,也就没再计较。 将近亥时,这赏月的宴席便该散了。 今晚这中秋之夜,荣王会与谁共渡,又成了女眷们最关心的事。 原本岚姨娘很肯定,荣王会与瑾娴在一起,但经历过金兔之事后,她又不太肯定了,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二两银子可能会输进去哎! 第392章 主动讨好章彦成 荣王迟迟不吭声,小允子只好开口提醒,“王爷,今晚您在哪儿留宿?” 章彦成的内心五味杂陈,迟疑许久,他才极不情愿的道了句,“中秋团圆,那就去沧澜院!” 说出这句话后,他甚至没勇气去看瑾娴。 周遭一阵唏嘘声,女眷们的神情耐人寻味,那一瞬间,江心月的大脑一阵空白,甚至以为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 荣王居然主动说要来沧澜院陪她?他是良心发现了吗?怎的突然对她这么好?这不正常! 在众人面前赢了徐瑾娴一把,江心月觉得长了脸面,但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安,暗暗猜测荣王这般决策的因由是什么。 结果已定,众人陆续告辞,悄声议论着,瑾娴没与她们同行,与晴蓝一起离开。 今夜月色甚佳,只是偶尔有风,凉意四起,瑾娴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知秋赶忙将披风抖开,为主子披上。 看她的背影,似乎在跟晴蓝说笑,心情还挺好,可是章彦成很了解她,她平静无谓的表象下,是怎样的酸楚苦涩。 他多想跟回去陪着她,可话已出口,他不能反悔。 江心月还在等着他,章彦成只能收拾情绪,与她一起去往沧澜院。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像是赴沙场一般艰难。 他一再的劝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该牺牲的时候就得牺牲,倘若连这段戏都唱不好,将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更何况他还在守孝期,这是最好的理由,他只需同床共枕,无需与她太过亲近。 思及此,章彦成这才不再纠结,放平心态,继续前行。 今日这情形,谁都没猜到,以致于江心月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这会子荣王突然到访,苓鸢即刻吩咐其他丫鬟,多备些热水,再拿些新的洗漱用具过来。 荣王许久不曾过来,先前那些旧的牙刷子和巾帕都扔了,今儿个得备新的才是。 好事来得太突然,苓鸢也替王妃感到高兴,江心月却心不静,一直在琢磨着章彦成的目的。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某种可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今儿个王爷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母妃提出的要求,一再给他施压,他才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 然而有些话不能说,章彦成只能说些冠冕堂皇之词来搪塞,“你我是夫妻,我对你好天经地义。” 他说着最温柔的话,眼神却是那样的冷漠,很明显,这不是他的真心话。 江心月想到自己的猜测,心里越发难受,“王爷是不是跟徐瑾娴吵架了,故意气她,所以才会把金兔送给我,陪我过中秋?” 如若是吵架,他心情不好,哪儿都不会去,不可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气瑾娴,这种幼稚的行为,他可办不出来。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即便他否认了,江心月仍旧惴惴不安,“那王爷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对我这么友善?” 她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章彦成顿感头疼,除却瑾娴之外,他发觉自己对其他的女人越来越没有耐性, “我不来,你说我冷漠,我来了,你又质疑,你到底想让我怎样?你若是不欢迎,我这就走。” 这可是她自个儿找事儿,不怪他不来,章彦成起身欲离,江心月慌了神,立马拉住他的手, “哎----王爷!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只是你突然对我改了态度,我有些不知所措,担心你不是真心来我这儿。” 她的担心是对的,他的确不是真心,她既然猜得到,就不该多问,问出来也只是徒添尴尬而已。 他很想承认,可理智告诉他,有些话不能说,她想听好话,他唯有撒谎, “你我之间,感情不算深刻,但该有的体面,我还是会给你的。这就是我今日来此的原因,你还有什么疑惑?” 甜言蜜语,他说不出口,只能说些模棱两可之词。 这话虽不顺心,但江心月信了,因为章彦成的确是这样的人,这番话附和他二人的现状,如若他说些腻人的话,她反倒觉得虚假。 “好!我明白了,不会再多问。” 此时丫鬟们已备好热水,章彦成先去洗漱,而后便入了帐。 江心月还不知道他的腿伤是伪装,是以他得装作行动稍有不便的模样,入帐之际,他缓慢的抬腿,而后才躺下。 江心月询问他的伤势,但听章彦成道:“已然好得差不离,只是太医嘱咐不能太使力,不能走太久,静养三个月之后才能尝试着练武。” “没有大碍就好,往后王爷可得小心谨慎些,切莫再伤了身子,我和妹妹们都很担忧。” “嗯,知道了。”淡应了一声,章彦成没再说话,翻身背对着她。 江心月看他今日说话还算和善,似乎心情不错,于是她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心, “王爷,从前的那些不愉快,就让它过去!我不想总是跟你吵架,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我想做你的红颜知己,你要宠徐瑾娴,我可以不过问,但我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像从前那样和睦相处,做对恩爱夫妻,好不好?” 他该怎么跟她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容不下别人。也许在江心月看来,男人的心可以分为很多颗,对谁都可以一样的好。 起初章彦成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他才发现,原来人心竟是这么小,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如若江心月是心善之人,或许他还会看在夫妻情分上,对她客气一些,怎奈她心思卑劣,暗中教唆下人,几次三番的谋害瑾娴,还让下人背锅,自个儿装好人。 如此阴险之人,却假惺惺的跟他说,以后她不会计较他对瑾娴的宠爱,他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 才刚在祭月仪式上,她还在阴阳怪气,针对瑾娴,由此可见,她依旧对瑾娴心怀怨恨,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怨念,善待瑾娴呢? 了解她的秉性之后,章彦成不会被她的伪善所欺,但也不愿与她争执辩论,假意信了她的话, “你能这么想最好,坐好你的位置,守好你的本分,本王便不会为难你。” 他绝口不提其他,江心月等得心焦,想着夫妻之间没必要太害羞,遂主动道了句, “王爷近日养伤,想来忍得很辛苦,瑾妹妹她不方便,伺候不了你,不如我来侍奉王爷!” 她的话音才落,章彦成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又忘了!本王在守孝期,不可行房事。” “拉上帐子,旁人又瞧不见,您若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那……”江心月紧咬樱唇,红着脸鼓起勇气讨好他, “我……我用手帮你,也是可以的。” 第393章 他不好女色 说出这句话时,江心月的双颊红若云霞,她一向高傲,从不肯在帐中用这种方式去讨好男人,她总觉得这是妾室该做的事,是下作的手段,她堂堂正妻,不需要用这种法子去拴住一个男人的心。 可苓鸢跟她说,这是夫妻情致,闺房之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苓鸢还说了,徐瑾娴肯定是用多种花样讨好荣王,他才会被她迷惑,就连她怀着身孕,他都不肯去别处。 为挽回荣王的心,改善两人的关系,她也该放下身段,尝试着用一些奇特的法子来满足他,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江心月正是听了苓鸢的建议,今晚她才会一改古板的常态,主动提出帮他。 如若是瑾娴这么说,章彦成求之不得,但若是别的女人帮忙,他竟是毫无兴致,丝毫没有想要尝试的念头。 所以他的欲念只是针对瑾娴,他不是好女色,只是对瑾娴有兴致而已,一旦身边换了人,他便又似从前那般,禁欲冷情, “王妃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你该知道,本王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兴致,所以王妃无需帮忙,天色已晚,尽早安歇!” 江心月以为苓鸢的主意肯定能成事,哪料他竟拒绝了! 她都已经放下颜面,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为何他还是不肯与她亲近呢? 所以今晚他来此,就只是做做样子,让外人知道他敬重她这个正室,并非是真心想与她和好? 察觉到他的真正目的,江心月大失所望,可她又能说些什么? 他有正当的理由,便连惠妃娘娘也拿他没办法,惠妃只会劝她忍一忍,等到守孝期结束之后再说,这么久的日子,她又该如何熬呢? 看着他独自入眠的背影,江心月心头发堵。 她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可今时今日,她竟在想,假如当初她选择了庄王世子,日子会不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庄王世子是她兄长的挚友,对她心生爱慕,但那时有位高人批过她的命格,说她贵不可言,将来很可能会母仪天下! 江心月认为自己是能当皇后的人,但庄王世子只是皇亲,没有做皇帝的可能,而荣王是皇子,他极有可能成为皇帝,所以江心月没有接受庄王世子的示好,毅然的选择了荣王。 后来庄王世子心灰意冷,只得娶别的女人为妻,性子温良的他成亲至今都不曾纳妾,当初她若是肯嫁给他,他必会一心一意的善待她,绝对不会像荣王这般,宠妾冷妻,寒她的心! 只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老天不可能让她重选,她已经错过了一个好男人,如今的她,即使被荣王冷落,她也没资格怨怪什么,只能继续在这条路上孤独的走下去。 与此同时,琅华院中,瑾娴拜别晴姨娘之后便回寝房去了。 一回屋她便觉得嗓子鼻子都不大舒坦,她喝了一杯热茶才入睡,可才躺下没多久,她便觉得鼻子发堵,头也晕晕的,身上时冷时热,难受得紧。 平日里她一躺下,便不愿再唤知秋,可这会子她实在撑不住,遂唤来知秋,说是口干舌燥,想喝水。 知秋看她双颊泛红,没什么精神,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主儿,您的额头很烫,好像是发热了!” 才刚瑾娴觉得发冷,还以为是入秋天凉,锦被有些薄,知秋说她发热了,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是吗?”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可她的手心也很烫,是以感觉不出来。 回来的路上,瑾姨娘打了好几个喷嚏,知秋猜测应是因为今晚在院中摆宴,主子吹了凉风,受不住,这才会发热, “奴婢去请王爷过来!” “请他作甚?他又不是大夫,回来也帮不了我。” “可王爷交代过,您若有不适,定要知会他,不可隐瞒。”荣王的交代,知秋一直谨记,不敢忘却。 瑾娴连忙摆手制止,“不!别去叫他,他才去沧澜院,你若去请人,王妃该恨死我了。” “可您不舒坦啊!这是事实,并非作假。奴婢若是不如实汇报,王爷知道之后肯定会训责奴婢的。” “那也不能去,你知道我的情况,但王妃肯定认为我是故意驳她的颜面,所以你别去请王爷,只是头疼发热而已,不算什么大毛病。” 瑾娴坚决不许她去请荣王,知秋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给您诊治。” 仔细一想,瑾娴又艰难的摇了摇首,“大夫也不能请,一请大夫,祁山便会知情,他是直性子,估摸着又要去报给王爷,更麻烦。”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啊!发热可是很痛苦的,奴婢不能让您一直煎熬。” 发热的确难捱,她这会子盖着厚厚的被子仍旧觉得很冷,不自觉的打寒颤,但她实在不想惹是非,遂吩咐知秋, “你去打些热水,用巾帕给我敷额头,大约也就散热了。” 第394章 彦成对瑾娴的补偿 知秋心疼主子,却又不敢违逆主子之意,最终只能听从她的命令,没请王爷,也没请大夫,只用浸了热水的巾帕为她散热。 虽然退烧慢一些,到底还是有些效力的。 琅华院的事,章彦成尚不知情,江心月在想些什么,他并不在乎,今儿个忙碌了一整日,此刻困意来袭,他很快便睡着了,徒留江心月一个人,看在枕边男人,辗转难眠,忧思深重。 他不来时,她盼着他来,他终于躺在她身边时,她又介意他的心不属于她。 她想要的,他始终给不了,那么皇后之位呢? 将来他若登基为帝,皇后的位置便该属于她,他总不至于忘恩负义,不把后位许给她? 他若真敢这般绝情绝义,谩说她不同意,便连江家也不会同意的? 求不来他的心,江心月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权势之上,总而言之,那个徐瑾娴永远都得低她一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章彦成便离了沧澜院,入宫上朝去了。 待忙完回府时,章彦成还在琢磨着,瑾娴会不会心里难过,又不搭理他了? 一进屋,他便察觉到不对劲,遂在帐边坐下,关切询问,“你面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自帐中半坐起身的瑾娴勉笑以应,“没有啊!我挺好的。” 好才怪,他的鼻子灵得很,“我闻到药味了,你喝了药,还说很好?到底哪里不适,快告诉我!” 瑾娴暗叹疏忽了,早知他连药味都能闻到,她就该出去喝才是,“只是有些发烧而已,喝了药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章彦成立即质问知秋,“瑾娴是何时病的?” 知秋犹豫着该如何作答,瑾娴怕她说错话,率先抢答,“今晨才觉得不舒坦。” 方才知秋面露难色,明显是在迟疑,章彦成不由起疑,冷声下令,“说实话!” 荣王发了火,知秋吓得心直颤,她不希望主子白受委屈,便借故说了实话, “其实是昨晚……昨晚瑾姨娘便已经发热了。” 他就知道瑾娴肯定没说实话,章彦成既担忧又生气,“昨晚的事,为何你不禀报本王?” 知秋怯怯答道:“主儿她不许奴婢去禀报,她不希望王妃认为她在争宠。” “病了便是病了,怎么能算是争宠?瑾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章彦成很了解她,他倒希望她争风吃醋,只可惜她从不会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章彦成肯信她,瑾娴很感念,然而她不得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病得太过巧合,王妃会信吗?再说知秋若去禀报,岂不是让你为难?你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那我肯定会回来,毋庸置疑。” 瑾娴却认为没这个必要,“你回来也没什么用处,又不能替我遭罪,干看着没用啊!我唤你作甚?” “至少我能陪在你身边,你心里有所安慰,也能好受些。”他认为人在生病时大都很脆弱,需要陪伴,瑾娴无谓一笑, “你不回来,我一个人睡,更安静,睡得沉,更利于恢复。” 听出她在开玩笑,章彦成无奈的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瑾娴浑不当回事,“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头疼发热的?这不算什么大病,你没必要太当回事。” 可他一想到她自个儿在这儿发热遭罪,他却睡在别的女人身边,他心里便无比自责,难受得紧, “我也风寒发热过,这滋味并不好受,病不分大小,终归是折磨人的。” 犹记得上回发热是在雪地里,至今已有半年,平日里她很少发烧,是以她对此并不畏惧, “发热其实是好事,适当的发热有助于身体康健。” 章彦成不由皱起眉头,满目担忧,“你莫不是烧糊涂了?怎的突然说起了糊话?” “这是真的,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战场,病痛便是敌人,敌人侵袭,伤害了你,你的身体就会做出防御,加强戒备,攻击敌人,这个时候身体就会发热,这代表你的身体在帮你战胜敌人,它在帮你呢!所以只要不是持续的高烧不退,偶尔发热是好事,你不必担心。” 瑾娴不能跟他说什么病毒和免疫力这样怪异的词汇,只能用这种打比喻的方式来表述,她说得一本正经,章彦成听起来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行!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过病了就得喝药,尽快退烧,你才少遭罪。” 章彦成抬指抚了抚她的额,发现她的额头还有些发烫,遂扶她躺下,嘱咐她再睡会子,发发汗才能康复。 可她今晨起得晚,这会子并不困,章彦成便坐在一旁陪她说话。 说起昨晚之事,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昨夜我没将金兔赠与你,你可有生气?” 提及此事,瑾娴面色如常,“一个人是否有福气,那都是个人的缘法和造化,不是旁人送福,就能够拥有的。 再者说,送福是善举,我不会因为你没给我就生气怨恨,照这么说的话,那其他没有得到福的人都要生气咯?” 她不计较,但他却耿耿于怀,“可我最想给的人是你,我却不能随心所欲,我这个王爷当得当真是憋屈!” “皇帝都有憋屈的时候,更何况是王爷呢?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与身份无关。此乃人生常态,你不必自责。” 瑾娴笑得云淡风轻,她总是如此乐观从容,还来开导他,章彦成心下动容,轻叹道: “你总是如此善解人意,其实你也可以吃醋的,不必一直这么大度。” 瑾娴忽生好奇,“那金兔是纯金还是镀金?若是纯金的,那么值钱,我却错过了,那我的确应该伤心一会子。” “是纯金的,”她问的这个问题着实出乎章彦成的预料,“所以你就只为金子伤心,并不在乎这份福气和心意?” “福气是虚的,金子是实的,我当然更在乎实实在在的金子啊!” 章彦成将此事想得很复杂,总在担心如何跟她交代,瑾娴却一笑了之,与他逗趣,似乎并未当回事,他又岂会不明白,她只是强颜欢笑,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而已。 “既然你喜欢金子,那我再让人做支金兔簪送给你。” 瑾娴摇了摇首,“不要兔簪,我不要跟人一样的,做个别的样式呗!” “那你想要什么样式的金簪?” “暂时没想法,你来定!总之不是兔子就好。”她可不希望自己一看到金簪就想起中秋那晚的情形,虽说她不介意,可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好,我来想,你坐收金簪。” 章彦成说到做到,他让老师傅打造了一支鹊上枝头衔珠簪,就连那三串流苏都是用金珠串制而成,将近二两重,沉甸甸的。 这金簪的确漂亮,瑾娴很喜欢,就是太重了,平日里戴着不方便,也只能先收藏,等着重要场合再佩戴。 中秋过后,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狝之期。 秋狝的行程,礼部一早就有安排,往年这个时候,除却六皇子章彦宁眼睛不便之外,其余皇子皆伴圣驾,去往围场。 今年章彦宁的眼睛有所好转,哪怕他还不能打猎,尧帝也打算带上他,好让他见识围场的风光。 章彦宁叩谢皇恩,他为此事而心情大好,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太子章彦州的禁足期已过,按理说,尧帝应该也带太子同行才对,可这次的名册上居然没有太子! 章彦州为此而担惊受怕,这对章彦成而言,却是一个好兆头! 第395章 点燃他的野心 皇帝狩猎,却不带太子,明显是对太子有成见。 自古以来,太子若是留守都城,那必定是要监国的,可尧帝却将监国之权给了庄王和梁王,还有几位重臣,并未让太子监国。 尧帝的安排令章彦州很不安,他不禁怀疑,皇帝是不是要废了他这个太子? 身边的谋士劝他别多想,可眼下这情形,他能不多想吗? “你见过哪个太子当得像我这么憋屈的?就因为一个景泰蓝,父皇将我禁足三个月,这罚也罚了,训也训了,我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如今他要去狩猎,带上所有的皇子,独独不带我这个太子。 不带便罢,他好歹将监国之权给我?可他竟然让他的兄弟监国,却把他的亲儿子,他亲封的太子排除在外,你说父皇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想废了我?” 谋士笑劝道:“皇上这么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可能不是您想的那般。” 这些个废话,章彦州听着便觉烦躁,“什么道理?你倒是告诉我,父皇为何这般安排?你说啊!” 谋士也猜不出皇帝的意思,只能说些好听话来安慰太子,“兴许皇上是担心太子您太过操劳,才会将监国之责交予您的皇叔们。” 这借口太过拙劣,章彦州哪里会信?“做太子还不想操劳,那不如回家种红薯!还做什么太子啊!” 另一位谋士猜测道:“依我之见,皇上应该是为堤溃贪墨一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不带您同行。” “吕大人已然指证老二诬陷我,父皇已然惩处老二,他应该不至于再怀疑我了?” 章彦州以为皇帝信了吕大人的话,以为自己已经躲过这一劫,殊不知,眼下的局面都是皇帝在背后为他收拾烂摊子,否则他早就被天下人痛骂了! 他们几个东猜西想,没一个能说到重点,章彦州暗嗤这几人平日里侃侃而谈,一到关键时刻,竟没一个靠谱的,当真是白养了! 章彦州懒得听他们说废话,恰在此时,妾室过来送参汤,以往他最爱美娇妾,如今他正为此事而心烦,对美妾也没什么兴致,不耐地将人给打发了。 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测,章彦州听得心烦意乱,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恩师。 季师傅德高望重,又是两朝元老,应该对朝局看得更加通透,于是他派人去城外将他的师傅请回来,共商对策。 此事一出,太子再次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原先那些支持太子的人惶惶不安,都在猜测皇帝是不是真的要放弃太子了? 章彦成和明兆皆在琢磨皇帝的用意,按理来说,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安排会将太子置于怎样的窘境,但皇帝仍旧这么做了,这是为什么?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废太子?单凭一个景泰蓝,似乎不足以废了太子,皇帝若真有此意,当初就该下令废位,没必要等他禁足三个月之后再废,更不会在贪墨修河款事发之后还维护太子。 明兆认为,皇帝应是因为太子贿赂步军统领一事,对他起了疑心,担心他会篡位,所以才没将监国的权利留给他。 章彦成并不认同这个猜测,“父皇若是担心太子篡位,直接将太子带在身边,让他去围场即可,何必将他留在都城之中?岂不更难掌控?” 明兆仔细一想,亦觉堂兄所言有理,“那依三哥之见,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意?” 章彦成兀自琢磨道:“我猜……父皇是在逼太子。他故意将人留在都城,却不给他权势,正是想看看,太子在这样的境况下,会否生出谋逆之心。 如若他老老实实,没有歹心,那么父皇就会信他是真的悔过。但若他接受不了,沉不住气,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生出谋逆之心,那么父皇就会借这个机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听罢堂兄之言,明兆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皇上这是在故意出难题,考验太子?” “但看他能不能经得起考验了。”这便是章彦成最关心之事。 明兆沉吟道:“照眼下的情形,大多数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堂堂太子,不能伴圣驾,又不能监国,估摸着换成是谁都坐不住,会生出不轨之心?” “那可说不准,万一有人给他支招,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兴许他就按兵不动了呢?” 他俩能想到的事,旁人应该也能猜得到,所以此事不容乐观。 明兆墨瞳微眯,勾唇坏笑,“那咱们就让他着急,煽风点火,逼他动手!” “我正有此意,不过该如何逼他,而又不被他发觉,还不让咱们牵扯其中,当需从长计议。” 此事急不得,章彦成没有擅自做决定,打算想清楚之后再定。 晚间章彦成与瑾娴说起此事,惆怅着该如何点这把火,燃烧太子的野心。 想起一个人,瑾娴眸光微转,“府里不是还有个小萱吗?” 瑾娴突然提及小萱,章彦成这才想起此女。 此女是他从街上救下来的,当时他就察觉此女不对劲,严查之后才发现小萱是太子的眼线,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顺水推舟,将小萱留了下来,对她十分防备。 如今他想逼太子一把,那么小萱便成了最好的一把弓! 第396章 瑾娴,你舍得我走吗 章彦成一直没拆穿小萱,正是想着此人兴许对他有用处,如今看来,还真到了用得着她的时候。 欣喜的章彦成笑望向她,轻捏着她的耳珠,“还是你聪颖,竟能想到利用她做饵。” 瑾娴自认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我只是随口一提,至于如何做饵,还得你来安排。” “好,你就别想了,想多了头疼,剩下的事交由我来谋划。”躺在帐中的章彦成暗自思量着,还真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就在明兆再一次过来谈论此事时,两兄弟配合得十分默契,明兆故意在小萱上茶的时候挑起话头, “三哥,太子的事,你应该知道?” 章彦成干咳一声,正色提醒道:“不可妄议太子。” 明兆适时住口,小萱一听到太子二字,眸光微转,只可惜梁王世子没再说下去,小萱又不敢久留,上罢茶之后便出了屋子。 以往小允子都会守在门外,小萱根本没机会偷听,偏巧今日章彦成吩咐小允子去后厨一趟,屋外没人看守,手持茶盘的小萱便立在墙边,悄悄的竖起耳朵偷听着屋里的谈话。 两人说话声音极低,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但听梁王世子道: “皇上不让太子去围场,却是为何?” “我听张大人说,父皇曾经找过他,跟他说很后悔,后悔立……”接下来的话,章彦成故意压低了声音,以致于小萱把耳朵贴在墙面都听不到,只听得梁王世子惊呼出声, “真的啊!皇上真的这么说?那……那太子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 小萱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她想再听下去,却只听荣王“嘘”了一声, “小点儿声,当心隔墙有耳,这话你听听即可,千万不能往外传,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恰在此时,小萱隐约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小允子在说话,她担心露馅儿,不敢再偷听,匆匆往外走去。 太子给她递过话,让她一有重要消息就立即通传。 先前章彦成受伤之际,太子怀疑他的伤势是伪装,还特地吩咐小萱,让她查探真伪。 小萱观察了许久,发现荣王的确是受了伤,行动不便,还一直在敷药换药,她给太子回了话,太子这才安心。 今日她听到的这番话,虽未听全,但她已能想象得到,此事有多么严重! 于是小萱找借口说亲戚患病,要回家一趟,请休半日。 出了荣王府,她便换了身衣裳,又戴上帷帽,急匆匆的赶往太子府。 她一路小心谨慎,殊不知,她早已被人盯上,一路跟踪。 当是时,太子的师傅正在太子府中,章彦州焦头烂额,已经乱了阵脚,慌里慌张的向恩师哭诉自己的尴尬处境,请求恩师指条明路。 季师傅深谙帝王之术,他能猜得出皇帝的心思, “依老臣之见,皇上这是在考验您呢!他是想看您是否有犯上作乱之心,您可千万要稳住,不要轻举妄动啊!” 季师傅的猜测使得章彦州心里更加难受,“父皇为何要考验我?他还是不信任我吗?” “想来还是因为萧大人那件事,自古帝王多疑心,只要您规行矩步,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儿上,应该不会废除您的太子之位,您不必忧心。” 现在外头都是流言蜚语,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可父皇打猎不带我,也不让我监国,天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这个太子的脸面往哪儿搁?他就不考虑我这个亲儿子的感受吗?” “所以老臣才说这是皇上对您的考验,身为储君,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临危不乱,唯有经得起考验,皇上才能消除对您的疑心。” 季师傅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定下心来,不要被外界所干扰,铭初心,行孝道,才能保住储君之位。 章彦州晓得季师傅肯定不会害他,但他不确定季师傅猜得到底准不准,毕竟他已告老还乡,近一年都不在皇帝身边,君心难测啊! 不过这种话他不能当面说,只在心里想想。难得季师傅来一趟,太子请他在此留宿,住几日再回。 季师傅不希望皇帝多想,不敢在此久留,但他年纪大了,赶路赶得太急受不住,便答应在此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离开。 季师傅才去厢房,下人来报,说是小萱来了,在后门等着。 小萱很少来此,她若过来,必然是有大事,估摸着是跟章彦成有关,于是章彦州即刻赶往后门。 小萱不敢耽搁,将自己听来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于太子,末了她又补充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奴婢听不完整,只拣听清的几句复述。” 实则章彦成是故意的,故意不把话说完整,让太子自己去猜。 章彦成若说得清楚,万一太子指认他,又会惹麻烦,说得不清不楚,他才有辩驳的余地,且太子本就疑神疑鬼,说得太具体,他反而觉得虚假,唯有断断续续的几句,才能令他更加惶恐。 事实证明,章彦成的猜测是对的,小萱只把话传了一半,章彦州已经慌了神。 只因张大人是皇上的心腹,重要决策,皇上都会找张大人商议,皇上居然跟他说后悔立…… 立什么?那必然是立太子啊!皇上跟张大人说的肯定是:后悔立太子! 由此可见,季师傅的猜测并不对,皇上这么做,并非是在考验他,而是心生厌弃,打算放弃他,所以才这般冷落他。 且明兆也说了,太子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这就证明皇上已经跟张大人透露过想废太子的念头?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焦虑难安,才刚季师傅的话令他稍有安慰,这会子小萱的话又令他惶惶不安,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 可是季师傅又不许他妄动,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荣王府中,暗卫前来禀报,说是亲眼看到小萱独自去了太子府的后巷。 这样的结果正中章彦成的下怀,他与明兆做那出戏,正是想让小萱传话。 好在小萱真就这么做了,章彦成相信,只要太子听到那番话,必然会乱了阵脚! 接下来太子会唱出什么好戏来,他只管静候好消息。 此次围猎,章彦成亦在其列,围猎需要二十日左右,往年他最期待的便是围猎,但今年不同,心中有了牵绊,他便不愿远离都城。 彼时灯火如豆,朦胧火光下,瑾娴已然卸去钗簪,洗漱完毕的她正在梳理青丝,章彦成行至她身边,接过梳子,替她梳着如缎般的墨发, “我得陪父皇去打猎,大约得离城二十日,你……舍得我走吗?” 第397章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问出这句话时,章彦成已然猜出了瑾娴的答案,她肯定会说他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或者打岔说别的,八成不会正面回答他的话。 明知听不到自个儿想听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章彦成暗叹自个儿这是自讨苦吃。 出乎他意料的是,瑾娴竟然一反常态,转过身来,柔柔的望向他,而后抬手拥住他的腰身,紧挨着他,娇哼道: “当然不舍得,不如你别去了,留下来陪我!” 骤然见到她撒娇的模样,章彦成受宠若惊,轻抚着怀中人的发丝,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这是你的真心话?” “对啊!就是我的真心话,难道你觉得我舍得你离开?”她抬起下巴,楚楚可怜的望向他,一双秋眸写满了真诚。 章彦成暗喜的同时又觉得不正常,“你突然温声软语的跟我撒娇,我竟有些不习惯,以往你可不会跟我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瑾娴不悦娇哼,眯眼反问,“怎的?以往的我很凶吗?” “不是凶,”章彦成沉吟片刻才纠正道:“是不解风情,只喜欢听情话,却不喜欢说情话。” 这话没毛病,瑾娴无可反驳,掩唇笑道:“你会说就足够了啊!我只管听着便是。”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女人喜欢听情话,“谁不喜欢听好话?我也喜欢听甜言蜜语,你多说些。” 瑾娴黯然低眉,委屈巴巴地努了努唇,“说了又有什么用?我说舍不得,你还不是一样要伴圣驾?我也想去皇家围场见识一番,只可惜我不能同行,无法领略皇家围场的壮观景象。” 皇子去围场,只有正妃或是侧妃才有同行的资格,瑾娴是侍妾,是以她无法同行,这也是章彦成最为遗憾之事, “我也想带你去见识大尧围场的湖光山色,草原丘陵,只可惜宫规摆在那儿,且你有了身孕,这个月份不方便远行,所以今年是没希望了,等明年!等你生下孩子,我想法子给你晋位,明年秋天,我便可以带你去围场。” 瑾娴也明白他的难处,她并无强求之意,乖巧笑应,“嗯呢!明年再说!” 她不喜欢设想未来,只因事实变化无常,尤其是她身处书中,情节的变化早已超脱她的认知和掌控,她也不敢确定,明年今日,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章彦成是否会登基称帝,而她又将何去何从?还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呢? 想太多只会徒添伤感,瑾娴敛了思绪,不再多想,章彦成却很不舍与她分开,即将远行的他又缠着要与她亲热,瑾娴立马提醒, “这个月的三次机会已经被你用完了哦!” 章彦成掰着指头算着日子,“这个月的确是没了,但接下来的二十日我都不在都城,你是不是应该把机会提前许给我?不然我岂不是亏了?” 瑾娴惊讶的望向他,“你想得可真是长远呐!连下个月的事都想好了?” “我做事一向走一步看三步,必须得往长远了想。”他这理由找得义正言辞,瑾娴想拒绝都难,但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所以你早就想到了月底要去打猎,才会早早的把这个月的三次机会用完,而后再预支下个月的机会,是?” “没有!我是今晚突然想到的。”章彦成否认得干脆,瑾娴却认定了这是他一早就预谋好的, “属你最聪明,我是斗不过你的,每个月你都能找机会多要几回,所谓的三次都只是摆设。” 机会难得,章彦成自是得好好把握,等到了围场,他见不着她,便也只能做和尚了。 他把自个儿说得那么可怜,瑾娴实在没理由拒绝,想着他很快就要离城,她一心软,才答应遂了他的心愿, “真拿你没办法,那成!提前许你一回。” 他就知道她会心软应承的,得逞的章彦成笑拥着她,“今晚你可得仔细的感受我是如何疼爱你的,待我走后,可就没人陪你入梦了。” 瑾娴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睡觉还需要人来哄啊!” 瑾娴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嘴犟,不肯说软话,这会子咱们不争论,待我离开都城之后,你瞧不见我,就能真切的感知到我的好了。” 春宵苦短,章彦成来不及多言,只想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里用行动让她感受他对她的不舍与眷恋。 昏黄摇曳的烛火被帐间的薄纱遮挡,周遭的一切朦胧惑人,那一抹光晕映照着她的侧影曲线,起伏的线条玲珑有致,如玉般泛着温润的辉光,令章彦成生出无限遐思。 他不自觉的抬手,想要亲自去感知这瑰宝的魅力。 被他揽于怀中的瑾娴红唇微开,眸眼迷离,翕合的琼鼻间沁出薄薄的一层香汗,沉哑的呼吸难以掩饰她此刻的迷乱和悸动。 每回她都想拒绝,可他总是拉着她共沉沦,令她陷入无边的情渊,难以自救。 瑾娴仓惶的抓住他的手腕,仿佛只有紧抓住他,才能呼吸,才能获救,一旦松手,她便要在这爱海之中溺亡…… 第398章 你会想我吗 连绵的阴雨过后,霁月光风,虹消云散,章彦成自她背后紧拥着她,静静的感受着两人的心跳声。 当一切归于平静,他仍旧拥着她不舍撒手,想要将这种美好而真实的记忆镌刻在脑海之中。 神清气爽的他闲适的轻捏着她的手指,在她耳畔低语,“待我走后,你可会想念我?” 被他折腾了许久的瑾娴筋疲力尽,闭眸暂歇,并未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只含糊应道: “应该会!” 他那么尽心尽力的讨她欢心,她居然还是不肯说句好听话。章彦成微眯眼,声带不悦,“嗯?应该?那就是不确定咯?” 瑾娴反客为主,“那你呢?你可会想我?” 章彦成本想说当然会,但念及她方才不上心的态度,他幽幽道了句,“应该会!” 这话好像很耳熟,瑾娴仔细一想,已然回味过来,“哦——你是在学我是?” 对,他就是故意的,“如此这般,才能让你感受一下,我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滋味。” 瑾娴故作伤感地哀叹道: “我就知道,你走了之后肯定不会想我的,围场的风光那么好,你能驰骋草原,欣赏大好河山,还能在众人面前展现风采,猎虎射鹿,你的日子精彩而充实,哪有工夫想我呢?所以你不是在开玩笑,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一皱眉,他再也不忍气她,立马搂着她哄道:“再忙也会想你的,到时我会把我的所见所闻都写下来,写信寄给你,与你分享。” “别说要写信了,不然我会有所期待,每天等你的信,岂不是很痛苦?还是等你回来之后,你再跟我讲述你的见闻!” 瑾娴不喜欢期待一件事的感觉,也不喜欢等候,因为她最怕事情有变故,没有按照预想的去发展,她这心里就会很难受。 章彦成懂她的感受,也就不再许诺,“好,听你的,不写信,等我回来,亲自讲与你听。” 瑾娴是想着,反正也就二十日,应该很快就过去了。来日方长,她没必要为此而伤感。 人生总有离别,她应该习惯才是。 就在章彦成出发的前一日,徐宏夫妇突然登门拜访,美其名曰:看望有身孕的瑾娴。 自瑾娴入荣王府之后,徐宏夫妇从不曾来过,妾室的父母无故不得入府,这是规矩,除非有了身孕,请示之后,妾室的家人才能来探视。 好在瑾娴并不期盼这两人的到来,可徐宏夫妇并未事先请示,直接就来了。 章彦成本不想见他们,然而他毕竟是瑾娴的生父,他若将人赶走,似乎有损瑾娴的颜面,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对瑾娴不好呢! 人已到了门口,章彦成只能请他们进来。 秦氏去看望瑾娴,徐宏则去拜访荣王。 秦氏上回见瑾娴,还是在徐宏的寿宴上,自此之后,她已有几个月未曾见过瑾娴。 按理说,辜负方氏的人是徐宏,瑾娴不应该痛恨秦氏,她不要求秦氏对她多好,只要不苛待她,她便会给予应有的尊重,然而秦氏厌憎瑾娴,去年她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里,秦氏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瑾娴拥有原主的记忆,是以她对秦氏的印象很不好,也不会去孝敬她。 今日秦氏来做客,还有诸多下人在场,瑾娴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这才勉笑着接待了秦氏。 但她并未唤她母亲,只唤了声秦姨,秦氏闻言,面色不虞,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母,依照规矩,你也得唤我一声母亲?” 瑾娴才不会在乎她的感受,“你怕不是忘了,皇上已经发过话,我娘是平妻,她才是我的嫡亲生母,我若唤别人母亲,如何慰我娘的在天之灵?” 秦氏不满撇嘴,扬着下巴提醒道:“可我也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也该给我应有的尊重才是。你娘没教过你,要敬重长辈吗?” 瑾娴已经在勉强自己招待她了,她居然又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试图指责她母亲,瑾娴忍不了,直接回怼, “我娘家的那些亲戚,我都很敬重,至于我爹这边的亲戚,我并不熟识,我爹忙着娶妻生子,升官发财,他没管过我们娘儿仨,也没教过我规矩,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秦姨见谅。回头你问问我爹,他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子不教父之过,这可是他的责任呐!” 犹记得瑾娴初来都城时,羞怯谨慎,说话很小声,那时的她穿着布衣麻裙,鬓间最珍贵的便是一根素银簪,如今的她做了荣王的妾室,竟是珠光宝气,她身上的那些首饰,一看便是贵重之物,由此可见,荣王还是很宠爱她的。 秦氏心下不满,可这里终究是王府,是瑾娴的地盘,秦氏不敢撒野,唯有强压下怒火,闷哼道: “你爹是没机会教养你,但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补偿你。若非他将你接进都城,为你定下婚约,单凭你的出身,哪有机会做王爷的侍妾,享这种清福?” 秦氏试图拿这份恩情来打动她,然而瑾娴早已看穿徐宏的心思,直白戳穿, “秦姨不必把他说得多么善良高尚,他做这些,还不是为自己铺路?人各为己罢了,无需刻意标榜。” 此话一出,秦氏的脸都白了,心道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说,不给徐家留一丝颜面?她是仗着荣王的宠爱,不把徐家放在眼里? 气极的秦氏辩解道:“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弟弟的前程啊!你弟弟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你别把他想得那么自私,就算你对我们有成见,也该盼着你弟弟有个好前程?” 瑾娴当然盼着致远越来越好,但她相信,哪怕没有徐宏唱戏,章彦成也不至于亏待致远,所以她根本没必要倚仗徐宏。 “致远的前程,我替他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秦氏被她怼得面色铁青,忿忿然数落道:“果然是飞上了枝头,就忘了娘家人!” 瑾娴微微一笑,纠正道:“秦姨此言差矣!我的娘家在陈家村,不在都城。” 秦氏急赤白脸的提醒道:“瑾娴,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不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你都无法改变你身上流淌着徐家血脉的事实!” “想改变这个事实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秦姨你!原本徐家就你那一个儿子,如今又多出了我们姐弟二人,往后不得有人跟你儿子分家产啊?” 瑾娴是懂怎么气人的,偏偏秦氏还不能恼,不能发火,只能佯装大度的赔笑, “哪儿能啊!致远是你爹的骨肉,我也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他们两兄弟不分彼此,不会起争端的,你可不要小人之心。” 瑾娴睇她一眼,冷然与她撇清关系, “你可别把我弟弟当亲儿子,因为他只认我娘这一个母亲,不会认别人的,所以我得尽早提醒你,别对他抱希望,别指望他孝敬你,也别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因为你从未养过他!” 第399章 荣王你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秦氏原本不想来的,是徐宏定要来荣王府走一遭,可他是太子的人,没有正当的理由单独来荣王府,所以他才捎带上秦氏,以看望瑾娴的名义过来。 秦氏为了大局,只能同行,她本想以身份压制瑾娴,哪料如今的瑾娴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懦胆小的小姑娘,她这张嘴像刀子一样,每一句都毫不留情,刺得她颜面尽失! 秦氏暗嗤瑾娴果然是乡野丫头,竟然没有一丝风度和教养,“你虽已出阁,却是以徐家女儿的身份出去的,你得维护咱们徐家的脸面,不能说这种话,让人看笑话。” “知秋是我的人,她不会乱说话。我那个狠心的爹抛妻弃子,他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呢?” 瑾娴的思想毕竟是现代人,她比古人更利己,不会活在条条框框之中,秦氏所谓的教养和大局观,瑾娴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徐家不值得她顾忌。 秦氏说一句,她便怼一句,气得秦氏无言以对,很想就此离开,可徐宏交代过,她得留在这儿,等着他办完事再一起回去。 念及丈夫的嘱托,秦氏只能忍着气,继续留在这儿,没话找话说。 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不再提徐家,而是东拉西扯,说些有的没的,打发光阴。 只要她别提那些恼人的事,瑾娴还是能勉强陪她唠一唠的。 话分两头,前厅这边,章彦成正在接待徐宏,寒暄过后,徐宏状似无意的说起朝中之事, “此次围猎,皇上却不许太子同行,又不让他监国,依殿下之见,皇上这是何意?” 徐宏这只老狐狸,居然来套他的话!章彦成自然不会在他面前乱说话,只装傻充愣, “皇叔早些年打仗时伤了手臂,他不能再射猎,每年父皇去围场时,皇叔都会留下监国,有何不妥?” “话虽如此,可往年没有立太子,今年却是立了太子的,依照规矩,应该太子监国才对,皇上却没给他这职权,您不觉得奇怪吗?” 徐宏一直在引导,似乎想听他说些大逆不道之词,章彦成偏不上钩, “圣心难测,父皇的心思,本王猜不准,也不敢猜。徐大人也别乱猜,当心说错了话,惹来祸端。” “下官只是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殿下您可得早做准备。” 这话来得莫名,章彦成已然猜出徐宏的意思,却还是选择打太极,“准备什么?本王不懂徐大人的意思。” 徐宏笑得意味深长,“下官的意思是,朝中可能要变天了,也许太子之位会易主,殿下您可是最有希望的。” 身为太子身边的官员,徐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章彦成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 眼下的情形有两种可能:第一,徐宏真的觉得太子没希望了,所以他在给自己寻后路,这才会来巴结他。 第二,徐宏依旧是太子的人,是太子派他过来套话的。 倘若是第一种,他来投诚,章彦成不会接受他,若是第二种,那么章彦成更不会上当,他绝不会在徐宏面前表现出任何的野心, “太子是嫡出,是本王的长兄,唯有他才能胜任太子之位,本王这个做弟弟的从无非分之想,徐大人可不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荣王说的都是场面话,明显是对他有防备,为博取荣王的信任,徐宏再次表态, “殿下误会了,下官并无挑拨之意。自古以来,皇位皆是能者居之,咱们大尧国更不在乎什么嫡庶,谁有能力治理家国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虽是嫡出,只可惜,依下官愚见,他似乎并无治国之才,反观殿下,有能力,有魄力,为人正直,又心怀天下,您这样的皇子,才是百姓们最需要的君王啊!” 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章彦成正色警示,“父皇年富力壮,徐大人说这样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徐宏并不惧怕,自顾自说道:“皇上千秋鼎盛,但储君也是家国安定之根本,就比如此次贪墨修河款一事,太子竟然牵扯其中,幸得皇上遮掩,太子才躲过一劫,如若真相公开,百姓们岂不是对这个太子失望透顶?” 这当中的曲折,章彦成比谁都清楚,但他还得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父皇已经查明此事是二哥一时糊涂,陷害太子,并非太子贪墨修河款,徐大人可别冤枉太子。” 为表诚意,徐宏决定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殿下您有所不知,这件事可没您想象得那般简单。其实贪墨之人就是太子,皇上也是知情的……” 徐宏以为自己将一个惊天大秘密告知荣王,荣王震惊之余,必然会相信他的诚意,殊不知,荣王早已知晓内情,徐宏的消息对荣王而言,毫无意义。 章彦成峰眉紧聚,肃声低嗤,“徐大人打哪儿听来的传闻?简直荒唐!总之一句话,储君之位已定,本王会效忠皇上,支持太子,看在瑾娴的面上,本王不追究徐大人的责任,还请徐大人莫再造谣生事,定心坚志,莫要被有心人利用!” 第400章 瑾娴是只白眼狼 章彦成在外人面前从不会表露自己的野心,然而徐宏一清二楚,荣王肯定是有夺位之心的,只是因为不信任,所以他才不承认。 徐宏还想再说,章彦成已然转了话头,“明日启程,今儿个本王还有些要事得去户交接,户部的人怕是都在等着呢!” 瑾娴的父亲也算是贵客,依照礼节,章彦成应该请他用宴,但徐宏害死了他的师傅,这个仇,章彦成一直在记着,加之他不想听徐宏说那这个废话,是以他未遵礼节,找借口打发。 徐宏本打算用饭的时候再旁敲侧击,谁曾想,荣王根本没有留饭的意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徐宏也不好强留,“既然殿下有要事,那下官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改日得空再来拜访殿下。” 章彦成故作可惜地轻叹,“本王也想招待徐大人,怎奈事儿赶事儿,实在是不凑巧,还请徐大人见谅。待秋狝归来,得闲之时,本王再宴请徐大人。” “哎——殿下言重了!您一心操持户部政务,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实乃大尧之福啊!下官深感钦佩,当以殿下为榜样。”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徐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辞,他让人去后院请夫人。 秦氏虽不喜欢瑾娴,但她以为今日会在此用宴的,这午饭都没用,就这么走了,着实尴尬。 瑾娴也不留她,顺势道:“我这身子不便,无法相送,知秋,你去送送秦姨。” 知秋应声称是,代替主子送秦氏出去。 出得荣王府,上了马车,秦氏憋了满腹的怨气才得以发泄, “咱们可是头一次来,你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又是荣王的岳丈,他居然不留咱们用饭,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徐宏此行不顺,心里也不舒坦,但是荣王的举动,他也能理解,“毕竟我先前效忠太子,荣王对我有戒备也是人之常情。他可能是担心,若留我用饭,太子知道后会生疑。” 徐宏面上挂不住,又不愿承认,只能找借口,给自个儿找台阶下。 说起此事,秦氏便惆怅不已,“太子怕是靠不住的,荣王若是不肯接纳你,这可如何是好?” “我今日来此,正是向荣王表态,虽说他态度冷淡,但至少他明白了我的心意,假如皇上真的废了太子,而荣王成为储君,我已经提前投诚,料想他看在瑾娴的份儿上,应该不至于为难我。” 说起瑾娴,秦氏摇头连连,恨声数落道:“你这个女儿就是只白眼狼!一飞上枝头就六亲不认,她能入荣王府多亏了你铺路,可她竟然说,她会替致远挣前程,不要我来操心,还警告我别指望致远给咱们养老,说咱们都没养过她们姐弟二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最后一句的确是事实,徐宏无可反驳,干咳了一声才道:“确实没养过,她们姐弟二人恨我也是应该的。” “但你为她定了一门好亲事啊!单凭她娘,她能进荣王府?” “就算没有我,她做不了荣王的妾,至少也能做二皇子的妾。” 她说一句,他便回一句,噎得秦氏火气更大, “你怎的总是呛我?她跟了二皇子能有现在过得好?二皇子都被皇上送至隆善寺思过去了,就算太子倒台,二皇子也没机会了。瑾娴跟着荣王才有做皇妃的机会。做人当需感恩,就算你没有养育过她,至少给她寻了个好男人,给了她第二次投胎的机会啊!” 算起来,徐宏的确对不住方氏母子三人,是以如今的他没脸去怪罪瑾娴, “瑾娴因为她娘的事,对我心怀怨恨。她年纪尚轻,看待问题太过偏执,意气用事,不懂得家族团结的重要性。 等致远回来,议亲之际,瑾娴就会明白,成亲是要看家世的,她和致远有咱们徐家可以倚仗,是怎样的一种幸运。” 徐宏经历过诸多坎坷,处事冷静,不会为一点小事而动怒,他劝慰秦氏想开些,不要总是给自个儿找气受, “生闷气容易脸黄,影响气色。你就只管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其他的事我来处理,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别担心。” 徐宏轻拍着她的手背,好言哄劝着,秦氏这才转怒为笑,没再计较。 旁人都说徐宏抛下方氏,不养孩子,是薄情寡义之人,但秦氏与他相处十几年,并不觉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 她心里也明白,最开始徐宏娶她为妻,是想倚仗她父亲,在仕途上走得更加安稳。 有些男人,一开始利用妻子的家世,等飞黄腾达之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虐待妻子,广纳妾室。 但她与徐宏成亲十多年,徐宏只对权势财富感兴致,似乎并不好女色,秦氏提出过给他纳妾,他都不肯收,如今他做了大官,依旧只有她一个,对她也很关怀,她脾气不好,时常发火,他总会劝她,还哄她开心。 偶尔他心情不好,发了脾气,过后立马会跟她认错,他对秦氏很包容,秦氏挑不出他的错,是以在秦氏眼中,徐宏是个好丈夫。 去年他要把瑾娴和致远接过来,秦氏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徐宏说这都是为了给徐家铺路,加之方氏已死,秦氏不必面对方氏,这才勉强同意。 只可惜,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善茬儿,秦氏压不住,也只能指望徐宏来摆平此事。 八月二十这天,是去围场的日子。 皇子们需提前启程,于卯时三刻到宫门口集合。 此时才五更天,夜色如墨,初秋的夜格外寒凉,章彦成担心瑾娴出来会着凉,便不让她起身相送,不许知秋为她更衣,嘱咐她再睡会子。 知秋不敢忤逆荣王之令,不敢为瑾姨娘梳妆,瑾娴一个人,即使手忙脚乱也难以在最短的时辰内更衣梳发,等她理好仪容,章彦成早该出府了。 他坚决不许,瑾娴也就没起身,“那好!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顺意。” 章彦成爱怜的捏了捏她柔滑的脸蛋儿,“我走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知秋则立在一侧,掀起棉帘。 走出棉帘的那一瞬间,章彦成停步回首望去。 隔着檀木绢纱屏风,章彦成依稀看到帐中的瑾娴正半抬着身子,往这边张望。 瞧这情形,她应该也不舍得他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章彦成也想找借口留下来,陪着瑾娴,可他大业未成,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累,皇帝去打猎,他身为儿子,必须陪伴在侧,不能因为女人而忘了正事。 思及此,章彦成再不留恋,毅然转身,离了琅华院。 此时尚未鸡鸣,天还没亮堂,外头一片漆黑,唯有府檐下的盏盏灯笼照亮前行之路。 其他的女眷皆早早的起身,候在府门口。瞄见荣王一个人出府,姚姨娘故意询问, “哎?瑾姨娘呢?今日王爷启程远行,她怎的不来相送?” 第401章 日日在一起,腻了 章彦成墨瞳微瞥,淡应道:“瑾娴有孕在身,无需来回折腾,以免伤身。” 晴姨娘拢了拢披风,亦替瑾娴说话,“已经入了秋,这后半夜的天这么冷,瑾娴没必要出来,还是王爷体贴瑾娴。” 姚姨娘扁着红唇唏嘘道:“那倒也是,瑾姨娘日日跟王爷待在一起,她可能都腻了,才不会像咱们这般,对王爷恋恋不舍。” 江心月心道姚姨娘会说话就多说一点,每回姚姨娘都能说出她的心声,倒省得她开口了。 晴姨娘见不得旁人诋毁瑾娴,直接戳穿,“你这是嫉妒瑾姨娘得宠,还是控诉王爷冷落你?” 此言一出,姚姨娘慌了神,立马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说笑打趣而已,晴蓝妹妹,你可别在王爷面前挑拨离间。” 章彦成自是听得出姚姨娘的话外之意,但他赶着启程,没工夫追究。 负手而立的章彦成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冷声警示,“本王离城期间,府中女眷当需和睦相处,你们安分守己些,莫生些歪门邪道,莫打瑾娴的主意,谁都不许擅自去琅华院!瑾娴若有任何差池,本王绝不轻饶!” 他都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徐瑾娴,江心月心里吃味,但一想到这段时日她可以陪伴在荣王身边,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侍妾计较。 平日里徐瑾娴再怎么得宠,那也仅限于王府后宅,一遇到隆重的场合,还得是她这个正妻才有资格站在荣王身边,与荣王同行,徐瑾娴根本没这个机会! 如此想着,江心月心情大好,身着华服的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唯有瑾娴同行之时,章彦成在马车中才会多说几句,其余的时刻,他都不愿吭声,或是闭眸暂歇,或是翻书打发光阴,他不会主动与江心月说话。 江心月没话找话,与他说起太子之事。 她是想着荣王应该对这样的话头感兴致,然而最近发生的很多事,章彦成都不曾与江心月透露过,他明知道江心月不会害他,可他就是没兴致与她讨论,遂借口道: “在外不要议论政事,以免惹祸上身。” 江心月不以为然,“这是王府的马车,车夫对您忠心耿耿,再说他在外头,马车行驶的声音盖过了说话声,他应该听不到的?” 小声说两句倒也无妨,但章彦成不想与她说话,这才找借口打发,“凡事小心谨慎些,切莫心怀侥幸。” 他是王爷,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江心月没奈何,只得止了话头,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不能说政事,那您倒是说些其他的事啊!难道我们夫妻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章彦成一手扶额,闭眸歪在一侧,眉宇间难掩不耐,“今儿个起得太早,这会子没什么精神,只想小憩片刻,得空再说!” 他这般冷清的模样着实刺痛了江心月,她不禁在想,假如此时坐在他身边的是徐瑾娴,他也会闭眸不语吗?还是殷勤说笑,温言软语? 每回她主动讨好时,他都这样冷漠,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几时? 失望的她不再言语,闷坐在一侧,百无聊赖的扯着手中的巾帕。 到得宫门处,与皇帝的队伍汇合后,尧帝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尧帝率领一众皇亲朝臣,自皇宫去往围场,举行秋狝。 围场不算太远,但尧帝要欣赏路边的景致,晚间还要在行宫休息,是以队伍行进得较慢,赶了一天的路,当晚他们在行宫住了一夜,次日又行了大半日,直至午后才到得围场。 围场附近的行宫早已有宫人提前清扫拾掇过,众人到后便可入住。 因着是夫妻,是以章彦成与江心月被安置在一间寝房之中。 在荣王府的时候,章彦成都不肯与她亲热,如今在行宫之中,身边有诸多陌生的宫人侍奉,他那么在乎规矩,肯定更加不愿与她亲近。 江心月已然料到了这一点,不过她终于能与荣王单独相处,这也算是好事一桩。 江心月暗自思量着,瑾娴那个狐狸精,霸占了荣王那么久,如今身在王府的她,必然心生嫉妒,只恨自己身份卑微,没资格陪着荣王一起来围场? 这般想着,憋屈了许久的江心月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事实上瑾娴还真没工夫想这些,先前她为织梦斋改变了路子,开始售卖羊毛毡的材料包。 前期她准备得很充足,材料包一经推出,便被众人抢购,只因她不仅仅卖材料包,还有人教她们怎么做。 但若那些人长期待在这儿学,那肯定是行不通的,是以她规定了的学习期限是半个月。 最近铺子里生意颇佳,买材料包的人越来越多,瑾娴忙着处理铺子里的事,压根儿不得空想念章彦成,她只想着如何多赚些银子。 太子府中,得知徐宏最近去过荣王府,章彦州心下生疑,在一次出宫的路上,瞧见徐宏,章彦州特地叫住他,斜目质问, “听闻徐大人最近与荣王走得很近,莫非徐大人是觉得本宫被皇上冷落,不得人心,所以你想另寻靠山?” 徐宏已然猜到这事儿会传到太子耳中,他若说是去看望怀孕的女儿,太子肯定是不信的,是以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太子您误会下官了,其实下官此番前去,是想替您探一探荣王的口风。” 他神秘兮兮地偏头低语,章彦州疑惑抬眉,“探什么口风?” 第402章 彦成表达思念的方式 徐宏悄声低语,“下官是想看看,在这样的境况下,荣王是否会有夺嫡之心。” 一听这话,章彦州立马来了精神,“哦?结果是什么?” 徐宏半真半假地道:“下官说起太子爷未伴圣驾一事,询问荣王的看法,荣王倒是大义凛然,说会一直支持太子,并未表现出谋逆之心,不过……” 听这话音,似乎还有下文,“不过什么?继续说!” 徐宏佯装迟疑了片刻才道:“荣王他有意拉拢下官,让下官为他效力。” 章彦成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章彦州立时紧张起来,攥拳恼哼,“他明知你是本宫的人,居然敢拉拢你!说什么支持本宫,不过是装腔作势,他肯定是想取而代之!” 徐宏料定太子不会去找荣王对质,才会胡编乱造,趁机表态,拱手正色道: “下官一心效忠太子爷,绝无二心,不论谁拉拢,下官都不会动摇!” 徐宏若真有二心,大约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但有一点,章彦州仍有疑惑, “既如此,你为何没有尽早来汇报?” 这一点的确不正常,徐宏心弦紧绷,面上强装镇定,故作为难地哀叹道: “下官很想说,又担心说出来之后,这件事会影响您和荣王的兄弟情,所以才在犹豫着该不该说。今日您问起此事,下官心知不该隐瞒,这才道出实情,还请太子爷见谅。” 章彦州自小就被章彦成压制,除了身份高贵之外,其他的,论文论武,他都比不过章彦成,是以他对这个弟弟早就看不惯了,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亲情, “什么兄弟情,皆是虚情假意!他若真在乎我这个兄弟,就不会说出拉拢你的话来,你别被他的伪善给骗了!他若再找你说什么,你定要及时告知本宫,万莫再犹豫。” 徐宏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荣王也是极有心机的一个人,他很可能利用此次的事制造舆论诋毁您,太子爷,您可得早做防备啊!底下已经议论纷纷了,您可不能大意。” 提及此事,章彦州便开始心焦,“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本宫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太子爷有何打算?”徐宏试探着问了句,章彦州心乱如麻,至今未能下定决心, “还在谋划,尚未有决断,等本宫想好对策再说。” 听这意思,太子应该是想干大事了! 徐宏心下了悟,顺口道了句,“不论您做何决断,下官都追随于您,誓死效忠!” “徐大人能有这份心,本宫十分感念,一有头绪,本宫便会知会你,你可得打起精神,随时待命。” 太子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只不过这种事极易生变故,在没有实证之前,徐宏也不敢乱说话,唯有静观其变。 众人到得围场的第一天,尧帝设宴款待,众人一起陪皇上用宴,而后又去往围场,熟悉地形。 到得第二天,围猎才正式开始。 章彦成的射猎技术一流,不过他不能抢皇帝的风头,是以每年射猎最多的都是皇帝,而在众多王公勋贵之中,章彦成都是头名。 然而今年情形不同,先前他谎称自己受了腿伤,即便现在有好转,却也才一个多月,依照太医的说法,他必须得休养一百日,才能完全康复,倘若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还夺取第一,容易惹人怀疑。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章彦成十分克制,并未发挥自己的真正实力,只随手打了几样猎物,把表现的机会留给其他人。 明兆文的不行,打猎可是好手,往年总是章彦成领先,今年堂兄故意打得少,明兆自然得努力些,争取讨个头彩。 怎奈有一个人跟他打猎的数量不相上下,这人便是庄王世子。 就目前来看,庄王世子比他打的猎物多一只,明兆年轻气盛,心下不服气,看向庄王世子的眼神冒着两团火。 庄王世子路过明兆和章彦成身边时,他面上颔首致意,神情却极为冷淡。 说起来,他和章彦成也是堂兄弟,儿时皆在宫里读书,关系还不错,但就因为江心月后来嫁给了章彦成,庄王世子意难平,便不再与章彦成来往。 彼时江心月就在附近,等候打猎归来的章彦成。庄王世子远远的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好巧不巧,章彦成也看到了这一幕,江心月心下一窒,莫名有些心虚,担心章彦成会追究此事。 事实上章彦成的确晓得内情,他知道庄王世子爱慕江心月,如若皇上不赐婚,章彦成断然不会跟自己的堂兄抢女人。 偏巧那个时候,皇帝把江心月赐予他做妻,而章彦成看中了江家在朝中的势力,这样的好机会,他不能错过。再者说,皇上已然赐婚,他若拒婚,代价更大,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章彦成接受了婚约,娶了江心月。 此事已然过去两年,庄王世子也成了亲,娶了别的女人,如今他见到江心月,居然还驻足停留,莫非是余情未了? 章彦成心知肚明,但他并未吭声,继续与明兆说着话。 江心月生怕章彦成为此而置气,她打算找个机会跟章彦成说清楚。 白日里他们都在打猎,晚间用罢晚宴之后,江心月陪着太后和惠妃娘娘听戏,待她归来,已将近亥时,她发现章彦成还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好奇的江心月行至桌边瞄了一眼,只见桌面上摆着一幅画,画的是围场行猎图。 江心月不由讶然,“王爷总是忙着看书写折子练武,甚少见到您作画,原来王爷也是丹青妙手啊!” 章彦成务实,不爱附庸风雅,是以他很少作画,“兴致使然,随手一画,比那些个国画大家可差远了。” “王爷打猎辛苦了,晚间合该早些休息才对。”江心月劝他歇一歇,章彦成却道自己还没忙完,让她先去休息。 江心月劝不动他,便先去洗漱更衣。 待她更衣过后,隐约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好奇的江心月掀开帘子瞄了一眼,但见来人是荣王府的侍卫。 章彦成将那副画卷起来,小心翼翼的放置于画筒之中,而后又将一封信塞了进去,交给侍卫, “连夜送回王府,亲手交给瑾娴。” 至此,江心月才明白,章彦成不辞辛劳,晚间作画,原来只是为了送给徐瑾娴! 他们才分开五天而已,他就这般想念那个女人,开始给她写信,给她作画了吗? 第403章 你就不怕徐瑾娴背叛你 江心月与章彦成待在一起,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白日里与旁人一起打猎,谈笑风生,宴席之上与人相谈甚欢,独独到了她跟前就变成了哑巴。 江心月一直在忍着,警告自己不要在外跟章彦成闹别扭,哪怕他冷落她,她也忍了,但一看到他对徐瑾娴如此关怀眷恋,她这心里便酸涩难当。 她还以为她跟章彦成一起出了门,他便是属于她的了,没想到远离都城之后,徐瑾娴还是阴魂不散的夹在两人中间,搅得她不得安宁! 他来打猎都还在念着她,写信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牺牲休息的时辰,耗费那么多的精力,为她作画! 江心月只恨自己为何好奇心那么重,要多看这一眼,多听这一句,如若没听到,她也不至于如此懊丧愤慨。 屋内的江心月心如石锤,屋外的侍卫领命而去,王爷之令,他不敢耽搁,披风戴月,即刻启程。 章彦成本可明日再将信送出去,但他希望瑾娴能尽早收到这封信,这才命侍卫连夜启程。 临走之时,瑾娴曾说过,不要许诺写信,她不喜欢等待,当时章彦成答应了,但他的应承只是权宜之计。 算起来,他与瑾娴并未长期分开过,也就将她送至别院的那段时日,不能日日见面,但至少两三天便能见着,可这一次,他已经有五六日未曾见过她。 她的身影不期然的在他脑海浮现,这似乎是他头一回感受想念一个人的滋味,美好甜蜜之中又裹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思念堆积得太满,急需一个出口,而写信便成了最好的倾诉之法。 他将最近所发生之事皆写了下来,与瑾娴分享,但瑾娴说过,她来不了围场,见识不到围场的风光,于是章彦成便将此地的风景绘出来,好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他所在之地是怎样的风貌。 安排好之后,章彦成这才洗漱就寝。 江心月想忍气吞声,可一见到章彦成,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便止不住上涌的火气,忍不住道了句, “我也想要王爷的墨宝,不知王爷可愿赏赐?” 做一幅画最少也得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对章彦成而言十分宝贵,他可以做很多事,是以他只愿为瑾娴支配自己的一个时辰,至于别人,他可没这个耐心, “本王的画功不值一提,实在拿不出手,王妃高看本王了。” 他若是答应也就罢了,江心月可以不提方才之事,偏偏他拒绝了,忍无可忍的江心月终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王爷有闲情逸致,来了围场还不忘给瑾姨娘作画,怎的就不愿为我作画?同是您的女人,您就这般区别对待吗?” 章彦成这才意识到,江心月偷听了他方才的话。 不过章彦成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并未否认什么,直截了当地表态, “你人在围场,周遭的景致看得一清二楚。瑾娴没你这样的福气,她看不到,本王才会为她作画,你们的际遇不同,本王的态度亦不相同,难不成王妃也想留在王府?” 章彦成几句话噎得她无可反驳,苦涩一笑,“即便我留在王府,只怕王爷也不会为我作画。你的柔情,只限于徐瑾娴。” 章彦成密长的眼睫半垂着,一脸的无谓,并无解释澄清之意,“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有什么意义?本王不可能有所改变,你也无需希冀。” 他果然是不愿哄她的,哪怕一句虚情假意的好话都没有,他根本不会在乎她是否会生气吃醋愤怒,总是这般我行我素,江心月压抑又痛苦,恨声怨怪, “既然王爷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要娶我?” 还能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皇命不可违,这道理你应该懂得,你不也是迫于皇命才嫁给我的吗?若无父皇赐婚,今日堂兄就不必含情脉脉的与你遥遥相望,欲言又止。” 他果然是看到了,她就知道,章彦成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听他说起此事,江心月忽然心情大好,不再紧张, “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何必管这些旧事?” 他说这些可不是吃醋,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本王的确不在乎你,但你是本王的王妃,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做出丢本王颜面之事!” 江心月不服反问,“我自成亲之后,并未与其他男子私下见过面,倒是徐瑾娴,几次三番的与信郡王见面,王爷不追究她的责任,不怕她与信郡王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吗?” 章彦安是瑾娴心中的一根刺,偏偏江心月再次提及,惹得章彦成勃然大怒,眸色渐深,面沉如潭, “那是章彦安一厢情愿,瑾娴对他并无情意,始终与他保持距离,休再诋毁瑾娴!” “我对庄王世子也没有情意,是他一厢情愿,王爷怎就不信我呢?” 章彦成收回视线,面上并无一丝紧张和在乎,“本王只是警示,没说不信你,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不会找你的麻烦。” 她倒是希望章彦成吃醋,偏偏他从未醋过,几句话便说清了,并无追究前尘的意思,她是否喜欢庄王世子,对章彦成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江心月不屑与徐瑾娴这个侍妾做对比,但章彦成对她和徐瑾娴的态度截然不同,使得江心月心里不平衡,总觉得自己堂堂正室,居然低侍妾一等,这样的委屈最容易激发出恨意。 她总在计较和放下之间反复横跳,连她都鄙视这样的自己。 她到底应该装聋作哑,不再管章彦成,还是应该更徐瑾娴斗到底,争个输赢? 可她一不得宠爱,二没有子嗣,除却在地位上赢了徐瑾娴,在其他方面,她似乎没有赢的把握。 这样的认知令江心月越发懊恼,整颗心都被怨气萦绕! 满心悲愤的她忍不住问了句,“王爷,我们之间,非得打成死结吗?就不能和睦相处?” 第404章 地位和宠爱,你要哪个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浑忘了此事是谁挑起的,章彦成暗嗤:恶人先告状,不外如是! “你心生嫉妒,要本王作画,本王解释了区别,你还是不依不饶,是你无端矫情,找茬儿闹事,并非本王苛待于你! 瑾娴从不与你比较,不说你的坏话,你却总是与她比较,她明明不在跟前,你还是不厌其烦的主动提及,究竟是谁不肯和睦相处?” 江心月也以为,只要徐瑾娴不在这儿,这段时日她的日子就会过得舒心些,然而现实却令她大失所望, “她不在跟前,却在你心里。” 她的阴阳怪气不会令章彦成心虚,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那又如何?本王从未否认过对瑾娴的偏爱,你嫁至荣王府的那天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你我成婚,并非因情,只为圣命。 人生在世,哪能尽如人意?瑾娴自小没有父亲,在乡间过着苦日子,可她从未抱怨过什么,她只会珍惜感恩自己所拥有的,而你,养尊处优,又有正妻之位,却还不知满足,总在本王面前诋毁瑾娴! 地位与宠爱哪能兼得?假如要你选,你选哪个?” 章彦成的问题使得江心月愣怔当场,让她选,她会选择怎样的人生? 像徐瑾娴那样,在乡间吃苦十几年,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丫鬟侍奉,母亲未婚先孕,还要被人嘲讽,而后与人为妾,那样丢人的日子,江心月可不愿过! 她是世家嫡女出身,自小受尽万千宠爱,才不要做一个卑贱的乡下丫头! 即使后来徐瑾娴被章彦成宠爱又如何?她终究是妾,所生的孩子也是庶出,一辈子低人一等,江心月才不要与这样的女人交换人生,她宁愿做世家贵女,做王爷正妃,也不愿做一个身份低位的宠妾。 毕竟男人心易变,一旦他变了心,有了新欢,那么这宠爱也就随风散了。 唯有良好的家世才是最真切的,即使章彦成不宠她,至少她还背靠江家,无所畏惧! 思及此,江心月傲然扬首,毅然否定,“我不要跟任何人交换人生,她的人生我不稀罕!” 她不愿过那样的日子,又凭什么生妒火?“你所拥有的尊位和家人的关怀,正是瑾娴所缺失的,上苍对人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所以你不该嫉恨她得宠,她的前半生过得凄苦,后半生便该由本王来弥补。” 他最会讲大道理,每回都驳得江心月无言以对,满心苦涩,“怪我嘴欠,往后我不再提她便是。” 她最好是认真的,章彦成特地警示,“记住你今日的话,别又先开口提她,无理取闹!” 被讥讽的江心月颜面全无,她暗自发誓,她若再提徐瑾娴,就不配做江家的女儿! 事实上章彦成根本不信她的话,反正江心月也不是说话作数之人,上回在沧澜院时,她还花言巧语的哄他,说是不会计较他宠爱瑾娴,今儿个又来做比较,浑忘了之前说过什么。 她这个人,两面三刀,根本不值得信任! 不论她是什么态度,章彦成对瑾娴还是一如既往,该宠便宠,不会顾忌。 章彦成走后,瑾娴还是被安排住在琅华院。 他担心他离家之后,瑾娴会很无趣,便提前派人给兰容传话,让兰容得空时来荣王府小住,陪伴瑾娴。 对此兰容羡慕不已,“表哥对你是真的很关怀,他都走了,还不忘差我过来陪你,对你好体贴啊!果然男人只有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如此细心。” 一旁的知秋边为主子剥着桔子,边笑道:“可不是嘛!王爷还从民间找了许多的话本绘本,以供主儿打发光阴。从前主儿看那些志怪故事,王爷总说那是胡编乱造,如今王爷竟主动寻那些书回来给主儿看,就为了迎合主儿的喜好。” 瑾娴被她们说得有些难为情,红着脸笑嗤,“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夸个不停,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兰容掩唇笑道:“表哥对你的好众所周知,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并未夸大其词。” 白日里兰容陪着瑾娴,或做羊毛毡,或游园赏花,晚间她则住在厢房之中。 这天上午,两人正商量着晌午吃什么,只听下人来报,说是一名侍卫从围场来送信儿了。 瑾娴认出那名侍卫,是章彦成的近侍。近侍不待在围场保护王爷,突然归来,且他是在上午到家的,那也就是说,他昨夜就出发了。 何事令他如何着急赶路?瑾娴顿感不妙,忙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的突然回来了?该不会是王爷出事了?” 侍卫拱手道:“王爷安然无恙,仍在围场打猎,他派卑职回来,是给您送家书。” 一旁的兰容也跟着紧张起来,担心表哥出意外,得知真相后,她忍笑道:“原是家书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知秋亦笑道:“在王爷心里,给主儿写家书便是大事。” 她们皆在打趣,瑾娴都不好意思了,知秋接过侍卫送来的物什,瑾娴让人给他赏钱。 得了赏钱的侍卫却没走,“卑职在院外候着,王爷还在等您的回信呢!” 兰容故意吓唬,“别等了,小嫂嫂可没说要回信。” 侍卫顿感无措,“若是没有回信,卑职无法交差,王爷肯定会发脾气的。” 瑾娴笑劝道:“县主打趣说笑呢!你别紧张,你赶了一夜的路,着实辛苦,先去休息用饭!待我写罢回信,再让人送去给你。” 得了瑾姨娘的一句准话,侍卫这才放心。 他这一夜赶路,没敢耽搁,饿了就休息一刻钟,用干粮充饥,都没能吃顿饱饭,也没合眼,这会子他的确困得厉害,便先去吃点饭,休息会子。 待侍卫走后,兰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表哥到底给瑾娴送了些什么。 侍卫说是家书,可家书不需要用长盒子来装? 打开长盒之后,里面放着一个画筒,兰容越发好奇,“信呢?到底在哪儿?表哥送个画筒作甚?” 瑾娴打开画筒,但见里头放着一幅画卷,还有一封信。 第405章 彦成给瑾娴的信 瑾娴缓缓展开画卷,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围场行猎图。 入秋时节,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青黄相间,河流怪石与丛林遍布原野,画中有一男子骑马张弓,英姿勃发,兰容瞄了一眼,一眼便从衣冠上认出, “这个肯定是表哥咯!表哥把他围猎时的情形,还有周围的景致都画了下来,以慰瑾娴思念之情。” 瑾娴当即否认,“谁想他了?我可不想。” “是吗?那我立马给表哥写封信,就说你一点儿都不想他,叫他不要再给你写信。” 兰容说笑吓唬她,瑾娴明知她不会这么做,也就没拦着,“随你咯!” 知秋笑提醒,“王爷还有一封信呢!主儿,您快拆开看看王爷写了些什么。” 瑾娴本打算当众拆开的,但又担心章彦成会写一些见不得人的话,于是她又将信纸合起, “稍等,我先看一眼再说。” 兰容立马会意,“表哥写给你的信,那肯定是闺房蜜语,咱们不能看的哦!” 说着她还给知秋使眼色,知秋抿唇轻笑,“奴婢也很想知道王爷到底给主儿写了些什么,不过这得看主儿的意愿。” 兰容认为这事儿很好猜,“很简单,瑾娴若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让咱们看,那就证明表哥写的是家常事,但若她不让看,可见表哥写的是情书呐!” 她们这般玩笑,瑾娴反倒不好意思藏掖了,但她还是得仔仔细细的看完再决定。 第一页写的是章彦成最近几日所经历的事,末了又写了几句对她的想念,甚至还提到了一些闺房密语,还说梦见与她的一些不可描述之事,最后那几句太过暧昧,她实在不好意思让人看。 于是她又翻看第二页,但见第二页上写着一首诗: 怀瑾握瑜生巧思, 性娴心空凝芳姿。 杂念肆涌神魂乱, 问君可书相思词? 若不让她们看一眼,她们肯定会胡猜乱想,认为章彦成给她写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正巧第二页是一首诗,瑾娴便将第二页拿给她们看, “就是正常的书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兰容接过书信一看,一眼便发现了巧妙之处,“哎?这是藏字诗哎!” “是吗?藏了什么字?”好奇的知秋凑过去仔细一看,不由惊呼,一字字的念了出来,“瑾娴念君?” 方才瑾娴大致看了一眼,并未细细品味这首诗,直至听到她们的话,她才又瞄了一眼,惊觉这真的是藏字诗! 惊讶的同时,瑾娴面色绯红,难为情地嘀咕了一句,“他怎就断定我会念他?就不怕自个儿想多了?” 知秋最为了解荣王的心思,“王爷就知道主儿您不会想他,所以才特地写了这首诗来提醒您,别忘了他。” 兰容不由啧叹,“表哥那么冷情的一个人,原来也会给人写情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瑾娴被她们说得双颊绯红,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她默默的将第二张信纸收了回来,兰容还想看第一张,她却不肯给,只因第一张写了都是帐中悄悄话,这可不能拿给别人看, “不看了,他若是知道信被这么多人瞧见会不高兴的。” 一听这话,兰容便已了悟,“我知道了,那是属于你们两人之间的悄悄话,那我们还是不看了,以免被甜掉牙啊!” 众人说笑了几句,瑾娴又开始惆怅,只因侍卫还在等着她的回信,只可惜她并不擅长写诗词,让她写藏字诗,那可真是为难她了,不过画画对她而言倒是不难。 于是瑾娴让知秋准备纸笔,开始提笔作画。 她的画还没画完,就已经晌午了,她先与兰容一起用膳,膳毕,她又接着画。 一个时辰后,画终于完成,她本想将画送给那名侍卫,但若这会子送去,侍卫很可能立即出发,他还没怎么休息呢!接连赶路很辛苦。 是以瑾娴没有直接送去,而是等了一夜,让侍卫养足精神之后,次日一早才让知秋将东西送去。 收下物什后,侍卫快马加鞭的赶往围场,当他到得行宫,已是亥时二刻,这会子荣王应该已经歇下了,但荣王曾交代过他,拿到回信后必须立即送来,不可耽搁。 荣王应该很期待瑾姨娘的回信,哪怕他将人吵醒,荣王应该也不会怪罪他的? 思及此,侍卫不再犹豫,近前敲门。 彼时章彦成已然歇下,他等了许久,都不见回信,后来便睡着了。 猛然听到敲门声,他立即惊醒过来,猜测应是瑾娴的回信到了。 章彦成立即起身下帐,随意披了件袍子便匆忙往外走去。 帐中的江心月也被吵醒,她迷糊睁眼,只看到章彦成匆匆往外走的背影。 江心月心下不耐,想着到底是什么事,大半夜的来扰人。 瞧见侍卫的身影,章彦成心弦暂松,又问了句,“怎的回来这么晚?路上耽搁了?” 侍卫如实道:“信是昨日上午送到的,瑾姨娘今早才将回信交给卑职,卑职没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往围场赶。” 章彦成算了算时辰,似乎不对,“她这回信写了一天一夜?” “卑职听知秋说,昨儿下午瑾姨娘就将信写好了,但她不希望卑职赶夜路,所以才没给,直至今晨才将信拿过来。” 怪不得章彦成等了一整日都没能等到信件,瑾娴不怕他等得煎熬,却在为侍卫考虑。 瑾娴一向与人为善,府中的丫鬟小厮,抑或太监,她都会为他们着想,明明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在江心月心中却成了恶人。 他清楚的知道瑾娴的品性,是以每回听到江心月诋毁瑾娴时,他都会对江心月多一丝厌倦。 她早已将瑾娴视作仇人,瑾娴到底是怎样的人,她根本不在乎,怨念已然蒙蔽了她的双眼,她也不愿去探究真相。 章彦成感慨之余,忽觉自己想这些没有意义,只要他了解瑾娴即可,其他女人如何看待她,并不重要。他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被人左右。 期待已久的章彦成打开信封,里头放着三页纸。 第一张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女子在桌前提笔绘画的情形,那女子的装扮一看便是瑾娴,他想看看瑾娴在画些什么,只可惜桌面上的那副画很模糊,他根本看不清楚。 于是章彦成又翻看第二幅。 第二幅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居然是桌上那副画的放大版,放大之后,他能清楚的看到画中画是他本人,长身玉立,手持折扇,一副潇然之态。 底下还有一幅画,章彦成不禁猜测,第三幅会是什么?与第二幅有牵连吗? 当他打开第三幅时,发现自己猜得很准,第三幅画果然和前面的有牵连,画的正是第二幅画中人手里的折扇,而折扇上的图案正是他夏日里所拿的那把扇子上所绘的骏马图。 这逐一放大的画还真是有意思,他很想再继续看下去,只可惜瑾娴统共只绘了三幅,看罢三幅画,再无其他。 失望的章彦成问了句,“只有画?没有信笺?” 他是想着,瑾娴应该给她写封信的,见不到她的人,至少也该看到她的字,聊以慰藉。 第406章 瑾娴送给章彦成的礼 侍卫遂又拿出一物,“这件也是瑾姨娘送给王爷的。” 这侍卫也忒没眼色了,章彦成不悦地瞥他一眼,“为何不一次都拿出来,还等本王询问?” 侍卫顿感冤枉,“这是知秋交代卑职的,她说瑾姨娘说了:要等王爷问了之后再上交。” 章彦成讶然失笑,心道瑾娴这是故意卖关子,吊他胃口呢! 他以为这里的东西应该是信笺,然而打开一看,他才发现自个儿猜错了。 瑾娴送的是一枚香囊。 府中的女眷见不着章彦成,便时常给他做香囊,章彦成收过许多香囊,皆放在一个箱子里,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个是谁送的,他想戴瑾娴亲手做的香囊,只可惜瑾娴说她不会做香囊,从未给他做过。 章彦成是想着,她的羊毛毡做得那么好,画也画得很好,那么香囊对她而言应该也很简单。 可瑾娴却反问他:会作画就一定会刺绣吗?那你绣一个我看看? 一句话噎得章彦成无言以对,此后他再也没好意思说让她做香囊。 他心里知道,瑾娴对他的感情并不深刻,她宁愿做羊毛毡,都不愿为了他花费精力去学做香囊。 他已经不报希望了,香囊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这令章彦成受宠若惊。 水蓝缎底的香囊上绣着一只仙鹤,依照常人的习惯,大都会将仙鹤绣得很饱满,用细密繁杂的针线来体现仙鹤的洁白羽翅,然而瑾娴所绣的只有简洁的线条,那线条锋芒毕现,却形神兼备的勾勒出一只遗世独立的仙鹤姿态。 章彦成猜测她是真的绣工不佳,但又觉得什么都不锈,似乎不大美观,于是才勉强绣了只最简单的仙鹤? 先前她都不肯绣,而今居然如他所愿,他实该知足才是,不该挑三拣四。 不过他还是有些执着,想看到她的字,“没有了?就这些?” 侍卫很肯定地道:“没有了,就这两样。” 不死心的章彦成又翻了翻,当他打开香囊,瞄见里面有张字条时,他唇角微扬,拿出字条,展将开来,但见上头只有两行小字: 临水照花影,懒丈情短长。 言外之意很明显,她只顾在家过逍遥日子,根本没空想他。 所以这是在回应他的藏字诗,说他自作多情? 可她若真的不想他,就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会给他做香囊了。 她总是这般口是心非,章彦成已然习惯,她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很可能是相反的。 看着她送来的三样东西,章彦成的心里终于有了着落,却原来,思念最期待的便是回应。哪怕这回应只有淡淡的两三分,他也知足了。 里屋的江心月已经听到了关门声,那侍卫已走了许久,仍不见章彦成进来,他到底在外头做什么? 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江心月起身慢步走过去,悄悄掀开团花棉帘瞄了一眼,只见章彦成正手捏几张纸,盯着纸张的墨瞳噙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他反反复复的看着,眼神是江心月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侍卫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就是前天晚上送信的那位,今日他归来,带的必然是徐瑾娴的回信。 大约也只有徐瑾娴的信才会让章彦成会心一笑。 蜷缩的指节将棉帘捏作一团,江心月瞬时火气升腾,她很想冲出去,可又想到那晚她发了誓,不会再主动提及徐瑾娴。 她若在这个时候出去,章彦成肯定会指责她,说话不做数。 即使她出去质问,也挣不出个理来,章彦成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大吵一架之后,还是她自个儿生闷气,哪怕同睡在一张床上,哪怕她默默落泪,他也不可能说一句好话哄她。 想到结果,江心月生生忍住了,她放下棉帘,紧掐着自己的掌心,忍气吞声,回往帐中。 躺下之后,她辗转反侧,只因章彦成一直没进屋。 都这么久了,再长的信也该看完了,他坐在外头做什么?还在仔细回味吗? 正胡思乱想间,她听到章彦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心月佯装不知情,闭眸假寐。 章彦成宽衣入帐,与她分被而眠,保持一定的距离。 明明是夫妻,却生分到如此地步,他说什么是为皇后守孝,才会分被,可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写在了脸上,即便无需守孝,只怕他也不愿碰她? 江心月心梗难舒,半晌睡不着,却又不敢提徐瑾娴,越发憋屈。 章彦成能从她的呼吸声中听出来,她并未睡着,但他佯装不知情,始终不愿与她搭话。 没收到信之前,他一直睡不安稳,直至拿到了瑾娴的信,今晚他才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章彦成对梦境有所期待,因为他的梦是可以预知未来的,但最近他几乎没有做过梦,他也就无法预测,这一次,太子会如何抉择。 自从小萱来过之后,章彦州便寝食难安,他总觉得师傅的猜测太过乐观,皇帝应该已经对他很不满,而不是在考验他,是以他开始生出一些不轨的念头,但他又不敢轻易行动,如若萧大人还在任步军统领,他还敢博一把,只可惜萧大人已经被贬,章彦州手中没有兵权,他不敢轻易动手。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令犹豫许久的章彦州下了决断! 第407章 造反 监国之人是梁王和庄王,梁王一直持中立之态,哪位皇子他都不支持,他只支持当今皇上。 且梁王世子与章彦成关系甚密,章彦州对梁王并不放心,不敢与梁王走得太近,怕被出卖。 庄王对太子很友善,叔侄二人一直关系不错,于是章彦州决定从庄王那儿套套话。 这不问不知道,一经询问,章彦州吓得冷汗直冒,只因庄王跟他说,皇帝早就知道贪墨修河款一事与他有关,但为全国体,这才指使吕大人和宋大人指认二皇子。 章彦州一直以为他父皇是被吕大人的话所蒙蔽,才会相信章彦安是幕后主使者。听罢庄王之言,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而他自以为躲过一劫,在他父皇眼中,大约就似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景泰蓝之事,再加上贪墨修河款一事,父皇全部都知道,所以章彦成和明兆才会说他没有好日子过了? 心神俱乱的章彦州焦急地追问,“皇叔,您能不能跟侄儿说句实话?父皇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已经打算废了我?” “这……”庄王眸闪迟疑,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并未提出此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庄王的神情并不肯定,明显有所隐瞒,章彦州越发觉得不妙,“真的没有吗?那他为何不让我去围场,也不让我监国?这可关乎到侄儿的前程啊!皇叔,你可得跟侄儿说实话,他们都在骗我,您可不能瞒着我啊!” 章彦州眼中噙着泪,无助又可怜,庄王于心不忍,怅叹道: “实话跟你说!皇上确有此意,但看在你母后的面儿上,他还是不忍心,所以只要你今后痛改前非,不再做有损百姓和江山利益之事,我想皇上不会真的废你的位。” 庄王的话使得章彦州越发自卑,“所以父皇只是看我母后的面子才立我为太子,并非认可我本人,对吗?” 这是众人都知晓的事实,太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然而庄王不能说实话,绞尽脑汁的劝道: “太子您别这么想,出身好也是一种优势,您别妄自菲薄。” 原先的确是优势,可现在,他的路越走越窄,“我是担心父皇对我失望,不愿让我做储君,指不定哪天他一怒之下就会废了我,毕竟母后已经去了,不会再有人劝他了。” 庄王惆怅哀叹,“您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皇上还没有为您举行册封典礼,一切还有变故……” 连皇叔都这么说,可见他真的希望不大了,章彦州心惶神黯,“皇叔,假如父皇真要废了我,您说我该怎么办?” “皇上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事到如今,您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什么叫自求多福?难道他真的没希望了吗?章彦州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无措的他焦虑的望向庄王, “皇叔,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庄王立时紧张起来,“太子此话何意?您有什么打算?” 章彦州抿唇不语,默了半晌才一咬牙,鼓起勇气道:“我……我想尽快确定自己的地位。” “你要举行册封大典?可是先皇后的孝期未过,皇上怕是不会举行典礼。” “我知道,父皇不会册封,所以我要想法子为自己争取。假如在这个时候,皇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这个太子就能顺利登基了?” 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连章彦州都觉得自己很残忍,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啊! 庄王闻言,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道:“你……你的意思是……你要篡位?” 这个词不好听,章彦州不喜欢,他特地纠正道:“我本就是太子,这叫名正言顺的继承,不叫篡位。” 篡位二字,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做起来却是很难,“可是皇上正值壮年,不太可能出意外。” “那就制造意外!” “围场守卫森严,皇上身边有侍卫守护,如何制造意外?” “我没记错的话,父皇身边的侍卫首领是皇叔您的女婿。”章彦州望向庄王的眼神意味深长,庄王略一深思,已然猜出了他的意图,登时心惊胆战, “太子您到底想做什么?您可别吓唬我!” “皇叔,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皇婶又是我母后的表妹,咱们可是亲上加亲啊!您忍心看我被父皇废位吗?” “可是皇上还没这么做,您没必要做这么绝。”庄王好言劝说着,章彦州却听不进去, “等父皇下令废除我的太子之位,一切就都晚了!我必须在这之前行动!” 庄王试探着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做?” 想要让庄王帮忙,那就必须完全的信任他,将计划说与他听。此时的章彦州已经顾不上其他,只想找一个能与他共进退之人。他眸光一凛,阴声道了句, “给父皇下药。” “弑君?”庄王双目圆睁,脸色骤变,惊呼道:“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太子您三思啊!” 章彦州已经思考了很多天,“我若不动手,父皇迟早会废了我,到时候老三做了太子,他只会尊崇梁王,皇叔你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啊!” 念及兄弟情,梁王终是心有不忍,“可是皇上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对他动手。” “您把我父皇当兄弟,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同样都是王爵,梁王世袭罔替,您的爵位却得递降,下一代是郡王,再下一代便只是公爵。难道您甘心自己的子孙连个王爵都挣不到吗? 只要我做了皇帝,我保证许您世袭罔替,子子孙孙皆为王爵!只求皇叔答应我,让你女婿做内应,给父皇下药。” “可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不能这么做啊!他还没有废太子,你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真等到山穷水尽,章彦州哪里还有下药的机会? “我只有他这么一个父亲,他却有很多儿子。皇叔,我的处境你也看到了,父皇对我很失望,他对老三越来越赞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废了我,立老三为太子。 这个位置是我的,我才是皇后嫡出,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老三凭什么跟我抢?皇叔,若换作是你,到嘴的肥肉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飞走吗?你会甘心失去唾手可得的一切吗?” 被追问的庄王无法道出违心之词,轻叹道:“我明白,这种事换作是谁都不会甘心,可此事非同小可,如若成事,你顺利登基,一切都好说,一旦事情败露,你被人揭发,那可就前途尽毁了啊!”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前路只能凭他自己去争取,“若我被废位,那才是真正的前途尽毁!” “即便没了太子之位,至少你还可以做个王爷,锦衣玉食终归是能保证的。” 被众星所捧的月,哪会甘心跌落人间? “不!我不要做王爷,母后最大的愿望便是让我做太子,我的心愿也是那把龙椅。倘若最后我无法登上皇位,只做个王爷,以章彦成那眦睚必报的性子,他绝不会善待我的,定会找我的麻烦,折磨我,羞辱我!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与其任人宰割,倒不如在此时放手一搏!” “可是……”庄王还想再劝,却被章彦州给打断, “皇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已下定决心,您就别再犹豫了,如若失败,我一个人承担,绝不会出卖你,但若事成,我定会履行承诺,善待尊崇您!” 第408章 彦成该不该告发太子 章彦州好言劝说,拿世袭爵位做诱饵,庄王暗叹不妙,他已经知道了太子的心思,倘若他不应承,那么太子很可能会除掉他,防止他泄露机密。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答应太子的请求,博一把! 思及此,犹豫许久的庄王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依太子之策,今晚回去之后我就开始部署安排,太子您也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信任的人才能参与,倘若有一丝疑虑之人,千万别告诉对方。此乃密举,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章彦州也是这么想的,他本想将此事告知徐宏,可徐宏的女儿是章彦成的侍妾,他对徐宏将信将疑,担心徐宏知情后会泄露给章彦成,那可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最终章彦州还是选择瞒下去,悄密之事,当然少一个人知道为妙。 但他的枕边人,他并未隐瞒,他将此事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的前程关系到太子妃的命运,太子妃立时紧张起来, “爷!您可别冲动,弑君那可是天理不容的大罪!您千万别走上这条不归路啊!” 章彦州却不愿再等待,“你可知这段时日我有多煎熬,每天都睡不安稳,都在猜想父皇的真正用意。 我一直以为修河款的事已然翻篇,今日我才晓得,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他在背后操控一切,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洋洋自得。 父皇连这些事都知道了,你觉得他还会信任我,还会让我做太子吗?” 太子妃并不在乎这些,“即使真的做不成太子,我也不介意,哪怕你只是个王爷,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与你相守。” 纵然太子妃情深义重,章彦州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差别待遇, “太子之位必须是我的,我不能让别人抢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章彦州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不愿与她多说,晚间他到爱妾郑氏房中,又与郑氏说起此事,郑氏听罢先是一惊,而后毅然决然地表态, “不论太子如何抉择,妾身都会支持您,荣辱与共!当然了,妾身更希望太子您能成功。” 她居然没有指责他,这样的情形在章彦州的意料之外,“你不会觉得本宫大逆不道吗?” “历来的皇帝,有几个手心不沾血,干干净净的?皇上若念及骨肉亲情,就不该将您置于这般尴尬的境地,他先无情,那就不该怪您无义。自古成王败寇,没有对错,谁得天下,谁便是对!” 郑氏的理解使得章彦州很欣慰,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不愧是本宫最疼爱的女人,只有你最了解我,支持我,待事成之后,本宫必然不会亏待你。” 章彦州揽她入怀,只觉有这样的女子为伴,是幸事一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郑氏居然是徐宏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他想瞒着徐宏,郑氏偏偏将此事告知徐宏。 徐宏已然猜到太子会坐不住,但他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下了决心! 太子在这个时候出手,多半是成不了的。他给皇帝下药,万一被太医查出来,追究之下,太子必然脱不了干系,而他作为太子一党,八成也要倒霉。 为保前程,得到消息的徐宏立即差人去围场,将此事转告荣王。 太子要对皇帝下手,而送信之人是徐宏,这两个讯息掺杂在一起,不禁令章彦成陷入了沉思。 明兆觉得此事很严重,必须立马上报给皇上,章彦成却觉得他们不该贸然行动。 “徐宏是太子的人,却把如此悄密的计划告诉我,你觉得正常吗?” 明兆想当然地猜测道:“徐宏肯定是怕太子谋逆之事败露,会牵连自己,所以才把这事儿报给你,想借机讨好你。” 此事非同小可,章彦成不能只看表象,得往深处思量, “他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向父皇揭发太子的罪行?可我有什么证据呢?单凭徐宏的一句话,就告发太子,找不到证据,那便是诬告! 即使我把此事推给徐宏,父皇也会认为我和徐宏勾结,谋害太子,到头来,太子还没行动,我便背了口黑锅,父皇对我印象不佳,我便会被剔除备选之列,百弊无利!” 堂兄的猜测不无道理,明兆暗恨自个儿太冲动,只看到利益,浑忘了深思弊端, “那现在该怎么办?徐宏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如何断定?” 章彦成沉吟道:“他很可能是在撒谎,与太子一道给我挖坑,想让我惹祸上身,被父皇厌弃。 假如他所言为真,他为何不自己去向皇上告发太子?那他岂不是成了功臣,护主有功,加官进爵的好事,他为何不做? 因为他手里也没证据,贸然告发太子,即使太子有所行动,证明他没撒谎,可此事丢尽皇家颜面,那么徐宏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若太子突然改变主意,没行动,那他又成了污蔑太子,皇上便会认为他居心叵测。 此事怎么算他都吃亏,所以他才不愿出面,想推我出去,拿我挡箭。” 明兆忽觉这是个死局,“如此说来,不论太子是否造反,咱们都不能管?” 章彦成十分肯定地道:“坚决不能管,还是静观其变!” “那万一……万一太子真的给皇上下药呢?” 第409章 下毒药 明兆担心此事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章彦成面色镇定, “你忘了先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父皇留太子在都城,就是故意逼太子……” 迎上堂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明兆立时会意,恍然大悟,“唔……我明白了!还是三哥你看得通透啊!佩服佩服!” 身在皇室,遇到任何事都得思前想后,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章彦成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他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此事千万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叔!” 明兆父子二人政见不同,他才不会找骂呢!“我父王就是个老古板,我跟他无话可说,三哥尽管放心。” 此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章彦成的这颗心哪里放得下来?即使这不是他的计划,可太子的计划关系到他的命运,接下来的日子,他都悬着一颗心,但看事态会如何发展。 这件事,章彦成并未告诉任何人,就连他母妃,他都不曾知会,也未曾告诉江心月,他就怕江心月一时嘴快,会与母妃提及此事。 母妃担心皇上,指不定会跟皇上说起,章彦成不愿节外生枝,是以嘴紧得很,谁也没提。 如若瑾娴在身边,他是愿意告诉瑾娴的,只可惜瑾娴人在都城,他与瑾娴联络只能靠信件,信件需有人传送,此等紧要之事,坚决不能写出来,万一被人当做把柄,便会惹祸上身。 眼下的情形还不明朗,一切都只是章彦成的猜测,他得做两手准备。 第一:皇上知晓一切,冷眼旁观,一旦太子动手,便借机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那么章彦成的胜算便大了些。 第二:皇上并不知晓太子的卑劣念头,一不小心误喝了太子的毒药,突然驾崩。此时皇上尚未废除太子,那么章彦州就会顺理成章的登基,章彦成便没有机会了! 章彦成最期待的便是第一种情形,皇帝无恙,太子被废,而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名正言顺。 但若是第二种,那他也不能就此放弃,必须想法子揭穿太子的罪行,令他无法登基! 但到了那个时候,太子将要登基,大多数官员都会听从太子的话,他想要与太子抗衡,并非易事。 除非手中有兵权,身后有靠山,否则他很难跟太子抗衡。毕竟于大人和太后都支持太子,于大人门生众多,朝中半数官员都是他的朋党,章彦成与这些人争斗,本身就是冒险之举。 萧大人被贬之后,都城新上任的步军统领顾大人是江开泰的门生,江开泰若出面,相信顾大人会为他所用。 但若只有步军统领还不够,章彦成还需要一个皇亲带头支持他。 放眼整个朝中,最有地位的皇亲便是梁王。 虽说梁王不支持任何皇子,但若有人谋害皇帝,那么梁王肯定会严查到底。 如此一来,梁王与章彦成便成了同一阵营。 江开泰人在围场之中,离章彦成很近,眼下尚未有任何端倪,章彦成还不打算说出来,等到真的出了意外,他再找江开泰商议也不迟。 规划好一切之后,章彦成才惊觉自己似乎没把他父皇是否真的会中毒当回事。 在他的潜意识里,父皇不中毒最好,因为他还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继承权,但若真的中毒,那他便会借着查证皇帝死因的机会除掉太子。 若皇帝因此而出事,章彦成竟也不惶恐内疚。 自小到大,不论他多么努力优秀,皇帝也不曾宠爱他这个儿子,更没有善待他的母亲,只会偏向皇后和平庸的章彦州。 知道章彦州勾结萧大人之后,皇帝才开始失望后悔,才开始重新审视章彦成。 那也不是出于父爱,只是退而求其次罢了! 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寡淡如水,章彦成冷眼下这盘棋,并不在乎皇帝的安危。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真的告发太子,避免这场祸端,皇帝也不会认为他是真的在乎亲爹的性命,只会认为他在耍手段,污蔑太子,争夺皇位。 皇帝那凉薄多疑的性子让章彦成有所顾虑,最终他还是决定不插手此事,但看天意。 徐宏将消息递出去之后,便等待着围场那边会有什么异动传来,然而荣王并未给他回信儿,皇上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按理说,皇上若是知晓此事,应该会有决断才是,没有任何消息,难不成荣王并未将此事告知皇上? 他的消息绝对靠谱,荣王居然不信他?又或者说,荣王并不打算插手此事,想旁观龙虎相斗,而他坐收渔利? 若果真如此,那荣王还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不过皇室就是如此,不心狠,便很难成功,单心狠还不够,还得有魄力,有头脑。 太子能否成功,荣王是否有机会翻身,皆看这一次。 脚踩两条船的徐宏,要么翻船,要么多一条生路,在徐宏看来,人生就是赌场,料不到结局,那就只能靠赌。 太子在赌,荣王在赌,他也在赌,但看谁的运气好。 章彦州下定决心之后便不愿再等,若等皇帝回都城,皇宫之内守卫更加森严,他更难下手。 围场行宫之中反倒容易些,是以他与庄王商议,尽快动手。 尧帝白日里忙着打猎,晚上还要处理一些都城送过来的折子。 晚间尧帝有喝羊奶的习惯,今晚侍卫照常送来羊奶,侍卫首领还特地打开盖子查看过,而后才又盖上盖子让人送进去。 太监在旁用银勺舀了一勺,品试之后并无异常,这才端至皇帝跟前。 尧帝正准备喝,宫人来报,说是张大人前来求见。 一听说是与西疆战事有关,尧帝再顾不得喝羊奶,立马宣张大人进殿。 进殿之后,满脸喜气的张大人拱手道贺,“皇上,大喜啊!西疆打了胜仗,岳千翎与方鹤鸣等将领率领我军痛击敌军,擒获敌军首领的首级,大获全胜!敌军元气大伤,死的死,逃的逃,一路溃败,再难成气候。” 尧帝闻讯,喜不自禁,朗声大笑,“好!好!这场仗打了大半年,终于打胜了!传朕旨意,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定要全力清缴敌军余孽,绝不姑息!待大军归来,朕论功行赏!” 张大人领命称是,君臣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尧帝等不及,决定让张大人立即拟旨。 就在此时,一旁的小太监突然紧捂着心口,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他痛苦低呼,尧帝见状,震惊不已。 一旁的侍卫立即警觉起来,他们还以为这小太监举止异常,是要行刺。侍卫立即拔刀护在皇帝跟前,却见这小太监径直倒在地上,瞬时晕了过去! 第410章 查凶手 才刚小太监才喝了羊奶试毒,这才不到一刻钟,就突然抽搐昏倒,尧帝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立即宣太医过来查验。 张大人顾不得写折子,留下来陪着皇上一起等太医。 太医很快便到场,探了探小太监的鼻息和脉搏,无奈摇首,拱手回禀,“皇上,这小太监他……他已经断气儿了!” 尧帝大惊失色,随即询问此人暴毙的因由,“他是喝了朕的羊奶才出事的,会否与羊奶有关?” “敢问皇上,您是否用过这碗羊奶?” “才刚张大人突然到访,奏报军情,朕迫不及待想知晓军情,还没来得及用羊奶,就此搁置了。” 假如皇上也用了羊奶,却没有晕倒,那就证明小太监是因别的缘由暴毙,但若皇上没用羊奶,只有小太监喝了,那这碗羊奶就很有问题了。 于是太医将羊奶端走验证,只可惜太医查了许久,并未发现羊奶有什么问题,另一名太医不禁猜测,那小太监会不会是本身有什么病症,所以才猝死? 尧帝疑心甚重,他总觉得是羊奶有问题,坚持让他们继续查。 认识这小太监的人说,他平日里身子康健,不曾患什么病,也没听他说过有旧疾。 太医只道,若想验证这个猜测,那就只能剖尸以验。 为查明真相,尧帝下令立即剖尸。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尸体剖开之后,肺腑居然呈深青色! 这小太监才死了两个时辰而已,肺腑竟变成这般模样,很明显,这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中毒! 可那羊奶查不出问题,这是为何? 尧帝在等结果,太医们束手无策,其中一位窦太医说,有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寻常法子检验不出来,得用特殊法子才能分辨得出。 要验证他的猜想,需取用流珠,同时再重新做一碗羊奶做对比, “若羊奶无毒,流珠放在碗中,羊奶不会有任何改变,假如羊奶中有毒药,那么羊奶便会变为紫色。” 张大人闻言只觉稀奇,这流珠本就有毒,居然也能用来测毒药吗? 不过窦太医医术高明,他在这方面更有经验,张大人也就没拦阻,十分配合的让宫人依照窦太医的话照做。 两刻钟后,东西准备齐全,窦太医当众将流珠分别放于两碗羊奶之中。 新端来的那碗羊奶毫无反应,流珠无法融于羊奶中,色泽也没有任何变化,端给皇上的那一碗羊奶却逐渐变成了紫色! 张大人见状,眉头紧锁,“真的变色了!窦太医,这到底是什么药?” 窦太医由此可以断定,这羊奶被人下了安乐粉。 安乐粉是一种类似于鹤顶红的毒药,服用鹤顶红者会七窍流血,安乐粉却不会见血,它会攻击人的心脏,让人在极短的时辰内失去意识,停止呼吸。 此药无色无味,很难查证,一旦被忽略,旁人便会认为此人心脏有问题,才会猝死,除非有经验之人,方知验证之法。 偏巧窦太医晓得这种药,这才验出了结果。 得知自己的饮食被下了此等毒药,尧帝龙颜大怒,下令严查行宫的御膳房,以及送御膳之人。 这一查,便牵连了七八个人,侍卫搜身,搜住处,皆未发现异常,他们皆哭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 端羊奶进殿的小太监承受不住这严刑,他忽然想起一事,忍痛喊了句,“奴才想起来了,奴才进殿之前,侍卫首领李大人曾揭开盖子,动过羊奶盅。” 李大人也听说了此事,但他并未提及自己曾碰过羊奶盅,张大人不由起了疑心,但因李大人是侍卫首领,张大人不便动他,遂将此事禀报皇上。 尧帝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者,当即命人将李大人带来,亲自审问。 “给皇上下药可是死罪,微臣身受皇恩,对皇上心怀感念,绝不会有此等谋逆之举,还请皇上明鉴!” 李大人坚称自己没有动过手脚,窦太医也不啰嗦,他只有一个要求,“还请李大人伸出手来。” 李大人愣怔了一瞬,才将右手伸出来,窦太医又道:“烦请李大人伸出两只手。” 无奈的李大人只好将左手也伸了出来,他的动作格外迟缓,并不利索,像是有所隐瞒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尧帝和张大人眼中,君臣二人面面相觑,疑心更重。 窦太医仔细检查着他的手指,果然发现他左手的大拇指指甲缝隙处有被灼伤的痕迹。 窦太医眸光一紧,“敢问李大人,您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大人随口道了句,“烫伤的。” 狐疑的盯着他,窦太医再次追问,“烫伤为何不是指腹?而是指节缝隙处?” “不小心烫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越发闪烁,窦太医越发觉得他有问题,“您身为侍卫首领,不可能端羊奶,只能利用身份之便,检查羊奶。 可您掀开盖子之际,身边定有许多人围观,您若把毒药放在纸包里,不方便您动手下药,所以您将药藏在指甲里,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打开盅盖的那一瞬间下毒。 安乐粉单独放在掌中,对人并无伤害,若遇水容易灼伤人,李大人的手中本无水,但您由于心虚,太过紧张,以致于手掌出汗,就连指甲缝里都有汗水,少量的安乐粉遇到汗水,才会灼伤你指甲缝里的皮肉。” 听罢窦太医之言,李大人面色铁青,怒而吵嚷,“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安乐粉?那是什么东西?我根本听不懂,更不曾给皇上下过药!” 第411章 皇帝考验章彦成 窦太医的猜想合情合理,尧帝认为这便是真相, “如若没有下药,你的指甲缝隙为何无故灼伤?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亏得朕如此信任你,将侍卫首领一职交付于你,你竟敢心生歹念,给朕下药!李济舟,你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跪在地上的李济舟满头大汗,如芒在背,仓惶的他矢口否认,“皇上,窦太医他在冤枉微臣,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平白无故给皇上下药?这对微臣有什么好处?” “对你的确没什么直接的好处,所以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那个人是谁?他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 尧帝拍案而起,愤声质问,李济舟仍旧不认,坚称自己没做过,亦无人指使。 气极的尧帝下令命人将李济舟带下去,严刑拷问,定要查出幕后主使者。 李济舟受了酷刑也不肯招,一口咬定自己没做过。 侍卫们无可奈何,张大人只好亲自去审。 眼瞧着刑罚无用,他不再对其用刑,开始讲起了大道理,试图冲破他心中的防线, “皇上说,只要你肯交代出幕后主使者,皇上便可念在你被人威胁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你若不供出背后之人,那便由你承担这个责任。莫以为你一人承担,赔上一条命也就罢了,那可是罪连九族的大罪!你李家将会被冠上弑君谋反的罪名,而你的父母妻儿都将被你连累,性命不保!” 张大人拿他的家人说事儿,威逼利诱,李济舟终是有所顾忌,张大人趁热打铁,继续劝说, “你也知道,皇上并非蛮不讲理的暴君,那些宗室皇亲争权夺利,咱们做臣子的都身不由己,所以皇上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迷途知返,将功赎罪,皇上便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严惩于你。为了你的家人,你还是趁早道出实情!” 张大人所言皆是事实,眼下李济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不说实话,死路一条,讲了实话,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犹豫许久,他决定不再硬撑,“罢了!我招便是。” 张大人带他到皇帝跟前,李济舟当着皇帝的面儿道出了真相,“其实是太子怂恿庄王一起谋反,庄王是微臣的岳父,他开口,微臣不能不应,只得被迫听从他们的话,在羊奶中下药。” “太子?你说这是太子的意思?”尧帝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他摇首否认, “不可能!朕的儿子怎会给朕下毒?这不可能!你在冤枉太子!”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胆子冤枉太子,微臣一时糊涂铸成了大错,微臣不敢祈求皇上原谅,唯有道出实情,才能抵消心中的罪孽,啊!” 尧帝只觉这一切不合常理,“朕已封彦州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彦州便是皇位继承人,他没理由给朕下药。” 李济舟暗叹皇帝还是不够了解太子,“话虽如此,可是太子曾贿赂过萧大人,又陷入贪墨河道银子的丑闻,加之此次皇上您没有带太子来围场,又不让他监国,太子便以为皇上有意废了他的位,他惶恐不安,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有疑惑为何不问朕?为何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尧帝满腔怒气涌至心口,一时间堵得他无法喘息,险些晕过去。 大太监高书海赶忙跑过去扶住皇帝,“皇上,皇上!您消消气,千万别吓老奴啊!” 张大人亦近前相扶,眼下皇帝气得不轻,此事不宜再查下去,张大人温声劝道: “皇上,这事儿可能有蹊跷,您千万保重龙体,微臣会继续查证。” 尧帝一时间难以平息心底的怒火,他艰难的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先将李济舟带下去,而后尧帝又嘱咐张大人也先回去, “你们都出去!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发生这样的事,皇上一定很痛苦,张大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逆皇令,随即拱手告退。 临走之前,张大人忍不住又道了句,“皇上,恕微臣多嘴,李济舟的一面之词不一定就是真的,皇上可以先与太子对质,再做论断也不迟。” 尧帝那震怒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悲哀,他疲惫扶额,心如火焚,“朕知道了,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明儿个再说。” 待张大人走后,尧帝依靠在龙椅上,满心苦涩,“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他果然还是这么做了。” 高书海知道一切内情,他很想劝慰皇上,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上,奴才以为此事会有转机的,哪曾想……唉!” 尧帝苦笑道:“朕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那个胆子,原来竟是朕低估了他,他还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什么都敢做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尧帝再也无法安寝,他命人去将荣王叫来。 彼时已夜深,章彦成已然就寝,太监传唤,说是皇上有请,章彦成不敢耽搁,当即起身更衣。 被吵醒的江心月莫名其妙,“大半夜的,皇上突然叫你,所为何事?” 半夜叫人,必是大事,章彦成猜测太子可能已经动手了,但他不能说,“谁知道呢!先去再说。” 匆忙更衣过后,章彦成系上披风,借着灯笼的微光,踏入茫茫夜色中。 路上章彦成暗自琢磨着,假如真是太子行动了,那么皇上应该会将所有的皇子都叫过去才对,可他到场之后才发现,殿中并无其他兄弟,只有他自己。 章彦成不由纳罕,心道皇上为何只叫他来,难不成太子事发后把责任都推给了他?皇上在怀疑他? 心思百转间,章彦成望了皇帝一眼,主动开口,“父皇您面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可有请太医?” 说起太医,尧帝便火冒三丈,“太医才走,方才若非小太监先行试食,朕险些被人毒杀!” 看来徐宏说的是真的,太子他真的给皇上下药了! 心下清明的章彦成佯装震惊,“毒杀?何人敢给父皇下毒?不要命了!” “这个人,谁也猜不着,就连朕也没想到,朕的亲儿子竟会对朕下手!”尧帝痛心疾首,章彦成疑惑追问, “父皇,究竟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药之人就是你大哥----彦州!”亲口道出儿子的名字,尧帝只觉自己活得很失败。他自诩是一代明君,开疆扩土,功在千秋,却教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儿子,可谓是奇耻大辱! “您是说……太子?”章彦成满目讶然,“这怎么可能呢?太子怎会给父皇下药?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尧帝咬牙切齿地道:“李济舟亲口指认,太子与庄王联合起来,给朕下药,谋朝篡位,人证物证俱在,此乃事实,并非误会。” 如若皇上真的这么想,那他应该将所有儿子都叫过来,公开说这件事,只叫他一个人来,明显不正常,章彦成怀疑皇上是故意的,故意在他跟前这么说,想看看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否落井下石,痛斥太子。 假如他真的痛骂太子,或许皇上会认为他想趁机除掉太子,这并非明智之举。 思及此,章彦成开始做戏,“李济舟的话不一定就是事实,会不会是庄王有谋逆之心,故意栽赃诬陷太子?” 第412章 瑾娴,你时常梦见我 尧帝也希望此事一台子无关,可他略一深思,便知不太可能, “庄王怂恿他?对庄王有什么好处?即使朕不在了,庄王也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最终的受益人只有彦州,所以这事儿肯定是彦州的主意。” 即使尧帝深信此事是太子所为,章彦成也不能附和,必得想法子猜测别的可能,绞尽脑汁的为太子辩护, “父皇,您还没问过太子,万一是有人冤枉太子呢?” “你太不了解他了,有件事,朕一直没提,其实彦安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指使吕大人诬陷太子,贪墨河道银子的人的确是太子……” 尧帝将自己的顾虑全都讲了出来,章彦成早已猜到,却还得假装震惊的模样,“居然真的是太子?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朕看在皇后的面上,一直在为他隐瞒,可他不思进取,甚至变本加厉!彦成,你说,这样的人配做太子吗?” 说话间,尧帝望向章彦成,但看他是何反应。 章彦成心道:这种事怎么能让他来说?他可是太子的弟弟,若说太子德不配位,岂不是说皇上眼光不好?且皇上还会认为他落井下石。 即使章彦州错得再离谱,章彦成也没有立场去批判太子,皇上问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考验他。 但若说太子没错,似乎太过虚假,有失偏颇,皇上也不会信他,认为他在撒谎。 该怎么说,才能让皇上认为他是真诚的,这是个难题。 心思百转间,章彦成已然想到说辞,“儿臣私以为,即便要定罪,也该先与太子对质,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兴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太子本性不坏,怎奈他身边的一些官员居心不良,贪墨河道银子一事,很可能是那些官员捣出来的鬼,太子可能出于人情世故,不得已收了他们的银子,但他应该不晓得那些银子是从何而来。 再者说,您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儿臣认为太子不可能谋害自己的父亲,或许是有人从中挑拨呢?父皇还是等围猎结束,回都城之后,问过太子,再行决断。” 都到了这一刻,如此大好机会,章彦成居然没有指责太子! 这样的情形出乎尧帝的预料,不论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有这样的态度,至少证明了彦成是以大局为重之人。 尧帝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就依你之见,回城再论。” 出了这样的事,尧帝哪还有心思再打猎?他找了个借口,下令提前回都城,明日收拾行装,后日启程。 此事尧帝尚未公开,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情。 章彦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乱说话,但江心月问起,他不能什么都不说,便将皇帝被太子下毒一事道了出来。 乍闻此言,江心月吓一跳,“太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毒杀自己的父亲?他不要命了?” 命与前程相比,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他这太子之位坐得太心虚,才会走上极端之路。” 江心月虽然震惊,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王爷,章彦州一倒台,那您不就有希望做太子了吗?” 章彦成神情顿肃,拧眉警示,“这种话藏在心里,万莫道出口!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失望又愤怒,正为此事揪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别提立储之事,若有人与你提及,你定得及时打断!” 江心月时常因徐瑾娴而与章彦成闹矛盾,但在大是大非上,她还是有分寸的。章彦成如此严肃的警告她,她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遂点头应道: “是,我记下了。” 毕竟章彦成的前程关乎到她和江家的命运,她必须谨慎。 九月初一这天,尧帝摆驾回都城。 荣王府中,秋日天暖,日头暖洋洋洒于枝头叶下,知秋摆了张摇椅放在院中,瑾娴倚坐在摇椅上,闭眸晒暖,萦绕着花香的秋风被日光笼罩,暖呼呼的,晒得她直犯困。 知秋看主子有些困了,便拿来薄毯为她盖上。 她刚转身,蓦地看到荣王的身影。 一身硫华织锦长袍,衬得他丰神俊逸,那不怒自威的潇然气派令人望而生畏,知秋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刚要惊呼出声,却见荣王以指挡唇,示意她不要吭声。 瞧这情形,他是打算给瑾姨娘一个惊喜呢! 会意的知秋立马住嘴,默默退了下去。 章彦成缓步近前,他故意放慢步子,悄无声息。瑾娴并未察觉,依旧闭眸晒暖。 章彦成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凝视着她的容颜。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真到了身边时,他又迟疑了。 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他该说些什么呢? 就在快睡着之际,瑾娴忽觉鼻尖痒痒的,她以为是小飞虫,下意识抬手去拍,却拍到了手指,且那指腹间还有茧子,瑾娴不由纳罕,知秋的手指软软的,不可能有茧子啊! 诧异的她懒懒睁眸,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眼帘。 那一瞬间,瑾娴以为自己身处梦境,只因眼前的场景太不真实,“难道我又做梦了?” 听到“又”这个字,章彦成心情大好,“你时常梦见我?” 第413章 久别重逢的甜言蜜语 瑾娴喃喃自语的同时,又捏了捏他的手,只觉他的掌心一片温热,那触感很真实,不像是梦境哎! 惊诧的瑾娴将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捏我一下。” 她想看看自个儿会不会疼,然而章彦成哪里忍心捏疼她,他的大拇指与食指微微合拢,在她那柔滑白皙的脸蛋儿上轻捏了一下。 瑾娴倒不觉得疼,但她闻到了他指尖的清檀香,立时就确认了,“真的是你啊!你怎的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得二十日吗?” 这话问得他不开心,“怎的?你不想我?不希望我早日归来?” “想啊!但你自个儿说的,围猎需要二十日左右,今儿个你突然提前归来,我当然会好奇。” 瑾娴娇声与他说着话,迎上她那柔似水的眸子,章彦成哪舍得与她计较,轻叹道: “围场那边出了一些意外,这才提前归来。” 一听这话,瑾娴立时紧张起来,“什么意外?你打猎受伤了?伤到了哪里?快让我瞧瞧。” 章彦成本想解释,但看瑾娴如此在意他,这样的感觉令他十分受用,他反倒不愿澄清了, “受了点儿小伤,不碍事。” “到底伤到了哪儿?真的是小伤吗?莫不是哄我?”瑾娴总觉得他没说实话,“不行,你得让我看一眼。” 沉吟片刻,章彦成才道:“在心口。” 瑾娴听罢就要去扒他的衣裳查看伤势,章彦成一把握住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要在院中扒开我的衣衫?”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快让我看看,到底伤得重不重。”瑾娴不顾礼节,坚持要褪他的衣衫,章彦成看她这般担忧,不忍心再撒谎,只得道出实情, “逗你玩儿的,我没受伤,不用看。” 他说的是实话,可瑾娴却不信,以为他是怕她担心,才故意这么说。 她更加忧虑,怕他伤得很重,定得亲眼目睹才成。 他不愿在院中解衣,瑾娴便站起身来,强行拉着他进了屋,到屋里宽衣,“屋里没外人,这会子可以解了?” 章彦成不禁在想,等她看完,估摸着该发火了,于是他趁机讲条件,“解衣有什么好处?” 如此严正之事,他居然还在想别的?“我是要看你的伤势,你还讨要好处?” “不许好处不给看。”章彦成坚持要她许一个,瑾娴无可奈何,只得许诺,说是看罢就亲他一下。 得了她的许诺,他才放下心来,任由她解开衣衫。 瑾娴焦急的解了他的外裳,又褪去他的中衣,却见前胸完好无损,没发现什么伤口,不死心的瑾娴又绕至他身后,将他的中衣往下扒拉,后背也光净,并无受伤的痕迹,瑾娴越发诧异, “不是说心口受伤了吗?伤口到底在哪里?”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理不直,气不壮,“那是头一句,后来我与你澄清,并未受伤,说笑而已,是你偏要当真。” 此时的瑾娴才意识到他真的是在说笑,可怜她竟信以为真,担忧了这么久。 直至亲眼目睹,瑾娴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你真的没受伤啊?那你为何撒谎骗我?” 心虚的章彦成干笑道:“最初只是逗着玩儿,后来我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是你不相信,这可怪不得我。” 瑾娴美眸微嗔,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怪你?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多虑咯?我就不该关心你,居然骗我玩儿,太过分了!下回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了!”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瑾娴只觉自个儿像个小傻子一样被他耍弄,她越想越气,恼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眼瞧着她真的生气了,章彦成立马近前去哄:“我绝无恶意,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了好不好?” 瑾娴才不是那么好哄的,她仍旧扁着樱唇,不搭理他,为化解尴尬,章彦成故意打岔, “才刚你说过,我解了衣衫你就亲我一下,这话该兑现了?” 他想得可真美,“你这般戏耍于我,还指望我亲你?打你都是轻的!” 章彦成故作怅然地哀叹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分别十日,我终于归来,你却连亲都不愿亲我一下,你对我的感情未免太过淡薄。” 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他怎么好意思怪她?“谁让你先欺骗我的,撒谎之人讨人嫌,我懒得理你。” 理亏的章彦成没好意思再犟嘴,柔声哄道:“此事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作为补偿,我告诉你我提前回来的真正原因。” 她若是询问,他肯定又要卖关子,瑾娴才不会如他所愿,她无谓地扶着椅子坐下,轻哼道: “腿长在你身上,你爱何时回来便何时回来,我没兴趣知道。” 章彦成正色低声道:“宫里要变天了!围场出了大事,否则父皇不可能提前归来,你真的没兴趣?” 瑾娴狐疑的盯着他,以为他又在装腔作势,“少卖关子,我才不上你的当。” “不卖关子,我说的真是正事。”章彦成行至门口,叮嘱门外的小允子,“守在这儿,不许任何人擅自入内。” 小允子应声称是,待荣王进去后,他才关上房门,严正地守在门口。 瑾娴看他如此谨慎,猜测这次可能真的是有大事发生。 第414章 假装离开,等人哄 她并未开口询问,章彦成怕她生气,主动交代, “太子指使庄王的女婿——侍卫首领李济舟给父皇下毒药,偏巧那天父皇因军务繁忙,没来得及喝羊奶,那试膳的小太监毒发身亡,父皇这才躲过一劫,如若父皇在小太监试过之后就立马喝下羊奶,后果不堪设想。” 瑾娴以为章彦州是要逼皇帝让位,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心! “太子是疯了吗?居然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弑君杀父,天理不容啊!”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章彦州是个贪财好色,软弱怯懦之人,未料这样的人狠起心来竟令人瞠目结舌, “我也以为他会夺兵权逼宫,没想到他竟敢谋害父皇的性命!权势地位谁都想要,争权无可厚非,可也得有底线,他不该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杀害!” 瑾娴惊叹之余,又觉得凡事有弊亦有利,“这样也好,至少能让皇上看清他的真面目。” 众人早就知道章彦州是个怎样的人,唯独皇帝自欺欺人,总觉得太子是可造之材。回想起先前的情形,章彦成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却不知父皇会如何抉择,会否又因皇后而心软,让人替太子背黑锅,轻饶了他?” 瑾娴依稀记得,书中好像也有去围场的情节,但书里的情形与现在不同,书中去查河道贪墨案的人是章彦成,替太子背锅的人也是章彦成。 看到章彦成被皇帝冤枉,打发去了隆善寺,瑾娴便气得心梗,感觉这个男配好惨。 章彦成因为这一劫,没去围场,瑾娴也就没看围场那几章,直接跳过,她翻看章节标题,翻到太子被废的那一章,才又继续看下去。 所以她很肯定,太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废位的,“不会的,这回皇上肯定会废了太子,毋庸置疑。” 她的语气很肯定,章彦成不由纳罕,“你为何这般笃定?” 意识到不妥,瑾娴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太子都给皇上下毒了,皇上能不废他吗?若这次皇上还不动手,那就等于告诉其他皇子,你们都来篡位!反正我会从轻发落。” 这样的事,发生在皇上身上,再正常不过,“太子是皇后所出,父皇对他更加偏爱,这可不是其他皇子比得了的。” “再怎么偏爱,也得有原则。