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丹心将军印》 第1章 窥破天机,凤女降世 午夜,大梁皇宫,瞻星台上,头戴青铜面具的国师大人正在焚香祈祷,他跪立笔直,祝祷词吟唱的贼溜儿。只不过,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难道!这就是神的语言,难怪大伙听不懂。 旁边皇帝一身龙袍,神情庄重,目光虔诚。看这样子,绝对的诚心诚意,不是装的。 瞻星台下文武百官静得落针可闻。 笑话,这么庄重的氛围,谁敢整幺蛾子。 突然,一颗流星当空划过,照亮了半个夜空。 流星过后,供台前下跪的大国师一口血喷薄而出,两眼发直,向后栽去。 这,这是大凶之兆!底下群臣一时吓得忘记了呼吸。 旁边小童急忙将人扶起,只见那国师大口吐血坚难道: “凤星即将降世。” “天下,天下将归于大统。” 大国师窥破天机,哆嗦着双手用朱砂画出了一幅凤羽胎印,下面写了“凤凰女”,三个嫣红似血的大字。而后人事不省。不禁令人胆颤心惊。 这大国师据说开了天眼,能通阴阳,与神对话,他的话无人不信服。 凤星是什么,难道这片土地上要出一代女皇吗? 可是大晋帝国都覆灭五十年了。 如今天下四分,中原大梁国,东南赵国,西部西齐,西南上官家。 四国分庭抗礼,齐头并进,谁也不服谁,连年征战不休。 难道,要出名主了,这是要统一了! 这还了得!凤凰女,查,好好地查,必须要查出来。 消息不胫而走,上到皇宫大内,官员府邸,下至贫民百姓,瓦乐伶人。 只要是家中有孕妇,都会有无数双眼睛暗中窥视。 四国君主心照不宣,目的一致,凤凰女若不能为本国所有,定为己所杀。 谁也不愿成为这凤凰女统一诸国的奠基石。 数月间,天怒人怨,各国百姓都在哀嚎。 谁家生了女孩,且身上带有红色胎印的,都要被官吏带走。 再经户部人员层层确认,直至确定并非是额间,红色凤羽胎印才可放回。 新生儿经这一番折腾,九死一生,简直动摇国本。 这天清晨,大梁京城外,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转眼间行出数十里。 此时天已大亮,车内传出一女子惊呼声:“少将军,公主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那赶车的侍卫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紧绷,满头是汗道:“义母,再坚持一下,前面有家寺院,我们过去。” 护国寺内,弟子们做着早课,禅院钟声涤荡着灵魂。 洪朝大师敲击着木鱼的手不自觉攥的死紧。 旁边站立的洪暮大师拨弄念珠的手,也不自觉被汗水湿透。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突然啪的一声,洪暮大师的佛珠散落一地,嘀嘀地滚落到大雄宝殿的每个角落,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这时门外弟子来报:“前院一女香客来到寺中,情况不妙。” 洪朝大师一个箭步飞奔出去,洪暮大师不顾地上四散的佛珠,吩咐弟子道:“不可惊扰女香客,你们继续做早课。”交待完,人影不见。 两位大师来到院中,那女香客情况很不好,面如金纸,大腹翩翩,衣裙染血,显然已经无法挪动分毫。 旁边小丫头叫着:“公主,坚持住。公主,坚持住”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产婆急的满头是汗,在公主腹部用力推拿,可是孩子依旧没有要生出来的迹象。 这时洪朝大师上前为公主输送内力过去。洪暮大师上前道:“师兄,还能否送公主去禅房。” 洪朝正欲点头,忽听公主道:“大师,不必,本宫府邸昨夜遭遇刺客,才赶路出逃至此地,如今污了佛门圣地已是不敬,不可再……” 正说着,一股疼痛袭来,话音戛然而止。 这时只听一声啼哭响彻天地,众人回神,产婆高兴道:“生了,生了,是位……” 话语再次中断。 洪暮大师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师兄,那口型分明是无声的三个字:“凤-凰-女”。 洪朝大师接过孩子面向公主,见公主身下已是血泊,心中了然。 虽沉痛却依旧硬撑出几分笑意道:“乐安公主殿下,是位小世子,小云少帅,云家有后了,镇北王有后了,恭喜!恭喜!。” 乐安公主看着婴儿额间那一抹漂亮的凤羽胎印,同样心中有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凤凰女怎就投生到了云家,那这孩子要怎样活下来。 想到这些,心痛如刀搅,只可惜,自己是不成了。 她望向天际,从西北方起,那漫天的凤尾云横跨整个天空,一道道被初升的太阳映得嫣红似火。 她的驸马,云擎天元帅,正在凤尾云的另一端与蛮人交战。来不及看孩子出生,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更来不及送她最后一程。 那是四国敬仰的大英雄,是她十七年人生里一直崇拜的人,是她愿意为其绵延子嗣的人。 天上凤尾云横贯长空,地上诵经的梵音声声入耳。 乐安公主看着这一切,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威风凛凛,立马横刀的男人,远远地向她奔来,依旧是数月前喜袍加身的样子,即美且帅,令人心折。 她一时看的欣喜异常,眼中悲伤尽除道:“漫天祥云,梵音声声,擎天元帅,我以你之名号,入我儿之名,伴我儿一生平安顺遂,长乐无忧,我儿从此就叫云天音。” 话刚说完,忽然见自己手腕上那古朴的,银质镂空手镯脱落于地,里面的翠玉也失了颜色。 心中哀凄,赶紧拾起手镯戴在了孩子手上,那银镯没有活口,却见公主轻抚孩子手腕后,竟自动与孩子手腕贴合,再也无法取下来。 两位大师抱着新生儿去了后院禅房。 乐安公主气力不足缓缓道:“承儿,转告你义父,忘……忘了本宫,再娶……一……一房妻室……” 云承焦急道:“母亲,您会没事的,父帅有交待,等平了前方战事,就来接您回去。” “乐安城公主府已经建成。都是城中百姓出资建造,一殿一宇,一花一草都满含城里城外百姓的期待,万不可辜负呀!” 云承言辞恳切,可是怀中公主的身躯已经渐渐转凉,耳边还回荡着公主浅浅低喃:“照顾好……阿音,我的……好……女儿。……助……她活……下来,……一定……活……下……”话没说完,遗愿明了。尽管云家得了凤凰女等同谋逆,可也要保孩子一命。 此时的云承已经不知如何向义父交待了,半年来义父连上三次奏折,请求圣上允许乐安公主,他的镇北王妃,回镇北王的封地乐安城待产,都被圣上以公主有身孕不易远行为由拒绝。 前方战事吃紧,无奈只得命义子云承来照顾公主王妃。 临行前父帅与之秘谈,凤凰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是谁设的局,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皇帝扣着王妃不允许离京,恐怕所图不小,若王妃不能来到乐安城生产,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必要时可以求助护国寺住持方杖洪朝洪暮两位大师。 可是他来到京城,几乎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自己,带来的军中将士全被皇家侍卫安排在了一些打扫,灶房,担水的职位上。 昨夜不知是哪国派来的刺客,目标直指公主殿下的寝房。 一番厮杀后,公主府的侍卫死伤大半。 带来的军中将士一路护送公主出逃,却发现整条街的刺客,也分不出是谁派来的,总之逃就对了!只得向出城的方向奔来。 谁知经这一场巨变,乐安公主,他们的镇北王妃就这样仙逝了! 留下个刚刚出生,带着凤羽胎印的小郡主,叫人怎能接受。 第2章 凤凰女,踏遍人间枯骨而来 公主仙逝,身旁小宫女为她整理好衣饰发冠,声嘶力竭道:“公主,黄泉路上怎可独行,双儿来陪您。” 说着拔下头上发钗,割破了颈脉,一腔热血洒落禅院,人就这样去了。 云承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主仆情深,这小宫女也太过忠义。 稍一怔愣,身旁产婆拔出靴中匕首,刺向心脏,连根没入,不留任何余地。 “奶娘……。”云承哀嚎道。 产婆口中哀凄道:“少将军,老婆子我有负云帅厚望,当年没能保住玲珑王妃,而今又丧失了公主性命,老婆子唯有以死谢罪,求云帅宽恕。” “望……元帅……节哀,照顾……小世子……平安……长大……”说到世子两个字时沙哑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已然气绝。 知道周围有无数只眼睛暗中窥视,本以气绝的奶娘压低声音狡黠道:“承儿,莫要悲伤,小王妃生下凤凰女,这是惊天大秘。老婆子自知不能做到守口如瓶,就先逃了。你要扛起所有,为小郡主铺就一条能活下去的路。承儿,告诉奶娘,你一定……能做到……一定要……做……到……” 说完人也咽了气,这次是真的撒手人寰了。 洪朝大师将孩子送去大雄宝殿后,再次来到众人面前,看到院中情景,心下了然。 有关凤凰女降世的传言闹了数月之久,如今天上布满了祥云,那传言看来是到了该终止的时候了。 只是这漫天祥云从西北到东南,横贯整个长空,凤凰女,要如何隐藏。 身为公主身边的宫女与产婆,若被那四国的皇家暗卫抓去。 刑狱大牢的审问,就算是铁打的硬汉也会变成软虫。所以她们绝没有活路。 而她们二人都在灾难尚未来临之前,做出了选择,成为了迎接凤凰女降世的两缕新的冤魂。 正在这时,禁卫军统领带着数百名将士,将护国寺团团包围。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一路高声喊来:“陛下有旨,宣乐安公主回宫待产……。陛下有旨,宣乐安公主回宫待产……。” 众人齐齐跪地。 统领大人见院中情形,地上三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洪朝大师闭目诵经。 他歇斯底里道:“公主……公主殿下,是末将救驾来迟,让您被奸人所害呀!来人,将这寺中妖僧全部给我拿下。” 做早课的弟子们不明原由,一个个被兵士上了枷锁,带出殿外。 皇宫中,御花园凉亭内,一身龙袍的皇帝陛下,朝着脚下跪着的侍卫怒吼:“废物,安排了这么久,到头来什么也没做。” 那侍卫早已吓的面无人色,颤抖道:“陛下息怒,昨日公主府遇刺,安排的宫女产婆全部死于非命啊!” 皇帝望向身旁玄青甲胄的人道:“旋归,你怎么看?” 那叫旋归的人问道:“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因何而死?” “回南大人,小宫女与公主情谊深厚,追随而去。” 皇帝接话道:“你确定不是被云承所杀?” “回陛下,不是,末将亲见,凶器是她自己的发钗。” 南大人又道:“那产婆呢,是否遭他灭口?” “回大人,并非如此,那产婆据说是当年接生云家四子时,丧生了玲珑王妃,而今手底下又丧失了公主性命,只好以死谢罪了。” “她死前可说了什么?” “回陛下,她说望元帅节哀,照顾小世子平安长大。” “你确定那老货死前说的是小世子,而非小郡主?” “陛下,千真万确是小世子,而非小郡主。” 皇帝又看向南旋归:“昨夜公主府遇刺之事,查的可有眉目?” 南旋归歉然道:“恕臣无能,还未查出来。” “旋归,那些人?连你也查不出来历吗?” “陛下,非是查不出来,而是查出了太多人。” “府中身死侍卫身上有江湖高手左程沙的流星沙。从烧焦的梁柱上又发现了飞云镖,但那使用飞镖的人,据说已去了漠北。” “如此这般地查下去,发现不只一伙凶手,各国都动手了。陛下,公主府,有奸细。” “这该死的预言,害了朕的皇儿,查下去,是谁出卖了小公主。” “可他们凭什么认定朕的小公主会生下凤凰女。” “陛下,或许他们并非认定凤凰女会出生云家,他们指是认定手握全国半数以上兵马的镇北王更容易实现那预言。昨晚刺客,那已是杀母夺子的势头了。” 过了片刻南旋归又歉意道:“陛下,公主府之事,臣身为禁卫军首领,不能护其周全,臣失职!” 皇帝也思忖了片刻:“南,你才接管禁卫军几天,手底下养的是些什么人,朕岂会不知,是朕的错,没能保护好我的女儿。” 正在这时,外面侍卫来报:“寺中住持洪朝洪暮两位大师,一直在大雄宝殿诵经,即不肯将小世子交予宫中奶嬷嬷,也不肯与众僧人一同前去天牢,还说……。” “说什么?”皇帝道。 那侍卫面带几分难言:“说小世子命中煞气过重,恐难养活,应是元帅平生杀戮过重所致。” “还说小世子要受寺中佛光庇佑,方可活命。”侍卫将所有话全部说完似乎泄了一口气。 “荒唐!” 那侍卫见皇帝发怒连忙跪地磕头:“末将,末将也觉荒唐,可是小世子瘦骨嶙峋,气息微弱,却显早夭之兆啊!” “大胆!”皇帝语毕,一脚将人踹出去多远。 侍卫磕落了一地牙齿,不顾疼痛,口齿不清道:“陛下饶命,末将失言,陛下饶命……” 望着磕头如捣蒜的侍卫,皇帝愤怒:“拖出去,杖毙。” 身旁南大人并未求情,龙女已世,龙孙被你说成早夭,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这时又有侍卫来报:“陛下,那寺中住持很是坚持,命寺中弟子强加阻拦,与禁卫军发生了冲突,伤了军中几十名兵士,寺中僧人也死伤了大半,带去天牢的人,实际上没几个人了。” “你确定是小世子,而非小郡主?” “回陛下,末将亲验,确定。” 皇帝握紧的拳头,捏碎了手中杯盏,任鲜血流淌全然不顾道:“不是凤凰女就好,不是凤凰女就好,凤凰女绝对不可出自云家,只是可怜了朕的乐安公主,是父皇对不起你呀!”幸亏不是凤凰女,也免了他犯下诛杀皇女弑杀皇孙的罪孽。真是上天开眼,万幸! 说完也泪湿了龙袍。 又道:“既然是寺中住持坚持,那就由他!照顾不好朕的皇孙儿,朕要让他整个护国寺陪葬。” “来人,摆驾护国寺,朕要去见我的小公主和皇孙儿。” 这时南旋归道:“陛下不可,昨夜刺客闹的满城风雨,如今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窥视,陛下不可涉险。” 此时的护国寺,已经没有僧人了,洪朝大师在大雄宝殿敲着木鱼诵经,身旁站着的洪暮大师怀抱婴孩也在为这可怜的孩子祈福。 小家伙,你的义兄云承已经被官兵抓走了,师父要怎样保你活下去呀? 院中几十具尸体盖上了白幡,有云家军将士,有寺中弟子,也有禁卫军兵士。 泼了满院的水,依然掩不住浓重的血腥气。 千年古刹,一朝血洗,这会在护国寺经年纪事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好在最终他们等来了皇帝的口谕,允许镇北王世子在寺中静养。 可是皇帝同时也派来了几百名侍卫,将护国寺围了个水泄不通,声称要保护云世子周全。 正当凤凰女降生在大梁护国寺之际,西齐皇宫同样生下一名女婴,额间一抹凤羽胎印嫣红似火。 这个即将窃国的小公主刚出生,还未来的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被西齐皇帝杖毙了。 这个消息捂的很紧,可是有关凤凰女,根本捂不住。 不久后消息不胫而走,传出宫外,传的四国皆知,凤凰女已然身死,大统无望,百姓回想前朝,四海归心,无不哀痛。 凤凰女,终究成了四国实现大统的繁华一梦。 第3章 鬼影卫首领要辞职 参商两耀,斗转星移。 天上依旧日升月恒,云卷云舒。地上人世匆匆,十载已过。 十年人世几番新,千秋功业一蹴合。 十年后的今天,有关“凤凰女降世”那数月的腥风血雨,已不再是百姓心中禁忌,成了茶馆酒楼说书人偶尔的谈资。 当然了,说书人最愿讲的桥段还是江湖游侠雁归楼的剿匪事迹,和大西北镇北王云擎天对战蛮族的事迹。 只要谁讲了这两个人的最新动向,保证赚了盆满钵满。 燕语莺啼,晨曦初露。 又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了, 大梁皇宫,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列队两旁,中间靠前位置,站立一人,一袭白衣逶地,背脊挺的笔直,身高仅到众人胸口,看背影明显是个孩童。 却听那仅有孩童身高的人声若凤鸣道:“微臣雁归楼,请辞解甲归田,辞去皇家影卫首领之职,求陛下成全。” 说着屈膝下跪,一头磕于地,不再抬起。 这时龙椅上鬓角斑白的皇帝陛下沉声道:“雁归楼,你这样公然叫破自己的身份,倒是叫朕为难了。” “朕手上这支私兵,从不在人前露面,你是知道的!” 皇帝鬓生白发,看上去比十年前老了许多,声音倒是依旧洪亮如初。 雁归楼跪地不起倔犟道:“微臣去意已决,求陛下成全。” 话说出口,满朝文武皆惊。 殿前下跪之人,他们不陌生,八皇子的伴读,禁卫军首领南大人的义子——雁七公子。 尽管他本人从不承认南旋归是他的义父,任凭那南老头张口闭口:“我儿我儿”叫的乐呵! 他却从来只叫那老家伙﹣﹣老光棍。 此人少年老成,平日里不苟言笑,风评很好。 在朝中虽无官职,却有八皇子和南旋归两大靠山。 刚出现在朝中时,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加之年纪太小,那一段时间,拿着个九连环坐着皇帝的龙辇跟着上朝玩耍,玩累了睡在皇帝膝头上都是常有的事。 那圣宠一度胜过所有的皇子皇女。 除了未参政以外,似乎已是这朝中的实权人物了。 他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仗义疏财,也时常混迹在市井中,会帮助百姓解决一些棘手之事。 当然了,解决的办法就是用银子砸。 在他看来,没有用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是有,那也不难办,砸金子呗!反正金银有的是,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 这也是南旋归一直叫他干儿子,他虽不同意却也不恼的原因。 用的都是老光棍的银钱,却为自己赚足了名声。 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光棍就是个大贪官。 他的钱不花白不花,多花些也是为那老家伙积些福报。 没准哪天福报够了,上天开眼,赐那老光棍一个丑婆娘,再生几个丑小子,那才叫有的玩呢! 不光是南旋归的银钱,就是老皇帝的银钱,他也是照拿不误,还说什么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那两人对他这败家子行径,简直没眼看。 可也管不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人需要他帮助。 养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皇子伴读,可比养个纨绔子弟烧银子的多。 这七公子虽然行事骄纵了些,做事全凭喜好,但他是孩子心性,老皇帝和南旋归也拿他没办法。 能怎么办?都是自己给宠出来的,继续惯着呗!谁家还没个这么大的熊孩子呢! 渐渐地,官员队伍与他结交的人也多了起来。 没办法,人家是这大梁两大实权人物的宠儿。 平时有些难以……呵呵……的事,在这里就不明说了。 总之,找上他可比找皇帝后宫那些枕头风管用多了。 此人在百姓中名声也颇高,很多人都受过他恩惠。 再说那雁归楼,七公子还未出现时,那人就已经在江湖上大有名气了。 传言说此人亦正亦邪,善恶难辨。 没办法,遍地盗匪流寇,经常会听到他的剿匪事迹。 也是个狠角色,经他手处理的匪寨,几乎都是不留多少活口。 按说这是好事。 也有朝中官员求到他头上。毋庸置疑,事情绝对处理的漂亮。 可是人们渐渐发现,经他手办事,简直是惹火烧身。 曾有官员为老母贺寿,在民间搜罗到了老母最喜爱的一对帝王绿玉摆件。 运往京城途中被山贼所劫。 后来多方派人打听,联系到了雁归楼,帮忙追回了玉件,没有误了贺寿,这本是好事。 可是谁曾想还不到一个月,那玉件连同一份带血的状书就出现在了龙案上。 原来那玉摆件竟是强取豪夺而来,一个玉件,几条人命,让人唏嘘。 渐渐地官员们发现,他们似乎被雁归楼盯上了,稍有不慎,带血的状书就会出现在御案上。 令皇帝大为头疼,也让官员极其恼怒。 你说你递个折子进宫,朝中那么多官员,随便找谁还不能帮你把事办了? 非要弄那么大的排面,递上的折子不是血状就是奇冤,这不是把皇帝往死里坑吗? 可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非要把这条坑皇帝的路一走到底。 皇帝也是敢怒不敢言。 就人家这身手,取皇帝的龙头应该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惹不起!惹不起呀! 好在这雁归楼行事也是个靠谱的,经他手呈上的折子,几乎从未出过纰漏。 皇帝惧他,官员也惧他。 甚至开始严令家族中子弟,欺男霸女,抢占良田之事都不要做。严格树立家风,莫要给本官招来祸端。 百姓爱极了雁归楼,官员们却恨极了他。 也曾有人雇佣杀手去杀他,可是雁归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无人见过。 有人说他是垂髫少年,有人说他是蹒跚老妪。 也有人说他是倾城美女,还有人说他是一个美男子。 最被人信服的,说他是一个残疾老叟,早年妻女被害,自身也落下残疾,因而心生怨恨,开始复仇社会。 所以才朝廷江湖脚面水平蹚,谁都不惯着,谁的账都不买。 派出去的杀手不是无故消失,就是无功而返。 江湖上雁归楼的事迹却依旧在广为流传着,这才是真正专横跋扈的主。 此人胃口大,野心大,口气更大,经他处理的匪寨,案发现场都会留下几个血红大字‘雁归楼亲理此案,如有再犯,斩草除根。’或是现场留下一幅:空中楼阁,高飞的大雁。 据说那画面栩栩如生,嘲弄着众人的自不量力,却都让人胆颤心惊。 也有百姓传言,这雁归楼画画可是一绝,因而全天下的画匠都遭了殃,被人查了祖宗十八代,结果却是那些画匠都是普通小民。 官员们只得继续抓耳挠腮,哎呀妈呀!这雁归楼到底是个什么鬼,脑壳疼,脑袋瓜子太特么疼了。 今天,人们看到了什么? 谁也不会将知书识礼的七公子与那狠辣难缠的雁归楼联想在一起。 这不可能,一个孩童怎会有那般嗜血,那般狠戾。 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两年来架在人们脖子上的那把名叫雁归楼的悬颈屠刀,竟是这么个小东西。 多少大能武者,朝中官员,商贾巨头,都栽在他手里,最终报仇无门,含恨离去。 这怎么让人接受。 两年来就是这么个小东西,搅弄风云,让人夜夜难眠,恨得牙根痒痒。 太难以想象了。 可仔细想来,也就能接受了。 既然他来自皇家影卫,又是首领,那皇家影卫都是些什么人,外人称他们鬼影卫。 这是十年前被凤凰女降世传言祸及,十三公主身死后,皇帝亲手建立的皇家影卫,四国中最神秘的组织。 没有人见过他们中的任何成员,无论是生是死,隐藏的绝对够深。 若不是今天这厮自己作死,非要退出鬼影卫,将事情闹到朝堂上来。 人们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文质彬彬,见人先拱手施礼的七公子会是雁归楼。 这天底下,若说有谁能让朝廷江湖两方势力共同诛杀。 不是龙椅上的皇帝,也不是武林盟主,定是他雁归楼无疑。 既然今日此人浮出水面,那这皇宫绝对不允许他活着走出去。 第4章 任你千般大能也要毁在众人口舌之下 知道了雁七公子的真实身份,往日那点相助之情也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雁归楼是什么人,传言说那个人强大到一个人就可灭了一个匪寨。 他出现的这两年,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劫数。 说这话可能有人不信,但你不妨想一想,有多少匪寨都与朝中官员有牵连。 否则一帮贼寇,怎敢公然抢劫官家的财物。 众人没说一句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眉来眼去的劲,让人想入非非呀! 但几乎不用打个商量,瞬间结成同盟,目标一致。那就是一定要让雁归楼把命留下。 否则就他那武功,离宫后就飞鸟化凤了,哪里寻去。 可问题是总要有个人先出头。 这时沐大人道:“哼!到底是出身草莽,养不熟的白眼狼。两年来圣上诸多恩宠提拔全然不顾。” 长的尖嘴猴腮的李尚书也道:“两年来雁归楼的大名传遍了大江南北,七公子的脚步到过皇宫的每个角落。” “若此番就让他这般离去,日后再想入这皇宫,岂不如同逛自家后花园。” 这话简直扎进了老皇帝心口,老实说,对雁归楼这个人,他是喜欢的紧。 有办事能力,又从不招灾惹祸,仿佛就是上天派来守护大梁江山的。 但有一点尖嘴李说的没错,这个人行踪诡秘。 虽然是为他办事,但他每每总是觉得那就是雁归楼在办自己的事,而他这个皇帝只是沾了个光而已。 一句话,这个人朕驾驭不了。 见皇帝没有发落雁归楼的意思,满脸褶皱的姚大人只好煽风点火道:“对呀,对呀!此等危险人物,岂能容他离去。” 话说得一字一顿,言辞恳切,语气铿锵有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忠臣在上死谏呢! 雁归楼听在耳中,还以为接下来褶子老姚会有个撞柱身亡,以死明志,血溅当场的戏码。 他怕血溅到自己身上,都做好了起身跑路的准备,可惜等了半天,没等到呀! 暗骂一句:没种的老东西,你若敢血溅金銮殿,老子也敬你是条汉子。没准还能说动老光棍给你置办一口薄棺。 别看那老光棍死抠死抠的,花他点银子跟要他老命一样。看人出殡这种事他还是挺乐意的。而且从不抠抠搜搜。 若此时老光棍知他心中所想,非气得骂娘不可:熊孩子就是欠收拾,你那是花一点银子骂?老子的棺材本都快被你掏空了,你个败家玩意儿。 此时雁归楼没等到忠臣死谏的大戏,思绪开始天马行空。 又听陈大人操着一口闽南口音道:“雁归楼,亏你还是皇家影卫的首领,连我们这些没见过影卫成员的人都知道,皇家影卫暗中对敌三国细作,纪律向来严苛,皇家影卫有进无出,这是铁律。” “对,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亮出影卫的身份,你这样公然叫破自己,难道真的是不将我皇放在眼里?” 朝臣一边倒出言讨伐,一乱起来也分不清谁说什么了。 可陈忠良的话简直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去了,皇帝眼中的雁归楼就是目中无人,目空似海。 他是帝王,善于权谋,凡事讲究个利益平衡。 他不怕朝臣有缺点,有了缺点才好拿捏。 偏就是下面跪立笔直的雁归楼,不爱钱财,不近女色,也不爱权势,几乎没有弱点。 噢!说起女色,这个人还太小,别误会,不是年龄小,而是身体小的意思。 看着皇帝没表态,陈忠良只得又加把火道:“既不能为我所用。那就要为我所杀,雁归楼,你今日之举换在其他三国,下场皆会如此。” “圣上惜才,不忍你身首异处,可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挑战皇权。” “这天下终究还是皇上的天下,你也不过是皇上的子民而已,为社稷出了点力也是理所应当,怎就如此骄纵,视天威如无物!” 这时旁边顶着个圆圆胖脑袋的沈尚书见状,似好心地弯下腰来,面对雁归楼道:“七公子,诸位大人也是好意,没有威逼你的意思,不如你就安心留下来,今天之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全当没看见。”说得可真是好听,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是巴不得人家死呢! 见雁归楼依旧沉默不语,低垂着眼帘,如老僧入定一般。 旁边尖嘴李道:“既然你执意离去,皇宫隐密所知甚多,你又如何保证不将这些隐密卖与其他三国。” 这时严相爷接话道:“雁归楼,你既不肯效命于陛下,朝中事物又知之甚多,若不挖去双眼,折去双手双脚,废其武功。诸位大人怎知你将来不会投靠别国,或是投身江湖与我皇做对。”好嘛!正主终于出场了,直接来狠的。 龙椅上的老皇帝拈须不语,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其实内心也一直随着众人的话起起伏伏。 这雁归楼,皇家影卫首领之职干的好好的,为何非要请辞离去。理解不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玩够了就要撂挑子走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而雁归楼本人,听着那些恶毒的进言,也是看戏一般,仿似事不关己。 这时他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稚气未脱的小脸,面显几分苍白,眉毛浅淡,似乎还没长出成年人该有的浓黑粗犷。 双眼又大又圆目光犀利,如同蓄势待捕食的小狮子一般。 唇红齿白,两腮还带有几许尚未退去的婴儿肥,超小号一双柔嫩小手,指甲如葱皮一般薄若半透明状,玫红的指腹上,指纹还未长至清晰。 这就是一双十岁稚童的手,若不识此人,很难将他与一夜间挑了京恶谷上千人的雁归楼联系在一起。 只见雁归楼眸光瞥了严相爷和李尚书一眼,轻抬小手,做了个抹脖子动作。令那两人无端端地脖子一凉。 而后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双手托掌,举过头顶。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见状,上前将奏折拾起交予了皇帝。 不待皇帝御览,雁归楼起身面向刚刚要挖他双眼,断他手足的人狠戾道:“严相,我雁七自入仕以来,挑了江湖大小帮派数十个之多。” “光是京恶谷一案中,就亲手斩杀朝中两位尚书大人,其余文臣武将,商贾巨头匆匆数算也有六十余人,当然这还不算两年来,被鬼影卫例案追查的朝中官员和世家大族。”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雁归楼就是诸位大人头上的悬颈屠刀,这话尔等可认?” 这人一出口,还真就是一句大不敬的话,你这是要一个人单挑我满朝文武百官呀!言语不当,目无法纪,嚣张,你太嚣张了!! 在大梁,公然将皇家影卫叫做鬼影卫的不超两人,而此人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了,别人也这么叫,可人家是在心里叫,这孩子是当着皇帝的面叫,好家伙,光这一条就够掉脑袋了。 可即使抓了此人把柄,众人也高兴不起来,这不,老皇帝充耳不闻,全然不在乎。 这把人给宠的,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就知道是这样,众人也不抱希望了,皇帝面对他雁七公子,那就是无底线的纵容。 难道此人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苍海遗珠,可是老皇帝十几年间也没传出什么后宫秘文呀!不过若真是那样,咱们也就别折腾了,在宫中,动不了他。 其实雁归楼本人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哼!你们这些老家伙,竟敢公然踩小爷的脸,那就别怪小爷踹你们的头,咱们就看看今天谁比谁命长。 这时严相身边的尖嘴李气不过道:“好狂妄的口气,还真是江湖出身,一身匪气。” 旁边柳大人实在看不下去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自从雁七公子入仕以来,为圣上打击掉多少草莽匪寇。又从那些下马官员,奸商巨富手中查抄出多少民脂民膏,七公子有功于社稷,怎可以江湖匪类之词重伤于他。” 那尖嘴李气的吹胡子瞪眼还不待他反驳,雁归楼接话道:“十年来皇家鬼影卫所做之事,所有成员,在世人眼中都是身份成迷的。” “如今本公子既已暴露人前,不知诸位大人中有多少人欲将雁某食其肉寝其皮,除之而后快。更遑论那些江湖中人,本就睚眦必报,诸位大人欲想雁某会投身江湖,岂非太过想当然了。只怕是出了这道宫墙,就会陷入天罗地网!” 第5章 满嘴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小家伙半句真话也无 朝中柳大人向来忠义,虽与雁七公子没什么交情,却也不会人云亦云。 上前施礼道:“雁七公子大人,既已知前路凶险,为何今天执意要退出皇家影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防说出来,七公子于社稷,居功甚伟,相信圣上自有办法护你周全。” 雁归楼心说:难言之隐自然是有的,小爷想家了,回家,我要回家。离家出走两年了,家人早就找疯了,而自己,都已经忘记回家的路了。 心里咋想是心里的事,面上却坚定道:“圣上乃万民之主,自是能护雁某周全,而我雁七纵横天下无敌手,行的端,走的正,也不惧那些宵小之辈。” “那为何执意要走。” “只是家师临终遗命,不可入仕,弟子不孝,违背师命,如今鬼影卫已经打造得铁桶一般,正是抽身离去的大好时机,万不能再继续下去。” 柳大人抱拳拱手道:“七公子遵师遗命,柳某不敢妄加评论对错,可自古学成文武艺,身卖帝王家。” “这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一生的追求,总也不该是错的。” “纵使朝中吏治还未清明,百姓依旧水深火热。恕吾辈中人,虽没有云帅那双擎天之手,将帅之才。可也该尽些绵薄之力,怎敢半途而退却。” 柳大人也是朝廷官员中难得的一股清流。 可雁归楼离开,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能说小爷是想回家娶妻生子,不想跟你们这群老家伙玩了吗?娶妻抱子,开枝散叶,传承子嗣的大事,你们这些老家伙耽误得起吗? 只得顺口胡诌道:“柳大人有所不知,家师生前善于卜算,他虽然仙逝太早,却为弟子补了三卦。” “卦卦大凶,如今想来,那竟是都该应验的。” 柳大人深感稀奇,众人也侧耳倾听。 雁归楼见众人听的新奇只得继续顺口胡诌。 话说呀!这第一卦显示雁归楼十岁之时有大难,破解之法是莫在月圆之夜练功。 雁归楼十岁那年遵师遗命,坚持到岁末,本以为剩下最后一个月,总也好坚持。 可没想到那个月功力大有突破,神功渐成,一时无法终止修习。 正在他入定,神游太虚之时。忽听身边有猛虎咆哮之声。 猛然睁眼之际,虽击退了猛虎,可自己也气血逆流,精疲力竭,险些丧命。 睁眼看山洞外,浩月长空,正值满月,想不到已闭关半月有余。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已过十日之多。至此身体再未生长寸许。 众人听着好奇,那雁归楼今年到底多大了,看样子的确十岁不到,可谁家十岁孩子有那么大的本事,有那么嚣张的气焰。 又听柳大人喃喃道:“没想到尊师一语成谶,那第二卦呢?”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好在雁归楼从不注重这些,他还没听说哪个坟头是撒谎被老天打雷劈死的呢! 继续胡诌。 第二卦是弟子下山历练,师父卦象依旧是大凶之兆。 柳大人急道:“这,怎会这样,那可有破解之法。” 雁归楼道:“有是有,师父说下山第一次出手,着信而助之,遇善而避之,走汉路莫走水路。” 这句话众人听的一头雾水,龙椅上皇帝却有了几分动容。而后赶紧垂首低眉,收敛了面上所有表情。 忽听殿外一人,声若洪钟大笑道:“我儿看来已经后悔当年出手救下为父了,没想到那还是我儿第一次出手,幸甚、幸甚!” “我儿是被为父水路行船所擒,带回来后就直接塞进了鬼影卫,你师父的遗训,倒是破了个遍。” “若他还活着,为父真想看看那老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哈哈哈……。” 禁卫军首领南旋归,此人相貌不俗,在雁归楼看来,这朝堂之上,他虽不是最年轻的,却是长的最像人的那一个。 可这南旋归,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朝堂,这口条一直如此顺溜。 并非他藐视圣颜,只是皇帝是他好友,所以一直口无遮拦。 听南旋归所言,众人虽也都在莫名,但心中已然猜了个大概。 什么着信、遇善,说穿了也就是善男信女,男人、女人的意思,故弄玄虚罢了。 他们这些善于卜算之人,就喜欢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蛊惑人心,听的半懂不懂,你还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只好不懂装懂了。 可雁归楼这师父,你坑谁不好,那雁归楼一个深山修行之人,虽说也有一把年纪,但他又经历了多少人情世故,你直接说别救男人不就完了吗? 这道好,卜了一卦,没解释清楚,从头到尾将徒弟坑了个底掉。 估计雁归楼本人也是进了鬼影卫后才将那卦象整明白,悔之晚矣! 众人心思各异,可谁还没有颗八卦的心呢! 很多人都默默为雁归楼捐了一把同情泪。 雁归楼本人倒是不在意,他觉得民间话本看多了也有好处。 没事时顺口胡诌个故事骗骗这些老家伙,也挺给自己解闷的。 此时他不想编下去了,有头无尾的故事才更吊人胃口不是! 看南旋归来到,雁归楼一直在人前维持的谦谦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一拳朝南旋归面门轰去道:“老子的授业恩师,岂是你这到处认儿子的老光棍能出言侮辱的,看拳!” 说着两人就开始了拳脚相加,战到一处。 只听那老光棍笑骂道:“黄口小儿就是欠教训,怎敢为父面前自称老子?” 雁归楼也拳拳到肉道:“老光棍好不知羞,想要儿子自己生去,整天赖着老子,谁给你的脸。” “哈哈哈!自己生的还得自己养,长歪了还得修理,哪抵得过捡个现成的来的自在。” “老家伙,敢情你就是专门来讹老子的,你这到处认儿子的臭毛病今天非给你改了不可!” 南旋归倒也不恼,转移话题道:“我猜你师父第三卦是两年后必须回师门,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好嘛!雁归楼本想给诸位大人留点悬念呢,没想到这南老头也是个惯会胡诌的,还跟他一块闹上了。 “可是你师门仅你一个人,山门也只是一个山洞,真不知回去后何人能护你周全。” 雁归楼戏谑:“老乞婆苏彩儿找到了,被我安置在了铜花巷,有空多去陪陪人家,救命之恩哪!” 朝臣们听的云里雾里,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可惜老家伙每次被提到“苏彩儿”这几个字都会不知不觉落了下风,败下阵来。 这次却全然不在乎,自顾自继续道:“就你那身娇体贵,再配上苦行僧一般的饮食习惯,饿也会把你饿死。” “除却这京城十里繁华,哪里还能养的活你。” “听话,留下来,为父疼你呦!” 说着一个过肩摔,为防止雁归楼偷袭其腹肋,随即做出防守之势。 哪知雁归楼如离弦之箭,狠狠地向殿中盘龙玉柱撞去。 随着物体落地之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传说中的雁归楼有横扫千军之能,移山填海之力。 今日确认他身份,是个尚不足十岁的稚童模样,这让众人看了已然有所失望。 可没想到百招过后,竟被南旋归打的吐血倒地,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有待观察。 虽说这南大人一身武功,在大梁也难逢敌手。 可你雁归楼也不能如此不堪! 你就这样身手,让那些被你压着吊打的江湖中人,情何以堪呢! 众人数次擦亮眼睛,想看个究竟。 难道这个雁归楼是假的,从头到尾他其实都只是那个温和有礼的七公子。 看着倒地的雁归楼,南大人也看了看自己的手。 自觉最近武功没什么精进,何以雁归楼如此不敌。 这时殿外跑进一人,面对眼前场景来不及向皇帝问安。扑向雁归楼慌张道:“小七、小七你怎么了?” 说着扶起那个孩子模样的人,用衣袖为他擦去唇角血迹。 此时的雁归楼已无力站起,靠在八皇子怀中神情萎靡道:“八皇子殿下,今日,你不该来的。”唉!你说你来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对你说谎的。 八皇子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眉目英俊,身材匀称,实在是个俊朗少年。 怀中雁归楼与之相比,相貌平庸、身材五短、倒是逊色了许多。 却听八皇子道:“小七说什么傻话,今日之事我怎能旁观,小七既想离去抬腿走人便是,我自会帮你善后,何苦闹出这么大动静。” 雁归楼道:“鬼影卫有进无出这是铁律,若我只是普通侍卫,自有上百种办法挑战权威,安然离去。” “可我如今身为鬼影卫首领,怎能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若得不到皇权特许,即便是九死一生,拼尽这一身傲骨又如何。” 这时南大人为雁归楼把了把脉惊讶道:“小七,你怎会突然没了内力,出什么事了?” 雁归楼苦笑道:“义父你不是猜到了吗?我若不回师门,却有性命之忧!” “这是你老小子给我选择的路,想要离开,不会善了。你这也算是恩将仇报的典范了,我要好好记下,留待余生慢慢回味。” 南旋归慌恐道:“小七莫说气话,为父帮你。” “这是命,雁某认下便是。”雁归楼坦然道。 “小七,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告诉义父,出了什么事?” 雁归楼不惜锁了自己内力导致受伤,自然是想成功逃脱鬼影卫这个囚笼。 于是便随口道:“我当年根基尽毁,是师门附近有种草药,带着露水服用便可重塑丹田。” “只是用这草药维持内力并不常久,偶尔武功尽失,不如常人。我强撑两年已到极限,若再不回去重新续命,会渐渐气血逆流,暴体而亡。” “老家伙、我已经油尽灯枯了,惊喜!开心!你终于能打的过我了。” “你再高兴一会儿,等我片刻后内力恢复,这回保管打得你认输不可。” 众人一听,原来他与南旋归平日里是棋逢对手的。 那看来这人定是雁归楼无疑了。 若真是他,怎样把他的命留下来。 皇帝不参与,南旋归看来是死保此人,怎么办呢? 严相爷看看身边的圆脑袋老沈,尖嘴李,又看向瘦竹竿老姚等人,互相对视几眼后,大家有了结论。 今日此人,就算不死,那也要叫他脱层皮。 大家用眼神商量完,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向了雁归楼。 南旋归思绪大起大落间,眼眸深沉道:“那是种什么草药,为父替你寻来。” 雁归楼:“那草药并非平日不可得之物,本身也没什么药性,只是本门武功如此,不破不立。虽然废去武功九死一生,可重塑丹田后便可青春永驻。” “恩师是个武痴,走火入魔时年仅三十岁,他久居荒山,作古之时据说已是一百二十岁有余,依旧容颜不老。” “弟子比较不幸,十岁就只能靠草药维系武功了。” 南大人道:“武学之道,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竟有这般奇异的修炼法门。” 说完向龙案前皇帝道:“陛下、雁七公子退离皇家影卫情有可原,而且他如今武功也无法胜任影卫首领之职,求陛下恩准其退离皇家影卫,返回师门。” 皇帝尚未答话,却听旁边胖头沈道:“陛下、臣觉得此事不妥、且说功法一道武学博杂,更遑论这一切都来自雁大人所言。此间真伪无从验证, 可如此危险人物怎可因他几句戏言就放虎归山。” 八皇子听了怒道:“沈大人,说话可有证据,谁是虎?” 这时旁边沐大人跟着道:“微臣觉得沈大人说的有理,臣附议!” “臣也觉得沈大人说的有理,臣附议!” “沈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一众朝臣呈一边倒的趋势下拜。 旁边柳大人,王大人,八皇子等人的声音夹在众人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在龙椅上默然不语。 南旋归心说:小七、看你得罪了多少人的。 雁归楼倒是无所畏惧:小爷就这么嚣张,就这么豪横,哼!一群小虾米,惹急了,小爷捻死你们当下酒菜。 旁边一众朝臣也吵到了白热化,以严相爷、沈尚书二人为首的几位老臣,自是不信雁归楼所言。 声称:若雁归楼非要请辞离去,必须废去手脚双目,废掉武功,以安天下太平。 哼!你爷爷的,你老人家真是明察秋毫,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乃人才也! 再看以柳大人为首的几位年轻臣子,同意放雁归楼离去,只是人员太少,呼声高不过那一边。 这几个年轻臣子,显然是入朝时间尚短,还没有站队,也或许是还没有磨掉年轻人该有的锐气。 嗯!不会趋炎附势、不肯见风使舵,你们这样在朝中是吃不开的。 雁归楼在下面看着这一场朝堂大戏,浑然没把自己当成戏中主角。 御案前的皇帝,将他眼神看在眼中,目光沉稳,显然是已经成竹在胸。 殿前的这些人怎会明白,若不是雁归楼背地里与南旋归请辞失败,怎会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雁归楼是守规矩的人,若不是皇帝逼他这样做,他又不傻,能看不出这是自掘坟墓。 让他暴露人前,这就是皇权特许下的最大刑罚。是荣宠也是劫数。 无论雁归楼金銮殿上所言是真是假,今日出了这道宫墙,他都将成为天下公敌。 成为这两年来血腥杀戮中,人们报仇雪恨的活靶子。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切,就如同亲眼看着他将自己埋葬。 第6章 世家公子,吾辈楷模 皇帝不表态,众人欲将雁归楼逼上死路。 这时只见南旋归上前道:“陛下、如今雁七公子身体抱恙已是事实,皇家影卫有进无出也是陛下亲订铁律。” “只是七公子当年熬遍酷刑,依旧不肯屈服,准确来说他并未正式加入皇家影卫。” “微臣爱惜人才,当年即不肯放他离去,又不想他因此而身首异处,只得与陛下立下生死状,若他日此人做下背主之事,微臣愿与他一同承担罪责。” “如今他欲离去,事出有因,并不算背主。微臣当年所立生死状今日交旨。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静观事态发展,如今戏看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做出了结之时。 拈须道:“南爱卿所述,当年确有此事。既然此人已经暴露人前,以后是善是恶,是忠是奸再与你无瓜葛。” “只是今日之事,雁归楼、你打算如何给这满朝文武一个交待。” 雁归楼身受重伤,正在打坐调息,可他哪里能静下心来。 哼!两个老家伙真不要脸,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也好意思! 但他不言不语,静坐不动,直等到周围慢慢静的落针可闻。 听周围蛙叫蝉鸣之声皆已不在,嗯!这才像话嘛!小爷说话之时,哪有你们插嘴的份。 一群老东西,科考时的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众臣等的早已不耐烦,这雁归楼当真是胆大包天,皇帝问话都敢忤逆不答。 难道他是吃着熊心豹子胆长大的? 雁归楼见气氛差不多了,虚心假意地屈膝下跪道:“陛下、承盟南大人照拂,让草民以臣子之身,在朝中侍奉多年,可正如诸位大人所言,草民江湖出身,一身匪气。那不如就以江湖规律论处。” 沐大人心说:说你江湖出身都是抬举你了,江湖上可没人承认有你这号人物,你怎就顺杆爬上去了,咱有点自知之明不好吗? 谁知没有自知之明的雁归楼继续语气铿锵道:“在江湖,退出帮派,要施以三刀六洞之刑,死生不论,各安天命。” 什么,原来江湖规矩还会如此,这话我爱听。深有同感的严李众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亮。 “草民自请三刀六洞之刑退离。” 话一出口,有人听的快意,有人听的茫然。 那什么,谁给解释一下,什么叫三刀六洞之刑。 唉!我说你连这个都不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 等着瞧!这下有好戏看了。 嗯!确实是好戏,本官可以保证,这是你平生仅见的一场好戏。 这雁归楼真能干得出来呀! 狠人,绝对的狠人。 这时八皇子殿下急忙跪下道:“小七、不可。” “父皇、虽说这江湖上的三刀六洞之刑,武功大成者依然能活命。” “可是小七的身体只是孩子,发育尚未完全,如今又丧失了武功,怎能活下来。” 雁归楼赶紧拽了一下八皇子衣袖,低声道:“殿下,今日之事终归不能善了,这已是草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切莫阻拦。” 八皇子急切道:“小七……”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别走,留下来,小王护你。” 南旋归也没想到,雁归楼为了离开鬼影卫,会做的如此决绝。 他有些后悔了,当初雁归楼来请辞的时候,他应该放他偷跑的。 那时候雁归楼也不说为何离开,他本想让皇帝压压此事,希望皇帝能将人留下来。 嗯!不说原由就对了,说了才见鬼,人家孩子只是想回个家,招谁惹谁了,你们这些糟老头子,一个两个的就是没事找抽型的。 皇帝九旈珠冕下的目光清寒道:“好、朕准了,李公公、备剑!” 随着李公公尖细嗓音传宣后,一众侍卫来到殿前,每人手持木匣,木匣里则平躺着一把森寒无比的宝剑。 宝刃锋锐,让人望之胆寒,莫说是用它在身体上穿个透明窟窿,就是划破一点皮,那也是钻心的疼。 见此阵仗,很多人都吓得面色渐渐苍白,再不敢发一语。 三刀六洞,好像是懂了。 不过也有侥幸心理,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的,雁归楼鬼精鬼精的,他才不会自掘坟墓。 若敢给自己上这样刑罚,那这雁归楼就不是个人了。 看来诸位大臣是多虑了,今天雁归楼的命能不能留下来,哪还用他们费心,人家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 老梁皇硬逼着雁归楼把事情摆到金銮殿上来,也是想看看他要离开的决心有多强,能为此事做到哪一步。 若雁归楼不同意将此事殿前众议,那他就继续担任他的影卫首领之职。 毕竟他若在皇家影卫任职满四年,就可加官晋爵,获得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而以皇帝和南旋归对他的宠爱,这个身份绝对在二品之内。 这可是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也求不来的品级。 可这雁归楼,任凭皇帝好话说尽,就是不肯留下来。 没办法,皇帝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是你执意要走,那就先看看这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凭心而论,雁归楼入皇家影卫两年,人狠心毒,搅的朝堂腥风血雨。 如今日所见,他拉满了仇恨,却让吏治清明了许多。 不得不说雁归楼是用自己的身体,匡扶大梁的江山,而今他自己求了个问心无愧,飘然将去。 可自己这个万人敬仰的皇帝,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纯属扯淡。 想要留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人都留不住。 想到这里,皇上有了一种神兵利器不能认主的无力感。 又怜惜雁归楼片刻后的遭遇。语带无力道:“南爱卿、就由你行刑!” 这时见雁归楼缓缓站起,长身而立,腰背挺的笔直,向南大人拱手施礼道:“南大人、请。” 这人的确是雁七公子无疑,七公子无论何时都这般淡定从容,礼数周全,足可堪称吾辈楷模。 南旋归本不愿意,但见龙椅上的那位,和身前站立这位:“哼、两头倔驴子,谁都不肯让步,却拿我南某人当枪使,你们好意思?” 再看这满朝文武,大部分人都在看热闹,“唉、苦也!” 南旋归持起近身侍卫木匣里的长剑。他已经决定:三把剑、两把穿过大腿,一把穿过腰侧,绝对不会让小七有性命之忧。 刚要动手,这时严相爷阻止道:“慢着,还请七公子宽衣。” 雁归楼闻言震惊的瞳仁放大,手也有些颤抖。 缓了缓情绪方道:“严相、何苦如此相逼、草民已自领刑罚,还请严大人不要太过为难。” 哪知严相却言之凿凿道:“雁七公子武功高绝,南大人自也不弱,对于武学之道、诸位大人都知之甚少,谁晓得这其中会有多少弯弯绕绕,让七公子做弊了去。” 雁归楼气得无语道:“这只是领罚而已,又不是秋场问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下去三个透明窟窿,六个洞。敢问严大人,这期中还有何可做弊的。” 严相爷悠然道:“雁归楼、你也不必恼怒,这朝堂之上都是男人,雁七公子难道还害羞不成。” 雁归楼岂止是恼怒,那是非常恼怒,眼睛都似在喷火一般。 怒斥道:“严相、你不要欺人太甚,草民虽然来自江湖,可也非不懂礼仪之辈,当众宽衣,如此行径,岂是君子所为。” 严相爷皮笑肉不笑道:“雁归楼、你这般推脱,莫非身上有什么隐密?难道你是西齐派来的暗探。” “本官听说西齐的大内暗探,腰间都会刺下虎头刺青,不如让诸位大臣验查一番,以证清白如何?” 雁归楼见此情形,气得眼尾泛红,双眼含泪,但他知道自己完了,这天下,哪个皇帝会肯放过一个细作? 这时听宝座上的皇帝沉声道:“雁归楼!” 第7章 三刀六洞之刑 皇帝这一开口,等于是准了严相的进谏,雁归楼知道左右躲不过。 面向严相爷寒声道:“哼!严相,今日之辱,雁某照单全收!” 又向空中道:“弟兄们听着,盯紧这满朝文武,今日雁某所受刑罚谁敢说出去半个字,务必叫他尸骨无存。” 看似儿戏般的话语,一众朝臣俱都吓的面如土色。 没办法,鬼影卫凶名在外,又无形无迹。若真为传几句闲话掉了脑袋,那可是太划不来了! 严相爷实在是气不过,咋也没有他一根稻香压垮一群骆驼的道理:“七公子,皇家影卫那可是陛下的人,你如今欲辞职离去,再对他们吆五喝六,不觉得逾矩了吗?” 以前不知道他雁归楼是谁,认了。如今知道竟是这么个小东西,谁再惯着他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是孬种,是孙子。 更可气的是,早就查出七公子是个侏儒,他的后院里到现在还养了十几个舞姫,认了干女儿,就等着找个时机进献给七公子。 为了七公子那长不大的身体,将来若是娶的美姫长大了他会自卑。自己还特意从全国各地选了几个侏儒女孩进来,平日里当宝贝似的宠着。 不光是自己,姚大人,李大人,沈大人等几位老臣府上都有,想来众人为他七公子也是煞费苦心呀! 如今结合今日的局面,真是比吞了只苍蝇还令人恶心,还是沈家做的绝,听说有两个侏儒已经成了沈二公子和沈五公子的入幕之宾。 嗯!回头就将那几个侏儒打发上路!即使大家平日里心知肚明,可也不能在最后关头落人口实。 想到此悄悄看了旁边几位老臣,唉!那几个老种,也都是千年的狐狸,面上依旧是一团和气,啥也不显。 不过今晚可要派家丁守住他们的后门,保证收获不小。 严相心思电转之际,只见雁归楼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严相,逾矩不逾矩,那要鬼影卫说的才算,不如严相就做一回出头鸟,看看后果如何?”老东西,别以为小爷不清楚你的小算盘,看来刚刚那个抹脖子动作,严相是没体会到精髓呀!你想动那几个干闺女,可没那么容易! 众人眼见严相气得吹胡子瞪眼,再看宝座上的皇帝陛下亲眼看着雁归楼到了今日处境,还如此豪横,如此狂妄。 他老人家依旧如同泰山之石,岿然不动,显然是默许了雁归楼的所有指示。 这荣宠也是没谁了,别说这满朝文武百官,就是皇子皇女,也没人敢在这金銮殿上如此嚣张地指挥他皇帝的人。 细一琢磨,皇帝今日之举等同于鸟尽弓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准雁归楼所言,正合他心意。 这样一想也就明白了,看来这雁归楼得宠也是有原因的。这做事风格,看似一直都是在维护自己,其实是在保护上边那位。 那咱们还兔死狐悲个什么劲!反正人家君君臣臣的,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咱不听不说也就高枕无忧了。 那鬼影卫都是些什么人,大名鼎鼎的雁归楼,荣宠加身的七公子,居然是同一个人。两种身份都在为陛下卖命,那之前雁归楼所行之事,都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想到这,好多人都觉得脖子一凉,这心机,咱可招惹不起。还是老实地看戏! 众人心思各异却也将整件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现在就看这雁归楼到底是不是西齐细作了,倘若再被西齐插一脚进来,那这皇帝的脸色,呵呵……可有的看了! 众朝臣释然了,却不知龙椅上的老皇帝可不淡定了。雁归楼到底是不是西齐细作? 倘若真是,皇帝也顾不上这两年被他泄密多少了!主要是丢不起这张老脸。自己的宠臣,敌国的细作,这会被那三个小国的国君笑死。 剩下的事左右躲不过,雁归楼颤抖的手,除去外袍,解开腰封,将上衣一件件缓慢除去。 肉嘟嘟的小手,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本为一介山野莽夫,可这礼教就如同用世家公子的尺度丈量出来的。 这人若不是雁归楼,请回家中作个夫子,绝对是够格的。 众人见他身宽体胖,谁曾想他竟穿了七件衣服,剥落层层衣袍,内里依旧是孩童身体。 这副身体,骨骼清奇,皮肤如珠似玉,细白如丝。背上蝴蝶骨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腰腹间并没有严相爷所说的虎头刺青,却有两处陈年旧伤,贯腹而过,从腰椎旁穿出。 不知是什么人也曾在他身上留下这么一个险些送命的透明窟窿。 不光如此,他的手臂上还有个泛着荧光的鬼影卫图案——萤火骷髅头。 另一只手腕上,戴着一只木质手镯,和一串木质手串。 锁骨下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带着熊熊火焰,仿佛让人看到了浴火重生的希望。 身上大大小小,多处刀伤剑伤,让人看出了雁归楼也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可这弱小的身体带着满身疤痕,也美的雌雄莫辨,很难想象若这副身躯安然长大,又是怎样的迷倒众生。 龙椅上的皇帝只看到了雁归楼的侧身,碍于面子,也无法下去查验一个臣子的身体。 好在没听到朝臣说出虎头刺青之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雁归楼双目紧闭,却已经听到周围吞咽口水之声,被这些猥琐的目光凌迟着,他仿佛又回到京恶谷那罪恶滔天的一夜。眼泪再也不受控制道:“南大人、行刑。” 南旋归拿起手中长剑,泪湿眼眶依然坚持道:“小七、扎到腿上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些。” 雁归楼早已不堪受辱 ,又岂能当众退去长裤。声嘶力竭道:“你个老光棍废什么话?给老子行刑!” 如此的命令口气,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几分不可一世,却没人觉得不妥,仿佛雁归楼天生就该如此。 南旋归知道多说无益,持在手中的三支长剑用内力催动,在自己周身旋转,最后掌风凝聚一前两后向雁归楼身体飞去。 雁归楼虽未睁眼,但出于习武之人对周围危险的感知,不受控制身体自行做出反应,内力回击之下,三支长剑停在半空,发出‘铮铮’嗡鸣。 雁归楼心知这样不行,迅速撤去周身防御。 三柄宝剑闪电般穿透他的身体,从背后扎出,鲜血从背后剑尖上流如泉涌,当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却依然能听见宝剑入肉之声。 他们好像亲眼目睹了仙子跌落泥潭,又似亲见白璧染尘,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眼见身前的小人儿变成了血人儿,南旋归这个也曾满手血腥的人,竟管不住自己手脚发抖,眼中酸涩的不行,不知这剑要如何拔下来,弄不好剑拔下来,人就没了。 手一直抖个不停,这活计,他是干不了了。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好个雁归楼,人虽未睁开眼睛,但见他双拳紧握,周身气流出现了波纹,一股内力迎面袭来,三把剑被弹出身体后断为数节,倾刻间血流如柱,溅了南旋归满身满脸。 伴着叮里咣啷的断剑落地之声响起的还有人们的抽气声!。 只见雁归楼白玉发冠被震碎,墨发如瀑,根根散落,遮挡了他血流不止的身体,让人再也无法窥视。 而这一切也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八皇子大喊一声:“不要”,已然来不及。 人们好似现在才回魂一般。 只见八皇子上前接住雁归楼缓缓倒地的身体,却看到有处剑伤直击心脏要害。 他一掌击向南旋归,嘶吼道:“谁让你伤他心口的,你想让他死吗?” 金銮殿内,似有似无的幽淡冷香,阵阵扑鼻,正是雁归楼鲜血的味道,已有人察觉到了,暗想难道这人的血竟是自带香气,倒也稀奇。 雁归楼缓缓睁开眼睛道:“殿下,我自由了,来日与你把酒言欢,一醉方休。”嗯!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父亲,等我! 说完看向严相爷和尖嘴猴腮的李尚书,唇角讥笑,慢慢合上眼睛,眼角一颗泪珠慢慢滑入发间。 而那眼神分明就是再说:俩个老家伙,你们大祸临头了。 严相爷和尖嘴李被雁归楼那诡异笑容弄的头皮发麻,背脊生寒。 好在这人已经这样了,再也翻不上天去,真是可喜可贺。 雁归楼一除,再无后顾之忧,今晚回家一定要多喝几盅,好好庆祝一下。 第8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雁归楼合上双目后对外界感知并未失去,他在自掘坟墓的同时也为李严二人挖了两个坑。坑不大,也足以将他二人埋葬。 如今自己倒台了,诸位大臣后院里养着的那群表小姐,干小姐什么的,都失去了利用价值,应该是便宜那群狗东西了。 只是可惜那几个侏儒女孩,用来拉拢自己不成,下场不会太好。 当初怎就跟南老头说自己是侏儒了呢,真是害人害己。 再想想严李二人,那两个老棺材瓤子。老光棍那个小气鬼,离了自己的慷慨解囊,绝不会自掏腰包就是了。可自己如今的境况是不能为他俩争取一口薄棺了。你大爷儿的,为仇人殓尸是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可惜呀可惜! 好想回家,两年了,父亲有没有生了白发,母亲墙上的画像有没有泛黄,是否会落了灰尘无人擦拭。还有自己手下那几个孽徒,长歪成啥样了,现在回去修理还来的及吗? 好困,若是这一觉睡下去,再睁开眼睛就回到家乡了该多好!累了,你们继续闹!小爷睡会。 看着满身鲜血的雁归楼,八皇子殿下急忙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时南旋归道:“殿下,这种刑罚,不可救治。要送至西郊乱葬岗,曝晒七日,死生无论。” “若您现在救他,等他醒来还是要回归皇家影卫的,不如七日后再相救。那时若七公子还能活下来,他就自由了。” 八皇子听闻是这样的结果。嘶吼道:“你们,你们简直没人性。” 南大人低沉道:“江湖规矩向来如此,对叛离之人从不手软。” “殿下,这是七公子自己的选择,不要让他前功尽弃。” 这时,皇帝将雁归楼先前呈上的奏折合上,手中笔走龙蛇,不曾停歇。 片刻后将圣旨交予李公公,李公公当场宣读,原来是雁归楼所奏,列出严相和李尚书那二人,贪污受贿,科考舞弊,残害皇家子嗣,倒卖军粮,私通外敌,勾结匪寇等等。 九十余条罪状,李公公宣读圣旨读的口沫横飞。 朝臣中有的感觉大快人心,有的捏了一把汗,有的松了一口气。 新入朝的几位官员则感觉太不可思议! 这十年寒窗苦读,半生荣辱换来的乌纱帽呀!到头来怎就断送了卿卿性命! 李严二人被宫中侍卫当场摘去官帽,扒去朝服,准备午时在菜市口问斩,诛三族,家产全部充公。 再看看旁边被八皇子抱着的雁归楼,无声无息,一身白衣几乎全被血染透,连带八皇子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 这三个人,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转眼间天翻地覆一般的境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那二人深知今日之祸从何而来,大喊着:“老臣不服,老臣冤枉啊!那雁归楼不过是个三寸地丁的矮子,是个养不熟的狗奴才,何以他一本奏折,陛下不问不审,直接判罪。” “那雁归楼明显就是打击报复,为己复仇,陛下万不可被奸人蒙蔽。诛杀忠良啊!陛下……陛下啊……!” 哼!可恨的两个老东西,没想到屠刀悬颈之际也会露出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看这两人丑态,刚刚要挖人双眼,断人手足时说的那么大义凛然,轮到自己就直接怂成了这样,敢问那属于大好男儿的血性呢! 这么精彩的一幕可惜怀中人看不见,真是遗憾! 此时八皇子已帮雁归楼穿上衣袍。可是他鼻子唇角的血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显然已心肺皆伤,气息微弱,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宝座上的皇帝看到这一切,也动容道:“雁归楼这份奏折并非当场所写,与打击报复无关。上面所奏之事皆有证据辅佐,并非空穴来风。” “严相、李大人,你们想不到!关于这些罪证,早在茶马古寨破灭时就开始搜集了,算下来比京恶谷案告破还要早上月余。” 李严二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面如土色。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可恨雁归楼,派出去那么多江湖高手追杀他,谁能想到此人就藏在宫中,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雁归楼本人,朕就是器重他,要给他荣宠。你二人也有异议吗?” 一听这话,两人一时没了脾气。而旁边沈尚书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戏外看客雁归楼,终于回到戏中做了悲惨的主角。 而李严二人两大家族也将随着李公公的一句“退朝”而惨淡落幕。 天空湛蓝如镜,朵朵浮云似白衣。 午时还未到,城楼上,皇帝一身玄衣,袍摆翻飞。身旁禁军首领身着甲胄,长剑在手。 两人目光望向城中百姓,望向远方。 官道上百姓长跪不起,黯自垂泪。 以往有官员问斩,百姓前扑后拥,夹道相随,手中烂菜叶,臭鸡蛋满天飞。 今日听说雁归楼遭遇刑罚,尽管百姓不明原由,还是长街上跪地等待,竟视天威如无物。 严李二人的囚车经过,也未被扔那些脏东西,不为别的,弄脏了这街道,一会要让雁归楼怎么经过。 这二人无形中得了雁归楼这等恩惠,也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当牛做马,前来报答。 两辆囚车过后,八皇子与其他三名侍卫,抬着雁归楼被裹着草席的身体缓慢前行。 时近中秋,阳光依然炽热,几人却走的像蜗牛爬行一般,生怕过度颠簸,会引起伤口过度出血。 尽管这样,所过之处依旧有鲜血滴滴答答一路相随。 沿途跪立两旁的百姓,肩膀耸动,很多人都在哭。 皇帝见状不悦道:“雁归楼民众之声如此高,是朕做错了吗?” 南旋归轻声道:“京恶谷一案,受牵连的苦主大多来自京城,雁归楼所做之事深入民心。” 这两年落马官员那么多,地上所跪之人,很多都曾遭遇过迫害。 金銮殿前,雁归楼有多少反对之声,这宫外就有多少拥护之声。 民生所向,老百姓也不过是求个吃饱穿暖,平安顺遂。 几个铜板,几亩薄田,那都是关乎百姓生计,甚至能导致家破人亡的大事。 雁归楼出手相帮,自然就被百姓记住了,老百姓所求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皇帝似有所感,半晌后沉重道:“小七伤的不轻,你看他能否熬过这一次。” 却听南大人道:“很难,臣本欲将剑扎在他腿上的,休息月余也就没事了,陛下不该答应严相的无理要求,让七公子当众宽衣。” 皇帝道:“朕当时也是被那严老贼蛊惑了,以为小七身上真有什么隐秘。” 南旋归道:“微臣收的徒弟,陛下还不放心啊!” 让一个朝中重臣当众宽衣已是不敬。 何况京恶谷案中,那夜不知都发生了什么,雁归楼心伤颇重,今日朝臣见了他身体,有多少人目光猥锁,可见平日里行为有多不检点,雁归楼那么骄傲之人,怎受得了。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南旋归:“今日臣若武功稍逊,小七就当场自戕了。你没见他当时神智有多混乱。” 皇帝道:“小七用自己的刑罚,解了你的生死状,也足够大义。南、是我目光狭隘了,抱歉!” 南旋归道:“也不必有歉意,小七身份成迷。一直查不到来处,这你我都很清楚。” 他的师门南旋归曾去过,也见到了雁归楼给他师父立的墓碑。 注名是“雁归楼立”没错,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说一个人生活了四十年的山洞,却没多少烟火气,这合理吗? “老实说,雁归楼今日朝堂上所言,臣一个字也不信。” 皇帝道:“朕也不信,不过能瞒得过你我二人,他也算本事。” 当然了,若瞒不过这二人,还怎么在朝堂里混。 第9章 蓝衫公子 时近正午,骄阳酷烈,小商小贩夹道吆喝声,叫卖声不断,展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人群中一身着宝蓝长袍的少年人,长身而立,看年龄十六七岁的样子,身高八尺有余。 他脸庞白皙,微皱的眉宇透着几分冷峻。 孤傲的眼睛,双眸深邃如千年寒潭,时时散发着冷气。 浓眉琼鼻,薄唇紧抿,下巴尖削,这张脸除了过分完美,再无完美之处。 也许是嫌人群太过拥挤,他的脸沉的如同六月里风雪刮过,周身寒气逼人。 这人风神俊朗,美则美矣,却令人不敢靠近,他身边的行人莫明感到不适,散开了些许。 但他长了这么一张为祸四方的脸。 总也有不怕死的姑娘疯狂试探。 刚刚将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推开,一股香风又迎面袭来,还来不及躲闪,头顶上火红的玫瑰花瓣雨飘然落下。 仰头看去,楼顶上的一个小丫鬟又是一捧花瓣雨撒来。还朝楼下挤眉弄眼。没什么恶意,还有些顽皮。 花瓣雨的另一端,手持团扇的小女娇羞掩唇,看来她就是正主了。 旁边好事的路人响起了掌声。这大梁,民风这么开放的么。 这时旁边一黑衣少年道:“主子,周身寒气收一收,侗林不热。” 被称为主子的俊美少年,看了看与他容貌不相上下的随从——侗林。 五官立体,宽肩窄腰长腿,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戏谑道:“多大的面子,你以为本王是在给你降暑气吗?” 说着不耐烦地将那个假借拥挤扑入他怀中的花瓣雨少女推给了侗林。 侗林感觉周身暑气又降了许多,赶紧将那少女扶稳。状似苦口婆心道:“主子,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些,您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 说着得意地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仿佛他家主子就是专门给他降温来的。 “媳妇那东西,你以为你家主子需要。” “嗯,主子是钢铁直男,要娶媳妇咱也是娶那种能统领三军,大杀四方的母夜叉。再不济也是娶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山匪头子——母大虫。身边这些都是群什么鬼,扭扭捏捏,嗲声嗲气,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扫兴。” “配不上主子,绝对配不上。” 小女气得一跺脚,娇羞逃开。 再看侗林那股得意劲,蓝衫少年满腔怒火道:“本王该把你养白些的,没钱吃饭时,送到楚馆也能卖个好价钱呢!” 那黑衣少年道:“主子说话还是该注意些分寸才是,那种地方侗林去得,主子却去不得,当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蓝衫少年怒斥道:“侗林,本王何时惯得你这般没大没小。” 见主子恼羞成怒,侗林赶紧道:“主子息怒,息怒!” 两人你来我往,嘴炮斗的旁若无人。 忽然听见有人高喊:“不好了,雁归楼被抓了!” “不好了!雁归楼被抓了!” “雁归楼受刑了!” “不好了,不好了,雁归楼受刑了。” “不好了,雁归楼要被送去西郊乱葬岗了,大家都把路让一让!” “快,都把路让一让!” 片刻功夫报信的人一路远去,身旁百姓一瞬间安静下来,竟不约而同地跪地不起,低声交头接耳,可是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直以来,雁归楼就活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无人得见真容,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 他出现短短两年,大案要案破了不少,解民于水火,为百姓伸冤,拉官员下马,百官说他人狠心毒。 百姓称他在世青天,而他只有一个名字——雁归楼。 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希望。 蓝衫少年身旁的人一个个相继跪下,只剩下他与黑衫侗林站立当中格外突兀。 侗林拉了拉主子的袍摆道:“主子,跪下!否则太子的人更容易发现。” 那蓝衫少年不屈道:“本王跪天跪地跪父母,为何要跪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侗林道:“入乡随俗嘛!这雁归楼在百姓心里呼声如此高,显然不同凡响,跪一下不亏的。” 说着自己先跪了下去。 再说身旁主子,虽说人也矮下了一截,却是蹲着的。 蹲着就蹲着,总算是哄这祖宗降下身段了,否则真不敢想象太子党的人会从哪个角落再次攻上来。 这时见身旁一女孩,手持绢帕,嘤嘤哭泣。 卧槽,所有人都跪了,还有哭的,咋回事呢,有戏,绝对的有戏,这回有好戏看了。 侗林拉了拉女孩衣袖道:“姑娘,敢问这雁归楼是什么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跪他。” 那姑娘见此人连雁归楼是谁都不知道就下跪,显然也是性情中人。 便回道:“公子是外乡人!雁归楼是小女恩公,前面有家雁归楼绣坊,是恩公赐予小女诸位姐妹安身立命之处。” 听闻此言,侗林靠向自家主子低声道:“主子、或许这雁归楼是个花花大少。旁边这位姑娘说,前面有家绣坊,里面的姑娘都叫他恩公。” 蓝衫少年拧眉道:“百姓愚昧,拿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当恩人。” 侗林:“这在哪国都不新鲜。那,一会儿等此人路过后,我们也走!没得让这种人污了主子的眼睛。” 这时铜锣开道,两辆囚车相继驶来,车上死囚身穿囚衣,发髻松散。 口喊:“杀奸佞、诛妖邪、雁归楼三寸地丁的矮子,祸乱朝纲、蒙蔽圣聪、百姓不可愚昧、受其蛊惑、雁归楼祸乱朝纲、残害忠良、蛊惑民心,其罪当诛。” 这一声声的控诉,不知是真是假,却是每个被行刑前的朝官都会留下的遗言,好像不这样说就不足以倾诉自己的冤屈似的。 那两个少年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禁信了几分。 这时看身旁少女愤怒道:“狗官住口,雁归楼岂是你这等奸佞小人可以出言侮辱的。” 说着由不解气,将脚上绣鞋脱下来朝那狗官脸上丢去。 那死囚被绣鞋打脸毫不在意,他身后死囚却道:“雁归楼拐骗幼女,行为恶俗,其罪当诛!雁归楼搅弄风云,诛杀武林世家,到处制造人间血案,假公济私,敛聚财宝无数。” 少女一时气不过,脱下脚上另一只绣鞋跃上囚车,朝那死囚脸上狠狠抽打。 哭喊道:“我让你嘴贱,让你胡言乱语,,让你蛊惑人心,今天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转眼间绣鞋底已将那两个死囚打的脑袋像个猪头,在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就对了嘛!斩首就斩首,谁允许你们加那么多戏。 旁边侍卫视而不见,这两位朝中重臣终是玩大了,以致惹火烧身。 那雁归楼岂是你能撼动的,下辈子投胎记得将眼睛擦亮些,别什么人都敢去招惹,最后祸及家人,身首异处。 囚车走远,百姓依旧跪着,从没有哪个死刑犯上路时,一路上这么安静,又这么干净。这还是大梁建国以来头一遭。 只可惜那俩囚犯不思感恩,还嫌路上寂寞。没人吵嚷他们,他们就自己制造噪音。口齿不清也要不断地:“呜呜呜……”真是执着的很! 那女子赤足回来,大庭广众之下视女子名节全然不顾。 旁边侗林道:“这女孩倒是有点意思,也算是有情有义!” 蹲着的主子眉头紧蹙道:“且看那雁归楼是何方神圣!” 侗林关切地解下腰间水囊递了过去。那女孩接过水囊仰头喝下,眼角泪水依旧不断向发鬓划去。 而这时远远的官道上人影再次出现,前面是几十名带刀侍卫开路。 中间则是由三个侍卫和一个衣衫染血的贵公子打扮的少年人抬着担架。 后面一群带刀侍卫紧紧相随,这阵仗倒是显得格外庄重。比死囚问斩还要肃穆几分。 队伍所过之处跪地的人群也跟着动了起来,好多人都起身相随,带刀武士宝刀出鞘,随时准备杀人饮血。 队伍徐徐行至近前,蓝衫少年见那担架上,用草席裹着的分明是个稚童身体,安安静静,不知是死是活。 只在草席缝隙间看到满头墨发,和似雪的白衣上面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如同雪地上跌落的寒梅初绽。 见那血染白衣,仿佛是一根尖刺直直扎进了蓝衫少年心里,让他倾刻间怔愣当场。 眼前几个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母亲垂下去的手。 宫妃娘娘划入鬓角得泪。 小皇妹染血的白衣。 五岁那一年,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送走了生命中最亲近的三个人。 独留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噩梦。 瞬间的心痛,令他眼瞳泛红,十分骇人,也幸好无人瞧见。 这雁归楼竟是个孩子,拥有那么多民众追捧的雁归楼,竟然是个几岁稚童,有些惊奇,也有些意外。 再看那只探出草席外的小手,小小的软软的掌纹都未长清晰。 让那蓝衫少年看了,想起了宫妃的女儿,他的小皇妹,也有这样的一双小手。 可那小皇妹刚出生就因为牵扯了凤凰女之事被父皇杖毙了,想起这些他心里又是一疼。 第10章 主子,你这是往哪看呢? 队伍行至近前,身边女孩再次起身,扑向雁归楼的担架前。 不顾身旁侍卫已经拔出的腰刀,急切恳求道:“侍卫大哥,让公子喝口水!” 说着将侗林给她的水囊递了上去,那侍卫不敢做主。 却见那衣着贵气的公子接过水囊打开,自己先闻了闻,觉得无异状,又喝下两口。 那女子又道:“这水是一位公子所赠,小女子已经喝下去多时了。” 贵气公子见这水果真没问题,就打开草席一角,轻扶起雁归楼头部,将水送入他口中。 雁归楼已经重度昏迷,滴入口中的水没有吞咽下去,还将口中的鲜血洗了出来。 蓝衫公子一见低声道:“这贵公子不专业呀!这时候要口对口直接将水哺过去才行,人都昏迷了,你喂的水他还能喝吗?”唉!你这样是不行的,咋整?不认识,要是认识,本王给你亲自示范一下就好了,一点也不难学的! 侗林见主子跃跃欲试,在旁嘀咕:“主子说的好有道理。只是可惜,大庭广众之下,没人敢这么做!” 蓝衫公子心说:嗯!这傻小子有那么点聪明,但是也不多。 这时贵气公子赶紧用衣袖帮雁归楼擦去血水,女孩也着急地哭诉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公子,坚持住,你一定行的,公子,我是小舒啊!你一定要坚持住!” 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见此情形,周围百姓也有胆大些的,不顾侍卫腰刀相向,想一窥雁归楼真容。 见到那张苍白小脸,有人大惊失色道:“是、是七公子,是雁七公子呀!” “天呐!七公子怎么伤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呀!” 又有人道:“原来七公子竟是雁归楼,这一对璧人竟然是同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这大梁,在朝廷有七公子,江湖有雁归楼,一直深受百姓爱戴,被百姓称为大梁双璧。 人们甚至想着,若有朝一日他二人同桌共饮,把酒言欢,那简直是盛世之宴。 可今日才知道,终究是百姓想多了! 那女孩正在哭泣,不肯离开。 却被那蓝衫少年轻轻搂住肩膀道:“小妹,莫要惊慌,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说着状似无意地握住了雁归楼伸出外面的小手,只觉得柔弱无骨,入手冰凉。顿觉心咋这么疼呢!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 见旁边侍卫又有几人拔出腰刀,他内心纷乱,面上却装作没事一般道:“小妹,这会儿太阳大,别耽误公子行程了。”说着将那女孩带离旁边,自己也借女孩掩护,退了出来。 女孩并没有停下脚步,也跟着队伍一同离去了。 这时侗林上前道:“主子。” 可下一句话又似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下去。 而那群侍卫后面也跟了数十人了。 有男有女显然都是城中百姓。一路随行而去。 时近中午,云来客栈中,蓝衫少年与黑衫侗林临窗而坐。 侗林道:“主子、今天你上前,可看出了什么?” 那蓝衫少年沉思道:“那只手很小,很凉,脉息微弱。手臂上有个萤火骷髅头。” “他脸也很小,眼睫很长,眉毛浅淡,奶膘未褪,应该不超十岁。” 嗯!这主子平日里男风女色统统不近,没想到对那雁归楼却是看的比谁都认真,难道是这钢铁直男——开窍了。 侗林莫名其妙,却也接话道:“十岁少年怎会有这么高的声望,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错不了,皮肤细白如瓷,皮下血管如青黛,掌纹不清晰,嘴巴小巧,状若含丹。绝对不超十岁。”蓝衫公子语气肯定地说。 主子,你老人家这是往哪看呢! 侗林想了想又接话道:“不过主子若确定他手上有个萤火骷髅头图案,属下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难道这大梁你已经铺好路了。” 侗林:“那倒是没有,若在大梁有了咱们的根基,就不会被太子党的人到处追杀了。” “不过,若真是属下想的那样,过了今日再想在大梁安插我们的人,就应该简单些了。” “哦、有这等事,说来听听。”蓝衫公子道。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这大梁皇宫有一支秘探,号称鬼影卫,先前我们的人还没站稳脚跟,就被对方清除了。” “而据死士回来报,那鬼影卫首领,那次夜间打斗时,袖口处偶尔会有萤光闪过,如同鬼火一般。” “那死士是躺在死人堆里装做尸体,才逃了一命,报回了这个消息。” 蓝衫少年:“你猜那是萤火骷髅头的图案?” “嗯!身量不大,戴面具。有图案。这些跟死士的汇报完全吻合。” 蓝衫公子:“嗯。” “属下失职,没能在大梁埋下暗桩,才让您被四处追杀。” 蓝衫公子却释然道:“无妨,若是暗夜都撼动不了的人,应该是个人物。侗林,既然来到了这大梁京都,那就多盘桓数日。” “是,主子,这雁归楼居然是我们的仇人,有点意思。属下也想看看结果如何再走。” 说完见主子也露出了几分志在必得的表情。 看得侗林莫名其妙。 这时大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所议论的俱都是今日之事。 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主仆俩人也听出了事情的大概。 这雁归楼的身份是鬼影卫首领没错,也就是大内秘探,从不在人前显露真实身份。 而今天之事,原于那雁归楼武功受损,欲退离鬼影卫。 虽然是皇权特许,也自请了刑罚。 只是这上的是什么刑罚,宫里出来的人俱都讳莫如深。 而百姓胡乱的猜测,自然是众说纷纭,当不得真的。 但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就是那雁归楼在武功全盛之时,与禁卫军首领南旋归能打个旗鼓相当。 因而他今日所有的成就,已非少年人能做到。 据宫中传出的可靠消息说“这雁归楼是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了,才导致身材矮小的,其实他已到四旬不惑之年。” 这则成了百姓议论的焦点,雁归楼无人见过,七公子却从不陌生。 从他的饮食起居,议论到衣着服饰,总结出的结果是,此人没有什么特点。 此人虽相貌平平,却气质出尘,显得遗世独立。 又有人提出那他是否娶妻,就算身材矮小了些,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听说宫里的太监,没了那东西,都会与宫女结成对食,可见这乃是人之常情。 那七公子这样的人,是否有妻室,就成了百姓关注的重中之重,人们可不想他没有后人。 而那两名死囚,本也是朝中大员,平日里伤天害理之事做下不少。 是被雁归楼将数十年所做不法之事查了个遍才送上刑场。三族之内都被点了名,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只是那法场前看戏的人也不多,都在这边护送雁归楼了。 而这也只是雁归楼所有政绩中的冰山一角,听说光是山贼盗匪就被他挑了数十个帮派。 今日之事一旦传开,他在西郊乱葬岗所停的无论是残躯还是尸首,都不会安宁。 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总之想杀他之人绝不会少。 仇家那么多,谁能放过这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报复机会呢! 这天夜里,蓝衫少年睡的并不安稳,梦中他看到雁归楼浑身是血,被一群彪形大汉群体围攻,身上的血将衣衫全部染红。 他的那双手太过弱小,连手中剑都不能握牢,体力不支时,被人一剑斩去手臂。 而那手臂冰凉刺骨,那萤火一般的骷髅头对着蓝衫少年渐渐张开口,露出了诡异笑容,最后越张越大,简直可以大吞活人。 蓝衫少年猛然惊醒道:“侗林……” 对面床榻上的侗林醒来,正欲答话,却见窗外一阵羽箭如蝗,向他二人床上射来。 两人就地翻滚,躲过一波箭袭,互相对视一眼,心知又是太子党的人追来了。 正欲想办法冲出屋去,就听外面有人高喊 “什么人!” “有刺客!” “房上有人。” “这里也有。” “抓住他,快!” 二人听得稀奇,心道自己也没请保镖,是什么人帮了自己。” 第11章 荒天下之大谬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敲门声道:“客官,今日之事本店非常抱歉,客官是否受到惊扰。” 嗯!还真吓得够呛,太子党的人看来是下了血本的,闹到了京城不说,出手也再无顾及了。 侗林:“无妨,只是房中物品多有损坏,待明日小二哥再来查看!” 那店小二道:“不妨事,掌柜的已派人通报官府,一会儿衙差前来押人,客官是否一路随行,看看可识得那些人?” 侗林:“多谢掌柜的仗义出手,为我等解困。”侗林这块木头,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这时那蓝衫少年大言不惭回道:“不用,定是今日之事,引来了江湖中人。” 侗林见主子轻飘飘将罪责推了出去,只得圆场道:“我们主仆俩一个行脚商人,还不会得罪什么重要人物,引来高手追杀。定是今日城中之事招来的,那些人本就喜欢打打杀杀,一天到晚闹个没完。”可不是咋地,都闹到跨国作案了,可真够敬业的。 “客官言之有理,是否需要换间房。” 侗林:“小二哥客气,左右天快亮了,我二人不折腾了,替我家主人谢过你家掌柜。” “不用客气,客官早些休息,小的告退。”说过,脚步声渐行渐远。 待人走后,侗林望着被射成刺猬的床铺,明显是太子党的人干的,却被主子轻飘飘推给了那个命悬一线,生死不知的雁归楼。 于是给了主子一个:你长劲了,出息了,都学会栽赃嫁祸了的眼神。 蓝衫少年一见侗林那个自己体会的鄙薄表情,沉默不语。 其实他也不是有意将问题引到那个人身上,只是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了他。 过了许久,侗林道:“主子。” 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蓝衫少年赧然道:“侗林,知你刚正,但这件事若不推出去,你该知道后果。” 是啊,大梁潜入了他国皇子,被查出来,说是被追杀至此,谁信啊! 若因此事引起两国纷争,轻则割地索赔赎金。 重则引起战火。 总归都不会善了。 这时听主子又道:“不过那雁归楼或许也不会死,本王给他服了一颗吊命的药,心口气息不散,撑够七日,那位贵气公子相救应该来的及。” 侗林一听面露几分喜色道:“哦,什么时候做的。” 蓝衫少年有些得意道:“就是给他把脉之前,搂那小舒肩膀的时候弹进他口中的。” 侗林不无担心道:“没有被人瞧见!万一你走后药被人抠出来了怎么办?” 蓝衫少年想了想道:“应该没事,那个花红柳绿姑娘给我药的时候,分明说是入口即化的。” 侗林道:“人家明明说叫秦勤的,主子,你这外号给人取的也太——损了。到底能不能入口即化,要不要咱们试试。” 蓝衫少年道:“没有了,红花绿柳说此药金贵,他也只此一颗,不过还有两颗维护心脉的药,功效差了点,温水送服的。”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等着听结果了。” “侗林,做为一个仇人,你对那雁归楼太过关心了。” “各为其主的事,本就没有对错,更何况仇归仇,怨归怨,这技不如人又能怪谁呢。” “侗林,你倒是想的开。” “非也,若此人康健,侗林定会约他大战三百回合,赢了全当为兄弟报仇,输了也算为国尽忠。” “侗林,赢不赢他本王不管,你是本王的随从,为国尽忠这事轮不到你做。” “是,侗林遵命” 那少年道:“左右睡不着,陪你家主子去西郊坟场转转。”说着穿衣起身。那兴致勃勃的劲,咋有种去捡钱的喜悦感。 主仆二人还担心出了京城找不到路,结果到了京郊却发现遇上的人越来越多。 这雁归楼人不大,刮的妖风还不小。看这一路路人马废寝忘食的,劳心费力,好大的阵仗啊! 却听侗林不可思议道:“主子,你从来不喜热闹,可这次专程前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还是专程来插朋友两刀的?” 少年人未作答,与那人素昧平生,两肋插刀谈不上。插朋友两刀更是不可能,花红柳绿那么金贵的药。若他活下来,是该讨回些好处的。 但想起那个孩童,不觉内心沉重,眉头也渐渐蹙起。 主仆二人随着人群冲到乱葬岗,人影绰绰间,雁归楼裹着草席的身体若隐若现。 而这群江湖中人,一部分是为帮派而战,一部分受雇佣于人,是为钱财而战。 甚至乱葬岗的山角下,有人已经将雁归楼的头颅标价到了两万两白银。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那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时,就是严相李尚书之流与之相见也要尊称一声七公子的。 江湖草寇更是闻之大名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什么时候他的头颅也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又听那蓝衫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侗林、你说花红柳绿的那颗药值两万两白银吗?” 侗林心说:就算雁归楼醒了,主子问他要好处,他也未必承认,毕竟喂药时人是昏着的。” 但仍强词夺理道:“主子、你太龌龊了,你缺那两万两银子吗?” 少年道:“缺呀!本王的处境你也清楚。平生都未见过那么多银子。”可不咋的,没偷没抢也没钱。这人间处处坦途。 蓝衫少年平日里与侗林毫无主仆之分,这大块头一句话能噎人个半死,比他这主子更像是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养出来的。 侗林:“主子请便。” 说着人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天渐渐亮了,百余名带刀侍卫鏖战一夜,伤亡过半。 江湖中人也不好过,以更大的惨痛代价,诠释了雁归楼虽然已经退出皇家影卫,重伤不治,可依旧是撼动不得。 山谷间血腥味迷漫,断肢残骸,哀嚎不断,就着乱葬岗的地方性优势,连收尸都免了。 八皇子殿下组织人将尸骨收走,还有六天时间熬,若山谷臭气熏天,小七更难活命。 他已经派人求助南大人,希望能得些帮助,毕竟这五十多个侍卫是不可能坚持住七天的。 昨夜只是京城附近一些小部分暗黑势力集结,日子长了。 雁归楼以前所挑的那些帮派残余势力闻风而来,岂非势不可挡。 第12章 红花集的控诉 正午时分,随着小股打斗的胜负分明,朝中南大人也派来了百余名侍卫。 他们由八皇子亲自查验腰牌,身份确认无误后列入队中,战况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蓝衫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回程途中依旧能听到那些江湖人士互相诉说雁归楼的‘种种罪恶。’ 见一人解开蒙面黑巾露出里面凶神恶煞的一张脸道:“我老沙做了半辈子山大王,凭什么抢个娘们儿就被他雁归楼挑了寨门。” “若不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沙家祖辈三代铁匠出身,谁会做这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买卖。”这货,还委屈上了,合着你打家劫舍还很光耀门楣是! “可不是,有本事他怎不去杀那些贪官污吏,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算什么好汉。”这人,二三百斤的大体格子,这大吨位,敢问你算哪门子小老百姓。 旁边人也解下悍匪面巾颤抖着一脸横肉接口道:“就是就是,我红花集祖辈以养雕为生,供应达官贵人取乐,说起来与他朝中官员也算是有些利益上的交情。” “凭什么他雁归楼自己不解风情,不喜玩乐,就把红花集给挑了。” “这天下养雕为生的人海了去了,怎就招惹上他?”众人帮忙分析道。 “说来也是不走运,那雕爱吃人肉,我也只是捡些膘肥体壮的偶尔投喂些。这样喂养出的雕生性更加猛烈。他雁归楼多管什么闲事。” 旁边鼓眼塌鼻的瘦个子,一张嘴露出一口大黄包牙道:“要我说老兄你这事也是做的不够隐密,只是投喂个把人,怎会招惹上他。”这个人,看他齿缝,上一顿饭吃的不是韭菜馅饺子就是韭菜包子。 侗林一时嫌弃的不行,心说自己家主子应该更难捱。 却见主子正听的一脸认真,奇了怪了,主子啥时候变得这么人性化了。难道他从此以后不做冰雕了吗?要是那样。眼下天冷了还好过,可是来年呢!没了主子时时放出的冷气给他降暑,可怎么办! 这时听那人道:“老兄有所不知,其实事情本来很隐蔽的,老子以招矿工为名,偶尔招些膘肥体壮的人回去养着。” “他们拿着月银每日大鱼大肉被侍奉的像个大爷,简直乐不思蜀。” “偶尔有家人前来寻亲的,就声称遇了矿难,打发些银子,事情也就了了。”嗯!都听到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可千万别上当。 “谁成想有一天,一只雕嘴馋,出去抱了个孩子回来。” “我本想把那孩子放出去,可那孩子太小,被雕抱在空中飞,吓坏了。看到这样我无法,只好将他扔进雕舍里了。” 旁边一人道:“若只是这样,也不算兄台大错,总归是无心之失。”人命关天,啥时候成了小事。 那人道:“事情坏就坏在这一幕被我那不孝儿子看到了,他向来荒淫无度,见过这次之后,经常偷偷放雕出去,抱些小儿回来,将人折腾个半死不活时扔进雕舍。” 蓝衫少年听了心说:荒淫无度,骂的可真好,根不正苗不正,接出的葫芦也歪歪腚。 那人继续道:“后来雁归楼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女儿和他的几个玩伴一同扔进了雕舍。待他们被分食干净后,又放了一把大火,将几个雕场都化为灰烬。幸好小老儿当日不在家,才逃得活命。” 唉!还真是老天不开眼,怎就让这人活了下来。 看这些人各个面戴黑巾,显然也是两手准备,若杀人不成,回去继续做他们的缩头乌龟,官府也是拿他们没办法。 随口接了一句话道:“兄台、即是这样,可无人报案怎么会引来雁归楼?” 旁边人也附和道:“是啊!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这等小案还不能惊动他!” 那人道:“说来也算我倒霉,这坊间画匠很多,曾经有人画过一幅雕抱小儿的画卷,不知怎的传到雁归楼手中。雁归楼多方探查,找到了我的雕场。” 蓝衫少年心说:“这雁归楼还真是明察秋毫,若普通人见了此画,也只当是画师的随心之作!” 嘴上却道:“这雁归楼也真是多管闲事。” 说完给了侗林一个眼神。 侗林接话道:“可是传言雁归楼从未在人前展露真容,兄台是怎么认定是此人动的手呢?会不会是弄错了呀!” 这时旁边人替那人答道:“贤弟有所不知,那雁归楼人也太过狂妄,每次办案在现场都会留下字迹。” 另一人道:“雁归楼亲理此案,如有再犯,斩草除根。” “我们寨子被灭时没留下字迹,只是画了一副画,空中楼阁,高飞的大雁。” “卧槽!这雁归楼还真有雅兴,脚下血流成河,他在那蘸着血水作画。”想想那个画面,相当惊悚! 蓝衫少年可没感觉惊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刚攀谈几句,这被人叫上贤弟了。 他有些恼怒,但想知道雁归楼更多,就只好继续与他们同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雁归楼分明就是不想斩尽杀绝,才留下几句震摄的话。 谁知人家给你们留了活路,你们却要断人家生路。 这是哪门子道理,果然恶人就是恶人,姑息不得,斩草除根才是硬道理。 这时那个人又道:“雁归楼那厮,所做之事与斩草除根又差什么,红花集上千弟子仆从,除了百十来个丫头婆子打扫小厮,其余尽遭毒手,我还不敢东山再起。” “今日若不能趁他病要他命,老夫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还怎么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报仇。” 这些人,怎么可以恶的这般理直气壮? 旁边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他压的我两年买卖毫无寸进,再这样下去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蓝衫少年望着这人,膘肥体壮,可不像是要吃不上饭的样子。 再看看那数十个人,虎背熊腰,蛮牛一般的大体格子,一个个恶眉瞪眼、一脸横肉。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果真是相由心生,事实为证。 不自觉心道:“敢情这伙人不是来报仇的。一张凶符震万鬼,雁归楼这是镇压不住恶鬼,要遭万鬼反噬了。” 这大梁果真有趣,有趣得紧,看来是来对了。 这时旁边一人道:“贤弟此来,与那雁归楼又有何仇怨,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把仇报了。” “对呀!你也看到了,那厮虽然倒台了,可是官员百姓支持他的人依旧不少,单凭你这小身板,呵呵!报仇是不可能的。”说着拍了拍蓝衫少年人的肩膀。力道之大,险些将人给拍死。 蓝衫少年见状一愣、赶紧做出一个险些跌下马背的动作,被身边侗林一把接住身体,合他二人之力才堪堪稳住身形。脸色也迅速白了下去,显然是不会武功的。 这演技,绝对到位。 可此时,若不说点拿的出手的罪证,呈在这伙人面前,还是不能与之打成一片。 随后坏笑着瞅了瞅身边侗林,侗林背上立刻冷汗涔涔。 却听主子道:“要说我与那人倒是没什么仇怨,只是两年前家乡受灾。逃难到京城,又赶上小可生了风寒,大病一场,表弟只好自卖自身为我抓药救治。” “后来再与表弟相见才知道,买他之人竟是京城里名噪一时的七公子。” 说完不再言语。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脑补出一场场香艳淫靡的画面。 甚至都想到了谁穿男装,谁穿女装。 两人除了身高不对等,看着装,黑白配也是绝了。 在一众人卑鄙,无耻之徒,喜好恶俗的讨伐之声中。 侗林心说:“主子,你是终于得偿所愿地把我卖了,可你何故再给那雁归楼泼一盆脏水。”哼!这主子假仁假义假惺惺,连坏都坏的这般委婉。 但也没办法,还得替主子圆场道:“如今我与表哥也不想报什么仇了,左右那人势大,我们小老百姓招惹不起。只想看看七天后那人是个什么下场,若是死了,我们自此返回江南去。” “若他没死,既然逃不过,后半生也只好继续跟着他,否则还真就别无他法。” 第13章 云来客栈被焚 侗林说完,看了某人一眼,心说:“主子、你这么能胡诌八扯,怎不去茶楼里说书呢!” 但谁也没想到胡诌八扯的某人,今日之言,一语成谶。 一年过后,那个既能欺压又能调戏的忠心侍从——侗林,就不再属于他。 众人一听,见两人细皮嫩肉,又涉世浅薄,与狼共舞却浑然不知。 正是劫掠的好对象。 众人彼此心照不宣,这兄弟二人只说七日,七日后雁归楼若身死,他二人就是落入网中的蝶,无法逃脱,跌落成泥。 若那雁归楼没有死,这伙人出山无望,哪还敢动他雁七公子的人,活腻了不成。 自此众人也不再拘束,开些荤笑话,说些荤段子。 有事没事在二人手上、腰上摸一把,这不占白不占的便宜,白占谁不占。 一众匪徒唱着自己家乡的小调,荒腔走板回了京城。 蓝衫少年带着侗林本欲回之前投宿的云来客栈,可远远地就看见府衙官差沿街封锁,二人顿时脚步不敢寸进。 只得与那伙悍匪一同混进百姓中。 不用打听,听大家的议论声便已知晓,原来是云来客栈被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所幸半夜间就有贼人偷袭,抓到了两个已经移交府衙。 天快亮时,突然火箭纷飞如蝗虫过境。 京城中久负盛名的云来客栈,就在这场袭击中化为灰烬。 也幸好是半夜时就已经闹过一场,人们睡的不算熟,客栈中只有两个小二输送人群时被火箭射中一死一伤。 并未出现房倒屋塌时,死伤无数的场面。 百姓议论纷纷,大多认为是日前雁七公子受刑,引来江湖仇杀纷纷而至,让这云来客栈遭受了无妄之灾。 好在盛名之下的云来客栈安保措施也不是盖的。 这么一场漫天大火,没让客人有任何伤亡。简直就是个奇迹。 再看此时的客栈掌柜,满脸颓然,眼睛时不时望向不远处已经盖上白帆的店小二。 尽管千般不愿万般不舍,还在机械性地做着手中动作,记录客人火海中损失掉的财物。 人们排着长队等着登记,虽然有少部分人会多报,偷报。 但大多数能住得起云来客栈的人都声称自己无所损失。 能在那么大的火灾现场逃生,那是多大幸运,人命总比金钱来的重要。 不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还厚颜索讹赔偿,多大的脸面。 有这种想法的蓝衫少年,以及侗林二人,正在心中暗暗叫苦。 这二人生活中就是两个大爷儿,出门从不带银两。 现在他们身上不用问,那是连半个铜板也找不出来的。全葬送火海了。 可他二人深知这场火灾是他们招来的,弄的人家一死一伤,倾家荡产,还怎么有脸去索要赔偿。 若被人家知道事情原委,非向他二人讨要说法不可。 可这件事不幸被蓝衫少年那张乌鸦嘴说中,百姓不做其他猜测,又栽给了雁归楼。 一致认为是雁归楼之事引来的江湖杀手所为。 然而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解释了也没钱赔付,后续的后果无法承担,话说出去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而这场大火连百姓都知道客人没有伤亡。 太子党的人躲在人群中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二人当晚找了个简陋客栈住下。 进了房间,蓝衫少年刚想努鼻子,就被身旁侗林拉了拉衣摆。 看看侗林的木簪,想想也是,这漆黑闭塞又狭小的房间,住上一夜就需要好几个铜板,还是侗林当了头上银簪换来的。 没了银票,这二人顿时如同斗败的公鸡,支愣不起来了。 他们的逃亡生涯背上了一条命案,又身无分文,大约以后这样的客栈也与自己无缘了。 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些店中伙计,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昨晚为他们开房间的那一个。 想起半夜里此人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话语,亲近热络,却保持一点微小距离,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这人做小二实在屈材了,没想到仅半天时间就离开人世!。 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罪孽,总让人愤怒又无力。 这场大火也给各个酒楼客栈以及官府增加了排查力度。 虽说江湖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伤及城中百姓,官府查办起来也绝不手软。 更何况大多数人的案底,被雁归楼交予刑部后,都还在追凶中,并未结案。 一时间各个街道都有衙差押送犯人的足迹,又为针对雁归楼的复仇大计加上浓重的一笔。 剩下的人一时间还真不敢在城中造次。 没了银子,他二人想在京城熬上七天有点不现实,这地方,吃的住的处处都烧银子。 深夜里狭窄黑暗的房间,蓝衫少年想起日间所见的雁归楼,依旧无声无息。 除了近身照顾他的贵气公子以及那个自称是小舒的赤足少女、无人知道其生死。 可这仅仅两天时间,就集结了那么多彪形悍匪前来诛杀。 七天时间会是怎样光景,谁都无法预料,那小孩想逃过此劫可不容易。 这时侗林道:“主子,没了银子,很难坚持七天啊!要不我们出城可好。” 出城,出城还怎么关注那个小人孩。 见主子无语只得又道:“若是主子不愿,那属下明天就去找些零杂工,干点活啥的,总能养的活主子!”瞧这傻大块头,也就这点出息,白瞎他那一身好工夫了。 好在是遵纪守法的,不招灾惹祸。搁在哪里都放心! “侗林,肖风肖遥他们在哪?” “边境线,鬼影卫首领一倒台,估计很快就能混进来。” “那就再等等!”说着将手上一枚玉扳指丢给侗林道:“本王手上也就这个物件来自民间,你明天去将它当了,尽量多换些银两。” 想到‘花红柳绿’那个人,穿着打扮大红配大绿,大粉大紫照穿不误,如此艳俗也不像是个靠谱的主。他的药能不能吊命,有点没谱。 中秋将近,更深露重,这样的温度,雁归楼一个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人怎能受得了。 想了想觉得可笑,今天若不是抬出雁归楼,他们二人就被那群悍匪抢回去做压寨郎君了。在那些人眼中,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尽管他二人并不惧那些悍匪,可也不想多生事端。 这时听侗林惋惜道:“那人很可怜,主人为何还要污他名节” 少年人理直气壮:“扯张虎皮而已,雁归楼应该不会在意。” 侗林:“世人谁不注重名节,尤其是他们江湖中人,为了一句话杀身成仁的大有人在。” “迂腐” “主子没闯过江湖,等你在江湖上有了名号就知道了。” 想那雁归楼,他的一个人名就能震摄群匪不敢翻身。 这人的名号该是有多响亮,多不可侵犯。 污了这人名节,简直罪不可恕。 第14章 你别动他,你别打他的主意 蓝衫少年与仆从谁都没了睡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可是聊来聊去也只两件事,看热闹和没钱。 别说男子汉大丈夫为五斗米折腰,吃不上饭时一个馒头照样让你弯下腰来。 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银票,不好意思,是火海中的银票。 这时隔壁传来议论声:“那厮可真是个人物,没想到他一颗头都值二十万两白银。” “呸!可不是,老子今晚就将他摘回来。” “老三可别吹牛皮了,你没见他身边有多少高人守护,等你真摘回来再说!” “要我说光摘一颗头颅有啥用,直接将人抢出来,到时候胳膊大腿一分补,还能卖个好价钱。” “傻呀你!那人头是为了买他的命!胳膊大腿的,拿回来谁要!” “唉老三!你还别说,拿回来也不见得就没人要,他雁归楼得罪过那么多人。回头咱找到他们,慰问亡灵也不见得非要供上脑袋,供只胳膊大腿什么的,应该也能告慰死者了!毕竟那人只长了一个脑袋,不够分呀!大家伙!” “说他傻你还真的不聪明!难道你长很多脑袋了!”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大哥才是大聪明!” 几个傻缺玩意,人还没到手,都想到如何分赃上去了,为此还吵了起来。 原因是老大想将大腿卖给红花集刁寨主。 而老二则认为红花集不如茶马帮实力大,卖他们一条胳膊都是抬举他了。 老三则是又聪明了一回,反正那人胳膊腿的也不只一条,到时候随便开个价,价高者得,岂不是更好。 几人一拍脑袋,达成统一共识。 侗林与主子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群蠢货”四个字。 一想到半夜时还两万两白银,如今半天过去,涨到了二十万两,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又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 随后蓝衫少年道:“你别动他!” 侗林也几乎是同时开口道:“你别打他的主意。” 只听蓝衫少年人无奈道:“今日酒楼之事皆由你我二人而起。却全让雁归楼背了黑锅。这份情,本王记下。” “主子记得就好,以后别啥事都往人家身上推。”这么不遗余力地毁人家名节,就问主子你良心能安吗? 过了片刻侗林道:“老梁皇为何逼迫雁归楼至此,自毁长城呀这是!” 见主子未语又幽幽开口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无论是老梁皇想借江湖人之手除掉雁归楼,还是想借雁归楼之手打击江湖,总之雁归楼本人都是被牺牲的那枚棋子。” “这个人本王要定了。”蓝衫少年说着,那种志在必得溢于言表。 侗林:“主子,你太想当然了,满江湖的人都在杀他,这个人咱要不起。” 那蓝衫少年不服不忿道:“侗林,你什么意思,是怕本王驾驭不了他。” 侗林苦笑道:“字面上的意思,实事求是地说,这个人咱们带不走。” 那蓝衫少年诧异道:“你在怀疑本王的能力,你一直在维护那个人,本王以为你很愿意与他成为同僚。” 侗林干笑道:“那个人,侗林高攀不起。” 蓝衫少年露出几分狡诈道:“还有我们侗家二少高攀不起的人,那本王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手段。” “不睡了,备些干粮,本王带你攀高枝去。” 侗林苦笑道:“主子、哪里还能备,咱们已经分文没有了。” 于是乎分文没有的两个人,踏着子夜露水向西郊而去。 沿途中,二人还在设想以后要如何压榨雁归楼的价值,为暗夜死去的弟兄报仇。 还没出城,就被当空而下的一张渔网罩住,二人心知是谁,不由分说拔出腰悬宝剑,向渔网刺去。 可那渔网竟也不知什么材质,刀剑伤它不得。 这时四周拉网之人开始急速奔跑,使得渔网越收越紧。 一会儿工夫两人别说挥剑了,人都已经被对方束缚的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那些人似乎是要将两人融合成一人似的,还在拼命拉扯,终于两人挣扎无果渐渐晕了过去。 西郊乱葬岗上,八皇子殿下与小舒几人不眠不休,既为监刑实为保护。 雁七公子自那日行刑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气息微弱四肢冰凉,只有胸口一点热度能证明这还是个活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八皇子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小七虽然胸口一点热度未散,可是扎入心口的那一剑,三天了依旧是血流不止。 照这样下去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血可流,还不是渐渐流干。 令人不解的是,小七的血不知何故,总会有一些蚊子、苍蝇、蚂蚁,闻着味前来觅食。 仅仅三天时间,他的身上就已经被咬的到处是伤。 身体周围也散落了许许多多虫子的尸体。 这些虫子吸食血液为生本属正常,可情况出现在乱葬岗这块地方,就不正常了。 这几天,这里到处都有新鲜尸体,何故这些虫子总盯着雁归楼不放。 再看小七身体周围的小虫尸体,什么样的血能杀死这些虫子,难道是?…中毒。 八皇子恨得牙根痒痒。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朝臣才同意让他在七公子身体周围点些艾草,既能驱虫,也能为他带来些暖意。 三天来山下的匪寇攻击侍卫的队伍从未停歇,侍卫换了一波又一波。 总有一部分人不知被何方势力收买,出手懈怠。 甚至有两次竟真的攻入雁七公子近前,连保护他的八皇子和雁归楼酒家、绣坊、雁归楼珠宝行的伙计都受了伤。 八皇子大怒,当场砍了几名侍卫,声称若雁归楼遇害,令在场所有人陪葬,这样情况才稍好了些。 夜幕降临了,倦鸟归巢,百兽齐吼。 又到了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时刻。 看着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山下人头攒动,喊杀声伴着雷声一起到来。 八皇子绝望了,听说山下雁归楼的头颅已经标出了二十万两白银, 这天价的赏银,无法想象是哪个朝臣或哪个帮派开出来的。 但是报了这种价码,还谈什么保护,八皇子都怕皇家侍卫队伍或禁卫军中有人反水。 甚至是雁归楼产业里的伙计起了歹心。 人性本恶,他一个皇宫长大的皇子,兄弟阋墙,父子相杀,这种事难道见得还少吗? 又一道闪电撕裂长空,又一道炸雷惊天动地。 大雨滂沱而下,随着电闪雷鸣而来的还有如蝗的箭羽,和众人的喊杀声。 八皇子的眼泪同雨水一起落下。 完了、以往那些草莽匪寇还顾忌着不敢与朝中侍卫公然对抗,手段总还收敛些。 而今天这种鬼天气,看来他们是打算法不责众了,欲将这里的所有人一网打尽呀!。 八皇子心中暗叹“父皇、小七到底是您的得力干将,也没做错什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何苦如此。” 见此情景,八皇子朝小舒几个并不懂武功的姑娘喊道:“快、带小七走,快。” 没办法,如今这种局势他能相信的人,还真只有雁归楼绣坊中的几个姑娘了。 这些人都是小七一年前从京恶谷案中解救出来的人。 前半生是官家贵女,而今是楼里绣娘,见过富贵繁华,见过人间地狱,经过生死别离。 一场变故将每个人的命运泾渭分明。 官家贵女的身份是父母给的,如今却弃她们如敝履。 地狱般的折磨是小七带她们走出来的,给了她们一个不是家,更似家的地方。 她们对小七的忠心,恨不得以身相替。 小舒打开草席,雁七公子那张小脸惨白如纸,心口的剑伤在大雨的冲刷下,依然泛着隐隐的红。 七层衣服仍无法裹住里面流出的血。 显然是这场大雨,让他本就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小舒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听八皇子说这当胸一剑刺进了心脏边缘。 心脏受损严重,若动作幅度过大,挣开血管,将命丧当场,无药可医。 小舒久久踌躇,不肯动手。 八皇子也知道她为什么踌躇”。 第15章 雁归楼失踪 已入深夜,暴雨中山下雨水已经没过膝盖,身边侍卫越来越少。 而那些江湖高手刀剑狠戾,手段凛冽。也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辱骂声,喊杀声,刀剑相击声与天上雷雨不分伯仲,看来也是拼死一战了。 尽管风大雨急,流向山下的雨水依然染成了红色 小舒刚将雁归楼抱起,还没走出去几步。只觉得手脚一麻,雁归楼却落入了一个蓝衫少年怀里。 那蓝衫少年也未走出去几步,被身边的八皇子等人团团围住。 外面的羽箭同样向中间射来,顷刻间身边人倒下去一片。 蓝衫少年正在左突右冲,一件玄色披风当头罩下,随着披风被扯走,怀中人已经不见。 这三人交错间只是眨眼功夫,甚至雨幕下都未看见来人长什么模样,人就从自己手上消失了,可山下的屠杀仍在继续着。 风停了,雨住了,子归鸟不再哀嚎。 天快亮了,可众人心里的光却熄了,他们寻找到天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不知被何人所劫。 而后皇帝一卷诏书,宣八皇子回朝。 金銮殿上群起而攻之,朝臣均认为八皇子监守自盗,毕竟二人情份摆在那里。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八皇子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朝中蛀虫,雁归楼安的是谁的天下,保的是谁的江山,他当真刨了你们哪家祖坟不成?让你们就这样容不下他!如今他被歹人所劫,生死不明,还要被尔等恶语重伤,你们怎敢。” 这时一向老好人的胖头沈尚书出来圆场道:“殿下息怒,那雁归楼既然不肯效忠陛下,又是山野散民,居无定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怕殿下您年纪尚轻,并不能懂他心中所想,倘若他真心归顺于我皇,哪怕受封个闲散王爷,做一世富贵闲人,诸位朝臣也不会如此针对于他?” 言辞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忠义。 旁边沐大人道:“只怪那雁归楼,行踪诡秘又无从挽留,这样的人物放任江湖,日后很难想象他会闯下多大滔天巨祸?” 柳大人道:“沐大人言重了,他入仕短短两年,肃清了多少匪寇,能不能闯下滔天之祸,臣下不知,可就眼下而言,多少江湖高手来找他寻仇,可那仇怨是怎么来的,你我都清楚。” 王大人也道:听说雁大人的头颅,赏金都抬高到了二十万两白银,诸位不妨想一想,他的项上人头为何如此金贵,而标出这二十万两白银的金主,他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出这天价的赏金难道只为泄愤?恕老臣吝啬,别说二十万两白银,就是两个铜板臣也是舍不得拿来这么挥霍。” 人群里传出笑声,紧张的气氛也似乎缓解了一些。 八皇子上前请命道:“父皇,儿臣请命出兵剿匪,救回雁七公子。” 这时龙座上皇帝道:“好了、八皇子于监管雁归楼之事办事不利,禁足一月罚奉半年。而对当前雁归楼失踪之事,虽是八皇子办事不利,可江湖草寇也并非是雁归楼无故招惹,此人功于社稷。只可惜不能继续为朕效力,实乃我大梁的损失。西郊之乱,凡此种种,皆因任职期间所惹祸端,朕深感歉意。受刑三日,日期未满,不予追究。如今虽已失踪,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众臣日后若与之相见,必以礼相待,不得违抗。” 八皇子不甘心道:“父皇,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皇帝心说:“你若管了,他还能有活路吗?”可这话实在不好当着众臣面说出口,只得沉默不语。 这时姚大人道:“陛下,雁归楼行刑未满,陛下仁慈。可西郊之乱,起因皆是雁归楼剿匪之时办事不利,留有祸根导致,实在与我皇无关。” 沈大人也接口道:“要说这雁归楼也是奇才,他每次办案都留下这么一条尾巴,让那些人对他又敬又惧!或许他也没想到当初的与虎谋皮,会成为今日的以身饲虎,图遭反噬。” 这时八皇子怒道:”沈大人,说话要讲证据的,你诬陷小七与虎谋皮,拿出证据来,这金銮殿上可不是让你信口胡说的地方。” 沈大人似是被吓的不轻,又似是刚反应过来,赶紧请罪道:“是老臣失言了,求皇上恕罪。” 姚大人也行大礼道:“是臣失言,雁七公子清正高节,岂是我等能随意评判的。” 这二人一唱一合,看似褒奖,实则捧杀,皇帝眉头越蹙越紧。 八皇子岂不知那二人是什么伎俩,只是现在多说无益,说多错多,只得将所有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雁归楼失踪的消息很快被传开,京中百姓不知道是谁所为,一直关注着这个事情,一直等着七日后雁公子能得到救治,没想到终究是遭了奸佞小人的道,被人劫持。 百姓没什么力量插手这些事,只看到最近庙里的香火都旺盛了起来。人人虔诚敬拜,所求之事大都是保某某人平安康健,遇难呈祥之类。 而雁归楼绣坊中,一女孩居中站立,下首两排几十个人,个个目光沉重,眉头深锁。 半晌后,那女孩才道:“云安,就按你安排的做!务必要找到公子,注意行踪,不要让那些江湖贼子发现我们的动向,若与他们有交集,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我们现在没功夫收拾他们。” 听这声音,正是那叫云舒的女孩。 “是,统领大人。” 云舒又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考验我们千机营的时候到了” “千机营必胜。”众人整齐划一道。 京郊的一个山谷中,蓝衫少年仰躺在青石板上。 他的袖中藏着一只小靴子,是雁归楼的。 与自己身高八尺有余,旱船一样的靴子不同。 这只小靴子太过秀气,还没他的手掌大,乳白色的靴子干干净净,却在靴面上有斑驳血迹。 让人看了心慌,昨日他与侗林好不容易从太子党的人手中逃了出来,却又被一股受顾佣的江湖人堵住,一番苦战后,二人走散。 如今雁归楼没救出来,身上没有银两,也不知去何处寻人,本来说好的在西郊乱葬岗碰头,没想到昨夜之事让一切又有了转变。 他为救雁归楼而来却与他失之交臂,抱着的那个人轻如柳絮,怎么也想不到,万人空巷,万人跪拜,万人诛杀,皆因此人,小小的人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现在又该去哪里寻他? 第16章 雁归楼的身事一 雁归楼做了一个繁杂冗长的梦。梦里山花初绽,草长莺飞。 她与自己的母亲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原野上放着纸鸢。 春风徐徐,阳光正好,母亲二八年华,容颜娇俏。 而她梳着双丫髻,穿着小花裙,一会儿叫阿娘,一会儿叫娘亲。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该怎样称呼自己的母亲,索性混叫一气。 正玩的欢脱之时,头顶一声炸雷惊响。 转眼间,暴雨倾盆而下。 漆黑的天空,电闪雷鸣,原野不见了,纸鸢不见了。 只在闪电亮起的瞬间,看见如同海浪般翻滚的云层,伴着狂风大作,让人胆战心惊。 而她此时正身处一处埋葬万人魂的英雄冢前。周围墓碑林立,透过明明灭灭的闪电,青灰色的墓碑忽明忽暗,如同上古洪荒巨兽的獠牙,犬牙交错,绵延到远远天际,永无尽头,仿佛一直连到鬼门关,黄泉路。 她大喊着娘亲,却见娘亲浑身是血,牵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几位哥哥渐行渐远。 她哭的撕心裂肺,却听身后父亲威严的声音喊道:“阿音!快回来。” 她哪里肯听,跌跌撞撞向前追去,边跑边喊:“父亲、母亲带着哥哥们走了,我要去找他们回来。” 跑着跑着,前面一条污浊的大河挡住了去路,她跪在河岸边嚎啕大哭。 母亲哥哥们都不见了,再回头,后面也不见了父亲的身影,空留她一个人在这世间,在瓢泼一般的雨幕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独自前行。” 这实在是一个悲伤的梦境,她渐渐清醒了过来。 开始有了意识,此时的她不知晨昏,不知自己是谁。 只听旁边有人说:“大夫,我家弟弟怎么样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怎么还不醒。” 又一人道:“小公子失血过多,这次是有贵人相助,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你多与他说说话,先把他的意识唤醒,老夫再去调一下药方。” 雁归楼听这二人说话,入耳不入心,每个字都已听清楚,连起来却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想睁开眼睛,没力气,连动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 想动动手脚,身体却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但她的意识告诉她,她是有手脚的,尽管不知那东西长什么样,干什么用的。 想的太多,头脑一阵发晕,人又匆匆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又醒来了,依旧是睁不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让他想起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囚室。 她是谁,怎么会在那里。那里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要在黑暗的地方,要有光。 记忆如同是看幕布上的皮影戏,慢慢铺展开,慢慢地有了色彩,慢慢地有了声音。 原来梦中那个在原野上放着纸鸢的小女孩是她自己,梦中的她如愿以偿,穿上了小花裙,梳上了花苞头,有了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后来场景变了,为什么母亲走了,为什么父亲阻止了她追母亲的脚步。 只差一步,她就有母亲了,只差那一步,她就被湍流不息的河水隔成了天人两端。 他叫云天音,是镇北王的小世子。 天生右半张脸上带有像叶片脉络一样的红色胎印,诡异的如同被魔王标记上的修罗印纹,奇丑无比。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女孩,是药王宗秦老宗主唯一的弟子,小月亮。” 她还有二师父、三师父,是护国寺里的住持方丈。那俩位师父每半个月给她输送一次内力,十天泡一次药浴,每天喝一次苦药,有记忆起这些事从未间断过。 有了二师父、三师父的内力加持,她五岁就能力举千钧。 师父说她孩童体质承受不了强大的内力,因而昼夜不停地练功强身健体,为了能承受那磅礴的内力,再苦的药,再痛的药浴,都接受的甘之如饴。 后来她在医术上有了造诣,才发现她喝的泡的全是毒药,这是什么身体,怎就没将自己毒死。 但师父们对她的好,她全知道。不相信师父是故意害她。 五岁那年,修罗印纹渐渐消褪了,露出了原本的小脸,带有淡淡痕迹,也还是丑的没眼看。 这一天她被大师父,也就是药王宗的老宗主派遣出山,临行前交代了两个任务,一是要去大西北云家军参军,二是将她那四散的几个徒弟找回来。 她听的云里雾里,自己医术毒术刚刚小有所成,怎就有了徒弟。 徒弟是师父替她收的,已经开蒙,师父还拍着胸脯保证说:“都是好苗子,你这个做师父的尽管好好教就是。” 而作为祖师爷的大师父,也终于可以云游四海去了,这几年同她住在这山谷中,可憋屈坏了。 师父为她备下了三个月的用药,吃的,泡的,凑齐了,他老人家就先离家出走了。 师父不在的药王谷,已经不是家了,她没了依靠。开始了长途跋涉,千里走单骑,背着一背包的药,出发了。 小时候看着落日余晖,总想着长大后要爬过山顶,看看太阳落山后又去了哪里。 如今步行了近两个月,沿途看了许多风土人情,也遇上了许多土匪歹人,但她医毒双修,又有功夫傍身 ,谁遇上她谁倒霉。 天数长了才发现她的修罗印不是消失了,偶尔还会跑出来,常常吓得路边小孩哇哇大哭,拿石子丢她,骂她“丑八怪。” 临近大西北,进入了荒芜人烟之地。听当地人叫那地方八百里瀚海。 她虽然一步步丈量过来,却也忘了数一数,到底够不够八百里。 那地方能吃的东西太少,风沙戈壁什么地况都有。 最难时她用弓箭射下一只老鹰,鹰血做水,鹰肉做食。 那腥味后来令她多少年都不再食肉。 她也被海市蜃楼骗过,看见了绿洲,看见了大城,以为是到了传说中的乐安城。 而向那地方走了半天,什么都消失了。 后来有一天她在沙漠中看见一支军队,那个领头的,未着战甲,身穿白衣,光风霁月如同天神一般。 她没有跑过去求助,她想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男人!一定又是那该死的沙漠幻影变出来骗她的,于是无动于衷地继续向前走着。 军中将士也看见了那个小孩子,背着个比她身体小不了多少的大背包,活像个小羊驼,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后来那白衣人打马过来。她木讷地问道:“原来你不是沙漠幻影,我还以为这么美的人,一定又是那沙漠变出来骗我的。” 身后赶过来的众将士们笑着告诉她道:“那不是沙漠幻影,那叫海市蜃楼。” 第17章 雁归楼的身事二 那白衣主将见到她,眼中时不时露出那种难以隐忍的喜悦。 听说她是来参军的,已经练习了一些拳脚功夫,身后将士俱都开怀大笑。 她年仅五岁,常年吃药,超负荷的练功,让她的身体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小。 谁都没有想到她这还不到众人大腿高的小鬼,会懂什么叫拳脚功夫。 但听到她要去乐安城,要去参军,保家卫国,众人都叫好。 旁边一个银袍小将一把将她抱起,狠狠摸了她几把额头,亲昵地似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随后将她送进白衣人怀中道:“义父,这么小的孩子就来参军,这是云家军的后备力量呀!” 那白衣人问道:“小子,这茫茫大漠,你是怎么走来的。” 小月亮自然不能说自己用脚丈量而来,扯谎道:“奶娘身体不好,无法穿过这沙漠,将我交给了一支骆驼商队,只是可惜昨日风沙一起,大家都走散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银袍小将道:“义父,就将这孩子带回军中如何,反正他也是来参军的。” 那白衣人道,“这怕是我军中最小的士兵了,小子,你记住,参军很苦的哟,到时候可不许哭鼻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月亮。” “小月亮,这是乳名,大名呢?。” “什么是大名,奶娘一直都是这么叫我的。” 身边将士一听立即脑补出一场大宅门里的恩怨情仇,这孩子的名字很好听,通过名字能看出奶娘待她很用心。 可她没有真正的名姓,应该是被大家族抛弃的孩子。” 那白衣人道:“既然无名无姓,那就做本王的儿子!你奶娘叫你小月亮,既是从天上来的,我儿就叫天音、云天音。” 自此小月亮有了自己的名字云天音。 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裹,那银袍小将道:“小弟、你背上背的是什么,为兄帮你背。” 云天音道:“药,奶娘说我身体不好,要长期服用的药。” 白衣人道:“承儿,回去找个大夫看看,把药配出来既然要长期服用,就提前做好准备!” 云天音与众人一同离开了沙漠,她见到了打仗,见到了杀人,见到了旌旗烈烈,也见到了山河染血。 一点也不像她所学到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里有的,是被风沙掩埋了一半的骸骨,看骨骼,似是漠北人,跟着他们的王,南侵到了这里,也将身体留在了这里,任凭风沙侵袭,白蚁蛀空,留下空洞的眼眶,举目望天。 凯旋而归时,乐安城的百姓迎来了他们的小世子爷,而云天音也知道了父亲还有很多义子。 她也同众义子一同叫他义父,父亲不允,让他叫父王,或叫父帅都可以。 云天音左思右想,决定叫父帅,一是听着就很霸气,二是父帅确实也很帅,是她平生所见过最帅的人,尽管她平生也没见过多少个人。 转眼间云天音十岁了,这五年间她辗转过许多地方,打过蛮族,战过西齐,当过粮草押运兵,也当过火头军。 她的脚步到过北部边疆的每一个角落。 各地方的地貌地况,在她脑中那就是一幅真实版的行军图 各地辗转,磕磕绊绊也总算是完成了师父交代的第二个任务。 找到了重华,叶明君,容哥儿几个弟子,而自己又收了苏小佩等人做弟子。 五年间她在大西北建立了以江英豪,江宇豪为首的苍狼营,先锋营。和归云城粮道,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地方。 又拜了世上最擅长易容的神秘人物千面郎君,和他的老搭档,擅长阵法和机关术的老怪物为师, 这五年她活的虽然很累,却充满了传奇色彩,也是从未有过的快乐。 每日在营地里与士兵摸爬滚打,但夜里的课业依然很繁重,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比其他人强得太多,可为什么父帅和师父们还日夜为她操劳。 练功调息,学习各种各样的医技,甚至是几天一次的药浴,和每日一次的苦药,来到军营依然不间断。 师父们看待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片雪花,冷天怕被风吹散,热天怕随时会化掉。 那时候的她太小了,带着少年人都有的不服不忿,利用手底下的一帮弟兄,骗过了云承义兄,偷偷将药浴与汤药全倒掉了。 那时她本身就已经是毒医圣手了,就偷偷地任性着。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突然感觉面部发热,脸上的修罗印纹似是活了一般。拉扯着全身经脉往眉心汇聚。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痛得满地打滚。 那时候想着,要是有人能拿一把刀,把她的手脚都砍下来就好了。 没有了手脚的牵制,让这修罗印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也就不会那般疼痛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泡在药浴里,是被剔骨抽筋似的疼痛折腾醒的。 这件事发生后,云承义兄监督不力,被父帅赏了二十军杖。 江英豪,江宇豪,卓三胖子,沙小虎他们就再也不肯帮她了。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监督她吃药的侍卫,她在营地里一夜之间就成了被砍了爪子的病猫。 那时候的她多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这般管束。 而且出事后她身体亏损的那般严重,父帅非但不让她休息,课业比以往更加繁重了。 几天后她已经忍无可忍,一把药粉撒过去,那群半大小伙子们就全睡着了。 她偷偷潜进了父帅的营帐想问个究竟。 原来几位师父也都在,似是商量着什么,她偷偷潜伏下来偷听。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是云擎天与乐安公主的女儿。 也并非生来面貌奇丑无比,而是在娘胎里就中了一种奇毒。 也就是十年前,闹得天怒人怨的凤凰女。 她出生在一个满天祥云的清晨,宝相庄严,梵音声声的护国寺里,诸天神佛见证了她的到来。 也见证了那个还未出生就将人间搅成血屠地狱的始作俑者。 凤凰女,世人趋之若鹜。 而她认为那是打在骨子里的罪恶,从传言开始到她出生,每一天世人都在以命相填,步步生血莲,填满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投胎之路。 而这一身污脏,一身罪孽永远也洗不干净。 是护国寺的师父为她输了两成功力压制了奇毒,驱散了眉间那抹传说的凤凰女胎印。 而她这几年日夜苦修,药物不断,全为压制那奇毒。 若那奇毒发作,凤凰女胎印将重现,她也将命悬一线。 而云家军得了凤凰女,称作男孩养在营中这些年,此等欺君重罪,父帅、护国寺的师父与她都要被处斩。 枉她勤修几年医毒术,被世人尊称毒医圣手,原来竟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曾了解清楚。 第18章 大爱无声 那时云天音的易容术已经大成,还有几位师父帮扶。 隐藏凤凰女胎印已没问题。 可是她是云家人最后一滴血脉,没有人敢拿她的生命冒险。 那天她被震撼到了,后来听大师父说道:“虽说是她自己停的药,可这一剂药再用也失去效用了,要重新配出药方,写药方不难,药方几年前就写好了,难的是上面有两味药,一味还没找到,另一味在药王谷,要明年中秋月圆之夜才能采摘,错开了时节,等不急用,” 众人愁的直抓头发,云承也自责地低下头去,怎么就被个小娃娃给骗了。 这时洪暮大师道:“那能不能用别的药物代替。” 秦宗主道:“可以,替代的药物我手上也有,只是这是毒物,若这次自主升级了毒性,那下次再换药方,就需要比这次更毒的药物,如此下去,终有一日,要寻找的药物将变成世上难求的天材地宝。到那时阿音也就更难续命了。” 老怪物师父道:“也不知这阿音中的是什么毒,一会儿冷的眉毛结霜,一会又热的血液如沸,老头子摸她的额头那烫手的劲,鸡蛋都能煎熟了。” 秦宗主道:“应该不是中原的毒,老夫虽然近几年才专心研究毒物,但医毒本就不分家,这中原的东西没有这么歹毒的,也许出自苗疆。” “只是苗疆据说几十年前,出现了背叛他们的汉人,现在咱们汉人根本就进不去。等这次事了,我看看能不能安排小九小十去苗疆,那边的人戒心再重,应该也不会怀疑两个孩子。” “其实这件事最好是阿音自己去” “话虽如此说,但她的使命太重,不适合出现在苗疆,倘若成功了,被收做弟子留在那里,那家里这些人就没了盼头。” 这时千面郎君道:“那味难寻的药在西齐皇宫,西皇那老家伙将此毒物当成宝贝,珍视的紧,老子明日就去西齐走一遭,把它骗回来” 旁边老怪物师父打趣道:“千面郎君又要出山了,敢问这次是要扮成皇帝老儿的生母呀!还是宠妃呀!” 千面郎君一听极为不满,挺了挺自己硕大的胸器娇嗲道:“讨厌啦,人家这次要扮成西齐宫中那个最得宠的梦瑶小郡主,瑶儿啦。” 解决了一个问题,众人也似放松了些,面对千面郎君的风骚样,也露出几分笑容。 老怪物笑骂道:“老伙计,一把年纪了还装嫩,那老子就做护花使者,陪你同行!” 洪暮大师又道:“药王谷的那一味药,就没办法提前催熟吗?” 秦宗主道:“找到另一味,家里这个就简单些了,这些毒物有个不成文的特性,就是需要吸收月华来养,也就是聚集太阴之气。” “可以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每日用他的血来供养此草,等它开花,即可入药。” “阿音的徒弟容哥儿是阴时之人,已经去了,不过光他自己还是不行,最好多找几个,免得到时候鲜血不够用。” 说完后又看了看云擎天道:“师弟,你别怀疑,师兄也是看书上是这么写的,你也知道,为兄大半生都在救人,研习毒物时日尚浅,也不得门道,论到造诣,与我徒儿阿音,半斤对八两,也就是这几年一直研究她的胎毒,才比她多懂些罢了。” 这时候洪暮大师道:“阴时之人虽难找,可也是巧了,我家师兄就是,一会我就启程,返回护国寺,让师兄去药王谷。” 云擎天向诸位师父拱手道:“几位大师为令媛千里奔波,云某感激不尽,请受云某一拜。” 众人还是没让云擎天拜下去,这时云承起身向诸位师父深深一礼道:“云承之过,让诸位师父费心了。” 众人知道云承也是无心之失,纷纷道:“哪里话” “都是自家徒弟” “要我说你也不容易,阿音那调皮劲比她二哥当年尤甚。” “就是,谁能管得住她,就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只有天天被她捉弄的份。” 问题解决了,里面成了批斗会,将云天音这几年干的糗事抖了个干净。 可这些消息惊的云天音咬破手指,而不自知,浑浑噩噩回到帐中。 一直以为自己与几位义兄一样都是父帅领回来的孤儿。 对从前的无往不利还沾沾自喜。 总以为同为义子,她比那几位义兄强的太多太多。 也想着父帅虽拿自己当亲子看待,但自己也不能失了身份,太过放纵。 然而她也最喜爱自己的父帅,每次出征,见中军帐里的烛光彻夜不灭,她都在想,父帅太累了,等父帅解甲归田,她要带着父帅去外面生活。 因而暗暗建立了归云城和归云山庄。 可今天知道了什么?父帅亲子,乐安公主的孩子,也是一辈子不能以女装见人的小郡主。 回去躺在榻上,心实在无法平静,她的生命是什么? 一个天大的阴谋,一个足以毁了云家军的谎言,还有几位师父没日没夜的奔波与期盼。 “那个小九小十,一听就是她那剩下的两个还没见面的弟子,却因她一时的任性,远赴苗疆,前路凶险,祸福难料,而她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知道过了今晚一切又会如常,今晚那个让人愁的直抓脑门的问题,在她不知不觉中解决了。 这样的事不知已经上演了多少回,而今夜也只是不巧被她偷听到的一次。 她想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是一场梦,她想努力让自己睡去,睡醒了,再睁开眼这一切都会回到那个无忧无虑又无知的年纪。 可是闭上眼睛到天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梦,甚至过去那自以为很辛苦的十年才是一场梦,一场醒来了就再也回不去的好梦。 帐外有了动静,她仍闭眼假寐,那几个半大小伙子都醒来了,他们已经睡了一夜。 回头见云天音还未醒,没有任何疑惑。 她隐藏起内心的波澜,又过了些日子向父帅告假,要回乐安城的公主府居住一阵子。 每次父帅让她回家住住,她总是各种推脱,感觉作为一个义子,父帅对她的宠似乎太偏爱了些。 也不敢受之过多,怕越了规矩。 而父帅则以为她是嫌公主府太过空寂,每次只要她回府,父帅都会将她的兄弟们一个个打发回去。 想让院子热闹些,能留她多住些日子。 这样的做法却令云天音更加受之有愧。 又怕人多打扰了乐安公主英灵的清静,反而是草草住上几天就回营了。 这次父帅见她主动回家非常高兴,又赏了些战利品给她带回去。 父帅与几位师父都对自己那么好,为留住她的命,费心劳神,终日奔波。 