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生》 退场:一章 吕麦初见许希,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下午。她恰巧在柯俊上班的附近办事,看了看时间,她决定绕过去,等柯俊下班,坐他的车回家,也省了打车费。作为已婚妇女,她总是精打细算每一笔开销。 吕麦打着墨绿色雨伞来到公司对面街道,想着就在这里店铺的雨棚下,还是去公司的大厅等候?毕竟她是第一次来柯俊上班的地方。 吕麦晃了晃神,她曾经也是个性格开朗,不拘小节,热爱生活的女人。但五年的婚姻磨灭她眉目间的欣然,和那逐渐消失的自信笑颜。 她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决定不去打扰柯俊,也就半个小时下班,还是在奶茶店门口的雨棚下守候。 大约十分钟左右,公司大厅旋转门里出来一个身材高挑,长发飘飘的女人。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掏出手机拨打。 吕麦也是闲着无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概三百米的距离,看的清晰且透。 她放下手机,抬手掠起额前垂散的长发,优雅而风情。 吕麦心头突兀咯噔一下,眼前似乎浮现五年前的自己娇柔模样,与之相差无几。 她的心底隐隐失落,手掌情不自禁攥紧伞柄,是不是有也曾这样欣赏着她?默默注视,并暗暗赞美。 只是吕麦还来不及感叹柯俊的公司竟有如此动人的同事,一道熟悉身影匆匆从旋转门而出,递给那个女人一把雨伞,黑色的。 俩人之间并没有多余的交流,但吕麦清清楚楚感觉到俩人的眼神,彼此的融合和深意。 吕麦怔怔看着女人撑开雨伞往右边停车场而去,他转身推开旋转门,很快消失她的眼前。 半晌,她才幡然回神,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僵硬地挪动有些飘浮的脚步,离去。 吕麦回家片刻,柯俊也到了,他仍是一副端正肃严的模样,毫无公司门口的半点温和。 她麻利地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处,进了厨房,挂上围裙,急促地忙碌起来。 柯俊瞧瞧她的身影,也脱下外套,放在沙发靠背,问道:“怎么样?下午把事情办了没?” 吕麦边打开冰箱边不经意地沉着声音说:“嗯,挺顺利的,都办好了,明天给你朋友送去。” 柯俊哦了一声,慵懒地往沙发一坐,顺手打开电视。 结婚前,吕麦在房产中介上班,凭着姣好的容貌,坚韧的性格,超强的能力,她的业绩一直是遥遥领先,所以工资也不低。那时候的日子,充足而丰实,未来在她的规划里,神采飞扬而惬意焕发。 然而,婚后的她,只能靠给小私营报税作账而维持一些收入。倒也不是她颓废,而是抽不出时间去上班。 柯俊的妈妈,在他们结婚半年就中风半身不遂,原先请护工照顾,后来换了几批人之后,吕麦只得辞职服侍婆婆,因为她上职专时就是学护理。 柯俊的手机响起,他说着话踱步到阳台,吕麦下了两碗面端出来,放在餐桌垫子上。侧目望向柯俊的背影,感觉有些刺眼,他的声音低沉,听不清说什么。 她没有出声喊他,解开围裙,径直坐下,大口地稀里呼噜一阵,把一大碗面条吃光。收拾了碗筷,她站在厨房愣着发呆,明天又得去养老院接婆婆。 一周里,星期一至三都是吕麦工作的时间,星期四至周日则是陪婆婆做康复。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四年半,对于吕麦来说,身心俱疲,累透了。 她想着,心底泛酸,忽觉得脸颊冰凉,微微刺痛。她伸手一抚,竟是泪水。 退场:二章 有些念头一旦蹦出,就像藤蔓的枝节疯狂滋长。 这一段时间,吕麦经常走神,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她还是耿耿于怀。 柯俊是房产中介的一个同事介绍的,这个同事姓卢,年长吕麦八岁,她称她为卢姐。俩人性格相近,自然关系要好。记得,认识不久,卢姐问她怎么二十五了还不谈对象,吕麦只是笑笑,不答。 后来,俩人熟了,吕麦告诉她,自己幼年丧父逝母,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好不容易出来工作,以为日子能改善,孰料,一场大病,爷爷奶奶相继离世。 失去最后的温暖和依靠,吕麦悲痛欲绝,之后,收拾行李,从小镇辗转到这个城市。这几年,她应聘过酒店前台,私人诊所,工厂员工,直到房产中介,其中的辛酸艰苦,不言而喻。 卢姐很同情,更加喜欢吕麦的极积态度,热诚实在的性格。不久,卢姐给她牵了线,是一个亲戚的表姐的儿子。也是小地方出来的,但非常努力,比吕麦大两岁。他父亲生病,花光所有积蓄,人也没留住。他母亲一直走不出人财两空的悲伤,所以他就将母亲带过来一起生活。年前买了一套现房,大概七八十平方,现在进了大公司上班,年薪不错。 这人就是柯俊。 吕麦碍着卢姐交情,勉强答应见面,其实,她没想过要结婚,曾经的贫穷和艰苦使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且更透彻人情世故。 就匆匆一面,柯俊对她很满意。当然,如果不是这些不好的经历时常折磨吕麦的心理,就外表形体和工作能力而言,她可算的上姣姣者。 交往几个月,俩人定了下来,吕麦一直很清醒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热情。柯俊也是沉稳淡定,从不花言巧语,也不会整什么虚浮的事情,实实在在。 或许俩人都需要一个伴,搭火过日子,没有曲折离奇的情节,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恋,没有唯美超俗的浪漫。 俩人结婚了。 婚前吕麦一个人生活,俭省惯了的她攒了一笔钱,但她会定期去孤儿院或养老院做义工,并捐一些善款。 看着柯俊母子忙前忙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家了,眼眶不觉湿润,心头涌动暖意。 她将这笔积蓄取了一半出来,交给柯俊作为结婚费用,也就六七万,虽然不多,也是一番挚诚心意。 婆婆感动落泪,当即与她相拥,吕麦没有亲人,酒席上只宴请了同事和几个朋友。 就是这个怀抱让吕麦至今想起仍觉得温暖窝心。 但苦难似乎并没有放过她,半年后的一个傍晚,大雨滂沱,婆婆叨念着柯俊没有带伞。那时还不曾买车,他下班回家总要赶公交,还得转站,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吕麦上班的地方离家近,撑着雨伞回来还淋了一身湿。她宽慰婆婆,柯俊会想办法的,让她别担心,说着进了房间冲澡换衣服。 等她出来,婆婆已经不见,吕麦知道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大的雨跑出去送伞,万一磕着碰着,岂不危险! 吕麦急忙拨打她的手机,响了一会,婆婆接起来,刚说在公交站等柯俊,话未落音,传来一声惊呼,手机断线。 等吕麦冒雨跑到公交站,婆婆倒在雨中,怀里紧紧揣着一把伞,而她撑的伞已经被大雨刮到对面马路。 天色已晚,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倾盆大雨朦胧视线。婆婆昏迷不醒,吕麦吓的浑身颤抖,手脚乏软,怎么也扶不起娑婆。她大声疾呼,偶尔路过的车辆置若罔闻,奔驰而过。 自爷爷奶奶离世之后,她从未这么绝望无助,禁不止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