凡事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所以我猜皇上不会再心软,指不定这就是皇上做的局,逼太子造反,他才有废除太子的正当理由。” 最后一句,说到了章彦成心坎儿里去,实则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愿父皇能下定决心,别再为亲情所累。” 瑾娴与他讨论起正事之后,浑忘了追究方才的事,章彦成趁机讨好处,“我已经将真相告诉你,现在你可以许我这个吻了?” 瑾娴以牙还牙,开始装傻,“什么吻?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章彦成笑意渐凝,当即就不乐意了,“开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 “你才进门的时候骗我说受了伤,后来不也说是开玩笑吗?你开得,我便开不得?” 瑾娴噎得他无言以对,章彦成顿感委屈,顾左右而言他, “我才从外地回来,头一个见的便是你,你倒好,竟然对我这么凶,连个安慰的亲吻都不给。你既讨厌我,那我走便是,这个王府之中,终归有想见我的人。” 他赌气转身离开,等着瑾娴来哄他回去,可他人都走到门外去了,瑾娴居然还没动静,也不出来瞧一瞧,章彦成暗叹失策。 早知瑾娴脾气大,不可能哄他,他就不该走出来,这下好了,想回去都不好意思。 立在门口的章彦成左右为难,小允子忍了又忍,这才鼓起勇气问了句,“爷,您打算去哪儿?” 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方才的话不过是赌气而已。心情不好的章彦成白他一眼,“多嘴!” 恰在此时,知秋端着茶点走了过来,看到荣王人在门外,她心生疑惑,刚要福身行礼,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而后小声交代了几句。 会意的知秋点了点头,端着茶点进了屋,瑾娴顺口问了句,“你进来的时候瞧见王爷了吗?” 知秋将茶点放在桌上,摇了摇首,“没有啊!王爷去哪儿了?” 方才荣王让她配合撒谎,但知秋心里还是向着瑾姨娘的,可她面上还得照荣王吩咐的去做,于是她嘴上按王爷的意思去说,手却指了指门口,给瑾姨娘提个醒。 瑾娴见状,便明白章彦成人还在门口,并未离开。她也不戳穿,顺着知秋的话音道: “他说了,府中多的是女人想念他,至于他去陪哪位,我就不清楚了。” “王爷去陪别的女人,主儿您不会吃醋的吗?”知秋所问的正是章彦成的心里话,他也想知道,他不在这儿的时候,瑾娴心中的答案究竟会是什么。 瑾娴当然晓得他想听的答案是什么,但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他又不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就算去陪别人,也是应该的,我才不想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道理是这般,可人心是不由控制的啊!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想将其占为己有,只希望他陪伴自己,他若去陪别人,您就会伤心难过,心底泛酸,难道主儿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知秋突然追问,瑾娴心道:这丫头莫不是故意坑她!明知章彦成就在附近,问这个作甚?这叫她如何回答? 实则这并不是章彦成的主意,他没有要求知秋追问这句话,但知秋所问的,正是章彦成的心声。 他立在门边仔细聆听,半晌没听到瑾娴的答复。 焦急的他希望知秋继续追问,可瑾姨娘不答话,知秋也不好意思再问。 不论章彦成是否在这儿,瑾娴都是同样的态度,默了许久,她才苦笑道: “正妻才有吃醋的资格,我一个妾室,没这个资格。往后这种话莫再提及,能平安的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去琢磨那些理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 瑾娴最不缺的便是自知之明,章彦成的私心里希望她在意他,却也明白,她很少与他说情话,很少争风吃醋,正是因为她活得太通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以从不肯做逾矩之事,唯有如此,才能避免诸多伤害。 瑾娴的清醒令他越发疼惜,章彦成再顾不得与她赌气,转身进了屋。 听到脚步声,知秋回首望去,暗叹不妙,心道荣王怎的突然进来了?这不得穿帮嘛! 瑾娴不能出卖知秋,遂佯装讶然,“哎?你不是走了吗?怎的还在这儿?” 第415章 强吻 随后瑾娴望向知秋,不悦蹙眉,“你怎的也帮着他蒙我?往后你的话我再不敢信了。” “奴婢知错,主儿您别生气!”焦急的知秋望向荣王求助,章彦成替她说好话,“是我要求她这么说的,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 瑾娴也就是装腔作势,她才不会真的怪罪知秋,“你不是要去别人那儿吗?还不快去?” 她香腮微鼓,面上无甚所谓,可说话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章彦成唇角微勾,十分受用, “某些人嘴上说着不吃醋,不在乎,实则心里早就泛酸了。” 瑾娴拢了拢水色披帛,面色淡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反正肯定不是我,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总是这般嘴硬,章彦成已然习惯,“嘴硬心软,不外如是。” 瑾娴美眸微瞥,“谁嘴硬了?” 如此明显的问题,何须多问?“你呀!还能是谁?” 瑾娴不服反嗤,“你才嘴硬呢!” 章彦成侧首凑近她,凝着她的眸子,噙笑低语,“我的嘴很软,不信你尝尝。” 两人正斗着嘴,他突然又玩笑起来,瑾娴登时红了脸,羞声提醒,“知秋还在这儿呢!别乱说话,省得让人误会。” “在哪儿?我没瞧见。” 瑾娴回首瞄了一眼,这才发现屋内并无知秋的身影,却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知秋极有眼色,她明知荣王一进门便不可能再离开,两位主子久别重逢,自然浓情蜜意,有着说不完的话,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在这儿碍眼呢!逮着机会她便识趣的开溜了。 瑾娴还在恼他方才撒谎,不愿与他共处一室,转身欲离,却被章彦成一把拽住手腕。 身形高大的章彦成将她抵在一旁的墙边,未等瑾娴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快准狠的钳住她的皓腕,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俯首吻住她的唇瓣。 瑾娴左躲右闪,他则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他的唇舌柔巧的勾缠着她,她想躲避,却觉浑身无力,那种被他拥在怀中,天旋地转的感觉令她有种恍惚之感,她甚至忘了反抗,不自觉的沉浸在他的霸道与柔情之中。 久违的甜腻一圈圈的在她心间弥漫开来,她浑忘了方才的小矛盾,直至感受到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着她,她才突然清醒过来,一张芙蓉面蕴着薄怒,小手无措的推拒着他的双肩,尴尬提醒, “你怎的又生歪念?没个正形!” 这只能证明他是个正常男人,“佳人在侧,我想做正人君子也难啊!” 瑾娴嗔他一眼,羞嗤道:“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说得轻巧,“这种事如何控制?你且教教我。” “那你这十日都是怎么过的?都没控制?” 瑾娴看似无所谓,可她的眼神明显是有一丝好奇的,好奇他在围场的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听出她在套话,章彦成心情大好,抬指攫住她的下巴,拇指轻抚着她柔软的唇, “你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用不着拐弯抹角。” 被揭穿的瑾娴仓惶的移开视线,故作懵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问,我便如实回答。”章彦成就等着她询问呢!唯有她亲自问出来,才能证明她是在乎他的。 然而瑾娴就是不肯开口,她伸手挡开他的手腕,绕过他,往旁处走去,“我没有问题。” “真没有?还是难为情,不好意思问出来?”他一句句的哄着,试图让她主动问出来,可瑾娴嘴硬得很,愣是不肯问,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想问的,你不需要在这儿打哑谜。” 瑾娴红唇微努,气呼呼的睇他一眼,明显是恼羞成怒,章彦成不肯罢休,再次追问, “你不想知道,我这十日是如何熬过来的?身边躺着别的女人,我会否生出歪念?” 实则瑾娴也明白,他是个正常男人,终归会有需求,而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住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些什么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那些细节,瑾娴并不愿去追究,知道得太仔细,只会令她更加难堪, “你跟别的女人的事,我没兴致打听,只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我即可,其余的时候,随你想谁,做些什么,我都不会去管。” 这般打官腔的答案并不是他想听的,章彦成失望哀叹,“你可真是通情达理,你怎就如此吝啬,不肯表现出吃醋在乎我的模样?” 瑾娴之所以不问,是因为她对人性了解的太过透彻,“我若是一直追问那些细节,你又会觉得我小气,无理取闹,不相信你,问得多了你会烦的。” 他想感受被瑾娴烦的滋味,却根本没这个机会,“你根本不是问得多,而是从未问过我,我都感受不到你对我的在乎。” 自寻烦恼的事,她懒得去做,“我不问,是因为不愿听见一些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听她这话音,章彦成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却还是想问一句,“你不喜欢听的答案是什么?” 他的追问惹得瑾娴头疼耳燥,“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很没有眼色,总是问一些惹人心烦的事,真的很讨厌哎!” 她嘴上说着讨厌,语气却夹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章彦成当然明白,这不是她的心里话,他自身后拥住她,亲昵的贴着她柔嫩的脸蛋儿,趁机讨教, “那要如何才能讨你喜欢?” “若想讨喜,你就别提那些糟心事,多说一些开心的事。我宁愿听你讲政事,也不愿听这些伤春悲秋的儿女情长。” “开心之事?”章彦成略一回想,突然想到一桩要事,“你别说,还真有桩好事,是关于方鹤鸣和致远的事。” 一听到关于方家的事,瑾娴立马双眼放光,有了神采,欣喜的她转过身来,满怀期待的与他对视, “什么事?他们有消息了?写了家书?” “想知道?”章彦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瑾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一次她没有害羞拒绝,十分爽快地凑近了他。 章彦成等着她的亲吻,哪曾想,她凑近之后亲的不是他的脸颊,而且在他脖颈间狠狠吆了一口,疼得他轻“嘶”出声, “让你亲我,你怎的吆我?” 第416章 我梦见了你 瑾娴佯装懵然,“是吗?你又没明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她那么聪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知道?还是故意报私仇?” “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你之间哪有什么私仇?”她望向他的目光无辜中透着一丝狡黠,章彦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追究,反正他有的是法子报这个仇, “你说得对,没有私仇,你喜欢吆我,随你,反正你吆得不疼,只会勾起我一丝杂念而已。需知有些念头一旦燃起,便很难熄灭。” 他在她耳畔低语呢喃,温热的气息入耳过心,激得她心田微栗。 她越是脸红,他越是高兴,不愿落下风的瑾娴将心一横,干脆不再羞怯,鼓起勇气抬眸,直视着他那漆黑的墨瞳, “真的不疼?你可不要逞强。” 章彦成挺直了腰杆,一派无谓,“当然不疼,我骗你作甚?” 他嘴硬,那她就继续欺负他,于是瑾娴踮起脚尖,红唇微开,在他喉结处轻轻一吆。 他甚至还能清楚的感觉到瑾娴探出小舍,在他喉结间轻吮着,那一瞬间,章彦成心颤魂酥,呼吸渐沉,他一把揽住她后腰,贴着她的额,闭眸轻嗅着她发间的茉莉清香, “我这十日不在家,你竟是学坏了。” 瑾娴倚在他怀里,小手轻捋着他的衣襟,星眸盈春,娇媚一笑,“都是跟你学的,被你教坏的。” 跟他学?他乐意之至,“我可是很主动的,你倒是学一学我的主动。” 瑾娴趁机掌握主动权,开始与他讲条件,“想要?那你先告诉我,小舅舅和致远怎么了?” 这佳人在怀,香气乱心神,他哪有心思说别人的事,只想先与她办正事,“先叙旧,他们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 他越是不肯说,瑾娴越是好奇,“不嘛!我想知道关于小舅舅和弟弟的事,你把家书拿给我嘛!” 她的一颦一笑都撩拨着他的心弦,章彦成不好意思拒绝,然而浴火焚身,他实在难捱,一刻都不愿多等, “别担心,是好消息,若是坏事,我肯定会及时告诉你,但是好消息,迟一些说也无妨。” 瑾娴都不敢信他了,“等会儿你又要跟我讲条件。” “不讲条件,你让我如愿,我自当让你也如愿。” 他一动真格,她反倒怂了,难为情的提醒道:“可这是大白天哎!你且再等等,晚上再闹。” 现在才商量?晚了!“原本我可以等,谁让你才刚主动撩拨我?点火的是你,灭火的也只能是你。” 瑾娴大呼冤枉,“是你要求我吆你的,怎能说是我主动?” “我要求,你便照做?这么听话?那我现在要求你与我共赴极乐,你也该答应?” 他就会讲歪理,瑾娴不再与他讲道理,开始胡诌,“这种事可不是你要求了便可如愿的,得看你的本事。” 章彦成唇角微扬,难掩得意,“我的本事,旁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好汉不提当年勇,万一你的本领消退了呢?” “是消是长,一试便知。”章彦成绝不允许她质疑他的能耐,他再不多言,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帐中走去。 瑾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哎---你小心些,别惊了孩子。” 正因为考虑到孩子,所以章彦成才着急,眼下瑾娴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按照太医的说法,后两个月便不可再行房,所以他没有多少机会了。 一别十日,他对她的念想已然疯长到极致,实难忍受,“我夜夜念着你,难熬得很,也只有你这般没良心的人才不会想我,不会煎熬。” 瑾娴不服反驳,“你怎知我没想过你?” 章彦成悻悻地道:“没听你说过。” “没说过不代表没想过啊!” “是吗?”章彦成那沉郁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想念我的?” 瑾娴食指相对,开始故弄玄虚,“想念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不出来就是不想。” “那你也只是提了一嘴,并未说具体是如何想我的啊!”瑾娴一句话便灵巧的将话头抛还给他,章彦成毫不吝啬的与她讲述着他的心声, “我给你写信,为你作画,看到俊秀山河便会想到你,想着你若是也在身边该有多好。 我还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及奇珍异宝,都在另一间屋子里放着,我暂时不想被人打扰,便没让他们送进来。 我时时刻刻念着你,这便是想念,想念是可以描述的,并非虚无,但看你愿不愿讲述。” 他一直追问,瑾娴不好意思再否认,只得说了实话,低眉窘声道:“其实……我也有梦见过你的。” 她若说这个,那他可就极有兴致了,“哦?梦见了什么?” 回想起梦境,瑾娴不自觉的红了脸,“我梦见,我们在一片桃林之中,漫天桃花,如雨散落,那意境美不胜收。桃树不高,矮矮的,你就那般将我放在桃树的树杈上,然后……” 接下来的才是他最爱听的,瑾娴戛然而止,章彦成越发好奇,“然后怎样?” “然后就醒了呀!”瑾娴那双似水眸盈盈流转着,一看就没说实话,章彦成十分笃定, “肯定还有下文,你且老实交代后事如何。” 他一再诱哄,她却始终不肯说下去。 女儿家脸皮薄,有些话说不出口,他也能理解,他不再强求,勾唇坏笑, “不说便罢,我可以帮你再现梦中的情形,”说话间,章彦成三下五去二,直接将外裳褪去,扔至帐中。 躺在帐中的瑾娴仰视着上方肩宽腰窄的男人,目睹他俯身凑近的俊颜,那一丝悸动简直与梦境无疑。 外头秋光正盛,章彦成晓得她羞怯,遂将帐帘放下,在这一方天地里,与她共续那个未做完的梦。 梦境与现实交织,瑾娴有一瞬的恍然,已然分不清何为梦,何为真…… 第417章 对瑾娴的渴望 章彦成没告诉她的是,其实他的梦里也有她,而此刻,梦境成真,他终于能够真切的拥抱着她,感受她的娇软香甜,这样的真实感是梦境无法带给他的满足。 连日来的思恋令他情念高涨,他很想肆意的表达他对她的渴求,但念及她不方便,章彦成不似从前那般贪图享乐,他已然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尽快结束,好让她少受些累。 欢愉过后,他下帐喝了杯茶,稍缓片刻,这才与她讲起方鹤鸣等人打了胜仗一事。 方才他并不着急说,还说是好事,瑾娴已然猜了出来,应该是大捷的消息。 尧军打了胜仗,也就意味着小舅舅和弟弟他们都能回家了,这的确是好消息,不过瑾娴更关心的是, “小舅舅和致远在军营待了那么久,打了那么多次仗,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受伤。” “这事儿军情里头没有提及,只能等他们回来之后才知道。不过行军打仗,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重伤可能没有,小伤免不了,你得做好准备。” 战场上瞬息万变,瑾娴怎能不忧心?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若是没护好,她如何对得住原主?如何对得起方氏? “自从致远去了战场,我便心惊胆战,若非你同意,我是坚决不会让他走这条路的。” 做亲人的都会忧虑,此乃人之常情,章彦成身为旁观者,比她看得更为通透, “即便你是他的亲姐姐,也不该干预他的人生。你越是阻止,不许他去,他便会心生反骨,甚至会恨你。所以你得顺着他的意愿,让他亲自去体验战场的艰辛,而后他便会明白,打仗并非容易之事。 立军功固然荣耀,可这荣耀却是无数士兵的牺牲换来的。谁能成为幸运的那一个,但看天意。等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今后到底是做文官,还是做武将,他便有主张了。” 这话虽不中听,却是不争的事实,“你说得对,是我格局小了,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该,我应该尊重致远的选择。” “所以待他回来之后,你不要发表意见,也不要责怪他,让他自个儿选择。” “他们能平安归来,我就该烧香拜佛了,我哪好意思责怪他啊!也就在你跟前抱怨几句而已。” 他们虽然打了胜仗,但要回都城,可能还得一个月,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皇帝会如何处置太子。 瑾娴很肯定,这次尧帝定会废了太子,然而章彦成并不晓得后来发生之事,他总担心皇帝又会心软。 太后知晓此事,吓得魂不守舍,她一再为太子辩解,“太子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绝对不会谋害自己的父亲,定是有人诬陷他,栽赃嫁祸。” 这样的陈词滥调,尧帝已经听腻了,“每一次他做错事,都是别人嫁祸吗?贿赂萧南是真,贪墨河道银子也是真,朕为了全他的颜面,甚至不惜让彦安为他背锅,可他呢?不思悔改,蹬鼻子上脸,母后您竟然不指责他,不想着如何彻查,反倒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太后一味的维护太子,令尧帝很失望,他不愿再与母亲多言,决心让太后留在这儿,待在后殿,而后他命人带太子过来对质。 尧帝此举正是想让他母后亲耳听到真相。 待在殿后的太后十分忐忑,她双手合十,暗自祈祷着菩萨保佑,期盼着此事能有转机,太子能够躲过一劫。 自从尧帝被下毒之后,他便下了道密令,将太子禁足于太子府中。 皇帝只下令,并未讲明因由,章彦州已然猜到了结果--- 看来老天还是偏爱皇帝,他的计划竟没能成功,皇帝还活着,还将他禁足,且提前回宫,这一次,他的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 从他决定造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章彦州还是抱有幻想,幻想自己能成功。 他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到头来竟是最坏的结果,章彦州大失所望,暗恨老天为何对他这般吝啬,历史上那么多谋朝篡位之人,怎就偏不让他如愿呢? 被禁足的这几日,他魂不守舍,今日皇帝回宫,召他入宫,章彦州异常的平静,他这几日都不曾安眠,眼圈发乌,一副恹恹的模样。 再次见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尧帝本想发火,但又想起张大人的叮嘱,他告诫自己强压下怒火,紧攥着指节,先问个清楚, “李济舟在朕的膳食中下毒一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妾室郑氏教他将责任推给庄王,可他若这么说,庄王肯定会辩解,且他的确参与了,他无可推脱。 当初他就答应过庄王,如若事情败露,他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庄王。既已许诺,章彦州觉得自己不该食言。 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他的隐瞒和辩解皆无意义,章彦州已然自暴自弃,他眼睫半垂,神情黯然,干脆利落地承认, “儿臣……无话可辩,那的确是儿臣的主意。” 坐于后殿的太后听到这一句,拨着念珠的手指一顿,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 她还以为这是个误会,以为彦州不会做出这种事,哪料他竟亲口承认了! 尧帝早已不对他报希望,今日对质,只是想要一个说辞,“到底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章彦州缓缓抬首,不答反问,“如若儿臣不是母后所出,父皇您还会立儿臣为太子吗?” “没有假如,你就是朕与皇后的儿子,朕已立你为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这才是尧帝最为不解的,该给的他都给了,章彦州居然得寸进尺,简直伤透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 事到如今,章彦州不再演戏,鼓起勇气道出自己内心的彷徨, “因为儿臣知道,您立儿臣为太子,并不是真的看中儿臣,只是因为母后。可母后已经去了,父皇您又能怀念她多久呢?假如有朝一日,您忘了母后,是不是就会废了儿臣?” 他的担忧看似很可怜,但尧帝却觉他这是自寻烦恼,给自己所犯下的罪责找借口, “你若身正,又何惧被废?朕不要求你是旷世奇才,只要你身端心正,一心为国,有朝臣辅佐,便会是个好皇帝。 可你又是如何表现的?贿赂步军统领,你说你是无心之举,朕暂且信你,希望你能痛改前非,可你竟又贪污河道银子! 河道是国家的根本啊!不修河道,一旦发生洪涝,田野被淹,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一旦百姓过不了好日子便会生出造反之心,你身为储君,居然不爱护自己的子民,居然为了银子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如你这般冷血之人,怎配做一国之君?朕明知真相,却还想方设法的帮你隐瞒,你却不理解朕的苦心,竟然还生出谋逆之心,毒杀自己的父亲!如此悖逆天伦,十恶不赦之举,简直丧心病狂!” 第418章 废太子 后殿的太后生怕父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她不顾皇帝的叮嘱,在宫人的搀扶下径直走了出来,噙泪恨斥, “彦州啊!你怎可如此糊涂?你父皇已经给了你储君之位,你只需专心钻研帝王之道,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即可,你怎能与庄王勾结,谋害自己的父亲呢? 庄王居心不良,早些年就曾与你父皇争过皇位,只是后来争不过,这才放弃。他这般撺掇你造反,分明就是要毁了你的前程,离间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啊!” 太后之言,看似是在训责太子,尧帝又岂会听不出来,其实太后话里话外都在将责任推给庄王,认为是庄王教唆太子,太子只是被人蒙蔽。 偏偏尧帝知晓真相,他知道庄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太后的话根本不会动摇尧帝的观念, “他若身正,又何惧旁人的挑拨?自己犯的错,焉能怪到旁人头上?” 而太子也不打算领太后的情,“孙儿辜负了皇祖母的期望,孙儿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但有些事,孙儿必须说清楚。 不是庄王怂恿孙儿,是孙儿找到庄王,让他帮忙的,他还曾劝过孙儿,怎奈孙儿一心栽在了那儿,不愿往回走,坚持要这么做,所以他才答应配合。 父皇,您要怪就怪而儿臣,别怪庄王,他是被迫的,不是主动要害您。” 尧帝心道他这儿子倒也不算完全的泯灭人性,至少还有一丝丝的良心,没有污蔑庄王。 “庄王的帐,本王自会清算,现下算的是你的帐!你贵为太子,却居心不良,为一己私欲,不顾百姓安危,甚至为了皇位,毒害自己的父亲!如你这般德行有亏,罔顾人伦之人,不配做太子,亦不配活在这世上!朕赐你毒酒一杯,你自行了断,到你母后跟前去忏悔你的罪过!” 太后闻言,心梗难舒,险些缓不过气来,嬷嬷赶忙近前相扶,太后稍稍立定,她顾不得自己的不适,急忙上前制止, “皇帝,彦州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不论他犯下什么错,他都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杀他啊!” 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尧帝已然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他都敢给朕下毒,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朕又何须顾忌?” “他对你动杀心,的确有违伦常,但你杀了自己的亲儿子,那也是天理不容啊!” “天理教他弑父吗?”尧帝怒火中烧,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竟会如此惩罚他,让他生出这么个不孝子,被天下人耻笑, “犯上作乱,理应处斩,五马分尸!朕赐他毒酒,留他个全尸,已是仁慈!” 太后到了这个岁数,只希望一家和睦,哪忍看他们父子残杀?“法理不外乎人情,彦州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弥天大错,可哀家相信他心地善良,经此教训,定会痛改前非。” 尧帝对老大本就比旁人多一丝容忍,“朕已经给过他两次机会,他却不知收敛,有加无已。朕的忍耐是有限的,他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章彦州不忍见祖母为他苦苦哀求,遂哭劝道:“皇祖母,孙儿不孝,惹父皇生气失望,父皇如何处置,孙儿都认了,您的好意,孙儿心领了,您别再为孙儿求情了。” “你是哀家的孙儿,哀家怎能不管你?”太后泪流满面,焦急不已,她转向皇帝,再次求情, “即便你不看哀家的颜面,也该顾及皇后?彦州可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啊!皇后临去之前曾再三叮嘱你,也恳求哀家,今后定要好好照看彦州,你若杀了他,将来你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皇后?” 一提及皇后,尧帝便心头一痛,只觉自个儿对不住她,“皇后若是知晓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必然也会心痛难耐,恨铁不成钢!”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彦州变成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你整日忙于政事,疏于教导,他才会变成这般。你应当引以为戒,好好教导他,再给他一次机会才是。 你若不顾父子亲情,就此杀了他,那……那哀家也不活了!哀家无颜面对先帝,哀家还活着做什么呢?” 说着太后就要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嬷嬷惊呼拦阻,尧帝疾步下了龙椅,紧拉住母亲好言相劝。 太后又哭又闹,尧帝不能漠视她老人家的性命,只得就此罢休。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便不赐毒酒,章彦州此举天理不容,他德不配位,尧帝已然对他失望透顶。 安抚了太后,次日一早,朝堂之上,尧帝当众宣布,废除皇长子章彦州的太子之位! 此令一下,众臣哗然,此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章彦成和张大人面色镇定,章彦成的内心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废太子,忧的是,他不确定皇上此令能否顺利下达,毕竟朝中许多臣子都支持章彦州,贸然废位,并非易事,定有很多人替他说情。 其余臣子皆不知内情,那些个支持太子的大臣们纷纷慌了神,皆望向于大人。 于连海近前一步,拱手道:“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动摇。皇上行猎之际,太子一直兢兢业业的帮着六部处理朝政,却不知太子犯了什么罪过,皇上为何突然废位?” 第419章 彦成如愿 章彦州的罪过罄竹难书,尧帝这个父亲已然没脸去陈述,遂让张大人来说。 张大人遂将太子给皇帝下毒一事尽数道出,于大人震惊不已,他认为这是有人诬陷太子。 张大人又道:“于大人想的到的事,皇上也想的到,皇上已派人彻查,昨日皇上亲自审问太子,太子供认不讳,此事并无任何误会。” 于大人还是不信,只因太子并未与他提过此事,他总觉得不可能,坚持要见太子一面。 尧帝就知道这几个老顽固不可能轻易罢休,他早已命人将章彦州等人宣至宫中,尧帝一声令下,侍卫便将涉案的三人带至金銮殿。 章彦州、庄王以及李济舟皆被押至殿中,章彦州明白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是以他不辩解,不求情,无论张大人问什么,他都承认。 亲耳听到太子承认给皇帝下毒,于连海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幸得一旁的大臣相扶,他才没摔倒。 尧帝趁机申明,“大皇子丧尽天良,朕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已是仁至义尽。谁若再敢替他求情,那便是他的党羽,公然支持他谋害朕,朕绝不轻饶!” 倘若下毒是真,那么于连海又有什么脸面再去向皇上求情? 此时的于连海悔不当初,实则他一直不怎么看好大皇子,大皇子无才亦无德,唯一的优点便是嫡出,但太后坚定的认为大皇子肯定是将来的继承人,一再叮嘱于连海,一定要支持大皇子,他无可奈何,这才站在大皇子的阵营。 这太子之位已封,就差册封典礼了,谁曾想,大皇子竟然急不可待,对皇帝下手,这何止是糊涂,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一倒,他于家的路便越走越窄,今后不论是哪位皇子登基,都会防着他于家,于连海暗叹朝局更迭,瞬息万变,他驰骋官场那么多年,竟因大皇子的失误而毁了前程,当真是冤枉至极! 章彦成一直悬着一颗心,直至皇帝最后下旨废除章彦州的太子之位,他才终于安心。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看来老天还是开眼的,德行有亏之人,就不该做太子! 即使皇帝给了章彦州机会又如何?不属于自己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出宫之后,明兆心情大好,预备与章彦成饮酒以庆。 章彦成想着皇帝心情糟糕,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太过得意,便叮嘱明兆,最近尽量低调一些,今儿个就不聚了,过段时日再一起饮酒。 回府之后的章彦成春光满面,瑾娴见状,便知事情正在按照书中的情形进展,章彦州应该已经被废了位, “皇上下旨了?” 章彦成勾唇一笑,点了点头,“下旨了,起初于连海还不相信,还在为老大开脱,最后老大进殿,自个儿亲口承认,你是没瞧见于连海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悲又可笑!” 瑾娴不由叹息,“于大人倒是个有能耐的,只可惜大皇子朽木难雕啊!” 章彦成深以为然,“朝堂就是这般,选对路比什么都重要,任凭你再有能耐,但凡你选错了路,那便难有出头之日。” 瑾娴好奇问了句,“将来你若如愿,会针对于大人吗?” 深思片刻,章彦成才道:“于连海在朝中颇有势力,且他也是真的有才干,我不会针对他,但也不可能信任他。” 那倒也是,毕竟于连海是太后的人,而太后一直都不看好章彦成,章彦成对他们于家自是有芥蒂,此乃人之常情。 瑾娴理解他的感受,且这都是后话,往后再议也不迟,“就看于大人是否识时务咯!” 回想今日之事,章彦成只觉怪异,“父皇废了太子之位,将他圈禁在府中,与他同谋的庄王,你猜父皇是怎么处置的?” 此时的瑾娴十分后悔,早知自己会穿书,当初她就该将那本书全文背诵才对,跳什么章啊!记不清某些细节,她只能瞎猜, “谋逆可是大罪,皇上不忍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对外人想必会严惩?庄王与太子一同造反,大抵是要革王爵的。” 说起这事儿,章彦成便觉怪异,“父皇将庄王降为庄郡王,罚俸三年。” 瑾娴讶然蹙眉,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只是降爵?这惩罚也太轻了?” 这也是章彦成最为纳罕的一点,“你也觉得奇怪?即便这是太子的主意,可庄王只要参与了,那便是罪大恶极,父皇居然保留了他的爵位,简直匪夷所思!” 瑾娴绞尽脑汁的回想着书中的内容,她把自己跳章所看的章节串联起来,突然觉得她先前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依照常理,皇上应该严惩庄王,但若庄王是皇上布的棋子呢?” “你的意思是……父皇与庄王联合做戏,逼太子造反?” 瑾娴兀自猜测道:“我猜太子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庄王后,庄王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皇上,皇上却假装不知情,正是想看看,太子会否真的动手。 假如太子犹豫,没动手,皇上也就不予追究,一旦他动手,那么皇上就会借机废除他!” 实则在围场之时,章彦成就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但他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跟瑾娴提过,未料瑾娴竟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也就是说,羊奶里有毒,父皇一早就知道,小太监喝下羊奶会没命,他也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唯有小太监毙命,他才能躲过一劫,这事儿才能闹大?” 瑾娴未敢确定,遂又问,“李济舟呢?死罪还是活罪?” “革职下狱。” 听到此处,瑾娴越发确定自己的想法,“若说庄王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没杀他,还算合理。李济舟并非皇亲,却没获死罪,只是坐牢,这就很奇怪了!由此可见,庄王和李济舟都是皇上的人,他们辛苦帮皇上唱戏,皇上自然不会痛下杀手。” 瑾娴所言,与他猜想的基本一致,但有一点,他想不通,“可这么一来,父皇就不怕旁人怀疑吗?” 第420章 彦成最大的敌人 皇上是仁君,只处置太子,不迁怒于别人呗!这就是最好的理由。一个是皇上的弟弟,一个是弟弟的女婿,也算自家人。皇上想杀一个人,一个理由就足够,皇上若想饶一个人,便会有一千种的理由。反正都是他说了算,谁又敢说什么呢?” 若然他二人的猜测为真,那么皇帝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果然帝王皆无情,父皇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测,还没有实证。” 这种事,大约永远都无法被证实,也没人敢去证实,只会成为一个谜团,“种种怪异的迹象已经表明了父皇是知情的,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套,父皇当真是心狠至极!” “即便皇帝下套,如若大皇子心定,未生谋逆之心,便可躲过这一劫,说到底还是他心不正,不能怪皇上心狠。往后你可得稳住,千万不能入了皇帝的圈套。” 生在这样的家中,章彦成忽觉悲哀,苦笑道:“有这么一个父亲,我敢冒失吗?指不定哪天就被他下了套。” 瑾娴转头凝望着他,柔柔一笑,“我始终相信,其身正,运则来。你提防着点儿即可,倒也不必太焦虑,皇上只是怕儿子造反,倒也不至于无事生非。”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皇帝满心都是算计,章彦成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方能安稳过日子。 大皇子被圈禁的同时,二皇子则被尧帝从隆善寺接了回来。 尧帝并未对外讲明因由,众人纷纷猜测,贪墨河道的应该还是大皇子,二皇子只是背黑锅而已,否则皇帝不可能在思过期限尚未结束,就提前让人出来,且不是二皇子自个儿回城,而是皇帝派人去接回来的。 这样的待遇,不可能用在一个诬陷自家兄弟的人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尧帝在查证下毒一事中,顺道儿查出大皇子贪墨河道银子的证据,这才晓得冤枉了二皇子,遂将人接了回来。 当然这只是众人私下里的猜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明面儿上询问。 最宠爱的亲儿子造反,皇帝心里本来不痛快,这个时候询问,不是找骂嘛! 得知废位诏书已下,太后自觉多年的苦心经营竟是白费了,她生怕自己百年之后,于家的路难走,这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皇子身上。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曾想,这大皇子竟是烂泥扶不上墙,都封太子了,还能被废,当真是个废物! 太后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尧帝闻讯前来看望,太后又趁机向皇帝求情,为大皇子说好话,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可此事已然公开,众人皆知太子造反,朝令夕改,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尧帝不肯改主意,太后又开始哭哭啼啼,说先帝,道皇后,听得尧帝烦不胜烦, “母后,这番话您不该跟儿臣说,您应该跟老大说,但凡他能念及先帝,念及他母后,都不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 “此事已出,无力更改,但你身为父亲,理该教导他,让他回归正途,不该一味的责罚他。” 太后竟还把责任推给他?尧帝才不会因此而自责,冷噎道: “儿臣有那么多的儿子,都是同样的教导,其他人都不似老大这般阴毒,由此可见,不是朕的教导有问题,而是他心术不正,换谁来教都没用!” 母子二人意见不和,不欢而散,接下来的几日,太后依旧缠绵病榻,尧帝不想去看望太后,一去她便会提彦州,可母亲抱恙,他又不能不管,于是尧帝开始装病,他这一病,便无需再去看望太后。 大皇子被废后,最为高兴的当属惠妃,这就意味着她的儿子有希望了啊! 愁了许久的敏妃终于展颜,只因彦安被接了回来,那就证明她儿子是被冤枉的,她想让皇上替彦安正名,当众宣告他没有诬陷太子。 章彦安虽然委屈,但他也明白,眼下不适宜说这些,“父皇心情不好,母妃您还是别火上浇油了,只要父皇心里明白就好,至于其他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可她这个做母妃的在乎啊!“难道你要一辈子替大皇子背这口黑锅吗?” 纵然心有不甘,但经此一事,章彦安越发沉稳,不会再强出头, “父皇爱颜面,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肯派人将我接回来,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该得寸进尺,令他难堪,所以还是算了!继续追究,只会让父皇厌憎我,倒不如就此罢休,全了他的颜面,他便会认为我懂事识大体。” 听罢儿子之言,敏妃暗叹自个儿意气用事,竟未往深处去想,彦安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他真的长大了, “我儿受委屈了,看你这般委曲求全,娘很心疼啊!” 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不比这少,在陈家村的时候,他也遭受过诸多冷眼,过了许多饥寒交迫的日子,而瑾娴是对他最好的,是他心中唯一的亮光,他才会念念不忘,难以放下。 算起来,他已有许久未曾见过瑾娴。 从前他还能借着雯玉去见一见瑾娴,如今雯玉走了,他再也没理由去见她。 他被送至隆善寺的这些天,却不知瑾娴对他会否有一丝的挂念。 章彦安人在哪儿,是否回都城,瑾娴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尽管大皇子已经出局,但章彦安的存在对章彦成而言仍旧是个隐患。 虽说章彦安失踪四年,他在朝中的人脉势力可能不如章彦成,但章彦安的外祖父杨怀峥却是先帝极为器重的臣子。 杨怀峥乃科甲出身,状元及第,是文官清流的榜样,只可惜当年尧帝还是皇子之时,杨怀峥站错了队,支持的是尧帝的死对头。 尧帝登基之后,清查了一批官员,但尧帝敬重杨怀峥,想将其收于麾下,然而杨怀峥曾得罪过于连海,于连海便借机诬陷杨怀峥,告他伪造圣旨之罪,杨怀峥百口莫辩,含冤入狱,死在酷刑之下,杨家也被抄家,男丁被流放,女眷则被变卖。 杨家四姑娘辗转入宫,做了宫女,后又被尧帝看中,一跃成为宠妃,也就是当今的敏妃娘娘。 敏妃得宠之后,尧帝看在敏妃的份儿上,赦免了杨家男丁的罪过,将他们召回都城,妥善安置。但杨怀峥一案,碍于于家和太后的颜面,也碍于皇帝自己的威信,尧帝始终不肯翻案重审。 敏妃指望不了皇上,便对章彦安报有极大的希望,希望儿子能做皇帝,有朝一日为她杨家洗刷冤屈。 当年杨怀峥在朝中颇受文官敬仰,天下的士子也以他为傲,如今朝中还有一部分官员曾是杨怀峥的门生,基于此,朝中还是有人支持二皇子的。 四皇子不幸夭折,五皇子爱玩乐,似乎对皇位没什么兴致,六皇子章彦宁的眼睛尚未真正复明,且他一直支持章彦成,算不得敌人,眼下能与章彦成抗衡的便是章彦安。 自去年回都城之后,章彦安在朝堂中表现得颇为仁善,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章彦成则时常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且他做事不怎么讲情分,无形之中会得罪一些臣子,许多大臣都对他有意见。 不过瑾娴认为,臣子们的态度不是最重要的,尧帝的心偏向于谁,才至关紧要! 第421章 给瑾娴喝催生药 书中章彦成两次未曾抓住机遇,都被章彦安抢占了先机,以致于他逐渐被尧帝放弃,加之最后原主出卖了他,他才会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而如今,章彦成已在她的提醒下改变了主意,成功避开了弯路,两次都选对了道儿,尧帝对章彦成越发赞赏,那么这一次,章彦成能顺利继承皇位吗? 将来的命运充满了变数,就连瑾娴也无法确定。 有臣子提议皇帝重新立太子,尧帝却未应承,经此一事,他对立太子讳莫如深,始终不愿行动。 章彦成也看得出来,皇帝暂时没这个打算,于是他特地交代江大人,以及其他臣子,暂时别在皇帝面前举荐他,以免皇帝又生疑心,认为他别有用心,想取而代之。 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诚如瑾娴所言,强出头并非什么好事,越到关键时刻,他越应该稳住才对。急于求成,反倒容易乱了方寸,惹皇帝不满。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他现在最期待的便是他和瑾娴的孩子快些降生。然而临近产期,他又有新的烦恼。 外人以为的,比瑾娴真实的怀孕月份要大一个月,在外人看来,她应该是在十月间生孩子,事实上,瑾娴要到十一月才足月,倘若孩子晚生一个月,那么旁人便会起疑,认为她是在皇后薨逝之后才有的身孕。 这于章彦成而言,无疑是一桩麻烦事。 江心月担心会出事,遂提前与章彦成商议,说是有一种催生的药,可以让徐瑾娴提前生孩子,如此一来,月份刚好对得上,便不会惹人怀疑。 章彦成闻言,总觉得这法子不靠谱,“俗语有云,瓜熟蒂落,这还不到时辰,就用催生之法,她们母子能平安吗?这催生药会否对瑾娴有伤害?对孩子有损?” 被追问的江心月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我也不清楚,但嬷嬷说没什么大碍,反正八个月和九个月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话说得可真轻巧,不是她的孩子,她的身子,她当然不在乎,“足足差了一个月,孩子尚未孕育成熟,怎能催生?” “如若不催生,她推迟一个月生孩子,别人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说,她受孕的月份是在皇后薨逝之后。” 此事章彦成早就找人打探过,晓得大致的日期,“临盆期只是推算,并不准确,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是九个月生孩子。” 江心月暗嗤荣王想得太过简单,“顶多只是提前或推后半个月而已,没有推迟一个月的啊!若搁平日里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和外人本就起疑,一旦她生孩子的日子不对,旁人便会抓住这个把柄,参你一本,你又当如何应对?” 章彦成满脸不耐,“这件事本王自有对策,不必你来操心。” 他这话明显是在敷衍,“敢问王爷如何应对?只要您能说出法子,我便不再多管。” 事实上,章彦成还真没什么法子,这件事的确很棘手,且很难应对,可即使再难,他也不会考虑王妃的法子,不会拿瑾娴和孩子的命去冒险! 章彦成负手转身,冷声提醒,“你又忘了你的承诺,不主动提瑾娴,今日你又越了界!” 江心月就知道他肯定会拿此事怼她,而她早已想好说辞, “王爷以为我很想提她,很想管这桩闲事吗?谁都知道我与她有过节,她若出事,被皇上追究责任,我岂不是还能看热闹? 可这件事不仅会影响她,还会连累你。我是为你着想,不希望这件事被皇上发现,所以才好心为你出主意,你非但不感激,还责怪我,认为我居心不良?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个好人是? 没错,我的确是讨厌她,可你是我的丈夫,我不可能坑害你啊!你怎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呢?” 江心月说得冠冕堂皇,章彦成无可指摘,“那就多谢王妃的一片好意,但你的主意太过冒险,本王不会采纳,王妃不必再提。” “那你倒是说一个不冒险的法子啊!问你你又不肯说,我如何安心?” 章彦成不愿与她讨论这些,只撂了句“船到桥头自然直”,便继续看书,不再搭理她。 他到底是有了主意,不愿与她细说,还是根本不打算做些什么?“等船到桥头,皇上就会怀疑你在守孝期让妾室有孕。此事可大可小,一旦朝臣参你,皇上追究起来,你便是德行有亏。 大皇子虽然倒了,可你还得跟二皇子竞争,你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误啊!这样的局面对你很不利!”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莫再啰嗦!出去!”章彦成乌云盖顶,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江心月自认一片好心,却被他如此嫌恶,她失望又愤怒,转而拂袖离去。 行至屋外,她才发现瑾娴已经回来了,正立在门外廊下,并未进去。 江心月也不隐瞒,径直走向她,睇向她的眼神难掩恨意, “你都听到了?” 瑾娴福身朝她行礼,一派恭敬,“恰巧回来,顺耳听到,并非故意偷听。” 江心月却觉得她回来得很是时候,这些话就该让她听到,倒省得她再废口舌。 她示意瑾娴往旁处去,以免荣王听到。 待稍稍走远些,江心月瞄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眼冒火光,压低了声呵责, “你就是罪魁祸首!王爷那么宠你,你却只会给他添乱,但凡你有一点儿良心,就照我说的做,喝下催生药,别给王爷惹麻烦!” 第422章 谁让你主动亲近我 瑾娴深知:王妃在乎荣王的前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的性命,王妃是不会在乎的,喝下催生药会有什么后果,王妃不会考虑,王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希望她连累荣王。 王妃不把她当人看,瑾娴也不愿浪费口舌与她争执,恭顺应道:“王妃所言极是,我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警示过罢,江心月拢了拢披帛,冷然拂袖离去。 王妃的话不中听,但瑾娴心里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问题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先前月份还小,不需要去考虑,如今就快要生了,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考虑。 怅叹一声,瑾娴在知秋的搀扶下跨过门槛,进了屋。 章彦成起身笑迎,与她说起今日从宫中得来的消息,方鹤鸣和致远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估摸着个把月也就到家了。 “那就好,下个月就能一家团圆了。”瑾娴笑应了一句,而后又被愁绪萦绕, “按理说,下个月就是我的待产期,可月份不足,生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瑾娴突然说起这个,章彦成略一思量便明白了,“王妃跟你说的?她可真是多嘴!” 章彦成本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瑾娴,以免她心里不舒服,可江心月居然故意跟她说起,当真是居心不良! 瑾娴虽与王妃不睦,但也不会胡乱指责,在这件事上,王妃并未说错, “此事与我有关,王妃告诉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她说的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若是孩子生得晚了些,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 “长舌之人多的是,我无惧流言蜚语。” 流言可以充耳不闻,但瑾娴最怕的是皇上的态度,“可若万一真的有人参你,惹得皇上怀疑你,又该怎么办?” “我若惧怕,当初就不会同意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从我决心保下孩子的这一刻起,就已经想到过这种可能。 眼下有两条路,第一,老天开眼,让你提前生下孩子,如此一来,你的月份便阴差阳错的对上了,不会被怀疑。 假如你真的推迟一个月,别人参我,但到那个时候,孩子已经生了下来,那是父皇的亲孙儿,我想父皇不可能狠心对孩子动手,即使他有疑心,大抵也会不了了之。” “可我担心皇上会因此而对你有成见,眼下你与章彦安正在较量,出了这样的事,对你很不利。” 章彦成的心底有一丝信念,他始终相信,他的父皇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江山交到谁手中,看的应该是才能,倘若因为这一件小事,父皇就放弃了我,那我无话可说。” 他所设想的都是最好的情形,瑾娴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形,“你辛苦筹谋了那么久,若因为此事而丧失皇位,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她最后的这句话,章彦成并不认同,“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让你怀了身孕,是我决定留下孩子,那么后果也该由我承担,怪不到你头上,你无需自责。”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并未怨怪于她,可瑾娴心底还是很忐忑,她也很希望章彦成能够如愿做储君,如因此事而功亏一篑,那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催生药她是不愿喝的,王妃究竟安的什么心,她还不敢确定。万一王妃想借机除掉他,在药里掺杂别的东西,她和孩子一尸两命,那她岂不是死得很冤? 既不能喝药,还有别的法子吗? 瑾娴苦思许久,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要不你将我送至别院,或是我太姥姥那儿,那外人就不会知道我到底是何时生的孩子。” “我若在这个时候将你送走,更会惹人怀疑,认为我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还是安心待在家里! 当初我做这个决定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如今又怎能让你冒险?你不必为此忧心,顺其自然!若能提前诞下子嗣,那是老天保佑,但若真的延后一个月,纵使父皇起了疑心,却也没有实证,应该不妨事。” 实则章彦成也在担心这件事,只是为了安抚瑾娴,他才表现得很乐观,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至于结果会如何,他尚不能断定,反正他赌过那么多次,倒也不差这一次。 但愿这一回,老天还能眷顾他。 瑾娴还想再劝,却被章彦成给打断,“皇位对我而言固然重要,可我不能拿你和孩子的性命去冒险。我若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牺牲,还有什么脸面去争夺皇位?连家人都不爱的男人,谁还敢指望他爱江山,爱子民?” 这大约是瑾娴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心下动容的瑾娴近前两步,主动拥住他,依偎在他怀中,紧紧的搂住他,久久舍不得松手, “彦成……” 章彦成最喜欢听的,便是她唤他的名,只可惜她很少这么唤,除非他在帐中趁机要求,她实在撑不住,这才会如他所愿。 今日她居然主动唤他的名,那软糯糯的声音听得他心都快化了,“嗯?” 他等着听下文,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她的声音,章彦成越发好奇,“我听着呢!怎的不说了?” 鼻翼泛酸的瑾娴瓮声道:“说什么呀?” 她这问题着实好笑,“是你先唤我的,你唤我,难道不是有话要说?” 瑾娴轻“嗯”了一声,“原本是有话想说来着,可后来又忘了。” “……”这个理由未免太扯了?“这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给忘了?” “就是忘了嘛!”她开始耍赖,摆明了不愿说,章彦成以为她是故意卖关子,遂松开了她,抬指挑起她的下巴,却见她眼含泪光,双目通红。 章彦成见状,忙问她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腹痛吗?” 瑾娴微摇首,声音已然哽咽,“没有,我好好的。” “好好的怎么会哭?肯定是哪里不舒坦,你跟我说实话。” 瑾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再次低首,将脸埋在他肩侧,“真的没有,只是心中感慨罢了!别再问了,我就想这样静静的抱着你,你不会这么小气,不准抱?” 章彦成朗然一笑,“我是你男人,你想抱随时都可以,只不过……” 瑾娴眨了眨眼睫,“不过什么?” 章彦成薄唇轻启,附耳低语,“我吃斋很久了,你突然靠近,香香软软的,我难免会胡思乱想。” “……”她正感动着呢!他又开始不正经,瑾娴轻锤他一拳,“这可是后两个月,大夫交代过不能再同房,你得忍一忍。” 他当然记得大夫的话,“我是在忍啊!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不去欺负你,耐不住你主动亲近我。” 第423章 多抱一会儿我喜欢 瑾娴当即直起身来,松开了他,“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抱着你咯!” 迎上她那不悦的眼神,章彦成立马改口,“当然能抱。” “可我看你不是很乐意哎!算了,我还是不强求了。”瑾娴作势转身,章彦成以为她生气了,当即快走几步,拦住她的去路,主动拥住了她, “乐意之至,你多抱一会儿,我喜欢。” 瑾娴十分好心的提醒道:“但你若是胡思乱想,岂不是很痛苦?” “无妨,我忍着便是。”他自个儿难受可以忍耐,但若惹瑾娴生气,再也不肯抱他,那可就难哄了, “大夫的交代我铭记于心,最后两个月,我们都得小心谨慎,我可不敢乱来欺负你,我宁愿自个儿忍着,也不能伤害你。更不会让你喝什么催生药,你和孩子,都得平安!” 章彦成坚持不许她喝药,也不用别的法子,他只等着瓜熟蒂落,瑾娴拗不过他,便没再提此事,但看天意如何安排。 十月上旬,出征西疆的将士们凯旋,众人先进宫拜见皇帝,晌午尧帝设宴款待,论功行赏。 章彦成晓得瑾娴一直很挂念他们,晚间便将两人请至荣王府,摆下酒宴。 时隔大半载,瑾娴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舅舅和弟弟。 在此之前,方鹤鸣已经打过好几场仗,他的面上早就有了岁月的痕迹,而方致远原本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此次归来,他个头更高,脸却黑了,人也瘦了,瑾娴险些认不出来,满目心疼, “这大半年不见,你的变化也太大了!都瘦得变样了!” 方致远伸出臂膀纠正道:“姐,我是瘦,但不弱,这叫精瘦!我有腹肌,还有胸肌呢!” 瞄见他手背上的伤疤,瑾娴眼眶一酸,“此行吃了不少苦头?” 若说没吃苦,姐姐肯定是不信的,方致远点了点头,“吃了点儿苦,不过也长了许多见识。小舅舅一直带着我呢!我在军中的日子倒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悲惨。” 方鹤鸣笑叹道:“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干什么都想打头阵,我想关照他,想让他偷个懒都难。” 正因为自家舅舅是将领,方致远才不愿拖后腿,搞特殊, “若大伙儿都想偷懒,那这仗还怎么打?我不能因为有亲戚在,就偷奸耍滑。不论做什么,都得踏踏实实的,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对得住自个儿的良心。” 方鹤鸣故意在荣王面前说起此事,就是想让荣王看看,致远是多么实在的一个人。 章彦成对方致远一直都很欣赏,他相信,以瑾娴的品性来看,她的弟弟也不会差,只是少年人还需要多加磨炼,才能更加沉稳。 今日在庆功宴上,方致远的功劳被于连海的儿子抢了去,方致远只得了个七品的恩骑尉,于家公子则得了五品的骑都尉。方致远心里不大舒坦,与姐姐和姐夫说起此事, “那场仗,明明是我打先锋,擒拿了敌军首领的侄儿,又用他作为诱饵,将敌军引出来,将其重创,于公子只是跟我一起,搭了把手而已,可最后这功劳居然记给了他,根本没我的份儿,小舅舅也不许我去争论,让我接受这现状,现下倒好,他成了五品,而我是七品,当真是憋屈!” 遇到这种被人抢功劳的事,谁的心里都不舒坦,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因方鹤鸣初到沙场时,也曾经历过类似之事, “于公子是于大人的儿子,明显被偏向,你若与他争,即便勉强抢到了功劳,往后也会被人记恨,这并非明智之举。” 章彦成见怪不怪,“你小舅舅说得对,官场之中,立功重要,为人处世更重要。忍一时之气,方能走得更长远。 实则这件事本王可以替你澄清,但最近太后的身子骨不大好,一直在休养,于家孩子得了官职,对她而言算是喜事一桩,如若本王再去跟皇上讲明,那于家便成了冒领功劳,万一父皇动怒,迁怒于家,太后知情,急火攻心,加重病情,那便得不偿失。” 章彦成要为大局考量,尽管瑾娴也替弟弟感到委屈,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弟弟就让章彦成去冒险。好在致远也是个通情理的,没有斤斤计较, “姐夫,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我只是心里不平衡,跟你们抱怨几句,倒也没有想要争功劳的想法,毕竟皇上金口已开,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章彦成欣慰的点了点头,“你理解就好,官场本就不公平,你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机遇,展现自己的才干,等到合适的时机,父皇自然能注意到你。” 他出身草野,并无家世,他小舅舅也是从小兵一步步打拼来的,虽得了皇上的赏识,可在朝中并无势力,与那些个世家公子相比,他们根本没有争功的资本。 即使荣王有心帮他,却也有所顾虑,毕竟于家是太后的娘家,便连荣王也不能贸然跟于家翻脸。 官场就是这般残酷,他必须习惯,方能继续走下去。 用晚宴时,瑾娴试探着问了几句,章彦成也配合着跟他说,若是觉得军营待着不习惯,可调他回朝中任职。 然而致远没有这样的打算,尽管在战场的日子很苦,但他还是喜欢这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在他的认知里,杀敌卫国才是男儿本色,他很喜欢这种驰骋沙场的热血生活,比在宫里做侍卫更有意义。 “姐夫,姐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想跟小舅舅一起待在军营里。” 方鹤鸣举杯笑叹,“这鸟儿在外头野惯了,就不肯待在笼子里咯!” 瑾娴曾说过,尊重弟弟的选择,既然致远喜欢待在军营,那她也就不再劝他, “也罢!你喜欢就好,但你得保证,时刻注意安全,少受些伤,别让我为你担忧。” 致远当即挺直脊背,“得令!” 众人哄然而笑,继续吃着酒菜叙旧。 宴罢,本该留客人用茶,但章彦成念及他们才回家,今日又入宫参加宫宴,忙碌了一整日,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是以章彦成并未多留,请他们早些回去歇息,得空再聚。 十月是个喜庆的月份,尧军凯旋,启国公主与梁王世子的婚期也到了,两人该成亲了。 明兆虽不喜欢启国公主,可他不能违抗皇命,是以这亲必须得结。 十月十六这日,是两人的大婚之喜。 章彦成本想带瑾娴一起参宴,可瑾娴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不便再去参加酒宴,以免突然胎动,多有不便,万一在外见红,主家也会介意。 瑾娴不愿多惹是非,便没打算同行。不过有件事,她有一丝好奇,“今日明兆成亲,却不知兰容她……会否出席?” “应该不会?”章彦成兀自琢磨道:“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明兆,如今也不一定真的放下,亲眼看着明兆与别的女人成亲,对她而言,似乎很残忍。” 第424章 坏心思 那倒也是,眼不见为净,去了只会徒添伤感。 瑾娴去不了,章彦成只能带着王妃去参加喜宴。 江心月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一身紫藤缎地绣牡丹的大袖衫,尽显雍容之态。 到得府门口时,她特地问了句,“王爷,我这身打扮合体吗?” 章彦成扫她一眼,淡声应道:“王妃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道罢他便先行上了马车,自始至终,他都未曾仔细的审视过她。 马车里又是一片寂静,江心月很想问问他,那件事到底考虑得如何,他打算怎么解决? 可若问出口,他肯定会动怒,不许她多管,大约也不会告诉她答案。 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若在这个时候惹他生气,两人再吵一架,得不偿失。 犹豫再三,最终江心月并未提及此事,她打算等章彦成哪天不在家时,她亲自去找徐瑾娴。 一路无话,到得梁王府,便见明兆正在招待宾客,无法改变之事,他也只能笑面以对,不能苦着一张脸,丢了梁王府的脸面。 章彦成是和怡郡王的儿子一起入府的,明兆一看到兰容的哥哥,往事不自觉的浮上心头,他往后瞧了瞧,没看到兰容的身影,忍不住问了句, “兰容呢?她不来喝喜酒?” 怡郡王世子干咳了一声,“你这喜酒,她怕是喝不惯的。” 一听这话,明兆便知兰容心中仍有芥蒂,不愿见他,所以才不肯出席。 他已然猜到了这种可能,却又期待着奇迹发生,希望她能出现,能见她一面。 可即便她来了又如何?让兰容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拜堂,可能兰容已经不在乎了,但明兆知道兰容就在附近,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思及此,他突然觉得,兰容不来也算是好事一桩,至少避免了尴尬。 眼瞧着他走了神,章彦成近前拍了拍他的肩,“今日是你成婚的大喜日子,往后你便是有妻室的人了,合该敛情收心,善待公主才是。” 明兆勉笑以应,“三哥放心,我懂得。” 所有人都告诫他要与启国公主和睦相处,明兆也明白联姻的意义,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今日宾客众多,来的都是皇亲勋贵,明兆将他们带至厢房,而他忙着招呼客人,不便久留。 章彦成尚未就座,便在廊下看到了章彦安的身影。 章彦安打量着荣王的周身,只瞧见荣王妃,并未见到瑾娴的身影,略觉失望。 今日他来赴宴,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见到瑾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瑾娴并未出席。 仔细算算,瑾娴快临盆了,她不出席也正常。 想起一事,章彦安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近前。 实则他兄弟二人每日都会在宫中见面,但除却政事之外,两人几乎不会闲聊,今日章彦安却主动走向章彦成,寒暄了几句,而后又说有件事想请教。 怡郡王世子先行进了厢房,江心月则和其他女眷们一起去看新娘子。 待身边没外人之后,章彦安压低了声问了句,“可有雯玉的消息?她可曾与瑾娴联络过?” 章彦成最讨厌的,便是他唤瑾娴的闺名,怎奈今日是在明兆的婚宴上,他若为此而与章彦安起争执,岂不是扫了明兆的兴? 为了梁王府的颜面,章彦成强忍着没计较,反噎道:“你的妾室,不与你联络,怎会与旁人联络?” “瑾娴是她的表姐,有些话,她不愿与我说,却愿意跟瑾娴说。” “瑾娴也在找她,目前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雯玉有身孕一事,是偷偷告诉瑾娴的,在章彦安的认知中,瑾娴应该还不晓得此事,是以章彦成不能贸然询问,只能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旦他质问章彦安,表现出知情的模样,那么章彦安定会认为自己的把柄落在了他手中,会对他更加警惕,甚至有可能对他下杀心! 章彦成绝不会做这种不利己之事,他权当不知情,也没有批判章彦安,转身进了厢房,不与此人过多交集。 未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章彦安不免有些失望。 雯玉居然没跟瑾娴联络过?却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她那么喜欢这个孩子,应该不会将其打掉。 原先她说自个儿养育这个孩子,不让他管,可一旦她生下这个孩子,之后遇到什么困难,又抱着孩子来找他,他能不管吗? 万一被人发现,奏报皇帝,皇上知晓真相,定会谴责他,那他与章彦成的竞争不就落于下风了吗? 私心里,章彦安不希望雯玉带着孩子回来,可他又想知道她的下落,知道她的现状,如若一无所知,她便像是炸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摧毁他的一切! 唯有知晓她身在何处,是否还怀着孩子,他才能掌控局面。 只可惜他找了那么久,至今都没有她的下落,他这颗悬空的心石,始终难以安放。 宴席散后,宾客陆续告辞,因着章彦成与明兆是堂兄弟,晚间还有宴,明兆便不许他走,定要他留下,品茶下棋,晚间继续吃酒。 江心月本可留下来,与梁王妃等女眷一起品茶闲聊,在这种场合,章彦成也不可能赶她离开,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遂找了个借口,说自个儿喝高了,有些头晕,想回府休息,而后便独自乘坐马车离了梁王府。 章彦成则留在了这儿,打算用罢晚宴再回去。 回到荣王府的江心月并未回沧澜院,而是询问下人,徐瑾娴的去处。 下人只道瑾姨娘才午歇醒来,去了后花园赏花。 于是江心月拐了弯,去往后花园中。 彼时瑾娴正坐在凉亭中赏菊花,等她瞄见王妃的身影时,她不禁心头一惊。 直觉告诉她,王妃主动来找她,应该没什么好事,她很想避一避,可王妃已到跟前,她若在这个时候离开,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第425章 背着章 彦成给瑾娴灌药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起身朝她行礼。 江心月不喜欢啰嗦,她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上回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瑾娴讶然抬眉,“王妃说的是哪桩事?” 江心月登时火大,“我与你不常见面,不常说话,也就交代了你那么一桩事,你居然还反问我?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她的谁,瑾娴为何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当真是莫名其妙,瑾娴装傻充愣, “有道是一孕傻三年,最近我的记性特别差,总是忘东忘西,我确实不记得了,还请王妃见谅。” “那我就再说一次!”江心月再次申明,“你的身孕日子不对,所以你必须喝下催生药,提前一个月生孩子,才不会惹人怀疑。” 又是这件事,瑾娴心下不耐,但又必须给个回应,“这事儿王妃您应该找王爷商议,只要王爷同意,我没意见。” 江心月懒听她讲废话,“你少拿他做挡箭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找过他,但他瞻前顾后,不肯让你喝药。 他为你着想,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他着想?徐瑾娴,做人不应该这么自私,现在就是你为王爷付出的时候,他心软,你得当机立断啊!你不能因为自己就毁了王爷的前程,倘若他因你而被皇上责罚,你于心何忍?” 这种为了男人伤害自己,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事儿,瑾娴不屑去做, “王妃所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那日王妃说罢此事之后,我便跟王爷商议过,但王爷说,催生药太过冒险,万一孩子出事,保不住,那我就对不住列祖列宗,所以他才不许我喝药。” 瑾娴不提自己,只拿孩子说事儿,正是想让王妃认为荣王在意的是她腹中的孩子,而不是她。 可即便她这么说,江心月也不会上她的当,谁都知道,章彦成对徐瑾娴有多在乎, “你不能总是听他的话,你得有自己的主见。后果是什么,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你报答王爷对你的宠爱的最好方式,就是替他排忧解难。 咱们做女人的,就应该为自家男人着想,必要的时候为他牺牲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爱一个人,难道你不爱王爷吗?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告发,被皇上训责吗?” 王妃所谓的为男人牺牲奉献的精神,瑾娴还真没有,“王爷想要孩子,所以我得为他保住这个孩子,这才是如他所愿。我若胡乱吃药,万一孩子出什么意外,王爷怪罪于我,我可担不起这个责,王妃您担得起吗?” 江心月不以为意,“嬷嬷说过,只要把控住剂量就不会有事,真若出事,我来担责!” 她说得倒是轻巧,真等到一尸两命的时候,王妃只会暗自庆幸,她又能受什么处罚呢? 她背后有江家,章彦成碍于江家,不可能让江心月赔命,那瑾娴便白死了! 是以江心月的担保对瑾娴而言没有一丝说服力,“我胆小,不敢冒险,王妃若执意如此,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商议!只要王爷开口,我便照做。” “王爷今晚有还有应酬,暂时回不来,你不必等他,直接把药喝了,反正稳婆已在府上待命,若有动静,直接请稳婆过来即可。” 江心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瑾娴始终不肯配合,江心月气急败坏,“徐瑾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笃定章彦成不会亲自下指令,那么这恶人只能由她来做,就算章彦成会责怪她,她也不在乎! 她可是立志要做皇后的人,任何有可能妨碍章彦成继位的事,江心月都不允许它发生,一旦徐瑾娴的孩子晚出生一个月,被人发现异常,那便再无回转的余地,是以她必须赶在这之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抱着这样的决心,江心月决定快刀斩乱麻,今日必须了结此事,徐瑾娴不同意,那她就来硬的! 江心月已然命人将药带来,此药无需再煎,只需热茶冲泡即可。 她命人将药冲好,逼着瑾娴喝下去,不愿顺从的瑾娴想逃离,却被嬷嬷拦住去路。 担心王妃乱来,瑾娴正色警示,“王妃娘娘,这可是王爷的孩子,您不该违背王爷的意愿,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给我灌药,他回府后知晓此事,定不会轻饶了您!” 她的威胁对江心月而言没有任何威慑力,“上位者不该仁慈,他不会怪我,只会感谢我帮他做了决定。” “你明知他介意的是什么,为何定要与他作对?你就不怕王爷因此而记恨你?”瑾娴明知这是废话,可她还得继续说下去,为的就是拖延时辰。 江心月无谓一笑,“记恨又如何?他能拿我怎么样?我江家是他最大的后盾,他若敢动我,还如何指望江家帮他?” 她仗着江家无所畏惧,瑾娴暗叹不妙,只因这会子侍卫不在这儿,无人能拦住王妃,难道今日她躲不过此劫吗? “你定要与王爷闹得如此地步吗?” 心慌意乱的瑾娴一边说着废话,一边思量着应对之策。 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怨怪于她?江心月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她怒骂道: “就因为你的存在,才导致我跟王爷的夫妻之情破裂,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王爷,我会跟他闹吗?再者说,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前程考量,我没有任何私心,无愧于天地!” 就在两人争吵之际,忽闻后方传来了脚步声…… 第426章 该不该为章 彦成牺牲 江心月心头一紧,该不会是章彦成回府了? 可明兆不是留他吃酒吗?他不可能突然回来? 心惊胆战的她回首望去,却见一女子出现在不远处的丛林旁,正冲着她们招手,“两位嫂嫂有礼了!” 江心月定睛一看,发现是兰容,这才暗松一口气,还好不是章彦成,否则这事儿又办不成了。 一旁的小太监一脸无奈,王妃派他守在这儿,可他哪里拦得住荣王的表妹呢? 荣王早有规定,县主可以在府中自由出入,是以他们不敢拦。 江心月心想:兰容离得那么远,应该听不到她们的谈话,人已到场,她不能赶客人走,只得让她过来。 方才王妃咄咄逼人,瑾娴生怕王妃用强,好在兰容突然到场,王妃有所顾忌,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也就没再继续。 在瑾娴没入府之前,兰容与王妃已然相识,偶尔也会来找王妃闲聊。 自从瑾娴入府后,兰容与瑾娴相识相知,加之她的心事,瑾娴更加清楚,她便与瑾娴走得更近,且后来她又得知王妃几次三番谋害瑾娴,兰容便与王妃慢慢疏远。 兰容性子直,不喜欢有心机的人,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瑾娴这样性情坦率之人。 三人坐在一起,兰容的座位挨着瑾娴,明显是在跟江心月保持距离,且她说话的时候,与瑾娴互动更多,江心月能感觉出来,自己像是多余的。 她实在不明白,徐瑾娴究竟有什么魅力?男人好美色,被她迷惑也就罢了,怎的女人也喜欢她?兰容一个,启国公主一个,她们都与徐瑾娴走得近,今日她去看望新娘子,启国公主还在询问瑾娴的近况,问她为何没来。 所有人都在关注徐瑾娴,浑忘了她才是荣王妃,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每次只要徐瑾娴在场,她就会成为焦点,而江心月则黯淡无光,轻易就被比了下去。 这让自小受宠的她接受不了!兰容可是县主啊!郡王之女,受过良好的教育,她跟一个乡下来的,没读过书的村姑有什么可聊的? 她很想留下与徐瑾娴一较高下,可她明知自己不被待见,自尊心不允许她去讨好别人。 既然兰容不与她一心,她也没必要再将其当做姐妹。 兰容在这儿,她的计划无法进行,只能暂时搁置,等兰容离开之后再说。 王妃走后,瑾娴带着兰容回了琅华院,兰容问她为何没去参加婚宴,瑾娴只道自个儿月份大了,不方便出行,这才没去。 兰容只觉庆幸,“还好我没去,我若去了,你也不在那儿,岂不更尴尬?” 今日是明兆成亲的大喜日子,虽与兰容无关,但兰容这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她无人可倾诉,这才来找瑾娴,想给自个儿打打岔,不希望自己陷入无边的愁绪泥潭中。 瑾娴理解她的心情,柔声劝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当最惧怕的东西真正到来之后,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因为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你会发现,不过如此。 天依旧蓝,这花谢了那花开,时光还在静静的流动着,而你……终于撑过最难熬的时刻了。跌落谷底之后,接下来的路,就会慢慢向上走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迎上瑾娴那坚毅温柔,充满希望的眼神,兰容泪流满面,哽咽点头,“嫂嫂说得对,最难熬的已经熬了过去,应该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瑾娴温声细语的安慰着,有人陪她说着话,兰容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傍晚时分,兰容打算告辞,瑾娴晓得章彦成今晚会在梁王府用宴,可能回来得会很晚,兰容这一走,指不定王妃又会过来逼她喝药。 身孕日期不对一事,章彦成明确交代过,不许她告诉任何人,她不能将真相说出去,也就不能提王妃逼她喝药一事,只说今晚章彦成不在家,想让兰容在这儿陪她。 兰容还怕自个儿打搅了表哥和小嫂嫂,既然表哥不回来用膳,那她就在此陪着瑾娴。 沧澜院中,江心月派人去打探,兰容是否离开,小太监却道:“回娘娘,瑾姨娘留县主在此用晚膳呢!” 徐瑾娴的孩子一日不生下来,她便一日不得安心,怎奈兰容迟迟不走,她没法儿下手啊! 江心月命人继续盯着琅华院,“一旦兰容离开,立即来报!” 小太监领命而去,一直候在琅华院附近。 用膳耽误不了多久,吃完饭,兰容就该走了,瑾娴想留她住在这儿,兰容却觉不妥, “虽然我也想多陪陪小嫂嫂,但这不大合适?先前表哥去了围场,不在家,我可以留下来,如今表哥已经回来了,我再留宿,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不论如何,章彦成回来之前,她是绝对不能让兰容离开的,可她没有正当的理由留住兰容。 苦思许久,瑾娴半真半假地找了个借口,“其实是因为王妃,我很怕她……” 兰容端果茶的手微顿,奇道:“王妃怎么了?你为何惧怕她?” 迟疑片刻,瑾娴才低声道:“在你来之前,她端了一碗药过来,说是什么安胎药,让我喝下去。可我生怕别人动手脚,所以这几个月一直没怎么喝过安胎药,她却硬逼着我喝,说是喝了对胎儿好。 恰好你过来,她才收了药,这会子王爷还没回府,你若离开,我担心王妃又会过来逼我喝药。” 先前兰容就曾听表兄说过,王妃利用下人,多次谋害瑾娴,今日这所谓的安胎药八成也是有问题的。 表兄不在家,兰容合该帮表兄保护好瑾娴才是,于是兰容再不推辞,决定留下来,陪着瑾娴。 有她在这儿,料想王妃不敢乱来。 江心月想着兰容用罢晚膳之后应该会离开,可她等啊等,都快亥时了,兰容居然还不走! 小太监道:“奴才看到下人们在给县主收拾房间,瞧这情形,县主今晚很可能会住在这儿。” “什么?兰容要住这儿?”江心月暗叹不妙,这丫头是存心坏她的事啊!又或者说,是徐瑾娴不愿喝药,这才故意拖住兰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天爷也偏向徐瑾娴吗?江心月自认一番好心,想帮章彦成解决这个麻烦,为何老天不肯让她如愿? 此时已近亥时,下人来报,说是荣王回府了,江心月失望透顶,暗恨这大好的机会竟又白白葬送了! 琅华院那边,丫鬟已然收拾好厢房,兰容却并未回房,依旧待在瑾娴的身边守着她,直至表哥归来。 回屋后的章彦成瞄见表妹的身影,愣怔了一瞬,转念一想,他猜测兰容可能是因为明兆成亲的事,心里不痛快,这才找瑾娴倾诉,便也没多问。 方才兰容已经派人通知自己的父母,说是今晚不回去了,这会子天色已晚,章彦成担心她独自回家会不安全,便也劝她住在这儿。 表哥到了家,兰容也就放心了,于是她拜别表哥和瑾娴,去往厢房,洗漱就寝。 兰容走后,章彦成好奇问了句,“明兆成亲,兰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找你诉苦?” 关于兰容与明兆的纠葛,瑾娴不意多言,“都已经过去了,她也想开了,就不提了。” 章彦成与瑾娴说起今日的情形,瑾娴默默听着,时不时的回应几句,却始终没提王妃之事。 为荣王更衣的知秋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主动道了句,“还好县主一直陪着主儿,今日县主若不来,主儿可就遭殃了。” 章彦成闻言,神情顿凝,“何出此言?发生了什么事?” 第427章 告状的正确方式 知秋,你先下去。”瑾娴打断了她的话,知秋立时住口,委屈的望向瑾姨娘,没敢再说下去,她福了福身,转身欲离。 章彦成意识到不对劲,冷声呵令,“站住!继续说,本王不在的这几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秋不敢违逆瑾姨娘的话,可是荣王的命令,她也不敢违背啊! 她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理该趁早告诉荣王,于是她不顾瑾姨娘的意愿,道出了实情, “下午那会子,奴婢陪着主儿在后花园游玩,王妃突然回来,找到了主儿,逼她喝下催生药……” 一听这话,章彦成立时紧张起来,“江心月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逼你喝药?” 怒火中烧的他疾步行至瑾娴身边,满目忧色,“你被她灌药了?可有什么反应?腹痛吗?见红了吗?” 瑾娴摇了摇首,“兰容来得巧,她一来,王妃便不敢再提那件事,是以那碗药我没喝,暂时没有大碍。” 他不在家的这几个时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得亏兰容来了,她若没来,只怕江心月真会做出伤害瑾娴的举动。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章彦成至今后怕,“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事儿若由瑾娴说出来,难免会有种告状的嫌疑,但若由知秋说出来,那意义就不一样了,站在知秋的立场,她只是护主而已。 瑾娴并未交代知秋这么做,知秋却很会事,故意在荣王面前说起此事,瑾娴这才顺口道了句, “药没喝,悲剧尚未发生,我提那些作甚?” “她敢逼你一次,就敢有第二次,你当然得告诉我,我才能提前防备。”回想起今日的情形,章彦成这才觉察出怪异, “怪不得她会独自离席回府,还说自个儿酒量浅,喝高了。她一回府就去找你,逼你喝药,分明就是有预谋!” 方才知秋讲得很笼统,并未仔细叙述细节,章彦成遂又问瑾娴,“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又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说你宠爱我,我就该为你牺牲,报答你。” “她还真是拎不清,男人只会让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去牺牲,如若喜欢,绝不舍得让她做任何牺牲。”气极的章彦成打算去找江心月算账,却被瑾娴给拦住, “还是别去了!你警告她也没用的,她钻了牛角尖,谁劝也听不进去。你越是指责她,她越是觉得自己委屈,认为自己好心为你着想,你却不领情。” 江心月所谓的好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天我就跟她说过,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她来管,她却偏要把自己置于伟大高尚的境地,借着这件事来残害你,她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我可不会上她的当!” “但我始终觉得,你去训责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激发她的怨恨。” 章彦成奇怪的是,瑾娴一向嫉恶如仇,没道理这般畏首畏尾,有他给她撑腰,她怕什么呢? “难道就这样放任她不管?我若置之不理,一旦我离开王府,她便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当然不能放任,瑾娴不是怕惹事,她得想一个更有效的法子,“你越是维护我,她越是心生嫉恨,所以这话不该由你来说,应该由惠妃娘娘来说。婆母的警示,对她而言才更有威慑力。” 瑾娴的话使得章彦成灵光一闪,暗叹自个儿竟忘了这一招! 与其跟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浪费口舌,倒不如直接找个厉害的人来治她,而瑾娴的提议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章彦成并未再去沧澜院,次日一早,他得入宫上朝,临走前,他嘱咐瑾娴,今日最好不要离开琅华院,只要她不出这个院子,有侍卫守在门口,王妃便无法接近她。 等他解决了此事,她再去别处行走。 瑾娴谨记他的话,她又睡了个回笼觉,而后起身洗漱更衣,与兰容一起用朝食。 兰容担心王妃欺负瑾娴,便一直陪着她,直至章彦成回府,她才告辞回往怡郡王府。 今日章彦成下朝之后去往灵粹宫给惠妃请安,顺道说起江心月逼瑾娴喝催生药一事。 惠妃虽不喜欢徐瑾娴,但她很在乎徐瑾娴腹中的骨肉,先前李侧妃只生了个女儿,如今她就指望着徐瑾娴能生个男孩呢。 她把希望都放在这个妾室身上,自然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徐瑾娴的事,便连王妃也不例外! 得知此事后,惠妃当即表态,说会请江心月过来一趟。 章彦成得了母亲的允诺,这才回府。 惠妃还真就把此事放在了心上,章彦成才回府两刻钟,他正在陪瑾娴吃蜜桔,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请王妃进宫一趟。 这正是章彦成想要的结果,惠妃下令,江心月她必须进宫。 初闻此令,江心月还觉得怪异,心道宫里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惠妃突然请她过去作甚? 第428章 瑾娴生孩子 江心月给苓鸢使了个眼色,苓鸢遂给那传信儿的太监塞了两锭银子。 看他收下后,江心月这才问了句,“娘娘可有说,找我何事?” 太监低声道:“娘娘没明说,不过娘娘最近心情不大好,可能就是有心事,想找个人说说话。” 太监说得含糊,江心月也没怀疑其他,遂更衣补妆,整理好仪容,这才出府入宫。 见到儿媳后,惠妃并未直接提起此事,先与她说了些其他事,而后状似无意的道了句, “瑾姨娘快生了?今年本宫就能抱孙子咯!” 赶巧惠妃提及此事,江心月便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 她本以为惠妃会站在她这边,体谅她的难处,哪料惠妃听罢她的想法,居然眸色渐冷, “一般都是见了红,孕妇难产,迟迟生不出来,这才会喝催生药,减少痛楚,这个时候的胎儿已经发育成熟,催生药不会影响胎儿,眼下毫无动静,怎能喝催生药?万一生下的孩子有问题,你担当得起吗?” 江心月立即表态,“儿媳绝无害人之心,只是为王爷考量,不希望王爷被瑾姨娘所连累。” 惠妃入宫二十载,早已见惯各种怪事,徐瑾娴的这种情况,对惠妃而言不足为奇, “当年太后生长公主时,也推迟了二十多日,将近一个月呢!虽说少见,但不代表没有先例。” “寻常日子遇见这种事自然无碍,但这是守孝期啊!瑾姨娘的日子又那么巧合,难免引人猜忌。” “只要她生的是个男孩,皇上一高兴,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你要知道,皇室最在乎子嗣,有了子嗣,竞争更为有利。二皇子尚未成亲,彦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那皇上自然会优先考虑彦成,这可是极为有利之事,所以徐瑾娴无需喝催生药,孩子不能有任何差池,你得护住她们母子。” 惠妃居然也劝她对徐瑾娴好一些,有身孕就这么了不起吗?为何所有人都站在徐瑾娴这边,就没人考虑她的感受呢? 江心月越想越心梗,心下憋着一股子闷气的她忍不住嘀咕道:“王爷对她百般相护,又何须儿媳来护她?” 这儿媳毕竟是江家人,惠妃还是得考虑她的感受,儿子冷落她,惠妃这个婆母得哄着才是, “本宫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要明白,你与彦成是夫妻,荣辱与共。你护住徐瑾娴的孩子,便等于护住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不论孩子是谁生的,你都是孩子的嫡母,你出身名门,又是彦成的正妃,可别跟一个出身低贱的妾室计较,辱没了你的身份。” 惠妃软硬兼施,故意贬低徐瑾娴,好言哄劝着,江心月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些,认定惠妃也瞧不起徐瑾娴,只是看中她腹中的孩子而已。 只要婆母还站在她这边,荣王就不敢乱来,如此想着,江心月这堵了许久的心气儿才顺了下去。 为安抚儿媳,惠妃还给了她诸多赏赐,江心月带着惠妃所赐的珍宝离了宫。 回府之后,她再也没去找瑾娴的麻烦。 章彦成暗赞瑾娴的主意真有效,对付江心月这样的人,还得是长辈才成。 唯有江心月真正止住这个念头,瑾娴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些。 先前瑾娴虽有不适,但都能忍耐,这最后一个月,竟是格外难熬。 挺着个大肚子,睡觉都难受,平躺之时,腰部悬空,唯有侧躺着才稍稍好受些,偏偏瑾娴有个毛病,睡前喜欢左翻右翻,但到了真正困乏之际,就得平躺才能睡得熟,如若侧躺,夜里能醒好几次。 她半夜一醒,就会再次翻身,或者想喝茶,时常将章彦成吵醒。 她担心章彦成睡不安稳,便提出自个儿先搬到新院子去住,不与他同住,省得他睡不安生,影响上朝。 章彦成却不许她搬,虽说江心月已经不再逼瑾娴喝催生药,但万一江心月又突然生出别的歪念,瑾娴一个人独住,如何抵挡得了? 又或者有其他的人想谋害她,这些都是难以防备的,是以章彦成必须陪伴在她身边,不能松懈。 “越到最后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在琅华院才是最安全的。你不必顾虑我,我不怕被吵,你怀着身孕,需要承受那么多的苦楚,我却不能替你,与你所遭的罪相比,我夜里醒来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章彦成不以为然,坚持让她继续住在这儿,不许她搬走,瑾娴拗不过他,只得留下。 算算日子,她离太医推算的日子已经推迟了五日,尽管章彦成说没关系,可瑾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她不想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若日子能往前提一提就好了,当然前提是在孩子康健的情况下,自然生产,她可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就在瑾娴担惊受怕了半个月之后,她终于见红了! 事实上,她这是提前了十几日,但在外人看来,她是推迟了半个月,这样的情形也算多见,也就不会有人去质疑。 早在两个月前,稳婆就已经住在了王府之中,随时待命。 瑾姨娘这边一有动静,稳婆们便立即开始准备,她们都很有经验,办起事来有条不紊。 原本妾室生子,应配备两个稳婆,但章彦成格外在乎瑾娴,破例给她配了三个稳婆,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瑾娴是午后见红的,此时章彦成并不在府中,知秋忙让人去请王爷回来,而后依照稳婆的吩咐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因着瑾娴生完孩子就要坐月子,如若两人还住在一起,可能会影响她休养,是以瑾娴一早就与章彦成商议过,等到生孩子那天,她就搬到新院子去。 新院子早已收拾妥当,她随时可以入住。 这是瑾娴头一回生孩子,按理说,她应该很紧张才对,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反倒镇定下来。 终于要生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是这阵痛的感觉真的很痛苦,那种滋味比痛经更加难捱,就好似有一双手在腹部不断的搅扯着,疼得她冷汗直冒,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下,煎熬至极。 随着阵痛的间隔缩短,瑾娴的羊水也破了,稳婆搀扶她躺下,再三检查之后确认时机已到。 在现代的时候,瑾娴曾听到过一些关于分娩的事,瑾娴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惊慌失措,不能嚎啕大哭,得依照稳婆的指引,正确的呼吸,正确的使力,方能尽可能的减少自己所受的苦楚。 江心月闻讯赶来,这会子荣王不在家,她身为王妃,理该在此坐镇。 即使她讨厌徐瑾娴,也不能落人话柄。 其他女眷纷纷赶了过来,她们都来凑热闹,想看看徐瑾娴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晴姨娘认为男女不重要,她只盼着瑾娴能够平安顺产,被病痛折磨过的她深知康健才是千金难求的生存根本。 姚姨娘与珍姨娘都盼着徐瑾娴生的是女儿,如此一来,她就没资格再嘚瑟,倘若生的是儿子,本就得宠的她岂不是更加嚣张跋扈? 岚姨娘却希望瑾姨娘生个儿子,惹王妃和李侧妃嫉妒,她不得王爷宠爱,府中的日子太过寂寥,也只能看戏咯! 第429章 瑾娴的孩子出生了 平日里瑾娴都会多走动,即使到了后期,她也不曾偷懒,好在老天保佑,胎位很正,生产的过程尚未出现什么意外。 瑾娴看的宅斗的书太多,总担心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害她,是以她一早就交代知秋,定要紧盯着这几个稳婆。 虽说这几个稳婆都是章彦成亲自挑选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是否会被旁人收买,那可就说不准了。 知秋谨记主子的吩咐,全程紧盯着这几个稳婆,生怕她们暗中动手脚。 得了信儿的章彦成将手中的事全都交代给明兆,他则匆匆赶回府去。 稳婆交代众人不能随意进屋,章彦成哪可能乖乖的待在门外?他不顾规矩,径直闯了进去, “瑾娴!瑾娴!我回来了!你怎么样?这会子是不是很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瑾娴心头一暖,满头大汗的她艰难侧首望去,“彦成,你回来了!” 章彦成紧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抱歉,我回来晚了!早知你今日生产,我就不该出府,应该留下来陪着你。” 瑾娴勉笑以应,“见红都是突然发生的,谁也料不到。你别自责,我没什么大碍,稳婆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发……” 说话间,瑾娴的腹部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咬牙低呼出声。 一旁的稳婆焦急提醒,“王爷,这会子正是关键时刻,您千万不能打搅瑾姨娘,不能让她分神,她得专心些,才好尽快生下孩子啊!” 章彦成不懂这些,但与瑾娴的安危有关之事,他都十分重视。 稳婆说他离得太近很碍事,会让瑾姨娘分神,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至屏风后方,隔着薄薄的绢纱安抚她, “瑾娴,我在这儿守着你,你别怕。” 瑾娴顾不得回应,只因她得趁着宫缩的档口使力,错过这一阵,她还得忍受下一波痛苦,且孩子挤压得太久也会多几分危险,她必须得尽快把孩子生下来。 稳婆一直说她使力不对,此时的瑾娴有些慌了,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她紧抓着一旁的扶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浑身所有的力道都聚集在下方,往下使劲! 霎时间,她只觉下方蓦地一滑,一阵温热,紧跟着便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稳婆赶忙接过孩子,激动的稳稳抱住。章彦成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快步绕过屏风,冲了过去,他只瞄了孩子一眼,瞧见孩子正皱着眉闭着眼哇哇的哭着。 反正孩子有稳婆照看,无需他去抱,他疾步行至瑾娴身畔,喜上眉梢,“太好了!瑾娴,你终于生了!不必再受苦了!” 此刻的瑾娴面色苍白,唇角没什么血色,她想回应来着,却实在没力气开口,只轻“嗯”了一声,艰难抬手,对稳婆道: “孩子……孩子如何?让我瞧瞧……” 才出生的孩子太滑溜,稳婆不敢抱着走来走去,她先将孩子大致擦了擦,用小被子裹好,而后才抱至瑾姨娘跟前,笑呵呵恭贺, “孩子好得很,恭喜王爷,瑾姨娘为您添了个小公子,您听这哭声多响亮啊!” 章彦成最期待的便是男孩,只要瑾娴生了男孩,他就能向皇上请封她为侧妃。这对章彦成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好!大喜事!在场的皆有赏!” 立在外头的一众女眷闻言,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晴姨娘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保佑,岚姨娘猜测这府中又要鸡飞狗跳了,而这正是她所期待的情形。 李侧妃的神情晦暗不明,她的私心里希望徐瑾娴生的也是女儿,如此一来,瑾娴依旧是妾,低她一级,但若瑾娴生的是儿子,依照荣王对瑾娴的偏爱,很可能将其晋为侧妃,那便与她平起平坐了啊! 且她的女儿也不再是府中的宝贝,瑾娴的儿子变成了府中的焦点,她所有的优势都不复存在,李侧妃越想越焦虑,但看王妃和姚姨娘等人撇着嘴,恨得牙痒痒的模样,李侧妃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着急,此时此刻,比她更加着急的人应该是王妃才对。 瑾娴所生的儿子是荣王的长子,这对王妃而言,可是天大的威胁,估摸着王妃会找机会动手?而她只管坐山观虎斗即可。 其他女眷都吵着要进来看孩子,章彦成担心她们吵到瑾娴母子,遂让她们都先回去,别耽误瑾娴休息。 女眷们不敢违逆荣王之意,只得告退离开。 临走前,王妃看了奶娘怀中的孩子一眼,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男孩!徐瑾娴竟然生了个男孩!她的命怎就那么好?生了男孩便是立了大功,荣王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倍加宠爱? 这和她所预想的完全不同,江心月越想越憋屈,眼下这情形对她越来越不利,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该坐以待毙……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散去,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稳婆则在一旁替瑾姨娘清理。 稳婆只道这情形有些血腥,男人不适宜在场,遂将荣王请了出去。 章彦成生怕耽搁太久,瑾娴会遭罪,便顺从的出了里屋,到外屋候着,“瑾娴,我没走远,就在外屋等着,你别害怕。” 孩子已经生了下来,瑾娴如释重负,这会子还真没什么可怕的了,她只等着稳婆为她清洗干净,才能好好的歇一歇。 自始至终,知秋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主子,此时三位稳婆还有两位在屋内,另一位则与奶娘一起去照顾才出生的小公子。 其中一位稳婆在用艾叶水为瑾姨娘清洗,水脏了之后,她又让人再换一盆温热的水过来,另一位稳婆端水之际,背对着众人,立在水盆边没动弹,知秋总觉得她鬼鬼祟祟的,遂悄悄近前,惊讶的发现她正在将什么东西往水盆里倒, “你在做什么?” 第430章 趁她生孩子,要她的命 身后骤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稳婆一跳,她手一抖,那纸包瞬时掉落在水盆之中,她想伸手去捞,却被知秋抢先夺走。 知秋警惕的盯着她,瑾娴见状,不明所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主儿,这个稳婆有问题,她在往水盆中撒东西!”知秋立即将那沾湿的纸包呈给瑾姨娘看,瑾娴心头一窒,当即质问她下了什么药,稳婆面色煞白,仓惶摇首, “没……没什么,这是止血用的药,生完孩子都会用的。” 瑾娴询问她身边的稳婆,可有这种习俗,这是什么药。 稳婆诧异摇首,“除非大出血才会用止血药,可瑾姨娘您的情况还好,并未大出血,不需要用什么药,清理干净即可。” 这两位稳婆的话对不住,瑾娴不由起了疑心,遂让知秋唤章彦成进来。 得知有人偷偷往水中下药,章彦成怀疑这妇人有问题,但她坚称那是止血药,今日又是他添丁的大喜日子,章彦成忍着怒火没动手,请大夫过来查验水中之物。 瑾娴尚未清洗干净,那盆热水已经不能用了,得重新换盆倒热水,至于那个下药的稳婆,则被侍卫带至别的房间,待出结果之后再行发落。 大夫来后,仔细检查了一番,不由大吃一惊! “王爷,这根本就不是止血的药,而是活血的药,给产妇用这种药,很可能会大出血,止也止不住,且这药还能令肌肤灼烧溃烂,一旦用这种水给才生完孩子的产妇清洗,她便会因溃烂而疼痛难忍。 坐月子期间时常会有恶露,如若不细心分辨,将大出血当成恶露,她便会失血过多而亡啊!” 听罢大夫的话,瑾娴毛骨悚然!到底是谁!竟如此恶毒的给她下这种药? 她担心第一盆水也有问题,生怕自己已经中招,大夫查验过,只道第一盆水并未下药,有毒药的是第二盆。 章彦成怒不可遏,质问稳婆薛氏,“是谁指使你给瑾娴下药?” 如今大夫已然证实,薛氏无可推脱,只得承认,“无人指使,是我自个儿的主意。” 这话瑾娴才不信,“人做事都有动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理由害我?” 薛氏望向瑾姨娘的眼中难掩怨恨,“因为阿达!我是阿达的邻居,他对我们祖孙二人颇为照顾,我很感激他的恩情,甚至想与他一起过日子,报答他,可他却说自己是个太监,不能耽误了我,始终不愿与我成亲。 即便我们没有夫妻之名,他却依旧照应我和孙女,我本打算照顾他终老,报答他的恩情,可他却因为你而丢了性命,所有的祸端都是你惹出来的,所以我要毁了你,为阿达报仇!” 薛氏话音刚落,就被荣王一脚踢中下巴,强烈的剧痛感使得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趴在地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章彦成嫌恶恨斥,“达叔害人在先,他自尽是罪有应得!他若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会遭报应?你凭什么将过错归咎于瑾娴?” 薛氏缓缓撑起身子,忍着下巴的剧痛,低声解释道:“这事儿他跟我说过,是因为徐家害了阮大人,他要为阮大人报仇,所以才要杀瑾姨娘,瑾姨娘才是罪有应得!” 又是阮大人,达叔和薛氏都提到阮大人,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根本就不是为达叔报仇,你是在为阮家报仇,是阮姨娘指使你这么做,她想洗脱罪名,所以才让你自称是为达叔报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阮姨娘,我只想为阿达讨个公道。” 达叔已经不在了,薛氏拿达叔做借口,摆明了是想来个死无对证。瑾娴不信她的说辞,提议将她关押起来,继续调查。 章彦成亦觉此事有蹊跷,遂命人将薛氏带出去,而后再派人去找薛氏的亲朋邻里调查她的来路。 邻居们只道薛氏是六年前搬过来的,至于她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薛氏并未细说过。 逢年过节时薛氏家里很冷清,她也不怎么出门,只有一次,邻居见到有个年长的妇人来看望薛氏,热情的邻居与之攀谈了几句,才晓得那妇人是薛氏的姨母, “我记得那位大嫂子说过,她住在松原县的刘家村。” 于是侍卫又去松原县找寻蛛丝马迹,荣王对此事十分重视,他们必须严查! 经过一天一夜不断的奔波查证,最终侍卫得到了消息,而后立即回府上报。 原来这薛氏曾在阮家做过嬷嬷,阮姨娘未出阁之前,薛氏还曾侍奉过她。 后来薛氏的女儿在婆家暴毙,婆家嫌她没生儿子,只添了个女婴,不愿意养,便将那女婴扔给了薛氏。 外孙女是女儿唯一的血脉,薛氏不忍,只得担起抚养外孙女的重担。可她要照顾女婴,就没办法再在阮家做工。 无奈之下,她只能离开阮家。 她走时,阮夫人念在她侍奉多年的份儿上,多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薛氏感恩戴德,收下了这银子,而后搬了家,全心全意的照顾孙女。 听到此处,瑾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薛氏根本就不是为达叔报仇,她和阮家的渊源更深,她和达叔一样,都是受阮姨娘指使,她谋害我,不是为了达叔,而是因为阮氏父女!” 如若薛氏真是阮家的下人,那么她真有可能与阮姨娘有牵连! 章彦成再次质问薛氏,薛氏仍旧不认,章彦成随即招了招手,侍卫立即将一位五六岁的小姑娘带了进来。 薛氏接了瑾姨娘的活儿,提前两个月就得住进王府。她临走前将这孩子送至她姨母那儿,留了银子,交由她姨母托管,未曾想,这孩子居然会出现在此! “云妞儿,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一看到祖母,想要跑过来,却被侍卫给拦住,章彦成冷声道: “孩子是从你姨母那儿接来的,你姨母已经将你的来历尽数道出,你是阮家的人,还曾照顾过阮姨娘,你所做的一切,并非为达叔报仇,而是为了阮姨娘父女二人!” 薛氏万未料到,他们竟会找到姨母那儿去!她仓惶摇头否认,章彦成懒看她做戏, “你若交代出主使者,那便一人做事一人当,本王不会迁怒于你的外孙女,但你若还不说实话,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对一个女娃娃下手!” 章彦成话音刚落,那侍卫便拎起了女娃的后衣领,被悬空提起的女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薛氏心疼不已,她想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她,放开我孙女!孩子是无辜的!” 章彦成墨瞳淬霜,冷如冰刀,“本王再说最后一次,交代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否则这孩子将会被摔死在你面前!” 第431章 不是求情,我要她的命 眼看着孙女在她跟前不停的哭喊着,薛氏心痛难耐,女儿已经去了,孙女便是她最为珍视的心头宝,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孙女被摔死呢? 被逼无奈的薛氏跪在地上,哭着道出实情, “是……是阮姨娘让我这么做的,其实我也不想的,可阮家对我有恩,阮大人和阮夫人都对我那么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衬过我,如今阮姨娘有求于我,我不能拒绝啊!” 亲耳听到薛氏的指认,瑾娴恨得牙痒痒! 昨夜她为着此事始终不能安寝,坐月子本该好好休息,她却被人谋害,险些丧命,凶手未抓到,她如何安眠? 她心神不宁,一直在等一个结果,直等到今日傍晚,才终于等到了真相。 事实如她所料,主使者果然是阮玉舒!章彦成即刻命人去别院将阮玉舒找来对质。 自阮玉舒被送至别院后,章彦成便不曾去探视过,哪怕阮玉舒以病为由,他也只是派人送去东西,始终不肯亲自去见她。 今日荣王突然找她,阮玉舒略一思量,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也没问,在侍卫的带领下从容入府,但当看到徐瑾娴身影的那一刻,阮玉舒愣怔当场! 这个女人,居然还活着,没有一丝病态? 诧异的阮玉舒没敢多问,福身朝着荣王行礼。 章彦成直白质问,“你阮家的下人薛氏,你应该很熟悉?她已经交代了一切,是你指使她给瑾娴下药,试图夺取瑾娴的性命,你可认罪?”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天,阮玉舒就已经想到了后果,但她以为,薛氏被查出的前提是徐瑾娴已经死了,如今徐瑾娴完好无损,为何薛氏会被抓住呢? 假如徐瑾娴已死,阮玉舒大仇得报,她没什么可留恋的,大可直接认罪,但若仇人未死,她坚决不能认, “什么药?什么薛氏?我不认识她,更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好一个你不知道!”章彦成就猜阮玉舒不会轻易认罪,他让人去别院的同时,又同时命人去了一趟阮家,将阮夫人给请了过来。 阮玉舒前脚才到,阮夫人也来了。 章彦成询问阮夫人,是否认得薛氏。阮玉舒暗叹不妙,她一再给母亲使眼色,只可惜阮夫人没明白女儿的意思,坦率的点了点头, “薛嫂子曾在我们家做过活儿,性子沉稳,人也良善,十分可靠。” 道罢阮夫人又问,“王爷可是打算让她入府?您可以放心的用,薛嫂子靠得住!” 章彦成冷笑道:“她入府给本王的爱妾接生,却暗中下药,谋害瑾娴,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好女儿所指使!” 乍闻此言,阮夫人笑容渐僵,愣怔当场,难以置信的望了薛氏一眼,又诧异的望向自家闺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说的是真的吗?” 阮玉舒还想否认来着,可母亲的突然出现戳破了她的谎言,此时的阮玉舒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阮夫人焦急的询问,女儿却低着头不回应,慌乱的阮夫人又转头质问薛氏,“王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谋害了瑾姨娘?这真的是玉舒教你这么做的?” 事到如今,薛氏无可隐瞒,流着泪点了点头,“姑娘是想为阮大人报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念及夫人您和阮大人的恩德,这才答应帮她。” 亲耳听到薛氏承认此事,阮夫人只觉天都要塌了! “不!不会的!玉舒一向乖巧,知书达理,她绝对不可能做出害人之举,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王爷,您得查清楚,不能冤枉玉舒啊!” “谁冤枉她?本王?还是薛氏?”章彦成只觉阮夫人的辩解十分可笑, “才刚你还说薛氏很可靠,一个你认为很可靠的人,居然冤枉你心地善良的好女儿?到底是谁在撒谎?” 荣王一句话,把阮夫人给问住了。 在她的认知里,薛氏不太可能冤枉她的女儿,可一别六年,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保薛氏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良心。 相比之下,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女儿,“玉舒不会害人的!玉舒,你快说句话啊!你快告诉王爷,你没有指使任何人做坏人,这是个误会,对不对?” 母亲不来指认,阮玉舒还有辩解的机会,一旦母亲与薛氏相识,那就证明薛氏跟阮家的确有关系,如此一来,阮玉舒的否认便没了意义。 万一她的否认连累了母亲,那可是得不偿失的啊! 犹豫再三,最终阮玉舒道出了实情,“娘,这的确是我的主意,是我让薛姨这么做的。” 听到女儿承认的那一刻,阮夫人如遭雷轰,“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为何要害人性命?” 阮玉舒也不想的,可她被章彦成逼得走投无路,没人为她做主,只能出此下策, “因为王爷曾许诺过,将来定会手刃徐宏,为我爹报仇,可自从瑾姨娘入府之后,王爷就被她勾了魂,对她越发宠爱,百般相护。 我担心他会因为徐瑾娴而对徐宏手下留情,所以我才想除掉这个女人,只要徐瑾娴消失,徐宏没了倚仗,王爷便不会再对他心软!” 原来这就是她的如意算盘,听起来简直无理取闹, “你有本事就去查找徐宏的罪证,杀了徐宏为你父亲报仇,瑾娴只是徐宏名义上的女儿,他根本就不曾养过她,你恨徐宏,为何要找瑾娴?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敢伤害瑾娴,你认为我还会为你们阮家报仇吗?痴心妄想!” 阮夫人听罢女儿的话,亦觉不合情理,“你恨徐宏我知道,娘也恨他!可凡事要将证据,抓徐宏需要等待时机,王爷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咱们的,你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他,毕竟瑾姨娘没被徐宏抚养过,她也是无辜的啊!” 在阮玉舒眼中,徐瑾娴只是装无辜,实则心机深沉着呢! “王爷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他已经被这个女人冲昏了头脑,早就忘了我爹的仇怨,瑾姨娘是他的宠妾,他若杀了徐宏,瑾姨娘肯定会跟他闹腾,所以他不会这么做的,我指望不上他!” 关于这件事,瑾娴还真有话说,“徐宏的一切,我不清楚,也不会多管。人在做,天在看,他若没有谋害阮大人,我相信老天会还他一个公道,但若他真的害过阮大人,你们要审判他,我也绝不会护短。 想必你们也知道,他辜负了我娘,我对他并无多少感情,所以你们完全不必顾虑我。以此为借口,两次谋害我,阮姨娘,你的心已经入魔了,根本不讲道理,你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在为你扭曲邪恶的举止找借口罢了! 我忍你一次,绝不会再忍你第二次!这一次,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女儿已承认,阮夫人劝不动女儿,只能转向荣王求情,“王爷,瑾姨娘,玉舒她只是一时糊涂,不是存心的,求你们大发慈悲,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即使阮夫人求情,章彦成也不为所动, “诚如瑾娴所言,这不是第一次。几个月前,她就曾指使府中的达叔给瑾娴下药,如今这是第二回了,本王将她送至别院,正是要让她改过自新,可她竟然不思过,反倒变本加厉,又想阴招谋害瑾娴,如此卑劣丧德之举,本王无法原谅! 如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做本王的侍妾,本王立即写一封放妾书,送你出府,自今往后,本王与你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一听说荣王不要玉舒了,阮夫人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她扶住一旁的椅子,勉强立定,当即跪下哀求, “王爷,玉舒她已经跟了您,便一辈子都是您的人,您不能赶她走啊!” 阮夫人不忍见女儿被赶出王府,瑾娴也不接受这样的决断,“等一等!我不同意!” 章彦成诧异侧首,“瑾娴,她这般害你,你还要为她说情?” 瑾娴冷脸纠正,“不,我不是为她说情,我是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轻如挠痒痒,对她没有一丝惩戒可言!” 默然片刻,章彦成询问她的意见,“你打算怎么处置?” 瑾娴怒视于阮玉舒,一字一句,冷声道出心中的念头,“她想要的是我的命!她的每一个计策都是冲着杀我而来的,若非侥幸躲过,我早就没命了,我这人眦睚必报,所以我要她的命!要她横着出去!” 第432章 彦成,你心软了 瑾娴那赤红的双目难掩恨意,她从不主动害人,但若有人害她,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阮玉舒要的是她的命,那么她就要阮玉舒以命相抵! 阮夫人还在为荣王赶走女儿而崩溃,瑾姨娘竟要杀了她女儿,这样的结果她更难接受,一个劲儿的给荣王磕头, “玉舒她真的知错了,我会好好教育她,往后她绝不会再针对瑾姨娘,请王爷和瑾姨娘发发慈悲,给她一个机会!” 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旁人的慈悲心,“她让薛氏给我下药之时,慈悲心何在?同为女人,她居然能想出这种阴狠的招数,她心狠手辣,那就莫怪我反击!” 阮玉舒懒得求情,欲扶母亲起来,“娘,您别求她,她这种靠美色迷惑男人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善心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指责瑾娴?章彦成怒极起身,行至阮玉舒跟前,狠甩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阮玉舒猝不及防,捂着发烫的脸颊,满心委屈的仰首望向章彦成,但见章彦成拧眉怒斥, “她靠美色?那你靠什么?心机?还是歹毒?师傅一生光明磊落,怎就出了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女儿?他若是知晓你所做的恶行,必会痛心疾首,不得瞑目!” 提及父亲,阮玉舒越发悲恸,哭着控诉,“我爹就是被徐家人害死的,王爷你却一再维护徐家人,我爹看到你与徐家同流合污,必会后悔教过你,你没资格唤他师傅!” 阮夫人在求情,女儿却在与荣王较劲,急得阮夫人拽住女儿的衣袖,示意她别再吭声,越说越乱,局面更难收场。 她按住女儿,绞尽脑汁的为女儿找借口,“王爷,玉舒她太过思念父亲,才会生出极端的念头。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求王爷看在先夫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先夫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玉舒,才会将她托付给您,她若去了,我如何向先夫交代?那我也只能追随先夫而去了!” 阮夫人一直拿夫君阮青峰说事儿,章彦成不禁回想起师傅临去前跟他所说的那番话,他心中五味翻滚,一时间难有决断。 沉默许久,最终章彦成让人将阮玉舒带下去,听候发落。 瑾娴一听这话,心凉半截,一句话的事,他却没有下令,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杀阮玉舒。 众人离开后,屋内一片寂静,章彦成沉默不语。 平日里他遇事十分有主见,一向处于主导的地位,这般默然的情形,着实少见。瑾娴不愿再等待,主动询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阮玉舒?放妾?赶出王府?仅此而已?” “这对一个女人而言,并非轻罚,已经算是重罚了。”将一个妾室赶出府,就等于宣判了她的死刑,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然而瑾娴不满意,“达叔和薛氏两次下药,都是要取我的命!她要杀我!你居然只是赶她走?赶走又有何用?这次她人在别院,还不是照样能指使薛氏谋害我? 她已经魔怔了,对我恨之入骨,根本不讲道理,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她是否在王府,是不是你的妾室,她都会想方设法的谋害我,除非她彻底消失,我才能清净。” “往后我会加强戒备防卫。” 这是防得了的吗?“我们已经很戒备了!可是敌在暗,防不胜防,若换成别人害我性命,你也这般随便就将人放走吗?” 章彦成望向瑾娴,郑重解释道:“若是旁人,自当立即处死,可她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我将她赶出府,已经很对不住师傅了,若是再杀了她,我无颜面对师傅的在天之灵。” “那是她咎由自取,你何须自责?她若不生坏心,我也不可能要她的命。” 瑾娴态度坚决,章彦成想了想,好言商议道:“这样!我将她送出都城,今后不许她再踏入都城半步!” 瑾娴只觉心累,“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问题不在于她身处何地,而在于她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即使她不入都城,也会教唆别人来杀我,你止得住她的脚步,磨灭不了她的恨意,没用的! 这两次都是我侥幸逃过她的残害,我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幸运,倘若知秋没发现薛氏的异动,倘若我这次中了她的毒药,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了呢?你是不是也会看在你师傅的面儿上饶了她?任由我枉死而无动于衷?” 第433章 瑾娴对章彦成死心了 章彦成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形,单是想象他便无法承受,“那我必定会让她为你陪葬!” 这样的话,瑾娴没有丝毫感动,只觉可笑, “所以你要放了她,给她一个杀我的机会,等我死了,再为我报仇?到时候报仇又有什么意义?我还能活过来吗?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生死,反正孩子已经生了,我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她最后一句的揣测伤了章彦成的心,“瑾娴,你想哪儿去了?我在乎你,永远多过孩子。” 在瑾娴看来,真正的在乎并非平日里的甜言蜜语,而是遇到问题的时的态度,“那你现在就杀了她!永绝后患,我不要听虚言!” 瑾娴的要求令章彦成进退两难,“瑾娴,你知道的,我并非心软之人,如若她不是师傅的女儿,我绝不会有一丝的犹豫,必会立刻杀了她为你报仇,偏偏她姓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对我的恩德大如天,我杀师傅的女儿,天理不容!” 瑾娴气极反噎,“她要杀我,天理就该包容吗?”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瑾娴,可师傅是他最敬仰的人,师傅枉死那么久,他尚未查出真凶,尚未还师傅清白,如今却让他亲手杀了师傅的女儿,他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瑾娴,你别逼我,你能否考虑一下我的处境?” 瑾娴自认她提出的都是正常的诉求,人不害她,她绝不害人,可这诉求在章彦成看来,居然是在逼他? 他的犹豫彻底刺痛了瑾娴,她忽然觉得,先前的宠爱和甜蜜,皆如梦幻泡影般虚妄。 人心失望到极致时,便连愤怒也消退了,只余看透一切的苦笑,“却原来,你我之间,不过尔尔。” 才刚还愤怒的她,此刻的眸光已被黯然充斥,瑾娴再也不会要求章彦成去做什么,反正他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如何处置阮玉舒,都是他说了算,她根本没有资格发表意见,他也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他的决定。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尔尔”四个字,看似轻描淡写,却将他对她的真心尽数抹去,章彦成看得出来,瑾娴是误会他了, “瑾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你,我也不是对阮玉舒心软,我不杀她,只是不愿对不住师傅,仅此而已。” 他有他的理由,瑾娴也有自己的执念,章彦成认为师恩大如天,瑾娴认为阮玉舒必须死! 两人意见相左,她心知无法令他改变主意,也就不再表态,“王爷随意处置,这件事我不会再管。” 章彦成不知道的是,当瑾娴说出这句话时,已然心寒彻骨,不再对他抱一丝希望…… 她又开始唤他王爷了,明显是生气了,“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意见,只是这一回情况特殊,才没能如你所愿。瑾娴,只这一回,我逆了你的意。从今往后,我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 他保护得再好,也防不住旁人耍心机。 失望的瑾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更不会再去反驳什么。 她才生完孩子,就被人谋害,而她的男人不愿为她报仇,不愿杀了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瑾娴身心俱疲,艰难的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章彦成又劝慰了几句,瑾娴依旧不回应,他晓得她正在气头上,不愿搭理他,也就没再强求, “你才生完孩子,当需多加休息,我先不打搅你,得空再来看你。” 章彦成无奈的轻叹一声,帮她掖好被角,而后才起身离开。 平安生下孩子,本该是高兴之事,可帐中的瑾娴却笑不出来。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却又发现身边的人比鬼还可怕。 她的眼眶已被委屈和酸涩充斥得红通通的,她倔强的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 只因她在现代的时候曾听奶奶说过,坐月子的女人不能落泪,哭得太多对眼睛不好,奶奶就是坐月子时受委屈,时常偷偷掉泪,以致于后来年纪轻轻就眼睛干涩,视力很差。 所以瑾娴必须保护好自己,毕竟身子是自己的,尤其是坐月子的时候,她得好好休养,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能因为别人而令自己落下月子病。 回想穿越之后的日子,起初她的目标很明确,得荣王庇护,过上荣华富贵的小日子。 哪怕受些委屈,她也忍了,因为她知道,后宅女人多,少不了勾心斗角。 每一次她被欺负时,章彦成都会站在她这边,为她报仇雪恨。 王妃利用下人几次谋害她,却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瑾娴即使委屈,却还是选择谅解他的难处。毕竟他是皇子,登基需要江家人的辅佐,以他现在的处境,不能跟江家闹翻,所以瑾娴隐忍不发。 可如今,阮玉舒害她两回,证据确凿,他居然还不惩处,又说对不住阮大人。 不处置王妃,是因为有人替王妃背锅,现下无人替阮玉舒背锅,人证物证皆在,他还是不肯动手,还有理由,瑾娴实在理解不了,也无法再包容! 这两次,她都险些丧命,阮玉舒比其他女人更加心狠手辣,瑾娴无法保证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否避开下一次的谋杀。 她忽然觉得,待在王府平安度日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还奢望什么富贵? 在此之前,瑾娴一直都是笑面困难,从来没生过退缩的想法,经此一事,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应后宅的日子。 时常被人算计,不得安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根本过不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先前的小矛盾还能忍,这回是要命的啊!她的命就这么一条,若继续待在这儿,她早晚会死在旁人的算计中。 对王府生活失去希望的瑾娴不禁生出逃离的念头。 以前她没想逃,因为娘家人都在这儿,她怕连累她们,如今致远立了军功,小舅舅也越来越好,他们都是为国效力者,料想章彦成不至于虐待他们,而祖母和太姥姥年纪大了,章彦成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们? 至于才生下来的孩子,现下已是冬月,随时有可能下雪,她一个人逃走都有些勉强,若是带上孩子,孩子肯定承受不住。 她若想成功的离开这儿,孩子必须放下。 章彦成不在乎她的死活,总该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 思来想去,她似乎没什么可挂念的,章彦成所谓的爱太过虚妄,她不敢奢求,也不会去眷恋流于表象的宠爱。 章彦成不愿杀了阮玉舒,而她本人也没能力去杀人,没有章彦成的令,她私自杀人,便得承受牢狱之灾。 走投无路的瑾娴只能选择离开此地,唯有离开都城,远离阮玉舒的视线,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一年多,章彦成时不时的给她赏赐,她已经攒了几千两银票,足够她远行,到外地立足。 但她还在坐月子,身子异常虚弱,若在此时逃走,出去吹风走路,她怕是撑不住的,很可能会烙下病根。 且坐月子期间,她根本没有出府的理由,为今之计,似乎只能暂时忍耐,先留在府中养身子,等到满月之时,章彦成可能会为孩子办满月宴,她便可趁机逃走…… 第434章 瑾娴的逃离计划 打定主意后,瑾娴并未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计划,如常般生活着。 刚搬到新院子,她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无所谓了,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走了。 嬷嬷不许瑾娴出房门,只偶尔开半扇窗换换气,半掩的窗扉正好框出一抹翠绿与鹅黄相间的桂花树,那淡淡的香气随风潜入窗,盈盈流于室内。 瑾娴很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可她的心态还是不够稳,一旦藏着心事,她的心弦便一直紧绷着,难以放松。 再美的景致,她也无心欣赏,总在暗自琢磨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她尚未走出王府,能不能顺利出去都是个问题,她考虑今后的事,又有何用呢? 她这计划的前提是,章彦成得为孩子办满月宴,她趁着人多混乱才好出去。 先前李侧妃生孩子时,章彦成并未办满月宴。 但他也说过,如果生的是男孩,或许皇上会允准办满月宴庆贺。 不过这种事不能由她来问,问就是给他施加压力,毕竟他还在守孝期,她主动要求给孩子办满月宴,那便是不顾礼法,无理取闹,但若他主动提出要办喜宴,那就不一样了。 最关键的还是皇帝的态度,只要皇帝松口,这事儿就能成,一旦皇帝不许办满月宴,那她还得再想对策。 短短一日的光阴,瑾娴的心就从云霄跌落谷底,不过她不会自暴自弃,她要努力向上,寻找新的出路。 章彦成并不知晓她的心思,次日一下朝便来看望她,“我将你生了儿子的消息告知母妃和父皇,他们都很高兴,赏了许多珍宝。 我还跟父皇提出想晋你为侧妃,父皇倒是没意见,不过他说时机不合适,得等一等,等过了年,开了春,皇后的周年祭过后,再给你晋位。 父皇已然开了口,料想他不会反悔。瑾娴,我终于可以兑现对你的承诺,晋你为侧妃了!” 瑾娴最初的目标就是升职加薪,可如今,被残酷的后宅生活捶打过后,她深知再高的位分也没用,一旦被人害死,命都没了,位分也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当章彦成说能晋位时,她没有一丝的欣喜,也不会因为侧妃之位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半倚在帐中的她默不作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没有笑颜,没有回话。 “嬷嬷说过,坐月子不能看书,会伤眼的。”说着章彦成将她手中的书抽走, “你若觉得无趣,我陪你说说话。” 只可惜瑾娴没有与他闲聊的兴致,他把书拿走,她也不去抢,顺势躺了下来,闭上了眸子。 他才回来,她就要睡了吗?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瑾娴,你还在生我的气?那件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因由,不是我偏向她,除了你,我不会偏向任何人,我只是……只是不想亏欠师傅。” 不愿亏欠他的师傅,所以就能亏欠她吗? 瑾娴心下冷笑,却并未再指控,依旧没睁眼,浑当听不到。 她不肯回应,章彦成颇为尴尬,遂叮嘱她好好休息,而他则让人将他的书都带过来,他在一旁的塌边看书,顺道陪着她。 晌午用膳之际,瑾娴默默吃着菜,依旧不说话。 他给她夹菜,她也会吃,但就是不搭理他,浑当他不存在一般。 午膳过后,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才出生的孩子一直在睡觉,都没怎么睁眼,这会子孩子刚睡醒,吃饱了又睡着了。 章彦成接过孩子,奶娘说他抱得不太对,遂教他该怎么抱。 章彦成十分虚心的接受奶娘的教导,学得有模有样,而后将孩子抱至瑾娴身畔, “你瞧咱们儿子,小鼻子小嘴巴,小舌头还一动一动的,多可爱啊!” 瑾娴瞄了孩子一眼,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如若没有阮玉舒使坏,或许她这会子还可以开开心心的抱着孩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这心里便生出一个结,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畅享全部崩塌,什么都没有了! 再看到孩子时,她也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残忍的离孩子而去,她对不住这个孩子,不配做他的母亲! 一想到这一点,她便心酸难耐,自章彦成手中接过孩子,抱于怀中,微俯首,紧贴着孩子的脸,久久不语。 章彦成以为瑾娴看在孩子的面上可能会跟他说几句话,可她只是抱着孩子,仍旧不接他的话音。 奶娘还在这儿,这情形有些尴尬,于是知秋接口道:“是呢!小少爷太可爱了!不愧是王爷和主儿的孩子,生得这么漂亮俊俏。” 盯着儿子瞧了许久,章彦成好奇问了句,“你们说孩子像谁?” 奶娘仔细观察着,“奴婢觉得像瑾姨娘多一些。” 知秋盯着小少爷道:“这会子小少爷没睁眼,看不出眼睛像谁,单看鼻子嘴巴,的确像主儿更多一些。” “那就等他睁开眼,看看眼睛像谁。” 众人都在说笑,瑾娴始终不接腔,奶娘也听说瑾姨娘生孩子那天被人谋害,她猜测瑾姨娘可能心情不好,遂主动将孩子抱了过来, “瑾姨娘可能困了,坐月子定得多休息,还是奴婢来抱孩子!” 随后奶娘裹好小被子,将孩子抱了出去。 孩子一走,瑾娴便默默转身,回了里屋。 章彦成也跟了进去,试图跟她找话说,可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瑾娴都不回应,他实在没法子,只能先行离开,回往琅华院。 回去后,他越想越不安,遂命小右子去将知秋叫过来询问,“本王不在之时,瑾娴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第435章 瑾娴不会谅解章 彦成 “没……瑾姨娘没跟奴婢说过什么。”知秋摇首否认,章彦成狐疑的盯着她, “你是瑾娴最信任之人,她的心事都会告诉你,你连本王也敢瞒?” 眼瞧着荣王面色不愈,知秋立马跪下,“奴婢绝不敢瞒王爷,最近瑾姨娘心情不好,跟谁都不愿多说话,奴婢询问她的意见,她也只是点头摇头,偶尔回几个字而已,根本就不愿多说话。奴婢也劝了许久,只可惜瑾姨娘听不进去,奴婢实在是没招了。” “你可有跟她提过关于阮姨娘的事?她是怎么说的?你得跟本王说实话,一个字都别漏!” 荣王一再追问,知秋顿感为难,迟疑片刻才道:“奴婢提过一次,说王爷是太重师恩,才下不去手,并非袒护阮姨娘,瑾姨娘说……” 章彦成急不可待的询问,“她说什么?” “瑾姨娘说,您为了师恩,不肯帮她报仇,她没资格怪您,但她也不会谅解您。在她看来,所谓恩义都是借口,杀人偿命,这才是公理。” 这些话说得太狠,知秋怕荣王听了不高兴,但他一直追根究底,她实在没办法,才道出了实情, “奴婢很希望王爷和瑾姨娘和好如初,但是瑾姨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奴婢也无法改变她的观念,当然奴婢也不可能改变王爷您的想法。 但奴婢知道一点,当两个人的观念相左时,总得有一个人改变。如若继续对峙,谁都不愿服输,只怕……会渐行渐远。” 他与瑾娴一路走来,的确有过很多矛盾,瑾娴太有主见,不会轻易低头,而他为了讨好她,总在一步步的退让,为何她就不能想一想他的难处?不肯为她退让一次呢? 疲惫的章彦成摆了摆手,知秋这才起身告退,离了琅华院。 该说的她都说了,却不知荣王作何感想?是继续跟瑾姨娘怄气,还是愿意妥协,杀了阮姨娘? 荣王听罢她的话后什么也没说,是以她也猜不出荣王的想法,其实她也觉得瑾姨娘的立场是对的,唯有杀了阮姨娘,这危机才能真正解除,否则往后阮姨娘还会想法子谋害瑾姨娘,她不可能心存感激,忏悔改过的。 可荣王若杀了恩师的女儿,会被世人诟病的,这也是必须考虑的一点。 究竟该怎么做,这矛盾才能化解呢?知秋这脑瓜子实在是转不动了。 知秋也尝试着去劝瑾姨娘,怎奈瑾姨娘根本听不进去,无奈之下,知秋只好求助于晴姨娘。 章彦成交代过,其他人不得私自来看望瑾娴,他担心她们会对瑾娴不利,但晴姨娘是瑾娴信任之人,是以晴姨娘可以自由出入。 晴姨娘是个古人,站在她的立场,她可以理解荣王的苦衷, “寻常人都很敬重自家师傅,更何况王爷是皇子,更应当以身作则,尊敬师傅。我相信王爷待你一片真心,不会偏袒阮姨娘,他只是碍于阮大人,才不便对阮姨娘下手。 瑾娴,你受了委屈我明白,我也希望阮姨娘得到报应,就此消失,可眼下情况特殊,那你只能暂时受些委屈,体谅王爷的难处。 我始终相信老天有眼,阮姨娘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她肯定会得到报应,不得善终,你就等着瞧好了!” 古人对师傅的态度与现代人不同,瑾娴无法理解,更不愿再继续委屈自己, “只怕她还没得到报应之前,我就已经被她给害死了。这一次没杀掉我,只要她还活着,她还会继续想计策。” 瑾娴所言不无道理,事实上,这也正是晴姨娘所担忧的,“王爷有他的顾虑,你有你的道理,你们似乎都是对的,唉!可你决定不了什么,但看王爷如何抉择。” “他迟迟不肯杀了阮玉舒,其实他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我已经不指望他了。” 晴姨娘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那你打算自个儿动手?” 瑾娴再怎么痛恨阮玉舒,也不能动手去杀,因为她没有杀人的权利, “她杀我,没得逞,她不会有事,但我若杀了她,那肯定是得坐牢的,因为我爹是徐宏,王爷不可能给徐宏任何颜面,是以我不能走这种极端的路,为了一个仇人把自己搭进去。” 