可每次见面时,都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也无怪她这些年只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义子、对外面百姓所称呼的那句世子爷,答应的心中也没有底气。 她五年来勤学苦练都只为能配得上世子爷这句称呼。 第19章 云家人的血泪史一 这次回家后,云天音郑重其事地给乐安公主上了香。 以前只认为是当家主母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种人生境遇,没有经历的人,各中滋味无法体会。 云天音那时甚至在想:若母亲还活着该有多好。 可是想又能怎么样呢?是她的到来夺去了母亲的命,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十年前母亲就替她做了选择。 而她这为人子女的却没有说‘不’的权利。 若可以,怎知她不会放弃自己,成全母亲与父帅一世情缘。 以前就想调查四位哥哥,三位母亲的死因。 只是那时候总感觉,承蒙父帅不弃,认了儿子,又给了镇北王府世子爷的身份,已经是厚爱,实在不敢插手府中之事。 而今她也是父帅的儿子,调查几位哥哥的死因她也是有责任的。 她将几位亲人的画像一一小心擦拭。 母亲是个很甜美的人,杏眼桃腮,她的画像笑的浅淡温和,一脸慈爱。 让人见了感觉不到半分烟火气息。 只觉得是在看九天仙女一般,温柔,慈爱。 看不出她来自皇宫,被人千娇百宠的养大,又匆匆与父帅成婚生子,而后匆匆离去。 这一生太过短暂,若她能活在这世上就好了,云天音又再想着。 大夫人是个小家碧玉,画像上带了几分羞怯。 盛装华服,也掩不住不俗的容貌,似是大婚之时所作的画。 二夫人是个武将,画上之人黑金战甲,兽首腰带,手中长枪锋利异常。 眉宇间英气勃发,英姿飒爽,这一代女将,着实是个人物。 几位哥哥中,大哥是最像父帅的一个,不光容貌像,神情也有几分光风霁月,谪仙一般。 二哥三哥有些像母亲,剑眉虎目,如刚出山的小豹子,气势如虹,带着攻击性。 四哥带几分儒生气息,眉宇之间隐藏了一抹哀伤,一种少年不得志的感觉。 母亲的画像后面藏了一个机关锁,这个云天音早就知道,只是以前不敢擅动父帅的东西。 这机关设计的巧妙,若她不是老怪物的徒弟,还真看不出来。 今天她触碰了机关,待机关锁恢复原位后,她去了后宅,在一个小房间里推开了那道尘封已久的门。 走进了地下室后,打开了里面的箱子,如同打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大夫人死于难产,生下大哥后就撒手去了。 她过世之后皇帝来了几道圣旨,带了几幅京中贵女的画像,一同被锁在箱子里。 原来朝廷一直干预着父帅的婚事,想要集中政权的目的昭然若揭。 不知当时父帅是怎样给老梁皇回的圣旨。 但看三卷圣旨的间隔日期,竟然是用了边疆急报时才会用的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只为给镇北王说亲,这对当时的朝堂而言应该是荣宠的! 那时的父帅妻子新丧,幼子尚在襁褓中,要怎样面对这一切。 后来父帅做了一件自毁名节的事,一次大胜归来,喝醉了酒,去看大儿子。 却把前来照顾孩子的上官副帅之女错认成了亡妻,与之发生了无媒而合之事。 第二天父帅去下属帐前负荆请罪,这件事很快被传开,震惊了朝野。 尤其是那些被父帅拒婚的朝臣,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们家中娇养出的贵女,怎就比不上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鄙野丫头!。 事情发生了,人们眼中光风霁月的镇北王终于弄脏了自己,成为了与世人一般有血有肉的存在。 朝中有人解气,有人愤怒,也有人幸灾乐祸。 而西北军帐前,他被自己的属下狠狠抽了三鞭子后,被急急赶来的女将军拦下。 女将军哭的梨花带雨道:“父亲,昨晚之事不怪元帅,是小女心悦元帅已久,才酿成了今日之祸。” “要罚就罚小女一人!,小女期盼这场婚姻,世子爷也需要人照顾。” 她的父亲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照顾世子爷还轮不到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怎就生了你这个冤孽出来,当初怎就没把你掐死。” 云帅的白衣渐渐被血痕染透,听了小玲珑的话,也有些吃惊。 他是看着小玲珑长大的,这孩子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心思,女孩子的心他真看不懂。 只听他道:“上官兄,是本王的错,本王酒后失德,酿成大错。” 可那句一力承担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玲珑这丫头,他一直当孩子看待的。 上官玲珑赶紧替云帅解释,可这种事越解释越乱,越感觉两人似心意相通,都想为对方减轻罪责似的。 他们第一次在世人面前,褪去了身上满是荣耀的光环,成为了令人不耻的存在。 最后属下令元帅三天之内与小女完婚。 元帅不肯,又说了与拒绝圣旨之时一样的话:妻子新丧,幼子尚在襁褓中,实在无心续娶。 待三年孝期满后,定会三媒六娉迎女将军进门。 那属下一怒之下拔出腰间长剑掷在了小女面前道:“丫头啊!家门不幸呀!,你已做出了无媒苟合之事,难道还要再做未婚生子的丑事吗?既然云帅不肯娶你,那你就自行了断!” 女将军一时愣住,本来平日里不拘小节,与军中那些男兵蛋子打打闹闹疯玩着长大,早成习惯。 没想到一朝突破了底线,才知道父亲对女子名节看的如此之重。 她毕竟是将门之女,自有她的血性在,此时并未怪罪元帅的无情,深情地看了元帅一眼,然后怒视着父亲,挥剑向颈间抹去。 元帅见势不妙,慌忙用手阻挡,割伤了手掌也不顾。 匆忙道:“玲珑,你这是何苦。本王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本王犯的错,本王答应就是,明天筹备酒席,后日成婚。” 答应了副帅的请求,三天内与女将军完婚了,女将军的父亲露出了算计得逞的狐狸笑容。 云天音也笑了。 她知道这场婚姻不管是谁的算计,父帅与皇帝的对局,父帅胜了。 第20章 云家人的血泪史二 果然翌日后,宫中又来了圣旨,也带来了四位京中贵女。 说是赐与父帅不日完婚,与女将军做平妻,共同服侍父帅。 云帅拒绝了赐婚,称自己热丧期间犯了错,已是对不起亡妻,也对不起玲珑王妃。 实在是不能再做此等之事。 与奏折一同上路的还有四位贵女中的两位。 而另外两位贵女自称是家中庶女,回家也是被人搓磨的命。 既然已经来到了乐安城,就不再回去了。 云帅无法,只得将她二人许给了自己的副将,也算是个去处。 只是大西北不比中原富庶之地,即使做了将军夫人,也只是刚刚解决温饱的阶段。 绫罗绸缎,金钗步摇的豪奢是没有指望的。 云天音的四位兄长,都不得善终。 大哥与二哥年纪相仿,三哥略小几岁, 大哥是与突厥人交战后班师回营时,在一处山崖旁遇上了伏兵,猝不及防与之交战。 被人逼下山崖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伏击的人都是死士,无一人逃生,也查不出半点线索。 大哥十九岁年纪,排兵布阵已经有了父帅风采,被人称为小擎天。 正是大展鸿图之时,生命终止。 这死讯还未传到军营,竟先传到玲珑王妃耳中。 那时元帅并未修建府邸,玲珑夫人住的只是一座普通院落。 家中也没个仆人,她怀着元帅的小儿子,即将临盆的四公子。 那天去街市上采买些新生儿要用的衣物,听百姓议论大哥坠崖失踪之事。 惊惧中动了胎气,当晚就生下四公子,撒手去了, 云府一日出了两条人命,百姓也为之叹息。 这幕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这次皇帝没有像上次那样急于为父帅续娶。 到了第三年一次与北蛮交战之时,作战计划被人泄露。 二哥战场上被人包抄,几百人的小队遇上了上万人的大军,顷刻间被剿灭。 父帅赶到时,二哥的尸身已经不完整,他遭遇的是乌查木族,习惯杀人辱尸。 二哥长的漂亮,像父亲、眉宇间的英气又像极了玲珑夫人。 蛮人辱了他的尸身不算,还挖了他的眼睛,脑子、心脏,生吃了。 据他们说吃了这些,人会变得聪明又好看。 而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又过两年,三哥死在了战场上,他死的极为惨烈。 战到最后,敌人尸体堆成山,他所带部下全部战死。 也没能等来援军,他被敌军所俘,拖于马后行了数里之远。 他自断一臂,从马僵上挣脱出来,又杀了十几个蛮人后自戕了。 最后他的尸身屹立不倒,被人射成了刺猬。 父亲带他回来时,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皮肤了。 父帅平生所有战役,无从败绩。 却每每在战斗结束时搭上儿子的性命,看似合理,实则是有定向的屠杀。 三哥死后父帅看透了形势,不想让四哥在军中有所建树。 将他赶出了军营,在乐安城放任不管,又大把银钱供着。 一时间,四哥成了乐安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 终日与一群花花大少,抓鱼斗鸟逛青楼,听小曲,花天酒地整日胡作非为。 却也不失云家人风骨,玩乐归玩乐,欺男霸女,仗势欺人之事从来不做。 他盼着父帅哪一天被他的纨绔行径惹怒,抓回军营里好好磨练。 可父亲在与众将士喝酒谈天时却说:“这才是我云擎天的儿子该有的样子,老子打了半辈子仗,早就该让儿子享受一下京城里贵公子们的生活了。” “想我那三个儿子年纪轻轻的,临死前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真是活的一个比一个废物,还是这四儿子有出息。” 这话说的极为粗鄙,不像是元帅能说出口的话,能看出擎天元帅的内心有多崩溃。 云天音觉得心都在滴血,她能体会到父亲说这话时内心的伤痛。 大哥与祖父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哥战到身死未屈降。 二哥死时又遭了那样的罪。 再往下看,文卷记载依旧很长,元帅笑骂了三个废物儿子后。 自己也做了一件很纨绔子弟的事。 在乐安城到处贴榜:“闻吾儿昨日去春风楼,春风一度,吾儿已长大。 “为父甚是欣慰,现寻二八年华女子相伴吾儿左右。” 下面盖上了一个大红的帅印。 云帅的帅印,那是行军指挥,上表奏折时才会用到,老百姓怎有福气见到。 这大红的印章,只为给儿子找个通房丫头。 这一举动可说是又一次震惊朝野,雷的朝臣外焦里嫩,摸不着头脑。 元帅的儿子长大了,去了花楼,元帅老怀安慰,现在在整个乐安城为儿子寻通房丫头。 京城子弟再不成气候,也只能是偷偷去青楼玩一玩。 若被自家长辈知道了,还要得一番责骂,没见哪家长辈能把自家儿子这等丑事宣扬的满天飞的。 朝中大臣说法不一。 有的说云帅自从三个儿子死后自甘堕落,终日与将士饮酒作乐。 有的说到底是兵痞莽夫,儿子做下这等丑事,不帮着遮掩也就算了,还弄的天下皆知,这个儿子怕是被父亲宠坏了,以后再也难以匹配名门贵女了。 随后就有人接着道:“事情没那么不堪,虽然云帅娇养出一个纨绔儿子。可其他三子的光环还在。” “第二天乐安城百姓就自发地到处举行选美仪式,无论高贵的,清贫的,只要到了适婚年龄,没有婚约在身的,都可参加。” “选了三天,听说胜出了两位最美的姑娘,一个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家在四国都有产业,可说是富可敌国。” “另一个是女工坊的一位刺绣姑娘,自小失了双亲,到处流浪。后来在乐安城找到了生计,就安定下来。” “百姓敲锣打鼓将两位美人送上门来。云帅大宴宾客,庆祝儿子成年,喜得佳人。” “可是席间那四公子吓得到处逃窜,就是不敢看姑娘一眼。” “百姓们到处围追阻截,把个好好的成人礼办成了与民同乐。” 朝臣们听了这些,有人耻笑。 有人摇头叹息。 也有人说:“毕竟死了两位夫人三个儿子,云家人的血脉就剩这一个了,千娇百宠都不为过,哪还忍心苛责。” 皇帝不发一言,笑而不语。 他自然是知道云帅的用意,只是云家军自前朝承袭而来,横亘在整个北疆。 又一直游离在政权之外,虽是大梁的军队,可四国百姓都认为那是整个四国百姓的军队。 第21章 云家人的血泪史三 云擎天将四儿子养成了一个顽劣不堪的庸人,指望这样能逃过皇帝的猜忌,为云家留下一点血脉。 可是皇帝的心意他还是没能看透。 这几年的收手,不是因为云家四子庸碌无为,而是他在等自己的小公主长大。 没错,一年后,纨绔子弟在街上闲逛。 腰上插着把折扇,嘴里叼着个狗尾巴草,手中剑未出鞘,却横在脖子上来回地蹭着。 路边百姓见了他这副难以言说的举止,不伦不类的打扮,也是心疼他。 却状似开玩笑道:“四公子,别用剑指自己的脖子,不吉利的。” 四公子无所谓道:“没事的大叔,我这剑只为杀蛮族而出鞘。” “您的小孙子怎样,夜里不哭了!” “不哭了,还真被你说中了,昼夜颠倒,这几天慢慢转过来了。四公子真是神了。” “哪有那么神奇,听外公说我小时候就这样,父亲和哥哥们可没少费心思。” 再往前走,见百姓聚在一处,听百姓谈的是军中之事。 四公子每每听到这些,都如获至宝,不肯离去。 他是元帅与将军生的儿子,天生就该是驰骋沙场的料。 只是被父亲圈养了起来,圈养在乐安城这方寸之地。 可是折了双翼的鸟儿依旧向往蓝天。 他久久不肯离去,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 他听到后来,竟是有一支小队与整个战队失联了数天之久,生死不知。 他是元帅之子,怎能躲在兵士后面偷享现世安稳。 他要像三位哥哥一样,即使会被人盯上,也要在云家军里添上华光璀璨的一笔。 他回到了家中,穿上战甲,拿上行军图打马扬鞭而去。 几天后果然找到了被敌国围困的百余名士兵。 他亲自策划战术,将战局反转,反歼了围捕他们的上千名敌军。 也是这次他一战成名,救回了江英豪与江宇豪的父亲,江大郎。 可是回到营中并未得到半分嘉奖,被父帅抽了二十军棍,抬回了家中。 他知道父亲是在救他,可他并不想庸碌无为地过这一生。 决定云家四子生死的命运,并未随即而至。 两年后的一个午后,云天音的四哥,一个一心想保家卫国的男人。 在午睡时被一条从树上掉下来的毒蛇咬中颈脉,当场毙命。 他死了、那只有老年人才会坐的摇摇椅,依然不紧不慢地摇着。 云帅为保其性命,硬是把一个天之骄子,未来的将星,养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虫。 可悲的是这样也没能保其性命。 更可怜的是:此子自知性命危在旦夕,两位美人进府几年了,也从未与她们行房,未留下一儿半女。 云天音当年看到这些血淋淋的记载,是无边的悲凉与心痛,哭成了泪人。 也早在预料之中,因为她从小就没听父帅或将军们提起,父帅还有其他的子孙。 半年后,皇帝寿诞,大宴群臣。 云擎天元帅痛失爱子,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 皇帝连下三道圣旨,邀他回京一叙。 元帅只得收拾好心情,带着侍从打马上路。 他已经五十一岁了,年华老去。 八岁时被先皇从药王宗带出来,金戈铁马过半生。 却突然感觉自己并没有家,亲人们相继离去,却留他独活。 皇帝的手段何其残忍,可这样的命运也不得不接受。 这几年北蛮战事频繁,若他此时选择离去,让儿子上位,朝廷势必会抢夺兵权。 内忧外患之下,北蛮若大举进攻,江山倾覆,只在弹指之间。 北蛮部族生性野蛮又团结。 而自己的国家四分五裂,内外交困,朝廷不尽快休养生息,屯兵屯粮。 还四处作战,克扣北军物资,这种行为与主动打开猛兽囚笼又有何区别? 元帅已多年未归京了。 先帝恩准他不用像其它将帅,总有家眷留在京中。 说好听是受皇权庇佑,说难听点,人质罢了。 但他在京中也无居所。 他与几个地方文臣一同住在驿馆。 也是那时候结识了日后对云家助力颇大的于景连、李清秋两人。 宴会那天,皇帝与他寒暄很久。 各地文臣武将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能把儿子逛花楼之事,捅的天下皆知的擎天元帅。 本以为是个虎背熊腰,一身膻臭,满嘴黄牙,一脸络腮胡子的抠脚大汉。 没想到竟是个穿着云纹锦袍的俊美青年人。 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连番的丧妻丧子未压垮他的脊梁。 漠北的风沙也未浸染了他的鬓发。 他面如冠玉,眼瞳漆黑如墨,唇红齿白,美的似是雌雄共体。 即使殿堂中的文学大儒也找不出词形容他的美貌。 只能道一句形容女子的话“天姿国色,真乃妙人。” 这时人们才想起来,当年他可是四国位居榜首的美男子,比女人还美的存在。 寒暄过后,管弦丝竹奏起,宴席开始。 席间歌舞升平,轻纱舞女舞步轻盈。 席上山珍海味,酒池肉林。 是坐拥几十万云家军的擎天元帅从未享受过的生活。 此时他在想,儿子,父亲枉费心机了,还以为已经把你打造成了花天酒地的阔少爷。 没想到你那点段位,离花天酒地差得还是太远了。 早知道你的命终究还是逃不过,为父就应该把你送到京城来。 也好过你倥偬一生,活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这时乐声戛然而止,殿内一片寂静。 云擎天片刻后回过神来,却见自己手持的酒盏上竟然蒙了一层浅红色遮面云纱。 舞池中少女飘然而来,羞红着双颊,拾起云纱遮于面上。 而云帅怔愣间与那少女对视一眼,那少女微施一礼,娇羞逃开。 云帅却不知所措在当场。 众人以为这云帅是被少女美貌迷惑,可看那云帅双眼含泪,眉宇间竟是解不开的愁思。 这美人垂泪最是打动人心,无关男女。 众人心知他小儿子新丧,几年间所有亲人皆离他而去,都默默捐了一把同情泪。 自然席间也不乏聪明之人,联想几年间围绕云家人所发生的事。 即使事情做的再隐秘,再看似天衣无缝,可是整件事情串在一起也会露出端倪,不觉另人齿寒。 云擎天元帅缓步走到皇帝案前,向陛下深深拜了下去道:“陛下恕罪,适才臣殿前失仪了,臣不胜酒力,请求提前告退。” 这些话说的并无错处,皇帝面色却冷了几分道:“失仪?调戏了朕的小公主,怎可这般轻易揭过,置我天家颜面于何地。” 云擎天听了这话,怔在当场,众人见他本就苍白的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迅速褪去。 显然刚刚走神严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2章 皇帝逼婚一 云擎天毕竟行武出身,那么多人都离他而去,轮到他自己了,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只是怕军权旁落,外敌入侵,伤及百姓。 索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云家人都死绝了,剩下他一个人,怎可能永远活着。 这天下终归是百姓的天下,不破不立,慢慢熬! 他太累了,每次军中集会战略战术,将帅们讨论到天明。 好容易虎口夺食一般,打了胜仗。 却在最后关头失去了儿子的性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远比五雷轰顶更让人难以承受。 每次从尸山血海中找回儿子的尸体,亲手整理,亲手埋葬,他都在想不如就任性一回,顺手把自己也埋了! 他太痛苦了!亲人都去了那边,偏偏留下他自己不得随行。 看来这次真的是轮到自己了,众人见他一脸从容,慷慨赴死的表情道:“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旁边的于景连,李清秋二人听了一脸震惊,心道:“为什么不辩驳一番,为自己争取个活命的机会呢?” 这时见那皇帝似是感到他认罪态度良好,气也消了几分道:“知罪、你当然知罪,擎天元帅酒后失德也不是头一次了,只怪朕,年深日久已然忘了,擎天元帅酒品不好之事,还感念你痛失爱子,才不远千里召你来京散心。” 云擎天磕头于地道:“臣罪该万死,辜负陛下圣恩,求陛下降罪。” 众臣中那两个刚结识的好友这时急忙跪地求情道:“求陛下明鉴,刚刚宴席开始时元帅就一直在走神,臣敬了他三杯酒,也只喝了一杯而已,并非心系小公主出神而失态。” 小公主献舞排在了第七位,云帅一开始就无心歌舞,这一点皇帝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只怪这两个多事的文臣出来搅局,把个好好的气氛生生破坏掉。 这时见云帅面向两位好友,缓缓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他们搅入局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布局,云擎天只能坦然受之,左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伸颈一刀缩颈也是一刀的,他是元帅,做事讲究的是效率,只希望事情尽快解决就好。 但见那皇帝向两位好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退后,又道:“如此说来,道是小公主的姿容还入不得元帅的眼吗?”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让众朝臣也听出了几分故意找茬的味道。 元帅本来挺拔的背脊,又一次弯了下来道:“微臣不敢。” 皇帝不悦道:“是不敢、而非不是。” “看来元帅这眼界高的很,朕的小公主果真入不得爱卿的眼呢?”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却让一众朝臣听得背上寒毛倒竖。 “宣小公主进殿。”皇帝冷冷道。 这时身后太监高声道:“宣十三公主进殿。” 那个婀娜少女,莲步轻移走上殿来道:“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我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道:“云帅、朕的小公主,年方十六、琴棋书画六艺皆精,容貌刚刚你也见了,可愿做朕的乘龙快婿。” 殿前下跪的二人一听皆震惊无比,尤其是云帅,面色苍白如纸道:“陛下万万不可,微臣杀孽太重,七煞命格,身边亲人接连离去,微臣不能连累小公主。” 皇帝道:“云帅,你为我大梁守卫北疆国土,云家军是北疆的门,你就是门上的锁,何人敢说你杀孽过重。” 见朝臣中也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是啊!” “是啊!” 之声此起彼伏。 皇帝又道:“就算你命中带煞,皇家公主乃金玉命格,还压不住你身上煞气吗?” 又补充道:“小公主从小娇养着长大,福禄绵长,自是与民间女子不同,爱卿放心即可。” 这时又见云擎天道:“微臣老矣,年纪已可当小公主祖父,怎敢肖想公主,陛下圣明,容许臣孤独终老此生。” 这时众臣中也有人开始推算元帅的年纪,得出的结果却令人惊讶。 没错、这个人面白无须,颜如冠玉,可怎么算也该有五十岁了。 朝中几位与之年龄相仿的老臣。 看看自己或是白胖,或是黑瘦。 可谁都逃不开眼角皱纹,皮肤松弛,有的鬓角斑白,有的手上已开始泛出老人斑。 再看云擎天那双杀人如麻的纤纤玉手,比闺中女子弹琴做画的手还要修长白皙。 当别人比你高出一点点你可以羡慕,嫉妒。 可是差距已是云泥之别,那便是令人仰慕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人你是半分嫉妒之心也生不出来的。 果然是被上苍眷顾的男人,难怪四国美男子的排行榜几十年都没更新了。 还以为是策划排行榜的人过世了,看来是人家根本就没换人。 想再多也没用,同样的年纪,人家可以娶公主,自己这伙人,别说娶公主,就是娶宫女也是不成了。 不如有空多请教请教云帅,如何驻颜有术! 又听皇帝道:“孤独终老爱卿就别想了,云家军自前朝以来就镇守北疆,是整个四国百姓的城墙,云帅又是这般品貌之人,若断了香火传承,是爱卿暴殄天物,还是想让天下人诟病朕德行有亏呢?” 这话说的就太明目张胆了,你德行亏不亏,难道自己心里就没点儿数吗? 云帅道:“臣不敢” 一语双关,不敢肖想公主,还是不敢让皇帝被世人诟病,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朝臣中自然不乏智者,心道:“陛下你不动声色屠了人家满门,还怕被人诟病,如今虎将老矣,公主年幼,若生下小世子,也是皇外孙,正好适合挟天子令诸侯。” 果然有手段,布局十几年今日收官。 这算盘打的好是真好啊!。 看来虎将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见圣上沉下脸来道:“十三公主啊,你今日妆容不当,殿前失仪,被外臣看了去,父皇本想这云纱所落之人,未有妻室,索幸成全了你们,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可如今云帅不肯娶你,落了皇家的颜面,日后你就长伴青灯,自请出家去!” 话毕,那小公主眼圈泛红却依然坚强道:“儿臣领旨,儿臣谢父皇恩典。日后定长伴青灯古佛,为我大梁祈福,百姓祈福。” 第23章 皇帝逼婚二 一场宫宴献舞怎就逼得十三公主落发出家? 即使再木讷的臣子也感觉到了——有猫腻。 众臣听的茫然,我大梁什么时候有了轻纱拂面的规矩了。 今日小公主的选舞适合遮面,众人看的也新鲜。 以往殿前的一众朝臣,哪个没见过公主真容呢?。 何以今日这般郑重其事,是欺负小公主少不更事呢? 还是欺负云帅身在边疆久不入朝,不懂大梁礼仪呢? 可一众朝臣想归想,早看出皇帝是在逼迫云帅就范,谁又敢上前指责出来呀! 李清秋于景连二人虽然有当面进言的胆量。 可是他二人也是第一次参加此等国宴,并不懂其中关窍,以为未嫁公主是不能见外男的。 只觉得这国宴太过可怕,殿前失仪就要掉脑袋,难道这脑袋是地里长的萝卜白菜不成,也太不值钱了。 地方百姓若非犯了命案,都很少有砍头的。 以后这种国宴还是不来参加,保命要紧。 思绪千回百转的二人,不知道他们在第一次下跪时命运就已经与云帅绑在了一起。 成了云帅朝中助力,后来更是一死一伤的结局。 这时皇帝道:“云帅,说说!朕该怎么罚你呢?” 这个问题抛出来,就是看皇帝想要什么了。 聪明人会不断揣测圣意。 是想让他交出兵权解甲归田。 还是交些银两充盈国库或是永不入京。 也或许再拿下哪片土地,为皇帝开疆扩土。 而这期间也可以不动声色地与皇帝讨价还价,将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 可云帅不是聪明人,他是比聪明人更聪明的人。 所以他将每种选择能出现的后果都想了一遍,觉得都会让他不愿接受。 于是这聪明人做出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道:“臣愿以死谢罪,求陛下息怒。” 这话一出,皇帝并不惊讶,他与云帅暗中较量多年,自然是知道云擎天这宁折不弯的脾气。 却惊讶到了小公主与一众朝臣,李清秋于景连二人忙下跪道:“陛下开恩,云帅罪不至死。” 其他朝臣也跟着下跪,将好好个皇帝生辰寿宴搅成了庭审堂一般。 没办法,皇帝就喜欢这种圈虎入笼的感觉,众人也只得跟着玩下去。 最后小公主跪于百官前道:“父皇、云帅乃我大梁擎天之柱,国之柱石。今日之事是儿臣之过,与云帅无关,儿臣愿担下所有罪责,求父皇开恩。” 云擎天听了小公主的话不觉一惊。 他虽不是文臣,可坐拥数十万军将,窥探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敢断定皇帝逼迫他至此,可是小公主并不知情。 却没想到这小公主,小小年纪心中竟也如此气度,如此深明大义。 只可惜身为女儿身,若此女身为男儿,带去军营也可保一方国土,将来接管云家军不成问题。 留在京城,日后不是明君也是贤臣,可保大梁江山稳固。 只是可惜了,可惜。 只听皇帝道:“十三啊!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替云帅承担什么,朕也不是昏君,让云帅自己决定!” 皇帝打定主意坐壁上观,小公主却向他投来了恳求的目光道:“云帅,本宫自小听着云帅的故事长大,仰为天人,今日得见真容心中甚是欢喜,本宫一时忘形,连累了云帅。本宫自知资质愚钝,不堪入云帅的眼。” “只是今日之事,本宫能为云帅所做的不多,恳求云帅迎本宫入门,哪怕在云府孤独终老,心中也无怨无悔。” 一句自小听着云帅的故事长大,点醒了云擎天。 云擎天虽与两位妻子聚少离多,可也做到了体贴入微。 连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玲珑夫人,都会在闺房中聊些簪花头饰,云锦罗衣之类。 后宫中都为女眷,谁会为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讲那鲜血淋漓的战场之事。 这竟是一颗棋子,一颗容他小儿子活到成年的棋子。 莫说十三公主以后未必做皇家眼线,就是真的做了,也是在用生命做饵。 长伴青灯古佛她没有哭,愿替自己担罪她也没有惧。 将皇家儿女的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生命是该被拿来尊重的,而并非今日自己这般随意践踏。 她跳舞时,那云纱就算无意间脱落。 又怎会飞到自己的手中,覆在了自己的酒盏上。 云擎天可不相信什么缘分天定,佳偶天成。 若小公主没有武功,这殿中一定是隐藏了高手,打落了公主的面纱,用内力送到了自己手上。 只是那时他心陷丧子之痛,一无所觉。 若不然以他的功力总会与那人较个高下,抓他现形。 可怜十三公主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还努力为自己的命费心,到底是自己太狭隘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气度上连个少女都赶不上,想想有些赧然。 给小公主传音道:“公主殿下从容大度气宇不凡,本帅佩服,今日之事绝非表面一般看似巧合,承蒙公主抬爱,本帅就先应下这桩婚事,待他日回归乐安城,您就是本帅的义女,乐安城里最耀眼的明珠。” “乐安城与云家军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与公主年纪相仿之人,大有人在,不会辱没了公主。” 小公主听后微微点头。 话毕,云帅淡然如常道:“公主莫要妄自菲薄,承蒙公主不弃,本王恳请陛下将十三公主下嫁与本王为妃。” 话落,众朝臣只觉松了一口气,皇帝也似安慰道:“甚好,甚好,军中不可长期无主帅,十三又是朕最喜爱的小公主,不亲眼看着她出嫁,心中也是委实难安。” “小公主在京中已有一处宅院,今命人收拾一番,明日举行婚嫁仪式,朕今日寿辰,明日嫁女,双喜临门,众爱卿以为如何。” 云擎天心道:“不如何”,可是人家皇帝又没问他的意见。 众朝臣山呼:“陛下圣明。” 老实说,云擎天可没觉得这皇帝圣明在哪,倒是阴诡伎俩用的极端,比之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声舞起,解决了云帅之事,,歌舞闹到后半夜才休。 云擎天知道他的到来,皇帝定有所图,可也没想到刚来此就着了道,这阴诡手段可不是当兵的能玩的过的。 一朝栽了跟头,竟连公主也算计了进去。 第24章 公主大婚 第二天皇帝嫁女,轰动全国。 京城百姓有幸围观了这场举办匆忙,却也豪奢的婚礼。 见到了他们心中的战神,几十年从无败绩的武坛神话。 云擎天红衣似火。 骑着尸山血海踏过来的战马。 身后跟着三十六人抬着花轿的十三公主,现在已经被封为乐安公主了。 再往后是十里长街望不到尽头的嫁妆。 皇帝虽算计了小公主,可也是当真疼爱的,这嫁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凑出来的。 想来公主府也早已准备得当,就等着请云擎天这个君入瓮了。 百姓以为他们的公主嫁与了一个面目粗犷,身材壮硕的黑脸大汉。 没想到竟是一个年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俊俏公子。 眉间一抹化不开的愁思,更添了几分阴郁之感。 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谁都不敢想象他就是那个横跨整个北方,主掌杀伐之刃—— 云家军的神坛猛兽。 “这个人看上去纤尘不染,给人一种随时会羽化登仙的感觉。” “此人只配九天之上云中坐,何以折翼落人间?” “那我们见了这天神一般的人物,我们有福了。” “娘子,娘子,这云帅好看,快多看几眼,听说孕妇多看美人,生出的孩子就会与那美人一样相貌。” 百姓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传进了轿内,自然也避不开耳力极好的云擎天。 云擎天听的心中苦笑。 塞北苦寒,物资匮乏,寒冷的漠北草原种不出多少庄稼。 人们生计难以维系,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里几岁的孩童就敢与野狼搏斗,没办法,只要遇上了,打不过就会被当做食物裹腹。 他们漠北的每一次王权更替都会做一场逐鹿中原的美梦。 而他们向来崇尚强者为尊,没有多少姓氏传承,江山稳固的信念。 所以硝烟四起,战火不断,搅得北境边防也跟着他们的节奏,几月一小战,几年一大战。 想到这些,云帅又心中叹息。 他这双手杀过的人,比普通百姓平生所见之人还要多。 羽化登仙是不可能了,下了阴间,十八层地狱里应该有自己的归处。 索性也不会寂寞,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恶鬼们同样罪孽深重,投胎也没那么容易。 不如去到阴间再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文卷后面的记载,就写的简单了些。 只提了简单几笔,觥筹交错,流水筵席十里长街望不到尽头。 红鸾帐里,鸳鸯锦成双,铁骨与柔情,阴阳相合。 三天后云帅请旨,带乐安公主回镇北王封地,乐安城。 皇帝拒绝道:“西北苦寒,云帅在乐安城也没有自己的府邸,这媳妇带回去要在哪里安家,总不能让朕的宝贝女儿与先前王妃一样住农家小院,更不能和那些兵士一同住军营,镇北王,你说呢?” 于是镇北王匆匆赶回去筹建公主府。 乐安城百姓听说镇北王在京城娶了公主为妃,自发地出钱出力,为云帅建府。 短短一个多月后,大气恢宏的乐安公主府就建成了,满含全城老百姓的热情与期待。 云天音心想,就为了西北军这点儿兵权,何苦逼父帅到如此地步。 再想想父帅既然已经答应了收公主做义女,又怎会大婚当晚与公主行那夫妻之礼。 而后在阿娘的遗物中找到了他们大婚当日穿的喜袍。 父帅的喜袍没什么问题,可是阿娘喜袍的香囊里含着一种特殊媚药。 闻起来与平日所用香料无什么异常,只是若遇上了酒就变成烈性催情媚药。 而且越是内力深厚之人中毒越深,也难怪父帅会改变初衷。 这嫁衣上所用之毒十年未散,想不到皇宫中还有这等用毒高手,也难怪父帅当年会中招。 这样精巧的布局了几十年,若还套不住父帅这头猛虎,那老皇帝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算计了父帅半生,弄得云家家破人亡。 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做她云天音的外公。 这几十年的布局,编织出来的是一张巨网,网罗的是云家儿女的命。 争来夺去,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是云家儿女逃脱不得的宿命。 老皇帝不光算计了父帅,算计了自己的小公主,也算计了云天音的出生。 他想让阿娘生下儿子,待儿子长大些,接替父帅,借小世子之手,掌管云家军。 可是他终日打雁也被雁啄了双眼。 他自以为的机关算尽,却也被别人插了一脚进来。 他没料到自己的小公主被人暗算了,中了奇毒。 他更不知道,中了这毒生下的小孩子眉宇间自带凤羽胎印,且极其难以养活。 他所打算好的一切,心目中最满意的西北军接班人,日后不光是个女孩,还是传言中的凤凰女,又是个生来就靠剧毒养着的药罐子。 这样的孩子若生在寻常百姓家,根本养不活。 老皇帝这个跟头栽的着实不小。 那是一段腥风血雨的岁月,谣言一起,兵卒遍地奔跑。 普通百姓想借助凤凰女之事发财。 官吏想借凤凰女升迁。 后宫想借凤凰女之事毒害异己,巩固地位。 人人都找到了凤凰女的利用价值。 可是没人知道凤凰女本就是被毒物催生出来的。 也注定了云天音要踏遍人间枯骨而来。 那时有个妃嫔,生下了手臂带红色胎印的小公主。 这胎印本来与那额间凤羽胎印没有半点关系,可是老皇帝还是为了安全起见动手了。 后来传出那妃嫔血崩而亡,而小公主也因体弱,活了不到三天就没了。 云天音看到父帅与阿娘的往来信件。 开始时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羞,说几句缠绵悱恻的话语,告诉他京里的情况。 父帅那边也在闹。 但父帅不允许兵士进他的封地,更不许他们搜查乐安城。 一时间全天下一片兵慌马乱,父帅确用他那双擎天之手为西北百姓撑起了一方净土。 渐渐地他们的书信开始减少。 也只是写些晦涩难懂的诗句。 仿佛已经没了共同语言。 而云天音也在他们的往来书信中查出了想要的线索。 阿娘在向父帅求救,她怀孕了,想趁着还无人发觉赶紧离开。 父帅回朝了,可是皇帝应该是已经发觉了什么,竟是万般阻挠,没让阿娘走出京城一步。 后来父帅多方请旨都被皇帝压制了,阿娘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心里的恐慌也日益增大,四国暗探都在监视公主府。 云天音出生前的那夜,那些刺客最终也没查出来是谁的人。 这凤凰女既然能带来天下大统,是不是谁得了她,谁就会统一其他三国。 诱惑太大了,四国人都动手了,除了老梁皇要杀她,其它三国都是来抢人的。 没得手的也只是武功不及而已,现在再查凶手是谁已毫无意义。 第25章 公主的葬礼 云帅出征在外。 凯旋而归时,听到公主身死的噩耗已是七日之后。 他关山路远,急急赶来。 二十多天的行程,跑死了几匹马,硬是七天不到就敲开了护国寺的禅院。 见到了小公主尸身。 他对皇室也更加忍无可忍。 那一次是云帅平生做事最肆无忌惮的一次。 他没有进京朝见皇帝,没有请旨为小公主发丧。 而是匆匆看了小世子几眼后,不顾众人阻拦,将小公主尸身置于马上。 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千里奔驰,不眠不休,几天几夜后将人带去了药王宗。 没有风光大葬,没有全军哀痛。 有的只是他亲手为小公主换上王妃礼服,亲手为她梳妆,入殓,亲手送她下葬。 睡在了两位母亲身旁。 当洪朝洪暮大师与西北军将士,朝中官员匆匆赶到时,数天已过。 云擎天元帅整个人瘦脱了形,靠在小公主墓碑旁奄奄一息了。 他的手上伤痕累累,墓碑上那:“爱妻乐安公主之墓”八个字鲜血淋漓,竟是他用手指硬生生抠出来的。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也只能这么默默发泄着。 药王宗未覆灭前的山门所在之地,钟灵毓秀。 他与自己的妻子和母亲寻得这片福地,在梦中喜乐欢颜。 远处曾经恢宏的殿宇,如今的断壁残垣,在他们眼中全然不见。 这里有四时不败之花,八节长青之草,没有四季更替,没有斗转星移,是他们心中向往的净土。 此时母亲不再是一具枯骨,而是长相美艳的少女,大大的眼睛,眼瞳如同承载了满目星河,璀璨夺目。 她带了几许异域风情,穿着奇异的服装,扶着骑在虎背上的小公主。 虎妈妈也不再老迈,身躯矫健,毛色光亮,往前走几步还不忘回头用虎头亲昵地蹭蹭小公主的裙角。 云帅发了高热,任谁也叫不醒。 后来洪朝大师告诉他,小世子在等他。 小世子能活下来已是艰辛,不能刚离了母亲又被父亲抛弃,他才慢慢醒来。 睁开眼睛后,眼前不见了母亲与妻子。 远方依旧是药王宗覆灭时留下的断壁残垣。 一时悲从中来,竟是无泪可流。 看得众人都默默垂泪。 这时云承也满身伤痕地追来了。 看见自己的义父,心中自责愧疚一起涌上心头,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云擎天看到自己的义子竟伤成了这样,焦急万分,赶紧命人去求医。 原来是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身上大大小小的鞭伤,烙铁的烫伤,纵横交错,竟找不出一块完好皮肤。 云帅安葬了小公主,没有进京朝见皇帝,而是任性地带着重伤昏迷的义子回了大西北。 三天后云承在回途的马车里醒来,告知了义父实情。 小公主生下的果然是凤凰女。 刚出生时,郡主全身滚烫如烈火焚烧。 那哭声叫破了喉咙,喊破了天地。 是两位禅师为她输了两成内力,才压下了烈火的灼烫。驱散了那凤羽胎印。 如今孩子情况已好转,被药王宗的秦老宗主接走了。 据说是收做了门中弟子,她只要以后挺住每次毒发就没事了。 云帅见是自己的师兄带走了孩子,也放心了些。 云承又道:“义父,幸亏你提前让二嫂过来,否则这次就真完了。” “你二嫂和孩子现在身体怎样了,为父那天回去有些失态了,也没敢去看看她。” 云承:“因是提前催产,伤了根本,五年内不能再要孩子了,好在母子平安,也是大幸。” 义父:“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为了阿音,她们受苦了。” “知道义母身死,二嫂险些哭瞎了眼睛,洪暮大师现在将她送到一个庄子上静养着。看看以后能不能想办法带他们回西北。” 云帅身心皆伤,数月前皇帝用尽手段逼婚,数月后竟是这个结果。 早知如此,他宁可舍了项上头颅也不该答应这场婚事。 过了片刻后道:“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的。” 云承:“当初小郡主出生后,我们这些人都被关进了天牢,只是关着,并未动刑。” 后来国师观那日凤尾云出的诡异,是吉兆,该是凤凰女乘凤而来。 就将京城以及附近方圆百里内的孕妇卷宗全部查验了一遍。 当日出生婴孩三百多人。 除了王妃在内的三人没有官吏盯着,其余人均可证明生下的是普通孩子。 而包括王妃在内的三人,一个是乐伶,她生下了男孩。 另一个是一乞丐,难产,母子皆亡。 只有王妃的孩子是个迷。 云帅坚难道:“那他们?” “没错,他们怀疑王妃的孩子是被掉包了,因为这三个孕妇,最有可能生出凤凰女而不上报的就是王妃。” “若那乐伶生下凤凰女,那将来就是皇后之命,不光不会隐藏,还会送入宫中享福。” “义父,西齐的凤凰女是怎么回事。若不是那边传出风声。孩儿还没这么快被放出来。” “这个为父也不知,阿音是中毒所致,那西齐那个,应该也是另有玄机。” “不是真正的凤凰女”云承道。 “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若真是天降祥瑞,又怎会引得生灵涂炭。” “这些君主,治国之道,不问苍生问鬼神,也真是悲哀。” 后来的事云天音大概都清楚了。 她在秦宗主门下,学了医术毒术。 也正如南旋归所言,她的师门仅她一人,山门也只是个山洞。 当然不是南旋归所见到的那个山洞,是大师父重新修建的名叫药王谷的地方。 那地方很偏僻,寻常人很难找到,里面千亩土地种了各种草药。 大师父经常下山,回来时带回些名贵药材栽种。 有时也半夜带她出去,找些死人尸体,给她研毒。 现在想来那些药物应该有很多都是为她续命用的! 父帅半生的过往,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京城,皇宫。 那里有武功高手,让父帅一个不小心着了道。 有用毒高手让父帅认公主做义女的打算一朝落空。 有神秘的大国师,预言了凤凰女降世的传言。 这些人一步步将她云家人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了决定,她要去京城走一趟。 去查案,去报仇,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父帅忠义,明知被人算计,也不反抗。 但她云天音不行,宁可拼尽一身傲骨也要将残害云家之人送入地狱。 在漆黑的暗室里,她第一次露出了嗜血的眼神。 第26章 救了只白眼狼 云帅中了媚药的毒。 小公主中了凤凰女的毒。 而云天音就是中毒后的产物。 没想到有人十年前用毒,就超过了现在的云天音。 这个人是大国师无疑,因为只有他和云天音本人知道这凤凰女胎印的来历。 这是一种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较量。 云天音看了这暗室里记录的诸多过往,虽五内如搅,却没事人一般回了军营。 后来留书出走,易容后去了京城。 在去京城的路上,她救下了一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人。 她虽想尽快查案,可是别说四位哥哥的死,就算是离此时最近的父帅大婚一案,也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人世几番新,那个红墙黛瓦的皇宫,还能给她留下什么线索? 一切并不急于一时,因此她为那个人抓药,在客栈里照顾了那人半个多月,那个人才醒过来。 她平日里民间话本故事看的不少,除了鲜血淋漓的药王宗门内弟子生平记录,偶尔也会看看才子佳人,江湖儿女的桥段。 那画本子里写的,总会有些大快人心的奇遇。 路边摊随便买本书就是绝世武功秘笈。 荒郊野岭的总能碰到一些重伤不治之人,帮忙捡回一条命,可结果人家是某门某派的大宗师或者大长老,总能带给自己一番不一样的人生。 寒门小子是龙子龙孙。 流浪孤女是落难小姐或公主。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云天音也想玩儿上一玩儿。 那时候她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在公主府看到那些卷宗气得义愤填膺,恨不能马上杀入金銮殿,找那老皇帝讨要说法。 可经过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后,这种怨气就消磨殆尽了。 玩儿心一起,终日里聒噪的不行。 那个人面色阴寒,杀气四溢,她装作不知。 终日里缠着他,非让他承认自己是大宗师,大长老。 让他带自己回宗门,教授自己武功,成就自己的武侠梦。 那人以为他是想挟恩图报的市井小孩,不会武功,所以感受不到他的杀气。 每每惹得那个人冲动之下想结果了她,可是看她那懵懂无知的眼神,又下不去手。 云天音陪那人玩儿了几日这种扮猪吃虎的把戏。 心中的兴致也就散了,其实回头想想也是无趣的很。 就帮他又付了半个月的食宿银两,独自上路了。 又走了些日子,离京城更加近了,这一路却没再遇上什么有趣的人或事。 那天她遇上了一条河,水流湍急,无法跨越。 要说云家军的孩子就是这一点不好,大多不识水性。 若不出封地也无所谓,乐安一带连大河也没几条。 可一旦出了封地,遇上这种情况就难办了,只好向下游又走了几里。 果然见有个船家,头戴斗笠,须发皆白,花白的大胡子从下巴一直连到耳朵。 饱经沧桑的黑脸上,露出的眼睛瞳仁泛黄。 一身粗布麻衣油黑锃亮,似是从穿上起就没洗过。 见了这邋遢造型,云天音就是一皱眉,可四处瞧瞧也没别的渡船。 她不是看不起穷人,只是瞧不起懒人,你说你这毕竟也是个生意人,弄这副造型给谁看。 付了几个铜板上船了,她不识水性,不敢站在船夹板上,只想进到船舱里。 可是刚挑开帘帐,迎面就飘来一股浓重的迷香味。 云天音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转身取解药,可是手还没够到解药瓶,就被人一拳打进了船舱里。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密室里,双手和身体都被铁链锁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 密室里没有半点光亮,更是不知晨昏。 身后偶尔会有阴风刮过。 脚上没穿鞋子,偶尔会有冰冰凉的软体动物爬过,她是毒医圣手,自然知道那东西是蛇。 而且根据这蛇的爬行速度和它的身体粗度看,这就是普通的菜蛇,挨咬了也不会死人的那种。 可是云天音不敢出声,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何人抓她,又想干什么? 按说她初来乍到,即没有与人结怨,也没有仇家,身材又这么小,谁抓她一个小孩子干什么? 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云天音有些怕了。 常听一些说书的讲,有些拐子专门把一些半大孩童拐走打残,然后送到街上乞讨,或是教些简单的杂技表演,沿街卖艺。 更有甚者,采生折割毫无人性。 将孩子的外皮剥去,然后贴上兽皮,体质不好的孩子会发热溃烂而死。 体质好的孩子会与兽皮长在一起,成为不能言语的半兽人供人乞讨敛财。 想到这里云天音不觉心跳加速,她虽然已经十岁了,可是常年的学习,负荷繁重,她的身体并未长开,像个七八岁孩童。 若是这些人将她做成兽皮猴子, 兽皮狗可怎么办。 她可是镇北王的世子爷,若真被人那般对待,即使以后逃走了,也无颜面再回乐安城,再去军营了。 这时冷不丁听前面有声音道:“这么快就醒了,小七果然功力深厚。” 云天音心道:“这人是谁,我竟没听出半点呼吸和心跳声。” 嘴里却茫然道:“小七?什么小七。” 那人道:“小七,你逃走了半年,义父找你找的可是很辛苦呀!你倒好,丝毫不顾念为父多年养育之恩,竟然伙同江湖高手打伤了为父。” 云天音道:“别装了,你是老子半路上救下的那个人,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来算计老子,真是个白眼狼。” 那人道:“小七还是这么顽皮,几年前你就求义父带你回山门,义父照做了,让你加入了鬼影卫,教授了你一身武艺。” “谁知半年前你逃了,为父满江湖地找你,差点被你杀了。”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最后救了为父,可是你以出师,万不该还来求义父收你为徒,为父能教的都教给你了,但还是不忍心,只好把你又带回来了。” 云天音怒道:“差不多得了,你是谁义父,别装了,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道:“小七啊!难道你忘记了吗?鬼影卫进来后是出不去的,为父说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云天音压着火气道:“你认错人了,别在老子身上耗时间了,耗着也没用,有这个时间,你的小七早就天涯海角,远走高飞了。” 那人道:“小七啊!江湖上跑了半年,怎么还如往日那般,一点也不乖。” 说着解开她的右手,送到她面前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可这总不会错!” 见自己眼前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泛着荧荧绿光的骷髅头图案。 可是自己的手动,那东西也跟着动,云天音确定这东西在自己的手腕上无疑。 面露惊异之色,随后破口大骂道:“还以为你只是认错了人,敢情你是专程来讹老子的,准备工作都做全了!” 那人道:“鬼影卫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这是命,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云天音骂道:“什么鬼东西,什么命,当心老子让你做真鬼。” 第27章 降服与不屈一 见实在说不通,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可是那个人却十分精准地掐住了云天音的脖子,指腹按住了她的颈动脉。 戏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七寸还捏在别人手里就敢拉硬。” 云天音被掐得的面目青紫,眼球凸出,仍没有半点讨饶的想法,“那个有进无出的组织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为了活命进去受搓磨,日后被逼做些丧尽天良之事,追悔莫及,图什么呢?” 见他铁了心不答应,那人道:“小七出去这半年脾气更大了,为父想偏袒你一些还不领情,那就只好按规矩办了,来人。” 这时门被推开,光亮照了进来,几个绿衣少女端着托盘依次走了进来,托盘很大,一个里面放着匕首,一个放着伤药,一个放着绷带。 云天音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众人面色如常,俱都不语。那个人拿起匕首在她面前蹲下身去,然后掀起她的裤腿一刀割了下去。 云天音痛的大叫一声,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想要低头看时,却发现头根本动不了。 伴随着腿上的剧痛,还有热乎乎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去。流的脚上也有了湿热的感觉。 而后那人起身拿着伤药给她撒在伤口上,本来治伤的药粉应该是冰冰凉的才对,可这药撒上去却像浇了沸水一般,痛得云天音已经无力喊叫,只发出微弱的低吼声。 那个人取来纱布帮她将伤口包扎好后,不咸不淡道:“本来可以给小七用好一点的金创药的,只是龙王不喜欢那个味道,没办法了,小七你先忍忍!” 说完起身将刚刚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喂给了她旁边不远处笼中的怪蛇嘴里。 那怪蛇,蛇信一卷,云天音细白的,还带着鲜血的腿肉就进了它的肚子,看得人直泛恶心。 那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赤链蛇,头上还长了两只火红的肉角,看来是条变异品种。 随后几个人都出去了,室门一关,里面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这次云天音没有开始时那么淡定了,她受了伤,想逃出去更加困难。 旁边还有一条专吃人肉的赤链蛇,这暗室让他寒毛倒竖,虽然从小与这些毒物为伍,可从没用自己的肉喂过它们。 她感觉这里到处都有要吃人肉的怪物,眼睛死死盯着她,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待了很久可还是目不视物,渐渐地开始挣扎,铁链比手指还粗,她根本挣不断,想调动内力却绝望地发现丹田空空,内力全无,她知道那些人既然想拉她入什么鬼影卫,自然不能让她成为废人,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封住了她的内力。 她与千面郎君混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绝地求生的本事学了不少,她用缩骨功,将全身被束缚的骨头全部分筋错位,虽然疼痛了些,但效果立见,左扭扭右晃晃,很快从铁链中爬了出来。 下一步是找暗室开关,有了老怪物师父机关术的加持,这个并不难,满墙的敲敲打打,听声辩位。 很快找到了机关所在,左转转,右转转没几下就听见轰隆的声音果然门开了。 再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了,没想到又过去了一天。 可是他刚出来,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前方站着一个高大黑影,不用问,看身材就是那个自称是义父的人。 云天音实在不想见到那个用人肉喂蛇的家伙,吓得掉头就跑,可她没了内力。身体与常人无异,再好的武功也等于废人,没跑几步,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几息之间又被抓了回去。 那个人不疾不徐,点亮烛台,看了看地上铁链道:“小七还真是好本事,半年的时间就学了这么多旁门左道的功夫。 云天音并未答话,而这次那个人堵死了她所有逃生的机会,用一种特制的牛筋软鞭索了她。 被这种东西索住,万不得挣扎,越挣越紧,最后活活勒死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天音虽不知晨昏,可他也知道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那个人每天过来取她腿上的一块肉喂赤链蛇,她每次都被痛的死去活来,却低不下头,看不到双腿如何了。 据那个人说她太瘦,肉割少了龙王吃不饱,现在她的双腿已经到处都是白骨。 那个人还说她的腿骨很白很美,像上品的羊脂白玉一般柔和细腻,以后要找个玉雕师父,在她的腿骨上刻画,以后他会为她谱写一曲歌舞,取名就叫白玉玲珑曲。让她可以跳舞供人观赏。 这话说的云天音毛骨悚然,当晚就发了高热,再也撑不下去了。 但她也不后悔自己的坚持,她还没出生就闹得天下大乱,五岁前就开始用毒杀人,五岁后入了军营更是满手染血,她这一生好像都在杀人。 这次他本想调查当年往事,她想报仇,想为母亲兄长鸣冤,她等不急了,她长大了。 长大后的她就像是父帅头上的一把悬颈屠刀,随时有人会加害父帅,推她上位,她想阻止这一切,她来了京城。 如今这算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吗?若这样也不错,她死了,父帅就安全了。 等她再醒来时,以为到了地狱,她躺在案台上,衣襟大敞,胸口大开,手脚依旧被牛筋软鞭捆着,旁边架子上摆满了长的短的各种各样的针和刀具,空气中还飘着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毒物的味道。 “你醒了,小七。” 一句话雷的云天音差点吐血身亡,怒斥道:“你个死变态,玩儿够了没有,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的。” 刚挣扎几下发现手脚被勒的更紧了。 那人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把她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心疼道:“乖,小七,叫义父。” 云天音咬牙切齿道:“做我的义父,你没有这个资格。” 那人阴森森道:“资格,资格就是如今你躺在案台上,而我主掌着那双持刀的手。” 说着拿起木架上的粗针细针,长刀短刀放在了云天音身旁,又从旁边拿起一个调色盘,调色盘里放的自然不是普通色料,而是红色、黑色、蓝色,黄色泛着悠悠寒光的各种毒物。 第28章 降服与不屈二 那个人又缓缓开口道:“小七总是这样忤逆义父。这可如何是好呢?这间密室里的宝贝,可都是以前大国师留下的,为父一直舍不得用,如今就都赏了你!少年人总比我这老家伙命数长些,也不算暴殄天物。” “喂,老家伙,你没看出来吗?老子是侏儒,今年四十有二了。”云天音急急喊道。 “侏儒,看着不像,不过小七你也别不好意思接受,大国师云游四海很多年了,他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小七,你好福气呀!” “你闭嘴,这么好的福气,你怎就不留给自己。” “这几种药物打在小七身上,它们会钻进小七的心脏和骨头里,以后小七就不再忤逆义父了,你我父慈子孝共享天伦之乐,可好。” 云天音见这老家伙油盐不进,竟说邪的,气得杏眼圆睁:“好,好的很,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取你狗命!” 那个义父听这粗鄙的威胁,并未气恼,手中长针,沾了毒物一针扎下去,云天音痛的手指足尖都是麻的,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免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这样的痛从早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云天音昏迷几次又醒过来,那个人才结束他的酷刑,拿面铜镜给云天音看,云天音见锁骨下出现了一只浴火展翅,栩栩如生的凤凰。 看了一眼无所谓道:“一个大男人,你给老子刺个凤凰上去,你还真是闲的蛋疼。” 那义父幸灾乐祸:“知道小七不喜欢,为父甚感欢喜。” 云天音戏谑:“不过,你这绣工不错啊!” 那义父气恼:“小七什么时候能改了这调皮的毛病,为父熬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你以为只是为了给你当绣娘吗?”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盖子,里面飘出淡淡蓝色雾气,轻轻吹了一口气,雾气散开。空气中出现了淡淡蓝色影子,飘到云天音胸前,云天音顿时觉得胸前如烈火燃烧,痛的死去活来。这样熬了两日,终于力竭,已不再醒来。 翌日后,云天音醒了,睡在轻纱罗帐里,高床软枕,窗外微风送来淡淡玉兰花香,她起身下床,拿起枕边放置的云锦外衫套上,正要穿鞋,突然想起她的双腿已经受伤了,掀起裤角一看,不觉困惑,她的腿竟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连日来所受之苦都是一场梦,怎么可能,暗室中被囚半月之久,那发疯般的恐惧,怎可能是假的,醒来后又熬了四五日酷刑,还有那只凤凰。 对,凤凰,她拉开衣领,果然那浴火凤凰还在,哪里是什么假的。 看来那国师的东西还真不是吹的,没想到她刚来京城就着了此人的道。 她走出内殿,门外一众侍从齐齐下拜道:“七公子、七公子安好。” 云天音自嘲:“安好、还吉祥呢,你们以为是朝见皇妃吗?” 众人改口:“七公子吉祥、七公子吉祥。” 云天音一时语塞,拔下头上玉簪向一棵树打去:“搞什么鬼,你给老子滚出来。” 果然树后闪出一个人影道:“啧,啧,小七、有了内力就是不一样,为父差点被你穿个透明窟窿,说着还用手中的玉簪拨了拨树干:“这么好的簪子被你拿来射我的玉兰树,你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天音冷冷道:“簪子还你。” 义父:“那我的玉兰树呢?如今时节,它正孕育着满树花苞,你倒好,直接给它来个透明窟窿。 云天音本就喜欢玉兰,只怪自己刚才出手太快并没有看,若是看清是玉兰她也不忍心下手,可如今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给那个人赔礼道歉吗?开什么玩笑,这绝不可能。 随后嘲讽:“它是代你受过,怎么,你还不赶快跪下,拜谢恩公吗?” 说完又调侃:“也是,你向来只会恩将仇报。” 说完撵起一个花苞正色道:“我说树兄,对不住哦!无心伤你,意外,意外啊!只是你舍身保下的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啊!自求多福!” 说完看也不看那个气得七窍生烟,自称是义父的家伙,轻轻拍了拍树干,像是拍友人的肩膀以示安慰后,扬长而去。 她已经很多天未进食了。醒来就闻到院中似有似无的菜香。 推开一扇门,果然桌上摆满了饭菜,旁边侍女见到她都弯腰施礼道:“七公子安好。” 向众人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她坐上主位,吃了起来。 那义父追来后见状道:“使唤起我的人,很顺手是!” 云天音随口:“进退有度,还不错。” 义父:“在家没有人教过你,要让长辈坐主位吗?” 云天音大颜不残:“教过、所以徒弟们都在下首座,老子坐了几十年主位。” 说着指了指旁边道:“请” 义父:“老子、几十年、你几岁?如此顽劣不堪,真是难堪大用。” 那义父哪里知道云天音五岁出山入世,算下来也坐了五年主位了。 云天音不紧不慢:“你有没有搞错,老子并没有归顺你。” 义父语带诚恳:“没归顺,若我不手下留情,你就死了。” 云天音理直气壮:“所以你输了。” 那义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小娃娃,不识好歹,你在用命与我赌,你知道吗?” 云天音却悠然自得:“所以我赌赢了。” 说着喝了一口桂圆莲子羹,然后内力催动,粥碗向那人面门飞去:“莲子是陈年的,将就喝。” 义父恼怒:“第一次请为父吃东西,就吃你剩下的残羹。” 云天音狠声:“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说完内力一扫,粥碗又回到自己手中,不急不徐地弄了一勺送到口中,她是天生的贵族,尽管骨子里那些贵气,被千面郎君又打碎了重组一番,可这样的她依旧贵气逼人,吃东西更是优雅端方。 那义父不觉看呆了,脑海中似是与另一个画面重叠,他甩甩头道了一句:“没教养” 云天音笑骂:“还真是狼心狗肺没良心,某人大概是忘了,被人照顾了半个多月,白食人家的,你说那个人是谁呢?哎呦呦,瞧这牛眼睛瞪的,说的不会就是你!” 又仔细端详义父一遍道:“哟!还真的是你,拿来,还钱。老子第一次请你吃饭是在客栈,早忘了!还钱。” 义父似乎也想起了那段被人照顾的日子。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愧疚感。 第29章 疯狂试探 云天音见那自称义父的老家伙默不作声,正色道:“没钱吗?那就拿这个庄子抵债!” 义父听的有点吃惊,这个孩子被自己折磨了将近一个月,刚醒来就这般吆五喝六,这身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怎么就未显半点虚弱呢!还有这脾气,小豹子似的,难驯的很。 见那个义父没反应,云天音又道:“怎么,舍不得,还是我要高了。你说呀!这有些人的命还真是贱,一条命外加一月的食宿半个月的精心照顾,连个庄子都换不来,你说他贱不贱。” 她语重心长地说完,还用那双似是承载了满目星河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老家伙。 那老家伙见眼前孩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很想甩袖离去,但他怎能给这小东西痛快。 胡子撅了几次,又慢慢压下心中火气。 云天音见那老东西自己就把气消了,怎么可以。 一个盘子朝义父面门飞去:“给你粥你不喝,吃鸡怎么样。” 飞出去的盘子加了两成内力,若接不住,弄个满脸桃花开没问题。 那义父似漫不经心道:“老衲食素。”一拂衣袖,飞回来的盘子稳稳当当,直接落回云天音手中,这不动声色地化掉了她两成内力的攻击,人却轻描淡写一般。 云天音心中有数,面上依旧笑骂:“还老衲!给老子弄个光头出来再当和尚,把你狂的,你咋不无量天尊呢!” 说完一盘荷香百果老鸭汤又飞了出去直击面门,内力又加了两成,这次若接不稳也能给他来个雨打芭蕉。 可还没送到地方又折了回来,云天音随手接住,故作疑惑:“果然一口没动,挑食呀!来盘醉虾怎么样,只是这虾不是刚打捞的,肉质不够饱满,酒也只是三十年陈酿,没有五十年陈酿够味,将就吃点?” 义父嘲讽:“小七小小年纪见识不浅,所谓的吃货,说的就是你!” “闭嘴,再叫小七,当心老子抽你。” 义父看看盘中醉虾,随手一挥,云淡风轻似的:“你也没动,怕下毒吗?” 云天音衣袖一扫,看似不动声色,内力加到六成,一盘花生乳猪手想给那义父下一场雹子,随口道:“好吃” 那义父本想随手将菜送回去,刚要伸手接,却不想那盘子竟向他头上飞去,颤了两颤,抖落了两粒花生在他衣袖上,而盘中的乳猪手果然被咬了一小口。 他吃了这小小暗亏,心道这孩子武功怎就这样刁钻,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吃别人吃剩下的。” 云天音接回的乳猪手果然被人动了手脚,那盘子看似平稳,但只要一被外力干涉就会旋转,甩一身汤汁在所难免。 心说:你个小肚鸡肠的家伙,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她内力用了几成,马上要甩出来的汤汁立刻云消雾散。嘴里却道:“某人大概是忘了,昏迷半个月。吃的药全是被人嘴对嘴渡过去的。”说完笑的张狂。 义父老怀甚慰:“还是小七孝顺,你给为父渡药求之不得。” 云天音反唇相讥:“你想的美,初吻是留给自家娘子的。给你喂药,老子找了一个满街讨饭的老乞婆,惊喜!她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有空把人找回来,可别辜负了人家,救命之恩呢!” 又是那状似语重心长的话语。 那义父似是被恶心到了,脸色一会儿绿,一会儿白,过了会儿奸笑道“还娘子,知羞不。” 云天音坏笑:“难怪到处给人当义父,原来是个老光棍。” 他二人互相嘲讽着,攻击着,杯盘碗盏轮番飞了个遍,却没弄的满桌狼藉,看来是棋逢对手了。 云天音接了刚飞回来的酒盏坐下吃了起来,不再出手,也不再说话。 义父看了一眼满桌上所有的菜都被这熊孩子粗鲁地咬了一口道:“当真不怕中毒” 熊孩子云天音气死人不偿命:“怕、怕的很,更怕有些人多管闲事,看人家死的好好的,非得把人家拉回来。” 义父洋洋得意:“吃完这些膳食,你就可以含笑九泉了,高兴!” 云天音惋惜:“高兴、要是桌子上再有几道青菜就更高兴了。”说完嘴巴嘟得高高的,像极了不肯吃饭的稚童。 义父见云天音与他试探了半天,实在不肯让出主坐,只好认命地抄起筷子准备吃饭。 刚夹起一口酱焖鸡,还没送到嘴里,就被云天音扫走了:“我的。”说着指了指鸡身上的牙印。 义父无奈:“可这一桌子菜都被你咬了。” 云天音霸气:“全是我的。” 义父:“来人” 进来几个侍女,云天音不等义父开口抢先道:“把这些膳食撤下去。下顿接着吃,已经过午了,以后山庄过午后不许再起锅灶,山庄里这么多人,要学会勤俭节约知道吗?” “是,七公子” 侍女们的回答如出谷黄鹂,甚是好听,每人端起一个盘子,转眼桌上空空如也。 见此情形,义父无奈吩咐道:“明早让吴嬷嬷做几道拿手的青菜上来。” 见侍女走光了,又难以置信道:“我的饭呢?” 云天音大言不惭:“请你了,你一口没吃。老光棍这么挑食,饿着!饿几顿就学会珍惜粮食啦! 说完悠然地擦着玫红色莹润饱满的指腹道起了治家格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老光棍,记住了吗?” 那义父本已快消散的怒火,经她挑训再次点燃:“小娃娃,毫无礼数,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掏出怀中的药瓶,顿时蓝雾又起,云天音知那东西恶毒,来不及走门,直接一拳将屋顶开了个洞穿了出去,那雾气虽易散于空气中,但向上散的速度远没有向下散的速度快,即使这样,还是沾了袍角,胸口已隐隐作痛。 可那义父身手也不比她差,借着她在屋顶开的洞,随即跟上,两个人便在屋顶打了起来。 虽然打的激烈,可是云天音身材本就娇小,个头也刚到那老光棍胸口而已。这样的劣势本就很难取胜,也亏得那老光棍打开药瓶催发了她胸口毒性,她就将这痛楚全都化成了力量,击打在了老光棍身上。 这一仗两人斗的酣畅淋漓,不知打了几百回合,直斗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云天音几次想夺路逃走,都被那可恶的老光棍拦了回去。 最后云天音毒发严重,渐渐有了晕眩之感,终是被那老家伙擒了回去,云天音心知势头已去,还抗争做什么,没理由与自己过不去,索性扒在那人肩膀上睡了过去。 第30章 京恶谷案一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外面有人交谈声,也懒得理会。 可那二人声音却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 “真的查不出其来历。” 