晴姨娘越想越糟心,“所以这事儿竟是无解了。” 瑾娴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她远离都城,阮玉舒找不到她,也就伤害不了她。不过这个计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知秋都不知道,瑾娴也不敢跟晴姨娘说,只佯装无奈地叹息, “老天爷本就是不公平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也没法子,只能看自己的命硬不硬,哪天我若突然去了,那就劳烦你帮我照看孩子。” 晴姨娘听不得这话,总觉得不吉利,“瑾娴,可别说这些丧气话,终归会有法子的,我想王爷肯定能有解决之法,你且再等一等,给他些时日。” 上一回阮姨娘害她之时,瑾娴为保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使了一丝小心机,逼着章彦成将阮姨娘送走。 可送走也扼杀不了阮姨娘的恨意,阮姨娘竟又假借薛氏之手害她。 这一回,瑾娴不会再给阮姨娘留后路,决心要杀了她,没想到阻力居然来自于章彦成! 这个男人在维护她的仇人,她心都凉了,哪还敢指望他呢? 便是给他十日,一个月,一年!他也不会杀了阮姨娘,为今之计,只有她走,才有活路。 晴姨娘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劝她,甚至还会告知章彦成,是以瑾娴并没有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她顺着晴姨娘的话音点了点头,而后打岔说起了别的。 章彦成过来的时候,明明听到瑾娴正在跟晴姨娘说话,可晴姨娘一走,瑾娴便又不吭声了。 她跟别人有话说,独独不理他,这让章彦成很憋屈, “瑾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诉求你可以跟我说,有事好商量,有矛盾就要化解,不能这样一直不说话。看你这样一直沉默,我真的很难受!” 然而她已经没有表达诉求的欲望,只因那天她已说得清清楚楚,他不是聋子,肯定听得明白,如今又来问她想怎样,这不是废话吗? 既是废话,那就没有说的必要。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章彦成忍无可忍,忿然控诉,“你打算这样沉默到何时?你愿意跟别人说话,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你这是在故意针对我!知秋、兰容、晴姨娘,她们都对你好,我就不好吗? 你扪心自问,相比其他女眷,我对你有多特殊!所有人都嫉妒我对你的偏爱,你就感觉不到吗?先前不提,但最近这一年来,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就连你有了身孕,我宁愿忍着,也没有去找其他女人作伴,单就这一份专情,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有人害你,我就带你来我的寝房居住,依照规矩,只有王妃有资格住那儿,可我无视规矩,破例让你留在我身边,日日陪伴着你,我将就你,哄着你,护着你,这些你都视若无睹吗? 就因为这一桩事,你便把我先前对你的好全都抹杀,不肯再理我,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愿跟我说,瑾娴,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为什么我可以为你妥协那么多次,你却连一次都不肯为我妥协?因为我对你情深似海,而你对我情浅如纸薄?” 第436章 痛斥章 彦成 她没妥协过吗?王妃欺负她,还逼他将她送至别院,她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还不是原谅了章彦成,体谅他的难处。 他几次三番的怀疑她和章彦安,最后发现是误会,而后又解释道歉,她还不是自我安慰,而后选择原谅他。 他只看到他自己的付出,怎就无视她的隐忍呢? 瑾娴心中委屈,她很想辩驳,然而说出来又怎样,他还会继续劝说,找各种理由劝她再忍一忍,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就是不愿意杀了阮玉舒。 既然不肯杀,那她和他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章彦成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并非自私自利,瑾娴的那些隐忍和付出,他都记在心里,可他还是这么说了,目的就是想让瑾娴感觉委屈,继而反驳,跟他说几句话。 可她居然不辩解,被人冤枉成这样,仍旧一言不发。 这可不符合她的性子啊!如今的她,竟对他厌恶至此吗? 从前她生气时,眼里有愤怒和冤屈,可是这一回,她的眼中空茫无一物,似乎连愤怒都没有了,没有一丝光亮和希冀,瑾娴对他,大约是真的失望了! 各种法子他都试过了,依旧不凑效,无奈的章彦成只能请兰容过来。 但他并未讲明具体因由,只说瑾娴才生了孩子,在家坐月子很寂寥,让她得空时来陪陪瑾娴。 两人见面时,瑾娴并未提及那些糟心事,可同为女人,兰容能感觉得到,瑾娴不对劲。 兰容询问因由,瑾娴不想提那件事,她怕自己叙述时会因为委屈而落泪,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愿在坐月子的时候掉眼泪。 她越是不肯说,兰容越发担忧,遂又询问知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秋想着县主是自己人,没必要隐瞒,便将那件事大致复述了一遍。 得知前因后果,兰容都替瑾娴感到委屈,她这暴脾气忍不了,打算去教训表哥,却被瑾娴给拦住, “别去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仍旧不肯动手,你去了他也是那句话,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跟他争论,没有意义。” 她拦得紧,还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兰容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她生气,忙顺着她的意思,说自个儿不去了。 兰容继续留在这儿陪着瑾娴,等孩子醒来,她又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 今儿个孩子睁眼了,圆溜溜乌亮亮的眼睛,一看就像瑾娴,兰容好奇的用自个儿的食指触碰孩子,孩子的小手顺势握住了她的食指。 被回应的感觉真好,兰容看着面前白嫩嫩的小婴孩,心都快融化了, “好可爱的小宝宝啊!小手手抓得真紧!” 大伙儿都在为瑾娴生了儿子而高兴,可瑾娴一看到孩子,想到自己的计划,便觉对不住孩子,笑容格外勉强。 兰容在这儿逗弄孩子,陪瑾娴用了午膳,而后告辞离去。 可她并没有出府,而是拐弯去了琅华院。 瑾娴交代过,不让她找章彦成,但她就是气不过,定要找表哥问个清楚。 兰容今日在府上,章彦成是知道的,所以晌午他才没去瑾娴那儿,就是不想打扰她们。 这会子兰容怒气冲冲的过来,撇嘴盯着他,他略一思量,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吃好了,便来替瑾娴教训我?” 算他还有一丝自知之明,“你也知道自个儿该训啊!瞧你做的好事!在我的印象中,表哥你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绝不心慈手软,怎的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瑾娴险些丧命,你竟无动于衷,不为她手刃仇人?” “谁告诉你我无动于衷?我比任何人都想杀了阮玉舒,为瑾娴报仇,可她偏偏是师傅的女儿,我动不得!” 这便是章彦成最痛恨自己的地方,堂堂男子汉,却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就连报仇都有所顾忌,连他都觉得自己很可悲! “那又如何?你师傅教过你,对你有恩,你孝敬师傅也就罢了,他女儿又没教过你,你何须对她留情?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她爹就饶了坏心眼儿的她啊!大皇子做错事,皇上还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呢!阮玉舒凭什么特殊?” 提及大皇子的下场,皇上也是留了情的,“寻常人造反,那便是死罪,父皇是看在父子之情,才留他一命,这就是情分!” 被噎的兰容努力辩驳,“父亲不能杀儿子,尚可理解,阮玉舒又不是你女儿,你何须心软?” 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谱儿了,“兰容!你在胡扯些什么?” “我没有胡扯!我只是不理解,平日里你一副挚爱瑾娴的模样,为何有人要杀你的挚爱,你却不肯杀了凶手?你这么做,可有想过瑾娴会有多失望?” 被质问的章彦成越发觉得委屈,“我处处为她着想,她怎就不能理解我的难处?” “她不理解,我也不理解!阮玉舒的所作所为的确该死,无法原谅!若有人敢害我性命,我必定将她千刀万剐,绝不会手软,才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你留着她,她迟早还会谋害瑾娴,等哪天她把瑾娴害死了,你可别说后悔!这悲剧明明可以及早避免,你却放任凶手不管,那你便是助纣为虐!” 第437章 动手毒杀阮玉舒 知秋和晴姨娘都不敢指责荣王,兰容可不怕他,她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根本不会给他面子。 她的话如狂风暴雨般冲击着章彦成,他也明白,兰容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真到了那一天,等到彻底失去瑾娴,他便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杀了阮玉舒又对不住师傅,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兰容狠狠的训了他一顿,他却没有回应,也不晓得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无奈的兰容只能先行离开,让他自个儿慢慢琢磨。 江心月还在惆怅着徐瑾娴生了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苓鸢忽来禀报,说是阮姨娘又一次谋害徐瑾娴,而荣王居然没有杀了阮姨娘,徐瑾娴正为此事与荣王闹别扭,两人已有好几日不曾说过话。 江心月闻讯,眉间愁云瞬时消散,心情大好,“王爷居然没杀阮姨娘,看来王爷对徐瑾娴不过如此嘛!徐瑾娴性子要强,王爷不帮她,她不得气个半死?” 苓鸢点头道:“只要阮姨娘还活着,她肯定不会罢休,还会找机会解决瑾姨娘的。” 不到万不得已,江心月也不想亲自动手,给自己惹麻烦,若能有人先她一步,再好不过, “她最好精明些,一击即中,可别又失败,我可等着吃席呢!” 只要阮姨娘得手,江心月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众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苦思许久的章彦成觉得自己不该再犹豫,有些事,就该趁早下决断。 越是思量,越是踌躇不定。 最终章彦成起了身,让人带着一碗毒药,去找阮玉舒。 这几日,阮玉舒被囚禁在荣王府中,她心中断定,章彦成不会杀了她,大不了就是给她一封放妾书而已。 反正这个男人不爱她,她也不在乎了,只要她还能活着就好。 章彦成到场后,并未指责她,只因他知道,再多的指责都唤不回她的良知,偏执的她不可能有一丝悔悟。 他将放妾书搁在一旁,而后让小允子倒了两杯酒,“喝了这杯酒,从此你我一刀两断,不再有任何牵连。” 此时的阮玉舒十分防备,她不禁在想,章彦成那么痛恨她,还跟她喝什么酒? 难不成这酒里有毒?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不肯端杯,“王爷不想要我了,那我走便是,这酒不必喝了,反正你我早已没有情意可言,无需再斩断。” “好歹你也跟了我两年,送别酒还是要喝的。” 章彦成越是要求她喝酒,阮玉舒越觉得有鬼,“莫不是断魂酒?难不成王爷你想置我于死地?你答应过我爹,会好好照顾我,即便你食言,不愿再护我,也不该杀了我,寒了我爹的心!” 章彦成最烦的便是被人用道义来绑架,“住口!你没脸提你爹!你这般蛮不讲理之人,没资格跟本王讲道义!” 他没否认,那就代表她猜对了,“果然是毒酒!王爷,你好狠的心!从前的你正义凛然,对徐家恨之入骨,自从徐瑾娴来了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枉顾是非,就连对自己师傅的承诺都能抛诸脑后,毫无原则可言!” 章彦成若没有原则,那天就该直接动手杀了她,何至于等到现在?“变的人是你,你不害人,本王也不会赶你走,别把自己的过错都推给别人。” 被怨恨充斥的阮玉舒冷笑着嘶吼,“你这是赶我走吗?你是要杀了我!” 既已被拆穿,章彦成懒得再否认,“是又如何?杀人偿命!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阮玉舒不怕报应,从她决心杀掉徐瑾娴的那一刻,她就不怕, “可是徐瑾娴她还没死!她若死了,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她还没死,你凭什么杀我?” 这种强词夺理的话她居然说得出口?“休得狡辩!你有杀人之心,且付诸实践,不论是否得逞,都该受罚!” 她一再逃避责任,仗着自己是阮家人就违逆他的意思。现下看来,指望她自个儿喝下去是不太可能的了,章彦成不再对她客气,命人按住她,将毒酒给她灌下去。 阮玉舒一看情况不对,想要往外逃,荣王已然下令,小允子可不会客气,立马给侍卫使眼色,将阮姨娘给按跪在地上。 而后小允子举起毒酒,捏住她的下巴,欲给她灌药。阮玉舒拼命挣扎着,甚至不惜用头去撞击酒杯。 小允子没个防备,那杯酒骤然被撞洒在地。 章彦成怒而吩咐,“再倒!按紧些,不必对她客气!” 于是小允子赶忙又倒了杯酒,情急之下,阮玉舒挤着眼泪哭喊着, “爹!您在天有灵,瞧瞧您教的好徒弟,居然如此残忍,要杀了女儿!都怪您把女儿托付给他,他冷落我,对我不好,还不肯给您报仇,您真是看走了眼,所托非人啊!” 听到她提及阮大人,章彦成越发暴躁,“住口!别再说了!本王不想听到她的声音,立即给她灌酒!” 小允子疾步走过去,有人按住她的双手还不够,还得有人按住她的头,以防她挣扎。 众人按紧之后,小允子再次给她灌酒。 谁曾想,就在此时,有人冲了进来,大声呵斥,“住手!放了我女儿!” 章彦成循声望去,一看来人是阮夫人,顿感不妙,怒声质问下人,“谁放她入府的?” 侍卫为难地道:“阮夫人手持阮大人的灵位,卑职不便动手……” 章彦成定睛一看,只见阮夫人的怀中的确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灵位,上写:先夫阮公讳青峰之灵位。 眼看着女儿要被毒杀,阮夫人迅速举起先夫的灵位,挡在女儿面前,苦苦哀求荣王, “王爷,求您看在先夫的薄面上,饶了玉舒!您要放妾,我们也认了,我会带她回家,好好教养,我保证,她绝不会再害瑾姨娘,求您留她一命! 先夫已经去了,玉舒若是也没了,那我只能一头撞死在这儿,追随先夫而去!” 第438章 我讨厌章 彦成 师傅的灵位就在眼前,阮夫人又拿她的命要挟,章彦成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再一次被这场闹剧击溃! 牌位上阮青峰三个字,一笔一划,深深的刺痛了章彦成的双目! 他不自觉的回想起师傅在宫里教他读书时和蔼可亲的模样,师傅为他传道受业,给他讲解为人处世之道。 他从无贪墨之念,心怀家国百姓,如此正直之人,值得他敬重。 病榻前,他承诺师傅会悉心照顾他的家人。如今师傅的牌位就在眼前,就好似师傅的双目在牢牢的盯着他,他怎么能当着师傅的灵位杀了他的女儿? 一旦他动手,阮夫人想不开,直接自尽,那他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那样的后果,他无力承担,这辈子都得被迫接受良心的谴责。 瑾娴的失望疏离,师傅的临终托付,师娘的声声哀求,搅得他痛苦不堪,暴躁怒吼, “滚!滚出去!拿着放妾书,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本王再看到你们!” 阮夫人吓一跳,但看荣王松了口,她慌忙扶起女儿,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却听荣王又道:“阮夫人!这是最后一次!你们阮家任何一个人,再敢谋害瑾娴,本王绝不会顾念谁的颜面,必定将其千刀万剐!” 说这话时,章彦成紧盯着阮玉舒,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斩断撕碎! 自始至终,阮玉舒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认为自己是在替父亲伸张正义。 阮夫人只想保住女儿的命,不敢多想其他,她诚惶诚恐地点头连连,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我会谨记王爷的教诲,努力教导玉舒,走回正途,绝不会再让她欺负瑾姨娘。” 亲眼目睹她们离去的背影,章彦成心乱如麻。 那可是瑾娴的仇人,他竟就这么放她离开了!瑾娴若是知晓阮玉舒被他放走,估摸着会更恨他? 章彦成很想讲这件事告诉瑾娴,告诉她,他是真的打算杀了阮玉舒,为她报仇,可半路突然杀出个阮夫人,才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瑾娴会理解他吗?大约不会的。 她可能认为他只是在找借口,他的挣扎与矛盾,她大概都不会放在心上。 犹豫许久,最终章彦成还是没跟瑾娴提这件事。 事没办成,他根本没脸提。 小允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王爷排忧解难,主子不说,他应该说出来才是,于是他状似无意的与知秋提起此事,知秋会意,又将这件事转告于瑾姨娘。 瑾娴听罢,无动于衷。 章彦成做过什么,是否真的试图给阮玉舒灌毒酒,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阮玉舒没死,还出了王府,那也就是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杀她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曾经做过什么努力,都毫无意义。 瑾娴眼睫半垂,淡淡的轻嗯了一声,“往后关于他的事,不必跟我说。” 知秋还是忍不住劝了句,“主儿,奴婢觉得王爷也很想为你报仇,只是阮夫人突然赶过来,拿着阮大人的灵位来闹,他实在不好下手,这才将人放了,估摸着他心里也很难受。” 知秋突然帮章彦成说话,瑾娴不由起了疑心,“小允子教你这么说的?” “小允子没提这些,是奴婢自个儿琢磨的。” “他的心思,你琢磨不透,我也琢磨不透,兴许这只是他演的一场戏罢了。” “应该不会!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瑾娴忽然就笑了,“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以为,这次有了人证物证,阮玉舒也亲口承认,那么他肯定会杀了阮玉舒,为我报仇雪恨,可结果呢?他居然放了她! 王妃有江家撑腰,阮玉舒有阮家撑腰,而我呢?没有任何人为我撑腰,他不需要顾忌我的娘家人,也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只会不停的找借口,说自己是迫不得已,让我忍一忍。我忍过多少回了?再忍下去,我命都没了! 知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一次,我忍不了!你别再跟我提他,不必帮他说好话,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更不想见到他,我讨厌他!” 屋外的章彦成正待进去时,隐约听到屋内的瑾娴提及他,他便停下了脚步,想听一听瑾娴的心声,听到最后,章彦成生生顿住了脚步,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 这几日,她的态度异常疏离,他想方设法的想哄她开心,可她竟说讨厌他,不想看到他。 他纠结了许久,终于克服内心的挣扎,决定为瑾娴杀了阮玉舒,怎奈结果未如人意。 可瑾娴只在意结果,根本不在意他内心的煎熬。 没能如她所愿,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瑾娴呢?这会子进去,也只是徒添尴尬而已,她不会相信他的解释,认定他只是在做戏。 却原来,在瑾娴的眼中,他竟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 他会在外人面前耍手段做戏,却从未欺骗过瑾娴,为何她竟不肯给他一丝信任呢? 失望的章彦成黯然转身,离开了此地,心情烦乱的他也不愿再回琅华院,而是去了梁王府找明兆。 明兆见到堂兄,颇为惊诧,“哎?三哥你才添了儿子,不在家哄儿子,竟得闲来我这儿?” 章彦成勉笑以应,“孩子有奶娘照看。” 明兆一眼就看出堂兄面色不对劲,还以为他是为政务烦忧,可最近朝中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政事啊! 好奇的明兆屏退下人,一问才知,原是家务事扰乱了他的心神。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章彦成本不愿说出来,明兆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他满心苦闷无处诉,只能与明兆说起最近的烦恼,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眼睁睁的看着阮夫人抱着师傅的灵位自尽吗?” 阮大人也曾教过明兆,明兆对阮大人也很敬仰,“那自然是不能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旁人不会在意阮姨娘做过什么,只会说你为了妾室,逼死了师傅的夫人和女儿。” 这话若是出自瑾娴之口,章彦成就不必这般煎熬,“你能理解我,为何瑾娴就不理解呢?” 第439章 彦成的委屈控诉 正所谓劝和不劝分,明兆不能火上浇油,当然得捡好话说,“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小嫂嫂毕竟是受害者,有人谋害她,你却没帮她杀了仇人,她伤心失望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心中的恩义与旁人的目光都在灼烧着章彦成,他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去做任何事。 “才生完孩子的女人格外脆弱,身心俱疲,伤口需要时光来愈合,小嫂嫂短时日之内可能无法接受,三哥你先别着急,且等一等,等到她满月之后,你带着她出去散散心,或许她能好受些。” 最近的每一日对章彦成而言皆是煎熬,“那也得一个月之后,这个月怎么熬?各种办法我都想尽了,她始终不肯开口与我说话,我实在是没招了。” 虎口撑着下巴,明兆眸光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要不让兰容去开导她?” 这个法子章彦成也想过,“兰容去过,但她站在瑾娴那边,义愤填膺的指责我,她劝的是我,不是瑾娴。” 呃……明兆尴尬地咳了一声,心道兰容那性子,还真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那要不让宝樱试试?” 章彦成深思一番,感觉此法不可行,“瑾娴与兰容更为相熟,她与宝樱见面的次数不多,兴许还未交心,估摸着不好劝。” 明兆却认为是否交心不重要,关键是立场问题, “兰容性子太烈,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只会认为你做得不对,不会帮你劝小嫂嫂,但宝樱不一样,也许她有法子呢?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宝樱得知小嫂嫂生了孩子,这几日都在说想去看看孩子,明儿个我就带她过去,顺道儿让她劝劝小嫂嫂。” 事到如今,章彦成没有别的办法,姑且先试试明兆的提议。 宝樱想念瑾娴,也惦记着才出生的孩子,听明兆说明儿个可以去梁王府,她高兴不已,亲自挑选贺礼和补品,预备送给瑾娴母子。 次日一早,宝樱早早的起身梳洗,等着明兆下朝回来,而后两人一起去往荣王府。 明兆去琅华院找他堂兄,宝樱则去看望瑾娴。 得知公主来访,瑾娴遂让人为她更衣,亲自出来迎接。 宝樱见状赶忙去扶她,“姐姐还在坐月子,得躺着才是,不必下帐。” 才躺了四五日,瑾娴已经躺得不耐烦了,“整日的躺着,躺得我腰酸背痛头发晕,也该起来透透气才是。” 孩子头小,瑾娴没遭太大的罪,没有难产,也没有撕裂,只是会有恶露,身子比以往虚一些,这几日还时常头晕,是以她走路时得小心谨慎些。 知秋扶主子坐下,奶娘将小少爷抱了过来,宝樱一看这孩子便心头一软, “好可爱的孩子啊!瞧这眉眼,长大后肯定是个英俊少年。” 孩子将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瑾娴已经不敢去想象,或许他的余生,她已经没资格去参与,想象只会令她自责煎熬。 强掩下心中的酸楚,瑾娴勉笑以应,“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品行端正。” 孩子被抱了一会儿,就开始哭闹,奶娘说孩子可能是困了,遂将孩子抱过去哄睡。 下人们走后,宝樱这才说起阮姨娘之事。 瑾娴并未提及此事,宝樱是怎么知晓的?瑾娴略一思量,猜测可能是章彦成将此事告知明兆,明兆又转述于宝樱,她才会知情。 了然的瑾娴并未多问,只轻叹了一声,“后宅就是这般,勾心斗角,此起彼伏,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宝樱在启国后宫时,也曾见识过那些女人的阴狠手段,她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若遇类似之事,她不会伤心难过,只会想法子反击, “若有人敢害我,那我必会十倍奉还!她敢害你,你也可以暗中害她啊!买通下人,给她下药,让她稀里糊涂的就死了,那她就没机会再作恶。” 这么做,即使成功了,瑾娴也不会高兴,“我要正大光明的审判她,而不是用这种手段,我不想理亏的背负着一条人命。 能有资格审判的她的,只有荣王。你都能想到这个法子,他想不到吗?真想杀一个人,会有无数种法子,而他不愿这么做,可见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希望阮玉舒死掉。” 瑾娴介意阮玉舒的生死,但她更在乎的是章彦成的态度。 恨她的人不止阮玉舒这一个,府中那几位都对她虎视眈眈,恨不得除掉她,即使她想法子杀了阮玉舒又如何?接下来还会有其他人会谋害她。 她能把她们都杀了吗? 所以章彦成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他杀了阮玉舒,才能以儆效尤,旁人才会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对她下手。他若轻饶了阮玉舒,其他女人就会认为害她也不会得到太严厉的惩罚,继而纷纷效仿。 这一次,章彦成有这样的理由,下一次他还会有别的理由,瑾娴的命根本得不到保障,那么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宝樱看得很开,“荣王是男人,有些女人间的争斗,他不便插手,他若是杀了师傅的家人,可能会被世人诟病,所以你得体谅他,想法子自己解决阮姨娘。荣王那么宠爱你,即便他知道人是你杀的,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追究的。” 宝樱之言也有道理,只可惜瑾娴和她所在意的细节不同,心知宝樱是为她好,瑾娴不好意思再反驳,遂模棱两可地应承道: “妹妹言之有理,你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和明兆成亲那日,我没来得及去恭贺,婚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可顺心顺意?” “整个梁王府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起初我很不习惯,最近几日才逐渐适应。明兆对我……怎么说呢!不好不坏!毕竟我跟他没什么感情,自然不可能如胶似漆,而且……” 说到后来,宝樱红了脸,低眉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瑾娴奇道:“而且什么?有话你可以跟我直说,无需顾虑。” 第440章 厚着脸皮讨好瑾娴 宝樱在这儿没有熟人,也就跟瑾娴相熟些,她的心事不敢告诉婆婆,也不敢告诉小姑子,只能跟瑾娴诉说, “姐姐你可不要笑话我啊!其实我跟明兆……至今尚未圆房。” 此话一出,瑾娴不由吃了一惊,但一回想起原主的经历,她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怪事,不过她还是有一丝好奇, “为何没圆房?是你不愿意?” 实则宝樱也不是真的不乐意,只是有一些羞怯和惶恐而已,“成亲那晚,下人们都退去,喜房内只剩我和他。 姐姐你也知道,我这人性子直,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我问他,圆房会不会很疼,他却反过来问我:嬷嬷没有教过你吗? 我记得嬷嬷提过,说是圆房之夜会有一些痛楚,于是我又问他,所谓的痛楚到底是有多痛。 明兆却说他不是女人,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痛。 他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我说我很怕痛,能不能先不圆房。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他若不同意,我也没法子,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说是随我的心意。” 瑾娴还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早已圆房,没成想,这当中竟还有曲折,“那之后呢?你们两人都没再提及这件事?” 宝樱面粉如春,窘声道:“我是女孩子哎!我当然不能主动提圆房,他也没提,说是给我时日,等我适应,不着急。这样缓一缓也挺好,不熟悉的两个人圆房,肯定会很尴尬?” 出于好奇,宝樱又问了句,“你跟荣王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那个时候瑾娴尚未穿越,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只记得那晚过得不是很愉快,宝樱没瞒她,她也该说实话, “其实初入王府那日,我跟王爷也没有圆房,我是皇上赐给他的妾室,不是他自个儿的选的,他对我没什么兴致的。” 原来瑾娴也有类似的经历啊!宝樱像是找到了知己,羞声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多久之后才圆房的?” “大约两三个月之后!” 也就是瑾娴穿越过来之后,她为了活命,才主动撩拨章彦成,那时她还不了解他,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两人互相试探,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却也有过真实的快乐,可如今,经历过太多的不堪,瑾娴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再也没有纯粹的欢喜。 既然周围有类似之事发生,宝樱也就不再有什么压力,“那我也不担心了,就这样顺其自然!” 瑾娴也不确定,此时的明兆是否真的放下了兰容,那件事,宝樱不知情,瑾娴也不该提及。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成婚之前的事,倒也没必要去追究,只要明兆婚后不再惦念别人,专心待宝樱就好。 用罢午膳后,两人品茶闲聊,聊了一个时辰,宝樱想着瑾娴还在休养之中,不能受累,便嘱咐她去休息,而后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之中的宝樱不由感慨,“这后院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往后你不许纳什么妾室,我可不想跟别的女人争斗。” 明兆暂时没这个打算,但他也不会跟宝樱做任何保证,“这种事我可说不好,万一以后遇见顺眼的女人,带回家也说不定。” “不准带!你不可以纳妾!” “凭什么不准?你看皇室哪个男人没妾室?三哥也有那么多的妾室,三嫂都不敢说什么,你也不该管我纳妾。” 宝樱微扬首,傲然抱臂,“荣王妃能不能接受我管不着,反正我是不能接受的,总之本公主的丈夫不准纳妾!”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你别忘了,你是启国的公主,不是尧国公主,我是你夫君,不是你的驸马,你可别拿公主管驸马的那一套来管我。” 明兆之言虽难不中听,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宝樱若是在启国招驸马,驸马必会对她言听计从,只要她不同意,驸马绝对不敢纳妾。 可如今,她来到尧国和亲,明兆不是入赘,那些规矩便对他无效,但宝樱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是以她一早就跟尧帝表明过自己的态度,说是将来明兆若是要纳妾,必须得过她这一关,但看她是否同意。 尧帝是想着,侄儿那么精明,这种小事他应该摆得平,为了表示对启国公主的尊重,尧帝便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宝樱本想将这件事说出来,想想还是得留一手,以免明兆明儿个就去找尧帝,这不是给尧帝添麻烦嘛! 左右这会子他还没纳妾,只是这么一说,等到他真有了目标之后,她再治他也不迟, “我可以不管你,但你也得自觉些,可别惹我生气。你们的皇帝说了,我远离家乡,没有亲人在身边,今后他会为我撑腰,你若欺负我,皇帝会为我做主的。” 居然拿皇帝压他?明兆心下不悦,却又念在她是启国公主的份儿上,没再跟她争执,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想听皇帝啰嗦。 章彦成以为宝樱来劝过之后,瑾娴可能会改变态度,然而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嬷嬷说,坐月子期间,瑾娴会有恶露,夜间时常得更换,是以他不能与她同住。 章彦成勉强同意,自个儿在琅华院住了十日,这白日里不说话,晚上见不着,他只觉这日子格外难熬,他是想着,若能与瑾娴住在一起,兴许夜间两人还能有说话的机会。 于是他打算搬过去与瑾娴同住,嬷嬷一再拦阻,说不合规矩,他若在场,瑾姨娘会有压力,且他很可能会打搅瑾姨娘休息。 章彦成一再保证,“本王睡榻,不与她同帐,不会扰她。” 嬷嬷仍旧不放心,又叮嘱道:“可是瑾姨娘还在坐月子,身子尚未康复,王爷您还得再忍耐一段时日,千万不能把控不住,太过亲近。” 他只是想跟瑾娴打好关系,可没想着要欺负她,“这一点本王比谁都清楚,本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欺负她?” 嬷嬷还想再说,却被荣王给打断,他心意已决,谁也阻止不了他。 当天晚上,章彦成就去了瑾娴房中。 听到脚步声,瑾娴并未吭声,还是知秋问了句,“王爷?天色已晚,您还未休息?” 章彦成撩袍而坐,“这不正是来这儿休息么?今晚本王在此照看瑾娴,你不必留夜。” 一旁的瑾娴闻言,眉心微蹙。 第441章 赖在瑾娴身边 荣王要留宿,知秋不敢拦,遂出去为荣王备热水,伺候他洗漱,而后知秋才告退。 此时屋内就剩他二人,章彦成既期许,又忐忑,他期待着瑾娴能与他说句话,又担心她始终一言不发,令他心塞。 不过事是他惹出来的,他没能处理好,没能为瑾娴消忧解难,她恨他也是应该的。瑾娴的不理解使得章彦成心中煎熬,可即使如此,他仍旧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她,试图修补两人的关系。 他先来到帐边,然而瑾娴睡在帐中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他腾出位置来,章彦成干咳了一声,提醒道: “瑾娴,你往里边去一些。” 平躺着的瑾娴闭眸假寐,没出言赶他,也不肯挪动。 他就不信了,他连睡帐的资格都没有。 不死心的章彦成坐于帐边,去拉她的手,瑾娴立马抽回手,缩于被中,于是他又抬指轻抚她的脸蛋儿,不耐的瑾娴干脆转过身去,背对于他。 她这一转身侧躺,边上的位置也就空了出来,章彦成唇角微勾,顺势往那儿一趟。 听到动静的瑾娴这才察觉自个儿上了他的当,尽管心有不满,她也懒得斥责。 章彦成故意诱哄,“如若对我不满,你可以直说,不必藏在心里。” 说出来也会被他无视,他已洗漱,这会子是不可能走了,是以她选择沉默,随他!反正他一向我行我素,她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兀自说了几句,等不来回应,章彦成仍不气馁,又转了话头,尝试着说一些她感兴致的事儿。 “父皇说,孩子的名字他来定,容他好好琢磨一番,我打算先给孩子起个小名,你可有什么想法?” 瑾娴自知与孩子相处的时日不多,也就没想过定名的事儿。 章彦成这几日一直在考虑此事,“我想了一个---景儿,景,意为日光,希望他的人生能像日光一般明亮绚烂。” 瑾娴没回首,章彦成轻捋着她散于身后的青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给孩子取小名,这本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如今,瑾娴却高兴不起来。 孩子的未来,她可能无法参与,她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也就没资格为他起名。 被冷落了十日的章彦成已经逐渐开始习惯瑾娴的冷漠,他不再生气质问,也不计较她的沉默,自顾自的继续与她说着话,说起朝堂发生的一些事, “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太后说,皇后之位不可悬空,一直催着父皇再立新后。父皇推辞了许久,这回他推脱不掉,只能妥协,说是开了春大封后宫,先不立后,立一位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可以代替皇后掌管后宫,谁若成为皇贵妃,那就离皇后的位置不远了。宫中有四妃,也不晓得父皇会立谁做皇贵妃。” 书中尧帝更偏向章彦安,尧帝本想立敏妃为皇贵妃,只可惜敏妃的父亲并未翻案,敏妃这罪臣之女的身份,不适宜做皇贵妃,尧帝也就没选她,最后章彦安登基,敏妃直接升任皇太后。 但如今的局面早已有所变动,尧帝明显更偏向章彦成,那么惠妃成为皇贵妃的机会更大一些。 若搁以往,瑾娴肯定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与章彦成一同分析当下的局面,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随他自个儿瞎琢磨!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晚上,章彦成都与瑾娴同宿,一如既往的与她说着话,试图用这份真诚去捂热她那颗冰封的心。 瑾娴装聋作哑,从不回应。 他也不着急,她不搭理他也无妨,只要每晚能看到她,陪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呼吸声,他便莫名的安心。 他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瑾娴会理解他,原谅他的。 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变得很快。才出生的景儿额头有皱纹,脸也瘦瘦小小的,两位奶娘喂养一段时日之后,景儿肉眼可见的长胖了,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格外讨喜。 瑾娴每看孩子一眼,心中就会多一分不舍,她甚至生出将孩子也带走的念头。 可她自己逃出去都困难,带着孩子,孩子难免会哭闹,很容易被人发现,这并非良策。 再者说,她若带走孩子,章彦成在乎子嗣,肯定会追踪到底,但若她一个人走,只要孩子还在他那儿,单她一人失踪,他是不会在意的,反正府中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少一个侍妾也无妨。 思来想去,瑾娴还是决定不带走孩子,独自逃离。 这一个月过得格外煎熬,每一日她的良心都如火炙烤,好不容易等到满月这天,章彦成为了让瑾娴高兴,特地请示皇帝,破例为孩子举办了满月宴。 这样的区别对待令李侧妃颜面尽失,可她再难受,也不敢责怪荣王,谁让她生的是女儿呢!皇帝不在乎孙女,不肯给孩子办满月宴,荣王不能逆皇帝之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侧妃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满月宴当天,众人皆来贺喜,明兆带着宝樱公主前来,兰容原本也该来的,可她猜测明兆可能会去,若是碰面,岂不尴尬? 思来想去之后,最终兰容还是决定不去参宴,提前将贺礼送去。 瑾娴也明白兰容的顾虑,是以她并未强求。 一众王公大臣皆来贺礼,方鹤鸣和致远,以及瑾娴的祖母和姨母都来了。 瑾娴已经给太姥姥下了请帖,却不见太姥姥前来,瑾娴不免好奇,“太姥姥呢?她怎的没来?” 祖母这才解释道:“你太姥姥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家躺着休养,不便出来,这才没能过来为你贺喜。” “什么?太姥姥摔跤了?伤到了哪里?严重吗?”瑾娴焦急的追问,但听姨母道: “摔到了后腰,已经请大夫瞧过,大夫说,幸好那天下雨,地面湿滑,不太硬,是以她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她年纪大了,身子不如年轻人那般硬朗,骨头也不好愈合,大夫开了膏药,嘱咐她多躺着才是。” 听说不算严重,瑾娴这才稍稍放心,“等我忙完就去看望太姥姥。” 趁着没外人的时候,瑾娴又问起雯玉的下落,姨母方氏直摇头,“没有任何消息,她至今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也不晓得她现在在哪儿,过着怎样的日子。” 女儿下落不明,方氏一想起来便忧心不已,不自觉的掉眼泪,瑾娴好言安慰着, “兴许她是担心信郡王会监视你们,所以才不敢与你们联络,姨母您别难过,且再等一等,也许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她就会跟您联络的。” 瑾娴已经生了,雯玉的身孕晚了一个月左右,估摸着过年前也能生,方氏心知担忧也没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雯玉,母子平安。 来的人一波又一波,都来看瑾娴和孩子,外人一到场,瑾娴与方氏便没敢再提此事,先送客人到厢房就座。 晌午的酒宴十分热闹,章彦成满面笑容的接待着一众宾客,他希望这样的热闹气氛能够感染瑾娴,殊不知,此时的瑾娴正在琢磨着她的逃离计划。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下午送娘家人出府门的档口逃走,这个计划可能成功,也可能会失败,方才祖母说太姥姥病了,瑾娴顺势想到另一个法子,成功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 宴罢,她的娘家人又坐着品了会子茶,而后便要告辞。 瑾娴吩咐知秋,去跟荣王说一声。 知秋随即去往荣王身畔,“启禀王爷,瑾姨娘的太姥姥摔伤了腰,卧病在塌,瑾姨娘担心她的病况,想去看望,特命奴婢来请示王爷。” 第442章 瑾娴逃离荣王府 太姥姥受伤一事,方才章彦成就听方鹤鸣说过,她们都去探视过,瑾娴一直在坐月子,这才没露面。 章彦成本打算等自个儿忙完之后陪她过去,可这会子他还得送客,有的客人要走,有的还在品茶下棋,等忙完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瑾娴本就心情不好,他若再让她等候,估摸着她心里更不舒坦。 于是章彦成行至瑾娴身边,温声对她道:“我还得送客,这会子不便同行,你且先去看望太姥姥,等我忙完就去接你。” 他不能去再好不过,瑾娴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独自前去,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今日有喜,瑾娴穿得格外隆重,现下要去看望亲人,她得换身行动方便的衣裳。 今晨更衣之时,瑾娴已早早的将银票藏在了中衣里。这会子更换里衫和外裳,知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更衣过后,瑾娴又去看了孩子一眼。 此时的孩子正在熟睡中,黑长的眼睫安静的垂搭着,看着孩子那乖巧的容颜,瑾娴心中酸楚难当。 知秋以为瑾姨娘是想将孩子也带去,一同看望太姥姥,瑾娴忙道不必。 她这一走,便不会回来了,是以孩子不能带,“今儿个有风,孩子还没出过府,我怕他着凉,等下回天暖无风时,我再带他出去。” 再怎么不舍,她也得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今日,她再想单独出府可就难了,一旦章彦成陪同,她就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 是以瑾娴必须把握住今日的时机,她强压下对孩子的眷恋,转身离去。 知秋看到主子眼眶红红的,颇为诧异,心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只是去看望太姥姥而已,她为何依依不舍呢? “主儿,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知秋心细,会多想,瑾娴担心她瞧出什么端倪,遂借口道:“没有不舒坦,大约是月子里哭过的次数太多,伤了眼睛,现下风一吹,眼就容易酸涩。” 这事儿知秋也曾听嬷嬷说过,她还劝过瑾姨娘,尽量控制情绪,不要落泪。 当着她的面儿,瑾姨娘还算坚强,没怎么哭过,可她不在的时候,估摸着瑾姨娘还是偷偷落泪了? 瑾娴说得切合实际,知秋并未再怀疑什么。 随后瑾娴乘坐马车去看望太姥姥,给她带了许多补品。 太姥姥没能参加喜宴,没能看到孩子,心中颇为遗憾,乍然看到瑾娴的身影,她欢喜不已,怎奈她下不了帐,只能这样倚在帐中。 瑾娴在旁坐下,握住她老人家的手安慰道:“今儿个风大,我没敢抱孩子出来,等天好些,我再把孩子抱过来给您瞧。” “好!好!我就等着看我的曾孙呢!”太姥姥不由感慨时光飞逝,眨眼间,她竟已有了曾孙, “若是你娘还活着该多好,她就能看到她的乖孙子咯!” 提及方氏,气氛一下子变得悲恸起来,虽然瑾娴没见过方氏,但她的记忆里有方氏的身影,方氏吃过的苦,她都知道,她也替方氏感到难过, “娘为了养大我和致远,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没等到我和致远赡养她,她就这么走了,我对不住她!” 眼瞧着瑾娴伤心落泪,太姥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不已, “瞧我这个老太婆,竟是糊涂了,大喜的日子不该说这些,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咱们改变不了,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过得这么幸福,夫宠儿乖,她也会替你高兴的。” 太姥姥转了话头,好言劝慰着,瑾娴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孕期最后几个月,瑾娴都没怎么出过府,也没来看望太姥姥,今日难得出来,她本想陪太姥姥多待会子,可她又担心章彦成过来,只能趁早先走。 瑾娴借口家中还有客人,她不能出来太久,向太姥姥告辞。 太姥姥自是理解她的难处,并未强留,“既有客,那你先回去招呼客人!大夫说我这伤没什么大碍,贴了膏药,躺着养养也就好了,你别担心。” 太姥姥还在为她着想,她却琢磨着利用这次机会逃走,瑾娴只觉自个儿有些自私,对不住她们,可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保命,她必须放下这一切,自私一回。 下定决心的瑾娴不再犹豫,拜别太姥姥之后,她乘坐马车去往街市,说是想看看织梦斋的生意,顺道儿买点儿东西。 除却知秋之外,身边还有两名侍卫跟着,瑾娴若想摆脱这些侍卫,就不能去普通的铺子,得去裁缝铺,售卖衣裳的地儿,她才可以借着试衣的借口,避开侍卫的视线。 平日里瑾姨娘都是先选布匹,再让她们量身定制,今儿个瑾姨娘竟要试这铺子里的成衣,知秋颇为纳罕, “主儿,您不打算定制吗?” 瑾娴无谓一笑,“这成衣样式料子皆入我眼,喜欢就试试,兴许很合身呢!” 掌柜的直夸她眼光好,带她进去试衣,知秋进去帮忙,瑾娴让她也去选一件新衣来试,说是要送给她,知秋连连摆手, “平日里主儿赏奴婢那么多,奴婢的衣裳已经够穿了,不需要再买新的。” “今儿个是孩子的满月宴,喜庆之日,自当有赏,你快去挑挑,看哪件合心意。” 掌柜的想多赚些银子,亦在旁劝道:“难得有这么大方的主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满月宴这是好兆头,你可不能拒绝你家主子的心意,快去挑一件!” 她们皆劝说,知秋推辞不得,只得出去挑衣裳。 知秋出去后,瑾娴又跟掌柜的说有些渴了。 掌柜的认识瑾娴,晓得她是荣王的宠妾,她一说渴,掌柜的暗叹自个儿忙昏了,居然忘了给贵客安排茶点, “贵客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掌柜的欢欢喜喜的出了门,此时的屋内空无一人,对瑾娴而言,是个绝佳的时机! 第443章 瑾娴逃至城门遇阻 挑好新衣的知秋进门一看,却没见瑾姨娘的身影,她又往外走去,恰在此时,掌柜的端着茶点进来了。 知秋忙问她,“我家主子呢?她出去了?” “我出去的时候她还在屋里呢!”掌柜的放下盘子,往屏风那儿转了一圈,的确没有人影,不由纳罕, “哎——怪了!瑾姨娘去哪儿了?” 两人赶忙到外头去找,知秋询问侍卫,侍卫并未看到瑾姨娘出去。 知秋又拐回去寻找,大声呼喊着,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掌柜的生意没做成,人却丢了,她顿感懊丧,“当真是怪事,瑾姨娘能去哪儿呢?难不成翻窗出去了?” 掌柜的一提窗户,知秋心中一紧,立时开窗去看,果见窗外有一条路。 可是瑾姨娘怎么会翻窗出去呢?这不太可能? 焦急的知秋仍旧守在这儿,她让侍卫回马车那儿看看,看瑾姨娘是不是独自回马车了。 侍卫疾步回返,马车空空如也,只有车夫候在那儿。 铺子里没人,马车也没人,知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她得赶紧回去将此事禀报荣王才是。 荣王若是知晓瑾姨娘不见了,肯定会大发雷霆,而她身为婢女,居然没能看好瑾姨娘,她也难辞其咎。 可就算被骂,她也得如实上报,不能隐瞒,唯有及时道明情况,才能更快的找到瑾姨娘。 荣王府内, 送走客人的章彦成才忙完就更衣出府,瑾娴的太姥姥病了,他为了讨好瑾娴,决定亲自去探视,顺道接瑾娴回来。 可他才出府门口,就见瑾娴的马车已经归来,知秋慌里慌张的跑下马车。 眼下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以知秋没敢声张,行至荣王跟前,低声禀报着, “王爷……方才瑾姨娘正在铺子里试衣裳,不知怎的,突然就失踪了……” 乍闻此言,章彦成面色顿沉,只觉荒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去看望太姥姥吗?又怎会在铺子里?” 眼瞧着荣王神情瞬冷,知秋心下忐忑,却也不敢隐瞒,如实交代着当时的情形, “主儿先去看望老夫人,而后去了街市,看看织梦斋的生意如何,又去附近的裁缝铺里看衣裳。主儿想试成衣,奴婢原本跟了进去,可主儿却说要赏奴婢一件衣裳,让奴婢去挑选,奴婢不敢辜负主儿的好意,这才出去。 据掌柜的所说,奴婢刚走,主儿就说她渴了,掌柜的便出去为主儿准备茶点,等我们再进去时,就不见主儿的身影了。” 听到此处,章彦成已然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是屋里藏了人,将瑾娴绑架了,要么就是瑾娴故意支开她们,自己走了! 不论是哪种情形,都是章彦成无法接受的。瑾娴不可能自己离开,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强按下心底的慌乱,章彦成立刻派侍卫和暗卫一同寻找,一队人去搜客栈,一队人搜街道商铺,另一队人则去城门处守着。 他的整颗心紧揪着,只因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瑾娴的谋划。 整整一个月,瑾娴都不愿搭理他,他以为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时日一久,瑾娴就会原谅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瑾娴竟会突然失踪! 直到这一刻,章彦成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总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总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 可他又不敢大意,急切的派人去寻找瑾娴的下落。唯有找到瑾娴,才能解开谜团。 话分两头,且说瑾娴待她们都走后,直接翻窗逃走。 这个铺子她以往来过,晓得这屋子里有扇窗,也晓得窗后通往何方,是以她翻窗逃走之后便一路往城门处奔去。 没了马车的她需步行,她出门的次数不多,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买了顶白色帷帽给自己戴上。 好不容易赶到城门附近,瑾娴正准备出城门,却见城门处的把守比以往更加森严,进出都要被盘查,有人戴着帷帽,也会被揭开。 不远处的瑾娴见状,不明所以,随口与身边的一位妇人搭话,“这是怎么了?为何来往的行人都要查?” 那妇人低声道:“听说有个朝廷钦犯越狱逃走了,所以城门查得很严。” “钦犯?是男人吗?那为何他们连女人也查?” “这你就不懂了,江湖上有易容术啊!万一钦犯乔装成女人的模样混出城呢?所以不论男女都要查。” 男女都查,那她即使戴着帷帽也会被查,她曾与章彦成一同出过城,却不知这些士兵会否认出她来。 不过那是几个月前的事,兴许这里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波,可能他们都不认得她! 这会子已是傍晚,依照规矩,天黑之后城门就要关闭,一旦关闭,就得再等一夜,这一夜她如何在城中落脚? 万一再被抓回去就麻烦了! 瑾娴犹豫了好一会儿,刚想抬步上前,隐约听见远处有驾马声传来,她透过帷帘望去,只见两名侍卫骑着马直奔城门而去,瞧着十分眼熟,其中一个正是荣王府的侍卫祁山! 祁山为何会来城门处?难不成章彦成已经发现她失踪了?她是步行到此的,他们骑马而来,自是比她快一些。 一看到他们,瑾娴再不敢冒险,赶紧低着头准备撤离。 戴着帷帽的她走路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那人怒骂了一句,瑾娴赶忙向他道歉, “对不住了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才从茶铺里出来的锦衣男子路过此地,骤然听到熟悉的女声,诧异回眸望去,只见一女子正在跟一位中年男子道歉,她的身影十分眼熟,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瑾娴?”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瑾娴吓了一跳,惊恐的回首望去,这才发现唤她的人居然是章彦安! 第444章 彦成派人追查瑾娴的下落 看到章彦安的一瞬间,瑾娴暗叹不妙,立马转过身去,向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那女子没应声,但章彦安还是认定她就是瑾娴。 只因方才唤她的名字时,她瞬时回首望过来,就代表她回应了,如若不是瑾娴本人,她怎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呢? 再者说,章彦安与瑾娴相处了四年,他对她的身形再了解不过,即使对方戴着帷帽,他也能够认出她来! 笃定的章彦安即刻跟了上去,瑾娴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她的脚步越来越急,章彦安直接快走几步,挡在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未等她反应过来,他迅速伸手,掀开了她的帷帘,一张熟悉的芙蓉面瞬时映入他眼帘,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章彦安又喜又惊, “瑾娴!真的是你!你怎会在这儿?还做此打扮,却是何故?” 瑾娴不想跟他说太多,借口说自个儿在逛街,章彦安略一深思,便觉不对劲, “今儿个是满月宴,府中应该还有客人?你怎会在街市上闲逛,还独自一个人?你的丫鬟呢?” “我听说太姥姥摔伤了,就出来看望她,这会子要回去了,告辞!” 瑾娴不意耽搁,只想尽快离开,却又被他拦住,章彦安一脸狐疑的盯着她, “这是城门,可不是去太姥姥家的方向,你出门必有丫鬟跟随,不可能独行。瑾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神色为何如此惊慌?” “没什么,与你无关,你别问了。”瑾娴想拐回去,却在走到巷口时发现街上也有荣王府的侍卫,他们正在街上的铺子里搜寻,很快就会查到这边,她根本无处可躲,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瑾娴一步步后退,似乎很惶恐的在躲避荣王府的侍卫,章彦安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我的马车就在附近,跟我来。” 瑾娴不愿再攀扯上章彦安,可她更不想被荣王府的侍卫抓回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可不想再入虎穴,被生生耗死! 走投无路的瑾娴没得选择,只得跟随章彦安一起,去到他的马车上暂避。 匆匆上得马车,有马车遮挡,瑾娴那紧绷的心弦这才稍有松缓。 章彦安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荣王府出动那么多侍卫?” 略一思量,他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你是偷溜出来的?” 眼下的情形再明朗不过,瑾娴无可否认,只得点了点头,“是。” 自从得知瑾娴已经为章彦成生了个儿子之后,章彦安就惶惶不安,他生怕瑾娴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逐渐爱上章彦成,彻底将他遗忘! 未曾想,她竟然会在此时出逃,这样的情形着实怪异,“孩子才满月,你为何一个人离开?章彦成欺负你了?还是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伤害你了?” 瑾娴不意多言,含糊其辞,“这都不重要了,只要离开都城,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烦扰。” “你要离开都城?那……那孩子怎么办?” 关于孩子,瑾娴也是深思熟虑的许久,才忍痛割爱,“孩子太小,我若带着他,根本逃不出去。还是让他留在王府!荣王总不至于虐待他的孩子。” 母亲大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瑾娴居然能狠下心,丢下孩子独自离开,必然是绝望之至,才会做出这种无奈的选择? 章彦安突然想起最近有人跟他说过,侍妾阮姨娘被荣王一纸放妾书赶出了王府,送回了娘家,而她恰巧是在瑾娴坐月子的这段时日被赶走的,这当中必有什么蹊跷, “是不是因为阮姨娘?我听说章彦成把她赶走了,可是与你有关?” “别问了,我不想再提那些事。”瑾娴痛苦扶额,侧过脸去不愿面对那些糟糕的回忆。 她虽未明言,但看她反应如此激烈,章彦安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这事儿肯定是跟阮姨娘有牵扯。 她不想提,他便没再追问因由,“你要出城?那你打算去哪儿?回陈家村?” 瑾娴穿越之后就在都城里,没去过外地,“陈家村肯定是不能去的,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先出城再说!可是城门口也有荣王府的侍卫把守,这可如何是好?” 章彦安一直以为他与瑾娴很难再有交集,除非他登上皇位,将她抢过来,谁曾想,有朝一日,她竟自己要逃离! 他心疼她这番遭遇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丝希望, “你若真想出城,那就与我同行,我带你出城,他们应该不会查我的马车。” 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天黑之前她若出不了城,就得再等一夜,这一夜她该躲在哪里呢? 侍卫们连商铺都查了,那么客栈肯定也会查,所以她不能去客栈,为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尽快出城,可城门口也有侍卫,他们严密盘查,这帷帽根本护不住她。 她以为只要逃出荣王府,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未曾想,出个城门竟是这么难,她不想跟章彦安走得太近,可单凭她一个人,似乎很难走出去,为今之计,似乎只有试试他的提议, “那就多谢王爷了!” 他生怕瑾娴拒绝他,听到她答应的那一瞬,章彦安暗松一口气,看来瑾娴对他还是有一丝信任的,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她跟他并不熟,当然得客气些,不过这会子她还指望着章彦安将她带出城去,是以她不能给他摆脸子,也就没去反驳他的话。 随后章彦安吩咐车夫出城,一旁的侍卫提醒道:“王爷,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一旦此时出去,就连他也回不来了,但章彦安并不在乎这些,“无妨,即刻出城!” 信郡王执意出城,侍卫不敢再拦,遂与车夫一道驾着马车往城门而去。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瑾娴的心也提到了嗓喉处。 马车到得城门口时缓缓停下,守门的士兵照例巡查,却被马车前的侍卫呵斥, “放肆!信郡王府的马车,你也敢拦?” 那士兵仔细一看,朱轮马车,的确是皇室王亲的规制,他不敢贸然得罪,遂退至一旁,准备放行。 荣王府的两名侍卫亦在旁边盘查路人,祁山亦在其列,瑾姨娘和信郡王的旧事,祁山亦有耳闻,虽说瑾姨娘不太可能跟信郡王在一起,但他还是认为不该错漏,实该仔细盘查一番才是。 于是祁山近前去,“且慢!主子有令,不论来者何人,皆需盘查!” 第445章 搜查瑾娴所在的马车 瑾娴一听这话,暗叹不妙,立时挺直脊背,紧张的望向章彦安。 章彦安微颔首,示意她别紧张,他不慌不忙地对外道:“荣王之令?无缘无故,荣王凭什么盘查?总得有个说法。” 真正的原因自是不能公开,但信郡王要理由,祁山必须给个正当的理由,否则他区区一个侍卫,根本没资格查王爷的马车。 祁山略一思量,已然想到说辞,“盘查朝廷钦犯,还请殿下见谅。” 章彦安不悦拧眉,“你的意思是,本王窝藏朝廷钦犯?” 祁山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那钦犯藏在马车中,胁迫您带他出城,为保殿下安危,当需仔细查验。” 章彦安冷声怒斥,“放肆!本王岂会被一个钦犯威胁?本王出城有要事得办,耽误了行程,你担当得起?” 不论谁发火,祁山都稳如泰山,“不会耽误殿下太久,卑职只掀帘看一眼即可。” 这人一直追问,誓不罢休,章彦安若再拦着,难免会惹人怀疑,无奈之下,章彦安只得答应让他看一眼。 祁山掀开帘子,只见车内除了信郡王之外,还坐着一个女人,只是那女人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祁山只觉怪异,遂让她将帷帽取下来。 祁山的说话声近在耳畔,瑾娴紧张的捏着手指,不敢去取,一旦取下帷帽,这人就会认出她来,那就麻烦了! 章彦安睇他一眼,声漠神肃,“本王的女人,岂是外男随意可见的?车内没有你要找的钦犯,滚开,别挡道!” 一旁的瑾娴听到这话,心生芥蒂,但她也明白,章彦安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在帮她避难而已,是以她并未反驳,也不敢出声反驳。 祁山没有退让之意,“万一钦犯扮作女人呢?” “本王是瞎子?岂会被一个钦犯糊弄威胁?你若再敢啰嗦,本王立马将你送官!” 那女子虽戴着帷帽,但不知为何,祁山总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如若她是信郡王的侍妾,坐马车为何还要戴帷帽呢?不该取下吗? “卑职斗胆,请问殿下,为何她在车内还戴帷帽?” 祁山所言的确是疑点,瑾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好在章彦安反应迅敏, “她的脸起了红疹,容貌有损,不愿示人。本王带她出城看病,休再啰嗦!” 饶是如此,祁山仍旧生疑,“还请姑娘说句话,证明你不是男人。” 章彦安忍无可忍,“本王已明确解释过,你竟得寸进尺!荣王府的侍卫还懂不懂规矩了?连本王的话你也敢质疑,平日里荣王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这侍卫是不想当了?” 信郡王越是发脾气,祁山疑心越深,这女子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正常人为何不肯说话?难不成,她是瑾姨娘? 他还想继续探究,一旁的侍卫过来唤他,“李哥,你瞧,那边有个戴帷帽的,瞧那身形,很像她。” 祁山瞄了一眼,果然很像! 于是他赶紧去往那边,一探究竟。 章彦安趁机吩咐车夫,驾马先行。这荣王府的侍卫到那边去盘查,守门的士兵不敢得罪信郡王,只得将其放行。 待祁山过去查看过后,发现那女子并非瑾姨娘,他又立刻拐了回来,却见信郡王的马车已然离开。 祁山恼嗤道:“你怎么让他走了?我还没查完。” 士兵不耐啧叹,“你都掀帘看了半天了,还有什么可查的?那可是皇子啊!你不怕得罪他,我可怕着呢!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丢了差事。” 若非方才有人打岔,他就能探查清楚了。 回想方才的情形,祁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因那辆马车中似乎有着淡淡的茉莉香,而瑾姨娘的周身也有茉莉香气,虽说茉莉很常见,但这未免太过巧合,加之那女子一直不出声,他越发觉得有鬼。 直觉告诉他,那马车里的人很可能就是瑾姨娘! 为解心中谜团,他与同行的侍卫交代一声,让人继续守在这儿,而他则驾马出城,去追踪那辆马车。 章彦安带着瑾娴出了城门,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可他隐约听到后方似有马蹄声传来,他掀开侧帘一看,惊觉那侍卫竟骑马追了过来! “这人怎么回事?居然又追来了?” 瑾娴一听这话,心弦再次紧绷,“他为何穷追不舍?到底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章彦安暗自思量着,“估摸着是因为你没说话。” 瑾娴顿感愧疚,“要不你将我放下马车,我先躲进附近的树林里,以免连累你。” 章彦安掀帘看了看外头的天幕,“不成,马上天就黑了,你一个人进树林会迷路的。” “可万一他追上来,发现我在你的马车里,会给你惹祸的。” “我敢带你出来,就不怕惹祸。你放心,我会带你安全逃离此地。”章彦安暗自思量着应对之策,而后吩咐车夫,拐弯去往河边的方向,弃车乘船,便可甩掉此人。 车夫得令,快马加鞭前行,瑾娴生怕那侍卫追上来,她已经逃出城了,实在不想再被人给抓回去。 她祈祷着车夫能快一些,然而此时日头已落山,周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也不敢催促车夫。 祁山在后方紧追着,眼看着就要追上来,却见他们的马车停在河边,信郡王带着那个女子上了船! 祁山直奔河边而去,到得河畔,他勒马纵身而下,只可惜船已开走,眼下已是腊月,河水冰冷刺骨,他若是下水,根本游不过去,大抵是要冻死在河中的。 无奈的祁山只能就此止步。 船上的瑾娴看到祁山在岸边徘徊,心神不宁,“他总不至于再追过来?” “不会的,附近只有这一条船,天色已黑,无人撑船,即使要追,他也得等明日。” 章彦安劝她放宽心,瑾娴心跳如鼓,难以安定下来,生怕祁山又突然出现。 第446章 彦成保护不了你我可以 河中风凉如冰刀拂面,瑾娴承受不住这寒气,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方才章彦安下马车之时便已考虑到夜里风寒,遂顺手将袍子带下过来,此刻正好给瑾娴披上。 “河间风大,当心着凉。” 如此亲昵的举止,只有章彦成这么做过,过往的点点滴滴不自觉的在瑾娴的脑海中浮现。 当她意识到章彦成的身影在她神思中闪现之时,瑾娴立时警醒过来,暗暗告诫自己,章彦成对她的宠爱皆是消遣,并非真心,她没必要念着一个虚伪的男人。 她已经决心离开,那就该彻底的与过去告别,不该再对过往的人和事有一丝留恋。 眼眶微红的瑾娴想要取下披风还给章彦安,却被章彦安制止,“你披着!万一着凉,患了风寒,一旦病倒,你又当如何赶路?” 他的每句话都能戳到瑾娴的心坎儿里去,瑾娴也怕自己生病,耽误了行程。 思及此,她再未拒绝,将手放了下来,道了声多谢,便未再言语。 就在瑾娴忐忑之际,船已到达对岸。侍卫将船只固定好,又放好踏板,章彦安先行上岸,而后抬手去扶瑾娴。 踏板略微晃动,瑾娴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没有将手递给他,鼓起勇气自己走了下去。 章彦安讪讪地收回了手,上了岸的瑾娴望着朦胧的河面,心有余悸,再次追问, “祁山不会再追来了?” 章彦安十分笃定地道:“不会的,放心!已经安全了。” 书中的章彦安害得原主落得个悲惨的下场,瑾娴来之后,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章彦安无法利用她,也就害不着她。而这一次,的确是他帮了她一把,瑾娴恩怨分明,还是会向他道谢, “多谢王爷送我出城,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王爷您先回去!” 章彦安却道不妥,“我跟那人说,我是带你出来看病的,我若独自回去,他肯定疑心更重,还会继续追踪。” “可我要远行,离都城越远越好,你不能一直随行,还是回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章彦安若直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瑾娴肯定会对他有所防备,是以他得拐弯抹角,找个正当的理由, “天已黑,城门已关,我暂时也回不去了,这大冬天的,夜里不能露宿,会被冻伤,严重者还可能丧命,所以咱们得先找个落脚地,把今晚熬过去。 我看你什么都没带,若要远行,至少得准备衣物干粮,等天亮之后再去采买。” 瑾娴不愿与他过多相处,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他是因为送她出城才被关在城门外的,她不能过河拆桥,不管他的死活。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答应与他同行,三人一起去找住处。 走了一段路,瑾娴只觉腹部有些疼痛,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一只手轻捂着,章彦安见状,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瑾娴忍痛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长期待在府中,没怎么走远路,今儿个走路太多,有些不适应。” “我来背你。”章彦安想帮她减轻痛苦,她却摆手连连,不愿让他背,咬牙坚持着, “无妨,不是很严重,我能忍,快走!等找到客栈歇一歇就好了。” 章彦安几次劝说,皆被瑾娴拒绝,看来她对他还是有男女之防。 他若强行背她,只怕她以为他有不轨之心,不愿再与他同行。无奈之下,章彦安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尽量放慢脚步,等着瑾娴。 几人走了将近二里路,这才到镇上,找到一家客栈。 瑾娴要两间房,章彦安却不希望她单独待在一个屋子,担心她会有危险,保护不了她。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天不亮,她就一个人悄悄的走了。 于是章彦安让掌柜的安排一个头房。 头房内还有单独的两间里屋,瑾娴住在里头,很安全。 “今晚你住这间,你若不放心的话,可以将门拴住。” 出门在外,不能太过讲究,瑾娴只得答应按他的安排来住。 店小二送来饭菜,瑾娴明明很饿,却又没什么胃口,心头梗得难受。 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总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她吃饭时心不在焉,章彦安试探着问了句, “可否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决定离开都城?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担心你的状况,你突然要走,总得有个原因?毕竟你的孩子还在都城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舍下孩子,就此离开?” 哪个做母亲的都不希望被人误解,“不是我狠心抛下孩子,而是因为……” 话到嘴边,瑾娴又说不出口,情绪低落的她声音有些哽咽,章彦安心有不忍, “我不想揭你的伤疤,可我想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瑾娴,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也还是朋友,是曾经的邻居?你有难处,我自当帮你,但也请你跟我说实话,告诉我前因后果。” 章彦安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试图让她对他放下戒备。 瑾娴看在他帮她脱险的份儿上,也就没再隐瞒,简明扼要地道明因由, “阮玉舒因为憎恨徐宏,两次谋杀我,我侥幸逃过两劫,荣王却因为她是他师傅的女儿,不忍动手杀她。阮玉舒还活着,她还会继续害我,为了保命,我只能离开都城。” 得知真相的章彦安愤而攥拳,“他若真心待你,就该立刻杀了阮玉舒,为你报仇!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优柔寡断?” “真心?”瑾娴苦笑道:“男人哪有什么真心?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只是消遣而已,待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就会果断放弃,所有的甜言蜜语,皆化虚空。” 道罢她又补充道:“不过我这人也没什么真心,我最爱的,只有我自己。当他无法护我周全时,我就得离开了。” 章彦安好奇的是,“你走了,太姥姥呢?你弟弟,还有小舅舅,姨母,祖母她们呢?你舍得下她们吗?” 舍不舍得又如何?她不想为了其他人而失去自我, “她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我不能因为顾念亲情,就继续留下来,给阮玉舒杀害我的机会。” 得知她的遭遇后,章彦安心疼不已,趁机表态,“瑾娴,你还有我,章彦成保护不了你,我可以保护你!” 第447章 原来瑾娴早已对他死了心 男人的誓言,瑾娴一个字都不会信,“我说男人没有真心,不单单是指章彦成,王爷你也一样。” 被指控的章彦安无言以对,他当然明白,瑾娴指的是他当初抛下对她的承诺,任由她给章彦成做妾一事, “那时我是逼不得已,不忍违逆母妃的意思,才会放弃我们的婚约。也正因为我的不负责任,才导致你跟了章彦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煎熬。 你的悲剧皆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失去你之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哪怕你是他的妾室,哪怕你为他生了孩子,我也不在乎,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瑾娴,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那我就会帮你逃离这苦难。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我的过错。” 章彦安的这番话令瑾娴立时警觉起来,她正色道:“我的路是我自己走的,不怪任何人,王爷无需自责。今日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我不愿待在章彦成身边,也不会待在你身边,我的命,只能由自己来守,我不会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做主。明日一早,我上路远行,王爷回都城,从此山高水远,各自安好。” “瑾娴!”章彦安还想再说,瑾娴起了身,只道已经吃好了,而后便进了里屋。 实则她吃的并不多,章彦安担心她饿着,遂让小二将饭菜撤下去,给她备热水的同时,再给她备些糕点。 瑾娴简单洗漱过后,拴上了门栓,就此歇下。 此时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知秋,知秋随她一起出去的,她担心章彦成会找知秋的麻烦。 事实证明,瑾娴猜得很准,章彦成认为是知秋擅离职守,没能寸步不离,才导致瑾娴失踪,气极的章彦成罚知秋跪在屋外。 腊月寒冬,夜间的院中北风刺骨,饶是穿着棉衣,也无法抵御夜风,地面尤其冰凉,知秋跪在那儿两刻钟,地面的寒气已然透过棉衣,穿透膝盖,冻得她疼痛难忍。 可她不敢有一丝抱怨,只因瑾姨娘确实是从她身边消失的,她的确有责任,荣王罚她,她无话可说,她只盼着他们能快些找到瑾姨娘,希望瑾姨娘平安无虞。 小右子见状,心生不忍,遂去帮她向荣王求情。 侍卫和暗卫找了几个时辰,至今仍无瑾娴的消息。此时城门已关,却不知瑾娴已经出城,还是还在城内。 找不到瑾娴,章彦成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她若待在屋内,瑾娴就不会失踪,没能看好主子,她责无旁贷!你一个下人,凭什么替她求情?滚出去!” 小右子并未出去,而是跪了下来,“奴才的确没资格替人求情,还请王爷看在瑾姨娘的面儿上,饶知秋一回!她只是听从瑾姨娘的话,并非擅自离开,她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 平日里章彦成还有可能讲道理,瑾娴突然失踪,他已然失去理智,不会再去分辨对错, “出了事就得担责,可不是一句没料到就能免责的!” 小右子自知人微言轻,劝不住荣王,可他实在不忍看知秋一直跪在外头,只得大着胆子拿瑾姨娘说事儿, “王爷,瑾姨娘最疼爱的便是知秋姐姐,待瑾姨娘归来,若是看到知秋姐姐受伤生病,她肯定会心疼的。求王爷看在瑾姨娘的面儿上,从轻发落!” 一旁的小允子焦急不已,心道王爷火气正盛,小右子居然敢提瑾姨娘?他为了救知秋,竟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不顾了吗? 小允子忐忑不已,生怕荣王发火,连小右子一起发落,他正犹豫着该不该帮忙求情,却听荣王道: “将知秋叫进来,本王有话问她。” 小允子得令,赶忙出去叫知秋进来,而后又给跪在一旁的小右子使眼色,示意他先出来,不要打搅主子问话。 小右子这才得了赦,没被问罪。 章彦成之所以没再责罚知秋,正是小右子的话提醒了他,瑾娴最疼知秋,如若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知秋出事,肯定又会跟他置气。 再者说,罚人无用,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找到瑾娴。 恢复理智的章彦成这才将知秋叫进来,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向知秋询问细节, “这段时日,瑾娴可有单独与你说过什么?可有说过她想离家出走,想去哪里?” 知秋茫然摇首,“没有,主儿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她若有这样的心思,奴婢绝不敢隐瞒,定会及时告知王爷的。” 章彦成狐疑的盯着她,“暗示呢?也没有?她那么信任你,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这不正常!” 知秋不敢有任何隐瞒,皆是实话实说,“奴婢只听主儿说过,说……对王爷很失望,今后她不会再指望您,她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但也仅此而已,主儿并没有说她要离开王府。” 瑾娴对他很失望,他知道,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选择离开! “那她离开王府之前呢?可有什么异常?”章彦成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定瑾娴到底是被绑架失踪,还是主动离开。 知秋仔细回想着,“临出门之前,主儿去换了衣裳,而后又去看了小少爷,当时主儿的眼睛红红的,奴婢还问主儿怎么了,她说是月子病,见风会流泪,当时奴婢也没多想。” “她走之时可有带些什么?” 知秋努力回想着,“带的都是送给太姥姥的补品,且补品都放在太姥姥家了,主儿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没有包袱,如何出逃?难不成瑾娴是被人绑架?”章彦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突然想起一事,遂去往瑾娴房中查证。 瑾娴所有柜子的钥匙都由知秋保管,知秋打开柜子,发现那些首饰珠宝皆还在,唯独银票没了。 那一瞬间,章彦成的心跌至谷底! 珠宝太重,还需变卖,所以她没带,只带了轻便的银票,那也就是说,离开王府之时,她就已经打算逃走,并非是被人绑架。 从前他和瑾娴也有过矛盾,但瑾娴从未像这次这般,一个月都不理他,她的心已经冰冷到极点,他却天真的以为,这段关系可以修复,以为她的伤口会逐渐好起来,等到她突然毫无征兆的失踪,章彦成才意识到,先前并非没有预兆,只是她的反常都被他给忽略了。 他认为这只是一场冷战,殊不知,瑾娴已经对他死了心,连冷战都懒得,直接逃离! 人一走,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了啊! 就在章彦成懊悔之际,一侍卫匆匆赶了回来,“王爷!有情况!” 第448章 即使瑾娴逃走章 彦成还是为她脱罪 找到瑾娴了?”章彦成面露喜色,急忙问询,侍卫尴尬应道:“还没有,不过与卑职同行的祁山发现了一桩怪事。 那会子卑职与祁山在城门处把守,当时已是傍晚,信郡王的马车突然出现在城门处,说是要出城,祁山照例盘查,信郡王却不许他查,祁山坚持了许久,信郡王这才准他掀帘。 随后祁山看到车内除了信郡王之外,还坐着一名女子,而那女子头戴帷帽,始终不发一言。祁山让她取下帷帽,她不肯取,信郡王说她面上有红疹,要带她去看病,所以不能取。 后来附近又出现一名戴帷帽的女子,身形与瑾姨娘很像,卑职与祁山一起去查看,近前才发现认错了人,就在此时,信郡王的马车径直出了城门,祁山认为信郡王很可疑,因为他在马车内闻到了茉莉香,所以他骑马出城,紧追信郡王的马车而去,可他耽搁的太久,城门已关,现下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得等明日开城门,见到祁山之后才能确定。” 瑾娴逃离,章彦安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城门附近,而那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居然有茉莉香! 这种种的异象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雯玉已去,章彦安的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所以他马车中的女人到底是谁? 寻常女子?又或者是……瑾娴? 章彦成越想越觉得章彦安可疑,毕竟他对瑾娴一直念念不忘,指不定就是他在捣鬼! 但祁山只是怀疑,并不能断定,也许马车中的女子不是瑾娴,也许瑾娴还在城内。 于是章彦成下令,今晚继续在城中搜寻,大小客栈都不能放过! 等明早城门开启时,再派两队人马,一队向南,一队则到陈家村去。 那是瑾娴的家乡,也许她回了老家也说不定。 次日上朝之际,章彦成心不在焉,就连皇上的问题他都没听清,还是明兆在旁暗示,他才勉强答了出来。 尧帝起了疑心,下朝之后,命他单独过来问话。 章彦成虽未将此事公开,但他派遣侍卫到城门搜查一事,已有人上报皇帝。 外人只当他们是在查朝廷钦犯,尧帝一清二楚,这事儿他派的是梁王搜查,并非章彦成。 面对皇帝的询问,章彦成不能隐瞒,却也不敢道出实情,只半真半假地道: “瑾娴她……昨日突然失踪了……” 尧帝不禁想起一桩旧事,“信郡王的妾室也失踪了,朕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是表姐妹?她俩怎会都失踪?这是在闹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瑾娴是主动离开的,但章彦成不能说,若是这般告诉皇帝,皇帝肯定会怪罪瑾娴。 尽管她要逃走,他还是不忍让她被责罚,遂找了个借口, “阮玉舒因为她父亲和徐大人的矛盾,对瑾娴心存怨怼,几次谋害瑾娴。儿臣念在师傅的面儿,没有严惩阮玉舒,将她赶出了王府,儿臣猜测,可能是阮玉舒不死心,派人绑架了瑾娴。不过这只是儿臣的猜测,真相如何,儿臣尚不确定,正在全力追查。” 尧帝闻言,龙眉紧皱,“阮青峰的案子早已了结,他女儿还有什么脸去闹?当真是荒唐!这后宅之事,你尽快处理好,莫让外人看笑话。” 章彦成几句话,成功替瑾娴开脱了逃跑的罪名,尧帝只当这是后宅女眷之间的纠纷,并未责怪瑾姨娘。 道明此事后,章彦成立即离开皇宫,他很想亲自出去查探,可他本人若是出现在街市上,被人发现,便会惹来更多的猜忌,使得更多人关注此事,一旦有人打听到瑾娴失踪,肯定会大肆宣扬此事,这样的舆论对瑾娴很不利,是以他不能出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在家等消息。 就连王妃问起,他也没说实话,只说瑾娴月子里没养好,身子很虚弱,他将她送到别院休养去了。 江心月只觉怪异,要知道章彦成将徐瑾娴视作心头宝,就连她有孕之时,他都一直陪伴在侧,如今怎么可能将她送到别院去? 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真的能放心吗? 章彦成就知道王妃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做戏得做全套,于是他命知秋假装为瑾娴收拾包袱,连带着知秋也送出府去,待找到瑾娴之后再将她接回来。 知秋也明白,荣王不想将瑾姨娘失踪一事公开,以免外人说闲话,所以她很配合,依照荣王的吩咐去做。 话分两头,客栈之中。 天已亮堂,只是没有日头。将近辰时,瑾娴尚未起身,章彦安想着瑾娴昨晚走了那么远的路,很是疲惫,便也没唤她,让她再多睡会子。 他吩咐侍卫高齐去置办一辆马车,再去采买些行路时所需要的物资,而他则在房中守着,生怕瑾娴趁他们不在,独自离开。 又等了半个时辰,高齐已经置办完毕,只等着主子下令就出发,可瑾姨娘的房中还没有动静。 章彦安不免忧心,按理说,瑾娴睡了这么久,应该醒来了?为何屋里迟迟没动静?她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焦急的章彦安再不等待,行至门边呼唤着,“瑾娴,瑾娴!你醒了吗?瑾娴?” 连唤几声,皆未听到回应,她若在睡觉,他的声音这么大,不可能听不到? 他一直守在屋子里,未曾出去过,也没听到瑾娴开门的声音,她不可能离开,一直不应,很有可能是病了! 章彦安越发焦虑,试图撞门,可瑾娴把门拴住了,他尝试了几次,根本撞不开。 慌乱之中,章彦安瞄见一旁的墙边有个窗户,于是他疾步过去,搬开椅子桌子,戳开窗纸,从里面打开窗子,而后纵身一跃,从窗户翻了进去! 第449章 瑾娴生病 进屋之后,但见帐中帘子垂落,她的鞋子还摆在地上,章彦安不意冒犯,又唤了一声,“瑾娴?你是不是不舒服?” 方才在外头,他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此刻两人仅一帘之隔,他隐约听到帐中传来低吟声,这声音明显是极其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发出的。 章彦安再不顾男女之防,道了声得罪,而后直接掀开帘子,但见瑾娴双目紧闭,面颊泛红,痛苦的皱着眉。 他抬手去触她的额头,只觉手背异常滚烫,“瑾娴,你发烧了!” 瑾娴勉强睁眼,想说话却觉嗓喉干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撑不住的她再一次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瞧这情形,瑾娴病得很重,估摸着是昨晚坐船走夜路,吹了许久的凉风,她风邪侵体,所以才会病倒。 章彦安即刻吩咐高齐去请大夫,大夫来后,只道她是风寒发热所致,遂开了药方,高齐带着药方去抓药。 抓药煎药还得耽搁许久,章彦安不忍见瑾娴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遂让小二多备些热水,他拿来巾帕,用热水浸透,而后将其拧干,再敷于瑾娴的额头之上。 此情此景,不禁令他想起了在陈家村的日子,那时他也曾风寒发热,瑾娴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如今瑾娴不适,他也该照顾她才是。 不多时,药已煎好,高齐将药端了过来,怎奈瑾姨娘仍未清醒。 此次出逃,走得太急,章彦安并未带婢女,高齐又是男人,他当然不会让高齐去扶瑾娴,只能亲自动手,扶起瑾娴,让她倚在自己肩侧,亲自给她喂药。 此时的瑾娴意识模糊,始终未能睁眸,更无力反抗,任由他来喂药。 喂罢药之后,章彦安扶她躺下,瑾娴又睡了半个时辰,这才醒来。 听到她的咳嗽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章彦安立马起身,行至帐边,“瑾娴,你终于醒了!” 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瑾娴诧异蹙眉,昨晚睡前,她明明将房门拴好了的,为何章彦安会出现在屋内呢?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章彦安这才想起瑾娴烧糊涂了,方才发生之事,她可能没什么印象,遂解释道: “你睡到巳时尚未苏醒,我唤你你也不应声,我担心你出事,只好破窗而入,这才发现你烧厉害,还昏了过去,便请大夫为你诊治。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经他一提,瑾娴这才想起,昨晚睡到半夜她就有些不舒坦,感觉很冷,盖了两床被子仍觉得冷,浑身不自觉的发抖,想下床倒杯水都没劲儿,且还头晕得厉害,她只能生生忍着,忍到后来,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不知睡了多久,依稀间听到有人在唤她,她想回应来着,可手动不了,眼也睁不开,想说话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觉得身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一会儿又觉得静悄悄的。 恍惚间,似乎有人给她喂了些什么,她当时很害怕,还以为是阮玉舒在给她灌毒药,她十分抗拒,下意识的抿紧唇,不愿喝下,那人却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给她灌药。 她实在没力气去躲,只得被迫喝下去。 后来的事她就没印象了,此时清醒之后,章彦安这么一解释,她才明白是自个儿烧糊涂了,产生了幻觉, “原来如此,多谢王爷相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现下你感觉如何?头还疼吗?可还发烫?”瑾娴已然醒来,章彦安不能再贸然抬手去碰她的额头,担心她会抵触。 瑾娴勉力摇首,“发了汗,这会子感觉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 章彦安为她倒了杯热水,瑾娴一口气喝下大半碗,干痒的嗓子才有所滋润。 当她问起时辰,得知已是巳时三刻,瑾娴暗叹不妙,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下帐, “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我得赶紧离开!” 章彦安担心她的状况,“瑾娴,你现在病得很重,得好好休息才是,别想那么多。” 情况危急,她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呢?“城门早开了?一旦祁山回去禀报,章彦成又派人追查,查到客栈来,我又会被抓回去。我这一病,已经耽搁了半日,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的,我必须尽快离开!” 瑾娴所说的情形极有可能发生,只因此处是客栈,他们一路找来,很可能会查到这儿,到时就连章彦安都不能再带她离开。 他正思量间,瑾娴已然下帐,开始穿外裳,“咱们就此别过,你赶紧回都城去!还请王爷帮我保守秘密,别跟任何人说看到过我。” 他若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他知晓内情,就不可能弃她于不顾,“你现在还病着,不能一个人上路,得有人照应才是。” 与逃命相比,生病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我已经退烧,没什么大碍。” “可发烧极易反复,眼下退烧不代表已经痊愈,万一你再晕倒,身边无人照应,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本就在瑾娴的计划之外,她努力的想走向正轨,怎料意外频出,“我的路理该自己走,你也有你的路要走,我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 “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病治好。在此期间,我必须看护好你,你若出什么意外,我如何跟方姨交代?” 昨晚瑾娴已经明确拒绝了他,是以章彦安不敢拿自己说事儿,只能拿方姨做借口。 “发烧不是什么大病,我自个儿带着药即可。”瑾娴理好衣衫,穿好鞋子,正准备去拿帷帽,却一阵眩晕,幸得她及时扶住桌子,才不至于摔倒。 章彦安见状,吓了一跳,急忙扶她坐下,“你身子抱恙,莫要逞强,若是就这么出去,万一再晕倒,被荣王府的人发现,带你回荣王府,你便再难逃脱章彦成的魔爪。瑾娴,听我一句劝!先把病养好,再说其他。” 第450章 如果他杀了阮玉舒瑾娴还会逃走吗 这番话果然扎到了瑾娴的痛处,她最怕的就是被抓回去,然而这客栈也不安全,“可我不能一直待在客栈,很容易被人发现。” 方才她昏迷之时,章彦安已经在思量应对之策,“我已命高齐备好马车,即刻带你离开此地,我们先去陈家村。” 瑾娴仓惶否定,“不!不能去陈家村,那是我的家乡,他们也会去查的。” 章彦安解释道:“不回村里,是去附近的镇上,我在那儿买了座宅子。” 瑾娴奇道:“你为何在那儿买宅子?” 他是皇子,今后都会住在皇城之中,不会再回陈家村,在那儿买宅子作甚? 此事说来话长,“你可还记得,那年咱们从陈家村到镇上赶集,下午要回去时,却下起了大雨,咱们回不去,却也没银子住客栈,就找了个能避雨的檐廊,又搬了些茅草,预备暂避一夜。 路过的一位老太太看咱们可怜,便将咱们请进她家里去。咱们无以为报,你便去灶房,说要下厨,亲自给老太太做顿饭。老太太只道屋里有人做饭,你却说这是你的心意。 致远直夸这院子大,屋子多,将来一定要买个这样的大院子,你说屋子多了也不好,收拾起来太麻烦。致远笑说:能买得起这样的大院子,那自然也能请得起下人侍奉,无需自个儿操劳。 老太太看咱们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热闹,她心中也高兴,第二天,老太太又留咱们再住,你却坚持要回去。老太太问:你不喜欢这大院子吗?你说很喜欢,但是家里还有母亲和太姥姥在等着,在你看来,只要有家人陪伴,无论院子大小,你都会觉得开心。 当时老太太很感慨,只因她的院子很大,亲人们却都在外地,除却下人之外,无人陪伴她。” 瑾娴搜索着原主的记忆,对他所说的这件旧事的确有一丝印象,只是她不明白,章彦安为何突然说这些? 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遂又继续道: “后来我送你进都城,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就被父皇和母妃留在了宫里,但我惦记着陈家村的屋子里还有很多东西,便亲自回来一趟。路过镇上时,我想起那位老太太,顺道儿去拜访她,却得知她儿子做生意赔了,现在要把宅子卖了,接她到外地去哄孙子。 我感念她的恩德,便出银子将她的宅子买了下来,我还跟她说,若是将来她想赎回去,我随时都可以归还。” 听罢章彦安之言,瑾娴不由感慨,正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大抵便是如此!当年那位老太太帮过他们,后来章彦安又为她解了危难,这便是天意。 章彦安打算带瑾娴去那座宅子暂住养病,等她病好再启程, “那些侍卫即使查找你的下落,也只会去陈家村,至于镇上,顶多查客栈,不会查民宅,所以那里应该是安全的,你放心随我去暂避。等你病愈之后,你想去哪儿皆可,我不会再拦阻。” 现下瑾娴已无别的选择,再犹豫下去,荣王府的侍卫很可能会追来,为躲避他们的追踪,瑾娴只能听取章彦安的建议,先去清水镇上暂避。 瑾娴不敢再耽搁,她也没什么包袱可收拾,便连膳食也没用,饿着肚子就下楼乘坐马车启程了。 章彦安也担心章彦成的人会找来,是以他没敢再劝瑾娴用饭,不过他早有准备,已让高齐准备了糕点,放在马车之中。 怎奈瑾娴身子不适,暂时没什么胃口,什么都吃不下,章彦安担心她饿着,不利于养病,劝了许久,她才勉强吃了半块糕点,喝了些水。 她坐马车之时本就容易头晕,加之今日身子不适,她更加难受,章彦安在她身后放了两个靠垫,她顺势倚着靠垫,歪在那儿小憩片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到得清水镇上的那座宅子,章彦安唤醒瑾娴,扶她下马车。 这宅子被买下之后,当需有人打理,老太太对家里的下人已有感情,若是将他们都驱赶,他们再难找到其他的生计,为让老太太安心,于是章彦安留下了原本伺候老太太的三名下人,一位嬷嬷,一名丫鬟,还有一名管家。 平日里由他们打理这宅院,万一哪天老太太想赎回宅子,有这些旧人相伴,她老人家也舒心些。 且说祁山一早就守在城门外,待城门一开,便与荣王府的其他侍卫汇合。 他们一队人去了陈家村,另一队则跟着祁山一起坐船,到对岸查找。 昨晚章彦成画了几副画像,交由他们,方便询问。 祁山带着画像在镇上的客栈找寻。 前几家都说没见过画像之人,在第四家客栈时,掌柜的仔细看了两眼,“这名男子我好像见过,他是昨晚入住的。” 祁山一听这话,急忙追问,“那这名女子呢?” 掌柜的又瞄了一眼,摇了摇头,“这女子我没见过。” 祁山顿感不对劲,“与他同行的应该有一名女子才对,掌柜的没瞧见吗?” “你说画中男子啊?他身边的确有名女子,不过那女子出入时皆戴着帷帽,是以我并未见到她的容貌。” 有帷帽,那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祁山询问他们所住的房间,掌柜的啧叹道:“客官来得真不巧,两刻钟之前,他们刚退房走了。” “走了?”祁山心中暗叹不妙,遂又问掌柜的,他们去了何处。 掌柜的指了指南方,“他们向南出发,具体去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于是祁山立即带人向南追踪,他们不知道的是,掌柜所指的其实是个错误的方向。 那会子下楼退房之际,章彦安特地给掌柜多留了一些银子,还嘱咐掌柜,若有人问起他们的行踪,就说他们向南了,事实上他和瑾娴向西走了。 章彦安不确定掌柜的一定会帮忙,反正银子他是给了,掌柜的若是看在银子的面儿上,帮他撒谎,那他和瑾娴就会更加安全,但若掌柜的不肯,倒也不影响什么,他坚信荣王府的侍卫只会去陈家村,不会去镇上搜查。 章彦成派出那么多的侍卫,从日出等到日落,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荣王府上空的天幕昏暗无光,只剩萧瑟的北风拂面而来,章彦成的心也随着天幕逐渐变得黯沉…… 起初他还在生气,气瑾娴离他而去,可这两日一直找不到她,他甚至不知她身在何处,是什么状况,这种无助感令他抓心挠肝,他开始后悔,假如自己能果断一些,如她所愿,杀了阮玉舒,是不是瑾娴就不会逃离了? 第451章 瑾娴不可能跟章 彦安在一起 埘可他已经跟她解释过因由,为何她就不理解他呢? 她怎就这般狠心,说走就走?她对他,当真就没有一丝留恋吗?那他和她的过往又算什么? 那些欢愉和甜蜜都是假的吗?她曾经说过喜欢他的话都不作数了吗?他为她所做的付出,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竟都被她给无视! 但凡她真心爱他,都不可能这般果决离开他!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不为他,她也该为孩子着想,她却连他们的孩子都狠心抛弃,难道在她心里,孩子也不重要吗? 难道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也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他生辰之际,瑾娴送他的金戒子,他一直戴在无名指上。他清楚的记得,瑾娴说,这戒子寓意无穷无尽的爱,他信以为真,以为瑾娴真的爱上了他,可她的爱却不是无穷尽的,那只是她花言巧语的哄骗! 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他,哪料某一天,她突然就消失了! 在此之前,她已经一个月都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犹记得瑾娴跟他说的最后一句是,“你我之间,不过尔尔。” 什么叫不过尔尔?她认为他对她的情意全都是假的?就因为这一件事,她便否认了他所有的感情和付出?她怎可如此残忍,如此轻视两人之间的这段情意?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如今,他竟连瑾娴的行踪都无法掌控! 坐月子期间,瑾娴不与他吵架,也未曾给过他任何暗示,他日日夜夜陪在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离开他。 这荣王府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吗? 她竟恨他到这般地步,恨到为了离开他,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抛弃? 太姥姥还在养病,章彦成不能将此事告知太姥姥,以免她老人家的情绪太过激动,可他又着急查找瑾娴的下落,为今之计,他只能求助于方鹤鸣。 致远太过年轻,沉不住气,此事暂时不能告诉他,方鹤鸣性子沉稳些,章彦成遂将瑾娴失踪一事告知方鹤鸣。 起初方鹤鸣无法接受,怒气盈胸,替瑾娴抱不平,但了解来龙去脉之后,他也明白荣王有他的难处,瑾娴有她的委屈,眼下不是怪罪荣王的时候,找回瑾娴才是要事。 安抚好方鹤鸣,章彦成这才开始询问,“侍卫已经找过了,瑾娴并未回过陈家村,除却陈家村之外,她还能去哪儿?你们还有什么亲戚是她可以依靠的?” “方家的亲戚倒是有,但王爷您也知道,我姐她很早就被赶出家门,方家的亲戚她都不走动了,她们一家人一直跟外祖母住在一起,没有其他亲近的亲戚。” 想了想,方鹤鸣又问,“她会不会去了我二姐家?” 这一点章彦成也想到过,他已经去找过方梁氏,却没有任何线索,“你二姐说,那日宴席结束之后她就回家了,没有见到瑾娴。瑾娴既要逃走,就不会去那儿,那里太容易被找到。” 方鹤鸣忍不住问了句,“王爷为何确定瑾娴是逃走的?也许……她是被阮玉舒给抓走的呢?” “因为她房中五千两的银票不见了,若是突然被人抓走,她是不可能带银票。” 两人正讨论着此事,祁山回来了,他正想禀报,却见方鹤鸣也在屋内,及时住了口。 章彦成并不打算隐瞒什么,“都是自己人,方大人亦知情,但说无妨。” 祁山这才不再顾忌,如实道出,“昨晚卑职追踪信郡王的马车,信郡王似是故意想甩掉卑职,拐弯驶向河畔,带着一名女子乘船走了。附近无船只,城门已关,卑职也回不来,只能等到天明再找船追赶。 今日卑职乘船到对岸去,巡查客栈之际,其中一家客栈的掌柜从画像中认出了信郡王,说他留宿了一夜,而后便带人离开了。卑职按照掌柜的说法,向南追踪,路上却没有发现信郡王的马车。卑职已差两人继续追踪,如有消息,会尽快报信。” 方鹤鸣闻言,不解其意,“不是追踪瑾娴的下落吗?王爷为何查信郡王?” 章彦成没应声,看了祁山一眼,会意的祁山解释道:“因为昨日瑾姨娘失踪之时,信郡王正好出现在城门,且他的马车中有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卑职探查之时,那女子始终不肯出声,且她的身上还有与瑾姨娘一样的茉莉香。” 这话方鹤鸣可不爱听,“单凭茉莉香你就断定那是瑾娴?简直荒谬!瑾娴兴许会出逃,但她绝对不可能跟信郡王同行,她有分寸,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祁山只是依据事实猜想,并没有别的意思,且他是下属,不能反驳,章彦成澄清道: “这是目前唯一查出的线索,本王不是在怀疑瑾娴什么,只想尽快找到她的下落,哪怕只有一丝线索,本王也得查下去。 据本王所知,最近父皇并未给信郡王安排什么政务,他却突然离城,今晨也没有入宫参政,一日尚可解释,如若往后的几日,他都不出现,那就很可疑了!” “有什么可疑的?难道王爷认为瑾娴是跟信郡王一起离开都城?” 这句话,章彦成也不爱听,遂纠正道:“可能是信郡王挑拨离间,挟持拐带瑾娴。” “不会的!”方鹤鸣了解外甥女的为人,“瑾娴不会跟他走的,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瑾娴也绝对不会做出有违身份之事,我相信她的为人,还请王爷不要妄加揣测!” 章彦成也不希望这是事实,但他更不能逃避,“这只是猜测,本王没说瑾娴一定是跟他走了,为了能找到瑾娴,本王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哪怕这条线索我们谁都不愿承认,也必须面对!” 第452章 留下瑾娴的法子 若是旁人敢用这么冲的语气跟他说话,章彦成早该发火了,就因为方鹤鸣是瑾娴的小舅舅,他才肯给对方一丝颜面,耐着性子与之解释。 方鹤鸣冷静下来之后,暗暗告诫自己,话不能说太满,毕竟他不知晓具体的情形,诚如荣王所言,任何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兴许瑾娴真的跟章彦安同行,但这当中必定有隐情! 为了找到瑾娴,查出真相,他决定回老家一趟,尽管希望不大,但他还是得试试,也许真能找到瑾娴呢? 章彦成特地嘱咐方鹤鸣,暂时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人,尤其是致远,致远太冲动,万一将此事闹大,众人皆知瑾娴失踪,到时可就难以收场了! 方鹤鸣晓得此事的严重性,他并未跟致远说起这件事,次日一早,他便独自一人骑马出城,并未带任何下人,以防风声走漏。 这边厢,瑾娴跟着章彦安来到清水镇暂时安置,她本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可是当天夜里,她又开始发烧,这次倒是有知觉,并未昏迷,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痛苦,躺在帐中两个时辰,闭着眼,却始终难受得睡不着。 章彦安恨不能替她遭这份罪,可她又不许他待在她的房间里,他只能让丫鬟在屋里侍奉她。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瑾娴才勉强睡着。 次日醒来时,她已退烧,只是风寒尚未痊愈,鼻子还是不怎么透气,还得继续喝药。 此处比客栈安全些,但瑾娴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她在心中盘算着,等病好些,就该启程了。 对她而言,这日子过得很煎熬,但对章彦安而言,能与瑾娴同桌共膳,这样宁静祥和的日子好似梦境一般,美好却不真实。 他贪恋这惬意时光的同时,又在担忧,哪天醒来之后,瑾娴会不会突然消失? 只因他感觉得到,瑾娴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愿,她还是想离开这儿。 大约是章彦成伤她太深,加之先前他食言了,没有娶她为妻,所以她认为男人都没有真心,连带着对他也不信任了。 他哄着瑾娴,说病好了就让她走,天知道,这都是权宜之计,他实在不放心让瑾娴一个人离开,可他又该找什么借口留下她呢? 一跟她说起感情之事,她便很排斥,情绪异常激动,对他防备深甚,以致于现在章彦安根本不敢提这些,否则她连养病都不愿,直接就走人。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章彦安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情意,暂时不提此事,让她安心在此养病。 今日外头无风,日头也出来了,嬷嬷在院中摆了张躺椅,请她出来晒晒暖。 多日不见日头,瑾娴感觉自个儿都快发霉了,她也想晒晒日头,给自个儿驱寒,便顺势来到了院中。 章彦安出来时,便见暖阳照在院中的腊梅树上,晶莹剔透的小黄花下,是瑾娴倚在躺椅上,闭眸小憩的恬静画面。 他多希望光阴就此停驻,不再前行,多希望自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与瑾娴生活在一起,不争权势,相伴余生。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瑾娴在此将养了两日,她不再发烧,感觉好多了,便打算准备干粮,就此离开。 章彦安再次拦阻,说她的病仍需休养,不能着急上路。 瑾娴不以为意,“已经好得差不离,我不能再拖了,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你若迟迟不回都城,会惹人怀疑的。” 章彦成那人心思敏捷,她若和章彦安一同消失,他肯定会起疑心,所以瑾娴必须尽快离开,一个人远行,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变故。 章彦安再次向她表明心迹,“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守在你身边。” 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瑾娴不会当真,还十分好心的提醒他, “你忘了你娘对你的期许了吗?她失去你四年,好不容易才等你回来,她希望你能在皇上跟前好好表现,你不能令她失望,不能让皇上对你失望,所以你得回去。 我理解你的苦衷,不会怪你,你无需愧疚,因为我接下来的人生计划里,没有你。今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搅。” 瑾娴说出这番话时,异常平静,眼里也没有任何的感情,更无一丝眷恋,她的理智令章彦安几近崩溃,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墨守成规,合该随心由欲, “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没人关心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你!母亲给我施加太多的压力,她只想借着我达到她的目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你都能下定决心离开他,那我也应该勇敢的为自己活一次,不再顾及母亲的感受,只为你,为我们而活!” 他似乎又误会了什么,瑾娴当即澄清, “我离开章彦成只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每个人的肩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愿不愿背负你的使命,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拿我做借口。 你助我出逃,我感激你,可是感激不是感情,我跟你再无可能,你无需为我放弃什么,我不会感念的,你还是去过属于你的人生!” 瑾娴执意要走,章彦安实在劝不住,内心无比煎熬。 只因过了今日,明日一早,瑾娴就要离开了,他已经没有挽留她的借口,这种无力之感使得他焦虑不安,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愁雾。 高齐目睹主子的情状,他能看得出,主子有多在乎这个女人,为了让主子如愿,高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了句, “王爷,您若真想留下方姑娘,卑职倒有个法子。” 章彦安不喜欢听旁人唤她为瑾姨娘,是以他让人称呼她为方姑娘。 瑾娴也认为自己已经决心离开都城,便该放下那个妾室的身份,是以她对这个称谓并不排斥。 章彦安闻言,诧异望向他,墨瞳之中难掩急切,“什么法子?” 稍顿片刻,高齐才道:“有一种可让人失忆的药,只要那人服下,便会抹去一切前尘,倘若方姑娘服下这药,她便会忘了自己曾是荣王的侍妾,不会再逃离,那么王爷您便可与她长相厮守。” 真的有这种神奇的药吗?不过章彦安更关心的是,“忘却一切前尘?那陈家村的事呢?本王与她的过往呢?统统都会被遗忘?” 高齐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所有的记忆,包括她的亲人,少时的记忆,皆会消除。 她不认得任何人,而她醒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她最信任之人,您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到时您可以跟她说,您是她的夫君,她便会对您言听计从。” 第453章 给瑾娴喂失忆药 言听计从?那么瑾娴就不会离开他了? 这的确是章彦安最期待的情形,可是高齐说,她也会忘了和他相处的那四年时光,那对章彦安而言,是此生最珍贵的光阴。即使瑾娴现在恨他,可那四年的相识相知是真实存在的,她应该也会偶尔忆起那段时光,偶尔怀恋? 他希望那是两人共同的记忆,不希望瑾娴忘记那份美好而又纯洁的感情。 “忘记的,还会再记起吗?” 高齐不敢保证这一点,“应该是不会了!具体的,卑职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章彦安仍有忧虑,“喝了这种药,会伤身吗?” “不怎么伤身,但听说可能会伤脑,喝药之后,她可能会失去自己的判断,变得不似常人那般聪颖有主见,只信您一个人的话,您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果然还是有损的,那也就是说,喂她喝药,会让她变成傀儡一般,逐渐忘记前尘,失去心性,所以她才会听话。 那岂不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剩躯壳,没了魂灵? 章彦安想让瑾娴留在他身边,但他更希望她对他仍有情意,心甘情愿的留下,与他长相厮守,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抹去她的记忆,将她留在身边。 关于过往,她再无印象,且她失去了判断力,还会爱上他吗?大约只剩依赖了? 那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万一她喝完药之后再也无法恢复记忆,他会愧疚一辈子,假如她某天突然想起一切,大约又会恨他,再也不会原谅他! 可若不这么做,明日一早,瑾娴就要走了,他再也拦她不住,今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啊! 但这药一下,便再难回转,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瑾娴失忆的后果,他是否能够承担? 倘若她对他再无情意,只是单纯的听他的话,失去了魂灵,今后两人的日子还会快乐吗? 到底该怎么做,章彦安犹豫不决,久久难下决断。过往的记忆,她是否在乎?章彦安决定先探一探她的口风。 用晚膳之际,瑾娴一言不发,闷头喝着粥,章彦安主动找话头, “生而为人,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你说……这世上若有能让人失忆的药该有多好,吃下药,失去记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纠葛。” 瑾娴虽经历过许多苦难,却也没想过要什么忘情水或是失忆药,“每一段经历和记忆都是上苍的馈赠或磨炼,不该被忘却,这些经验和教训会让我们越变越好。” 瑾娴的答案出乎章彦安的意料,他迟疑许久,终是忍不住问了句,“包括我与你在陈家村的记忆,你也不愿忘却?” 关于这一点,瑾娴并未回避,眸光坦荡, “正因为有那段记忆,才能让我更加理智的看待现如今的状况,陈家村里有着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即使也有悲惨的记忆,但我从未想过忘却,我想,那些在乎我的人,比如太姥姥,致远,祖母和姨母她们,应该都不希望我忘了她们?还有我娘,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想遗忘关于母亲的记忆。” 她没有提他的名字,章彦安喃喃道了句,“我也不希望你忘了我……” 他的声音太小,瑾娴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他担心瑾娴会排斥,是以并未再重复,“没什么……先吃饭!” 瑾娴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她不愿失去记忆,不愿忘记她和他在陈家村的那段过往,他若强行给她下药,便违背了她的心意。 可若不下药,他又该找什么理由留下她? 用罢晚膳后,章彦安又忍不住劝说,“你一个女子,独自行路很不安全,万一遇见劫匪,或是林中有蛇狼虎豹,你根本无法应对,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送你一程!你想去哪儿,想到何处定居?我送你到地儿后就离开,不会打搅你。”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远,她不能总是依靠章彦安,“我暂时没有目的地,走哪儿算哪儿!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你出城太久,皇上会怀疑你的,到时你没法儿交代,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要跟你私奔呢! 你我还是避嫌为好,我已经想过了,这般上路的确容易招惹祸端,所以我打算扮作男装上路,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章彦安还想再劝,瑾娴心意已决,不再多言,转身进了里屋,拴上房门,直至丫鬟来送热水,她才将房门打开。 今儿个白日里她戴着帷帽出去,准备了一些上路需要用的衣物,这会子她已将包袱收拾妥当,就等着明日一早就出发。 瑾娴严词拒绝,不许他同行,章彦安始终不放心,一想到今后她会消失不见,他再也见不到她,他便心如锥刺,无法忍受。 他在心中盘算着,明日一早,不论她去哪儿,他都会跟在她身后,绝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她的脾气太过倔强,根本不考虑后果,他不能任由她胡来,一旦她出现什么意外,他后悔晚矣! 瑾娴已然下定决心,这一夜倒是睡得很安稳,章彦安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劝说瑾娴,醒梦间皆是迷迷糊糊的,直至后半夜才入眠。 晨间,瑾娴半梦半醒之际,依稀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哎呀!下雪了哎!” “是哎!好大的雪!这一夜的雪竟下得这么深!” 瑾娴一听这话,立马睁眼,坐起身来的她披上袍子,匆匆下了帐,推窗望去,只见院中一片白,房顶也被积雪覆盖,那雪足有一脚厚! 见此状,瑾娴暗叹不妙,嬷嬷听到动静,行至窗前对她道:“姑娘,这雪下得太深,您今日怕是无法启程了。” 第454章 彦成失去瑾娴是你活该 这几日一直都天阴,但并未下雪,谁也料不到,昨夜竟会突然下雪,悄无声息的,还下得这么大! 薄薄的一层雪,尚能勉强行路,可这雪这么厚,走不了几步路,靴子就该湿了。 就在此时,章彦安听到动静,也更衣起身,一看外头下这么大的雪,他心下暗喜,看来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在暗中帮他呢! 他顺势劝道:“瑾娴,这雪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暴雪漫天,地面湿滑,举步维艰,不宜启程,且再等等,等雪化了再走。” 瑾娴对这一代的路不熟悉,还得借助舆图,不下雪时,她还能勉强通过舆图认路,一旦下雪,周遭的大部分林木道路皆被覆盖,她很难找到正确的道路,且下雪后人们都困在屋内,路上行人稀少,她想找人问路都是难事。 这场雪来得太过突然,再一次打乱了瑾娴的计划,瑾娴十分懊丧,却又无可奈何。 现代下雪都会影响交通,古代一旦下雪,越发艰难,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是想走,却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不能跟天象硬碰硬。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暂缓行程。 但她一直在这儿白吃白住也不是事儿,瑾娴拿出十两银子给章彦安。 这突如其来的一锭银子使得章彦安莫名其妙,“这是何意?” “我总不能一直吃白食,总得有所表示才对。” 会意的章彦安正色提醒,“你莫忘了,当初我流落陈家村之时,你和方姨对我很照顾,时常请我过去吃饭,我欠了你们多少恩情?数都数不清,如今是我报恩的时候,我照顾你天经地义,你无需拿银子来回报。若真论银子,那四年算下来,我还得多给你银子才是。” 瑾娴却觉得一码归一码,不能相提并论,“我听太姥姥说,你时常去看望她,给她老人家带了许多东西,那份恩情早已报了,你不欠我们什么。” “那只是报答太姥姥,你对我的恩德,我永生难报。所以千万别再提银子的事儿,太见外了。” 他不肯收这银子,瑾娴也没再与他争论,想着等雪停了,她离开之时,悄悄给他留下一锭银子即可。 她时不时的望外望去,期待着雪停,可老天却似故意与她作对一般,这雪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一遇到下雪天,人便不自觉的开始想念亲人,想和亲人团聚在一起。 她走了五天,却不知孩子过得如何。 奶娘和嬷嬷应该会照看好孩子,孩子太小,还不记事,根本不会想念她这个母亲,府中的女人还会不会谋害孩子呢? 王妃和那些侍妾恨的是她,而今她走了,她们已经没了威胁,王妃作为孩子的嫡母,有资格抚养孩子,这对王妃而言是好事,想来王妃看重利益,应该不至于残害荣王的血脉? 至于孩子长大后,得知自己的母亲抛弃了他,会不会恨她呢? 没有人会替她说好话,孩子可能会以为她不爱他,才会狠心不要他? 可她已经放弃了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这些? 人生有得必有失,她选择自由,就得放弃母子之情,这是从一开始她就该明白的道理,她不该怨天尤人。 瑾娴走得决绝,内心依旧会不由自主的承受着自责煎熬之苦。 荣王府中,章彦成还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早已纷乱如麻的思绪,等着消息。 今日是瑾娴失踪的第五日,却不知瑾娴到底身在何处,外头的天下着那么大的雪,她又在何处栖身?是否能够顾住温饱? 当这个念头浮现时,章彦成又觉得自个儿好没出息。瑾娴都不要他了,他还这么挂念她作甚? 她既然敢走,就该知道外头的日子有多难熬,他又何必为她担忧? 她曾说自己是爱财之人,喜欢过安稳的日子,那这荣王府才是最适合她的居所,为何她要逃走呢? 今后谁还会时常搜罗金银珠宝送给她,谁还能许她锦衣玉食? 此时的章彦成突然反应过来,瑾娴爱财,就是为了攒一笔银子,然后离开他吗? 可是五千两算什么呢?她待在这儿,今后他还会给她更多的银子,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寻来送给她,她会拥有更多的财富,他还会许她侧妃的地位。 有朝一日,他若登基,还会许她皇妃之位,这样的尊荣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的,她怎就不会算这笔账呢?只拿五千两走人,简直太笨了! 她怎就不能贪心一些,继续待在他身畔,获取更多的利益呢? 他宁愿瑾娴对他有所图,也不希望自己变成对她毫无用处之人,被她无情的抛下。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瑾娴真的爱过他吗?但凡真爱一个人,怎么会说放就放,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狠下的抛下他和孩子呢? 就在他自苦自困之际,兰容来看望瑾娴,却被表兄告知,瑾娴在别院休养。 兰容顿觉不妙,“表哥,你明知有人对瑾娴不利,怎能将她一个人安置在别院之中?万一那个坏心眼儿的阮玉舒又来害瑾娴,这可如何是好?” 瑾娴已经走了,他出动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更何况是阮玉舒?“这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你的安排我可不放心,瑾娴在哪个别院?我要去见她。”兰容担心瑾娴的安危,坚持要见瑾娴,追问她的下落。 章彦成晓得兰容与瑾娴关系甚笃,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她是不会罢休的,且兰容也是个知轻重的,他便没有再瞒着,道出了实情, “其实瑾娴她……失踪了……” 得知因由后,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兰容震惊之余,忽而冷笑连连。 章彦成心下不悦,“瑾娴失踪,我急得焦头烂额,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我笑你活该!”兰容一恼,谁的颜面也不给, “你们男人都是这般,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等到失去之后又在这儿惺惺作态。明兆如此,你也如此,当初我就警告过你,赶紧解决了阮玉舒,别等到失去瑾娴,难以挽回之时才后悔,你却心软犹豫,始终不肯对她下手。 这下好了,瑾娴失踪了,你再也见不到她,无需为她去杀阮玉舒,你应该高兴才对!” 第455章 瑾娴你到底喜欢谁 兰容对于瑾娴的失踪并不惊讶,章彦成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瑾娴早就跟你说过她要走,你一早就知情,对不对?” 想象着瑾娴临走之前的绝望心境,兰容心疼不已,红着眼恼嗤道:“我不知道!瑾娴什么都没跟我说,但她的性子我很了解,我跟她是一样的人,喜欢的时候会付出真心,一旦失望死心,便走得决绝,不可能再回头! 你迟迟不肯杀阮玉舒,已经伤透了瑾娴的心,她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你保护不了她,她为什么还要留在你身边呢?等着再一次被阮玉舒谋杀吗?阮玉舒的命高贵,瑾娴的命就不是命吗?你非得等她死了再动手?” 被指责的章彦成越发委屈,“你根本就不晓得内情!那天你走之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阮玉舒,只是在我给她灌毒酒之时,阮夫人突然抱着我师傅的灵位闯了进来,她拿灵位挡在阮玉舒身前,你让我如何动手?” 这种理由在兰容听来都是废话,“借口!都是借口!你若真想杀她,就会有无数种方式,她会暗杀毒害瑾娴,你就不会使阴招?说到底还是你不想杀她,才在这儿找借口。 随你怎么扯理由,反正瑾娴听不到,她也不在乎了。她娘去得早,渣爹不管她,你身为她的男人,却也不护着她,她走了也好,离开这鬼地方,才能保住性命。” 兰容训起他来毫不留情,章彦成只觉颜面尽失,“住口!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你知道我有多煎熬?你凭什么一味的指责我?” 凭什么?凭她是他的表妹,凭她目睹过瑾娴所有的悲苦, “你的煎熬都是你自找的,瑾娴才是走投无路才被迫离开。她怀胎九月,历尽艰辛为你生下孩子,她吃的苦不比你少,可她换来的是什么?是你另一个侍妾的谋杀,是你的优柔寡断!你不肯护她,她再也看不到留下的希望,才会忍痛割爱,抛下才满月的孩子,离开都城。 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若直接杀了阮玉舒,她就不会离开,不必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没资格说煎熬!” 说到最后,兰容竟哭了起来,“瑾娴到底去哪儿了?会不会遇到坏人啊?下这么大的雪,她该住哪里?” 兰容的担忧正是章彦成所忧虑的,荣王府有地龙,还可以烧炭,冬日不至于冻着,瑾娴到了外头,却不知她是住在客栈,还是农家院里? 这么冷的天,她该怎么熬?她一个女子,独自在外,万一被恶人盯上,她又该如何脱身? 章彦成不敢深思,越想越焦躁,总担心瑾娴出什么意外。 兰容再指责他也没用,瑾娴已经走了,不可能回来,她心里难过,也懒得再骂他,气得转身就走。 章彦成特地嘱咐她,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连她的父母都不能说。兰容当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不会乱说话。 焦虑不安的章彦成决定亲自去找瑾娴,他不顾漫天风雪,赶至陈家村去,他的直觉告诉他,瑾娴就在陈家村。 那个院落,他随瑾娴来过一次,对这条路还有印象,当他赶了许久的路,终于赶到陈家村时,只见那院子里的烟囱正在冒烟,里头肯定是有人的。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听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吃饭了,今儿个炖的鸡汤,来尝尝我的手艺。” 这……这是瑾娴的声音!章彦成加快步伐,行至门口,映入他眼帘的,是饭桌旁,瑾娴正在盛汤的身影! “瑾娴!你真的在这儿!” 章彦成惊喜的同时,面色骤变,只因瑾娴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章彦安! 那一瞬间,章彦成怒火上涌,难以置信的紧盯着瑾娴,“他为何在此?你们为何在一起?” 瑾娴的眼神似乎在闪烁,“路上偶遇而已。” 许是因为心虚,她不意解释,只反问道:“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亲眼目睹这一幕,章彦成悲愤交加,心如火煎,“你可知我找你找得有多苦!我怕你出意外,怕你被欺负,怕你忍饥挨饿,结果你竟然跟章彦安在一起!同桌用膳,其乐融融,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以为瑾娴听到这番话会有所动容,然而她却无动于衷,面上没有一丝愧疚和感动,依旧冷漠, “我已经离开了你,不再是你的女人,为何要考虑你的感受?” 她说走就走,当他是什么?“没有我的允准,没有放妾书,你就不能离开我!” 瑾娴不以为意,“我早已决心离开,你拦不住的!” 她若一个人逃也就罢了,代表着她在与他置气,可她跟章彦安同行算怎么回事? “我且问你,为何跟章彦安在一起?你们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一起逃离都城?” 瑾娴没应声,反倒是章彦安站了起来,望向他的眼中难掩傲然,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们也无需再隐瞒什么。瑾娴跟着你吃了太多的苦,她逃走也是人之常情,我与瑾娴本就两情相悦,只是父皇乱点鸳鸯谱,所以她才被迫跟了你,可她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自始至终,她心中之人就只有一个我!既然你护不住她,今后便由我来守护!” 章彦成怒而喝止,不许他再说下去,“胡说!你胡说!瑾娴说过她对你早已忘情,她喜欢的人是我!” 章彦安不屑哼笑,“你不信?大可直接问瑾娴,看她到底喜欢谁。” 话毕,两人的目光皆转向瑾娴,章彦成定要问个清楚,“瑾娴,今日当着章彦安的面儿,你说个清楚,你心中之人,究竟是谁?” 第456章 找到瑾娴 瑾娴看了看章彦安,又望向章彦成,她面露难色,久久不肯答话,却不知是在顾虑些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很简单吗?从前她可是十分笃定的,她说得那么坦诚,章彦成信以为真,不再怀疑她,为何如今她竟迟迟不回答? 难道她一直都在骗他? 不!不可能!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瑾娴对他是有感情的,哪怕不是满心的爱意,至少也该有五分?他不相信她会骗他! 气极的章彦成紧抓着瑾娴的双臂,再次质问,“瑾娴,不许犹豫,立即回答我!你心中之人究竟是谁?” 瑾娴痛苦拧眉,“你弄疼我了!” 章彦成刚一松手,她便恨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跑去,他立即追出去,可瑾娴却像会飞一样,瞬移至远方,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她没有给他答案,而他也猜不到她的答案! “瑾娴!瑾娴!”章彦成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越来越空灵,再回首时,身后的院子不见了,章彦安也失踪了,只剩一片空寂的雪地,而他独自立在漫天飞雪间,彻底失了方向…… 就在他绝望之际,章彦成忽然惊醒,睁眸却发现自己躺在帐中,此处是他的寝房,并不是什么陈家村,周遭烧着地龙,暖意融融,没有冰天雪地,没有瑾娴的身影,也没有章彦安。 怔了好一会儿,章彦成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有在梦里,他才会义无反顾的亲自去寻找瑾娴,现实中,他有太多的顾虑。 一旦他去找,众人皆知瑾娴失踪,那么往后瑾娴再回府就难了,她会被人指点,流言四起,有损她的清誉,她还会被皇帝惩处。 为确保她的安危,他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担忧,在府中等消息。 回想梦中的情形,章彦成很怕梦境成真,偏偏这几日章彦安一直没回都城,他真怕章彦安是跟瑾娴在一起。 可若章彦安真的待在瑾娴身边,是不是就代表着瑾娴是安全的,有章彦安护着她,她应该不至于遇到歹徒,不至于饥寒交迫? 当这个念头闪现时,章彦成忽觉自己很可笑,瑾娴都已经狠心离开他了,他居然还在担心她的安危,甚至认为章彦安若是跟她在一起,还能保护她! 他才是瑾娴的男人啊!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女人交给别的男人保护?他怎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瑾娴都只能由他一人来守护才对,别的男人,休想! 纷乱的思绪碰撞之际,章彦成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会做预知梦,所以,这个梦会不会也是一种预知?难不成瑾娴真的和章彦安在一起? 大雪封路,她走不远,或许她真的在陈家村! 因着雪路太滑,马车不能行路,他便命侍卫们步行去陈家村附近搜查,兴许能找出一丝线索。 章彦成始终不肯放弃寻找瑾娴,与此同时,方鹤鸣也在暗中找寻外甥女。 这几日的大雪将他困在了陈家村,他不便回都城,便去了周边的村镇亲戚那儿,名为拜访,实则是想看看瑾娴是否去了亲戚家。 舅家,姨母家,他都去过,却始终没有瑾娴的踪迹,却不知瑾娴到底去了哪里。 天下这么大的雪,她会在何处安身呢? 这次方鹤鸣出来得匆忙,带的衣裳不多,加之这两日下了雪,衣裳洗了却迟迟未干,这天上午,雪下得小了些,方鹤鸣便去镇上准备买些换洗的衣物。 路过一间茶铺,他无意中瞄见一名男子自铺子里走了出来。 他之所以多看一眼,是因为那男子的面上戴着面具,但看侧脸,他竟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且那人腰间的玉佩,和手里的那把刀,他似乎曾在哪儿见过。 方鹤鸣仔细回想着,蓦地想起这人好像是信郡王的侍卫高齐! 高齐时常跟在信郡王身侧,是以方鹤鸣记得他。可高齐为何会在清水镇?难道信郡王也在清水镇? 疑惑的方鹤鸣很想去问,但若直接询问,高齐很可能会否认隐瞒,且那人戴着面具,他尚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高齐。 为解开心中的疑惑,方鹤鸣悄悄跟在此人身后,怕被发现的他没有步步紧跟,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跟了一段距离之后,躲在大树后的方鹤鸣看到高齐进了一座宅子,进门之前,他还四处观望着,瞧那模样,似是十分谨慎,怕被人跟踪。 方鹤鸣顿感怪异,只因他觉得这宅院看起来有些眼熟。 犹记得致远曾跟他说过,以往他们来镇上时,有天下了大雨,他们被一位老太太收留,住了一夜,后来这位老太太家里遭了难,想卖掉宅子,章彦安便将宅子买了去。 方鹤鸣与致远路过此地时,致远还曾给他指过路,好像就是这座宅子,而高齐也进了这座宅子,难道章彦安现下就住在此地? 为免打草惊蛇,方鹤鸣没有敲门,而是悄悄翻墙,趴在墙头观望。 一进门有影壁遮挡,看不清楚,于是方鹤鸣直接翻了进去。墙很高,好在地面上有积雪,他翻下来时没有太大的动静,并未被察觉,他悄然走了进去,依稀听到堂内的说话声, “今日雪小了些,下午是不是就该停了呢?” 这……这声音好生耳熟,可不就是瑾娴的声音吗? 瑾娴她真的在这儿!方鹤鸣异常激动,但听有人接口道: “即使雪停,没有日头,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化掉,路上还是会结冰,所以还得等几日,日头出来,雪化之后方能行路。” 此时的方鹤鸣十分肯定,这是章彦安的声音,所以荣王猜对了,瑾娴真的是跟章彦安在一起! 焦急的方鹤鸣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走上前去,大声呼唤着,“瑾儿!”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吓了瑾娴一跳,她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身披狐裘,墨发染雪的方鹤鸣, “小舅舅?你……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看到熟人的那一瞬间,瑾娴小脸煞白,整个人僵在原地,有种天要塌下来,周遭瞬时灰暗的感觉! 她处心积虑的躲避追踪,怎就轻易被小舅舅找到了呢? 第457章 瑾娴,你不能跟章 彦安在一起! 章彦安看到方鹤鸣时,面色骤变,迅速挡在瑾娴身前,方鹤鸣既喜且忧,压低了声恼斥道: “瑾娴,你怎可擅自离开都城?还……还跟信郡王在一起?你可知荣王一直在找你!” 听到有人提及荣王,瑾娴的眸间泛出一丝冷意,“是谁跟你说我离开都城的?荣王?那他可有告诉你,我为何离开?” “你们之间有矛盾,可以化解,你不该说走就走,更不该与信郡王在一起,这样很容易惹人误会。” 瑾娴正色解释道:“我与信郡王只是路上偶遇,并非相约私奔,我出城之后发了烧,信郡王为了让我养病,才带我来此,不是小舅舅所想的那般。” “我相信你和信郡王的为人,可外人容易说闲话。”方鹤鸣可不希望她陷入流言之中,遂对信郡王道: “多谢信郡王照看瑾儿,只是她在此多有不便,还是让她跟我回去!” 章彦安慌了神,一直挡在瑾娴面前,生怕她被人带走,“回哪儿去?回章彦成身边吗?瑾娴险些丧命,章彦成却不肯为她报仇,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你还让她回去作甚?等着被杀吗?” 关于此事,方鹤鸣自有打算,“我自会与荣王谈判,等他亲手杀了那个女人,我再送瑾儿回荣王府。” 原来舅舅还要送她回都城,瑾娴再次表态,“小舅舅,你不懂,先前是因为阮玉舒,但后来就不是了,没有阮玉舒,还会有别人,她们都对我虎视眈眈,如若他不是真心维护我,那么今后我还会被别人谋害,所以你这样逼他毫无意义。我已经决心离开,就不会再回去!” 方鹤鸣常年待在军营,他认为军令皇命大如天,不论是苦是甜,为臣民者,皆该承受, “可你是荣王的侍妾,是皇上将你赐给荣王的,你怎可随意离开?你可知违背皇令的后果是什么?这不是你我担得起的!有问题就该想法子解决,而不是只想着逃避。” 她不是没想过解决法子,她一直都在努力的自我安慰,可是这一回,她连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不是所有的矛盾都能被化解,正因为顾忌后果,我才忍气吞声了那么久,可换来的却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永远被困在一座宅院之中,这尘世那么美好,还有山川园林,各种名胜古迹,我都未曾见识过,我想置身江南烟雨里,看落日霞光,想将自己的人生绘成多姿多彩的画卷,而不是将自己囚于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之中,被那些勾心斗角所牵绊,惶惶不可终日,总在担心会被人谋害,不知自己能活到哪一日,那样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瑾娴的剖白使得方鹤鸣心下动容,瑾娴的心思与其他女子不同,她所向往的并非荣华富贵,她想要的,是坚定的守护,倘若荣王守护不了她,那她宁愿要自由,也不愿委曲求全。 这样的想法着实难得,可她也得考虑现状啊!“可你的孩子还在都城,你怎么忍心抛下孩子离开?” 人人都拿孩子做借口,瑾娴却不愿因孩子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孩子是荣王的骨肉,想来他不会亏待孩子,我不能因为孩子而心软,葬送自己的后半生,小舅舅,请你原谅我,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因为孩子而将就。” 章彦安趁势劝道:“你也听到了,瑾娴待在荣王府,真的很痛苦,她不想继续留下,你身为她的舅舅,理该为她考虑,不该逼她回去,你勉强将她带走,她也不会快乐的,她的余生都将沉浸在悲苦之中,你也难辞其咎!” 方鹤鸣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道理他都懂,但有一点,他必须提醒,“那她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如今是皇子,是王爷,你不能守在瑾儿身边,你会给她带来祸端!”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瑾娴澄清道:“小舅舅放心,我没有跟信郡王在一起的打算,等雪停之后,我就会离开这儿,独自远行。” “你要去哪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女子,寒冬腊月,你能去哪儿?”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只因此刻她对小舅舅并不信任,“只要离开都城,去哪儿都成。” 这话说来轻巧,做起来却很难,“瑾儿,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此恶劣的寒冬,今儿个雪停,明日兴许还会再下大雪,即使我要远行都很困难,更何况你一个女子,行路越发艰难。你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我不允准!” “再难我也不要回都城!小舅舅,你若执意逼我回去,我……我就死在你面前!”瑾娴当然不会轻视自己的命,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方鹤鸣明白她的决心。 方鹤鸣想化干戈为玉帛,可瑾娴毕竟是他的外甥女,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瑾娴自尽,真到了危急时刻,他还是会站在瑾娴这边, “你别冲动,你若实在不想回去,我不逼你,但此处你不能再留,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别处暂避。” 章彦安却不信他,“你要带她去哪儿?是荣王让你来的?你是不是要带她回都城?” “瑾儿不想做的事,我不会逼她。” “是吗?”章彦安狐疑的盯着他,“那你怎么跟荣王交代?荣王问起瑾娴的下落,你怎么回答?你究竟要带她去哪儿?你能保证她不被荣王找到?” 此时的章彦安和方鹤鸣互不信任,谁都不会说实话,“这是我们方家的事,还请殿下注意分寸,不要再管。” 章彦安不搭理他,转向瑾娴,竭力劝说, “瑾娴,你不能跟他走!他一知情,致远肯定也会知情,一传十,十传百,章彦成迟早会知道你的下落,所以跟他走并不安全,你应该留在我这儿。 只有我不想让你回到章彦成身边,只有我才不会出卖你,他们只会劝你为了孩子而忍耐,劝你回去,他们不会为你本人考虑的,你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瑾娴不想跟章彦安待在一起,但她心里清楚,章彦安说的是事实,只有他存着私心,不想让她回去,方鹤鸣可能会心软成全她,但也有可能会出卖她,将她的行踪告知章彦成,所以她不能相信方鹤鸣。 可眼下这情形,她又该如何脱困呢? 信郡王的猜忌使得方鹤鸣很不满,“我是她的舅舅,我能害她吗?” 平日里章彦安自是信他,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到瑾娴的命运,他不能大意,“也许你不会害她,但你不懂她,她跟着你会有危险,她的行踪迟早会被章彦成发现,她还会被抓回去的!” 方鹤鸣竖指立誓,“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荣王。” 瑾娴这一走,他便再也见不着了,章彦安不允许自己失去瑾娴的消息,他紧盯着方鹤鸣的眼中写满了敌意, “我不信你的保证,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带走瑾娴,你也不例外!” 第458章 瑾娴,你跟谁走? 信郡王一向温善,不会这般疾言厉色,今日竟是红了眼,神情异常严肃,方鹤鸣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与信郡王起争执,他只想和平解决此事, “我们在这儿争论没有意义,应该询问瑾娴的意见。” 瑾娴谁都不想跟,她只想独行,可眼下情势逼人,她若谁都不选,根本走不了,必须得选一个,才有离开的可能。 瑾娴看了看他二人,思虑良久,最终开了口,“我跟小舅舅一起走,我先进屋收拾包袱。” 道罢瑾娴便回房去了。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章彦安顾不得多想,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阻止瑾娴离开,谁的面子也不给! 章彦安给高齐使了个眼色,会意的高齐立即闪身至方鹤鸣身畔。 感受到强劲的掌风,方鹤鸣迅速偏头,躲将开来。 他本不想动手,怎奈高齐步步紧逼,而信郡王竟默许高齐的行径,并未出言阻止。 为了瑾娴,信郡王竟不顾往日情分,对他大打出手,方鹤鸣悲愤不已,再不留情忍让,开始主动攻击高齐。 今日他必须将瑾娴带走,谁也拦不住!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外头的嬷嬷突然进来,神情慌张,“糟了!出事了!你们先别打了!方姑娘不见了!” 乍闻此言,众人立时停手,章彦安英眉顿皱,疾步冲过去追问,“她不是去收拾衣物了吗?” “方姑娘在收拾包袱,让我去灶房帮她备干粮,等我回来她就不见了!” 他们还在争执,哪料瑾娴会趁机逃走! 章彦安暗叹不妙,立即追了出去,行至马棚时,发现少了一匹马,他猜测瑾娴应是骑马逃走,于是他赶忙牵了一匹马,往外冲去! 方鹤鸣亦牵马追了出去,几人驾马前行,果见前方不远处,瑾娴正骑着马在雪地里飞奔。 章彦安见状慌了神,在背后高声提醒,“瑾娴!赶紧下马!雪天路滑,骑马太快很危险!” 此时的瑾娴哪里顾得上什么危险?她只想逃离他们的控制。 不论是章彦安还是方鹤鸣,她都不能依赖。 章彦安会控制她,方鹤鸣可能会心软,将她的行踪告知章彦成,他们都无法令瑾娴真正的信任。 出城门后的这八日,她始终不得自由,先是生病,而后又下大雪,她的行程一再被拦阻,总有不同的理由在阻挡她的脚步。 今日雪停了,章彦安又让她等雪化,雪化了之后呢?指不定又是一场大雪来袭,再这么耗下去,她今年都别想走了! 她与章彦安相处太久并非什么好事,既然她无心,那就不该再给他希望,不该让他产生错觉。 原本她是打算明日离开的,方鹤鸣的突然到访令瑾娴下定了决心,她直接去收拾行装,而后趁着他们争执之际驾马逃离。 实则瑾娴不怎么会骑马,只在现代去外地旅游时,尝试过骑马拍照,但那时有人牵着马,马儿也没有狂奔,只是慢悠悠的走着,是以并不危险。 到了古代之后,她本想学骑马,章彦成也答应过教她,怎奈后来她有了身孕,一直没机会去学,今日她实在没招儿,为摆脱他们,她才不顾危险,骑马狂奔。 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他们越远越好,不让他们找到她。 她已顾不得看舆图,更辨不出方向,看到路就走,你追我赶,使得瑾娴越发紧张。 就在她拐弯之际,经验不足的她缰绳拉得不对,加之地面本就光滑,马儿脚下打滑,重重的摔在地上,瑾娴掌控不住,直接被甩飞出去,她想抓住些什么,怎奈周遭都是一堆积雪,连把枯草都抓不住,她就这般毫无防备的滚下山坡…… 待章彦安和方鹤鸣追来时,只见那匹马在雪地里转悠着,而马匹上竟然无人! “瑾娴呢?瑾娴去哪儿了?” 两人立即下马在附近找寻,却始终不见瑾娴的身影。 难不成她弃马步行了?他们沿着脚印寻找,找了一段路,方鹤鸣顿感不对劲,他将自己的脚放在这脚印当中,发现大小差不离, “不对,瑾娴的脚印应该更小些才对,这应该是个男人的脚印。” 也就是说,他们找错了踪迹。 附近只有这一排清晰的脚印,倘若不是瑾娴,那瑾娴又会去哪儿了呢? 章彦安追了一路,瑾娴却莫名消失,找不到她的人影,章彦安焦躁不安,“都怪你!若非你突然找来,逼着瑾娴离开,她就不会骑马逃走,更不会出事!” 方鹤鸣行事有理有据,“瑾娴是我的外甥女,她离开都城,不见踪迹,我来找她天经地义,王爷怎能怪到我头上?倒是王爷,明知瑾娴的踪迹,为何不报信儿?” 章彦安不屑冷笑,“你让本王给谁报信儿?给章彦成吗?他根本就不在乎瑾娴的生死,有人杀她,他都不肯为瑾娴报仇,本王为何要将瑾娴送还给他?他不配拥有瑾娴!” “那王爷也不该跟瑾娴待在一起,你们应当避嫌才对。” “本王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根本就不懂瑾娴的遭遇,少来指责本王!现在瑾娴失踪,连我也找不到她,而这罪魁祸首便是你!” 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人又一次失踪,方鹤鸣也很焦虑,“我也不希望她出事,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找到瑾娴。” 章彦安挂念瑾娴的安危,他强忍下怒火,终是没再与之争吵,继续找寻瑾娴的下落。 此时高齐也赶了过来,三人排查了许久,终于发现路边的雪地以及一处山坡下似乎有道滚落的滑痕,只是这山坡太抖,下去容易上来难,几人将绳子拴在树上,而后顺着绳子下去寻找,一遍遍的呼唤着瑾娴的名字,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第459章 死了还能穿回现代吗? 且说瑾娴滚落山坡时撞到了树上,而后便昏了过去。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死定了!昏倒在雪地里,无人救治,她会被冻死的。 她如此惜命之人,难道就要这么死去吗? 假如她在这异世死去,还能否穿越至现代的世界呢? 想到这种可能,她忽然就不怕了,如若能穿回去,那么死就死!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章彦成能否顺利登基,她的孩子将来会如何,她都管不着了,权当这是一场梦!一场失去了自我的梦,梦醒后,她才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当瑾娴的意识再次恢复时,她恍惚睁眼,环顾四周,却发现屋内的摆设很古朴,这似乎还是在古代,不是现代。 只是周遭很陌生,她对此地毫无印象,所以她这是在哪儿? 她想坐起身来,却觉头部一阵眩晕,瑾娴下意识扶额,惊觉自己的额前缠着纱布,所以她这是滚下山坡之后被人救了吗? 呼吸不畅的她忍不住咳了几声,正在此时,一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瑾娴仔细打量着,那妇人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走路利索,满面笑容,瞧着很是和蔼。 见她醒过来,妇人笑道:“姑娘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两个时辰呢!” 说着那妇人搭了把手,扶她起来,瑾娴奇道:“可是婶婶您救了我?” 那妇人摇首道:“不是我,是邻居家一个叫贺正松的小伙子救了你,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便照顾你,便将你送到我这儿来了。我不是大夫,是个稳婆,略通一些医术的皮毛,便先帮你的伤口包扎起来。” 能在雪天遇上救助之人,当真是瑾娴的福分,瑾娴感激不已,“原来如此,多谢婶婶医治之恩。” 乔婶摆手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是信佛的,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你也是积德行善而已。” “那位贺公子呢?我想见见他,向他道谢。”瑾娴想下帐,却觉腿部一阵剧痛,乔婶赶忙去扶她, “哎---千万别乱动,你的腿也受了伤,我才包扎过,你再乱动会流血的。你先躺在这儿将养着,得空时我会将正松叫过来,你再谢他也不迟。” 瑾娴腿脚不便,不敢逞强,只得应下。 乔婶给她倒了杯茶,瑾娴喝了几口茶,润润嗓,随后乔婶问起她的来历,瑾娴不敢说实话,便道家中母亲去世了,自己无依无靠,想去青州投奔亲人,偏偏雪地路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便滚下了山坡,而后失去了知觉。 乔婶啧叹道:“青州那么远,步行得二十日左右,腊月多风雪,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启程,年前能不能到都两说,这路上饥寒交迫的,小命都难保啊!且你现在受了伤,更不能行路,得安心休养才是,依我看,你先别着急去青州,先在我这儿住下来,等到开了春,天暖之后再上路也不迟。” 瑾娴顿觉不妥,“婶婶您为我医治,我已经很感激了,怎能在此长期叨扰?” “不妨事,我儿子打仗去了,儿媳也没了,只有一个孙女陪着,家里没有外人,你安心在此住着,我们这村子在山里,虽不如镇上那么热闹,但养的有家禽,种的有菜,倒也算自给自足,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饿着你,你放心便是。” 这乔婶一脸和气相,对她很是关照,瑾娴受了伤,暂时走不了,对她而言,住在山村总比住客栈和章彦安的宅子里好些。 此处无人认得她,她不必担心被谁发现,那便先在此安置,等伤好些之后再做打算。 “那就多谢婶婶了。” 灶房那边还在做饭,乔婶便先去灶房,将小孙女叫过来陪着她。 小女孩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清瘦,一双眼睛虽然不算大,但很有灵气,看到陌生女子,她很是好奇,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瑾娴笑应道:“我叫瑾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桃,听我祖母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大冬天的想吃桃子,后来就给我起名叫雪桃。” 瑾娴问起她的娘亲,方知她娘在雪桃五岁的时候病逝了,她爹常年在外当兵,甚少回来,此后便是祖母将她带大的。 看着雪桃,瑾娴不禁想起了原主的儿时时光,也是这般。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但听院中有人来唤,“乔婶子,老宋家那位见红了,可能要生了,请你过去帮帮忙。” 乔婶一听这话,立马起身,“这么快就要生了啊!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我去交代一声,立马就过去,你让她们先准备热水。” 那妇人应了声,便先回了,乔婶进屋交代道:“姑娘,你先歇着,隔壁家的要生了,我得帮忙去接生,暂时顾不了你。灶房还在烧火做饭,你只管躺着,不必管,我去唤正松过来看着火,饭好了你们先吃,不必管我。” 瑾娴点头应道:“好,乔婶您先去忙!” 随后乔婶又交代孙女,待在屋里不要乱跑,定要听姐姐的话,交代过后,她便慌忙出去了。 没多会子,贺正松便过来了,他先去灶房添了把柴,而后才进屋,“姑娘醒了,你没什么大碍?” 瑾娴循声望去,但见一肤若麦色,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立在门前打量着她,想必他就是乔婶口中的贺正松,于是瑾娴摇了摇首, “我没事,乔婶已经帮我处理过伤口,听乔婶说,是你救了我,多谢公子。” 骤然被人这般客气的唤公子,贺正松很不习惯,干笑道:“姑娘客气了,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后贺正松低眉对雪桃道:“小桃子,你陪着这位姑娘,我去灶房烧火。” 约摸两刻钟后,饭做好了,贺正松想着她不便下帐,便打算将饭端进来,让她坐在床上吃。 瑾娴是客,坐在主人家的床上吃饭很不礼貌,是以她坚持要下帐,在雪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净了净手,这才来到桌边坐下。 贺正松招呼道:“这是乔婶才蒸的馒头,红薯馅儿的,你尝尝。” 新蒸的馒头有股浓浓的面香气,闻起来令人食欲大增,没了压力的瑾娴总算有了一丝食欲。 那会子乔婶已经将菜洗好了,还煮了红薯玉米粥,贺正松便炒了个白菜炖豆腐。 “都是些家常小菜,不知姑娘是否吃得惯?” 瑾娴笑赞道:“家常菜才美味,很好吃,公子手艺不错。” 一旁的雪桃打趣道:“姐姐叫瑾儿,哥哥叫贺正松,你们唤名字即可,莫要公子姑娘的,听着见外不是?” 这小丫头还挺会说话的,瑾娴掩唇轻笑,贺正松尴尬一笑,招呼她吃菜。 用饭之际,雪桃边吃着馒头边琢磨道:“却不知小雯姐姐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瑾娴奇道:“你说的是谁?乔婶接生的那位吗?” “是呢!祖母去给隔壁的小雯姐姐接生了,她跟你一样,也是外地来的,路过我们村子,就安置了下来。” 小雯?这名字太过熟悉,瑾娴神情顿肃,“她是打哪儿来的?姓什么?” 第460章 瑾娴意外撞见熟人 手持筷子的雪桃摇了摇小脑袋,“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她们都唤她小雯。” 这事儿贺正松倒是有所耳闻,“我听宋扬说,那位姑娘好像是姓梁。” 姓梁,叫小雯?正在生孩子?雯玉的月份正好比她小一个月,而这名字和临盆的日期都这般相似,到底是巧合,还是说,那人真的是雯玉? 激动的瑾娴很想去一探究竟,“贺公子,我有位表妹也姓梁,名字也一样,且她也怀着身孕,算算月份也该生了,我想去看看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我表妹。” “可你还有腿伤,这雪地一深一浅的,你行路多有不便。” 此时的瑾娴只想探查那位姑娘的身份,根本顾不得自个儿的伤势,“无妨,我走慢些,应该不妨碍。我就瞟一眼,如若不是,我也不惦念了。” 她坚持要去,贺正松也就没再拦着,“那你稍等,我回去拿样东西。” 随后贺正松便回了家,将他祖母的拐杖拿了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便扶她,遂让瑾娴拄着拐杖,也好借力前行。 雪桃不想一个人待在家,便也跟了过去。 天色已黑,周遭一片昏暗,只有零星的几家灯火在夜幕间闪烁。 此时天地之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迎面的风刺骨剐面。瑾娴顶风前行,一心想看看那位姑娘的真容。 彼时宋家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屋内时不时的传来女人的哀呼声,宋婶瞄见贺正松带着一位陌生女子过来,颇为诧异, “这位是……” 贺正松解释道:“这是我下午救的那位姑娘。” 瑾娴明知不妥,但还是鼓起勇气请示,“方才我听贺公子说起小雯的情形,跟我的表妹很像,我可否进去看一眼,确认她的身份?” 宋婶曾听小雯说过,她有一位表姐,但是不是眼前这位,可就说不准了。 这姑娘瞧着面善,宋婶便带她往里屋去。 瑾娴拄着拐跟了进去,往床上一瞄,但见那女子正抓着床铺,痛苦的哀嚎着。 承受着剧痛的她顾不得去看屋里立着哪些人,也没发现有人进屋。 即使她满头大汗,青丝散乱,瑾娴也一眼就认出了她,“雯玉!真的是你!” 乍闻熟悉的声音,雯玉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忍痛侧眸望去,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她鼻翼酸涩,再一次红了眼眶, “表姐?怎的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来的路上,瑾娴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想太多,但在确定是雯玉之后,她心潮汹涌,百感交集,哽咽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的事容后再说,你先专心生孩子。” 在场众人见状,皆是一脸诧异,乔婶不由笑叹,“这还真是巧了,你们居然是两姐妹?” 瑾娴也没想到,大伙儿找了雯玉那么久,都没能找到她,她这次出逃,居然意外的遇见了雯玉! “这大概就是天意!天意让我们失散许久的姐妹重逢了!” 方才雯玉痛得死去活来,生怕自个儿熬不过去,怕自己和孩子都活不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跟母亲报个信儿,母亲还在担忧她,她只觉自己不孝至极。 恰在此时,瑾娴突然出现,这让惶恐的雯玉有了着落,瑾娴生过孩子,她有经验,遂在旁教她如何呼吸, “莫哭莫怕,我听嬷嬷说,生孩子的时候大哭,很耗费体力,你得留着力气生孩子才对。乔婶有经验,你照着乔婶的交代,配合着她,料想很快就能生出来的。” 瑾娴柔声劝慰着,一直紧握着雯玉的手,雯玉看到亲人,这才有所慰藉,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我不怕,我一定会把孩子生出来的!” 有人给她鼓劲儿,她生的念头越发强烈,在乔婶和瑾娴的鼓舞引导之下,煎熬了许久的雯玉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乔婶激动的稳稳接住孩子,欣喜恭贺,“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呐!” 瑾娴见状,紧绷的心弦暂松,“老天保佑,母子平安,雯玉,没事了,没事了!孩子平安降生,你也好好的。” 此时的雯玉已然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就连头发都湿透了。 这大半年来,雯玉受尽了苦楚,就是在等着孩子的出生,而今终于看到孩子,再想起章彦安,她悲喜交加,忍不住痛哭失声。 旁人不明白这个孩子对雯玉而言意味着什么,唯有瑾娴清楚,雯玉是冒着怎样的风险,付出怎样的代价才保住这个孩子。 从前瑾娴不希望雯玉留下孩子,怕她会吃苦,可如今,孩子已经出生,瑾娴只能改变观念,盼着雯玉和孩子母子安好。 众人得知雯玉生了个儿子,都替她高兴,宋婶赶紧去抱住孩子,向乔婶道谢,“多谢大姐,得亏有你帮忙,雯玉母子才平安无事。” 随后宋婶给儿子宋扬使了个眼色,宋扬立马进屋去,从木箱的钱罐子里取出二百文钱,递给乔婶,权当酬谢。 乔婶推辞了一番,这才接下,准备回家去。 宋婶又对乔婶道:“大姐您辛苦了,饭做好了,你留这儿吃完饭再走。” 乔婶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在蒸馒头,正松帮我炒了菜,我回去就能吃上热乎饭,你们忙着招呼小雯母子,不必管我。” 随后乔婶又问瑾娴,有没有吃饭,瑾娴只道已经吃过了,“我吃好了,饭菜都在锅里热着,乔婶您赶紧回去吃!我想留下来,陪陪我表妹。” 既是表姐妹,想来两人有许多话要说,乔婶也就不打搅了,“那好,你在此陪她坐会子,他们家里人多,住着不方便,你说完话,再回我那儿去住。” 道罢乔婶便拉着孙女先回去了,宋婶问雯玉想吃些什么,单独给她做,雯玉只道没什么胃口,吃些清淡的就好。 “那我给你做碗鸡蛋面汤!”随后宋婶将孩子抱了出去,让儿子和女儿去灶房生火做饭。 屋里没外人,她们姐妹俩才能安心说会子话。 雯玉疑惑询问,“表姐,你怎会出现在这个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461章 不能将见到瑾娴的事告诉章 彦成 面对表妹的询问,瑾娴自然不会隐瞒,“是因为阮玉舒……” 说到出城时,因着此事涉及到章彦安,瑾娴顾及雯玉的感受,刻意将一些事省略了, “我出城门看到荣王府的侍卫在城门守着,恰在此时,我遇见了信郡王,不得已之下乘坐他的马车,躲过了侍卫的追踪,出了城门。 不凑巧的是,我又发烧了,暂时无法赶路,在养病期间,小舅舅居然找了过来,小舅舅他想带我回都城,我实在不想回去,便假意妥协,而后骑马逃走。 半路上,马匹在雪地上打滑,我摔下山坡,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在乔婶家了。听乔婶说,是贺公子救了我,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村子里!” 听罢表姐的遭遇,雯玉疼惜不已,“这男人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他们两兄弟皆非良人,表姐离开都城也好,唯有离开,方能解脱。” 但雯玉最在乎的便是孩子,她不能理解的是,表姐怎会放下孩子,不将孩子带走,“孩子可是你怀胎九月生下来的,你真的舍得他吗?” 提及孩子,瑾娴心生伤感,眼眶微红,“不舍得又如何?我若带着孩子,怕是连城门都出不了,早在城门处,就被祁山给抓回去了。” 雯玉仔细一想,又觉得自个儿想得太简单,“那倒也是,我是怀着孩子走的,还稍稍容易些,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想带走,那可就难了。” 眼看着瑾娴神情哀伤,估摸着是又想到了那些伤心事,雯玉立时改口,“罢了!那些事已然过去,就不提了,既然老天爷让咱们姐妹俩再次相遇,那咱们今后就住在一起,不要男人了,相互守望,过这后半辈子。” 瑾娴本是打算去江南的,不过眼下雯玉才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她得留在这儿照顾雯玉才是。 至于去江南的事,只能等开了春再说。 “好,有你在这儿,我也不怕孤单了。” 瑾娴又问起雯玉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雯玉只道自己倒霉,才出城没多久就在路上遇见了劫匪,幸得宋扬路过,救下了她,将她带回桃溪村中。 当时她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大夫交代,不可再长久行路,否则这孩子很难保住。 雯玉十分在乎孩子,她为了孩子的安危,只得暂时留在此地,好在宋家一家都是大好人,对她十分照拂。 桃溪村之人以种田打猎为生,雯玉做不了重活,只能帮她们做做饭,到最后两个月时,宋婶连饭都不让她做了,嘱咐她安心养胎。 算起来,雯玉来到桃溪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瑾娴还有很多话想跟雯玉说,但雯玉才生罢孩子,这会子肯定疲惫得很,瑾娴也就没再打搅她,喂她吃完饭之后,瑾娴便嘱咐她好生休息。 瑾娴本打算帮着哄孩子,让宋婶歇一歇,宋婶却道不必,“没事儿,我家这些孩子都是我拉扯大的,哄孩子我可是很有经验。我听乔大姐说你受了伤,你还是早些休息!等你伤好些,再抱你外甥也不迟。” 宋婶家暂时没有多余的屋子可住,瑾娴只能先回乔婶家去。 宋婶抱着孩子,不便出门,女儿宋莲枝才忙完,正在吃饭,宋婶便让儿子宋扬送她去乔婶家。 瑾娴只道不必相送,她有拐杖,可以走,宋婶却担心,这大晚上的,还飘着小雪,得亲自将人护送进屋才成。 雯玉笑劝道:“表姐,我不便起身,你就让宋二哥送送你!” 为了让表妹安心,瑾娴这才应承。 宋扬送她回去的路上,感慨不已,“没想到你跟小雯是表姐妹,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瑾娴亦觉不可思议,“可不是嘛!也许这就是我们姐妹之间的因缘际会!我听说是你救小雯于危难,多谢你呀!若非你相助,我恐怕再难见到她。” 提及那件事,宋扬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当时的情形, “其实那日我本不打算走那条路的,恰巧在草丛里看到一只兔子,我追着兔子跑,不知怎的就追到了那条路,赶巧撞见小雯被劫匪劫道,我最见不得这些欺凌弱小之徒,便冲上去将那些兔崽子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帮小雯解了围。” “原是兔子的功劳啊!”有些事,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瑾娴不由感慨,“看来许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小雯心地善良,老天也不忍看她受苦难,才派你去搭救她。” 宋扬对雯玉的过往了解不多,单凭她所说的那些,他便觉她是个苦命人, “小雯的确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遇人不淑,给人做妾不说,怀了身孕还要被那人下打胎药,当真是可怜!好在她逃了出来,又遇到了我们,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孩子,今后定会帮她照顾孩子。” 雯玉只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的遭遇,却并未指明她男人的身份,瑾娴也得帮她保密,便没再多言, “只要躲过那一劫,便会越来越好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得乔婶家,宋扬送她进屋,而后便回家去了。 此时乔婶也吃完了饭,还给她备了热水,嘱咐她洗漱之后赶紧休息,明日再给她换药。 瑾娴躺下时,雪桃还过来学着大人的模样给她掖了掖被角,“姐姐快睡!我也要去跟祖母一起睡觉觉了,明儿个再来陪你玩儿。” 这小姑娘如此乖巧,瑾娴心头一暖,笑哄道:“快去睡!明儿见。” 雪桃转身往外走去,还帮她将房门关上,躺在帐中的瑾娴回想起今日发生之事,如置梦中。 她不禁在想,假如无人救她,她是不是就会冻死在雪地里? 她并不确定自己死后能不能穿越回现代,如今被人救了,那么她就该珍惜这条命,努力活下去! 这边厢,方鹤鸣与章彦安找了整整一日,直至天黑,仍旧寻不到瑾娴的下落,章彦安很担心瑾娴的安危, “大雪天,她会去哪儿?饥寒交迫,她如何承受?我真怕她出什么意外!” 方鹤鸣也很担忧,但他只能往好处去想,“没找到人,或许……她是被人给救走了。” “你就没想过她是被狼给叼走了吗?若非你闹这一出,瑾娴还在这儿,根本不会失踪!”章彦安越想越恼火,若不是看在方鹤鸣是瑾娴亲人的份儿上,他早就动手了! “她是荣王的侍妾,却住在你家里,这算怎么回事?王爷您若为她着想,就该考虑她的处境,不该与她走得太近。” 方鹤鸣只会讲大道理,浑然不顾眼下的情况,“章彦成若是真的爱护瑾娴,我也不会去打搅她,可他是怎么对待瑾娴的?你看得一清二楚,瑾娴一心想要逃离,你身为舅舅,应该帮她才对,怎能逼她?” “我是想帮她来着,我只是要带她去个安全的地儿,没说要带她回都城。” 方鹤鸣为人板正耿直,让他撒谎,太难了,章彦安不信他会违背原则,“可是瑾娴不信你,我也不信你!你只会为大局着想,不会为她着想。” 方鹤鸣的确不愿撒谎,但为了外甥女,他愿意冒险, “王爷不信我,我也没法子,眼下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还是得继续找寻瑾娴的踪迹,不过我在此待太久会惹荣王怀疑,所以明日我得回都城去。 我不会将在此遇见瑾娴的事告诉荣王,荣王若是知晓瑾娴随你离城,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无法接受,他定会认为瑾娴是跟你私奔,这对你,对瑾娴都不利!为了不让你们兄弟二人生矛盾,所以这件事不能公开,我会跟荣王说,没找到瑾娴,希望王爷配合,不要拆穿。” 章彦安满心愤慨,无处发泄,已然失了理智的他长袖一挥,甩落桌上茶盏,“我管他怎么想!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瑾娴都失踪了,我何必顾忌他的感受?” 第462章 彦成由爱生恨 信郡王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殊不知后果有多严重, “王爷不在乎荣王,也该顾及瑾娴的处境。眼下是荣王有错在先,是他对不住瑾娴,瑾娴才会出逃,一旦让荣王知道瑾娴跟你一起出城,那就变成了你们二人相约私奔,变成了瑾娴的错,你不在乎自己的声誉,瑾娴是女子,声誉大过天,难道你要让她被世人唾弃嘲讽吗?” 方鹤鸣的一番话终于警醒了章彦安,他不怕,却不能害苦了瑾娴,不能让章彦成反咬一口,把罪责归咎到瑾娴身上。 她是无辜的,他不能连累她。 最终章彦安答应方鹤鸣,暂时瞒下此事,暗中查找瑾娴的下落。 方鹤鸣得回都城,章彦安也得回去了。做戏得做全套,为了应付皇帝的盘查,章彦安还带了一个女子回都城,说是为了替她治病,才会出城,不想竟被大雪阻了路,没能及时赶回来。 人证物证俱在,尧帝也就没再怀疑什么,章彦成仍对章彦安有怀疑,却没有其他的证据,只能暂时罢休。 方鹤鸣对荣王隐瞒了曾见到过瑾娴一事,章彦成迟迟找不到瑾娴,整颗心都是空的。 从前他一忙完政事就想着回府陪瑾娴,可如今,府中已没有他惦念之人,即使回了府,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 嬷嬷会将孩子抱过来,但一看到孩子,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瑾娴,心里越发烦躁,根本高兴不起来,只能让嬷嬷将孩子抱走。 对于瑾娴的离开,他始终耿耿于怀,不理解她为何会走得那么决绝,他自认为对瑾娴足够偏爱,奉上一颗真心,她竟不把他当回事,走得那么干脆。 每每念起瑾娴是,他都异常痛苦,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念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他就非她不可吗? 她若付之以真心,他自当善待于她,但若她玩弄他的感情,他也没必要再爱重此人。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处于如此卑微的境地! 内心的矛盾情绪使得他整个人变得异常阴骘,小允子和其他下人都胆战心惊,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恼荣王。 从前他们若是说错话,还有瑾姨娘帮忙求情,如今瑾姨娘不在了,再也无人为他们求情了。 话分两头,瑾娴在桃溪村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这几日日头出来了,积雪逐渐融化,她的腿伤也有所好转,走路不需要拐杖,但还是得稍微慢一些。 得闲时,瑾娴都会去宋家,帮着雯玉哄孩子。 冬日里不需要忙地里的活儿,宋婶空闲得很,一直在家帮忙照看孩子,伺候雯玉坐月子,简直把她当自家闺女一般对待。 瑾娴在这儿待得久了,对此地的人也有所了解,宋扬是家中的老二,会些拳脚功夫,高大英武的他可是村中打猎的好手! 他还有个大哥,名唤宋恒,村中的男子大都长得壮硕,不是种地就是打猎,宋恒却是斯斯文文,一副俊秀书生气,他不会打猎,只会读书写字作画。 瑾娴观察了几日,发现宋恒吃饭做事都是用的左手,不觉好奇,却又不敢明着问,便私底下问了乔婶。 乔婶只道宋恒这右手是在十五岁那年受了伤,断了筋,是以他的右手无法像常人那般灵巧的活动,更不能干重活,后来他便养成了用左手的习惯。 “宋恒因为手的缘故,不擅打猎,更怕被人嘲笑,便甚少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写写画画,他也曾想考取功名,只可惜左手写字太慢,想要写出一篇好文章更难,旁人都写完了,他才写一半,空有才华,却生生被这双手给耽搁了,没能考个秀才,着实可惜。 咱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想嫁个身强体健,能干农活儿能打猎的,宋恒是个文弱书生,手又不正常,且他本人心高气傲,不愿将就,是以到现在都没成亲。 为此宋母焦急不已,恰好小雯出现了,虽然小雯怀着身孕,但小雯长得美,人又勤快,宋母想着自家儿子也有缺陷,倒也不在乎这些,便想着撮合他们呢!” 至此,瑾娴才算明白为何宋婶对雯玉那么好,原来不是把雯玉当亲闺女看待,是当成未来媳妇儿看待呢! “啊?原来宋婶是这般打算的?那宋恒呢?他是什么想法?” 第463章 他是不是喜欢你? 乔婶低声道:“少年人的心思,我不大清楚,不过据我观察,宋恒对小雯始终淡淡的,似乎并没有过多关怀,倒是宋扬那小子,对小雯关心得很呐!” 实则这几日瑾娴也有所察觉,感觉宋扬对雯玉特别照顾,但她以为宋扬只是为人热情,并未往深处去想,今儿个听乔婶说起,她才惊觉不对劲, “您的意思是……宋扬喜欢小雯?” “我瞎猜的,不保真啊!不过你也知道,宋扬可是打猎的好手,长得也英俊,村里不少姑娘都相中了他呢!他的婚事不必愁,村里的姑娘任他挑。 但宋恒不一样,没有几个姑娘喜欢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使有,姑娘家里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宋恒的婚事难办,宋母也知道自家儿子的缺陷,恰巧小雯也嫁过人,所以宋母觉得小雯跟老大很般配,认为她跟老二不合适。” 道罢乔婶又觉不妥,遂又补充道: “我也不是说宋母的坏话,实则这也是人之常情,老二很抢手,不愁娶不来媳妇儿,她当然不希望老二娶一个嫁过人的姑娘。其实小雯很好的,她也很喜欢小雯,时常在我面前夸赞小雯,只是她有些在意别人的目光,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人情世态如此,众人对于嫁过人的女人多少是会有些偏见,认为她们若要再嫁,也只能选择有缺陷的男人。 瑾娴虽替雯玉难过,却也明白这是常情,她不该因此而怪罪宋母,毕竟宋母对雯玉还是很照顾的, “我明白的,人活在这世上,终归是要顾忌别人的看法,宋婶的心情我也理解,只不过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雯玉的想法。雯玉若是不想再嫁,那么谁都不能逼她。” “你说得对,你是雯玉的表姐,你们姐妹俩最为亲近,得空你可以问问她的想法。” “好,我记下了。”瑾娴点了点头,将乔婶的话放在了心上。 次日天暖,瑾娴又来帮雯玉哄孩子,这会子雯玉刚给孩子喂完奶,孩子睡着了,雯玉也小憩片刻。 原本她很喜欢孩子,以为带孩子很容易,当时母亲和表姐都劝她不要留下孩子,说一个人独自带孩子太辛苦了,她却不以为意,亲自生养过之后,她才切身体会到带孩子有多难。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她几乎没睡过囫囵觉,好在还有大伙儿搭把手,帮她哄孩子,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得了空的瑾娴来到院中,教雪桃写字。 此处的笔墨很是珍贵,没有笔墨,瑾娴便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她写的是雪桃的名字,雪桃蹲在一旁,手持短树枝,照葫芦画瓢。虽然她写得歪歪扭扭,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学。 读了一个时辰书的宋恒立在窗前歇歇眼,正好瞧见这一幕,便走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字迹,宋恒眼前一亮,“寻常姑娘的字大都娟秀雅致,姑娘的行书竟是如此凌厉,颇有筋骨,着实难得。” 被人夸赞字迹的瑾娴不禁回想起往事,那时她总是缠着章彦成学书法,缠了许久,章彦成才肯教她,她跟着章彦成先学楷书,又学行书,她如今的书法,都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这才走势昂扬,没有温婉之气。 瑾娴不愿再想起关于章彦成的事,强行将自己从飘飞的思绪中拽回来,谦虚笑应, “宋大哥过奖了,我随手乱写而已,其实并不懂书法,献丑了。” 雪桃记得宋恒的字也很好看,遂将手中的树枝递给了他,“宋大哥,你也写一个嘛!” 迎上雪桃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宋恒接过了树枝,“写什么?” 雪桃眨了眨眼睛,思量道:“就写你之前教我的那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可好?” 宋恒随即手持树枝,以枝为笔,凝神在地上写着。 瑾娴近前一看,发现他写的是宋体,写出来的字便如书上印刷出来的字一般,规整划一,看起来赏心悦目,练起来却是很难。 瑾娴由衷赞叹,“这宋体真是一绝,在地上使力不顺畅,都能写得这么好,若在纸上书写,风神尤殊。” 雪桃不懂字体,她只觉得这字瞧着顺眼又顺心,“姐姐,其实宋大哥不仅字写得好,作的画也很好看,宋大哥真的很厉害哦!” 被小妹妹夸赞的宋恒自嘲一笑,“我单会写写画画,却不会打猎砍柴,毫无用处。” 瑾娴听乔婶说过一些关于宋恒的事,晓得他心思敏感,遂温声劝道: “话不能这么说,能写会画也是一种本领,比如朝廷之中,并非只有武将才能保家卫国,朝中的文官亦能用法理规矩治国,每个人所擅长的不同,文武皆重要,并没有谁更高贵,谁更有用的说法。” 宋恒也有入仕之心,只可惜事与愿违,看着自己无法自如活动的右手,他心梗难舒, “可我空有抱负,怎奈右手不便,连考取功名的愿望都难实现,何谈卫国?” “自古成才者,没有几个是顺风顺水的,大都经历过磨难,感知过人情冷暖,对人生有着异于常人的领悟,方能作出旷世奇作。 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气馁。即使你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也无妨,只要你坚持本心,努力提升自我,当风起时,你便可凌云飞霄,一展抱负!有道是:竹密不妨溪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定心守志,方得造化!” 周遭的人都在劝他,读书作画不是生存之道,他打猎不成,也该学些别的手艺,才能养活自己,才能娶妻。 起初他不甚在意,可说的人多了,他便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是错的。 如今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坚定的走下去,宋恒心中震撼,无比动容,颔首正色道: “姑娘言之有理,我不该作茧自缚,将自己困于狭隘的世俗观念里。” “宋大哥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有人耕种打猎,有人读书从政,不管是刀剑还是纸笔,都可以化作利刃,守护家国百姓!” 瑾娴的劝慰使得宋恒重新燃起了斗志,郑重的道了声谢,他便继续回房读书去了。 远处的宋莲枝瞧见这一幕,只觉这位方姑娘言行举止皆不凡,估摸着大户人家的落难女眷! 宋莲枝曾向她打听过身世,但她似乎不愿多说,宋莲枝也不好再多问。 对瑾娴而言,宋家和乔家都对她很照顾,她很感激她们,但也得留一丝心眼儿,不能什么都说出去。 这日孩子睡着了,宋婶难得有空歇会子,出去串门子了,宋莲枝去了小姐妹的家里,宋扬去山里打猎,宋恒在家读书,雯玉还在坐月子,哪都不能去,瑾娴守在雯玉屋里,陪她说说话。 想起乔婶的那番话,瑾娴顺口提了句,“昨儿个宋扬还在跟我说,你的生辰快到了,他打算送你一件礼,却不知你喜欢什么,他还在跟我打听你的喜好呢!我觉得他对你好似很关注,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第464章 彦成对你的感情不会变的 雯玉登时红了脸,“表姐你可别瞎想,宋二哥对谁都挺好的,他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对你也很关怀啊!” 乔婶没提之前,瑾娴就能感觉得到一丝异常,当时瑾娴也以为自个儿想多了,可乔婶也能瞧得出来,那就证明她并未看错, “他对我是一种对待客人的客套,但对你却是不同的,他看你的眼神,好似不怎么清白。” 雯玉压根儿没往这方面去想,“我给人当过妾,还生过孩子,并非黄花大闺女,他还没成亲呢!怎么会看上我呢?” 这话瑾娴不爱听,她特地纠正道:“生过孩子怎么了?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配拥有幸福吗?雯玉,你可不能妄自菲薄,遇人不淑不是你的错,你的人生路还很长,还有无数种可能。是否再嫁,那都要看你的选择,倘若没有心仪之人,不嫁也就罢了,但若真有心仪之人,你也应该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才是,别因为孩子而看轻自己。” 那时的雯玉为了章彦安,倾付了所有的真心,却被他狠狠的践踏,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对感情抱什么希望, “表姐,我的事你最了解,我因他伤得太深,心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心仪之人。宋二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本可以有更好的姻缘,娶个清清白白,与他般配的女子为妻,不论是谁都好,总之不该是我。” 情伤最难治愈,被重创的一颗心很难再修复如初,瑾娴有着类似的经历,是以她能理解雯玉。 她以为雯玉出来得更早些,兴许情伤早已治愈,此时方知,她看似心情不错,每日都有笑颜,实则仍旧未能真正走出来,她只能劝说,但不能逼她。 “感情之事勉强不得,我明白的,这是咱们姐妹俩之间的悄悄话,我不会外传。” 提及旧事,雯玉忍不住道了句,“姐姐与我不同,他一直都不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但姐夫对你还是很好的。 平日里他对你十分偏宠,唯独阮家这件事,他念及师恩,没能处理妥当,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只是碍于师恩,才未能果决而已,我想,姐夫对你的感情不会变的。” 瑾娴与章彦成相处一年多,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所谓的感情,只建立在不触动他利益的基础上,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他便会毫不留情的放弃她。 并非只有这一次,先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形,她容忍过,他便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继续等着她妥协。 但是这一回,她不愿妥协,不愿再委屈自己,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平日里的宠爱不过是浮云,遇到大事时的决断方显真心。我倒是庆幸,早些看清了他,没有泥足深陷,可以干脆利落的抽身。” 谁说不是呢!荣王对瑾娴再好,可他后院里还是有很多的女人,瑾娴在荣王府,肯定受了许多委屈,雯玉可以想象,姐姐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男人大都是自私的,他们最爱的是自己,得闲时才会将宠爱分给女人,姐姐你不愿再在后宅之中耗费自己,也算是明智的选择。我们这对患难姐妹总算是解脱了,今后我们相扶相助,一起走完余生。” 两姐妹互诉衷肠,才能尽快的抚平心底的创伤。 人的心情一旦好起来,这日子也过得格外的快,此处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瑾娴不必担忧被人坑害,还可以放心的逗猫养狗,也不怕有人会借助猫狗害人。 这日她与雯玉闲聊时,说起晚上睡不着,会失眠,宋恒接口道:“我屋里有书,你若睡不着,可挑一本拿回去翻看,打发时光。” 宋莲枝闻言,颇为纳罕,“大哥你可是最惜书的,平日里邻居来借书,你都不肯借,怎的今日竟愿意借给方姐姐?” 宋恒怔了一瞬,而后义正言辞地道:“他们是粗人,不懂珍惜我的书册,很容易损毁,方姑娘字写得好,想来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定会珍惜我的书。” “那是自然,借的书,我自当好好保管。”于是瑾娴去他房中挑了本《资治通鉴》,“这回不怕晚上失眠咯!” 瑾娴挑好书之后,向宋恒道谢,“多谢宋大哥,等我看完就会把书还给你,我会好好爱惜,不会弄坏你的书。” 妹妹的话令她如此谨慎,宋恒赶忙澄清,“无妨,倒也不必那么拘谨,你别听莲枝瞎说,我没那么小气,书本就是用来读的,你随意翻阅便是。” 瑾娴再次道谢,而后抱着书本离去,宋恒望着她走向院门口的身影,目光迟迟未收。 莲枝抄着小手走了过来,“人都走远了,还在看什么呢!” 听到妹妹的说话声,宋恒这才回过神来,他干咳了一声,并未答话,敛眸进了屋。 莲枝跟了进来,“哥,我也想借本书看。” “不借!” 大哥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莲枝不满撇嘴,“怎的方姐姐能借,我却借不得呢?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哎!” 她还好意思说?“我老早就教要你读书写字,你却不肯学,说这些事太无趣,你宁愿学女工都不肯读书,这会子又假模假样要看书,分明是凑热闹。” “人的兴趣总是会变的嘛!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 懒听妹妹诡辩,宋恒直接拿出一本《三字经》递给她,“真想看书,就先从这本学起。” 宋莲枝没什么学问,但这三个字她还是认得的,“《三字经》?这不是小孩儿才背的书嘛!我才不要看这个。” 宋恒长睫微抬,直白询问,“是小孩读的,那你会背吗?” 被揶揄的莲枝尴尬一笑,借口道:“儿时学过,现下忘得差不离了。” “那就去温习一遍。” 宋莲枝真是怕了他了,“罢了罢了!不让我借书就直说,没必要为难我。” 恰在此时,宋婶路过,听见他们兄妹二人又在斗嘴,遂问他们吵什么,宋莲枝委屈巴巴的跟母亲告状, “还不是大哥欺负我,他主动把书借给方姑娘看,却不许我看,你说他是不是偏心?对外人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好呢!” 宋恒本想解释,想想还是算了!母亲应该了解他的性子,他无需多言。 宋母的确很了解儿子,“你哥最爱惜他的书,那些笔墨纸砚可是他的命根子,你不要去碰他的东西,不要惹他生气。” 大哥不许所有人碰也就罢了,宋莲枝奇怪的是,为何有人可以特殊,“那为什么方姑娘就可以呢?” 宋婶兀自琢磨道:“方姑娘是客人,温婉知礼,你大哥当然得对客人好一些,这种小事,你就别计较了。” 宋莲枝挽着母亲的手臂,悄声道:“我不是计较,我是觉得,大哥对方姑娘不一般呐!” 第465章 王爷,瑾姨娘怎的没来参加除夕宴? 宋婶怔了一瞬,而后摆了摆手,“不可能!他俩才认识多久啊!半个月而已,怎么可能呢?” 宋莲枝扁嘴轻笑,“感情这种事,与认识多久无关,你看大哥跟小雯姐认识了那么久,却始终淡淡的,他从不与小雯姐多说一句话,也不曾偷看过小雯姐,可自从方姑娘来了之后,他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方姑娘身上,似乎对她很欣赏呢!” 最近宋婶只顾着哄娃,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样的情形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不会?你也知道的,我可是想撮合小雯跟你大哥呢!” “单单您想有何用?大哥明显对小雯姐没有男女之情嘛!” “可是你大哥的婚事很难定,小雯这条件正合适啊!” 宋莲枝眸光微转,笑得意味深长,“以往是小雯姐合适,可现在来了个方姑娘,方姑娘也很合适啊!方姑娘比小雯姐更漂亮呢!” 可在宋婶看来,女人太过惹眼,并非什么好事,“正是太漂亮我才担心,担心这位姑娘眼界高,你大哥的右手有疾,只怕方姑娘会嫌弃。” “不问问怎么知道呢?也许方姑娘不是那种肤浅之人呢?” 宋婶顿感为难,“这种事不太好问?她来的时日太短,咱们贸然提及这个,我怕会吓到她。” “这有何难?得空我去探探方姑娘的口风。” 女儿跟方姑娘是同龄人,由她来询问,料想还真能问出些什么,宋婶也就默许了, “那好!你得委婉一些,慢慢试探,先打听她的身世,是否有婚约,是否婚配,而后再问别的,别直接问她喜不喜欢你大哥,这样太冒昧了。” “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宋莲枝直拍胸脯,说这事儿包在她身上,她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次日下午得空时,雯玉和孩子正在补觉,附近没有其他人,宋莲枝顺势来到瑾娴身边套话, “方姐姐,你觉得我大哥这人怎么样?” 瑾娴并未多想,如实评价,“宋大哥勤奋好学,很有天分,只要抓住机会,料想他必能如愿走上仕途。” “我们村子里的姑娘都嫌他不会打猎,不够英勇强壮,难得方姐姐你慧眼识珠,能看到他的优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二哥擅长打猎,你大哥擅长读书,这便是他们各自的闪光点,没有优劣之分,但看身处怎样的环境。 你们村子里更注重生存的技能,可在外头,都城之中,朝堂之上,却注重学识,你大哥若是能走出去,想必会有人发现他这块璞玉,若能精心雕琢,必成大器!” 方姑娘对大哥不吝赞美,宋莲枝听得激动不已,但想起母亲的交代,她生生忍住了,决定先问清她的状况, “方姐姐你比我大一岁?可有定亲?” 这种事,瑾娴并不打算隐瞒,“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嫁过人了。” “啊?”宋莲枝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方姑娘居然成亲了!“那……那你怎会独自远行?” 具体的细节,瑾娴不愿多说,垂眸借口道:“我男人死了,婆家待我不好,我便离开了。” 原来她的丈夫不在了啊!宋莲枝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姐姐也算是解脱了。你还年轻,往后定能觅得良人。” 瑾娴怔了一瞬,而后勉笑道:“往后之事,往后再说!眼下我只想帮小雯带孩子,没工夫考虑其他的事。” 打听过方姑娘的情况之后,宋莲枝便将此事告知了母亲,宋婶听罢并未嫌弃方姑娘,反倒觉得这样挺好的,真要是未出阁的姑娘,她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既是新寡,那倒好办了,于是宋婶得空时去找老大,佯装无意的随口问了句,“恒儿啊!你觉得方姑娘这人怎么样?” 彼时宋恒正在继续练习用左手写字,他已经习惯了用左手来写,只是速度始终提不上去,越是想写得快,越容易出错。 母亲突然说起此事,宋恒讶然抬眼,“娘您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宋婶顺势在旁坐下,轻叹道:“你已经快二十了,尚未成亲,娘能不着急吗?我看方姑娘也喜欢读书写字,与你兴致相投,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宋恒闻言,顿感无奈,“娘您怎么回事?来个姑娘您就想做媒,梁姑娘来的时候你也是这般说的,方姑娘一来,你又开始打她的主意。” “当娘的哪个不为自家儿子操心?有合适的姑娘,当然得先下手为强,娘就是想问问你,到底喜欢小雯,还是喜欢方姑娘,你选一个,娘才好为你做媒。” 宋恒无奈摇首,正色提醒,“娘,您对儿子也太自信了些,您不该问儿子选谁,应该问人家姑娘是否看得上你儿子。” 这还用问吗?宋婶想当然地道:“你相貌英俊,又有学识,想来她们应该瞧得上。” 母亲的夸赞令宋恒羞愧不已,“她们都是从都城来的,见多识广,都城里相貌家世兼优,学识渊博的男子大有人在,儿子长在山村,读这几本书又算得了什么?难得大雅之堂!求您别去张罗此事,没的教人笑话。” “你不问怎么知道呢?莲枝问过方姑娘,她是嫁过人的,只不过她男人死了,但她年轻貌美,又与你聊得来,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嘛!” “嫁过人又如何?人家就得屈尊嫁给乡野男子吗?娘,您别总想着女子嫁过人就低人一等,以方姑娘的才情,即使再嫁,也有更好的选择,儿子配不上她。” 宋婶不以为然,“你这孩子,也太小瞧自个儿了,你别想那么多,只要你喜欢,娘就想法子帮你撮合。” 母亲固执己见,宋恒懒得再多言,“儿子明年还要参加院试,争取考个秀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读书,儿女私情暂不考虑。” 儿子用左手写字,本就很难,想要考中秀才,并非易事,宋婶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等你考中秀才,好姑娘全都嫁人了。正所谓成家立业,你得先成家,再立业也不迟啊!” “儿子没这个打算,还请母亲不要再瞎操心,不要再骚扰她们姐妹俩,你别闹到最后,两厢尴尬,她们都不敢住这儿了。” 不论宋婶如何劝说,宋恒都不为所动,他继续读书,不再搭理母亲,母亲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放弃。 出了屋子,宋婶唉声叹气,正好宋扬打猎归来,但看母亲愁容满面,他便询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宋婶将方才之事复述了一遍,宋扬笑她想太多,“也许是大哥的缘分还没到,您别着急,等等再说。” “我两儿子啊!能不急嘛!你大哥不成亲,你就不能成亲,这不耽误事儿嘛!” “我也不着急啊!”宋扬巴不得大哥的婚事往后推一推,母亲就不会多管他的闲事。 明明自家儿子长得不赖,怎就姻缘难定呢?宋婶头疼不已,恨声数落道: “你们兄弟俩没一个省心的,你成不了亲,但可以先定亲啊!今日王媒婆又来找我了,说……” “娘,你们之间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就不必与我复述了,我打猎半晌,饿得很,得去找点儿吃的。” 宋扬一听这话音便猜到母亲要说什么,他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宋婶劝不住儿子,心下焦躁,但年关将至,她忙着办年货,实在不得空操心这些事,便想着等过完年之后再说。 章彦成派出去的人已经找了一个月,至今没有瑾娴的消息。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去年除夕,瑾娴还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度过,今年她却失踪了,章彦成无心欢庆,但这是规矩,宴席还是要摆的,一切交由王妃和李侧妃操持,他并未多管。 除夕当晚,众人齐聚在一起,唯独少了瑾娴。 一身华服的江心月光彩照人,徐瑾娴不在府中的这一个月,她心情大好,气色极佳。 看了看时辰,江心月转头对荣王道:“王爷,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宴了吗?” 其他女眷皆未吭声,珍姨娘故意道了句,“哎---今儿个除夕,可是团圆的日子,王爷怎的不把瑾姨娘从别院接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望向荣王,但看荣王如何答复。 第466章 瑾娴,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实则众人都想问这个问题,却又不敢开口,怕当出头鸟,珍姨娘是想着,今日大喜,荣王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罚谁,便大着胆子问出心中的疑惑。 江心月暗嗤珍姨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好的日子,偏要提徐瑾娴作甚? 听到旁人说起瑾娴,章彦成的心蓦地一痛,她无情的逃离,他却还得找借口替她掩饰, “瑾娴身子抱恙,尚未复原,不宜走动,今晚的宴席她无需出席。” “平日里不来也就罢了,今儿个可是除夕,是一年一次的团圆大日子,她不到场,好似缺了点儿什么,是李姐姐?” 珍姨娘说这话时,还拉上了李侧妃,李侧妃看得出荣王情绪低落,她哪敢乱说话,只赔笑道: “冬日天寒,来回走动不利于养病,待瑾妹妹养好了病,往后再团聚也是一样的。” “可是……”珍姨娘还想再说,章彦成未再搭理她,直接下令开宴。 珍姨娘悻悻闭嘴,不再多管,心中越发疑惑。 府中人皆知荣王宠爱瑾姨娘,她才为荣王生了个儿子,应该荣宠更盛才对,为何荣王突然将她给送走了呢?连过年都不把人接回来,这不正常! 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瑾姨娘已经失踪了,所以才一直不出现? 有人说是阮姨娘心怀怨恨,设计抓走了瑾姨娘,也有人说瑾姨娘是自己跑的,真相到底如何,珍姨娘很是好奇,只可惜荣王什么都不肯说,当真令人费解。 宴席之上,众人陆续向荣王敬酒,平日里章彦成不喜饮酒,大都很克制,今晚他竟是来者不拒,谁敬酒他都喝。 依照规矩,今晚荣王是要与王妃同宿的,江心月一直盼着这一天,她可不希望荣王醉得不省人事,那可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于是江心月特地提醒她们, “一人敬一杯也就罢了,不能让王爷喝高了。” 章彦成心绪不宁,这一个月他常常失眠,无法安寝,很多时候都得喝点儿酒,才能勉强睡会子。 唯有酒意才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涌动难以压制的情绪,是以他现在对酒并不排斥, “喜庆的日子,多喝几杯也无妨。” 荣王都说没事了,侍妾们自然想借这个机会与荣王多说几句话。 岚姨娘正准备继续给荣王敬酒,却被王妃给睖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警告她,不要再过来! 荣王都同意了,王妃却拦得紧,岚姨娘心下不悦,却也不敢明着与王妃作对,只得放下酒盏,坐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多事,生怕会被王妃记恨。 没人敬酒,章彦成便自个儿喝,他愿意饮酒,王妃是拦不住的。 眼看着荣王越喝越多,江心月劝他不住,只得尽快结束宴席。 原本大伙儿还要守岁的,可荣王喝醉了,江心月便让大伙儿散了,各自归去。 女眷们心下恼火,暗恨王妃竟如此自私,今晚荣王本就是要陪她的,这还未到子时,她就早早的将人给接走,不给她们与王爷相处的机会,实在可恼。 江心月才不管她们怎么想,荣王醉了,根本无法守夜,实该让他早些休息,这也是为荣王着想,并非是她自私。 扶荣王回沧澜院后,下人帮忙宽衣,给王爷擦洗,待人入帐,江心月便摆了摆手,将她们给打发了。 坐于帐边的江心月看着荣王那张俊容,心中波澜顿生。 明明荣王对她那么绝情,她本该怨恨讨厌他才是,可一看到他那眉目疏朗,丰神俊逸的姿容,她便心潮暗生,终是对他恨不起来。 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优秀,出身尊贵,相貌出众,既有主见,又有能力,只有她的家世才与他般配。 他们夫妻二人原本相处得还算和睦,若是没有徐瑾娴出现的话,估摸着章彦成对她还是很好的!至少每个月都会来她这儿两回,不像现在这般,他几个月都不肯过来,也只有除夕中秋,这样的大日子,他才会来与她同宿。 不过现在好了,徐瑾娴突然消失,不论她是在别院,还是失踪,这都不重要了,只要她不再出现,久而久之,荣王大概就会彻底忘了她! 没有狐狸精作祟,江心月相信荣王定会恢复理智,与她的关系也会逐渐修复。 思及此,江心月终于有了一丝笑颜,她缓缓抬指,轻抚着章彦成的眉骨。 章彦成微微皱眉,下意识抬指,握住了他鬓边的那只手。 算起来,两人已有许久未曾亲近过,章彦成忽然拉住她的手,江心月心下微颤,不由得红了脸。 她本不愿去讨好男人,可为了能缓和两人的关系,江心月还是决定主动一回。 褪了鞋子的江心月顺势在章彦成身边躺下,主动拥住了他,依偎在他怀中。 感受到怀中的娇软,迷糊的章彦成翻身拥住了她,久违的柔软使得他心念微动,记忆中那些缠绵纠葛的画面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涌现,他对瑾娴的念想越发疯涨! 章彦成不自觉的紧拥着怀中人,那强有力的拥抱使得江心月心跳加速,她羞涩的闭上了眸子,微微扬首,等待着他的亲吻。 章彦成紧拥着她,喃喃低语,“瑾娴,你可知,我有多恨你,又有多想你……” 第467章 是你一厢情愿,我不喜欢你! 江心月原本无比期许,但就在听到他呼唤着瑾娴名字的那一瞬间,她面色顿僵,立时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紧盯着他。 为什么?徐瑾娴已经不在王府了,他居然还在念着她,喝醉了还在想着她,他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何他会说恨她呢? 徐瑾娴到底做了些什么,惹章彦成厌恨? 心下疑惑的江心月忘了反抗,章彦成依旧拥着她,下意识想要与之亲近,可就在他嗅到她的气息时,章彦成瞬时清醒过来,赫然睁开墨瞳, “不对,你不是瑾娴,你身上没有茉莉香。” 章彦成努力睁大双眼,仔细一看,惊觉怀中人竟是江心月!他心头一窒,立即松开了她,与她保持距离,警惕的盯着她, “你怎么会在本王的帐中?” 他那嫌弃的眼神刺痛了江心月,尊严有损的她涨红了脸,起身解释道:“这里是沧澜院,是我的寝房,王爷怕是忘了,今晚是除夕,夫妻是要一起守岁的。” 章彦成记得这个规矩,但他没打算碰她,头疼欲裂的他扶额道:“本王有些头疼,就不陪王妃守岁了。” 说话间,他将被子扯了过来,只裹住自己一个人,“本王不习惯与人同衾,王妃还是另盖一被!” 江心月很想问一句,你与徐瑾娴夜夜相伴时,也不同衾吗? 然而话到嘴边,她终是没开口,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那个女人,扫兴! 此时的章彦成背对于她,大好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江心月心梗得难受,也没心情再去讨好他,只得展开另一张锦被,侧身躺下。 此刻的她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该与其他女眷一起守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枕着怨气,难以安寝。 荣王府的除夕夜并不热闹,桃溪村的除夕却是全家聚在一起,热闹得很呐! 瑾娴与雯玉她们都聚在宋家,大家围炉夜话,吃着年夜饭,嗑着瓜子,嚼着蜜枣与糖果,好不热闹。 今晚说话的人多,孩子容易惊醒,宋婶便用小被子将孩子包好,放在怀中,挨着人,孩子才能睡得更加安稳。 再过几日,孩子就要满月了,宋婶打算给孩子办满月宴,雯玉却觉得没必要,毕竟她不是桃溪村的人,只是外来者,没有名义在此办宴席。 宋婶坚持要办,“孩子满月可是大喜事,我已经把你当女儿看待,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孙儿,这满月宴必须得办,众人皆来贺喜,给孩子送上祝福,孩子才能茁壮成长嘛!这可省不得,此事由我来操办,你无需担忧。” “宋婶一番好意,那就让宋婶来安排!满月宴乃吉祥事,对孩子有好处的。”瑾娴也在旁劝说,雯玉这才答应, “那好!那就有劳宋婶了。” 得雯玉应承,宋婶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预备着好好操办一场。 孩子的满月宴由宋婶操办,办得很是热闹。 先前瑾娴在荣王府时,虽有宴席,但规矩繁多,大伙儿都很客套,那宴席好没意思,桃溪村的宴席不一样,众人聚在一起,邻里皆帮忙准备食材,大伙儿互帮互助,虽没有山珍海味,但大鱼大肉却是有的,这样的宴席更有烟火气,瑾娴很是喜欢。 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孩子有众人疼爱,而宋扬最在乎的,则是雯玉的生辰。 正月二十,是雯玉的生辰,瑾娴身在桃溪村,没什么可买的,便将自己的晴水翡翠镯送给了雯玉,当做贺礼。 宋扬也备了份礼,亲自送给雯玉。 雯玉打开锦布一看,惊讶的发现里头竟是一件狐裘! 在都城之时,雯玉看到狐裘并不会惊讶,只因她出阁之前,和出阁之后都有很多狐裘,看多了她也就不怎么稀罕。 可这是在桃溪村,此处的村民以打猎为生,猎到狐狸,他们便会拿去卖银子,这狐裘对他们而言,可是很珍贵的,能换不少银子,足够一家开销了。 是以当雯玉收到狐裘时,她才会如此惊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宋二哥,你还是把狐裘拿去卖了!我不冷,不需要这个。” “狐裘终归比棉衣暖和,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生辰贺礼断没有退回的道理,你若不肯收,那就是嫌我的礼不好。” 眼瞧着宋扬闷闷不乐,雯玉赶忙解释,“我怎么会嫌弃呢?但这狐裘可以卖银子,补贴家用,给我穿实在是太浪费了,所以我不能收。” 瑾娴也没想到,宋扬居然会给雯玉送狐裘!这么大的狐裘,得两三只狐狸才能拼接而成,若拿到集市上,的确能卖个好价钱,可他居然毫不在乎,直接送给了雯玉! 宋婶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找了个借口将儿子叫了出去,待走远些之后,宋婶低声嗤道: “我道你今年怎么没打着狐狸,原是将狐狸皮都藏了起来,给小雯做狐裘。你这傻孩子,一件狐裘至少能卖十两银子,够咱们全家一年的开销了,你怎能随意赠人?” 前两年,宋扬也曾给母亲做了件狐裘,可是宋婶认为棉衣就可以御寒,她不舍得穿狐裘,偷偷的把狐裘给卖了,宋扬知道后还生了许久的闷气,如今宋扬又给小雯送狐裘,宋婶心里自是舍不得。 宋扬不以为意,“狐狸没了还可以再猎,小雯的生辰只这一次,我当然得送些实用之物。” “冬季才几个月?过了年很快就开春了,这狐裘用的次数并不多,回头还得占地儿收拾,根本就不实用。” “那还有明年呢!终归有穿的时候,娘,您就别管了,这是我亲自猎得的,我有处置的权利。” 儿子对小雯这般大方,宋婶心头的疑惑更甚,“扬儿,你老实跟娘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小雯了?” 宋扬眸光闪烁,母亲突然问起,他不知该如何答话,若是再瞒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犹豫片刻,宋扬将心一横,鼓起勇气道: “是,我喜欢她,便想给她最好的。” 亲耳听到儿子承认,宋婶险些晕过去,“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明知道我打算撮合你哥和小雯的,你又不愁娶媳妇儿,你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啊!” 母亲的心思,他都懂,然而宋扬有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小雯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有过姻缘,还生了孩子啊!” 宋扬皱眉反问,“那您为何要将她许给大哥?” 宋婶小声嘀咕道:“你大哥不是手不方便嘛!这些你都懂的,不必我说那么清楚。” 他就知道母亲会拿此说事儿,从前他不好意思说,今日既已戳破,他也就不再隐瞒,直白地道出自己内心所想, “那只是您的想法,不是我的,我不认为小雯生过孩子是什么缺点,我不在乎这些,我就是喜欢她,我要娶她为妻!” 躲在门后的雯玉听到这番话,登时心惊肉跳,她再也听不下去,冲了出来,慌乱呵斥,“宋二哥,你在胡说些什么!” 乍闻熟悉的声音,宋扬心下一紧,“小雯?你怎么出来了?”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间,宋婶顿感尴尬,“小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 雯玉勉笑着安慰道:“宋婶您别慌,我懂您的意思,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收留我那么久,宋婶您对我照顾有加,我都看在眼里,但我毕竟是生养过孩子的,我知道宋婶您不会嫌弃我,只是担心外人的看法,这些我都懂得,我不会介意的。” 既然她已经听到,宋扬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外人怎么看你我不在乎,不论你经历过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小雯,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娶你为妻!” 先前瑾娴说起此事时,雯玉并未当回事,只当只众人误会了,今日亲耳听到宋扬的表态,雯玉彻底慌了神,无措低嗤, “宋二哥,你糊涂!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我的孩子刚刚出生,我不会再嫁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我娘也很喜欢你和孩子,咱们成为一家人,不是很好吗?”宋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宋婶也喜欢小雯,但她实在不希望宋扬被人指点,犹豫许久,她终是没应腔,神情复杂。 宋婶的态度再明显不过,雯玉晓得宋婶在顾忌什么,即使宋婶答应,雯玉也不会答应的, “宋二哥,你可能有所误会,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照顾,也把你们当成了亲人,但我并没有打算嫁给你。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姻缘之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嫁人,只想一个人照顾孩子,并没有别的打算。” 宋扬以为她是对婚姻没信心,十分耐心的劝慰着,“一次的失败不代表以后就不幸福,小雯,那只是你遇人不淑,但我不一样,我定会珍惜你,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幸福!” 为打消他的念头,雯玉只能撂狠话,“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嫁给你?” 雯玉之言如一记鞭子,狠狠的抽在宋扬身上,他一直以为他和雯玉是互有好感的,只是没有戳破而已,可今日,雯玉竟说自己并不喜欢他,这让宋扬难以接受, “不可能!平日里你对我很好的,你还给我做过衣裳,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第468章 彦成找到瑾娴! 雯玉不敢再与他对视,低眉咬唇,默了许久才道:“你对我有恩,我给你做衣裳只是报答恩情,仅此而已,倘若那些事让你有所误会,那我向你道歉。今日我已经解释清楚,希望你别再误会。” 道罢雯玉便转身进屋去了,瑾娴一直在她身后,并未出言打断她,雯玉心中难过,只觉自己是个恶人。自责的她冲进里屋,趴在床上压抑的低泣着,根本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被人听到。 宋扬骤然被拒绝,他难以接受,慌乱的冲出院子,宋婶担心不已,赶紧去叫老大出来,让他跟紧老二。 随后宋婶想进屋跟小雯谈心,怎奈小雯将门给拴住了,她进不去,好在瑾娴人在屋里,宋婶只能隔着门嘱咐瑾娴,帮忙劝说小雯。 瑾娴轻拍着她的肩,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和雯玉一样,都是有了孩子离家之人,都会遭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好在她有现代人的灵魂,不太在意这些,但雯玉是古人,她更怕被人议论, “想哭就哭!哭并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一种情绪的释放,一直压抑着更难受,哭出来才能把心底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宋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想必是走远了,雯玉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抬起身子,反手抹了把泪。 瑾娴将自己的巾帕递给她,雯玉接过巾帕,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表姐,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很残忍?” 瑾娴轻叹了一声,而后才道:“假如你喜欢宋扬,我支持你们在一起,不必理会世俗的念头,但若你不喜欢他,那就该趁早跟他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虽然他可能会难受,但这却是为他好,我不会觉得你残忍。” 章彦安对她的伤害至今难以磨灭,雯玉的伤尚未痊愈,根本无心考虑这些, “表姐,我的心思你最了解,纵然那个人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的。我对感情之事真的很害怕,此生都不想再碰触,所以我不会考虑再嫁,那就不该耽误他。” “你的想法是对的,说清楚总比拖着好。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待他平复之后,我想他应该能理解你的苦心。” 雯玉不想做恶人,却又不忍心伤害宋扬,然而有些矛盾必须面对,所以今日她才决定把话说清楚。 他是否理解,无所谓了,只要能断了他的念头,便是好的。 宋恒跟出去劝了许久,才把弟弟劝回来,只可惜,宋恒的大道理,宋扬一句也听不进去。 自从雯玉说不喜欢他之后,宋扬便觉自个儿是自作多情,他担心雯玉看到他会尴尬,便刻意避开她,吃饭的时候也不与众人一起,自个儿盛一碗,单独吃。 平日里他也尽量回避,不与她碰面。 他这般避讳,雯玉越发觉得尴尬。 思来想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表姐,我觉得我应该离开桃溪村了,再待下去,只会两厢尴尬。你有什么打算?你想留下来吗?” 瑾娴也看得出来,宋扬明显是在回避,估摸着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雯玉。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局面就会变得难以控制,若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一厢情愿,那两人再碰面,只会徒添尴尬, “我留在这儿,皆是因为你,而今你要走了,那我自然是要跟你一起走的,我们带着孩子一起离开!” 雯玉还担心表姐不愿走,听到表姐应承,她总算放了心,“那好,我这就去跟宋婶说一声。” 午饭过后,孩子睡着了,宋婶正在剥花生,雯玉来到她身边,一边帮她剥,一边道着心里的想法, “宋婶,我已经跟表姐商量过,这天也暖了,我们想带着孩子离开桃溪村。” 乍闻此言,宋婶惊讶抬眼,“你要走?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 雯玉眉间隐忧,“您也看到了,那日过后,我跟宋扬之间变得很尴尬,我觉得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我不想耽误他,离开这儿,对我对他都好。” 这几日,宋婶也在为此事惆怅,她为儿子的婚事担忧,又怕雯玉心里不好受,她一直想跟雯玉聊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雯玉突然说要走,宋婶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是孩子才几个月,你又没经验,怕是带不好的,还是留下来!我帮你照顾孩子,宋扬那边,我去劝。” “若没有那件事,我也不舍得离开您,但有些事,既已发生,就不可能再忽视,再相处起来就会很别扭,所以我必须走,还请您理解我的难处。” 儿子的脾性,宋婶再了解不过,“你若要走,宋扬肯定不会答应的,他这孩子,性子执拗得很。” 雯玉也不希望给他们一家人添矛盾,“这事儿我不会跟他说,您也别提,还和从前一样,我会挑个他出去打猎的日子离开,待我一走,也就了结了。” 宋婶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不希望雯玉离开,她认为此事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可雯玉心意已决,实在不愿继续待下去。 眼看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宋婶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宋婶这边打过招呼之后,雯玉便与表姐开始商讨着离开的事。 瑾娴是想着这几家人都对她们都很照顾,而她没能为她们做些什么,现下要走了,合该给她们留些银子才对。 雯玉也想表示,只可惜她的银子被劫匪抢了去,剩下的十两银子也快花光了,瑾娴出来的时候带了许多银票,但银票用着终归不如银子方便,既然要上路,她们得换些银子才对。 瑾娴打算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换来的银子,给三家各留二十两,其余的她们姐妹路上用。但换银子需要去镇上,瑾娴不敢露面,生怕被人抓住,她只能找个人帮忙去兑换。 雯玉不愿将要走的事告诉宋扬,这事儿便不能让宋扬去办,宋恒是个书生,不会武功,让他去镇上兑换银子,万一遇到劫匪可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贺正松合适。 于是瑾娴请求贺正松帮忙,贺正松正好要去镇上办事,便接过银票,应下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贺正松便动身去往镇上。 按理说,贺正松年轻,脚程快一些,下午也该回来了,可瑾娴直等着傍晚都未曾见人回来。 瑾娴不禁有些担忧,难不成贺正松真的遇到了劫匪?他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的是,贺正松并未遇到劫匪,他一到商号里就遇到了麻烦! 当是时,贺正松将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说是要换银子。 掌柜的一看这银票,立马警觉起来,遂问他银票打哪儿来的。 贺正松面露不耐,“我来换银子,你只管看真假即可,你管我银票打哪儿来的。” 掌柜的紧盯着他,“这可是荣王府的银票!怎会在你手上?是不是你偷来的?” 贺正松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什么王府?银票不是只看商号吗?长得都一样,你怎知这是哪里的银票?” “那是你们不了解,皇室的银票与寻常银票有细微的差别,你们瞧不出来,我们可是认得出的,这的确是荣王府的银票,老实交代,银票到底是谁给你的?” 按理说,王府来兑换银子,商号也该给的,但荣王府突然给各家商号下了令,说是只要有人拿着王府的银票来兑银子,就把人抓起来,立马上报。 至于因由,荣王府并未讲明,掌柜的听说有赏银,便对此事很上心,这人一直不肯交代,掌柜的便命人将他扣下,直接送至荣王府去! 当是时,章彦成看了许久的书,眼睛有些酸涩,他闭眸捏了捏眉心,忽闻小允子来报, “王爷!有消息了!清水镇上的商号掌柜说,今日有人去他家兑换王府的银票!” 乍闻此言,章彦成立时睁眸,坐直了身子,他那双黯然许久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无比期待,却又担心这只是一场误会。 但只要有一丝线索,他都不会放过,随即肃声令道:“把人带上来!” 第469章 瑾娴是本王的女人! 须臾间,章彦成已经猜想到无数种可能,进来的人会不会是瑾娴本人?还是别人?会不会是有人劫持了瑾娴,抢了她的银票去兑换? 他正襟危坐,内心却异常忐忑,在看到来者是男人的那一瞬间,章彦成心下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掌柜的拱手禀报,说这人拿着王府的银票来兑换,看起来十分可疑,问他是不是荣王府中人。 章彦成瞧他面生,小允子瞄了那男子一眼,十分肯定地道:“王爷,王府中人,奴才都认得,这人不是咱们荣王府的。” 府中其他女眷也有银票,但若兑换,都是府中人去兑,不可能是个陌生人,章彦成疑心更甚,“你这银票是打哪儿来的?” 贺正松完全不明白当下是个什么状况,他怕连累方姑娘,遂胡诌道:“捡来的。” 掌柜的立马拆穿,“王爷,他在撒谎!那会子小的问他时,他还说是别人给他的,这会子竟又说是捡的,分明是在胡扯。” 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掌柜的先退下。 待无外人时,章彦成命人将他松绑,而后强压下内心的波动,耐着性子好言询问,“本王没有恶意,只是在寻找银票的主人,你只管说实话即可。” 贺正松不答反问,“你与你所说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那自然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她是本王的女人。” 一听这话,贺正松当即否定,“那她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她说她男人死了。” “……”章彦成眉皱成川,难以置信,瑾娴居然跟别人说他死了!本就满怀怨气的他听到这一句,越发心梗,小允子暗叹不妙,却又不敢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章彦成紧攥着拳头,再次追问,“你说的她,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贺正松不确定此人是好是坏,是以他不敢贸然说出来,“为何要我告诉你?你先说名字,看是否对得上。” 章彦成暗自猜测,瑾娴不喜欢徐这个姓,她应该不会跟人说自己姓徐,那必定就是方了, “方瑾娴。” 贺正松闻言,神情明显一怔,这一幕正好落在章彦成眼中,由此可见,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你见过她?” 这会子贺正松也不太确定,甚至有些糊涂,“她说她叫方瑾儿,周公瑾的瑾,名字听起来倒是有些相似,却不知与你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有王府的银票,名字又如此相似,那肯定是瑾娴本人无疑,章彦成再也坐不住,立时起身,“带本王去见她!” 贺正松却有些为难,“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能贸然带你过去。等我先回去问问方姑娘,问清楚再说。” 等他去问,只怕瑾娴又跑了,已然找到线索,章彦成一刻也等不及,“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还能害她不成?立刻带本王去见她!找到瑾娴,本王重重有赏!” 贺正松仍有顾虑,不敢贸然应承,“可她说她男人死了,这跟你的说法不一致,我哪晓得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眼瞧着荣王耐心全无,小允子立马在旁劝道:“她那是说的赌气话,你别当真,赶紧带王爷去见瑾姨娘!少不了你的好处。” 贺正松不为所动,“我不在乎银子,我是怕你们伤害她。” 这人一再拒绝,冥顽不灵,章彦成再不客气,怒目而视,“你拿着她的银票,却不肯带本王去见她,本王怎知你是不是劫匪,绑架了瑾娴,偷走了她的银票?你若再不交代,本王便将你当劫匪处斩!” 贺正松当即挺直了腰杆否认,“我不是劫匪,没有偷她的东西。那日她受伤昏迷,我救了她,她正好在村子里遇见了她的表妹,之后她便一直住在我们村子里。” 表妹?章彦成急切询问,“她表妹是不是叫梁雯玉?” 他居然连方姑娘表妹的名字都知道,这回贺正松是彻底的懵了,“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真的是她男人?” 荣王所言不差,名字全都对得上,贺正松有所动摇,但又不敢尽信,“那她为何要离开都城?你不会害她?” “本王与她之间有一些误会,此事说来话长。”章彦成看得出来,这个贺正松也是个硬骨头,单靠威胁怕是无用,得来软的才是。于是章彦成命人将孩子抱过来, “这是本王与瑾娴的骨肉,他才两个多月,就被迫与母亲分离,你忍心看他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吗?” 看到孩子容貌的那一瞬间,贺正松彻底信了,只因这孩子与方姑娘长得太像了!且方姑娘也曾说过,她有一个孩子,比小雯的孩子大一个月,说起孩子时,她满目柔情,大约也很想念自己的孩子? 不出章彦成所料,贺正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最终看在孩子的面上,他答应带荣王去见方姑娘。 看了看时辰,小允子顿感不妙,提醒道:“王爷,城门马上就要关了,这会子怕是赶不及,要不等明日再启程?” 章彦成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月,每一日他都活在煎熬之中,现下终于有了瑾娴的消息,他怎么可能再等一晚?一个时辰他都等不及! “立即备马车,今晚本王必须出城!” 荣王态度坚定,小允子晓得主子的性子,说一不二,也就不再多劝,他尽快去安排,争取赶出城。 章彦成来不及更衣,小允子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安排好马车和侍卫,贺正松与车夫同坐,章彦成坐上马车,一声令下,车夫便驾马前行。 车夫知道荣王心急如焚,已经跑得很快了,可当他们赶到城门处时,却见守卫正在关闭城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合上,祁山暗叹不妙,高声喝止,“且慢!荣王殿下要出城!” 但当他话音落下之时,城门已然闭合,守卫首领拱手道:“城门每日定时开合,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还请荣王殿下见谅。” 若搁平日里,荣王自会体谅他们的难处,但今日不同,他着急去见瑾娴,根本没有再等一夜的耐心。 章彦成掀开车帘,撩袍亲自走下马车,好言与之商议,“本王有要事出城,劳烦崔大人开门。” 崔首领面露难色,“殿下,皇上有令,城门一旦关闭,除却紧急军令或圣旨,不可再随意开启,卑职皆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卑职。” 章彦成身上没有什么军令,他不能编造,至于去请圣旨,也不太可能,等他再拐回皇宫,宫门也该关闭了,他想再进宫请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今之计,只能硬闯城门,“所谓规矩,本王比你更懂,只是本王有要事在身,不可耽搁,你只管开城门,明日本王自会向皇上讲明一切,若有任何纰漏,本王一力担责,绝不会连累你。” 即使荣王愿意担责,崔首领也不敢贸然开门,“这不是卑职能决定的,殿下若执意出城,还是先进宫请旨,卑职看到圣旨,自会为殿下行方便。” 章彦成好言商议,他竟不知变通,气极的章彦成再无耐心,掀眉睇向他,神情异常冷凝, “崔大人每日在这城门处,看日头东升西落,大约是看烦了,不想再见明晨的旭光了!” 第470章 瑾娴,听说本王是你死了的男人? 祁山迎上荣王那肃杀的眼神,当即抽出腰间佩刀,直接悬在崔首领颈前,横眉冷对, “少废话!立即开城门,若再拦阻,休怪刀剑无眼!” 刀刃离他太近,一不小心就要见血,崔首领不敢再动,章彦成顺势行至他身边,低声警示, “崔大人尽忠职守,眼下只是被胁迫,皇上怪不到你头上,本王自然会感念崔大人的通融,你若执意拦阻,他手一抖,万一伤了你,本王顶多只是被罚,而你,可要身首异处了……” 章彦成摆明利弊,崔首领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用命去顶撞荣王,毕竟大皇子已被废位,荣王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若非万不得已,崔首领也不愿得罪荣王,他便趁着被胁迫的档口,下令开了城门。 贺正松一看这架势,生怕今晚回不去,她们会担心,哪料荣王最后竟逼着首领将关闭的城门再开启,这样的情形令他目瞪口呆,却不知这般硬闯城门,会有什么后果。 闯城门的后果,章彦成心知肚明,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尽快找到瑾娴,皇上如何罚他,他都认了! 桃溪村中,天已黑,仍旧未见贺正松归来,他的祖母很担心,便来宋家询问。 瑾娴等人也在等候他的归来,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直等到亥时,仍未见他,宋婶安慰贺婆婆, “可能是办完事太晚了,不方便回来,他便在镇上找个客栈歇一宿!正松会武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你别太担心,先回家歇着!这会子已入夜,不方便找人,等到明早,我让宋扬去镇上找他。” 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贺婆婆只能先回去等一等。 宋婶出去送贺婆婆回家,瑾娴与雯玉进了屋,正准备洗漱,忽闻外头传来一声高呼, “宋扬,方姑娘,我回来了!” 宋扬听到他的声音,愁容顿消,立马去迎,“松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家伙儿都在等你呢!” 瑾娴听到贺正松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激动的握住雯玉的手,无比庆幸,“还好还好,人没事,他回来了!” “回来就好,真是吓到我了!”雯玉赶忙拉着表姐往外走,她想问问贺正松,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怎会耽搁那么久。 贺正松只道:“我在途中遇见了一个要找方姑娘的人,这才给耽搁了。” 瑾娴闻言,心下一惊,“你……你遇见了谁?” 贺正松指了指门口,“喏---他就在院中。” 因着天冷,屋里烧着炉子,大门只开了一半,是以瑾娴并未发现异常,直至贺正松向外指,瑾娴推门往院中望去,只见漆黑的夜幕间,有一二十个人举着火把,整装肃立。 为首的是一身着黑貂裘的男子,身形颀长,在人群中格外惹眼,他的一双墨瞳锐利如鹰,直直的紧盯着她。 被夜色围裹的他沾染着一袭黑雾,浓重压抑,似要将人吞噬。 待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瑾娴的心像被一把手紧捏着,几近窒息! 她想尽千方百计,一心只想逃离他身边,这一两个月,她的日子过得安稳自在,她便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脱困,未曾想,章彦成居然又一次出现在她跟前! 近在咫尺的压迫感令她呼吸几乎停滞,他的到来太过突然,瑾娴猝不及防,一时间怔在原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一只手死死的扣住门框,忘了该如何反应。 宋扬见状奇道:“这人是谁啊!怎的这么大阵仗?外地来的?” 贺正松也不知该怎么介绍此人的身份,遂行至她身边询问,“方姑娘,这人在找你,你可认得他?” 她是否认得章彦成?如此简单的问题,瑾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宋扬这急性子实在忍不了,他直接走了出去,扬声问那人,“你到底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章彦成的目光一直落在瑾娴身上,冷笑自嘲,“本王是她那死去的男人!” 宋扬诧异皱眉,向她求证,“他真的是你男人?你男人不是死了吗?诈尸了?” 瑾娴尚未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解释,宋扬又望向雯玉,雯玉以指挡唇,示意他暂时不要多问。 章彦成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都担心眼前的场景会突然消失,只因他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境,每次看到瑾娴的身影,当他想要靠近时,她都会突然消失。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越是近前,他便看得越清楚,分别两月,她似是瘦了许多,唯有一点不变,就是她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像之前那般疏离。 此时此刻,瑾娴望向他的眼中尽是惶恐,甚至还往后退。 她失踪多日,他找了她那么久,今日终于再会,她却没有一丝欣喜,面上只余对他的恐惧和排斥,这样的神情,刺痛了章彦成,他缓缓靠近,双目已被怨念侵染, “方姑娘,别来无恙!” 第471章 彦成威胁瑾娴 这屋里烧着火炉,本是暖和的,可瑾娴却在章彦成靠近之时,浑身发寒。从她逃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为何命运又将他带到她跟前? 瑾娴无比恐慌,下意识想要逃走,却被章彦成一把抓住手腕,烈烈眸光如藤蔓一般,紧紧的缠绕着她, “还想往哪儿逃?你觉得你还有退路?” 他的眼神异常凶狠,瑾娴想要挣脱,怎奈他攥得太紧,她根本挣不开。 宋扬见不得小雯的表姐被欺负,立时上前去制止,“你凶什么?男子汉怎能欺负一个弱女子?就算你是她男人又如何?她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强迫她跟你走,放开方姑娘!” 章彦成长睫微垂,扫向他的眼神如刀般锋利,“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宋扬毫不畏怯,“方姑娘既住在桃溪村,便是我们村中之人,我们理该保护她!” 章彦成勾唇冷笑,懒得搭理他,只转头望向瑾娴,“你需要他们的保护吗?要整个桃溪村为你陪葬?” 话音落时,他的声音冷如修罗,寒气迫人!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婴孩的啼哭声,雯玉心惊胆战,只因外头还有侍卫,她不敢让人知晓孩子的存在,焦急的她急忙进屋,想将门关上,护住孩子。 章彦成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即上前,挡住她欲关的门,快她一步,到床上将孩子抱走。 雯玉见状,惊慌失措,“放下孩子!把孩子还给我!”她想去抱回孩子,却被其他侍卫拦住,不许她靠近。 瑾娴无法容忍他们的恶行,怒声呵斥,“住手!谁都不许动孩子!” 章彦成趁势讲起了条件,“跟我走,孩子就可平安无事。” 瑾娴怒视于他,满目愤然,“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怎能拿孩子做威胁?” 瑾娴只肯与别人说话,一直不肯与他说话,即使见了面,她仍旧不肯应腔,此刻却为了雯玉的孩子而开口,可见她所在乎的只是雯玉的孩子,而不是他。 无妨,只要她还有在乎的东西,他便可为己所用,“不想让旁人因你受累,那就随我回去。” 这人先欺负方姑娘,又来抓走小雯的儿子,宋扬忍无可忍,怒而冲上前去,想帮小雯抢回孩子。 怎奈侍卫太多,他们个个都武艺高强,宋扬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无法从他们手中夺回孩子。 雯玉挣扎着哭道:“孩子一直在哭,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我得哄他!” 眼下的情形已然失控,贺正松顿感自责,上前劝道:“你说你要找方姑娘,我才带你来的,有话好说,你怎能欺负她们这些弱女子,欺负孩子?早知你如此狠心,我就不该带你来此。” 章彦成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一双承载了诸多怨念的眼牢牢的锁住瑾娴,“要怪就怪方姑娘太狠心,明明是自家的事,却不肯妥善解决,只想逃避,才会连累其他人。” 眼看着道理讲不通,贺正松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动手,帮着宋扬对付那些侍卫。 宋婶母女两人才送罢贺婆婆回去,一进家门,便见院中立着许多人,屋里也挤满了人,宋婶见状吓一跳,赶忙小跑进屋, “这是怎么了?怎的打起来了?你们是什么人?” 宋婶想进门,怎奈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她连门都进不去,为躲避他们的拳头,她一趔趄,失了平衡,幸得宋莲枝扶得及时,她才不至于摔倒。 众人乱作一团,宋扬还吃了亏,被他们打伤脸颊,瑾娴不忍见他们因她的事而受到伤害,再拖下去,后果只怕更严重。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开口,“我跟你走,你让他们住手,把孩子还给小雯!”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章彦成唇角微勾,食指微抬,侍卫们这才停手,宋扬不肯吃亏,反手打了那侍卫一拳。 侍卫心下恼火,怎奈荣王不准他们再动手,他不能还手,只得吃了这哑巴亏。 孩子还在哇哇大哭,雯玉心疼不已,立马从侍卫手中夺过孩子,抱回房中给他喂奶。 宋恒每日要早起读书,是以他睡得早,他已然睡下,却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他立即穿衣起身,看到院中屋内乍然多出这许多人来,诧异的宋恒立即到堂屋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 宋扬气呼呼地道:“这人自称是方姑娘的男人,强行要将人带走,方姑娘不肯回,他就拿小雯的孩子威胁,太过分了!” 章彦成怒目斜向众人,“你们可知她是什么身份?她是皇上赐给本王的侍妾,你们窝藏皇家妾,该当何罪?” 宋婶闻言,大惊失色,“什么?方姑娘居然……居然是王妾!这……这……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还想着把方姑娘许给自家儿子,谁曾想,方姑娘的身份居然如此尊贵! 一想到自己曾有过这样痴妄的念头,宋婶险些吓晕过去! 宋扬对这些所谓的皇室子弟丝毫不在意,“我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要离开你,就证明你是个坏人,对她不好!” 宋恒只觉得方姑娘知书达礼,眼界开阔,气度非凡,未料她的身份竟如此特殊。 但他不畏权贵,只想帮她渡过难关,“方姑娘,你若真的不想回去,没有人逼得了你,我们宋家人都会帮你的。” 她的确不想走,只可惜,章彦成已经找到了她,他这人最在乎颜面,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留在这儿。 她想反抗,可反抗的后果她也看到了,章彦成发起疯来根本不讲道义,孩子他敢动,宋家人他也不会轻饶,她若继续待在这儿,只会给大伙儿带来灾祸。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瑾娴黯然垂眸, “有些事,我必须独自去面对,这些日子,大家对我的照拂我都铭记于心,但我该走了……” 宋恒总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方姑娘,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说过,人应该坚持自己的本心,不该轻易动摇,只要坚持,终归会有希望的。你若不想走,没必要委屈自己,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是啊!我们跟他们拼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宋扬咬牙切齿,又准备动手,瑾娴生怕他又吃亏,立马制止, “宋二哥,你别冲动,也别动手,动手不能解决问题,多谢你们的一片好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章彦成见不得他们这幅同仇敌忾的模样,更见不得瑾娴与他们依依不舍, “本王与瑾娴之间的事,你们一无所知,凭什么妄加揣测,指手画脚?再敢胡言,本王割了你们的舌头!” 第472章 瑾娴,你还欠本王一个解释! 瑾娴生怕章彦成动手,立马挡在宋家人身前,“我跟你走,你别再为难他们。” 章彦成就知道,若不用些非常手段,瑾娴是不会跟他走的,这样的认知令他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把人带走就好,其余的账,容后再算! 此时雯玉已经喂罢孩子,她抱着孩子走了出来,泪流满面,“表姐,我舍不得你走,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瑾娴鼻翼酸涩,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流下来,她不舍的拥住雯玉母子,哽咽道: “天不眷顾,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原谅我食言了,不能陪你走接下来的路,今后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表姐!”在雯玉心中,表姐就是她的支柱,是她的领路人,表姐若是走了,今后她可怎么办啊! 她紧抱着瑾娴舍不得松手,瑾娴却不敢久留,生怕章彦成一气之下改了主意,又会伤害宋家人。 与表妹依依惜别后,瑾娴又走向宋扬,低声对他道: “此地已经不安全了,拜托你护送雯玉母子离开这儿,另寻落脚地。” 宋扬不明白她这番话的含义,但看她神色凝重,他不敢怠慢,郑重点头答应, “好,我会照做。” 瑾娴本打算给他们留些银子,权当感谢,只可惜贺正松并未兑换到银子,又把银票还给了她。 她身上也没什么东西,也就腰间的玉佩值钱,于是瑾娴将玉佩解了下来,打算送给宋婶。 宋婶尚未去接,就被章彦成一把夺了去,他拧眉望向瑾娴,“本王送你之物,不可转赠!” 但他明白瑾娴的意思,他也不希望瑾娴对这里的人心怀愧疚,遂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小允子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那妇人。 宋婶推辞不愿收,“这可使不得,方姑娘在这儿只是家常便饭,我也没能好生招待,我不能收这些银子。” 瑾娴劝道:“宋婶,您和乔婶,还有贺大哥,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瑾娴坚持要给,宋婶推辞了许久,这才勉强收下。 住在一起时日久了,都会有感情,宋婶泪眼婆娑,舍不得她走,瑾娴也不愿离开这民风淳朴的桃溪村,只可惜,老天作弄,她的行踪已然被发现,章彦成已经找到这儿来,她没有退路了! 贺正松见状,愧疚不已,“都怪我多嘴,我不该带他来的,方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瑾娴猜测,章彦成定是跟贺正松说了瞎话,软硬兼施,贺正松才会信他,带他来此。 “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被人哄骗了而已,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我认命。” 被内涵的章彦成不悦拧眉,“你命中注定是本王的女人!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把你找回来!” 她都已经逃了一两个月,居然还是被他找到了,她还能说什么呢?不认命也不成。 再怎么不舍,也得告别了,瑾娴的东西没怎么收拾,她的几样首饰大都留在了这儿,交给了雯玉,其他的几件棉衣是宋婶给她做的,她也没带,留给莲枝,她就这般带着满腔的留恋,离了宋家,登上了章彦成的马车。 坐上马车的瑾娴掀开侧帘,与来相送的众人挥手告别。 夜幕笼罩大地,周遭一片漆黑,很快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雯玉哭成了泪人,抽泣不已,宋婶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莲枝拍着她的肩,好言安慰着。 宋恒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想起方姑娘看到他画的那副桃溪春景图时,无比向往的眼神。 他曾答应过她,等雪化春至,就带她去后山看那片粉若霞光的桃林,只可惜,他的承诺尚未兑现,她就已经走了。 他看得出来,她很渴望开阔的天野,却又被抓了回去,关回宅笼之中,当真是可悲又可怜,从今往后,她怕是再难有笑颜了? 原本瑾娴一直在压抑着,直至上了马车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压抑的低泣着。 看她这般悲伤,章彦成本想安慰她,可一想到她如此绝情的离开他,他又生生忍住,不肯出言安慰,只冷噎道: “你离开荣王府时可曾哭得这样伤心?你在那儿住了一年半,却可以狠心离开,这桃溪村,你只待了一个半月,就这般不舍?” 她离开荣王府时已然心死,除却舍不得孩子之外,不会有眷恋,可桃溪村不一样,这些人都对她这么好,她是被迫离去,自然会难过。 不过她的心情,章彦成定然无法理解,她也懒得与他解释,只侧过脸去,默默落泪。 方才她只是为了那些人的安危才会开口跟他说话,这会子危机已然解除,她又不肯开口了。 为着此事,章彦成心中也有气,便不肯主动与她说话,等着她来解释。 可是等了一路,她始终不发一言。 夜里城门已关,他已闯过一次城门,不宜再闯,且此刻已然找到瑾娴,他不着急进都城,也就没再前行,而是在清水镇找了个客栈,暂歇一夜,明日再进城。 店小二领他们到上房去,备好热水,洗漱过后,瑾娴不愿入帐,抱着被子去了一旁的榻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赌气!指望她主动开口是不可能的了,章彦成忍无可忍,终是问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那句话, “你还欠本王一个解释!” 已然闹到了这一步,她的目的显而易见,他还让她解释什么呢?“如你所见,如你所想,没什么好解释的。” 听她这语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连狡辩瞒骗都懒得,“你可知,皇妾逃离是什么罪过?整个方家和徐家都得因你遭殃!” 徐家她不在乎,但是方家她是很在乎的,“这是我一个人的计划,没有告诉任何人,方家并不知情,她们不是同谋,若要处罚,我一人担责,王爷莫要迁怒他人!” 提及这个计划,章彦成倒想问一问,“你的计划,是从何时开始的?从你生孩子那天?还是更早?” 第473章 久违的亲吻 这段时日,章彦成回想前尘,越发觉得瑾娴对他的态度看似热烈,实则淡如水, “从去年你被赵意珍欺负开始,你突然转了性子,主动投怀送抱的撩拨我,并非是喜欢我,只是想获取宠爱,获取赏赐,而后悄悄攒钱,等攒够了银子,你就借故与我决裂,逃离此地!你已经计划了很久,并非临时起意,对不对?” 最初瑾娴的确是想获取他的信任和宠爱,改变自己的处境,不让自己总是被人欺负,但那时的她没有逃离的念头,一心只想着如何在此过上安稳富贵的小日子。 只是后来经历了太多的事,凭良心说,章彦成也有做过让她感动的事,但更多时候,他的选择都伤了她的心,只是她选择了隐忍而已,然而忍得久了,人会发疯的。 阮玉舒的事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这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 可是章彦成不这么想,他根本就不明白她的情绪转变,直接否认了她对他的真诚,将她的所有行为都看成了虚伪的讨好。 此时的瑾娴已然被他伤透了心,那么他如何看待她也就不重要了。 “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随你怎么想。” 章彦成说这些,正是在等她的否认,可她居然一句都不愿解释,似乎对他的看法毫不在乎,这样的态度惹得章彦成大为光火,他疾步行至瑾娴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忿然警示, “方瑾娴!我警告你,不要恃宠生娇,在这儿耍脾气!本王宠你的时候,你是天上月,本王不宠你之时,你便是世间尘,微不足道!” 瑾娴红着眼哭道:“那就放我走!反正都城有那么多的尘土,不缺我这一粒!”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念头?章彦成勾唇冷笑, “休想!你生是章家人,死是章家鬼!本王不可能放你走,别再想着怎么逃离,你若再敢生出歪心思,本王便拿整个方家陪葬!包括你的小舅舅和亲弟弟,一个都不例外!本王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他说出这番话时,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没有一丝情面,只余上位者的强势。瑾娴再有反骨,也不敢再拿家人去冒险。 她不愿面对他,拼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他却抓得更紧,甚至长臂一揽,搂住她的腰身,不由分说的将她带至怀中。 那一丝熟悉的茉莉清香再一次萦绕在他鼻息间,章彦成缓缓闭眸,贪婪的嗅着久违的香气。 这在梦中才能闻到的香气,终于让他真切的感知到了。 这个女人近在咫尺,就在他怀里,可她人不安分,心也不定,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挣开,殊不知,这种无意的来回晃动对他而言极为致命。 她不在府中的这几个月,章彦成情绪低落,并无什么兴致,即使偶尔会有本能的反应,也会被他强行压制,而此时此刻,温香软玉在怀,那真实的手感和急促的呼吸声不经意间就勾起了章彦成的意念。 那熄灭已久的火焰再次被点燃,疯狂上窜,他克制不住,也不愿再去克制,将她搂得更紧,直接推倒在榻上!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他心中的征服欲越发强烈,章彦成俯首欲吻,她却偏头闪躲开来,明显不愿与他亲近。 这样的举动刺痛了章彦成,他咬牙冷笑, “你不是很擅长讨好本王吗?即便不是真心,你也很会做戏,本王险些信以为真,继续使出你的媚术,讨好本王啊!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本王可以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章彦成的言辞对瑾娴而言是天大的侮辱!她红着眼,噙着泪,恨瞪着他,她想解释,想辩驳,想骂他,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曾问过她的态度,而她早就向他表明过心意,可他并不相信,而今居然用这种低劣的念头来揣测她。 既然他眼中的她是如此的不堪,那她还解释什么呢?即便她否认,他也不会信的,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她已经被他抓了回来,今后又会成为他的笼中雀,失去自由,诚如他所言,她是他的女人,她没资格反抗,一旦惹他不痛快,他便会拿她的家人出气。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瑾娴的心已然麻木,不愿再做徒劳的反抗,她一直推搡他的手缓缓放下,绝望的她侧过脸去,眼眸合上的那一霎那,泪水瞬时自眼眶涌现,滴落在他撑在她耳侧的手背上,灼热了一瞬,而后渐渐变得冰凉。 她不再反抗,可她沾着泪水轻轻颤动的羽睫却写满了抗拒,她就这么讨厌他的亲近吗? 她的嫌恶如一盆冰凉的水,毫不掩饰的直接浇在章彦成那颗燥热的心上,燃烧着的一颗心瞬时冒出滚滚浓烟,很快便冷却下来,凉意刺骨! 第474章 彦成为瑾娴闯城门的后果 所有的意念在这一刻瞬时消散,他的心跌至深潭,几乎快要溺亡,再也没有任何欲念。 章彦成松开了她的手腕,冷然直起身子,回到了帐中。 她不肯睡帐,偏要睡这榻,若搁以往,他肯定会哄她,但是这一回,他不愿再去将就她,随她怎么闹,他不想再被这个女人左右! 一夜无话,两人近在咫尺,各自枕着心事入眠,实则他们谁也睡不着,都心怀芥蒂,不愿再主动开口说话。 次日一早,章彦成命人准备了狐氅新衣,让她换上,瑾娴觉着宋婶送给她的棉衣穿着很舒适,不愿更换,章彦成冷声提醒, “本王对外说你在别院养病,你若穿着太过朴素,难免会惹人怀疑,换上锦衣,如常装扮,别让人猜忌,连累方家!” 章彦成知道她不在乎自己,只在乎别人,是以他才会拿方家做借口。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瑾娴也就不再拒绝,到屏风后更衣去了。 之前在荣王府更衣时,都有丫鬟伺候,此次随行的皆是侍卫,都不方便侍奉,她得自个儿动手。古人的衣裳穿起来确实繁琐,不过这段时日,瑾娴已经学会了自己穿衣,无非就是慢一些而已。 收拾妥当,章彦成带着她乘坐马车,往都城前行。 到得城门处,守卫照例询问,得知是荣王,也就没再掀帘,就此放行。 此情此景,不禁令瑾娴回想起那日逃出城的惊险场景。 那日瑾娴以为逃出都城之后便可永远的远离此地,哪曾想,有朝一日,她竟又被抓了回来! 第一次,章彦成没有任何防备,还准她独自出去,她才有逃离的机会,一旦有过一次之后,他便会加强戒备,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难道她的余生,都将被禁锢于此吗? 一想到那种情形,她便觉得余生无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牢笼之中,等待着被别人谋害,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进城之后,章彦成并未直接回府,做戏得做全套,他得去别院接上知秋,让知秋与瑾娴一起回府。 得知瑾姨娘归来,知秋激动不已,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行装,便疾步往外赶。 上得马车,见到瑾姨娘的那一刻,知秋激动得直落泪,提裙跪在地上哭道:“主儿!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每日都很担心您,生怕您……” 接下来的话不吉利,知秋没再敢继续说下去,瑾娴起身相扶,眼眶微热,“我没事,是我不好,临走之时没与你说一声,害你担忧了。” 瑾娴扶她坐下,帮她擦着泪,柔声安慰着。 她对旁人皆温柔,独对他如此冷漠,难道他对她的好,还不如知秋吗? 章彦成越想越酸涩,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住了口。 知秋很想问一问,瑾姨娘出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看荣王面色不大好,两位主子好似还在置气,她也就没敢多问,想着还是等回府之后再细说! “主儿您没事就好,奴婢每天都在菩萨跟前许愿,盼您平安归来,看来菩萨是听到了奴婢的心声,帮奴婢实现了心愿呢!” 菩萨实现一个人的心愿,便会毁了另一个的心愿,瑾娴的自由梦,终是碎了。 她苦涩一笑,岔开了话头,主仆二人在马车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这气氛才不至于太尴尬。 沧澜院中,江心月用罢午膳,正在午歇,将将入睡之际,忽闻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娘娘,出大事了!” 被吵醒的江心月不悦蹙眉,“什么事儿?就不能等我睡醒再说?” 苓鸢一向稳重,若是寻常事,她断然不会来打搅主子,实在是特殊情况,她才贸然打断主子午歇,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耽搁,是因为奴婢听说瑾姨娘回来了!” 乍闻此言,江心月蓦地睁眼,困意全无,当即坐起身来,指节紧揪着被褥,“你说什么?徐瑾娴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江心月难以置信,“是府中人传言,还是你亲眼目睹?” “府中人都在议论,说昨日傍晚王爷出府去了,一夜未归,这会子才回府,他们还说,瑾姨娘和知秋都回来了,应该错不了。” 江心月再无心午歇,赶忙吩咐,“你快去开云阁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徐瑾娴本人。” “奴婢听说她们没回开云阁,王爷又将瑾姨娘带回了琅华院。” 徐瑾娴坐月子的时候就在开云阁中,怎的荣王又让她住在琅华院? 先前他借口说徐瑾娴怀着身孕,他那儿风水好,才让她住了几个月,如今孩子已生,他又有什么理由让她住在他的寝房之中?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江心月最奇怪的是,失踪了一两个月的徐瑾娴,为何突然又回来了? 她一直以为是阮玉舒不死心,将徐瑾娴给绑架杀害,哪料她竟又活着回来了! 一旦这个女人回来,那么她和章彦成之间,怕是又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苓鸢为给王妃分忧,特地去了琅华院打探,她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瑾姨娘的确是回府了,苓鸢即刻回府,请示王妃,有何打算。 江心月尚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便贸然出手,“先等等看,咱们得知道此事究竟是否与阮玉舒有关,但看接下来王爷会如何处置阮玉舒,而后再作打算。” 若非万不得已,江心月不想亲自动手,她只想假手于人,只可惜这个阮玉舒太不争气,接连几次都没成功解决徐瑾娴,当真是让人着急! 且说方才入府之时,知秋本打算带着瑾姨娘回开云阁的,可荣王居然让瑾姨娘去琅华院。 瑾娴不愿与他同住,可她知道,即使她反对也没用,不过是说废话罢了,现如今,她不会再对他表态,他从不在乎她的感受,也不会听取她的意见,总是这般我行我素,而她身为妾室,没资格与他讨价还价,他怎么安排,她听命便是。 她虽未反对,但她的神情依旧淡漠,无怒无喜。 章彦成又岂会不知,从他出现在桃溪村的那一刻,她就在恨他,恨他打断了她的计划,恨她又把她带回都城。 反正她心里从未真正喜欢过他,反正她的赞许和真诚都是伪装,那他也不必再顾忌她的感受,只随心安排即可。 她越是讨厌他,他就越要把她留在跟前,折磨她! 将人安置好之后,章彦成还得进宫请罪,临走之前,他特地当着瑾娴的面儿,警告那些侍卫, “本王不在府中时,你们定要守护好瑾姨娘,她若有半点闪失,本王唯你们是问!” 瑾娴又岂会不明白,他不仅是在命令侍卫,同时也在警告她,若再敢逃走,便会连累这些侍卫,因她而受罚。 他在拿这些人威胁她! 实则从见到章彦成的那一刻起,瑾娴就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堵死了,章彦成本就对她有疑心,经此一事,他的疑心只会更重,对她的看守也会越加严紧。 从今往后,她怕是要困死在这高门深宅之中了! 瑾娴绝望闭眼,知秋让人准备热水,打算给主子沐浴。 章彦成交代过罢,便出府入宫去了。 闯城门是大事,估摸着那些人已经禀报皇帝,且他今晨未上朝,皇上必然发现异常,与其等皇帝来问罪,章彦成干脆主动请罪。 一如他所料,皇帝的确有耳闻,“昨日你擅闯城门,究竟意欲何为?” 章彦成拱手回道:“儿臣得知瑾娴的下落,急于出城找寻,这才会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擅闯,还望父皇恕罪。” 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在尧帝的印象中,老三自持稳重,一向有分寸,如今他竟因一个女人而失控,违背律法,简直匪夷所思, “不论是谁,除却军情之外,皆不可擅自闯城门,只要有一扇城门关上,便不可再开启,这是规矩!你身为朕的儿子,理该以身作则,居然拿自己的身份压制城门守卫,简直胆大妄为!” 第475章 彦成为瑾娴受罚 章彦成知道自己应该以身作则,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实在做不到老老实实的都城里等着天亮。万一这一夜,瑾娴突然离开,他又该往哪儿找? “儿臣一时情急,生怕瑾娴出意外,才会贸然行事,请父皇见谅。” “儿女私情不是军情,休要拿此做借口!凡事有一便有二,若往后旁人都来学你,先斩后奏,擅闯城门,朕何以立规矩?何以震慑臣民?” 章彦成已然解释,怎奈皇上并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眼看着皇上不为所动,他也就不再求情,照章办事, “儿臣知错,儿臣甘愿受罚。” 尧帝冷哼道:“罚这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朕可不会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就网开一面。你可知,擅闯城门的后果是什么?” 章彦成如实答道:“降职罚俸,受鞭刑。” 此次的事,章彦成情非得已,尧帝却认为非同小可,必须严惩,否则旁人皆会效仿,往后这城门便更难管理,他不能因为荣王是他的儿子就心软,当一视同仁,方能震慑臣民, “荣王不顾大尧律法,擅闯城门,其罪难恕!传朕旨意,即日起,荣王不再协理户部,另罚俸两年,受十鞭。” 户部是六部之中的命脉,章彦成一直在打理户部,而今皇上居然收回了他的职权,这对章彦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然而他的确闯了城门,皇帝不顾父子之情,坚持秉公处理,他无话可说,只能拱手领旨。 “儿臣领罚。” 皇帝下令实施鞭刑,宫人必须照做,跪在殿外的是荣王,他们不敢下狠手,可皇帝就在殿内,他们又不能违抗皇令,这鞭刑实施起来,当真是难啊! 小太监吓得发抖,不敢下手,此事只能交由年长的太监来办。 他们行刑的次数多,对于甩鞭子极有经验。 一鞭不打,皇上那边没法儿过关,但若十鞭子都结结实实的打下去,得罪了荣王,万一荣王登基,往后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于是张公公下手时用了巧劲儿,前几鞭是真打,打破了荣王后背的衣衫,伤到了皮肉,疼得章彦成瞬时冒冷汗。 他为了瑾娴,不惜无视律法,擅闯城门,只为尽快找到她,可是瑾娴根本不会感念他的这份心意,只会认为他阻了她的路,恨他怨他。 如今他因她而受刑,她大约也不会心疼,只会认为他活该! 皮开肉绽之苦撕心裂肺,他咬牙强忍着,哪怕瑾娴恨他,他也认了!只要能找到她,把她禁锢在身边,受鞭刑又算得了什么? 幸得张公公手下留情,后面的几鞭子,听起来响亮,实则并未用太大的劲儿。 饶是如此,那三鞭所流的血已经染红了他后背的衣襟。 尧帝只是要借此警示世人,鞭子打过即可,至于他们是否手下留情,尧帝并未刻意去探究。 罚打完鞭子之后,尧帝便让他回府去,思过七日。 章彦成强忍着伤口的痛楚,还得叩谢皇恩,而后艰难起身,往宫门外走去。 伤口上的血粘在衣襟上,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痛得他颈间青筋暴起,唇色泛白,咬牙强忍着。 且说那会子章彦成才离府,瑾娴便沐浴更衣去了。 琅华院的摆设一如从前,和她走时一模一样,那时关于此处的记忆皆是美好,她是真心实意对待章彦成,并未想过要离开,而今经历了一场闹剧,再度归来,心情大有不同。 知秋伺候瑾姨娘洗漱,现下无外人,她才敢问几句,“主儿,您离开都城之后去了何处?” 虽说瑾娴对知秋十分信任,但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得越多,对她越不利。 思及此,瑾娴略过了她遇见章彦安一事,也没提自己遇见了舅舅,只道自己在路上遇到大雪,摔下山坡,被桃溪村的人给救了。 在桃溪村遇到雯玉一事,她也没提,这种秘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听着瑾姨娘的讲述,知秋后怕不已,“还好主儿您吉人自有天相,遇到了贵人搭救,否则这大雪天,您在野外可怎么熬啊!主儿,恕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即使您再生王爷的气,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冒险,不该在大冬天里独自行路,真的太危险了!” 倚在木桶边的瑾娴抬指轻撩着水面上的花瓣,苦涩一笑,“我在这荣王府,就安全了吗?” 知秋当然明白瑾姨娘是在说阮姨娘的事,“此处虽有危险,但终归是可控的,王爷已经把她赶回娘家去了,有阮夫人管教,料想她不敢再做坏事。” 众人皆以为,只要荣王赶走阮玉舒,所有的矛盾都将迎刃而解,可她们都不明白,瑾娴心里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瑾娴关心的是知秋的状况,“我走得突然没有跟你说一声,荣王可有迁怒于你?你可有受罚?” 知秋抹泪道:“王爷得知您失踪,的确很生气,罚奴婢跪在外头,还是小右子帮奴婢求情,说您最疼奴婢,若是您回来,知道奴婢被处罚,肯定会生气的。王爷顾忌到您,这才没再继续罚奴婢。 您突然离开,王爷他大发雷霆,可他还是顾忌您的处境,没有对外说您逃走,只说将您送别院养病去了,还把奴婢也先送出府去,他怕外人说三道四,怕您回来的时候会被议论。主儿,其实王爷还是很在乎您的,他做的所有事都在为您考量,哪怕您抛弃了他,他还是忍不住为您着想。”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感人,但瑾娴很了解章彦成,晓得他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他哪里是为我着想,无非是在乎自己的颜面,不想被人嘲笑而已。他最擅长伪装深情,你不要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知秋是旁观者,她比局内人更能看得清局势,主子与王爷之间误会重重,很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她越是为荣王说话,主子越发反感,知秋及时住口,不敢再提此事,想着再等等,只要给王爷一些时日,料想王爷定能让瑾姨娘感受到他的真心。 沐浴过后,知秋为主子更衣,梳妆完毕,瑾娴让人将孩子抱过来。 若说荣王府还有值得她留恋的,那便是孩子了。 如今景儿快三个月大了,已经会笑了,眼下他还不认人,谁抱都可以,吃饱了的他一逗就笑,母子分离许久,再次重逢,瑾娴只觉孩子胖乎乎的,戴着银镯的小手像藕段,肉肉的,很是可爱。 他还没发牙,笑起来又萌又甜,瑾娴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跟孩子相见,如今被迫回来,那么孩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当初她抛下孩子就这么走了,她心里一直很愧疚,既然走不了,那么往后余生,她自当好好教养孩子,弥补对他的亏欠。 她正在屋里哄孩子,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是章彦成回来了。 但听小允子急切地道:“王爷您当心!” 瑾娴继续逗着摇篮里的孩子,没吭声,知秋出于好奇,掀帘到外屋去,她正准备为荣王更衣,却见袍子取下之后,入目竟是一道道血痕! 知秋不由惊呼出声,“王爷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 小允子心疼不已,“是因为瑾姨娘,皇上才会……” 小允子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荣王骤然打断,“住口!” 第476章 瑾娴为他更衣 主子不允许他说出来,小允子立马闭嘴,不敢再多言,知秋还想再问,又怕荣王生气,也就不敢多问。 里屋的瑾娴听到了动静,但她以为章彦成又在做戏,便没出去,继续在屋里哄孩子。 小允子回府之前就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大夫匆匆赶来,发现荣王的血已经粘在衣衫上,眼下得先将衣衫褪去,才方便处理伤口。 好在屋里有地龙,脱衣倒是不冷,只是褪衣之际,牵动着皮肉,格外的疼痛。 章彦成紧攥着扶手,咬牙强忍着,他不愿哀呼,呼吸声格外沉重,额前的冷汗一颗又一颗的往外冒,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屋内的瑾娴纵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该听到动静,他多么希望她能走出来,看一眼,哪怕什么都不说,至少也该看看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然而帘子始终垂挂着,毫无动静,知秋都说他受伤了,她却不问,也不来看,她真就这般铁石心肠,对他没有一丝关心吗? 由此可见,先前她对他的顺从和乖巧皆是假心假意,如今她对他的冷漠,才是她内心深处对他的真实态度。 一想到这一点,章彦成只觉心底的伤比皮肉之苦痛上千百倍。 他越发觉得自己没必要说出受伤的因由,即使说了又如何?瑾娴也不可能心疼他,不会为此而感动,只会认为他他活该? 与其被她嘲讽,倒不如他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清理伤口和上药的过程触目惊心,知秋在旁帮忙,眼看着大夫在伤口上擦药,荣王疼得手背泛青筋,知秋的心揪在一起,不忍直视。 荣王这么难受,想必也很希望瑾姨娘陪在他身边?心爱之人在眼前,或许他的痛苦能有所消减。 于是知秋自作主张,进了里屋,低声对瑾姨娘道:“主儿,王爷请您过去。” 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看得出来,眼下瑾姨娘对荣王的态度很淡漠,但却会服从她的命令,知秋若请主子去陪着荣王,主子肯定是不会去的,但若换一种说法,说荣王请她过去,即使她不情愿,也会听从,因为她懒得跟荣王多说话,懒得吵架。 正因为看懂了这一点,知秋才会撒谎。 果如她所料,瑾姨娘听到这句话,神情明显不悦,但她并未拒绝,而是起了身,让知秋在这儿照看孩子,她则去了外屋。 到得外屋,她一眼便看到章彦成正趴在罗汉床上,他的后背有几道很深的伤口,大夫已经处理了血迹,正在为他上药。 药物敷在伤口上,疼得他轻嘶出声。 瑾娴眉心微蹙,终是没有开口询问。 章彦成的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心中微动。 他以为她不会来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出来,难道瑾娴对他还有一丝的关怀? 可她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不问他的伤势,也不问他为何受伤,只默默的立在一侧,就连目光都未曾落在他身上,好似对他的伤势并不关心。 所以她只是出于好奇才来看他一眼?既已看到他的惨状,她为何还不走?“你杵在那儿作甚?” 他以为她很想来吗?“不是王爷让我过来的吗?” 他何时说过让她过来的话? 章彦成回头一看,方才知秋还在这儿,这会子却不见了,略一思量,他已然猜出,八成是知秋请她过来的,还撒了谎。 他本想拆穿知秋,可又想着知秋也是一片好心,若是直白戳穿,指不定瑾娴又要生知秋的气。 犹豫片刻,章彦成终是没明言,顺势道了句,“本王需要更衣,你去找身干净的衣裳送来。” 找衣裳?这种事不应该让别人来做吗?他至于特地唤她去做吗? 自从她回来之后,章彦成就看她不顺眼,估摸着是在记恨她逃走,丢了他脸面一事,所以才故意给她使绊子。 既然他是成心的,那她再怎么抱怨也无用,还是照做!少说话,少生气。 想通之后,瑾娴转身进了里屋,让知秋去找一套衣服,而后瑾娴送了出去。 放下衣服后,瑾娴本打算回屋的,此时的章彦成已然敷好药,大夫帮他包扎完毕,他忍痛站起身来,再次令道: “给本王更衣。” 大夫见状,不敢过多逗留,说是要到外头去写方子,小允子也十分识趣的随着大夫往外走去。 瑾娴没得推辞,只能拿起衣衫,为他更衣。 章彦成常年练剑,肌理线条明显,精瘦结实,这样的身形,本是瑾娴最爱欣赏的。 多少次帐中缠绵之际,她都曾意乱情迷的描摹过他的每一寸肌理,那时的她十分放肆,没有任何顾忌,可如今,她心中有刺,再面对这样诱人的场景时,她无法生出遐思,心中只余满腹愤慨。 第477章 面对瑾娴时,章 彦成乱了心神 平日里更衣很简单,可今日他受了伤,穿衣需抬手,一抬手便会牵动后背的伤,章彦成疼得轻嘶了一声,不悦皱眉,“轻点儿!” 瑾娴自认已经很轻了,“王爷受了伤,稍稍一动就会扯到伤口,这是避免不了的,要么您不穿衣裳,要么您就忍着。” 她居然让他忍着?“放肆!这就是你跟本王说话的态度?” 他这分明就是在挑刺儿,瑾娴烦不胜烦,“王爷若是觉得我侍奉得不好,大可让知秋过来。” 她想逃避,不愿面对他,他偏不遂她的心愿,“本王不让她侍奉,就让你来伺候。你是本王的侍妾,侍奉本王,天经地义!” 此乃事实,瑾娴无可反驳,只得继续侍奉他更衣。 更衣时,两人离得极近,章彦成一低眉便能看到那弯意境悠远的小山眉,如扇般铺陈开来的睫毛长而卷翘,半垂着遮掩她的心事。 琼鼻之下,樱唇如丹,这无数次入梦的女子此刻就在他眼前,他的内心深处有种想揽她入怀的冲动,却又生生抑制住这种念头。 那日在客栈,他已被她拒绝过,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主动。 欺他骗他的女人,不配得到他的宠爱! 章彦成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守住,千万不可再对她动心,他将她留在身边,只是想维护自己的颜面,让她不痛快而已,他才不会像从前那般善待她。 意识到自己乱了心神,章彦成迅速移开目光,试图斩断那一丝旖念,可是她的手正在给他系带子,没什么经验的她自然不似知秋那般熟练。 她会在无意间碰到他,即使隔着一层衣衫,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指间的炽热,如此近距离的暧魅情形,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瑾娴心中有芥蒂,对他并无念想,慢条斯理地为他穿衣,穿完里衣开始穿长衫,到了系腰带之际,她有些为难。 若是站在他身后,什么也瞧不见,她记得之前知秋为他更衣时,好似就是站在前面的。 于是她也照葫芦画瓢,站在他前方,双手自他手臂与腰间的空隙穿至他后腰,她得将腰带顺平,也就不可避免的会靠近他。 瑾娴侧过脸去,尽量不让自个儿挨到他的匈膛,可她离他那么近,她发间的茉莉香轻易就飘至他鼻息间。 每回闻到这香气,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在帐中拥吻勾缠的画面,本就紊乱的气血再次上涌,章彦成呼吸渐促,腹部不自觉的收紧,起伏格外明显。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渴望将这一腔爱恨倾倒而出,如今人就在跟前,他却碍于自尊,不能有任何的主动。 偏偏更衣是他提出来的,此刻她近在咫尺,正在为他系腰带。 先前她很少做这些,是以没什么经验,系得不怎么顺畅。 她认为小事一桩,她肯定做得到,可她在那儿鼓捣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对劲,殊不知,正襟危立的章彦成有多煎熬。 腰带勒得太紧,一不小心就扯到了他的伤口,章彦成咬牙闷哼了一声,“松一些。” 于是瑾娴只得松缓一些,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自个儿,系腰带看似简单,实则并非易事,指望她像知秋系得那么完美是不可能的了,没了耐心的她随手一系,也不管它是否美观,只要完成任务即可。 系好腰带,瑾娴又给他穿外袍,看到这狐裘,瑾娴不禁又想到了雯玉和宋扬。 临走之前,她曾交代宋扬,尽快带雯玉和孩子离开桃溪村,却不知宋扬是否会带雯玉离开。 那个孩子已经被人瞧见了,她很怕雯玉会出事。 心不在焉的她勉强为他更衣之后,退后几步,闷声道:“穿好了,王爷请自便。” 道罢她便进屋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方才她可是亲眼目睹了他的伤势,可她却不肯关怀一句,连做戏都不愿,她果然是不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如此的铁石心肠。 知秋一个婢女都晓得问询,她却无动于衷,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有些事不能深思,越是追究,越是失望。 明兆得知堂兄受罚,赶忙前来探望,章彦成想着瑾娴在屋里哄孩子,明兆不便进来,便让人带明兆去客房,他去客房会见。 这会子荣王不在场,知秋遂去向小允子打探,荣王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方才荣王呵斥了他,不许他说,但小允子跟了荣王那么久,人精似的,他自然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荣王面上制止,只是出于自尊心,但这种事,小允子完全可以在无意中透露出来,荣王即使知道,也不会怪他的。 于是小允子悄悄的将此事告知了知秋,知秋得知来龙去脉,大为震惊, “王爷居然为了主儿擅闯城门!这可是大罪啊!” 小允子早已习以为常,“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咱们王爷对瑾姨娘那可谓是痴心一片,不仅要找她,还帮她抗下了诸多罪责,为她受这么重的伤,王爷也不肯说,生怕她自责,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如此细心专情?” 知秋扁嘴道:“你跟我说没用啊!得让瑾姨娘知道才成。” “我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去说,瑾姨娘定会认为我是故意帮王爷说话,所以这事儿得由你来说,你是瑾姨娘的心腹,你来劝她才有效。王爷和瑾姨娘赶紧和好,咱们才有好日子过,两人若都憋着气,沉着脸,咱们如履薄冰啊!” 这倒是实话,知秋何尝不希望两位主子冰释前嫌,怎奈阮姨娘的事对瑾姨娘的伤害太大,这心结可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轻易化解的,但为了能撮合两人,她还是愿意努力尝试。 