义父的声音道:“没错” “旋归,那你怎知他是可信之人。” “这个无所谓,无论他是谁,落了我的网,就只能在网里待着。” “此人小小年纪功夫倒是不弱。” “一同接受试练的,只留下了他们三人,其他两个撑不住时归顺了,眼下倒没什么,只怕心性不坚,日后出错。” “南,那他还没有归顺吗?” “不惧生死、不肯屈从。” “你亲自策划的试炼让这样的人拿了魁首,倒也有趣。” 那叫义父的声音道:“万没想到。” “只是他来历不明,岂堪重用。” “仪态端方,也不畏强权,似是惯常发号施令。” “世家子弟,仪态端方者有之,不畏强权者甚少,发号施令者尚无。” “您心中没有人选” “北方那位,他的四子皆是如此,但武功也未入境。” “那另一个呢?” “早年见过,瘦骨嶙峋,如风中残烛,能活到如今也全赖寺中佛光庇佑。” “听说他回了西北后,闯出个西北小霸王的名号,可见其纨绔程度比之四子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我选的这个徒弟倒是见多识广,无论酒水,菜色,浅尝即可窥其内里,水产更是一看便知。” “难道此人出自江南。” “应该是江湖儿女,以微臣当时受伤情形,普通百姓不敢揽那麻烦。只有江湖儿女才不惧怕这些。” “世间精粹尽出华京,京都都无此人物,来头不小呀!” “据他所说,是个侏儒,已到不惑之年,不过看着不像,可少年人的武功也难有此成就。”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旋归,你怎么想的。” “这白捡了的徒弟怎能放弃,我会亲自带他。” “嗯,此人确实难得,但你可能保证他是可信之人。” “臣以性命担保,愿与小徒共同进退,荣辱共担。” 云天音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 想起那短短几句记忆模糊的谈话,她才想到一直以来那老光棍都小七小七的唤她,可从未问过她的身份。 她也没上心这件事,但她知道,那人既然提前在她手臂上留下鬼影卫的标记,自然是知道她不是小七。 或许世上本来也无小七这个人,只是那人随口胡诌讹她罢了。 而她这云家五子的身份绝不能在人前暴露。既然他们怀疑她来自江湖,那她就来自江湖好了。 后来义父带着她满江湖地跑了半年,大案要案破了不少。 渐渐地江湖上有个代号雁归楼之人声名鹊起,没人知她姓甚名谁,为谁办事,更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去何方。 只知道他到过的地方必是血染长街,死伤无数,所捕杀的对象也不相同,王侯将相,商贾巨富皆有之。 半年来她以雁归楼的身份与义父同吃同住,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手段。 义父实在是个智慧的人、鬼花样鬼点子层出不穷。 云天音每每与他对招,挖空心思也讨不得几分好去,在不断的较量中两人也打出了几分忘年的交情。 半年后云天音终于见到了朦胧记忆中的另一个人,当今的圣上,她的皇外公。 而她自己的身份也被证实,一介游侠--雁归楼。 山中修行无岁月,世上已千年。雁归楼从小在山中随师父习武,师父寿数尽了无疾而终。 雁归楼自己在山中苦修数年不得门路,最后走火入魔,险些身死,成了个侏儒。 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顶了张少年人的脸,有事没事还习惯捋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这就是云天音强行给自己安上的身份,无人可以怀疑,也无人可以识破。 原来义父是皇帝暗卫的首领,又是禁卫军的统帅,皇城中真正的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人物。 雁归楼的武功与他齐平,同样荣宠加身,她的韧性,她的武力,她的智慧、都是人所不能及的。 仅用了半年时间就从普通暗卫升到了暗卫统领。 除了义父,地位已无人能及。 当然,若光凭她自己就算再有能力也不会升职这般迅速,仅仅半年时间就在鬼影卫中有了如此超然的地位。 全赖义父那老光棍儿近乎变态的摧折。 每次给她派出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而她也将千面郎君所授的课业玩了个通透。 扮过卖茶点的小孩,装过路边乞丐。 也当过花楼里的花娘,楚馆里的小倌。 那些朝中重臣,商业巨贾,本以为是一掷千金,能与美人一夜春宵,结果谁曾想美人下面藏了条假腿,还那么舞姿曼妙,舞步轻盈。 又有谁能想到每天给府上送柴的乔夫,突然有一天会变成府中的姫妾。 趁老爷与人晏饮之时潜进书房盗走了自己与皇子密谋造反的信谏。 云天音用了半年时间,将鬼影卫变成了真正的鬼影卫,来无影去无踪。 没人见过她的身影,知她样貌。 只见一个个官员不明不白被抓被查,证据被呈上龙案,百口莫辨。 最惊险也是最刺激的一次,京城附近很多人家丢了儿女,年龄从几岁孩童到二八年华都有,且有男有女。 刚开始是贫民,报了官,官府一路查找皆无所获。后来也有贵女贵公子无故失踪。 且所失踪之人皆是品貌上乘,这让丢了孩子的家人更是焦燥不安,如此行径只怕孩子找回来也于名声有损,无颜苟活。 大多贵女失踪也都暗暗寻找,无颜报官。可是总有更心疼孩子性命,不畏世俗的家庭将案子呈上来。 案件呈上来后,南旋归自然先想到的是那个每天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雁归楼。 这人长的小,心智也似小孩儿,每天在自己面前变着花样作死,不把他打发出去简直没天理了。 雁归楼接到案子时,离第一次案发已过两个月了,这种案子一般用不到鬼影卫出手。 但案子长期不能告破,丢失孩子的人家越来越多,百姓也越来越恐慌。 雁归楼命人将所有卷宗提出来,用了一夜的时间从头研究到尾,无法锁定作案时间,地点。 作案目标倒是清楚,上香的闺中小姐,出嫁的新嫁娘,卖花的小妹,楚馆的小倌,品貌出众的世家公子。 总之长相要好,年纪要小,没别的要求,可以说是不分高低贵贱,只看相貌。 第31章 京恶谷案二 第二天她命人扮成一众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向京城外而去。 果然队伍行到一处大山隘口时,起了雾,朦胧间什么也看不到,她在轿里露出惊惧之色。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将她抓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大喊大叫,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敲了后颈,打晕扛走。 她早有准备,将袖子里的药粉偷偷洒在地上,心道:“南旋归带的这群蠢货,若不能跟上来,回头老子阉了你们。” 这一路走的并不近,一会儿步行,一会儿坐车,走了两天才到山门,此时雁归楼也有些慌了。 她虽然留下记号,但陆路,水路,现在到了哪里她都不知道,那群蠢货还怎么跟上。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算是摸进老巢了,她是毒医圣手,若实在不行,一瓶毒药直接解决,总有她的活路。 只要不遇上义父那样的变态,什么事情是用毒不能解决的。 进了山门,发现门上题字--京恶谷。 他在鬼影卫待了这么久,自己的地位也接触了一些机密事务,却从未听说过有京恶谷这一方势力。 想来是有哪个大人物当靠山! 若果真如此自己眼下的相貌就不过关,匆忙间为自己涂了几把,容颜更加娇丽。 后来她被关进了一个大宅子里,有一众侍女看守着。 半天过后,门外侍女高兴道:“小国舅爷来了,小国舅爷来了,主人让你们快为姑娘洗漱更衣。 一众侍女不由分说,忙去撕扯雁归楼的大红嫁衣,三下五下扯的只剩中衣,这时却都愣了。 原来她们碰掉了雁归楼的假腿,雁归楼心道:“还没见到正主,这时候决不能出错,还要争取一番的。” 想到这,急急下跪道:“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小五不是有意蒙骗姐姐的。” 一众侍女见眼前的大变活人,直道:“我命休矣。”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人偷偷抹眼泪,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她们虽是侍女,可也没比大殿的孩子们强多少。 可总有机灵些的侍女问道:“说!怎么回事。” 雁归楼只得哭诉道:“主母心疼嫡姐,就将我推上花轿,但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爹爹做生意欠下的债,我会慢慢还你们” 侍女道:“可你一个小男孩?洞房若见了是你,如何能抵债。” 雁归楼哭诉道:“姐姐有所不知,就在我被推上花轿之后时,娘他们已经从后门逃了,京里的宅子也已卖掉了。” 侍女心道:“看来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劫来了京恶谷,坦白说这京恶谷可比冒名顶替的后果严重多了。 虽然也不敢断定雁归楼所言真假,但这种事岂是自己能拿主意的。 向身后道:“如实回禀主人!左右二总管办砸了事情,怪不到我们头上。” 过不多时那侍女笑着跑进来道:“主人说带他先过去,小国舅爷想尝尝鲜,换点刺激的。” 雁归楼心道:“尝什么鲜,难道他们也学乌查木族,抓人是用来吃的,若是这样,先前那些孩子岂不已经做了他人食粮,小爷还来救谁呢?” 可是想归想,如今也只能跟着去了,九曲回廊不知经过多少楼阁,拐了多少道弯,终于来到一座宏伟大殿前。 这建筑可比公主府要气派多了。 推开殿门,是一众赌徒、玲珑骰子白玉杯,既热闹又奢华,但他们赌的不是金银,是人命。 一排排身穿薄纱的少男少女,成了赌注。 是一度春宵,或是去下面的兽笼,都由那些人手中骰子决定。 这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拿人命取乐的,一种是供人取乐的。 而那些拿人命取乐的,人人都戴着面具,有青铜的,白银的,黄金的,翡翠的。 以雁归楼的猜测,如果翡翠面具下面是皇亲国戚。 那黄金面具下就应该是朝中重臣。 白银面具下应该是地方官员或是军中武人。 青铜面具下是商贾富豪。 他们都用了变声药物,说话声音都一个样,分不出谁是谁。 这些人戴上面具,不光隐藏了相貌,也好似同时隐藏了作为人的礼义廉耻,人人都是野兽。 哭喊声,嘶吼声,伴随着野兽一样的笑声响成一片,一路行来雁归楼吓的白了脸色,。 还以为是到了北疆战场,又像是来到修罗地狱,满眼污脏,无法直视。 连日来丢失的那些孩子出现在这里。 姿色上乘的侍奉在翡翠和黄金面具左右。 姿色平平只能侍奉那些银铜面具人。 轻薄的舞衣道道血痕。人人都是嗜血的怪物。 雁归楼前面有一众男女缓缓走过。 席间一个黄金面具人高声道:“把那个穿红纱的给我带过来,他祖父上朝时天天与我硬扛,今天老夫就吃点亏,做他一回孙女婿又如何。” 雁归楼以为那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在这里,所说的话,那可都是要付诸行动的。 雁归楼手指轻撵,几次想结果了那老东西,但都手握成拳最后放下。 南旋归的话犹在耳,暗卫就是刺客,在任务面前没什么不能失去的,若是任务需要时,就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片刻后那老匹夫竟在人们:“宝刀不老,老当益壮。”的恭维声中笑得开怀道:“那老匹夫经常背地里骂老夫猪狗不如,哥几个说该怎么办呀!” 人群已经变态到疯狂道:“那就再给他找个狗孙女婿。” 话落几个侍卫已抬起那少女向高台下的兽笼子走去。 雁归楼不认识这女孩是哪个朝臣的家眷,可是与这群人对立也应不是坏人。 她本想出手的,犹豫了几次,也只能运内力成冰针,打在那狗身体上,那凶恶的狗头慢慢萎靡不振了。 若她还是云天音的时候,自然是几根钢针飞过去,无论人和畜牲都一并解决了。 可跟了南旋归半年多,阴诡手段学了不少,心肠却冷硬的自己都无法接受。 就如今天这情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杀狗,都会被人查出来混进了外人。 而冰针易化,查不出线索,也不将狗杀死,没人知道。她才能继续办她的事。 第32章 京恶谷案三 雁归楼两次未出手干涉,心中歉意道:“姑娘,原谅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若我还是云天音,自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现在我是雁归楼。 雁归楼有自己的使命,要救人,要破案,要端了这匪寨,你可千万要活下来,只要不死,我定会救你出去。” 正在这时,她已被人带到了一群翡翠面具人面前。 那几个翡翠面具下是谁,他不认识。 那个小国舅爷她可是熟悉的很,后宫李贵妃的弟弟,朝堂上李尚书之子。 此人喜欢小孩子,听说前几年在京中欺男霸女,号称小国舅爷。 且手段毒辣异常,被掳进府中的少男少女,三天之内若救不回去,基本就被他一卷草席扔进了乱葬岗。 后来有百姓冒死告了御状才将此人恶行公布天下,判了终身监禁。 记得刚开始阅读这份卷宗时,雁归楼还觉得判轻了,应该斩立决的。 却没想到竟然是监禁在这里,今天见到真人了,而且还让他落到自己手里。 雁归楼的易容自然是没得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活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善才童子一般。 众人不觉眼前一亮。 那国舅爷二十几岁,胖胖的大脸,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两个眼皮像是两个小包子。 双下巴已经与胸口长严了,看上去这人像是没脖子。 整天浸染在脂粉堆里还是那般急色,扑上来一把扛起雁归楼就要走,还不忘朝此间主人嚷嚷道:“老三,这次你立功了,回头去领赏!” 可他身边几人却道:“小国舅,何必如此急色,听说您又研究了一些新技术,不如让兄弟们见识见识?” 那国舅顿下了脚步道:“就你们几个狐朋狗友打的什么坏主意还当我不知道,别打他的主意。这个人过了今晚本少爷是要带走的,想要一起玩儿,让老三再上京城给你们物色去。” 那几人道:“少爷您就别开玩笑了,这样的货色百年也难出一个,上哪物色去,哥几个只想长长见识,没别的意思。” 那国舅爷听了如此恭维的话,似是甚为欢喜道:“好、姐姐常说我不学无术,那今晚就叫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针灸大家,神医在世。” 雁归楼心道:“师父他老人家活死人肉白骨,一生救人无数也不敢称一声神医,这个人倒是好大的口气。神医这个词是用来这么糟蹋的吗?” 只见那个人一把将桌上的膳食酒水全部扫落在地,然后将雁归楼重重地摔在桌上。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胖脸落下,臭嘴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口,雁归楼痛的一皱眉。 习武之人颈动脉是弱点,遭到攻击身体都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击。 天知道雁归楼用了多大毅力才压制本性,没将小国舅毙命当场。 小国舅自然不知道这转瞬间自己已经在阎王殿前走一遭了。 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放入口中道:“果然是人间极品,这小美人儿的血竟是甜的。” 这时其他人也伸出手指在雁归楼的脖颈上擦弄一番。 雁归楼左躲右闪,口喊:“放开我,我要回家,回家”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你哪里有家,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放我回家,求求你们了,放我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 “哈哈哈,真是个小孩子,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想回家,哈,哈哈哈……” 小国舅道:“把他外衫给我除了,把少爷悬壶济世,救苦救难的针包拿来。 雁归楼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吓的身体僵硬。 听着底下的群魔乱舞,孩子们也在哀嚎。 又见自己的外衫被人除去,隔着中衣有无数只大手在她周身上下游走。 顿时慌乱的大喊大叫,这一刻她仿佛忘了自己会武功之事。 而显然那群人畏惧国舅爷,也只敢隔着衣物对她又掐又拧。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 这时小国舅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爪子拿回去。” 众人齐齐缩手。 国舅爷拿起银针道:“看清楚了,这可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说着将银针向雁归楼手上扎去,还没等雁归楼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腿已经下意识地抬起。 众人大呼:“神了,神了。太神奇了,果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雁归楼心里痛的直骂娘:“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华佗扁鹊的大名也是你们能侮辱的吗?” 小国舅听了这些恭维的话更是虚荣心大增:“好,好,今天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说着又是一针下去,雁归楼的双腿抖个不停。 她心道这可不行,这帮人惯会以此取乐,若顺了他们的意,自己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迅速将周身几处大穴移位。人也装作痛晕了过去。 想那小国舅,不学无术的浓胞废物,这是要拿多少人练习,才能将穴位找的这样精准。 后面再刺,雁归楼果然没了反应,小国舅试了几处都是如此,此时雁归楼双眼合闭如同死去一般。 有人试了试她的鼻息道:“国舅爷,人还活着,应该是疼晕过去了。” 那国舅一听人没死,顿时又来了兴致道:“晕了好,晕了好。晕了小爷就送他一场香艳美梦,你们想不想看。” 听说孩童也会做那种美梦,众人也都起了兴趣。 那小国舅又在雁归楼身体上几针下去,然后众人都等她有反应。 可是雁归楼本就不是男孩,又移了穴位,怎会不叫众人失望。 小国舅见是这结果,尖刻道:“本来以为市井小民皮糙肉厚的,耐玩儿的紧,哪知这小公子比那闺阁小姐还娇弱,连针灸都挺不住,也罢,让少爷好好疼你。” 说完再不与众人言语,扛起雁归楼就走。 身后众人道:“没想到这小公子倒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快就被小国舅专宠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看来今晚我们是没福气分这杯羹了,但愿小国舅腻了,还能给哥几个留个活口。” “走,下场子找乐子去。” “唉!曾经沧海难为水,我看难喽。” “哟,哟,沈五爷看来是动了真情了,不如你就与小国舅招呼一声,以你跟小国舅的关系,给人留口气不难!” 人已走远,可殿中的议论声还是一字不落飘到雁归楼耳朵里。 国舅爷来到一间偏殿,有侍女将罗帐拉起,雁归楼被放进了软榻上,只听那国舅道:“你们都下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这里。” 第33章 京恶谷案四 待门关闭后雁归楼不等那小国舅反应,一根手指点了过去,小国舅当场僵立不动。 紧张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雁归楼不想与此人多费唇舌,从那小国舅腰间拿起针包,抽出一根银针,将自己手臂上的人皮揭下了一层,里面藏的是一幅玉兰刺青,她将上面黄色的花芯拨了拨,带出些许黄色粉末,喂进小国舅嘴里。 过了片刻道:“说说!你叫这里的管事老三,那老大老二老四老五都在哪里?做什么的?” 喂了毒的小国舅似傀儡一般乖顺道:“老大在江南一带控制了当地的盐官,老二在西北小胡山一带,那里有个黑土矿,正暗中开采。老四与老三一样,在京城外的另一处山腰中,引诱了一部分朝中官员。没有老五。就这四个人” “那你们都听谁主谋。” 雁归楼问完暗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果然那小国舅答道:“国丈、是爹爹,他想推姐姐的孩子上位,挟天子令诸侯。” 随后又似愤恨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当初老梁皇凭着与前朝云将军是友人,白白捡了这皇位,现在的云家军谁知道是哪弄来的野种,他们沆瀣一气,凭什么我们就要做殿下臣。” 雁归楼一听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真是图谋不小,也对,若只是为了找些乐子,京中花街柳巷到处都是,还用费这么大周章。 只是云家人都被老梁皇算计的家破人亡了,在世人眼中怎么依旧是与皇室沆瀣一气。 至于擎天元帅是否是前朝云将军之子,父帅查了大半生,依旧查无头绪。 想想云家的事也不用问这小国舅了,若他知道内情,估计天下人也早就知道了。 又道:“还有什么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小国舅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拉拢的官员名单,被掠来贵女数目一一呈上。 还有控制盐商所用之法与这里无异,如此说来在大梁,这样污秽不堪的地方共有三处,不知落马多少朝官,残害多少无辜的孩子。 而那黑土矿,其实就是火药矿,开采出来的火药可大批制造武器。 开采矿山时又要抓多少男丁去劳作,这其中的死伤,真是无法估算。 拿着小国舅递上来的账本,和小国舅当场所绘其它地方的地图。 雁归楼暗骂道:“大梁这锦衣华袍下掩藏的竟都是这些虱子,真是恶心死小爷了。 又道:“云家军可有人被拉过来。” 小国舅道:“没有、爹爹说云家军军纪严明,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随便招惹。不过他说有老皇帝收拾他们,不足为虑。” 雁归楼怎能不知道云家人是遭了何人的迫害。 问完想知道的,雁归楼将手臂上的药粉又往小国舅嘴里喂了几种。 这时小国舅又有了变化,眼球凸出,面色潮红,分身肿胀的像要爆开。 见到这样雁归楼好心地扔了个枕头给他。 小国舅急切地抱过枕头,又亲又吻,颤抖着双手慌乱地为自己宽衣解带。 此毒无解,他会折腾到精尽人亡,泄出来的全是血。 用这种方法结束他这荒淫的一生再好不过。 房间里传出阵阵喘息之声。 房间外雁归楼早已躲在一棵大树上多时了。 她放了三彩烟花,这种烟花只要被鬼影卫看到,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义父那老光棍。 这是雁归楼第一次出行任务时,义父郑重其事交给她的,告诉她若遇上危险先保护好自己,义父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 话犹在耳,却不知自己离京师已经很远了,那老光棍还能不能赶过来。 所幸她已打定主意,不管那老东西能不能赶来,到了子夜她都是要动手的。 这时见远处有人走过,瞧清楚后,是两个人押着那个红纱姑娘向住处走去。 那红纱姑娘发髻凌乱,衣衫破碎,身上有大片血迹。 显然自己走后她又遭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雁归楼证据已经到手了,就没必要再装孙子了。 那两个押解姑娘的男人想要非礼她,那姑娘显然已经绝望了,推开两人向身旁莲塘跑去。 雁归楼几个跳跃从树上下去,抢在姑娘落水前捞回了她,又随手解决了两个男人。 他身材矮小,好容易救回了姑娘,还来不及说句安慰的话,就被人掴了巴掌。 随后两个人都愣住了,那姑娘以为是那两个登徒子,可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小孩子。 而雁归楼莫名其妙被人扇了巴掌,本来还觉得好委屈。 可是看到自己救人时手的位置,瞬间石化了。 原来她抓了人家的半个胸脯,你说这能不挨揍吗? 两个人仰躺在地上谁都没说话。 还是姑娘打破僵局,一把抓起雁归楼的小手按在自己身上赌气道:“你救下我还不是这点目的,一会别拦我去死。” 雁归楼只感觉手底下高峰绵软像触电般缩回手道:“姑娘误会,我还是小孩子呢!” 那姑娘道:“小孩儿,谁不是小孩呢,你可见到这里有大人吗?” 雁归楼道:“我真的是小孩”她险些说出真的是女孩, 见那姑娘无动于衷又道:“我是雁归楼。是来救你们的,姑娘既然不怕死,那敢不敢玩点刺激的。” 语毕,见那姑娘又举起巴掌急忙抱头道:“别误会,我说的刺激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说!杀人你敢不敢。” 那女孩瞪大了双眼。 雁归楼道:“你都不怕死了,还怕杀人,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那女孩道:“想,我想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尤其是那个戴黄金面具的,怕没了面具认不出来他,我还在她脖子上抓了一把。” 雁归楼道:“好,在这躲起来。” 说完拎起那两个倒地男子慢慢沉进了莲塘里。”转身走了。 这女孩叫宜织、爷爷也是朝中重臣。 三天前被抓上山的,她很聪明,将自己的衣裙全换成了死去农家女孩的衣裙,脸也弄的脏脏的。 在那个关押众多孩子的屋里躲了两天。 可是今天听管教的说来了大人物。每个人都要重新沐浴更衣,她就再也躲不过了。 第34章 京恶谷案五 这时候雁归楼又回来了,拿来了一件翠色衣衫急急道:“快换上。” 说完上下齐手将姑娘的头发做了整理,面目也改了改道:“先去把那些孩子放出来,然后我们去报仇。” 说完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快到殿门时,有人拦下了她们,姑娘道:“主子有交代,让奴婢把这个孩子送进去。” 说完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同样的话说了几遍已经来到了殿外,有人打开了殿门。 雁归楼闻到了里面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光线昏暗,有男男女女几十个孩子躺在地上。 身下没有褥子只铺一层薄薄的稻草。 那姑娘一个个将众人叫起来道:“我是宜织,赶快起来,我们逃出去。” 众人勉强站起来,有伤重难行的也被人扶起。 雁归楼内力催动,无影蚕丝顺手指幻化而出,从门缝扫过,门外铁锁无声而断,他轻轻推开门,守门的毙命当场。 悄声道:“来两个人把他们抬走。” 这些孩子大的也不到二十岁,平日里无论高低贵贱也都没见过死人。 可连日的折磨已将少年纯真善良的人性全部磨灭了,面对死人无一人惧怕。 有的甚至还在尸体的裆部踹上几脚。 雁归楼带他们跨过了一座山,来到了另一个山谷,那里没有守卫,是恶人谷扔尸体的地方。 面向众人道:“入了谷你们找些树木繁茂之地躲起来。我去救其他人。” 队伍中有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子道:“恩公带上我们一起去,我们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 雁归楼道声:“好,跟上来。” 其他人也要同来,雁归楼拒绝道:“你们伤的过重,先待在这里,等人来救,这地方光我们几个不可能逃出去。” 四人又回到了那个罪恶的山谷,雁归楼没用众人引路直接击杀了守门。 然后如法炮制让那两个男孩一人带一队向后山的乱葬岗走去。 做完了这一切,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大殿中的孩子。 她向宜织道:“你怕不怕。” 宜织坦然道:“只要不死在那伙人手里,还怕什么?就算今夜逃不过,宜织的灵魂也是自由的,这就够了。” 两人向大殿走去推开角门缝隙,里面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的肮脏程度已经不似雁归楼第一次进来时那般了。 殿中群魔乱舞,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疯狂。 这里是那些座上宾的盛宴,是那些少年的修罗场,横陈的玉体,随处可见。 什么时候地狱已空荡荡,恶鬼回了人间。 鞭打的针扎的,狂笑的、嘶喊的、这里仿佛承载了你能想到和你想不到的世间所有污脏与罪恶。 雁归楼看了几眼,退了出去,她仿佛一下子被人扒去了铠甲,露出了里面脆弱的属于小孩子的灵魂。 她闭上眼睛,甩甩头,可还是甩不出脑中刚刚所见的画面,眼圈红红道:“姐姐,你回去!这里的事你帮不了。” “小公子,这里每天都在死人,我们本就已经认命了,是你的到来,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这就足够了,今晚能不能逃出去其实都无所谓的。” 雁归楼平生以来从未这般绝望过,五岁时被敌军长枪穿腹,她想着:“想要小爷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你们等着我寻仇!。” 被南旋归关在暗室里折磨时,她曾想着,“恩将仇报的老东西,等小爷逃出去先把你们一锅烩了。” 这不屈的个性,也确实一次次助她化险为夷。 片刻后雁归楼镇定心神,抹了把冷汗道:“你赶快回去,若以后有人来营救,你告诉那领头的,这庄子里有棵玉兰树很漂亮,回去时千万小心别被人发现了,否则你们就全完了。” 说完轻轻地推开门,看似漫不经心地向殿内走去,她身材矮小,人们玩儿的疯狂,竟无人察觉她的到来。 旁边一个女孩,双眼大睁,面目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已经死去,可那男人还不打算停手。 又来到另一处,那女孩叫得惨烈,原来是她身边有几条蛇,身上也被咬过,虽不是毒蛇,但痛是一样的。 雁归楼不动声色,催动内力无影蚕丝已经不动声色的割开了那几个看客的喉咙。 还有一群人笑闹的最欢,雁归楼看去原来是两个孩子被下了药,意乱情迷不知如何疏解。 衣衫扯破,在地上爬行,手指上指甲尽数抓落。 她再次催动无影蚕丝,几人缓缓倒地。 雁归楼恨透了这群朝堂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也不怕暴露,加快速度收割着众人生命, 她知道若今日放任他们离去,日后再找齐罪证将他们绳之以法,也是难上加难。 能叫出名字的,带黄金面具的也就那几个,转眼就被解决了。 却觉得少了那个伤了宜织的人,看来是提前退场了。 好在她和宜织都对那个人动了手脚,应该逃不掉。 而那些官职不能进朝堂的却多得很,也没办法杀光,几息之间就被人发现了。 这时候那群人迅速退离。一群带刀武者闯了进来,顷刻间殿门紧闭。 雁归楼是可以与众人一同出去的,但她不能,她若逃了,引来大搜捕,后山那群孩子怎么办? 这个大殿太大了,上千的持刀武士围了过来一点不显拥挤。 这些人统一墨色着装,身高八尺有余,个个壮的蛮牛一般,怒目圆睁,瞪视着眼前的小小少年。 双方谁都没说话,但他们已经猜到了,这小孩是雁归楼,除了她没人敢单挑一个匪寨。 只是这小孩看上去伶仃漂亮。 不知道她来此地倚仗的是什么,既然她来了,那就把尸体留下,主家这里的事不能外泄,她唯有死路一条。 雁归楼被围在当中,就如同一只误闯进狼群的羔羊。 他太小了,身材仅到众人胸口,人家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下来就能让她脑浆迸裂。 无影蚕丝虽无踪无迹,杀人于无形,可是太过消耗内力,这样的交战还是真刀真枪的干实在。 她催动内力锁住一人手腕,那人大刀脱手,她稳稳接住,一场疯狂的杀戮就此展开。 这些大汉个个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凸起,与他们对战没有半分侥幸,不敌就会身死。 可是他们太过高大了,雁归楼只觉得眼前全是腿,头顶全是刀,七手八脚已经将她围的水泄不通了。 第35章 京恶谷案六 虽然处在劣势,但雁归楼临敌经验丰富,习惯借力打力。 人们看她似是刀光剑影中穿梭的燕子,每每险象环生。却伤不到她分毫。 兵器交接声,浓重的喘气声,伴随着四溅的火星,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躲上二楼三楼的那些今日座上宾客,悄无声息,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在帘帐边缘露出了一双双惊惧的眼睛。 这时那个叫老三的管事道:“这个人杀了小国舅,一定要抓活的,让主子将她剥皮抽筋,五马分尸,方能解恨,否则我们就全完了。” 战场内有人道:“点子太扎手,她是雁归楼。” “什么,雁归楼不是白发老妪吗?她怎么会来到这里,捉活的” 那叫老三的旁边站立两个身披暗红大氅的美妇人,其中一人道:“义父,要我说这人还是杀了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她不是雁归楼也得是雁归楼,这个罪只有雁归楼能担得起。” “有道理,听着,不留活口。” 一场群殴,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雁归楼在里面左突右冲,看上去是想逃出围笼,实则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人没杀死几个,伤残倒是制造了不少。 她在人们打的疯狂时,扒开人群逃了出来。 正对上那叫老三的几个人,还不等他们出声提醒,内力凝聚,无影蚕丝实化,瞬间割开了三人喉咙。 刚解决了三人,就被人拉进了旁边一个偏厅。 那厅里地上躺满了人,都是她想救,却无法相救的孩子们,而拉她进来的正是宜织还有那两个少年。 雁归楼头脑翁的一下感觉似琴弦崩断,人都在这里,万一有什么闪失,玉兰树下的消息谁来传递:“胡闹,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三人道:“救人。” 雁归楼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紧闭殿门吗?今天我若不死,他们甚至可以把这里一把火烧了,永绝后患。这肮脏的地方你以为他们会让我活着离开?” 这时外面那群人已经发现目标不见了开始疯找,找着找着就看见老三与那两个红袍女人的尸身,人都赶了过去。 雁归楼道:“照顾好她们,保护好自己。” 说完正要转身出去,宜织道:“恩公,别走,我们一起躲起来。” 雁归楼坚定道:“等他们找过来你们就全完了,都说了我是雁归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宜织以前是不知道,她是雁归楼为什么就不用担心,但从今日以后就知道了,雁归楼确实不用人担心。 那些人都还惊讶老三几人是怎么死的。 雁归楼一个瞬移,出现在众人身后,一声不出直接砍翻了两个人。 随后刀剑入肉声,骨骼断裂声,一具具肉体倒地的砰砰声。 大殿内被围的水泄不通,金铁交击声,嘶吼声,惨叫声,人声鼎沸。 一股股热血飞溅,滚烫的鲜血带着刺鼻的腥味,喷了雁归楼满身满脸。 她素来爱洁,此时却什么也顾不得,甚至眼前的血让她看什么都腥红一片。 这一场杀戮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一千多的彪形大汉,死的死伤的伤。 能站着的也不足三百人了,雁归楼白色中衣已被鲜血染透。 不知换了多少次刀,虎口已被震裂,他的肩膀手臂,小腿不知中了多少次划伤,感觉浑身都痛。 万幸的是他的修为实在颇高,以一人之力对抗一群江湖高手。 稍不留神都会殒命,她则能全胳膊全腿地活下来,身下死尸却早已堆积成山。 众人见她从死尸身上割下一条布带,将虎口又缠了缠。 那群大汉怎会给他太多休息时间,转眼又攻了上来道:“车轮战,拖死她。” “她杀了主子” “今夜她不死,我们谁都不能活。” “她一个人,就杀的我们死伤过半,简直耻辱。” 这时雁归楼已志不在杀人,若这些人都死光了,那外面的人很可能放一把火烧死自己。 要是没有那群孩子,击碎窗户飞出去任他弓箭如蝗也伤不得自己。” 他们密谋的是刺王杀驾的大事,如今小国舅死了,密函丢了,山上的人和她自己,谁都无法活着离开。 缠斗的人越来越少了,她与众人斗上了三楼,一掌击碎窗户跳了下去。 果然外面羽箭如蝗虫过境一般飞来。 而且他没料错,那些箭是带着火的,砍飞了迎头射来的利箭。 马上坠入人群与众人继续缠斗,看似被动实则故意逃回大殿门口,砍断了门锁。 但愿那群孩子能趁乱逃走。 打累了心里骂道:“义父你这糟老头子,老子今天要是挂在这里,做鬼也回去找你算账。” 引着众人慢慢向山门打去,与那些谷中护卫对抗的虽只有他一人,但显然已经做了最高级戒备。 围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箭头对准了她和与她缠斗的众人。 她已经累的筋疲力竭,却发现开启大门的机关已经被毁去,心道:“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还不待她想完,城墙上羽箭纷纷落下,她劈飞了几支,身边的那群谷中护卫也有几人倒下。 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些人已经不顾一切了。 这时忽听门外有了打斗声,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墙上的人将弓箭对准了墙外。 听到援兵到了,雁归楼虽然心中又燃起了几分斗志。 可这围墙又高又厚堪比皇宫,厚重的铁门,刀削斧劈不得。 这就是一座死生之门,而她自己却怎么也无力跨过去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拦一会,让外面的人能破门而入。 破了这桩案子,也算不虚此行。 眼前尸体已经堆成山,雁归楼站在尸山上淡定从容,仿佛杀神一般。 没人知道她已经累到双腿打颤,很想跪倒。 但是她必须要撑住,若她露出半分疲态,马上就会被乱刀砍成碎片。 身前那些人俱都杀红了眼睛,缺胳膊的,断了腿的,丢了耳朵的,无论伤成什么样,都不曾退去,。 第36章 京恶谷案七 雁归楼累到手脚发颤,无力站起。 却依旧死撑着,现在撑的不是案子,是自己的命。 到了今日这般境况,案子算是告破了,而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跟对方比谁的耐力更强了。 这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被炸开了,冲过来的气浪也将雁归楼本已透支到极限的身体震伤,口中腥甜再也压不住了,鲜血慢慢流出来。 对面那些护院,人虽然努力攻击她,却早已经被她吓破了胆,她就是一个绞肉机,挨上她非死即伤。 这时见她唇角溢血,立即兴奋道:“她受伤了,并肩子上啊!” 人还未攻到近前,雁归楼的刀已经飞出,同时飞出去的还有三颗大好头颅。” 身后义父见了坏笑道:“哦,看来为父来早了,小七还这般能打。” 雁归楼笑骂道:“原来你是来给老子收尸的,有儿如此,此生足矣。” 说完慢慢倒去,义父忙将她接入怀中,帮她擦拭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而她也趴在义父肩膀上安心地睡去了。 雁归楼这一觉并未睡太久,天快亮时她就醒了,窝在义父怀里一动不肯动。 也亏得义父平日里那么洁净的人,还能抱她这么久。 大殿烧毁,来此玩乐的官员商贾,山谷中的匪徒,受害的孩子。 三伙人几百双眼睛,都默默看着那个被男人抱在怀中的人。 她就是传说中的雁归楼,原来竟是个垂髫少年。 但是天亮了,人们看到的她被一件大氅包得严实,兜帽盖住了小半个身体。 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此人身量不大。 从各处抬出来的尸体堆成小山,有的是朝官,有的是富商,做了简单的记录后,就地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过了会儿,雁归楼头脑清醒些道:“义父、放我下来!” “别下去,太脏了。” “呵呵,还能有我身上脏吗?” “小七不脏,这世上再没有比小七更干净的人了。” 雁归楼接着道:“义父,帮我个忙。” “小七有话尽管说,义父都会帮你。” 雁归楼道:“给我一笔钱,这群姑娘和公子,已经算是两世为人了,回头若是家族不肯接纳,我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 “小七仁善,义父支持你。” 那南旋归第一次听这人亲口叫他义父,高兴的恨不能将心掏给人家,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但也知道雁归楼没那么好说话,这一夜应该是经历了什么,正是脆弱之时。 不过经他亲口承认,那自己这义父是当定了。 雁归楼又道:“玉兰树,去看了吗?” 义父道:“看了,有个女孩儿传了你的话,我去了那棵树下,找到了你要交给为父的东西,奏折与派去抓捕的人,一同出发的。” 雁归楼累极,仍道:“那两处地方我想比这里也好不了多少,回头把那些孩子都带一下,若无以为生计,聚在一起,总比青灯古佛或浸猪笼要好。” 义父感觉自己的肩头有些湿热,帮她抹去泪水道:“小七当初接受试炼,那么难熬都未流泪,这次委屈你了。” 雁归楼心里似灌了铅,压抑,沉重无法释放,苦涩道:“不委屈,只是心里难过,仿佛去地狱里走了一遭。” 半晌后又道:“是我来晚了。” 三天后的正午,雁归楼泡在浴桶中闭眼假寐,桶中各种草药已将她的白衣染成了褐色。 水已经凉透,她还没有起身的打算,眼泪止不住地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一双双猥亵的手,吓的她身体不禁打颤。 耳边依旧传来猥琐的笑声。 鼻间依旧是那糜烂的气息。 一具具冷冰冰的躯体,睁大的双眼,永远合不上的嘴巴,本来都是家里娇养着的孩子,在这里供人搓磨,贱如草芥。 雁归楼到底是年纪太小,这一次的心伤,不知要用多少岁月去治疗。 正在愣神,突然一双手按在她头上,她大骇,慌忙闪躲,见是宜织,面色平静下来,心脏依旧如同敲鼓一般。 宜织见她被自己吓到,慌忙道歉,又缓缓道:“这次救回来的八十多个孩子,贫民家的孩子都被接回去了,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家族看待名声比命重要,我们都被家里除名了。小恩公,谢谢你,还能为我们的将来谋划。” 这时那个与她们一同救人的两个男孩儿也来了,直接跪倒在地。 雁归楼道:“这样行拜师礼可不庄重。” 三人一听,竟是雁归楼要收自己为徒,欣喜异常,齐齐下拜,道:“请师父赐名。” 雁归楼道:“从前过往皆化浮云,以后也是云聚云散,无根无源,为师赐你们以云为姓,姐姐,你就叫云舒可好。” “云舒谢师父赐名” 又向两个男孩道:“你二人能在那么凶险的处境中迅速反击,又多次冒险救人,有勇有谋,心有大义,家族排挤是他们的损失,为师赐你二人云安,云行为名。以后就跟着为师!” 那二人拜谢后道:“京恶谷逃出的一些小官小吏,已经将里面发生的事透露出来了,我们这些最近丢失的孩子,全部被视为另类。只要提到京恶谷出来的,人们避如蛇蝎。” “京恶谷到底有多恶,世人无法猜测,却把你们这些受害者当成了异类,荒唐,这些事都放下,有了新身份,就重新开始!” 雁归楼劝着别人重新开始,可她自己却无法重新开始了。 夜不眠,昼不休,看着膳食就想起那横陈的躯体,就想吐,很快瘦脱了形。终日不言不语,甚至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泡浴泡一整天,无论水多凉都不肯出浴。 南旋归眼中那个每天作天作地的少年仿佛死去,从京恶谷带回来的,就是一个有着雁归楼皮囊的躯壳。 找了多少大夫也看不好,这日没办法也开始信了鬼神,去护国寺为雁归楼求了个心经项坠。 回来时碰到八皇子殿下,两人相谈甚欢,八皇子也想见见南旋归这个爱徒,于是一同回了南府中。 雁归楼的小院在南府最里边,院中除了一个打扫婆婆,其余人都被遣出来了。 他二人来到小院,那婆婆正在灶间做饭,两人见屋中无人,去了后花园,一时愣住。 他们看到了什么,一铺竹席上,皇帝正盘膝而坐,思考眼前棋局。 他的膝盖上,雁归楼睡的正香,身上盖着皇帝的大氅。 玉兰树斑驳的树影打在那明黄色五爪金龙上,明明灭灭。 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若不是身份悬殊,这就是一幅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图。 南旋归轻咳一声,想叫起雁归楼,却被皇帝阻止道:“旋归,我看小七累的厉害,让他睡会儿!” 说着又帮雁归楼拢了拢明黄大氅。 南旋归笑道:“陛下这是害他呀!若让朝臣看到这一幕,非说他有不臣之心的。” “朝臣不知他是朕的人,不会想那里去,旋归,这孩子怎么这样了,半年前不是很强的吗?” “京恶谷案中,这孩子眼睛看到了地狱,心被自己困住了,微臣刚刚去庙里求了个心经,希望戴着能有用。” “旋归,你何时开始信这些了。” “以前不信,现在有需求,就信了,” 这时八皇子道:“父皇,儿臣还缺个伴读,能否请这孩子做儿臣伴读,去宫中散散心如何。” 这时雁归楼悠悠醒来,见脑袋枕的,身上盖的都是皇帝之物,有些茫然地请罪道:“陛下,微臣失礼了。” 说着欲要起身,皇帝又帮他拢了拢大氅道:“小七,这件大氅就赏了你!” “微臣不敢” “朕的龙膝都被你压麻了,哎呦!还有什么不敢的。”一边说一边揉着膝盖。 随后又道:“明天进宫为八皇子做伴读!以后朕的影卫就交给你了。” 南旋归一听郑重其事拱手道:“雁大人” 八皇子也道:“小七” 从这以后,雁归楼就成为了鬼影卫的首领,皇帝身边的第一人,地位不比南旋归低的存在。 第37章 苏醒一 郎中几针下去,雁归楼缓缓睁开眼睛。 十余年如弹指一挥间,所有过往在梦里落幕。 醒来后身上似乎还有着浑身浴血时的粘腻,耳边还回荡着京恶谷苦战时的喊杀声。 后来她如愿进了皇宫,明面是皇子伴读,实则是鬼影卫首领。 利用职务之便,将当年往事查了个清楚。 云家人除了大夫人确实死于难产,其余人的悲剧皆属人为。 虽说是老皇帝的手笔,其中参与最多的就是严相和李尚书。 当然这个李尚书可不是京恶谷小国舅的父亲,那老匹夫当年就问斩了。 而这个李尚书则是与她行刑当日被问斩的那一个。 只是作为苦主,没能亲眼目睹那两个老家伙人头落地,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皇帝所料不错,她雁归楼确实是在办自己的事,老皇帝真的是沾光的。 后来义父助她在京中开了雁归楼酒家,绣坊,珠宝行等产业。 明面上是接济一些贫困女子作为生计,实则是为了给云舒、云安、云行为首的千机营搜集情报所设。 有了她们,云家人在京中从此就不再是盲人骑瞎马了。 但这两年她始终未查出母亲当年被谁下毒。 不难猜到那人是大国师,可是那大国师出现时据说面戴青铜面具,无人见其真容。 而且自西齐凤凰女被杖刑后,他就四海云游去了。 宫中再没查出他出现过的痕迹,非要说他曾来过,那也就是自己身上的浴火凤凰刺青,用光了所有的毒。 雁归楼也怀疑过义父就是大国师,毕竟此人也是用毒高手。 可是自从自己加入鬼影卫后,那老光棍就如同江郎才尽了一般,再没碰过毒。 仿佛之前所用之毒,都是大国师留下来的一样。 京城附近那些江湖中人,找雁归楼找成了疯。 到了今时今日,当真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没仇没冤的就抱那二十万两白银。 雁归楼就如同十余年前的凤凰女,令人趋之若鹜。 半个月后,京郊的一个贫困小庄子里,雁归楼对镜梳妆,高高的马尾梳了几次都是歪的。 她有点不耐烦,动作稍大一点,扯着身上伤口钻心的疼,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布满修罗印纹的半张脸,竟也有两年没有好好端详了。 这红色胎印,蛛网一样罩在她的半张脸颊上,实在是有些恐怖。 以前她很憎恶这胎印,平白为自己招来多少异样目光。 后来长大些,周围的人也都熟识,千娇百宠着却从未有人露出过怪异或怜悯的目光,自己也就接受了。 丑是丑了点,不过一个大男人,也不用找婆家,美丑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她好像一直都错了,她不是男人,这千钧之重的胎印也几乎压垮了她的脊梁。 她根本承受不了。 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木质手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里面藏的是一只古朴的镂空银镯。 据二师父洪朝所言,这镯子有古怪,当年母亲咽气前,这镯子从母亲手腕上脱落下来,母亲将其扣在自己手上竟也贴合。 从那以后这镯子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当年母亲给她戴上镯子时,镂空里面的玉是翠绿色的,后来暗淡了颜色,经她几年的温养,竟然变成了红翡,嫣红似血一般。 可她五岁那年就发现了古怪,这里面不是翡翠,而是住着一条小蛇。 一条会变颜色的蛇,既然是母亲所授之物,想也不会害她。 这次入宫后查得母亲就只是寻常的皇家公主。 没出过皇宫,没有过奇遇,也没拜过任何人学过任何艺技。 最后查得外祖母,并不是皇家选秀而来,而是老梁皇一次出游,从长江里救回来的。 外祖母应该是来自江湖,伤的很重,没有记忆,也无人识得她。 最后做了皇帝宠妃,生下了十三公主。 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看来不光是云天音祖母身份成谜,外祖母也一样身份成谜。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玄衣男子,戴着面具,看不出年龄。 面具外的脖子上手上依旧能看到零星凸起的疤痕,脖子上尤为严重。 他接过雁归楼手中梳子,轻轻为她梳理着过膝长发,手影翻飞,三下五下,乌黑如瀑的过膝长发就被他梳成一个少年发髻,再用布帕一包,干净利落。 雁归楼左看看,右看看,再用手摸摸,满意道:“容哥儿、没想到两年不见你这手艺更加精湛了,这两年是不是没少帮人梳头啊!” 说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若是一众朝臣和义父在这里会发现她说话的声音,银玲一般还带着几分童声童气。浑然没有金銮大殿上中年男子的气息。 再看那张脸,尖削的下巴,婴儿肥早已褪去,凤眼微挑,也不似大殿上圆圆的好似猫咪的眼睛。 这个人从头到尾,除了身材依旧娇小纤细,已经没有了雁归楼半点影子。 “弟子只为师父梳头。” 他说话的声音粗哑憨厚又带着几重回音,竟然用腹语交流。 “说什么傻话,为师可不想你光为我梳头,等回了师门,师父就帮你物色一个娘子。” 那容哥儿恭敬却坚定道:“弟子今生不娶妻,只做师父身边侍卫就好。” 说着将案上汤盅端过来“师父喝点!您刚醒来,这一转眼已经有半个多月未好好进食了。” 雁归楼持起汤盅,努了努嘴,显然不想吃东西,身体需要又没办法,只得几口吞下。 “师父,这两年来您都经历了什么,您怎么会是雁七公子,雁归楼。还有您的身体,怎么一点也没长高。” 雁归楼想起这两年来宦海沉浮,多少面孔在自己面前颓废倒下,面目全非。 多少朝中大员被他送上刑场,不知因何祸从天降。 而经她办案的过程又顺便将多少山寨土匪灭门剿杀。 鬼影卫上千人,而他的得力干将左右不超十个,若没有他们,怎会在西郊守住她三天三夜。 结束了,朝中的人,朝中的事,她已经功成身退,以后世上再没有雁归楼这个人。 想到这些也似松了一口气道:“别问了,是我年少,这次玩儿的有点大,等回去受罚时,容哥儿可得替为师担一些才行,父亲老当益壮,打起人来还像个壮小伙似的,又一直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才是真正的往死里揍。” “弟子遵命,” 雁归楼又道:“此间事已了,明天咱们回家。” 说完也似卸下一身包袱,好不轻松。 “师父您刚醒转,重伤之下还不宜过多走动。” 雁归楼轻咳一声“没事、剑上有毒,伤口不愈合,若再待下去,真会要人命。” “从师父脉象来看,确有奇异,是什么毒,可否让五师兄带些药来。” 雁归楼听了有些莫名“苏小五怎能来京?京里乱得很,他不习武、又不用毒,来了怎么自保。” 容哥儿道:“他不来不行,云来客栈被人一把火烧了,还死了人,他不来看看,总归不放心。”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师父行刑的那一两天!外界都传言是师父落马引来的江湖仇杀。” “这么传也算是有依有据,但我觉得这事应该与我无关。定是客栈里住了什么大人物。” 容哥儿道:“官府也正在查,毫无头绪。” “先别管了,云来客栈盛名在外,留宿哪国君主哪国皇储都有可能,吩咐苏小佩,赶紧着手重建。” “如今隆冬将至,师父为何如此急迫。” 雁归楼道:“京城中雁归楼酒家与云来客栈一直分庭抗礼。如今云来客栈倒塌,雁归楼酒家就会独大,可是那里的人不适合出这风头。” 第38章 苏醒二 听了师父的话,容哥儿道:“难道京中的雁归楼酒家是师父的。” 雁归楼道:“所有雁归楼的产业,布纺,绣坊、茶桩、酒家、珠宝行都是,但也不是我的。你大概也听过一年前的京恶谷案!这些产业都是那群孩子的。如今我本人出现人前,迎来大批江湖高手和朝中官员明里暗里的刺杀,我担心日子久了这些人诛杀我不成,打他们的主意,也怪南旋归那老东西,胡乱给铺子取名。”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扳指道:“这个你拿着,见到它如见楼主本人,但事实上也没什么号令群雄的能力。雁归楼这些产业的背后有三个孩子是千机营的首领,他们会收集一些情报,存在雁归楼绣坊的地下室内,而这就是地下室钥匙。” 容哥儿道:“师父、您这次离开,不打算回来了吗?” 雁归楼道:“没想那么远,反正机关锁是我做的,我想进去,不需要钥匙,以后雁归楼的产业就归你管着!” 容哥儿看那手中扳指,翡翠质地,上面刻着一只云端飞翔的大雁,在它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座空中楼阁,云雾缭绕间,细看之下,楼内一女在绣花,一女在抚琴,二人眉目浅笑,姿态安然,楼外一女在练剑,玉兰树下两个少年在对弈,一人在看书,另一人在做画。 小小扳指,小小楼阁,人物刻画栩栩如生,看久了,耳边似乎能听到琴声,读书声,师父这手艺简直巧夺天工。 容哥儿不能夸奖,他知道了这上面刻的都是谁,也有些伤感,也许这就是雁归楼名字的由来! 片刻后又状似玩笑道:“这不行啊,师父好容易给徒儿点产业,还是个不锁门的。”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过后,雁归楼提起笔写了两张药方道:“云来客栈出事,会让有心之人将雁归楼产业推上风口浪尖,这个当口我不能离开,你出去些时日,将这上面的药备齐,我不能等回家再解毒了。” 说完人竟在精神奕奕的状态下直接睡了过去。 容哥儿见状,知道中毒之事师父说的云淡风轻,实则凶险异常,拿起药方,见上面有几味药竟是他以前从不曾听过的。 一时也不知去何处寻找,雁七公子重伤失踪,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医堂药铺,不是不能去,去了需得谨慎,也怪自己少时贪玩,只觉得口不能言,面目丑陋,于医术学来无用。 师父两年前在大西北一手悬丝诊脉就闯下个毒医圣手的名号,而他同样身为药王宗弟子,平生所学不到师父的九牛一毛。 本以为自己练就一身好武艺,做师父的暗卫一辈子就成,哪知师父小小年纪,武功卓绝,来无影去无踪的,生生在他面前失踪了两年。 这两年间,师父只安排他做了一件事,就是某月某日让他劫一个死囚,并呈上供证,洗刷那人冤屈,事后他追查了许久,证实那个人并不认识师父。 师父座下十大弟子,各有千秋。可是论到药王宗的看家本事,医毒双修,却无人能继承衣钵。 好在听说五师兄搂草打兔子,到处收徒中,竟然真被他网罗到了一名天赋异禀的女弟子,光看着师父留下的手札,就大有所成,待到日后得师父一番点拨,自会功成名达。 就为这个,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五师兄也没少在其他师兄弟面前炫耀。 正在这时院门敞开,原是隔壁李嫂端了一碗鸡汤送来,二人寒暄过后,容哥儿心想师父重伤又是孩子,平日里不会照顾自己,如今他要出去寻药,正不知要把师父托付给谁照顾。 眼前李嫂朴实,憨厚,这些日子又都是她帮忙料理饮食,再合适不过。 求道:“李嫂、小生要去一趟县城,不知可否求李嫂帮忙照拂舍弟几天。” 李嫂人很耿直,说话也不藏私道:“大兄弟客气了,这里大伙都很喜欢他。他虽为外室所生,可聪明伶俐,不似我们这些泥腿子,不开窍,将来只盼他能参加科考,金榜题名,摆脱眼前困境。” 容哥儿知道师父为在这里寻得容身之处,于身份上定会有另一番说辞,为避免穿帮只得中肯道:“舍弟这几年受苦了。” 李嫂显然也是健谈之人道:“是啊!一年多以前,他初来这里,也是如今日这般人事不省,他的奶娘只说了句“救活他。”人就去了。 很久以后人们才知道,他是被家主夫人追杀才逃难至此,那奶娘忠心护主也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后来听说他在京中一个富贵人家做书童,只偶尔回来,可每次回来都身上带伤,村里人贫穷。虽心疼这孩子,却也无力收养他,供他进私塾,只能给他寻了这么个住处,在他回来之时,送些吃食过来。” 乡间人淳朴,容哥儿对师父的假身份也有了些了解。 这个地方朝廷应该是无人所知,所以半月以前师父才传讯自己,让他来京城救下一个叫雁归楼的人,带来这里。 容哥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进京后找雁归楼那么容易,更没有想到雁归楼竟是自己的师父。 后悔自己学艺不精,师父命悬一线之时,只能靠一张药方吊命,让师父昏睡了半月之久。 这日容哥儿去了当地小县城,采买了一些米粮菜蔬回来,见师父正倚立窗前,眉头一点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上前道:“师父、夜深了、该歇了。” 雁归楼拢了拢身上披风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去年让你劫的那个死囚,可还能联系上。” 容哥儿道:“老张叔啊!京郊百里外,一个小村落,依旧做他的教书先生。” 雁归楼道:“你去把他找来,让他替你打理京中雁归楼的所有产业,做完这件事不必回来见我,去凑齐我所用的药材!” 容哥儿道:“师父、出什么事了,雁归楼产业被人盯上了?” 雁归楼怎好当着徒弟面说她被千机营那三个小崽子盯上了,要说云舒她们也的确有两下子,这么快就找来了。可她现在是人走到哪,麻烦就带到哪,所以让她们各自回去了,以后也不准与她联系,凡事只找一个手拿扳指,用腹语说话的面具人即可。 见容哥儿想错了,坦然道:“没有,就是想你早点脱身去找药材。” 第39章 雁归楼酒家一 雁归楼失踪转眠月余,那蓝衫少年也没找到侗林,不知他是否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过想来那些人针对的始终是自己,没了自己在身边,侗林的危险性应该不大。 月前在西郊没能救下雁归楼,随手捡了一个死者的钱袋,窃死人财物,实在有辱门风,可就他家那门风,还用他来败坏吗?早就从根里烂透了。 后来想想这些人都是冲着雁归楼去的。他们的钱财,不拿白不拿,人一旦扯上了正义大旗作为遮羞布,那后面再做什么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打家劫舍也变成了为民除害,若让侗林知道岂不笑死。 可这种事他有一就有二,越做越顺手,没能查出标出二十万两天价赏银的背后金主,顺手把几个主事的全杀了,劫获财物不少,为雁归楼之事又添几缕亡魂。 有了这些钱财傍身,那少年记吃不记打,在自己银票被化为灰烬。太子党的人暗中环伺的情况下,又高调地住进了雁归楼酒家。 雁归楼酒家也不愧为京城第二大商贾,其内部装修豪华程度不亚于另一条街道被自己连累,正在灾后重建的云来客栈。 他入住那日,正赶上楼中掌柜换人,伙计为那新任中年掌柜老张叔打开了天字号上房。 有幸惊鸿一瞥,就死皮赖脸地高价住了进来。 这个房间有多豪华?谈不上,无非就是汉白玉铺阶为地,暖玉为床为榻。上等黄花梨木为梁柱,为桌椅,省下大笔燃熏香的钱。 整张虎皮为踏垫,床上铺盖,幔帐都是寻常百姓家穷尽一生财力,也难换取几方丝帕的云锦丝织就。 床很大、供五人在上面就寝都不会拥挤,床边四角床柱上用于照明的四颗硕大夜明珠,白天里依旧泛着荧荧的光,到了晚上无需点烛火,真是为楼中省下一大笔开销呢! 墙上画作不多,个个出自前朝名家之手,更是世间绝无仅有。 玉碗、银筷、金樽东西不多、个个堪称珍宝,这不是住人的。这就是一座金屋,不知要藏的是芸芸众生里的哪位美娇娘。 听伙计的意思,天字上房是不允许其他伙计入内的,有贵客长期包下,只能掌柜定期打扫。 有点意思,雁归楼酒家建了这么一处藏宝室,单是一颗夜明珠拿出去就可价值连城了,还开什么酒楼,坐拥这么一座宝库,吃喝几辈子也不用愁,难道楼主是出来体验生活的。这取名与那雁七公子同名,看来是该有些渊源的。 住进来半个多月,未打听到什么有用消息,新任掌柜对那人更是知之甚少,连雁归楼的大名都是来了这里才知晓。 在衙差的大力排查下,能入住楼中的江湖人更是少之又少。 楼里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却连雁归楼具体受的是什么刑都是扑朔迷离。 有说是剐刑的,剐了三千多刀,抬出去的是一副人形骨架,还活着的骨架。否则怎会流了那么多血。 有说火刑的,周身皮肉都烫遍了。 有说叫愿者上钩,像屠夫卖肉一样将人吊在铁钩上三个时辰才放下来。 还有说叫人彘的,活生生将人的四肢砍断,否则大名鼎鼎的雁归楼身材怎么会那么小,当时你们所看到他的手脚都是离体的,不信你们想想他身上大片血迹草席都无法遮住,鲜血从皇宫一路洒到西郊,伤的有多重。 说这话的人肯定不认识雁七公子,若识得此人,就会知道雁七公子本就是孩童体态。 外面传言就更玄乎,说什么金瓜击顶,烈火烹油,披麻戴孝,反正怎么惨怎么来。 若按这些说法,雁归楼在这个时候,黄泉路、鬼门关、阎王殿、十八层地狱、轮番走一遍,或许转世新生的小孩儿都呱呱坠地了。 蓝衫公子倚立窗前,听着这些毫无道理的话,心想看来是该离开了,侗林不在,雁归楼无处可寻,不如先去探望家师,至于以后的什么皇权争霸,什么坐拥江山。 他的父亲眼见为了那点家当兄弟手足相杀可以坐视不理。 老梁皇可以为了巩固政权暗绝云家子嗣,诛杀自己宠臣,这双手染血的地位要来何用。 哪如自己这一个月来,杀人越祸,劫富济贫,做个江湖上的浪子游侠来的快意。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仇当场就报了。谁还有那功夫记十年。 正在蓝衫少年准备近期启程之际,隔壁天字一号房忽然传来呼喊声,众人不知缘由纷纷向楼上跑来。 蓝衫少年不想惹事,自然是去的晚些。只见屋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旁边几个家丁不知所措,各自抱着自家主子哭嚎。 京兆府衙差训练有素,如同神兵天降,片刻后控制了全场。 仵作前来验尸,检查结果是食物中毒,蓝衫少年首先想到的是太子的人又追来了,第一时间戴上兜帽闪进人群。 正逢午时,客流量大,排查毒源并不容易,衙差第一时间,控制了酒楼里的食客,掌柜、大厨、伙计、打扫小厮,就连后院里,专们喂鸡喂鱼的丫头婆子也没放过。 蓝衫少年自然是不能等在这里被抓,长期与太子党的杀手斗智斗勇,走到哪里都先观察好逃生路线。这次也不例外,在混乱中几个闪身,躲进后院的储备仓库,悄悄打开后门逃走了。 热闹繁华的长平大街上,人头攒动,百姓议论纷纷,原因是雁归楼酒家出了命案。 转瞬间街上拥挤不堪,衙差跑来跑去,空气中透着令人紧张的压抑死气。 铜锣开道,几顶官轿相继而至,轿中人痛苦哀嚎,哭天抢地,很快有见识些的百姓看出了端倪,原来楼上命案,死的俱都是大有来头之人。 首先到的是沈尚书大人,他接到小厮来报,五公子在雁归楼酒家中毒身亡,沈尚书大人一路赶来,见到自己儿子七窍流血不止,大骂雁归楼酒家黑心肚肠,用有毒食材枉顾人命,一声令下,欲将楼中所有人押入大牢。为儿子赔命。 第40章 雁归楼酒家二 雁归楼酒家被查封,楼中客人掌柜,小二、全被清出楼外。 差役将周围百姓驱开,人们看到了盖上白帆的几名死者被一一抬出来。 紧接着官轿再次驶来,姚大人、陈大人,沐大人。 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如今痛失爱子,哭的涕泗横流与寻常百姓无异。 百姓议论声中,大多都觉奇怪。 月前烧了云来客栈,如今封了雁归楼酒家。 虽然两方实力也在京中富甲一方,但并非为富不仁之辈,相反两家龙头产业风评都很好。 雁归楼酒家是这一年多以前才兴起的,里面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们只在客流量少时,做些简单的擦抹打扫活计。 平日里都养在后院,有习文的、练武的,习医术的,在这小小方寸之地,结束了他们流浪的生活。 让他们活的更似常人,有理想有抱负,有了生活目标。 如今老张叔见到这些孩子,眼中酸涩,内心愧疚。 他来楼中短短半月,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看着那群孩子聊理想,聊人生,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在眼前笑颜如花的样子。 女儿身死快两年了,那时他在给一大户人家里教书,自家娘子生病已经很久了,全赖他每月挣点塾休抓药渡命。 一日女儿来找他,说娘亲情况很不好,让他赶紧回去。 他转身欲走却被地主家的两个儿子留下了女儿,本来女儿才八九岁,地主家的儿子也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日里也很懂事,说要照顾女儿片刻。 老张叔便允了,抽身离去,回到家时妻子吐血昏迷,情况已十分严重,找来郎中救治半宿终于保住了性命。 等他再回到地主人家时,女儿已经面目全非。那粉雕玉琢的小脸,那银铃般的笑声不会再有。 那个状况是过来人都懂得发生了什么,老张叔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先为女儿找大夫救治。 可是却被家丁赶了出去,说女儿已经是府中第九房姨娘了。 消息传开,家中妻子听到后竟是一口气没上来,人就直接去了。 这地主人家是当地有名的乡绅恶霸,若不是他家给的月银多些,能负担起妻子的药费,老张叔也不敢在地主人家虎口捡食。 可是没想到竟是这种结局。发丧了妻子以后,老张多方营救女儿全无结果。 最终被恶霸算计,栽赃他戕害人命下了大狱,定罪为秋后问斩。 这些倒也没有什么,那时女儿已经死去了,老张叔在世上已无牵无挂,只等着秋后问斩,能同老妻幼女黄泉之下再团聚。 唯独遗憾的是妻女大仇不得报,而今自己也身陷囚牢。 老张叔那时只能咒骂自己“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满腹经纶,满脑子学问,却连自己的妻女也护不住。” 可他又何尝不知,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遑论官官相护,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这县衙府就是有钱人的酒家客栈,穷苦人家的炼狱修罗场。 过了半年牢狱生活,问斩之日却遇一蒙面人。 打散了一众衙役,当着百姓和众官员的面砍了恶霸的头颅,救下了自己,临走前衣袖一甩,满天纸张雪花般从众人头顶飞落。 百姓大多目不识丁,但也有少数人七拼八凑将字迹认全。 这上面所写全是这几年恶霸与官员勾结,残害百姓,大肆敛财的证据,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搜刮民脂民膏。 涉案人员,金钱交易,事无俱细,这时民怨沸腾。 因为有很多人是案件中的苦主,一直求告无门。 这些只是腾抄本,真正的罪证早已交至巡府衙门。 那一次老张叔刀口逃脱,洗清冤屈,只不知今日之祸又如何解。 他已除了一身皮肉再无所有,显然事情不是冲着他来的。 老张叔看着这群孩子,一张张懵懂纯真的小脸,心中发苦。 不知以后谁还能为他们这群市井中流浪的孩子遮风避雨,熬口热粥。 老实说面对一地的尸体,他并无多少愧疚之心。 就像当年欺负自己女儿的那两个学生,没有人知道他们披着人皮的内里是怎样一副黑心肚肠,绫罗绸缎包裹的背后会有着怎样的手段。 这些京中纨绔子弟,与这腐朽的江山一样,打根里烂掉,无药可医。 四家朝中重臣死了少公子,家主夫人、丫头,小厮,哭嚎一片。 这时沈尚书大人似己失控,朝着雁归楼掌柜老张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老张叔虽心中愧疚不多,可是想来毕竟人家死了儿子,明知罪不在自己也生生受了。 谁知那沈尚书犹不解气,命令府中侍卫:“使劲给我打,雁归楼酒家,残害人命,给我打死这群杂碎。” 一声令下,其余三家家丁也早已恨透了这名躁一时,却为富不仁的奸商,直接在长平大街上演大人欺负小孩的戏码。 场面顿时混乱,见刀鞘砸过来,大一些的孩子赶紧把身边的小孩护在身下。 店小二也急忙扑上来已然来不及。 瞬间血溅当场,有两个孩子已经倒下,不知是死是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那老实了半辈子的老张叔,在亲身经历过女儿身死,又亲眼见到那些无辜的孩子倒在自己面前,他奋力甩开架着他两臂的衙差,冲上前纠住沈尚书的衣领,与他撕打了起来。 人群乱做一团,这时却听百姓中一个中年男子沉声道:“住手。” 众人听那声音浑厚之极,似是在每个人耳边发出,纷纷四处张望,却也没看见是哪个大人物莅临此地。 唯见一个身穿玄青衣衫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此人眉目清秀,脸色惨白,两腮还带着隐隐的婴儿肥!通身玄青衣袍黑如泼墨,再加上黑色发带,煞气凛然。 看相貌,惨白着一张大众脸,不土不扬,属于丢在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看年龄超不过十岁。 人虽未及弱冠之年,通身打扮也普通平常,竟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气度,那气场会让人无故臣服。 而在这时,人群中的蓝衫少年,这时应该叫青衣少年了,却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是雁归楼。 