当天晚上,章彦成与明兆在客房喝闷酒,知秋伺候主子用晚膳时,状似无意的提及那件事, “奴婢去打探过,原来王爷昨晚出城时城门已关,但他为了找你,不顾规矩,擅闯城门,皇上得知此事大发雷霆,下令免了他在户部的职位,罚俸两年,还命人打了他十鞭,所以他的后背才会伤痕累累。” 知秋道出真相后,却不听主子回应,她忍不住继续道:“主儿,王爷一向守规矩,可这一回,他为了找您,竟连规矩也不顾了,丢了权势,破了财,还受了皮肉之苦,着实悲惨。 纵使他之前有过失,没能处理好那件事,可他对您的这份心却是真的,为了您,他不惜破律法,哪怕受惩戒,他也心甘情愿。您就看在王爷受伤的份儿上,莫与他置气了,好吗?” 第478章 瑾娴会关心章 彦成? 知秋认为荣王是因她而遭难,可在瑾娴看来,他做这些皆是为了他自己, “我没让他闯城门,没让他连夜去桃溪村,我宁愿继续待在城外,住在桃溪村,或是去其他地方,浪迹天涯皆可,哪怕我运气不好,死在外头,我也认了,总好过被押回这荣王府,被困住,等着被其他女人谋害惨死!” 知秋还以为说出那番话之后,主子会心软,未料她竟反应这么大,主子对荣王的恨意已然超乎她的想象, “主儿您心里的委屈和担忧,奴婢都懂得,但是王爷他放不下你,他不可能让您离开他的,一旦回到王府,您就再也走不了,奴婢实在不忍看您心怀怨恨,自苦度日,既然这局面无法改变,要不您就尝试着放下恩怨,重新开始?” 知秋心善,总想着一切矛盾都可化解,瑾娴感念于她的这份善心,却不愿勉强自己, “知秋,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可这件事是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一根刺,他不会再信我,我也不可能再信他,我之所以回来,是不想让他伤害桃溪村的人,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才被迫回府。 诚如你所言,局面已然无法改变,我也不想做个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之人,从今往后,我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至于荣王,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不必再为他说好话,不必再劝解,我会跟自己和解,但不会与他和解。” “主儿……”知秋还想再说,却被瑾姨娘给打断,“这件事我已然表过态,往后莫再提了,我要吃饭了,待会儿饭菜该凉了。” 知秋自不敢耽误主子用膳,也就没再多言,她是想着此事急不得,还是等遇到合适的机缘再说! 瑾娴一回都城,高齐便收到了消息,立马上报,“王爷,瑾姨娘回荣王府了!” 章彦安一直在担心瑾娴的安危,也在暗中派人找她,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他日日忧心,今日骤然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章彦安如置梦中, “什么?她回来了?何时归来的?” “今日晌午入府。” 得知瑾娴平安归来,章彦安的心情异常复杂,他欣慰于她还活着,同时又替她难过,只因她是被章彦成找到的。 当时瑾娴的态度异常坚决,章彦安看得出来,她对章彦成并无爱意,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荣王府! 若非方鹤鸣突然出现打了岔,兴许在他的努力之下,瑾娴会逐渐接受他,回到他身边,只可惜方鹤鸣的出现吓到了瑾娴,她情急之下选择独自逃走,章彦安与她就此失联,如今她已回到荣王府,他不能去找她,为今之计,也只能放下嫌隙,拜托方鹤鸣去见一见瑾娴,询问她的境况。 他命高齐去将此事告知方鹤鸣,方鹤鸣得知外甥女归来,他很想立即去一趟荣王府,只可惜这会子已入夜,他一个外男,不便在夜间去探亲,只能暂等一夜,明日再说。 入夜后,孩子已被奶娘抱走,瑾娴早早的洗漱,今晚她依旧选择睡榻,知秋有些惶恐, “主儿,您还是睡床!待会儿王爷回来,若是瞧见您睡在榻上,定会责备奴婢的。” “这是我的意思,他怪不到你头上,昨晚在客栈,我也是睡榻,他并无意见,你不必惧怕。” 瑾姨娘坚持要睡榻,知秋劝不动,只得依照她的意思,将榻整理好,又抱了锦被过来。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的事,瑾娴心里很乱,睡不着,便拿了本书来看。 将近亥时,章彦成才回来,知秋为荣王更衣时,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顿感忧心,“王爷,那会子大夫才交代过,您受了伤,需忌辛辣,不可饮酒,您怎的又饮酒了?会很伤身的。” 这关切中略带一丝责备的话听起来是多么感人啊!只可惜,这话出自知秋之口,并非是瑾娴所言,瑾娴知道他进屋了,却一言不发,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对他的到来不以为然。 更让他不快的是,她居然又去睡榻了,分明是故意在跟他划清界限。 章彦成本想发火,但一想到自己身上有伤,今晚怕是难以安眠,翻动之时肯定会发出一些声音,且大夫给他擦这些药膏的气味不大好闻,药味很重,估摸着瑾娴不喜欢闻。 思来想去,他终是没训瑾娴,只随口应了句,“无碍,本王有分寸。” 荣王不可能听她一个丫鬟的话,是以知秋只能拿瑾姨娘说事儿,“奴婢本不该多嘴管王爷的事,但王爷您还是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好好养病,否则瑾姨娘会心疼您的。” “是吗?”章彦成的视线状似无意的移向瑾娴,冷哼道:“本王可没有听到她说一句心疼的话。” 知秋又随口扯道:“主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当着您的面儿没说,实则很关心您的伤势,还让奴婢给您炖了燕窝。” 瑾娴居然会吩咐知秋炖燕窝?这是章彦成万万没想到的,他疑惑的望向瑾娴,但见瑾娴不悦蹙眉,低嗤道: “知秋,莫要乱说话!我何曾嘱咐过你?” 知秋立马捂住嘴,佯装惶恐,“哎呀!都怪奴婢,奴婢忘了主儿交代过,不许说出来的。” 知秋此言一出,反倒令章彦成信以为真,以为瑾娴真的这么做,但碍于面子,才不肯承认。 知秋这丫头怎的开始乱说话了?瑾娴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干脆不再吭声。 章彦成不禁在想,这燕窝真的是瑾娴让知秋去准备的吗?她恨他把她带回来,又怎会关心他呢? 第479章 彦成折腾瑾娴 实则章彦成心里是不相信的,但又不愿拆穿知秋的谎言,甚至想说服自己,就当这是真的! 就当瑾娴对他还有一丝关怀,唯有这样想,他这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些。 洗漱过后,他便该歇了,因着伤在后背,他不能平躺,只能侧躺或是趴着睡,起初他还能左侧右侧,可当他睡着之后,他便会无意识的翻身,一平躺,他又会被剧痛惊醒,如此反复,惹得他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时常醒来。 瑾娴觉浅,他那边稍有动静,她也会被惊醒。 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是难捱的,然而瑾娴并不愿出言关心,他若不强行出城,她还能自在飞翔,他也不必被罚,说到底,这是他自找麻烦,怎能怪她? 她对他仍有怨念,也就做不到主动关怀,甚至连普通人的询问都懒得。 被冷落的章彦成心愈凉,越发认定瑾娴对他从未付出过真心,一个小丫鬟都懂得关心他,劝他少喝酒,瑾娴被他宠爱了那么久,如今看他受伤,她竟无动于衷,当真令人心寒! 章彦成越想越生气,原本还怕吵到她,现在他也不怕了,直接扬声唤道: “倒茶!” 当是时,瑾娴已然被他的动静吵醒,他出声下令时,她也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并未回应,假装自己仍在睡梦中。 方才她翻身了,章彦成是知道的,饶是隔着屏风,只要凝神细听,他便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他猜得出来,她早就醒了,遂再次下令, “方瑾娴!给本王倒茶!” 他喊这么大声,她已经没办法伪装听不到,无奈之下,瑾娴只得起身,倒了杯热茶,而后绕过屏风,给他送过去。 茶已送到帐边,他却不动身,再次下令,“扶本王起来。” 他还真是得寸进尺!瑾娴不悦蹙眉,“王爷只是伤了背,又不是伤了胯骨轴子,自个儿就能起来,何至于让我来扶?” 她越是不乐意,他越是要折腾她,“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让你做什么,你便得照做,无可置疑。” 那她倒是想问一句,“若我不遵令,王爷会否给我放妾书,将我赶出王府?” 她居然还想要放妾书?只这三个字,便彻底激怒了章彦成! “让本王放你走?想都别想!绝无可能!” 不惩罚?瑾娴只觉好没意思,“既然违令没有任何处罚,那我为何要听你的?” 她最在乎的是什么,章彦成比谁都清楚,“你若不听话,本王便不许你再见景儿!” 提及孩子,瑾娴当即紧张起来,“景儿是我的孩子,王爷凭什么不许我见他?” 凭什么?凭他是这个王府的主人!“你莫忘了,你只是本王的侍妾,并无资格抚养孩子,只需本王一句话,景儿便有可能被正妃或侧妃抚养,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别惹本王动怒,本王若是不高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句话,瑾娴是信的,她不会因为曾经短暂的甜蜜相处过,就忘了章彦成是怎样一个冷漠自我的人。 只要他不高兴,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瑾娴不能违逆他,不能拿孩子冒险,一旦孩子被送出去,想再要回来可就难了。 为了能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养,瑾娴只能服从他的命令,近前去扶他。 事实上她根本没使什么力,只是搭了把手而已,他就自个儿坐起来了。 很明显,他不是坐不起来,纯粹就是想给她找麻烦,故意使唤她,看她忙得团团转,他心里才痛快。 侍妾算什么?不过是有人侍奉的大丫鬟而已,归根结底,她还是得伺候王爷,他让她做什么,她都得听从。 想通之后,瑾娴不再反抗,扶他坐起后,又将茶盏端至他手中。 喝了两口茶,章彦成又说自个儿饿了,瑾娴眉心微蹙,终是没说什么,又扶他行至桌边。 章彦成随手拿了块如意糕,慢条斯理的吃着,瑾娴坐在一旁的榻上等着,困乏的她眼睛酸涩,不自觉的打起了哈欠,可他却吃得很慢,吃一块不够,又拿起一块,瑾娴见状,轻啧了一声,暗叹自个儿还得继续等下去。 瞥她一眼,章彦成明知故问,“怎的?你有意见?” “奴婢不敢。” 她居然自称奴婢?这样的自嘲令章彦成很不满,“本王何时当你是婢女?” “现下王爷不就是拿我当婢女使唤吗?” 这也算使唤?“谁说只有婢女才能做这些?夫妻之间就不该关怀照应?” 她与章彦成算哪门子的夫妻?“王爷慎言,我不过是你的妾室而已,妾室的身份本就尴尬,是其他婢女的半个主子,又是王爷的半个婢女。” 从前他对瑾娴异常宠爱,从来不舍得让她为他做什么,也从未将她当做婢女看待,今日不过是让她倒个茶,扶一把,她便认为他看轻了她。 章彦成想解释来着,想想还是算了!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不想再去申明自己对她有多特殊,反正她只会记得阮玉舒的仇,根本不会记得他对她的那些偏爱。 她若认为他在故意为难她,那便算是!他本来就是故意的,故意拿权势命令她靠近他,他若不用王爷的身份下令,她根本不可能主动靠近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 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靠近一些。 苦等了两个月,他才终于将人给找回来,将她严严实实的禁锢在身边。他早就告诫自己,不要再像从前那般宠着她,不要再纵容她,可他还是受不了她的冷漠,所以才会跟她过不去,故意折腾她。 事实上,他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他的心思百转,瑾娴不会去细思,在她眼中,感情是充满变数的,没有唯一,也没有永恒。她不会去奢求真心,也不会去琢磨一个男人的心思,唯有自己,才是最值得被善待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瑾娴又去端了盆水过来,伺候他净手。 他洗完手后,她将巾帕递给他,他却不接,“你不是说,你是本王的婢女吗?那你是不是应该伺候本王擦手?” 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想看她会不会否认,只要她否认,说自己不是婢女,而是他的女人,他便不会再折腾她。 第480章 本王是多情人? 然而她没有否认,而是顺从的拿起巾帕,为他擦着手。 算起来,章彦成已有许久不曾牵过瑾娴的手,此刻她的手覆在他手背,两手之间只隔着一层巾帕,她就这般淡淡垂眸,面无表情的擦拭着他手上的水珠。 动作虽亲近,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羞涩缱绻,更没有爱意,有的只是应付差事的敷衍。 木然为他擦完手,瑾娴又扶他回帐躺下,而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瑾娴困得厉害,勉强撑了那么久,回到榻上没多会子她便睡着了,徒留章彦成一个人,侧躺在帐中,久久难入眠。 如今人是找回来了,可眼下的局面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他以为瑾娴经历了一两个月的漂泊,会明白王府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会打消想要逃离的念头。 可她竟然还想让他给她放妾书,还想离开他! 城外的世界就那么吸引她吗?桃溪村在山中,行路不便,吃住皆简陋,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没有华服首饰,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如此艰苦的日子,哪能与荣王府相提并论? 为何她宁愿去过苦日子,也不愿留在王府? 她对他,就嫌恶至此吗? 可皇上已经把她赐给了他,那么她就是他的女人,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背叛他,更不允许她离开! 哪怕瑾娴心中嫌恶,他也不会如她所愿,不会放她离开。 眼下唯一能压制她的便是孩子,为了能留住她,他也只能利用景儿了。 思虑深甚的章彦成直至丑时才入眠,好在这几日他无需上朝,次日不必早起,还能多睡会子。 晨起方鹤鸣便早早的入宫上朝,待下朝之后,他马不停蹄的赶至荣王府求见。 受了罚的章彦成不必上朝,在家思过,他在书房看书,瑾娴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便与嬷嬷一道,带着孩子去后花园晒太阳。 方鹤鸣想单独见瑾娴,说是自个儿去后花园找她,章彦成却是不许,直接让人去将瑾娴请回来。 看来荣王并不打算让他们独处,方鹤鸣只得避嫌,在此等候。 一刻钟后,瑾娴回了琅华院,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方鹤鸣不由感慨,“谁能想象得到,我这么年轻,都已经当舅爷了!” 不提舅爷还好,一提起这个称谓,章彦成也有一瞬的恍然,“是啊!瑾娴都有孩子了,你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最近有许多官员都来找本王打探你的状况,想让本王做媒。” 方鹤鸣尴尬一笑,“多谢王爷一番好意,只是我还在找我的孩子和妻子,并无再成亲的打算。” “你找了她们那么久,至今没有她们的下落,总不能一直孤家寡人?” 只要一日没找到尸骨,方鹤鸣便相信她们还活着,“现在是没消息,但我始终相信,她们母女二人还在尘世,所以我会继续找下去,我不会放弃,更不会停妻再娶。” 方鹤鸣的深情的确感人,然而日子还是要过的,章彦成认为他不该只顾自己,“你对她们的确情深义重,可你也得考虑家人的感受,你一直不成亲,你娘很是担忧。” 方鹤鸣不以为然,“我还有兄长,方家的香火断不了,母亲她不必太过忧虑。” 古人都认为成家是大事,但方鹤鸣太重情,不愿随意再娶,瑾娴理解他的感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多情,这世上终归有一生只钟情一人的男子,王爷不要以己度人。”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内涵之意,“你的意思是,本王是多情人?” 瑾娴觑他一眼,淡声道:“王爷您不是多情,您是博爱。后院的每一个女人,您都爱护有加,哪怕有人犯下草菅人命的大错,您也会谅解。” 章彦成想说自己不是多情人,可他的后院的确有很多女人,王妃和几个侍妾都在这儿,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专情? 哪怕这一年来,他未再与其他女人行房,可她们都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在众人眼中,他都是个多情人,不论他再怎么偏宠瑾娴,瑾娴仍旧不信他是真心。 加之阮玉舒一事,她对他心怀芥蒂,认定了他心中有阮玉舒的位置,才会如此判断,章彦成想解释些什么,可他已经解释过无数次,告诉过瑾娴不杀阮玉舒的原因,然而瑾娴无法接受,那么他再说什么也无用。 再者说,方鹤鸣还在这儿,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说这些私事,章彦成故作无谓地一笑, “你说得对,本王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博爱之人。” 眼瞧着荣王面色不虞,方鹤鸣生怕这两人吵起来,遂打起了圆场, “王爷仁心仁德,需顾全大局,确有他的苦衷,从前种种,已然过去,只要瑾儿能平安归来就好。对了瑾儿,你出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小舅舅当着荣王的面儿这么问,看来他并未将他在清水镇遇到她和章彦安一事告知荣王,瑾娴自然不可能主动说出来,便瞒了一部分,只说后来之事, “我出城之后下了雪,雪天路滑,我不小心滑下山坡,被贺大哥所救,腿受了伤,无法行路,后来便在桃溪村住下了。” 在旁聆听的章彦成只觉怪异,瑾娴居然只字未提雯玉的事,雯玉也是方鹤鸣的外甥女,她们可是一家人,她为何没将雯玉之事说出来? 方鹤鸣暗自庆幸,还好瑾娴被救了,她若因此出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良心难安,不过他好奇的是,“那……王爷是如何找到你的?” 这事儿瑾娴还真不清楚,当时荣王在场,局面难以控制,贺正松还没来得及跟她讲明因由,瑾娴也懒得去问章彦成,以致于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贺正松是怎么遇见章彦成的。 她看了章彦成一眼,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问他,这话是小舅舅问出来的,至于答不答,但看章彦成的态度。 第481章 瑾娴从来都飞不出他的掌心! 这也不算什么悄密之事,章彦成没打算隐瞒,“因为荣王府的银票与寻常银票不同,本王跟商号下过指令,但凡有人拿荣王府的银票去兑换银子,便来上报。不知何故,姓贺那小子居然会拿着瑾娴的银票去商号,这才被掌柜的送到了荣王府。” 说这话时,章彦成的目光移向瑾娴,当时他只顾忙着找人,并未仔细思量,现下回想起来,他倒有些好奇,瑾娴为何会给贺正松一百两的银票,她让他换银票的目的是什么? 至此,瑾娴才算明白,原来章彦成给她的银票是有记号的,寻常时候,随便她怎么用都无妨,他不会去过问,她也就没察觉到这银票不正常,一旦她逃走,一旦他下了令,她再用银票,就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她攒那几千两银票又有什么用?她本以为那是她下半生的保障,哪料竟是催命符! 假如她不用银票,直接带着雯玉离开,那么章彦成就不可能找到她。 可往后呢?她若跟雯玉和孩子一起离开桃溪村,少不了要用银子,即使她们顺利离开桃溪村,到别处的商号兑换银子,大约也会被抓住? 所以这沓银票就是一把绳索,将她牢牢的绑在了荣王府,所有的荣耀只限于府内,一旦她离开,便会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多攒点银子,可银子那么重,她也不方便带上路啊! 这事儿怎么算都是死结,她以为自己已经逃离,殊不知,她一直在他手心盘桓,根本飞不出去! 思及此,瑾娴的心头一阵悲凉,她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挣扎和谋划都是一场笑话。 她以为人定胜天,以为命运可以改变,却忘了这是封建王朝,皇权至上,寻常人再怎么努力,都难以挣脱这桎桍! 从前她竟还有种,与章彦成相处久了,彼此了解之后,可以与他讲道理,平等共处的错觉。 即使后来,她终于看清,他不会为她触动自己的利益,她也没有太多的伤感,只想着逃离都城,便可重获新生。 未曾想,即便出了城,她仍旧无法摆脱他的控制,这一年多来,她这积蓄竟是攒了个空! 有些真相,剥开之时,鲜血淋漓,瑾娴面色惨白,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鹤鸣不懂外甥女想到了什么,但看她面色不大好,估摸着她与荣王的矛盾仍未化解,再说下去只会更难堪,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岔, “由此可见,你与王爷的缘分未尽,你们能团圆,这都是天意。”随后方鹤鸣又转头对荣王道: “王爷,瑾儿她是女儿家,可能偶尔会使些小性子,还请王爷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莫与瑾娴计较前尘。”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会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不过章彦成不喜将私事道出,只借口道: “本王政务繁忙,没空琢磨这些儿女私情,把人找回来,只是给徐大人一个交代而已。” 他这借口说得冠冕堂皇,倒是没让瑾娴难堪,也算给了方鹤鸣颜面。 方鹤鸣是担心瑾娴回来之后受委屈,可荣王似乎并没有因此事而嫌弃瑾娴,反倒还让她住在琅华院中,看来荣王对瑾娴是真心在乎的,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那么方鹤鸣也就放心了,遂就此告辞。 章彦成留他用宴,方鹤鸣至今不愿站队,刻意与这些皇子保持距离,找了个借口,说是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待他走后,章彦成这才问起瑾娴,“遇见雯玉之事,你为何不告诉他?他可是你们的舅舅,终归不会害雯玉。” 实则雯玉差一点就想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忍住了,“他当然不会故意害雯玉,但雯玉生子是大事,少一个人知晓,少一分危险。再者说,我也不想让小舅舅牵扯其中,知道得太多,对他越不利。” 想了想,瑾娴不免有些忧心,“王爷您不会把雯玉生子一事告知旁人?” 章彦成淡淡的瞥她一眼,没应声,转身往书桌边走去。 他没答话,瑾娴不免忧心,追了上去,“王爷……” 自她回来后,一直对他很冷淡,他不开口,她绝不会主动找他说话,今日却追着他说,但也只是因为她表妹而已。 章彦成英眉紧皱,抿唇默了半晌才道:“看心情。” 什么叫看心情?言外之意还是在威胁她? 她听他的话,他就不把那件事说出来,一旦她忤逆,他便会将雯玉生子一事公开。 章彦成此人阴晴不定,瑾娴摸不准他的脾性,所以雯玉必须离开桃溪村,唯有远离那个地方,章彦成找不到她,她才安全。 她在那儿的时候,还能带雯玉一起走,但如今她走了,雯玉独自带着几个月的孩子上路太难了,得有人护着才是,却不知宋扬是否记得她的话,是否会带着雯玉离开那儿?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次日一早,天阴风沉,瑾娴正在屋里用朝食,方致远突然求见,来找他姐,神色慌张的他顾不得行礼,进门便喊道: “姐姐!出事了!姨母家出事了!她和姨丈都被宗人府的人抓走了!” 瑾娴大惊失色,手中的筷子瞬时掉落,“怎么会这样?姨母她们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被抓走?” 那段时日致远在外打仗,他对雯玉和信郡王的矛盾并不了解,“我也不大清楚,据说是跟雯玉妹妹有关,她不是失踪了吗?好像是有人找到雯玉了!” 雯玉?雯玉的下落只有瑾娴知道,不对,章彦成也知道! 瑾娴心下一震,顿生不祥预感,难道是章彦成把雯玉的消息给泄露了出去? 第482章 瑾娴晕厥 眼下章彦成不在琅华院,瑾娴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遂交代致远先回去,等她打探清楚,再给他递信儿。 “你先别冲动,别乱来,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到雯玉的安危,你必须沉住气,等我的消息。” 方致远只知道雯玉失踪了,但具体的因由,他并不清楚,但看姐姐如此紧张,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我知道了,我在家等你的信儿。” 方致远走后,瑾娴向人打探章彦成的去处,小右子只道王爷人在听雪阁。 皇帝让他在家思过,章彦成不能入宫,不能去六部,待在琅华院,瑾娴也不搭理他,那样的凝重气氛令他心气儿不顺,他便到后园来透透气。 这听雪阁建在水榭附近,坐在里头,开着窗,便可看到外头的池塘,还有附近盛开的红梅,那一树红蕊在晦暗枯寂的冬日里显得格外耀眼。 犹记得上一个冬日,章彦成也曾带着瑾娴来此。那时她因为避子汤的事与他闹别扭,后来章彦成决定退一步,不再给她喝避子汤,两人才和好。 犹记得某日下着雪,他带着瑾娴来此看雪,瑾娴在雪地里练字,写下一句诗: 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神州。 当时瑾娴只是随手一写,可他却记在了心上,所以他才会为孩子取名景儿。 关于她的事,他一直默默记着,可她从来不会在意那些细节,因为她的心里从不曾为他空出一方位置。 正伤神之际,忽闻小右子来报,“王爷,瑾姨娘求见。” 瑾娴对他避之不及,他才会出来散心,今日她怎会突然主动来寻他? 负手而立的章彦成缓缓侧首,“所为何事?” 小右子低眉答道:“瑾姨娘没说,只说是有要事求见。” 难得她肯主动,章彦成窝在心底的那口气稍稍顺了些,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放低姿态,她想冷脸就冷脸,想见就见?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自尊心促使着他冷然拒绝,“本王不得空,让她回去。” 王爷居然拒绝了瑾姨娘的求见?小右子诧异的愣在原地,仔细回想着王爷的话,他好像真的没听错! 看他仍杵在那儿,章彦成不悦皱眉,“愣什么?还不去回话?” 小右子这才回过神来,惴惴不安的走了出去,怯生生地道:“回禀瑾姨娘,王爷说……他不得空见您,请您回去。” 先前瑾娴去见章彦成时,从来不需要通禀,如今两人闹了矛盾,她才恪守规矩,让小右子先进去请示。 她本以为,只要小右子进去说一声,她便可以进,哪料荣王居然不肯见她!这是什么道理? “这听雪阁,不是赏梅品茶的地儿吗?王爷来此应该是消遣的,大约没什么可忙的,他为何不愿见我?” 小右子生怕瑾姨娘会失望,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呃---王爷他……在抄写经文,练字呢!瑾姨娘您也知道,写经文时不能被打断。要不您先回去,等王爷忙完,回去再说。” 此事关系重大,瑾娴等不得,必须尽快问清楚。 若搁以往,她可以直接闯进去,但如今她和章彦成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她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可乱闯,一旦惹他生气,保不准他又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她只能依照规矩等着, “无妨,既然王爷在忙,那我等着便是。” 小右子不免忧心,“可是外头天寒地冻,您一直候在这儿,怕是受不住的。” 她若这会子回去,荣王不定何时才会回来,所以她得等在这儿,“无碍,我候着便是,你先去忙!” 瑾姨娘坚持要等,小右子无可奈何,只得告退。 今日天阴,风不大,但偶尔旋来一阵儿,立在檐下的瑾娴只觉这脑仁儿又开始疼了。 她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想借此缓解痛楚,知秋见状,忙问道:“主儿您怎么了?可是不舒坦?要不奴婢送您回去?” 瑾娴忍痛摆手,“不打紧。” 她这会子还能找到他的人影,便得在此守着,待会儿他若去了旁处,找不到他,那可就麻烦了。 屋内的章彦成明知她没走,却还是不愿开口唤她。 实则她若直接进来,他也不可能赶她走,但她却突然变得很守规矩,他说不许进,她便真的不进来,明显是与他生分了。 也罢,她不进,他不请,看谁耗得过谁。 为了探查雯玉的事儿,瑾娴坚持候在这儿,可这寒风太烈,吹得她额头一阵阵的疼,像紧箍咒一般,勉强撑了两刻钟,她实在撑不住,身子一软,顷刻间向一旁倒去。 幸得知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主儿,主儿!您怎么了?” 此时的瑾娴已然失去了意识,歪倒在知秋的肩头,眸眼紧阖,知秋吓一跳,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扬声求助, “王爷,王爷!主儿她晕倒了!” 知秋的声音极大,听雪阁内的章彦成听得一清二楚。 一听说瑾娴晕倒,章彦成立时警觉起来,再也坐不住,扔下手中书便往外冲去。 他迅速打开房门,只见瑾娴歪倒在知秋怀里,双眸紧闭,似是失去了知觉。 章彦成疾步走过去,自知秋手中揽过瑾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迈着匆急的步伐跨过门槛,往屋里抱去。 听雪阁里没有床,只有榻,章彦成将她放在榻上,知秋拿羊毛毯过来,为她盖好。 瑾娴就这么躺在这儿,面色苍白,虚弱至极,目睹此状,章彦成心下一紧,“瑾娴这是怎么了?怎会突然晕倒?” 知秋满面忧色,“奴婢也不确定,奴婢猜测,主儿这应该是月子病。之前坐月子的时候,主儿就时常头疼,这大月子本该是四十日才对,可主儿只休养了三十日便走了,之后又遭了难,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事儿,身子亏损,才会烙下病根!” 他故意赌气,不让她进门,但他却忘了,这个女人年前才为他生了孩子,身心受创,元气大伤。 她才出月子,还没养好就又去了外地,而后又摔落山坡受了伤,她这身子尚未痊愈,他竟浑然忘了,还故意与她怄气,让她立在寒风之中,挨了那么久的冻,冻到晕厥! 章彦成暗恨自个儿犯糊涂,当真是混账至极! 第483章 本王不会再给你颜面! 章彦成赶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大夫来把脉之后,只道瑾姨娘这是血虚头痛,不可长期吹风,一吹凉风便容易引起头痛之症,当需慢慢调养。 大夫写了方子,小太监拿着方子去抓药,瑾娴昏迷了半个时辰,这才清醒过来。 看了看四周,有些陌生,瑾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儿?” 听到主子的声音,知秋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赶忙过来相扶,“主儿,您终于醒了,这是听雪阁。” “听雪阁?”瑾娴回想起方才之事,不免有些诧异,“他让我进来了?” 知秋点头应道:“方才您突然晕倒,可吓坏奴婢了,只可惜奴婢力气小,抱不动您,是王爷抱您进来的。” 是章彦成?他还在这儿吗?瑾娴回首望去,这才发现屏风的另一侧坐着一个人。 方才章彦成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下意识想起身看望,但又生生忍住了,并未近前,依旧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仿佛毫不在乎她的病况。 知秋心道:才刚王爷可是很紧张的呢!很明显,他还是很在乎瑾姨娘的,怎的瑾姨娘醒过来之后,他却又变得这般冷淡呢? 男人心,当真是猜不透啊! 昏迷之后的事,瑾娴并不知晓,她不在意这些,眼下她最在乎的是雯玉的事。 知秋让她躺下再歇会儿,她却歇不下,忍着头痛起身来下了榻,穿上靴子,而后在知秋的搀扶下,艰难的行至章彦成跟前。 此乃悄密之事,瑾娴未曾告诉过知秋,遂摆了摆手,示意知秋先下去。 知秋也是个伶俐的,不该过问之事,她绝对不会多听一句,遂福身退下,关上了房门,不打搅二位主子谈话。 最近的天不算太冷,屋里烧着地龙,并未烧炭,还是因为瑾娴晕倒,章彦成这才让人生了炭火,端至房中。 此时的房内暖意融融,她就这般立在他面前,章彦成并未抬眼,漠然道:“本王说了在忙,让你回去,是你自个儿要候在风中,可怨不得本王。” 的确是她自己坚持要留下,见风头痛也怪不得他,瑾娴也没这个闲工夫追究这些,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王爷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找雯玉的麻烦,为何出尔反尔?” 这话章彦成可不认,“何时答应的?本王说的是看心情。” 他的心情未免太过多变,“我对王爷言听计从,并未顶撞,也未曾惹您生气,你怎就突然心情不好,把雯玉给抓了回来?” 章彦成疑惑抬眉,“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致远跟我说的,我姨母她们也被抓去宗人府审讯,敢问王爷,你到底想怎样?” 梁家人居然都被抓走了?这还真是怪事一桩,章彦成再不绕弯子,正色道:“不是本王的主意,本王并未下过此令。” 瑾娴狐疑的盯着他,“雯玉的下落,除我之外只有你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不是我,抓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若论好处,那可多了去了,“你可以拿她威胁信郡王,你们之间勾心斗角,那是你们两兄弟的事儿,你不该拿雯玉来对付信郡王,你应该知道,那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不该把她扯进来!” 瑾娴的猜忌对章彦成而言无疑是对他人格的一种轻视,“本王为达目的,的确会使些手段,但本王也是有原则的,男人之间的斗争,绝不会去牺牲妇孺! 更何况雯玉是你的表妹,我们的孩子怀孕的日子本就有争议,我又怎会把雯玉推出来,拿她怀孩子的时日做文章?这不是给自个儿添麻烦吗?如此低劣而愚蠢的手段,本王不屑使用!” 是啊!景儿也曾被人怀疑过,虽然章彦成瞒了过去,但这种事,他并不想提及,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却又站不住脚。不怪瑾娴怀疑他,实在是此事太过蹊跷, “可知晓雯玉在桃溪村的,除了我便是你,我不曾对人泄露半句,那么这消息又是如何传出去的?” 章彦成仔细回想着,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你莫忘了,当时同行的还有十几名侍卫,兴许……这当中有旁人的眼线。” “是吗?”瑾娴不确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们都是你挑选的侍卫,还能背叛你不成?” “他们大部分都很忠心,难保其中不会有个别,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起来对本王也很忠诚,不也说走就走吗?” 说这话时,章彦成眼皮微抬,望向她的眼神满是嘲讽,心虚的瑾娴默默的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我离开并未伤害到你的利益,若真是你的侍卫暗中告密,那这人便不可靠了!” 她说得可真轻巧啊!浑不知那件事有多么严重,“你一走了之倒是轻松,本王却得为你收拾烂摊子,一边派人找你,还得帮你瞒着,帮你找借口,你自个儿走得潇洒,可知此事一旦传出去,徐家和方家皆会因你而受牵连,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伤害到本王的利益?” 可在瑾娴看来,所谓的后果都是他夸大其词,“你大可跟皇上说我失踪了,死了,不必去找我!” 他的确可以甩手不管,但他心有不甘,就是做不到就此放手,“你就算是死,也是我章家的鬼!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把你找回来!” 撂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异常阴狠,瑾娴越发觉得自己跟他没办法沟通,“现在说的是雯玉的事,不要扯我,雯玉的行踪为何会被泄露,是谁泄露的,目的又是什么?” 事出突然,章彦成一时之间也难以解答她的疑惑,“不知道,总之不是本王,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少管闲事。” 瑾娴最不爱管闲事,但雯玉不同,“雯玉是我表妹,怎么能说跟我无关?我得保护她!” “她是你的表妹,又不是本王的表妹,本王为何要帮她?因为你?”章彦成不屑挑眉,“今时不同往日,你该不会以为本王还会给你面子?” 第484章 彦成为她破例 如今的她的确没资格要求荣王做什么,她若想救雯玉,就只能找别的理由,“王爷身边出了这样的人,您就不防备吗?今日他敢把这事儿泄露出去,明日就敢出卖您,您得揪出这个人,解决隐患,才能消了后顾之忧。” 不消她说,章彦成已有谋算,“线人之事,本王自会去查,但雯玉的事,与本王无关,本王不会插手。” “可雯玉的事一旦被深查,她在守孝期怀上孩子一事就会被公诸于众,皇上若知晓,必会龙颜大怒!” 她怀的是信郡王的孩子,又不是他的,章彦成用不着多虑,“那是章彦安该担心的事,不是你。” “章彦安难辞其咎,可雯玉也会跟着被惩处啊!”表妹的境况才是瑾娴最为惆怅的。 章彦成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本王说过,她不是我的亲人,本王没必要管她的死活。” 是,他没必要去管,可眼下这种情形,除了章彦成之外,瑾娴真不知道该去求谁。 身为表姐,瑾娴实在不忍心看雯玉遭殃,为救雯玉,她只能豁出去,随即提裙跪了下来, “我的确没资格求王爷,于情于理,王爷都不必管这件事,但雯玉是景儿的姨母,恳请王爷看在景儿的面上,大发慈悲,救救雯玉。” 她居然为了雯玉给他下跪? 她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平日里他都不舍得让她行礼,让她跪,如今她竟为了一个表妹跪他? 偏在此时,外头传来知秋的请示声,“王爷,药熬好了,是现在端进来,还是等一等?” 瑾娴还没有说服章彦成,她还不想让人进来打搅,便道等会儿,然而章彦成却道:“端来!” 两位主子的态度不同,知秋想着荣王肯定是担心瑾姨娘的病情,才让她赶紧把药端进去。 她也担心主儿的病况,遂开门走了进去。 可一进屋,她惊讶的发现,主儿竟然跪在地上! 知秋吓一跳,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去扶她,“主儿,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瑾娴却不肯起,依旧跪在那儿,“还请王爷答应我的请求。” 他若不应,她便不起吗?章彦成见状越发恼火,“你居然敢威胁本王?” “不是威胁,是恳求。那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却不管她,求王爷查明此事,拉她一把。”瑾娴望向他的眼神一派赤诚,她知道章彦成不会给她面子,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孩子,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伸出援手。 “王爷,瑾姨娘才昏迷醒来,大夫说她需要休养,地上寒凉,她一直跪在这儿,恐又寒气侵体,会伤身的啊!” 知秋也在旁求情,章彦成回想起方才瑾娴昏迷的情形,他终是有所顾忌,担心她的身子撑不住,最终他没再撂狠话, “起来再说。” “您不答应,我不能起。”瑾娴怕一起身他又改口,知秋忙提醒道:“王爷让您起身,那就是答应了,是王爷?” 瑾娴总是这般倔强,章彦成拿她没办法,怅叹道:“本王是看在景儿的面儿上,才帮忙打听她的状况。” 得他应承,瑾娴这才放下心来,借力起身。 知秋端来汤药,瑾娴就此喝下,而后便要离开。 章彦成就知道,她找他只是为了她表妹,一旦说完正事,她便着急要走,一刻都不愿在他身边多待。 “主儿,外头有风,您才喝了药,还是在这儿歇一歇,缓一缓再走!” “回去再歇也是一样的,这儿的榻我睡不惯。”瑾娴故意找了个理由,正是不愿跟章彦成待在一个屋里,章彦成心道:你回去还不是在睡榻,仍旧不肯睡帐,有何区别? 但她坚持要走,他也不拦着,只吩咐知秋,将自己的黑貂裘给她,披在她身上,为她御寒。 “多谢王爷。”瑾娴福身道谢,那神态客套疏离,章彦成挑不出毛病,却又心下不悦,便继续看书,并未应声。 瑾娴转身离去,回了琅华院,她这会子依旧头痛,本该休息,只是雯玉的事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在琢磨着,雯玉到底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假若真如章彦成所言,是他身边的侍卫透露出去的,那么这个侍卫是谁的眼线? 章彦安?可即使章彦安真的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应该隐瞒才对,不可能把雯玉推出去,一旦雯玉母子被人发现,那么章彦安也难脱干系,所以肯定不是他。 难道是大皇子章彦州?他想利用此事除掉章彦安? 可章彦州已被废除太子之位,即使除掉了章彦安,他也没有复位的希望了啊!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者说,章彦州已被圈禁,不得与外界联络,按理说,他应该没什么机会操控外界之事才对。 假如不是这两人,那又会是谁呢? 瑾娴琢磨了许久,仍旧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不知章彦成会否兑现他的承诺,去探查此事? 这件事的确蹊跷,章彦成也在想,到底是哪个侍卫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他先将祁山唤来,吩咐祁山暗中严查那日同行的侍卫,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雯玉的状况,他倒是想探查,怎奈眼下他被皇帝处罚,七日不得离府,他若强行出去,被皇帝责罚不说,还会惹人起疑,但他已经答应了瑾娴,就不能食言。 即使两人有隔阂,他也不该出尔反尔。他不能亲自去,此事就只能拜托明兆了。 明兆得信儿后,未敢怠慢,即刻去往宗人府探查此事。 且说瑾娴等了许久都没消息,后来她头晕得厉害,许是药效发作了,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她睡醒,已过午时。 彼时章彦成正坐在里屋的桌边,眉心微皱,难掩愁容。 瑾娴见状,勉强坐起身来,“王爷,雯玉那边有消息了吗?” 章彦成侧身面向她,神情凝重,“我已经让明兆去打探过了,据明兆所说,被抓的不止雯玉一人,还有一名少年。” 第485章 女人与大业,谁更重要? 少年人?瑾娴略一思量,恍然大悟,“难道是宋扬?” 章彦成并不晓得那人的名字,“应该就是桃溪村的那名少年,雯玉的孩子也被带走了,还有章彦安,也被带至宗人府审问。” 瑾娴顿感不妙,一旦雯玉的孩子跟章彦安碰面,这事儿可就说不清了啊!“章彦安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他认那个孩子了吗?” 章彦成冷哼道:“章彦安若是有担当之人,当初他就不会逼着雯玉喝打胎药,如今这孩子都生出来了,他仍旧不承认,说自己并不晓得孩子的存在,还说……” 接下来的话不大好听,是以章彦成有所迟疑。 瑾娴好奇追问,“他说什么?” “他说……雯玉失踪那么久,突然多出来个孩子,指不定这孩子是谁的。” “什么?”瑾娴既惊且怒,难以想象这话竟会是从章彦安口中道出的, “他居然这般诋毁雯玉?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 章彦成毫不惊讶,在他看来,这还真是章彦安能办出的事儿,“他若懂得负责任,当初就不至于做了皇子便抛下婚约,弃救命恩人于不顾。” 这话明显是在说她,瑾娴无奈轻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些旧事作甚?婚约是我母亲临终前的托付,他只是为了让我娘放心才被迫答应,即使后来他反悔,我也不会在意,但雯玉不同,雯玉已经跟了他,是他的妾室,还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他就该对雯玉母子负责。 他明知孩子是他的骨肉,竟然还不承认,甚至还诋毁雯玉的名节,简直太过分了!” 同为男人,章彦成能猜得到章彦安的想法,“他不喜欢雯玉,自然不可能为她冒险,一旦他承认,他就彻底失去了父皇的信任。” “可孩子已经出生,就算他不喜欢雯玉,孩子却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对自己的骨肉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瑾娴义愤填膺,章彦成却是见怪不怪,“皇室的男人本就多情又无情,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明白皇室无情的道理,“若是旁人这般也就罢了,但若是雯玉,我不能袖手旁观,雯玉是怎么解释这个孩子的?” “雯玉说这孩子是她捡来的,宗人府自是不信,已经派人去桃溪村找证据了。” 瑾娴暗叹不妙,“桃溪村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雯玉生的,宋婶还给孩子办过满月宴呢!一问就会露馅儿的,这可如何是好?” 瑾娴还没醒之时,章彦成已经在琢磨此事,“我已经派祁山去查了,随行的侍卫十几个,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究竟是谁漏了风声,这事儿急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孩子已经被扒了出来,章彦安和雯玉怕是都难独善其身。” 连章彦成都这么说,看来这件事真的很棘手,“若只是章彦安的事儿,我也不会求您,随他怎么着,但牵扯到雯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罚。王爷,求您想法子救救雯玉!” 虽说章彦成位高权重,但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眼下的局面很不利,他不愿去碰钉子, “恕我直言,这事儿很难再有回转的余地,桃溪村的证人太多了,雯玉想狡辩都难。” “难道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瑾娴紧掐着自己的手指,一双黛眉已被愁雾萦绕。 这种事,章彦成本不愿管,他的死对头章彦安出了这样的事,他不上去踩一脚,已是仁至义尽,又怎会去帮忙呢? 然而瑾娴的愁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是那么的在乎这个表妹,他若不管,任由雯玉被牵连,估摸着这件事又会成为瑾娴的心结。 瑾娴本就对他印象不好,认为他是自私自利之人,是为了打压章彦安,所以才有所保留,不肯帮雯玉?章彦成顿感为难, “我暂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看是否行得通。” 瑾娴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终于想到一种可能,“我想起来了!宋扬他喜欢雯玉,倘若他愿意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也许雯玉的危机就能解除了。” 犹记得当时那少年很维护瑾娴,章彦成甚至还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喜欢瑾娴,今日听到真相,他才明白自个儿误解了,原来那少年的心上人是雯玉! “他能接受雯玉带着别人的孩子?” 瑾娴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宋扬,但相处这一两个月当中,她对宋扬的印象很好, “他很喜欢雯玉,且他对孩子也很好,他不会嫌弃雯玉的,只是雯玉为情所伤,不愿接受他而已。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让宋扬替她解围了。” 这的确是个思路,但却不一定行得通,“即便宋扬肯配合,旁人也不一定会信,此事关系到皇室血脉,哪能轻易混淆?万一宗人府那边滴血验亲,这谎言立马就会被拆穿!” 还要滴血验亲?这可就麻烦了,“那你说该怎么办?你可有其他的办法?” 一旦惹上这种事,真的很难洗清嫌疑,就连章彦成也束手无策,默然摇首,“且容我再想想。” 自从明兆得知此事后,他便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他一直在派人盯着宗人府那边的动向,一有消息立马就去荣王府转达。 “万万没想到啊!老二居然会栽在此事上!他的妾室有了孩子,他居然把人送到都城之外藏起来,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只可惜,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终究还是会被人捅出来的。” 章彦成最在意的是,“这消息是谁传到宗人府的?” “我正在查,还不确定,目前听到的消息是,皇上下的旨意,至于皇上是听谁所说,这就不清楚了。” 皇上的旨意?章彦成暗自思量着,难道他的侍卫是皇上的眼线?又或者说,是别人安插的眼线,向皇上告的密? 线人的身份,一时间难以断定,但有一件事,章彦成得嘱咐明兆,“孩子的事,不能闹大。” 正品着碧螺春的明兆愣怔当场,“三哥为何这么说?这不应该是章彦安该操心的事吗?” 干咳了一声,章彦成提醒道:“你莫忘了,他的侍妾是瑾娴的表妹,瑾娴不希望她的表妹出事。” 明兆不以为然,“区区一个表妹而已,跟三哥你的大业比起来,不足一提。三哥,这次可是打压老二的大好机会,只要孩子的事被闹大,皇上知晓此事,那么老二就会被人诟病,他也就失去了与你竞争的资格,这对你而言可是极其有利的,你不该帮他!” 第486章 没了皇位便无法保护心爱之人 道理他都懂,可是瑾娴的话一直在他耳畔回荡,挥之不去,“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该伤害这个孩子。” 这话居然会从堂兄口中道出?明兆颇为诧异,“三哥,我只问一句,这事儿是你泄露出去的吗?” 章彦成面向他,郑重道:“不是我,到底是谁,我还在查。”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明兆可以肯定的是,或许堂兄会瞒他一些事,不明言,但只要是他愿意回答的,那就肯定是真话,他不会撒谎的, “这不就结了!不是你的主意,是别人抖出此事,那就怪不到你头上,就算孩子有什么闪失,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愧疚。” 明兆一直站在他这边,但瑾娴更偏向她的娘家人,“你能这样想,瑾娴不一定会这样想。” “你跟她解释清楚呗!小嫂嫂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女人,就算雯玉是她的表妹,她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她得为你考量,向着你才是。” 若在从前,或许瑾娴会向着他,两人还能好好沟通,但如今,两人的矛盾尚未解决,再发生这样的事,她可能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实则明兆说得很对,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少管少错。 但一想到瑾娴那期许的眼神,他便于心不忍。 两人仍在置气,尚未和好,可当出了事的时候,瑾娴还会求助于他,这是不是代表着,瑾娴的内心深处还是信任他的? 假如他如她所愿,也许瑾娴对他的芥蒂会有所消减,但若他不帮,那么瑾娴肯定对他很失望,两人的关系再难改善! 关键这事儿还不好办,一旦决心帮忙,将会冒很大的风险!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去管,眼下的局面对他十分有利,他什么都不必做,便可少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 可瑾娴的心情他又无法忽视,当真是左右为难! 堂兄一直不应声,明兆越发焦急,“三哥,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在乎小嫂嫂,我是知道的,但你顾忌儿女私情的前提是不能阻碍自己的前程,你若因此事而受连累,被皇上厌弃,与皇位失之交臂,那么你又该如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明兆的话和瑾娴的话交织着在他脑海中回响,公与私,他该如何抉择,这是个问题。 明兆走后,章彦成一直在苦苦思索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回到了琅华院。 瑾娴看他面露愁容,猜测他可能还没想到应对之策,对于大尧的律法,瑾娴尚不熟知,遂问章彦成, “一旦坐实那孩子是章彦安的,会有什么后果?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还是皇室血脉,皇上总不至于杀了孩子?” “那自然是不会的,父皇会留下这个孩子,遭殃的是父母。章彦安此举失德,会因为此事而被父皇厌弃,被天下人诟病,至于雯玉……” 章彦安是什么下场,瑾娴不在乎,这都是他应得的,谁让他对雯玉如何狠心,但雯玉是无辜的啊!“雯玉会怎样?皇上会如何处罚她?” “先前曾有过类似的例子,若有孕初期自行上报,赐落胎药,被赶出都城,但若是不报,悄悄生子,一旦被发现,便会以欺君之罪被赐死。” “赐死?”这两个字惊得瑾娴冒出一身冷汗,手指不自觉的开始发抖,“这么严重的吗?” 的确很严重,只是章彦成一直没跟瑾娴提过,怕吓到她, “所以当初我才不想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但你想要孩子,我才想方设法的瞒住外人,好在你怀孕的日子与皇后薨逝的日子差不了多久,尚能混淆,但雯玉不同,她怀孕的日子太晚了,很容易被人识破,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那也就是说,一旦查出孩子是信郡王的,那么雯玉就会被赐死?”一想到那种可能,瑾娴便六神无主,慌乱无措, “这可怎么办?雯玉不能死,她是无辜的啊!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信郡王也有份儿,皇上怎能只对孩子的母亲如此残忍?” “瑾娴,不是我不愿帮你,你也看到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形,事关皇室血脉,容不得我们造假,即使宋扬愿意帮忙,宗人府也不可能随便结案,想瞒住这孩子的生父怕是不太可能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结果出来之后,帮雯玉在父皇跟前求情,让父皇饶她一命,只赶她出城,但这孩子,她肯定是见不到了。” 这是章彦成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终归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应承一些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雯玉把孩子视作她的命,若是不许她再见孩子,她肯定无法接受!” 都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的选?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那也好过被赐死,留得青山在,或许将来她还有机会再见孩子,但若她一时想不开就自尽,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这是常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可雯玉能想通吗?她太在乎这个孩子,甚至把孩子看得比自己都重,瑾娴真担心雯玉生出偏激的念头, “我能不能给雯玉去封信?我怕她想不开,我得劝劝她。” 章彦成面露难色,“我仍在闭门思过,不得出府,若要送信,只能央明兆,但众人皆知,明兆跟我是一伙儿的,他若去见雯玉,不管他说了些什么,旁人都会联想到我,认为我与明兆串通,指使雯玉,谋害章彦安。父皇疑心甚重,即便我身正,也怕父皇起疑。” 瑾娴一心想救雯玉母子,可章彦成所说的这些又是不争的事实,她也明白,章彦成的处境摆在那儿,有些事,他必须避嫌。 纵使她在乎自己的姐妹,却也不该为难章彦成。 他肯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不该得寸进尺。 思及此,瑾娴也就不好意思再央求,“我明白了,多谢王爷。” 章彦成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每一步他都小心谨慎,除却为瑾娴留下孩子,冒过一次险之外,其余时候,他都走得很稳当,不允许自己有闪失。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兆的话在不断的警醒着他,他不能因为那是瑾娴的表妹,就再一次去冒险,这么做,对他没有益处,帮助章彦安脱险,便是在给自个人树敌! 得不偿失之事,他不该做。 第487章 滴血认亲 瑾娴太过担忧,甚至想帮雯玉抗下这一切,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事儿方鹤鸣已经知道了,我想他应该会去宗人府见雯玉,他会劝她的。 还有章彦安和敏妃,他们母子应该会想法子解决此事,不会坐以待毙。敏妃要保她儿子,那就必须证明这个孩子不是章彦安的,只要她有法子证明,那么雯玉的危机也就解了一半。”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事儿章彦成不会再管,但看章彦安母子的手段和造化。 此事若不是关系到雯玉,瑾娴才不会去关注章彦安是什么下场,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无需在意,偏偏雯玉遭遇此事,身为姐妹,瑾娴心有不忍,才会求助于章彦成。 可章彦成有他自己的立场,他帮不了,她也不该逼他。 诚如他所言,章彦安也不是吃素的,遇上这样的事儿,章彦安比任何人都着急,兴许他会有应对之策? 她希望章彦安能解决此事,可她又担心他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雯玉。 思虑太甚,她心神不宁,然而她出不了府门,见不到雯玉,却不知雯玉是个什么状况。 章彦成所料不差,方鹤鸣的确去了宗人府,接连打了两场胜仗,方鹤鸣战功赫赫,如今的他已被升任三品官,想进一趟宗人府,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去牢中探望雯玉,此时的雯玉被严刑拷问,青丝凌乱,唇角带血,整个人清瘦了一圈。 孩子的身份成谜,眼下尚不确定那是不是皇室血脉,是以尧帝命人将孩子带至宫中,交由嬷嬷照看,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行处置。 雯玉见到小舅舅,泣不成声,“小舅舅,我爹娘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因我而受刑罚?” “我去看过姐姐和姐夫,他们受了刑,好在不严重,我已带了药过去,又给了那些守卫好处,叮嘱他们好生照应你爹娘,你不必担忧,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处境。 你说那孩子是捡来的,这话是没人信的,信郡王已经将真相告诉我了,这孩子就是他的骨肉。” 章彦安居然承认了?雯玉越发惶恐,生怕孩子会被夺走,“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若要保住命,你就不能承认这孩子是他的,你得说这孩子是宋扬的。” 雯玉不想惹麻烦,所以才说孩子是捡的,但她万万没想到,章彦安为了自保,竟然把自己的孩子安到旁人头上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认吗?” 她知道章彦安不爱她,也不稀罕这个孩子,可如今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明摆着的事,他居然还不认?雯玉震惊之余,对他失望更甚。 方鹤鸣解释道:“不是他不想认,而是不能认,一旦他说孩子是他的,皇上肯定会处罚他,但他毕竟是皇子,还能保住性命,而你就倒霉了,你很可能会被秘密处死,此乃皇室的规矩,所以他才说你不能承认。” 章彦安说得冠冕堂皇,是为她考虑,但雯玉认为他心底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他不想因孩子被皇上责罚,所以才会让她撒谎? “那也不能让宋扬背这个锅,宋扬是无辜的。” 方鹤鸣猜到雯玉可能不会同意,所以他事先去找了宋扬,“方才我去见过宋扬,问过他的意思,他说他愿意认这个孩子,愿意认你这个妻子。” “那也不可以!”宋扬喜欢她,可她不喜欢宋扬,那就不该利用他,“我还是信郡王名义上的妾室,倘若我说孩子是宋扬的,那他就会被安上私通皇家妾的罪名,他会遭殃的,我不能害他!” “信郡王会跟皇上说,他早就给了你放妾书,你已经是自由身,所以你可以再嫁。” 雯玉仔细一想,仍觉不妥,“可是孩子出生的日子也不对啊!我怀着身孕两个月才到的桃溪村,何时生的孩子,她们都知道。” “七个月生子也是常有的事,这倒也不算什么。” 方鹤鸣认为此举可行,“雯玉,这是唯一能保住你性命的法子,唯有这么说,你和孩子才不必分离,一旦你说孩子是信郡王的,那你和孩子便要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雯玉最在乎的便是孩子,所以章彦安才会这样交代方鹤鸣,方鹤鸣不忍见雯玉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权衡利弊之后,也认为这是最好的法子。 雯玉当然不想与孩子分离,却又觉得自己才拒绝过宋扬,转头又让他认这个孩子,实在对不住他, “宋扬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他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眼下只是权宜之计,让他帮你脱险,等这件事了却之后,你们要不要成亲,打算怎么办,都还可以再商议,并不是说他认了就一定要娶你,而且宋扬是自愿的,你不必有压力,为了孩子,你还是配合一下!” 即便宋扬肯认,宗人府怕是也不会信的,“可若要滴血认亲呢?不就露馅儿了吗?” “这事儿我问过信郡王,信郡王说他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忧,只管照他说的去做即可。” 眼下雯玉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能与孩子在一起,她也只能照做了。 此案由梁王主审,尧帝相信梁王不会徇私,这才将案子交给他。 审问的这一天,雯玉这才见到了分别几日的宋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二人自是不能串供,雯玉一直望向他,什么也不能说,内心无比煎熬,宋扬倒是坦坦荡荡,并不惧怕,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定要保护好雯玉母子。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唱报,“信郡王到!” 骤然听到这个名号,雯玉心头一紧,只因她已有大半年不曾见过章彦安,她早已做好了远离都城的打算,此次因为孩子才会被抓回来。 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章彦安必定恨透了她,认为是她连累了他? 她和宋扬都跪在那儿,唯独信郡王,撩袍入内,立在那儿拱手向梁王行礼。 此时两人近在咫尺,可雯玉心潮翻涌,竟连抬首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宋扬倒是大方侧首,他倒要看看,这个毫无担当,伤害雯玉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第488章 空有皮囊的无情男人! 宋扬抬眼的一瞬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挺拔傲然的侧影,即使同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棱角分明,线条优雅的侧颜着实少见,难怪这个男人会令雯玉心动。 只可惜,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没什么担当,自个儿的女人怀了孩子,他竟不肯要这个孩子,即便长得再俊俏,心是黑的,又有何用? 如今孩子都出生了,此人还是不肯认自己的骨肉,简直枉为男子汉! 不过好在雯玉已经看清了此人,正是因为信郡王的无情,才使得宋扬有了这个认孩子的机会。 只要能护着雯玉母子,他愿意冒险一试! 章彦安毕竟是皇子,无需下跪,被赐了座。 端坐理衣衫的瞬间,章彦安的目光在雯玉身上稍作停留。 他知道自己的决策很混账,可他自始至终都不爱雯玉,为保自己的前程,他必须演这出戏,不论雯玉如何看待他,他都无所谓。 雯玉默默跪在那儿,始终未与他对视,她早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残忍,也不会对他抱什么希望,这条活路,只能由她自己来争取。 依照规矩,审问得先传人证,当梁王下令传桃溪村的证人时,雯玉仓惶的望向门口。 看到乔婶进门的那一刻,雯玉的心砰砰直跳,只因乔婶是稳婆,对她怀孕的事了如指掌,一旦乔婶说出她怀孕的时日,她又该如何应对? 端于上座的梁王当众询问,“乔李氏,本王且问你,雯玉是何时到桃溪村的?” 跪在地上的乔婶如实道:“她是今年六月来的。” “那她又是何时有孕的?” 乔婶思量道:“我记得好像是八月的时候,发现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不对啊!雯玉不由纳罕,乔婶明明知道她是四月怀的孩子,她居然撒谎了?是谁教她这么说的? “哦?”梁王默默算了算,只觉这日子不对,“桃溪村的人说,她是腊月生子,照你所说的日子,孩子根本不足月。” 梁王问起此事时,雯玉越发惶恐,她紧张的望向乔婶,但听乔婶道:“那孩子是早产,七个月便出世了,好在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雯玉不明白乔婶为何会撒谎,难道这也是章彦安的意思吗?还是她小舅舅安排的? 不论怎样,乔婶的证词对她很有利。 这人证有了,还需物证,接下来就该滴血认亲了! 这是雯玉最惧怕的,只因她心虚,宋扬一心想帮雯玉母子,坚称这孩子是他的,但若滴血认亲露馅儿,那就麻烦了! 座椅上的章彦安一言不发,凝眉等待着梁王的安排。 章彦安和宋扬都有可能是孩子的生父,是以梁王命人备了两碗水,以及两把匕首,各自摆放在两人面前。 两人拿起匕首,互看对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宋扬的眼中满是怨愤,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钟情于他的女子! 章彦安倒是没什么感觉,不爱一个女人,也就不会在意谁会觊觎她,宋扬的存在反倒对他很有利,给了他一个摆脱罪名的机会。 两人各怀心事,拿起匕首,正待划手指,忽闻梁王道:“且慢!” 众人疑惑的望向梁王,但听梁王吩咐道:“把这两碗水对调。”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懵然,雯玉和方鹤鸣见状,心惊胆战! 只因先前信郡王曾对方鹤鸣说过,他会在碗中动手脚,试图篡改滴血的结果。 原本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谁曾想,梁王竟然临时要求两碗水对调,那之前的准备岂不是白费了? 方鹤鸣焦急的望向信郡王,信郡王眉心紧皱,若有所思。 主审人是梁王,他怎么要求,无人能反驳,谁若反对,那便是有鬼,是以章彦安什么都没说,只能任由他们将碗对调。 而后章彦安和宋扬划破自己手指,将血珠滴入碗中。 随后梁王命人将孩子抱过来,雯玉已有好几日没与孩子见着面,每天她都在思念孩子,不能给孩子喂奶,她涨得发痛,只能自个儿动手去挤,如若不管,她怕突然回奶,再也无法喂孩子。 被关押的这几日,她的身心上皆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生怕她们不会善待孩子,生怕她们把孩子抢走之后不会再还给她。 此刻孩子睡得正熟,她想起身去抱,却被侍卫制止,她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孩子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人划了一刀,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雯玉一听到孩子的哭声,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孩子哭了!他肯定很痛,把孩子还给我,我来哄他!” 嬷嬷淡声道:“老奴哄了几十年的孩子,有经验的,梁姨娘尽管放心便是。” 随后嬷嬷便将孩子抱了出去,不让孩子的哭声打搅梁王审案。 其他人无心去管孩子疼不疼,都在关注孩子的血到底与谁相融。 雯玉抹着泪,心疼不已,泪眼朦胧的她已然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 方鹤鸣也不敢再抱希望,只因碗被对调,也就代表着此事瞒不住了! 宋扬最担心的便是雯玉,他听方家舅舅说过,一旦证明孩子是信郡王的,那么雯玉就会被赐死,待会儿结果出来之后,他又该如何保住雯玉的命? 孩子已经被嬷嬷抱走,也不知抱哪儿去了,估摸着想抢回来很难,为今之计,就是他带着雯玉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带她离开宗人府,离开都城! 可若不管孩子,雯玉就算逃出去,也会责怪他的,但若要带孩子,他们三个都得折在这儿,谁也逃不走!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但听众人低呼了一声,“血未融!原来这孩子真的不是信郡王的骨肉!” 宋扬闻言,诧异的望向那两碗水,方鹤鸣亦觉怪异,按理来说,梁王临阵换碗,那么信郡王的计策全都作废,他和孩子的血该相融才对,为何会不融呢? 第489章 他的挚爱永远都是瑾娴 雯玉见状,目瞪口呆,只因她已经做好了承认的准备,可这结果却出乎众人的预料,孩子的血与宋扬的相融了,与章彦安并不相融,这是怎么回事? 梁王换了碗,应该被打回原形才对,为何结果没变呢?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雯玉疑惑的望向信郡王,但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皇叔,事实摆在眼前,侄儿没有撒谎,雯玉所怀的,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雯玉早已看清了章彦安,当她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时,她已经没有任何震惊,凉透的一颗心再无波澜,只是鼻翼还是不自觉的泛酸,暗恨自己瞎了眼,同时又庆幸自己早早的看透了他,不在他身上浪费感情。 假如当初她没有离开,继续待在他身边,试图用日常的温情去感化他,温暖他,估摸着他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漠? 早在陈家村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对谁都淡淡的,他那颗冰冷的心,永远都只会为瑾娴跳动,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 哪怕得不到瑾娴,他也不会为别的女人敞开心门。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及时收回了自己的妄念,不再对他付出,彻底的远离章彦安。 然而老天戏弄,她被逮了回来,好在如今的她已经释然,不会再为这个薄情的男人而伤心,她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结束这一劫,赶紧带着孩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梁王亲眼目睹,的确无话可说,但有一点,必须追究到底,“梁氏是你的妾室,却怀了别人的孩子,败坏皇室家风,其罪难恕!” 章彦安虽不喜欢雯玉,但雯玉毕竟是瑾娴的表妹,他不能害她,还是得护她性命的,“皇叔有所不知,侄儿与雯玉早有不和,侄儿已然给了她放妾书,她早已不是王妾,有资格再嫁。” “是吗?放妾书何在?” 章彦安拿出那封放妾书,侍卫接过,将其呈递于梁王,梁王接过仔细一看,眸光微眯,发现了异常, “这放妾书只有你的印章,并无宗人府的印章,也就是说,你并未上报皇上和宗人府,那这放妾书便不作数,她仍旧还是你名义上的妾室。在此期间,她与别的男人生子,有损皇室颜面,更违背了女子忠贞的守则!” 放妾书还得宗人府盖印吗?雯玉并不晓得这一点,且她压根儿没看到那封放妾书。 当初章彦安跟她说,要等她喝下打胎药,才会将放妾书给她,她不愿配合,是以那封放妾书一直在他手里,她未曾见过,如今梁王说放妾书不作数,她不能跟别人生孩子,她又该如何辩解?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坚定晰朗的声音,“是我诱拐了雯玉,是我令她怀了身孕,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们若要怪罪,怪我便是,雯玉她是无辜的!” 当初她发现自己有孕时,心中无比期待,期待着章彦安能留下这个孩子,承认这个孩子,只可惜她怀的时机不对,且他心中没有她的位置,不愿为她冒险,他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逼她打掉这个孩子! 现如今,却有一个人,不顾后果,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为她顶下所有的罪过,为她认下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宋扬的果敢深深震撼着雯玉! 她一直认为宋扬对她的好感只是一时冲动,未曾想,在面临危机之时,他竟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她抗下这一切,根本就不在乎后果。 心下动容的雯玉越发愧疚,“宋扬,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再管我了,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承担。” 章彦安只想推卸孩子的责任,至于雯玉本人,他并无仇怨,自当尽力保她, “皇叔,盖章之事,是侄儿没有考虑周全,但早在半年前,我已经发了话,与她断绝关系。在雯玉看来,她已经跟信郡王府没有任何关联,所以她是可以成亲的,这不是她的错,是我的疏忽,此事侄儿会亲自跟父皇讲明,还请皇叔不要为难雯玉。” 梁王为人刚直,不会刻意为难任何人,也不会讲什么人情,“没有盖章,单凭一纸放妾书,并不能证明什么,并非我这个做叔叔的为难你,我既受了皇命,便必须照章办事。 孩子滴血认亲的结果,我会如实上报给皇上,至于梁氏再婚生子是否有罪,你我说了不算,得交由皇上定夺,在皇令未下之前,梁氏等人仍需继续关押,听候发落。” 这一波三折,看得方鹤鸣揪心不已,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孩子的事暂时解决了,他以为,只要能证明孩子不是信郡王的,雯玉就能保命,谁料这放妾书居然有问题! 皇室妾与寻常人家的妾室不同,若要放妾,必须由宗人府盖章,一旦无章,便失了效力,那么雯玉再跟别人生孩子便成了违法,这可如何是好? 梁王还要请示皇帝,在此期间,雯玉和宋扬等人还得被关押,方鹤鸣无可奈何,只能安抚宋扬,让他暂时待在这儿,不要轻举妄动,他会想办法解决此事。 回去的路上,方鹤鸣遇到信郡王,遂问出心中的疑惑,“王爷,那两碗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被梁王调换了吗?为何没出意外?” 关于此事,章彦安早有安排,“本王翻查过之前类似的案例,是在先帝驾崩的守孝期间,也曾有人私下生子,被人发现。 当时他们也尝试过滴血认亲的法子,那人是在水中动了手脚,试图瞒天过海,原本已经成功了,哪料有人打翻了碗,主审者只能让人再端一碗水来,第二次测验,孰料两次的结果完全不同,这才被人拆穿。 这样的案子少见,十多年才有一次,父皇派梁王查案,依照梁王谨慎的性子,他肯定会提前翻阅案宗,了解之前的类似案情,所以本王猜测,梁王看到此案,定会严加防范,他会怀疑我是否在两碗水中动手脚,却又不便明言,驳了叔侄的情分,这才会故意将水调换,为的就是防止我作弊。” 事实证明,信郡王还真就猜中了梁王的心思,但方鹤鸣有一事不明,“那万一王爷猜错了,梁王并没有换碗,这可如何是好?” 第490章 彦成不愿瑾娴受牵连 方鹤鸣的疑惑正是章彦安所顾忌的,“梁王与旁人不同,他为人古板,不讲情面,只讲事实证据,且十分心细,他只要看了以前的卷宗,便可能会对水碗有防备,甚至会中途更换水碗,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准备,我若在水碗中下药,并不可靠。 所以水碗我没动,我只在匕首的刀刃上下了药,宋扬面前的那把匕首被擦了明矾,与任何人的血液都相融,我的这把匕首则被擦了盐液,滴出来的血与谁都不融。唯有这般,方能应万变。”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水碗上,都认为是水碗有问题,谁能想到,有问题的居然是匕首! 这一招的确是出其不意,就连方鹤鸣也不曾想到,“孩子的事是过关了,可雯玉的事该如何处理?” 雯玉之事不解决,将会后患无穷,章彦安深知其中的弊端,他十分重视,“此事因我而起,本王愧对雯玉,愧对你们方家,本王定会入宫向父皇讲明原委,请他宽恕。” 信郡王在守孝期间令雯玉有孕,的确有错,但雯玉不肯配合解决,私自逃离,造成如今这纷乱难解的局面,她亦有过失。 这当中的是是非非太过曲折,方鹤鸣也不敢妄断,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信郡王,他还指望着信郡王救雯玉呢!所以他只能好言好语,先保证雯玉脱离危险,再论其他。 “那就有劳王爷了。” 心知瑾娴还在等消息,方鹤鸣拜别信郡王之后,又去了荣王府,将此事转告瑾娴。 瑾娴心道:章彦成说得没错,章彦安果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在验血时做了手脚,与孩子撇得一干二净,他倒是安全了,可雯玉又遭了殃,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令人头疼。 方鹤鸣劝她别担心,“信郡王说他会进宫帮雯玉说情。” “他真的会诚心帮雯玉吗?万一皇上不听他的,又该如何?”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章彦成眼皮微抬,“他若不帮雯玉脱罪,雯玉一气之下抖出所有真相,他便什么都没了!所以他肯定会竭尽所能的帮雯玉说情。” 荣王之言确有道理,但瑾娴还是放心不下,“可是圣心难测,万一皇上不肯放过雯玉呢?” 章彦成轻拨茶盏,一派无谓之态,“这是信郡王该操心之事,父皇若不放雯玉,宋扬肯定急眼,那小子性格冲动,什么事都办得出来,信郡王也怕他反水,所以他定会想法子让父皇答应。” 原本方鹤鸣还想请荣王帮腔,两兄弟一起求情,或许胜算会大一些,可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荣王的态度很明确,他并不愿意插手此事,信郡王惹出来的事,该由他一个人解决。 既然荣王无意帮忙,方鹤鸣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他只能等,等信郡王的消息。 目送小舅舅离开后,瑾娴立在那儿,并未进里屋。 依照她的性子,若无必要,不会与他共处一室,更不会离他那么近,此刻她却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儿,估摸着是有话跟他说。 章彦成等着她开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她轻叹一声,就这般转过身去,似乎要往里屋去。 章彦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是想说来着,深思熟虑之后又觉得不大合适,“王爷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不该再多嘴。” 她终究还是与他生分了,有话都不肯明言,看似她是懂事了,但章彦成并不希望她在他面前顾忌那么多,遂直接道出她心中所想, “你也希望我为雯玉求情?” “也只是想想,肯不肯出手是王爷的自由,毕竟你没有帮她的义务。”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是以瑾娴犹豫许久,选择了沉默。 这的确是他的自由,但他还是不希望瑾娴误解。他不肯出手,并非是冷血,而是深思熟虑过, “你可有想过,我去为她求情,父皇会怎么说?他会问我,去桃溪村接你的时候,就该知道雯玉生子一事,为何我隐瞒此事,没有上报,我该如何作答?” 瑾娴怔了一瞬,想当然地道:“你可以跟皇上说,你去的时候并未见到雯玉,兴许她是藏起来了。” 这的确可以成为欺瞒皇帝的理由,然而皇帝不是傻子,“即便我没与她碰过面,那么你呢?你在桃溪村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孩子的存在,你也没明言,在父皇看来,你这是包庇窝藏之罪,雯玉的情尚未求到,便先将你给搭进去了!” 这便是章彦成迟迟不愿去皇帝跟前谈及此事的原因,此事真追究起来,瑾娴难逃干系。他只盼着皇帝忽略此事,不了了之,哪还敢主动去碰钉子,殃及瑾娴? 此时的瑾娴才真正意识到,这事儿没她想得那么简单,她虽有理智,但面对亲人时,终究还是感性的,而章彦成始终都能保持理智,纵观大局。 他看到了结果,所以才会在方鹤鸣面前说出那番委婉的拒绝。瑾娴能理解,但又对表妹放心不下, “可是雯玉该怎么办?你最了解皇上,你说他会开恩吗?” 章彦成想说:父皇若会开恩,我便不会受鞭刑,更不会被禁足思过,不过这些事,他不打算告诉瑾娴,若是直白的否定,只会令瑾娴更加担忧雯玉的处境,是以他只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会!我们的猜测无用,等章彦安见过父皇之后,便知结果。” 章彦成的语气并不笃定,瑾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这些话,八成是在安慰她,并非真心话。 如此看来,皇帝是不太可能给章彦安面子了,难道这一次,雯玉真的难逃一劫? 第491章 你还惦记着徐瑾娴? 章彦安也不愿再节外生枝,他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离了宗人府后,即刻入宫向皇帝请罪。 尧帝得知孩子不是彦安的骨肉,暂松一口气,如若彦安真的在守孝期令妾室有孕,尧帝绝不会轻饶了他! “幸好那孩子并非皇室血脉,你没有做出德行有亏之事,但雯玉私自离城,与人苟且,诞下一子,此举令皇室蒙羞,无可原谅!朕自当严惩雯玉,以儆效尤!” 能侥幸逃过一劫,章彦安无比庆幸,但雯玉的事也得尽快处理,否则瑾娴不会放过他,雯玉那边也很可能反口,于是他拱手请罪, “父皇,放她离开的确是儿臣的主意,没有盖章也是儿臣疏忽,雯玉她并不懂这些,儿臣愿一力担责,还请父皇饶恕雯玉。” 尧帝暗斥老二糊涂,“放妾书需宗人府盖章方能生效,此乃律法,不容违背!倘若朕轻饶了她,往后其他宗室亦会效仿,随意打发侍妾,先斩后奏,祈求饶恕,那这律法岂不是成了空文? 既是律法明文,所有宗室皆需遵守,你身为皇子,更该以身作则,先前老三闯城门,朕都未曾姑息,照律法处置,而今你犯事,自当一视同仁!” “儿臣明白父皇的难处,愿受处罚,但雯玉是无辜的,儿臣恳求父皇网开一面,不要追究雯玉的罪责。” 老二的态度前后矛盾,尧帝难以理解,“你既这般在乎她,又为何要赶她离开?” 为说服父亲,章彦安只能道明原委, “父皇您有所不知,其实儿臣对雯玉并无爱意,只是因为那次雯玉在儿臣的府中误饮鹿血酒,儿臣抱过她,为了她的清誉,这才勉强纳她为妾。自她入府之后,儿臣一直冷落她,并未与她圆房,她总是独自垂泪,儿臣心中有愧,实在不愿耽误她,这才会给她放妾书,还她自由。” 这样的理由在尧帝听来很不合理,“你为了保住她的清誉,让她做妾,如今她已入府,不论是否圆房,在外人看来,她都是你的女人,你却放她离开,她还有什么清誉可言?简直是自相矛盾!” “当初是她父亲认定女儿失了清誉,要求儿臣纳妾,实则雯玉也不愿因一个拥抱逼我纳妾,只是拗不过她父亲,才会勉强答应。 后来她发现我心中无她,即使留在我身边,也走不进我心底,她很痛苦,这才会选择离开。是儿臣薄情寡义,辜负了她,所以才给了她放妾书,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担后果,只求父皇饶了雯玉!” “心中无她?那么你心中之人究竟是谁?”尧帝紧盯着他,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该不会还惦念着徐家女儿?她可是你弟弟的女人,这都过去一两年了,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那件旧事,尧帝有所耳闻,才会对老二起了疑心。 当年章彦安没勇气坚持己见,如今尧帝再问起,他心中无限愤慨,没再否认, “儿臣失忆四载,多靠方家的庇护和照料,才能平安活下来,儿臣能与父皇母妃相认,也多亏了她,如此深情厚谊,自难忘怀。” 果然是为了那个女人!尧帝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儿子竟也是个痴情种,“那你也该知道,你与她没有任何可能,你因她而冷落她的表妹,毫无意义!” 原本他与瑾娴是最有可能的,若不来都城,他就该与瑾娴成婚了,只可惜徐宏将瑾娴接走,皇帝又下旨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他和瑾娴的红线! 章彦安心中有恨,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顶撞自己的父亲,不能连累瑾娴,唯有违心的藏起自己的心意, “儿臣明白,儿臣没有越矩之心,只因雯玉是她的表妹,雯玉也曾在陈家村住过一段日子,是以每回看到雯玉,儿臣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陈家村的往事,她若继续留在王府,儿臣这辈子都难避开这一劫,是以儿臣才会放她走。 此乃儿臣的私心,错不在雯玉,还请父皇谅解儿臣,不要为难雯玉。” 当初尧帝先将徐瑾娴赐给了老三,后来他才知道老二与瑾娴曾有口头婚约,怎奈皇令已下,瑾娴为荣王妾的事已然公开,不可更改,他只能让敏妃去开解老二。 他本以为老二不是很在意那段不成文的婚约,未曾想,这孩子竟然惦记了这么多久! 算起来,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棒打鸳鸯,但他是皇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唯一的补救之法,便是遂了老二的心愿。 “罢了!既是孽缘,那便趁早了结。”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他要治梁氏的罪,自有他的道理,但若要放过梁氏,倒也容易。 尧帝对外宣称,只道信郡王早已向他请示过放妾一事,只是他政务繁忙,忘了将此事吩咐宗人府,这才导致那放妾书少了一枚印章。 尧帝发了话,外人明知有蹊跷,也不敢多说什么,雯玉等人被无罪释放,孩子也还给了她。 章彦成虽未插手此事,但宗人府那边的动向,他了如指掌。 暗卫将消息带回后,章彦成便将此事转告于瑾娴。 彼时瑾娴正抱着孩子,教他玩儿拨浪鼓,“小手握住,摇啊摇!咚咚咚……” 景儿听到拨浪鼓的声音便会开心的咯咯笑,没牙的孩子笑起来很可爱,知秋好奇问了句,“小少爷何时才会发牙?” 瑾娴也是头一回养孩子,她也不大清楚,嬷嬷笑应道:“每个孩子发牙的月份不同,有的是四个月就开始发牙了,有的半岁才开始。” “那我希望小少爷早早的发牙,那他就可以早些品尝世间的美食啦!” “那也是一颗颗的往外冒,也不是一下子全部长出来啊!等到他能吃东西,至少还得半年。” 章彦成掀帘入内之时,正好看到瑾娴在与她们说笑,那清浅的笑颜只会面向旁人,在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她笑容渐敛,又恢复了如常般的冷漠。 下人们起身向荣王行礼,章彦成接过景儿抱着逗弄了会子,而后又将孩子给了嬷嬷, “今儿个天暖,你们带景儿出去晒晒暖。” 知秋会意,遂与嬷嬷她们一道出去了。 瑾娴见状,猜测他是有话要跟她说,“可是雯玉那边有消息了?” 这几日,他听得最多的便是雯玉的名字,瑾娴对雯玉的关注超乎所有人,章彦成撩袍而坐,缓缓掀眉, “除了雯玉,你跟本王就无话可说了?” 第492章 瑾娴伺候章 彦成沐浴 瑾娴终日困在这府中,也只能指望章彦成带回关于雯玉的消息了,是以她不敢得罪他,勉笑着好言哄道: “那倒也不是,王爷想说什么尽管说,我都奉陪。” 章彦成又岂会听不出来,这明显是场面话,说别的她也不会感兴趣,只要不是她关心的人和事,皆是废话,她不愿听,他也懒得啰嗦,遂直奔正题, “那件事已经有了结果,老二进宫向父皇求情,不知他跟父皇说了些什么,最终父皇答应不再追究放妾书少印章一事,雯玉等人已经被无罪释放,她这会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听罢他的话,瑾娴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雯玉终于没事了!”但一想到雯玉回了娘家,她又开始担忧, “姨丈重利,一心想让雯玉跟着信郡王,他若知道雯玉已经与信郡王断了关系,肯定会指责她的。” 瑾娴已经能想象得到,这会子雯玉会遭受怎样的指控和谩骂。 瑾娴为这个表妹还真是操碎了心啊!章彦成不以为然,“这就不是咱们管得着的了,被骂总好过丧命,父皇肯留她一命,已是仁慈。” 是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雯玉能躲过这一劫,便是菩萨保佑,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瑾娴暗自庆幸,而后郑重向章彦成福身,“多谢王爷。” 章彦成从不贪功,一是一,二是二,“不必道谢,本王并未帮手。” “王爷肯帮忙打探消息,我已经很感激了。” 章彦成望向她,试探道:“本王不肯出手,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无情?” 瑾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心知肚明,眼下这境况,章彦成本可以做得更绝, “你们本就是对头,出了这样的事,你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是难得。我对王爷只有感激,没有怨怪。” 瑾娴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又或者说,这只是场面话,并非她的真心话? “你所谓的感激,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瑾娴不能再装傻,只好主动请示, “王爷想要什么?” “本王想要的,你应该知道。” 他的墨瞳泛着幽光,语调噙带着一丝戏谑,瑾娴隐约能猜出来,但却不愿明言,不愿被他耍弄, “王爷心思深,我猜不透,还请王爷明示。” “本王心思再深,也不及你的心,深如幽潭,口口声声的说着心悦本王,眨眼间就消失无踪,论撒谎哄人,本王自愧不如!” 被揶揄的瑾娴不甘担这罪名,“有人放虎归山,我为了自保,离开这是非之地,此乃求生避祸的本能。王爷若认为我奸诈狡猾,那便算是!王爷您吃一堑长一智,可别再信我的鬼话了,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相信!”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那件事,章彦成无可反驳,恼羞成怒,“这就是你感激人的态度?” 雯玉的事,她的确对章彦成心存感激,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忘了阮玉舒之仇,他想要报答,她也不会拒绝, “王爷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我会遵从您的意愿。” 他想要什么,她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儿打哑谜? 最近她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很乖顺,他倒要看看,她还能伪装到几时! “本王要你……” 只这几个字,简单而霸道,瑾娴明白了他的意思,黛眉微蹙。 瞧她那神情,章彦成已然猜出了她的心思,遂接着道:“侍奉本王沐浴。” 最后这句说出口时,瑾娴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想多了。他的要求好似比她想象的稍慰规矩一点,不过他故意提出这种要求,估摸着也没安什么好心? 不听她应声,章彦成站起身来,负手冷哼,“怎的?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愿意?果然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报答,你就怂了。” 她的内心深处的确不情愿,但她已经发了话,那就必须得报答他。 默然片刻,瑾娴不再犹豫,“我愿意侍奉王爷沐浴。”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一件事,但她的神情却极其凝重,竟有种视死如归的架势,好似是要上战场一般。 章彦成明知她不乐意,但她已经应了,那他就顺势而为,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侍奉人的。 用晚膳之际,下人们已经开始备热水,待用罢晚膳,消消食,章彦成便该去湢室沐浴了。 丫鬟们照旧跟进去,准备伺候荣王沐浴,章彦成却摆了摆手,“今晚无需你们侍奉,瑾姨娘自会伺候本王沐浴。” 知秋诧异的望向荣王,又看了看瑾姨娘,但看瑾姨娘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惊讶和抗拒,估摸着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既如此,她也不该干涉,还是让两位主子单独相处! 丫鬟们将热水备好,衣裳备好,而后便出去了。 眼瞧着章彦成走了进去,瑾娴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章彦成停步,立在屏风内侧,她也停步,立在了屏风外侧,两只飞翔的仙鹤就这般横亘在两人中间,朦胧的绢纱将两人分隔开来,章彦成侧身抬眼,英眉微蹙, “你又杵在那儿作甚?让本王自个儿动手宽衣?” 入府这么久,两人虽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刻,但瑾娴还不曾给他沐浴过。 今日骤然让她宽衣,她还真不知该做些什么。 回想起之前知秋为她做的那些,她缓步绕过屏风,行至章彦成跟前,慢吞吞的伸出手,开始为他褪去外裳,而后又去解腰带。 自始至终,她都侧着脸,没有正眼去瞧,说她是害羞!她的面上并无女子的羞赧,有的只是不情不愿。 再不情愿又如何?她已然答应,他断然不会就这般轻饶了她! 到最后一层里衣时,瑾娴不由红了面。 说起来,两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可自从去年九月之后,她孕晚期,他不曾再碰过她,生子之后两人便有了嫌隙,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月未曾同房。 心境的改变使得她与章彦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以致于现在,给他解里衣,她都觉得尴尬。 明明是最亲近的两个人,曾经耳鬓厮磨,缠绵悱恻,此刻却如此生分,这样的气氛令章彦成觉得窒息, “你若不乐意便罢,本王不喜欢勉强任何人!” 第493章 瑾娴侍奉章 彦成沐浴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她却拒绝,岂不是功亏一篑,还欠他一个人情? 她不喜欢亏欠的感觉,便下定了决心,继续下去,“王爷误会了,我没有不情愿。” 她不再扭捏,鼓起勇气去解他里衣的带子。 带子开解的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是秀健结实的腹肌,腹肌下方的人鱼线则被长裤所遮挡,一路向下蜿蜒。 瑾娴止住遐思,立马移开了视线,只觉双颊发烫,呼吸略微不畅。 她不肯再伸手,直接背过身去,“请王爷沐浴。” 长裤未褪,她便停了手,这样的侍奉,未免太敷衍了些,章彦成勾唇嗤道:“又不是没看过。” 那也是被迫看的,是他自个儿褪的,她可从未主动过。 她不肯再继续,章彦成并未强求,长腿一抬,进了浴桶。 王府之中有浴池,春夏秋三季会用,到了冬季,太过寒冷,烧热水并不方便,湢室虽有火墙,但这热水终究持续不了太久,需经常加水。 是以每到冬季,章彦成便会改用浴桶。 进浴桶之后,他就这般微微后仰,靠在木桶边,双肘闲搭在边缘,一张俊颜在水雾中逐渐变得模糊,瑾娴则默立在一侧,不知所措。 许久不见她动静,章彦成觑她一眼,“让你伺候本王沐浴,你就干看着?” “那要怎样?”瑾娴还真没什么经验,想着他已经下水了,接下来的事,不应该自个儿完成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即便她没侍奉过,也该感受过,“平日里知秋是如何侍奉你的,照做即可。” “我沐浴之时不喜欢让人待得太近,也就让她们添水拿衣而已。”瑾娴说的是事实,她的确不喜欢让人近身侍奉,但章彦成不这么想,他认为瑾娴只是在找借口。 “是吗?本王可不似你这般心软,既要侍奉,便得按规矩来,擦洗,淋水,必不可少。” 他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瑾娴抿唇轻叹,褪去了自个儿的外裳,悬挂在一旁,只因外裳衣袖宽大,不适合做活儿。 且这湢室闷热不透气,她穿得太厚,很容易出汗。 只穿着中衣的她卷起衣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如蜗牛般缓慢的朝他走去,而后拿起巾帕,放在水中浸润,再拿起来,在他宽实的肩头缓缓擦拭着。 水珠顺着他的肌理一寸寸的下滑,落在他后背的伤疤上,那些伤口已然结痂,尚未完全褪掉,她不敢太用力的擦,尽量避开那些伤口。 关于这伤的来历,章彦成从未对她细说过,还是知秋打探来的,她若直接说,章彦成可能会起疑,于是瑾娴佯装不知情,随口问了句, “王爷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都已经过了八九日,她才开口询问他的伤,又有什么意义?章彦成不意明言,借口道:“政见不合,顶撞了父皇,这才挨了几鞭子。” 皇子挨鞭子这种事很少见,尧帝也不是昏庸之辈,不可能因为政见不合就打人? 很明显,他不愿说实话,他既有心隐瞒,那她也就不再多问,轻“唔”了一声,随即保持沉默。 氤氲的水气四散开来,周遭热气满盈,瑾娴只觉有些燥热,面绯息沉,越发不适。 用巾帕擦拭时,她的指节不经意的碰到他的肩骨,似羽掠过,轻盈一瞬,却挠心抓肺,使得他心田涌出暖流,浇灌至全身。 他的心口起伏剧烈,瑾娴并未察觉,继续为他擦拭着。 章彦成不满足于这样似有若无的接触,遂吩咐道:“捏肩。” 他的要求可真多,偏她还不敢拒绝,无奈的瑾娴只得将巾帕拧干,搭在木桶边缘,而后抬指搭在他肩侧,虎口张开,为他按捏。 最初与他在一起时,瑾娴曾无数次的感叹章彦成的俊颜,那时的她想得很开,认为与他亲近是一种享受,只要不付出真心,便不会被伤害。 可后来,经历过种种磨难和争端,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乐观从容,她的心头落了一层雪,将心湖冰冻,一颗心已被寒意包裹,再生不出一丝暖意。 她木然的按捏着,章彦成本不想挑刺,可她漫不经心,他终是忍无可忍,“逮着一个地儿按?让你侍奉,你就是这般敷衍?” 被他一呵斥,瑾娴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走了神,我不是故意的。” 章彦成侧眉打量着她,“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该不是在想一些风月之事?” 瑾娴没忍住白他一眼,“我不是男人,不好色。” “谁说只有男人好色?男女都一样,只不过女人羞于表达而已。”想了想,章彦成又觉自己形容得不够准确, “你好像也不是羞于表达之人,从前的你,可是什么话都敢说,比本王还大胆,放肆得很。” 她不得不承认,那时的她的确很放肆,可如今,她再也没有那样的胆子了,“王爷也说了,那是从前,人总是会变的。从前的我不知礼数,狂妄任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她的措辞十分见外,章彦成心生不满,“你一定要与本王如此客套?” 不然呢?她还能忤逆他吗?“笼中之鸟,当然得乖顺一些,才能活下去。” “你的乖顺皆是虚伪的表象,还有你所说的这番话令本王很不顺心!” 瑾娴也不恼,依旧顺从,“那王爷想听什么?我可以照着说。” 什么叫他想听什么?这还得用他教?不是她的真心话,听起来有什么意义?章彦成不悦冷哼,“你还是闭嘴!没一句本王爱听的!” 这可是他主动赶她走,可不能怪她,心下暗喜的瑾娴顺水推舟地道:“既然王爷不想看到我,那我告退,让她们来侍奉。” 章彦成一派无谓,“想走便走,本王不拦着,只是这个人情还继续欠着。” “那我岂不是亏了?”她都勉强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就这么走了,下次还得被他差遣。 “如何才算不吃亏?”章彦成反手握住她的手,长臂一伸,将她往怀中揽。 骤然被拉扯的瑾娴失了平衡,直接栽倒在木桶中,溅起层层水花,打湿了芙蓉面。 歪至木桶中的瑾娴惊慌失措,生怕跌落水下被呛着,她下意识的胡乱抓扯,抓到了章彦成的手臂,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随即揽住她后腰,用力一带,人便往他怀中倒来! 瑾娴慌乱抬眼的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饶是隔着水气,他的双瞳依旧灼热,死死的盯着她,像在打量中了圈套的猎物。 随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映入他眼帘的,是被水溅湿的锦衣,包裹着的玲珑曲线,随着呼吸的加快而剧烈的起伏着。 此时此刻,两人皆在水中,又挨得这样近,章彦成心底那一股被压制已久的意念似是挣脱了束缚,如火焰般上窜! 第494章 彦成不再克制自己 自她回府之后,两人一直在较劲儿,章彦成尽力克制自己的念想,不允许自己对她主动,他不愿让瑾娴认为他还会被她所吸引。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养伤,睡觉都睡不安稳,加之瑾娴关心雯玉的事,他一直在帮忙打探下消息,这一忙起来,也就没什么杂念。 今日雯玉之事已然解决,而此刻瑾娴就在他怀中,两人皆在木桶之中,凝挂着水珠的玉颜娇美惑人,晃动的水花使得人心神微漾,乱念丛生。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瑾娴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想要逃离,怎奈他的大掌强有力的锢锁着她,她连后退的力道都没有。 仓惶的瑾娴紧张提醒道:“王爷,您还在沐浴,莫要嬉戏。”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疯涨的情念一旦决堤,便很难再拦得住,此时此刻,章彦成也不愿再费神克制,他将她拥得更近,偏头在她耳边低语, “不是说要侍奉本王吗?说话得作数!” 实则今日他说出侍奉沐浴这句话时,瑾娴就觉得他不怀好意。但她又想着,自她回来之后,他并未欺负过她,大约是心中介怀她逃走那件事,且他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才不会再去主动亲近她。 然而此刻他竟不避嫌,大有吃人的苗头,却不知他在试探,还是真有此意。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松弛的依偎在他怀里,章彦成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发抖,且她整个人绷得很直,下意识往后躲,似乎并不想与他靠得太近。 “怎的?你不愿意?” 只要她说一句不愿,他会立马放开她。 可瑾娴是为了还他的恩情,才会跟过来,若是拒绝,那恩情没还成,还得欠着,那她今日这番罪岂不是白遭了? 反正她是他的侍妾,他想怎样便怎样,她无权拒绝,既已回来,她就该做好准备,不该再矫情。 一旦惹他生气,他把景儿送给旁人抚养,她想再要回孩子可就难了! 思及此,瑾娴终是说了违心话,“愿意,王爷请便。” 即使她应承了,章彦成也看得出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因为她的面上没有女人面对心爱之人的羞涩,只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这原本是他最介意的,他不喜欢强求,可这会子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只想将其释出,便不再计较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活得太清醒,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今晚他只想放纵自己,沉沦一回! 他不像以往那般慢条斯理,指节快速的拉拽她的衣带,扯着她的衣衫,甚至都没有耐心去解她颈后的细带,大掌直接隔着抹腹去临摹雪峰的傲人姿态。 那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令他心海生浪涛,卷得人飘忽不定,很快便失去了方向,就连意识都是模糊的。与此同时,他噙住她的耳,在她颈间汲取那久违的香气。 瑾娴的心境与从前大不相同,心底梗着一根刺,她无法惬意的享受这一切,却又不能躲避,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底不断翻涌,使得她痛苦不已,根本无法像从前那般,专心致志的体会欢愉。 怎奈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生理上终归还是有感觉的。 从前她在帐中从不顾忌,会随心所浴的彰示自己的感受,不怕被他听到,甚至还会配合他,今晚却是不同,她就这般闭着牙关强忍着,始终不愿发出声音,仿佛一旦有回应,那便是极大的耻辱! 章彦成感觉得到,她在极力的忍耐,遂笑哄道:“有感觉?那就大声些,不必克制。” 心态不一样了,她实在做不到放纵自己,与他相拥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她只想尽快结束这身近心远的折磨, “王爷只管自己即可,无需管我。” 饶是嘴上这么说,可他突然向上一鼎,她毫无防备,话音未落便惊呼出声。 而他就喜欢听她的声音,他固执的认为,这才是瑾娴的真实感受,她有回应,就证明她对他其实还是有感觉的,只是她太倔强,不愿承认罢了! 重逢的这段时日,她对他太过冷淡,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真的不爱他了,但人身才是最诚实的,至少比嘴巴诚实得多。 花朵绕裹着长枪,那滋味令他魂苏神渺,她这般犟脾气的人,如若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随着两人的晃动,漂浮着花瓣的水面不停的溅起水花,不知何时,瑾娴那乌亮的青丝已经散落至肩后,被水珠悬挂其间,漆黑与瓷白,勾勒出一副幽魅的画面。 到后来,瑾娴再也控制不住,修长的指节不自觉的扣在他肩头,天鹅颈向后微扬,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 章彦成爱死了这种感觉,双臂将她拥得更紧,他多么希望光阴能停在这一刻,两人相依相拥,令他有种回到了从前的错觉。 “瑾娴,瑾娴……” 他喃喃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奈中透露着一丝怜惜。 瑾娴没有回应,当晃动的水面归于平静之后,她没有一丝留恋,立马推开了他,向后躲去,背靠着木桶边缘,仓惶的扯着凌乱的衣衫,试图盖住自己。可这衣衫已被湿透,覆住她时越发的冰冷。 方才她进来只是为了侍奉章彦成,是以此间只有章彦成的换洗衣物,并没有她的。 木桶边放着橡木架,架子上悬挂着铃铛,章彦成抬指摇铃,很快便有丫鬟推门而入, “王爷有何吩咐?” 丫鬟突然进来,瑾娴被吓一跳,下意识将自个儿往水中藏去,那水都淹没脖颈,没住下巴了! 瞧她心虚的情状,章彦成笑嗤了声,“怕什么?你是本王的女人,又不是偷来的。” 第495章 本王不要脸? 话虽如此,可她还从未与他一起泡在水里,如此暧魅放浪的情形让丫鬟瞧见了,肯定会在背后说道的。 瑾娴的脸红若石榴,美眸微瞥,窘声嘀咕道:“王爷不知羞,我可是要脸面的。”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要脸?” 明摆着的事儿,何须多问?瑾娴本想点头来着,但又怕惹他生气,终是生生忍住了,“我可没说,这是您自个儿说的。” 章彦成朗笑出声,忽觉心情大好,而后侧首吩咐丫鬟,“去给瑾姨娘拿身衣裳,再多备些热水。” 丫鬟领命而去,关上了房门,瑾娴衣衫凌乱,根本不敢站起来,更何况衣裳还没送来,她就这般跨出去,受冻不说,还会很狼狈,眼下她别无选择,只能藏在这儿。 章彦成知她脸皮薄,也就没催她,他起身的一瞬间,劲实的身形带出点点水花,瑾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惊呼一声,赶忙捂住自个儿的眼睛。 章彦成微俯身,肩骨的线条强劲有力的浮现出来,他的双臂撑在木桶边缘,一双墨瞳牢牢的锁向她,语气难掩戏谑,“没看过,还是没丈量过?” 瑾娴的耳朵像是染上了天边的一抹云霞,“我不好色,没兴趣偷看。” 他抬指掰开她捂着眼睛的手,她便闭上眼,仍不去看他。 章彦成朗笑出声,而后长腿一伸,跨出木桶之外。 他习惯了被人侍奉,不过这会子瑾娴在这儿,他也就不打算再让丫鬟侍奉,自个儿随意擦了身子,而后套上里衣。 丫鬟进来后,先将瑾姨娘的衣衫放下,而后又为荣王穿上外袍。 他若继续待在这儿,瑾娴肯定不能安心沐浴,于是章彦成吩咐丫鬟,伺候瑾姨娘沐浴,他则负手先行,出了湢室。 待他出去后,瑾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丫鬟一看这情状,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是瑾姨娘的贴身丫鬟,是以她不敢在瑾姨娘面前打趣说笑,只默默换水,侍奉瑾姨娘沐浴更衣。 待瑾娴更衣回屋之后,她照例去往榻边,却惊讶的发现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合衣斜躺,以手支额,正在看书,那姿态,悠闲惬意。 瑾娴不由诧异,“王爷怎的睡起了榻?” 章彦成眼皮也不抬,“这琅华院是本王的地儿,本王想睡哪儿便睡哪儿。” 瑾娴无言以对,她的确没资格管这些,既然他已霸占了榻,那她也就不会再凑过去。 这屋内除了榻便是床,她今晚只能睡床了。 瑾娴未反驳,莲步轻挪,绕过屏风,行至帐边,解衣入帐。 待她躺下覆了被,正准备就寝,忽闻章彦成起身的动静。 她以为他是口渴,起来倒水,也就没当回事,可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瑾娴回首望去,惊讶的发现章彦成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帐边! 瑾娴仓惶抬身,眼底写满了防备,“王爷?您不是睡榻吗?怎的又来帐边?” 章彦成撩袍坐下,义正言辞地道:“本王说了,想睡哪儿便睡哪儿。” “王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瑾娴才有睡意,却又被他扰乱,只得被迫给他腾地儿。 她刚坐起身来,却被章彦成一把按住手腕,“本王一来你就走,你就这么讨厌本王?” 他这人阴晴不定,瑾娴不敢开罪他,违心地道:“王爷多虑了,我只是想着您受了伤,睡觉翻身不方便,我挤在这儿可能会碍着您,想给您腾个地儿。” 她自认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孰料章彦成竟道:“本王的伤已然大好,不碍事。” “呃……”瑾娴苦思冥想,还想继续找借口,怎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难免心焦。 章彦成看她那乌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便知她又在打鬼主意,“还有什么借口?” 被拆穿的瑾娴面露窘态,“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找借口。” “那就乖乖躺下。” 他的眼神毋庸置疑,他虽未发火,但瑾娴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退路。无从拒绝的瑾娴只能回身躺下,闷叹了一声。 章彦成顺势在她身侧躺下,十分大度地道:“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说,藏在心里岂不压抑?” 瑾娴心道他不过就是伪装大度,她若真的直言进谏,他一恼,倒霉的还是她,何苦来哉? 她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没有不满,睡哪儿都一样。” “是吗?那之前你为何睡塌?”难得逮到个机会,他可得好好审审她! 瑾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因为王爷受伤,我怕打搅王爷休息。” “本王受伤,你不应该近身侍奉吗?居然还离那么远?莫不是嫌弃本王?”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瑾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动声色地换了话头, “王爷您今晚是怎么了?故意找我茬儿?我已经遵照您的意思,侍奉您沐浴,还……”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便给省略了,“总之我已经还了您的恩情,不亏不欠,您何必揪着不放?” 他以为,那是她对他仍有余情,情不自禁,所以才会顺从,却原来,她心里头想的只是报恩,不愿亏欠而已。 所以方才她动了情念,都是假的,都只是虚伪的敷衍? 思及此,他忽觉心梗,堵得难受,“恩是报了,那怨呢?又该如何消?” 这种事,他应该最为清楚才对,又何须来问她?“王爷若有怨气,大可继续差遣我,折磨我,以消您心头之恨。” 这段时日,章彦成的确经常差遣她,端茶倒水,他面上不愿承认,实则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找借口,让她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这些举动在她看来居然是一种折磨,也就是说,其实她并不情愿做这些,不过是碍于他的威严而已。 章彦成勾唇冷笑,唇边溢出一丝苦涩,“那你可得好好表现,莫惹本王生气,本王一不高兴就会加倍的折磨你!” 第496章 瑾娴冷血 身在屋檐之下,瑾娴会学着低头的,为了景儿,她也不能得罪章彦成,“是,谨记王爷教诲。” 道罢她便翻了个身,背对于他,梦周公去了。 章彦成的心情由云霄跌至谷底,越想越憋屈,竟是毫无困意。 早知她如此冷血,今晚他就不该让她睡帐,简直是自找罪受! 两人虽有心结,但至少不会大吵大闹,梁家这边却是闹翻了天。 此事已然了结,雯玉觉得自己应该给父母一个交代,遂带着宋扬和孩子回了娘家。 家中的嬷嬷接过孩子,抱到一旁去哄,好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 雯玉跪下道错,“爹,娘,都是女儿不孝,才害得你们被宗人府关押,遭此罪过。” 梁振兴怒拍桌案,指着她咬牙恨斥,“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放着好好的皇妾不当,居然私自出逃,背着我们给一个乡下穷小子生孩子!你简直丢尽了我们梁家的脸面!” 宋扬不禁怀疑,这真的是雯玉的父亲吗?他说话也忒难听了些,宋扬忍不住帮她解释, “伯父,是信郡王给了她放妾书,抛弃了雯玉,您若不满,想为女儿出气,大可去教训信郡王,教训雯玉算怎么回事?” “住口!”梁振兴打量着宋扬,一双长目难掩鄙夷,“我们的家事,没你说话的份儿,就算她出了信郡王府,也有其他的选择,而不是折在你这个穷小子手里!” 雯玉不希望父亲错怪宋扬,赶忙澄清,“爹,女儿有错,不该瞒着你们,但当时我遇到了危险,是宋二哥救我于危难,我才活了下来,若非他相救,我早就死在外头了。宋二哥有恩于女儿,您别再怪他了。” 梁振兴甩袖恼嗤,“我宁愿你死在外头,也不希望你怀着野种回来,丢人现眼!” 方氏见不得女儿被骂,恼嗤道:“什么野种?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那可是女儿的孩子,是你的外孙儿。” 梁振兴才不愿认亲,“我没有这样来历不明的外孙,也没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稀罕我稀罕!”这当中的曲折,方氏一清二楚,她当然知道孩子不是宋扬的,但宋扬肯帮雯玉解难,着实难得。 方氏心疼的扶女儿起来,好言好语的对宋扬道:“小宋啊!多谢你救了雯玉,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梁父说话太难听,好在梁母是个讲道理的,宋扬趁势道出自己的想法, “伯母您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只是雯玉一直有所顾忌,没敢回都城,所以我们的事才没向父母禀报,但您放心,我宋扬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肯定会娶她为妻,还请伯母允准,将雯玉嫁给我。” “宋二哥,这事儿不着急。”雯玉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她并未当真,也没打算讹上宋扬。 宋扬却是很认真,“雯玉,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我不能让你们母子无名无分,我们得尽快成亲,我不想让你被人说闲话。” 这穷小子居然还想娶他女儿?梁振兴越听越恼火,颤着手指指着雯玉唾骂连连, “雯玉,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有辱梁家家风!好好的富贵路你不走,偏走那独木桥,还未婚先孕,你这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父亲的话犹豫锋利的刀刃,句句割在雯玉心上,关在宗人府的这几日,她本就身心交瘁,如今又被家人嫌恶,她只觉自己活得好累! 哪有当爹的这么骂女儿的?方氏忍无可忍,挡在女儿跟前,睖了梁振兴一眼,喝止道:“够了!说几句就算了,你还蹬鼻子上脸,烦不烦?” 梁云杉也在旁劝道:“爹,姐姐已经知错了,你就别再说她了,她好歹是您的亲生女儿,此事就此作罢,莫再提了。” “什么算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揭过去,她敢做出这种事,就没把自己当成梁家女儿,我也只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让她滚!滚出梁家,滚出都城,回她的山村里去,莫再这儿丢人现眼!” 父亲的辱骂深深刺痛了雯玉的自尊,可她又不愿告诉父亲,这孩子其实是信郡王的,一旦说出来,父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会横生枝节,为保余生安宁,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承担一切罪名。 雯玉擦了擦泪,向父母叩首,“女儿不孝,对不住父母,无颜留在此地,不能侍奉父母膝下,云杉,今后就劳你替我侍奉二老。” 梁云杉赶忙去扶她,“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这里始终是你的家,爹他只是一时之气,才会说出那番话,其实他很在乎你的。” 雯玉却不肯起身,一直跪在那儿,梁振兴不为所动,始终冷着一张脸,“败坏门风的女儿,我才不在乎!往后我梁家就只有云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宋扬见不得雯玉被人辱骂,直接上前拉起她,而后紧握住她的手,望向梁父的眼神异常坚定, “伯父认不认女儿无妨,总之我认定了雯玉!伯母您放心,雯玉跟着我,我不会让她吃苦的,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她们母子!” 眼下丈夫一再的唾骂女儿,雯玉留在这儿只会挨骂,她难堪,方氏也心疼,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女儿离开,等他慢慢接受之后再说。 思及此,方氏未再留女儿,她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悄悄的给女儿塞了一包银子,送他们出去, “这都城也不安全,若是遇到信郡王,难免尴尬,这会子天色已晚,城门早已关闭,你带着宋扬去你太姥姥家留宿一夜,明日你跟宋扬回桃溪村暂避!等我说服你爹之后再做打算。” 雯玉也没有留在都城的打算,她只想远离此地,此生都不与章彦安相见。 只不过夜里无法行路,她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今晚先去太姥姥那儿借宿,明日再去荣王府跟瑾娴告别,而后便远离都城。 第497章 瑾娴有求于章 彦成 拜别母亲后,雯玉带着宋扬去了太姥姥家,太姥姥已然听说此事,这几日都寝食难安,这会子瞧见雯玉平安无虞,她才终于放心。 宋扬是客,太姥姥便让人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雯玉则带着孩子跟太姥姥同住。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敢说出孩子的真实身世,对外说孩子是宋扬的。 雯玉和章彦安,以及瑾娴之间的旧事,太姥姥都知晓,她早就看出来,章彦安一直对瑾娴念念不忘,但她以为,人心是软的,会日久生情,相处得久了,或许章彦安会看到雯玉的好,善待于她。 未料章彦安竟是如此的冷漠,雯玉的举动虽然不合常理,为世人所不解,但太姥姥终究还是心疼自己人,她也希望雯玉能过得好。 “雯玉啊!我活了这几十年,早已看透人情冷暖,身份尊贵有权势的男人,不一定会对你好,家境一般,但心善有担当的男人才是最适合过日子的。咱们女人这辈子,图的不就是安稳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这日子才不会太难熬。 你爹性子轴,说话不中听,但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他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你娘会劝他的,你别往心里去,待往后他想开了,就不会再责怪你了。” 太姥姥的劝解使得雯玉这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慰,“您说的是,爹生我养我,我做出这种事,惹他生气,让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他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他能理解我最好,即便他无法理解,我也不会怪他的。我既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勇敢的走下去,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我不该在乎别人的看法。” 当初她选择离开都城,就已经料到了,将来的路肯定会很难走,但她没想到,这条路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崎岖,若非有孩子支撑,单凭她一个人,她只怕会坚持不下去的。 看着孩子的睡颜,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要被流言蜚语打倒,她若倒了,孩子没了娘,没人疼爱他,岂不可怜? 在太姥姥的安抚下,这一晚,雯玉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用罢朝食后,雯玉向太姥姥辞行,准备离开都城,太姥姥也担心她待在都城不安全,便没有强留,只拜托宋扬,好生照看她。 临走之前,雯玉还想见表姐一面,便带着宋扬去了荣王府。 彼时章彦成正在练剑,最近他一直在养伤,没什么机会练功,这伤好了些,他又继续开始练剑。 武艺不能荒废,隔几日不练,便容易手生。 瑾娴带着孩子在院中玩耍,景儿瞧见有人练剑,便咯咯笑着。 瑾娴不愿与他待太近,便想抱着孩子进屋,可一转身,景儿就开始哇哇哭起来,瑾娴停步转身,他一看到练剑,又开始笑了。 知秋见状,掩唇笑道:“小少爷是想看王爷练剑的英姿呢!” 这孩子,练剑有什么好看的?他想看他爹,瑾娴可不想看章彦成。 然而景儿哭闹着不肯进屋,瑾娴只好把他递给嬷嬷,由嬷嬷抱着。瑾娴则找借口,说要进屋喝水。 自始至终,章彦成都在练剑,并未回首,但她们的对话,他还是听得到的。 章彦成心道:瑾娴还真是一刻都不愿与他多待,他将内心的悲愤化作强劲的力道,倾注于手腕之上,将这剑招挥舞得越发凌厉! 瑾娴才进屋,喝了两口水,忽闻外头有人禀报,“王爷,梁姑娘前来求见,说是想见瑾姨娘。” 是雯玉?雯玉来找她了?瑾娴一听这话,激动不已,她立马放下杯子,快步行至门外。 此时章彦成已然收了剑,哂她一眼,“不是口渴吗?继续待在屋里喝你的茶,出来做什么?” 如此明显的奚落,瑾娴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好在她早就猜到章彦成这种小心眼的人肯定会计较此事,所以她出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也不单单是我自个儿口渴,其实是担心王爷您练剑辛苦,口干舌燥,所以我亲自为您泡了碧螺春。” 她十分殷勤的为他奉上一壶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章彦成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有话直说。” 是他让说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王爷,听说雯玉来找我,我想见见她,不知可否?” 说话间,瑾娴提壶斟茶,而后递给章彦成,章彦成的眸光锁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若非有雯玉的消息,你是不会出来的?” “巧合而已,我不是为了雯玉才出来,纯粹是要给王爷奉茶。”瑾娴眼不眨心不跳地撒着谎,章彦成明知她说的不是真话,却终是没再计较,吩咐下人将雯玉请进来。 两姐妹一见面,雯玉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不想哭的,可是一见到表姐,心里的委屈便尽数涌了上来,眼眶酸涩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表姐!” “雯玉,你受苦了!”瑾娴拥着她,轻拍着宽慰,宋扬见她们姐妹情深,也鼻头一酸,心中感慨万千。 上次见瑾娴时,她穿着朴素,这一次,她人在王府,恢复了身份,锦衣华服,明艳照人,可不知为何,宋扬总觉得她的眼中没有光。 定是这王府囚住了她,她心情不好,不似在桃溪村时那般轻松愉悦? 她们姐妹俩的感情那么好,若是能一直住在一起,肯定皆大欢喜,只可惜,荣王将她带走了,她们两人就此分离,无法再聚,实乃憾事一桩。 瑾娴问起她今后的打算,雯玉低泣道:“我爹很生气,不肯认我,我娘让我先去桃溪村,避一避。” 若是一个人,她去哪儿都成,但如今带着孩子,不便远行,她很担心章彦安会追杀她和孩子,不敢一个人上路,只能先待在桃溪村,而后再做打算。 “这样也好,都城多是非,你是该远离。”瑾娴转向宋扬道:“宋二哥,今后就有劳你照顾雯玉母子。” 宋扬望了雯玉一眼,热血少年,满目柔情,“方姑娘你太客气了,我早已认定小雯,今后肯定会善待她和孩子的。” 想起一事,他又道:“对了,我打算跟小雯成亲,等定下日子之后,我就给你送请帖。” 雯玉一听到成亲二字,面色瞬红,慌乱低嗤,“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怎就跟我表姐说了?” 在宋扬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怎的雯玉还不点头呢?焦急的他望向瑾娴求助,“方姑娘,你帮我劝劝小雯!” 第498章 瑾娴牵红线 雯玉面露难色,似乎并没有下定决心,瑾娴也想牵红线来着,可仔细想了想,她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宋二哥,你对小雯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小雯才能躲过一劫,我想小雯也很感激你。 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但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小雯的。她虽是我的亲人,我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不能逼着她嫁给谁。 你应该也知道,当初她就是被我姨丈逼迫,入了信郡王府,才造成如今的悲剧,我很怕这悲剧再次发生,所以我不能逼她嫁人,只希望她这一次能遵从本心的选择。她若愿嫁,我自当恭贺祝福你们,她若不愿,我也尊重她的选择,还请宋二哥见谅。” 宋扬一心想娶雯玉,他总觉得雯玉只是受了伤,才不敢再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并不是对他没有好感,所以他才想请瑾娴帮忙劝说。 但瑾娴的这番话又令他十分惭愧,他着急成亲,的确是真心,却也有挟恩以报的嫌疑,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地道。 思来想去,宋扬终是改了口,“方姑娘说得极是,其实我也盼着小雯真心接受我,我也不希望她后悔。这事儿就先不提了,我们先回桃溪村安定下来再说!” 他怕他逼得太紧,雯玉连桃溪村都不愿去,这可就麻烦了! 瑾娴不能再陪着雯玉,便让人备了些布匹衣物,以及银子首饰给她带上。 雯玉不肯收,说是母亲已经给了她银子,瑾娴坚持要给,“那是姨母的心意,这是我的心意,不一样的。你们着急要走,我也来不及给外甥做新衣,你回去后用这些布料给孩子做些春夏穿的衣衫。” 瑾娴找了借口,劝了许久,雯玉这才勉强收下,哭着向表姐拜别。 瑾娴送雯玉出来的时候,看到景儿和雯玉的儿子正由嬷嬷们抱着,两个婴孩面对着面,好奇的打量着对方,他们两兄弟本有机会一起长大的,但如今,雯玉要带孩子离开都城,今后两兄弟便很难再见面了。 院中的章彦成看到他们出来,行至宋扬身边,正色嘱咐道: “雯玉可是瑾娴最疼爱的妹妹,你可得好好待她们母子,你若敢欺负雯玉,瑾娴和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即便是警示,这话宋扬也爱听,因为旁人都将他和雯玉视作一对夫妻,这对他而言,顺耳又顺心。 宋扬郑重拱手应道:“王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雯玉母子,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说话间,他看了雯玉一眼,眼神难掩柔情,雯玉感念于他的付出,但始终未曾下定决心,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扬也不在乎,他知道雯玉这会子心很乱,大约没精力考虑这些事。他会给她时日,让她考虑清楚的。 拜别荣王和瑾姨娘之后,宋扬带着雯玉母子离开此地,章彦成看在瑾娴的面儿上,派了马车送他们回桃溪村。 宋婶盼啊盼,盼了整整六日,终于等到儿子和雯玉的身影,他们化险为夷,宋婶总算是安心了,她赶忙回屋给菩萨烧香,而后又张罗了一大桌的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席间没人敢问那件事,只因宋婶已听乔婶讲了经过,她心知肚明,还交代莲枝和宋恒,都不许过问,正是怕雯玉难堪。 宋家人都会为她着想,雯玉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倘若余生都能在此度过,未尝不是幸事一桩,只是她和宋扬之间的事该如何处理,还是个问题。 用罢晚饭后,宋扬被贺正松给叫走了,宋恒则回屋继续读书,莲枝许久未见雯玉的孩子,想念得紧,便抱着孩子到邻居家闲坐。 虽然宋婶什么都没问,但雯玉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交代清楚。 她将被抓走之后的经历大致复述了一遍,而后满怀愧疚地对宋婶道:“宋婶,因为我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宋二哥还吃了那么多的苦,是我对不住你们。” “傻孩子,千万别说见外话,我早把你当成自家女儿看待,你有事,老二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先前宋婶还一心想撮合老大和雯玉,经此一事,宋婶总算是想通了, “以往是我糊涂,没明白老二的心意,如今我看他对你这般痴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打算成全了他,为你们张罗婚事!” “可是我……您也知道了,我这孩子的来历……”雯玉低眉咬唇,紧捏着自己的手指,面露窘色。 雯玉大概还在为自己的过往而自卑,宋婶无谓一笑, “我一早就知道啊!你在桃溪村住了这么久,我也帮你哄了几个月的孩子,早将孩子当成自家亲孙子了,我不会亏待他的,更不会介意你的过往,只要是老二喜欢的,我这个当娘的也会善待你们母子。” 宋婶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声音难掩愤怒, “娘,你又来了,总是自作主张的安排一切,你说出成亲就成亲,也不问问小雯愿不愿嫁。” 宋扬不是去了正松家吗?怎的突然回来了?雯玉瞧见他,莫名紧张起来。 宋扬正是担心母亲会为难雯玉,所以他跟正松说了几句话,便赶了回来。 果如他所料,母亲又在给雯玉施压! 宋婶暗叹儿子回来的不是时候,“你这孩子,犯什么混?你不是喜欢小雯吗?我不再让你相亲,成全你的心愿,让你和小雯成亲,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宋扬不是怪母亲,“我只是不希望你逼迫雯玉,别给她压力。” 怎么就是压力了呢?宋婶不明所以,她还以为他们俩患难见真情呢!“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她应该会很感动的?” 雯玉心软,肯定会感动,但这并不是宋扬想要的,“可感动不是感情,她若不愿意,我也不想拿这事儿去威胁她嫁给我,您别再提了。” 第499章 你喜欢瑾姑娘? 宋扬一再护着她,不许旁人逼迫她,他强压下心底的窘迫和失望,不愿将她置身为难的境地。 面对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男人,雯玉若是再拒绝,那就真的太伤人,太对不住宋婶一家了! 心中有愧的雯玉不再犹豫,她将心一横,冲口而出,“我愿意。” 这三个字轻飘飘出口,却如一声闷雷,在宋扬耳畔轰然而炸!宋扬双目圆睁,惊诧的望向她, “小雯,你……你说什么?” 宋婶最先反应过来,“听到了吗?傻小子,小雯说愿意,她愿意嫁给你!” 宋婶满面笑容,乐得合不拢嘴,宋扬却笑不出来,生怕这不是雯玉的本意, “小雯,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我喜欢你,但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这份恩情,被迫嫁给我,我希望你是真心接受我。” 他那小心翼翼求证的眼神看得雯玉心头一软,她不禁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卑微,经历过那样的时刻,她更能理解宋扬此刻的感受,她清楚的知道宋扬等待的是什么。 雯玉没有回避他的眼神,直视于他,鼓起勇气对他道:“没有人逼我,我自己愿意的。” 宋婶暗嗤儿子平日里挺机灵的,怎的关键时刻犯糊涂?“人家都说愿意了,你还在这儿问东问西,你这脑瓜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真是个傻小子!” 雯玉红了脸,不好意思再说,转头进屋去了。 那一抹羞涩使得宋扬心神微荡,此时的他如置梦中,激动到难以置信,“娘,我没听错?小雯她答应嫁给我了?” 宋婶笑眯眯地应道:“我也听到了,是真的!你终于如愿咯!” 这喜讯来得太过突然,宋扬欣喜之余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放心的他又跟了进去,关上房门。 坐在桌前的雯玉看到他进来,无措的站起身来,“宋二哥。” 此时此刻,宋扬的内心无比忐忑,他很想一探究竟,却又担心答案不是他所希冀的。 但若不问清楚,他真怕雯玉以后会后悔。 他一直立在那儿,面色凝重,却迟迟不开口,雯玉略一思量,已然猜出他的来意,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话是真是假?” 既然她已经猜了出来,那他可就直言不讳了,“是我娘给你施压,你顾忌她的情绪,所以才会违心的应承吗?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会说服她,不让她再来打搅你。” “怎的?你不愿意跟我成亲?” 迎上她那双莹亮的双眼,宋扬有一瞬的恍然,而后仓惶摇首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不是真心愿嫁,我怕你委曲求全。” 雯玉不答反问,“宋扬,我若嫁给你,你会让我受委屈吗?” 宋扬十分笃定地道:“当然不会!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雯玉忽然就笑了,“那我又怕什么委屈呢?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个儿没信心?”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宋扬望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雯玉的直觉告诉她,他是不会骗她的,至少现在不会。 但将来如何,谁又猜得准呢?雯玉不愿去深思,只想把握住当下,“表姐说,让我遵从心的选择。我已经选错了一次,我想,老天应该不会对我这么残忍,再让我重蹈覆辙了?” 她眼中的期许和迷茫交织在一起,看得宋扬心生怜惜,一把拥她入怀,“不会了!我不是他,我不会负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拥住她的一瞬间,宋扬的心砰砰直跳,生怕雯玉会推开他,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回拥,只是默默的立在那儿。 他看不到她的脸,不确定她在想些什么,但她已经很明确的回应了他,这是她的选择,不是因为他母亲的逼迫。 既然她已经想通了,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那他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难得老天眷顾,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定会好好珍惜,好好表现,不负雯玉对他的期待! 雯玉已然应承,宋扬便不再顾忌,开始与母亲兄长商议婚事,请媒人挑选吉日,定下婚期。 定婚期之际,宋扬询问她的意见,“要不我请媒人上门,跟你爹娘商量一番?” 雯玉却道不必,只因她很清楚父亲的脾气,“还是别去了,一旦跟我爹商议,他肯定是不答应的,指不定还会奚落媒人,到时候大伙儿都难堪。” 宋扬只见过梁父一次,但看梁父当时的反应,他也猜得出,此人不好相与,若与之商议婚事,只怕他连婚事都办不成。 但那人毕竟是雯玉的父亲,他不能无视,落人话柄,“可他是你爹,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论如何,喜帖总要下的,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让你爹觉得怠慢了他。” 那倒也是,礼数还是得做足的,至于父亲肯不肯来,那就是他的事了。 一家人和媒人商议之后,最后将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六,婚期定下之后,他们就该忙着送喜帖了。 先前宋扬放过话,说是要成亲的话会给瑾娴送请帖,他已发话,便不能食言,于是他跟大哥宋恒商议,说是想去都城一趟,给雯玉定一套嫁衣,顺道将喜帖送给瑾娴。 宋恒奇道:“你知道方姑娘住在哪儿?” 宋扬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回来之前雯玉就带我去荣王府见过她。” 这几日宋扬一直在忙着商议婚事,都忘了跟大哥说起这件事,今日他才提及,宋恒眸光微抬, “你见到方姑娘了?她……过得好吗?” 说起此事,宋扬便觉可惜,轻叹道:“她人在王府,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倒是富贵,但我看得她的眼神很落寞,好似并不开怀。” 弟弟的话验证了宋恒的猜测,“当日那人强行带她离开,她本是不愿走的,只是不愿连累我们,才会被迫离去,一入高门深似海,她向往自由,却被囚于深宅,自然不会开怀。” “大哥,你好像很了解方姑娘?莫非……你喜欢她?” 宋恒正在写请帖的笔尖一顿,正色恼斥,“瞎说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毕竟她也在这儿待过一段时日,跟咱们也算是朋友,我还不能提了吗?” “大哥你别恼,我就是开个玩笑。”宋扬的意思是,想让宋恒陪他一起进都城,“你不是惦念方姑娘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见一见。” 宋恒眸光微黯,怅叹道:“二弟莫要胡言,我只是为她感到可惜,并无妄念。女子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主。小雯能远离纷争,在咱们桃溪村安家,方姑娘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熬。” 可他们在桃溪村,也有难熬的时候,他们村子里的人都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还好,一旦遇到旱涝,吃饭都成问题。 单从这一点来看,瑾娴人在王府,至少吃得好,穿得暖,不必为生计担忧。 “人各有命,有了富贵便会失去自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扬笑叹了一声,他看得很开,不会为这些事忧愁,既然大哥不愿去都城,那他就带着母亲和雯玉去一趟都城。 雯玉的意思是,嫁衣在哪儿都能做,没必要去都城,那些裁缝铺子都很贵,宋扬却觉得成亲是大事,嫁衣也该尽他所能,为她做一身漂亮华美的嫁衣。 雯玉将自己的银子给他,他却不肯收,“这是你娘和你表姐给你的嫁妆,男人怎能动妻子的嫁妆?你自个儿收好,我是不会动的,我攒的有银子,婚事较给我来张罗,你只管等着做新娘子即可。” 宋扬虽不富裕,却也是有尊严的,他娶媳妇儿是要养她的,不是让她来养他,十里红妆他给不了,但新娘子该有的,他都会为她准备。 雯玉总觉得自己是二嫁,婚事从简即可,他却坚持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仪。 二月初三这天,宋扬带着家人去都城,给雯玉量身定制嫁衣,顺道儿去了一趟荣王府,送喜帖。 第500章 瑾娴为达目的,向章 彦成献殷勤 不巧的是,这会子荣王不在府中,侍卫不许他们进,宋扬还有其他的事要办,不能一直在这儿候着,于是他将喜帖交给了侍卫,请他们转交给荣王和瑾姨娘。 入夜后,荣王才回府,待他更衣过后,总管来报,将礼和喜帖呈上,“启禀王爷,瑾姨娘的表妹即将成亲,她的夫婿奉上喜帖,邀请王爷和瑾姨娘去参加婚仪。” 乍闻此讯,瑾娴诧异抬眸,“雯玉来过了?她何时来的?为何无人通禀?” 总管干笑道:“当时王爷不在府上,侍卫们没有通禀,还请瑾姨娘见谅。” 荣王不在家,她就不能见雯玉和宋扬吗?瑾娴仔细一想,已然猜出,这应是章彦成交代的规矩,他对她仍有防备,认为她还有逃走的心思,所以才不许她单独见人。 若要见,就必须有他在场。 瑾娴看了章彦成一眼,但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如常,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看来她猜得很对,这的确是他授意的。 思及此,瑾娴不再多问,待总管走后,瑾娴拿起请帖打开看了一眼。 红纸黑字,没有错,还真是雯玉的喜帖。 雯玉临走那日,宋扬提及婚事,她似乎不大高兴,瑾娴还以为雯玉尚未放下心中的执念,不愿嫁给宋扬。 未料她竟然答应了!看来宋扬还是有让雯玉心动的优点,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雯玉是为了感激宋扬对她们母子的照拂,为了报恩,才答应嫁给他。 不论是哪种原因,她都希望雯玉能幸福。 上一次,雯玉为妾,未被善待,这一次,雯玉为妻,但愿她的选择是对的,但愿她这样的好姑娘不会再被辜负。 瑾娴很想去参宴,然而她没有出府的自由,必须请示章彦成,“王爷,下个月初六,是雯玉成亲的日子,我想去参加婚仪,恳请王爷允准。” 章彦成缓缓抬首,望向她的眼神肃冷如霜,瑾娴猜测他可能是想起了在桃溪村中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又对她生了防备? 于是瑾娴主动道:“王爷若是得空,可以陪我一起去。” 瑾娴暗自琢磨着,让他同行,他应该会放心了?孰料他竟想也不想,直接回绝, “本王不得空。” 这借口也太敷衍了些,“还有一个月,王爷您怎就知道那日不得空?兴许您会得闲呢?” “即使得闲,本王还有许多事可以做,没必要坐那么久的马车,绕那么远的路跟你去山村。你与他们相熟,本王可不熟!” 这招不成,瑾娴又换一招,“王爷若是真不得空,我自个儿也能去,您可以让侍卫同行,看着我。” 章彦成冷笑揶揄,“知秋都看不住你,侍卫有何用?男女有别,他们不可能寸步不离,你随便一个理由,就可将人支开。” 他对她太过了解,不可能再有一丝的松懈! 她的确办过这样的事,也难怪他不信任她,瑾娴很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惟余干笑。 章彦成不同意,可瑾娴还是很想去一趟,她暗自思量着应对之策。 自那日沐浴之后,她便继续睡榻,章彦成也不拦她,省得给自个儿找气儿受。 瑾娴每日都心安理得的去睡榻,可是今晚不同,她有求于他,便没去榻上,瑾娴灵眸一转,主意顿生,转向去了章彦成的帐边。 彼时章彦成正斜倚在帐中看书,余光瞥见她往这边走,章彦成眼皮也不抬,继续看书。 瑾娴在帐边坐下,柔声道:“王爷忙了一整日,辛苦了,我给您捏捏肩?” 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难免令人生疑,迎上她那温柔似水的眼神,章彦成低嗤道:“无事献殷勤!” 心虚的瑾娴佯装镇定地解释道:“我只是关心王爷而已。” 这话听起来多么动人悦耳,只可惜章彦成太了解她的性子,想当真都难,“平日里也没见你关心本王,一有事相求,你便开始装模作样。”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非得直接拆穿,好没意思! 瑾娴真想转身离开,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生生忍住,继续笑面以对,“哪儿能啊!王爷您误会了,我就是单纯的想为您捏捏肩而已。” “捏肩可以,不许提雯玉。”章彦成将丑话说在前头,瑾娴黛眉微蹙,但又没别的法子,只能暂且应下,而后入帐往里坐,绕到他身后,为他按捏。 她就这么默默的按着,还真没说什么话,章彦成反倒有些好奇,“除了雯玉,你就无话可说了?” 瑾娴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快速地思索着,努力的开始找话说,“王爷今晚在忙些什么?跟谁应酬?” “这些事,你可是从来不过问的。” 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嘛!“今儿个想起来,随口一问,王爷若是不愿说也无妨。” 章彦成沉默不语,瑾娴以为他不愿说,正想着再换个话头,孰料他竟道:“跟明兆在寻香楼听曲儿。” 寻香楼?瑾娴好像听说过这个地儿,好似是烟花之地,“那儿的姑娘们一定很美?” 第501章 那些女人入不了本王的眼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如若生得不美,又该如何招揽生意?” 瑾娴只是听过,还从未真正见识过,她倒是想开开眼,“我也想赏美人,王爷可否带我去见识一番?” 她本就是美人,又何须去赏别的女人?“那里鱼龙混杂,不是女子该去的地儿。” 这个好解决,“我可以扮作男装,跟在王爷身边。” 章彦成以为她在说笑,但看她如此认真,当即呵斥,“胡闹!若被旁人认出你,到皇上那儿告你一状,你便得受罚了!” 哪儿都不许去,当真是无趣!瑾娴闷闷不乐,唉声叹气,“女子只能困在宅院之中,还是做男人好啊!可以寻欢作乐,处处留情,快活得很呐!” 她不过是随口一慨叹,章彦成还以为她是在揶揄他,以为她是吃醋了,遂主动解释道:“那些个庸脂俗粉,岂能入得了本王的眼?”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可是青楼里也有淸倌儿,有才貌双全,心性高洁的好女子,惹得王孙贵胄一掷千金。” 这种故事岂可当真?“话本子看多了!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大都重利,在他们眼中,那些女子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花钱寻开心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动心?” 也许!也许是她把一切想象得太过美好,“还是王爷您更了解男人,男人只会一时的动情,没有一世的动心。” 她总是在质疑他,也不想想她自个儿是怎样绝情的一个人,“这世上花红柳绿迷人眼,谁离了谁都能活,你在桃溪村不是过得很好吗?本王若是不去,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瑾娴佯装听不懂他的奚落,随口附和,“桃溪村民风淳朴,的确是个好去处,只是不能与家人为伴。” “家人?”这个词从她口中道出着实可笑,章彦成斜她一眼,语调讥诮,“谁是你的家人?你还记得自己有家人?” “景儿就是我的家人。” 回想她的所作所为,章彦成只觉可笑,“景儿才一个月,你就狠心丢下他不管,独自离去,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你的家人,你有把他当儿子吗?” 他凭什么指责她?他有什么立场来怨怪她?瑾娴的怒火与怨气被他勾起,情绪突然失控,眼眶猩红,语调骤冷, “我为何抛下景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你若是肯杀了阮玉舒,解决后顾之忧,我又何必抛下儿子去逃命?” “我为何不杀她,我早就告诉过很多遍,你为何就不能理解?” 有些理由,重复了太多次,便无法再令人信服, “那只是你的借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谅解!她要杀我,还不准我逃?非得我死在你面前,才算是对得住景儿吗? 她生杀心,罪大恶极!你放虎归山,亦难辞其咎!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阮玉舒以死谢罪!只要她不死,我永远无法安眠,每一日都会被噩梦缠绕,担惊受怕!” 这段时日,瑾娴一直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说服自己遵守生存法则,不要把自己当回事,不要发脾气,可是章彦成的指责戳中了她的伤口,她压抑许久的情绪赫然爆发,下巴止不住的发颤,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就连右手都止不住的发抖。 察觉到自己突然失态,她赶紧掐住自己的手腕,反手去抹眼泪,拼尽全力克制自己,暗暗告诫自己不该这般冲动。 恢复理智的她即刻下帐,跪在地上请罪,“我出言不逊,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降罪。” 她的面上仍有泪痕,但神情已变得乖顺,章彦成又岂会看不出来,她这会子正紧咬牙关,长长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的让自己伪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她不再像从前那般,任性的与他冷战,她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违心的讨好他,像寻常妾室讨好主子一般。 以往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会跟他撒娇,也会跟他闹脾气,她总是气性很大,且不会主动低头,都是他忍无可忍,最后还是拉下脸去哄她。 可如今,她前脚发了脾气,后脚就下跪认错,再也不跟他冷战,对他恐惧又疏离。 章彦成本想发火来着,可看到她这幅噤若寒蝉,拼力压抑自己的模样,他的心莫名酸涩,梗得生疼! 以往她顶撞他的次数还少吗?他何曾真正的罚过她?为何现在她就认定了他会因为几句话而罚她? 他与瑾娴之间,已然生分至此吗? “方瑾娴!你好大的胆子,先顶撞本王,而后又假惺惺做小伏低,你以为你主动认罪,本王就会网开一面?” 瑾娴没想过他会轻饶了她,她早就知道,自己逃离都城一事令章彦成颜面尽失,他是不会再对她客气的。 方才的那番话的确出格,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她敢说敢当,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凭王爷处置。” 若不罚她,岂不是有损威严?往后她只会变本加厉,但若处罚,他还真没想好该如何罚。 默了半晌,章彦成才道:“罚抄《心经》三遍,写不完不许睡!” 这会子知秋已然歇下,瑾娴不想折腾她,便自己准备好纸笔,自个儿来磨墨,而后开始抄写。 每抄一句,她都在心中默念着,同时告诫自己,修为还是不够,总是容易被激怒,她还是得继续修行才是。 隔着屏风看着她低眉提笔抄经的模样,章彦成不禁回想起去年教她写字的场景,那时的他对她尚不信任,还会试探她,但日子却是很惬意,而她也无所顾忌,面对他时十分大胆,想说什么张口就来,丝毫不惧怕他。 起初他觉得她太过放肆,后来却慢慢的习惯了。 习惯了她的娇纵,她的古灵精怪,也愿意宠着她,护着她,可如今,就因为阮玉舒一事,两人矛盾丛生,她面上恭顺,心底始终介意,那根刺,扎在她心底,就像今晚这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瑾娴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阮玉舒以死谢罪! 她从不掩饰自己对一个人的恨意,她就是要报仇!章彦成以为光阴可以淡化她心底的恨意,可今日他才意识到,阮玉舒一日不死,他和瑾娴之间的死结便一日难解! 第502章 请王爷为瑾姨娘准备后事 这大晚上的写字,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饶是桌上有烛火,瑾娴依旧觉得有些昏暗,才写了一遍,她就觉得眼睛酸痛,遂停笔揉了揉。 章彦成见状,猜出她眼睛不舒服,可他又好面子,不愿主动开口让她停下来。 但凡她说一句,不舒坦,明日再写,他便会顺阶而下,应承下来。 然而瑾娴并未向他求情,忍痛继续抄写《心经》。 此时的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想参加雯玉的婚仪而已,可这一打岔,她竟将正事给忘了,这会子两人横眉冷对,她也没机会再求情,当真是失算。 《心经》不能写错字,是以她必须集中精力,不能写太快,耗费了三刻钟才写完三遍。 疲惫不堪的瑾娴长舒一口气,放下笔,晃了晃僵硬酸疼的手腕,而后起身行至他跟前,将抄写好的《心经》呈上。 章彦成接过看了一眼,语气难掩嫌弃,“你这字退步了许多,合该勤加练习。” 瑾娴打了个哈欠,双眼无神,懒声道:“心不静,练不了字。” “练字正是为了静心,多练练,这心自然也就静了。” 瑾娴尝试过,实在静不下心,也就不再勉强自己,“没兴致。” “那你先前怎就有兴致?”章彦成狐疑的盯着她,“难道那时的你练字只是伪装?” 瑾娴自认功力不足,“我若能够伪装所有的喜怒哀乐,今晚也就不至于失控。” 跟他学练字的那段日子,她是真的很开心,也很专心,只可惜,时过境迁,她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现下唯一能令我心静的,便是景儿。” 唯有看到孩子,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烦恼,不再悲苦恐慌。 生孩子的是瑾娴,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也是她,章彦成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一个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呢? 纵使瑾娴做出伤他心,驳他颜面的事来,他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来。 章彦成不意再追究,回身躺下,闭眸假寐。 他没再挑剔她的字,瑾娴也不再去招惹他,她行至桌边,将毛笔洗干净,而后净了净手,这才回往榻上。 章彦成翻了个身,这才缓缓睁眼,心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涌动,此消彼长,搅得他心神不宁。 次日一早,章彦成早早的起身上朝去了,待他下朝之际,天竟还未亮,仍整个王府被茫茫雾气笼罩着,有种阴森之感。 章彦成的心头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加快了脚步,往琅华院走去。 才到院门口,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哭声。 章彦成疾步入内,进门便见瑾娴正躺在榻上,面色乌青,嘴角还淌着血! 章彦成心中一窒,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瑾娴这是怎么了?” 丫鬟哭道:“朝食过后,瑾姨娘就突然吐血了。” 食物中毒?章彦成只觉怪异,“本王已给瑾娴安排了试菜太监,就连她的碗筷都是银质,为何还会中毒?” 大夫拱手道:“草民查验了一番,饭菜没有问题,但瑾姨娘吃了一块凤梨酥,是这凤梨酥被下了毒药。” “谁下的?是谁?谁要害瑾娴?” 虚弱的瑾娴睇他一眼,冷笑反问,“还能是谁?你偏爱的阮姨娘,你恩师的女儿,除了她,谁会恨我至此?” 又是阮玉舒吗?她竟然还不死心?章彦成心下懊悔,却又顾不得追究,现下最重要的是救瑾娴,他急切的望向大夫, “大夫,您快救救瑾娴,赶紧为她解毒!” 然而大夫竟是无力摇首,叹息道:“王爷,此乃烈毒,下毒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人命的。现下毒已入腹,回天乏术啊!您还是为瑾姨娘准备后事!” “什么后事?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本王要你狗命!”大夫的话,章彦成根本听不进去,他仓惶俯身,紧握住瑾娴的手,强压下心底的恐慌,柔声安抚, “瑾娴,瑾娴!莫怕,你不会死的,我立马去请太医,定会救活你!” “莫唤我的名字,你不配!”瑾娴嫌恶的抽出手,不许他碰触,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怨恨, “你放虎归山,她才有再次毒害我的机会,她是真凶,你便是帮凶!别再这儿假惺惺的落泪,我瞧着恶心! 从我被你抓回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要阮玉舒还活着,她就不可能放过我,这一天迟早会来,或早或晚而已。 我不怕死,但是死在她手里,我不甘心!你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谋害我,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我讨厌你,恨你!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疾声控诉的瑾娴难以克制心底的悲愤,一口血瞬时涌上喉间,腥气瞬时在口中蔓延,而后喷涌而出。 她的衣襟被黑血沾染了一大片,章彦成见状,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他焦急的呼唤着瑾娴的名字,可她却缓缓闭上了眸子,任凭他再怎么呼喊,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瑾娴,瑾娴!” 章彦成声嘶力竭的呼唤着,下一瞬,他骤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褐色的帐顶。 那边榻上的瑾娴被他吵醒,不耐的揉了揉眼,眯眼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这天还没亮,王爷有什么吩咐?”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清晰宁心,他很确定,这是瑾娴的声音。 她还活着,还坐起了身,唇角没有血渍,所以方才那揪心的一幕是梦境! 那这梦境也太真实了些,梦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他仍能够清晰得体会到,令他至今后怕! 更可怕的是,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梦似乎可以预知未来,难道说,那梦境就是将要发生之事? 难道瑾娴的猜测是真的,阮玉舒还会给她下毒? 他已不敢想象,假如梦境成为现实,他该如何面对…… 第503章 彦成下定决心杀阮玉舒 瑾娴被吵醒,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又不吭声,瑾娴便当他是在说梦话,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会子是寅时二刻,还不到起床的时辰,章彦成却再也睡不着,一颗心被梦境缠绕,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自认能够保护好她,可是意外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总是防不胜防,也不怪瑾娴不信任他。 阮玉舒会否痛改前非,会否就此放下仇恨和执念,他也不能确定。 诚如瑾娴所言,倘若阮玉舒贼心不死,继续谋划,暗中找人下毒手,谋害瑾娴和孩子,等到她们母子俩出了意外,他再去追究阮玉舒的责任,再去杀她,那就晚了! 伤害已然造成,便是阮玉舒拿命来偿还,也无济于事。 他总是顾念师傅的恩情,想让瑾娴理解他的苦衷,咽下这委屈,可他却忽略了一点: 问题的根源在阮玉舒,瑾娴再怎么忍耐也无用,下毒的手法千千万,他防得住今日,防不住明日,防得了饮食,防不了其他的阴招。 他的梦境几乎都被验证过,且预言的大都是最近将会发生之事,那也就是说,倘若他不阻止,那么梦境将会变成现实,瑾娴真的会被阮玉舒下毒! 而这一次,瑾娴不似从前那般幸运,无法侥幸逃脱,很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此时的瑾娴太过困乏,很快便又进入了梦乡。章彦成看着她熟睡的身影,回想着梦境,以及她昨夜情绪失控时,泪流满面,娇弱无助的模样,他忽觉自己不该再犹豫,合该做些什么。 恩师之情固然重要,却不该成为压制他一辈子的枷锁,他若因为顾念恩情,而令瑾娴置身险境,那他余生都将活在自责悔恨之中,无法原谅自己,更不能接受失去瑾娴的事实! 梦境之中,看到瑾娴闭眼的那一瞬间,他被悔恨的绳索缠绕,几近窒息! 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体会!所以他不能再被道德所束缚,必须想法子尽快解决掉后顾之忧! 他从来不缺手段,只是缺一个决心,现如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犹豫。只要他解开心结,不再被愧疚所羁绊,便可无所顾忌,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章彦成暗自琢磨着,眼下倒是有一个时机,可以将瑾娴失踪一事推给阮玉舒,就说是阮玉舒派人绑架瑾娴,借此治她的罪。 找人诬陷,倒是可以找到,但有一点还需考虑,即使真的指认了她,如何审判,又是麻烦事。 此事公开审理,他又将陷入众人的监督之中,舆论会压制着他,若判阮玉舒死罪,阮夫人肯定又要求情,又要拿阮师傅的灵位来闹,他烦不胜烦,这无疑是在自找麻烦。 由此可见,公开处置她并非明智之举。明的不成,那就来暗的! 深思熟虑之后,章彦成灵光一闪,他未再耽搁,直接安排暗卫动手…… 两日后一天上午,天朗风和,瑾娴正在花园陪景儿晒暖,景儿一天天的长大,三个多月的他已经开始学着认人了。 先前谁抱都可以,如今他学会闹腾了。 高兴的时候倒是让人抱,一到快睡觉时,他就只让奶娘一个人抱,瑾娴一抱他就哭闹。 瑾娴面上笑着,心里却是酸涩,她很清楚,自己陪孩子的时日太短,期间还丢下他一两个月不管,而今倒是回来了,可终究还是奶娘和嬷嬷们照看得更多一些。 再这么下去,她真怕孩子与她越来越生分。知秋劝她不必忧心,“孩子与母亲血脉相连,不论谁哄,到底还是与自家母亲最亲近的。” 话虽如此,但瑾娴还是觉得,谁哄得久一些,孩子瞧着脸熟,便会与谁更亲近,“景儿是我的骨肉,虽有人帮我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得抽空多陪陪孩子才是。”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忽闻下人来报,说是兰容县主来了。 瑾娴回府后只见过兰容一次,听说尧帝已经给兰容和南越七王子定下了婚期,这段时日愉郡王府在筹备婚仪相关之事,父母叮嘱她,快要嫁人了,尽量少出门,兰容被父母盯得太紧,不得自由,便来得少了,但今日有件大事,她必须过来,便让兄长帮忙,将她给带了出来,她才得空来见瑾娴。 她说是有要事,瑾娴便将孩子给了嬷嬷,把其他人都支开,只留了知秋在身边。 瑾娴以为兰容要说的事与明兆有关,孰料兰容竟一脸欣喜的笑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瑾娴诧异的指了指自个儿,“我?我最近好像没什么喜事?” 兰容压低了声道:“姐姐还不知道?阮玉舒……她死了!” 乍闻此言,瑾娴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她笑容渐敛,凝眉询问,“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阮家传来的消息,听说白灯笼都给挂上了,应该不会有假。” 瑾娴还在担心自己的处境,担心阮玉舒会再使阴招,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听到她的死讯,这也太突然了些,“那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还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有好几种说法,有人说她是患病而亡,有人说她是自尽。” 瑾娴越想越觉得怪异,“她在府中那么久,我没听说过她有什么重病,而且她的执念很深,一心想杀了我,她的心愿尚未达成,怎会自尽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平日里身子康健的人也有可能突然暴毙,但她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自尽,尚不能确定。我派人盯着阮家,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即上报的。”兰容认为阮玉舒的死因并不重要, “管她是怎么死的,只要她人不在了,姐姐的威胁也就解除了,可喜可贺啊!” “的确是好事,她活着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不过她去得突然,我总觉得有蹊跷。”事出反常,瑾娴总感觉这事儿很怪异。 兰容仔细一想,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会不会是表哥动的手?” 第504章 瑾娴猜测阮玉舒的死因 章彦成?瑾娴思量着摇首,“他一直顾念阮大人的恩情,始终不肯对阮玉舒下手,应该不是他动的手脚。” 兰容想当然地道:“兴许表哥改了主意呢?” “怎么可能?”瑾娴本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兰容生了误会,她才会顺口一提, “前几日我跟他还在吵架,提及阮玉舒时,他还说我不理解他的苦衷,很明显,他至今认为阮玉舒不该死,所以他是不可能突然改主意的。” 兰容兀自揣测着,“或许正是因为你们吵了架,表哥想哄你开心,才决心杀了阮玉舒呢?” 那日过后,章彦成什么都没说过,整日沉着一张脸,哪像是改了主意的模样?“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我私自逃离都城,丢了他的颜面,他便对我恨之入骨,如今他在意的只有世人的看法和心中的道义,不可能再顾虑我的感受。” 依照兰容对章彦成的了解,他对瑾娴的感情并不浅薄,“表哥这人的确是固执了些,且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有些事他可能不方便去做,不过他对你的感情肯定不会轻易改变的,姐姐你要相信他!” 自从那日在桃溪村被他逮住之后,章彦成对她撂过无数的狠话,两人之间势成水火,所谓的和睦都只是虚假的表象而已, “信男人,不如信自己。阮玉舒丧命,是老天对她的惩戒,今后我也不必担惊受怕了,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是呢!我也是这样想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终究会有报应的!” 瑾娴不太想提章彦成,兰容转了话头,说起了别的事,但她心里仍有一丝好奇,想等表哥回来,亲自问一问他,阮玉舒的死,到底是不是他的主意。 只可惜晌午表哥并未回来,估摸着是有应酬,午后兰容又在此等了许久,陪着景儿一起玩耍,直等到傍晚,仍未见他,兰容想着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也就没再继续等待。 不巧的是,兰容才走一刻钟,章彦成便回府了。 知秋为荣王更衣,小允子候在一旁,顺势道了句,“瑾姨娘,奴才听人说,阮大人的女儿,去世了。” 白日里,兰容说起此事时,瑾娴还在想着,会不会是兰容听错了消息,阮家办丧事,不一定就是阮玉舒死了。 她想去阮家验证真假,怎奈她出不了府门,就连知秋出府也会被限制,她没有验证的机会。 这会子小允子也这么说,看来阮玉舒是真的不在了! 瑾娴眼皮未抬,只轻“嗯”了一声。 她的反应太过镇定,小允子不免诧异,“瑾姨娘您一点儿也不惊讶,难道您已有耳闻?” 瑾娴淡声道:“上午兰容来过,与我说了此事。” 一旁的章彦成暗叹不妙,他还想着瑾娴初闻此事,肯定会追问阮玉舒的死因,没想到兰容竟然提前透露了,却不知兰容是怎么跟她说的,以致于瑾娴这会子竟是反应平平,什么也不问。 兰容肯定是不知内情的,但瑾娴不问,章彦成也不愿主动去提。 他虽已下定决心,但这件事对他而言,始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心中对阮师傅有愧,也就不太可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除非瑾娴主动询问,然而她并没有询问,阮玉舒是怎么死的,她对这件事似乎并不好奇。 小允子猜出阮玉舒的死与荣王有关,因为前两日荣王召来了暗卫。 但荣王并未明确告诉过他,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是以小允子不敢乱说话,接下来的事,只能由瑾姨娘去问了。 这会子章彦成就在边上更衣,小允子的话他肯定是听到了,但他没有接口,那就应该不是他的意思,瑾娴觉得自己没必要去问----是不是你杀了阮玉舒? 如若不是他,岂不尴尬? 现如今的两人,顾虑太多,许多话都要在心里过几遍,再三考虑后果,不会再轻易的说出口。 阮玉舒是瑾娴心头的一根刺,瑾娴生怕自己一提起那个女人,又会失控,又会说出一些他不爱听的话来,到时得罪了他,她还得请罪受罚,得不偿失。 瑾娴心念百转,不发一言,小允子请示道:“王爷,阮家正在办丧仪,王爷可要去吊唁?” 按理说,阮玉舒是他曾经的侍妾,如今她去走了,章彦成看在他师傅的面上,是该去一趟的,然而阮玉舒心肠歹毒,害得他与瑾娴误解重重,他心中有恨,便连戏也不愿做, “她已被逐出王府,不再是本王的侍妾,她的生死与本王无关,无需吊唁。” 既然王爷不去,小允子也就不需要再去准备,“是,奴才明白了。” 他爱去不去,瑾娴也不多嘴过问。用晚膳之际,瑾娴特地吩咐知秋,“去拿壶酒来。” 知秋顿感诧异,好言提醒,“主儿,您的身子尚未养好,大夫嘱咐过,尽量别饮酒。” 瑾娴却道无妨,“今儿个心情好,喝两杯助助兴。” 瑾姨娘坚持要喝酒,知秋无可奈何,只得出去取酒。 待酒拿来,知秋给瑾姨娘倒了一杯,而后又征求荣王的意见,“王爷,您也喝一杯?” 章彦成尚未应声,瑾娴已然替他说了,“王爷今日的心情可能不大好,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喜事,王爷应该不愿饮酒的,你不要勉强。” 知秋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荣王斟酒,忽闻荣王道了句,“满上!” 难道王爷也觉得阮玉舒去世是好事吗?又或者说,王爷这是借酒浇愁? 知秋猜不出荣王的心思,但她必须听从荣王的吩咐,便恭顺的给他斟了杯酒。 今儿个瑾娴是真的高兴,品着佳肴美酒,好不快活。但她并未与章彦成说话,章彦成一直闷不吭声,瑾娴猜测,他大约是在为阮玉舒的死而惋惜? 不管怎么说,阮玉舒都是他的侍妾,如今她没了,他肯定会回忆起往事,心生怀念,后悔将她赶了出去,没照顾好她? 第505章 彦成醉酒表心意 他愁他的,瑾娴才懒得安慰他。她只知道,她的仇人死了,此乃喜事,她不会有一丝的惋惜!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这壶酒就见底了。 章彦成的酒量一直不太好,所以他很少饮酒,会克制自己,但今晚他却没克制,一杯接一杯的喝,瑾娴还没醉,只是有些头晕,他已经有些醉了。 眼瞧着酒没了,章彦成吩咐知秋再去拿一瓶,知秋不敢擅自做主,为难的望向瑾姨娘。 瑾娴知道他酒量浅,不敢让他再喝,若是再喝下去,烂醉如泥,到时她还得被迫照顾他,倒霉的还是自个儿。 于是瑾娴面上吩咐知秋去拿酒,背地里却给她使眼色。知秋会意,应承着出了房门。 瑾娴眸光微转,思量片刻,对章彦成道:“王爷,我有些醉了,感觉头晕得厉害,劳烦王爷扶我进屋。” 瑾娴居然会主动要求他接近?这不正常,章彦成觉着不对劲,但她已经开口了,他总不能不管她,于是章彦成勉强站起身来去扶她,瑾娴顺势反握住他的手臂,扶着他往里屋走去。 章彦成的确是醉了,走路很轻飘,看似是瑾娴醉了,让他帮忙相扶,实则是瑾娴一直在扶着他。 只因瑾娴很清楚他的性子,若直接说他喝醉了,扶他回去休息,他肯定犟着不去,所以瑾娴才拿自己做借口,先将人给骗进屋再说。 进屋后,瑾娴直接将他扶至帐边,让他躺下,章彦成不情不愿,“我没醉,醉的人是你。” “好,是我醉,没说你醉了,只是让你在这儿陪我说说话,等知秋把酒拿来之后,你再继续出去喝。” 瑾娴顺着他的话音哄着他,他才没再闹腾,安顺的躺在帐中。 此时此刻,他只觉自己头重脚轻,像是躺在一大团棉花上,没个着落。 他嚷嚷着说渴,瑾娴只好起身去给他倒了杯茶。 一杯浓茶入喉,他那干燥的嗓子才稍觉滋润。瑾娴刚想起身,忽闻他喃喃道了句,“阮玉舒死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不是醉了吗?居然还记得此事?饭桌上他一句话不说,这会子突然问起,却是何意? 一提及阮玉舒,瑾娴便心情极差,面色骤冷,“王爷想听我说什么?说她也有些可怜?这种假惺惺的话,我可说不出来,我只觉得她死得好!老天开眼,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你惩戒她?呵!世上的恩怨那么多,老天爷又能看得见多少?他若肯帮你,早就帮了,阮玉舒又怎会在几个月之后才丧命?” 章彦成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瑾娴疑惑的望向他,“王爷这话是何意?阮玉舒丧命不是意外吗?难不成是人为?是谁杀了她?” 章彦成那原本有些迷醉的眼睛望向她时,竟有一丝的澄明,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瑾娴不愿费神,“恕我愚笨,猜不出来。” 章彦成打量着她,“是猜不出,还是不愿猜?” 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王爷若知晓真相那就直说,没必要在这儿拐弯抹角卖关子。” 她不肯猜,章彦成被酒意熏染,再不顾虑,脱口而出,“是本王派暗卫动的手,造成她割腕自尽的假象。” 原来兰容猜对了,真的是章彦成的意思!瑾娴狐疑的盯着他,“王爷不是不愿杀她吗?” 章彦成缓缓侧首望向她,目光深远,“可你不希望她活着,我若不杀她,你是不是会恨我一辈子?” 恨又如何?她被他困在这后宅之中,连反抗的本事都没有,“我的恨意是最无用的,影响不了王爷什么。” 她这幅无甚所谓的模样看得章彦成火大,声调渐扬,“影响本王的心情!你自个儿看看,你回府这么多天,可有一日的好脸色?面对旁人笑吟吟,一面对本王,你就冷着一张脸,本王瞧着不自在!” “王爷您可以无视我,或者让我搬到开云阁去住,我不在您眼皮子底下,也就不会惹您厌烦。”瑾娴也不恼,但说话时神情冰冷,噎得章彦成越发憋屈, “你就这么不想住琅华院,这么想远离本王?” “我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王爷不要胡乱揣测,不要给我安罪名。” 她面上否认着,实则却是在说废话,这种周旋好没意思,心中忿忿的章彦成忍不住道出心中所想,“我为何没让你去开云阁?还不是怕你被人加害!”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还真是动人啊!瑾娴讥诮一笑,“是吗?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王爷的照拂。” 章彦成这心里不是滋味,“你跟我说话,一定要这般阴阳怪气吗?” 他喜怒无常,瑾娴自然得防着,“我只是不敢得罪王爷,怕受罚,所以才拣好听话说。” “本王不喜欢你这般曲意逢迎,本王要的是最真实的你!” 他说得好听,她若真做自己,他又该翻脸了,“真实的我说话太呛人,王爷您会生气的。” “所以你就开始在我面前逢场作戏,伪装自己?有意思吗?” 这话问到瑾娴的心坎儿里去了,她的心底一片荒芜,已然寻不到人生的乐趣,“没意思,但能保命。” 她答得简洁,仿佛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是罪过,章彦成心里难过,索性一股脑儿将自己的心思全都道出, “你担心阮玉舒会害你性命,我便杀了她,为你报仇,为你解决后顾之忧,你也知道,我不愿动阮家人,不愿愧对阮师傅,我犹豫过,纠结过,可我最后还是这么做了,你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王爷的城府深似海,我探不到底儿。” 瑾娴不想再讨论此事,她想起身离开,章彦成见状,忍着头晕坐起身来,一把将她拥在怀中,紧紧的抱着,不肯撒手。 他的墨瞳已被复杂的情绪侵染,声音微颤,再不似平日里那般从容镇定, “还不是因为你!那天晚上你说起阮玉舒,情绪失控,我没有安慰你,还罚了你,你以为我冷血无情,实则我也很煎熬。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被人下毒,死在了我怀里。我甚至能感觉到你在我怀里一点点的变凉。你不会知道,那样的场景对我的触动有多大,我很怕梦境成真,所以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顾忌其他人的看法,不再被心中的道义束缚,直接动手杀了阮玉舒,如你所愿,护你周全。 因为我怕,我怕那个女人疯魔了,再次对你下手,我怕你真的死在我面前,那种眼睁睁的看着你消逝,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再去体会!” 第506章 瑾娴,你还爱我吗? 碍于颜面,有些话他一直不愿说出口,今日借着酒意,他才会不顾一切的道出心中所想, “瑾娴,我已经为你杀了阮玉舒,你还恨我吗?” 问出这句话时,章彦成的内心异常忐忑,因为他不确定,瑾娴会如何审判他。 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逃避不是长久之计,他终究还是得去面对。 她有什么资格恨他呢?瑾娴深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再不自量力,淡淡应道:“不恨。” 这样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遂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你……还会爱我吗?” 瑾娴眸光微紧,唇角微动,却许久未开口,大约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章彦成心顿凉,他已猜到了答案,而她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道了句,“王爷,你醉了。” 她又想打岔,不肯正面回答,章彦成忍了太久,一直不愿去问,今日难得鼓起勇气,他实在不愿再继续等待,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没醉,我很清醒!瑾娴,我要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光阴是向前走的,没有人能回到过去。”她答得模棱两可,章彦成不满意,再次细问, “我是说,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互相信任,不再猜忌怀疑,和睦相处吗?” “现在就很和睦啊!”她的面上还有淡淡的笑意,仿佛与他之间并无矛盾,他却能感受得到,这只是假象, “虽然你对我言听计从,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和睦,只是你的委屈妥协。我想看到你像从前那样,肆意无拘束的在我面前表达你的喜怒哀乐,你不必担心我会生气,因为我会一如既往的包容你,不会苛责于你。 你不必违心的逢迎我,做你自己就好,做从前那个,敢爱敢恨,敢跟我顶嘴,敢耍脾气,敢撒娇的瑾娴。” 他说得可真美好啊!他怕是忘了,两人之间的裂痕有多深,“我不再是从前的方瑾娴,你也不会是从前的章彦成。” 她将一切都否定,章彦成却是十分笃定,“我是!我一直都是原来的我,那个心里只有你的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迎上他那坚定的眼神,瑾娴心中已无任何波动,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假如你在去年冬月间,动手杀了阮玉舒,我不会怨恨你,更不会逃离都城。可是你没有,直至我坐完月子,你也不舍得对她动手,时隔几个月,你我之间的心结已经成了死结,你再去杀她,你所谓的为我报仇,已经无法令我动容。” “为什么?我不理解!我已经如你所愿,杀了她,你为何就不能原谅我?” 在章彦成的认知中,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他动手,一切都将迎刃而解,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态度对瑾娴的伤害有多大, “直到现在,你都不明白我介意的究竟是什么!在我坐月子的一个月期间,你都没有杀掉那个谋害我性命的女人,也就证明,我的命在你心里并不重要! 没了阮玉舒,还会有其他女人,将来再有人害我的命,你还会是这样的态度。你为了道义,为了利益,可以让我受委屈,甚至可以随时牺牲我,因为你永远有你的理由,你的苦衷! 所以不是我不肯原谅你,而是你的所作所为令我心寒绝望!你口口声声的说在乎我,却在我面临生死危机时,放虎归山,将我置身于危险境地,还让我理解你。 爱这个字,不是用来听的,是用心感受的,我得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你连我的命都不肯护,又凭什么要求我爱你?章彦成,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瑾娴的连番质问令他羞愧难当,有些话,他也不打算瞒着她, “我是犹豫过,我承认。我是怎样的性子,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在乎心中的道义,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希望被世人诟病,说我杀了恩师的女儿,所以才犹豫着迟迟没下手。 在我心里,权势第一,而你,排第二。可是后来,你突然逃离,令我措手不及,哪怕我费心找到你,你也对我横眉冷对,你我之间被生生划出一条沟壑,我难以跨越,心中莫名躁动,那晚你失控痛哭,我才终于知道,阮玉舒的存在已经成了你的噩梦,挥之不去,深深烙印在心底。 而你对我的疏离也成了我的噩梦,那场梦境让我很惶恐,我很害怕再一次失去你,所以我才毅然斩断长期以来的犹豫,将你排在了第一位,决心如你所愿。 瑾娴,我知道,我的犹豫刺痛了你,令你对我很失望,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定会以你为重,若有人敢伤你,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再姑息,必会为你做主!” 权势对于男人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章彦成说了那么多,瑾娴认为真话只有一句---权势排第一。 说她排第一这句,她根本不会当真,也懒得去质疑,“王爷随意,随喜,不需要承诺什么。” 他说了那么多,恨不得将心挖给她看,她却反应平平,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被忽略的章彦成莫名刺痛,“你以为我在夸海口,在哄骗于你?” 瑾娴抬眸望向他,笑意渐冷,“王爷哄骗我的次数还少吗?” “从来都没有哄骗!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发自肺腑之言!” 每一次他都是这般认真的许诺,保证,可结果呢?全都是失望,这样的情形至少有三次了?瑾娴哪还敢当真? “王爷应当知道,烧制一件精美无暇的瓷器需要几个月,可摔碎它,只需要一瞬,瓷器碎了,就无法再拼贴如初。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日子混着混着也就过去了,没必要太较真,什么爱呀恨呀!无需叫嚣,能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何必如此矫情?” 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章彦成却无法接受,这爱意如此汹涌,真真切切的存在过,怎能说消就消?他不同意,更无法接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它给找回来! “碎了有裂痕,那就不去看它,不让裂痕影响心情,把碎物封存起来,再重新烧制一件,哪怕耗费几个月,我也愿意去尝试! 以往我也以为,爱是最无用的东西,后来我才发现,拥有的时候,你可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失去,心便会空了一块,若这世间无人可爱,无法被爱,那么再多的成就都不算圆满,那些被人羡慕的人生,皆是遗憾……” 第507章 他的女人,理该由他来哄 章彦成愿意尝试,可她心中已有裂痕,她也想用手去抚平,可她做不到,也不想再去讨论这复杂而糟心的感情, “我醉了,头晕,我要睡了。” 很明显,她在逃避,不愿再论此事。 再勉强说下去,只会惹她厌烦,章彦成也有些头晕,便没再说下去,“好,你先睡,明日再说。” 瑾娴起身离开,唤人进来备水洗漱。章彦成不再闹着喝酒,乖乖的洗漱就寝。 两人依旧隔着一道屏风,谁都没再开口。 今晚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这对章彦成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若非饮了酒,一时冲动,他可能还会继续忍着,把心事都藏于腹中,今儿个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他如释重负。 感到轻松的同时,他又隐隐生忧,不确定瑾娴是否还愿给他这个机会。 回想前尘,他伤害过瑾娴太多次,他忏悔过,道歉过,每一次,瑾娴生气之后都选择了体谅他,但这一次和从前不同,他犹豫了多久,瑾娴的伤口就有多深,想让她的伤口完全愈合,并非易事。 明知前路艰辛,他也不会退缩,自己做的混账事,伤了她的心,那就该由他亲手去缝补。 章彦成思绪万千,瑾娴却不会因为他的那番话而扰乱心境。 只因类似的情形她经历过太多次,面对他的道歉和忏悔,她已经麻木了,她不想再被这个男人牵动情绪,愁苦或是欣喜,她都不愿。 往后的日子里,能让她在乎的,只有景儿!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章彦成起身更衣时,仍有些发晕,他努力回想着昨晚之事,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喝了很多酒,瑾娴说她醉了,让他帮忙,扶她回房。 回房后,他好像跟她说了很多话,但却又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此时瑾娴仍在熟睡中,他忙着上早朝,也就顾不得多想。 直至出府上了马车,他的脑海中陆续有碎片迸出,他才逐渐想起,自己似乎跟瑾娴说了很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主动,不要再讨好她,怎的一喝醉,竟是全忘了,什么话都往外撂。 瑾娴听到那番话,八成会觉得他很可笑? 依照她的性子,她不会认为他说的是真心话,肯定觉得他在花言巧语的哄骗她? 她那颗心,冷得很,本就不容易暖热,他好不容易才将其捂热,两人却又因为阮玉舒而生了嫌隙,以致于她对他失望透顶,再次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以为阮玉舒死了,两人的矛盾便可随之化解,事实证明,并没有那么简单。 瑾娴认定了他的心中只有利益和权势,认为再有类似之事发生,他仍会抛下她,不论他如何承诺,她都不愿再信他。 这样的局面,似乎没什么快捷的破解之法,他只能用满腔诚意去感化她。这法子虽然笨拙缓慢,但却是通往心桥的唯一通道! 既然话已说出口,无法收回,那他就没必要再继续端着,大男人能屈能伸,反正这本就是他的错,他理该去哄瑾娴。 男人哄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没什么丢人的,他不哄,难道还等着旁人去哄吗? 想通之后,章彦成不再为此事而纠结,他进宫专心听政,尧帝免了他在户部的职位,尚未给他安排差事,他暂时没有需要处理的政务,下了朝就回了荣王府。 辰时三刻,瑾娴才起身,梳妆之后便去奶娘屋里看望景儿。 景儿也才醒来,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咿咿呀呀的,好似是想说话。 奶娘正在给景儿穿棉衣棉裤,看到瑾姨娘进屋,奶娘福了福身,而后笑叹道:“小少爷又长个儿了,月子里的棉裤太短了,穿不了,得换大一些的棉裤了呢!” 每日看着孩子,倒也看不出他的变化,但这衣裳的长短摆在那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对比。 好在府中给景儿准备了许多衣裳,任他长得再快,也是够穿的。 待衣裳穿好后,瑾娴抱起景儿,丫鬟奉上被热水煮过的巾帕,瑾娴接过巾帕,蘸了些盐水,给孩子擦牙花,而后给他洗脸洗手,再喂些水。 这些事本该由嬷嬷们来做,但瑾娴想与景儿多相处,让他熟悉她的气息,所以才会亲自动手。 章彦成回来时,看瑾娴不在屋里,得知她在景儿房中,便也跟了过来。 一进屋,瞧见这一幕,章彦成面色骤变,“这点小事都要劳烦瑾娴亲自动手,本王养你们何用?” 荣王发火,众人心惊胆战,赶忙跪下。 瑾娴解释道:“是我要给景儿喂水,不是她们偷懒,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她们,当娘的照顾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我不希望孩子将来与我生分。” 章彦成不以为然,他认为血缘可以压制一切,“血脉相连,又怎会生分?” 这只是他想当然的看法,“王爷可有听过一句话?生娘不及养娘大,即使我生了他,但若我没有养育他,不与他亲近,他就不会对我有感情,所以我得多跟孩子相处才是。” 她坚持要喂孩子,章彦成拗不过她,只得随她,他则先回房去更衣。 他一在家,她便不愿回那个屋子,先是抱着景儿到晴姨娘那儿坐坐,后来景儿玩累了,睡着了,她才让嬷嬷将景儿抱回去。 瑾娴不想回,又拐至后花园闲转,好巧不巧,李侧妃和珍姨娘她们都在那边的凉亭中闲坐。 若只有李侧妃,瑾娴会上前打声招呼,但若珍姨娘和岚姨娘都在,她也就不愿过去。 瑾娴转身欲离,却被眼尖的岚姨娘瞧见,招手唤道:“哎---瑾妹妹来了!” 被发现的瑾娴不能装作没听到,只得回身笑应,过去与她们打招呼,“各位姐姐安好。” 珍姨娘淡瞥她一眼,继续磕着瓜子,懒得应声,怀抱着女儿的李侧妃笑着招呼瑾娴坐下,李侧妃的女儿已经九个月大了,一双月眸弯弯的,笑起来很甜。 瑾娴只在旁拉拉她的小手,逗弄几句,并未接手去抱。 她一直都这样,从未抱过李侧妃的孩子,不是不喜欢,是怕招惹是非。 李侧妃已经习惯了,倒也不在意,只问她,“景儿呢?怎的没带他出来?” “他玩了会子,困得睡着了,嬷嬷便将他抱了回去。” 岚姨娘一脸欣羡,“瑾妹妹来得最晚,却为咱们王爷添了个儿子,真是好福气啊!” 这话不是给她拉仇恨嘛!瑾娴不爱听,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干笑以应,“来日方长,大家都有机会的。” 珍姨娘眼皮一翻,扁嘴自嘲,“有瑾妹妹在,王爷的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我们哪有什么机会?” 有些锅,瑾娴可不能背,她特地提醒道:“王爷每个月都会去陪后院的每一位女眷用膳,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那就要看珍姨娘的本事了。” 荣王的确去过,但也仅仅只是用膳,根本不会留宿,珍姨娘越想越觉得没面子,酸声道: “是,我们没本事,妹妹最有本事和手段,抓得住王爷的心,我们自愧不如。” 若搁从前,瑾娴可能会回怼,如今她的性子不似从前那般莽撞,遇事会先掂量后果。 珍姨娘本就是小心眼儿的人,得罪了她,只怕她会伺机报复。瑾娴可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有些怨气,能散则散。 思及此,瑾娴柔柔一笑,“珍姨娘太抬举我了,王爷可不是看重我,他看重的是子嗣,我只是沾了孩子的光而已,等到守孝期结束,珍姨娘为王爷怀上一子半女,自然会得王爷青睐。” 瑾娴故意贬低自己,正是不希望被珍姨娘视作眼中钉,她的解释可能不会改变珍姨娘对她的偏见,但至少她态度恭顺,没有恶语相向,挑惹是非,反倒给了珍姨娘一丝希望,让其期待着守孝期结束,转移了珍姨娘的恨意。 岚姨娘还以为瑾姨娘和珍姨娘会吵起来,孰料瑾姨娘这般得宠,居然还贬低自己,不敢与珍姨娘起冲突,这可不符合她的性子啊! 失望的岚姨娘故意找话头,“瑾妹妹为皇室添了男丁,王爷和皇上都很高兴,我听说,王爷还打算晋你为侧妃呢!我得提前恭喜妹妹呢!” 道罢这句,岚姨娘的目光状似无意的落在李侧妃面上,果见李侧妃面上笑容渐僵,眼睫微垂,神情明显不愈。 第508章 王爷要晋你为侧妃 瑾娴心道:这个岚姨娘,面上看着和善,没与她闹过矛盾,可岚姨娘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旁人起冲突。 李侧妃人就在这儿呢!她却故意说荣王要再立侧妃,这不是给李侧妃添堵吗? 瑾姨娘就知道,一碰上这几位,准没什么好事,她还得费神去调和,佯装惊讶地道:“是吗?还有这事儿?我都没听王爷提过,岚姐姐是打哪儿听来的?” “府中都在传呢?妹妹不可能不知道?” 瑾娴一脸的不可思议,“瞎传的?我自个儿都不知道,大伙儿都知道了?姐姐怕不是忘了,皇后的守孝期还没过呢!王爷怎会在这个时候跟皇上提这种事?这不是等着挨训嘛!” 珍姨娘也觉得不大可能,“咱们王爷才没这么傻,才不会在这种特殊时期给自个儿找麻烦。再者说,侧妃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不单得有子嗣,也得有家世,像李姐姐这样,家世显赫的才有资格!” 一直沉默的李侧妃勉笑以应,“妹妹抬举我了,其实瑾妹妹的家世也不差,徐大人可是二品官呢!” “可他没有爵位啊!再者说,徐大人和阮大人立场不同,闹过很大的矛盾,而阮大人又是王爷的恩师,我想王爷应该还记得当年的那件事? 王爷宠爱瑾姨娘无可厚非,但若说王爷要立侧妃,那可是大事,得多方考虑,没那么容易的。” 珍姨娘所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但她当着瑾娴的面儿,编排瑾娴的父亲,却非明智之举,她就是仗着她爹深受荣王器重,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明面儿上,珍姨娘是在说徐宏有问题,实则她是在嘲讽瑾娴出身低微,不配做侧妃。 若搁旁人,肯定会恼火,只是瑾娴对徐宏没什么感情,加之她本人不愿招惹是非,所以才没计较,无谓一笑,附和道: “珍姨娘说得是,我有自知之明,侧妃的位置我是不敢肖想的,更不会跟王爷要求什么,生儿育女是我们做妾室的本分,我不会拿这个向王爷邀功。王爷忙着办政务,想来也顾不得这些琐事。” “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之前她们说王爷受伤,还禁闭七日,是怎么回事啊?”岚姨娘好奇打探,瑾娴无奈轻叹, “这事儿我也不晓得,王爷好像很忌讳,不肯告诉我,我问了一次,他说是与政事有关,让我不要过问。” “是吗?”岚姨娘满目讶色,“我还以为王爷和妹妹无话不谈呢!原来他对妹妹也设有界限啊!” “那是自然,”瑾娴故作怅然的轻叹着,“咱们王爷的性子,姐姐应当清楚,我的日子可没有姐姐想象得那般好过,每日我都如履薄冰,言行举止皆得小心谨慎,生怕惹恼了王爷,又得受罚呢!” 珍姨娘凤眸微眯,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王爷还会罚你?” “我被罚的次数可不少呢!罚抄经,罚跪,还不许我用膳。”瑾娴一脸委屈的诉说着自己的遭罪。 珍姨娘当了真,面上说着妹妹可怜,侧过脸便掩唇笑嗤,笑她人前风光,人后狼狈。 岚姨娘将信将疑,总觉得瑾姨娘没说实话。李侧妃压根儿就不信,她料定了瑾娴这是扮猪吃老虎,想让众人对她放松警惕。 荣王对她的偏爱有目共睹,怎么可能狠心罚她? 早在瑾娴与珍姨娘闹矛盾那年,李侧妃便能感觉得到,瑾娴并不简单,后来她逐渐被荣王独宠,更是验证了李侧妃的猜测。 但李侧妃一直没把她当敌人,是因为两人身份悬殊,李侧妃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她放在眼里,如今瑾娴母凭子贵,李侧妃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忧心。 从前这王府只有王妃的身份比她尊贵,其他的侍妾,李侧妃不需要把她们放在眼里,偏偏瑾姨娘生了个男孩,王爷又那么宠爱她,或许他真的会晋封瑾姨娘为侧妃。 若果真如此,瑾姨娘不就与她平起平坐了吗? 单这一点,倒也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她生的是女儿,瑾娴生的是儿子,同样都是侧妃,那么肯定是有儿子的地位更高。 她最担心的是,瑾姨娘一旦成了侧妃,荣王很可能会因为偏爱,直接将管家之权交给瑾姨娘。 李侧妃不在乎他的宠爱,但却在乎权势,若连管家之权也被人夺走,那她还剩下什么? 李侧妃不愿让自个儿多一个敌人,她最期望的,便是看到她们内斗,然而瑾娴改了性子,珍姨娘这独角戏唱不起来,阮玉舒没了,往后谁还能治得了瑾娴? 最恨瑾娴的人,除了阮玉舒,大约就是王妃了? 王妃应该也在坐山观虎斗,可阮家那只虎不中用,翘辫子了,估摸着这会子王妃也很焦虑? 眼下这情形,谁动徐瑾娴,谁就没有好果子吃,但若都不动手,也不是事儿。 为保自身安全,李侧妃唯一能做的,便是推波助澜,把风浪往王妃那边推…… 几人各怀心事,话不投机,瑾娴坐了会子,便借口告辞。 待走远后,知秋忍不住问了句,“主儿,珍姨娘出言不逊,您为何不教训她,反倒做小伏低,任她欺凌呢?这事儿就算闹大了,传到王爷那儿,那也是她的错,王爷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章彦成会为她做主吗?未必?瑾娴苦笑了一声,提醒道:“你莫忘了,赵侍尧可是王爷精心押宝的臣子,王爷看在赵侍尧的面儿上,也不可能严惩珍姨娘的。那年我被珍姨娘划伤了脸,王爷也只是将她禁足而已。” 第509章 彦成与瑾娴算昨晚的帐 知秋兀自思量着,“那时王爷与主儿尚无感情,如今不一样,王爷对主儿很在乎,珍姨娘若再敢欺负您,王爷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瑾娴自嘲一笑,“感情最是多变,还不如利益来得稳固。我跟王爷的近况,你都看在眼里,表面和睦,暗地里却是我在费心讨好。我不惹事,不惹他生气已是万幸,哪儿还敢期待他为我做主? 从前我只需自个儿小心谨慎即可,但如今有了景儿,景儿还小,不懂防备,虽有奶娘嬷嬷们照看,却也是防不胜防,我若呈口舌之快,得罪了珍姨娘,万一她气不过,想方设法的谋害我,或者害景儿,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为了景儿,我也得忍气吞声,让她们认为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们心气儿顺了,就不会再找我和孩子的麻烦。” 瑾姨娘越发隐忍,不似从前那般洒脱,知秋见状,只觉心酸。但仔细一想,瑾姨娘的思虑是对的,在这王府之中,的确应该谨慎行事,才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是奴婢糊涂了,今后奴婢定当谨言慎行,不给主儿和小少爷惹麻烦。” 瑾娴最怕碰到她们,每次碰见都少不了一场暗战,她得小心应付,方能全身而退。 心累的她没再闲逛,回了琅华院。 彼时章彦成正在院中练箭,瑾娴行至他身边时,象征性的福了福身,未等他应声,她便直接进屋去了。 看她薄唇紧抿,似乎不大高兴,章彦成猜测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遂将弓箭递给了小允子,而后进了一间屋子,召来了暗卫。 他知道瑾娴没有安全感,所以自从她回府之后,他便安排暗卫,暗中守护瑾娴。 但也仅仅只是守护,至于瑾娴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章彦成一般不会去过问,今日看她面色不对劲,他才会去打探。 “方才瑾娴去过何处?” 暗卫如实禀道:“瑾姨娘先去了晴姨娘那儿,而后又去了后花园,遇见了李侧妃,珍姨娘和岚姨娘。” 那几个都不是善茬儿,估摸着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章彦成问起细节,暗卫仔细回忆道: “岚姨娘问起,王爷是不是要将瑾姨娘晋为侧妃,珍姨娘说,瑾姨娘家世一般,王爷又与徐大人不睦,她没资格做侧妃。” 赵意珍居然当着瑾娴的面儿说这样的话?怪不得瑾娴不高兴,她应是把赵意珍的话当真了,认为他迟迟不给她晋位,是因为徐宏的缘故? “这个王府什么时候姓赵了?赵意珍她有什么资格妄加揣测?” 章彦成心下恼火,挥退了暗卫,而后回房去找瑾娴。 瑾娴正在吃糖水,听见脚步声,她并未回首,只当没听到,继续捏着勺子搅动着碗内的桂圆。 章彦成在旁坐下,知秋近前道:“王爷,奴婢为您盛碗糖水。” 瑾娴提醒道:“王爷不喜甜食。” 知秋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章彦成又岂会不知,瑾娴这是不愿与他同桌共食,才故意这么说,他偏不如她的意, “人的喜好是会变的,本王最近爱吃甜食。” 荣王都发话了,知秋自是得给他盛上一碗。 她将糖水奉上,而后便退了出去。 瑾娴觉着不自在,随即放下勺子,“我吃好了,王爷慢用。” 她刚想起身,便听章彦成道:“你才用了几口?半碗都不到,是吃好了,还是看着本王吃不下?” 他心里门清儿,偏偏还要问出来,瑾娴又不能承认,只得赔笑,“王爷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乖乖坐着!” 他的语气不太友善,瑾娴怕又惹恼他,只得顺从他的意思,继续坐着。 吃糖水是假,他之所以坐在这儿,不过是借机与她说说话,章彦成状似无意的提及,“昨晚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细说,便被瑾娴给打断,“昨晚我喝醉了,断片了,后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是吗?”章彦成觑她一眼,笑嗤道:“你的酒量似乎比我好,你喝得比我还少,怎么可能不记得?” 瑾娴苦思半晌,借口道:“兴许是几个月没喝过,酒量变浅了些。” 她不想听,他偏要提,“昨晚之事,本王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必了,醉酒之言当不得真,无需再回忆。” 她的眼神明显慌乱,章彦成越发笃定,她根本就没醉,章彦成故作恍然,“我记得昨晚好似答应过你,准你去参加雯玉的婚仪,既然你说醉酒之言当不得真,那就就此作罢。” 瑾娴一听这话,立时抬首,“这句得当真!王爷说话得作数!” 她明知章彦成根本没说过这句,但他既然扯出这件事,她当然得抓准时机,逼着他应下。 章彦成趁势反问,“你怎知我说过这句?你不是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瑾娴尴尬一笑,绞尽脑汁往回找补,“即便醉酒,也会有记忆的碎片,我模糊的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句来着。” 章彦成紧盯着她,趁机诱哄,“所以,醉酒之言究竟该不该当真?一句真,句句真,一句假,句句假。” 此时的瑾娴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逼她呢!心虚的瑾娴不敢与他对视,“我只记得这一句,那肯定是得当真的。” “还有很多句,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对不对?”说话间,章彦成握住了她的手,瑾娴不习惯这样的接触,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倘若喝酒真能让人忘记一些事,那我情愿我们之间的那些不愉快全都被酒冲刷,不存留在你的记忆之中。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喝得再多,记忆也不会消除。 既然无法抹去,那就将其封印。瑾娴,昨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不是醉酒胡言。我知道,你的伤口太深,很难愈合,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也不奢求你再完全信任我,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我对你的刁难,皆是源于我想要靠近你而耍的花招。你逃离都城,离开我,我恨过你,怨过你,却从未放弃过爱你!从今往后,我会以你为重,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我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定会帮你解决后患。我会成为值得你和景儿依靠的男人! 即便你不信我也无妨,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就好,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做最真实的你,无需再逢迎我,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无需顾虑我的感受。你可以不爱我,但你千万别怕我!” 第510章 彦成哄瑾娴的小心机 章彦成说出这番话时,目光深邃,烈烈如炬,他一直在注视着她的眼睛,希望瑾娴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瑾娴的确不敢爱他,但若说不怕他,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因他的脾气不大好,一会儿笑脸,一会儿翻脸,她根本摸不透他,更不敢再在他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哪天他不高兴,又会责罚于她,她往哪儿说理去? 不过她也不能拒绝,拒绝便是跟他作对,驳了他的颜面,她铁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为保住自己和景儿,她还是得顺毛捋,“王爷一时间说了那么多话,我有些懵然,不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请王爷给我一段时日。” 她没有接受,却也没有拒绝,只说需要时日,这样的结果虽不是他所期待的,至少比他预期的要好得多。 章彦成也不敢将她迫得太紧,“好,我给你时日。” 不放心的瑾娴又问了一句,“那……王爷说准我去参加雯玉的婚仪,这句话可还作数?”担心他反悔,瑾娴特地解释道: “姨丈那人好面子,大约不会出席,雯玉成婚,若没有娘家人坐镇,会被外人笑话的,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所以我想去给她撑撑场子。” 章彦成点了点头,“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尽管他答应了,瑾娴还是有些不放心,“王爷不是说,那天没空吗?” 那话只是吓唬她而已,实则一个月之后的事,他还不确定,“那就腾出空来,你想去,我便如你所愿。” “多谢王爷。”瑾娴颔首道谢,章彦成抚住她的手,“我们之间,其实不必这么客套疏远,往后你还唤我的名字即可。” 迎上他那噙着浅笑的眸子,瑾娴不敢拒绝,却又莫名窘迫,最后只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晌午两人在一起用午膳,章彦成一直在给她夹菜,知秋反倒闲在一旁,连伺候主子的机会都没有。 前段时日,荣王在饭桌上都冷着一张脸,不给主子夹菜,今日却一改态度,又似从前那般殷勤,知秋见状,便知荣王和瑾姨娘和好了! 只是瑾姨娘的态度始终淡淡的,她倒没摆脸子,但笑意未达眼底,明显是敷衍。 知秋都能看出来,章彦成自然也瞧得出来,瑾娴只是在配合他,并非真的原谅了他。 感情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她不排斥,这便是一个好的开端,他有耐心,也有信心,他始终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心诚,便可与瑾娴和好如初。 午后瑾娴睡了会子,便去哄孩子了。 待她再回来的时候,惊觉里屋的那张榻变了。 早前榻上会放置一张小桌,后来她开始睡榻,小桌便收走了,今日却又恢复原状,瑾娴难免不高兴, “谁让你们摆成这样?” 丫鬟福身回话,说是荣王吩咐她们这么做的。 知秋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下去,而后知秋柔声劝道:“主儿,恕奴婢多嘴,您睡榻,本就于理不合,王爷这么做,也是想让您回帐中去。既然您与王爷已然冰释前嫌,那就应该还像从前那般,一起睡帐才是。” 那么深的裂痕,怎么可能说消便消?“前嫌未释,我只是不想得罪他而已。” 瑾姨娘的心比旁人大,却也比旁人细,她内心深处所介意的,知秋虽不能完全理解,却是心知肚明的, “主儿您能这么想,再好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许您和王爷很难再回到从前,但为了您和小少爷,您还是得和王爷继续走下去的,唯有他能庇佑您和小少爷,所以有些事,您还是得顺从王爷的意思,那张榻,不睡也罢。” 知秋所说的道理,瑾娴都明白,她已被抓回来,没机会再逃离都城,下半辈子都只能在此度过,那么章彦成便是她们母子唯一的依靠。 章彦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能忤逆他,唯有顺从。 晚间就寝时,瑾娴入了帐,章彦成进来时,瞧见她人在帐中,心情大好的他故意问了句,“今晚不睡榻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那张榻已被你恢复原状,摆着小桌,我还怎么睡?” “你若想睡,我还可以让人把小桌撤下来。” 他说得倒是轻巧,她若真这么要求,只怕他又要冷脸了,“丫鬟的命也是命,王爷还是别折腾她们了。” 如此说来,她是愿意睡这儿了。章彦成勾唇一笑,一摆长衫,入了帐。 以往她可以安心平躺,无需顾忌自己的睡姿,今晚她却觉得不自在,平躺总觉得别扭,随即翻了个身,背对于他。 章彦成瞄她一眼,“我记得你说过,睡觉时喜欢平躺。” “但我睡前喜欢翻来覆去的侧躺,等到睡意养成时才会平躺。” “是吗?那为何就不能面对着我侧躺?” 瑾娴本打算回过身来,但一想起他的话,她又想到了一个好借口,“王爷不是说,我可以做真实的自己吗?那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会犟嘴了?这倒算是一个好的开始,章彦成笑嗤道:“我还不让你唤王爷呢!你怎的听话只听一半?” “我喜欢唤王爷,顺口。” “可是听起来生分,我喜欢听你唤我的名字。唤一声,我想听。”章彦成凝望着她,眼中写满了温柔的期许。 瑾娴只是在试探他的耐性,她也不敢拒绝得太过分,遂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有什么好处?” 她还真是不吃亏啊!章彦成无奈笑叹,“你想要什么好处?” 第511章 彦成欺负瑾娴 瑾娴趁机讲起了条件,“我想去见太姥姥,我回来之后就没去看望过她,她肯定很挂念我。” 他还以为瑾娴会许什么宏大的心愿呢!原来只是想见她的亲人。这么小的一个愿望,他没理由拒绝, “赶巧最近我不忙,明日可以带你去。” 得他应承,瑾娴的面上终于有了笑颜,“多谢王爷!” “嗯?”章彦成不悦皱眉,瑾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多谢小哥哥。” 瑾娴也不知为何,他的名,对她而言似乎很沉重,她无法轻易的说出口,总觉得很别扭,所以她才换了一种称谓。 章彦成虽未如愿的听到她唤他的名,但她没再唤王爷,而是唤他小哥哥,这个称谓谁听了不迷糊?但他还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哥哥就哥哥,怎的还小哥哥,你说谁小?哪里小?” 他这咬文嚼字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那只是一种亲昵的称谓,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怎知我在胡思乱想,那你倒是说说,我在乱想些什么?”说话间,章彦成再次欺近她,抬指攫住她的下巴,灼热的目光放肆的在她的芙蓉面上打量着,自眉眼处一寸寸向下,最后停留在娇软的唇瓣间。 感觉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瑾娴不好意思再与他对视,仓惶的移开目光,瞎扯道:“你在想……今晚的汤圆真好吃。” 章彦成的目光继续向下,视线落在她的锁骨上,兴致盎然,“我在想,帐中的这串葡萄是酸还是甜……” 瑾娴登时红了脸,只因今晚她穿的抹腹上绣的就是葡萄纹。她忙将锦被往上拉,想将自个儿包裹起来,他却突然探出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扯,细长的带子瞬时滑落开来! 瑾娴惊呼出声,然而下一瞬,她的声音便被一抹柔软给堵了回去。 她惊得星眸圆睁,想推拒来着,怎奈她的手腕被他牢牢攥住,后腰也被他锢住,严丝合缝的紧挨着他。 瑾娴不满的呜咽着,就在她唇瓣开启的一瞬,那狡猾的小舍趁势探入,灵巧迅捷地捉住她的柔舍,汲取香津。 他的拥吻霸道且强势,甚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令她逐渐的失去意识,阖上眸子,瑾娴只觉身轻魂苏,漂浮在云端,甚至忘了反抗,任由他烈吻似火,燃烧着彼此! 不甘于此的章彦成翻了个身,直接覆于她上方,那一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游龙昂首,不消停的在溪涧寻找着入口。 意识到不对劲,瑾娴立马求饶,“大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叫你小哥哥了。” 然而章彦成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追问,“哪里大?” 非得问这么仔细吗?瑾娴红着脸,难为情的敷衍道:“哪里都大。” “撒谎是要受到惩罚的!”章彦成勾唇一笑,俯首隔着抹腹噙住桃尖儿,瑾娴轻咛了一声,指节瞬时扣住他的肩胛骨,难耐的拉长了尾音。 她那轻咬榴齿的羞怯模样对章彦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蛊惑,他再也不愿忍耐,低吼一声,蛮横的闯进溪潭之中。 今晚的他一点儿都不温柔,也不似沐浴那晚那般隐忍,他已经明确的向瑾娴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便不想再去克制,任由埋藏了几个月的爱意倾涌而出! 瑾娴的情绪十分矛盾,克制而又清醒,有时感觉自己被他拽进风月网中,迷失了自我,有时又觉得自己游离在外,无法融入其间。 这种极端的感觉令她无比煎熬,她突然觉得,难得糊涂---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这样的境界,可不是谁都能达到的。 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只可惜那些过往的伤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章彦成的话,听一半即可,不能尽数当真。 甜言蜜语皆动听,却终有过期之日。她切身体会过,便不会再去犯傻。这欢爱,来匆匆,去匆匆,她得将自己与章彦成分隔开来,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章彦成说到做到,次日上午,他从宫中回来之后,便立即更衣,小允子一早就依照荣王的嘱咐,将备好的礼放在马车上。 瑾娴也早早的起了身,吩咐嬷嬷为景儿穿衣,一切准备就绪,瑾娴带着景儿与章彦成一起,乘坐马车去看望太姥姥。 景儿是太姥姥的曾孙,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期待的便是四世同堂,是以瑾娴才会将景儿也带上。 果如她所料,太姥姥一见到景儿便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曾孙长得俊俏,粉嘟嘟的小脸,越看越惹人疼。 关于瑾娴离开都城一事,太姥姥听雯玉说过来龙去脉,加之今日荣王也在场,太姥姥不便多问,便没提那件事,假装自个儿并不知情。 瑾娴说起雯玉要成亲一事,太姥姥也替雯玉感到高兴,“那日雯玉带宋扬来过,我瞧着那小伙子面相挺不错的,应当是个可以依靠的人。雯玉能选个好夫婿,实乃幸事一桩。” “我也瞧着宋扬挺面善,料想雯玉跟着他不会受苦的,宋扬还下了请帖,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仪。” 太姥姥一听这话,不免有些担心,担心荣王会介意,“这的确是好事,不过我听雯玉说,桃溪村好像离这儿挺远的,王爷他那么繁忙,怕是不得空陪你去,我想雯玉应该也会理解的。” 章彦成无谓一笑,“既是瑾娴的表妹成婚,再忙我也会抽出一日的空闲来,陪瑾娴走这一遭。太姥姥您若要去,到时可随我们一起,我派人来接您。” 雯玉不是说,瑾娴也在桃溪村住过吗?荣王也知晓此事,太姥姥还以为荣王对桃溪村有偏见,不许瑾娴再去,哪料他居然会答应同行? 太姥姥心下惊讶,却也不敢多问,只笑摆手,“有劳王爷这份心了!我倒是想去,只是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坐那么久的马车,我怕是受不住的,就不去了,到时让人捎带一份礼即可。” 那倒也是,太姥姥年纪大了,的确不适宜长途跋涉,既然她不愿去,瑾娴也就不勉强。 用罢午膳后,景儿困得睡着了,瑾娴在此陪太姥姥闲聊,将近申时,章彦成提醒她还有事要办,该走了,瑾娴这才向太姥姥辞行。 当着太姥姥的面儿,瑾娴并未多问,直至上了马车,她才问出心中的疑惑,“王爷下午要去哪儿?怎的没听您提过还有事?” 章彦成神秘一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儿,到了你便知晓。” 哪里好玩儿?瑾娴苦思冥想着,想起一事,她不禁猜到了某种可能,“王爷该不是要带我去寻香楼,寻欢作乐?” 第512章 情敌修罗场 她居然会想到这个地儿?“你很想去寻香楼?” 那日她只是随口一说,“倒也不是,只是你这般神秘,我想不出其他的地儿。” 但看她这般好奇,章彦成也就不再卖关子,“不是寻香楼,是衡苑。这座别院是我一位皇叔的,每隔两个月就会举办一场唱卖会。此间聚集几十件奇珍异宝,邀请诸位王孙贵族前来竞买,看中者可摇铃加价,价高者得。” 听他这讲述,瑾娴已然了悟,这不就是现代的拍卖会嘛!原来古代也有,形式规则都类似,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 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瑾娴还真想见识一番。 马车到得衡苑便停下了,瑾娴跟着章彦成下了马车,在小厮的带领下入了衡苑。 这苑子景致甚佳,入门便见一棵大银杏,初春的银杏树才刚发芽,嫩芽挂满枝头,瑾娴可以想象得到,到了夏秋,这银杏将会是怎样的繁盛!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护卫把守,想来是因为苑中珍宝众多? 小厮将他们引至一座阁楼前,就此停步,里间有人专门引路。 瑾娴入内后,默默打量着,但见这阁楼一共两层,中间挑空,靠东边的位置设高台,后方用幕布遮挡,其余三面则用屏风隔出数十个小雅间,内设雅座,方便楼上楼下的众人观看台景。 瞧这摆设,平日里应该是用来唱戏的,现下用来举办唱卖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场内已坐了大半的人,瑾娴和章彦成算是来得晚的,人太多,她来不及一一细看,跟着章彦成上了二楼。 到地儿后,瑾娴才发现明兆也在场,章彦成的位置与明兆相邻,明兆不喜欢中间隔着屏风,便命人将屏风收叠至后方,中间打通,便可自由说话。 明兆唤了声小嫂嫂,请她坐下,而后又对章彦成道:“三哥,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爽约了。” 宝樱起身笑迎,“我听明兆说,三殿下会带姐姐过来,就一直在期待着呢!可算是把姐姐盼来了。” 许久未见宝樱,瑾娴眼前一亮,只觉她气色甚佳,神采依然,似乎并没有遭受婚姻的蹉磨,看样子,她在梁王府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明兆与她相处得应该还算和睦。 瑾娴笑应道:“今儿个去看望我太姥姥,这才耽搁了一小会儿。” 明兆当即提醒,“公主,你得唤小嫂嫂,不可再唤姐姐。” 宝樱唤顺嘴了,都忘了改口,瑾娴倒是无所谓的,“无妨,唤什么都一样,反正都是我。” 瑾娴就此坐下,继续与宝樱说着话,期间她随意打量着四周,许多人她都不认得,但看他们的衣着,非富即贵。 斜对面有道人影十分眼熟,瑾娴定睛一看,惊觉那人竟是章彦安! 好巧不巧,章彦安的目光也落在这边,他那深邃难测的目光令瑾娴有些不自在。 却不知章彦成知不知道章彦安也会出席,他若知晓,还带她来作甚?章彦成到底是不在乎,还是不知情? 原本瑾娴也不把章彦安当回事,可她逃出都城时,出于无奈,与章彦安同行了几日,这事儿若是传到了章彦成耳中,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瑾娴一想起来便有些心虚,以致于她的神情有些紧张,不似从前那般坦然。 章彦成不禁想起祁山曾跟他说过,瑾娴失踪那日,信郡王也出现在城门口,马车中还有一个可疑的女子。 祁山怀疑那女子是瑾娴,但他没有证据。 后来章彦成一直在忙着找瑾娴,也就忽略了此事,今日偶尔章彦安,瑾娴面上与宝樱说着话,手指却在搅扯着巾帕,那情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她对章彦安一直很厌恶,每次见面,她都不屑一顾,为何今日她的反应有些反常? 究竟是他想多了,还是瑾娴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当着众人的面儿,章彦成不便多问,继续与明兆说着话。 唱卖会即将开始,楼上楼下陆续还有客人进场。 章彦成正说着话,忽有人唤道:“表哥,你也来啦!” 章彦成循声望去,但见兰容走了过来,与她同行的,是南越七王子---黎云枫。 明兆自然也看到了兰容,他笑意顿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想与她打招呼来着,却又觉得自己连唤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而兰容连个视线都没给他,直接越过他,望向瑾娴,“小嫂嫂,你也在啊!” 瑾娴瞧见兰容,暗叹不妙,她当然想见兰容,怎奈兰容与明兆的过往有些复杂,今日在此遇见,偏巧宝樱和七王子都在场,这简直就是修罗场嘛!瑾娴不禁替这几人捏了一把汗,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强自镇定,互相介绍着, “兰容,这位是启国来的宝樱公主。” 兰容曾在街上见过宝樱公主,对她有印象,随即依照礼节,福身行礼,“给公主请安。” 随后瑾娴又对宝樱道:“这位是怡郡王的女儿,兰容县主,她身边的这位是南越七王子。” 黎云枫颔首以应,宝樱默默打量着他。 南越七王子入尧国为质,这事儿宝樱亦有耳闻。她曾听闻,南越人以羽为饰,今日一看,果见七王子的墨发间系着两片蓝绿孔雀翎,孔雀翎在不同的角度变幻着不同的色泽,在锦衣的衬托下,愈显华美。 他们启国原本打算收了南越的,只可惜那段时日,启国与盛国正在交战,腾不出手来,偏巧那个时候,南越进犯尧国边境,被尧国军打败,元气大伤,随即求和,送来王子为质,以示诚意。 启国既要与盛国打仗,又担心盛国与尧国结盟,这才先下手为强,用联姻的方式,率先与尧国结为盟友,断了盛国的后路。 如今这四个国家的关系十分微妙,一不小心就会有一个消失,宝樱深知联姻的重要性,这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嫁来尧国。 这南越七王子姿容俊逸,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是贪图享乐,还是忍辱负重?宝樱还看不出来,有待验证,但他身边的这位兰容县主,宝樱越瞧越觉得熟悉, “县主瞧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一旁的明兆一听这话,眼神蓦地一紧,如坐针毡。 第513章 瑾娴,你喜欢什么? 明兆忽然想起来,瑾娴曾说过,兰容曾在宝祥斋见到宝樱买玉佩,但兰容应该不知道那玉佩到底是送给谁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兰容与宝樱是打过照面的,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兰容竟然笑着否认, “未曾见过,今日是第一面。” “是吗?”宝樱好奇打量着她,“可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哎!” 兰容不愿承认,瑾娴便帮她打哈哈瞒了过去,“人有相似,瞧着有熟悉感,倒也不足为奇,今日一见,便算是相识了。” “小嫂嫂说得对。”宝樱没再为此事而纠结,十分热情的招呼兰容县主和七王子在此就座。 章彦成摸了摸鼻尖,干咳了一声,暗叹这唱卖会尚未开始,这边已经开始唱戏了。 明兆正在用喝茶掩盖内心的慌乱,一听这话,他骤然被呛,险些将水喷出来,幸得他努力压制,才没有失态。 黎云枫一早便晓得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但看兰容面色不佳,黎云枫直接发话,“多谢公主相邀,只不过这唱卖会上,若有看中之物需摇铃,此处铃铛不够,容易混乱,我们还是去原定的位置!得空再聚。” 参加唱卖会的人需提前报备,位置都是安排好的,既如此说,宝樱也就不再强留,“那好,各位请便。” 兰容与黎云枫就此告辞,目睹兰容离去的背影,明兆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他莫名心梗,却又深知自己已然成亲,没资格再去计较。 一旁的章彦成偏头低声提醒,“你的目光,收敛些,别那么放肆,若被宝樱发现异常,她那性子,肯定会追根究底,跟你闹腾。” 宝樱的性子的确强势,明兆倒是不怕她,但他也不愿给兰容添麻烦,随即收回了视线。 宝樱只顾与瑾娴说话,并未察觉到明兆的异常,瑾娴暗自祈祷着,今晚能够安全度过,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一刻钟后,客人已然到齐,唱卖会正式开始。 出场的这几样,有前朝君主的琵琶,名家的字画,以及贵重宝石。章彦成没什么兴趣,瑾娴一直没发表意见,他特地提醒道: “今日带你过来,可不是看热闹的,你喜欢什么,只管摇铃便是。” 这铃铛每摇一次便是三十两,相当于九千块啊!她可不敢随便摇,“我对这些不感兴致,再看看!” 她那小眼神,章彦成一眼便能看懂,“怎么?心疼银子?我出银子,不让你出,无需顾虑。” 即便是章彦成掏腰包,瑾娴也不舍得随意花销,这些宝物虽然珍奇,对瑾娴而言却是奢侈之物,并非必需品,可有可无,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有人在意穿着,有人在乎口腹之欲,有人喜欢收藏珍宝,银子花在自己喜欢的地儿,才有价值。” 章彦成忽觉好奇,“所以呢?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并非清心寡欲之人,亦有喜欢之物,“珍宝和饮食我都不是很在乎,过得去就成,我最喜欢的是新衣裳。” 平日里章彦成会给她赏赐很多东西,他一直以为,瑾娴爱财,古玩珍宝首饰她都喜欢,今日听她说起,他才发现自己对她似乎了解得并不多。很多印象都是他想当然的想法,其实他并不了解她的真实心思。 他总以为自己很爱她,对她很好,给她珍宝和银子便是爱的表现,可她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他竟然都不清楚,若不是今日听她说起,他怕是还会误解下去, “抱歉,是我太肤浅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没头没尾,瑾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啊?王爷在说什么?” 他记得,她不喜欢听承诺,所以他也不会说空话,“没什么,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他不肯说,瑾娴也不追问,继续看着周围人竞拍。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把宝剑,这把宝剑甫一拿上来,章彦成便坐直了身子。 此物是征西大将军高晋的佩剑,乃是先帝赐予将军之物,剑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高大将军战死沙场,宝剑就此遗失,后被人捡到,落在商人手中,辗转变卖,如今来到了此处。 章彦成晓得这把剑的来历,是以他一直在摇铃跟价。不知不觉间,这把剑已经从二百两竞价到六百两了! 明兆不明所以,“三哥,这把剑虽有宝石,但也不值这么高的价,有这六百两,自个儿找人打造一把新的不好吗?” 章彦成之所以这么做,自有他的意图,“你有所不知,高家的后人一直在寻找这把剑,若我能得此剑,再将其送还给高家,高家不就欠我一个人情吗?” 明兆仔细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高晋的儿子也是个将才,原本高家是追随大皇子的,大皇子出事后,高家一直中立不表态,若是堂兄能够借这把宝剑拉拢高家,那这些银子便也值了! 明兆了悟一笑,“还是三哥你目光长远,想得周全。” 只可惜,有这样心思的人不止章彦成一个,章彦安也一直在跟,瑾娴猜测,章彦安可能也想得到这把宝剑,拉拢高家。 眼下竞价的有四人,谁也不退让,没多会子,宝剑便升一千两! 再这么下去,却不知要争到何时。瑾娴与章彦成虽有心结未解,但关乎他利益之事,她不能无视。 思量片刻,瑾娴转向章彦成,目露好奇,“摇铃好像很好玩儿,我可以试试吗?” 第514章 他对瑾娴就这么偏爱? 瑾娴突然说想摇铃,章彦成愣了一瞬,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笑着应承了,“当然可以。” 铃铛架子就在她手边,只要她想摇,随时都可以。 瑾娴本没有竞拍的打算,只是来凑热闹而已,这会子情势不利,她才出此下策,尝试着摇铃竞拍, “王爷可有上限?” 章彦成微摇首,“不设上限,只管叫价。” 看来他是势在必得,瑾娴无需顾忌价格,只负责摇铃即可。 对面的章彦安见状,眉心微蹙。 方才只是章彦成在摇铃,他没当回事,一直在争,这会子瑾娴动手摇铃,却是为何?难道她也对这把宝剑感兴致?可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又怎会钟意一把宝剑?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把宝剑的意义是什么?是纯属好奇,还是故意帮着章彦成与他较劲儿? 年前她离城之际,明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可以看出来,瑾娴是不喜欢章彦成的,她又怎么可能帮助章彦成呢? 他猜不出她的心思,但她亲自摇铃,那就变成了他在与瑾娴竞争,他怎么好意思跟她争抢? 他对她始终有愧,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跟了两次之后,最终章彦安没再跟下去。 瑾娴暂松一口气,但又未能真正安心,生怕他又突然出价。 其余两人又跟了几轮,发现荣王似乎势在必得,信郡王又不跟了,他们再跟下去,难免会被荣王记恨,这把宝剑已经升至一千二百两,这个价格远超于它本身的价值,于是他们陆续停止,没再跟价。 无人叫价,三锤定音,最终这把宝剑归荣王府所有。 瑾娴默默算了算,三十六万块买把宝剑,确实不划算,但若能因此拉拢武将,倒也值当! 这一切都被章彦成看在眼里。原本章彦安穷追不舍,瑾娴一出手,他便放弃了,这个章彦安,不会给兄弟面子,却会给瑾娴面子,他对瑾娴,就这么偏爱吗? 雯玉的事闹得这么大,瑾娴亲眼目睹章彦安是如何残忍的对待雯玉,但凡是个人,发现自己的表妹这般被人虐待,都不可能再对他有一丝情意! 难道章彦安还抱有幻念,认为瑾娴会理解他,原谅他? 真是痴心妄想! 江山和女人,章彦安都在觊觎,不肯死心,终有一日,章彦成会让他明白,他得不到江山,也得不到瑾娴,梦,不可能做一辈子,终究是要醒来的! 但有一点,章彦成心存疑惑:瑾娴突然说要摇铃,是真的好奇想尝试?还是看准了章彦安会因她而停止加价,所以才出手? 有些事,不能深思,一旦深思,便经不起推敲。章彦成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论过程是怎样,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瑾娴的初衷是为他好。 单就这一点,他就应该心存感激。 这把剑是到手了,如何才能说服高家,却是个问题,还得章彦成亲自出马才是。 宝樱自小便被家人宠惯了,只要是她喜欢的,她根本不在乎价格。 接下来展出的一件珊瑚树,宝盒被抬起的一瞬间,众人便被这珊瑚的色泽给锁住了目光,宝樱尤其喜欢珊瑚,最先摇铃。 兰容也忍不住赞赏,“我母妃有条牛血红的手串,一尺高的牛血红珊瑚摆件却是少见,这色泽可真美啊!” 方才展出那么多,兰容都兴致缺缺,唯独这一件,她露出了欣赏的目光,黎云枫瞬时会意,“你喜欢?我买来送给你。” 兰容的确喜欢,但并没有要他买单的意思,“不必了,我也带了银票,若遇喜欢之物,我可以自个儿买。” 黎云枫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男人在场,就不该让女人破费。你我婚期已定,很快就要成亲,县主不必见外。” 他不是小气之人,但兰容有自己的顾虑,“一日尚未成亲,就可能有变数,在没有成亲之前,我不想随便花你的银子。” 这话听起来不大顺耳,黎云枫长眉微挑,“难不成,县主期望有变数?” 她当然期待,但却不能明言,推脱道:“所谓变数,不单单是指我,也有可能是王子殿下啊!” 黎云枫斜倚在座椅上,凤目半敛,懒散一笑,“小王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并不希望生变。” 兰容也就是随口一说,找借口而已,至于黎云枫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她还真不在意,反正两人都只是遵从皇命,为两国联姻而已。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她既喜欢,黎云枫便开始摇铃,红珊瑚是佛教七宝之一,乃象征吉祥之物,且这牛血红珊瑚格外珍贵,在场有许多看中者,纷纷摇铃。 铃铛声音此起彼伏,瑾娴都听糊涂了,台下那位中年男子却能听声辨位,能在混乱的铃铛声中听出到底是谁摇了铃,加了几次价,他都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来,没有一丝慌乱。 章彦成问瑾娴是否喜欢此物,瑾娴摇了摇首,“恕我眼拙,欣赏不来。” 章彦成笑慰道:“不是你眼拙,只是它福薄,入不了你的眼。” 章彦成对这种跟佛教有关之物不是很感兴致,他的府中设有佛堂,但他心中其实不怎么信佛的,他始终认为,佛教只是统治者们牵制百姓的一种手段。 直至瑾娴失踪之后,他无助仿徨,派了许多人手都找不到瑾娴的下落,走投无路的他竟然也开始拜菩萨,请求菩萨保佑,让他找到瑾娴。 那时的他才终于明白,其实佛教对世人而言,是一种迷茫时的信仰,绝望时的慰藉。人们相信佛祖的存在,唯有心中有期许,这悲苦的日子才有那么一丝亮光,指引着世人负重向前。 自此后,他对佛教有了新的认知,多了一丝敬重,但这珊瑚树,瑾娴不是很喜欢,他也就没必要去抢,他还在等,他知道,今晚还有好物未上。 宝樱很喜欢这珊瑚树,一直摇铃,明兆瞄见兰容也在摇铃,便不想与之相争,遂小声劝道: “兰容县主是我三哥的表妹,也算是自家人,她既喜欢,你便让让她,莫再摇铃了。” 宝樱与兰容不熟,自然不会留情面,“摇铃的可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想要,即使我不争,也会有旁人跟她争,我又不是针对她,我只是想将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罢了!” “这叫人情世故,旁人争不争,咱管不着,只要咱们不去争即可。” 方才她买东西时,明兆并未发表意见,怎的这会子这么多大道理,宝樱不悦撇嘴,“既是自家人,她怎的不让着我呢?偏要我让着她?这是什么道理?” 说话间,她还不忘摇铃,继续跟价。 宝樱望向他的眼神满是疑惑,再说下去,明兆担心自己可能会露馅儿,心虚的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随你。” 明兆可是她的丈夫,居然不站在她这边,还帮别的女人说话,劝她退让? 宝樱这心里自是不舒坦,直觉告诉她,明兆与那位县主的关系可能非比寻常! 第515章 彦成的谎言 宝樱自小被宠惯了,她的家人,朋友,以及她的丈夫,必须得维护她,偏向她才对。 明兆方才的那番话令她心气儿不顺,她坚决要竞争到底,她看上的东西,绝不能拱手相让! 宝樱继续摇铃,兰容也看得出来,这位公主似乎很看重这珊瑚树,此时的珊瑚树已飙升至九百两,兰容不愿再继续跟下去,没再摇铃。 黎云枫见状,抬指摇了铃铛,兰容只道不必,“我不想要珊瑚树了,咱们别跟了。” “既是喜欢,县主无需顾虑,小王自当帮你争取。” 黎云枫说他来付账,兰容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处境?这里毕竟不是南越,他一个质子,日子并不好过,即使有银子,那也是用来办婚仪的。 单这场婚仪就会耗费十几万两银子,他还要在尧国立足,实不该再浪费。 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她若直接这么说,黎云枫可能会觉得失了颜面,坚持要买下此物,兰容得照顾他的颜面,遂借口道: “宝樱是启国的公主,我作为尧国人,合该以礼相待,父王若是知晓我与启国公主抢东西,肯定会责备我不懂礼数,我可不想被父王训责。后半场应该还有好东西,再等等!” 兰容拿两国邦交作为借口,并未拂了黎云枫的颜面,黎云枫侧首望向她,竟有些看不懂她的心思。 她究竟是在为他着想,不愿让他破费,还是在为明兆着想,不想跟明兆夫妻起冲突? 黎云枫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思格外敏感,但他也只是想想,不可能问出口,“好,那就依县主之意,再等等。” 兰容没再争抢,宝樱锲而不舍,最终那架牛血红珊瑚树归宝樱所有。 截至目前,宝樱已经拍了三样,花了将近五千两银子。 明兆的父母时常说他出手阔绰,花银子如流水,明兆忽然觉得,在宝樱公主面前,他是小巫见大巫啊! 明兆不禁在想,若这银子是为兰容所花,他根本不会当回事,甚至还会觉得能花银子买她高兴,那便值当!只可惜,如今的他根本没资格为兰容花销,只有黎云枫才有这个资格。 明兆越想越心塞,吃着松子闷不吭声,无心赏宝。 后半场珍宝众多,令人目不暇接,眼下展出的这对翡翠镯子就令人眼前一亮。 众所周知,辣绿色的翡翠十分罕见,通常会被献给帝王,又称帝王绿翡翠,几乎不会在民间流通。 帝王绿之下,最好的翡翠便是正阳绿,台上的这对翡翠镯子便是正阳绿,满绿冰种,属稀有之物,价值不菲。 这镯子的底价是两千两,瑾娴一听这价格,居然比那把宝剑还贵,便觉此物只能欣赏了。 而章彦成等的便是这一件,起拍之后,他直接摇铃,瑾娴不明所以,忙小声提醒他,“底价都两千两,这也太贵了,方才买这把宝剑已经花了那么多银子,王爷你还想要?” 若说是送给她,依照她的性子,她肯定会拒绝,不许他竞拍,是以章彦成没说实话, “受人所托,帮人买下此物。” “受谁所托?那人想要,为何不自个儿来买?” 章彦成顺口答道:“那人今日不得闲,我正好得闲。” 瑾娴无法理解,“这种事怎能央人帮忙?竞拍的事儿谁也料不准,只高不低,如何交代?” “他说了,多少银子无所谓,只要拿下手镯即可。” 尽管章彦成这么说,瑾娴还是不放心,“万一他赖账不认呢?” 章彦成无奈笑叹,“放心,不会的。”他坚持摇铃,继续追价,瑾娴劝不动,也就没再多说。 宝樱原本也想要这对手镯,但她今晚已经买了好几样,加之荣王一直在追价,她也就不抬价了,就此放弃。 自从宝剑失手之后,章彦安便心情不好,无心再看其他的珍宝,他之所以留在这儿,为的就是借此机会多看瑾娴几眼,然而瑾娴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目睹她坐在章彦成身边的情状,章彦安越发悔恨,他不止一次的在想,假如当时方鹤鸣没有找到瑾娴,瑾娴不可能突然骑马逃走,他也就不会失去她的消息。 即便她要走,他也会一路护送,不会与她分开。 两人相伴而行,时日一久,也许瑾娴就会忘却过往的不愉快,重新接受他。 然而方鹤鸣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与瑾娴再一次被迫分离,之后她又被章彦成找到,带回都城,这也就意味着,他和瑾娴又成了陌路人。 为何他与她,一再的错过,他与瑾娴之间的缘分就如此浅薄吗? 明明是他先遇到瑾娴的,这缘分是天定的,是章彦成横插一脚,夺走了属于他的女人,他想要挽回瑾娴,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得皇位。唯有打败章彦成,他才能把瑾娴抢回来! 失去瑾娴,是他最大的遗憾,他不希望这遗憾伴随自己一生,那就只能想办法去弥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对于过往,瑾娴不喜欢追忆,她认为每个人都得向前走,没必要把自己困在记忆的网中。 其他人都晓得这镯子的价值,纷纷追价,没多会子,镯子便飙升至三千两! 瑾娴听这数字便觉头疼,她攒了一年多,才勉强攒了两千两,这镯子就要三千两,且它还在继续上涨,越来越贵! 章彦成却连眼都不眨,他丝毫不心疼,一遍又一遍的摇铃。 不过他说了,东西是帮别人买的,那她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竞到四千两时,众人陆续停下,只因出价越来越高,且对方又是荣王,身份尊贵,他们得罪不起,还是不惹为好。 唯有一人,一直在跟。 御林军首领李济舟因与大皇子和庄王勾结之事,已被革职。现如今,担任御林军首领的便是长公主的长子,而斜对面这位一直摇铃的,是长公主的次子---王昭林。 大公子这职位至关重要,且长公主又是尧帝的妹妹,按理说,皇子们应该巴结长公主才对。王昭林也想着,母亲的侄儿荣王应该会退让的,孰料荣王竟不肯相让。 明兆见状,小声提醒章彦成,“三哥,那可是姑母的小儿子,就算你瞧不上他,也得给姑母和他大哥几分薄面,兴许将来有用得着他大哥的地儿呢?” 有歹念的皇子才会想着巴结御林军首领,章彦成不屑一顾,“我不是老大,暂时用不着御林军,等我用得着他的时候,他的命运就该由我做主了!” 第516章 他的疑心 明兆劝不住,此处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他只好放弃规劝。 章彦成铁了心要拿下此物,王昭林仗着自己是皇亲,不甘示弱,一跟到底,不知不觉间,镯子已经涨至四千六百两! 同行的堂弟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那可是你的表兄,又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你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 王昭林斜倚在圈椅上,不以为然,“怕什么,皇祖母也很宠我的,再说我哥的职位也不低,我何须怕他?” “太后再宠你,也不能干政啊!再说长公主正打算为你在朝中谋职位,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惹是非,以免长公主那边为难。” 堂弟一再劝说,王昭林却认为众人都在看着呢!他若就此放弃,岂不是让人觉得他怕了荣王?他身边的美人也会瞧不起他的,他明明答应了要给她买镯子,不能食言啊! 当荣王再次出价时,王昭林再一次摇铃。 堂弟焦虑不安,遂给一旁的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劝劝昭林。 粉裳女子会意,思量片刻,她对王昭林道:“那镯子的颜色似乎老气了些,我不是很喜欢。” 王昭林忙解释道:“翡翠以绿为贵,这正阳绿可是价值不菲啊!怎么会老气呢?” 粉裳女子美眸微转,声音明显不悦,“它再贵重又如何?我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粉裳女子沉吟道:“我喜欢春彩翡翠,色泽明丽,瞧着有生机。” 王昭林正是为了博卿欢心,才会争这只镯子,既然她不喜欢,那他也就没必要再争,于是他顺势而停,不再摇铃,温柔的望着美人,笑哄道: “好,我记下了,得空我为你物色一只上好的春彩。” 王昭林一停,无人再跟,镯子便归荣王所有,四千八百两成交! 单听这数目,瑾娴便觉心疼,不过章彦成说了,这是帮别人买的,那她也没必要过问。他的银子该由他来支配,轮不到她多管。 这一场唱卖会,看似热闹,却暗潮汹涌。瑾娴虽涨了见识,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散场后,明兆邀着章彦成去酒楼用酒宴,章彦成自是会捧场,瑾娴随行,没什么意见。 赶巧兰容与黎云枫也下了楼,宝樱瞧见他们,便邀请他们一道儿去用宴。 黎云枫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在尧国的处境本就不好过,能多结交一些人也算是好事一桩,但他猜测兰容可能还有心结,不愿同行,便替她回绝了, “多谢诸位相邀,怎奈今儿个这唱卖会太过热闹,方才兰容说有些头疼,我得送她回府休息,还请诸位见谅,咱们改日再聚。” 瑾娴行至她跟前,小声问她,“你不舒服?头疼可大可小,千万不能大意,回去赶紧请个大夫瞧瞧。” 兰容低声道:“我没事儿,他找借口呢!我只是不想去凑热闹。” 兰容若是同行,只怕在场的三人都会不自在,会意的瑾娴不再强留她,“那好,你们自便,得空你来找我玩儿。” 打过招呼后,兰容便与黎云枫先行离去。 明兆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的私心里希望兰容能同行,可他也明白,即使兰容去了,大约也不会跟他说话,黎云枫和宝樱都在场,他也不能找兰容说什么,即便同桌用膳,也只是徒添尴尬而已。 他与兰容,明明是那么的相熟,怎就走到了这一步呢?连朋友都没得做,如今的兰容,对他避如蛇蝎。 他不止一次的在想,假如那时他答应兰容的提议,与她定亲,她就不会被皇上赐婚给黎云枫,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明兆认为,如果能够重选,或许他和兰容会有一个很美好的结局,只有瑾娴知道,书里的明兆的确跟兰容成了亲,但他对这桩婚事很排斥,两人的日子一地鸡毛,终究还是过得不快乐。 一如现在的他和宝樱公主,他对于他所拥有的,从来都是不知珍惜。 瑾娴身为旁观者,能够清醒的看待这一切,明兆是当局者,总是迷而不自知。 瑾娴很想劝劝他,却又觉得自己跟明兆不是很熟,劝了他也不会听,她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众人交付了银钱,便带上宝物,离开衡苑,乘坐马车去往酒楼。 宴席之上,明兆一直在喝酒,章彦成晓得他为何闷闷不乐,也不多问,只默默的陪他共饮。 宝樱的酒量倒是不错,但她总觉得明兆的情绪不太对,不过大伙儿都在,她不能扫兴,便想着回去之后再问他。 酒过三巡,已近亥时,众人散场,各自回府。 回家的路上,明兆头晕的厉害,他喝了盏茶,以手支额,打起了盹儿。 宝樱越想越憋屈,待会儿回了府,他直接睡着了,她便没机会问了,于是她决定趁着这会子他还有意识,赶紧问个清楚,“今儿个你干嘛黑着一张脸?” 明兆都快睡着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又把他给惊醒了,“有吗?” “没有吗?”宝樱紧盯着他,满目狐疑,“平日里你爱说爱笑,今日却是异常沉默,摆着一张臭脸,可是在怪我花销太大?” 晕乎乎的明兆勉强打起了精神,解释道:“公主说笑了,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几千两银子而已,我还不至于心疼。” “那你为何这幅神情,好像谁欠你银子似的。” 明兆捏了捏眉心,难掩疲惫,“喝醉了,有些头晕。” “你没喝酒之前也是这样,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到衡苑之后你就垮着脸,可不就是因为我花了你的银子,大不了我拿自个儿的私银补给你。” 都已经解释了,她怎的还揪着不放?明兆顿感不耐,“我说了不是因为银子,你既嫁给了我,那便该由我养你,你花多少银子我都不会有意见,你不需要动用自己的嫁妆。” “不为银子,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为什么?”宝樱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有原因的,明兆烦不胜烦, “没有冷脸,是你想多了,我现在头很晕,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 道罢他便闭上了眼,继续打盹儿,不论宝樱再说什么,他都不再接话。 他虽给了解释,但宝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来她得抽空去一趟荣王府,找瑾娴打听一番…… 这夫妻二人回去的路上不安宁,章彦成这边,亦是疑窦丛生。 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清楚,“竞买宝剑那会子,你为何突然要求摇铃?单纯的好奇,还是另有原由?” 他突然问出这句话,瑾娴便明白,他又对她起疑心了! 第517章 瑾娴,我不想利用你 章彦成此人,一向疑心很重,瑾娴已经习惯了,面对他的质问,她不会再惊诧。 一旦他起了疑心,她就该说实话了,“确有好奇,但我看你很想得到那把宝剑,所以才想尝试着亲自去摇铃,希望章彦安能看在我曾救过他的份上,不与我争抢。” 瑾娴对章彦安的态度,章彦成可是看在眼里的,“你对他很厌恶,不想与他有任何牵连,今日却为了帮我达成心愿,不惜违心的利用自己对他的那份恩情?” 章彦成所言属实,瑾娴无可否认,“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君子,我耍些小手段,也不算过分?只要你能如愿即可。” 论手段,章彦成耍的也不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瑾娴容色淡淡,没有失望,也没有惊惧,“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你也不问问,我为何不喜欢?” 对此瑾娴并不好奇,“王爷的喜恶自有您的道理,您说的都是对的,我只管服从即可,没必要去追根究底。” 她对他,就只有服从吗?看来她的心结仍未解开,她对他的好,仅仅只是因为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为我着想,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别这么做了,我跟他之间的较量,应当由我亲自上阵,我不希望他因为你而对我心慈手软。 他对你的感情,哪怕只是愧疚,都令我介怀,所以我也不希望你用他的愧疚来帮我,这样会让我有种,我利用自己的女人去达到目的的错觉。 你是我的女人,我应该保护你,我不想利用你做任何事,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明白吗?” 瑾娴以为章彦成是在怀疑她和章彦安纠缠不清,却未料,他竟是这样想的! 犹记得在书里,章彦安一直在利用原主的感情,为自己助力,如今章彦成明知章彦安放不下她,却不愿利用她对付章彦安,这样的态度出乎瑾娴的预料。 她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才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到他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情,“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不会误会什么?”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瑾娴也听得认真,应该没有遗漏,“我的理解能力应该不算很差?” “可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神情很凝重。” 她有吗?瑾娴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不是笑了才算开心,我只是太困了,今儿个出来一整日,晌午没午歇,我有些撑不住了。” 瑾娴很认真的解释了,可他还是一直盯着她看,好似还是不怎么放心,瑾娴再次澄清, “我没有误会什么,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没有怀疑我,你只是不想利用女人去对付男人,获取利益,仅此而已,对不对?” 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章彦成特地纠正道:“对,但也不全对,其实我也有利用其他女人去对付男人的时候,我只是不想利用你。” 他看向她的目光澄明幽亮,瑾娴听懂了,但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掩唇打了个哈欠,拿困乏来遮掩,“嗯,我明白了。” 她就这般歪在一旁,打算闭眸小憩,孰料下一瞬,她就被人捞了过去。 失了平衡的她就此靠在了章彦成的怀中,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听他的声音低而柔的在耳畔响起, “你靠在车厢那儿太硬了,可能会不舒坦,还是倚在我肩上!” 她这会子实在是困得厉害,也就没再去计较什么,顺势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阖上酸涩的眸子,没多会子便睡着了。 当马车停下之际,章彦成打算抱她下马车,她今晚没喝多少,并未迷醉,他稍稍一动,她便惊醒了。 瑾娴不愿劳烦他,坚持自己走下马车。 初春的夜里依旧寒凉,瑾娴拢着披风往府里走。 下午那会子,章彦成要去衡苑,担心人太多,吵到孩子,便让人先将孩子送回府去。 瑾娴一回来,便先去看望孩子,看到景儿已然熟睡,她这才回了寝房。 丫鬟备好热水,她洗漱之后便就寝了,章彦成还想跟她说话来着,但看她这么困,他也就没扰她,让她先睡了。 实则章彦成还在琢磨一件事,章彦安马车中的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瑾娴? 当时守卫那么森严,瑾娴若不是乘坐别人的马车,孤身一人的她怎么可能混出城去? 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子就是瑾娴,但他又不敢问出来。 一旦询问,瑾娴会怎么答?撒谎?他不愿听。说实话?他可能更加无法接受。 如若瑾娴真的随章彦安出了城,那么祁山所说的,他们在客栈留宿便也是真的了! 这些事他都不敢细想,一旦追究起来,那便是一把双刃剑,既伤了他,也会伤了瑾娴。 他与瑾娴尚未真正和好,只是才有一些缓和而已,他若在这个时候询问此时,只怕他与瑾娴的矛盾会更深,再难化解。 可若不问清楚,他又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到底该如何决策,才是正确的选择? 第518章 她是一厢情愿 其实章彦成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却没有勇气去问,他猜测瑾娴只是为了出城才出此下策,却又不敢正面问她,不敢细思她的行程。 他和瑾娴之间的裂痕太深,这一次,她会否原谅他都两说,他若在这个时候追究往事,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一旦问出口,二人的关系便有彻底破裂的风险,那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犹豫再三,章彦成终是没有开口,他决心将此事尘封,不再过问,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前尘不提,今后的路,只要瑾娴愿意陪他一起走,这就足够了。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章彦成抬指轻轻的将一缕落在她面上的发丝拨开,而她似乎有所感应,微微蹙眉,红唇微努,而后又继续睡去。 这样的温馨画面便是他所希冀的日子,他实在不忍心再将其打破。 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活得太清醒,糊涂一些,反而可以少些烦扰。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明兆已经睡着了,宝樱回想起今日之事,心中忿忿,翻来覆去睡不着,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明兆不对劲。 她想去问瑾娴,可是她对明兆的过往一无所知,贸然去问瑾娴,没个头绪,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暗自琢磨了半晌,宝樱决定先让婢女虹儿去打探消息,看能否问出些什么来。 虹儿是公主的婢女,出手大方,她入府之后便开始与府中其他的下人打好关系,那些个婢女和小太监,大都受过她的恩惠。 但也不是谁得了恩惠就能做自己人的,这些人的性子,虹儿暗自观察了许久,太过聪颖圆滑的不成,他们怕惹是生非,不会跟她说实话,太过老实的也不成,他们整日的只知道做自己的份内事,根本不会去打探主子的秘闻,问了也没用。 要问就得找一个有几分头脑,且又有所图,想巴结讨好虹儿的人。 斟酌再三,虹儿决定去找小礼子。 小礼子是世子院里的人,但他并非世子的长随,不算太过忠心,却也对世子的事有所了解,加之小礼子每回看到虹儿,都是一副笑脸,很热情的帮她,她才决定从他那儿入手。 今夜恰好是小礼子当值,约摸到了吃夜宵的时刻,虹儿找到小礼子,给他送了些酒菜,小礼子便让兄弟值守,他先去吃点儿东西,吃完再回去替换。 虹儿从食盒中端出几样小菜,又拿出一壶酒,小礼子倒是想喝酒,却又有顾虑,“多谢姐姐款待,只是我夜里还要当值,不能喝酒的。” “无妨,这是黄酒,劲儿不大的。此乃公主从启国带来的,与你们尧国的黄酒略有不同,我悄悄拿出来一壶,你且尝一尝。” 虹儿一片好意,笑意盈盈的给他斟酒,小礼子实在不忍拒绝,想着黄酒应该没事,便答应了。 两人边吃边聊,虹儿先说了别的事,试图让他放松警惕,等到几杯酒下肚,看他面色微红,说话有些轻飘,她看时机差不多了,便状似无意的问起世子的过往。 小礼子晕晕乎乎的,越瞧虹儿越觉得她长得漂亮,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虹儿, “早前的时候,世子也曾有过喜欢的姑娘,不过那位林姑娘好像对世子无意,后来皇上将那位姑娘许给了信郡王,这名花已有主,咱们世子也是个要脸面的,便没再找过她。” 信郡王的未婚妻?这不对啊!今日在衡苑遇见的那位县主是南越七王子的未婚妻,不死心的虹儿又问, “就这一位林姑娘?没有其他女子与世子有纠葛吗?” “其他姑娘?”小礼子仔细回想着,突然想起一人,“倒也有一个,怡郡王府的县主,也喜欢咱们世子,但世子不喜欢她啊!她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县主?这不就对上了嘛!虹儿一激灵,心道公主猜得没错,世子与那位县主真的有牵连!好奇的虹儿又继续追问, “世子与县主是怎么认识的?你跟我说说呗!” 小礼子又喝了一口黄酒,才又继续道:“世子自小在宫中给皇子做伴读,县主则是公主的伴读,他俩都养在宫中,自小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原本大伙儿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儿的,但县主的性子太跳脱,世子不喜欢那样的,他喜欢温婉的姑娘,所以一直是县主跟在世子后面,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虹儿还想再了解得更具体一些,怎奈小礼子不是长随,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他已经出来了半个时辰,不敢耽误太久,那边还有兄弟等着换班吃饭呢! 于是小礼子向她道谢,就此告辞。 虹儿收拾好之后,带着食盒回去,宝樱看到虹儿的身影,想着明兆还在里屋,他虽睡着了,说话也不方便,于是她悄悄的披着袍子走了出去。 虹儿将方才打听来的事尽数告知公主。 宝樱听罢,暗叹自个儿的预感很准,这两人果然是旧相识,还很熟呢!可昨日他俩却一句话都不说,这不正常! 虹儿好言劝道:“公主,小礼子说,那位县主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世子并不喜欢她。” 宝樱咂摸着她的话,越想越觉得怪异,“如若县主一厢情愿,明兆对她无意,那么明兆见到她应该很从容才对,可他的反应却是苦闷,不高兴,这不正常!” 虹儿不明所以,“公主您的意思是……?” “他们之间,绝对不只是一厢情愿那么简单。”既然已经确定了方向,宝樱便有了头绪。 有些事,不知道便罢,一旦知晓,她绝不会坐视不理,必须查个明白。 小礼子不了解内情,瑾娴跟那位县主好像很熟悉,她应该很了解? 思来想去,宝樱还是决定明日去一趟荣王府。 次日天晴,蔚蓝如洗,飘着丝丝云雾,瑾娴才用罢朝食,正拿着一把小风车在逗弄景儿,听闻宝樱公主来访,她抱着孩子出来相迎。 宝樱一看到软乎乎的小婴孩便喜欢得不得了,“来,乖宝儿,叫婶婶抱抱!” 宝樱命人将礼送上,而后抱着景儿陪他玩耍。 这会子景儿不困,倒也不认生,任由她抱着,还好奇的伸出小手,想扯她的耳坠。 幸得瑾娴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景儿的小手,没让他得逞,“这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都想摸一摸,我怕他扯伤你,还是给嬷嬷抱!” “不碍事的,小孩子都这样。”宝樱不在意,瑾娴却担心孩子下手没轻没重,会伤到宝樱,她顺手去抱孩子,将孩子转交给嬷嬷。 大人说话,孩子在场难免有些不方便,瑾娴使了个眼色,嬷嬷便将景儿抱走了。 随后瑾娴带着宝樱去往水榭边,闲坐赏景。 这一路上,宝樱没怎么说话,不似从前那般活泼,瞧那神情,似乎心事重重,瑾娴主动问询, “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若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忧。” 宝樱等的就是这句话,“还不是因为明兆,他在跟我置气呢!” 第519章 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明兆?他居然敢惹你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来帮你评评理。”瑾娴细问因由,宝樱顺势将那件事道了出来, “昨日咱们在衡苑相聚,小嫂嫂可有察觉?明兆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没怎么说话,那么多宝贝,他一个也不感兴趣,不去竞拍,用晚宴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闷酒。” 瑾娴当然有觉察,但她不敢说,当时宝樱也没吭声,她还以为宝樱心大,没发现异常,今日她突然提及此事,瑾娴不免警惕起来。她不确定宝樱想说什么,只能先装糊涂, “那日衡苑的珍宝甚多,目不暇接,我还真没注意明兆的状态,后来咱们去酒楼,他们兄弟二人喝酒喝得挺尽兴,没看出什么异常啊!” 是了,明兆是她的丈夫,不是瑾娴的男人,瑾娴自然不会刻意的去观察明兆,宝樱只有瑾娴这一个朋友,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与她听, “起初我也以为自己多虑了,但昨日我听说了一件事,他们说:明兆与怡郡王府的那位县主青梅竹马,十分登对,恰好昨日县主也在场,所以我在想,明兆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那位县主,所以才心绪不宁?” 宝樱居然能看出来明兆和兰容有牵扯?这到底是女人的直觉,还是她听了旁人的话而生出的猜忌? 瑾娴佯装讶然,“什么青梅竹马?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我竟从未听过。” 瑾娴居然没听过吗?“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明兆与县主六岁之时在宫里就认识了,可不就是青梅竹马嘛!” “你说的是在宫里读书的事儿啊?”瑾娴故作恍然地掩唇轻笑,“这个我倒是听王爷提过,他俩是去做伴读的,一起读书的王室宗亲还有很多呢!照这么说,那明兆与宫里的宗室女伴读们都是青梅竹马咯!” “那不一样,他们说,那位县主喜欢明兆。”虹儿是她最信任的婢女,肯定不会骗她的,所以宝樱才认定那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瑾娴了解内情,却还得装作不知情,“下人们嚼舌根的话,不足为信。” “可是明兆就是见到那位县主之后才不对劲的,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喜欢她啊?看到她和未婚夫婿在一起,他心里不自在,才会闷闷不乐。”说话间,宝樱一直在暗自观察着瑾娴的神情,试探着问道: “小嫂嫂,你与县主相熟,可有听她说过关于她和明兆的过往?他们是不是两情相悦,却因皇帝赐婚而被迫分开,不能在一起,抱憾终身?” 宝樱的问题令瑾娴十分为难,一边是兰容,一边是宝樱,两个都是好姑娘,瑾娴不希望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伤心难过。 她不可能把兰容的隐私告诉宝樱,但又不想欺骗宝樱,可若说出实话,依照宝樱那火爆的脾气,肯定会跟明兆吵架,从今往后,兰容就会成为两人的心结,这并非明智之举。 考虑到后果,瑾娴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兴许是因为兰容是王爷表妹的缘故,明兆才与她走得近一些,你也知道,我入都城很晚,对他们的过往并不了解,但我曾与他们同游过,据我观察,明兆与兰容并不对付,两人见面总是吵架,反正我是没看出一丝郎情妾意。” 瑾娴答得谨慎,将自己摘除在外,表现出一副不晓内情的模样,宝樱也不好再问,但她心中的疑窦仍旧未消, “是吗?真的没有情意吗?有些人面上吵架,实则是欢喜冤家呢!” “宝樱,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想多了,明兆若真的喜欢兰容,当初皇上还没有给兰容赐婚之前,明兆就应该向皇上请求赐婚啊!可是明兆并未这么做,可见他对兰容并无男女之情。” 瑾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宝樱将信将疑,“那么县主对他呢?也没有情意吗?” 瑾娴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坚定地道:“我没听兰容提过,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明兆娶了你,兰容婚期将至,再追究那些过往,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木已成舟,再追究的确意义不大,可宝樱就是不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 “其实我也不想追究那些事,但明兆前天的态度莫名其妙,让我很生气,我才会多想的。” “男人不高兴,不一定就是为感情之事,也许是为政事呢?你也知道明兆的性子,懒散惯了,不喜参与政事,但据王爷所说,最近皇上给明兆指派了许多差事,明兆一时间处理不过来,才会头疼!” 瑾娴说的有理有据,宝樱不禁在想,难不成真的是她错怪了明兆?“原来是这样的吗?他没跟我提过,我也不知道啊!” “夫妻之间还是应该多沟通,猜测很难知晓真相,你们才成亲,对彼此不是很了解,还需要磨合,这都是正常的。我初入王府之时,也与王爷闹过诸多矛盾,后来逐渐了解彼此之后,才少了一些争执。” 瑾娴好言劝说,试图转移宝樱的注意力,削弱她对兰容的疑心和敌意。 宝樱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明兆的相处的确有问题,“我跟他到现在还没圆房呢!没什么进展,也没什么矛盾,谁也不管谁。” 瑾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可你却在乎他是不是有心仪之人,莫非……你喜欢上明兆了?” 第520章 彦成的醋坛子又翻了! 宝樱当即红了脸,否认得十分干脆,“才没有!他对我不坏,但是也不好,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当初宝樱最先看中的是荣王,她不介意荣王有妻子,但却介意他有心仪之人,所以她才会选择放弃。 而明兆只是她的退而求其次,比武之时,明兆表现得很绅士,他不在乎输赢,反倒关心她累不累,她便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 如果定得从那几个人当中选一个,那就选明兆! 成亲之后,明兆跟她倒也没什么矛盾,她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但他时常在外面,说是有应酬,即便回来,两人也是分床睡。 实则宝樱不排斥圆房的,但他一直不说圆房,宝樱也不可能主动提的。 原本宝樱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直至她察觉到明兆不对劲,可能是有心上人,她才会警觉起来,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心中有别的女人! 瑾娴竭尽所能的宽慰她,宝樱想起自己是来做客的,不该一直纠结此事,扰了瑾娴的心情, “小嫂嫂说得对,也许是我把此事想得太过复杂,我会引以为戒,尽量多与他沟通。” 随后宝樱起身,行至水榭边,给池中的鱼儿喂食,她不再过问兰容之事,说起了旁的。 宝樱是知礼的,她虽与荣王妃不熟,却也给荣王妃带了礼,落人话柄。 江心月邀她去沧澜院用宴,宝樱婉拒了,她不想陪不熟的人应酬,只想跟瑾娴一起共膳。 江心月的确跟宝樱公主不熟,也不屑陪她,之所以派人去请,只是不想失了礼数而已。 然而宝樱的拒绝驳了她的颜面,江心月自是不痛快。 犹记得上回黎云枫来王府也是先给徐瑾娴送了礼,后来荣王出面,将礼送至沧澜院,说是黎云枫也给她备了礼,全了她的颜面,但江心月还是怀疑,那礼根本就不是黎云枫准备的,而且荣王为了化解矛盾而编造的谎言。 如今启国公主也对徐瑾娴高看一眼,浑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江心月越想越憋屈, “区区一个妾室,也值得那些个公主王子如此尊敬!所以徐瑾娴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江心月小拇指的长指甲断了半截,苓鸢正在为她修剪指甲,边剪边劝道:“娘娘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瑾姨娘再怎么费尽心机的与他们打好关系也没用,妾室就是妾室,上不了台面的。” 从前的确如此,但自从瑾娴生了儿子之后,局势就变得更加不利,“你没听说王爷要立她为侧妃吗?她母凭子贵,很快就要晋位了,一旦做了侧妃,她会更加嚣张!” “那她也只是侧室,始终越不过您,该着急的是李侧妃才对。多出一个人与她平起平坐,她哪里坐得住?” 江心月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事与愿违,“我看她是一点儿不着急,性子稳得很,还跟徐瑾娴一起探讨育儿经验呢!” “李侧妃喜怒不形于色,她面上与瑾姨娘交好,奴婢就不信她心里不嫉妒,不厌憎。毕竟她生的是女儿,瑾姨娘生了个儿子,如若王爷真的将瑾姨娘晋为侧妃,那么她在府中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威胁!” “可她与珍姨娘,阮姨娘不同,她喜欢坐山观虎斗,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那就把她拉下山来,做老虎……”苓鸢的眼神意味深长,江心月不明其意,她附耳悄声道出自己的计划,江心月有些心动,但又有些担忧, “这可靠吗?” 苓鸢十分有把握,“法子是可靠的,但就是不能操之过急,可能得等一个月左右。” “我不着急,但是一定要做得隐秘一些,千万不能再出纰漏,别让王爷起疑!”先前章彦成已经怀疑过她,所以不到万一得已,她不愿再动手,只能假手于人。 苓鸢点头应道:“是,奴婢定会谨慎行事。” 宝樱只是真性情,她哪里想得到,她拒绝了王妃的邀请,竟会惹得王妃妒火又起,恶念丛生。 用罢午膳后,宝樱又坐了会子,便告辞回府去了。 瑾娴午歇醒来,听到外头有翻书的声音,便知章彦成回来了。 于是瑾娴起身更衣,到外屋去找他,“今儿个宝樱来找我,她怀疑明兆跟兰容有纠葛。” 近日章彦成已然把话说开,瑾娴只说考虑,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主动找他说话,基本都是他主动找话头,而她只是配合而已。 今儿个她突然先开口,出乎他的意料,只可惜她不是为自己的事,而是为别人。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至少她遇到大事还会与他分享。 如此想着,章彦成心情大好,方才他回府之时便听下人说宝樱公主来访,他还以为宝樱只是来闲聊,未料她竟是有目的, “她是怎么知晓此事的?” 瑾娴遂将方才之事复述了一遍,章彦成听罢,不由感慨,“女人的直觉可真准啊!她竟能看出明兆对兰容有意?还好你替明兆否认了,否则他难以应对。” 即使宝樱没再追问,瑾娴仍旧不安心,“我是解释了,但宝樱不一定会相信我的话,也许她还会向旁人打探。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轻视,要不王爷去给明兆提个醒,让他故意在宝樱面前表现出为政事烦扰的模样,如此一来,宝樱才会信我的话。你得嘱咐他,千万沉住气,不能跟宝樱摊牌。” 章彦成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那只是年少悸动而已,明兆已经跟宝樱成亲,他跟兰容已经没什么来往,兰容也不会搭理他,宝樱何必计较这些?” “我们是旁观者,看得通透,但宝樱不一样,她是当局者,且她曾说过,她可以接受男人纳妾,逢场作戏,却不能接受他心有所属,她若是知晓明兆喜欢兰容,肯定会生气,甚至会记恨兰容。 即便明兆与兰容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即便兰容早就放下了明兆,宝樱心里还是会有一根刺,所以这事儿就不该道明,这对他们的夫妻关系也不利。” 同为女子,瑾娴更加了解女人的心思,她认为这是件大事,才叮嘱章彦成,务必尽快把这些事转达给明兆,好让他们夫妻避免争端。 瑾娴神情严肃,很在乎此事,章彦成不好拒绝,只得答应,“好,明日见到明兆我会跟他说的。” “别等明日了,我怕今晚宝樱就会问他,万一他说漏嘴可如何是好?今晚你跟他一起用膳,顺便说说此事。” 她对明兆的事似乎太过上心,章彦成不满抬眼,“你怎的这么关心他的事?我可从未见过你如此紧张我。” 第521章 送给瑾娴的礼物 瑾娴暗叹章彦成还真是喜欢计较,连自家兄弟也不放过,“他若不是你的堂弟,我管他作甚?我是怕兰容受牵连,更不希望宝樱为情所困,这才着急而已。” 瑾娴很重视此事,章彦成不希望她担忧,只好听从她的提议,“成!待会儿我去一趟梁王府,当面与他说清楚。” 瑾娴仔细一想,又觉不妥,“宝樱才来找过我,你就去找明兆,难免有串通的嫌疑,你还是别去梁王府了,派人把明兆请出来!” 瑾娴的心思很细腻,许多细节她都能提前想到,章彦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瑾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我哪一句说错了?” 章彦成沉吟道:“我在想,你若是个男子,若能从政,估摸着也能在官场游刃有余。” 他居然会这么想?是觉得她心机太深吗?瑾娴不明白他的意思,如实道出心中所想, “或许勉强能应付,但我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日子,若非关系到我的朋友和亲人,我也不愿费心思量。” 与瑾娴相处了那么久,他当然相信瑾娴所言为实,“有我在,你不需要与人勾心斗角,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即使他偏向,也是远远不够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想斗,却总有人想找我的麻烦。王爷有所防备,却防不了所有人,她们的心思深不可测,我猜不透,只能尽力提防。” 道罢此事,瑾娴欲进里屋,章彦成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遂唤住了她,起身去将一方盒子拿过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送给你的。” 瑾娴瞄了一眼,只觉那盒子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章彦成未明言,微微一笑,“你且打开,一看便知。” 瑾娴讶异地打开盒子,一只正阳绿的翡翠镯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瑾娴不终于知道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是在衡苑买来的那只镯子?你不是说帮别人买的吗?” 章彦成神秘一笑,“的确是帮人买的,帮一位小哥哥买的。” 一听到这个称谓,瑾娴瞬时了悟,“这个小哥哥,该不是你?”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她居然还会疑惑?“不然呢?你还有几个小哥哥?” 瑾娴越发糊涂了,“既是你想要,你为何骗我说是帮别人买的?” “我若直接说是买来送给你的,你肯定会拒绝,会打岔,会说你不喜欢,不许我再摇铃。” 他猜得很对,若他当时说实话,她的确会想方设法的打断,四千八百两,一百四十多万呢!买一只镯子,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 “屋里有那么多的首饰,我不缺镯子,没必要买这么贵的,五千两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章彦成却认为,只要是看中的,多少银子都不算贵,“难得遇到水头好的满绿翡翠,只要你戴上好看,几千两都值得。” “可你知道的,我对这些珠宝不是很在意,有的戴就成,不讲究。” “我知道你不爱重珠宝,但这是我的心意。