第41章 雁归楼酒家三 没错正是月前在西郊乱葬岗失踪的雁归楼,那时他如同尸体一般出现人前,又在乱葬岗被蚊虫叮咬三天,被江湖人士诛杀了三天。 今天,说起来算是第二次与百姓相见,全头全尾、全胳膊全腿、用他的高傲,嘲笑着皇帝,嘲笑着义父,嘲笑着满朝文武,什么行刑,什么有进无出,只要功夫好,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沈大人见到来人,愤怒地目欲喷火:“雁归楼,你果真没有死。” 雁归楼玩味地撵了撵自己的指腹,胖胖的小手指甲呈半透明状,粉嘟嘟的小巧可爱。 若是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见到这个动作,就会知道这是要杀人的前兆。 雁归楼漫不经心回了句:“只是陪你们玩玩儿,老子何时说过我要死,你想多了!” 沈大人歇斯底里道:“雁归楼、怎敢如此嚣张。” “老子嚣不嚣张,自是与你无关,只是老子并未与你有过节!沈大人何故安排这么大一出戏引老子过来,若老子果真身死,这场戏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沈大人闻言状似不解:“雁归楼,你在胡说些什么,今日老夫幼子遇害,百姓有目共睹,你来添什么乱,当真如此没人性吗?” 这时旁边姚大人也插言:“雁归楼、圣上以免你少受四日刑罚,不再计较,你别给脸不要,今天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沐大人也接口道:“雁归楼,你既然九死一生逃了活命,就该感念皇恩浩荡,生命可贵,从此一心行善。雁归楼酒家残害无辜性命,无论日后如何判处都是罪有应得,你休要徇私枉法,包庇元凶。” 这话一出口,显然是将雁归楼酒家当成了雁归楼本人的私有产业。 相信有这样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雁归楼听着这声声指控,当日朝堂上也是如此,一步步将自己逼上绝路,若不是严相逼她太紧,导致她当场崩溃,以她毒医圣手的修为,怎会不知剑伤到哪里不会出危险,又怎会伤自己那么重,昏睡了半个多月,险些送命。 心中虽然恼怒,嘴上却不咸不淡道:“诸位大人错了,我已退出鬼影卫,帮谁都不算徇私枉法,再有就是。” 说着看了一眼人群中一个十几岁的黄衫少女悄悄竖起的拇指,心中有数,嘴角不自觉上扬道:“你怎知我来就是助纣为虐的,难道就不是来缉拿真凶的。” 说着走到老张叔面前,以雁归楼的身高,扬起手踮起脚才能够到老张叔的胡子。 拽了两把,手中就出现了几根胡须,轻轻一吹,胡须飘落空气中,好整以暇道:“陈大人、现在沈大人姚大人沐大人都不让在下插手此事,你是怎么想的,可要在下相帮。” 说完见陈大人双眼含泪,怀抱儿子一语不发。 又接着道:“若在下没猜错,此次宴会的东道主是令贤侄!贤侄在雁归楼酒家宴请朋友,中途所有人身死,雁归楼酒家难辞其咎。但你心里明白,雁归楼酒家只是商户,一般不会与人结仇,更何况楼中还需养那么多孩子,更没有理由毒害客人,招惹祸端,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有人背锅。这锅由酒楼来背理所应当,只是你不知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查出真正元凶免除后患,但是你又怕不与其他三家保持同一阵线,那三家秋后算帐,三个孩子间接死于令贤侄之手,你无法承受那三家的报复或是谴责,陈大人、我说的可对。” 陈大人的心思被暴露人前,嚎啕大哭。 “如今我雁某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陈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过了片刻陈大人拖着儿子尸身跪在雁归楼面前依旧泣不成声“雁七公子,这是臣的独子啊!求大人做主,追查元凶。” 姚大人破口大骂:“陈忠良、你是不是糊涂了,他算个什么东西,能给你做什么主?” 沈大人也气得直接一脚踹到陈忠良背上:“陈忠良,还我儿命来。” 陈忠良被踹的一个趔趄趴跪在地哭嚎不止,还不忘用自己的身体将儿子罩住,以免被沈大人的飞脚踹到儿子尸身上。 此时他不是朝中大员,只是一个中年丧子的可怜人,哭声惹得周围百姓也都为他暗暗抹眼泪。 雁归楼看在眼里也不想相帮,冷冷地看着沈大人将陈忠良踢踹的如死狗一般。 经过这一场滔天巨祸,若陈忠良仍不能破茧重生,做个贤臣,那他这名字也算是白叫了。 眼见陈忠良口鼻已经有血渗出,雁归楼悠悠开口:“沈大人,说了这么多废话,也该给众人一个交代了。沈大人、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等我一点点把答案找出来。” 沈大人愤怒的大手一挥:“听他废什么话,给我打。” 一众家丁迅速围了过来,将雁归楼团团围住,雁归楼一个纵跃,从众人头顶翻过去,落地时,小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沈五公子命根子上,脚下顿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众人见了都觉得裆部一疼,愣是没反应过来死人怎么会发出惨叫。 这时怀抱五公子的沈老夫人,歇斯底里地扑向雁归楼道:“小崽子恶毒,你毁我儿子孙根,我杀了你。” 众人见那五公子腰弯成了虾米,抱着裆部痛得满地打滚。所有人都愣了,难道是死的太过冤屈,大白天就诈尸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忠良,一见人还活着,感觉背上命债都轻了一些,急切地看自己的孩子拍拍打打半天,儿子依旧没反应,绝望地喊声:“雁大人” 仿佛雁归楼若是能一脚将他儿子踹醒,就算是成了太监也愿意。 雁归楼开口道:“陈大人、别试了,令公子去了。” 姚大人和沐大人的夫人也绝望地望向雁归楼,她们怎会不知其实尸体早已冷透。 雁归楼面向众人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一切都是沈家父子搞的鬼。” 第42章 雁归楼酒家四 那蓝衫少年人躲在人群中,将雁归楼出现后的每个细节,每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看的真真的,他终于见到了又真又活的雁归楼,不是裹在草席中的躯体,也不是抱在怀中的柳絮,是能说会动的真人,一时高兴的无以复加。 雁归楼那一脚下去,周围百姓大都变成了捂裆派。 蓝衫少年却想,小楼的脚踩了那么肮脏的东西,说不定早就恶心的想吐了,一会儿要去给他重新买双靴子换上。 那蓝衫少年心中想法雁归楼自是不知,见众人一脸难以置信,只得继续道:“正如沐大人所言,雁归楼酒家惹出事端,他首先想到的是雁某人会出来维护,很凑巧、沐大人这样想,沈大人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今天的各位百姓,大部分人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沈大人为了引在下入局,不惜赔上三位重臣的子嗣,也要将此局形成。” 其实雁归楼没说的是,这是一箭双雕,老皇帝想从京中世家子弟中选一个与镇北王的小世子年纪相仿的公子送去大西北做她玩伴。 沈尚书这样一次解决了三个最有可能被选之人。 而皇帝的这个计划对雁归楼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也是雁归楼不惜冒着三刀六洞之刑,险些送命的危险也要退离鬼影卫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另外两个原因:一是她长期服药抑制身体生长已到极限,若再继续下去就真的变成侏儒了,二是云家人的死因查的差不多了,能报的仇也报了,不能报的,耗着也没用,时间太长了,父帅那边也快瞒不住了,她该回家了。 思绪跑了一圈又回到眼前之事。 沈大人破口大骂:“雁归楼、你狂妄也要有个限度,你不过是没了圣宠的草莽,连本官靴子底下的一块烂泥都比不上,你凭什么认为本官为了寻你会毒害同聊之子,真是好大的脸面。” 雁归楼对沈尚书大人的话与百姓的议论充耳不闻,拎起沈五公子,面向众人,众人见他口中鲜血不断,好不凄惨。 却见雁归楼从他嘴角抹了一把,放鼻尖嗅了嗅道:“甜的,还有桂花的味道,说你是怎样怂恿陈家独子晏请你们来此设宴的。” 那五公子深知三条好友的命背负不得,怨恨道:“雁归楼、你已退出鬼影卫,这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识相的赶紧滚。” 雁归楼见人群中已经出现了很多太阳穴高高凸起的彪形大汉,那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几度疯狂,几度痴迷,像是在看一个人形的金库。 看来沈尚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她出现,自有人来收拾她,若今天的事情不能就地解决,以后楼里的这些人就没机会再相救了。 正在这时铜锣开道,京兆府尹大人乘轿而来,他的辖区出了命案,死的又都是朝臣之子,他这乌纱帽显见也是保不住了,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硬撑着将案子破了,若能为受害的孩子讨回公道,或许问题还有转还的余地。 人刚到现场,底下衙差列队两旁,威严的气势压得百姓大气不敢喘。 不等他开口,沈尚书先道:“蒋大人,本官状告雁归楼酒家毒害沐大人、陈大人、姚大人之子,雁归楼本人大庭广众,伤我儿身体,求蒋大人迅速将有关涉案人员全部押入天牢,以待审问。” 蒋大人也没想到,到了现场是这种结果,平日里京官见了朝官,那都是要自称一声下官的,沈尚书如此客气,事情透着古怪。 这时见雁归楼向陈大人道:“陈大人,如今蒋大人已到,这案子你可还愿雁某插手。” 陈忠良也已三思,如今雁归楼没有实权,若这案子交予他,万一查不出个结果,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连声再会都不用说,自己却把那三位大臣得罪透了,可若交予京兆府,十之八九是不会查出真凶的。 雁归楼见陈大人面色犯难,显然已经犹豫不决,但她可不想跟着回天牢,笑话,她若去了天牢,保证活不过今晚。 于是向蒋大人拱手一礼道:“蒋大人,小生雁归楼,因为与这雁归楼酒家重名,沾了点干系,小生不想名节受损,请蒋大人准许,小生愿现场将案子破了,挽回名誉。” 这时沈尚书怒道:“雁归楼,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一个无名无姓的草寇,哪里来的名节。” 话刚出口,听人群中有人喊道:“雁归楼,早闻雁归楼神断,今日大案若不能当场告破,我们可不答应。” “对,对,我们要现场破案,” “涉案的有那么多楼里孩子,若回了府衙给人随便栽赃,我们可是不依呀。” 雁归楼不知道是谁在帮自己,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眉目俊朗的青衫少年,带头起哄。 借这势头,也不等蒋大人答应,面向沈五公子阴森森道:“五公子、识相的自己说出来,鬼影卫是些什么人,你以为哄着捧着,就能将案子破了。” 说着一个旋转,五公子趴匐在地,随手一扭,在五公子杀猪般的嚎叫声中,人们看到他手臂的骨头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肉里扎了出来。 这一幕让很多胆小妇人吓的脸色煞白,有的人开始呕吐,有的晕倒,场面热闹之极。 这时京兆府蒋大人冷脸下令:“雁归楼当众行凶,给我拿下。” 雁归楼横眉冷目,眼中带着几许腥红,那模样简直就像阎王降世、厉鬼重生,蒋大人一时语塞,衙役也不敢上前。 好半晌五公子缓过一口气开始慢慢诉说。 正如雁归楼所料,沈家五公子与沐天凯、陈勇、姚开凌整日厮混在一起。 三天前他们在坊间赌了一局,陈勇输了、赌注就是请众人吃一顿,他们整日在一起吃酒馆,住青楼,所谓赌局也只是个噱头而已,没人会在乎那一顿饭钱。 要说谁当东道主,其实也不是非陈勇不可,只是那日赶巧他输了而已,至于宴客地点定在雁归楼酒家,没办法,云来客栈烧了,陈勇不来这还能去哪,因此这一切看似都那么顺理成章,显不出半点刻意人为的痕迹。 第43章 雁归楼酒家五 雁归楼知道接下来的事,关系重大,悄悄用冰针封了沈尚书几处大穴,那老家伙就僵立不动了。 五公子继续道:“今天带的是怡红院里的阳阳姑娘,席间他们喝的有些上头,几个人就开始不规矩起来,阳阳是第一次出来,面对这种场面有些放不开,推推搡搡间,动静闹得有些大。” “楼里伙计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假意送些茶水开门查看,见几人没什么无礼动作只得退去,片刻后再闹起来,伙计假借掌柜的赠送菜肴,甜点,干果之类干涉了几次。” “本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谁知先是遇上个不解风情的姑娘,又遇上个多管闲事的店小二,愤怒之下,差点与那店小二打起来,趁混乱时小生将毒药投入酒壶中。” 赶走了店小二,几个人愤怒欲走,五公子对阳阳姑娘道:“爷们赏你脸,带你出来玩,你竟这般不识趣,还不快干了这杯酒与几位爷赔个不是,以后还想不想在怡红院混了。” 阳阳是个胆小的姑娘,听闻此言,赶紧给众人满酒,又敬了众人一杯,没人发现其实那杯酒沈公子并没喝。 喝了酒的阳阳胆子似乎也大了些,几人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药效发作,先倒下的是阳阳,那三人不明原由,只以为是醉很了,又怕店小二找别扭,就把她藏在酒桌下面,一直玩到所有人都毒发了。 听到事情始末,百姓无不唏嘘,原来几人出事前楼中小二相救那么多次,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沈五公子的算计。 雁归楼抓住重点道:“药是谁给你的,可有什么交待。” “是父亲,让一定要在雁归楼酒家将事情闹大。” 雁归楼指腹轻撵,没人见她有动作。 五公子衣衫袍摆无声落地,雁归楼用靴子铺平衣摆道:“将你刚才所说全写下来。” 五公子只好沾着手臂上的血开始书写。 百姓无言,都道当官好,功成名达,做一辈子人上人。受人尊敬,受人仰慕,没想到官僚的队伍厮杀起来竟是这般手段残忍,为了引一人,不惜赔上三个孩子的命,还有那个阳阳姑娘,若事情就这么敷衍了事,赔上雁归楼酒家所有人的命不算,等雁归楼酒家再重新开张时,她也已经化为枯骨了。 此时的沈尚书动也不能动,他知道自己着了雁归楼的道,本来计划好好的,引出雁归楼,剔除了其他三子,等到了府衙,随便找个契机,让人发现沈公子还有救,这阎王殿前走一遭,五公子也着实让人同情,再在金銮殿上让人美言几句,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五公子去西北散散心,事也就成了,只要将人插入云家军,那云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最终军权还不是由沈家说的算。 五公子写好后,雁归楼面向身后沐姚陈三人,三人个个面色铁青,一脸不可置信。 他悄悄解开沈尚书穴道,沈尚书顿时破口大骂:“雁归楼,你这矮子妖人,多年来鬼影卫就如你这般刑讯逼供吗?这些年还不知你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难怪这么快就名动一时,原来你的功绩都是屈打成招,冒名顶替办来的,你残害无辜,威逼供词,我这就上奏天听,请求圣上诛杀你这妖人。” 沈尚书不愧是老奸巨猾,一顿通篇大骂,今日之事只字未提,只等上奏皇帝后。一句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就将五公子所写供词全盘否定。 然而雁归楼虽官场混迹日子尚浅。但两年间几乎不眠不休的破案,每一份上达天听的奏折都要经过严密审核,慎之又慎,什么样的证据可信,什么样的证据无用,自然耳熟能详。 她击了三掌,人群中走出数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雁归楼对京兆府尹道:“蒋大人,这些涉案人员,就由你带回去审理!” 说完见蒋大人未出声,又慢条斯理道:“其实五公子原也不用受那些罪的,只是雁某技痒难耐,一时没忍住,还请大人见谅,回头请个郎中给五公子包扎一下,药钱记我帐上。” 众人也有些看不懂,合着你把场面搞的那么血腥,就是为了玩儿呀! 他们当然不知道,雁归楼自然不是为了玩儿,她露这一手,让躲在人群中的那些江湖好汉也看看,她雁归楼可不是徒有虚名的,论到残忍,可没人能胜过她。 说完又似刚刚想起一般道:“哦,我倒是忘了,退出了鬼影卫就不能再花义父那老光棍的钱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扔给府尹。 这个案子现场办理,当场破案,百姓看得津津有味,也不乏有人怀疑有屈打成招之嫌。 但是看看不远处被那些家丁毒打过的孩子,那几乎是一个照面就造成的一死一伤,这京城,也只有七公子敢为穷苦百姓说话。 不得不承认雁归楼就是雁归楼,这能力可不是盖的。 府尹蒋大人接过银子道:“雁大人,敢问您交予下官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雁归楼指了指几人:“楼中小二、药房掌柜,五公子小厮,沈大人仆从,若还有别的需要,蒋大人尽管开口,雁某鼎力相助。” 其实几人都心知肚明,这瞬息之间,雁归楼是怎么找出这些人的,细想之下,也自明了,雁归楼是鬼影卫首领,皇帝宠臣。 八十万禁卫军首领南旋归追在他身后,认他做义子。这样的人。即使没了鬼影卫首领的头衔,也是不能交恶的,靠山太硬。 想到这些,蒋大人又想起之前自己的作为,有些后悔,只得关切道:“雁七公子身上的伤好了吗?可否去下官府上调理些时日。” 雁归楼似是惊讶道:“伤、什么伤,哦,你是说在西郊乱葬岗上休息那三天呀!回头我还要找南老光棍算账去,也不知他给我泼了一身什么血,引来那么多苍蝇蚊子蚂蚁啥的,好悬没把我给活吃了,这些日子好是好了,就是偶尔身上还会痒,大人若是有清凉油、薄荷之类,送给雁某一些也行。” 蒋大人听的一头雾水,似乎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这时沈尚书在一旁道:“雁归楼,你休想瞒天过海,当日行刑朝中众臣有目共睹,如何作假,你现在就是深渊里逃出的厉鬼,无论怎么厉害,也只是强弩之末,见光死。” 沈大人话说完,看见人群中那些高大威猛的江湖中人,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他知道今天只要将三刀六洞之刑说出去,雁归楼就死路一条了,但他终究畏惧鬼影卫,没敢说出口,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此人现身人前,自有收拾他的人,那二十万两白银可不是砖瓦石头,自会有人替他卖命。 第44章 雁归楼酒家六 雁归楼知道沈尚书想将当日朝堂之事捅出去,再看人群中那些特殊人物也有些跃跃欲试,知道事情要坏了。 这时人们听到一声惨叫,再看时发现沈五公子竟被人扒去了外袍,而那血淋淋的外袍正搭在雁归楼手臂上。 众人一见忙道:“七公子快扔了它。” “是啊,是啊,不吉利的。” “对呀!多晦气。” “七公子可不能再吓我们了,老身这颗老心脏可不劲折腾的。” 雁归楼道:“障眼法罢了,日前为了案子,害大家担心,小七这里给大家赔礼了。” 沈尚书道:“雁归楼、你休要混淆视听,当日,” 话刚说到一半,雁归楼接话道:“当日在京恶谷是谁要做朝中某位大臣孙女婿的,是谁安排的抢那女孩上山,又是谁将她扔进兽笼,这件案子雁某一直在秘密追查,京恶谷交上来的帐册中,那人的代号是飞鹰!” 沈大人道:“雁归楼、你休要含血喷人,本官对那种地方深恶痛绝,怎会与他们有牵扯。” “沈大人当然没有牵扯,有牵扯的是一个戴黄金面具的人,后来诛杀他们时,黄金面具的人少了一个,逃得活命。但是你与朝中那位大人交恶太深。与京恶谷往来的书信中声称要做那孩子的第一个男人。当时你实施犯罪时本公子就在场,见你戴面具,怕在围剿时成为漏网之鱼,就在你的后背肩胛处打下了一朵浮云的印迹。” 说着小手隔空挥出,沈尚书的官袍就如雪花般飘落。 人群中的好事者,青衫少年跑到近前一看道:“七公子、果然有印迹,淡红色的,果然是他。” 沈尚书顿时觉得形象全无,托着一坨白肉冲向雁归楼怒斥道:“雁归楼、你这是栽赃,老夫这胎印天生就有。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将这胎印看了去,留待今日当众嫁祸。” 雁归楼听闻后瞥了一眼沈尚书道:“失算了是!被人抓了把柄,如何狡辩。我雁七办案,又岂会将那些模棱两可的证据呈上御案。龙案上的奏折已陈封了一年有余,卷宗里清楚标记了印迹打在身上的位置,大小形状。” “这种胎迹标记的手法,是雁某的独门绝学,虽然你当时不痛不痒,毫无感觉,但是这印记却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你的骨头上。若是你早些知道此事,砍掉手臂还能抵赖一二,如今当众展露,你已无可抵赖。更妙的是,本公子给你所选的位置,你总不能将半个身子都砍掉!” 沈尚书又惊又惧脸色煞白道:“黄口小儿,你卑鄙。” 说着扑向雁归楼,雁归楼闪身躲开后在他腰上轻轻击了一掌。 看那沈尚书跌倒后满口是血,应是磕落了牙齿,接着道:“卑鄙的人是沈大人!京恶谷案告破后,你担心自己在谷中留下线索,一直暗中打听我的消息,只是本公子行踪隐密,遍查无果,那日朝堂之上你见本公子人前显现,伙同姚沐陈几位大人多方向陛下进谗言未果,又布局今日之事逼我现身,借江湖人之手除之而后快,是也不是?” “雁某从未与姚沐陈几位大人交恶,但他们却是一直以你马首是瞻,这次更是与雁某针锋相对,若今日案子不能破,日后姚沐陈几位痛失爱子的大人,也会将丧子之恨转嫁于雁某头上,毕竟这小小酒楼,还没有得罪朝臣的勇气,更没有诛杀人子嗣的必要,这笔账日子久了还是要算在雁某头上的。” “雁归楼,这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陛下不会偏听偏信。你这种小人,为了能破案,为了往上爬,竟然能亲眼目睹有人在你面前施暴而无动于衷,可见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亏得百姓还如此敬你,哈哈哈哈哈。” “沈大人说的没错,雁某却也小人,为了以大局为重,为了顺利破案。不过你这老棺材瓤子也别忘了,雁某今日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捉你这尾漏网之鱼,其目的已经达成。” 忽然沈大人似是恍然大悟:“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日被进献给小国舅爷的娈童,你也是自身难保。” “行,你雁归楼够狠,够绝,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沈某佩服,佩服,哈哈哈。”嘴上说着佩服,实则那鄙薄的眼神似将人看透了一般,显然那一夜他也是看到了什么。 好在沈大人终归是怕人头不保,没敢将“遭人猥亵”四个字说出来。 老百姓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却也感觉到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雁归楼最恨恶那一夜,恨不能将那所有记忆从脑中挖出去,此时却不知如何反驳。 这时又传来沈尚书嚣张的声音“雁归楼,你也没几天猖狂了,这两年你到处惹事生非,为祸四方,江湖中有多少高手欲取你狗头扬名立腕,二十万两白银,可不是哪个人都不动心的,你绝不比老夫命长。” 雁归楼森寒目光向人群一一扫过,目光所及之人都吓得脖子一凉。 她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段着实可怕,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边的人,身边的物就能随他召唤,如有神助一般。 这般手段,用来取人首级,是否如隔空取物一般容易,如此想来,这人嚣张也有嚣张的能力,狂妄也有狂妄的本钱。 那二十万两白银怕是没命拿到手了。 想到这那些人不觉泄了一口气。 眼见案子告破,作为元凶,沈家父子被衙役拿下,本来蒋大人是没这胆量的。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这雁归楼退离了鬼影卫,还能使唤皇帝的人,这靠山,谁能撼动。 百姓也纷纷道贺“恭喜雁大人将罪犯缉拿归案。” 而其实今日翻出京恶谷旧案也是凑巧,那老张叔撕扯开了沈尚书的衣领,露出了云舒当年留在他身上的抓痕。 至于浮云胎印,她身量太小,那夜她在人群后不能看清沈尚书太多体貌特征,才打出了一团内力,做了个标记,若不是露出了抓痕,她也不知道那团内力打到谁身上去了。 “七公子,你是怎么知道凶手是沈家父子的,” “这个不难猜,别人中毒都流少许黑血,沈公子那血流的,跟杀猪了似的,也是雁某鼻子天生比常人灵些,那血带着花香,做假的厉害。” 其实以雁归楼的医术,又怎能看不出沈公子是个活人。 见事情已经明了,无从抵赖。姚沐陈三人的家眷不由分说扑向沈家父子,用脚踢,用手抓,用牙咬。 用一切能攻击人的手段疯狂撕打着,场面又再度混乱了起来。 京兆府的衙役阻拦不及时,有几人也跟着挂了彩,却没有什么怨言,说到底,这泯灭人性的沈家父子,他们也不想管,只是职责所在,不能在案子未正式审理前将人打死。 第45章 雁归楼酒家七 此间事情已了,雁归楼看着眼前乱象,不再理会,向雁归楼酒家走去。 离大门还有三丈距离,小手一挥,门上封条无风自起,在空中化为齑粉。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硕大的上书‘雁归楼酒家’几个大字的牌匾。 随手一挥,那牌匾顺势落地,当众人再看时,刀削斧劈难留一丝痕迹的木质匾额,竟在众人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做尘埃。 雁归楼向人群怒斥道:“回去告诉你们首领,再敢拿老子名讳出来招摇撞骗,就打副精金的送来。老光棍干他娘的什么事,这种破烂玩意简直脏眼睛,以后老子见一个砸一个。” 说着人影一闪,不见踪迹。 官员百姓见过嚣张的,可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最后那几句话,莫名其妙,好在说谁谁知道。 人群渐渐散开,里面掺杂的江湖人士俱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这雁归楼即使身份暴露,也不是他们能拿捏的。 当天几家残余恶势力暗自碰头,一致认为就雁归楼今日露出这几手功夫,莫说是二十万两白银,就算是二十万两黄金,眼下也只能瞅着。 众人商议后决定,既然雁归楼已经出现,诛杀之事来日方长,眼下要紧的是将这里的事传出去,诛杀此人必须一击即中。 于是兵分几路,报信的,盯梢的拉盟友的,几乎是在当天就做出了最英明神武的决定。 高高的城楼上,明黄龙袍的皇帝陛下望着宫外的长平街、长安街、太安街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神游天外。 看不出思绪落到了哪方,许久后,一小太监捧着刑部上的奏折,南大人随手接过递给皇帝。 皇帝看过后面沉似水,又转给南大人道:“你怎么看。” 南旋归接过,片刻后笑道:“这明显是那几家伤了儿子的,借刑部之手打击报复。沈尚书之案本已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沈老头不可能在这般境况还拒不交待。” 原来奏折所报,竟是沈尚书拒不承认,背上胎记是雁归楼的手笔,无奈只得继续求证。 在沈尚书背上剐了一百三十八刀,方才见骨,也证实了雁归楼所言非虚。 那沈大人后背肩骨上,果真有与皮肤表面一模一样的云朵印迹鲜红如血,比皮肤表面颜色还要深红一些。 皇帝道:“刑部行事手段酷厉,只拘泥这种小聪明,逼得沈贼咬舌自尽,如今就眼下这两桩案子而言,虽已证据确凿,犯人未真正伏法,也只能就此结案了。” 南大人道:“这么大的案子未能撼动沈家,小七也算是白忙一场了。” “旋归,这刑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知小七现在如何了。” “旋归、当日大殿,你对小七,真的放水了吗?” “圣上、您不信我,” “非是不信,只是今日之事太过异常,他伤的那么重,怎能没事人一般现于人前。” 南旋归轻捋胡须道:“小七从不穿黑色,他当日中剑被人下了毒,伤口无法愈合,流血不止。” 话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及。听的人却明白了。“哦!可查出是谁干的,他没来找你求过解药。” 南旋归深深地望向了东宫一眼道:“不、他已经求过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连求人都那么高调。” 皇帝幸灾乐祸道:“是啊!四五面精金打造的匾额。旋归,这次你可是要出血了。” “你少讹我,是你的狗没拴好咬了人,怎么找我赔钱。” “可是人家找的靠山是你,并非朕。” “他那叫甩锅,当初是他想护住那些孩子,如今感觉自己护不住了,硬要塞给老子,这笨孩子,怎就不想想,世上还有比皇帝更大的靠山吗?” 半晌后又道:“也是,陛下的狗出来咬了他,你已经不值得信任了。”说完笑的开怀。 “今日之事,若无人暗中帮衬,不会那么快解决,他使唤起你我的人也从不客气。” 南旋归老实不客气道:“陛下这就不地道了,你这叫捡了便宜还卖乖,那雁归楼酒家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我再清楚不过,若不是他将案子查清了,酒楼里的那些人,就是你我想保也保不下来。如今他查了案,下狱了沈尚书,自己却落了个身份暴露,以后的路,只剩下逃亡了。这都是为了谁呢!” 被两个人议论的苦主,被皇帝的疯狗沈尚书咬了的人--雁归楼。 此时正斜倚在雁归楼酒家的豪华天字上房,不省人事,无人问津。 气势宏伟、金碧辉煌的雁归楼酒家,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歇业。 楼里掌柜小二众人都在大牢中候审,仅仅留下的两个府中衙役,甚至都不知道三楼天字上房中还住着一位半死不活的贵客。 半夜里那个蓝衫少年无所事事,也没找到雁归楼去了哪里。 日间雁归楼酒家的冤屈大概洗清,封条被当众撕毁,阳阳姑娘的尸体也被抬回府衙。 但是这里毕竟出了人命,四具尸体光天化日被从楼里抬出去,凶手当众被人折断手臂,门前血迹未干。 市民胆小,整条街入夜都不见行人,两个衙差虽比寻常百姓见多识广一些,可也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普通人,又不同于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 这时竟有几分胆怯、将大堂灯火全部点燃依旧感觉背脊生寒。 那蓝衫少年见此情景,也不明白那府衙为何会留下两人看门。 难道是为了看楼上的天字上房,不过想想也对,那天字上房里存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雁归楼酒家的靠山又是大人物,这府衙怎敢放任不管。 想到此,他随手拣了几粒路边砂粒向大堂扫去,烛火立即熄灭。 等他回到三楼,还能听到楼下两个衙差互相询问。 “刚才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烛火怎么突然灭了。” “难道真的是闹鬼。” 蓝衫少年回到自己住了多日的房间,正要上床,却发现斜倚着床榻旁,已然昏睡过去的雁归楼。 坐在虎皮地毯上,一只手下垂于地,手里还攥着一方黑色锦帕。 蓝衫少年显然吃惊不小,自己走时明明锁了门的,雁归楼怎会出现在房间里。 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能当众骂这雁归楼酒家背后东家是老光棍的人,自然是有能力长期包下这天字上房的。 甚至这满屋的珠宝字画,就是那个人赠予他的也说不定,难怪不允许其他人入住。 第46章 被劫一 知道了自己连日来所住的是雁归楼的房间,那蓝衫少年顿时有种误入小姐香闺的尴尬错觉。 再看这房中摆设、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一个习武之人,房中摆设不见弓枪剑戟,倒无所谓,可你一个大男人,何以常年用暖玉床,夜明珠照彻长夜,是怕被烛火薰着眼睛,还是怕店小二忘记更换蜡烛,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这雁归楼不会是夜里怕黑!看他小小孩童的身体,怕黑才属正常。应该是这样没错。 想想又觉得可笑,这个人摘叶飞花,杀人夺命,信手拈来。眨眼间掰断人手臂毫不含糊,一个开口闭口老子的老男人,怎会怕黑。 打开他手中握着的锦帕,上面传来淡淡血迹,难道是受伤了。 可据今日所见,他一直在伤别人,也没见谁伤到他呀。 想着这个让他惦记了月余的神秘人物,终于落到了自己手里,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真是天赐缘分,心中欢喜异常,恨不能将满天神佛都挨个拜一遍。 干脆先离开这里,等把人叼回自己的窝,天大的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雁归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四周瓶瓶罐罐,里面的蛇虫鼠蚁,都是剧毒之物。 洞外的千亩良田,种的不是米粮菜蔬,全是各种草药,这千亩良田,药物种类上万之多,都是师父多年来精心培育之物。 小小的自己每天面对的就是各种调剂、各种实验。 山洞的另一面墙,一半是师父的手札与四海游记,一半是自己多年来实验的结果,最开始还不认识太多字,纸张上勾勾圈圈长篇大论皆是鬼画符,能看明白的人只有自己,到后来逐渐写成了一手工整的簪花小楷。 师父待她很好,叫她小月亮,可是在课业上从来不肯松懈半分,习文练武,习医研毒,恨不能将她的脑袋掰开,将自己一身本事全部塞进去才好。 还有两位师父,每半月来一次,教她武功,传她内力,他们来时她都会很痛苦,庞博的内力输入进身体,需要她整日整夜打坐不休,尽管她很努力,却得不到两位师父半分夸奖,她很苦恼。 直到有一天,她进深山采药迷了路,在深山里流浪很久,遇上一头黑熊被她随手杀了。 两位师父找来时,那似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那时她才知道,不是只有师父爱她,会叫她小月亮,二师父三师父也同样爱她。 见到她杀死的黑熊,两位师父告诉她学艺有成,可以出师,去西北军参军了。 见到欢喜的形象全无,像两个孩子一般的师父,她没敢告诉他们,那头熊是被她毒死的,根本没用多少功夫。 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都渐行渐远,记忆模糊了。 眼前是刀光剑影,是血肉横飞,她成了雁归楼,成了皇家影卫,她的两个副统领一个身中数刀,为了掩护她,打马远去,身后追兵如过江之鲫。 另一个将她护在怀里打马疾驰,尽管身后羽箭如蝗,身上中箭多处,未让她再伤分毫,那次她中了寒冰掌,生命垂危。 醒来时,住在一个朴实无华的小村里,村民都心疼她的遭遇,告诉她,那个带她来的女人死了,被埋在后山的一片乱坟岗中。临死前只说了一句“救活她” 她的副统领戚薇、孟达,两个铁血搭档一起离开了,一个至今无处收尸,另一个只能以她奶娘的身份下葬,她在坟前喊了无数句“戚薇姐你回来,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离开你。”可是墓碑上连戚薇的姓名都不敢刻下。没办法,鬼影卫的成员,生与死都不会留下痕迹。 天人永隔的苦痛,尽管他从小与人疏离,性情有些凉薄,也让她痛断肝肠,那是她一起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是能在生死面前将后背交给对方的人。竟一起离开了。 隔壁李嫂不知她心中苦痛,也经常安慰,但她们是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和乐趣,她这双手染血的人生是那些人几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 马车缓缓走过,雁归楼像是又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眼中有泪,唇角下弯。 蓝衫少年见怀中人有了反应,很是欢喜。这小脸有些发热,面颊带着些许的红,更像是个孩子。 这个小东西搅得满城风雨,自己却躲进雁归楼酒家的天字上房睡了两天两夜。 今早,天还未亮,蓝衫少年将车马远行所用之物全部备齐,才偷偷潜入雁归楼酒家,将人偷了出来。 此时正欲出城,将人带回自己的家,他看得出雁归楼手狠心毒,招致祸患无数,却给予了弱者最大的保护。 雁归楼酒家摊上那么大的滔天命案,若他不出现,无人能力挽狂澜。他救了别人却暴露了自己,江湖中有多少雄豪欲寻他复仇,就是那天价赏银也会招来多少人觊觎。 这个人他一定要带走,太适合进入他的暗夜了,他是皇家影卫首领,去暗夜会不会有点屈才,要么先给他安个职份啥的,总之人必须留下。 这时身后铜锣开道,禁卫军甲胄加身,大批队伍从身旁经过。 雁归楼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场景一时怔住。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醒来后怎么就被人劫走了。 这个人是谁,要说没恶意,为什么捆绑了她的手脚,还换了鞋子。要说有恶意,将自己搂在怀中又是几个意思。 这个世上,能随便抱她的人除了几个师父,就是父帅,云承义兄,这京中还有个老皇帝和义父。 这情况有点像山大王抢压寨夫人。可若是那样,世上好女子千千万,抢谁也轮不到自己,老实说她的长相还是比较安全的。她无声地揣测着。 蓝衫公子见他醒来,假装恶声恶气道:“你醒了!” 雁归楼点头示意自己要说话,蓝衫公子道:“还没出京城,这里人多,如果你能答应不大喊大叫,我就让你说话。” 雁归楼点头示意已答应,笑话,在自己的地盘被这么个二货绑架,让她大喊大叫她也不敢呀!主要是丢不起这个人,等出了城,若这人有恶意,找个地方把他做了,还是挺容易的。 第47章 被劫二 蓝衫公子正要将她口中绢帕拿开,又道了一句:“你堂堂雁七公子大名,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不会失信于我这无名小民!” 雁归楼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磨叽,摇头表示不会。 口中绢帕被拿开,雁归楼急切道:“打开车帘,我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竹帘打开,隔着一层薄纱雁归楼看到禁卫军队伍呈二龙出水势,向远处走去。 后面抬着什么,等了很久,待人走到近前才发现竟是‘雁归楼酒家’的匾额,上面覆了一层红纱若隐若现间还能看到旁边注了一排小字,‘内务府造’, 内务府所造之物俱都是皇宫御用之物,这匾额一挂上等于是沾了皇家与禁卫军两个巨头的关系,日后不知祸福,但就眼下而言,却是再好不过。 紧接着又一个牌匾从旁边经过,是‘雁归楼绣坊’、‘雁归楼珠宝行’等等。 百姓议论纷纷。 “原来这雁归楼产业竟是皇家产业,难怪雁七公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相救,看来沈老贼是踢到铁板了。” “可不是,惹谁不好,偏偏惹皇上的人,这不是嫌命长吗?” “我还听说呀,沈老贼官司未了,七公子为这事一直在暗中追查,没准这次选择退出皇家影卫都是在布局。” 百姓的声音再次将话头引到雁归楼身上,马车中二人收回目光,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彼此瞪视。 蓝衫少年心道:“这雁归楼是什么脑回路,自己被绑架莫不关心,还在担心雁归楼酒家惹出的那档子事。到底是艺高人胆大,竟然对眼前处境一点都不在乎!” 正不知如何开口,只听雁归楼嘟起嘴道:“老光棍果真小气,让打造精金的,他竟敢鱼目混珠,拿黄铜应付。” “也不能全怪人家,若真是用精金打造,或许一天都用不上就被人抢了去。” 雁归楼无所谓道:“我管他多久被抢,抢了再做呗,禁卫军首领所管辖的地方,治安乱成这样,让他用银子填岂不是正好” 蓝衫少年道:“小楼还挺会慷他人之慨,不过你也莫生气,出来前我随手拿了一颗夜明珠,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从衣袖中拿出来一个锦盒,放入雁归楼怀里。 雁归楼心里骂道:“这人什么来路,偷我的东西送给我,你也好意思邀功,脸皮这么厚,难道是城墙做的,还是最厚实的那一种。” 想说点什么又觉无语,过了半晌才道:“你什么来路,要带我去哪?” 抱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雁归楼,如同抱着一个孩子,蓝衫公子笑的邪魅,神情充满了志在必得。 见雁归楼相问,沉稳道:“七公子别误会,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们村里有个牛二狗兄妹,早年被红花集的人掠去,被迫加入了他们,那兄妹自小无父无母,被奶奶养大,孩子丢了,老人挂心,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进了红花集。” “老人曾经在村里到处筹钱想赎回孩子,可是她年纪大了无法远行,就让自己的小儿子去寻人,自此小儿子也失踪了。” “后来听说红花集被公子灭了,老人就一直想问问公子,见没见过她那可怜的小儿子和两个孙子孙女。” “我呢,在京城里做了个镖师,你也知道,这种职业整天打打杀杀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京中与讨饭的行当也无什么差别。” “可是村里人都将我当成了村子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他们不知道我在外面的处境,大小事情都会求上一求,俨然将我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可是您这身份别说是我,多少朝廷官员都不知您底细,要不是最近您老显露真身,恐怕老太太这档子事会纠结的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说完这些,蓝衫公子心道:“本王这么一通声情并茂的演说,就不信你不动心,明眼人都能听出那叔侄三人有可能是被你杀了,你杀错了人,断了人家香火。” “那老人含辛茹苦养大孩子,到头来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留下,不去看看你良心能安吗?” 雁归楼脑中回想起红花集那个案子,那时她偶然所得一幅画。 画面是一个城市街角,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可是落日余晖中,一只大雕抱着个小孩飞向天际,那小孩的惊恐与挣扎更显画工传神。 越看越觉有异,查访多时,找到了那个画师,竟是当地一个街头画匠。 人找到了,确定了画中景物正是那人亲眼所见。 当时那人还报了官,被当成是眼花了,赶出了县衙。 本来以为是野生雕食人,被人看到,就打听到了,那雕鸟飞去的西北方向。 寻到百里外却有险峻断崖之地存在,走访多日,却见那处山脉虽连绵起伏,断崖却并不险峻,也没有雕鸟生活过的痕迹。 她爬到崖上,除了采到几株稀世灵植外,别无所获。 失望之余正欲下山,群山之间却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这里又人迹罕至。 她左右寻找,天已近黑,并没见孩子踪影,却听孩子哭声渐渐远去。 猛然抬头,空中一只雕鸟,被落日余晖打在身上,抱着孩子的飞影清晰可辨。 尽管雁归楼近年来杀人无数,见了眼前惊悚画面也是头皮发麻。 她将平生所练轻功发挥极致,只恨不能肋生双翅,可是真的追不上那只畜生。 她在崇山峻岭间穿梭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时攀爬上了最高一处山峰,奇怪的是这山并没有断崖,那只雕去了哪里。 明知这时找到它,那个孩子也早被吃的只剩骨头了,但也不能坐视不理,这种恶禽不除,还要伤及多少无辜。 雁归楼坐在山巅上细细琢磨,为什么没找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来想去,那畜生在空中一掠而过就可百余里距离。 而她在地上,上坡下梁的,即绕路,速度也慢。 虽然此时胸腔内,心脏如敲鼓,一夜的担心,一夜的急行,将她这只没有翅膀的大雁累成了死雁。 可追不上就是追不上,看来那孩子是没救了,想想就心痛如刀绞。 第48章 红花集案 雁归楼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伴着初升的红日四处眺望,远处山谷中有个小寨子,炊烟袅袅升起。 快到正午之时,她来到那个山寨,本欲讨口水喝,顺便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悬崖峭壁之地。 雕鸟大多居住断崖之上,能达到吃人的雕,住处更是险峻。 入寨后山民热情接待了她,听说她是山下与父母走散的孩子,更是殷勤。 却让雁归楼有种怪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头皮发麻,背脊生寒”,这是身陷险境的感觉。 这感觉虽然来的莫名其妙,却从不会出错。 那中年汉子衣料上乘,眯着一双小眼睛,眼神飘忽,皮笑肉不笑,见周道而不见厚道。 留她吃午饭时,她便知道出了问题,那饭里下了蒙汗药,也幸亏她是这方面的祖宗。 偷偷吃下解药后,就假装睡了过去,片刻后外面果然来人了,那个接待她的中年男子笑的谄媚道:“总管、您还亲自来了,人在里屋,刚刚吃了药,睡的正香着呢?” “确实身后没有大人吗?” “没有,据说是与父母走散了,小的已经通知人暗中寻找他父母了。” “嗯!做的很好,人我带走了,你们继续寻找,这地方绝对不能让外人进来。” 雁归楼以身做饵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却不知怎的这次她相当排斥。 别看她人小,论到武功,这几年勤学苦练,早已能随心所欲。 走了很远,前面是高墙大院,那人扛着她进了角门,被人带去后宅,她打晕了那总管,戴上面具,向后院大殿掠去。 到了后院她看到了什么,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回想。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杀了那几个为富不仁的少爷,将他们扔进了雕舍,救出了那个昨晚被雕带回来的孩子。 事情闹开后,大批武者蜂拥而至,见到少爷被人扔进雕舍,所有人都疯狂了。 长刀短剑,链子鞭,双截棍,连环锁,狼牙棒,一场屠杀就此展开,本来只是个以养雕为生的生意人,何以要雇佣那么多江湖高手坐阵,看来案子不小。 夕阳西下,望着身后映红了半边天际的熊熊大火,结束了这里不为人知的一切罪恶。 怀中的那个孩子,双眼,两腮都被幼雕啄食掉,深可见骨的伤到处都是,肚子也已被破开了洞,伤重的连她这个毒医圣手都束手无策。 看着远处那群膘肥体壮的男男女女跑下山的背影,比起后山那堆积成山的骨骸,他们有多幸运。 红花集的案子上报给皇帝后,满朝震惊,毕竟不是未开化的蛮夷,活人饲雕,让多少人惊恐的难以相信。 蓝衫少年见雁归楼面显阴郁之色道:“其实呢!七公子你也不必自责,老人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有生之年见见你,想知道红花集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他的孩子们有去无回,还在不在世上。” 雁归楼道:“不是因为老人家,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在一个村落里,有这样一户人家,他们身上都有或这或那的残疾,田间劳作之事需众人合力完成。 打开院门,堂屋的灶台前,正忙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他的双眼被黑带系住。 正摸索着煮饭,灶里的火快烧到脚时,才感觉到热,摸索着将柴添回灶里。 听见有人来,先是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饭还没做好呢。” 雁归楼未答言,又走近了几步。那孩子道:“小七哥,是你吗?小七哥?” 雁归楼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用力分成小块,全部放入那孩子掌心道:“小七哥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将银子放好,我来过这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着解下他面上布带,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孩子道:“平日里还好一些,到了雨雪天气,痒的钻心的难受。” 雁归楼从怀中取出一瓶膏状物,帮他将身上伤口全部涂抹了一遍。 蓝衫少年见这个孩子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了,全身上下没什么完整的皮肤,淡红色新肌肉如溶蜡一般。 肚子上的皮肤似乎缺失的太多,缝合时周围的皮肤抻的太薄,隐隐能看见腹内重叠的肠道。 男根也已经不见了,露着狰狞丑陋的疤痕。后面伤口更是诡异,有过经验的人会看出那是曾被狠狠侵犯过的痕迹。 这一身凸凹不平,黑里泛红,红里透着黑的疤痕,让人见了几欲作呕。 脸上犹甚,眼睛部位是两个伤口愈合时长出不规则的瘤疤,堆叠在一起如同烛泪,实在恶心之极,恐怖之极,两腮上也有被缝合后的痕迹。像蛛网一般。 回程途中两人都未说话,雁归楼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蓝衫少年见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后雁归楼才道:“红花集案告破后,很久我都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当日情景。” “在救治他的过程中,几次都想结果了他,他是那样的挣扎,那样的不肯接受治疗,可我们还是坚持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是好还是不好,老实说要是我自己,我绝不想这样活着。” 蓝衫少年道:“他是你从红花集救回来的。” “准确地说,是从红花集幼雕嘴里抢回来,被吃了一半的食物。” “那日除了四十多个肥壮的,作为储备粮的男女,还有百十来个丫头婆子,剩下的全灭了。你说的人,若是他们当时藏了起来或许有活路。若是奋起抵抗的一个也没留。” 蓝衫公子道:“就为了那个孩子。” “不光是为了他,还为了那堆积成山的骸骨,也或许你要找的人也是那骸骨中的一份子。” “红花集是地名,那里在前朝年间,是很有名的花市,玉兰海棠,梅花、牡丹,玫瑰,山茶,鸢尾,无论是最常见的、还是不常见,几乎囊括了所有品种,耐寒的,耐暑的,耐干旱的,当地民生富庶,又喜红色,才有了红花集的名字。现在却让人谈之色变。” 说完轻咳几声,人也睡了过去。 旁注:(活人饲雕,是一个民间传说,大概发生在解放战争后,而雕抱小儿的传说似乎比那个时代晚些,原形是一个老奶奶给一群小娃娃照相,那天丢失了一个孩子,大家都以为是走失了,后来等照片洗出来才发现照片的上空出现了无比恐怖的画面,一只大雕抱着那个丢失的孩子飞在半空。 因年代久远,真实性无需考究,总之故事原于生活。) 蓝衫少年见了,一时有些懵圈,他没再捆绑雁归楼,可这雁归楼遭他劫持竟也没有半分要逃走的意思,难道当真信了他的鬼话。 这雁归楼也太好骗了,就这智商怎么在朝堂里混,也难怪会落的今日下场。 第49章 劫持中又遇劫匪一 一路无话,到了晚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雁归楼还没有醒来,那蓝衫少年也不敢离开,怕车夫起了什么歹心,雁归楼睡的并不安稳,睡熟后也断断续续的轻咳。似乎比刚被他带出来时严重了。 难道是病了,抓过她的手腕把把脉,手很凉,凉的不像活人的手,也切不出什么脉象,跳动缓慢无力。 他有些慌了,这人是怎么了,不会是将人带出来反而害了他! 正在焦急时,雁归楼悠悠醒来,借着夜明珠悠悠的光,去看雁归楼那一脸迷朦的表情。似乎已经忘了眼前的人和今天的事,今天被劫持的事。 片刻后逐渐回魂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道:“梅、梅笑楼” 雁归楼寒声道:“想笑就笑,没必要编排出这么个名字取笑于我。” 梅笑楼一本正经道:“小楼、我真的叫梅笑楼。你不能因为咱们有些重名就让我改名!这名字可是爹娘给的,珍贵着呢!” 雁归楼心道:“若他真是村中农人,那名字大多叫大刚二强三柱子之类,如此雅致的名字倒也难取出来。” 反讽道:“我信你?” 梅笑楼却显得有些急切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真的叫梅笑楼” 雁归楼道:“几岁了?” “十六岁” 雁归楼一本正经道:“叫我前辈,老子四十多了。” 玉兔偏西,已经是后半夜了,马车夫在车辕上裹着被子鼾声如雷。 车厢内两个人还在为该称呼对方小楼还是前辈而争执不下。 这时山谷中传来几声鸮鸟夜啼。声音断断续续、一长两短。 叫声过后另一座山谷中同样传来叫声。 雁归楼道:“有人来了,你走!将你们村的地址详细说来,等此间事了,雁某自会走那一遭。” 梅笑楼哪里有什么村子,只是知道雁归楼难以降服,带他走不容易,编出一通谎言,让他不再逃跑而已。 哪知雁归楼名声虽响亮,人却天真的像个孩子,实在好骗的紧。 这时无端被将了一军,也不知雁归楼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梅笑楼可不是那般好试探的人。 这是到了该表忠心的时候了。因而道:“小楼说的哪里话,你是被我带出来才惹上他们的,为兄怎能坐视不管。” 雁归楼道:“你该以晚辈自称的,难道是在嘲讽雁某三寸矮子,不配做你长辈吗!” 梅笑楼道:“不敢,不敢,只是感觉叫小楼比较亲切而已。” 雁归楼道:“老夫就算是这一时失利,也没到与你这黄口小儿同辈论交的地步。既然你不肯离开,那就老实待在车里,别出来添乱。” 语毕一脚踢向车帘,帘外车夫应声倒地,手里还攥着欲偷袭二人的两枚梅花镖,那镖上夜里泛着蓝光,显然是焠过剧毒的。 雁归楼脚蹬车辕,腾身跃起,与她一起飞上高空的还有暗藏在车辕内的一柄长剑。 雁归楼跃上高空之时身形急转,手中已经多了几柄向她射来的匕首,再次转身匕首飞出去,丛林中立刻传来猎物被打中后的惨叫声。 而她头下脚上一个倒转,翻转间长剑在手,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实在是漂亮之极。 梅笑楼看的频频点头,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转眼间雁归楼已经踏上车辕,一挥马鞭,马车疾驰而去,身后传来暗器破空声。 雁归楼一不做二不休,在马车疾驰中,飞身跃上树梢,转眼身形淹没在林间,丛林里顿时传出打斗声。 梅笑楼想捕获雁归楼这只云端高飞的大雁,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从另一车辕中同样抽出一把长剑,转眼钻入林中与雁归楼并肩作战。 这些人应该是江湖中的小股势力,总共也只集结了数十人而已,经二人一番打斗后,很快被收拾掉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看点子太硬,也很快跑路。 这时天已经渐渐亮起,梅笑楼只觉得这一仗打的酣畅淋漓,好不快意。 眼见追兵跑路,兴奋道:“小楼,你是怎么知道那车辕里暗藏着宝剑的。” 雁归楼将手中的宝剑远远一抛,宝剑飞出去,一棵树后传来惨叫声,同时一支失了准头的羽箭向他二人射来,被梅笑楼随手打落。 梅笑楼见这雁归楼功力实在颇高,那拉弓弦声他是一点也未察觉出来。 正欲说句吹捧的话,雁归楼气愤道:“不是让你别来添乱吗?瞎凑什么热闹。那剑身藏在车辕内颠簸时的磕碰声你听不到?” 梅笑楼本以为雁归楼见他武功不弱,会有一番褒奖,哪知劈头盖脸,白白挨了一顿训斥。 想那车身中暗藏兵器,这人竟是早有所觉,还睡的香甜,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觉得自己能应付。 正不服气想说些什么,远远听到官道上传来马蹄声。 雁归楼正欲检查死者身份,看看这些人是哪路货色,听见马蹄声只得悻悻作罢。 两年来无论经手办理哪种案子,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前因后果明察秋毫,才能将最真实的犯罪证据交于御案前。 如今她已无官一身轻,还管什么罪证,老毛病犯了,找虐不成。 听见动静,梅笑楼赶紧向马车跑去。见雁归楼依旧四平八稳迈着官步,心说:“甭管他,那就是个大爷,等我上了马车再等他也不迟。 闯出丛林,才顿悟为什么小楼会骂他。这官道上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想想车里备下足够两个人吃上半个月的食物和水,以及他从京中搜集的各种好物,和那些银子。 这倒好,他又变成穷光蛋了,再想想矜贵奢华的天字上房。 他要捕获这只大雁,可是拿什么去养。 官道上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人们的交谈声。 “怎么这么安静,莫非马庄主得手了。” “兄弟想什么呢?雁归楼若真的那么好抓,何故两年来让他搅的整个江湖腥风血雨。” “前面有人” “还活着。” 雁归楼心想:“定是那个车夫了” 这时又听一人道:“是马庄主,庄主你怎么了?” 那马庄主被雁归楼当胸踹了一脚,胸骨断了几根,胸口都塌陷了,能拖到现在不死,武功也是不弱。 只是那一脚下去,心脏破裂,熬下去也是活受罪。 应该是马庄主说了什么,人群散开,向林间寻来。 第50章 劫持中又遇劫匪二 雁归楼一身黑衣,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向外张望。 那些人果然找到了地上尸体,认出了几个头目,除了长江六害中来了个小头目和茶马帮来了一个长老,其余这个庄主那个寨主的都没听说过。 这个阵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来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赏金来的,难怪打不过就跑。 正在雁归楼躲在树上看热闹之时,忽听有人道:“这里有人,是活人。”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 不知那马庄主又说了什么,只听人群中有人喊:“原来你就是劫获雁归楼的人,说、雁归楼现在人在哪?快说。” “不许耍滑头,当心大刑伺候。” 梅笑楼惯会说谎,这时道:“几位兄台来晚了,他杀了这里的人,早就走了,小的也只是贪图些银子,与这里的事没什么关系的。” 这时人群中一人道:“你胡说,马庄主见你与那人称兄道弟,允许他自由,你二人还偷走了马庄主的鱼龙双剑并肩作战,怎会不熟。” “对,这人定是那雁归楼爪牙。他二人一定商定了出逃计划。” “快说,他人去了哪里。” 梅笑楼这时候只觉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道:“几位兄台想多了,那雁归楼虽然嗜杀残暴,可是对下属还是仁厚的。若小的真是他爪牙,他怎么丢下小的不管。” 雁归楼听了心里暗道:“这人虽然蠢笨了些,这句话说的倒是没有错,雁七公子何曾是那弃车保帅之辈,众生平等,没有人生来自己的命就比别人金贵。” 这个人在处理雁归楼酒家那件案子中出现过,还帮了自己,想来没什么恶意。 可他一路跟着自己也不是明智之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尽管雁归楼生来就被人娇养的众星捧月一般,可依然没生出骄矜自傲的心态,说起来这教养当真是好的可怕。 几番争论得不到众人想要的结果,于是众人将梅笑楼带走了。 也是,有哪个傻缺玩意,杀了人不赶紧跑路,还在案发现场蹦哒的。 雁归楼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眉头蹙起。 她实在是不知道,外面被抓走的那个傻缺,不是脑袋进水了。 是因为丢了鸟笼,怕网罗不住她这只大雁,故意在对方面前卖出破绽,企图等她相救,因而产生更多交集。 待人走远后、雁归楼悄悄尾随,她若不想现身,无人能察觉得到。 雁归楼很郁闷,本来计划好好的,退出鬼影卫后,改头换面,打道回府。 她已经两年未归家了,而且京中的局势于父亲很不利,她也要尽快回去。 偏偏出了雁归楼酒家这件预料之中的事,都怪老光棍给店铺乱取名字。 她那次出手,牵动内伤。这心口的剑伤月余过去尚未愈合,是想将她鲜血流干,还是让她伤口溃烂而死。 南旋归、老皇帝果然都是狠角色。 夜里,那一队人马在长江六害的一个分舵落脚,虽说只是一个分舵,豪奢程度也是非比寻常,酒宴正浓,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舞姬们管弦丝竹,莺莺燕燕,这些豪侠们开始不安分起来,上舞池里拉过个个舞女,上演着一幕幕香艳淫糜的画面。 雁归楼扮成中年老妇人模样,躲在众人身后,听着他们一个个的豪言壮语甚是无趣。 既然无人提到梅笑楼,应该是把他当成了简单的小人物,若是这样,救起来应该不难。 雁归楼闪身离去,卸了妆容,寻向各个角落,寻了好久在一处隐蔽处,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寻声找去,只听那皮鞭破空声就让人内心揪紧,鞭声过后传来男子的闷哼声,和众人的叫骂声。 “想不到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还是个硬骨头。” “看你骨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 “果然是雁归楼养的狗,忠心的很。” “我倒要看那雁归楼肯不肯来救你,值不值得你这样誓死效忠。” 说着一桶盐水当头泼下,那男子再也忍不住,一声惨叫从齿间发出。 雁归楼轻飘飘从屋顶落下,脚踏实地后袍摆还在飘飞,尽管她周身玄青色锦袍漆黑如墨,还是给人一种天使归来的感觉,梅笑楼一时竟看得呆了。 雁归楼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既然知道是我雁归楼养的狗,就该客气对待。”说着一挥手,两颗人头齐齐落地。 就是这手功夫,让江湖人闻风丧胆,梅笑楼看过几次也不明就理。 打发那两人上路后,雁归楼寒声道:“你最好自己能走,否则老子不会帮你收尸。”说着梅笑楼身上的绳索无声自断。 而雁归楼此时已经跃上屋顶。 梅笑楼伤的很重,浑身都叫嚣着疼,被盐水浇的过鞭伤痛得双腿都在打颤。 望着头顶上雁归楼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他有点心灰意冷,雁归楼此人太过冷情,似乎不是自己能驾驭得了的,连大梁的皇帝都控制不住的人,自己又是凭什么起了心思。 难道真的被侗林说对了,可若是就此放弃又不甘心,侗林失踪,自己在京城徘徊月余,都为此人。 如今又弄了这一身伤,若此时离开,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正在左右摇摆间,忽觉腰间被人托起,转眼到了屋顶。 这时听门外有人道:“老三老四,还没问出来,磨憎什么,再不说就剁了他的手脚,看他说不说” 正欲开门,发现门已被反锁,感觉出了不对,几脚把门踹开,而此时的雁归楼提着梅笑楼腰封,早已经跳出了院外。 跨上事先准备的马匹,扬鞭而去,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了喊杀声。 此时夜已深了,二人见身后追兵将近,雁归楼一抖衣袖,一条长绸飞掠而出,缠住路旁一棵老树,两人随势而上,躲进了树上。 马匹没了身上重量,一路远去,梅笑楼被这一番操作,弄的天旋地转,再看向雁归楼,双手掩唇,似是正难以压制咳嗽,闷的脸颊泛红。 朦胧月色下,那张平凡无奇的小脸,沉稳中透着阴郁,机械性的表情似是不存在活人气息。 二人都未说话,前路凶险,怎样才能逃出追杀,都没了主意。 第51章 雁归楼的厨艺 马匹带着一路追兵,匆匆远去。雁归楼闭目了很久方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又道:“拿着这点钱,回乡去!你们村在哪,若有机会,雁某定会前去拜访。” 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挤出些膏状物体,不由分说扯开梅笑楼衣襟,将手中药物抹在那一道道鞭伤上。 梅笑楼正想说我自己来,可是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敷在伤口上稣稣麻麻,冰冰凉凉的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顿时有了一种猫咪被顺了毛的感觉,若此时他也有猫咪那娇翘的耳朵,非闭上眼睛呼噜噜几声不可! 心道:“能让赫赫有名的雁七公子为我疗伤,这伤受的也算是值了。” 于是他几乎是瞬间就下定决心,这个人他必须带回去,为了这个人的正直高义,为了这个人的武功高绝,一大堆的为了堆积在一起,早已抵消了这个人杀暗夜组织成员的罪孽。 于是嘴贱道:“我不离开,小楼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以后就是小楼的人了,而且在囚室的时候,你也承认了。” 雁归楼面对这等同无赖的说辞不知道如何辩驳,只得弱弱道:“可是你又不是狗。” “既然我不是狗,才对小楼更有利呀。你总不会能容下一条狗,却容不下我这个大活人!小楼你也太狠心了。” 雁归楼无奈道:“叫前辈” “好好好,前辈,前辈,小楼你说的,叫了前辈就能留下来了。” 雁归楼一时无言以对,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对她唯命是从,没见过这么脸皮厚又无赖的。 这时远处铃铛叮咚,待人群走近,车队前不着头后不见尾,雁归楼低语:“一会让他们带我们离开,这次不许你再出岔子,否则我不介意替你收尸。” 一路无话,在这庞大车队中果真安全,路遇几次匪徒,那些人连上前盘问的勇气都没有。 天快亮时,车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二人也趁机下了马车,悄悄离开了。 青山环,白水绕。 雀鸟在林间吟唱,涓涓小河从脚下一路流向远方,其间有几只小鹿饮水后安然离去。 梅笑楼支着布满伤痕的身体戏谑道:“唉、小楼你到底是行不行啊!我这可还是病人呢,吃些鹿肉大补,伤口才会好的快些,你这送到嘴边的食物都放走了,那我吃什么?” 雁归楼一本正经道:“你吃不下一整只鹿,还让它枉送性命,何必呢!” 说着小手一带,从草丛中窜出一只竹鼠,翻着灰白的肚皮,已经死了。 梅笑楼见状努嘴道:“就让我吃这个,它可是老鼠耶” “这叫竹鼠,大补,外加一条蛇够你吃饱了。” 梅笑楼道:“你不吃吗?” “我有果子可以充饥。” 说着将火点燃,竹鼠与蛇一同丢进了火堆中。 梅笑楼一句“让我来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食物已经开始与火共燃了。 雁归楼还好心地将食物上下翻动了几次,看到周围都出现了焦糊的黑色,才递给了梅笑楼。 梅笑楼接过那狰狞可怖的,生前叫竹鼠的东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半晌才道:“雁归楼,这东西你开膛了吗?唉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毒死我就直说嘛!” 雁归楼道:“扔了内脏怕你吃不饱,不过那条蛇我开膛了。” 其实她也很委屈,明明别人做给她的野味也是这样的,撕下外面的焦黑,里面就会露出烤熟的肉来。外焦里嫩,非常好吃。 以前孟达经常给她和戚薇做野味吃,那味道比酒楼里大厨的手艺还正宗。 后来就换成了可儿来做。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自出手呢!没得到嘉奖也就罢了,怎么还遭了嫌弃,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他二人在这山谷中以野果充饥,已经三日了,再等两日,待这人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将他丢开。 自己也该回家了,没必要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梅笑楼就爱看她那受了委屈又无法说出口的小表情,有事没事就逗逗她。发现她也不是表面那么冷漠的人,虽然表面不显,还是尽量将自己照顾的十分周全。 这会似是猜到了小楼心中所想道:“小楼不会是想下山后就将我丢弃!想我还是真的命苦呀,本想做点好事,了了老人家一桩心事,没想到竟被那些匪寇认做是七公子爪牙,如今满江湖的人都在追杀你,你老人家武功高强,自是不在乎,只是可怜我这无名小卒,万一死了可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雁归楼知他向来聒噪,这几日耳朵一直不得轻闲,玩味道:“你若现在死了,雁某马上为你收尸。” “小楼,说话怎就这般百无禁忌,我上有八十多岁祖母。下有弟弟妹妹六七个,全家人都指着我骄傲呢?一朝身死,所有的一切都化了飞灰不说,若再有好事者,查到我的底细,那岂不是全村人都会跟着遭殃。” 说着说着语气也带了几分悲戚。 雁归楼本来只当他是顺口胡诌,可细想想那个老三老四刑房内人头落地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她雁归楼的手笔,梅笑楼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只得歉意道:“吃饭!若是可以,我尽量送你回家。” 得到了雁归楼的承诺,梅笑楼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拿着食物吃了起来。 