我生辰之际,你送我的戒子,我一直戴着,从不曾取下,而你生辰之际,我送你的南洋金珠,你却没怎么佩戴,就连离开都城,你都没携带在身,”说起此事,章彦成便觉心酸, “那金珠价值不菲,又是我的心意,你竟然都不在乎,当真令人心寒。” “金珠的色泽太惹眼,且它很挑衣裳,不太适合日常佩戴,再说了,我出门从简,是要走远路的,戴着金珠太过招摇,会招惹祸端的。” 其实他也明白,南洋金珠的确不百搭,“所以我才选了这只翡翠镯子,手镯不似项链那么惹眼,你可以日日佩戴。” 说话间,章彦成拉起她的手,将那只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碧绿的翡翠衬得她的手腕格外白皙,尽显优雅矜贵之气。 他那戴着戒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么美的镯子,只有你才配得上。” 翡翠镯子有大有小,这只镯子的尺寸与她的手腕竟是十分贴合,不大也不小,完美契合。 瑾娴也晓得它的贵重,但还是很心疼,“能不能退掉啊?一想到它那么贵,我就心疼。” “衡苑向来是不退货的,难道你希望我把它送给别人,你才高兴?” 瑾娴无甚所谓,“随意啊!王爷想送谁便送谁,反正这是你花银子买的,你有权处置。” 说着瑾娴抬手欲将这镯子取下来,他却挡在她指前,不许她取, “这镯子是依照你的手腕大小买的,可不是谁想戴就能戴的,我买它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送给你,没打算给旁人。我希望你能日日戴着它,每次看到它都能想起我来。” 想起他?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不希望自己总是围着一个男人转,她的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做。 但这是他的心意,她不能拒绝,遂向他道谢,“让王爷破费了,多谢王爷。” 他做这些,可不只是想听她一声谢,“这话又生分了,我不爱听。” 他又开始咬文嚼字了,“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可以说,你很喜欢,很高兴,那我看你这么开心,往后就会经常给你买。”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花你的银子,你很高兴?不会觉得我贪得无厌?” “不会啊!我只想哄你开心,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你能开心,花些银子又何妨?” 她喜欢什么?瑾娴仔细回想着,“从前,我喜欢攒银票,但后来才发现,那些银票只能在都城用,一旦我离开,一动用银票你就会知道,我忽然就觉得,攒银票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给你银票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既给了你,便是任你花销的,我可没想过你会离开,也没想着要防你。只是后来我想找到你,才会出此下策,交代商号的人,注意王府的银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也分不出谁对谁错,今日只是顺口提及而已,瑾娴的心绪早已被蹉磨得很平静,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章彦成勾唇轻笑,十分好心地提醒道:“往后你可得多攒些珠宝,别像上次那样,走的时候只带银票,我送你的珠宝你是一件都懒得带,但凡你带些贵重的珠宝,拿去当了,我也找不着你。银票有记号,珠宝可没有。” 这话从他口中道出,着实怪异,“你居然教我如何逃走?” 章彦成无奈轻叹,“教不教的有什么所谓?即使我不教,你也能总结出经验来,该逃还是会逃。上次错在我,是我没能处理好那件事,伤了你的心,你才想逃离,我错了便改,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件事,但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如若你再逃……” 他紧盯着她,话只说一半,幽亮的墨瞳泛着危险的光芒,瑾娴莫名发怵,“怎样?” 第522章 我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她居然还好奇结果,章彦成微眯眼,“想知道?你且试试。” 迎上他那满是警惕的目光,瑾娴只觉脊背发寒,她记得章彦成曾说过,她若再敢逃,绝不会放过方家人! 他的性子本就冷血,真惹恼了他,他还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瑾娴哪敢去冒险? “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跟自己的孩子分开?谁愿意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一次不成,我也没勇气尝试第二次,我认命了,不会再任性。” 什么叫认命了?章彦成反复琢磨她这句话,总觉得她不是真心留在他身边,只是无可奈何,被迫留下。 所以约束她不离都城的,只有景儿,而不是因为他,在瑾娴心里,孩子比他更重要! 这样的认知令他心里泛酸,但又有一丝庆幸,至少瑾娴心里还有在乎的人,只要有牵挂,她就不会轻易离开。 瑾娴对此事十分重视,章彦成也不能忽视,随即命人备马车,更衣出府。 他的马车没去梁王府,而是停在附近,派人去请明兆。 一刻钟后,侍卫来禀,说是世子不在府中。 这小子居然不在家?他会去哪儿呢?八成又出去寻欢作乐了? 章彦成本不愿去那种地方,但瑾娴交代他,今晚务必见到明兆,交代清楚,他若不将此事办好,瑾娴定会认为他办事不力,万一今晚这夫妻二人闹将起来,再连累到兰容,可就麻烦了! 无奈之下,章彦成只好去寻香楼碰碰运气。 果如他所料,一到寻香楼,他便找到了明兆。 厢房之内,曲雅人娇,广袖生香,有美人斟酒的明兆斜倚在罗汉床上,赏着歌舞,好不惬意。 瞄见堂兄的身影,明兆这才坐起身来,招呼堂兄在旁坐下。 美人在旁给荣王也斟了杯酒,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美人不愿离开,依依不舍的望了梁王世子一眼,不想离开他身边,明兆看这架势,猜测堂兄有话要说,便挥了挥手,让她退开,只留了弹曲儿跳舞的在这儿。 乐曲声音大,那些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章彦成叮嘱道:“你已经成亲了,这种地儿还是少来为好。” 明兆不以为意,“成亲又如何?是她来咱们大尧和亲,我可不是她的驸马,不归她管,我该怎样还怎样,无需顾忌她的感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是担心你哪天喝醉了,把持不住,一时冲动,再染上什么脏病就麻烦了!” “三哥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三哥突然找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比这更严重,宝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章彦成将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明兆听罢,颇为震惊,仔细一回想,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异常, “怪不得昨日她突然问我为什么摆脸子,我寻思着我也没摆脸子,只是不想说话而已,没想到她因为这个就怀疑到兰容头上,还私下去打探我的过往!到底是哪个不长脑子的,竟敢出卖小爷?”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府中下人那么多,一时间难以追查。瑾娴已经帮你否认了,宝樱半信半疑,现在需要你来配合,圆了瑾娴的谎言。” 章彦成将瑾娴的想法尽数告知,明兆却不愿做戏,“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都敢查我了,我又何须遮掩?” 明明是他理亏,他还好意思发脾气?“她查你又如何?你敢说昨日的情绪波动不是因为兰容?你自己身不正,还怪她怀疑你?她是你的妻子,有资格怀疑!” 明兆被噎得无言以对,涨红了脸恼嗤道:“哥,她可是外人,你怎的帮着外人教训我?” “因为她不是一般女子,是启国公主,你不能跟她硬碰硬!她若胡搅蛮缠,我自当帮你,但这事儿本就是你惹的祸,你有什么底气跟她吵?你敢说你不喜欢兰容?” 明兆眸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我成亲之前喜欢谁,她管的着嘛!” “她是管不着,可你成亲之后收心了吗?” “我……”心虚的明兆不知该如何答话,打岔说起了旁的,“反正我没乱来,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这只是你的想法,女人的想法跟男人不同,一旦让她证实你喜欢兰容,加之你昨日的那番表现,她便会认定你对兰容余情未了,与你吵闹。” 明兆无所畏惧,“要闹便闹,谁怕谁?我可不是上门女婿,不会任她欺压!” “你是不怕,可你想过兰容的处境吗?她什么都没做,却因此而被人嫉恨,你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吗?瑾娴经历过多少次暗算和陷害,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宝樱不一定会这么狠心,但这对兰容而言无疑是一种威胁。你可以不在乎自己,却必须顾及兰容的声誉和处境,为了兰容的安危,你必须否认,免除宝樱的疑心。” 章彦成知道明兆性子傲,对宝樱也没什么感情,不会轻易向她妥协,所以他才会拿兰容做借口。 果如他所料,一提及兰容的声誉,明兆终是有所顾虑,没再撂狠话,“那好!我听三哥的,回头做场戏,好让她放心,不再质疑兰容。” 道罢此事,明兆心情不大好,再无心赏舞,随即离了此地。 明兆还有话说,出去后没上自个儿的马车,与他堂兄同坐。 上车之后,明兆这才说起正事, “我最近得到消息,礼部尚书正在以诗文会之名,召集有才学的文人,以及杨怀恩的门生,估摸着是想煽动众人,支持老二。三哥,咱们该如何应对?要不要出手阻止?” 第523章 瑾娴,我想分享你的一切 杨怀恩是章彦安的祖父,又是先帝倚重的臣子,盛名在外,他虽获罪,但如今的朝堂之中仍有他的门生。臣子们各怀心思,有人支持荣王,有人支持信郡王,想要阻止,并非易事, “那些个文人,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笔为剑,伤人于无形,这种人不能轻易得罪,越是拦得紧,他们越容易生反骨。” 明兆还以为堂兄会很重视此事,哪料他竟有所顾忌,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难道任由他们聚集起来?到时候支持老二的人越来越多,对你很不利啊!你知道他们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你的? 那些官员都说你太过冷血,不顾情分,他们很怕你成为继承人,怕你断了他们的财路。老二性子温和,对待那些官员十分客套,他才回来一年多,就已经笼络了诸多朝臣的心,再这么下去,局面怕是难以控制!” 章彦安的那些小动作,章彦成都了如指掌,“朝臣的支持的确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老大也有很多朝臣支持,可最后呢?还不是被废了太子之位。” 正因为立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明兆才不敢掉以轻心,“老大已经没戏了,眼下老二才是你的竞争对手,三哥你不能轻敌啊!” “我当然不会轻敌,却也不会冒进。”章彦成之所以这么说,自有他的考量, “老大被废以后,朝臣们陆续向父皇提议立太子,父皇迟迟不肯下旨,就是在观望。老大造反一事,对父皇触动很大,眼下父皇最忌讳的便是皇子与朝臣结交过密,一旦朝臣一窝蜂的支持某位皇子,父皇便会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存有谋逆之心,想逼他退位。 礼部尚书想借着诗文会拉拢人心,那就由他,这事儿最好闹大些,让父皇也知情,一旦父皇知晓参与诗文会的人与杨怀恩有关,你猜父皇会怎么想?” 明兆略一深思,恍然大悟,“即便敏妃是杨怀恩的女儿,皇上也赦免了敏妃的亲人,但杨怀恩的案子,皇上一直没有重审,那么杨怀恩便还是罪臣,他们私下联络杨怀恩的门生,皇上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起来,他们都难逃罪责!” 章彦成接口道:“父皇的仁慈令他们得意忘形,他们都认为杨怀恩是无辜的,想为杨怀恩翻案,想洗去老二身上的污点,让他干干净净的继位,可他们却忘了,父皇当初给杨怀恩定罪,也是为了杀一儆百,除掉对手的势力。 倘若他在这个时候为杨怀恩翻案,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当初做错了,那么那些一同被下狱之人的后人都会来闹腾,都来喊冤,这局面又该如何收场?”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章彦成认定他父皇不可能给杨怀恩翻案,那些人再怎么筹谋,都是徒劳无功,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经堂兄这么一分析,明兆总算是明白了堂兄为何不着急了,“只要他们敢闹,肯定会惹恼皇上,甚至连老二也可能会被连累,所以你才不阻止,任由他举办诗文会。” 章彦成勾唇一笑,“我们不但不能阻止,还得想办法促成此事,有些文人可能有所顾忌,不敢参与,你想法子放出消息,就说父皇打算为杨怀恩翻案,他们少了顾虑,参与者才会更多。” 会意的明兆应承得十分干脆,“得嘞!这事儿就交给我!我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的!” 章彦成先将明兆送回了家,而后才回往荣王府。 彼时瑾娴已然入帐歇息,她担心这件事,一直睡不着,一瞧见章彦成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他, “怎么样?找到明兆了吗?” “你对外人的关心总是比我这个自己人多。” 他这突如其来的感慨令瑾娴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关心你了?” “平日里我进屋,你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只要我不开口,你是不会主动跟我说话的,今儿个主动搭理我,却是为了明兆夫妻二人。”对比之下,章彦成只觉自己的地位很低, “所以你跟我没话说,唯有牵扯到别人,你才有话,是吗?” 他所计较的事,皆是瑾娴意想不到的,“谁有话便直说,为何定要计较谁主动?是王爷您自个儿说的,我可以做自己,不必总是小心谨慎的讨好你,这会子又不作数了吗?一看到你进来,我就必须给你请安,绞尽脑汁的找话说,这才算亲近?” 他没想定规矩,只是想与她拉近距离,“我不是让你请安,是希望你多与我分享。明兆的事你可以跟我说,你的喜怒哀乐,孩子的事,你都可以与我分享。” 或许从前的她会主动说,但如今的她心结未解,便失了分享的兴致,“平日里你那么忙,那些琐事就没必要在你跟前念叨了?” “你和孩子的琐事都是我感兴趣的,我愿意聆听,并不会厌烦。”章彦成认为,多沟通才能逐渐消除她对他的戒心,才能尽快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 瑾娴不可能一下子转变态度,却又不能拒绝他,只得顺着他的话音道:“嗯,我知道了。” 先前他以为,把话说开就好,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一次两人的矛盾与以往完全不同,瑾娴心间的伤口深不可测,哪怕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哪怕他杀了阮玉舒,她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摒弃前嫌,与他相亲相爱。 最近两人不吵架了,她不会再去刻意的逢迎他,也不会与他太亲密,虽说这还达不到他的预期,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有足够的耐心,帮她抚平伤口,等它愈合。 洗漱入帐后,章彦成这才说起明兆之事,“今晚见到明兆了,我已经跟他交代清楚了,料想他能解决。” “那就好,希望宝樱不会再怀疑他和兰容。”想了想,瑾娴还是不安心,“不过单凭我们帮他隐瞒是没用的,得他自个儿彻底放下兰容才成,否则他一辈子都心虚,都对不住宝樱。” 瑾娴一番好意,章彦成能够理解,但有些事,他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让她公正的看待此事, “这事儿我也劝过他,既然成亲了,就该善待宝樱,他倒是应承了,但能不能听进心里去,那就不一定了。 感情这种事,乃各人缘法,很难强求。你是宝樱的朋友,私心里希望他能和宝樱过得好,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跟自己的妻子和睦相处,就比如我跟江心月,我们也是夫妻,她的亲朋肯定也希望我善待她,认为我不该偏宠你,可事实究竟是怎样,她是怎样的蛇蝎心肠,旁人都不了解。 所以这种事分不清对错,你的初衷是好的,而明兆与宝樱究竟能否过得好,那就得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第524章 彦成的贴心安排 章彦成句句在理,瑾娴无可反驳,毕竟这是古代,男人跟自己的妻子感情好不好,还真是难说。 她自个儿也是妾室,本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没什么资格要求明兆必须对他的妻子好,她只能尽力去维护,其他的,但看缘分! 明兆也知道自己不该再惦念兰容,可那段纠葛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再见到兰容时,他的心里仍旧会有波动,他想控制,却控制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与兰容说话,因为他知道,兰容讨厌他,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这些波动他只会藏在心里,不会让旁人知晓,宝樱因此而质疑,他本不想搭理,可堂兄的话令他有所顾忌,最终他还是决定配合。 回府之后,他假借着酒意开始唉声叹气,宝樱见状,便想着趁他喝醉酒,套他的话, “这是怎么了?何事闷闷不乐?” “还不是那几个老臣,仗着自己有资历,总是打官腔摆谱儿,我不喜欢跟那些冥顽不灵之人打交道,皇上偏偏安排我与他们共事,当真是为难我了,这几日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他顺势将政事道出,宝樱听着他的抱怨,恍然大悟,“所以昨日你是在为这些事烦扰?” 明兆躺在榻上,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啧叹道:“对啊!烦透了!我都想装病不去上朝了。” 既是为这个,他没必要隐瞒?“那昨日我问你,你为何不说?” 明兆推说道:“我喝了酒,头疼,不想提那些烦心事。” 宝樱想起瑾娴跟她说的,也许明兆是为了政事烦恼,原本她还不怎么相信,但今日明兆说出了因由,她才相信是自个儿误会了。 至于虹儿打听的那些事,也许真是旁人夸大其词,胡乱猜测!就像瑾娴说的,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位县主,为何不直接求娶呢? 自小相识的两个人,太过了解彼此,什么糗事都一清二楚,可能真的很难有爱情? 宝樱不愿深思,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此事小闹一场,也算告一段落,她没再追问明兆,权当自己不知情,毕竟她人在尧国,不在启国,父母不在身边,没人为她撑腰,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闹。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顺遂,瑾娴的话依旧很少,她若主动开口,大都是有正事,唯有他主动找话头,她才会闲聊几句。 章彦成已然习惯她的性子,不会再去计较。 转眼便到了三月间,章彦成一直没提那件事,瑾娴不确定初六那日他是否有空,先前她已经问过他两次,再问的话,她怕章彦成嫌她啰嗦,于是她故意趁着他在屋里的时候,询问知秋, “我让你给雯玉备的贺礼,可备好了?” 贺礼早就备好了,瑾姨娘还一一过目了呢!已经确定没问题了,怎的主子突然又说起此事? 知秋怔了一瞬,但看瑾姨娘给她使眼色,视线落在荣王身上,知秋略一深思,瞬时了悟,十分配合地道: “已经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拿进来,请主儿过目。” 随后知秋出去找人将八样贺礼奉上,瑾娴转头对章彦成道:“我对这些礼数不太懂,只随自己的心意让人去备礼,王爷最是知礼,还请王爷瞧瞧,是否妥当,是否需要更换?” 章彦成瞄了一眼,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这些珠宝器具都很精致,的确拿得出手。但有一点,送礼送的是心意,也是面子。精致的得送,大件的也得有,不能输了阵仗。” 大件瑾娴也有,但她需要考虑雯玉的处境,“我是想着雯玉人在桃溪村,那些个摆件之类的不实用。诸如挂屏之类的,中看不中用啊!” “怎么不实用?挂屏可以摆在他们家堂屋里,你要知道,不论是都城还是乡村里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堂屋里放着一架檀木挂屏,有亲朋邻居过来,一眼便能看到,都会询问称赞,那宋婶肯定觉得面上有光,一看到此物便会想起你,她受了你的恩惠,知道雯玉娘家有人为她撑腰,便会更加善待雯玉。” 瑾娴仔细一想,章彦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先前她所考虑的只有雯玉,章彦成却是在考虑人情世故,而这些都被她给忽略了, “那好!就依照你的意思,换几个大件的。” 瑾娴又重新筛选,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备好了贺礼。 自始至终,章彦成都没说不能去桃溪村的话,看来他应该是有空的? 试探过后,瑾娴也就安心了,只等着好日子的到来。 章彦成面上没说什么,实则他已经算好了日子,若是初六当天出发,等他下朝再启程,赶到桃溪村时,大约已经午时了,拜堂的吉时他们就赶不上了。 是以章彦成决定跟皇帝告个假,提前一日,初五下午就出发。 然而桃溪村那边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们住宿,且宋家人都忙着筹备婚仪,他们家的亲戚应该都提前去了,章彦成可不想过去凑热闹,所以他打算先到清水镇,在镇上安置一夜,等到初六清晨,便可直接出发去桃溪村,如此便不会耽搁时辰,也不必坐太久的马车,以免瑾娴腰痛。 瑾娴一直以为章彦成的应承只是敷衍,没想到他竟会提前规划好一切。 他的安排的确很合理,瑾娴没什么意见,初五上午已经准备好一切,下午未时,两人便乘坐马车出发了。 瑾娴以为还会像上次那样住客栈,没想到章彦成居然带她去了一座别院。 下马车之时,瑾娴奇道:“这是谁家的宅院?” 章彦成抬手扶她下来,“你家的。” 她家?清水镇可没有她的宅子。 瑾娴诧异的望向他,略一思量,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你把这宅子买下来了?” 第525章 瑾娴的如意郎君 章彦成微颔首,笑容温朗,“契书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宅子是送给你的。” 瑾娴奇道:“我又不住在清水镇,为何要买宅子?” “上次是临时出行,没有工夫提前安排,这才带你住的客栈。客栈人多,屋子也不够大,被褥皆是公用,并不干净。既然你要来见你表妹,肯定是要在清水镇歇脚的,难得出来一趟,自是要住得舒坦些,所以我就让人置办了一座宅院。” 他的安置的确很贴心,但这都得耗费银两啊!“可是这清水镇咱们并不常来,买座宅子,还得有奴仆看管打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这点儿银子,章彦成根本不会当回事,“就当给你置办家业了,不浪费。你们姐妹情深,往后每年至少见一面,有了这宅子,往返方便些。” 章彦成已然替她安排好了一切,瑾娴若是再质疑,便是辜负他的心意了,她适时住口,向他道谢。 章彦成牵起她的手,附耳低笑,“晚间到了帐中,再仔细的谢。” 这周围还有人跟着呢!他说这话就不怕被人听到吗?瑾娴面色瞬红,嗔他一眼,意在警告他,在外面不要乱说话。 许久未见她这般娇嗔的情态,那一瞬间,章彦成仿佛回到了从前。 这种温馨的场景是他无比珍视和向往的,他眉眼稍弯,眼底尽是笑意。 这宅子里一应俱全,可以做饭,但章彦成想着,难得出来一趟,今晚应该带瑾娴四处走走,逛逛夜市,好让她放松一下。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的确很累,瑾娴进屋歇了会子,入夜后,两人才一起去往街市。 镇上的夜市虽不如都城那么繁华,却也是十分热闹的。街道边唱卖的,小吃摊,应有尽有。不远处围了很多人,瑾娴好奇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皮影戏。 今日唱的是《白蛇传》,瑾娴很感兴趣,章彦成便陪着她在这儿一起观看。 唱到精彩的地方,瑾娴与众人一起鼓掌,笑靥如花。 章彦成暗自庆幸,他来对了,这才是瑾娴喜欢的场合。 如此热闹的场景,瑾娴不由想到了孩子,“若是景儿也在这儿就好了,他瞧着这么多人,肯定会很开心的。” 瑾娴本想带景儿同行,只可惜景儿才四个月大,坐车出行不方便,且他没有出过远门,怕会受惊,才没带孩子。 瑾娴把孩子看得很重,而章彦成却是以她为重,只要她在身边就好,“景儿还小,街市上的吵闹声会吓到他,等他再大一些,再带他出来玩儿。” 看罢皮影戏,章彦成带着瑾娴在夜市上继续闲逛,品尝美食,羊肉串,牛肉干,炸蘑菇,还有各色甜品糕点以及甜咸汤饮。 章彦成还打算带她去酒楼呢!这一圈逛下来,她已经吃好了,根本不需要再去酒楼点菜。 在府中待了太久,一出来,看到什么她都觉得新鲜,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亥时。 章彦成看她欢喜,也就没催,直至她自个儿逛累了,有些脚疼,说是该回了,章彦成这才带她往回走。 马车停在街口,还有一段距离,回去的路上,瑾娴正在吃糖葫芦消食,忽闻一人惊呼道: “哎---这不是方姑娘吗?” 瑾娴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她心头一惊,只因眼前的妇人是章彦安那座别院里的嬷嬷! 怎就偏在这儿遇到她老人家?她不会乱说话?她说错一句,瑾娴可就要露馅儿了啊! “哎,是我。”瑾娴面上笑应着,心下已是翻江倒海,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有人唤她,章彦成不由纳罕,“你在清水镇还有熟人?” 那妇人刚要开口,瑾娴直接将其打断,率先介绍道:“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我还住在陈家村的时候,和弟弟一起来镇上赶集,回程之际,忽遇大雨,回不去家,有位老太太好心收留我们过夜,这位便是老太太家中的那位嬷嬷。” “是吗?”章彦成狐疑的盯着那位嬷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一眼认出你来?” 嬷嬷听她只介绍过去,绝口不提今年之事,便已察觉到自己可能失言了。 信郡王临走之前曾交代过她们,不许她们把方姑娘来此留宿一事传出去,嬷嬷也是个聪慧的,立马笑应, “方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当然认得出来。那时候我就想着,等方姑娘再长大些,我一定给她保个媒,如今看来,方姑娘已经寻得如意郎君了啊!” 瑾娴窘笑着不知该如何答话,章彦成抬手揽住她的肩,“瑾娴已然名花有主,就不劳嬷嬷费心了。” “郎君一表人才,这可真是方姑娘的福气啊!”嬷嬷笑赞了一句,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露馅儿,便借口告辞了。 “嬷嬷慢走。”瑾娴与她告了别,而后转身继续前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慌乱。 章彦成侧首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放慢脚步,而后趁着众人不注意,转身去跟踪那妇人。 第526章 瑾娴是我的夫人! 嬷嬷走后,瑾娴心有余悸,好在方才她制止的及时,嬷嬷并未说错话,章彦成也没再问什么,料想他应该没有再怀疑? 回去之后,瑾娴疲惫至极,洗漱之后便先睡了。 章彦成心里有事,睡不着,便出去到院子里,看着夜幕中的星光,陷入了沉思。 两刻钟后,侍卫归来,悄声回话, “启禀王爷,卑职跟踪那妇人一路,已经打探清楚,那妇人就住在附近,的确是一座宅院里的仆人,原本那宅院是一位老太太的,后来老太太的家里人出了事,着急用银子,就把那宅院给卖掉了,听附近的邻居说,买宅子的人当年在此避过雨,受过老太太的恩惠,后来发达了,就买了宅子,帮老太太度过难关。” 避雨?章彦成忽然想起,瑾娴方才说过,她认识那位嬷嬷,就是因为曾去避过雨,“可有查到买宅子的人是谁?” 侍卫猜到荣王肯定会追查此事,是以他才会提前打探,“卑职问过了,邻居说不认得,那人买完宅子就走了,没有住过,只在年前腊月间住过几日。” 腊月间?正是章彦安离开都城的那段时日,难道那座宅子的主人真的是章彦安? 方才瑾娴说她和致远一起避雨,难不成她没说全?当年一起避雨的,还有章彦安? 几年前的一面之缘,嬷嬷却在夜间一眼就认出了瑾娴,这不正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嬷嬷最近见过瑾娴,那宅子的主人很可能就是章彦安,而瑾娴逃出城之后在那儿住过!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只需要继续追查宅子的主人即可。 今晚查不到,明日继续追查,总能查出结果。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探究真相,可章彦成却没有下达命令的勇气,因为他害怕,怕真相就是他所猜测的那般。 侍卫询问是否继续追查,章彦成思虑良久,摆了摆手,“不必查了,下去!” 待他回房后,瑾娴仍在睡梦中,今晚玩了太久,她是真的累了,沾床就睡着了。 她的睡颜如此恬静,他都不忍心打搅她,今晚在外玩耍时,瑾娴似乎放下了防备,比平日里说话多了些,跟他说话时也有笑脸了。 两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些进展,他实在不忍打破这一切。 有些猜测,还是趁早扼杀的好,知道得太多,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朝中之事,他必须打探得一清二楚,但是关于瑾娴出城之事,他始终在刻意的逃避,不敢过分追究,怕瑾娴难堪,更怕真相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那就不打探了,瑾娴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明日雯玉就要成亲了,这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想给自个儿添堵。 困乏的他不再多想,就此躺下歇息。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瑾娴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开始梳妆,今日是雯玉大喜的日子,瑾娴也应该穿得喜庆些,但新娘子穿红色的嫁衣,她肯定不能选红色,便选了一件紫藤色缎地绣琼花的长袍,袖间搭着月白色披帛,尽显优雅矜贵之态。 章彦成则是一身藕色锦袍,墨发间束着银冠。 收拾妥当后,两人用罢朝食,而后便乘坐马车去往桃溪村。 今日桃溪村有喜事,宋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马车在附近停下,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马车,纷纷猜测,“这是谁啊?该不是宋家的亲戚?” 一位老者撇嘴摇首,“老宋家哪有这样的贵人亲戚?你没看那马车后头还跟着一二十个随从吗?” “那肯定是大户人家,才有这么多的护卫!”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车主人的身份,此时下人已经摆好车凳,随着帘子被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马车中缓步而下,众人眼前一亮,只因这男子金尊玉贵,一派天人之姿,他的出现似乎与这桃溪村格格不入。 随之而来的,是一位珠光宝气的美妇人。 那小妇人貌美身纤,格外惹眼,有眼尖的一眼便认出了她,“哎---你们快瞧!那不是正松捡回来的那个姑娘嘛!” 上回瑾娴来时,正在逃命的路上,还受了伤,衣着十分朴素,今日却是一身华裳,云鬓珠翠,妆容精致,与以往差别甚大,很多人一时间都没认出来,经那人一提,她们才恍然大悟, “还真是方姑娘啊!她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那日章彦成来此是在夜间,许多人都睡了,不晓得他的到来,今日大白天,众人皆在这儿围观,原本是看新娘子的,他二人一出现,反倒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章彦成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打量的目光,他根本没当回事,瑾娴却有些不自在,因为这里面的人她大都认识,她怕众人会询问她的身份和来历,她又该如何作答呢? 果如她所料,她与章彦成才到门口,就被众人给堵住了去路,“方姑娘,你离开桃溪村这么久,到底去哪儿了?” “是啊!你去哪儿了?怎的大变样啊?这位公子是谁啊?” “方姑娘,你是不是嫁人了?这位是你的夫君吗?” 这些都是宋婶的邻居,有时会来串门,也会跟瑾娴说话,虽说他们爱啰嗦,可都没什么坏心,瑾娴也不想欺骗她们,便打算说实话。 她想说她是身边之人的妾室,可她还没说出口,章彦成已率先开口, “瑾儿是我的夫人,我们早已成亲,回家路上遇到劫匪,瑾儿不幸摔下山坡,被正松所救,才在此住了一个多月,多谢你们帮我照顾瑾儿,我才能找到她。” 瑾娴诧异的望向他,只因章彦成说她是他的夫人! 这不是撒谎嘛! 章彦成答得从容,没有一丝的紧张,看样子,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众人一听这话,也就没再怀疑,也有好事者询问他的身份,章彦成不意惹是非,便谎称自己是个商人,在都城里做生意。 原来是商人啊!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 院里的宋莲枝瞧见她,立马出来相迎,“方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快进来!” 宋莲枝招呼了一声,众人纷纷让路,瑾娴这才能顺利进院。 宋扬正在忙着招呼客人,一看到瑾娴的身影,赶忙走了过来,“方姐姐,稀客啊!” 瑾娴怔了一瞬,笑提醒道:“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得还唤你兄长呢!你怎的唤我姐姐?” 说起这个称谓,也是颇有讲究的,“雯玉说你已嫁人,我不能再唤你方姑娘,那我只能依照她那边的规矩,唤你一声姐姐。” 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瑾娴也就没再计较,“随你,你想怎么唤都可以。” 瞄见荣王也在旁,宋扬拱手行礼,“王……” 他尚未唤出口,便被章彦成给制止,“你既唤她姐姐,那唤我姐夫即可。” 瞧这意思,荣王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宋扬会意,顺口唤了声姐夫。 而后宋扬回首招呼道:“大哥,贵客到了!” 宋恒循声望去,映入他眼帘的,是玉姿花容,熟悉而又陌生的一道倩影。 第527章 夫人的称谓,我担不起 宋恒与身边的客人交代了一声,而后便去与瑾娴打招呼,“方姑娘,别来无恙。” 瑾娴颔首笑应,“宋大哥安好。” 这个称谓,章彦成听来不顺耳,正色纠正道:“瑾娴已然嫁人,不是小姑娘,该唤她章夫人才是。” 他倒是给足了她颜面,然而瑾娴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外人不知内情,宋婶一家都晓得我妾室的身份,你无需替我隐瞒,那个虚假的称谓,还是别提了,我担不起。” 说到后来,瑾娴的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有些窘迫,章彦成眉心微紧,坚定的牵起她的手,“空有其位者,是为虚假,我认定的,才是真的!” 当众牵手,这不是让人笑话嘛!瑾娴挣扎着想要抽离,他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这一幕落在宋恒眼中,只觉这荣王十分霸道,似乎是故意在人前证明什么,也许在荣王眼里,瑾娴只是他的战利品? 瑾娴的私心里的确不愿做妾室,可局面已定,她改变不了,只能被迫接受。如今章彦成对外说她是他的夫人,她知道他是想在外人面前给她撑场子,但她不喜欢这种不属于自己的荣光,所以才会当面戳破。 好好的心情被他这一句刻意的申明给搅乱了,瑾娴心里闷得慌,可那么多人在场,她若再继续计较,倒教外人看笑话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压下憋屈, “今日是雯玉和宋扬成亲的大喜日子,那些个琐事,不提也罢。” 章彦成自认是在为她着想,全她的颜面,怎的她就突然生气了? 随后瑾娴转头问宋莲枝,“雯玉呢?在屋里?我去看看她。” 宋莲枝笑应道:“今日需接亲,是以雯玉不在这儿,媒人将她安置在乔婶家,待会儿我哥去乔婶家接亲。” 瑾娴暗叹自个儿糊涂了,虽然雯玉一直住在宋家,可今日也得按礼数来。 “我先去乔婶家陪着雯玉,你先进屋去喝茶!”瑾娴跟章彦成交代过罢,便先走了。 知秋随行在侧,另有三名侍卫守护。瑾娴当然明白,章彦成这是担心她像上次那样,又趁机逃走。 实则这一次,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真的逃走,桃溪村的人肯定会被连累的。 她不想连累旁人,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今日来此,只是单纯的想见证雯玉的喜事而已。 瑾娴确定会去参加婚仪之后,便早早的给雯玉传了信儿,雯玉知道表姐要来,欢喜不已,今日梳妆之际,她就在期盼着表姐的到来。 她正与母亲说着话,忽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喜的雯玉赶忙起身出去相迎,“表姐,那会子我还在想着,你路途遥远,可能会来得晚一些,没想到姐姐来得这么早!” 她能尽早赶来,皆得益于章彦成的安排,“他怕来迟了,所以昨天下午我们就出发了,昨晚在清水镇歇了一宿,今晨便不至于耽搁那么久。” “姐夫也来了啊!他可真贴心!” 瑾娴正待答话,却见里屋走出来一妇人,望向她的目光很慈爱,“瑾娴,你也来了。” “姨母?您来得早啊!”瑾娴是真没想到,姨母竟会过来。毕竟姨丈对此事很有意见,都不认雯玉这个女儿了,临行前几日,瑾娴还特地派人去姨母家问过,问她是否也去桃溪村,要不要同行,姨母没去过那儿,她担心姨母找不到地儿。 但姨母却说她还不确定是否能去,叫瑾娴不必等她,她看情况再决定。 瑾娴以为姨母会被姨丈拦阻,未料她会如期出席。 当着众人的面儿,方氏没说细节,只说自己昨日就来了。 乔婶一看瑾娴来了,笑呵呵的请她们进去说话,雪桃也瞧见了她,欢喜的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弯弯的眸子难掩惊喜, “方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瑾娴揉了揉雪桃的小脸蛋儿,“我也很想你,还给你带了礼呢!” 瑾娴唤了知秋一声,知秋遂让小厮将礼奉上。 乔婶见状,颇为惊喜,“你能抽空回来坐坐就好,还带什么礼啊!大老远的,多不方便。” “先前我受了伤,多亏了乔婶您的照看,我才能恢复得那么快。”瑾娴是懂得感恩之人,她们对她的照拂,她都记在心里,难得出来一趟,她自然得有所表示,报答她们。 一旁围观的邻居盯着她瞧了许久,“这……这是之前的那位方姑娘吗?” 瑾娴笑应道:“魏婶婶,是我。”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等美人,都快看懵了,“原来真是方姑娘啊!先前我就瞧你长得漂亮,只是不怎么爱打扮,今儿个这么一装扮,可真是天女下凡啊!美得我都不敢认呢!” 雪桃喜滋滋的附和道:“方姐姐就是小仙女,她下凡来历劫呢!” 小丫头一句话逗得众人笑开了花,瑾娴笑提醒,“今儿个最美的是咱们的新娘子!” 雪桃认真思索了片刻才道:“雯玉姐姐也是仙女,她下凡玩耍,被宋二哥拿走了仙衣,飞不回去了,就只能嫁给她咯!” 众人正说笑之际,外头响起了鞭炮声,原是吉时将至,宋扬来接亲了。 媒人赶忙拉着新娘子到里屋坐着,盖上红盖头,坐等新郎官儿。 宋扬盼了许久,才终于盼到这一日,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迎娶雯玉为妻! 激动的他忍不住上前去,想掀红盖头,却被媒婆给拉住,“哎---新郎官儿,吉时未至,尚未拜堂,这盖头可是掀不得的。” 那盖头遮住了雯玉的容颜,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雯玉是何神情,“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半眼都不成!入洞房之后才能看,现在不可以!” 众人笑起哄,“宋扬头一回当新郎官儿,激动得把礼数都给忘了呢!” 这话听在雯玉耳中,如一根细刺,猝不及防地扎了进来。 宋扬是头一回,而她……是第二回了。 盖头下的她笑意渐敛,纤瘦的指节紧扯着喜帕,瑾娴见状,猜测雯玉可能胡思乱想了,方氏最为了解女儿,她一眼就看出来,女儿又自卑了。 可围观之人都是来贺喜的,说出那句话可能是无意,她总不能训责人家,只能轻拍女儿的肩,以示安慰。 媒人打趣笑道:“马上就要拜堂了,新郎官甭着急,等入洞房的时候,你看个够,没人拦着你!”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宋扬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好,我先忍着,不看。” 依照礼节,接亲时要包红包,才能放人,宋扬早有准备,给在场之人都发了红包,这才顺利接走新娘子。 媒婆将新娘子背上花轿,甩着帕子吆喝了一声,这便起轿了。 因着乔婶家离宋婶家太近,而成亲就是为了热闹,所以他们决定让接亲队伍绕着桃溪村走一圈,而后再拐至宋家。 瑾娴牵着雪桃的手,跟着迎亲队一起走。 初春的桃溪村嫩芽新发,路边盛开着迎春花,到处弥漫着春的气息。 看着周遭的美景,心生向往的瑾娴问了句,“后山的桃林开花了吗?” 雪桃眨着眼睛道:“前日我跟宋大哥一起去了后山,桃树已经冒花骨朵了,还没完全盛开,应该快了!宋大哥还说,桃花要开了,你却走了,没机会带你赏桃花,真可惜!” 原来宋恒还记得要带她赏桃花一事啊!只可惜她只能在此待一日,不能等到桃花盛开了。 队伍绕了一圈,这才绕回宋家,新娘子下轿跨过火盆,而后牵着喜花,在媒婆的搀扶下进了宋家的门儿。 章彦成在此候了许久,期间有陌生人与他打招呼,他随口应承着,好在有贺正松在旁帮腔打岔,他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到了拜堂的时刻,众人皆出来围观,章彦成也走了出来,与瑾娴说着话。 雪桃仰着小脑袋瞄了他一眼,“大哥哥,你就是方姐姐的夫君?” 乍闻此声,章彦成好奇的望向眼前的小姑娘,“哦?你是如何认定我是她的夫君?” 第528章 瑾娴,你要是会哄人就好了 雪桃认真思索道:“因为我看了一圈,这周围的男子,你是最好看的,宋大哥所说的玉树临风,大概就是你这样的?所以我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方姐姐!” 这话真是说到章彦成心坎儿里去了,章彦成听着顺耳又顺心,朗笑称赞,“小小年纪,眼光倒是挺好。” 随后他又对瑾娴道:“瞧瞧,这小姑娘的嘴都比你甜,你若是像她这般会夸人就好了。” 犹记得最初的时候,瑾娴的嘴也很甜,时常拍他的马屁,对他不吝赞美,但从阮玉舒之事过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会客气的道谢,但却不会像从前那样,欣然赞美。 她的唇边没了蜂蜜,只余淡淡的苦涩,连笑容都是苦的。 “恭维之词,你在外时常听得到,在家就没那个必要了?” 章彦成凝着她的眸子满是期许,“旁人的恭维,或许没什么意义,但是你的恭维,我很感兴趣。” 瑾娴心道:雪桃还真是做了个好示范,给她出难题呢! 雪桃只顾在看新娘子,也就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拜天地之际,雯玉的心情很复杂,她虽是第二次出阁,却是头一回拜堂。 第一次是去做妾,根本没有拜天地的礼仪。那时她以为,既入了信郡王府,便永远都是章彦安的女人。 她以为,即使章彦安不喜欢她,也会日久生情的?事实证明,日久不一定生情,也可能是相看两厌。 上一次,是她坚持要跟章彦安在一起,这一次,是宋扬选了她,接下来的路,是对是错,谁也猜不到,只能由她一步步的走下去。 方氏家里一直做生意的,自小没让雯玉受过委屈,如今看到女儿嫁到这山村里,方氏自是心疼。 若非因为孩子的身世特殊,宋扬帮了大忙,救了雯玉和孩子的性命,她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嫁过来。现如今,已然走到这一步,方氏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保佑宋扬能有出息,能善待雯玉母子,别让她们受委屈。 拜堂之后,两位新人被送入洞房。 章彦成不喜欢看热闹,便没有跟过去,瑾娴跟了进去,宋扬在众人的围观中,终于拿起喜秤,挑开了新娘子的盖头。 随着盖头被挑起,一张明眸皓齿的芙蓉面映入众人眼帘。 宋扬当然晓得雯玉生得漂亮,可她平日里都不怎么涂抹胭脂水粉,今日化了精致的妆,他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来,不由看得入了神, “雯玉,你今日可真好看!” 乔婶打趣笑道:“宋扬平日里挺机灵的,今儿个又说傻话了,怎的叫今日好看?难不成昨日和明日都不好看?” 一旁的瑾娴掩唇轻笑,知秋也看得出来,她们都在逗新郎官呢! 宋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都好看,雯玉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好看。” 眼瞧着宋扬耳根红透,被她们打趣得不知所措,瑾娴近前为他解围,“今儿个客人多,你还是先去招待客人!我和莲枝陪着雯玉即可。” 宋扬很想陪着雯玉,只可惜他还有事要忙,不能一直待在新房里,“雯玉,那我先出去了,你在此稍坐,等我忙完就来找你。” 雯玉点了点头,“你快去忙!这儿有大伙儿陪着我呢!” 打过招呼后,宋扬这才离开。 瑾娴一直在此陪着雯玉说话,屋里摆着许多糖果,雪桃开开心心的在此吃着糖果,在此期间,陆续有人进来看新娘子。 好在雯玉在此住了将近一年,对这些人都很熟悉,一一与之打招呼。 一位小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手中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盯着雯玉瞧了好一会儿才道: “娘,雯玉姐姐已经生了小孩,怎的今天才成亲啊?” 此言一出,热闹的屋子瞬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神情都有些怪异,雯玉面色煞白,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方氏替女儿委屈,担心女儿将来还会受气,瑾娴反应最快,笑着解释道: “先前天太冷,下着雪,不适合办婚仪,开春暖和了才补办婚仪。” 即使小孩子听不懂,瑾娴也要说出来,至少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堵住其他人的嘴,以免她们再议论纷纷,令雯玉难堪。 雯玉心虚,且又因此事而自卑,心乱如麻的她根本不晓得该如何还嘴,还好瑾娴替她解释了,但她还是觉得众人肯定都在背后议论她。 那小妇人也没想到自家孩子竟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尴尬的她立马赔笑,“孩子不懂事,随口瞎说呢!” 她生怕孩子又乱说话,立马将孩子拉了出去。 方氏不希望旁人再影响女儿的心情,遂给媒婆塞了碎银,交代了一声,媒婆会意,立马找了个借口,将闲杂人等请了出去,关上了喜房的门,不再让外人随意进来。 待外人走后,方氏安慰女儿别多想,雯玉也不希望母亲担忧,佯装无谓的勉笑道:“童言无忌,我知道孩子没有恶意,不会放在心上的。” 瑾娴走近她,压低了声提醒道:“今后不论谁询问,你都得咬死一句,孩子是宋扬的,你们只是成亲晚一些而已。这对你和孩子都好,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孩子的身世!” 雯玉当然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姐姐放心,为了孩子,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几人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乔婶的声音,“瑾儿,小雯,有个人来送贺礼,说是要面见小雯。” 寻常人送贺礼不至于面见新娘子?瑾娴不免警惕起来,“什么人?” “他没说,只说是从都城来的。” 都城里,雯玉的亲戚都没来,方鹤鸣,祖母,以及太姥姥,都托方氏带了礼,除却这些亲人之外,还会有谁呢? 瑾娴略一深思,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难道……是他?” 第529章 彦成在宣示主权 迎上表姐那紧张的神情,雯玉心下一窒,来人该不会真的是章彦安? 可他对孩子之事很介意,应该不会出现在桃溪村?紧张的雯玉询问乔婶,“可是宗人府的那个人?” 乔婶去过宗人府做证人,也见过章彦安,雯玉才会这么问。 乔婶摇了摇头,“不是他,这人没那么高,我只听他说,他是来送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对雯玉是很重要的呢?瑾娴一时间想不出来,雯玉胆战心惊,生怕此人闹事,让宾客看笑话,便让乔婶带他进来。 那人一进门,待雯玉看清他的面容时,越发惶恐,只因此人就是信郡王府的侍卫高齐! 高齐拱手向她行礼,雯玉立时站起身来,异常警惕,“你来做什么?” “卑职奉主子之命,来送贺礼。” 她再嫁之日,章彦安居然来送贺礼,究竟是何居心?雯玉羞愤交加,怒斥道:“我不需要他的贺礼,请你立马带着贺礼离开这儿!” 被呵斥的高齐并不慌乱,仿佛已经猜到了这一幕,他镇定道:“有一样东西,您一定需要。” 说着高齐奉上一方长盒,雯玉狐疑的盯着那盒子,迟迟未近前,未知的东西,尤其是出自章彦安之手的东西,令她莫名恐惧。 章彦安对这个孩子很忌讳,他也怕惹祸上身,所以瑾娴猜测他应该不至于在这样的日子里找茬儿。 瑾娴思量片刻,已然猜出盒中之物是什么,随即走了过去,替雯玉打开盒子。 果如她所料,盒中放着一张纸,瑾娴将其拿出来,递给雯玉,雯玉以为是章彦安的信,不愿去看,瑾娴柔声安慰道: “莫怕,这的确是你想要的。” 连表姐都这么说了,雯玉这才鼓起勇气接住那张纸,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放妾书!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放妾书上盖有宗人府的印章,也就是说,朝廷已经认可了,拿到带有两枚印章的放妾书,她才是真正的自由了! 怪不得章彦安说,这是她想要的,看来是她误解了。 暗松一口气的雯玉将放妾书收好,而后对高齐道:“这个我留下,其他的贺礼你带走,我的婚礼,不需要他的祝贺,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牵连!” 高齐再次申明,“可是主子交代过,让卑职把贺礼送给您。” 雯玉焦虑得不知所措,瑾娴本不该管信郡王府的事,但雯玉是她的表妹,表妹遇到难题,她这个做姐姐的自当为她分忧。 瑾娴挺身挡在雯玉面前,肃声对高齐道:“你的确把贺礼送到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客人不收礼,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雯玉让你把贺礼带回去,你就照她说的做,荣王今日也在这儿,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惊动他了?” 瑾娴拿荣王说事儿,高齐斟酌之后,不再多言,遂拱手告辞,将贺礼也带走了。 待高齐走后,雯玉一个踉跄,呆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手心全是汗! 瑾娴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也不算坏事,至少你得了放妾书,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身了。” “是啊!我自由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紧捏着放妾书,雯玉百感交集。 有了这放妾书,就证明她和章彦安再无任何关联,这本是好事,可他早不送,晚不送,偏赶在她成亲这天送来,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膈应她? 今日大喜的日子,却接连出岔子,以致于雯玉这会子心情凌乱,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心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好在有母亲和瑾娴陪着她说说话,打打岔,她才不至于这么失落。 将近午时,快开宴时,宋婶过来请梁母和瑾娴入席,瑾娴本想陪着雯玉的,可宋婶说她是贵客,不能待在喜房里, “有喜婆陪伴照顾雯玉,几位贵客还是随我来入席!马上就要开宴了!” 既如此说,瑾娴也就没再拒绝,听从了主人家的安排,与姨母一道,去席间就座。 宋家地儿不大,所以院中也摆了桌子,宾客们大都已就座,瑾娴与梁母是上宾,被请至屋内。 堂屋里摆了几桌,章彦成就在其间。 自记事起,章彦成所参加的都是或豪奢,或雅致的宴席,像现在这般,连个圈椅都没有,两人坐在同一条窄板凳上,桌子亦是十分简陋的,还真是头一遭。 周围摆了三桌,一圈人叽叽喳喳的,他的耳朵一直都是嗡嗡的状态,若非为了瑾娴,他是万万不会参加这样的宴席。 瑾娴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觉得亲切热闹,很有意思,但她也知道,章彦成平日里很讲究,此刻让他坐在这样的环境,必定很烦躁! 于是瑾娴行至他身侧,她怕旁人听到,便凑近他颈间,附耳低语,“你还好?可是不习惯?” 热气突然洒在他耳畔,章彦成心头一紧,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瑾娴还会关心他的状况,他心下稍慰,在她耳畔回了句, “还好,入乡随俗。” 偏头之际,他瞄见她的鬓发缠住了耳坠,便抬指将发丝与耳坠分离开来,而后顺手将那缕凌乱的鬓发拢至她耳后。 这温馨的一幕落在宋恒眼中,他不禁在想,这个荣王对瑾娴到底是不是真心? 犹记得上回荣王找到这儿时,看向瑾娴的目光异常凶狠,像是仇人一般,说话也十分狠厉,根本不像是一家人,瑾娴似乎也很怕他,对他很抵触,最后迫于无奈才会跟他走。 今日再见,荣王宣示主权,说她是他的夫人,却被瑾娴给否认了,当时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对,此刻两人却又如常般说话,荣王似乎也不计较那件事,宋恒实在看不明白,他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瑾娴对荣王,到底是否有爱意? 第530章 瑾娴对他的关怀 不止宋恒看不明白,就连当局者都分不清,这段爱恨交织的感情,究竟是情重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章彦成的确是有意见,他堂堂王爷,在这样嘈杂艰苦的环境里,与这些陌生人应酬,简直就是煎熬! 然而瑾娴这随口的一句关怀却令他倍感欣慰,他突然觉得,这点煎熬不算什么,只要她开心,他在这儿多待会子也无妨。 门口已经有人进来发碗筷了,瑾娴不能再立在他身边,遂进了里屋那桌。 瑾娴对这里的熟悉,她能说上话,帮忙介绍,方氏才不至于太尴尬。 按理说,方氏身为新娘子的母亲,是不该出席婚仪的,但这次的情况特殊,她丈夫拦得紧,雯玉出嫁一事,娘家那边什么都没管,方氏只觉对不住女儿,她怕女儿被人笑话,这才想方设法的跑来参加女儿的婚宴。 她是瞒着丈夫出来的,这次回去之后,两人少不得又得大吵一架,往后她可能很难见到女儿了,所以方氏才不顾规矩,在女儿成亲当天来了桃溪村。 宋婶也很体谅她的难处,她和宋扬母子二人都向方氏保证,定会善待雯玉和孩子的。 方氏的处境有些尴尬,娘家那边没一个来送亲的,原本方鹤鸣和致远打算过来,可方氏有所顾忌,毕竟他俩都在朝中当值,雯玉是从信郡王府走出来的,如今她再嫁人,方鹤鸣和致远都该避嫌才是,即使他们不在乎,方氏也不愿坑害自己的亲人,便道此事特殊,不宜声张,不需要送亲,方鹤鸣这才作罢。 好在瑾娴不在乎那些,她坚持要来给雯玉撑场子,席间有她作伴,帮忙周旋,方氏才不至于太难为情。 宴席结束后,宾客们陆续散去,还有一些近亲以及宋扬的朋友留了下来。 女眷们在里屋说话,男人们则在前厅喝茶。 方才在席间,章彦成与贺正松说了很多话,他很欣赏贺正松,此人话不多,但性子刚直,既会武功,又一身正气,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是以章彦成提议带他去都城,给他找个差事。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贺正松很心动,但他考虑到家里还有祖母,便打算先跟祖母商议,而后再做决定。 这一点,章彦成可以理解,“此乃大事,的确该与家里的长辈商议,你若下定决心,就来都城找我。” 贺正松由衷感激,“多谢章爷为我规划,我会尽快做决定的。” 章彦成不仅仅为贺正松谋划,宋扬是雯玉的丈夫,章彦成也会看在瑾娴的面儿上,为宋扬安置。 宋扬当然明白这是荣王的一番好意,怎奈雯玉对都城有阴影,她再也不愿去都城,是以宋扬也不会去都城谋前程。 章彦成也理解雯玉的心思,他的建议是,即使不去都城,也可以去清水镇,总之不能一直待在桃溪村。 在桃溪村,他只能种田打猎,从前或许还能养家糊口,但如今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妻子和孩子都需要他照顾,他不能单靠打猎,得想别的挣钱路子。 宋扬将荣王的话放在了心里,决定亲事一办完,就开始琢磨到底该如何谋生。 宋恒不喜应酬,一直坐在一旁不出声,旁人都对章彦成客气又崇敬,想方设法的与他搭话,只有宋恒不当回事。 读书人有傲骨,不喜欢巴结旁人,尤其是章彦成,他看到过章彦成对瑾娴凶神恶煞的模样,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也就不会去搭话。 这些个闲事,章彦成本不意多管,只不过贺正松救过瑾娴,有恩于她,而宋扬是瑾娴的妹夫,所以他才会帮把手。 他有这份心意,至于他们是否愿意走这个捷径,得看他们自个儿的意愿,他不会去强求。 众人闲聊了会子,已是未时三刻,眼瞧着天色不早,方氏得赶路回都城了,便向宋家请辞, “亲家母,我得走了,再迟些,城门一关,今晚就回不去了。” 瑾娴也该走了,宋婶留她们在此过夜,让她们明日再走,瑾娴却道不方便,“我也想多留一段时日,只是他还有事要办,不便再耽搁,改日若是得空,我再回来看望你们。” 宋婶没理由再留,只得答应,她们来的时候都带了许多贺礼,宋婶家里贫寒,没什么贵重之物可以相赠,她一早就准备了一些桃溪村的特产,让她们带回去。 雯玉也给母亲和瑾娴都准备了一些礼,她还想出去相送,怎奈她是新娘子,不得出院子,只能送她们到门口。 雪桃很不舍得,临别之际一直在哭,瑾娴好言哄劝着,说是得空会再来看望她的。 雪桃信以为真,追问日子,“姐姐多久才会再回来啊?我喜欢跟姐姐一起玩,不想跟姐姐分开。” 瑾娴哪能保证得了日子呢?今日章彦成肯带她来此,已是破例,估摸着往后他是不会让她过来了。 在清水镇的时候,他说了,一年一次,那么下次可能就是一年后了。 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章彦成接口道:“你那么喜欢你方姐姐啊!不如你随我们去都城小住,陪伴你方姐姐。” 雪桃欢喜之余,又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我可以去吗?” 章彦成温然一笑,“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雪桃一听这话,激动得点了点头,“嗯!我愿意的!” 乔婶吓一跳,赶忙去拉雪桃,向荣王赔笑,“这孩子不懂事,王爷勿怪。”随后乔婶又小声提醒雪桃, “王府那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别乱说话,乖乖在家等着,等你方姐姐有空,就会来看你的,听话!” “不嘛!我想去方姐姐家,听说她有个小宝宝,我想去看看小宝宝嘛!”雪桃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她并不懂得人情世故,乔婶想着那可能是荣王的客套话,她可不敢顺口应承,紧紧攥着孙女的手,好言哄劝着。 瑾娴不便开口,只因荣王府不是她的家,她没资格请谁去住,但听章彦成又道:“孩子愿意去,乔婶你就遂她的心意!莫惹她伤心,住几日我再让人将她送回来,你放心便是。” 其实他可以顺道离开的,可他居然又说了一遍,瑾娴诧异的望向章彦成,章彦成微颔首,意在告诉她,他不是客套,而是认真的。 领会了他的意思,瑾娴这才开口,“是啊乔婶,就让雪桃随我们去住几日!” 乔婶仍觉不妥,“这怎么好意思呢!她年纪小,调皮,我怕她打搅你们。” 瑾娴笑劝道:“我在桃溪村住了那么久,您都不嫌弃我叨扰,对我照顾有加,雪桃去我那儿住几日也是应该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您别担心。” “瑾儿有意让雪桃去,你就别拦着了,让雪桃去都城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嘛!”宋婶也在旁劝说,乔婶看荣王是诚心的,这才答应, “那我回去给孩子收拾几件衣裳。” 章彦成还忙着赶路,等不及,“不必了,去了之后为她置办新衣。” 随后知秋便牵着雪桃的手,带她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方氏去了自家的马车中,瑾娴则在章彦成的搀扶下,提裙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瑾娴掀开侧帘,与众人挥手告别。 方氏怕女儿难受,努力的噙着泪,不让眼泪落下来,笑着与她挥别。 雯玉是新娘子,本不该哭的,可这会子她实在忍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母亲和表姐都离开她了,却不知这一别,再见会是何时? 目睹瑾娴的马车渐渐远去,宋恒暗自祈祷,希望这个善良美好的姑娘可以得老天眷顾,别再受伤害。 这个荣王,看起来不易相处,却又让雪桃随行,却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第531章 瑾娴,我早已将你当成了妻子! 他的举止总是出人意料,宋恒实在看不出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忙活了一整日,直至坐上马车上的一瞬间,章彦成才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怪,朝堂那些波谲云诡的场面,他都可以应付,未曾恐慌过,偏生来了这儿,令他无所适从,时刻都觉煎熬。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人情世故很了解,擅长与人相处,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与百姓相处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打官腔是没用的,必须得接地气才成。 瑾娴回想今日所发生之事,百感交集,既有欣喜,又有忧虑。 她一言不发,章彦成忍不住问了句,“今日为何置气?” 这话没头没尾的,瑾娴不明其意,“我哪有置气?今天很高兴啊!” 她与旁人相处得的确很融洽,笑容满面,一到他面前,就变了味儿,“我说你是章夫人,你当即就变脸了。” 这事儿啊!她说完就忘了,倒也没太当回事,他既问了,那她就给个解释,“因为你说的不是事实,我的身份是你的妾室,我不想顶替别人的身份。” “我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章彦成自认是一番好意,但这并不是瑾娴所需要的, “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虚荣之人,不属于我的身份,我也不稀罕,你的夫人另有其人,不是我。” 但在章彦成的认知中,这不是虚荣,而是事实,“名义上你是我的妾室,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专情以待,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成我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的意义太过沉重,可不是随便说的,“那王妃呢?” 江心月?章彦成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是父皇选的荣王妃,而你才是我章彦成认定的妻子。” 这番话听起来十分感人,可瑾娴却不敢当真,“王爷莫要妄言,江家一直都很支持你,你也得尊重王妃,保住她的地位,这是你肩上的责任。 实话不好听,但你应该也不想听假话,所以我才会及时纠正你的说法,我不是你的夫人,做不到的想法,没必要说出来,只会令大家都难堪。” 瑾娴的话尚未说完,忽被人揽入怀中,她的唇瓣骤然被封住,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呜咽声。 这可是马车啊!外头还有那么多的人呢!他居然说吻就吻,蛮横而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在她檀口中激烈而热切的吮吻着,仿佛在急切的向她传达些什么。 他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那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切身感受他满腔汹涌的爱意! 瑾娴被他吻得快要窒息,小脸涨红,攥着拳头不停的捶打着他,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喘着粗气的瑾娴嗔他一眼,以指挡唇,“无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章彦成紧盯着她,一双墨瞳写满了不甘,“你怎知我做不到?” 瑾娴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思绪,她努力回想方才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才想起,他是在回应她所说的那句---我不是你的夫人。 因为她是妾,妾室是无法抬为妻的,所以她才如此笃定。 如此显而易见的规矩,章彦成应该比她更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 她不吭声,章彦成再次申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你不接受这个称谓,认为是虚假,但我认定的事,便会为之而努力,让它成为事实!至于我会怎么做,你不必担心,我会谨慎行事,不留把柄。” 他不让她管,她也不想管,更不会当真,因为她不喜欢做梦。 “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喜欢强求,我也没有生气,只是把话说清楚,不留矛盾而已。” 她不愿再提这件事,转头说起了旁的,“对了,今日你为何要将雪桃带上?” 想起雪桃的话,章彦成这心里总算有了一丝甜意,“她嘴甜,我对这小丫头印象不错,她又那么喜欢你,那便让她来住几日。”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吗?“那么多人奉承你,你都不是很在意,如今居然会被一个小女孩打动?” “小孩的嘴甜和大人的拍马屁是不一样的,真心和假意,我还是分得出来的。”说这话时,章彦成看向瑾娴,他的眼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澄明。 瑾娴不禁在想,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她对他是假意的? 其实两人都心如明镜,却没有挑明,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和睦。 一路无话,车夫快马加鞭,在城门关闭之前赶至都城。 到得府门口,知秋带雪桃下马车,看着荣王府的门头如此气派,雪桃双眸圆睁,不由惊呼出声,“哇!这就是方姐姐的家啊!看起来好气派啊!” 瑾娴拉着她的小手,微微一笑,纠正道:“这是王爷的家。” 章彦成特地申明,“我的家便是你的家,雪桃没说错。” 雪桃自小待在桃溪村,去过最远的地儿就是清水镇,她以为镇上已经是最繁华的地儿了,没想到都城里的荣王府远超于她的想象。 进门之后,有好几进院落,每次她以为已经到头了,结果后方还有路,这假山花木,点缀其间,很快她就失去了方向,被这景致给绕晕了。 “这里真好看,每处的景致都不一样呢!” 瑾娴摸着她的小脑袋,轻笑道:“你在此多住几日,有的是工夫赏景,这会子天色已晚,先让人带你去厢房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到后园逛一逛。” “好的呀!”雪桃乖巧应承着,挥手与荣王和方姐姐告别,跟着一位嬷嬷去了厢房。 嬷嬷命人备热水,为她洗漱更衣,瑾娴坐了太久的马车,没什么胃口,今晚只喝了一点儿粥,便没让雪桃过来吃饭,让人给她送些菜肴过去。 雪桃独自一人在房中,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倒也自在。 此时天上挂着一弯银钩,朦胧的清辉照耀着逐渐安静的尘世。 雪桃曾听大人们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大事,只可惜她今晚不在桃溪村,没机会去闹新娘子咯! 与此同时,桃溪村中,晚间还有亲朋好友在宋家吃席,宴席过后,有几个年轻人去闹洞房,宋扬怕他们吓到雯玉,只闹了一刻钟,便将他们都打发了。 他们当然明白,春宵一刻值千金,便没继续打搅,识趣的离开了。 众人走后,喜房内终于安静下来,宋扬关上房门,回首望向雯玉,四目相对之际,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他最期待的日子,今日他终于娶到了心仪之人,他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话到嘴边,他又一片空白, “我想说什么来着?” 雯玉也红了脸,黛眉微低,小声道:“我哪晓得你想说什么。” 宋扬一时紧张,竟忘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话,为避免冷场,他只能随口道了一句,“我想说……我们今日拜了堂,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仅仅只是这些吗?雯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呢!“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你说呀?” 也是哦!他竟然在说废话,当真是糊涂了。宋扬尴尬一笑,略显局促。 实则他是想说,我们圆房!可又觉得直接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唐突,雯玉会不会觉得他太心急呢? 也不晓得新婚夫妻都是如何洞房的,那句话真的很难说出口。 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雯玉起身为他备水,让他先洗漱。 洗漱之际,宋扬一直在思索着待会儿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显得顺其自然,不唐突佳人。 他忽然想起一个成了亲的朋友送给他一本春景图,让他学以致用,当时他没当回事,眼下他突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参考一下。 洗漱过后,宋扬去往一旁的箱子边,悄悄摸出一本书来,偷偷翻看着。 他虽背对着雯玉,但雯玉看到他那动作,便猜出他在做什么,她不觉好奇,“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怎的今晚突然看起了书?” 说话间,雯玉走向他,宋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他本想将书藏起来,偏偏紧张到手抖,一不小心,书本掉落在地! 第532章 我怕你认为我是好色之徒 “这是什么?”雯玉偏头瞄了一眼,待看清书封上的三个大字时,登时红了脸,羞得转过身去,嗔怪道: “你……你怎么看这个呀!” 宋扬暗叹不妙,立马将书捡起来,扔到箱子中,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呃……我只是想临时抱佛脚,临阵磨枪……” 正所谓食色性也,宋扬会有好奇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这种私书,大都是自个儿躲起来悄悄看的,他怎的偏在今晚拿出来呢?还让雯玉给撞个正着,当真是难为情。 雯玉窘声问了句,“你……以往没有看过这书吗?” “没看过,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血气方刚,容易胡思乱想,这是朋友送的,我只看了第一页,后面再没看过,我是怕自己想入非非,忍得难受。”宋扬怕她不信,竖指道: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认真看过那本书。” 瞧他吓得,好似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实则雯玉只是有些惊讶,倒也不会因此而对他有什么坏印象,“看与不看,没什么妨碍,这种事不需要发誓的。” 宋扬却很在乎她对他的看法,“我是怕你认为我是好色之徒。” 他一直很尊重她,雯玉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花烛夜是该圆房的,此乃人之常情,不算好色。” 他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提圆房,未曾想,这话竟会是雯玉提出来的,宋扬惊喜之余,仍旧不太确定,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雯玉,你……愿意与我圆房吗?” 迎上他那谨慎中带着一丝期许的目光,雯玉又羞又窘,不晓得该怎么答,“我都跟你拜堂了,已经是你的妻子,你怎的还会这么问?” 她的确是嫁给了他,可她的心不一定在他身上,是以宋扬才会迟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圆房, “我怕你是为了报恩才会嫁给我,你若对我没有感情,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宋扬捧给她的都是真心,她也不忍心一直瞒着他,既然他问了,那她就将她的真实想法尽数道出。 “宋扬,我的情况你很了解,我为情所伤,才会离开都城,之后被你所救,来到桃溪村,安身立命。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你应该娶个身心干净的黄花大闺女才是,但你却不顾世俗的眼光,不惜撒谎救下我和孩子。如此深重的情意,我怎能不感动? 我也知道,你是个君子,不想挟恩图报,不想逼我嫁给我,可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我若说我突然就爱上了你,那也不可能是真的,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你应该会善待我和孩子,所以我选择了嫁给你。 也许现在,我对你还没有多么深沉的爱意,但我愿意与你在一起,给彼此一个机会,至于今后会不会爱上你,那就看天意了。” 自从雯玉答应嫁给他之后,宋扬就在暗自琢磨,这究竟是不是她的本意,他很想娶她,却又怕她并不喜欢他。 之前她并未细说,都是他的猜测,今晚她突然与他说了这么多,这些话,虽不符合他的期待,但他能感受到,这都是雯玉的真心话。 她没有骗他,愿意坦诚,这对宋扬来说,十分难得。她说得的确没错,她曾遭受过情伤,对人有防备也是常情,让她再一次对一个人付出真心,并非易事,所以她的复杂心境,他是能够理解的, “雯玉,我很庆幸你愿意跟我说这些,夫妻之间最难得的就是坦诚,你现在没有爱上我也没关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你相信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便知足了。” 把话说开后,宋扬这心里好受多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 雯玉点了点头,默默入帐躺下,大红的鸳鸯喜被覆盖着她,越发衬得她肤白娇柔。 宋扬在她身侧躺下,却没有捞锦被,就这么躺在那儿,雯玉见状,奇道:“你怎的不盖被?初春夜寒,容易着凉。” 宋扬干咳一声,开始找借口,“我不冷,很热。” “热吗?今晚这天很凉啊!”雯玉诧异的望向他,但见他缓缓侧首,望向她的墨瞳似是燃着一簇火苗, “心热。” 雯玉这才会意,立马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再多问。 可两人躺在一起,她一人盖被子,他不盖,万一半夜着凉可就麻烦了。 于是雯玉拉起喜被的一角,慢慢的盖在他腹部,当她预备收回时,手腕骤然被人握住,吓了她一跳! 雯玉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他握住掌心,紧紧的扣住,她再难挣脱。 他掌心的滚烫沿着她的掌纹一丝丝,一寸寸的传至她心田,被他的大掌包裹的感觉奇异到令她无所适从,慌乱的她一抬眸,便迎上那双漆黑幽亮的眸子。 稚嫩的少年原本青涩单纯,此刻却如一头猎豹,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来回逡巡,仿佛在思索着,该从哪儿下口…… 第533章 又被章 彦成给吃了! 宋扬的爱意太满,平日里都在努力的克制,此刻佳人就在眼前,雯玉的娇容幽香使得他心念大动,他终是难以自控,不自觉的缓缓靠近她。 他不确定雯玉是否愿意圆房,方才他询问之时,雯玉答得模棱两可,他不便再问,只能用这种法子来试探。 他是想着,若雯玉不躲,那他就可以继续了。 红烛软帐之中,光影叠重,宋扬离她越来越近,两人的气息逐渐交融,四唇将贴之际,雯玉突然偏开头去。 她闪躲的动作虽不明显,但是宋扬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只这一个偏头,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看来雯玉还是有些排斥他,并不愿与他圆房。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勇气都尽数消散,就此停滞,再也不敢近前。 失落的宋扬眸光微黯,松开了她,回身躺下,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意念,“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 他突然停了下来,所以他这是……不打算圆房了吗? 今日是花烛夜,圆房是天经地义之事,雯玉也晓得自个儿避不过,便想着顺其自然,可就在方才,宋扬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闻到了酒气。 宋扬虽已洗漱过,可他今日招待宾客,身上难免沾染着酒气,雯玉一闻到酒的气息,忽然就想起那日章彦安醉了酒,将她当成了瑾娴,阴差阳错才与她圆房一事。 那场景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至今难以放下,正因为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影响了她的情绪,她才会下意识的闪躲。 她很想跟宋扬解释,她只是想起了旧事,并不是对他排斥,可今夜是花烛夜,是大喜的日子,她若在帐中提及章彦安,岂不是扫了兴致? 宋扬会不会认为她对章彦安念念不忘呢? 思及后果,她终是没敢提及,生怕越描越黑。 宋扬认为她心有芥蒂,躺下之后还刻意往外挪了挪,不挨着她。 雯玉见状,越发担心宋扬误会了什么,她其实真不介意圆房,可他没再继续,她一个女子也不可能主动啊! 罢了!今晚先这样!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帐外的龙凤花烛还在成双成对的燃烧着,帐中的两人却是各自安睡,保持距离,身近而心远。 荣王府的琅华院中,躺在帐中的瑾娴明明很困乏,却又翻来覆去,许久未入眠,章彦成不觉纳罕, “你这一整日都在待客,未曾午歇,这会子不应该很困吗?怎的半晌不睡?” 轻“啧”了一声,瑾娴琢磨道:“我在想,今晚雯玉和宋扬,会圆房吗?” 这种事还需要考虑?“为何不会?成了亲自是要圆房的,难不成宋扬他不行?” 瑾娴却认为这很常见,“谁说成亲就一定得圆房?明兆跟宝樱也没圆房呢!再者说,我初入府那天,你也不曾与我圆房,难道说你也不行?” 最后一句听起来怎就那么不顺耳呢?章彦成缓缓侧首,“你说谁不行?” 意识到口误,瑾娴慌着澄清,“重点不是这一句,我说的是成亲当日不一定要圆房。” 章彦成无谓一笑,“他们是否圆房,那是他们的事,你若想圆房,我随时奉陪。” “早就圆过了,哪还有圆房一说?” 章彦成抬指挑起她的下巴,将她面上的羞窘之态尽收眼底,“那就行房,看看你的男人到底行不行……” 瑾娴暗叹自个儿就不该多嘴提这一句,“不必看了,你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好得很!” 她也就是随口一奉承,他却特地追问,“是吗?有多好?展开说说。” 瑾娴哪好意思细说?“呃……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不说清楚,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撒谎?” 瑾娴星眸微转,努力找借口,“我书读得少,言辞匮乏,不会形容。” “你不会形容没关系,我可以感受得到,你是否快乐。每回你登云之际,便会紧紧的绞着我……” 他的声音低而哑,那羞人的言辞听得她心砰砰直跳,浑身发烫,她不禁回想起那些羞人的场景,窘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许说,我不想听这些,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你这人没羞,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不想听我说,可我想听你的声音,婉转嘤咛的声音,简直勾人魂儿!”说话间,章彦成缓缓靠近,瑾娴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唇瓣在她耳边轻轻摩挲,轻启的唇噙住她的耳,柔舌顺势探出,细细描摹着她的耳廓。 他就像一条毒蛇,趁着她不注意,悄然在她颈间注入毒液,而她中了他的毒,逐渐恍惚,醉生梦死…… 原本瑾娴是在琢磨旁人圆房之事,还没琢磨出个结果来,自个儿竟被人给吃了,直接行房,得不偿失啊! 后来是何时睡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正着侧着,甚至是趴着,折腾得她筋疲力尽,翻身就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直至巳时才醒,瑾娴起身梳妆,而后去看景儿,进屋才发现雪桃也在这儿, “雪桃,你起得这么早呀!” 雪桃放下手中的拨浪鼓,起身笑唤了声姐姐, “我在桃溪村的时候,晚上睡得早,每日都是卯时三刻起床,祖母做早饭,还要忙着织布,我就帮她烧柴做饭,日日如此,便习惯了,今晨也醒得早,我听到景儿弟弟的哭声,便来陪他玩儿了,景儿弟弟长得真可爱!” 小姑娘才八九岁,正是天真无忧的年纪,她却要帮家人做事,瑾娴心生感慨,笑赞道:“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么小就会做饭了呀?” 被夸的雪桃腼腆一笑,“太复杂的不会,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会做的,改日若是有机会,我做给姐姐尝尝!” 瑾娴欣慰一笑,“好,我等着。” 随后瑾娴抱着景儿,带着雪桃一起去后花园闲逛,雪桃以为前院已经足够宏大,未料这后花园竟也是如此的开阔,亭台楼阁,奇石碧湖,令人目不暇接。 雪桃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不由惊呼出声,“这花园也太美了!简直就像祖母给我讲的故事里的仙境一般,谁家后院会有这么大的花园?这里真的不是皇宫吗?” 知秋掩唇笑道:“姑娘,这儿是荣王府,皇宫比这里更大呢!” 瑾娴初入荣王府时,也觉得这里宏大的超乎她的想象,时常迷路,她在这儿待了几个月,才彻底记住王府的路。 雪桃好奇询问,“姐姐,皇宫有多大啊!有几个王府这么大?” 这个问题,瑾娴还真是答不出来,“我没去过皇宫。” 雪桃这小小的脑袋无法理解,“那里不是荣王的家吗?他没带你去过?” 瑾娴笑容微滞,佯装若无其事地道:“我是他的妾室,妾室是不能入宫的。” 雪桃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尽管瑾娴还在笑,但她能感觉到,她心里肯定很难过,懊悔的雪桃立马道歉, “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晓得还有这样的规矩。” 瑾娴当然晓得雪桃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无妨,我虽不喜欢做妾,可也已经被世俗打磨了棱角,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 “只有荣王对姐姐好就成,别的不重要。不管姐姐是什么身份,我想荣王都会很喜欢你的。” 雪桃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瑾娴无奈笑叹,“你才认识他一日,就这么了解他吗?” 第534章 爱慕瑾娴 雪桃之所以这么肯定,自有她的道理,“昨日在婚宴上,姐姐你忙着与村子里的人说话,荣王也在跟人说话,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姐姐那儿,爱慕之意再明显不过。” 瑾娴讶然失笑,“你才九岁,就懂什么是爱慕了?” “当然啦!”雪桃仰着小脑袋,得意一笑,“复杂的感情我不懂,但喜欢和厌恶我还是能判断得出来的。” 先前知秋还不大明白,为何王爷会将一个乡村小姑娘接进王府来,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且她与瑾姨娘没什么血缘关系,王爷何故如此热情? 今日听到雪桃所说的这番话,她终于明白了荣王的良苦用心,他这是在瑾姨娘身边安插了一个和事佬啊! 有些话,知秋说没用,瑾姨娘已经听倦了,不会放在心上,可小姑娘天真无邪,从她口中道出的话格外引人注意,发人深思,料想瑾姨娘能听到心坎儿里去。 且雪桃又很崇敬荣王,一直在说荣王的好话,有雪桃逗趣说笑,瑾姨娘面上的笑容也更多了。 众人正在园子里闲逛,拐弯之时却撞见了王妃和姚姨娘。 瑾娴福身行礼,江心月不耐的洒了一眼,心道晦气。 她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道陌生的身影,当即立定,肃声质问,“哪来的小姑娘?” 关于雪桃的来历,瑾娴也曾忧心过,若说是在桃溪村认识的,府中之人肯定会怀疑。 瑾娴出逃一事,府中之人并不知情,或许她们会有猜测,但章彦成对外说的是,她一直在别院养病,是以瑾娴不能说出她曾在桃溪村居住一事。 昨日回程的路上,瑾娴也在担心,雪桃一旦入府,旁人瞧见肯定会询问她的来历,她怕此事会泄露,章彦成却说不必担忧,他既敢带雪桃来此,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今日王妃问起,她便依照章彦成的交代答话,“回娘娘的话,雪儿是我在老家的表妹,入府小住几日。” 江心月一听这话便来火,“府中妾室不得随意与家眷往来,更不可随便将家眷接入府中,瑾姨娘,你总是这般任性,视府中的规矩于无物!” 瑾娴如实道:“王爷已然允准,并非我擅自做主。” 姚姨娘不屑的瞥她一眼,“王爷管的是朝中之事,府中后宅之事由王妃统管,你带一个乡下穷亲戚来此,可有请示过王妃娘娘,娘娘同意了吗?” 姚姨娘这话分明是在挑拨,瑾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客客气气地道:“昨日回城太晚,不便打搅王妃娘娘,本打算今日就去禀报您的,赶巧就在这儿遇见了。” 江心月冷哼道:“若是不遇见,你怕是也不会主动去禀报?瑾姨娘回来这么久,我这沧澜院,你可是从来没去过,连请安都不曾有过!” “我很想去给娘娘请安,怎奈月子没坐好,落下了月子病,一直在屋里养病,怕把病气传染给您。”瑾娴十分认真的狡辩着,江心月却是不信, “是吗?那你为何还要去参加你表妹的婚仪?不怕把病气传染给新娘子?” 姚姨娘笑嗤道:“王妃您多虑了,一个再嫁的新娘子,哪有那么娇气?” 原本淡然的瑾娴瞬时冷脸,“再嫁怎么了?至少雯玉再嫁是妻,总比后宅里不得宠的妾要好。” 姚姨娘故作讶然地惊呼道:“原来瑾妹妹也羡慕那些给人做妻的啊?只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王爷的妻子只会是王妃。” 瑾娴稍定神,反将一军,“人贵有自知之明,一日为妾,终身为妾的规矩我还是懂的,我只想安分守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王爷爱重王妃,她的地位坚不可摧,姚姨娘你可不要以己度人,生出歪念。” 被反泼一盆水的姚姨娘生怕王妃误会什么,立马解释,“王妃娘娘可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惟她马首是瞻,你不要妄想挑拨!” “我只是随口一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瞧你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虚呢!” 她俩在这儿互相讽刺,江心月冷眼旁观,“瑾姨娘惯爱溜须拍马,王爷吃你那一套,我可不吃,谁是什么样的人,存着好心还是歹心,我看得一清二楚!” 说话间,江心月斜向瑾姨娘,而后又扫了姚姨娘一眼。 她的确讨厌徐瑾娴,但姚姨娘阳奉阴违,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江心月才不会真正信任姚姨娘,必要的警示还是该有的,省得她心存侥幸。 第535章 姐姐你喜欢荣王吗? 瑾娴也不反驳,恭顺福身,“是,谨遵娘娘教诲。” 道罢她便带着雪桃先行一步。 待她走后,姚姨娘低声对王妃道:“娘娘,瑾姨娘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的话听听即可,信不得。” 江心月心气不顺,自嘲一笑,“她是好是坏又如何?王爷还不是对她宠爱有加,我这个王妃只是虚有其位罢了,她才是王爷的心头宝。” “她一个妾室,哪配与娘娘您相提并论?她也就是仗着年轻貌美,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帐中工夫勾引咱们王爷,王爷才会被她所迷惑,等这新鲜劲儿一过,她便会被王爷丢弃的。” 人人都这么说,起初江心月也是这么想的,可徐瑾娴都来了一年半了,王爷这新鲜劲竟然还没过去! 这一天,究竟何时才能到来?江心月已经快等不及了!再这么耗下去,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们随口的几句话,听在小姑娘心里却是泛起了阵阵水花,雪桃回想着那两位的话,心中自责,忍不住问了句, “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来这儿?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雪桃年岁小,但却看得懂大人的脸色,王妃和姚姨娘的那番话肯定伤到了她的自尊,瑾娴怕她多想,笑慰道: “没有添麻烦,这是荣王府,由王爷做主,王爷发话让你来,她们没资格多管。” 尽管瑾娴说不妨碍,雪桃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到方姐姐,“可那位王妃娘娘好像很不高兴,要不我回桃溪村!” 瑾娴微摇首,“她不是讨厌你,只是讨厌我,但这日子还得过,我不可能因为她讨厌我就离开这儿,所以你也不需要因为她而离开。” 方才那个女人好像很厉害,雪桃不禁好奇,“王妃,就是王爷的妻子吗?是不是因为荣王喜欢你,所以王妃才不喜欢你?” 她的总结很简单,却也很准确,瑾娴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是!” “那……姐姐你喜欢荣王吗?” 她……喜欢章彦成吗? 初入府时,章彦成不信任她,一直在试探她,她心如明镜,而她为了生存,对他百般讨好奉承,后来两人在试探中逐渐了解彼此,她能感觉得到,章彦成对她消除了疑心,而她也很欣赏章彦成的能力。 为了让他如愿,也为了自己今后能有安稳日子过,她竭尽全力辅佐章彦成,希望他能成为太子。 平日里,章彦成对她的确偏爱,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不可能违心的说他一无是处。相处得久了,她的确有一丝的动心。 章彦成曾问过她,是否喜欢他。 当时她被逼无奈才答了喜欢,但其实,那也算是她的心里话,只不过,那份喜欢是浅薄且理智的,当阮玉舒谋害她,而章彦成不肯为她主持公道,不肯杀了阮玉舒之时,瑾娴的那份喜欢就已经彻底的终止了! 陷入了回忆之中的瑾娴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门外正立着一道人影,章彦成回府之后便来了此地,因为他知道瑾娴得空时都陪在孩子身边,可当他到了门口,却听到了这么这一段话。 雪桃随口一问,章彦成也很好奇,瑾娴究竟会如何回答。 瑾娴是想着,这些私事,雪桃不懂,她也就不想说出来,只模棱两可地道了句,“这不重要。” 屋外的章彦成听到这个答案,心头一黯,什么叫不重要? 若是喜欢,大约是会承认的?只有不喜欢,她才会刻意隐瞒。 昨晚两人亲密的画面历历在目,她难耐的搂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是给了他回应的,也就代表着,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他以为这是一种进展,以为时日一久,那些消逝的感情会逐渐被寻回,今日听到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他才明白,是自个儿想多了。 瑾娴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那些所谓的和睦,只是她自保的一种手段而已。 思及此,他突然就不想进去了,转身离了此地。 瑾娴又在此待了两刻钟才回去,她交代雪桃先回房歇一歇,等晌午再派人过来唤她用膳。 待她回屋后,发现章彦成已经回来了,正在拟折子。 想起一件事,瑾娴请示道:“王爷,待午宴过后,我想带雪桃去街市上逛逛,还请王爷允准。” 想起方才她对雪桃所说的那句话,章彦成心里不自在,默了片刻才道:“下午有事要办,不得空。” 他的神情很严肃,说话时眼也不抬,似乎不大高兴。 若非雪桃在此,她也不会再提出去街市,今日情况特殊,瑾娴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王爷若是不得空,我可以领着雪桃去街市,我答应过她,今日会带她去街市置办新衣,她很期待,我总不能食言?即便她懂事,不会说什么,可我也会觉得对不住她,小孩子的希望是很珍贵的,不该轻易掐灭。” 有些事,章彦成心里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瑾娴的那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他这心里很不痛快,哪还有闲逛的兴致? “你怕不是忘了规矩,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能单独出府!” 他漠然抬眼,语气不善,瑾娴就知道,他对的防备从未消减。 瑾娴当然喜欢雪桃,但这不是她的家,她根本不敢擅作主张说让雪桃来此,是章彦成自个儿邀请雪桃来做客的,还不让人带换洗衣裳,说是来了置办,这会子又说没空,还不许她带人出去,那明日怎么办?雪桃还穿着旧衣吗? “王爷若不是诚心邀请她来玩儿,又何必带她来此,让她难堪?” 既然他不同意,瑾娴也不会再求他,只吩咐知秋,“我不出府,你出去一趟,照着雪桃的身量给她买几身新衣带回来,顺便再给她带些糕点。” 答应带雪桃逛街的事,怕是办不到了,但衣裳的事必须得解决。 知秋应声称是,瑾娴转身进了里屋。 身为王府的婢女,知秋还是可以出府的,她福身向荣王告退,而后往外走去。 刚走出院子,就被荣王给唤住。 知秋回身立定,“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章彦成近前几步,低声质问,“方才瑾娴所言何意?雪桃怎就难堪了?” 瑾姨娘交代过她,不可在背后乱嚼舌根,说其他女眷的不是。知秋本不该乱说话,既是荣王询问了,那她自当如实回答, “雪桃姑娘来的时候走得急,没带衣裳,昨晚沐浴之后还是穿的旧衣,今儿个姚姨娘瞧见,说……说雪桃姑娘是乡下来的穷亲戚,主儿可能是顾忌雪桃姑娘的感受,才着急为她添新衣。” 怪不得瑾娴急着今日出去,原是姚姨娘说了难听话。 瑾娴被人讽刺,心里一定很难受,所以才想去街市,可他居然拒绝了她! 第536章 瑾娴对他动过心 章彦成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而后转身进了屋。 里屋的瑾娴正在学着做针线活儿,从前她只会做羊毛毡,不会刺绣,有了景儿之后,她便生了给孩子做小衣裳的心思。 只是这做衣服看着容易,学着却很难,她没有任何做女红的基础,只能从头学起。 察觉到章彦成进了屋,瑾娴没与他说话,继续穿针引线。 章彦成并未坐下,行至窗前背对于她,负手而立,默了片刻才道:“为何不告诉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瑾娴懒得去猜,“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她装糊涂,章彦成偏要说清楚,“姚芳华折辱你的话,为何不告诉我?” 他居然知晓此事?看来是知秋跟他说的了,瑾娴不意多言,“后宅女眷闲来无事的斗嘴之词,没必要跟王爷复述?王爷您忙着政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打搅您了。” 她云淡风轻,章彦成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与你有关之事,从来都不是小事,你应该直接告诉我!” “口舌之快而已,只要她不害我,我不会当回事。” “她平日里时常挤兑你?” 瑾娴若说是,章彦成若不当回事还好,万一他去找姚姨娘的麻烦,姚姨娘再生气也不敢怪罪章彦成,只会将责任都推给她,认为是她在告状。 瑾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直接否认了,“没有,我很少碰见她。即使撞见也会拐弯避开,今日王妃也在场,我不便躲避,这才打了个照面。” “王妃可有说你什么?” 江心月与她不对付,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可是告状也没什么意义,“女人之间的事,王爷还是少管,省得你为难。” “我说过,我会站在你这边!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此等虚伪之词?瑾娴本不想提方才之事,但他这番话再一次激怒了她, “你只站在你自己那边!你心情好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一旦心情不好,便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不得空,还不许我带她出府,那你为何不让乔婶给她带些换洗的衣裳?” 他这个人,的确是脾气大,有时候火气一上头便压不住,章彦成也在努力克制,可瑾娴的态度令他很窝火, “那你可知,我为何心情不好?” 他在等着她询问,只可惜他方才的拒绝令瑾娴很没面子,“我这会子心情也不好,没兴致去琢磨您的心思。您想说便说,不想说就继续藏掖着。” 他本不打算问出口,可若不说出来,他今儿个怕是都难以安生,会一直琢磨这个问题。 情急之下,章彦成再不顾忌,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何不回答雪桃的问题?” 瑾娴愣怔当场,快速思索着雪桃到底问过什么问题? 在后花园的时候,她并未碰见章彦成,那就只可能是逛完后花园回来之后。 雪桃问她的问题挺多的,但若说能让章彦成在意的,大约就只有那一个问题了?---她喜不喜欢章彦成。 所以说,章彦成听到了她和雪桃的对话,所以才会生气? 怪不得她回来之后就看他脸色不对劲,她还以为他是为朝政不痛快,才把气撒到她身上,这会子她才明白,原来他是对她的答案不满意, “雪桃还小,不懂这些,没必要跟她说。” 这个借口他并不接受,“即使她还小,不明白复杂的感情,也应该懂得什么是喜欢和不喜欢,对人说一句你喜欢我,真就这么难吗?” 难吗?确实很难,但若他一定要听,那她也可以逼自己说出来,“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这明明是最动听的情话,可她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敷衍和不耐,这样的答案对他而言就是一种侮辱, “你明知道我不想听虚话!” 他可真是难伺候,瑾娴忽觉心累,“既然不想听,你又何必追问?我的心早就被你摔碎了,我正在很努力的缝补,它破破烂烂,全是裂缝,并不完整,我还怎么给你?怎么说喜欢你?” 说到后来,她的眼中噙着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章彦成一看到她这幅情状,那颗冷硬的心便不自觉的软了下来,甚至开始反思。 是啊!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却偏要追问,闹得大家都难堪,这又是何必呢? 最近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昨日的确是他请雪桃来的,今日又晾着小客人不管,还拒绝了瑾娴的请求。 瑾娴才从后花园那边受了委屈,被人嘲讽,转头又受他的气,被他冷落,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思及此,章彦成懊悔不已,软了语气道:“对不起,是我太急躁了,说好了给你时日,我却总是不自觉的给你压力。因为我很怕,我怕再也走不进你心底。” 他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她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不必管我怎么想。因为很多时候,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承认,我是一个性子有些别扭的人,有时心很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却又心眼儿小,斤斤计较。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记仇,你已经道歉了,为何我不肯和好如初?你明明很偏向我,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为何我不懂得感恩?” 瑾娴的这番话说到了瑾娴心坎儿里去,他的确有过这样的疑惑,但他没好意思问出来,担心她又生气。今日她主动提及,他才顺势问了句, “是啊!为什么?” 瑾娴看着手中的针,兀自苦笑,“其实我也记得你对我的那些好,可每当我决心相信你时,就会猝不及防的被你扔来的刀子刺中。一罐蜜,一把刀,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正是因为那些不好在心底刻下了一道道伤痕,所以我才不敢贪恋那些美好。 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把刀子突然划进来时,我能否承受得住。所以我才会刻意忽略那些美好,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不抱任何希望,万一再被刀子刺中,顶多也就是顺势倒下,不至于承受从高处摔下来的痛楚。” 从前章彦成的确不明白,他承认自己伤害过瑾娴,可他对她的好也是真的,但凡她有心,应该就能感受得到。可她却忘了两人所有的甜蜜,只记得伤痕,他心里的确不是滋味,认为她太薄情,不肯信任他。 今日听到她的心声,他才明白,她不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她应该也对他动过心,只是才有一丝心动时,就突然被他给伤了。 第537章 瑾娴,你跟我在一起很累吧? 那时章彦成的确经常怀疑瑾娴,还曾让她受过许多委屈,她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早已伤痕累累。每一次他伤害她之后,他都认为,只要自己真心道歉,只要自己继续对她好,那就应该被原谅。 她若不原谅他,那就是斤斤计较,就是没心没肺。 可他却忘了,她其实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她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不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一个男人。 瑾娴极其理智,不可能因为他的好而沉溺其间,她受过的伤太多了,所以才会时刻提醒自己,谨记那些伤痕,不再重蹈覆辙,因为她怕痛! “我总是将一切当做理所当然,认为所有的事情都该按照我的想法去发展,认为我对你好,你就该喜欢我,认为我跟你道歉了,你就该原谅我,认为我对外人说是你的我的夫人,你就会高兴。 我一边说着想听实话,让你自在随心,一边又自己生闷气,逼着你说喜欢我,别扭的不是你,而是我。是我在反反复复,说话不作数,给你施加压力。你不愿骗我,我却总是隔三差五的闹事,瑾娴,你一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累?” 他这是……在忏悔吗?还是又在耍把戏?或许此时此刻,他会有一丝的触动和愧疚,但今日过后,哪天他脾气一上来,又会跟她算旧账了? 如今的瑾娴已经不敢再耍横,见好就收,“不累,锦衣玉食,怎么会累呢?这是多少人都肖想不来的福气。” “身不累,可是心累,毕竟我是个反复无常,不守信用的人,不值得你信任。”连章彦成都觉得自己很混账,可是瑾娴哪敢说什么, “王爷也有王爷的好,您智勇双全,文韬武略,并非一无是处。” 她的奉承听起来有种敷衍的感觉,章彦成心知肚明,晓得她只说了优点,隐藏了他的缺点, “可我的情绪不稳定,明明很在乎你,却总是冲你发脾气,给你摆脸子。我是喜欢你,却又总是将自己置身于高高在上的位置,希望你臣服于我,我总认为自己对你很包容,但事实上呢? 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我的包容是依照我的心情而定,时有时无,高兴的时候就顺着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晾着你。譬如雪桃这件事,我并未真正考虑过你的处境,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不想撒谎,我发脾气,却是莫名其妙。难怪你会讨厌我,连我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他能对自己有这样的认知,着实不易,但瑾娴可不敢顺着他的话音说下去,她还是得说些好听话的, “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才造就了迥异的性格,性格本就是多样的,没有清晰的对错界限,像我这种性子敏感的人并一定都是对的,你也不全错,只不过你我还没有完全磨合,所以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章彦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只是怎样?” “只是不敢再喜欢你。”她是真的怕了,皇室无情,她哪敢奢求什么真心?她可以依靠这个男人,却不该爱上这个男人。 她得时刻保持清醒,有朝一日,他厌倦了,弃了她,她也不至于伤痕累累,可以平静的接受。 她那谨慎的态度令他心酸之至,此刻的章彦成已经没有愤怒,只余心疼,“不讨厌就好,至于喜不喜欢,我也不追究了,你说的话,我已经听进了心里去,我会反思自己的。” 他有没有听进心里去,会不会当回事,都不重要了,反正瑾娴已经习惯,争吵的次数多了,就会逐渐变得麻木,懒得再去计较。 “王爷随心即可,有些事,勉强不来。” 他知道,瑾娴不会要求他什么,但肯定会看他的表现。 把话说开后,他这心里好受多了,不再像方才那般闷着一股气。 “用罢午膳之后,我带你们去街市。” 瑾娴却道不必,“我已经让知秋去置办了。” “知秋被我叫住了,我没让她出府,午后我陪你们出府。” 这会子他倒是殷勤,瑾娴奇道:“你不是不得空吗?” 的确不得空,但他方才只是赌气,他若真愿意去,还是有法子的,“不过是与官员的应酬,改日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有余地的啊!那他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死,“方才你若是这么说,也就不至于闹这么一出。” 章彦成却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一桩,“闹这一场,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我又对你多了一分了解,倾听了你的心声,我那莫名其妙的闷气也全都消散了。” 瑾娴忽然想起一句话,吵架也是一种变相的沟通,沉默冷战才是最可怕的。 今日他若不问出那句话,她也不晓得他在外头偷听了,更不会晓得他为何置气。 罢了!吵就吵了!瑾娴不会因此而赌气,她还得顾及雪桃的感受呢!便顺势答应了。 晌午时分,章彦成将雪桃请过来一起用午膳。 雪桃默默数了数,桌上一共有十二道菜,“这比昨日的宴席还丰盛啊!姐姐,王爷,你们平日里都是这样吃饭的吗?” 章彦成笑应道:“府中的规制的确是如此,不过你方姐姐节俭,我在屋时,她让人备六道菜,我若不在家,她一个人只肯要四道菜。今儿个你来了,她才大方招待。” 好奇的雪桃又问了句,“这么多菜,吃不完可怎么办呀?” 但听荣王道:“会赏给府中的下人。” 雪桃这才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只要不浪费就好。” 雪桃生在桃溪村,粮食对她而言很珍贵,所以她才会操心这个。 瑾娴给她夹了一块羊肉,“不会浪费的,你放心吃!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喜欢什么就多吃点儿,千万别客气。” 章彦成见状,那嫉妒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就点燃了,“雪桃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得你方姐姐亲自夹菜,她可是从来都不给我夹菜的。” 第538章 瑾娴,我们再要一个女儿 小孩子的醋他也吃的吗?瑾娴讶然失笑,“雪桃是小姑娘,手短,很多菜夹不到,我当然得帮她。你的手那么长,想吃哪道菜自个儿夹呗!” 雪桃灵眸一转,瞬时会意,“那不一样,王爷肯定觉得方姐姐夹的菜更香?” 被戳中心声的章彦成竖指赞叹,“小丫头真是聪明伶俐,你姐姐就是个小呆瓜,连这么简单的意思都领会不了。” 他俩配合唱戏,瑾娴无可奈何,只得妥协,转头问章彦成,“那你想吃什么?” 章彦成笑看向她,“你夹什么,我便吃什么,我不挑食。” 轻“哦”了一声,瑾娴夹了根芹菜放在他的骨碟之中,章彦成见状,笑容渐消,缓缓皱起了眉。 雪桃见状,掩唇轻笑,心道方姐姐可真会气人。 瑾娴故作不解,“怎的?你不喜欢啊?那以后我还是不夹了,免得夹到你不喜欢的菜。” 章彦成不喜欢吃芹菜,但他方才已经发了话,这会子也不好再挑剔,只能硬着头皮夹起芹菜送入口中。 眼瞧着荣王委屈巴巴的,雪桃灵光一闪,“姐姐,我听祖母说,吃饭应该荤素搭配,王爷不能只吃芹菜,再劳烦你给他夹块肉!” 章彦成眸光瞬亮,附和连连,“雪桃说得极是!” 雪桃在场,瑾娴不得不给章彦成颜面,便听从了雪桃的建议,又给章彦成夹了块鱼肉,还特地交代, “鱼肉有刺,王爷小心。” 难得瑾娴对他如此温柔体贴,这还得归功于雪桃。章彦成暗自庆幸,看来他带雪桃来此,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雪桃吃着菜,喝着紫苏汤,十分满足。 饭后容易犯困,章彦成知道瑾娴有午歇的习惯,便让她先睡会子,等她睡醒之后再出府。 雪桃吃得太多,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也想歇一歇,便先告辞回屋去了。 约摸申时左右,瑾娴睡醒之后,起身更衣,整理仪容,而后众人一道出了府。 昨日回来时,雪桃与知秋坐在另一辆原本摆放贺礼的马车里,今日出门,只备了一辆马车,雪桃与瑾娴同坐。 一路上雪桃都好奇的掀着车帘,张望着车窗外的景致,欢喜的与瑾娴复述着。 章彦成见状,只觉这爱说话的小姑娘十分可爱,他偏头对瑾娴低声道:“你觉不觉得雪桃很可爱?” 那是自然,“我在桃溪村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那你想不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瑾娴喜欢小姑娘,可是目前的她还没有这个打算,生景儿那日发生的事已经令她有了阴影,她不敢想象,若是再有一个孩子,又会遭遇些什么, “我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元气大伤,尚未复原,暂时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毕竟身子才是本钱,她可不能伤害自己。 章彦成也听大夫说过,生完孩子需要休养许久,“我知道,孩子的事不着急,等你养好身子之后,我们再要个女儿。” 他的想象倒是美好,只可惜这种事难说啊!“生男生女可不是人为决定的,万一又是个儿子呢?” 章彦成随口道了句,“那就继续。” 他说得可真轻巧,“你还打算要几个?需知生孩子很损伤元气的,我可没打算一直生,我生存的意义不是为了一直生孩子。” 章彦成未曾细思过这个问题,方才也只是随口一说,但看瑾娴神情郑重,他才发现,她对生孩子的事似乎有些抵触, “那……至少再生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岂不美满?” “王爷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何必执着?” 她说得是李侧妃的女儿啊!章彦成对这个女儿一点儿都不上心,“那是她的女儿,我想要的是我和你的女儿。” 眼下瑾娴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好好照顾景儿,其他的,她没工夫考虑,“暂时没打算,等你的守孝期过了之后再考虑!” 章彦成认为孩子越多越好,但瑾娴不这么想,她的想法总是很奇特,尽管章彦成不理解,但他还是尊重她的意愿, “好,孩子的事听你的,过两年再说。” 到得街市附近,众人下了马车,在街市上转悠。 雪桃来的突然,做衣裳是来不及了,现下只能挑选一些做好的成衣,于是瑾娴带着雪桃去往裁缝铺。 进去之后,瑾娴才突然想起来,这就是她当初逃走时来过的那家铺子。 知秋的脚步有些迟疑,生怕荣王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瑾娴也觉得不对劲,但她已经进来了,掌柜的过来招呼,她总不能转身就走? 无奈之下,瑾娴只得待在这儿,让雪桃自个儿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样式。 起初雪桃还有些不好意思,知秋带着她一起挑选,拿了几件让她来选择,她才选了两件,进去试穿。 章彦成让瑾娴也挑挑看,可有喜欢的衣裳或布匹。瑾娴心虚,哪还敢进去试衣裳?她勉力一笑, “不必了,前几日已经选好了做夏衣的料子,正在等样式图,暂时不必再挑。” 章彦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儿,瑾娴就是在这里支开知秋,避开侍卫,独自逃离的。 那件事的确对他打击很大,从前他愤怒不理解,但如今的他已经了解了瑾娴的心路历程,明白了她逃走的原因,这心境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我突然在想,当初你逃走之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可有想过,万一失败,被我抓住,可如何是好?” 他突然谈论此事,该不会又要找她算账?瑾娴缓缓侧首,望向章彦成,但见他面色如常,墨瞳之中并无怒火,仿佛只有一丝好奇,看起来不像是动怒的样子。 他既问了,她便不能不答,沉吟片刻,瑾娴才道:“倘若被抓,顶多也就是被你厌弃,你应该不至于杀了我?” “若我厌弃于你,你……不会难过吗?” 原本亲密的两个人突然变成陌路人,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但瑾娴所经历的,远比这些更残忍, “我最难过的,就是坐月子那一个月,今后大约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可以轻飘飘的去叙述那件事,章彦成难以想象,那一个月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第539章 打架 她恨他,却也在心底期盼着,盼着他能下定决心,杀了阮玉舒? 可她强忍着悲愤,苦苦等了一个月,他却始终未能动手,她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所以才会选择放弃一切,逃离此地? 每每想起此事,章彦成都异常懊悔,“当时兰容就跟我说过,应该杀了她,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却被阮夫人阻止,故而心软,放走了她。我时常在想,假如当时我没有心软,在你坐月子的时候就杀了阮玉舒,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章彦成凝视着她,等着她的答案,瑾娴欲言又止,却不知是在顾虑些什么。 偏在此时,雪桃试衣出来了,换上新衣的她一脸的局促,紧捏着手指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瑾娴没再接他的话,起身走近雪桃,打量着她,笑赞道:“真漂亮!这衣裳很适合你。” 这铺子里有一面三尺高的镜子,虽有些模糊,但可以照到全身。 雪桃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只因这些都是梦里的场景,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机会穿上这么艳丽多彩的漂亮衣裳。 从前她穿的都是粗麻布,颜色黯淡,后来方姐姐倒是送了些好料子来,但祖母不舍得用,一直将布料收藏着,说是等冬日再做新衣。 今日能穿上这么华美的衣衫,雪桃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姐姐,这么一看,我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你本来就不丑,清秀怡人,只是平日里鲜少打扮自己,正所谓人靠衣装,这一打扮就不一样了。” 知秋亦赞道:“是啊!雪桃姑娘很漂亮的,尤其是穿上这身衣裙就更美了,就像天上的小仙子一般。” 雪桃一听这话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的她提着裙摆转着圈圈,随后瑾娴又让她进去再试试其他的衣裳。 第二套是粉色小衫,搭配鹅黄色的襦裙,清新淡雅,雪桃每试一套,都在心中默默感慨,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衣裳! 连试了四五套,雪桃不好意思再试,便道有些累了。 瑾娴让她挑几件喜欢的,雪桃只肯挑一件,“要不了那么多,我选一件就好。” “那不成,至少得选三件,方便换洗。” “可是这些衣裳肯定很贵?”雪桃虽没来过都城,但她猜想,这么漂亮的衣裳,必然不便宜,是以她不敢贪心。 瑾娴知道她是心疼银子,遂笑劝道:“不贵的,你放心挑选!我攒了很多银子,平日里都没处花,今儿个出府就是为了陪你。我小的时候也很渴望有漂亮衣服穿,只可惜没那个机会,如今能帮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便当实现我儿时的愿望了。” 章彦成亦在旁劝道:“这是你姐姐的一番心意,你若不肯选,她会很失望的。” 众人皆在劝说,且劝说的方式很温和,没有给她压力,她才逐渐放心,没了后顾之忧,最后她在大家的建议下选了三套新衣裳。 随后瑾娴又带着雪桃去挑选珠钗首饰,玉佩宫绦之类的配饰。 女子们大都对这些很感兴致,瑾娴帮雪桃挑选,章彦成则在旁帮瑾娴挑选。 瑾娴只道自个儿不缺首饰,章彦成却道:“旁人有新首饰,你也得有,不能让你受委屈。” 他帮瑾娴选了支腊梅黄玉簪,又挑了支琼花珍珠流苏钗,亲自为她戴上。 雪桃打量着她,由衷赞叹,“王爷的眼光真好呀!给姐姐挑的簪子太美了,很适合姐姐呢!” 章彦成得意一笑,“听到了吗?雪桃都夸我眼光好,你不准备夸几句?” 瑾娴无奈一笑,“她是给你面子,看到什么都说好。” “也不是哦!不好看的我也会说的,”雪桃指了指盘中剩下的簪子,“比如这支金蝶簪,虽然华美,但不够特别,与姐姐并不相称,王爷若是选它,我肯定会说不适合的。” 她说得倒是中肯,恰好章彦成也没看中那只金蝶钗。 瑾娴也觉得章彦成选的这两支挺漂亮的,但又觉得可买可不买,无甚所谓。 雪桃便道:“姐姐不想要,那我也不选了。” 此言一出,瑾娴还能如何?为哄得雪桃收下首饰,她只能要了章彦成为她选的首饰。 章彦成暗赞雪桃还真是有主意,她说话可比他管用得多。 待她们逛罢铺子,已是傍晚,夜市又开始热闹起来,章彦成又带着她们去逛夜市。 瑾娴记得夜市上有一家做的山楂糕很好吃,便想带着雪桃去尝一尝。途中听到打斗声,好似是从一馄饨摊传来的,路过的人纷纷凑过去围观。 瑾娴是想着雪桃还小,不宜带她去看那种场景,便没过去,身形高拔的章彦成瞄了一眼,只觉那边有道人影很熟悉, “那不是致远吗?” 骤然听到弟弟的名字,瑾娴立时停步,往那边望去,怎奈那边围了很多人,她看不真切, “致远?他在哪儿?” “打架的那个。” 一听说弟弟在打架,瑾娴慌了神,疾步走过去,拼力挤进人群里,这才发现打架的的确是致远! “致远?住手!” 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方致远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姐姐来了。然而对方仍在缠斗,他无可退让,只能继续出招。 瑾娴的喝止不管用,章彦成长指微抬,祁山立即上前,三两招便分开了两人。 “高公子,这位是我家主子的小舅子,有话好说。” 高公子一眼便认出了祁山,再往后一看,发现荣王也在场,这才收敛些许,拱手行礼, “参见王爷。” 瑾娴将致远拉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在街上与人斗殴?” 方致远解释道:“是他轻浮,缠着这位姑娘不放,还对人动手动脚,我路见不平,说了他几句,他便将馄饨汤往我身上泼,我忍无可忍,这才动了手。” 瑾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致远的手被烫红了一大片! 气极的瑾娴怒视高公子,扬声质问,“是你先动的手?” 高公子一派无谓,扬着下巴吊儿郎当地道:“是又如何?我正在和于姑娘闲聊,谁让他小子多管闲事!” 祁山都说了,那是他小舅子,高临山居然还这般放肆,章彦成眸眼微眯,近前询问, “于姑娘,请问高公子是在与你闲聊,还是举止不轨?” 第540章 王爷为我做主 瑾娴打量一眼,只见那位于姑娘一身绿裳,姿仪秀婉,身着绫罗,应是个富家千金,于姑娘正待开口,高临山近前两步,偏头低语了几句,于姑娘眸光微紧,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高临山抱臂冷哼,退后两步,一副浑然不怕的模样。 于姑娘迟疑半晌才道:“是闲聊。” 方致远一听这话,惊诧的望向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方才他明明在欺负你,你还骂他是登徒子来着,我才会帮你解围,你怎么能撒谎呢?” 高临山得意洋洋,“都说了只是闲聊而已,我们可是熟人,她骂我登徒子又如何?那是打情骂俏,懂不懂?你个乡巴佬,别以为打了场胜仗就可以在都城横着走,即便你姐夫是王爷又如何?王爷也要讲道理不是?我与姑娘闲聊,他来插嘴,活该被揍!” 他对荣王不敬,祁山直接将刀鞘横在他颈间,吓得高临山立马住口,心惶惶的他望向荣王,大着胆子道: “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您不会仗势欺人?我可没犯什么事儿,是您的小舅子打搅我的好事,他有错在先,还动手打我,在场之人皆可作证,您得为我做主啊!” 高临山仗着高家的军功,竟然敢公然耍横!章彦成火气上涌,怎奈此处是闹市,周遭之人越围越多,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章彦成的确得讲理,不能讲心情。 眼瞧着主子摆了摆手,祁山只得收回刀鞘,退后两步。 章彦成觑他一眼,锐利的眸光夹杂着警示的意味,“本王不会仗势欺人,但也绝不允许有人颠倒黑白!” 瑾娴总觉得不对劲,那于姑娘看此人的眼神难掩厌恶,又怎么可能与之闲聊? “于姑娘,你若受了什么委屈,大可说出来,王爷会为你做主的,你无需顾虑,只管说实话即可。” 于姑娘紧咬贝齿,指节绕着巾帕,沉默了许久才道:“没……我没受什么委屈,的确是闲聊,这位公子可能是误会了。” 高临山就知道她不敢乱说话,只要证词对他有利,他就无需顾虑,笑得越发猖狂, “听到了吗?这是个误会,你就不该多管我的事,打搅了本少爷的雅兴,好在本少爷宽宏大量,只要你当众道个歉,本少爷就饶了你。” 瑾娴认为有蹊跷,遂又询问那卖馄饨的摊主,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摊主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 “小人忙着招待其他的客人,未曾看清楚,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没有人敢出来作证,那么致远就真成了错的那个人。 方致远懒得搭理此人,他转身欲离,却被高临山的人给拦住了去路,“今儿个不道歉就甭想离开这儿!” 此人如此嚣张跋扈,分明就是不把荣王府放在眼里!偏偏他是高家人,章彦成正在拉拢高家,暂时不能与高家闹僵,也就不能动手教训高临山,只能压下怒火,耐着性子与之讲道理, “既是误会,说清楚即可,致远并非故意闹事,高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章彦成看在高家的面上,也为了大局着想,才给他一个台阶,然而高临山竟不知收敛,继续叫嚣, “王爷言重了,我可不是什么良善君子,敢冒犯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他跟我作对,本就该受到严惩,我是看在王爷您的面子上才轻饶了他,只让他道个歉,我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他若不致歉,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章彦成的性子,瑾娴是知道的,他最好面子,若搁平日里,遇见这样的刺儿头,肯定早就收拾了,今日他神情严肃,但却没发脾气,由此可见,他对眼前的高公子有所忌惮。 能让章彦成放在眼里的,又是姓高的,大约就是在衡苑那日,他买剑欲相赠的那个高家? 瑾娴曾听章彦成说过,他想拉拢高家,为他效力,听闻高家大公子是个稳重识大体的,那么眼前这位狂妄少年应该是高家的小儿子? 章彦成定是不想与高家撕破脸,所以才没有动手,思及此,瑾娴不意让章彦成为难,遂劝致远, “既是误会,那你就跟高公子道个歉!” 方致远自是不乐意,“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没做错,为何要道歉?他还拿热汤泼我的手呢!我被人欺负,你还让我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致远是瑾娴的亲弟弟,章彦成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委屈, “致远误会,说了你几句,但你朝人泼热汤,这才惹怒了致远,说到底,还是你先动的手。高公子,这事儿你并不占理,你们以多欺少,若要道歉,也该是你,你若不服,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到时候可能会惊动你大哥。” 果如章彦成所料,一提到他大哥,他立马就怂了,再无先前那般嚣张,“那我就给王爷一个面子,暂且饶了这小子。” 道罢高临山咬牙瞪了方致远一眼,冷哼一声,就此离开。 周遭之人尽数散去,致远越想越气,章彦成只觉对不住小舅子, “我知你不会惹是生非,可是方才之事无人替你作证,你理亏,本王才不便出手。” 致远虽生闷气,却也是讲理之人,“多谢姐夫帮我说话,我也知道自个儿不占理,谁让我眼瞎,多管旁人的闲事呢?往后再遇到女子被欺负,我可不会再站出来,省得又被人诬陷!” 方致远正待离开,于姑娘鼓起勇气对他道:“方才……多谢公子替我出头。” 这份迟来的道谢并不会令方致远感到欣慰,只会更恼火,“我哪是替你出头?我是坏了你们的好事!” 被揶揄的于姑娘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541章 彦成要她作画 方致远懒得再搭理那位姑娘,与姐姐一道离开此地。 瑾娴询问细节,方致远便将方才之事大致叙述了一遍,“我在那儿吃馄饨,快吃完的时候,旁边来了一位姑娘,还有一男的也跟了过来,就是那高公子。 高公子殷勤的端茶递水,还出言调戏,甚至去拉她的手。那姑娘似乎很反感,警告他放尊重些。摊主问她吃什么,她说了句没胃口,起身要走,又被高公子拦住了去路,他拽着姑娘的胳膊,不许人走,我看不过眼,便上前说了几句,那高公子恼羞成怒,直接掂起碗,将汤水往我身上泼! 我气不过,这才与他动起手。接下来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我本以为自己是仗义相助,哪料那位姑娘居然不帮我作证,反倒帮那个登徒子,我行侠仗义,反倒成了多管闲事,当真是晦气!” 方才瑾娴仔细观察过,“我看那位姑娘打量高公子的眼神满是厌憎,估摸着她也很讨厌高公子,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致远已经被气糊涂了,他才懒得考虑这些,“她有难言之隐?我就活该被冤枉吗?” 弟弟火大得很,瑾娴可不敢惹他,顺着他的话音道:“我当然晓得你是一番好意,也心疼你的遭遇,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反正往后我是不会再帮陌生人了,省得又给自己惹麻烦!”怒气冲冲的方致远正在诉苦,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公子留步!” 致远停步回首,只见一女子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瞧着似是有些眼熟,他仔细一回想,这才想起,她好似是方才那位姑娘身边的丫鬟。 小丫鬟拿出一瓶药递给他,“这是治烫伤的药膏,还请公子收下。” 瑾娴抬眼望去,果见那位于姑娘正立在不远处,估摸着她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过来,才让丫鬟过来给致远送药膏的? 方致远正在气头上,对于姑娘意见很大,认为她是个是非不分之人,也就不愿接受她的馈赠, “一点儿小伤死不了,不用你们惺惺作态!” 丫鬟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这烫伤不能大意,稍有不慎便会留疤。” 方致远不以为意,“留疤正好,可以让我长记性,别再帮那些不识好歹之人!” 章彦成心道:致远这小子气性还挺大,恼起来什么都不顾。不过于姑娘方才的举动确实伤人心,致远记仇也正常。 丫鬟再三劝说,致远始终不肯收药膏,转头就走。 瑾娴也明白弟弟的委屈,也就没去劝他收下。 雪桃目睹这一幕,只觉好复杂,她的小脑瓜实在无法理解大人的想法。 方致远瞄见这小姑娘,得知她是桃溪村的人,便与她说了几句话,瑾娴看他的手很红,便没留他,让他先回家去,处理手上的伤。 致远走后,瑾娴带着雪桃又逛了会子,而后去客栈吃饭,众人玩到将近亥时才动身回府。 回程的路上,雪桃困得不得了,歪在瑾娴怀里,没多会子就睡着了。 瑾娴不禁在琢磨今晚之事,“那位姑娘明明讨厌高公子,为何她不肯帮致远作证呢?她究竟在顾忌什么?” 章彦成的指节闲敲着膝盖,眸光一片澄明,“你可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瑾娴微摇首,“不认得,只听他们唤她于姑娘。” 章彦成倒是认得此女,“她是于连海的女儿,于家二姑娘失踪,三姑娘被许给我六弟,四姑娘尚未婚配,她便是四姑娘。” 这就更奇怪了,“于家可是太后的娘家,在都城也是大户人家,她怎会惧怕高家人?” 那还不是因为风水轮流转,“从前她的确不需要顾忌高家,自从去年大皇子和于连海牵扯到贪墨一案之后,于连海被父皇革去宰相一职,加之后来太子被废,于家的势力便逐渐被削弱。 最近于连海的侄子出了事,于连海身为亲人,不便出面,太后不得干政,是以这事儿只能求助于高家,因为高临山的兄长是刑部的人。 我猜于姑娘也知道于家有求于高家,方才高临山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大约就是在拿她堂兄的事威胁她。” 听到此处,瑾娴终于理解了于姑娘的矛盾行为,“你的意思是,于姑娘是顾忌自家堂兄的安危,所以才违心的撒了谎,导致致远理亏?” 章彦成沉吟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尚不确定。” 应该八九不离十!“我猜于姑娘应该不是有心的,否则她也不会给致远送药了。” “一片好心却被人反咬一口,致远不生气才怪。” 这本就是个误会,瑾娴认为有必要讲清楚,“你若再见到致远,可得劝劝他,别让他误会于姑娘,毕竟她也是被人要挟的。” 章彦成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莫忘了,她是于家人,于家支持的是大皇子,与我不是一路人,致远是否误会,于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都不重要。” 关于朝局,瑾娴没有章彦成看得通透,她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什么执念,“你看着办!这事儿我不掺和。” 到得荣王府,瑾娴准备抱雪桃下车时,雪桃惊醒了,迷糊的她揉了揉睡眼,牵着方姐姐的手一起下了马车。 这一夜,她做了个香甜的好梦。 次日一早,丫鬟为雪桃梳妆打扮,给她换上新衣,梳了双环髻,戴上新买的首饰,腰间系上香囊和玉佩。 照镜子时,雪桃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用朝食之际,雪桃兀自念叨着,“若是宋大哥在就好了。” 瑾娴奇道:“为何这么说?你想念宋大哥了?” 雪桃杵着小下巴嘀咕道:“宋大哥会作画,我想让他把我最漂亮的样子画下来。” 原是为这个啊!“你想画像?我也会啊!虽然我的画技不如宋大哥那么好,但简单的人像我还是会的,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画。” 雪桃的眼中瞬时流露出崇敬的光芒,“原来姐姐也会作画,好厉害呀!姐姐若肯为我作画,那可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会嫌弃呢?” 算起来,瑾娴已有许久未曾动过画笔,今日雪桃说起,她忽然来了兴致,待用罢朝食之后,瑾娴便让人准备颜料。 今儿个天朗云淡,众人来到院中,雪桃乖乖配合,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瑾娴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下笔。 一刻钟后,瑾娴的线稿已然画好,正在着色,雪桃端正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瑾娴笑提醒道:“无妨,你可以活动,我正在着色,不影响。” 雪桃很好奇,想看看那副画,但又想着忍一忍,等到方姐姐画好再去看,更为惊喜。 章彦成回府时,瞧见这一幕,好奇走了过去,只见瑾娴正在为雪桃作画。 雪桃强忍着好奇没近前,“王爷,姐姐是不是把我画得很好看呐!” 章彦成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看来你姐姐还是更偏爱于你,只肯为你画像,却不为我画。” 第542章 他送给瑾娴的礼物 他这醋吃得莫名其妙,“以往我也曾给你画过画像。” “你也说了是以往,你已经很久都没为我做过画了。”在章彦成的印象中,从去年二月到现在,她都没再做过画。 从前瑾娴练字的时候会走神,会悄悄的观察他,为他作画,如今的瑾娴已经不复当初的心境,也就没心思为他画像, “我在为雪桃作画,你就甭添乱了。” “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还没有雪桃重要。”章彦成一边故作伤心的怅叹着,一边给雪桃使眼色。 雪桃会意,立时帮腔,“姐姐,要不你辛苦一下,帮王爷也画一幅?王爷玉树临风,可是个美男子呢!等我回到桃溪村之后很难再见到他,我想留一副王爷的画像作为纪念,还请姐姐成全。” 这小丫头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理由来,当真是聪慧至极!章彦成暗暗地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心道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瑾娴应该不会拒绝了? 雪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瑾娴自是没理由拒绝,不情不愿地道:“那好!等我画完你的,再给他画。” 得她应承,章彦成心满意足,他与雪桃相视一笑,暗赞这个小姑娘真是个机灵鬼! 瑾娴说到做到,先给雪桃画像,而后又给章彦成画像。 收到画像的雪桃喜不自禁,“哇!姐姐的画功也太好了叭!居然把我画得那么漂亮!太好看了,我一定会好好收藏这幅画的。” 欢喜的雪桃欣赏着方姐姐的画作,章彦成已然褪去官服,换上了常服,坐在院中,一边看书,一边配合,等着她为他作画。 自从两人闹矛盾之后,瑾娴已经有许久不曾仔细的看过章彦成了。今日为了作画,她才认真仔细的盯着他瞧。 雪桃说得对,他的确是玉树临风,贵气逼人,这一点,瑾娴从来不否认,从一开始她就很欣赏章彦成的姿仪,只是这样的男人,只适合欣赏,不适合去爱。 欣赏时皆是美好,那些缺点很容易被忽略,一旦爱上,便会患得患失,斤斤计较。 所以瑾娴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与章彦成保持距离,离得远一些,入眼不入心,那么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才一刻钟,瑾娴便道画好了,章彦成诧异起身去看,发现她画的倒是不错,与他很神似,但却只是画了线稿而已, “雪桃的画着色了,为何我的只有线稿?” “以往我给你画的也都只是线稿啊!” “没有对比,你怎么画都可以,既然你给雪桃的画着了色,那就不能厚此薄彼。”章彦成要的是公平,他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 瑾娴轻哼了一声,提醒道:“这是雪桃让我画的,她都没意见,你怎的还挑剔起来?” 章彦成这才想起,方才雪桃的确说过要把画带走,他无言以对,只得望向雪桃求助。 身负重任的雪桃开始苦思冥想,“王爷的这身衣裳很好看,的确适合着色,我看着彩色的画,才能记得更清楚。” 瑾娴又岂会看不出来,雪桃这是在帮着章彦成说话呢!这一切都是章彦成的诡计,可她又不忍心拒绝雪桃,便找了个借口, “好,听你的,不过这会子我有些累了,得歇一歇,着色的事不着急,得空再继续。” 她说疲惫,章彦成自是不会再强求,“画了这么久,是该歇一歇。” 他正准备陪她进屋,下人突然来报,说是有位苏大人前来求见。 章彦成得去前厅招待,便让雪桃陪着瑾娴。 