可是雁归楼的手艺已经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去焦黑的皮肉,里面的肉一股难闻的燎烟味。 更要用手慢慢撕着吃,因为肉上大多都带着血,需要一边吃一边将上面的血烤熟。里面内脏未除,更是害怕吃快了,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就这食物,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人吃的。 雁归楼斜倚大树小憩片刻,树影斑驳,打在身上明明暗暗,她羽睫低垂,眼眸微闭,惨白的小脸不带几分生气,偶尔一声轻咳,更显得几分羸弱。 可这个孩子骨子里却透着出尘的贵气,即使身份成迷,身体欠佳,也不会让人轻看了去。 怎会有这样贵气逼人的少年,难道真如他所言已经四十多岁了,梅笑楼正在思量。 听见有行人经过,雁归楼竟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转眼又合上,这细微的动作,也只有一直观察她的梅笑楼才看的清楚。 而那来人,天青色的衣袍,看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出头,五官端正,眉目英俊,气质儒雅,尤其是那一头墨发,乌黑发亮,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乃富家子弟,生活也很自律。腰间悬着酒壶,肩上挑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子。 看见二人升起的火堆,眼前一亮道:“兄台,可否借您二位的火用用,让在下把这野味烤了。” 第52章 御剑山庄一 见雁归楼继续闭眼假寐,梅笑楼只得回道:“用!用!” 眼见那人从靴筒中拿出一柄匕首,三下五下将那山鸡野兔开膛破肚,洗剥干净,又用不知是什么的草叶裹了。 就着溪水和了些泥,不一会两只超大的泥丸子被那人托着回来了。 又将火堆移开,匕首在下面挖了个坑,将手中两个泥丸子埋进坑里,移回火堆烧了起来,野兔也架在火上开始烤,动作娴熟的一气呵成。 梅笑楼看的心中艳羡不已,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竹鼠,吃一口都要拿火上去将里面的血烤熟。 不由地望向旁边的雁归楼。雁归楼似已睡熟,呼吸轻浅,几只蚂蚁在身上爬上爬下,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过分惨白小脸上也增添了几分红润。 梅笑楼赶紧过来将她身上的蚂蚁一个个抓了下去。 那青衣男子看了,直点头,寻问道:“兄台对这位小公子可真好,他是你弟弟吗?” 梅笑楼不想那人会有此一问,只得顺口答道:“正是舍弟,他近日来赶路辛苦,身体疲乏的厉害。” 二人未再说话,直到火上架着的野兔传出香味,看来是熟了,青衫男子用树枝将火堆移开。刨出里面的山鸡,敲碎泥壳,打开草叶,香气四溢。 他扯下了一条鸡腿扔向了梅笑楼道:“兄台、尝尝在下的手艺。” 于是两人山鸡就酒,大吃大喝起来,转瞬间解决掉了一只,那人拿起第二只扯下两条鸡腿道:“这些留给令弟应该是够了,你我继续。” 两人一直吃喝到日影西斜,雁归楼都未醒过来。 梅笑楼也觉情况不对,摸摸她额头,似有些热,心想坏了,那小楼也不知有什么隐疾,在雁归楼酒家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就被自己一番折腾,莫不是病了。 这荒郊野岭的若真病了可怎么办,正在心中焦虑之际,却听那青衫公子道:“兄台,我看舍弟似是病了。不如就到在下庄子上小住几日!好歹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还能熬口热粥裹腹,兄台以为如何。” 梅笑楼深知这雁归楼的身份就是个麻烦,可不敢随便把人带到别人的地盘。 见他肯接茬,那青衫公子又道:“这荒郊野岭的,没有好吃,也没有好住,若是病严重了,就麻烦了!” 梅笑楼一直在踌躇,不是不动心,是怕被人下了套,这个人来的太过巧合,哪有那么赶巧的事,哦!我这边人病了,你那边就来了个好心人自愿帮忙,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我看小公子似是体弱,这么小的孩子,随便一场风寒都会要了命去,去年冬天我们庄子就死了三个孩子,都是得的风寒。” 梅笑楼听的一惊,虽说雁归楼武功超凡,但他的隐疾是什么,宫中传出他武功受损,会不会也与这病情有关,好在那人只当他们是一对兄弟,不如就去小住几日,若那人真有歹心,相信已他的武功也能将人保护周全。 想到这,也就抱起雁归楼与那人一同下山了。 那青衫男子面带几分儒生气息,并非寻常百姓,可是哪知他的家是一个硕大庄园,丫头小厮,仆从无数,庄子占地也是广阔无垠。 当然梅笑楼岂是未见过世面之人,匆匆看过转眼作罢,他更关心雁归楼到底是怎么了。 入了寝房,帮助雁归楼擦了手脸,除去鞋袜,也洗了那双还不足他手掌大的小脚。 这分明就是个孩子,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四十岁的年纪,可他所做之事,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力都不是孩子能达到的高度。 这时青衫男子端着一碗汤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郎中,待郎中为雁归楼切过脉后向那青衫男子点点头。 梅笑楼朝郎中道:“大夫,舍弟这是怎么了?” 不等郎中作答,那青衫男子道:“据传言雁七公子身如孩童,武功盖世,却有个弊病,会偶尔武功尽失,不如常人。” 梅笑楼闻言大骇,不觉指尖有些颤抖,他不怕自己被俘,却不能接受自己送小楼入虎口。因而语气森寒道:“公子消息灵通,那公子可曾听说他有个爪牙,杀人夺命,从不手软。”话毕,气场全开,室内温度骤然降下几度。 “哦!这道是没听过,外面传言他那爪牙脓包的很,遇事时还要被主子挡在身后护着。” “嗯!传言不实,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见识他爪牙的阴狠毒辣了。恭喜!” “原来如此,若真如阁下所言,在话会将谣言拨乱反正。” “多谢!”梅笑楼话毕,两人同实向腰间宝剑抓去。 正在这时却听见床上人银玲似的声音道:“既然阁下知道是传言,那就应该知道传言不可信。” 说着人已飞身跃起,一把夺过那男子手中折扇,扇面打开,旋转飞出了窗外,再回到雁归楼手中时,扇面已经抵在了那青衫男子脖颈处,这时窗外一棵树才轰然倒地。 这剑拔弩张之际,却听那男子道:“传言雁归楼武功出神入化,杀人从来不用固定武器,传言诚不欺我。” 雁归楼道:“阁下打听这么多,目的何在。” 那人道:“并非在下打听,只是江湖传闻雁七公子在这一带失踪,在下就想莫非是在下前些日子回山之时,带回来了什么夹带,因而才决定在附近寻找一番的,倒是在下运气好,闻到了雁七公子的手艺才将人找到。” 听了这话不觉想起那冒着血丝的竹鼠,雁归楼的小脸也难得地红了红。 这时那男子道:“现在雁前辈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若没有耳闻,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前辈踮着脚尖也挺累的,反正以七公子的本事想取在下人头也易如反掌,不如就将扇子还给在下可好。” 只听唰的一声合上的扇子已经插在了那人的腰封上。 雁归楼阴沉道:“你是何人。” “晚辈沈秋词,见过前辈,晚辈不才,是这御剑山庄的庄主。” “御剑山庄的庄主,沈尚书的表侄。” “正是在下。” “想为你表叔报仇就划出道来,雁某喜欢将事情一次解决。” 沈秋词作揖道:“前辈误会,晚辈虽与沈尚书系属同宗,但并不耻他行为,只是今日听说前辈受困此处,想尽些地主之谊,还有这个人,若前辈不便出手,晚辈定会效犬马之劳。” 雁归楼看了眼旁边梅笑楼道:“并非受制此人,与他是恰巧顺路,同行罢了。” 梅笑楼似是找到了组织,马上收起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凛冽,狗腿道:“小楼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若再不醒。这个人可就要对你我出手了。” 雁归楼无语,她虽然睡了几个时辰,可是多年来群狼环伺的环境,让她对外界的感知从未断过,更知道这几个时辰他二人都干了些什么。 果然听沈秋词道:“梅贤弟、为兄的山鸡野兔比你那竹鼠味道如何。” 梅笑楼尴尬笑道:“山鸡是山鸡的味道,竹鼠是竹鼠的味道,若真想论个高低,那只能等小楼哪天再烤只山鸡,才能一争高下了。” 雁归楼笑骂道:“梅公子倒是贪心的很,吃了我的竹鼠,还要惦记着山鸡。” 梅笑楼顺杆爬道:“小楼这是答应了,什么时候做,好期待呢?下回咱可要将沈公子比下去。” 雁归楼无语,心道:“就不能给这人半分好脸色,这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 第53章 御剑山庄二 雁归楼带着他的临时爪牙在御剑山庄住了下来,御剑山庄以铸剑闻名,朝廷有战事时都在这里订做大批武器。 因而皇帝赐名‘御剑山庄’ 当然御剑山庄虽得皇帝赐名,却不属皇家产业,大批江湖高手,武林人士也要从山庄锻造武器。 而且总有一部分人痴迷于削铁如泥的宝刃,开碑裂石的兵器。 这样一来御剑山庄作为朝廷与江湖夹缝中生存的产业,却混得风生水起,成了谁都不敢得罪的主。 梅笑楼想吃雁归楼烤的山鸡并未等多久。 那眉目英俊的沈秋词,虽说是这巨大产业的主子,可人才二十出头,也正是贪玩的年纪,几日后见雁归楼没什么大碍,就约两人去了大山深处狩猎。 半天下来收获颇丰,打了几只山鸡野兔,找了个深水潭边三人安营扎寨,决定大干一场。 梅笑楼一边忙着洗剥野味,一边还不忘向沈秋词告状:“本来是可以多猎两只黄羊和一只小鹿的,都被小楼放跑了。” 雁归楼也不是在乎口腹之欲的人,在她眼里吃肉与吃青菜没什么区别,若让她选似乎更喜欢青菜多些。 听了梅笑楼的抱怨安慰道:“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明天还要继续往深山里去,扔了又浪费,何必搭上它们的性命。” 沈秋词道:“前辈太过仁慈,这与传言不符。” 雁归楼道:“我杀人从不手软,只是那对黄羊是对雌雄夫妻,小鹿尚未断奶,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梅笑楼道:“小楼还是太过善良,人若都像这林间野兽就好了,你放它生路,以后也就不再相见了。可是外面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逃得活命就想着反扑,不达目的不罢休,也是让人心烦的紧。小楼又打算如何处理。” 雁归楼道:“活的越久,见这世间的罪恶就越是难以接受,那些世家门阀,谁家不是用背地里的肮脏龌龊,撑起表面挥金如土的生活,既然被从上流社会剪除了,自然有被剪除的道理,想死灰复燃的我不介意送他上路。” 沈秋词拨了拨篝火道:“雁前辈如此嫉恶如仇,是您有亲眷曾遭遇迫害吗?” 问题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雁归楼仰躺于地,望着远方西北的天际。 天空湛蓝如洗,朵朵浮云似白衣,那洁白的云朵下有一座大宅子,那里亭台楼阁,殿宇恢宏,都是百姓亲手所建,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幅幅画像,是什么让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墙上的妙手丹青。让那辉煌宏伟的宫殿变成了无主宅院。 闭上眼睛,眼前的画作更加清晰,当年八九岁年纪的她看不懂,如今两年过去,十一岁的她依旧看不懂,为什么世间如此险恶,为什么所有人都能一如既往活的安然,唯有她云家举步维艰,不是老天不开眼,只是对她云家人格外苛待罢了。 许久后方才答道:“雁七自小山中修习,不识人间疾苦,不过我却见过一个世家财阀,他们有着首屈一指的地位,天下共仰的财富。” “只是很少人知道,他们其实穷的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第一任妻子生产时,是靠岳父一家置办的洗三礼。” “第二任妻子娶的是管家女儿,这两家人穷到一块去了,连产婆都是自告奋勇前去接生的,没捞到什么好处不说,见主家可怜,听说把自己的首饰都留下了。” “后来消息传出来,那妻子再生产时,百姓都会主动送些衣物吃食过去。” 沈秋词道:“世间还有这样至情至性的家族,前辈不如引荐一二,以我御剑山庄的财力,帮扶一个落魄家族简直易如反掌。” 雁归楼心道:“他们家人员那么多,别说你一个御剑山庄,十个御剑山庄也不行。” 嘴里却说:“根深蒂固的家族信念,早已积重难返,若不自己寻求出路,落没只是时间问题,别人爱莫能助的。” 这时梅笑楼讪笑道:“那后来呢?是不是又娶了高门贵女为妻,逆风翻盘了,民间的话本故事这样的桥段不少呢?” 雁归楼道:“故事源于生活,确实是娶了高门贵女,只可惜那女子是个福薄的,也或许是这家主克妻的厉害,成婚不到一年妻子就去了。” 这时沈秋词接话道:“前辈所言之人,若正如秋词心中猜想,那的确是秋词托大了,爱莫能助。” 梅笑楼听的云里雾里道:“贤兄、你二人所言何人,为何帮衬不得。” 沈秋词道:“大西北、镇北王爷,执掌数十万云家军,云擎天元帅。” 见雁归楼未语,显然已猜中,又道:“前辈能与擎天元帅有交集,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他现在手中长枪还是我家祖父亲手锻造。” “当年元帅上京迎娶乐安公主,惊动京城,秋词曾在人群中有幸见了一面,真乃天人。” “不光秋词有这等想法,京中百姓皆有此感。” “只可惜未与乐安公主长久,又添新伤,听说当年乐安公主生下的世子爷因是早产,身体孱弱,静养在寺中,也是命在旦夕,五年后才派人接回了西北。” 雁归楼喃喃道:“帝王的筹谋,没什么可惜的!” 沈秋词道:“是啊!早年间也听说云帅是被逼婚的,唉!若公主仍活着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来,为擎天元帅,干杯。” 雁归楼并未起身,与之隔空虚敬。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直冲胃里,也带来了一阵阵地轻咳。 这时梅笑楼一边帮她拍背一边道:“沈兄、知你礼数周全,可你这张口前辈,闭口前辈,叫生分了不是,不如就与我一样叫小楼如何,小楼年纪虽大了几许,可这身量毕竟摆在这里,整日前辈前辈的,人都被你叫老了去。” 沈秋词其实整日里面对一个孩童,张口闭口的叫前辈,也觉得羞于启齿,只是世家的礼数不允许他逾越了规矩,这时由梅笑楼提出来,竟也有几分期待,只是不知雁前辈是个什么态度。 这时见雁归楼朝梅笑楼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 而梅笑楼则欣喜道:“太好了,小楼答应了,以后就这么叫了。” 沈秋词则没看出半点答应的意思,难道他们二人还有什么特殊的交流方式不成,好在事就这样成了,也拱手一礼道:“小楼” 雁归楼虽不反对这样的称呼,却也无心像梅笑楼那样称他一声贤兄,只得作揖道:“秋词”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什么事只要是遇上了梅笑楼,就变得不得不妥协,好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伤大雅。 只得贬损道:“梅笑楼,两个人同时逾矩,就不会显出你不懂礼数了对!” 第54章 御剑山庄三 男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直接,吃一只山鸡,喝一壶烈酒,拍一下肩膀,称一声兄弟。 这以后就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了。 尽管沈秋词很想见识雁归楼那令人发指的厨艺,可是在梅笑楼的一再打压下,也只能作罢。 于是三人各有分工,雁归楼负责拾柴点火,梅笑楼负责洗刷野味,沈秋词负责给野味最后的加工和成熟。 不过沈秋词对他心目中的大人物雁七公子的厨艺也窥探一二。 那就是雁七公子带着一个红泥手炉,一个比茶壶大不了多少的小壶。 她经常采些山上的野菜煮着吃,方法与熬药相似,水烧开,菜放进去,离火时加上点盐。 沈秋词几次想让她放些调味料进去,她都不肯,就是盐巴也放的极少。 梅笑楼常常取笑这汤太过寡淡,生生淡出个鸟来,可是雁归楼那清冷的目光,不容质疑的表情,硬生生逼得二人每次宁可剩下大块野味,也要将手里汤盅喝完。 数日后二人均感觉奇妙,丹田发热,四肢通畅,通体舒泰,大有一飞冲天的架势。 不知不觉间内力大涨,多年的内功瓶颈已不存在,二人心知小楼在不知不觉间已为他们做了这么多,无不感谢。 从此后三人的野炊也同时变成了武功交流会,每天在林间打斗。 当然所谓的林间可不是柴草浓荫的丛林,而是林间树梢之上,三人一黑一白一蓝,翩若惊鸿,恍若游龙。 扇子,长剑,软绸。你来我往甚是好看。 而这几日雁归楼每天早晨不是在梅笑楼怀中苏醒,就是在梅笑楼身上醒来,身上还要盖着梅笑楼那张扬的宝蓝长袍。 虽然雁归楼每次都会嘟着嘴告诉他下回不许这样,梅笑楼也诚诚恳恳地答应下来。 可是入夜后,见雁归楼睡熟了,依旧老实不客气将人抱紧,一个转身将人翻到自己身上去。 这临时用木材搭建的床铺,哪有自己宽阔的胸膛睡着舒服,小楼身体刚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生病了。 雁归楼的小脸趴在他的胸膛上,熟睡的人似是灵魂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知那个独属小楼的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长长的睫羽依旧不停地眨呀!眨呀! 唇角也不住地上扬下弯,有时甚至会小手紧紧抓住梅笑楼的衣带,小脚狠狠踢蹬两下,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全部收进梅笑楼眼中,如同打在他灵魂里的烙印,再也无法拔除,也注定了两人日后的一场场悲欢离合。 只是眼下梅笑楼爱极了小楼这些小动作,心想待自己日后娶妻生子,会不会也生出一个小楼这样灵动的孩子,每日爱不释手地让他在自己的怀中长大。 想来想去又觉不太可能。 要是小楼的孩子随了生父,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若是那样自己一定要抱过来抚养,先认做干儿子,再结成儿女亲家,小楼这辈子就都不会与自己分开了,岂不美哉。 思绪千回百转后,又想起小楼这长不大的身体,怎么能留下子嗣,实在是天妒英才,可惜呀!可惜,让他一朝打算全化作泡影。 梦里的雁归楼不知有人要谋夺他的子嗣,好梦正酣。 梦里她回到半年前,查清了一个楚姓县官的死因,竟是被当地一乡绅下毒所害,那乡绅横霸乡里,欺压百姓,两年间已经死了三任县官,地方上报是发了疫症,可是疫症两年都未蔓延开,而且专门死县官,引起了雁归楼的注意。 带着两个手下去到那里,几天就把案子破了,也不是雁归楼怎么精明能干,实在是那乡绅太过嚣张。 雁归楼令李清秋李大人拿着任命文书走马上任,她与手下们则扮成了李大人的书童和小厮。 那乡绅毫无遮掩,第二天就大摆筵席,宴请这位新任地方父母官,席间大放绝词。 “说了半天总结起来也就几句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山高皇帝远的。这县官我想让你做你就能做,我不想让你做。你就与之前那三人一样,去阴间做你的鬼差去!不用有后顾之忧,官佬爷因公殉职,作为地方首富,丧葬之事本老爷就替你操办了,保证是风光大葬,不失朝廷体面!” 雁归楼哪允许他这般嚣张,当场就让他人头落地,其他的门房管家,一并按罪论处,抄没家产无数。 别问雁归楼是否有当众杀人的权利,皇权特许下就是这么豪横,这么野蛮粗暴。 若按流程走下去,一个保一个,最后这杀了三任县官的恶霸或许就会逃得活路。 那是雁归楼绝不允许的。带着抄没的赃款证据,队伍浩浩荡荡离去。 途经长江六害的一个分舵。 其实人家是叫长江六雄的,长江六害是雁归楼上表奏折时临时改的,一帮水匪,安敢称枭雄。 那群水匪在这一带打击商船,杀人劫物,无恶不作。 这次显然将他们当成了肥羊,水中匪徒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一个个抢起货物就走,雁归楼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没让己方多做纠缠,而是偷偷抓了几个人,换上了他们的服饰,潜入了他们的分舵。 几日后将总舵分舵连根拔了,自此长江六害元气大伤,虽然山门还在,从此以后再难为祸四方了。 悠悠醒来,回想两年来的雷霆行动,虽然都是利国利民,也难免错杀一部分无辜的可怜人。 否则怎会出现红花集与那孤寡老人的纠葛,那牛二狗叔侄三人是死是活,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但多数是死了,否则寨子破了这么久,人也早该回去了。 毕竟有一部分是被迫加入匪寨的普通人,虽然后期被同化了,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可是若挑了山头,回乡后还是能做回普通人的。 想过这些再看眼前情景、头顶竹帐蓬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天光,竹床旁的夜明珠光芒柔和。 竹床上呢,难怪感觉身下暖意阵阵袭来,原来自己又睡在了梅笑楼身上,几滴口水都将他衣襟打湿,雁归楼心中着恼,正想下去。 梅笑楼虽睡得深沉,依旧将她往身上拢了拢,禁锢在怀中不肯撒手。 雁归楼渐渐的火气全消,她生来体寒,虽然医术了得,也没能治好这寒症。 第55章 御剑山庄四 趴在梅笑楼身上,借着夜明珠的光亮,雁归楼也开始端详起身下的人来。 这个人长的不似父帅那般气质出尘,不似云承义兄那般神情刀锋凛冽,也没有江英豪的阴柔之美,江宇豪的冷酷决绝。 他有着精雕细琢一般的脸庞,剑眉虎目,双目如炬,眼瞳漆黑如墨。 如今闭着眼睛,看那琼鼻高挺,薄唇微抿,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的无可挑剔。 这个人唇形微薄,按卦象上来看,算是个生性凉薄的冷情之人。 望着这个酷帅到没边的人,隐隐透着南旋归的影子,相貌气质,说不出哪里像,就是会让人有那种感觉。 不会是老光棍的私生子!要是真的,有个这么帅气的儿子,老光棍也不枉这人世走一遭了! 观赏了梅笑楼的俊颜后,直接趴在他身上,思索道:“山里村寨是怎么养出这么相貌脱俗的公子的?不是说百姓家的儿女不应该好看,是尽管养出了漂亮的孩子,也会在生活的搓磨中改变了模样。 就如同终年挑担子的会一肩高一肩低,身体逐渐矮胖一样。 干活早的孩子胳膊长,腿短,手掌宽,手指粗大,皮肤黝黑,贫穷会使人气质畏缩,没有底气,久而久之一脸衰相。 这些打进骨子里的烙印,都是从少年时就已经开始慢慢形成的,长大后很难再改变。 要么怎么说三代人的努力才能养出一个贵族。 而这梅笑楼的气质,普通人是装也装不出来。 听着此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遭思考下来,只觉此人不真实,看不透。 那次金銮殿受伤,心口流血不止,虽不会伤及性命,可是却弄得雁归楼更加畏冷,有人供她取暖,来者不拒就对了。 转眼三人在深山里疯玩了半个多月,虽不及家中高床软枕来的惬意,可深山老林也有深山老林的乐趣。 本来雁归楼观那梅笑楼并不似村里农人出身,无论多么豪奢的生活,不仅不露怯,还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人似乎也是富贵人家出身。 几次试探下来,不想那人比自己玩的还欢脱。 放在手炉里的蝎子蜈蚣之类的毒物,本想提些药性就算了,不必让他二人见到,谁曾想一个没照顾到,让梅笑楼拿出来都吃了。 这是什么人呢!他是鸡呀!天生克五毒。难道就不怕被毒死。害得雁归楼还要当场给他解毒。 雁归楼哪里知道:如今的梅笑楼,并非能吃得苦,他只是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身上,想把她这只翱翔云端的大雁带回家去,禁锢在身边,为己所用,为了这个目标连失踪多日的侗林也不顾了。 回山庄后那二人的武功都大有进展,雁归楼也不似之前,时常昏睡几天几夜。 各自进房间后三人都叫了水沐浴更衣。 雁归楼见这御剑山庄果然是财大气粗,给她置办的衣物是她唯一能穿的云锦蚕丝面料,既舒服,穿了又不会起疹子,外衣也是近日来习惯穿的玄青锦袍。 沈秋词与梅笑楼只以为她平日里喜欢黑色,谁能想到她的身体尚未痊愈,甚至心口剑伤一直在渗血。 虽不见哪里有问题,但用手一摸,掌心里总是触目惊心的红。好似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放血。 其它两处伤口虽已无大碍,可伤了内脏,连呼吸都透着隐隐的窒塞,让她总想咳嗽。换下来的衣衫,件件染血,唯有青玄之色能遮掩。 本来打算回家的,如今行踪暴露,外面天罗地网,无路可逃。 山庄也不是久留之地,能得这半月清闲也是老天赏的,竟然遇上了为人侠义的沈秋词。 想那梅笑楼干的他娘的什么事,把自己劫出来,又不能护住自己,他一定是哪个门派派来的卧底,专门暴露自己行踪的。 正在想着,忽听门外有声音道:“小楼、我来帮你擦背。” 雁归楼心里骂道:“哪有你这样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梅笑楼,你绝对是谁派来的奸细,我记住你了。”嘴里却冷冷道:“用不着,我洗过了。” 那梅笑楼怎能知道里面的人已经骂了他千百回。 还在坚持道:“那怎么行,还是我帮你!” 雁归楼只得匆忙洗洗,胡乱套上衣衫,心里将梅笑楼的祖宗挨个问候了个遍。 小插曲过后三人来到膳厅,这酒宴也是尽显豪奢,三个人整整六十多道菜。 先不说是什么菜品,口味如何,就那盘盏,金银玉器齐全,造型更是五花八门,山水田园,龙舟泛湖,玉兔拜月八八六十四道菜,盘碟个个不重样。盘中装饰也是真花真草能吃又好看。 这排场,吃的不是饭,是意境,填饱的不是肚子,是眼界。 雁归楼宫中待了两年,见识不浅,也不得不称赞御剑山庄实力雄厚。 以雁归楼的食量就是每道菜尝一口也够她吃几顿了,旁边侍奉的小丫头更是机灵,只要是在哪道菜上看上一眼,那道菜就会来到自己盘中。 三人正喝的尽兴,听门外有女子声音道:“小词、听说你在府中宴客,怎不叫人通知阿姐。” 见到来人,沈秋词面现几分尴尬之色道:“这是我阿姐沈秋霜,立志要做家里的寄生虫,指望我为她养老送终呢!” 二人看去,那女孩已双十年华,眉目如画,头上钗环不多,一身紫衣,英姿飒爽。 二人抱拳道:“梅笑楼、雁归楼” 那女孩一个江湖礼道:“沈秋霜”。 随后打量两人道:“你就是外面传言雁归楼的爪牙,长的倒是养眼,。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沈秋词尴尬的直摸鼻子,咳嗽连连,哪知沈秋霜充耳不闻。 兴奋地跑过来,一把将雁归楼抱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道:“传言果然无虚,雁归楼真的是个小孩子。” 雁归楼一时无语,心道:“果然是亲姐弟,都喜欢用传言说事。” 却听沈秋词无奈道:“阿姐……” 沈秋霜浑不在意道:“你今年到十岁了吗?若我听父母的话,早些婚嫁,孩子也应该有你这般大了。” 沈秋词实在无可奈何道:“阿姐、大姑娘家家的自己谈及婚嫁之事,羞也不羞。” 沈秋霜毫不在意道:“羞什么,今天这里一个孩子,一个少年,还有你这个半大青年,论年纪也只有我配谈论婚嫁之事了,你说对笑楼!” 问题说了一半又转到了梅笑楼身上。梅笑楼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豪迈之人,本来还忌讳这个人与小楼的亲密举止,只得端起酒盏道:“阿姐说的没错,只有阿姐有资格,笑楼敬你。” 第56章 御剑山庄五 沈秋霜也是一口饮尽杯中酒,端的是豪迈之极,大气之极。 喝完一拍雁归楼肩膀道:“为了以后也能生出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本姑娘决定了,从即日起开始择婿。” 当着沈梅二人,这长辈又变成了小辈,雁归楼能说什么,告诉她自己已经是四十出头了,看那姑娘满脸期待,实在是不能打消她的积极性,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对上沈秋词的目光,见他眼中闪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顿觉自己做的没错,毕竟谁家有这么大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二老都得急死。 果然见一小丫头向后院跑去。 须臾,后院一众仆婢搀扶着一位中年华贵妇人走来,那妇人长的慈眉善目,看年龄五十上下年纪。 头上珠饰不多,样样珍品,衣着是天青云纹刺绣重衫,未过多装饰,更显贵气逼人。 来到厅前向雁归楼深施一礼道:“老身见过雁七公子,梅公子。” 雁归楼心说:“若已四旬年龄受你这一礼也受得。如今戏演的如火如荼您老就别添乱了,弄穿帮了咋整!” 赶紧将人扶起,一时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这时沈秋词道:“母亲、阿姐羡慕小楼父母,能有小楼这般出色的儿子,立志要谈婚论嫁,生儿育女呢。” 这时沈老夫人也兴奋道:“是了是了,老身一时高兴,都忘了内宅妇人不宜抛头露面,出来见客。两位小公子莫要见怪,是老身高兴糊涂了。呵呵!” 说完自顾自笑的合不拢嘴。 雁归楼,梅笑楼二人也道:“老人家哪里话,是晚辈失礼在前,没去拜会,恕晚辈失礼了。” 这时旁边沈秋霜道:“娘亲就别挑这些虚礼了,如今外面镇上酒楼个个高朋满座,都是来劫杀小楼的,他们已猜到小楼在咱们庄上,只等他出去自投罗网呢!这种时候还管什么礼数。先研究研究怎样将小楼平安送出去!我听说她的头颅在风雨阁都标到三十万两白银了,这个价位,做什么都要谨慎,难保庄子上没人动心。” 这样的局面雁归楼早有预料,并不奇怪,只是与其他两人对视一眼,离开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研究了半天也没个章程,却见小楼似是事不关己一般。 酒席散去,二人回到客房,雁归楼挽起衣袖,手腕上荧火骷髅头,即使在暗夜也泛着萤萤绿色的光。 这是皇家鬼影卫的标记,是南旋归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给她刺上的,她本欲查清母亲身死和自己中毒的真相,没想到竟被南旋归捕获,为皇家卖命了两年有余。 揭开面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半张如同叶片脉络一样的修罗印纹,鲜红如血。 透过夜明珠柔和的光线,铜镜前一个手带骷髅头,面带修罗印,锁骨上一只浴火凤凰的人,远比地狱里爬回人间的厉鬼更恐怖。 剥落层层厚重的伪装,她这狼藉狰狞的身体,要怎样才能带着她的思绪,回到家乡,回到父亲身边。 她想家了,最近越来越想,揪心般的痛,她已经忘记了回家的路。 看见沈家姐弟在老夫人膝前尽孝,而她仅有的父亲也被自己抛弃了。 想着想着眼中泛泪,她拿出药粉赌气一般狠命地涂在胸口上,虽然不能止血,却能阻止伤口溃烂。 她今晚加大了药浴的剂量,可保一个月不会毒发,胎印也不会显现。 按说如今的身体,实在不适合泡那虎狼之药。 但她等不及了,她要出去,将那些江湖人引开,然后找个契机,诈死后返回乐安城,她不能将那些人引去西北,否则会完全暴露自己,也会获罪父亲。 刚刚出浴,还未穿戴整齐,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待梅笑楼进来时看到的依旧是雁归楼那身宽体胖的身影,和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平凡无奇,更谈不上美丽,却无端端吸引着他。 他走到近前,猝不及防被雁归楼一把扯开了衣襟,露出了满身狰狞的鞭伤,都已结痂,现在是快脱痂的时候,会有些痒,雁归楼拿出桌上药瓶,一处处在伤口上涂沫。 须臾,缓缓道:“你这伤也好差不多了,剩下这些药你别忘了每日涂抹,不会留疤。明天我下山去,你在庄子上多住些日子,待那些江湖人都撤了,就悄悄返乡去!” 梅笑楼一听大急道:“那怎么行,我要与小楼一起走,左右你也是要去我的家乡的,不如我们一路同行!沿途也有个照应。” 雁归楼目光里透着几分冷肃道:“不需要” 梅笑楼实在是不知为何,明明吃饭时还好好的,这片刻工夫就要丢下自己,只得哀求道:小楼、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遭你厌弃了吗?” 雁归楼心说你很好,这每日形影不离的,我这一身伤怎么治,你是想害死我吗?” 可这心里想的话终究是无法说出口。 见到那人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得道:“别弄这出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给我看,我在鬼影卫待两年,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还是分的清的,你真的叫梅笑楼吗?” 语毕五指轻弹,梅笑楼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厄住,再看时,厄住脖子的另一端攥在雁归楼手里,竟是女子用来缝衣绣花的绣线,显然没放在眼里。 用它杀人,人没杀死线就断了。这小楼,人小武器也稀奇。 雁归楼一时气结,竟让无影蚕丝实化了,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介意给他点教训,轻轻一拉,无影蚕丝已经切开皮肉,血珠顺势流下。 流到雁归楼指尖,雁归楼收势,蚕丝退去,手上什么也没有,指尖一点血珠,雁归楼拿帕子擦去。 所有动作慢条斯理,给了梅笑楼无形的压力。 不觉背上冷汗涔涔,原来那不是丝线。是小楼的致命武器。 丛林里死的人,不是中了掌风,是被锁喉了,在雁归楼酒家,一次次大显神威,靠的就是这无影无形的必杀技。 正想着,一不留神,被点了穴,僵立不动了。 雁归楼抓起他的腰带,将人扔到床上,盖上被子。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不见人起床,沈秋词只得来寻人。 第57章 离开山庄 雁归楼会偶尔睡上多个时辰不分晨昏,梅笑楼却从不是贪睡之人,是不是雁归楼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 沈秋词忙进房间查看,见床上躺着梅笑楼,雁归楼并不在,让人一时怔愣。 这两人今天怎么倒过来了,什么情况。 忽见桌上一张信笺,写着沈秋词亲启,打开一看寥寥数语:承蒙多日款待,甚谢,江湖路远,后会有期,梅兄弟无端卷入事非,还请求沈兄照拂数日,待风波平息后返乡。” 这时梅笑楼起身,其实他一夜也未曾合眼,小楼知道自己骗他,小楼昨夜就走了,可他去了哪里,三十万两白银让多少人眼红。现在的雁归楼就是一个人形宝库,可是他会去哪呢? 接过手中信纸,这人也真够绝情的,与他多日相处,走时未留给他只言片语。 就像对待阿猫阿狗一样,转手托付给了旁人,是何道理,是何道理呀!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也捂不热。既然你这般绝情,那我的安危又与你何干。 梅笑楼将信笺揉在掌中,就如同将那个桀骜不驯的人揉进掌中。 转身就走,被沈秋词一把拽住道:“梅兄弟,别刚分开就跟跑了媳妇似的,小楼武功盖世,江湖上难逢敌手,倒是梅兄弟你,连未曾谋面的阿姐都认出了你是他的爪牙,若你此时出去,就成了众人的靶子,会掣肘小楼的行动的。 梅笑楼愤怒道:“有他这样把自己的爪牙扔给别人的吗?他当我是什么,拖累?负担?我偏不如他愿。” 沈秋词面带笑容道:“去吃饭,用过早饭,你、我、还有阿姐一同下山,我们不与他同行反倒能从旁照应,若与他同行,弊大于利。” 梅笑楼道:“我自然是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他把我控制了一夜,自己就这么溜了,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当真是他的绊脚石吗?” “恐怕绊脚石并非你自己,我们这些人都是呢!否则怎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临县与御剑山庄已隔几百里距离,雁归楼既然不想让御剑山庄惹上麻烦,这几天她在几个城镇都出现过。 消息传开后,如同冷水入了油锅,瞬间炸开,引来追兵无数。 这几天她来到一个小县城,城市不大,时近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馒头喽,热乎的。” “包子,包子” “瓜籽,新出锅的瓜籽。” 这地方的叫卖声竟与乐安城如此相似,若是在乐安城会有些大叔大婶叫她世子爷,将新出锅的东西拿给她。 想家的感觉太难熬了,父帅有没有生了白发!江家两兄弟有没有说亲,卓三胖子娶妻很久了,是不是该有孩子了,沙小虎的闺女一直叫囡囡,现在有名字的吗? 这里是最后一站,过了今天就死遁逃走,想想心中也有些激动。终于可以回家了。 雁归楼高调地住进了城中最大的东风来客栈,不为别的,就为这店名字取的有意思。 店中大堂里人满为患。他故意在大堂逗留,想引起更多人注意。 这时见一个持剑青年,一身贵气打扮,自饮自酌,虽然青年生得一副好相貌,可长剑在旁,一时也无人敢与他拼桌。 雁归楼来此就是为了找事的,自然不惧,来到桌前,一掸浮尘,随即坐下,那青年似听大堂前说书的讲的入迷,并未理会她。 雁归楼也同他一般,要了两坛好酒,一盘花生米,不紧不慢地吃着,那说书人所讲正是雁归楼出现在铁脚帮之事。 铁脚帮原是马帮,其实就是贩马的,以前也做过盗马贼,连年征战马匹大多都被征去运输了,马市越来越不景气。 后来无马可贩,又养着大批流民,就干脆做了打砸抢的铁脚帮了,说起来那也算是雁归楼办过最欣慰的案子。 路过此地见县太爷带着衙役上山围剿马贼,雁归楼带着几个兄弟本想看看热闹,尾随了过去。 没想到那些铁脚帮众正在办喜事,大当家娶亲。 雁归楼在案宗里也见过山大王抢压寨夫人的桥段,对婚礼现场那种五花大绑,口塞巾帕,被人压着头拜堂的场面也很好奇。 跟着队伍混了进来,现场有些出乎意料,没有被人挟迫,没有哭哭啼啼。 现场和谐的不得了,看不出是抢亲、与正常婚嫁无甚差别。 那山大王双十年纪,眉清目秀,带几分书生之气,与雁归楼脑补出的,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完全不沾边。 现场喜气洋洋,没有半分勉强之意,那县令老远就喊着:“吉儿、吉儿、” 可是随着夫妻对拜,一对新人缓缓拜下。“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县令大人直接瘫倒在地,众人们也上来救治,那县令道:“吉儿,你不该呀。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恩公,你让我这脸面往哪搁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这时见那新娘抬起盖头道:“爹爹、女儿不孝,违背了婚约,可是若非阿山哥相救,女儿也就没命了呀,阿山哥与吉儿两情相悦,还求父亲成全。” 那县令圆圆的胖脸,给人一种厚道之感。这时却喃喃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呀!” 原来这县令早年丧妻,留下幼女,无力抚养,无奈只得将女儿交与了好友,做了童养媳。 自己去给人做教书先生挣些月银还债,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年后还清了债务,进京赶考,取得了名次,回乡做了这小小县令,才将女儿接回府中。 过了几年平安稳妥的生活,不想半年前县令病重,郎中开的药方里缺了一味名贵药材,那药无可替代,吉儿问明白了那药材的生长环境和特征,决定去山上碰碰运气。 也算是幸运,几天后在一处悬崖峭壁处发现了踪迹,可她在采药时被毒蛇咬了,跌下崖去。本以为必死之时,竟被一个寻山采药的少年救下。 那少年见她中了七步蛇毒,做了简单处理后,急急带回山寨救治,同时也将她采的药送回了县城,并告知了吉儿的情况。 七步蛇毒性烈,耗了很多名贵药材才将命保住。 第58章 琼华楼 整件事可以说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只可惜美人有婚约在身,英雄也是草莾英雄,为世人所唾弃。 事情变成了一女二夫的桥段,所有人都很棘手,这时身后传来掌声,雁七公子道:“千金易得,真爱难求。现在她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公子你怎么看。” 那吉儿的未婚夫,并不认识雁七公子,可是雁七公子说的话也没错,也开始深思起来。 这时说书人醒木一敲道:“话说呀!这时七公子拿出两个足足十两的金元宝,递到那吉儿小姐未婚夫的手上“本公子这黄金无法买断他们的情意,就只得委屈公子收下了。” 酒楼中食客们也大声吆喝道:“好、好。七公子说的对,千金容易得,难得有情郎。” 雁归楼道:“我怎么记得当时只给了两个拇指大的金锭子呢?” 那拿剑青年道:“你懂什么,那七公子身为禁卫军首领南大人的义子,出手自然是豪阔。” 说书人一敲醒木也接话道:“这位公子说的对,这雁七公子啊,只在出任务时会用到皇家影卫雁归楼的身份,那平时呢!不出任务时总不能无名无姓!所以呀!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雁归楼呀,就是他本人是也。” 雁归楼心说:“拇指大的金锭子,非要说成是二十两金,你们这样弄虚作假,经她本人同意了吗?” 看着满堂食客,简直将自己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里肯定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索然无味,结了酒钱,悻悻离去,以前很多时候都是案子撞在她手里,弄的有些案子不得不查,如今想出来没事找事,却找了个寂寞。 有点怀疑这两年没日没夜地忙,是不是那老光棍捣的鬼,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又去了琼华楼客栈,看外面很普通,内里却是装的金碧辉煌,中央舞台上有伶人在表演,食客们一边用餐一边往台上扔银子。 轻歌曼舞的伶人刚刚下场。就抬上来了两个小笼子,有人喊到:“各位,各位客倌,今天大伙有眼福了,几月前咱楼东家呢,在一个狼窝里发现了一件怪事,当时那狼王啊!竟是找了一位咱们人类的傻女做配偶,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咱楼东家是个心善的,虽是傻女可毕竟是人类,不能见她在狼窝受苦,于是就将她们娘三解救了回来。” 这时食客中有人不耐烦道:“掌柜的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里面是什么?” 那掌柜的道:“不急不急,大家听我说完才会知道,大家所看到的有多神奇。东家带回这娘三后啊!那傻女适应不了人类的生活,不久就死了,好在是那两个孩子,年纪小适应能力强,倒是活了下来,如今他们已经学会了一些人类技能。 说着揭开了蒙在笼子上的灰布,里面果然是两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这时满堂食客纷纷踏来,当然也包括刚进来没多久的雁归楼。 随着掌柜的介绍,食客们开始与小兽互动,他们确实学会了很多技能。 那个小的,长着人类的手掌会剥花生、瓜子吃,接了食客的东西也会磕头道谢,还会拔下女客的发钗,插在自己头顶的狼毛上。 这个举动明显取悦了那位女客,那位女客将一对耳环和手上护甲都送给了她,那小兽高兴的双手作揖,却让雁归楼看出了不对。 何以这小兽身上大面积都长着兽毛。却在腋窝,脖子,耳朵这些更容易兽化的地方光滑无毛。 因而她故意躲在人群后,用中年女子的声音问道:“掌柜的、那这两个狼孩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掌柜的见那俩小兽取悦了众人,银子收的手软道:“那位大姐问的好,这俩个狼孩呀!正好是一公一母,这个大的是公的。”说着就让那大一点的小兽躺在地上分开腿给众人瞧。 雁归楼一时确定,这哪是什么狼孩,这就是人类的孩子,被剥去了一身皮肉蒙上兽皮,伤口愈合后会与兽皮长在一起。 他们除了身上长兽毛,其实半点动物特征也没有,这伙人手法老练连男孩子的子孙根都做了手脚,没有百八十次的实验,做不出这么完美的成品。 就算雁归楼本人医术通天也做不到,想到这些不觉心里发寒。 见那男孩起来后四蹄并用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面前,用狼爪抓住那人裤脚不放。 那中年男人不明原由。从袖里拿出一块旅人常备的糕饼塞给了那孩子,孩子急切地用狼爪在地上写字,眼中泪雾朦胧。 雁归楼心知有异,赶紧跳上舞台与他一同蹲下来,挡住了掌柜的视线,见那孩子写的竟是“二叔、我是召、我是召” 雁归楼不动声色,悄悄在男孩与中年人脚下抹了点追踪用的粉末后退出人群。 夜幕降临,小镇上万家灯火。 雁归楼正欲出门,听见有人敲门,他在这里没有熟人,本不想理会,听门外人道:“小哥,那七公子给的到底是两个小金锭,还是金元宝呢?” 雁归楼不想竟是东风来客栈拼桌的那位,随即开门道:“公子还纠结那件事呢,确实是小金锭不是大元宝,您是贵人,不知百姓疾苦,拳头大的十两金,够百姓节衣缩食吃两代人,而对于公子您,可能也就是个打赏钱。” 说完欲将门关上,竟被那个人挤进门来。 雁归楼面露不悦,见那个人大马金刀坐在她的房间,如同进自己家一般。怒气问:“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那个人道:“不急问我,今日大堂,你发现了什么?” “公子希望我发现什么?” “堂堂雁七公子,若没有任何发现,你说我会信吗?” 见雁归楼不语,又道:“就算我信,世人也不会信!” 他语气悠然,雁归楼被人一语道破身份,莫名道:“说什么鬼话。” 那人猝不及防,挽起她的衣袖,露出鬼影卫骷髅头信心满满:“今天你发现了什么?” 雁归楼没好气道:“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还来问我。”缓缓又道:“你是谁,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待了半晌艰难开口“我是海琼华,我知道你会查这个案子。” 海琼华,琼华楼,雁归楼,雁归楼酒家。 雁归楼心说:“嗯!这取名方式,倒是与老光棍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59章 狼孩案有线索 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雁归楼轻蔑道:“所以你是来杀人灭口的。” “满江湖的人都在诛杀雁七公子,但我知道,徒劳罢了,所以我不会做无用功。” “那你是来自首的。” “这案子查到最后会查到我身上,但这真的不是我做的,琼华楼的生意做的遍布全国,有的掌柜借机谋些私利,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真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别废话,你应该清楚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我来是想与你一同破这个案子,也算是将功折罪!该怎么做,听您一句吩咐。” 雁归楼看这人表情,并未有太多的慌张,所谓的查案,应该只为图个猎奇,寻些刺激,这些大少爷,没事闲的。 大梁律法对采生折割相当严厉,一旦涉案,都是死罪,严重的还要祸及家人。 这也加重了破案难度,没有坦白从宽和戴罪立功的说法。所以一旦发现被查,涉案人都会第一时间毁去罪证,不留活口。 这案子绝不能让那大少爷瞎折腾。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会会那孩子的二叔。查出他们背后窝点。” “采生折割这种事,在民间屡禁不绝,只是没想到罪孽竟然会犯到我眼皮子底下。海某实在是冤枉。” “委屈了,你放纵手下管事违背人伦,难逃罪责,要是再让我查出你与此案有牵扯,第一时间取你项上人头” “哪能呢!琼华楼每日进账多少银子,我都数不过来,怎会图那蝇头小利,干这缺德事。” “没有最好,待在这别动。需要时雁某自会叫你。” 雁归楼走访了那个孩子的二叔,开门见山道:“你从哪里来?小召是谁?去哪了?” 原来那二叔来自西州县,是个孙姓商人。常在几个县城间运些粮食布匹之类。 他有自己的镖局、车马店、粮行、布庄,家境殷实。 大约半年前,大哥家里发生了火灾,祖业产化为灰烬,前来投奔二弟。 孙姓商人见大哥的小儿子颇有灵气,就送去了私塾,若能念出个举子,也算是改换门庭。 谁知不久后,孩子回家路过菜市场时遇上一匹马受惊了,躲闪不及,小厮只好将孩子推向人群外,自己则被马踩断了腿。 人们受惊之余纷纷去他府上报信,等家丁赶到时,看那小厮正拖着血流不止的腿求路人帮他找孩子,模样好不凄惨。 可是自那以后,小召就再也没有找到,出了这件事后,他的大嫂经不住打击,不久后重病不愈而终,哥哥现在还缠绵病榻。 这样的结果让雁归楼想到了红花集雕口逃生的孩子,不知是将真相说出去好,还是不说出去好。 那个孩子丢失后,家中父母找过一阵子,没找到,以为是被哪家没有子女的人偷养了去,他家孩子六七个,生活艰难,也就放弃了寻找。 雁归楼瞒下了他们的孩子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事实,就自己养着了! 孙姓商人打破了雁归楼的思绪道:“小兄弟怎会突然问起小侄之事,你我并不熟识,莫非有什么发现?” 说完瞳孔放大道:“今天,莫非今天那个” 雁归楼一把捂住他的嘴道:“这件事我不敢确定,但他今天在你脚下写的是‘二叔,我是召。’” 孙姓商人听的如同五雷轰顶,回想那孩子个头、眼神,基本确定是召儿无疑。 震惊的双腿都在打颤,抬腿就往外跑道:“我去找那掌柜,要回我的侄儿。”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雁归楼一把将他扯回来压低声音道:“另贤侄已经被做成了成品狼孩,眼下生命是安全的,你只可在旁边盯着,不许插手此事。” 那商人急切道:“为何不报官,我要报官去,抓他们这些狗杂碎。” 雁归楼低声道:“你冷静点,朝廷对这类犯罪一直深恶痛绝,抓住了就地正法。既然他们敢公然犯罪,那后路也是斩草除根,召儿被作的这么完美,那他们窝点里的孩子呢,你这边打草惊蛇,那边所有人都会丧命。” “不行,那是我侄儿,大哥还病着。”说完一个大男人已经是嚎啕大哭起来。 雁归楼等了好久,见他哭声渐弱才道:“令贤侄这案子我接手了,你不得轻举妄动,若是你在这里搞砸了事情,令侄的命,我雁归楼会亲自来取。” 一听这话,那孙姓商人也是一愣。但想想这两年有关雁归楼的传闻,也知道她有多狠。 好半晌才停止哭声,连连点头。 见他答应,雁归楼安慰道:“等案子破了,雁某会帮他揭去兽皮,恢复人身。”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身材娇小,一身黑衣,穿厅绕梁,翻进酒楼后院,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门,发现了地上淡淡荧光,向外面而去。 顺着时有时无的荧光,绕了半个县城,却在一个高门大户的角门前停住。 这是怎么回事,若她没记错,这大户人家应该是太平县县令小姐、吉儿的那个未婚夫的家。 吉儿小姐幼时在这里生活过、后来违背了婚约,雁归楼随手给了那公子两个小金锭,算是仗势欺人地将事情压下了。 当年的故事如今还在茶坊酒肆大力吹捧,供人娱乐。 想来那个未婚夫被人抢了妻子,又被说书的一遍遍提及此事,日子应该是不好过! 可那狼孩案怎会与这家人有联系,也或许是带来给人表演的,想到此一个纵跃翻墙而入,院内丫头婆子应该都歇工了。 只偶尔有小厮穿行走过。 夜深了,大多楼阁都不见烛火,只有中院与后院的两处宅子还亮着灯。 雁归楼打消了狼孩是来表演的可能性,因而行动更加谨慎,向中院的灯火而去。 屋瓦下,烛火通明。两个狼孩都在,还有琼华楼的掌柜,以及雁归楼已忘记名字的邹家父子。 只听邹公子道:“今日狼孩的表演还是可以的。” 邹父道:“算是棋开得胜!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谷主的意思,是让老五你联系买家,剩下的话几人压低了声音,雁归楼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待人散去后,也只得退出府外。 第60章 替月老牵了一条红线 回程路熟,雁归楼走的心不在焉。 这里的信息量太少了,能知道的也只是他们的主谋是个谷主,而且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两个,还准备贩卖。 可是下一步怎么办,急的直掰手指,想不出个所以然。 迎面走来几人,待来人走近。梅笑楼一改这几日凛冽神情,欢喜道:小楼,缘分啊!我竟然能在长平县遇见你。” 雁归楼笑骂道:“是阴魂不散还是冤家路窄呢!可真是够缘分的。” 这时梅笑楼傲娇道:“沈家姐弟送我返乡,先前我就说咱们顺路!这不,走着走着就遇上了。” 身后那沈家姐弟见他当众撒谎,简直没眼看,也不能当场揭穿。 一场相遇,是欢喜还是假装欢喜不必细究。 四人在外面用了些茶点,雁归楼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了三人。 具体下一步该怎么做,实在是没个章程,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将邹家父子与琼华楼掌柜抓了。 大刑逼供,总能招出一些东西,只是本朝律法,情节严重的连诛三族。在这种高压下基本别指望他们招出太多。 许久后雁归楼道:“眼下谁去跟踪邹家父子与琼华楼掌柜,我去一趟西州县,看看那里的人口失踪情况,我猜狼孩敢在这里出现,这里应该是没有失踪人口的。” 梅笑楼一听兴奋道:“小楼、我跟你去西州。” 沈秋词道:“可是阿姐武功等同胡闹,人又暴躁,我担心这种暗探她无法胜任。我一个人也看不住两伙人。” 梅笑楼一听有些急了,可是这种大案面前,他也不敢任性,只可惜刚与小楼相聚又要分开了,有些气馁。委屈地耷拉下的脑袋如同某些犬科动物一样。 这时听雁归楼道:“还有一个人可用,但不可信,我需要有个人盯着他做事。” 三人同时露出疑惑目光,难道小楼离开他们这几日又与别人有了奇遇? 雁归楼一扫三人打量的目光道:“一面之缘,这个人是琼华楼的东家,海琼华。他要与我一同破案,洗清罪责,实在不行,就让他盯着酒楼掌柜!总归是他们惹出的事。他该出一份力的,若这件事解决不善,琼华楼全国各地的产业就全封了,他伤不起。” 见几人都未接话又道:“只是我想请秋霜姑娘盯紧此人,雁某虽相信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让他在背后捅刀子。” 沈秋霜一听自然是有些恼怒,这自家店掌柜干了丧天良的事,东家却浑然不知,说出去谁信呀!愤愤道:“他在哪?我这就去给你盯死他。” 雁归楼道:“秋霜姑娘不急,你去琼华楼天字一号房将他叫过来,这些事还是不方便在那里说的。” 沈秋霜饮下杯中茶,拿出饮酒的架势,豪迈道:“为富不仁,看老娘怎么教训他。”放下茶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沈秋词望着杯中茶水出神了许久后方道:“那海琼华相貌如何。” 雁归楼状似一愣道:“自是人中龙凤,只是不知秋词为何会有此问。” 沈秋词道:“想不到前辈还是只小狐狸,阿姐生性单纯,凡事也不爱动脑子,若那海琼华真是危险人物,前辈自然不放心阿姐去冒险”。 这时梅笑楼也恍然道:“原来小楼还有做月老的潜质,妙、佩服。” 三个人卖姐姐卖的不遗余力。 那边海琼华正在房内等的焦躁不安,未见七公子之前,盛名在外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见到本人,又感觉不靠谱,果然见面不如闻名。 那雁归楼,除了身宽体胖,那有点婴儿肥的胖脸蛋,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哪里像个成年人,真不知道这两年他的名气是怎么来的。 看着手中长剑,自己也算半个江湖人,却无人知晓,更是不服不忿。 正在这时,听有人敲门,以为是雁归楼回来了,赶紧起身开门。 却见一清丽美人,杏眼桃腮,乌发如瀑,身着暗红色卷云滚边锦袍,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逼人。 海琼华见过美人无数,娇柔的造作的,弱柳扶风的,总之个个甜腻,美的千篇一律。 而眼前的人,无法形容,不同、绝对的不同。 沈秋霜以为海琼华既然能放任手下掌柜做出那么令人发指的事,其本人也一定是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奸商模样。 可没想到是个双十年华的翩翩公子,芝兰玉树,气宇不凡。 论相貌或许赶不上梅笑楼那个小屁孩,却与自家弟弟沈秋词不相上下,坐拥全国数十家琼华楼产业,身上半分铜臭味也无,竟带着一种不羁与洒脱,像个剑客。 转念一想自己以后的任务是盯紧此人,不能被他的表象迷惑,见他看自己看的入神,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见美人发怒海琼华赶紧回魂道:“没见过,没见过、没见过这么美的美女。” 沈秋霜见这人刚见面就语带调戏之意,果然不是好东西。 一时愤怒“说什么呢?” “不、不、不,见过、见过、没见过的都这么美”见美人发怒,更加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沈秋霜顿时脸黑如锅底“你竟敢说姑奶奶丑。”说着也忘了告诉海琼华为何要带他出去,揪起耳朵就走。 那三人正在雅间谈笑风生,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沈秋霜揪着一人耳朵,直接甩到旁边空位上。 那个人被弄的形象全无,红彤彤的俊脸,再加上红肿的耳朵,像极了金秋十月熟透的苹果。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写满了有戏。 听沈秋霜怒气未消道:“小楼,这人果然不是好东西,她竟说我丑。” 雁归楼憋笑憋的肩膀耸动“好、好、人带来了就行,他眼瞎,什么人都要多看几眼才能分出丑俊。你以后让他多看几眼,他就不说你丑了。” 梅笑楼则是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伸出五指在海琼华眼前晃了晃,还不等海琼华做出反应,抽回手道:“阿姐、小楼说的对,这人眼睛居然是瞎的,这么好的相貌,可惜了。” 第61章 西州县令 海琼华被人揪了一路耳朵,急不得,恼不得。那样凶悍的美人,人间不可多得,若是能被她揪一辈子耳朵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眼前这几个小鬼又是怎么回事,哦,最小的那个是雁归楼。见到了雁归楼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忘了刚刚还不服不忿嫌人家小。 沈秋词见到来人,几乎一眼就相中了,也难怪小楼要促成此事,大梁国两个黄金单身汉,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此人。这么优秀的黄金单身汉,错过了哪里寻去,可莫要被阿姐吓跑了才是。 为了替阿姐挽回形象,只得轻声慢语道:“阿姐,小楼让你请人,怎么把人揪来了。” 这揪,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其它歧义。 海琼华一听,怎么、这两人是凶美人的弟弟,都是重要身份,得罪不得。 也幸好自己没有出言,还没酿出后患,只满脸堆出十二分真诚的笑容道:“原来是弟弟,琼华这厢有礼了。” 沈秋霜一听斥道:“浑叫什么,那是我弟弟,非是你弟弟,叫兄台叫仁兄皆可。” 海琼华面现几分讨好的笑容道:“是、是,美人说的对,美人教训的是。” 五人商议了接下来的事宜,可惜的是新加入的沈家姐弟与梅笑楼也未听过那个什么谷主的名号。 不过想来也是,几十年的动荡不安,土匪遍地都是,能叫的上名号的,有几分正义之士的就那么几个。 像这种蚕食幼儿为生计的,虽然古往今来打杀不尽,但说到底太过违背人伦,就连最恶最劣的匪徒也不屑与他们为伍,行踪诡秘成了这类人的代名词,隐秘程度不亚于雁归楼本人。 在没有新的线索之前,计划只能按部就班。 由沈秋词盯着邹家父子,海琼华盯着琼华楼掌柜,而沈秋霜这个预备的暗梢,直接被她本人变成了明梢,大有姑奶奶我就是来盯你的,敢在姑奶奶面前耍阴谋,直接废了你的架势。 最无法接受的是梅笑楼这个臭不要脸的再次缠上了雁归楼,不光要与雁归楼一同前往西州县,还要每日近身服侍。美其名曰,这是作为一个爪牙必须做的事。 众人散去后、各自安寝。 而早晨雁归楼要启程时,众人却莫名感觉有两个人没睡好的模样,只是谁也没问。 于是就没人知道昨晚沈秋霜是睡在海琼华房里的,天字二号房,锦罗帐内,凶美人衣不解带,入榻而眠。 而那个行业内首屈一指的海琼华东家,只得了一床薄被在外间打了个地铺,冰凉坚硬的地板,硌的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他发誓等此件事了,一定要效仿云来客栈和雁归楼酒家,在楼里打造一间天字上房,一定要虎皮铺地的那种。 另一个人就是雁归楼,他虽冷情,可毕竟不是凶狠之人,经过了白天的事,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两个浑身长满狼毛的孩子,于是就会自行脑补他们是在怎样漆黑潮湿的暗室里,又是怎样被人剥去了一身皮肉。覆上了狼皮。 刀削、火烙、开水烫、之后会不会发热,是否有人给治疗。细节越想越觉可怕,她是医者,更能体会这期间所受痛苦。 不是她雁归楼心里阴暗、只是这两年办案中,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世道,阴暗的角落里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所见所闻无不惨绝人寰。 正当他无法入眠之时,门开了,梅笑楼来了,带了一床薄被,规矩得很,老老实实在外间打了个地铺,说是为她值夜。 只等雁归楼呼吸浅淡进入睡眠之际,悄悄爬上床来,好在也未有太多动作,将雁归楼的头搬到自己的手臂上,满意地睡去。 雁归楼半梦半醒间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那人无赖,懒得理会,害得自己也未得好眠。 这日两人打马扬鞭,一路向西州县赶去。 西州县是个很大的县城,城中市民几十万,所辖之地也超出了五百里方圆,算是富庶之地。 雁归楼未隐瞒身份,直接入了县衙,与县令大人做了单独会面。 即使退出了皇家影卫,但毕竟是在皇帝身边服侍过的人,县令不敢怠慢。 那县令国字脸,短剑眉,四方阔口,虎目威严,年纪不大,应该在二十几岁。人却很是好说话,听明了来意,命人将近几年所辖之地的人口失踪案卷全部调了出来,却是有五十起之多。 那大人甚至能说出这五十起幼儿失踪的家境情况,显然也是用了心思查案的,只是可惜,数年间竟是无一人寻回,查过这些卷宗后,县令一膝跪地,满脸愧疚道:“雁大人、下官任职期间出此批漏,实在愧对皇恩,也曾多次上奏巡府大人,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破此大案,可惜一直没有音讯。” “今日皇恩浩荡差七公子来破此案,下官定当全力配合。若能破此大案,下官死也瞑目了。” 县令声情并茂,不似作伪,雁归楼知道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人或许对京中所发生之事还不知底细,也不想扯虎皮,留下后患,便道:“实不相瞒,雁某以退出皇家影卫,只是数日前在临县遇上一个被拐儿童、才来此地探寻。” 那县令听了此言,先关注的不是雁归楼已非皇室中人,而是急切道:“什么,遇上的是哪家孩子,那孩子现在怎样了。” 雁归楼闻言,想起当时所见情景沉痛道:“是杨家小召,被人制成了狼孩,浑身狼毛、不能言语。” 县令惊怒“这帮畜牲,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大人,要下官做些什么尽管吩咐。” 雁归楼道:“有两个涉案人已被盯上了,只是这种案子刑罚严苛,顺藤摸瓜并不容易,雁某此来也是想看看这些卷宗,最终找到他们的窝点,连根拔除。对了、我看这些案宗、大多是前几年的。最近一两年的案子倒是少了些。也从女童居多、开始转成了男童女童平均,甚至男童多些。” 那县令道:“这两年下官开始动员当地百姓征集青壮民兵,各村各寨巡逻,号召百姓看护好自家幼童,虽然没什么成效,没能解救出那些丢失的孩子,确也抢回了几个险些被拐走的孩子,后来应该是管控严厉不容易得手,报案人才少些,应该是那些拐子不敢打主意了。” 雁归楼与梅笑楼对视了一眼,其实都明白拐子不敢作案了,并不等于是金盆洗手了。应该是转移到其他县城了, 用过晚膳,雁归楼与梅笑楼两人告辞离去,那县令将二人送出很远依旧叮嘱“如有用到下官之处,尽管差遣。” 第62章 疗伤 当晚二人在一家云来客栈住下。雁归楼心中有事,洗漱后无法入眠,坐在案前一会手指转着笔杆出神,一会咬着笔头发呆。 梅笑楼则是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出神,忽又想起这里是云来客栈,京城那家被自己牵连,化为灰烬的云来客栈与这里是否有关系。 正在二人出神之时,店小二端着一盘茶点送了进来。 礼貌周全,说是“掌柜的特命小的送些当地特产过来,二人远来是客、来到此间若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 未等梅笑楼开口,雁归楼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入他手中道:“小二哥,您这一说,小生还真有个事需向您打听。” 说着好整以暇道:“我兄长前些时日长嫂病故,可是男人嘛!你应该懂得,我们赶了很远的路,就是不想被家里人知道。可是对当地情况又不熟。” 那小二犹豫了一会方道:“不知小公子是打算露水情缘,还是养在外室,若是小公子家中财力雄厚。我们这也有两个很有名的瘦马。” 雁归楼一听眼睛放光道:“哦!是吗?不妨说来听听,不会打扰您活计!” 那小二攥紧了手中银子连声说“不会不会” 梅笑楼看他二人狼狈为奸的模样,和雁归楼那两眼放光的表情。 刚刚几句话就杀死了他还不存在的娘子,如今又打听那些风月之事。 怎么看也不像是给兄长找花娘,倒像是为了自己成就好事。三人畅聊了半宿,准确地说是梅笑楼看雁归楼与小二畅聊。 收获也不少,首先西州县有两家比邻而居的花楼,楼中花魁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四岁。 二人都善音律诗词、书画之类,身居污秽之地也才名远播,可见此间主人对她二人也是用了心的。 是不是被拐女子,不可知,但相貌不用见也猜得到那是没的挑。 再就是听说西城那边来了个行脚商人,本也只是个货郎,能让他出名的,却是他的女儿,据说是父女相依为命,来到此间。 父亲病重。一次女儿外出抓药,被当地富户之子窥其美貌。 第二日上门提亲,那行脚货郎倒是个不图钱财的,生生给拒绝了,结果那富家之子竟害了相思病,终日里茶饭不思,水米不进。 为此,那货郎小姐竟也博了个西州第一美人的雅称。 至于那两个瘦马,从小就是主家培养出来准备送入后宅的,这种人不恶毒不争宠。逆来顺受到没有底线。也是当地富商权贵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听了这些当地趣闻,梅笑楼不知所云,雁归楼也同样云里雾里。 外面更鼓响过几声已是三更半夜,雁归楼道:“梅笑楼你怎么看?” 那梅笑楼嬉皮笑脸,精力完全不在查案上道:“你刚刚三言两语就弄死了我一个老婆,不如以后就真的做我弟弟!来,叫声兄长听听!” 雁归楼见这货就是来捣乱的,眉头紧锁,一语不发,起身向里间床铺走去。 梅笑楼看自己惹怒了小楼,不敢托大。赶紧狗腿地向里间追去,却听雁归楼怒道:你那名字是怎么来的自己清楚,既然你不肯坦诚,我无所谓,以后别跟着我。” 话落房门在梅笑楼面前重重关上,险些将他鼻子撞塌,里面也传来的上门栓声。 “本以为是只温顺的大雁,看来是个大鹏雕,看这小脾气发的,有点意思!”梅笑楼看着这些眼角眉梢都是笑,也忘了他光盯着人家看,就没想想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那话唠的毛病。 听了半天,房里没了动静,矮身在靴中拿出一把匕首向门缝插去。 雁归楼已经几天没为自己换药了,胸肺和下腹的伤均已愈合,最难恢复是心口上的伤,被下了毒,终日渗血,不能愈合,前面被她处理的很好,可是背后无法上药已经感染开始发热了。 换下来的绷带,前面被血染透,后面却已经带了好多黄脓,也已经不再出血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剑伤周围的皮肤溃烂严重,如此下去,不用等解毒,溃烂的伤口就能要了她的命。 离了京郊小村,雁归楼等不到容哥儿,只好采取自己所能采取的治疗措施。 她盘膝打坐片刻后,内力运于指尖,随着内力凝集,无影蚕丝再次显现。 这是她的绝杀武器,每每杀人于无形,给人极大的震慑,只是这武器消耗内力过大,她得了二师父和三师父两人二十年内力。 才将此功夫练成,而今天,她要用这蚕丝重新切开伤口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无论是带毒的,还是化脓的血肉全部清除干净,这是个精细的过程,不可中断,更不可被人打扰。 眼见蚕丝形成,她闭上眼睛,蚕丝在伤口周围一次次刮过,这是毒医圣手的医术,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不需要眼睛,看也没用,因为此时的胸前早已血肉模糊。 随着无影蚕丝的渐渐深入,终于流出的血从淡红色转成了深红色,她赶紧点了自己几处穴道,出血的速度缓了下来,可是进度还不到一半。 此时的雁归楼,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手也在发着抖。 想起父帅,又想到离家出走两年多了,不知父帅要怎样惩罚她,这次犯的事有点大,到时候多托几人帮她求情,才能蒙混过关。 想到这里,尽管早已痛得大汗淋漓,雁归楼还是上扬了唇角,那狡猾的笑容像极了一只正在算计什么的小狐狸。 忍过一波疼痛,她不敢懈怠,工作继续,想要回家首先要有命在才行。正在这时听门缝插进一把匕首的声音,正一点点将门栓拨开。 