雪桃看着那两幅画,赞许连连,“姐姐,你的画功可真好,在桃溪村的时候,我怎的没听你说会作画呢?” 瑾娴唯一有自信的便是做羊毛毡,至于绘画只是消遣,“宋大哥才是真正的画功扎实,我只会画些简单的人像,复杂的山水花鸟并不会,我哪敢在宋大哥面前献丑?” 雪桃点头附和道:“宋大哥的画功的确很好,他送给你的那副画我看过了,画得可美了!” 瑾娴一脸诧异,“啊?送给我的?什么画?” “宋大哥画了一幅画,他不好意思送给你,就给了小雯姐姐,托她转送给你,姐姐你没看到吗?” 瑾娴离开桃溪村时,雯玉的确给她送了很多东西,宋婶说那是桃溪村的特产,瑾娴便让知秋先收起来。这两日她只顾陪雪桃,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些东西,今儿个雪桃突然说起,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忘了清点。 于是瑾娴让知秋带路,去往小库房。 知秋一件件的将其打开,里头有果脯,臊子,还有一方长盒,打开一看,瑾娴才发现这里头果然有一副画卷。 知秋将其展开,瑾娴只觉这幅画很眼熟,犹记得那时她还在村中时,就看到过这幅桃溪春景图,图中绘有村落,周遭桃粉如烟霞,绿意绕群山。 瑾娴去桃溪村的时候是冬日,大雪漫山,她看不到桃溪村春意盎然的美景,只能从宋恒的画作里想象。 当时她灵感忽生,在雪地里写下一句诗: 春向柳色问南北,醉于桃溪不知归。 宋恒亦爱吟诗作对,他自认读过的诗词甚多,却未曾听过瑾娴所写的这一句,便向她请教,是哪位诗人的诗作。 瑾娴愧不敢当,只道是自个儿灵光一闪,随手一写,并非是名家之作。 宋恒夸她写得好,瑾娴忽然想起,自己初来此地时,压根儿就不会作诗,也没什么兴致,但章彦成时不时的写一些诗词,还教她诗词的要义,她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能对上两句。 那时瑾娴还以为自个儿已经彻底放下了章彦成,可很多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冲击着她的记忆!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存在,似乎已经逐渐渗透了她的人生。 宋恒不懂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他只是单纯的欣赏这句诗,便请瑾娴在画中题字。 瑾娴觉得这幅画很美,生怕自己的字辱了这画卷,宋恒看过她在雪地里的字,很欣赏她的行书,坚持让她题字,她推辞不得,这才大着胆子在画作上写下那句诗。 未曾想到,宋恒居然会把这幅画送给她! 第543章 彦成又要处罚瑾娴 若非雪桃提醒,瑾娴还真不晓得此事,“这幅画很美,意境悠远,这才叫真正的画功,相较之下,我那只是三脚猫功夫。” 雪桃看不懂所谓的画功深浅,她只凭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我觉得姐姐把我画得很好看,宋大哥的画也很美,宋大哥说了,你没机会看桃溪村的桃花,他便将这幅春景图赠与你,让桃溪村的春景在你屋内绽放。” 是啊!她又被带回了都城,锁在这荣王府中,今后很难有机会去桃溪村看桃花,宋恒的这番话令她感触颇深,她出不去,他便将春景送进来,这大概是她所收到的,最有意境的祝福了? “等你回去之后,替我多谢宋大哥。” “好嘞!我记下了!”雪桃弯眸一笑,笑得很甜。 她在这里的每一日都很开心,平日里雪桃会与景儿一起玩耍,当景儿睡着时,雪桃便会翻唐诗。 瑾娴问她读了几年书,雪桃摇了摇头,窘然一笑,“我没去过学堂读书,不过宋大哥得闲时会教我背几首诗,写一些简单的字。” 瑾娴看她这般好学,便让人准备笔墨,教她背书写字。雪桃学得很认真,她的字有些僵硬,瑾娴便先教她练习笔划。 品美食,赏美景,还能读书写字,还可以学跳舞,这样的日子对雪桃而言,无比惬意。 不知不觉间,雪桃已经在这儿住了六七日,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很喜欢与方姐姐,知秋还有景儿一起玩儿,可她也很想念家中的祖母,便开口辞行,说是想回家了。 瑾娴奇道:“怎的突然想回家?可是此处住着不舒坦?” 此时雪桃的内心也是十分矛盾的,“这里很好,姐姐和所有人都待我很好,只是我想念祖母了,她一个人在家,没有我的陪伴,她可能会不习惯的。” 实则瑾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还得征求章彦成的意见,也就没说出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且等一等,等我和王爷商议之后再决定。” 雪桃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瑾娴将此事放在心上,待章彦成得空时,遂与他商议,“你觉得雪桃这姑娘怎么样?” 章彦成随口应道:“挺好的,聪明伶俐,懂事乖巧,嘴甜心善。” 难得章彦成会夸人,看来他对雪桃的印象挺不错,于是瑾娴大着胆子说出自个儿的想法, “雪桃已经九岁了,还没有去学堂读过书,识字也不多,但我看她很爱读书,若是回了桃溪村,她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村里只有一间学堂,读书的都是男孩子,女孩都没去读书,所以我想着……” 说到后来,瑾娴有些迟疑,不确定章彦成会否同意。 章彦成听她这话音,已然猜出她的意图,“你想让雪桃留在都城读书?” 他能猜中更好,她也不必多说废话,“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知道她不能一直留在王府,且她若不回去,乔婶也会担心的,所以我打算把乔婶接过来,让乔婶和雪桃到太姥姥那儿住下。太姥姥年纪大了,总希望有人陪着,我回去的次数不多,乔婶若能陪着她,太姥姥应该会很开心。” 自从雪桃来了之后,瑾娴的确比以往开心很多,且雪桃会来事儿,明里暗里的帮着他,他和瑾娴的关系亦有所缓和。 其实章彦成也不希望雪桃离开,正好瑾娴有此意,他自是不会阻挠,“王府这么大,有她住的地儿,倒也不必往外送。” 听这口风,他是同意了!瑾娴暗松一口气,“是有地儿住,但我不希望旁人说闲话,我若让亲人住在这儿,王妃定会说我坏了规矩,其他女眷也会暗中议论。” 章彦成不在意这些,他既敢将人往这儿带,就不怕谁说闲话,“王妃那边由我去说,你不必担忧。” “可是每次都让你担着,让你们徒添矛盾,我心里过意不去。”为免章彦成插手此事,瑾娴又找了其他的借口, “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顾虑王妃,我是想着,雪桃应该不愿与她祖母长期分开,乔婶应该也会觉得王府规矩太多,出入不自由,住不惯,太姥姥那边有人侍奉,人少,也自在些,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们住在太姥姥那儿更合适。” 瑾娴坚持这般安排,她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章彦成沉思片刻才道:“那就依照你的安排来办,雪桃先住这儿,我让人去桃溪村将乔婶接来。” 瑾娴却道莫慌,“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先与你商议,等你同意之后我再去跟雪桃说。” 原来她还没跟雪桃说?“你既有这个想法,大可直接与雪桃说,我还能不同意吗?” “你是王府的一家之主,我当然得征求你的意见。万一我先和雪桃说了,她高高兴兴的期待着,而你却因为某种因由不同意,我又该怎么跟她说?” 原是顾忌他啊!章彦成笑嗤道:“瞧你说得多见外,好似我独断专行一般,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意愿,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我不会轻易插手,让你难堪。” 这边已经商议好,眼下瑾娴该做的就是说服乔婶,“凡事都得商量着来,对你来说,这可能是小事,但对她们而言,却是人生大事!乔婶这么多年一直待在桃溪村,让她来都城,她不一定愿意。” “来都城居住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肖想不来的福分,她还能不乐意?” 章彦成认为这是好事,瑾娴却有不同的见解,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追求荣华富贵的,也许乔婶就喜欢平淡安稳的日子呢?那里有她的亲朋邻里,农忙时下地,得闲时串门,小院子里可种花草瓜果,可养猫狗鸡鸭,自给自足,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是很安乐的,她不一定愿意来都城。” 章彦成过惯了安逸富贵的日子,让他去桃溪村一日他尚能忍受,若长期待在那儿,他肯定是不乐意的。在他看来,都城的繁华才是他心之所向,但瑾娴之言不无道理,也许桃溪村的人认为那才是世外桃源! “那我先派人与她商议,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好言相劝,她若愿来,再好不过,她若不愿,便就此作罢,我再送雪桃回家。” “好,今晚我就跟雪桃说,只要她答应,明日你就派人去一趟桃溪村。” 瑾娴心里装不了什么事,只要有想法,她便会尽快的去实践,得一个结果,方能安心。 用罢晚膳后,瑾娴带着雪桃踏着月色在附近闲逛消食,顺道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她,询问她的意见。 雪桃受宠若惊,她原本只是来住几日,没想到方姐姐居然会让她留下来读书,她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又担心自己待在这儿会给方姐姐添麻烦。 瑾娴劝她不必忧心这些,“后续的事我自有安排,现下要确定的是你是否愿意在此读书。” “我当然是愿意的,就是不晓得祖母会不会同意来都城,若她愿来,那我就留下,如若她不愿意,那我还是回去陪她!” 雪桃自小与祖母相依为命,她不忍心抛下祖母,是以她很在乎祖母的态度。 眼下的情形再明朗不过,雪桃也没意见,就看乔婶如何抉择。 回房后,瑾娴宽衣洗漱,入帐就寝,章彦成问起那副画是否画完。 瑾娴这才想起,她好像还没给那副画着色呢!心虚的瑾娴歉意一笑,“最近很忙,我给忘了,抽空再继续。” 这话敷衍得令章彦成觉得委屈,“忙什么?得空陪雪桃,不得空给我作画?我发现你对所有人都很上心,独独不把我当回事,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放在心上!” “也不是啊!”瑾娴十分认真的回想着,“你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你说明日要派人去桃溪村。” 单记得这一句有何用?“这些都是关于旁人的,关于我的话,你何曾记得?” 他一直追着不放,瑾娴只好随口承诺,说是明日再画,他却不信,“少哄人,明日你又会说很忙,给忘了。” 被戳中的瑾娴顾左右而言他,“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这会子给你画?我可是困了呢!” “做不到就该受惩罚,你才会真的当回事。” 迎上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瑾娴不免有些惶恐,悄然往帐里退,“你打算……如何罚我?” 第544章 彦成亲自给她喂水 章彦成微微一笑,瞧着似乎很和善,但直觉告诉她,他肯定心怀鬼胎。 “你有话直说,倒也不必笑得这么虚伪。” 是她让直说的,那他可就不客气了,“今晚你在上,由你来主导。” 瑾娴最怕的就是这个,从前的她或许很放肆,躺在下面的时候什么放浪的话她都敢说,独有一点,她不好意思在上,她是真的放不开。 惶恐的她开始讨好他,“我知道错了,绝不会再拖延,我保证,明日一定给你画完!” 某些时候她的话,当不得真,“明日之事明日说,今晚必须惩罚,否则你不会当回事。” 瑾娴不满地撇了撇嘴,“你怎的这么霸道?” 章彦成也不否认,勾唇哼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不是说尊重我的意愿吗?”瑾娴想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借口,章彦成十分认真地狡辩道: “平日里当然会尊重,但到了晚间就不同了,帐中女子羞涩,大都不愿说真心话,所以你的话,当不得真。” 真的是这样吗?瑾娴狐疑的盯着他,“那我说愿意。” 章彦成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音道:“那我自当如你所愿。” 瑾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哎----你怎么这样?这是故意给我下套?” 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吃亏,瑾娴慌忙下帐,借口说是渴了,要倒水喝。 章彦成紧跟而来,自她身后握住她的双手,一手提壶,一手端杯,此刻的两人紧挨着彼此,动作缓慢却一致。 看着从壶口倾倒而出的水柱,她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总觉得现在的场景很暧魅。 “王爷不必手把手的教,倒水如此简单的事,我还是会的。”瑾娴尴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章彦成顺势拿起杯盏,送至她唇畔, “我来喂你。” 瑾娴诧异的望向他,看不懂他的意图,“没这个必要?我可以自己来。” 他却不由分说,直接将杯子送至她唇畔,一双明亮的墨瞳紧盯着她,就等着她来喝。 这水都到嘴边了,她总不好再拒绝。无奈之下,瑾娴只得顺势喝下他亲手喂的水。 实则她并不是很渴,只是在找借口而已。象征性的喝了两口之后,她便不再喝了。 因着不是自个儿举杯,她把控不住,有水珠自她唇畔滑落,她发现自个儿没带巾帕,便想抬指去擦,却被章彦成按住了手。 瑾娴不解其意,刚想问他为何相拦,下一瞬,他便俯首凑近,探出柔舍,在她唇边轻轻一婖,唇畔的那滴水珠便消失不见了…… 战栗感瞬时传遍四肢,瑾娴刚想说他,他便趁机滑入檀口,放肆的采撷。 瑾娴想推开他来着,他却顺势将她转过来,两人面对面,而他的大掌紧扣着她的后腰,激烈拥吻。 猝不及防的瑾娴一步步的往后退着,想躲开他的吻,还没退两步,就直接靠在了圆桌上,再无退路。 而他就这般抵着她,长枪高耸,仿佛随时都会出鞘。 瑾娴的芙蓉面上悄然飞来一抹红霞,她小声提醒道:“太……太近了,你能不能远一些?” 章彦成故作懵然,“什么太近了?”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就是那个呀!戳到我了。” “哪个?你不说清楚,我怎知你指的是什么?” 他佯装纯真的模样真的很欠揍,“你知道的,你那么坏,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说起坏,你认第二,我可不敢认第一。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原本我可是很规矩的一个人,都是你诱我,把我给教坏了。” 这么大的额锅,她可背不起,“才不是呢!我只是嘴上逞强,不像某些人,假装单纯,实则腹中的坏水多着呢!” 章彦成深以为然,“那还不是你教得好,原本我很克制,自从遇到你之后,便开始放纵,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瑾娴羞恼反嗤,“我教你什么了?你不要信口开河!” 章彦成再次靠近她,哑声道:“从前我只为满足自己,而你教会了我,如何取悦你,唯有你我一同登云,方能感受着世间极致的快乐。” “不许再说了,你越说,它好像越放肆……”瑾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似乎快要压制不住了,她好声好气的与他商议着,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章彦成最是见不得她这般羞怯的模样,红透的石榴近在眼前,让人忍不住想要剥开表皮,亲口尝一尝,她到底能有多甜。 “我若是克制,你又该怀疑我不行了。” 瑾娴立马摇首,“我绝对不会怀疑你的,你很厉害!” 这个话头,他很感兴致,“哪方面厉害?描述得仔细一些,我喜欢听。” 她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她才不会如她所愿,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瑾娴故胡诌道:“嘴皮子厉害。” 这个答案他很不满意,章彦成眸眼微眯,将食指轻柔的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语气难掩警示,“给你个机会,再重新说一次。” 第545章 彦成的惩罚和奖励是一样的 他的坏心思,瑾娴可是摸得透透的,“我不说,我若是说了,你肯定又会说:‘给你个机会,让你感受一下’,反正不论我说什么都逃不掉呗!” “今儿个怎的突然变得这么聪明?”章彦成暗叹自个儿居然哄不住她了。 这是生存必备的技能呗!“待在你身边,当然得聪明点儿,不然被你耍了都不知道。” 章彦成勾唇一笑,修长的指节在她面颊上缓缓掠过,“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耍你呢?” 他离她这么近,长臂一展,便轻而易举的将她圈在怀中,瑾娴总觉得自己很危险,想要逃离,“我已经喝完水,不渴了,我要回去睡了。” “但我现在渴了!”章彦成凝向她的目光异常火热,瑾娴心惶惶,佯装听不懂他的意思,“那我给你倒杯茶。” 她转过身去,提起茶壶准备给他倒水,他却又在背后使坏,似有若无的鼎着,一双手在她衣间来回逡巡,身形颀长的他微俯首,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她那光滑细腻的天鹅颈。 瑾娴原本很理智的,可他这般一闹,便似一把火,燎了她的心原,两团火并在一起,汹汹燃烧着,烧得她耳根发烫,连手中的茶壶都提不稳了。 瑾娴努力的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你这样打岔,我还如何倒水?” 章彦成毫不收敛,继续拥着她,在她耳畔呢喃,“不想喝水,只想吃你。” “你不是说渴了吗?”这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这会子居然又改口? “是心渴,不是口渴。”章彦成笑得意味深长,直接从她手中拎起茶壶,放置一旁。 “我不需要茶水,我需要你。”话音落下之际,他的吻再一次落下,如暴雨前的雨点,疾势而迅猛! 瑾娴想阻止来着,可他的吻似有魔力,轻易就能令她心神缥缈,原本是侧着,后来又变成面对面,她就这般失了方向,任他调换。 等她勉强恢复一丝理智时,她居然已经被他给抱至桌上! 因着不在帐中,章彦成比以往收敛些,没有褪她的衣衫,只将其解开,她的薄衫就这般挂在肩头,将落未落。 而他的手也不闲着,趁着她不注意,直接撩开她的裙摆,不客气的往里探去。 经历过雨水的滋养,花朵已然绽放,章彦成毫不费力的寻到了那扇隐于丛林间的门扉。 他怕吓到她,悄然将其推开,温柔迈步。 两人的衣裳还是完整的,可谁又知道她那衣裙之下是怎样的醉人风光。 她不肯主动在上,他便换一种方式,面对面,一坐一立,感受彼此的存在。 没了帐帘做挡,瑾娴羞赧不已,不敢与他对视,侧过小脸的她无力的伏在他肩头,发出细糯无助的低嘤声,章彦成爱死了她这种羞窘情态,低声提醒着, “抱紧了!” 而后便直接将她腾空抱起,瑾娴吓一跳,生怕摔下来,双褪立马绕住他,双臂牢牢的圈住他,她只觉天旋地转,不知怎的,迷迷糊糊的就到了帐中。 柔软的床铺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她尚未来得及松缓,他便顺势压覆,如山般巍峨,朝她倾倒而来,她无处躲闪,就此落入他编织的大网之中,失了魂魄…… 不得不说,章彦成的这个处罚是真的管用,只因他发话了,明日再见不到画,明晚继续。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瑾娴用罢朝食就立马让人拿出那副画,开始着色,再也不敢偷懒。 当天晚上,章彦成看了那副画,夸赞她画得好。 她以为自己画完了画,便可以躲过一劫,哪料他竟说,画得好有奖励,又变着法儿的将她给就地正法。 谁家的惩罚和奖励是一模一样的啊?早知如此,她还画什么呀?干脆不画得了! 这工夫废了,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何苦来哉? 章彦成却道不一样,惩罚得听他的,奖励是听她的,她可以要求姿势。 实则瑾娴也没那么多的要求,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在上,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这一夜,瑾娴又被闹到很晚才睡,睡前她还在迷迷糊糊的想着,却不知今日去桃溪村的人是否说服了乔婶。 今日上午,章彦成便派人去了桃溪村,将瑾娴的意思转达给乔婶。 此乃大事,不能立即做决定,那人说是给她一日考虑,他先去镇上歇脚,明日再过来,等她的答复。 瑾娴居然要收留雪桃,让她留宿都城!乔婶受宠若惊,既喜且忧。她思量许久,没个主意,便去宋家找人商议。 宋婶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雪桃待在咱们桃溪村,没机会读书,将来也不可能嫁到好人家,只能在村子里随便找个人嫁了。她若能在都城读书,学习琴棋书画,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等她长大后,瑾娴定会帮她寻个好夫婿的。” 乔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又有些犹豫,“可雪桃说,我去她就留,我若不去,她便要回来,这村子我住了几十年,不舍得离开啊!到了都城,一个人都不认得,无人与我闲唠,好没意思。” 才把孩子哄睡的雯玉走了出来,“乔婶,方才我听见您说,我表姐打算把您安置在太姥姥那儿,我太姥姥也是乡村人,她很好相处的,您与她作伴,定然不会寂寞。” 宋婶亦劝道:“既是小雯的太姥姥,肯定是个大善人,不会摆谱儿的,应该很好相处,不熟悉可以慢慢了解嘛!雪桃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孙女,你就去都城陪她!” 一向沉默的宋恒也开了口,“山村里的姑娘想要翻身过好日子,本就不易,你若不想让她将来嫁给打猎的,给人做饭种地,伺候一家老小,那就应该支持她读书。 不论男女,读书是改变命运唯一的途径,男子读书入仕,可以做官,平步青云,为民请命,女子读书知礼,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富贵荣华。” 宋恒是读书人,他说的肯定是对的,大家都在劝她去,乔婶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 恰在此时,宋扬和贺正松打猎回来了,乔婶问正松考虑得如何,愿不愿意听从荣王的建议,去都城找差事。 贺正松心底是想去的,就是有些舍不下祖母,但祖母很支持他,说是让他出去闯一闯。 贺正松便想着,把祖母先送到姑母那儿去住一段时日,他先去都城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若真能找个合适的差事,安置下来,就把祖母接过去。 一听说正松要去都城,乔婶也就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打算去都城。 村里还有她的地,她便交给宋家人来种,至于那些鸡鸭鹅,她实在舍不下,就弄了个大箩筐,将它们绑着脚丫,都给带上。 瑾娴说她太姥姥那儿有个大院子,她便想着,那里应该也可以养鸡,若是方便,她就继续养,实在不方便,就给宰了,权当给人带礼了。 来接她的人说了,那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带太多的东西,只带一些贵重物品即可。 乔婶这屋里也没啥贵重的,唯有瑾娴给过她一些银子,还带了一些布匹,这么好的料子,她一直没舍得做新衣。 都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确定,便想着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带去,万一住不长久,还得回来,岂不麻烦? 于是她将自己的一些东西都装在箱子里锁上,又请宋扬帮忙,将箱子抬到宋扬家,请他们帮忙保管。 收拾妥当后,第二天一大早,乔婶和贺正松一起,坐着荣王派来的马车去往都城。 雪桃在府中等啊等,生怕祖母不肯来都城,直至听到有人说祖母来了,雪桃欢喜不已,立马跑出去迎接。 对于乔婶的到来,瑾娴也很欣喜,只要她肯来,雪桃便可安心的在此读书。 贺正松那边迟迟没消息,章彦成还以为他不愿来,没想到今日他竟也跟了过来。 眼下有两条路,一是进宫做侍卫,二是去军营,章彦成认为两条路皆可行,就看他想走哪条路,让他自己选。 贺正松来之前,祖母就特地嘱咐过他,千万不要去军营,只因他的舅舅就是去军营之后,打仗战死的。 祖母生怕他也出事,便不许他去。贺正松不希望祖母担忧,便打算进宫做侍卫。 侍卫每半年招收一次,现下还不是时候,不过章彦成想塞人进去还是有机会的。 但贺正松不熟悉宫中环境,在此之前,他得参加十日密训,熟识宫中规矩,而后便可直接进宫。 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贺正松很理解,荣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了。 晌午众人一起用宴,午宴过后,章彦成命人去给正松找了个住处,瑾娴则带着乔婶和雪桃一起,去往她太姥姥家。 瑾娴邀请章彦成同行,他却说有事要忙,让她自个儿去。 瑾娴忽生讶异,“你就不怕我跑了?” 第546章 出意外 自从她回来之后,章彦成对她很是防备,每次她出府,他都必须同行,不许她单独出去。她以为今日也是一样,未曾想,他居然让她自己去?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是在考验她? 章彦成抬眸望她一眼,笑容轻渺,“你若真存了那样的心思,我又怎么拦得住?我说过,你若再跑,整个方家都得给你陪葬!我想……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 他说这话时,语气柔缓,神情温和,但眼神却是异常严肃,警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瑾娴就知道,他不是真的对她放心,只是捏准了她的软肋而已。 “王爷的教诲,我时刻谨记。” 章彦成满意一笑,“记得就好,我在场,你们说话终究有些拘束,所以今日我就不去了,你陪雪桃她们过去,晚上用罢晚膳再回来,不着急。” 他的表现善解人意,在外人看来,两人似乎相处得很和睦,但瑾娴心里清楚,两人心头的那根刺都还在,谁也不曾真正拔除。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她并未付出真心,自然也不会奢求章彦成付出全部的真心。 待人能有五分真,便已经很难得了。人总要为自己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瑾娴福身向他道谢,而后出了房门,去找雪桃。 众人一起出府,去往太姥姥家。 瑾娴已经提前派人跟太姥姥打过招呼,太姥姥知道她们会来,满怀期待的等待着。 等到午后的未时三刻,终于等到了她们的到来。 瑾娴在旁介绍着彼此,乔婶有些拘谨,笑着打招呼,“大娘,我们要给您添麻烦了。” 太姥姥打量着她,但见她笑脸迎人,慈眉善目的,瞧着很是舒心,对她印象不错, “瑾娴都跟我说了,你们对她那么照顾,咱们便算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说见外话。我正愁着没人陪呢!你们祖孙俩来得正好,可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雪桃甜甜的唤了声,“太姥姥好!” 太姥姥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哎吆!这丫头嘴这么甜啊!长得漂亮,又这么乖巧,真是难得啊!” 太姥姥招呼众人进屋,让丫鬟给雪桃拿些糖果,而后又招呼着帮忙把她们带的包袱行装搬屋里去, “我已经让人将厢房收拾好了,可以直接入住。” 瑾娴一早就让知秋过来跟太姥姥说了她曾在桃溪村住过的事,但这事儿不能公开,所以对外得说雪桃是瑾娴的表妹,住在清水镇上。 太姥姥当然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她不会乱说,定会保护瑾娴。 乔婶这边,瑾娴也交代过,只要她们不说漏嘴,便无人知晓真相。 瑾娴在这儿陪太姥姥闲聊说笑,用罢晚膳后,她才告辞。 雪桃依依惜别,不舍与她分离,瑾娴与她相处了这么久,骤然分离,自是很不舍,为安抚雪桃的心情,瑾娴向她保证,说是得空时会来看望她的。 乔婶也劝道:“现在你跟你方姐姐离得那么近,想见面很容易。方姐姐她有自己的家,她该回去了,否则王爷该担心了。” 雪桃是个懂事的,她也不愿让大人担心,便松了开手,“好嘛!那我等着姐姐便是。姐姐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儿会乖乖的听祖母和太姥姥的话,会努力读书的。” 懂事的孩子最容易令人心疼,瑾娴摸了摸她的发,强忍着心酸,欣慰一笑,“雪桃最乖了,咱们离得近一些,往后见面的次数会更多,不急于一时。” 安慰过雪桃之后,瑾娴拜别太姥姥和乔婶,就此离开。 前几日习惯了雪桃的陪伴,这两日没有雪桃在身边,瑾娴只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这琅华院都不热闹了,好在她身边还有景儿,有景儿打打岔,她才不至于这么寂寥。 这天上午,瑾娴用罢朝食,去看望景儿,却发现他还在睡梦中,“这孩子怎的还没醒,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醒了?” 奶娘冯氏点头道:“是呢!先前小少爷都是辰时醒来,玩一个时辰再睡的,这两日醒得晚了些。” “昨日他是何时睡的?” “还和从前一样,戌时三刻左右就睡着了,夜里醒了一次,喂了一次奶。” 瑾娴仔细一想,只觉不对劲,“以往你不是说他夜里能醒两到三次吗?他才四个多月,夜里应该不会睡得那么沉啊!” 奶娘只当小少爷白日里玩得时辰稍多一些,晚上才睡得沉一些,但瑾娴却觉得孩子睡得太久,且与以往规律不同,心下不免有些忧虑。 她又询问另一位奶娘许氏和嬷嬷,嬷嬷只道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夜里都会醒两三次,醒一次的也有,但确实少见。 不放心的瑾娴将景儿唤醒,他却迷迷糊糊的,一直哭闹。从前他晨起来时可是很清醒,也很爱笑的啊!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瑾娴摸了摸景儿的额头,并不烫,询问奶娘,孩子也没有流鼻涕,瑾娴不放心,担心孩子不舒坦,便请了大夫过来,给孩子把脉。 大夫来后,给孩子把着脉,逐渐皱起了眉头。 第547章 下药 大夫只道孩子的脉象沉微,气色不佳。 瑾娴一听这话,顿觉不妙,“大夫,景儿到底是怎么了?他得了什么病?” 但听大夫道:“小少爷并无风寒发热之症,瞧他这情状,倒像是中了迷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不醒。” “迷药?”瑾娴只觉怪异,“什么迷药?那种一闻就昏迷的药?可屋里其他人都好好的啊!难道是食物中有迷药?那也不对,景儿还小,不能吃东西,平日里只喝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尚不确定,劝她不要着急,他一时间难以断定,需要去验证。 瑾娴忽然想起自己怀着孩子那段时日,就曾被人下过药,那药是混着核桃油,刷在木头上的,若非白姑娘查出来,她怕是难逃一劫。 难不成景儿的屋子也被人动了手脚? 思及此,瑾娴立时警觉起来。 在未查出真相之前,这屋子是住不得了,瑾娴即刻命人为景儿换一间住所,她还不确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便吩咐下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新的,孩子的衣物,尿布,全都换新,奶娘和嬷嬷的衣物也都更换。 关于毒药,白姑娘更擅长,她想请白姑娘过来帮忙探查,但白姑娘的住所她不清楚,只有明兆知晓。 这会子章彦成不在府中,瑾娴焦虑不已,她不愿干等着,遂交代小右子去皇宫门口候着,章彦成和明兆时常一起出宫,或许能在宫门口等到他。 瑾娴所料不差,今日两人的确是一起出宫,小右子一瞧见他们,便小跑过去向他们请安,而后又将府中发生之事告知荣王和梁王世子。 明兆一听说小侄子出了事,立马重视起来,“知道了,我这就去找白姑娘,争取尽快把人带过去。” “好,那就有劳你了。”章彦成交代过罢,立时回府。 原本他还得去一趟六部,但家里出了事,瑾娴这会子肯定六神无主,他得先回去一趟,六部的事只能等下午再办。 章彦成急匆匆回府,便见瑾娴愁眉不展,此时景儿已被送到另一间屋子,他人是醒了,可就是没精神,还在哼唧哭闹,冯氏一直抱在怀中哄着,哄了好半晌,他还是哭,冯氏只好继续给他喂奶,他才逐渐安静下来。 瞧见章彦成的身影,瑾娴忙问他,“明兆跟你在一起吗?” 章彦成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出来的,他已经知道此事,去请白姑娘了,你先别担心,等白姑娘来了再说,景儿现下如何?” “哭闹了好一会儿,才刚静下来。”眼下不论是哭是睡,她都很担心。 请白姑娘需要等候,眼下瑾娴坐不住,还得继续探查,大夫查不了太复杂的,简单的他可以查验。 景儿还小,除却喂奶就只能喝水。给孩子烧水的茶壶,喝水用的碗和调羹皆是专用的,大夫一一验过,并没有问题。 那些衣物,大夫也查过,都是正常的,既然都没问题,那景儿为何昏睡不醒呢? 大夫不确定小少爷中了什么药,也就不敢随便用药,只能让奶娘先哄着。 查不出因由,瑾娴越发焦虑,晌午饭都吃不下,还是章彦成哄劝了许久,她才勉强吃了几口。 众人等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等到明兆将白姑娘带来了。 白姑娘照例检查家具,香炉,蜡烛之类的,等她检查完毕,已是傍晚。 瑾娴期盼着她能查出因由来,找到源头和景儿的病因,她才能安心,然而白姑娘查了许久,并未发现屋内有什么异常。 没查出来,瑾娴越发惶恐,章彦成安慰瑾娴,“你也别太担心,兴许景儿只是今日困乏,嗜睡而已,孩子们多睡觉长个儿。” 章彦成认为瑾娴可能是太在意孩子,加之她自己曾被人毒害过,所以现在有一点儿异常她就容易胡思乱想,瑾娴并非想当然,她的猜测皆是有理有据, “并不是,景儿已经有两三天都是这样了,孩子越长大,睡眠的时辰越少,他却越睡越多,四个月大的孩子,每晚只醒一次,这不正常!” “阮玉舒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做出这种恶毒之事。” 阮玉舒的确是不在了,可府中还有其他女眷,近来她们都很安静,除了嘴上逞强之外,并未再暗害她,瑾娴还以为她们有所收敛,哪料竟有人冲着孩子下手! 可现在还查不出异常,瑾娴不能随便指控任何人,但她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必将严查此事!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瑾娴决定留白姑娘在此住一夜,明日再继续探查。 白姑娘给景儿把过脉,发现这孩子的脉象确实有些异常,她认为瑾姨娘不是小题大做,这才答应留下。 这一夜,瑾娴睡不安稳,梦里都是景儿,半夜她还惊醒了,满头大汗。 章彦成拿巾帕为她擦汗,又下去倒了杯茶给她,“今晚景儿已经换了房间住,且看今夜是什么情况,明日再做论断。” 次日早上,瑾娴又去了景儿房中,发现孩子已经醒了,眼神明显比昨日清明些。 她询问奶娘许氏,许氏仔仔细细的讲着,说是昨晚孩子醒了两次,子时一次,寅时一次。 那也就是说,昨晚景儿的睡眠又恢复正常了? 在那个屋子不对劲,换了间房便有所好转,难道问题仍出在那间屋子? 昨日白姑娘已探查了大半,今日继续查验,瑾娴时刻关注着,却始终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来。 查不出问题,瑾娴越来越焦躁,孩子与大人不同,大人不舒服可以说出来,孩子不舒服就只能哭泣,无法表示,如若查不出因由,即使换了房间,她仍旧担心贼人会另换法子下手。 白姑娘也是一筹莫展,该查的她都查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她便想着再住一夜,倘若孩子一切如常,那就真有可能是瑾姨娘多虑了,明日她便启程回去。 瑾娴当然希望孩子好好的,但就怕有人在背后使阴招。 白日里孩子玩一会儿睡一会儿,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就等着看夜里是什么情形。 煎熬了一整夜,次日清晨,瑾娴又去看望孩子,发现孩子又没醒,奶娘只道昨夜他只醒了一次。 瑾娴闻言,心如火煎,前天晚上景儿才恢复正常,昨晚又不正常,当真是邪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548章 查出病因 此时白姑娘也来了,听罢冯氏的讲述,她仔细思量着,忽然想到了一点,“昨晚哄孩子入睡的奶娘是你吗?” 冯氏摇了摇首,“昨晚是许大姐在哄小少爷,我们两个人轮流,一人带一夜。” 白姑娘了悟点头,“那也就是说,许氏哄孩子的时候他睡眠正常,你哄孩子之时他便一直沉睡。” 冯氏一听这话吓一跳,“我只是个奶娘,老老实实的哄小少爷入睡,瑾姨娘对我们那么好,我是绝对不会害小少爷的啊!” “我没说是你害的,只是在查证异常之处。”白姑娘疑惑了许久,这会子终于找到了疑点, “先前我们查过小少爷所住的屋子,以及他所喝的水,都没什么问题。奶娃娃不会吃其他的东西,只吃奶,那么很可能是他吃的奶水有问题!” 听着她的分析,瑾娴忽觉有道理,她们只顾查屋子和孩子,也给奶娘搜了身,却独独忽略了奶水! 冯氏只觉怪异,“奶水都是我们直接喂给小少爷,小少爷自个儿吸的,这如何做手脚呢?” 白姑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曾听过类似之事,“奶娘的吃食也会影响奶水,许氏给孩子喂奶的夜里是正常的,你给孩子喂奶却不正常,那就得弄清楚你和许氏的吃食有何不同,方能辨别。” 白姑娘提出疑点,瑾娴立即命人去查她二人的吃食。 因着是给小少爷喂奶,所以奶娘的饮食很讲究,每日都会有记载,万一小少爷不舒服,方便大夫查询。 白姑娘翻看了那些记录,发现冯氏和许氏的菜谱差不多,唯独有一样荤菜不同,冯氏吃猪蹄,许氏的菜谱里却没有猪蹄。 白姑娘问起因由,许氏只道她做奶娘太久了,为了补奶水,以前吃过很多猪蹄,就给吃伤了,后来看到猪蹄就反胃,所以不再食用,只喝鲫鱼汤。 许氏带孩子时没什么问题,冯氏带孩子便出了问题,而她们的菜肴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猪蹄。 瑾娴询问下人,“这屋里还有昨日的猪蹄吗?” 丫鬟只道还有,只因奶娘夜里习惯用夜宵,她将夜宵送来就回去睡了,每次都是第二天才来收,今儿个还没来得及收。 没收更好,白姑娘行至桌边,取出碗中剩余的猪蹄,装至碟中,瑾娴在旁围观,她对这些毒药并不了解,但见白姑娘拿出一瓶水倒在肉上,没多会子,那肉就变了颜色! 至此,白姑娘可以确定,那猪蹄真的有问题! 冯氏见状吓一跳,“这……这肉是被下了什么药?” “迷药,食之会使人昏睡。” 冯氏只觉怪异,“那我为何没有昏迷的感觉?我感觉很正常啊!” 白姑娘又给冯氏把脉,发现她的确脉象正常,“下药者掌握了剂量,药下得很少,对成年人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但孩子喝你的奶水,那药便透过奶水传给了孩子,四个多月的婴孩承受不住这样的药量,所以他才会一直昏睡。” 至此,瑾娴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孩子这症状时有时无,许氏没吃过猪蹄,所以她带孩子时一切如常,只要换成冯氏带,孩子就会昏睡。 那么问题来了,这药是谁下的? 白姑娘沉吟道:“这种药,短时之内对大人伤害不大,但时日一久,也会损伤身子。而婴孩根本承受不住,不出半月便会出事。所以现下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人在食物中下药,借冯大娘谋害小少爷,第二,冯大娘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谋害小少爷。” 冯氏迎上瑾姨娘那质疑的眼神,吓得赶忙跪下,“主儿您明鉴,我不晓得这猪蹄被人动过手脚,我若知晓,断然不会吃的。小少爷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坑害于他?再说我也是个惜命之人,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呢!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啊!” 瑾娴对冯氏的印象不错,但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敢保证冯氏到底存着怎样的心。 “此事与你有关,你暂时别带孩子了,这件事我会严加审查,若是你做的,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但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冤枉你,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瑾娴命人将冯氏带下去看押,冯氏一直喊冤,许氏为她求情,“瑾姨娘,冯妹子是个实诚人,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小少爷的事来。” 瑾娴要的是证据,不会随意判定,“我没有给她定罪,只是在彻查此事,她身上还有药力,不能给景儿喂奶,就让她歇几日!” 确定了景儿中的是什么药之后,大夫就给他开了解药。 只不过他还小,药量不能下太大,得悠着点儿,大夫交代她们,这几日一定要给孩子多喝水,有助于迷药的排出。 回府后的章彦成得知此事,大为光火,他还以为是瑾娴多虑了,哪料孩子反复昏沉,还真有人在作祟, “连本王的儿子都敢谋害,简直是活腻了!此事自当严查,待查出凶手,本王要她的狗命!” 章彦成一声令下,小允子即刻带人去往后厨盘查。 半个时辰后,小允子回来禀报,“启禀王爷,瑾姨娘,奴才去查证过了,后厨采买猪蹄的是卢大娘,备菜的是东子,做菜的是关叔,端菜的是丫鬟茉莉。这一道菜经了几个人的手,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尚未可知,奴才已经让人将其分开审问了。” 后厨的事,瑾娴不甚了解,但那些待的时日比较久的人,瑾娴还是听过的,有一点很奇怪, “后厨采买的不是霍大娘吗?怎的变成了卢大娘?” 第549章 找到主使者 小允子回道:“霍大娘的儿媳生了个儿子,她婆婆卧病在床,没办法照看,她得回去伺候月子,往后还要哄孙子,便请辞了,卢大娘是最近新来的。” 后厨采买可是个捞油水的活儿,一般人很难接手,霍大娘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这才得了这个活儿,那么能接手的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这卢大娘是何来历?她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卢大娘是李侧妃的远亲,入府已有六七日。” 瑾娴与章彦成对视一眼,章彦成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怀疑卢大娘有问题?” 那几个人一直在府中,只有卢大娘是新来的,她的确有些可疑,但有些事又不合常理, “卢大娘负责采买,买回来的是生肉,假如在生肉中下药,那么猪蹄得洗,还得焯水,之后还要炖几个时辰,这药效还在吗?” 白姑娘沉吟道:“生肉下药并非明智之举,焯水的时候,药效就散了,水也会倒掉,很难达到对方想要的目的。若想发挥药效,要么是炖猪蹄时下药,要么就是猪蹄炖好之后下药。” 章彦成沉吟道:“如此说来,做菜的关叔和端菜的茉莉都有嫌疑?” “后厨之人皆有嫌疑,采买备菜之人都能随时到厨房去,他们全都有嫌疑。” 分析了半晌,竟是抓不住一个重点,每个人似乎都有可能,那就只能继续审问,希望能从中审出点儿什么。 小允子汇报完毕,继续去办差,白姑娘忙了半晌,瑾娴请她先回房歇息。 眼瞧着瑾娴愁眉不展,章彦成揽住她的肩,柔声安慰,“既有人敢做,势必会留下蛛丝马迹,后面的事交给我来查,你别太担心,我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先前的经历令她无法安心,“就怕查到最后,又是下人顶罪,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不会的,这次只要查出与谁有关,我定会严惩,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阮玉舒的事就是个教训,经此一事,章彦成绝不会再为了利益和道义伤瑾娴的心,他可不希望瑾娴再对他失望。 章彦成的保证,瑾娴不敢当真,若是其他女眷下药,或许他真的会严惩,但若是王妃,那可就难说了。 眼下尚不确定凶手是谁,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小允子审问了几个人,每个人都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做菜的达叔说,他做菜的时候还有几个下手在旁学习,好多双眼睛盯着呢!他是不可能动手下药的。 卢大娘只道自己负责采买,采买之后,剩下的事她就没再管了。 东子说自个儿只管焯水,焯水之后便由达叔来做。 每个人都说自己没下药,小允子气得头大,“个个都说冤枉,那这药到底是谁下的?鬼下的?” 没人承认,那就只能用刑了! 小允子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但若不用刑,查不出结果来,王爷定会发脾气。无奈之下,他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处理。 事实证明,用刑还是有用的,虽有人会无辜受罚,但总算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挨了打的东子想起一事,说是曾瞧见卢大娘进后厨,碰过那猪蹄。 小允子质问卢大娘,起先卢大娘还不认,后来逼得急了,她才交代,说是嘴馋,想偷吃。 “后厨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是你们能随便偷吃的吗?” “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卢大娘一个劲儿的道错,小允子冷嗤道:“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清的,现在猪蹄出了问题,而你又鬼鬼祟祟的碰过猪蹄,你的嫌疑便最大!” 卢大娘一听这话,赶忙摆手,“我只是偷吃而已,没下过什么药,我不知道你说的迷药是什么,我这人只是贪嘴,断无害人之念啊!” 其他人皆无人指证,唯有卢大娘的行径最可疑,小允子只负责审问,他不断案,此事得交由荣王定夺。 荣王一听说此事与卢大娘有关,而卢大娘又是李侧妃的远亲,自然而然的怀疑到李侧妃头上,遂命人将李侧妃也请过来对质。 李侧妃得知此事,心下微慌,暗叹不妙,但荣王有请,她不能不去,于是李侧妃更衣去往琅华院。 见到荣王后,面对荣王的质问,李侧妃恭敬回道: “王爷,卢氏的确是我的远亲,我只是看她家里有难处,给她寻了一份差事而已。她进府之后,我就叮嘱过她,定要安分守己,按规矩办事,切不可生贪念,否则我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李侧妃这是在撇清关系吗?瑾娴才不吃她这一套,“这已经不是生贪念的事儿了,猪蹄有毒,景儿中了药,她这是生了害人的歹心!” 李侧妃望向卢氏,冷声道:“当着王爷的面儿,你老实交代,可有谋害景儿?” 伏在地上的卢氏磕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就是借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谋害小少爷啊!” “她是你招进来的人,她自然没理由害人,必是有人指使!”说这话时,章彦成紧盯着李侧妃,眼神写满了质疑,李侧妃心顿凉, “王爷这是何意?难不成您认为是我指使卢氏谋害景儿?” 她还有脸反问?“卢氏与瑾娴母子无冤无仇,只会是受人指使。而你与卢氏有关系,你难辞其咎!” 无措的李侧妃转向瑾娴求助,“瑾妹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自你入府后,我一直善待于你,你有难的时候我还会帮你,我一直都很欣赏你,把你视作自家姐妹,又怎会坑害于你们母子呢?” 一直沉默的瑾娴开了口,“李姐姐莫慌,王爷只是依据线索去推测,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要想知道此事是否与李姐姐有关,只需要验证一件事即可。” 章彦成侧首望向她,但听瑾娴继续道:“景儿有两个奶娘,晓晓也有两个奶娘,那猪蹄不仅仅是炖给冯氏的,李姐姐屋里的奶娘也需要吃猪蹄补奶? 她们这几日若是吃了猪蹄,那就证明李姐姐并不知情,毕竟猪蹄是有毒的,李姐姐总不至于害自己的女儿?但若她们没吃,那就惹人怀疑了。” 第550章 因为你生的是儿子 眼下没有其他的线索,瑾娴的猜测的确是个验证的好法子,于是章彦成派人去调查晓晓那两位奶娘近期的食谱。 这不查不知道,仔细一查,还真就发现了异常。 晓晓的两个奶娘,一个家里有事,请休几日,另一个原本的食谱是有猪蹄的,最近几日却没有,似乎有些蹊跷。 章彦成命人将奶娘邹氏带上来,问她最近为何不吃猪蹄,她只道是上火了,嘴里有泡,啃咬东西不方便,所以最近都在喝鱼汤。 瑾娴是想着,只要李侧妃那边的奶娘也吃了猪蹄,她就能洗清嫌疑,偏偏邹氏没吃,那就更可疑了! 章彦成亦觉怪异,“早不上火,晚不上火,偏赶在这几日上火,还不吃猪蹄,莫不是有人授意?” 邹氏连连摇首,“没有谁授意,奴婢是真的烂嘴,才会戒食。” 李侧妃再次申明,“王爷,这应该只是巧合,奶娘们的膳食,我没怎么管过,她最近是否食用猪蹄,我并不清楚。” 章彦成冷声厉斥,“猪蹄被人下药,景儿的奶娘吃了,晓晓的奶娘却正好没吃,你管这叫巧合?你觉得谁会信你?” “我真的没有害景儿,若我没有孩子,王爷可以说我是嫉妒瑾妹妹,可我有自己的孩子,我不需要去嫉妒她,我明白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又怎会谋害几个月的婴孩呢?” 她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没有害人的动机,但后宅女子的歹念大都是因妒而生,这一点,章彦成再清楚不过, “因为你生的是女儿,而瑾娴生的是儿子,你心中生妒,担心她取代你的位置,便生了害人之心。” “若说嫉妒,其他没有孩子的女眷更容易生出嫉妒之心,我已经有个女儿,就很知足了。王爷您看在女儿的份儿上,将来也会善待于我,所以我根本没必要焦虑,该着急的是她们,不是我!” 李侧妃的说辞无法令人信服,“凡事讲证据,本王并未诬陷于你,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卢氏,而她是你招进来的人,她一来景儿就出事,且有人亲眼看到她中途靠近食材,她也承认了,你还想狡辩?不觉得很可笑吗?” 眼瞧着跟荣王说不通,李侧妃又试图说服瑾娴,“瑾妹妹,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景儿的事,这真的只是巧合。凶手肯定另有其人,她在诬陷我,她把谋害景儿的罪责强加在我身上,就是为了挑拨你我的关系,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瑾娴一直在暗自观察她的神色,看她信誓旦旦,瑾娴默了片刻才道:“你说的‘她’,指的是谁?” 李侧妃仓惶摇首,“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是我,你若真想找到谋害景儿的真凶,就该继续查下去!” 李侧妃坚称自己没有害人,可她却是线索唯一指向的人,章彦成不得不对她起疑。 “此事本王自有论断,不消你在此狡辩。来人!将李侧妃带回去,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被带走的李侧妃扬声悲诉,“王爷!我没有谋害景儿,还请王爷彻查此事,还我清白!” 待人都走后,瑾娴回想着今日之事,心潮翻涌,即使温热的茶入喉,也难以平息。 她闭目扶额,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章彦成与她探讨着,“你觉得凶手是李侧妃吗?” 瑾娴缓缓睁眼,她的大脑一片混乱,至今没个头绪,“我不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无需顾虑,怎么想便怎么说,说错了也无妨。”经此一事,章彦成越发觉得瑾娴的直觉很准,所以他才想听一听她的看法。 眼下这情形看似很明朗,可李侧妃的那番话又搅乱了瑾娴的心湖,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而她也确实有这样的动机,她平日里的确没有与我起过冲突,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与她相处不多,并不是很了解她。但她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她若嫉恨我,大可直接谋害我,没必要害孩子。” 那只是李侧妃的说辞,章彦成身为旁观者,还是能看出问题的根源所在, “因为母凭子贵,你生下景儿,我才有理由向父皇提出晋你为侧妃,李侧妃定是听说了此事,心下焦急,所以才会生出恶毒的心思。一旦景儿没了,那父皇很可能会拒绝我的请求。” 瑾娴奇怪的是,“她若是这个目的,为何不下猛药,一击致命,偏下这种药效缓慢的迷药?” “白姑娘说过,这种迷药对大人的伤害较小,但对婴孩的伤害很大,幸得你细心,及时察觉出异常,倘若你没发现不对劲,认为孩子睡得沉正常,那么不到半个月,孩子便废了!再也救不回了!凶手这般下药,只是不希望被人发觉,她可能没想到,你中过一次招,所以对这种事格外警惕。” 章彦成所言有理有据,李侧妃的话似乎也有道理,那么卢大娘到底是不是下药之人?主使者究竟是李侧妃,还是另有其人? 李侧妃是在狡辩?还是真的被人冤枉了? 种种疑惑堆积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害她也就罢了,她为了生存,为了方家人,可以忍受,但是害她的孩子,她绝对无法容忍! 可她又不能确定真凶,万一指错了凶手,景儿岂不是仍处于危险之中? “我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暂时无法下定论,先等等!小允子那边继续探查其他人,看看是否还会有什么线索。” 想得太多,瑾娴只觉头疼欲裂,章彦成担心她不舒坦,便没再探讨此事,扶她回房休息。 沧澜院那边,江心月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小丫鬟跪在一旁,给王妃锤捏着。 听到苓鸢的脚步声,江心月才睁开了眼,询问琅华院的状况。 苓鸢如实回道:“小允子查出此事和卢大娘有关,王爷审问了李侧妃,还将李侧妃给禁足了。按理说,此事已经了结,可王爷又让小允子继续探查,却不知是为何。” 第551章 彦成,你应该雨露均沾 江心月坐直了身子,收起了腿,朝小丫鬟摆了摆手,丫鬟就此告退,江心月将腿放了下来,苓鸢顺势走过去,伺候王妃穿鞋,但听王妃道: “还有什么好查的?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就是李侧妃的主意。卢氏是她的人,除了李侧妃,谁还能指使得动卢氏?”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不知王爷为何还要继续查,要不奴婢再去找人探探口风?” 深思之后,江心月摆手制止,“不必了,这事儿我们不能插手,随他查!查不出什么他也就放弃了,好戏还在后头呢!别着急。” 王妃不让查最好,苓鸢也不想惹这个麻烦,既然王妃说有好戏,那她等着看便是。 次日一早,章彦成入宫听政,下朝之后,他与明兆一道,正准备出宫,有太监来传话,说是惠妃娘娘请他过去一趟。 平日里大都是章彦成主动去请安,惠妃很少派人来找他,今日突然寻他,章彦成不免担忧,“可是母妃身子不适?” “娘娘无恙,只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太监并未道明,章彦成没再多问,与明兆交代了一声,便改道儿去往灵粹宫。 到得宫中,章彦成拱手给惠妃请安,“母妃近来可安好?” 正在修剪盆景的惠妃将剪刀递给了宫人,而后一边净手,一边道:“本宫一切安好,不过我听说,最近你府上似乎不太平,听说景儿出事了?他现下如何?可有好转?” “多谢母妃关怀,儿臣已然找到景儿的病因,救治得及时,现下好多了。”不过章彦成奇怪的是,母亲竟会知晓此事? “母妃您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惠妃不以为然,敷衍道:“你家的事闹得那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府中人多嘴杂,的确容易走漏风声,但此事尚未查清,章彦成下令封锁消息,母亲仍旧知晓,八成是她在府中的眼线送出的消息? 心知肚明的章彦成没再多问,“是儿臣治家不严,让母妃忧心了。” 荣王府所发生之事,惠妃皆有耳闻,“说起来,这个徐瑾娴还真是不消停,自她入府以后,后宅里便乌烟瘴气的,她可真能搅混水!” 章彦成澄清道:“那是旁人妒火生歹念,谋害瑾娴母子,瑾娴是受害者,这不是她的错。” 惠妃长目微瞥,声音难掩责备,“你还真是维护她啊!你若不独宠徐瑾娴,善待后宅里的每一个女人,她们至于争风吃醋吗?” 坏人做坏事,还能怪到他头上?章彦成听不得这歪理,面色微冷,“儿臣宠谁,那是儿臣的意愿,她们没资格多管!” “可徐瑾娴入府之前,你的后宅可是很和睦的,由此可见,你身为她们的男人,不该偏心于某一个,雨露均沾,这后宅方能和睦相处。” 章彦成心道:这种要求,应该去跟他父皇说,跟他说有什么用?“父皇都做不到雨露均沾,母妃又何必要求儿臣?” 尧帝的确任性,惠妃也曾得宠过,后来却被宫女出身的敏妃抢走了宠爱,好在彦成争气,表现优异,尧帝因为孩子,才又对惠妃好一些。 这些旧事是惠妃心头的一根刺,如今儿子居然拿此说事儿,惠妃恼羞成怒,越发厌憎独宠之人, “我也不想多管你的事,但后宅和朝堂是一样的,你在朝堂之上懂得趋利避害,怎的到了后宅就如此任性?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后宅不宁,终将影响到你!” 章彦成懒听母亲啰嗦,“母妃这话应该劝诫其他女眷,而不是劝儿臣和瑾娴,她们若不惹是生非,就没那么多矛盾。” 惠妃就知道,儿子执拗,不会听她的话,而她早有应对之策, “她们这般闹腾,还不是因为你独宠徐瑾娴,问题的根源就出在你身上,你难辞其咎!我劝你,你不听,依旧冷落她们,今后她们还会继续想方设法的谋害徐瑾娴和景儿。一个女人,死不足惜,但是景儿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孙子,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既然你执意偏宠徐瑾娴,那你就该明白,争端在所难免,你把景儿送进宫来,让他远离纷争,其他的事,我不会再管。” 母亲突然要求景儿入宫,却不知是何意,章彦成认为他自己可以保护好孩子,“没这个必要,今后我会加强防范。” 惠妃在这深宫待了那么久,她又岂会不懂,那些女人狠心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如何防范?每个女人都看她不顺眼,你防得了一个,能防得了全部吗?景儿是你的儿子,你总该为他的安危着想,只要他还在王府,就避免不了被人谋害,唯有把他送进宫来,才是最好的法子。即便我讨厌徐瑾娴,可景儿是我的亲孙子,我肯定会善待于他,你无需忧虑。” 皇室的子嗣送入宫抚养,倒也是常有的事,但章彦成不得不顾及瑾娴的感受, “儿臣当然相信母妃会善待景儿,可瑾娴很在乎景儿,她肯定不愿母子分离。” 在惠妃看来,她此举是在施恩,徐瑾娴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有什么资格拒绝? “她若真的爱景儿,就该为景儿的安危着想,她待在景儿身边就能保护好孩子吗?这次景儿侥幸躲过一劫,那么下一次呢?他还能幸运的躲过吗?万一再出什么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章彦成心知肚明,后院里的女人大都不省心,李侧妃看似和善,实则也是个心机深沉的,王妃就更不用提了,她早就恨透了瑾娴,先前瑾娴几次出事,都是王妃的手下所为,可他们都自己背锅,王妃摘得一干二净,章彦成没理由处罚江心月。 还有姚姨娘与珍姨娘,都曾与瑾娴结过仇,假如景儿继续待在府中,指不定她们还会伺机谋害景儿,但若将景儿送走,瑾娴怕是不会同意。 第552章 彦成,别逼我恨你! 儿子一直不说话,似是有所动摇,惠妃趁热打铁,继续劝说, “成儿,我是你的母亲,我做任何决定都是为你好,我劝你关心其他女眷,你不肯听,那就只能把景儿送进宫来,才能保证景儿的安全。人生本来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哪有两全其美的呢?” 惠妃就知道劝不动他,所以才会提出这个建议,章彦成并未应承,只道需要考虑。 惠妃还想再劝,章彦成借口有事,直接告辞。 看儿子这态度,似乎没怎么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他好像格外在意徐瑾娴,难道一个外人比她这个母亲更重要吗? 所谓的考虑,大约只是他的托辞? 惠妃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决定先下手为强,遂吩咐宫人,“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回府之后的章彦成情绪低落,许久未发一言,瑾娴看他有些反常,遂问他这是怎么了,“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章彦成摇了摇首,“尚未。” “那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宫里有事?” 章彦成望向瑾娴,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瑾娴越发觉得他有所隐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我直说吗?你这样瞒着,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瑾娴一再追问,章彦成不便再隐瞒,只好将母妃的意思转述于她。 瑾娴听罢,只觉离谱!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我不同意!我生的孩子为什么要交给别人抚养?” “母妃是为了景儿的安危考虑,景儿是她的亲孙儿,母妃不会害他。” 瑾娴相信惠妃可能是好心,但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 “那也不可以!隔辈带孩子很容易溺爱,我的孩子我得自己带!惠妃娘娘不可能时常看着他,肯定是交给嬷嬷去带,嬷嬷们哪有那么细心?譬如这次的事,我若不提,谁会发现景儿睡眠不正常?嬷嬷就算有所察觉,也不会当回事,所以景儿只能由我带,唯有亲生母亲才会对孩子最上心。” “可你要知道,这是皇室,不是每个母亲都能自己带孩子,我儿时也不是由我母妃带的。” 章彦成说的是事实,他只是担心瑾娴不愿意,但他不能说母妃这么做是错的。 瑾娴心已乱,听不进这些道理,“我不管旁人如何,总之景儿必须留在我身边!景儿是你我之间唯一的牵绊,你不能把他送走!” 瑾娴的话听起来格外残忍,章彦成心顿涩,“什么叫唯一的牵绊?难道没有景儿,你我之间便什么都没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计较这些?此刻瑾娴只想保住景儿,根本没心情考虑其他, “我再说最后一次,景儿是我的骨肉,是我最在乎的人,谁也不能把他抢走!包括你!” 最在乎三个字,在章彦成听来异常讽刺,“当初是谁抛下他不管?现在又说他是你最在乎的人,那我算什么?” 被揭伤疤的瑾娴立时红了眼,满腹委屈无处诉,忍着心间的绞痛哑声悲诉, “我抛下他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不是我不爱他!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拿那件事扎我的心?章彦成!我警告你,景儿是我的底线,他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不允许旁人带走他,别逼我恨你!” 瑾娴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的重,她就是要让章彦成知道,景儿对她有多么重要! 瑾娴的情绪异常激动,章彦成突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居然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戳中了瑾娴的伤心事。 “瑾娴,我……”章彦成还想再说些什么,瑾娴却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情绪失控,会对章彦成发脾气,会惹怒这尊神,她只能逃避,强忍着悲愤,甩开他的手,往外走去。 瑾娴去看望景儿,这两日景儿恢复得不错,又像往日那般爱笑,景儿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爱,她认为只要自己足够细心,就可以照顾好景儿,为何惠妃定要将景儿带入宫呢?难道宫里就一定安全吗? 她不确定惠妃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在乎景儿,还是另有目的?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别人带走景儿。但章彦成似乎已经被他母亲给说服了,他好像已经决定妥协了。 假如他也要把景儿送走,那她又该如何应对?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景儿不能离开她! 书里的原主和荣王没有孩子,景儿的出现是瑾娴改变了原书的情节而来的人物,所以景儿的命运她是不知道的。 正因为未知,她才更加恐慌,担心会失去。 尤其是这次的意外,让她更加不安,孩子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才成,一旦离开她,入了宫,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一无所知,而她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往后想见孩子都难。 她肯留在王府,正是因为景儿,现如今景儿就是她唯一的念想,倘若景儿不在她身边,她真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瑾娴一直沉默不语,知秋很担心主儿的状况,劝她别太担心,“主儿您已经表态了,我想王爷应该会尊重您的意见。” 瑾娴心下了然,章彦成的确还算尊重她,但前提是不损害他自己的利益,“可这是惠妃的意思,他会违背他母亲的意愿吗?” “应该……会!”知秋也不确定,只能劝主子往好处想,“王爷也不像是对母亲言听计从的人,他应该会考虑你的感受。” 瑾娴的脑袋嗡嗡作响,头又开始疼了,“谁知道呢?他的心思,我已经猜不透了,也许他觉得我不识好歹,乱发脾气!他怎么看我不重要,我只希望他别让景儿入宫。” “王爷应该只是与您商议,还没做决定呢!您先别那么紧张,也许晚上王爷就改口了呢?” 知秋惯会劝人,可瑾娴心里清楚,这事儿怕是没那么乐观。 晌午和晚上,章彦成都不在家用膳,瑾娴也不想看到他,该说的她都说了,两人碰面只怕也是吵架更多。 入夜后,瑾娴已然洗漱就寝。 今儿个章彦成喝了不少酒,但他还是听得出来,瑾娴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很想跟她说些什么, “瑾娴……”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看样子,瑾娴并不想搭理他,而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事未办成,他说什么,瑾娴都不会信他,他便想着等明日入宫,有了结果之后再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瑾娴正在梳妆,一小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禀报, “瑾姨娘,不好了!宫里来了人,说是要接小少爷进宫!” 第553章 瑾娴的儿子被抢走 乍闻此讯,瑾娴立时警觉起来,她顾不得戴什么首饰,直接起身提裙,快步往外跑去。 知秋抓起外裳,慌里慌张的跟了上去,边跑边帮主子将外袍穿上。 瑾娴疾步跑向景儿的房间,只见几个陌生的太监嬷嬷进了屋,正在收拾行装,瑾娴怒火升腾, “住手!胆敢擅闯王府,抢我孩儿,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位老太监眯着眼,并未福身见礼,阴声道了句,“给瑾姨娘请安了,老奴这是奉皇上之命,接小少爷入宫,王爷没跟您说吗?” 章彦成的确说了,但他可没提皇帝,“王爷说惠妃娘娘有此意,但尚未定夺,你们怎么就闯了进来?” 太监哼笑道:“惠妃娘娘昨晚已向皇上请命,皇上已经下旨,将小少爷接入宫抚养,这可是天大的恩泽,瑾姨娘,还不谢皇上隆恩?” 瑾娴还想着此事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哪料皇上居然下旨了,“什么旨意?我不知道,总之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你不知晓,我知晓!”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女声,瑾娴循声望去,只见王妃走了进来,将圣旨递给苓鸢,苓鸢双手捧着圣旨递给她,瑾娴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懵了! 江心月警示道:“你看清楚了,此乃皇上的旨意,也是景儿的福分。休再胡闹,倒教外人看笑话!” 她手中的确是圣旨,可即使如此,瑾娴也不愿妥协,眼神异常坚决,“景儿是我的孩子,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带走他!” 江心月身为王妃都不敢违抗皇命,徐瑾娴居然敢在此撒野?她以为所有人都会像荣王那般惯着她吗? “景儿是皇室血脉,而你只不过是有幸怀胎,生了他而已,你一个妾室,连抚养他的资格都没有,他能留在你身边,是王爷破例,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眼下瑾娴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拿章彦成说事儿,“这个家是由王爷做主,王爷没回来,你们谁都不能动景儿!” 江心月最烦的便是她拿荣王作威作福,今日荣王不在家,江心月可不会惯着她, “王爷不在家时,那便由本王妃做主,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江心月扬声吩咐宫人,继续收拾行装。 “住手!不许动景儿的东西,他不会进宫的!”瑾娴快步跑过去拦阻,却被江心月一把拽住, “徐瑾娴,你可知违抗皇命是什么罪过?就连王爷都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半个‘不’字,你在这儿叫嚣什么?你自己发疯,别连累王爷和我们。” 她只是旁观者,不会感同身受,“这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心月总觉得徐瑾娴这话是在讽刺她没能怀上荣王的儿子,然而外人在场,她还不能输了阵仗,故作大度地道: “就算是我的孩子,皇上要将其接入宫,我也只会心生感激,绝不会拦阻!” 她们将皇命视作天,都认为这是福泽,但瑾娴来自现代,她更注重和孩子待在一起,培养感情,教育引导孩子的成长,在她眼里,宫里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只是一座金丝笼。 “你愿意跟孩子分开,不代表别人也愿意,总之我不同意!” 好劝不听,江心月只能来硬的,她再不客气,直接命侍卫按住瑾娴,不许她耽搁其他人收拾行装。 屋内吵闹声太大,吓到了景儿,景儿一直在哭,许氏将孩子抱在怀中,焦急的哄着,瑾娴心疼景儿,让许氏将景儿给她,许氏倒是听她的话,可江心月不许,让侍卫拦在前面,生生将两人分开,宫里的嬷嬷直接从许氏手中抢走孩子,瑾娴挣扎着上前,却被几个侍卫拉拽着,拽得她手腕胳膊生疼。 她不顾疼痛,使劲儿推搡着,只可惜这几个侍卫听命于王妃,根本不会顾忌她,也不会管是否伤到她,生拉硬扯,瑾娴一心只想逃脱他们的钳制,拼命往后退,一不小心,这衣裳袖子就扯烂了,瑾娴一个踉跄往后跌去,毫无防备的她直接撞到了桌角,额头瞬时流出鲜血! 知秋见状吓一跳,赶忙冲过去扶她,“主儿,主儿!” 瑾娴只觉天旋地转,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她努力的伸出手,想去触摸景儿,怎奈景儿被人抱走,离她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她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瑾娴骤然惊醒,知秋见状,喜极而泣,“主儿,您终于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瑾娴只觉额头很痛,黏黏糊糊的,知秋说她受了伤,大夫刚到,让人去备水,准备给她清理伤口。 瑾娴却没当回事,抓住她的手急切询问,“景儿呢?景儿还在家吗?” 知秋满面愧色,“都怪奴婢没用,没能拦住他们,方才您昏迷之际,小少爷已经被他们给带走了。” 瑾娴闻言,心凉大半,她只恨自己为何这么没用,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晕倒,她若一直清醒,或许就能拦住他们, “不!他们不能带走景儿,我要去把景儿找回来!” 瑾娴仓惶掀被,下榻穿鞋,知秋也明白主子担心小少爷,但眼下局面已定,无法再扭转, “可是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了,咱们可能已经追不上了。主儿,您的额头流血受伤了,还是先让大夫为您处理伤口!” 此时时刻,瑾娴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去管额前的伤口? 她无法接受景儿被带走的事实,更不会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不顾拦阻往外跑去,知秋实在劝不住,只能扶着她往府门口走去。 可到了府门口,她们又被侍卫给拦住,说是没有荣王的命令,她不能出府。 从前瑾娴会遵守,但今日情况特殊,她哪还有心情去顾忌什么规矩,“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景儿都被人抓走了,我得把他救回来!我必须出府!” 侍卫顿感为难,“小少爷是被接进皇宫的,听说是圣旨,瑾姨娘,圣旨不可违背,您出去也没用,还是回去!别让卑职为难。” 第554章 你何时登基? “能不能找回景儿是我的事,你们只管让我出府即可,谁都别拦着!” 瑾娴认为只要能追出去就有希望,但他们就是不肯放她出去,“王爷之令不可违背,您若是擅自出府,出了什么事儿,卑职们的脑袋都不保了啊!还请瑾姨娘谅解我们的难处。” “王爷若要追究,我来担责,绝不会连累你们。”瑾姨娘已然发话,独自承担后果,可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只因他们都了解荣王的脾性,不敢轻易违背荣王定下的规矩,坚持让她等王爷回来。 “等他回来就晚了,景儿已经入宫,我还怎么找?”瑾娴哭得喘不过气,她低声下气的哀求他们放她出去,可他们始终不肯放人。 那一刻,瑾娴只觉自己活得好卑微,单就这道王府大门,她都出不去,章彦成将她困死在这里,她连一丝自由都没有,平日里她已经麻木了,真到了出事的时刻,她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被紧紧拦住的她愤怒的攥着拳,紧掐着自己的指节,哭得声嘶力竭,额前的伤越发疼痛,血还在往外渗,滴到衣襟上,晕染开来,红得触目惊心! 知秋见状,吓得发抖,她想劝主儿赶紧回去包扎,可她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见瑾姨娘身子一软,往下倒去。 知秋赶忙去扶,却扶不动她,再次昏迷的瑾娴失去了意识,无法站立,主仆二人皆倒坐在地。 方才瑾姨娘就已经受了伤,应该卧床休养,她却挣扎着下了帐。这会子她急火攻心才会再次晕厥? 知秋吓得直哭,喊人帮忙,将瑾姨娘抬回屋去,请大夫赶紧为她处理伤口。 待伤口包扎好之后,知秋一直守在那儿,守了半个时辰,仍未见瑾姨娘醒来。 知秋急得直落泪,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秋抹了把泪,一抬眸,便见荣王掀帘而入,神色慌张, “瑾娴!” 章彦成疾步入内,瞄见瑾娴额前裹着纱布,纱布上还渗着一丝血迹,章彦成面色骤变,“这是怎么回事?瑾娴怎会受伤?” 一看到荣王,知秋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方才宫里来了人……” “本王已经听说了,父皇下的旨,可是瑾娴的伤是怎么来的?” 知秋抹着泪,哽咽道:“主儿舍不得小少爷,不许他们带走小少爷,王妃说主儿不懂规矩,派侍卫拦阻拉扯主儿,那些侍卫的手没轻没重的,把人给拽倒了,主儿的头磕在了桌角,才会伤得这么重。” 又是江心月!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居然敢带人来欺负瑾娴!怒极的章彦成满身戾气,肃声下令, “来人!去查查今日王妃派了哪几个侍卫,谁拽过瑾娴,把他们的手砍下来!” 知秋闻讯吓了一跳,她入府这么久,还从未见荣王下过如此残忍的命令,居然要砍人手? 看来他对瑾姨娘真的很在乎,可瑾姨娘此时仍在昏迷之中,并不晓得荣王为她报仇,就算知道了,估摸着瑾姨娘也不会高兴?因为小少爷被带走了啊!瑾姨娘可是很在乎小少爷的,如今小少爷被人带走,只怕这结难解。 事实证明,知秋猜得很对,瑾娴醒来之后没再闹腾,却也不愿再说话,神情哀默。 章彦成在旁守了许久,看到她醒来,立时握住她的手,“瑾娴,你终于醒了!这会子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他抬指轻抚她的额,瑾娴不闪躲,缓缓抬眼望向他,“你已经同意将景儿送入宫了?” 她没有哭诉自己的遭遇,只哑声问了这么一句,章彦成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想把景儿送走,我本打算今日找父皇解决此事,哪料母妃居然昨日就找父皇请了旨,我尚未出宫,父皇就已经派人来接景儿了,我没能陪在你身边,害你受了委屈,还受了伤,是我对不住你。” 听他这话音,瑾娴已然明白了他的态度,他是宁愿对不住她,也不会违抗皇帝的旨意。 他已经知道景儿入宫一事,却不会再做任何努力了。 只要他不点头,她再哭再闹又有什么用?她连这个王府大门都出不去,还怎么去找景儿? 她的人生,早就被他给攥得死死的,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没有他的允准,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愿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可即使心高气傲,她也始终剪不断这皇权的枷锁,她不甘认命,却又无法反抗。无力和悲愤感压得她难以喘息,她满腹怨气,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那都是废话, “你是否对得住我,不重要,你只需对得住你自己即可。” 瑾娴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章彦成听不出她的意思,“瑾娴,景儿是父皇的亲孙儿,他定会照顾好景儿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瑾娴给打断,“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立场,我改变不了你的看法,你也不必说服我,你们甘心听从皇命,我不甘心!” 瑾娴的脾性一直都是这样硬,她太有主见,就连他也很难改变她,章彦成很想劝慰她,却也深知她最在乎的是景儿,如若他不能将景儿带回来,那么他说什么都不能令她舒心。 “瑾娴,我知道你想与景儿团聚,可如今父皇已将景儿接走,我没理由再将他带出宫,但这分离不是永久,待我将来登上大宝,你与景儿便可团聚。” 瑾娴忽而冷笑,她知道尧帝的时日不多了,可尽管如此,景儿不在她身边,宫门高远,在此期间,随时都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她最怕的就是意外。 一旦景儿出了事,她又能做些什么?她能找皇帝兴师问罪吗?她不能!除了默默承受,她什么都做不了。 且尧帝何时驾崩,章彦成并不知道,所以他的这个许诺不过是敷衍罢了,“将来?是多久?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第555章 王爷会生气的! 瑾娴那幽红的眼中浮着一层雾气,满目绝望。 她这一问,还真将章彦成给问住了,他的父皇才四十出头,年富力壮,如若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还会在位很多年。 章彦成是想要皇位,但他绝不会做出弑君夺位之举,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天意。 瑾娴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她才会用那种冰冷绝望的眼神反问他,她已经认定了,他是在蒙她。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但我会派人在宫中看护好景儿。” 既然他没有扭转局面的打算,那么接下来的话,她一句也不想听,“我累了,要歇了,王爷请便。” 瑾娴冷着脸翻了个身,背对于他。 章彦成心中有愧,他深知她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只会惹怒她,还是先让她静一静! “那你好好休息。” 他为她掖好被角,而后才离开。 瑾娴那颗火热的心再一次沉入深渊,那种无助的绝望感席卷而来,她无处可逃,更无法忽视,彻骨的寒意将她紧紧的包裹着,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何时…… 接下来的日子里,瑾娴未再过问景儿之事,就连是谁给景儿下药一事,她也没再过问。 李侧妃是真凶,还是被人陷害,瑾娴暂时无心去管。 小允子又查了几日,没有其他可疑之人,那么卢氏和李侧妃便该是联合作案了。 尽管李侧妃一直否认,但章彦成认定了是她。 章彦成下令将李侧妃送出王府,送至佛堂自省,江心月顺势提出抚养晓晓,章彦成没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王爷之令,李侧妃不敢不从,尽管他心有不甘,却必须去佛堂。但临走之前,她有些话想跟瑾娴说,便让人去请她过来。 知秋有些担心,这会子荣王不在府中,李侧妃突然相邀,可能没什么好事,她劝主子不要去。 瑾娴也在迟疑,担心李侧妃在耍什么花招。若非这一场闹剧闹到宫里,惠妃就不会把景儿接走,她对李侧妃,终归是有几分怨念的。 清辉阁中,行装已然收拾妥当,侍卫说是时辰到了,请李侧妃尽快离开。 李侧妃还在等徐瑾娴,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过来,看来她是恨透了她,不愿来见了。 侍卫催了两次,她没理由再拖延,只得起身离开。 李侧妃才走出清辉阁,便见前方的葡萄架下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侧妃停下步子,示意其他人留在原地,而她独自近前,行至瑾娴身畔,“我还以为妹妹不会来见我。” 瑾娴的确不大想来,可她又想起自己曾经遭难时,李侧妃曾帮过她,想着凡事不该做太绝,也许李侧妃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所以她才会来赴约, “娘娘有话直说。” 那边的侍卫还在等着,李侧妃不能待太久,便直言不讳, “瑾妹妹,我不是傻女人,我很清楚,王爷宠你绝不是因为你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是喜欢你这个人! 我若嫉妒你,就该直接除掉你,而不是对你的儿子下手,就算这个孩子没了,将来你还能怀上王爷的孩子,我何苦冒这个险呢?这种蠢事我可办不出来!” 瑾娴静静听着,她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法子太蠢了,我绝不会想出这么笨的办法去对付你,害景儿的人不是卢大娘,也不是我,另有其人,你若真想为你的景儿报仇,就不该就此了结。” 瑾娴不动声色,淡声反问,“那依娘娘之见,背后之人是谁?” 李侧妃缓缓侧首,望向沧澜院的方向,“我被王爷怀疑,就连我的女儿都被送人了,你的儿子也被送进宫去了,谁是得益者,谁便是主使者。” 现如今,晓晓被王妃抚养,难不成……这背后之人,便是王妃? 会意的瑾娴并未多问,李侧妃不确定徐瑾娴究竟是否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求的不是王爷的宠爱,只是安稳荣华。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我百口莫辩,但我可以对天起誓,今日我与你说的皆是真心话,是真是假,妹妹自个儿判断。” 荣王不信她的话,李侧妃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找徐瑾娴。该说的,李侧妃都说了,至于徐瑾娴如何看待她,她无法管控,只能看天意了。 目睹李侧妃转身离去的背影,瑾娴乱念丛生,她不知自己该不该信,更不知前路该怎么走。 任凭她再怎么小心防备,总会有意外发生,这个王府乃是非之地,只要她待在这儿,就不可能有安宁日子过。 有些浑水,一旦蹚进去,就再难独善其身。 回去的路上,知秋请示主子,是否要将此事告知荣王,瑾娴反问她, “证据呢?没有证据,单凭李侧妃的一面之词,我如何指认王妃?王妃只会说我诬陷她。王爷顾忌江家,不可能无凭无据就拷问,告诉他也没用,我不想跟他说废话。” 回到琅华院后,坐在屋子里的瑾娴只觉窒息,她吩咐知秋收拾一些东西,回开云阁去。 知秋愣怔当场,“啊?主儿您要回去?那是不是该跟王爷打声招呼,等他同意再走?” 每一日,她都在被他管控着,烦躁的她突然就不想再去顾忌章彦成, “开云阁才是我的住处,这里是王爷的寝房,我不想再住在这儿,我先回去,你带几个丫鬟慢慢收拾。” 道罢瑾娴便先行一步,知秋不敢不听从,却又担心荣王回来发现瑾姨娘走了会生气。但她是瑾姨娘的婢女,就该听瑾姨娘的话,不该惹她生气啊! 犹豫片刻,最终知秋还是决定收拾包袱。 小右子瞧见知秋在搬东西,忙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知秋哀叹道:“主儿不愿住在这儿,要回开云阁。” 小右子讶然低呼,“啊?怎的突然要回去?王爷答应了吗?” 知秋撇嘴摇首,“主儿没跟王爷说,临时决定的。” 小右子一听这话,两眼一黑,“那你们不能走啊!王爷回来之后肯定会生气的,知秋姐姐,你别收拾了,快去把瑾姨娘请回来!” 第556章 你在等章 彦成? 他说的这些,知秋又何尝不懂呢?“你以为我没劝过吗?我劝了,可是主儿听不进去啊!小少爷被送走,主儿心情不好,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荣王所做之事,小右子都看在眼里,“可这事儿也不怪咱们王爷啊!这是宫里主子的意思,王爷也没法子,他也不想这样,瑾姨娘不该怨怪王爷,不该与王爷置气。” 旁观者清,可旁观者未动情,未经他人之苦,就没资格去评判,“你只知道王爷的苦,可知瑾姨娘心里有多苦?自己的孩子被人送走,母子分离,她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你就别再讲什么大道理了,让瑾姨娘安生一段日子!” 小右子还想再说,知秋也心烦,懒得去听,皱着眉头将他给推走了,“我忙着搬东西,别打搅我。” 知秋脸色不好,小右子不敢得罪她,只得闭嘴。 收拾得差不多时,知秋让他帮忙搬东西,若搁平日里,小右子肯定会应允,但今日他却没应, “待会儿王爷回来肯定会发火儿,若是问起来,谁帮瑾姨娘搬东西,我难辞其咎,我不能搬。” “不搬便罢,我自个儿搬。”知秋懒得再跟他说好话,兀自忙碌起来,与另外两个丫鬟一起搬东西。 章彦成回府之后,未见瑾娴,便以为她去了后花园。 将近晌午,仍不见瑾娴回来,章彦成进屋更衣,无意中瞥见妆台上的妆匣似乎少了,再看这屋子的东西,好似少了许多。章彦成顿感不对劲,当即询问, “瑾娴呢?她去哪儿了?” 小右子怯生生地道:“瑾姨娘她……搬回了开云阁。” 章彦成立时警觉起来,“谁让她搬走的?是不是王妃逼她离开这儿?” 小右子摇摇道:“王妃没来过,听知秋的意思,好像是瑾姨娘自个儿要搬走的。” 居然是瑾娴自己要搬?章彦成难以置信,“她可有说什么?” “奴才没听到瑾姨娘说什么,只听知秋提了几句。” 知秋每日跟在瑾娴身边,最是了解她的心思,知秋的话,大约就是瑾娴的心声,“她说什么?” 王爷问话,小右子不敢隐瞒,“她说瑾姨娘是伤心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若是王妃把人逼走,章彦成肯定会把她接回来,但若是瑾娴自己的意思,章彦成便有些迟疑了。 他把瑾娴留在身边,本意是为了保护她,与她相伴,可她居然刻意离开琅华院! 这几日,瑾娴什么都没提,她还受着伤,他希望她能安心养伤,便没跟她说那些烦心事。他以为瑾娴会慢慢想清楚,接受景儿入宫一事,可她却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突然搬走,看来她心里还是很介意的。 她没有与他吵闹,可她心里一定在怨怪他,怪他没能留住景儿? 可她也该知道,那是皇令啊!他如何违背皇命?在外人看来,孩子能被接入宫抚养,那可是天大的荣耀,章彦成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否则便是不知好歹。 现下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得罪皇帝,为何瑾娴就不能理解他的难处,为何她要跟他闹别扭耍脾气呢? 他是宠爱她,却也渴望着她的理解和支持,可她似乎只在乎她自己,只在乎景儿,她根本不爱他,所以才不愿意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着想? 但凡她对他有爱意,大约就不会如此狠心的离开琅华院,离开他。 他突然回想起她离开都城那件事,今日她没有离家出走,只是去了开云阁,但她的离去总是这么的果决,没有一丝的留恋,这样的冷漠绝情使得章彦成心痛不已。 按理说,他应该去哄她的,但他这会子心累至极,仿佛所有的付出和爱意都付诸东流,不论他为她做什么,不论他付出多少真心,她都不会珍惜,不会当回事。 别的女人都奢望的情意,在瑾娴眼里一文不值,既如此,他又何必去讨她嫌呢? 王爷半晌不发话,小右子越发忐忑,担心王爷发火,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王爷,要不奴才这就去请瑾姨娘回来?” 他就等着王爷一声令下,立马去请人,孰料王爷竟道:“不必了,她想静一静,那就如她所愿。” 王爷居然没发火?也不去找瑾姨娘?这样的情形出乎小右子的意料。 他不知道荣王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这会子荣王很不高兴!可能随时会发火,小右子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及时告退。 这开云阁,瑾娴住得不久,她是在生孩子那日搬进来的,之后便出了事,那一个月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瑾娴以为自己快淡忘了,可当她再次踏入开云阁时,那些悲苦的回忆再次涌入,迅猛的冲击着她,呛红了她的双眼,使得她久久不能平静。 可她又不愿回到琅华院,只能在这开云阁住下来,强迫自己无视那些带血的过往,只要不见到章彦成就好。 知秋在开云阁等了一日,也没见到荣王的身影,她还特地让人去打探过,府里的人说王爷已经回来了。既是回来了,那他应该知道瑾姨娘搬走一事?可这都天黑了,怎的荣王还没过来呢? 虽然知秋也知道,即便荣王来哄,瑾姨娘也不一定会回琅华院,但至少荣王来过,争取过,能让瑾姨娘感受到他的心意啊! 他若是连面都不露,这就说不过去了啊! 知秋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瑾娴已然察觉到她的异常,“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心浮气躁的。” 知秋不敢说荣王怎的还没来,说出来怕瑾姨娘伤心,遂借口道:“突然搬回来有些不习惯,奴婢对这开云阁还不是很熟悉,在赏院中的景致呢!主儿您瞧,这院子里有两株海棠呢!” 瑾娴自窗前瞄了一眼,海棠花已经陆续绽放,粉嫩淡雅,怎奈她心境低落,就连看花都没什么兴致,总觉得海棠寡淡了些,就像此刻的她,没滋没味的, “我喜欢有香气,色泽明艳的花,回头寻一些回来。” “是,奴婢记下了,待会儿就着手去办。”说话间,知秋又往门外望去,瑾娴见状,已然猜出她的心思, “你是在等荣王?” 第557章 王爷和瑾姨娘的情致 知秋不敢说荣王在家,“可能王爷今日繁忙,还没回府?” 知秋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在为荣王找借口,她刻意隐藏,不敢说出心里话,瑾娴直言不讳, “我离开琅华院,是真的不想再住在那儿,不是故意耍脾气,等他来哄。人一旦有了期待,就容易患得患失,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知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开云阁才是我的住所,不要因为荣王破过例,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应该住在琅华院。人有了自知之明,就会减少许多烦扰。” 瑾姨娘很会自我安慰,看起来好似并不介意这件事,但她越是平静,知秋越是担忧, “主儿,您看得开是好事,您不想待在那儿,奴婢也理解,奴婢只希望您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一个人藏掖着,我怕您闷出病来。” “我会善待自己的,你放心!”瑾娴勉力一笑,知秋只觉她的笑容异常苦涩。 今夜的月光明亮照人,章彦成在窗前赏月,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院中,甚至还往院门口走去。 小允子在后方随行,他以为荣王是要去开云阁找瑾姨娘,但行至月门前,荣王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章彦成神情恍惚,也不晓得自己怎就走到了外面,他要去哪儿? 赏月吗?一个人看月亮,冷冷清清的,越看越觉得周身凉意蔓延。 去开云阁?去了她也是冷着一张脸,不会给他好脸色,他的解释她听不进去,他的难处她也不会谅解,见面只会徒添矛盾,要么吵架,要么冷战。 那日她就曾说过----别逼我恨你! 如今景儿还是被接走了,瑾娴一定恨他入骨?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愧疚与委屈交织在一起,缠绕成绳索,禁锢了他的脚步。 迟疑再三,最终他还是转身回屋去了。 一旁的小允子莫名其妙,但他也看得出来,荣王的内心应该是很纠结的。 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多嘴得好,说错一句就会挨训,他可得小心些。 回屋后的章彦成躺在帐中,身侧的枕边空空如也,这样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了她逃离都城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躺在帐中,每天都在等消息,都在想着如何才能找到瑾娴。 日有思,夜有梦,每晚他都会梦见瑾娴回来了,可醒来后,身边仍是冰凉的床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太久,即使后来他终于将她找了回来,即使每晚她都睡在他身边,他每隔几日仍会做噩梦,梦见瑾娴又趁他不注意逃走了。 梦里的情形令他无比惶恐,他总在一遍又一遍的体会那种失去她时愤怒又无助的心情。 她失踪的那几个月是他心底的阴影,直至现在都挥之不去。 自瑾娴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最近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开,关系有所缓和,瑾娴也说过,她愿意尝试着重新去接受,哪料竟又平白无故的出现景儿的意外。 尽管章彦成不愿承认,但他心里明白,孩子的存在是维系两人关系的纽带,一旦景儿不在身边,瑾娴对他也就越发冷淡。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缓和两人的关系,为何老天总是在闹事,一遍遍的在两人之间横亘出一道银河? 每一次,瑾娴都默默的立在银河对岸,只有他一个人排除万难,努力的蹚过银河奔向她,他不在乎颜面,不在乎她是否爱他,拼了命的向她靠近,只要能与她并肩,他便知足了。 可是主动太多次之后,他不免有些气馁,这一次明明不是他的错,她却还要与他置气,他忽然觉得很累,不愿再去讨好她。 他就想看看,她会不会主动一次?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赌一把,这才强忍着不去找她。 这一夜,章彦成睡得很不安稳,时梦时醒,瑾娴也睡不好,却不是因为章彦成,而是因为景儿。 景儿突然入宫,宫里不允许带外人,但又怕他认生,便只准奶娘许氏跟进宫去,其余的嬷嬷和丫鬟都不许随行,进宫之后另行配备。 景儿这个月份已经学会认人了,许氏不可能一天到晚抱着他,若有陌生的宫人抱他,指不定他会哭得很厉害。 他在宫里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些人真的会尽心尽力照顾景儿吗?他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生病?若是分别得太久,他会不会逐渐忘记她这个母亲? 瑾娴越想越难过,只恨自己护不住孩子,景儿与她相隔那么远,他若是出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白日里她告诫自己尽量忽略这件事,怎奈纷乱的思绪在夜间会变得越发清晰,她讨厌自己的理智,她也想活得糊涂一些,想劝自己接受这皇室的规矩,可她却悲哀的发现,很多时候,糊涂比聪明更难。 自这日起,瑾娴便一直住在开云阁,其他女眷都盯着呢!姚姨娘最为高兴,“你们知道吗?徐瑾娴已在开云阁住了三日,而王爷这几日都没去找过她,看来儿子一被送走,她就失宠了啊!” 这便是珍姨娘最期待的一幕,“这就叫母凭子贵,她真以为自己没了孩子还能得宠一辈子吗?” 岚姨娘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这算什么呀!王爷和瑾姨娘时常好一阵儿闹一阵儿,此乃他二人的情致,你们等着瞧!过不了多久,王爷又会去哄她的。” 珍姨娘不以为然,“哄一两次也就罢了!哪个男人愿意一直去哄一个女人?王爷也是有尊严的好!我若是位高权重的皇室子弟,绝对受不了徐瑾娴那么矫情的女人。” 岚姨娘掩帕轻笑,“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可不喜欢千依百顺的女人,他就喜欢对他若即若离,时冷时热的,这样的女人才能抓住他的心。” 这个道理,珍姨娘当然懂得,但她始终认为,男人的脸面丢不得,“那也得把握好分寸,太做作的女人只会让男人逐渐生厌。” 珍姨娘认为瑾姨娘的行为已经失了分寸,岚姨娘却觉得荣王习以为常,乐在其中, “你不信?那咱们打个赌,我赌十日之内,王爷定会与瑾姨娘和好。” 第558章 彦成会同意吗? 岚姨娘认为荣王对徐瑾娴始终是特殊的,珍姨娘却认为风水轮流转,后宅从来就没有长胜之人, “那徐瑾娴不识好歹,仗着王爷宠爱,屡次三番的发脾气闹别扭,真当自个儿是个宝儿,需知男人的宠爱都是有时限的,她再这么闹下去,王爷也会厌烦的。” 岚姨娘迫不及待的追问,“所以呢?你押什么?” “我当然押她会被王爷厌弃!”珍姨娘宁愿输银子,也不愿承认徐瑾娴会一直得宠。 看她们又在为了徐瑾娴下赌注,姚姨娘讥诮一笑,“咱们可真是无趣,总在这儿为徐瑾娴下注,上回我就输了银子,这回我可不想再赌了。” 岚姨娘掩唇笑嗤,“不就是几两银子嘛!姚姐姐,你还缺这个啊?” 姚姨娘柳眉微挑,“我是不缺,但我不想为徐瑾娴输。” 她不敢赌,那么她的答案显而易见,“那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王爷与瑾姨娘很快就会和好?” 荣王与徐瑾娴之间,分分合合,的确是常事,姚姨娘也说不准,荣王何时会腻歪,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这事儿你们不必着急,该着急的是徐瑾娴,一个习惯了被宠爱的人,突然失宠,几日见不到王爷,那种滋味才是最难受的,是珍姨娘?” 才抿了一口茶的珍姨娘忽闻此言,心下不悦,姚姨娘此言分明是在讽刺她,她的确曾得宠过,但自从徐瑾娴来了之后,她便失宠了。 被男人滋养过的花朵逐渐枯萎,那种期盼的滋味的确煎熬,她怨恨,她不甘,可章彦成始终未再回头看她一眼。 这便是她记恨徐瑾娴的因由,姚姨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她无可反驳,最后只能冷笑, “姚姐姐说得是,我经历过的,徐瑾娴也该亲身感受一番,被疼爱过的人,最忍受不了的便是寂寞。被捧到高处,再狠狠的摔下来,这才是报复徐瑾娴最好的方式。” 她认为此刻的徐瑾娴一定过得很痛苦,实则瑾娴并不后悔回到开云阁。 从一开始,瑾娴就很清醒,未曾沉溺在章彦成的宠爱里,未曾将心全部交付,等到他的热情逐渐冷却之时,她才不至于束手无措。 宋恒送的那副画,她一直在收着,琅华院是章彦成的地儿,屋里悬挂的书画皆是章彦成做主的,她不能随便挂画。 如今回了开云阁,她才将这幅画悬挂在屋内。 看着图中的桃溪村,瑾娴无比怀念那段悠闲自在的日子。三月桃花盛放,她若是没回京,此刻大约就能在桃溪村赏桃花了? 假如她一走了之,不曾回来,或许她对景儿的感情也就不会那么深,虽心有亏欠,但可以割舍。 那时孩子才生下来,她在坐月子,且又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沉浸在悲苦之中,没怎么与孩子相处,才能狠下心来抛弃景儿离开。 自她回来之后,为了弥补对景儿的亏欠,她日日与景儿待在一起,参与见证了孩子的成长,她对孩子的感情才会越来越深,才无法接受他被人带走一事。 章彦成可能以为她能抛下景儿一次,就能接受第二次离别,他根本就不懂,景儿对她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也正常,时至今日,瑾娴也不是很懂章彦成,她又凭什么要求章彦成懂她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这桃溪村,是她心底的一片净土,是她心之所向,却再难到达的桃源地。 她这辈子,怕是注定了会被关在笼中,郁郁而亡。 她很不喜欢这样自怨自艾的自己,改变不了的事就只能接受,哀怨伤感毫无用处,一味的情绪低落只会伤身伤己,为改变这种状态,她又开始做起了羊毛毡,唯有忙碌起来,才没工夫胡思乱想。 瑾娴手底下已经培养了许多做羊毛毡的人,织梦斋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仅卖羊毛毡,还卖做羊毛毡的材料,还管教学,如此周全的服务,使得它一直领先于其他的铺子。 自怀孕后期,瑾娴就没再做过羊毛毡,回都城之后,她一有空就去陪景儿,也没再做过,今日再做,竟有些手生,还得多练练,找找手感才是。 瑾娴正在练手,下人来报,说是宝樱公主来访,瑾娴起身相迎,宝樱一进屋便看到桌上摆着做羊毛毡的东西, “姐姐又在做羊毛毡啊?今日做的是什么?” 瑾娴笑应道:“一只小熊。” 蓝色的小熊尚未做好,只做了个小脑袋,但宝樱相信瑾娴的手艺,成品肯定很好看, “我也想学着做,可惜我这人没什么耐性,手又不够巧,做出来的羊毛毡很丑,我还没虹儿做得好看呢!” “做羊毛毡就是为了打发光阴的,美丑不重要,只要它承载了你的心意即可。”瑾娴吩咐知秋先将东西收下去,给公主备茶点。 宝樱看着她的新院子,不觉好奇,“小嫂嫂,你怎的突然换了住处?” “这才是我原本的住处,琅华院是王爷的寝房,我本不该住那儿,只是当时怀着身孕,又被人谋害,王爷为了保护孩子,才把我接了过去,如今孩子已生,景儿又被接进宫去了,我也没必要一直赖在那儿。” 景儿入宫一事,宝樱听明兆说过,她也知道瑾娴舍不得孩子,便没敢提那些伤心事,只捡好话说, “才刚我进来时,瞧见院中有许多漂亮的花木,这院子也挺好的,离荣王也很近,方便他过来看望你。” 她和章彦成的矛盾,瑾娴不愿多说,说出来无法解决,只会惹得宝樱和她一起不痛快,瑾娴佯装无谓地轻笑道: “是啊!挺好的。” 想起一事,宝樱又道:“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想邀请小嫂嫂去做客,不知你可得空?” 瑾娴略有迟疑,“你的生辰,我当然愿意陪你,只是你也知道,我若想出府,必须得到荣王的许可,却不知他是否会同意。” 第559章 撮合章 彦成和瑾娴 宝樱不以为意,“他有什么不同意的呀?本公主的面子他也不给吗?回头我让明兆跟他说,料想荣王殿下应该会同意的。” 宝樱将此事想得很简单,瑾娴不想找章彦成,便将此事交给了宝樱,“那好,劳烦世子跟他说,只要明兆说得动他,我这边就没问题。” 瑾娴说话留有余地,就是怕章彦成不同意,万一到时候她去不了,宝樱岂不是会失望? 宝樱是想着,只要明兆出马,此事肯定能成。 明兆也看得出来,最近堂兄心绪不佳,赶巧宝樱生辰将至,几人若能聚在一起,兴许他二人就能和好了。 于是明兆代替宝樱邀请堂兄和瑾娴一起来参加宝樱的生辰宴,这本是喜事,章彦成却没一口应承, “瑾娴最近心情不好,她不一定愿意出门走动。” 若不是明兆知情,差点儿就信了他的鬼话,“谁说的?宝樱已经问过她,她很乐意。” 所以瑾娴已经知道了?“既已问过她,还问我作甚?” “她怕你不让她去啊!这不得提前问问你的意思。” 瑾娴居然会这样想?“她是没长嘴吗?就不会自个儿问我?还拐弯抹角的让你来问?” 眼瞧着堂兄似是生气了,明兆立马找补,“宝樱邀请的是小嫂嫂,我得正式邀请你,方显诚意不是?” 明兆邀请他是出于礼节,但瑾娴昨日就知晓此事,居然一直没跟他说,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宁愿让旁人来问话,都不愿自个儿过来,所以他不去找她,她就不会主动来见他吗? 哪怕有正事,她也不愿来,她对他到底是有多嫌弃? 他不应声,明兆心里没谱儿,“三哥,你就应了!你们若不来,宝樱肯定会怪我的。” 瑾娴的态度令章彦成很不顺心,他这会子根本无心谈论这些,“礼肯定会到,人就不一定了。” 他必须去啊!明兆提醒道:“三哥,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你把小嫂嫂带上,咱们一起吃顿饭,你们见个面,说说话,不就和好了吗?” 章彦成不服反问,“那她怎的不来找我说?为何每次都是我去找她?” 明兆想当然地道:“因为你是男人啊!男人就该主动哄人,女子大都害羞呗!” 哄人不是事儿,但次数多了,那种被她忽视的感觉越发强烈,章彦成心有不甘,这才不愿再主动, “先前都是我哄她,可这次是父皇的旨意,又不是我要把景儿送走,她也怪到我头上,一声不吭就搬去了开云阁,她有与我商量,与我交代吗?一句话都没有!” 小嫂嫂确实气性大了些,但明兆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还是得多说些好话,从中调解, “也许小嫂嫂不是怪你,她只是心情不好,咱们身为男子汉,就该大度些,别斤斤计较的,你还说小嫂嫂晾着你,你不也晾了她那么久吗?弟弟好心劝你一句,赶紧把人哄回来,再这么闹下去,她心一凉,离开都城,你找不到人,又该着急了。” 离开?她敢吗?“我早就警告过她,她若再敢走,我绝不会轻饶了方家人!” 明兆好心提醒道:“人在绝望之时根本不会顾虑这些,你得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而不是用她的家人去威胁她。三哥你别嫌我啰嗦,你们两情相悦,能相守在一起十分难得,你既然喜欢她,就该珍惜,可别像我,等到失去才后悔。” 两情相悦?怕是一厢情愿?章彦成从未感受到瑾娴对他的爱意,可这些话,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说你小子怎的比我母妃还啰嗦?我忙着政务,哪有闲工夫管这些情情爱爱之事?” “那你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我好给宝樱交差啊!” 明兆只想得个准信儿,章彦成未拒绝,也不应承,只道到时再说。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听得明兆头疼不已,可他又不敢逼堂兄,只能就此罢休,让他考虑一番。 明兆一回府,宝樱就问他可有邀请荣王,明兆往躺椅上一歪,哀叹道:“邀了,但他还在跟小嫂嫂置气,没给个准话。” “置什么气?他们两个怎么了?” 宝樱居然不知情?“昨日你去荣王府,小嫂嫂没跟你提起,她为何搬走?” 这事儿宝樱倒是问过,“她说她原本就住那儿,生完孩子就该回去的。” 明兆坐起身来,悄声对她道:“是因为景儿被惠妃和皇上接进宫,小嫂嫂心里难过,认为我堂兄没能留下景儿,与他置气,才会搬走,你觉得这事儿能怪堂兄吗?” 宝樱身在皇室,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这是你们皇帝的主意,错不在荣王,但小嫂嫂舍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也是人之常情。” 明兆无奈摊手,“所以说啊!他俩都觉得自个儿委屈,谁也不理谁,真是难办啊!” 原来这两人在闹别扭啊!宝樱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照你这么说,单请他们吃饭还不成,咱们得做些有趣好玩儿的事儿,才能让他二人冰释前嫌。” 明兆好奇的盯着她,“你打算如何?” 宝樱凑近他,附耳低语,明兆听罢也觉有谱儿,便打算照她的意思去办。 次日上朝之际,明兆见到堂兄,问他可有与瑾娴商量好。 昨日章彦成回去之后并未去找瑾娴商议,他在等,等着瑾娴主动来找他,可她迟迟不来,他始终不愿去开云阁。 “昨日繁忙,尚未提及。” 明兆焦急催促,“三哥,你可得尽快些,公主可是很期待与小嫂嫂见面的,你不是常与我说,宝樱是启国公主,咱们得善待她吗?她的生辰不是小事,她相邀,你若不去,那可是驳了启国公主的颜面啊!” 章彦成时常拿这句去劝明兆,未料这小子居然反过来用这句话来拿捏他,“你这是在威胁我?” 明兆狡黠一笑,“这怎么能算威胁呢?这可是公主的一番好意,她早就计划好了,后日上午咱们去南郊游玩,晌午在外用宴,等晚上再回府用家宴,三哥你可一定要带着小嫂嫂来赴约哦!” 明兆把话撂这儿了,料想堂兄自有分寸。 实则章彦成是打算去的,但他就是不甘心,不愿去找瑾娴,就想等着瑾娴主动跟他说。但凡她开口,他绝对会应允。只可惜今儿个又等了一整日,仍旧未见她的身影。 宝樱也邀请了她,难道她就不着急吗? 实则瑾娴也在奇怪,为何这几日章彦成都没提过此事,宝樱不是说,她会让明兆告知章彦成吗? 按理说,章彦成应该知会她一声才对,即便他本人不愿过来,也可以差个太监过来啊!一直没消息,这不合常理。 知秋也等得着急,她很希望瑾姨娘能跟荣王出去一趟,只要两人见了面,就有和好的机会,偏偏这次荣王的气性那么大,竟能忍着七八日不来,当真是绝情! 瑾娴不忍辜负宝樱的好意,便让知秋去琅华院请示荣王。 知秋只觉不妥,“主儿,王爷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奴婢前去,王爷肯定不会应允,他肯定会说---让你家主儿亲自来说,所以这事儿还得您亲自出马才成。” 第560章 瑾娴求见章 彦成 知秋所言有理,瑾娴也知道章彦成脾气古怪,还是得她亲自去一趟才有希望。 期限将至,她不能再犹豫,于是当天傍晚,瑾娴去往琅华院中找章彦成。 到得琅华院,她被侍卫给拦住,说是珍姨娘在里头,请她稍候,要见王爷需通传。 知秋一听说珍姨娘在此,心中忿忿,怪不得荣王这几日都不去开云阁,原是有佳人相伴,浑将瑾姨娘给抛诸脑后了。 瑾娴无甚反应,毕竟王府不止她一个女眷,她们都是荣王的女人,章彦成想跟谁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她面色如常,淡应道: “劳烦李侍卫通传。” 屋内的珍姨娘正拉着章彦成的衣袖撒娇,“王爷,您就发发慈悲,再帮我二哥一次!” 章彦成不悦挽袖,甩开了她,冷声警示,“大尧律法你不是不知道,禁止官员狎妓,只可陪酒歌舞,不可留宿。虽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人不一定会严格遵守,但他们都会做得隐蔽些,尽量不让人发现,你弟弟倒好,居然留宿风月场,还被人撞个正着,报到宫里去! 吏部那边有空缺,但盯的人也很多,我正打算给他调到吏部,他却捅出这样的娄子,升职是绝对没希望了,指不定还会被降职。不怪我不帮衬,是他自个儿蠢钝,管不住裤腰带,你不必再提!” “王爷……”珍姨娘还想再说,却被章彦成给打断,“你回去!本王还有事要办。” 恰在此时,李侍卫进来禀报,“王爷,瑾姨娘求见。” 这徐瑾娴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此时过来,当真是晦气!珍姨娘心下不愈,却也深知荣王偏宠瑾姨娘,只要她一来,王爷肯定会赶她走,无奈之下,珍姨娘只得福身告退。 她正待转身,忽闻荣王又道:“且慢,你父亲写了家书。” 荣王指了指桌案,珍姨娘走过去一看,果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荣王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没打算让珍姨娘离开,那李侍卫就不能让瑾姨娘进来。 李侍卫只能先出去回话,让瑾姨娘稍候片刻。 拆信之际,珍姨娘不觉纳罕,人都道荣王宠爱徐瑾娴,这会子徐瑾娴来了,他不应该立即让人进来,让她出去避嫌吗?怎的荣王前脚赶她走,后脚又让她留下来? 莫非……荣王是故意的?故意留她气徐瑾娴? 那她岂不是成了被利用的那一个? 不过就算是利用又怎样呢?只要她能与荣王多相处片刻,只要能让徐瑾娴不痛快,那她就甘愿被利用。 于是珍姨娘缓缓打开信纸,慢慢览读,而后又有一句没一句的与荣王谈起家事。 章彦成似乎也不着急让她走,轻呷了口茶对她道: “你父亲之所以一路青云,除却他有能力之外,便是对自个儿要求严苛,言行举止皆谨慎,你们赵家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你大哥规行矩步,偏你那二哥爱玩乐,好女色,这次的事便是个教训,他若再不当回事,你们赵家都会被他连累!” 眼下珍姨娘唯一的指望就是母家了,单凭她自己,得不到荣王的宠爱,唯有父兄有出息,为荣王助力,荣王才不会厌弃她,所以荣王的这番话她十分重视, “王爷所言甚是,我定会给父母去信,让他们严加管教二哥,绝不再让他捅娄子。” 道罢此事,章彦成未再言语,但也没有赶她走,珍姨娘便继续坐在这儿闲聊,主动找话头。 小允子忙完回来,瞄见瑾姨娘在院门口,心下大喜,暗谢老天保佑,瑾姨娘总算是开窍了,知道来找王爷了! 他赶忙小跑过去,笑问了声,“瑾姨娘,您怎的不进去啊?” 瑾娴没吭声,知秋撇嘴委屈道:“王爷在面见珍姨娘,不得空呢!” 什么叫不得空?只要瑾姨娘来了,那王爷随时得空啊!小允子暗嗤李侍卫没眼色,“李哥,你怎的也不进去通报一声?” 李侍卫冤枉啊!“我通报了,王爷说在忙,没让进。” 不是!王爷明知瑾姨娘来了,居然还留珍姨娘在屋里,瑾姨娘瞧见这一幕,怕是更恼火了。 难得瑾姨娘肯主动,这大好的机会,王爷怎就不抓住呢?再这么闹下去,瑾姨娘一走了之,那可就更难哄了。 瑾娴已经在这儿等了两刻钟,珍姨娘就算有事,也该说完了,可她分明听见里头欢声笑语,不像是说正事,倒像是在闲聊。 所以章彦成这是故意避开她,不愿见他? 那她候得再久,他也不可能见的,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再等下去,“知秋,咱们回!” 知秋好不容易才把瑾姨娘劝来,哪料荣王又使绊子,不肯露面,焦急的知秋一再给小允子使眼色,小允子立马小跑过来,挡住了瑾姨娘的去路,躬身赔笑, “还请瑾姨娘稍候片刻,奴才再进去通报一声。” 知秋亦在旁劝说,“主儿,要不再等等,让小允子再去通传一次,若王爷实在不得空,咱们再走不迟。” 若非是宝樱生辰,瑾娴绝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她转过身来,强迫自己继续等候,小允子不敢耽搁,立马进屋去,奉茶之际,小允子状似无意地道: “王爷,奴才回来时瞧见瑾姨娘人在院门口候着,好像是有事求见。她额前的伤大好了些,但似是留了一道疤痕。” 只这一句,便戳中了章彦成的心,他只顾赌气,浑忘了瑾娴受了伤,这几日他都未曾去看望过她,现下竟又让她等了那么久,她必然对他更加失望! 第561章 彦成妥协 实则章彦成想让她进来,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赶巧小允子又进来通传,他才顺势下了台阶, “让她进来!” 珍姨娘迟疑起身,“那……妾身需不需要回避啊?” 她还想多坐会子呢!最好能留下陪荣王用晚膳,只可惜小允子没眼色,竟在这个时候进来通传,扰了她和王爷,当真恼人! 小允子心道:王爷都让瑾姨娘进来了,那你肯定得出去啊!这还用问吗? 章彦成未抬眼,容色淡漠,“你二哥的事,让他自个儿解决,本王不会插手,你先回去!” 兄长犯了错,珍姨娘本就心虚,不敢再赖在这儿,福身告辞。 行至院门口,瞄见徐瑾娴,珍姨娘心情大好,昂首挺胸的行至她身边,佯装讶然地道: “吆!你还没走啊!王爷只顾忙着跟我闲聊,忘了妹妹,还请妹妹见谅。” 虽说瑾娴与章彦成不睦,但若有人想借机看她笑话,她也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瑾娴无谓一笑, “无妨,他整日的跟我说话,我都听腻了,这才往外躲。” 不甘落下风的珍姨娘直戳她痛处,“我也是没想到啊!妹妹那么得宠,王爷居然忍心让你在外候这么久,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吵架了?” 瑾娴也不否认,顺着她的话音胡诌,“床头打架床尾和,难不成姐姐还想听一听细节?” 小允子心道:这个珍姨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别惹恼了瑾姨娘,瑾姨娘若是一走了之,王爷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于是小允子近前打岔道: “瑾姨娘,王爷还在屋里等着您呢!” “知道了。”瑾娴拢了拢披帛,转身往琅华院走去,珍姨娘红唇微撇,恼哼一声,甩袖离去。 瑾娴本打算直接过来,知秋却道,既有事相求,空手去不好看,得送些东西才是。 瑾娴懒得思量,便让知秋做主,知秋让人煮了一碗三鲜鱼丸汤,瑾娴顺势送了过来。 许久未见,今日再碰面,章彦成心中思绪万千,本就清瘦的瑾娴又消瘦了许多,她的气色尚可,但眼神却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景儿的离开对瑾娴的打击远超于他的想象,一如小允子所言,她的额前的确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并未装饰,只用碎发遮盖。 他很想问一问她的伤,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迟疑,不愿表现出一丝关心。 知秋将食盒放在桌上,瑾娴掀开食盒,正准备给他盛汤,他却道:“才刚意珍来的时候也送了汤,已经喝过了,这会子没胃口。” 此言一出,瑾娴手微顿。 知秋暗叹不妙,王爷就不能说不饿,待会儿再吃吗?怎的偏要提一句珍姨娘,还唤的那么亲切,他该不会是故意气瑾姨娘? 瑾姨娘本就心细,他这么说,不会令她吃醋,只会伤她的心。 实则瑾娴并未伤心难过,送汤是知秋的意思,不是她的,他喝不喝都无所谓, “没胃口那就说正事!宝樱公主生辰将近,她邀请我去做客,不知王爷是否允准。” 所以这才是她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送汤只是个借口?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向他低头,她肯来,必定是为旁人。 说起此事,章彦成这心里便不自在,“这点小事,你自己应承即可,何须询问我的意见?在你眼里,我就这般不通情理?” 一旦涉及出府,那便不是小事,“王爷的心思我猜不透,不敢擅自做主,还是问清楚的好。” “明兆是我的堂弟,宝樱是你的好姐妹,你大可直接应允,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难说啊!他总有他自己的理由,瑾娴早就领教过,是以不会冒险, “王爷定的规矩,谁敢违背?景儿被人抢走那日,我被撞晕片刻,待我清醒之后想出府去追,却被王府门口的侍卫拦住,说是没有王爷之令,我不能跨出这王府大门。 当时景儿才走没多久,我若出去还能追得上,可就因为你的规矩,我出不去,生生错过这个机会,再也见不到景儿!” 再次提及那件事,瑾娴的情绪再一次剧烈起伏,难掩悲愤。 原来她还在介怀此事,“即使你追得上又如何?见得着你也留不住他,这是皇令,我们谁都不能违背!” 章彦成认为她是否出府,结果都一样,但在瑾娴看来,他定的规矩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若能出府,便还有一丝希望,但你定的规矩,不许我出府,便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所以这才是瑾娴恨他的真正原因吗?恨他不许她出府,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才会对他恨之入骨,直接搬走? 他怕她逃走,才会定下这样的规矩,却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明兆说,他不该威胁她,越是威胁,她越是反感。 再这般束缚下去,瑾娴可能会崩溃,她只会越来越恨他,两人的关系再难缓和。 思量许久,最终章彦成拿出了那枚令牌递给她,“每月三次,你可自由出入,无需向我请示。” 景儿都走了,他才给这令牌,有什么用呢?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她冷冷的瞥了那令牌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章彦成见状,心中一阵刺痛,府中女眷,除却王妃之外,谁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他肯把他的令牌给她,还许她三次的机会,便已是破例。 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是不稀罕吗?她到底想要什么?究竟要他怎么做,她才满意? 第562章 让章 彦成教你 瑾娴心中有气,的确不愿去接,可理智告诉她,赌气只是逞一时之快,实则毫无意义。景儿是走了,可她还有其他的亲人,往后若是太姥姥,致远,或是雯玉她们出什么事,她需要出府,而章彦成又不在家,那这令牌便有用武之地了。 思及此,瑾娴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悲愤,强迫自己伸手去接住令牌,低眉福身, “多谢王爷赏赐。” 既然有了令牌,那她就不必再询问章彦成是否得空,即使他不得空,她也可以独自去给宝樱庆生。 随后瑾娴告辞离开,还将食盒给带走了,既然他已经吃了珍姨娘的东西,这碗汤他肯定吃不下,那她就该带回去,省得浪费。 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不曾在他面上停留,仿佛只是公事公办,道罢正事就走。 这么多天没见,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念,也没有一丝留恋。若非为了宝樱,她根本就不会过来,还会一直待在开云阁? 所以在她眼里,她的那些姐妹都比他重要,为了她们,瑾娴可以破例来见他,见完就走,绝不多待一刻! 这人是见着了,可他这心里仍旧不痛快,总觉得自个儿被利用了。 这一面见的,毫无感情可言,只有利益。 可也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见她一面,若不是宝樱生辰,两人可能还会继续置气。实则他也想打破这场僵局,但就是碍于颜面,不愿一直低头主动,却不知这一场生辰宴,会否是个契机。 四月初七,是宝樱的生辰,瑾娴手持令牌,便无需再等待章彦成,无需询问他今日是否得空,梳妆过后,她便出府去了。 瑾娴乘坐马车到得梁王府,却见王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宝樱下车相迎,瑾娴奇道:“公主怎的在马车里?你这是要去哪儿?” “荣王殿下没告诉你吗?咱们今儿个要去南郊游玩。” 瑾娴以为只是来吃顿饭的,章彦成也没说今日要游玩啊!“没听他提过。” 宝樱兀自猜测道:“那他可能是想给你个惊喜!” 这是什么道理?“今儿个是公主的生辰,不是我的,他没必要给我惊喜啊!” “等他来了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嘛!”宝樱甜甜一笑,两人正说着话,忽闻后方传来车马声,瑾娴循声望去,一眼便认出那是章彦成的马车。 明兆与章彦成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宝樱不由感慨,这兄弟二人身姿挺俊,走起路来潇然悠闲,还真是养眼呐! 瞧见荣王,宝樱顺道儿帮瑾娴问了句,“出去游玩一事,殿下怎的不告知小嫂嫂呢?” 章彦成瞄她一眼,淡声道:“她贵人事忙,一刻也不愿多待,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着急离开,怪我咯?” 那天瑾娴的确走得着急,但章彦成也没唤她啊!明摆着是他故意不说,她也懒得追究, “是我的错,没问清楚,不怪王爷。” 眼瞧着他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明兆招呼了一声,说是该出发了。 瑾娴正准备上来时的那辆马车,孰料小允子竟走了过来,“瑾姨娘,王爷吩咐,让这辆马车先回府去,您与王爷同坐。” 车夫自是听荣王的安排,遂驾马拐了回去,瑾娴没得选择,只能去往后方的那辆马车。 瑾娴在知秋的搀扶着,提裙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荣王的马车规制最高,车厢比方才的马车更为宽敞,瑾娴默默坐在一边,谁也不主动说话。 瑾娴是没话说,章彦成是想说话,却又碍于颜面,生生忍住了。 她不晓得今日要出去游玩,若早知道的话,她就该把雪桃接过来,带她一起去玩儿。 但这会子他们已经出发了,再去接雪桃并不顺路,且今日是宝樱的主场,瑾娴不该提出太多要求,只能放弃这次机会,等下次再抽空陪她。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到得南郊。 南郊她曾来过,她记得这边有湖泊,也有碧绿原野。王府景致虽好,却是人工建造而成,与这种野外天然景色相比,终究逊色一筹。 每回一出来,看到辽阔的天野,摇曳的花草,清澈的溪流,聆听着潺潺水声,瑾娴那郁郁的情绪便能有所舒缓。 宝樱张开双臂,闭着眸子静静的感受周围的鸟语花香,“太好了!终于能出来玩儿了!你们尧国的规矩太多了,一点儿都不自由,我在启国的时候可是经常出宫去玩儿的,到了这儿竟是被困在王府之中,太无趣了!” 明兆面露诧色,“你堂堂公主,居然可以随意出宫?” 宝樱得意一笑,“当然可以咯!父皇可是很疼我,我想去哪儿他都会让我去,而且我们启国的女儿从小学习射猎,我还可以跟着父皇一起去打猎,去军营阅兵。” 瑾娴暗赞启国还是挺重视培养女子的,只可惜宝樱还是逃不过联姻的命运,不过有武功骑射这些技艺傍身也是好的,至少可以少受欺负,也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她若是会武功,会骑马,去年就能逃得更远些,也不至于受伤留在桃溪村了。 明兆哼笑道:“成啊!等到今年秋狝,我带你去围场,咱们比试一番,好让我见识公主您的能耐。” “比就比,谁怕谁?”宝樱约着瑾娴一起,瑾娴窘然一笑,“我这个身份,没资格去围场。” 明兆笑接口,“那可不一定哦!三哥已经向皇上请奏,为你晋封,只要皇上同意晋你侧妃,你就可以一起去围场。” 晋封之事,年前章彦成就提过,那时皇上说开春再册封,现下已是四月间,仍未有动静,章彦成也就没好意思跟瑾娴提及,明兆突然说起此事,章彦成都不知该如何应承。 这会子若是应了,皇上那边迟迟不下旨,瑾娴又该失望了,认为他是在画大饼。 所以他干脆没应腔,瑾娴也没当回事,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皇上可能认为她没有做侧妃的资格。 一开始,瑾娴的目标就是一步步的往上走,生个儿子,将来有依靠,还能借此晋位,可这一两年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她逐渐发现,府中的高位分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的好处,那些个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你失宠,旁人欺压笑话你,你得宠,旁人嫉妒谋害你,后宅里头根本没有所谓的赢家,富贵是真的,但安稳却是虚的,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稳过。 她现在的日子和她从前想象得大不相同,最令人绝望的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封建社会,根本没有她想象得那般美好,终究是吃人的地儿啊!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闻宝樱道了句,“咱们一起去骑马!” 瑾娴倒是想,可她不怎么会骑马,宝樱眨了眨眼,狡黠一笑,“这还不简单,让荣王殿下教你呗!” 第563章 本王的女人,不需要你来教! 瑾娴早就想学骑马了,怎奈后来有了身孕,她没机会学习马术,今儿个倒是个好机会,但看章彦成那神情,眉宇紧皱,似乎不大乐意。 既然他不情愿,她也不想强求,也就没开这个口。 宝樱特地给两人机会,他居然不把握?明兆直接放话,“我的马术也很好,不如我来教小嫂嫂骑马?” 章彦成一听这话,骤然想起他曾在帐中跟瑾娴说过的闺房蜜语,顿感不妥,立即走过去挡在瑾娴身前, “我的女人不需要你来教!” 明兆恍然大悟,“原来三哥打算自个儿教啊?那你不早说?”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这还用说?教马术需要共乘一匹马,我的女人当然得由我来教,难不成还让你与瑾娴共乘?你就不怕宝樱吃醋?” 明兆笑望向宝樱,“公主可会吃醋?” 宝樱一派无谓地道:“我大度得很,不介意,是殿下你介意?” 被挤兑的章彦成无言以对,遂问瑾娴,“你可愿学?” 会骑马,关键时刻能保命,她当然得学,这个时候她就不赌气了,得抓住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愿意。” 这是明兆夫妇起的头,倒也不算他主动,如此想着,章彦成这心里便没什么负担,遂让人备马。 对于初学者来说,踩马镫都是难事。 瑾娴对马匹是陌生且恐惧的,只要马儿稍稍一动,她就很害怕,不敢再继续,章彦成宽慰道: “马儿晃动是正常的,你随着它的节奏翻身即可,无需顾忌。” 尽管他这么说,瑾娴还是没勇气,章彦成便在她后方,在她踩马镫之际顺手扶住她的腰身,用力一抬,直接将她给送了上去。 上了马的瑾娴依旧紧张,慌乱的抓住缰绳,章彦成帮她稍稍松了松,“握缰绳也是有技巧的,不能抓太紧。” 说话间,章彦成翻身上马,坐于她身后,抬手教她如何握缰绳。 她就这般被他圈在怀中,章彦成的气息洒在她耳侧,两人离得太近,瑾娴有些不习惯,但他在教她骑马,是在做正事,瑾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别多想,专心学习要领。 先前两人有隔阂,谁也不搭理谁,但骑马可是大事,他既答应了就该认真教,于是章彦成毫无保留地向她讲述骑行的一些小技巧, “上马之后,若要让马儿行动,就用双腿夹住马腹,马儿有所感知,便会前行……” 瑾娴仔细的听着,将他的话默默的记在心里。 此时的她不禁在怀疑,去年她是怎么有勇气牵马偷溜的?全凭危急时刻的一腔孤勇?毫无经验的她凭感觉乱跑,得亏那匹马性情温和,没把她甩下来,怎奈雪路太滑,她才会摔下山坡。 现下没有危险,让她正儿八经的骑马,她反倒有些惶恐,生怕又被甩下来。 起初马儿只是缓慢的小跑,后来章彦成一扬鞭,马儿便急速奔跑起来,瑾娴生怕出什么意外,整个心咚咚直跳,此时的缰绳由章彦成控制,她只能拉住缰绳的末端,颤声低呼, “太快了,太快了!你慢一些。” 快吗?还好?“这就是正常的骑马之速,照方才的骑法,还不如步行。” 正常吗?她只觉得周遭的景致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迎面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毫无安全感的她不自觉的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她很少主动靠近他,尤其是最近,两人正在冷战,她连面都不肯与他见,更不愿与他亲近,今日却因为恐慌而紧握住他的手,那温热细腻的触感令他心神微恍。 章彦成一低眉,便见瑾娴正闭着眼,呼吸急促,他柔声安抚道: “莫怕,睁开眼,我就在你身后,会护你周全。闭着眼睛如何学习?你得睁开眼,熟悉这种流星赶月的速度,尽量放松,身子不能太僵硬,把它当成朋友一般的信任它,随着马匹一起起伏律动,你才能控制马儿,而不是被它控制。” 在章彦成的鼓舞下,瑾娴这才缓缓睁开眼,鼓起勇气直面眼前飞速而过的一切,她那僵直的肩膀逐渐下落,努力的调整呼吸,尝试着感受马匹奔跑时的节奏,随它一道起落。 初次感受,她摸不着窍门,章彦成不厌其烦的教导着,等她逐渐适应,他才稍稍放缓,将缰绳交给她,让她学着控制缰绳。 瑾娴颤巍巍的接过缰绳,眼瞧着他松了手,她立马拽住他的手,“别松手,我怕我一个人不行。” 原来瑾娴也有依赖他的时候,平日里她对他很冷淡,但在面临危险之时,她对他还是很信任的,章彦成心头一软,哪还顾得与她置气,反手握住她的手背,但并未使力, “你来主导,我在旁辅助。若有危险,我还能及时纠正。” 听他这么说,瑾娴这才稍稍放心,鼓起勇气牵着缰绳,主导着方向,她在心里琢磨着章彦成的话,尝试着与马匹合二为一,共同律动,找到感觉后,她才慢慢放松下来,驱散恐惧和紧张,用热情饱满的情绪去学马术。 远处的宝樱瞧见他俩手把手的一起骑着马,抱臂得意一笑,“怎么样,我这法子厉害!这不就把他二人绑一块了嘛!” 明兆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公主高招啊!我三哥这高傲且口是心非的性子,就得这么治他,教骑马可以激发他的保护欲,他只顾保护小嫂嫂,哪还顾得斗气?” 宝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眨了眨眼,欣然一笑,“这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好法子。游湖之类的,虽是雅趣,但很难拉近两人的距离,唯有骑马才是最佳的方式!” 这是个好兆头,但宝樱还是有些担心,“他该不会一下马就立马变脸?那咱们岂不是白撮合一场?” 第564章 瑾娴是个负心女 以明兆对章彦成的了解,这样的情形不会发生,“不至于!三哥是聪明人,他肯定知晓咱们的意图,是在撮合他俩,那他应该会顺这个台阶而下,与小嫂嫂重归于好,应该不会再继续闹别扭。” 宝樱可是很看好他俩的,她希望瑾娴一直被宠,可不希望瑾娴过得不开心,“但愿如此!也不枉我费心约他们出来游玩。” 瞧她把自个儿说得多么高尚,“难道不是你自个儿想玩儿?” 宝樱也不反驳,扬着小下巴冲着他假笑,“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他二人相处得很和睦,宝樱也就放心了,许久未曾骑马的她也翻身上马,望向明兆,挑衅一笑, “哎---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明兆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比就比,谁怕谁?” 说着明兆也上了马,两人一声令下,马儿便各自开始狂奔。 远处的原野上,有了章彦成的指导,瑾娴终于可以自己操控缰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恐慌。 感觉到她不再紧张,章彦成尝试着松开她的手,让她自由发挥。 这一次,瑾娴没再要求他别松手,她也想尝试一番,没有他的指导,她是否可以独自控制马儿。 然而下一瞬,她忽觉腰间一紧,似是有什么圈住了她,瑾娴低眸一看,发现章彦成的双手放在她腰间。 她有些不自在,尚未开口,就听章彦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能抓缰绳,总得抓点儿什么,否则会被甩下去。” 呃……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瑾娴无可反驳,只得默许。 不靠近之时,章彦成很能忍耐,可一旦靠近她,她便似蛊毒一般,轻而易举就迷惑了他的心神,令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离她近一些,抱得更紧一些。 起初他的手只是松垮的放在她腰侧,后来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开始合拢,慢慢的将她圈住,他的匈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下巴有意无意的在她鬂间厮磨。 瑾娴略觉拘束,心跳乱了节拍的她身子刻意前倾,打岔道:“前行我大概会了,但该怎么让它转向拐弯?” “若遇拐弯,需要轻柔的拉动内缰,往左拐,便拉动左边的缰绳。” 章彦成给她做着示范,他稍稍一拉,马儿果然往左拐去。 随后章彦成将绳子交给她,瑾娴尝试着自己拐弯,方才看他拐得挺容易,但这缰绳一到她手上就不对劲了。 她明明拽的是右边的缰绳,但马儿却不肯往右拐,瑾娴只觉怪异,“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听从我的指示?” “马儿也是有脾气的,你切记,千万不可拉得太猛烈,轻轻捏住内缰,它就会有所感应,太用力它会抗拒的,拉内缰的同时,外缰要保持平衡……” 章彦成再次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正确的使用力道,瑾娴真切的感受到力道大小,这才领悟其中的奥妙。 等她再次尝试时,马儿终于乖乖的向右拐了,瑾娴见状激动不已,“呀!它拐弯了!我成功了!” 久违的笑容在她面上浮现,章彦成见状,不由看愣了神,他最喜欢的便是她的笑容,只可惜景儿走后,她便不肯笑了。 今日宝樱约着大伙儿出来游玩,瑾娴想学马术,这才对他的态度稍好了些。 目睹她的笑颜,章彦成有一瞬的不真实感,他总觉得这样的温馨时刻持续不了多久。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学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瑾娴有些累了,章彦成让她休息一会儿。 于是两人驾马往回拐,下马之后,瑾娴朝他颔首致意,态度恭敬,“多谢王爷教我马术。” 宝樱笑打趣,“你们可是一家人哎!怎的还如此客气?” 平日里或许不必道谢,记在心里就好,但现在两人的关系不比从前,瑾娴认为自己应该谨记礼数, “一家人也得守规矩,不能在王爷面前放肆。” 高兴的时候就叫他彦成,不高兴的时候就叫王爷,听起来可真生分!章彦成就知道,这和睦皆是假象,一落地便烟消云散。 骑马也是件耗费体力的活儿,呼吸尚不平稳的瑾娴去往一旁凉亭休息,走在后方的宝樱见状,暗叹不妙,偏头对着明兆悄声嘀咕, “看来情况不太乐观啊!这两人才刚还亲亲热热的,怎的一下马就变脸?” 明兆也很懵,他还以为两人已经和好了呢!不放心的他加快步伐,跟上堂兄的脚步,低声询问, “三哥,才刚你俩搂搂抱抱的,我看小嫂嫂一直在跟你说话,如此大好机会,怎的你还没把人哄好?” 章彦成自嘲一笑,“她与我说话是在请教马术,我对她而言只有这点利用价值,等利用完了,她就不愿再搭理我。” 嗅到周遭弥漫的一股怨气,明兆啧叹道:“听你这话,怎么感觉小嫂嫂像是个负心女?” 章彦成也没想到,这个一开始他没怎么当回事的女人,有朝一日竟会令他心生怨念,“她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明兆已经很努力的在撮合了,折腾一场居然不见成效,他也很心塞,转头望向宝樱,宝樱耸了耸肩,爱莫能助,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两人共乘一匹马,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很容易培养感情的啊!怎的他俩一下马就变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看来这感情之事远比她想象得更为复杂啊! 众人一起在亭中歇了会子,而后又四处游玩,在此期间,瑾娴只接宝樱和明兆的话茬儿,章彦成的话,她并不接口,这场面看起来和和美美,实则却是暗流涌动,各揣心事。 将近晌午,众人去附近的一座园林用宴,这宴席就摆在院中,于暖阳花海中品佳肴美酒,实乃趣事一桩。 瑾娴在家闷了许久,难得出来,她的心情比在家时放松一些,加之今日是宝樱的生辰,宝樱喜欢饮酒,瑾娴便陪着她共饮,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眼看着瑾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章彦成终是忍不住劝了句,“少喝点,你的伤还没痊愈,不能喝太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