运功被打断,雁归楼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也险些栽进浴桶中。 现在容不得她昏睡,胸口的毒若不能一次性切除,就前功尽弃了,她堂堂毒医圣手,可不允许自己将胸口的肉一次次像切萝卜似的片着玩儿。 听出门外是梅笑楼的声音,怒从心头起,手中无影蚕丝穿过门板,直接抵在了梅笑楼的脖子上道:“滚,天亮前让我再看到你,定取你狗命。” 梅笑楼本以为小楼已睡熟,想进屋与她同榻而眠。 屋里云罗锦帐,可比他那一席薄被好眠多了。哪知惹得小楼发此大怒要取他狗头,惹了这祖宗,不敢造次道:“好好,我不进去,就在外间给小楼守夜。您老安睡,安睡。”说着绕开那蚕丝,仓惶逃离。 收回蚕丝,雁归楼心中苦笑,果然做人还是诚实些好,月前自己在金銮大殿,侃侃而谈,谎称自己练功被山虎打断走火入魔,如今被门外那二货打断治疗,险些要了命去,报应来的要不要这么早。 许久后结束治疗,雁归楼成了血人,上药后将伤口包扎好。这一次抽去了她所有力气,无法动弹,但想到明日梅笑楼那混帐玩意少不得还要进屋里来,只得咬牙忍痛将所有血衣全部扔进浴桶,盖好盖子后爬回床上睡去。 第63章 调戏胡妈妈 第二天雁归楼看似没什么精神,在房间里睡了一天,期间梅笑楼几次邀她出去玩,都被拒绝。 感觉房间里有些怪异,似是血腥气,却又不像,有股药香味淡淡弥漫,刚想四处看看,又被雁归楼赶了出去。 雁归楼睡了四五天后,又似没事人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所有担心全部放下。 二人今天决定去那醉玉楼看看,不为别的。就为了那醉玉楼的姑娘年纪偏小一些,若是人贩子几年前作案,将女童拐到手,遇上姿色上乘的,养到十几岁再卖,正好与那姑娘年纪相符。 两人都考虑到了这些,也没商量。进了醉玉楼就如同犄角旮旯里出来,人傻钱多的二愣子一般,银锭子随意抛洒。 鸨妈被的哄开心了,张口闭口小郎君叫个不停。 唤来一众浓妆艳抹的女子,个个穿着轻纱,半隐半现似能看到内里肚兜的花色,更让人浮想联翩。 雁归楼一直与皇帝南首领之辈为伍,自然不缺见识。 宫廷宴会上,贵女们登台献艺,娇俏的、绝艳的、实在见了不少,她本人十八般武艺、十八般艺技都远胜常人。 而今天看了这群花花绿绿的姑娘,搔首弄姿的体态,只想到了艳俗两个字,听这些姑娘公子公子地叫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阵阵香风扑入鼻腔,熏的人几欲做呕。 再看梅笑楼,已经被人扯开了外袍,那稣手就快摸进胸膛了。 他却半分享受也无,甚至连脸颊也未染半分红晕,看来此人不止大户人家出身那么简单。 梅笑楼被弄的心烦意躁阵阵冷气散出,若不是惧着小楼在场,早就该翻脸了。 雁归楼心里憋笑的同时也在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人,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也没见哪个大人物与之年纪相仿。 还是自己在鬼影卫时日尚浅,能掌握的东西有限。 武功不俗,坐怀不乱,滔天的富贵视之如无物,这样的人物自己怎会毫无所查,再想到平时在自己面前那副狗腿样子,竟也是个两面派,能装的很。 看梅笑楼被姑娘调戏得就快压不住火了,抖出一个金元宝重重放在桌子:“胡妈妈、看来你是不想做我兄弟的生意呀!” 胡妈妈扭着硕胸摆着肥臀款款走来:“呦!小公子说的哪里话,看不上眼前的姑娘呀,不打紧的。” 说着朝人群道:“春花秋月,带姑娘们下去。采菊采莲,把你们的姐妹带来给公子过过目。” 采菊采莲带来的一众女子,果真年龄上比刚刚那群人小了些,至少笑的时候眼角未见皱纹,也未见一口黄牙。 正是青春年少时,穿着也素淡些,内敛些,眼前不再肚兜乱晃,雁归楼抬了一下眼皮,又轻轻合上。 胡妈妈见这孩子头都未抬,又舍不得他手中元宝,只得道:“采菊采莲,下去下去,叫青竹雪松过来。” 一会从楼上出现两名女子,白裙逶地上面绣着青竹,另一个绣着雪松,一个抱琴,一个横笛,面上古井无波,身上也未现半分脂粉气息。 尽管出现在这烟花之地,也让人联想到了霜天雪域的女神。 只可惜这两女子年龄似乎仍是偏大些,与她所查之事相差甚远。 雁归楼注目了一会将手中元宝又加了一枚:“胡妈妈、我这兄长人憨,胆子又小,两位姐姐相貌出众,实不该辜负佳人。只可惜她们面相冷些,兄长无福消受。” 那胡妈妈本也知道那两个姑娘平日里就不好拿捏,见客人不入眼,本欲恼怒。 却看那小孩又加了筹码,看来是不想那两姑娘为难,没想到大的木讷,小的倒是个懂事的,向两位姑娘不耐烦道:“还不谢过小公子。” 青竹雪松微微施礼道谢后,缓缓离去。 胡妈妈一把按住雁归楼把玩那两只元宝的小手道:“小公子,实不相瞒,楼下这群姑娘确实艳俗了些,楼上倒是有一位,只是她还尚未成年,若小公子不声张,妈妈我就破一回楼里的规矩、令其与你家兄长成其好事又如何,只是这价格嘛!按着行业规矩,这初夜是要竞标的。” 雁归楼心中明了道:“就算竞标那也是价高所得,不是嘛!”说着变魔术一般,又从袖中滚出四五个元宝。 胡妈妈见了眉开眼笑:“还是小公子明事理,妈妈佩服。” 旁边梅笑楼继续扮他的木讷少年,亲眼目睹了那二人在自己面前狼狈为奸,将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算计在自己手中。 而那胡妈妈早已经是心花怒放,要知道对面楼里的花魁,几年前的初夜可是只拍了两个元宝。 偏这两位少爷人傻钱多又矫情、连那小玉棠春的面都没见到,就大把地甩元宝。 那小玉棠春哪里还有什么初夜,初夜早在三年前就被自己卖掉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人说的话能信吗?活该那两个冤大头被宰,趁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穷乡僻壤出来的东西,也敢在老娘面前卖弄。 她心里将两人骂了个祖宗牌位轮番过堂,又嫌恶地看了眼梅笑楼那木讷表情,心里暗骂了句,该死的呆瓜,白瞎生了一副好皮相,瞧那不解风情的样子,估计找女人是干什么的都不明白,是不是黄花身子,你懂么?呸……” 尽管胡妈妈面上不显,可是雁归楼是干什么的,可别欺她年纪小,就这双眼睛,谁敢在她眼前搞小动作,不是找死是什么。 眼见胡妈妈笑的周道而不厚道,眼底的鄙夷之色藏也藏不住,她一收手,带回了四枚元宝,将桌上仅剩的三个元宝抛入胡妈妈怀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元宝顺着胡妈妈那两个硕大胸器的沟壑滚了下去。 胡妈妈眼见雁归楼收回了四枚元宝,正欲说什么,没想到雁归楼小小孩童荤素不忌,竟然是个风月场老手,想自己无端端被个尚不知断奶与否的瓜娃子调戏,竟觉得老脸一红,刚刚想说什么也都忘了。 第64章 玉棠春 彼时梅笑楼的吃惊并不比胡妈妈小,险些绷不住他那张木讷的脸。 心说“小楼你行啊!难怪敢带本王来这里开荤,看不出来啊!你还是风月场老手,真是失敬了。我敬你大爷儿的,小孩子家家不学好,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雁归楼只是故意一个随手动作,没想到两个人都歪出去了十万八千里,好嘛!她承认,她就是想调戏那老钱婆。一只钱虱子,也敢在她面前鄙视梅笑楼,给她脸了是。 可是没想到胡妈妈上前随手一抱,就将雁归楼架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这个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梅笑楼当场就要发飙。认识小楼这么久,小楼还没让自己这样抱过,她凭什么。 正欲发作时被小楼一记眼刀瞪了回去,三个人一同走上了三楼。 胡妈妈告知了那楼中侍婢,将梅笑楼送去玉棠春的房间。自己则抱着雁归楼生出好多念头,这个小孩虽然相貌平平,可这皮肤白嫩滑腻的紧,不如自己带回房中,认做干儿子,养上几年,留着解闷。 或是再大些做个小倌也铁定能红,摸她骨相,虽然表面看上去身宽体胖,竟毫无重量,正是做小倌的不二选择。 雁归楼见要与梅笑楼分开,知道那鸨子带她走也没什么好事。 忙道:“胡妈妈,放我下来,我要与哥哥在一起。” 胡妈妈道:“哎呀!去啥去,你哥哥要做的事,少儿不宜观瞻,会长针眼儿的。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雁归楼却毫无羞耻心道:“不行,哥哥头脑有问题,若我不在身旁,哥哥不懂的,再说那玉棠春值不值得我剩下这四个元宝,我可是要验货了才知道。” 胡妈妈已经打定主意,这兄弟二人,人傻钱多,又是这镇子上难得见到的俊俏公子,今天这兄弟二人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打定了主意,索幸顺他一回又如何,于是假意答应道:“好好好、我的小爷,妈妈这就带你过去。” 房间内小玉棠春一身正红纱衣,围幔床帐也是满室的红,不知是临时布置,还是房间本来的颜色。 梅笑楼此时已经收起了木讷表情,人倒是异常的英俊,再看那小玉棠春,一双江南烟雨杏花眸,灵动可人,肤白若雪,竟是不输于雁归楼。满头乌发梳成飞云髻,玲珑身段,尽显少女的青涩。 看来这醉玉楼的头牌也不是浪得虚名,单说这相貌就足以过关,至于才艺嘛,又不是帝王选妃,所谓的才艺 ,不过是闺房之乐而已。 见两人枯坐,玉棠春拂起衣袖,为两人斟上香茗道:“胡妈妈收了两位爷多少银两。” 雁归楼心疑道:“不该问我兄长想听些什么曲子吗?” 小玉棠春将茶盏递到两人面前,银铃似的声音道:“胡妈妈以玉棠春为奴家命名,却没让奴家得到白玉兰该有的高洁,奴家三年前就已经……,只是见公子仁善,不忍欺瞒。” 说着欲收回那纤纤玉手,却被雁归楼一把捉住。 三人面色皆惊,梅笑楼见自己好友当众调戏姑娘,靴子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雁归楼一脚。 而那玉棠春本是出于好心提醒二人已然上当,不想这小公子年岁不大,竟是风流种子,此时的她,眼尾泛红。一把甩开雁归楼的手。腕上银镯却落入了雁归楼手中。 雁归楼状似无意地把玩着手上银镯,上面雕刻着一对双鱼,内里刻着“承安二十五年,小鱼儿。” 心下骇然,这时却不想梅笑楼重重将杯盏敲在桌上,狠声道:“小楼,把镯子还给人家,我们走。” 雁归楼本已内心惊涛骇浪,却不知梅笑楼为何发那么大的火,正欲说话,人却被梅笑楼扛在肩上:“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这动作可说的上是相当粗鲁了,挣扎中雁归楼胸口那还未愈合的伤又再裂开,竟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也痛晕了过去。 梅笑楼本想带她离开,竟不知这小楼平日里武功高绝又通医理,何以扛一下就吐血了。 这时也不敢走了,赶紧将人放在榻上躺好,因她身份特殊,也不敢寻人诊治,只能将怀中伤药给她服了一粒。 短暂昏迷后雁归楼悠悠醒来,梅笑楼焦急道:“小楼、你怎么了” 雁归楼怨怒地看他一眼道: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放心、死不了。” 又转向旁边侍女道:“你出去!” 谁知那玉棠春道:“小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不是外人。” 知是如此雁归楼不在多虑道:“姑娘这镯子,应该是叫十八花嫁!” 这时梅笑楼与玉棠春几人都震惊了,见玉棠春惊住,雁归楼轻喃道:“若我没记错,应该还有个梳妆盒,上面刻着:‘青秋云海美景连天’。 听到这八个字,玉棠春似又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父亲赴宫宴,离家月余,带回来了一个锦盒,上等檀香木雕成,刻着:青秋云海,美景连天。” 里面是三只镯子,拿出最小的那个戴在她手上,笑吟吟道:“小鱼儿,来、让为父看看好不好看,我的乖女儿,真漂亮!” 这时母亲走进来道:“别抱着慧萱了,出去了这么久累不累,先歇歇!前面膳食也快备齐了。” 父亲道:“我就说云兄被忽悠了,不过云兄说这名字取得好,十八花嫁,等小鱼儿再长大些戴上第二只,换到第三只时也该成年了,这叫一路陪伴成长。那时若他可以解甲归田,正好来参加小鱼儿的婚宴。” 那时自己还奶声奶气道:“谢谢云伯伯。” 父亲在一旁道:“小鱼儿真乖,等你长大了,为父就带你去乐安城看望云伯伯。” 可是她还来不及长大,就迎来了门庭的覆灭。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行刑台上,父母头发已然斑白,一路行来打在身上的臭鸡蛋烂菜叶,种种秽物都被大雨洗净。 监斩官宣读圣旨的声音,隔着重重雨幕,隔着重重岁月,依旧响在耳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于景连不顾百姓水深火热,贪污救灾银二十万两,勾结乱党,私造武器,企图颠覆社稷,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判处于景连及家人斩立绝,其幼女,年纪尚小,流放三千里,充为军妓,永不得回京,钦此。”隔着岁月滚滚洪流、于慧萱依旧能听得到父亲临刑前朝着人群大喊,“萱儿,去找伯伯。” 随即家中长辈以及兄长、五十多颗人头同时落地。 法场上铺了一地的红,就如同今日这寝室里满眼的红。暴雨过后全部洗刷干净,好似这个世界,这些人从未来过。 短短七年已过,除了这对主仆,世人也已经忘了于景连这个人曾经来过。 第65章 温柔乡,英雄冢 许久后小翠道:“小公子是谁?为何知道我家小姐的镯子。” 雁归楼知道梅笑楼应该也很想知道答案,只得扯谎道:“说来也是巧了,数年前我与令尊于大人,李大人,还有你云伯伯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姑娘应该只有三四岁!” 于慧萱不语,却也点了点头。 之后,听小翠叙述,于慧萱经那法场之事后高热不退,一病不起。 三千里流放之路,眼看无法走到尽头,衙役眼见那女孩年纪太小又无大人照拂,她的小丫头每日背着她行走,鞋子磨破,脚也磨伤,可说是一步一个血印子向前腾挪,知道她二人是无法走到目的地的。 可是大队人马不能定时交差也是死罪,于是决定将她二人半路丢弃在了一个荒山野岭,又有狼群出没的地方。 那天炎炎烈日,看着大队人马走远,小翠哭的撕心裂肺。 小姐昏迷,身处荒无人烟之地,她要带小姐怎样活下去。 后来她们遇到了好心人,在山上采了些草药救醒了小姐。 还说要带两女孩去他们生活的地方,姐妹二人在摆脱了未来做军妓的命运后,又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心中的兴奋无以言表。 可是与他们同行了数日后,他们的一个女儿失踪了。 众人在山上找了半宿,竟在一座山坳处发现了那女孩被野兽吃剩下的残破身体,主家死了一个孩子,顿时乌云罩顶。 但是主家并没有死了女儿该有的悲伤,看出这一苗头,二人开始细细观察。 她们人小,那伙人说话也没有太多避忌,终于被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他们是人贩子。 后来她们暗暗发觉,其实另一个女儿也是拐来的,终于在一个夜晚,三人决定逃跑。 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于慧萱虽然当时逃出虎口,可是后来又跳进狼窝,终是没能逃脱做妓女的命运。 听了这些雁归楼心痛如刀绞。 短短十年时间,于景连身死,李青秋官职一贬再贬,贬无可贬,现在也只是在一个偏远地区做个县令。 还是个两年死了三任县官的地方,若不是当时她陪同前去上任,李清秋应该早已遇害。 他们当年都是朝中大员,任职总督,管多个巡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或许他们的家人不清楚,但雁归楼清楚,皇帝也清楚,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云擎天。 雁归楼道:“若当年宫宴上你父与你李叔叔不为云帅开脱,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慧萱当年太小了,还不懂这些,站在人群前观刑,听百姓谩骂,也以为是父亲错了,后来进了这醉玉楼,听的多了,才知道父亲是冤枉的。” “云伯伯这个人,我当时是恨他的!何以我们这些受他牵连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他却还能安安稳稳做他的大元帅,掌管着全国半数兵马。”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他活的才是真正的苦,十多年前他就想死了,却要为这大梁的江山死撑着。” 说着将那镯子紧紧贴在脸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落下。 雁归楼无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时旁边梅笑楼转移话题道:“那伙人贩子长什么模样,他们想带你们去哪里,你们还有印象吗?” 小翠道:“那时还小,没太多印象,只知道那个家主,左脸上有一道疤,跨过眼睛,他左眼是瞎的。” 于慧萱抽噎着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那个西州第一美人的侍女,前两天我听小翠说她的侍女很像当年与我们一起出逃的那个女孩。” 天快亮了,雁归楼起身去了外间道:“玉棠春是这世上最高贵纯洁的白玉兰,永远都是。梅笑楼,我们去外间,让于姑娘休息!” 梅笑楼不知雁归楼身体状况如何,稍有迟疑,雁归楼低斥道:“怎么,还真把自己当做新郎了,于姑娘保重身体,早点休息。” 说完一墙之隔关了房门,她心很痛,是她这个年龄所不能承载的痛。 有一种罪孽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梅笑楼这一夜间对雁归楼的认知可是起起伏伏,跌宕的不行,只能肯定一点,雁归楼确实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挥金如土,眠花宿柳之事也干过不少,调戏人的花样同样层出不穷,若今天那玉棠春不是故人之子,或许雁归楼打着自己的幌子,真与她入了洞房也是有可能的。 没见他谈起于慧萱的身世,心疼的连查案都忘了吗? 若非自己提及,可能折腾了一宿,也是白走这一遭了。 枉费自己装傻充愣,又被那群老女人摸了好几把,想想都泛恶心,回去可要好好洗洗。 这时听那雁归楼道:“梅笑楼,我要替玉棠春赎身。” 梅笑楼一听顿时火了,压低声音道:“雁归楼你作够了 没有,当我是死的不成?你真想要个……唉!”那句青楼女子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雁归楼听他又在发火,想到他害自己吐血,真是莫名其妙:“我的事,你别管。” 梅笑楼心想:怎可不管,这雁归楼本事滔天,头脑又好,这人若是跟了自己,决对是一大助力。 就算自己无心朝堂,闯荡江湖有此人常伴也很快意,怎可让他毁在温柔乡里。 只好又继续规劝:“小楼、温柔乡、英雄冢、听哥的、你想要女人、以后哥给你找。要什么样的,都给你。” 雁归楼心说:“这都是哪跟哪呀!。细一想,此人不知自己是云天音,云家人带给于慧萱的苦难,她云天音理应背负。旁人怎么能懂这些。” 随口道:“这个人是故人之子,明日我必须带走,那胡鸨子的态度、我总感觉有问题。一切小心。” 梅笑楼戏谑道:“这回知道麻烦了,还不是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学好,学人家毛头小子调戏姑娘,惹祸了!” 雁归楼心想:老子就是惹事的祖宗,不怕这些。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想出来江湖露个脸,哪曾想又发现了这宗案子,只好继续藏着了。 梅笑楼道:“你想怎么做。” “赎出玉棠春,若是办不到,你溜出去找县太爷,带人来闹上一闹,总之,人必须毫发无损地带出去。” 第66章 奴印 第二天胡妈妈早早等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龟奴。 雁归楼铁青着脸道:“胡妈妈,你干的好事。” 那胡妈妈见自己身后成坨的肉墙,胆气更加足了道:“呦,小公子、你不是玩不起!怎么?吃了我的人还想赖账不成。” 雁归楼从梅笑楼手中接过一席白帕直接甩在胡妈妈脸上道:“我给你的元宝,这样的人都够买上十个八个了。” 那胡妈妈心中有鬼,自是不敢细看,其实那只是一绢普通白帕,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今天可谓是两个人各有目的,都在算计着对方。 还是胡妈妈人多胆子壮:“小公子,我胡春花在这西州县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还敢赖我的账。” 雁归楼道:“我本欲为家兄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你敢骗我,兄长,我们走。” 那梅笑楼腰封斜系,衣襟半敞。似是过了一夜,比昨晚更傻了。 挺大个个子,搬着雁归楼的肩膀哀求:“阿弟,我要小玉,我不走,我要小玉。” 雁归楼气急:“不行,她不能做我长嫂。” “不,我就要小玉,我要小玉呀,呜呜呜!” 旁边众龟奴围了一圈,看着傻子耍赖,哄堂大笑阵阵传来。 “好,你不走,我走。” 说着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见那傻憨蹲在地上不言不语,竟是赖定了这里。 只得道:“胡妈妈,开个价!” 那胡妈妈笑的尖酸:“开价,小公子、你是想多了!你如今人已在我楼中,你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还敢说是你自己的。” 雁归楼心说:“原来你昨晚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好嘛!欺男霸女直接对自己的客人下手了。” 随后那胡妈妈胖手一挥,一群龟奴上来,不由分说将雁归楼架去了她的房间,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雁归楼自知有伤在身,也不敢动武,见梅笑楼没跟来,索幸就交给西州县令处理? 正好可以看看这西州县令是否是可相托之人。 人带到了自己的房内,胡妈妈也凶相毕露:“给我绑了。” 上来几人不由分说将雁归楼捆了个结实。胡妈妈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个炭盆,将一把火钳子扔了进去道:“小公子、胡妈我呢!也不是恶人,今天你痛快把这罪受了,以后你就是我胡春花的儿子,是这楼里的少东家。” 雁归楼心里慌了,她已看到扔进炭盆中的火钳子前端是个胡字。 从前在鬼影卫严刑逼供的事没少干。那种皮肉烧焦的恐惧,让她都不忍直视。 自从离开鬼影卫,这些刑罚就一件一件紧紧相随,难道真有报应不成。 炭火烧的噼啪作响,看那火钳子已经慢慢变红,外面官府的人还没有一点动静,这不能怪梅笑楼办事不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眼见火钳已经红透,雁归楼也露出惊惧之色,若是以前,这些人她片刻就能打倒一片,绑在身上的绳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部震断,可是如今的身体,只能说是太不凑巧了,与梅笑楼稍做挣扎就吐血晕迷,若再用内力,直接心脉断裂,也就寿终正寝了。 胡妈妈见她被绑的结实,仰躺在床上,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样子着实可怜极了。 可她又怎会是心软之人,这楼里的姑娘,谁的背后没有一段辛酸的血泪史,若要同情,也就不做这生意了。 摸摸雁归楼那张白皙小脸,手指慢慢下移,敞开了那黑色衣襟,锁骨上的浴火凤凰渐渐展现。 肤白若雪,凤凰欲飞,看的不似人的躯体,似一幅山河画卷,奇丽无比。 胡妈妈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公子这身子当真美到极致,令我都不忍心下手呢!不过你放心,吃了今日的苦,以后就乖乖留下来,,妈妈我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做个少东家,以后讨最美的姑娘,喝最烈的酒,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呵呵呵……” 雁归楼怒道:“没见哪楼少东家身上还要打上奴隶印痕的,你休想骗我,今日你敢动我,来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胡妈妈听后笑的花枝乱颤:“哟哟、小公子、我倒是忘了,你一出手就是十两金、可见也是个用大钱的,相信你那兄长还没傻到找不到家!呵呵。等你家人来到,你这身价可就水涨船高喽。哈哈哈” 火钳已经红透,胡妈妈拿到雁归楼面前,那灼热的温度在她脸前一点点挪移,吓得雁归楼闭上了眼睛。 这时胡妈妈用巾帕堵住了雁归楼的嘴,笑的狰狞,眼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活像个母夜叉道:“压住她。”众人七手八脚,雁归楼动弹不得。 可是见那火钳子向身上烙去,怎能不做挣扎,刚有动作、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烫袭来,那刺痛电流一般,瞬间传至四肢百骸。 一股白烟漂起,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焦肉味。 烙钳竟是烙在了胸肋的剑伤上,雁归楼手脚僵直,绑在身上的绳子全部挣断,人也已经晕厥过去,身体却还在颤抖,脸色惨白无血色,冷汗也将浑身湿透。 没想到这小公子受不得半点疼,生生痛晕了过去,显然在家中也是异常娇贵。 初见时只觉得他兄弟二人生的白嫩,才动了心思。 以前这种事没少干,才让醉玉楼在同行中脱颖而出,可要真的得罪了哪个大户人家也不是闹着玩的。 半天过去人还未醒,鼻子耳朵已开始流血,赶紧将她口中巾帕拿开。 见雁归楼将头一偏,大口大口吐血不止,也慌了神,赶紧叫人去找郎中。 出去的人还未走远,雁归楼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腥红,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原来是眼睛充血了。 胡妈妈见眼前人倒在血泊中,如同修罗厉鬼,七窍流血更是可怖之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死人也见过无数,却不知为何被雁归楼那喷火一般的眼神震住,过了许久才道:“打盆水来,给小公子净面。” 没了绳索的束缚,雁归楼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胸肋间。那血肉模糊的胡字,终是烙在了自己身上,有了这个标记,她就是个奴隶,是胡春花的私有物,若是出逃也会被追回。 笑话,雁归楼是什么人、大梁的皇帝,十里繁华的京城都困其不得。 胡春花算个什么东西,怎能受她给的耻辱。 她赤足下榻,缓缓向炭盆而去。 众人不敢阻拦,纷纷让开路。 只见那雁归楼颤抖不止的手,拿起那烙钳,向伤口覆去,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将那个胡字毁掉。 众人见过狠的,可也没见过这么狠的,一时俱都怔愣当场。 眼睁睁看着雁归楼一脸怨恨,将炭盆踢向众人,盆中炭火向众人飞去,房间里到处都飘散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第67章 生病 面对眼前的一切,胡妈妈还没做出反应,楼下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和姑娘们的尖叫声。 几息间脚步声到近前,房门被大力撞开,梅笑楼收起了傻里傻气的模样,几步冲到雁归楼面前:“小楼、你没事!” 雁归楼转过身,就着刚刚楼中侍女端来的铜盆洗了手脸道:“我没事,把你外袍给我,刚刚有人打翻了炭盆,我的衣服也被烧坏了。” 看着房中到处冒烟,一众龟奴仆婢被烧的满地打滚,繁杂的服饰脱下去不容易,眼看就要发生火灾。 衙役们一边拘捕一边救火。在鸨妈的哭喊声中,雁归楼穿上梅笑楼的外袍,可令人尴尬的是两人身高相差甚远。 这小孩穿大人的衣服,结果就是长袍逶地,寸步难行,看出了雁归楼的窘迫,梅笑楼缓慢抄起她的膝弯,将她抱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向楼下走去。 边走边道:“小楼、你真的没事吗?那床上好多血,是怎么回事。” 雁归楼只好大言不惭道:“没什么、就是打伤了楼里的一个龟奴而已。” “哦!这么回事,流了好多血,看来那人伤的不轻。” 雁归楼轻咳一声并未答言,心想这次还真是栽了。很久都没栽这么大的跟头了,这该死的剑伤,该死的三刀六洞之刑,等忙过了眼前的案子,非躺上几天不可,不把伤养好绝不下床。 再想想自己也是少年心性,倘若今天不与那老鸨硬杠。软磨硬泡,说些好话,卑躬屈膝先叫几声妈妈,哄那老货高兴了,拖延一时半刻,等梅笑楼到来,这一场罪也就躲过了。 可是又一想根本不可能,面对那恶心的老家伙怎么叫得出口,自己的母亲都未听她唤声阿娘,那胡鸨子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这宁折不弯的脾气,在这种事上是注定吃亏的。 梅笑楼见她不语道:“你真的没事吗?” 雁归楼刚想说话又是一声轻咳。许久才道:“没事,昨晚没睡好,我困了。” 说着一手搂住梅笑楼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楼外街道上挤满了人,西州县令秦展鹏的官轿就等在外面,眼见雁大人是被抱出来的,人也不清醒,正欲上前询问,梅笑楼给他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各自散开。 楼中姑娘小厮,婆子龟奴足足上百人,一同向县衙涌去,而秦展鹏所做的就是从这些人中找出那位叫玉棠春和小翠的姑娘。 当然,原以为借手中职权压一压那老鸨,赎了两位姑娘了事,可是老鸨子竟敢伤了雁大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办案之事,秦展鹏管理这么大的西州县,自然有的是手段。 这烟花之地,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随便查出点什么都够那老鸨子将牢底坐穿了。 当天夜里,一辆普通的马车向云来客栈驶去。车内,面白无须的秦展鹏和一略带胡渣中年人,直奔云来客栈天字上房。 客房内雁归楼依旧睡着,人有些发热,被子捂的很厚,梅笑楼守着两个铜盆忙个不停一会用毛巾给她擦擦手,一会又给她搓搓脚,额头烫的严重,手脚却冷的吓人。 这不是个好兆头,若是小孩子出现这种状况,十有八九会抽疯的,而且落下病根以后出现高热就会抽,时间长了人会抽成傻子。 梅笑楼心急如焚,已经打发店小二去抓药了,自己只好一遍遍帮小楼搓着手心脚心,甚至解开衣襟,用自己的胸口温暖她的小脚。 人生的境遇当真不可言说,若是月前谁告诉他,他将为一个四十多岁老男人暖手暖脚,精心照顾。 他堂堂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这话谁说的,拉出去砍了。 可是现在,搓着雁归楼不及他巴掌大的手脚,侍奉的甘之如饴,且满满的都是担心。 见雁归楼越来越不正常,一会儿笑的银玲一般,一会又哭的像失去一切的小兽,渐渐地手脚开始僵硬,梅笑楼情知大事不妙,,赶紧将人扶起,双手抵住后心,将自己内力一点点送过去。 雁归楼内力涣散,已不像习武之人,而且全身气血滞涩,说人到中年,可这身体更像老年人,难怪大热天的、衣领高叠,腰封缠绕三道犹不解劲,怕冷是老年人的习惯,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能为自己御寒。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雁归楼的内力敛回一点点。可是对他已经抽搐的四肢没有半点作用。 这时房门打开,进来之人,自称是云来客栈的掌柜道:“听小二说客官病了,小老儿略懂些医术,前来看望。” 那人见雁归楼现在状况、面现几分隐忍的心疼,命门外伙计拿来针包,在雁归楼手上、脚上、刺了好多针。连耳后和人中也扎了几针。 最后在头顶按了几下。雁归楼人还未清醒,一团黑血张口吐出。那掌柜点了她身上几处穴位,再手上割了几个微小创口,见创口处流出乳状黑血,忙过这一切,掌柜也累的满头大汗道:“公子不必紧张,如今令弟於血皆已清除,过不了片刻就会醒来。” 又朝门外道:“小二、将这床被褥给客人换一下,再去买几套小孩子穿的衣服,要质量上乘的,小客人这体质穿不得普通衣物。” 小二应声而去,梅笑楼只觉这掌柜对小楼照顾得过了头了,想说些什么、自己又没银子,索性只能等小楼醒来了。 这时门外一中年人进来道:“掌柜好医术,若您开个医堂,功成名达指日可待。” 那掌柜道:“略懂些粗浅皮毛而已,家师怕治死人命,还不能开设医堂。” “这般手艺还只是略懂皮毛,那您这授业恩师,岂不是医术通神了。” “非也,恩师于医术之道半点天赋也无,只跟师祖学了没多久就放弃了。” “哦,那您这医术是师祖教的。” “算是!等过了师祖考核,正式收为徒弟,才可开设医堂。” 雁归楼还未睁眼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说苏小佩把门中弟子都变成了酒楼掌柜,倒也有趣,不自觉嘴角上扬。 梅笑楼自然是盯她盯的紧,见她面部表情有了变化忙道:“小楼,醒醒,小楼,快醒醒” 雁归楼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衣服还在,也幸好梅笑楼平日被管怕了,不敢乱动她的衣服,否则非出大事不可,低头看时,梅笑楼那遭心的宝蓝外袍胸肋处已经被自己的烫伤染上了血,与胸前大片的污血混迹在一起,道也看不出那里受过伤的样子。 又见门口那三人聊的欢愉道:“秦大人,你怎么来了。” 第68章 药王宗宗主 见雁归楼醒来,秦展鹏上前施礼道:“雁大人,您醒了。” “我已离朝,大人二字以后不必称呼,叫我七公子!” 那掌柜一听上前施礼道:“原来是雁大人,秦大人,小民失礼了,两位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只是掌柜这医术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希望早日开设医堂,为我西州百姓造福才是。” 那掌柜听了秦大人的话,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雁归楼后方道:“大人谬赞了、小民定会努力,您二位聊,小民告退。” 歇息半晌,雁归楼只觉身上血迹未干,湿哒哒的,异常难受。 这时门外店小二端来了一碗汤药,另一人拿来几套衣服,一床被褥,身后还有几人抬着浴桶进来。桶内散发着药香,众人放下手中之物,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梅笑楼接过药碗正要一勺勺喂给雁归楼,雁归楼用那还有些发抖的手端过来,几口灌下道:“你们先出去!说着起身向屏风后面走去。” 梅笑楼自然不放心小楼独自沐浴,正要跟进去,见小楼已将屏风合上,只得做罢。 屏风里、浴桶内的药材都是上等疗伤用药,案几上摆放的衣物中藏有大量的绷带之物,和一些数额不等的银票。 苏小佩并不知她会来西州县,可见是将名下所有云来客栈都做了通知。 两年不见,这人待自己仍是一如既往的忠诚与呵护。 外面传来了梅笑楼的敲门声“小楼、你还好!” “没事,你们等在外间!我马上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打发了梅笑楼。但梅笑楼心如刀绞,他刚才看了自己的宝蓝长袍,胸肋处有大片血迹,小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可是他作为人家的爪牙,竟是全然不知。 三人讨论案情进展,线索依旧不多,查西州第一美人的侍女,或许会有收获,再就是于慧萱当年的流放之路上,有个野狼出没的地方,应该是那伙人的必经之路。只是那时候孩子还小,找不到具体位置,还有小翠所言,那个瞎了左眼的人。 “秦大人,您那边怎样?” “那些人倒是全招了,包括小时候偷看邻居家女孩如厕,半夜里不睡觉扮鬼吓人什么的,应该是再无隐瞒,只是有关狼孩之事依然没有线索。” 说着眼睛时不时瞄向雁归楼,看来已然知道雁归楼受伤之事。 雁归楼道:“这个可以预料,他们这几年在西州作案不少,断没有将人带回西州的道理。楼内的姑娘,查明身份返回原籍!若无处可去的,还望大人做些安排。” “胡妈这几年罪恶多端,犯下累累血债,也够判个斩立绝了,秦某在位期间,让这种人罪孽横行,是秦某失职。” “我本欲赎出小玉棠春和侍女小翠,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那玉棠春是雁某故人之子,可否请秦大人收容些时日,待整件案子告破后。雁某会带她二人离开。” “好说,好说,既然是大人朋友就是秦某朋友,秦某自会敬如上宾。” “还有,楼中有两个青竹雪松的丫头,不见脂粉气息,若她二人无处安身,可否请大人照拂一二。” “她们以后就是秦某的义妹,虽不敢保证大富大贵,生活无忧没问题。” 楼下掌柜盯着浴桶里捞出的衣物,七层衣服都在同一位置有烧过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动过火刑,想想宗主,再想想那个孩子,会是他吗?应该不会错了。 那个人年纪似乎是小了些,可谁家普通的孩子能惹上这么多可怕之事,更是在那种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还能与人谈笑风生。 这个人若不是宗主,那他就是一个小怪物了。 身边小二道:“掌柜的,按您吩咐,绷带和银票都夹在衣物中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二临出门前又问了一句“掌柜的,您说他是宗主吗?” “应该是!这件事不可声张,有空我去见见他,你这边一切如常就好。”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梅笑楼早早地进了小楼房间,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里面各种小吃都是西州特产。 雁归楼不知他何时出去的,却在他身上隐隐闻到血腥气? 天亮以后,县衙大牢里传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这两天被关进大牢的胡妈妈和几个龟奴,双手被人吊在了屋梁上,一身皮肉被人削落一地,牢房内血流成河,一地碎肉更是让人看了几欲做呕。 他们都是流血流死的,不知行凶者带着多大恨意干的这些,唯一的一个活口也只是在官差醒来后说了一句“那个傻子”后就咽气了。 那牢头摸摸自己后颈肿起的大包,正是被人偷袭的证据。暗道“好险。” 县衙大牢闹得人仰马翻,秦展鹏看了后虽不知是谁的手笔,却也能猜到这些人得罪了谁。 雁七公子吃了那么大暗亏,自有人替他出头。 梅笑楼躲在房间内,换下了里面一身血衣,想想小楼受的罪,再想想那些人在牢中做了他的刀下亡魂,仍不解气?让他们死的太轻松了,想着不觉骨节泛白,拳头攥的咔咔响。 梅笑楼去查案了,房门被敲响,掌柜的手里拿着一个机关锁。 雁归楼接过,三下五下将锁打开。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抱着个钱罐子。 不自觉嘴角上扬轻笑道:“苏小佩这只钱虱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狮子了。” 那掌柜下跪道:“弟子见过宗主。” 雁归楼把玩着手中的小狮子道:“我来这里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小佩,记住了吗?” 掌柜莫名道:“可是,通知门下弟子对您的照顾也会多些。” “不可,药王宗现在还不到崛起的时候,过早出世更容易夭折,加之我现在官司缠身也不适合暴露这层身份。” 掌柜道:“宗主、我见那秦大人叫您雁大人、您难道是?最近江湖上人人都在传的?” “嗯,没错,那是两年前贪玩惹的祸!” “宗主您难道真的打算一个人面对所有吗?” “解玲还需系玲人,祸是我自己闯的,我自然有能力担着,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药王宗崛起靠的是你们,京中雁归楼绣坊,那里有我这两年医术上的一部分手稿,对你会有帮助。” “谢宗主,宗主,与您一起出入的那个年轻公子是个什么身份,我看他在,您出入多有不便,要不要弟子派人把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看他行事也不似恶人,由着他!” “总之我们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没必要沾染这一手血腥,让他枉送性命。” “宗主教训的是。”掌柜说着深施一礼。 “起来!只是闲聊,不必上纲上线。你可会用毒?” “弟子不曾研毒。” “作为药王宗的弟子,你可以不学医术,但必须学会用毒,几十年前我药王宗上千弟子惨遭屠戮,待到重整山门之时,那些迫害过我们的人出于忌惮,定会多方打压,我们想要站立得住很是艰难,要先学会自保。” “弟子谨记。” 第69章 线索 掌柜离开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雁归楼心说:“梅笑楼没这么快,也没这么礼貌,会是谁呢?” 进来的人她绝对没有想到,竟是青竹与雪松两姐妹、那二人衣衫不改,抱琴横笛。 雁归楼打量二人片刻后道:“我知你二人不该出现在那脂粉之地,如今脱离苦海也是幸事,我与秦县令打过招呼了,若你二人无处栖身,可让他为你们安排。 那二人齐齐下跪道:“属下见过首领。” 雁归楼心说“她们叫我什么,鬼影卫可没有她们这号人物。” 见她不语,那青竹道:“我二人是千机营云舒姐姐的属下,前些日子云姐姐说他们三位要暂时离京,命我二人注意江湖动向,助力于首领大人。” 雁归楼道:“能这么快找到我,看来你二人能力不浅。这样!这里的事不是你二人能参与的,我给你们一个任务,去赵国,到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尽管好好生活,若我需要你们,自会派人前去联系。” 那二人一听忙道:“首领,我们是打算随侍您左右的,您这是驱逐我们了吗?” “非也、你们只是女孩子,做情报工作牺牲未勉太大了,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这千机营的事还是交给我们男人做!” 雪松一听:“原来首领让我们离开,根本就是打算抛弃我们。” 雁归楼心说“这还解释不清楚了。”随口道:“这样!你们去赵国,继续做生意,不过这次你们要自己当掌柜。” 说着拿起桌上纸笔画了两个图形道:“云来客栈,雁归楼酒家,你们可以随地开,只要在牌匾的侧面刻上这个标志,咱们的人自会前去找你。” 说着从衣袖中抖出四个金元宝:“这个算我的投资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入住,知道吗?” 青竹道:“属下遵命,属下也要效仿雁归楼酒家,建出一个天字上房,长期给首领备着。” “那倒是不用,只在我入住时有一席之地即可,生意人嘛!还是要以利润为主的。” “弟子遵命,首领大人。” 这一日梅笑楼打听到,其实所谓的西州第一美人,同她的侍女一样都是被人拐卖的,只是那女孩相貌实在美艳,人贩子才不忍摧折。 派人教了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之类,而那小丫头,也算是个幸运儿,当年与于慧萱姐妹商量出逃后,没多久就被人抓了回去,本来少不得一番毒打,正赶上他们与同伙中的老三会合,那老三抢了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女孩虽年纪小却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因而一路行来也就多纵着些,有了这个小美人,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因而那逃跑的女孩也没得到惩罚,还让她做了小美人的侍女。 她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叫无忧谷的地方。这期间,被拐进谷中的孩子换了一波又一波。 养个小美人花费精力太多,加之社会动荡不安,人们对美人的渴望远不及几个白面馒头来的实在,谷中的生计也开始转型,开始男童女童一起贩卖,相貌好的卖给别人当儿子女儿。相貌一般的就卖作奴隶,再差些的就干脆弄成伤残扔到街上去讨饭。 后来听说他们兄弟中的老六又找到了新方法,就是剥去皮肉生生将人制成兽人,而无忧谷只是其中的一处所在,这样的地方还有五处。 小召那样的孩子原是可以不被制成狼孩的,只是在驯服这些孩子的过程中,总是有一部分孩子不肯屈从,到后来被打残了,又不舍得花钱治,就制成狼孩了,众人中属老六最为凶残,从最开始的利益熏心到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伤人取乐,他手下抓来的孩子大半都被制成了兽人。 至于这些人的据点,莫说狼人谷,就是无忧谷那对主仆也不辨方向。 她们出来时被人蒙了双眼,山路崎岖,也很陡峭。 甚至有一段路走的是天桥,她们被人绑了手脚,蒙了双眼背着前行,摇摇晃晃如在秋千上行走。 耳边更是有风声吹过,山风很冷,脚下应该是离地面很高。 这一点点线索,雁归楼写在纸上,用一只小百灵鸟将消息传给了沈秋词众人。 而他二人在没有寻找方向之际。还是从于慧萱所言入手,确定了当年于慧萱姐妹所走的流放路线,去寻找那个有狼群出没之地。 三日后,荒郊野岭,梅雁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慢前行。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一阵风卷着落叶迎面吹来,雁归楼闭上眼睛,身体随着马背起起伏伏,神态慵懒至极。 马身一沉,梅笑楼跨上了她的马背,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不待雁归楼说话,听梅笑楼道:“放心、这件衣服是短款的,不会让你寸步难行。” 说着将人倚靠在自己怀中,雁归楼似也习惯了他这日常无礼的照顾。 平日两人虽常常腻在一起,却很少交谈。 梅笑楼满口谎言,雁归楼更是半句真话也无,大家都是聪明人,顺口胡诌的谎言骗骗别人还行,没必要互相欺骗。 鉴于言多必失的考量,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马匹不紧不慢地前行,许久后雁归楼道:“前面东北方有一条河,去那里稍做休息! 密林深处,炊烟袅袅升起。 雁归楼斜靠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床上休息。火堆旁梅笑楼忙的正欢,没了雁归楼的管束,他猎得了一头黄羊,架在火堆上烤的飘香几里,还不断地撒着各种调料。 眼看一顿午餐已经做成,忽听雁归楼道:“快上树。” 梅笑楼知道她内力涣散的厉害。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想她受累,抱起她向旁边大树跃去。 两人在树上未等多时,见是五个中年大汉向火堆奔来,看穿着是家丁打扮,生的油光满面,看来主家待他们不错。 树上两人互望一眼,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躲。 梅笑楼是听了雁归楼的吩咐,雁归楼是多年办案经验,直觉不会出错。 第70章 活人祭 树下的人看着架在火上的烤全羊,又看了看周围再无人影,也很莫名。 其中一人喊道:“喂!有人吗?” 另一人也开始喊:“再不出来,我们可开饭了。” 旁边人道:“再等等!反正老三没跟上来呢!” 紧接着也喊道:“有人吗?” 树上二人所处位置,将几人看的清清楚楚,现在也拿不准该不该出去了。 那个被唤老三的背着个袋子赶来了还调侃道:“哥几个速度呀!这么快就备好吃食了,这么香,谁的手艺?” 树上的梅笑楼心说:“你爷爷的手艺。” 见那人背上的麻袋动了动,一时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未出声。 那老三朝背后麻袋喊道:“动什么动,信不信爷爷把你也烤着吃了。” 说完将麻袋重重搁在地上。 几人开始将黄羊取出来大吃了起来,那几人带了些酒,有酒有肉吃的好不快活。 梅笑楼眼见这烤熟的黄羊填了别人的肚子,心中那叫一个郁闷。 却听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何家这小孩像年画里的娃娃似的,还真是有点可惜。” “老二你不会是心软了!” “这事可容不得你烂好心,这小子机灵得很,就算你现在好心放了他,也逃脱不了被他父母告官的命运。” “五百两银子呢!若回去交不了差,老爷子非扒了咱哥几个的皮。” “认命!谁让他父母得罪了老爷子” “这样的安排也算殊荣,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别说了,吃完赶紧上路!我总感觉这地方邪门的紧,好像背后有眼睛盯着似的。” “也是哦,怎会有人知道咱哥几个路过,提前备好食物。” 可不背后有人盯着咋的,梅笑楼忙了半天,到头来味都没闻着,已经恨不能将几人后背盯个透明窟窿才解气。 这时那老大发话道:“剩下的路不能再歇了,时间上来不及了,还有一百多里呢!” “抄近路。别耽误事。” “鹰愁涧白天都难行,晚上你敢过?” “别磨蹭了,吃完赶紧上路,你我性命是小。耽误了老爷子的事就麻烦了。” 五人一夜未停歇,轮番背着那个孩子长途跋涉。 梅雁二人可有些惨,烤熟的黄羊没捞着吃不算,为了跟踪几人,马也骑不得。 本以为那伙人吃不了一整只羊的,结果人家吃剩下的也全带走了。 两人只好一边咬着冷馒头一边喝着溪水下咽。 天将破晓,不知前面还有多远的路,时节已入深秋,更深露重,两人的衣服都被晨露打湿。 雁归楼旧伤叠着新伤,急行到后半夜总有些难忍的轻咳,先前还奇怪那几个人为何不骑马坐车,这时也清楚了。 原来脚下根本就没有路。路过鹰愁涧的时候,几人是抓着山间藤蔓一路攀爬直上的。 若没有前方几人带路,他二人很难想象这也是一条路。 即便是这样,后来的路也几乎都是梅笑楼背着雁归楼走的。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那险峻的悬崖峭壁已经过去,可下山的路依旧不好走。 前方数人在一种不知叫什么名字的灌木丛中前行,那种灌木植物密密麻麻,枝杈连着枝杈,枝杈勾着枝杈,当真叫个寸步难行。 梅雁二人坐在不远处的悬崖上看着前方的植物晃动,甚至带出了点点灰尘,掩唇不语。 这半天又一夜的急行总也奔出了百十里路程,若按他们所说,目的地已不再远。 二人在山岩上休息片刻后一跃而下,踏着树梢几个起落,人已向山下奔去,知道了大概方向,没必要再与他们钻那荆棘丛了。 日上三杆,二人来到一个小村寨,鉴于这一夜的前路难行,或许村中很少有外人出入,二人隐藏在路边,等那五人上来。 还没见那五人出现,就听前方众人的恐喝声与哭喊声传来,两人面面相觑,也只得继续观察。 铜锣敲的震天响,唢呐声声?嚎,不知是喜悦还是悲凄,一时压过了人们的呼喊声。 随着人群的走近,前面是一众人抬着的大鼓,鼓上巫婆奇装异服打扮,戴着面具,踩着鼓面跳的欢快、鼓声震耳欲聋,那人身上手上系满了铃铛,再锣鼓声与唢呐声中响个不停。 后面是一众人抬着一个门板,门板上面一个四五岁的女童身穿彩衣,手脚被绑,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那女孩满脸泪水,口塞巾帕哭不出声来。 人群中依旧能听到一个妇人哭喊着“妞妞、妞妞、还给我的孩子。” 躲在暗处的两人对望一眼,梅笑楼“怎么回事。” “不清楚,看来像是献祭。” “我觉得也像。” “你找个人来问问。” 人群渐渐远去,梅笑楼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回来。那男孩衣着破烂,手中还拿个白面馒头、显然这是被梅笑楼诓骗来的证物。 雁归楼道:“小弟弟,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呀!” 那孩子有些语无伦次“小哥哥,小妞娘不是坏女人,她还偷偷帮我缝过衣服,她不是坏女人。你要相信她。” 雁归楼拿出十二分的耐心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我就相信。” “她们要将妞妞献祭土地公。可是妞妞娘不是坏女人,你要相信她。” “为什么坏女人的孩子就要献给土地公。” 那男孩边哭边说:“村里死了人,也有好多人染了病,巫师说妞妞娘干了坏事,往土地公庙前撒尿,土地公发怒,要杀了全村的人。” “那妞妞爸爸呢?” 男孩道:“妞妞没有爸爸,村里人都说妞妞有很多爸爸,小胖也要被烧死。不过小胖爹给了李爷爷好多钱,求他去山外买一个孩子,要是妞妞有爹就好了,让他爹也买一个孩子回来代替。” 问题应该是清楚了,村里死了人,巫师就指认孤苦无依的小寡妇触怒了神明,命她孩子妞妞和另一个富户人家孩子献祭,供人敛财。 那小寡妇没钱,一路哭求无果。 想不到这一路追来,与那狼孩案竟是无半点关系。 好在若能阻止这活人献祭的事,也算没白走一遭。 索性两人都不再隐藏,跟着出村的队伍后面一路行去。 小村外土地公庙前。不大的广场上架起了两个一人高的柴堆,那叫妞妞的女孩已经连同门板一起放置在了柴堆上。 另一个柴堆空着,显然是那五个家丁模样的人还没到。 土地公的庙门口,一个半人高的香炉,炉内高香点燃,香烟缭绕,旁边是一个硕大酒坛。 听村民议论,一会献祭完毕,村民只需取这坛中美酒给病人喝下,病人的罪就可赦了,而每个村民喝上一口这坛中酒,就可保一年平安无疾。 既是保一年平安无疾,那之后呢,是不是,时不时就要来上这么一场,人群虽拥挤。但是中心广场上却是空旷无人。 第71章 冬冬 人们虽不算盛装出席,但平日里包头的白手巾也换成了红绢帕,腰里扎的麻绳也换成了红腰带。 本来是献活人祭,听着马寡妇声声?嚎,全当充耳不闻,一个个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在办喜事呢! 高台上巫师依旧跳的欢愉,铜锣唢呐声音震天响。 高台下有八个人躺在门板上,整个人被竹席遮起,看不出面目。 雁归楼悄悄将离她最近之人的竹席揭开一角,看那人极度恐惧,口齿流涎,瞳孔放大。” 不禁皱了皱眉,梅笑楼低声道:“小楼、怎么回事?” 雁归楼道:“奇怪,我看像是狂犬病,可是怎会有狂犬病大量发作,难道村里谁家的狗疯了都不知道吗?一会你用内力大喊一声‘喝水了’,我看看反应。” 正说着,人群高昂了起来,一队人抬着另一个门板到来,与那叫妞妞的女孩一样,上面的小男孩也被绑着手脚,穿着彩衣,端坐在门板上,胸前系着大大的红花,此时嘴里还未塞上巾帕。 那男孩高喊着:“放我下去,你们这些愚民,谁告诉你们烧死小孩就能治病的,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傻蛋。” 话虽说的对极了,可就是没人听,眼见着也被放在柴堆上,而那五个抬着他的家丁也转身离去,淹没在人群中。 雁归楼道:“来不及了,先打乱他们的祭祀活动。” 说着向祭台奔去,梅笑楼也在地上拾起了几枚石子向那巫师周身穴位打去,众人见那巫师跳得流畅,信心满满,指望过了今日,能消灾躲难,永享安泰。 却不想那巫师跳着跳着一头栽倒,然后开始浑身抽搐,一阵哭一阵笑,百姓开始恐慌起来,有人呼喊:“大凶啊!土地公发怒了。大家快跪下磕头啊!” 顿时台下所有人都跪地求饶,在一片哭喊声中,欲上祭台救人的梅雁二人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中又有几人一阵哭一阵笑全身抽搐,正是那五个家丁,众人见那土地公这么快就开始对付村中百姓。 更是吓得连连求饶,磕头如捣蒜。 又见一个蓝衣青年将那几个哭哭笑笑的人一个个拎起来摔在台上,有人呼喝道:“什么人,赶紧抓住他。” 又听一道声音低沉道:“尔等还看不出来吗?那巫师假借土地公发怒之事,愚弄百姓,草菅人命,已经得到上天惩罚,尔等还想继续为恶吗?” 说这话的雁归楼比跪着的众人也高不了多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谁在说话,有胆大些的怒喝:“是谁、谁在说话。” “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对,有本事出来讲话,躲在后面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这时一个富态中年人从村口奔来,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道:“是老爷子,老爷子来了。” “老爷子出大事了,快拿个主意!” “老爷子、快看台上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台上那几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闹做一团,简直比巫师跳大神更有看头,只是此时人们信实了鬼神降罚之说,各个吓得面如土色。 这时那个被绑手脚的小男童道:“还能怎么了,你们作恶多端,上天发怒了呗!这是天罚,好好承受,谁来也救不了你们。” 那老爷子一见台上状况道:“是土地公降罚了,来人,快点火。将这几个受罚之人也扔进火场。” 众人上来准备点火,却见两道蓝影一闪出现在台上,而那两个孩子,则被两人一人抱一个,离开了柴堆。 雁归楼将那手中小童放下。此时她穿着梅笑楼的短衫,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吃力,只怪自己个子太矮了,步子快些依旧能踩到袍摆。 妞妞娘抱起失而复得的孩子嚎哭不止。 雁归楼跑过去在巫师身上踢了几脚,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那巫师早已笑岔了气,咳嗽不止,口里还说着:“老爷,救我。” 周围百姓看到那巫师俱都大吃一惊,只见她衣冠不整,长发散落,面具也早已脱落。整个人狼狈不堪。 这时有百姓问道:“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巫师怎会是五姨太,竟是老爷子的五姨娘。” 老爷子见事情躲不过,只得牵强道:“没错,巫师就是陈某人的五太太,她自幼在萨满教长大,又得上天眷顾,开了天眼,能视人所不能视之物,听人所不能听之言。这次就是土地公命贤太太传他法旨,马寡妇淫贱之人,竟在土地庙前小解,为平息土地公怒气,贤太太多次与之商议。才决定,为他敬献一对童男童女在身旁侍奉,替马寡妇赎罪。” 这时雁归楼道:“敢问老爷子,买小胖的替身花了多少银两。” 那老爷子大言不惭道:“花了五百两纹银,打发了五个家丁去外地背回来的,也是小胖爹太过愚昧,生生断送了小胖的好运道。去侍奉土地公,可以不入轮回,位列仙班,从此与天同寿,修成正果。” 说着又看了看梅笑楼怀中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倒是这个小家伙,是个有福气的。” 这时小胖爹也站出来道:“那小孩,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替那孩子去侍奉土地公?” 雁归楼还未言语,身旁那个小家伙却道:“好歹不知的玩意,我恩公是想告诉你,你那五百两银,全进了你们老爷子的腰包,他那五个蠢货,趁小爷上街游玩时,将小爷套麻袋扛来,根本就没花银子。” “什么,你胡说。” 老爷子与小胖爹爹同时发声。又听老爷子道:“瓜娃子懂什么,你父亲收了我五百两现银,早就将你卖给了我。” 本以为那小孩知道自己被父亲卖掉会伤心,会哭泣,可哪知他不紧不慢地撩起衣袖,从手上摘下一只小金镯耻笑道:“老东西,我这金镯,千两白银不止,父亲只是给我戴着玩玩而已,你觉得他会为了你那区区五百两银卖掉我吗?还是你觉得这群父老乡亲都是蠢的,任凭你忽悠。” 这时那老爷子又道:“交易的当然不是你父亲,是你的姨娘,为的就是除掉你。” 那小孩不答言,而是持起一旁雁归楼的手,雁归楼想躲避,又觉得一个小孩子翻不了天去,也未理会,随知那小孩竟将镯子套在她手上道:“恩公姐姐,冬冬知道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调了调镯子口径又道:“这镯子,恩公姐姐先收下,全当是个见面礼,等冬冬回家后会求父亲正式下娉,订下婚约,待你我长大后八抬大轿迎取过门。” 雁归楼一听,这孩子人小鬼大,都学了些什么,难道成精了?” “冬冬,弄错了,你媳妇在那里。”雁归楼说着就去摘手上的镯子,一把竟是没摘下来。 梅笑楼这时发怒道:“别打小楼的主意,要媳妇找她去,说着将人拉到身后,又指了指马寡妇怀中的妞妞。 谁知那小童一眼也没瞧那妞妞。又从怀中掏出个小金锭道:“大舅哥,这东西你先收着,恩公姐姐荆钗布裙的,太朴素了,回头给置办些好的。” 第72章 狂犬病 众人看这三个外乡人互动,下巴惊掉一地。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两个孩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土地庙前打情骂俏,还将不将土地公放在眼里了,难道这外乡人不受咱土地公管辖吗? 这时老爷子发话道:“既然这小孩已认定那小公子是他娘子,那就送他二人一起去那边!也省得这小童去了那边后惦记这小公子,不能尽心服侍土地公。” 听了吩咐,众人欲上前拉他二人去献祭。 那冬冬面向百姓道:“乡亲们,我家里没有姨娘,父亲只有母亲一位夫人,也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相信你们也没人认识我,但我说几句话你们自己思考,对与不对呢,我都只是猜测,全当是给大家解闷。” 这时老爷子刚要说话,被梅笑楼一个石子打过去,顿时哑口无言了。 没了老爷子出来添乱。冬冬继续道:“首先,是不是村中一有风吹草动,老爷子都会自掏腰包请巫师做法驱邪,其次。” “每次驱邪的结果都是山神呀,河神呀,土地呀,这些神仙无故被惹怒降罚,而每次这些神仙所点名要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贫一富,而后全村捐款筹备。” 百姓闻言沉默片刻后忽有人道:“小公子真是神了,原来小公子是神仙,大家快拜呀!” 这话不知是谁说的,却像是趴在每个人耳边说的一般。 众百姓齐齐下跪。 其实是雁归楼用的传音入密之法,这些百姓愚昧也有愚昧的好处,极为好骗。 又听那冬冬接着道:“我并不是神仙,而是之前恩公姐姐说过了,那巫师就是打着通神的名誉愚弄百姓,草菅人命,聚众敛财的。” “你们想想为什么每次天神所选之人都是一贫一富,贫的无力承担买儿买女的费用,正好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而富人虽花出大把银子,可总算保住家人性命,他们非但不会怀疑自己被骗,看着别人的孩子死了,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甚至还会感谢这个帮他暗箱操作的幕后黑手。” 这时那老爷身边的管事已经听得脸色铁青道:“小娃娃休要胡言乱语,来人将他架上火堆。” 话落几个黑铁大汉上来就要拿人,被梅笑楼三拳两脚就治服了:“你说他胡言乱语、我看倒是你妖言惑众!” 这时有村民问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大巫师每次驱邪后,灾难都能过去呢?” 梅笑楼将那几个家丁恶仆都控制了才道:“这个不难猜,既然是大伙共患病,自然是具备些传染性,老爷子财力雄厚,自然能从山外请来大夫开出药方,是不是每次大巫师献祭后,老爷子的家丁都会往患者家中跑的特别殷勤。 人群中有人道:“是啊!而且他还送来天神赐的药呢!我就是被天神赐的药医好的。” 这时听雁归楼语气森寒道:“什么天神赐药,你们吃的药都是人命换来的。” 众人见她正在查验那几个患者,有些不解,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们对以往的认知,无一人答言。 就听雁归楼道:“这几个人患的是狂犬病,我猜老爷子家中早就备好了治病的药材,今日献祭,明日开始给他们治疗,只是可惜这病拖延不得,其中有三人已经回天乏术了。” 人群中有人吵嚷道:“小孩子安敢胡说,这几个人家中都未养狗,怎会得那种病。” 雁归楼冷漠道:“我只负责医病,至于病源,你们自己不去找,难道还等我这外乡人帮你们找不成。” 正说着人群中又有三个人栽倒抽搐,狠命抓着自己的喉咙,旁边众人也都开始恐慌,甚至有人开始大喊:“土地公又降罚了,赶紧献祭。” “对,对,把那两个破坏祭祀的外乡人也一同献上。” “大家快啊,晚了我们大伙都得死。” 梅笑楼见人群中有人起哄,不声不响地弹出几枚石子,那几人顿时动弹不得,这时雁归楼怒斥道:“你们是不开化的蛮夷吗?” 又听那小冬冬道:“什么蛮夷,可别侮辱人家蛮夷的智商了,这群人的脑子全被狗吃了,我何冬冬就没见过你们这些猪脑的家伙,莫非出生时产婆眼花,把胎盘养大了不成。” 雁归楼见这孩子小小年纪灵动得很,这骂人也是一套一套的不带脏字,很是喜欢。 不知不觉消了心中怒火道:“你们谁上来唤这几人起来喝水。” 见无人动弹,马寡妇抱着妞妞颤声道:“他大伯、起来喝水了。快,起来喝水了。” 马寡妇语气轻柔,听的人耳朵发酥,可这声音到了那几人耳中如同魔音穿耳,顿时不安起来。 有的颤抖,有的抽搐,有的暴怒的都要掀了身上竹席。 见此情形人群中有几个妇人破口大骂道:“马寡妇你个贱蹄子,我夫君被你连累重病不起,如今你还要害他。” “对,对,烧死她,为民除害。” “这贱货搅的我们全村鸡犬不宁,不烧死她简直没天理。” 雁归楼见那马寡妇双眼含泪,捂着孩子的耳朵不知所措。 她很勇敢,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却不知后果这般严重。 雁归楼将身旁酒坛打开,一边用手撩出哗哗水声一边道:“狂犬病发作时,怕风怕水,内心恐惧,眼瞳放大,甚至不能让人说出水字,不能听到流水声。” 果然听到水声后那几个病人越发躁动起来。 雁归楼抬起浸满酒液的小手,指腹轻捻道:“果然是好酒,看来你们为这次祭祀募捐了不少啊。” 又指向人群道:那些发病的,身上定是被患者抓伤过。才染上了病症。 这时一妇人抱着口齿流涎的孩子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半月前被父亲抓伤了,这几天身体一直高热不退。” 另几个人的家属也都纷纷上前跪求,雁归楼道:“若你们肯信,我尽力。” 忽听这时人群外有人道:“老爷子家中果然有大量药材和药方,他是骗子。他一直在骗我们。” “你还我儿命来” “你还我女儿命来” 第73章 我要娘子 “你还我儿命来” “你还我女儿命来” 人群一时怔住,片刻后又骚动起来。 “娘子,娘子啊!你死的冤哪,原想你是被城隍爷选去做了侍女,谁曾想你是被奸人所害,为夫无能啊,没能护住你,啊啊啊啊啊” 三十多岁的男人,向天长吼,哭的撕心裂肺,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是野兽的悲鸣。 旁边人也议论纷纷: “大壮苦啊!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好容易从山外捡回来个媳妇,成了家,怎就被老爷子盯上了。” “是啊,是啊!” “听说那次娘子被选中,他四处筹钱,连孩子都卖了,好容易凑出了点钱,可还是晚了一步。” “可不是,那天他赶回来时娘子被巫师烧成了灰,他把卖孩子的钱全投入火海了。” “就是,就是,若不是咱哥几个硬拦着,他自己也跳火海了。” “你看他那脸上,现在还有当时烧的伤疤呢!” “唉,想那大壮也是苦,本来老爷子给他家娃子找的那个买家,说是仁善的,谁知不到两年孩子就没了,说是染了风寒,谁信呐!” 这时人群中一人跪在大壮面前哭道:“大壮兄弟,其实弟妹是因为拒绝了老爷子要与她行那苟且之事,才遭了老爷子的算计,这些年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就像是背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但咱们这一带都信奉巫师,我怕说出去无人相信,还会遭老爷子报复啊。” 大壮的哭嚎,引得周围百姓也跟着抹眼泪。 人群暴起,那几个失了孩子的家人,与大壮一起上前,将那老爷子和他的五姨娘连同那几个家丁一顿毒打后抬去了柴堆,点燃了大火。 此时那几人面露惊恐,浑然没有了让别人侍奉土地公时的淡定从容,喜形于色。 入夜,村子里到处飘散着药香。 因为救了妞妞的命,梅雁二人被邀请带着拐来的何冬冬住进了马寡妇家中。 那八人中有三人无力回天,雁归楼没有着手治疗,其余人用了各种药物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另外那几个村民,开了方子,嘱咐病人发狂时千万要避开,一旦有人受伤必须前来抓药。 小村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这几天雁归楼没有出门,那几个病患症状渐渐稳定下来,她自己的伤也有了好转,脸上似也多了几分血色,这是个好兆头。 待到伤口痊愈,外面那些江湖朋友也该出去会会了。 这几晚她都没怎么睡,打坐到天明,那种神游太虚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对周边的环境更是耳聪目明。 夜半时分,远山上布谷声声,近水旁又添几声蝉鸣,窗外飘来泥土的气息。 这种宁静的夜晚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了。 十来岁的年纪,活出了百来年的惆怅。 忽听门被轻轻推开,何冬冬托着个硕大的被子正一点点进来。 人刚跨进门坎,就被梅笑楼拎起衣领丢了出去。 何冬冬道:“大舅子、我要与娘子一起睡。” 梅笑楼道:“谁是你娘子,教你多少回了,要叫七爷爷。” “不,恩公姐姐收了我的聘礼,她是我娘子。” “胡说什么,他是男人,还是四十多岁的男人。你父亲见了他都要称一声世叔呢!你娘子在隔壁,马小妞。” “不、我没胡说,恩公是姐姐,她是我娘子。” 眼见梅笑楼进得屋去,又将门关上,门外的何冬冬用力拍门道:“你出来,大舅子,你快出来呀!你还我娘子,娘子是我的。” “你恩公若真是姐姐,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有你个小屁孩儿什么事,小孩子家家的不知羞,快回去睡觉。” “你无耻,恩公姐姐才不会喜欢你,你都是能当大叔的人了,别想欺负我们小孩子,还我娘子,我要娘子呀!” “别叫了,我该与你恩公姐姐入洞房了。非礼勿视哦!” 门外传来何冬冬的踢打声。 这俩货每晚都要上演这么一出拳武行,拳拳脚脚都削在了门板上,说出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没水平,一句比一句雷人。 鉴于这种环境无法打坐也无法入眠,最后妥协的都变成了雁归楼。 索性直接合衣躺下道:“梅笑楼,放那小鬼进来!” 梅笑楼理直气壮道:“小孩子不能惯的。” 雁归楼怒道:“我应该惯着你?” 见雁归楼神情不对,梅笑楼只好将那小东西拎进门来。 眼见何冬冬进来后搂着雁归楼脖子哭个不停,梅笑楼隔空虚晃了个打耳光的手势,被雁归楼瞪视一眼,立马收回手。 雁归楼中肯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如今突逢大难,死里逃生,又看着村民当众杀人,没被吓坏已是不易,先纵着!” “可这孩子整日里胡说八道,也不怕污了你名节?” “咱们江湖儿女,谁管这些。等出村后,还要帮他寻家人,我估计这会他的家人也该找疯了。让你带他先走你不肯,如今又处处惹毛他,到底他是孩子,还是你是孩子!” 梅笑楼道:“你失踪很久了,外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怎能丢下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有我在多少有个照应。” “这里已经没你事了,而我也只待为他们调完最后一剂药就该走了。我的身份不宜住这里太久,日子长了会为他们招来灾祸。” 这时何冬冬抬头问道:“娘子、咱们难道还要离开吗?” “当然要离开,冬冬的爸爸妈妈早就想冬冬了。咱们两天后就出发,冬冬有没有想家人呢?” 何冬冬仰着小脸正色道:“可是村里的人都说马婶婶为村里立了大功。她松松裤腰带就留下了三个大人物,梅哥哥相貌出众,恩公姐姐医术了得,而我家财力通天。” 小孩子不懂事,虽然看着机灵,可这样明明白白污辱人的话,硬是听不出来。 梅雁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愤怒与无奈。 第二天早晨,马寡妇起身洗漱后,正准备做早饭,竟看到柴门上挂着一双破鞋。 第74章 马家媳妇一 柴门上挂着一双破鞋,其寓义,不言而喻。 这几天她就已经发现不对了,平日里寡妇门前是非多,谁家男人要是多从她家门口走几趟,回家都少不得一通责骂,严重的还要请族中长辈主持公道。 偏她又生的年轻貌美,哪家男人若是与她传出点疯言疯语,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荡妇淫娃。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日日煎熬着。 而这一次她直接将人带回家中,偏那梅公子又生的貌比潘安,七公子的医术,何公子的财力,都是村人眼红的对象。 已经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经常在门口晃悠,所为何事不必明说。 那群姑娘看着梅笑楼这个家中唯一的壮劳力,已经渐渐地学会了担水劈柴,仿佛在这贫穷的小村里真的过起了日子,更是气极。 外面所传言,远比何冬冬所讲的更不堪入耳。 说她与那梅公子日夜宣淫,那个何冬冬也配给了自己的女儿妞妞,只等孩子长大了就招做上门女婿。 马寡妇不动声色地做好了众人的饭菜。 餐桌上雁归楼开口道:“马嫂,我们这些日子打扰到了您。那几个病人也无大碍了,今日我再为他们复诊一次,就离开。午饭就不必做我们的份了。” 缓了缓又道:“但是你的事,不说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苦衷,无人理解,说出来,总会有人愿意善待你,你可明白。” 马寡妇听后竟一膝跪了下去道:“恩公、是奴家不好,您救了小女的命,奴家却让您蒙羞了,但今日之事,您不必急着走,奴家会给你们,也给村里人一个交待。” 用过早饭后马寡妇带着众人,抱着妞妞,去了马家祠堂。 那里已经等了很多人,族中长辈也都在。 这场面没人会陌生,因为马寡妇每年都会被传来问话几次。 至于问话的结果是什么,马寡妇名声不好,也没朋友。 被人诬陷也找不出证人为她开脱,明理是长辈劝诫几句。 “要克守妇道,要对得起妞妞爸。” 而实际上却是坐实了她与人苟合的罪名。 只是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些年人们一直没抓住她现形,所以才让她横行村里。 若真抓到了,其实也早就浸猪笼了,村里那些媳妇早就恨透了她,也在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长辈是马寡妇自己请来的,她要干什么,是打算从良了,还是诬告她被人侵犯了。 这怎么可能,就她?不侵犯别人就不错了,那就是一个倒采花的女淫贼。 各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看她的目光,不是鄙夷就是嘲讽,渐渐地也有了议论声。 那些鄙薄与谩骂声声入耳,也让梅雁二人感到生生的无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文官的笔,武将的刀,百姓的嘴,世上还有比这更狠毒的兵器吗? 马寡妇行至人前,面向几位长辈深深施礼道:“奴家又给您老添麻烦了。”语气不卑不亢。虽是乡野妇人,却也礼数周全,令人挑不出毛病。 那几位长辈并未给她好脸色,各个吹胡子瞪眼睛,活像是在看一团脏东西。 只有一人语气低沉道:“马寡妇,今天你把大伙找来,有什么事就说!妞妞五岁了。如今你遇上可心之人,就收收心,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平日里对你严厉了些,可也都是为了你好,知道你一个人抚养妞妞不容易,即使你爱做些出格的事,也都能忍则忍,能容则容。” 马寡妇打断那人话语道:“李大伯,我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大伙,这些年给大伙添了麻烦,但其实,我不是贱人,我是罪人。” 说着,挽起了衣袖,腕上的守宫砂嫣红如血。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马寡妇怎会是姑娘之身。” “别说她与村中那么多男子有染,就是妞妞如今也五岁了。” “是呀!是呀,难道妞妞不是她生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雁归楼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梅笑楼低声道:“小楼、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她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医者,自然是知道,我还知道这几天往门上挂破鞋的是谁!” 说着不怀好意地打量了梅笑楼几眼。 又瞄向了人群中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姑娘。 “所以你才让我挑水劈柴,没事时不许出院门。” “小楼、你让我体验民生之乐,原来是在利用我激化矛盾,你可够阴损的!” 这时传来了马寡妇的声音,如同昆山玉碎:“我本姓王,从哪里来的并不记得。” “只记得被奶娘一路拖到这里,顺手卖与了马家,从那以后马家童养媳就成了我的名字。” 几年后,马家童养媳长大了。 后来到了适婚年纪,还未办酒宴就被人叫做了马家媳妇。 马良是个上进的人,尽管村里人大多都不识字,他还是学了算盘,后来去了城里给人做了账房先生。 想起这些,村民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是啊,要说那马良当年也算是一表人才,相貌好学识好。他当年回村接母亲和娘子去城里享福好不风光。” “就是就是,我婆娘当时还给他们煮了好多鸡蛋呢!送他们在路上吃的。” “没错、我娘子也给他们带了几个白馍馍。” 听村民们议论声不断,马寡妇继续道:“乡亲们,奴家谢谢乡亲们的好意,只是乡亲们知道我婆媳当日走的风光,却不知日后遭遇。” 原来她们与马良一同去了县里,在那里住了下来才知道,马良在县里早就与那管家之女成了亲。 而马家媳妇也只能以马小妹的身份照顾着马良妻子。 马小妹是马母养大的,即使被抛弃也没有怨言,毕竟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亲情是胜过爱情的。 管家女儿怀孕月份大了,不能房事,马良就打起了马小妹的主意。 她抵死不从,不是她不愿意,那可是她有记忆起就准备嫁的人啊! 等了那么多年,等到双方都长大,怎会不愿意? 听到这里,村人炸开了锅。 “那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是啊!是啊!没想到马良这样人面兽心,这件事他是怎么处理的。”村人们开始义愤填膺。 连续三章,有点虐,好在虐的不是男女主,看文的小可爱们别嫌啰嗦,配角也有她的故事,这样文章才更生动鲜活。 第75章 马家媳妇二 看着村人愤怒的表情,和族中长老拈须不语。 马寡妇继续道:“我对马良说如今我的身份是妹妹,兄妹怎能通奸,你一天不将我的身份公布出来,我就是做小的资格都没有啊!” 那天马良打了她,骂的也很难听,说她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马家养着她这副身子,就是日后给自己享用的,多大的脸面还想求名份。 马小妹如今吃他夫人的,住他夫人的,还想抢他夫人的男人,这是哪门子道理,简直妇德败坏。 这马良白读了几年圣贤书,一肚子墨水都用在逼迫马小妹身上了,简直无耻。 马小妹依然不肯,说他既然不能挑明这层身份,那嫂子怎会养小姑一辈子,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若以后新婚丈夫知她非完璧之身,又该如何交待。 那次马良放过了她,以后她不敢离开管家女儿,于是就照顾管家女儿更加殷勤。 没过多久,马良与管家女儿闲话,说小妹是乡下来的姑娘,照顾人方面比城里的姑娘更贴心,不如就将小妹许配给妻弟如何? 管家女儿先还有些推托之意,但端详了马小妹好一阵。 虽然这女孩常年劳作,手指粗糙,相貌倒也出众。 想这姐弟兄妹的,亲上加亲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 村人只感觉这马良怎会好心放她去过好日子。 梅雁二人互看一眼,也觉出了阴谋的味道。 果然有猫腻,事情说完没出半月,马小妹就成亲了。 被人接去了后院里,拜了天地。 夫妻对拜时,那男人扯去她的盖头。 说不好玩,要吃好吃的。 说完人就跑远了,她被人扶进了新房。 等到了半夜,那男人才回来。 他相貌丑陋,口齿流涎,怀里还揣着一个小奶狗。 上床后一把将新娘子拖拽在地,搂着他的狗子就睡了。 马小妹一夜没合眼,也才知道了,原来马良将她嫁给了一个傻子。 第二天早晨,那男人醒来了,他尿了床,怀里的狗子也被他睡梦中压死了。 起来后见狗子死了,先是哭,后来就是声声谩骂。 然后将狗子的头扭下来开始吃生肉。 当着新媳妇的面如厕,房间里被弄的臭气熏天,看的马小妹不知所措。 这时婆婆来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还说她等了一早晨的媳妇茶,没想到这新娘子比她这个做婆婆的架子还大。 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又是一顿责骂,命马小妹将夫君的秽物收拾了。 而后罚跪了一天。 马小妹以后的日子也就这样了,嫁了个傻夫君,贪上个恶婆婆。 过日子就是侍奉夫君,挨婆婆的打骂! 偶尔去前院照顾一下管家女儿,却成了这炼狱一般的生活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没想到有一天,公婆都外出了。 马良来找她,当着夫君的面就要与她欢好,马小妹誓死不从。 马良又打了她,告诉她,他促成这桩婚事,就是为了留住她。 问她难道不愿意吗? 是不是被后院的富贵蒙了双眼,变了心肠。 那傻子不懂情事,他姐姐也生的不漂亮。 等他们俩有了孩子,就说是傻子的,也无人怀疑。 这偌大的家业将来就都是他二人的了。 那傻子,人也是傻的彻底,见有人扯自己媳妇的衣服,他也帮着一块扯。 动静闹的太大,引来了管家女儿,马良就翻窗逃走了。 管家女儿见弟媳妇衣衫不整,问了好久,傻子才将事情说明白。 就是与刚才那人学的,一撕衣服媳妇就叫,好玩。 管家女儿一怒之下,说弟媳妇偷汉子,将她绑去了县衙。 还说今天非让青天大老爷将她浸猪笼不可。 大刑过后,她一直不肯说出奸夫是谁,说她是处子之身。 于是西州县令就为她点上了一枚手宫砂,印证了她的清白。 人也放了回去。 但事情闹的太大,公婆也急忙赶了回来。 婆婆罚她睡了柴房。 半夜里管家来了,马小妹知道公公来,少不得还要有一番责骂。 那管家道:“想不到我儿媳这般能干,才成婚没几个月,就开始学会偷汉子了。” 马小妹大声说:“我没有,县太爷已经证实了我的清白了。”说着就给他看这守宫砂。 可那管家道:“这东西没意义了,你很快就会失去它。”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我那傻儿子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个幌子,你痛快跟了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我这偌大的家业就全是你的了。” 马小妹说:“我不要。” 公公开始往死里打她,撕扯她的衣服。 骂她假清高,说女人就是贱,连他那个拉尿都在裤裆解决的傻儿子都能嫁,凭什么不能接受他。 若不是他老婆自己不能生了,又不许他纳小的,这等美事根本就便宜不到儿媳妇身上。说这婆媳俩一对贱货。 婆婆想这偌大家业就便宜了马良那厮,根本不可能。 马小妹一听简直背脊生寒,没想到这一场婚姻,公公与马良都藏了同样的算计。 那她自己又算是什么,是妓女还是性奴,生孩子的工具?。 她不甘心,骂他翁婿肮脏,一通吵嚷,将被马良逼迫之事也都骂了出来。 这时门开了,婆婆带人将管家与马良全绑去了祠堂。 也将马小妹绑在了院中天井旁的大树上。 只等天亮后,就将她这四处招蜂引蝶的小贱蹄子烧死。 那时马小妹的人生一片绝望,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头上肩上积了很厚一层。 她知道这是命,她逃不开马家媳妇的命,也逃不出这高门大院里傻子媳妇的命。 最终被他们变成了那不贞不洁到处勾引男人的荡妇。 她知道自己等不到天亮了,后半夜就会被冻死,她认了。 可是在她昏迷时,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和人的哭喊声。 她惊醒了,看见漫天大火,傻子还在院中举着火把,一边到处点火,一边说着“好玩好玩。” 主家是做火油生意的,管家的家里,这火油也不缺。 火借风势,已经无法抢救。 第76章 马家媳妇三 火借风势,已经无法抢救。 马小妹知道不妙,赶紧让傻子来烧这棵大树。 傻子以为媳妇要与他一块玩,就将火把点在了马小妹身上。 等绳子烧断后,马小妹就着地上的雪将身上火扑灭,向前院马母的住处跑去。 这些年马母待她不错。 管家女儿虽将她许给傻弟弟,但凭良心说,她待自己也不曾苛待。 马小妹要救她二人出来。 等赶去前院,知道一切都晚了,房子早就塌了,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她大声喊着娘、嫂子、娘,嫂子。 忽听火中有声音,急忙跑过去。 是马母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而她的下半身被烧塌的梁柱砸住,火正在身上烧。 马小妹上前去救她,马母恨声说:“别拽了,我的腿没知觉了,早断了,你想让我死无全尸吗?” 她狠狠地给了马小妹一巴掌,愤怒异常道:“我马家造了多大的孽,才养了你这个丧门星。” “本以为你能安分点,给马良生个孩子,也不枉我这些年养了你。” “谁知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还害得我儿媳动了胎气,引发早产。” “如今这一大家子人皆因你丧命,你于心何忍。” 马小妹说:“娘,火不是我放的,是傻子放的。” “那有什么分别,若不是你前半夜指责我儿,他怎会被绑去祠堂,我儿媳又怎会被你们那些脏事弄的早产。” “她是横生,生产时险些要了命,我们这些人吓个半死,一身疲累。” “可睡下后没多久又被你男人放火,这道好,全烧死了,归根结底若不是你闹这一场,傻子怎会大半夜无人看管。” “你若但凡有点良心就将这孩子带回马家村抚养长大。” “我那亲家母是家主的女儿,亲家公是个赘婿,他对你那点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把孩子带走,我可不想我马家从此断了香火。” 后来的后来,邻居们都来救火,马小妹则抱着孩子趁乱逃走了。 那主家知道火是外孙放的,怀孕的外孙女也被烧死。 至此马家媳妇的事无人知晓,马寡妇的事在村里传开。 据说马家在城里遇了难,母子皆亡,仅剩个年轻媳妇带着小孙女艰难过活。 马寡妇解开衣襟道:“这些年我因这张脸给村中姐妹带来多少憎恶,可是我的身体早已经狰狞可怖,莫说晚上,就是白日里我自己见了也觉恐惧。 众人向她的身体看去,随着肚兜的去除。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粉红肉瘤,上面还有一个个孔洞,是当时伤口溃烂严重造成的。 胸前也平坦之极,不光没有女性该有的稣胸,就连男子都有的乳头也被烧去。 这时村中一个妇人上前,帮她系上衣衫道:“好妹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不委屈,娘说的对,我是罪人。若不是我,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他们一家也会在县城里过的很好。”说着声泪俱下,如同杜鹃泣血。 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道:“对什么对,五年前你才多大,这明显就是马母临终托孤。” 又有人道:“要不是马良坏了良心,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怎会惹出这场祸事。霸着别人的家产,还想享受齐人之福,简直无耻。” “对,他与那管家色欲熏心在前,图谋不轨在后,简直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丧尽天良,报应不爽。” “这对翁婿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的霸着主家财产,小的霸着管家财产,都想享齐人之福。” 马寡妇道:“本来这些事我应该带进棺材里去的,没得污了父老乡亲的耳朵,只是这次先是连累女儿险些惨死,后又连累两位恩公污名加身,我实在无法再沉默下去。” 众人骂声一片,甚至有几个妇人悄悄抹着眼泪,这群终年头包布巾,腰系麻绳的农人,到了此时才知道他们平日里错的有多离谱。 中午饭桌上,马寡妇,现在该叫她王姑娘了,眼睛依旧有些红肿,人却精神了许多,她炖了家里唯一生蛋的母鸡,也将三颗仅剩的鸡蛋煮给三个孩子,缸里所剩不多的糙米被她做成了满满一盆的米饭。 这做法怎么看都像是挑灶了,不过了。 梅雁二人担心地互望一眼,但看她神情,却似卸去一身枷锁,满脸疲惫尽数除去。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姑娘道:“梅公子,七公子,来,吃菜,多吃点。” 说着将三个鸡蛋拿给了雁归楼,何冬冬,和妞妞。 “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以前呢!村里没人敢和我说话,我也避他们如蛇蝎。” “今天问题说开了,刚刚麻婶过来,说他男人清醒了,想与两位公子聊聊,也准备了晚饭。” “你二人为村里做了大贡献,村民感谢你们,都想邀你二人去家里,只是之前,碍于住在我家,他们不敢相邀。” “其实大家都是朴实人,受了恩惠也不知道怎么感谢,都想请你们去家里住住。” 过了片刻雁归楼道:“去各家走走可以。但是住处就别换了!” 说着指了指那二人:“这俩坑祸。一个少年老成满口胡诌,一个少不更事整夜互掐,在自己家也就算了,要是丢人丢到外面去,还不让人笑死!” 王姑娘道:“两位公子情谊深厚,也是幸事,好,住处不换。” 梅笑楼听小楼说他少不更事,一个白眼翻上天去。 下午去了麻叔家,与大多村里农人一样,土坯房,茅草屋。 竹席土炕,炕头摆着针线笸箩,炕梢摆着汗烟笸箩,木头炕沿已在常年的磨擦中油黑锃亮。 麻叔已经能倚靠被垛坐起身来,前些日子的大小便失禁现象也全都好转。 几人聊了很久,谈起为何会染上狂犬病,麻叔思虑很久才道:“这些日子我们哥几个也都在猜测,平日里家中未养狗,可若听小公子所言,这病还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传染的。” 梅笑楼道:“哦!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第77章 病源 那麻叔抽了一口旱烟,吞云吐雾道:“我们哥几个农闲时会做行脚货郎,去到外地带回些小物件回村贩卖,也往外头带些山中土特产。” “数月前我们哥几个接了个给人押货的活计,出去了半个多月才交货。” “哥几个高兴,就在长安县的边界处,一个荒郊野岭的客栈要了一锅狗肉吃。” “吃到一半时,马大个掰骨头时不小心扎破了手,那骨头上的肉没炖熟,还冒着血丝,我们几个就找那掌柜给拿回后厨重新炖了一下,大伙也就凑合着吃了。” “大约是一个月前!那家主顾又来了生意,我们去找马大个时,却发现他在院里发疯,眼睛腥红,乱砸东西,见人就咬,我们将他抓住后说服了一番也就拉倒了。” 雁归楼道:“若是那狗肉当真有狂犬病,没炖熟,又扎伤了手,这的确是传播途径。那他家人呢?你们没去以前他家人没给他看过大夫吗?” 麻叔道:“他那婆娘是山外买来的,终日里不给穿外衣,碗口粗的铁链穿个大磨盘,拴在脚上,根本出不来屋。” “我们也劝过他,反正也挣到钱了,不如就放那姑娘走!马大个说,放她走也不是不行,只是买她花的银子不能白瞎了,好歹也要等她生个一儿半女的再让她走。” “可那女的不知为什么?三年了还不曾有过身孕。” “马大个出事后那婆娘就跑了。村里人都议论,说是那婆娘害了马大个,可是那天,大个发疯时,我们几个上去帮忙,却是人人都挂了彩的。” “如此说来,那马大个定是得了狂犬病无疑,他现在人呢?”雁归楼思隼道。 “半个月前就死了,疯的严重,掉到村头的水井里淹死的。不过也有人说是被老爷子的家丁推下去的。” “难怪村中那么多人得了狂犬病,这井水当时没打干净!” “今年雨水多,根本打不干净,不过现在想来,这一村的人,应该是都着了老爷子的算计。” “打不干的井水,沾了病人的口涎,这该是病源了。这鬼神之说,以后还是莫要再提,免得有人装神弄鬼。” 这时梅笑楼接话道:“你们吃饭的那家客栈,在长安县的哪个位置,叫什么名字,可还有印象?” “长安县东南,就叫长安狗肉馆。是我们那次押货的必经之路。” 饭后几人该回家了。麻婶给妞妞与冬冬每人捧了一大捧饴糖。 这东西在农村稀罕,甚至家家户户的孩子过年都吃不上一块, 临走时也给雁归楼包了一包糖果和几块糕饼。 这让雁归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老实说以她的身高和年龄,正是喜爱这些食物的时候,虽然她老成持重,也很难让人将她当成年人看待。 可若接下了这包糖果,回头还不被梅笑楼笑死,正在踌躇,梅笑楼接过糖果递到她手中道:“小七,见到好吃的高兴的不知所措了!还不快谢过麻婶,雁归楼只好道了谢接过糖果。 四人回到家中,天下起了雨。 王姑娘还没有睡下,家中来了客人,是邻居冯婶子。也就是在马家祠堂帮王姑娘穿衣服的人。 她送来了几件自家孩子穿小了的衣服,留给妞妞穿正合适。 冯婶子的孩子,梅雁二人并不陌生,就是刚进村时,被梅笑楼一个白馒头骗来闲话的孩子--小峰。 那孩子心地不坏,即使全村人都说王姑娘是坏女人,他小小孩童依然能坚持己见,可见父母平日的教养也不错。 雁归楼拿出手中的糕饼糖果,分给这些孩子,冬冬和妞妞也有样学样。 但是冬冬还是将一块包装最好看的糖果递到了雁归楼面前:“这个最甜,娘子吃。” 雁归楼继续尴尬,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却见梅笑楼凑上来,一口咬去了冬冬手上糖果,还不忘在雁归楼额上偷了个香吻道:“乖儿子、都知道孝顺娘了,怎么能将爹爹忘了。” 说完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大吃大嚼,还不忘向何冬冬扮鬼脸。 雁归楼无语,按说梅笑楼早该过了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何以还是这般顽皮。 她不知道的是,梅笑楼只要是遇上了她的事,就会瞬间从那个十六岁,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沉稳少年,变成眼前的二货。 没办法,她当初失踪了一个多月,那小子寻了一个多月。先动了心思,就痴了,再二货的事也干的出来。 而此时的何冬冬,红着双眼。这漫漫追妻路,多出来那块绊脚石什么时候才能挪开。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回家后发奋读书,数年后终于入仕,小小年纪官拜左相之职。以这傲人的成绩去追妻之时。 那二人一个指点江山,一个高坐明堂,他这个最先发现蒙尘明珠的人,却终究是错过了一切,悔不当初。 既生瑜,何生亮,老天待我不公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还是几年后的事情。 而眼下,窗外的雷声一阵大过一阵,暴雨下的瓢泼一般,冯婶只有一墙之隔的家也无法回去。 雁归楼心里一阵阵抽搐,总感觉内心不安,不知要发生什么。 外面风大雨急,屋内冯婶见了刚刚三人互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姑娘赶紧打圆场道:“小孩子不懂事,非说七公子是他娘子,每天晚上都要与梅公子互掐几场。” 夜深了,外面的雷雨依旧滂沱而下,令人心生不安。 何冬冬平日里像个小大人,机智的成精了一般,这时却变回了小孩子,躲在雁归楼怀中不肯出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数着雷声发愁, 也不想想雁归楼那窄细的肩膀能为他挡多少风雨。 见孩子们都睡了,雁归楼道:“明日你带何冬冬走,找个村人带路,大路虽绕远些,却也安全。” “小楼,你去哪里?” “你带冬冬先回西州县衙,孩子丢了这么久,想来外面的人已经找疯了,秦展鹏应该早接到报案了。”雁归楼道。 第78章 饯行 一听要分开,梅笑楼又露出那副被赶出家门的受气小媳妇样,实在是没出息的紧。” 雁归楼只好安慰道:“我去一趟鹰愁涧,总感觉那地方与西州美人主仆说的地方很像。” “我也觉得,两地相隔千里,按照他们当时脚程,若方位不错,定在这附近无疑了。小楼,明日你带孩子走,我去鹰愁涧。” “不行,我失踪已经很久了,外面那些尾巴应该早就追来了。若我出去后被他们缠住,这案子也就搁浅了。” “小楼,这案子离了你不行吗?秦展鹏是个肯为百姓办实事的。” “非是我托大,对五个谷主同时行动,这种案子,连我也不行,少不得还要请人出手。” 第二天两人正准备出发,王姑娘找的车夫急急赶来了道:“不好了,昨晚的大雨将出村的大桥冲垮了。” 村人围满了河岸,水势太急,那河面又拓宽了十余丈,水位减退后,露出那一点点河床,刀削斧劈一般,看不出有多深,吓得一众妇人搂紧了怀中的孩子。 那污浊的水流,让人看的眼睛发晕,根本无法通过。 这时村中一人道:“这叫人不留客天留客,二位公子,不如就安心住下来,等大桥修好再走!” 雁归楼看了看川流不息的洪流,若修一座桥,就算朝廷工部出资建造也要半年时间,她哪等的起。 又看了看远处的老山界,刀削斧劈,高耸入云的峭壁?入眼帘,看来只能走鹰愁涧了。 村人见留不住人,决定再多留她们一日。 在打谷场上大摆筵席,为恩公饯行。 菜品虽不丰富,却是乡间农院自产的菜蔬,满含乡土气息。吃起来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农家自酿的酒,也异常纯美甘甜。 村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妇人们拿出自家吃食,做出一道道特色小吃。 鉴于雁归楼食量小,端到她面前的食物皆小巧精致。 汉子们开怀畅饮,女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孩子们欢快跳脱。 显然将何冬冬和妞妞当成了众星捧着的月亮。 欢乐的笑声传出很远,菜肴的香气也飘出很远。 这里没有王公贵族的行酒令,没有贵女们登台献艺,却是雁归楼两年多吃过最美味的一餐饭,甚至几度有了回到军中,回到大西北的错觉。 梅笑楼没她这么多感慨,整个人轻松的如同浮云,管他的皇权争霸,管他的阴谋算计,老子要和小楼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做一辈子的快乐游侠。 梅笑楼喝了许多酒,酒意微熏时想替小楼挡几杯,见小楼比他喝的还要豪迈,村人敬酒几乎来者不拒。 这小身板,酒都喝哪去了,仔细一看,原来小楼看似不经意搭在座椅上的手,正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地上已经滴出个小水洼,这功夫,什么人教的,简直活学活用之极。 自己也将手搭出去,试了两次,几乎什么也不能排出去 听他们谈笑风生 “老伯,这马家村,交通不便,土地也不肥沃,乡亲们为什么不搬到山外去居住。” “七公子有所不知,这马家村呀!建村也只有六十余年,是为了躲避前朝战乱,我们祖上跟着流民来到这里的。” 旁边人也接口道:“听我父亲说当年大批流民,集结了上千人,后来被山匪打击,官员抓壮丁,能到这里的已不足百人。” “那时候有句顺口溜,生人不如狗,皇帝遍地走。” 一位须发皆白老者道:“可不是,三步一皇,五步一帝,朝秦暮楚,都是谦虚着说了。” “当年的人都叫那段时间为乱八地时代。群雄争霸,哪有咱普通百姓的活路,” 夜里雁归楼结束打坐来到院中,时节已到深秋,暴雨后的天气透着凉,蛙叫蝉鸣皆已远去。 举头望天,参商北斗,岁月淹及。 六十余年已过,前朝的云将军,他的祖父,跳崖后尸骨无存,前朝小公主同样失踪。 父帅半生都在寻他的生母是谁,他是不是云将军的孩子。 那段岁月太过混乱,莫说父帅一个被人从虎穴带回的孩子,就是有名有姓的孩子,还不是死的死,扔的扔,无人埋骨,无人收尸。 她的祖母奇装异服,身上装饰物很多,大哥戴着祖母的脚镯,二哥戴着项圈,三哥挂着玉佩,四哥戴了一只耳饰,几人招摇过市了几十年,愣是没人能认出来其中哪怕一件饰物。 而自己五岁起就佩戴祖母的一条檀香木手串,后来更是发现了上面的功法,练成了无影蚕丝。 这功夫横空出世两年有余,竟是无人识得,难道祖母不属中原人,她的功夫江湖中无人见过。 正在思考,梅笑楼将外袍披在她身上,两人目光对视,都静默无言。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刚亮,王姑娘的院里传来了一声嚎哭。 雁归楼刚刚沐浴完,衣服还未穿戴整齐,就急急进屋查看。 那小冬冬赤着身体,将头扎进膝盖处怎么也不肯抬起,闷声道:“娘子、我,我尿床了。”说着又哇哇大哭起来。 雁归楼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知道啊!你还把我的衣服也尿湿了,别哭了,就是昨天梅子汁喝多了。” 冬冬一听哭的更凶了“娘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雁归楼只好拿出全部耐心道:“不会、我不是帮你换到干净的地方去了嘛,快起来洗洗,穿衣服!” 冬冬一听这话,赶紧破涕为笑道:“原来是娘子帮我脱的衣服,男女授受不亲的,娘子将我看光光了,那就只能非我不嫁了。” 雁归楼被噎的一时无语。这时听门外梅笑楼道:“好个满脸掉金豆的夫君,小楼可以非你不嫁,但我怕洞房花烛夜被你给冲跑了。哈哈哈……” 何冬冬瘪瘪小嘴,又要哭起来,见雁归楼狠狠瞪视了梅笑楼一眼后总算压下了哭声。 鹰愁涧,千沟万壑,群山叠立,那里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待我们的主人公一点点揭晓。 第79章 无忧谷一 长平县,沈秋词与海琼华正在分析眼前局势。 这几天琼华楼那掌柜利用一对狼孩,已经赚了不少。 那邹家父子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听说儿子要去一趟东州县,沈秋词决定一路尾随,过去看看。 这里的事就由海琼华和沈秋霜先盯着。 窗外飞来了一只小百灵鸟,沈秋词知道是雁归楼的信使到了。 拿出袖中的一条红绸带,向窗外挥了挥,那只小百灵鸟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解下百灵鸟腿上的小竹筒,里面雁归楼只写了几个字:“查无所获,下一目标鹰愁涧;长安县与西州县交界处长安狗肉馆,狼群出没之地。” 海琼华一边喂着小百灵一边道:“这鬼影卫就是不一样,见过信鸽,见过海冬青,也见过传讯烟花,这百灵鸟还是第一次见人使用。” “这只小百灵并非鬼影卫传讯工具。这是前些日子我们在深山中野营时,七公子招来的。” “怎么可能、野生的百灵鸟,怎么有这般灵性。” “我也好奇,那日小楼在树下小憩,百灵鸟的窝就在树上。” “她睡醒了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叠着玩,小百灵鸟就在树上看着叫着,挺欢快的。” “半晌后那小百灵居然也下来了,落在了她的帕子上,在她指间跳舞,她带着小百灵鸟玩了几天。” “熟识后小百灵就由帕子牵引着,与我和梅笑楼也混熟了。但我和梅笑楼、还是只能通过这手帕召唤它。” 海琼华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这雁归楼连山间野生的鸟类也能驯服。” 沈秋词道:“也未必是驯服、我看这小百灵鸟倒是甘愿臣服于他。 晨雾渐退,山巅之上,红日初升。 雁归楼与梅笑楼,站在高高的峰顶上,望着云雾缭绕的峡谷,望着脚下的云霞万丈。 望着那初升的太阳仿佛近在咫尺,仿佛伸出手去就能将它轻轻抚摸。 雁归楼虽然年纪尚小,但她平生真如一只随季节迁徙的大雁,自己的家没住几天,竟也到处都有她的巢穴。 见过美景无数,只是这大自然所馈赠的山河画卷,让她怎么也看不够。 两人都沉浸在这美景中。 梅笑楼背上的何冬冬睁开了迷朦的双眼道:“娘子,这太阳好美,大舅子,快放我下来,我要摸摸太阳去。” 梅笑楼放出包裹中的何冬冬道:“小东西,背你半天了,你要敢尿我身上,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何冬冬回嘴道:“少在那揭人家的短,不就是多喝了几碗梅子汁吗?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喝就是了。” 脚下就是鹰愁涧。 而这鹰愁涧,按照当地村民所说,并不是一个山涧,而是大大小小无数个山涧组成,每个山涧都有不同的去处。 像去马家村的那个山涧,最险峻的地方是个百多米的天梯,由山间藤蔓和木板搭建而成。 刀削斧劈一般的崖壁,若没有那天梯,以这笔直向上的程度,就是猿猴也无法通行。 至于西州美人所说的带天桥的山涧,只能等山岚散去,按照山谷走势,细细寻找。 正午时分,晨雾全部散尽,云霞流动也已渐渐地远去。 这鹰愁涧终于露出了全貌,大自然这鬼斧神工的杰作,让三人见了也不禁心中颤栗。 连绵起伏间,千沟万壑,下面深不见底。 虽有苍松翠柏做装饰,但那随处可见的断崖绝壁,也当真让人背脊生寒。 这样的地方,莫说住人,就是飞禽走兽也难通行。 看了许久,梅笑楼道:“若无忧谷在这里还当真是个隐秘处。” “那你觉得它应该在哪里。” “北面” “我也觉得。” 这时空中一只飞鸟上下盘旋,雁归楼向它吹了一声口哨,那鸟儿朝他们飞来。 雁归楼解下了小百灵带回的信笺,眉头渐渐蹙起。 “怎么了小楼。” “长平县出事了,那狼孩在表演时摔断了腿,他的叔父忍无可忍报官了,琼华楼一干人等全被下了狱,可是当天晚上涉案人犯都在狱中被毒死,那两个狼孩和孙姓商人,还有长平县令全被杀害。” “什么,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绝对与邹家父子脱不了干系。沈秋词已经追着邹家公子去了东州县。那地方离西州县几百里距离,应该有这伙人的聚点。” 梅笑楼道:“这伙人太过猖狂了,难怪你一直怕打草惊蛇,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将邹家家主控制起来。” “不必,那邹家家业已传承百年,想来他不是无忧谷那几个兄弟中人,他应该与琼华的掌柜一样,都是放在明面上的眼睛,如今琼华楼掌柜被他们剔除,邹家父子无样,显然他们还不知他已然暴露,若是被发现了,那我们想救的那些人,应该就全完了。” 梅笑楼道:“也对,这邹家父子背后肯定也是有跟眼睛的。” “我们去把无忧谷挑了,等找出那几个谷的所在,邹家父子无需再留。” 说完眼中杀气凛然,那个满脸怜惜喊着:“吉儿,你不该呀!”的父亲,那是一个好官,却因审了自己撼动不了的暗黑势力,而横遭毒手。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打在人身上,为三人镀上了一层金晖。 这鹰愁涧果然有一段一里路的天桥,那天桥本也不是桥,只是两条铁索链,人行走在上面,真如西州美人所说,就像走在秋千上。 能为人带来些许安全感的,是两条索链一上一下,抓着上面的踩着下面的,慢慢挪移,才能慢慢地走过。 可是脚下山谷深不见底、头顶山风呼啸。 普通人从上面走,要有多大的勇气。 雁归楼心想,普通人要进无忧谷,晚上会比白天更安全些。 雁归楼点了何冬冬的睡穴,背起他,又用绸带将他缠在自己腰上,一点足尖,几个起落,这万丈高崖走钢丝绝技就表演完毕。 到了对面见梅笑楼也与自己一般无二,蜻蜓点水般飞掠而止。 这时被解了穴的何冬冬不满道:“娘子,为什么不叫我保护你。”还不等雁归楼做出回答,梅笑楼戏谑道:“太高了,怕你被吓坏了。又要尿床。” 过了铁索桥,无忧谷近在眼前,可是前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第80章 无忧谷二 入夜时分,三人深入谷底,里面也算宽敞,虽然四面高崖环绕,但山谷足有方圆十几里。 中间亭台楼阁林立,如同一个小小村庄,这里并没有狼孩那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 院中心广场上,大大小小,男孩女孩聚集了上百个孩童,手中大刀长矛,都在操练,看穿着虽然都很破烂,却也能看出是统一服装,显然他们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 梅雁二人互相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能理解,二人千方百计来到这里解救被拐儿童。 而这些被拐的孩子,生活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甚至比外面同龄的孩子都要好些,至少在这乱世中,他们学到了自保的能力。 这时广场上走出了一个高大青年,这个人身材细瘦高挑,脸颊上一颗拇指大的黑痣,上面长了几根毛,尖嘴猴腮,在配上一对三角眼,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条奸滑狡诈的毒蛇。 三角眼道:“孩子们,今天的操练还是去掉五个,你们要好好招待下我们的客人了!” 话落那群孩子,手中兵刃齐聚,一阵喊杀声过后,向梅雁三人杀来。 两人对视一眼,立时明白了,原来所谓的西州美人,看来就是引他二人上钩的一个局,只是不知于慧萱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好容易来到这里,直接逃走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知道这里的人是什么情况,那句去掉五个,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对面大刀长矛的一群孩子两人左右为难,不能真的对他们出手,背上何冬冬也道:“喂!你们这群无礼的小孩儿,疯了不成,娘子好心来救你们,谁允许你们伤她。” 孩子们并无一人说话,只是疯狂地向他们杀来,转眼间将他们圈在中间。 这时地下传来声响,一瞬间,四面围栏同时弹出,已将三人困入其中,那些孩子依旧朝围栏内的三人杀来。 围栏缝隙不大,他们就硬生生地往里面挤,有的伸进了胳膊,有的伸进了腿,有的头伸进来被铁栏卡的血肉模糊,依旧不肯罢休。 过了片刻后那三角眼道:“好了、停、说着举起手中大刀向将头挤进铁笼的孩子砍去,顿时血花四溅。 那三角眼道:“没用的蠢东西,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保护好自己的脸,伤了这张脸,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五具身体倒下、头颅还卡在铁栏的缝隙间,雁归楼赶紧捂住何冬冬的眼睛。 而外面那群孩子知道今天任务结束。托着手中兵刃,向各个寝房走去。 那个三角眼未再说话,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大殿而去。 三个人在铁笼中等到月上中天,也未再有人出来。 院墙上的呼吸声,能听得出,站岗放哨的至少不下百人。 何冬冬吃了一点王姑娘为三人备下的干粮,窝在雁归楼怀里睡着了。 草木枯黄,衰草连天,眼看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霜。 雁归楼重伤已久,尚未痊愈的身体,在这霜寒冷夜里,病情又有些反复。 许久未出现的轻咳也断断续续袭来,只好将身上衣袍又紧了紧,将何冬冬包在袍摆之内,包在她并不算温暖的身体中。 只是他的身躯比何冬冬也大不了多少,很难将人护周全。 三个人身份悬殊,来自不同家庭,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一家人,梅笑楼脱下身上长袍,将她二人圈在自己怀里。 雁归楼道:“真后悔没有坚持己见,让你们跟来干嘛。”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不过冬冬这孩子,连哭带闹的跟来活受罪,实在是不该呀!应该将他留在村里的。”梅笑楼道。 “你说那群孩子是被什么控制的。” “控制?小楼,他们难道不是中毒吗?” “我看不像,我自认也是用毒高手了,却没有哪种毒能把人弄成这不知疼痛的听话傀儡。” “若连小楼都不明原由,我就更看不出什么了。” “不是看不出来,是不敢相信。” “小楼看出了什么。” 雁归楼道:“我看是中了巫蛊之术,只是这巫蛊之术一直都是只在西齐西南边境接壤处的苗疆盛行。 若是有人将其带入中原,那我中原百姓岂不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梅笑楼沉思了片刻道:“这些人若当真被蛊毒控制,那确实难办了,听说那蛊毒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变得力大无穷,无所不能。而且没有神智,即使身体被人削成白骨,依旧可以战斗。” “明日我会会他们。” “小楼,若是蛊毒,尽量不与他们接触,那东西邪门的很。” “嗯,我知道,蛊毒,有点意思,还是老子从未涉猎过的东西。”说着抱起何冬冬道:“我调息一会。” 天亮了,雁归楼结束了打坐。 大殿旁,一排排的侧殿房门打开,昨晚那群孩子目光呆滞地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握着大刀长矛向三人的铁笼走来。 大刀的刀刃划过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三人听了心脏揪紧。 可那群孩子竟浑然不觉。 来到近前,三人以为他们又要向铁笼进攻,没想到竟是向昨日那五个孩子的尸体奔去。 几息之间那五个孩子的尸体就被众人肢解分食,看的里面三人几欲作呕。 分食过后昨晚那个三角眼男子再次出现,向众孩子挥了挥手。 那些孩子列队两旁,开始操练。 雁归楼向那三角眼道:“喂!你这杂碎,拐来这些孩子,意欲何为。” 三角眼望向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才道:“三个人形食粮,不配知道我的打算。” 雁归楼道:“你让他们丧失神志,自相残杀,同类而食,无非就是想选出他们中最强的那一个。” 那个人本来转身欲走,听了雁归楼的话,停下了脚步,语气阴阴道:“那又怎么样。” “选出最强的那一个后,要做什么。” 三角眼望着雁归楼:“你一个将死之人,问那么多,啰嗦。” “问的多,自然是知道我不会死。” 三角眼露出了鄙夷的冷笑转身而去。 连续三天,无忧谷众人毫无变化,每日练武,攻击梅雁三人,扔下五具尸体,第二天吃着尸体过活。 而这三天晚上,雁归楼都会在后半夜暗黑之时,守卫困乏之际使用分筋错骨手,将自己从囚笼中挤了出去。 对山谷中也了解不少,她猜的没错,这些人果真在试炼蛊毒。 背后之人是谁,其目的何在? 本欲彻查狼孩之事,打击拐卖犯罪,没想到这狼孩案只是冰山一角,凶狠的还在后面。 第81章 无忧谷三 昏暗的毒室,一颗夜明珠照亮了这方寸之地,前面是条形案几,上面的蛇虫鼠蚁身上都泛着荧光,显然都不是寻常之物。 背后整整半面墙的书册,全是关于蛊毒的记载,竟然全是汉字,字迹都是近年所写。 显然这些东西是被人从苗疆学会后,又重新修订成册的,并非是苗疆蛊师的东西。 是什么人将苗疆巫蛊之术带入中原,这个人意欲何为。 其中一个精致木盒里,藏着一个薄薄小册子,封皮是《苗疆十大禁制级蛊毒排行》 第一页,十殿阎罗,宿主月圆之夜浑身浴血,阎王嫁衣可成。 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宿主最多五年,生息消散。 第二页,冰火蛊虫,又名冰火两重天,宿主皆为女性,初识无所反应,渐渐全身冰火交替,生不如死。 终生只生女孩,且额间自带凤羽胎印,极难养活。 二代宿主会在大喜大悲之时精神错乱,以至疯魔,疯魔之时全身血含剧毒,是难得的杀人利器。 第三页,枉生蛊,枉生虫平日以虫卵方式寄居宿主身体。 催发时需将虫卵送入对方体内,两天后枉生虫遍布全身,瞬间尸骨无存, 第四页,媚蛊,宿主媚骨天成,可吸引世间所有男子,方圆十里内所有雄性生物。 再往后看,其余六种虽排行靠后,却都极为恶毒,令人当场毙命的,瞬间毒杀千人的,炼制傀儡尸的,全是杀人利器。 一个比一个厉害,也一个比一个凶残。 相对而言,前四种却显得稍微温和一些,但也都有其目的所在。 冰火蛊虫荼人子嗣,相信那阎王嫁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她自己竟是中了苗疆十大蛊毒中的第二种,才形成的凤羽胎印。 当年凤凰女降世的传言闹的天下皆乱,若知道只是有人中了冰火蛊虫,那还不被人笑死。 果然父帅说的对,这些人治国之道,不问苍生问鬼神,活该被人耍弄,真够可悲的。 雁归楼在鬼影卫之时,所查母亲中毒之事,目标指向了当年的国师,如今看了这冰火蛊毒的记载,字迹虽然不多,可那凤羽印迹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难道大梁国师失踪这些年,竟是偷偷在这里研究蛊毒。 知道了这伙人是在制造蛊人,而且已经制出了百蛊之王。 不难猜测,外面的那群孩子,实则就是在选蛊王的宿主,载体自然是不能太弱,太弱的会被蛊王毒死,蛊王也会一并消失。 这样一来,那群孩子最终一个也不能活下来,比狼孩还不如。 也难怪他们现在要同类为食,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的食物就不再是同类尸骸,而是这案几上的毒物了。 “谁” “有人” “谁在那里” 几声恐喝后,外面乱了起来,大队人马向房间冲来。 雁归楼刚想藏在案几下,一掀桌帘,不禁吓了一跳。 里面有个男孩,衣着破烂,却眼如星子,漆黑发亮。 雁归楼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捂住那孩子的嘴。 谁知那孩子却一摇头,目光扫向侧门。 山谷中闹到半炷香后才平息下来。 雁归楼早就趁乱逃回了笼子,与梅笑楼三人抱坐一团,外人也看不出什么,主要原因是那囚笼,铁柱密实,连何冬冬都无法通过,谁能想到她雁归楼能出入自由。 又过一天,梅雁二人从马家村带出的干粮早已吃净,而这偌大山谷竟是什么吃的也找不到。 何冬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饿的头脑发昏,人也起了高热,尽管这两天梅雁二人已经帮他武学开蒙,学会了打坐,可人还是病了。 雁归楼为他把了把脉,没别的问题,受了风寒加上饥饿,就病倒了。 雁归楼叫了几声:“冬冬起来喝水了。” 而后拿出发簪里藏的金针划破自己的手腕,让手腕上的血流进了冬冬嘴里,冬冬又渴又饿,喝的一脸餍足。 “梅笑楼、你也喝点。” 梅笑楼见冬冬喝了小楼的血,心疼的都想将这孩子丢出去,哪还忍心自己也饮小楼的血续命。 见他迟疑雁归楼道:“快、一会血凝了,我还要再刺一回。” 梅笑楼道:“这谷中没有水吗?为什么让我们喝血。” 雁归楼道:“有水、遍地蛊虫,对于那东西,我不是很懂,怕水中有古怪,不敢取来给你们喝,吃的东西我也没找到。” 说着面露歉意又接着道:“这谷中有大约三百多孩子,五百多成年人,吃的东西藏的隐秘。 “至于这血,我从小研习医毒、身上毒药补药吃了无数,平日里的血液你们无福消受,偏赶上这几日的血液有进补作用,莫说是这种境况,就是平日无事时,赶上了也是要让你们进补一些的。” 说着将手腕凑了上去,梅笑楼本欲拒绝,这几日看那群孩子吃的肉,大吃大嚼早已身心受创,哪敢同流合污。 可是双唇刚刚沾上血液,竟感觉很是甘甜,带了些许幽淡冷香,也很沁凉、完全没有那令人作呕的腥气与温热感。 他暗自稀奇,又见雁归楼手指从手肘划下,一股鲜血,清凉入喉,随及饮下,清凉入腹,丹田内有团火徐徐燃起。 温热之感传至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雾霭成霜,天已黎明,无忧谷一切照旧。 那群孩子依旧那样过活,三角眼又一次来到广场上,这一次他走的离囚笼近了些。 看那笼中的三人,发鬓微散,衣衫脏污,人也显得比刚来之时狼狈了许多,尤其是那最小的孩子,满脸潮红,看来是病了。 病了好,等病严重时就扔出来给这群孩子享用。 雁归楼指腹轻撵,无影蚕丝瞬间实化,手腕一扬一带,将那人脖颈缠住,拽了过来,重重摔在囚笼的铁栏杆上。 随后掐着那人脖子道:“我知道你要的是蛊王,可是你看那群孩子,再练十年八年也赶不上我的功力,徒劳罢了!” 那三角眼道:“小小毛贼,懂的倒是不少,只是你这样胁迫于我,可知下场如何?” 雁归楼看看那群孩子和外围的守卫道:“就那几只杂鱼烂虾,你以为能奈何得了我,笑话。” “饿了四天四夜还能如此,道也不容小觑,说!你的目的何在。” 雁归楼却抛出了一个让冬冬和梅笑楼都不能接受的答案:“很简单,让我成为你们的蛊王。” 一听这话,冬冬先是急了“娘子、我不要你成为吃人的怪物。” “小楼、你这又是何苦,这些人已经痴傻,就算出去了也不过是群废人。你何必以命相护。” 雁归楼一时语气阴寒,面向眼前众人“你懂什么?莫要阻我好事。” 第82章 无忧谷四 雁归楼面向他们二人道:“你们懂什么?成为蛊王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寿数,呼风唤雨的能力,这是我毕生追求。可你二人非要跟来,坏我好事。” 梅笑楼不甘心接着劝:“可是成为蛊王,你也将失去神智,沦为别人手中的提线傀儡。” “就算成为傀儡,以我的功力,也可在月圆之夜恢复清明。” 不等梅笑楼开口又接话道:“梅笑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中了西州美人的算计才会被诓骗到这里!以我的成算,若不明了此间的内幕,怎敢来闯这龙潭虎穴?” 梅笑楼听的头脑一震,难道来到这里真的是小楼想成为蛊王,而他与何东东只是恰巧跟来? 不会的,不会的,小楼是很善良的,若真的变成蛊王,受人控制,会做下多少滔天罪恶,说是毁天灭地都不为过,他怎么可能这样做? 他正在思隼间,那三角眼儿道:“好大的口气,想成为蛊王,你有什么资格?” “这天下若说我没有资格,那你训练的那群痴儿就更没资格了。” “哼,久不出江湖,这江湖上竟是连你这等黄口小儿都敢胡吹大气了,你凭的是什么?” “想知道我凭什么?就凭我是雁归楼。你可以问问你的首领,看他说我够不够资格。” 说完手一扬,那人被甩出去丈许,落地时吐了一口血,看来是已经受了内伤。 收回手的雁归楼朝那人道:“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若等不到答复,我就挑了你的无忧谷。” 说完闭目不语,完全无视了梅笑楼的声声劝阻与何东东的声声哭泣。 后半夜,雁归楼又要从笼中爬出去。 梅笑楼不知她每天出去后都在做什么,何以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劝她“不要再冒险,明日我们三人装做饿晕,他们必有行动,到那时打开了这囚笼就可与之一战。” 雁归楼手指轻撵,无影蚕丝一条条从梅笑楼脸颊扫过,轻蔑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真的是受制于人吗?笑话,我这无影蚕丝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莫说是一个铁笼,就是雁归楼酒家的匾额,也是拿来当豆腐切着玩的。” 语落,望着梅笑楼那恍然大悟的表情,掌风袭去,梅笑楼猝不及防,被点了穴,沉沉睡去。 雁归楼去了那些孩子的住所,割破手腕,将血流进一个瓷碗中。 然后让那日躲在案几下,眼如星子的孩子,将碗中鲜血给那群孩子分食。 看着那群孩子每个人都饮过后,才对那清醒的孩子道:“这些孩子最多两天就可以清醒了,无论如何,两天之内你们必须出谷去,鹰愁涧那地方以清醒的状态,你们根本就渡不过去。” 说着又拿出一个带有两个铁钩的腰封道:“记住,离开时将这个缠在腰上,每向前走一步,都要将铁钩勾住铁链上的铁环儿,不能嫌麻烦,也不要心急。” 那孩子道:“南寒记下了,可是七公子,你要怎么对付那群坏人?我想留下来帮你。” 雁归楼道:“孩子,这里的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我已经派人在外面等着接应你们了,你们只管出去好好生活,忘记这里的一切,记住了吗?” “南寒记下了。”那孩子乖巧回答。 无忧谷里风平浪静,外面流言蜚语,沸反盈天。 酒楼说书的到处造谣,雁归楼不堪忍受江湖人对他的迫害,为了寻求保护,已经投奔了无忧谷,将成为万蛊之王。 消息一经传出,引得大批江湖高手,纷纷寻找无忧谷下落。 紧接着,西州县令秦展鹏也得到不明人士上报,说在某某地方见到了多年以前丢失的儿童,引来官府与百姓纷沓而来。 天快亮了,雁归楼回到囚笼,扯开手腕伤口,将血液喂给那二人,已经饿了多日,若这二人撑不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在这里,无人会将他们当人看待,他们只是预备的食粮。 在外面没弄到吃的,密室里的东西个个含毒,不敢拿来给他们吃。 雁归楼将自己调制的,危险时能救命的药丸儿一粒粒吃下去,毫不心疼。 她中的是冰火蛊毒,对其他蛊毒天生就有压制作用,再用研毒室中的毒物加以中和,就是最好的解药。 那些孩子要靠自己的血液解毒,她必须保持充分的精神和体力。 老天,命运果真待她不公,看似一切都给了她。小小年纪在大西北就被称为世子爷,是云家军的云少帅。 但其实,她所拥有的,早已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也注定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留不得。 就如同这两年的过往,鲜花着锦的仕途,烈火烹油的权利,垂手可得。 可她并非寻常之人,所以要将眼前的锦绣亲手毁去,即使这一切,已经长进骨头里,也要忍着割肉剔骨般的疼痛逃离,即使忍受三刀六洞之刑也在所不惜。 看着眼前昏睡的二人,帮着何冬冬擦去眼角泪水,抚平梅笑楼蹙紧的眉宇。 看着眼前俊脸,这个人待自己不一样,她懂,若没有那些需要背负的使命,就与眼前人立马横刀,仗剑江湖,逍遥一辈子也不错。 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可偏偏在自己面前从来不用脑子,好骗的紧。 以后这个人会恨自己!不过没关系,她必须要做雁归楼该做的事。 现在只是为即将失去一个朋友伤心一会儿,不会被人发现的对。 她慢慢低下头,在梅笑楼额前印下深深一吻,好朋友间最深情一吻。 天亮后,有侍者端来了几个托盘,上面有白面馒头和几碟小菜,还有三碗粥。 梅笑楼知道这些食物有猫腻,怎么也不肯吃。 雁归楼倒是大方的紧,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到了何东东手里,一半自己大吃了起来。 吃了饭菜后,人也精神了许多。问道:“你们首领什么时候给回复,我这个人耐心有限,若是惹急了,相信后果你承担不起。” 领头的依旧是那个三角眼男人开口道:“首领说了植入蛊虫之事,要等六大谷主聚齐才能开始,可能也就最近这一两天。” “外面疯传你投奔了无忧谷,很多江湖中人都纷纷赶来。你的名气果然够大,首领也怕时间拖久了会被人打扰。” 雁归楼道:“我来无忧谷之事,是得了你们姚副堂主首肯的,也经过了你们的考验,既然你我目标一致,这样很好。但我还有一个你们必须要做到的要求。” 三角眼男人,眼珠在眼皮子底下骨碌一转,心说这人既然知道西州美人是副堂主身份,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随口道:“什么要求七公子尽管提,姚副堂主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嘴里没个把门的,为你招来祸端,回头首领会收拾她。” 雁归楼好整以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实力,也知道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无忧谷,外面那群小崽子必须给我扔出谷去。” 第83章 无忧谷五 雁归楼不悦:“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实力,也知道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无忧谷,外面的那群小崽子必须给我扔出谷去,我可不想在自己丧失神智之时,被你们每日以这种粗略食物打发日子。” 说着指了指那群孩子,那表情已经不似看待活人,就像是看见锦鲤旁边摆了一盘章鱼,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梅笑楼眼见得雁归楼那藐视生命的态度,三观一度刷新再刷新。 平心而论,小楼是他真心想要结交的朋友。 从一开始的不省人事,出现于人前,到后来为雁归楼酒家解困,为自己烤竹鼠,这一路行来。 雁归楼,似是在不断地给他创造惊喜。 让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强悍的男人,尽管失去权力地位,走投无路,也压不垮那挺拔如松的脊梁。 他的强悍来自于他自己,不需要任何附赠加持。 只好语重心长道:“小楼不要,你不是这样的人,若是我与冬冬拖累到了你,你大可离去,不必管我们。” 何冬冬这两天嗓子都哭哑了,依然道:“娘子,我要回家。我要带你回家找爹爹,我不要你变成吃人的怪物。” 可怜何冬冬自己被架在火堆上时,都未哭过,这时却已经哭的双眼红肿,像两个桃子。 这时那三角眼道:“那些孩子好说,等你种下蛊王之后,扔他们下山谷,就是连尸体都不用埋的。” 雁归楼一直与他扯皮,就是怕他们这般行事,到那时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来不及相救。 知道他们有此打算,也不意外道:“好主意,不过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那三角眼深知这些孩子本来就是拿来做实验的,既然已经有了最好的,还留那群废物有何用? 见他目光疑惑,雁归楼又道:“西州美人既然将我投奔无忧谷之事传开,相信那些江湖豪侠不日就会赶到,咱们可以将这群小崽子放出谷去。那群人自诩正义,见到这群孩子,散的到处都有,他们那假冒伪善的行径,会令他们不得不管这些孩子的事。到时候可以为迎六位谷主入谷争取些时日。” 那人听后道:“七公子好算计,废物利用也是绝了。只是与你同来的这两位,首领有交待,在你未植入蛊王之前,他们不可离开。” 雁归楼听的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看来首领还是对雁某有戒心呀!无妨,首领未曾经历我那般被人追杀,怎会知我心中苦楚,又怎会懂得我想变强大的决心。” 三角眼也同情道:“是啊!江湖上这些杂鱼烂虾实在恼人,蚂蚁咬死大象也是有可能的,雁公子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这些事,等首领回谷,我自会转达,只是首领也有别的考量,无忧谷的事,不想让外人知晓。” 雁归楼见左右躲不过道了句:“理解,雁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得无忧谷青睐,以后无忧谷的事,自然就是我雁归楼的事。” 说着,一手揽住梅笑楼的脖子,然后掐着他的下巴,将身旁的粥碗给梅笑楼灌了进去。 一碗粥很快见底,梅笑楼眼睛泛红,是怨,是恨,是不甘,是委屈,可也没有反驳,生生承受了,这也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再没有往日情份。 喝过粥后脱离了雁归楼的掌控。他赶紧干呕了起来。 还不等呕出什么,又被雁归楼制住,将他下巴高高扬起,语气冷冽:“梅笑楼,别想往外吐,就算吐出来,我也会让你再咽下去。” 梅笑楼被掐的眼瞳泛白,水雾朦胧,即使不甘心也无法摆脱被人变成痴傻的命运。 看着雁归楼笑的张狂的脸,原来这么长时间,日夜陪伴竟都是错的。 身边的何冬冬中毒后已经昏迷过去,而自己在日后也将与外面那群孩子一样形同废人。 他是有多傻,连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未看清,就带着何冬冬往上贴。 那时雁归楼不止一次让他们先走,是不想他们知道他想成为蛊王的打算,还是不想连累到他们。 雁归楼与自己到底有几分情谊在,或许在赶他们走时,那微薄的情谊就已经用尽了。 所以今天的事,做起来没有半分顾虑。 喝过粥后梅笑楼思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看到自己小时候,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每天的玩具就是一团团泥巴。 他用泥巴做了很多城堡,有自己的,有母亲的,有宫妃娘娘的。 他想象着四角高墙之外,有更广阔的天地,有善良的人们,不会踹翻他的城堡,不会骂他野种,不会打他这个贱女人生的野孩子。 会有人像宫妃娘娘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裙,给他好吃的糕饼。 突然,院墙外跳进来一只花猫,他喜欢的紧,捉住了它。 抱着玩儿了好一阵,那猫却很凶,抓伤了他的手背,逃走了。 他很难过,火辣辣的手上的痛,远没有失去一个玩伴的痛,更令他伤心。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了,几个少年个个衣饰华贵。 问他有没有见到一只花猫,说那是梦瑶小郡主的爱宠,向这个方向跑来了。 四五岁的自己,被眼前的华服晃花了眼,也被他们粗鲁的动作怔愣了神情,一时无语。 其中一个孩子见他手上的抓痕,声称猫咪果然被他藏起来了,让他交出来。 他说猫已经跑远了,那群孩子不信,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他求饶,那群孩子依旧不肯放过他,让他从他们胯下一一钻过。 他不肯,迎来的又是一轮痛打。 这时,母亲拖着病体出来了,看着满口吐血的孩子,抱起来痛哭。 有人从后殿找到了那只花猫,已经死了。 这群龙子龙女再度疯狂,抢出母亲怀中的孩子,就是狠命地往死里打。 最后是母亲从他们胯下钻过,了结了这场纷争。 他甚至看到了太子哥哥解开了腰带,骚臭的尿液淋了母亲满头满身。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 那时,那个女人不再是冷宫的弃妃,她只是一个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正在这时,宫妃娘娘来了,赶走了那群皇子皇女。 而她的母亲不久后,就离开了这个没有温暖,没有希望的人世。 临死前那粗糙的,满是伤痕的手,轻抚他的小脸,坚难道:“离儿乖,一定要活下去,长大后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里会有温暖,会有对你好的人。外面,还……会……有……希望。” 第84章 无忧谷六 从此以后,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肯用性命护他的人。 繁杂冗长的梦,梦里,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 来了两名太监,将弃妃的身体裹入一卷草席,抬去京外的乱坟岗。 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但他得不到上天的垂怜,也得不到人性的怜悯。 他的嚎啕掩在了雨里,无人可以听见。 宫妃娘娘褪去了手腕上莹润的玉镯,递到太监手里,请求他们好歹给弃妃挖个坑埋了,别让野兽分食了她的身体。 冷宫的皇子长大了,被人追杀,他逃到了大梁,遇到了同样命途多舛的雁归楼。 遇上了这个嘴上刻薄,却亲自给他上药,给他烤竹鼠,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人。这应该就是母亲所说的,外面的希望,对他好的人。 两天以后,孩子们都平安出谷了。 雁归楼此时藏身大殿的屋脊上,向下望去,下面六位谷主已到齐,每个人带了四名堂主,八名副堂主。 为首的六名谷主并未言语,那些堂主、副堂主各抒己见,吵的不可开交。 而雁归楼也终于见到了小翠所说,那个瞎了一只眼的人,竟然是二谷主。 看来于慧萱姐妹倒也没说谎。 近百人的大殿人声鼎沸,只听一个马脸大汉吵嚷着:“要我说,大哥这步棋走的太险了。那雁归楼虽然近两年声名鹊起,不可小觑。可是你看他都招来了什么?。” “就是,就是。那些江湖侠客,明里打着为民除害的大旗,实则全是来找他寻仇的。”一个八字小胡子接口道。 “可不是,这次若不是那群小废物散的满山都是,他们忙着找孩子,我们还真是不容易进来。”瘦个子尖酸道。 一个刀疤脸也跟着嚷嚷:“他雁归楼就是个灾星,谁沾上谁倒霉。” 独臂侠:“可不是,他就是朝廷鹰犬,你看他出道这两年多,打击掉多少帮会。其实他真不如南寒靠谱。假以时日,那群小废物熬到最后,我们拥有了自己亲手培养出的蛊王,怎么说也比野性难驯,麻烦缠身的雁归楼要强。” 那个人话还没说完,见眼前空气起了一圈儿一圈儿涟漪。 那个为首大哥的黑袍鼓胀如风吹,眼见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粗壮起来,越长越粗。 最后一只手,隔空就向那说话之人抓过去,口中嗡声嗡气:“警告你们多少回了,南寒只是被手下喽啰误抓入山谷,才伤了神智。这件事家主一再警告,不许说出来。” 话毕将人向前甩去,旁边上百号人非但没人敢接,还躲得远远的。 雁归楼躲在屋脊上,看得真真的。却并不明白,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只见那被甩出去的人,落地之后满口吐着黑血,随即身体开始鼓胀,肚子,大腿很快撑破衣袍,眼瞳胀得如同拳头,脑袋比脸盆还大。 一手抓着硕大的眼睛,一手掐着自己的脖颈。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屋顶的雁归楼不知这是什么邪功,只觉得看的头皮发麻,巨人棺,活着的巨人棺。 正在思忖间,果然那个人发生了和巨人棺一样的现象。 砰的一声炸的四分五裂,满屋血肉残肢,尽管大伙已经躲的很远了,依然无法逃脱溅了一身血迹脑浆的命运。 雁归楼在屋脊上也吓得够呛,饶是她早有准备也险些一个跟头栽下房去。 可是下面谁也不敢抱怨,大伙齐齐跪地高呼:“恭祝大哥神功大成,恭祝大哥神功大成。” 那虔诚劲儿,仿佛膝盖下压着的不是人类的肝肠五脏,尸体残片,而是铺了满地的红毯一般,显然是被震慑的不轻。 雁归楼心说:“这人练的什么邪功,邪出了门道,这要怎么对付他,绝不能让此人逃脱。” “还有,他口中所说的家主是谁,又与南寒有什么关系?南寒公子并未失去神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 “听众人所言,家主似乎误伤了他之后,又不敢向他的背后之人交代。只好扔在谷中,任其自生自灭。 “那男孩背后之人又是谁?能让这个拥有六个山谷的庞大势力,使用得起大哥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为之忌惮。” 看那群人马屁拍的,与朝臣山呼万岁有得一拼,悄悄离开。 梅笑楼梦里怨气冲天,愤怒的烈焰,想燃了这整个天下。 可是再睁开眼睛时,目光懵懂,已然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眼前人影绰绰他们在干什么。 他忘记了自己的童年,忘记了自己的仇恨,也忘记了害他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雁归楼。 一大群人,足有几百号,他们大碗儿喝酒,大口吃肉。个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 其中还有一个独眼人道:“我就说那婊子靠不住,若不是她将雁归楼投奔咱们的事散播出去,怎么会引来这么多江湖高手追杀?” 若这时梅笑楼还清醒,就会知道,这个独眼人就是于慧萱小翠姐妹当年流放之路遇上的那个拐子。 可他不知道的是,雁归楼因为报复西州美人引他三人自投罗网。已将放出雁归楼投奔无忧谷这个消息的事,栽赃给了西州美人。 至于于慧萱本人是否参与其中,雁归楼终是念及父帅与于景连情谊,没有追究。 另一个虬髯大汉也道:“好歹也是她将雁七公子引进来的,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另一人道:“将功赎罪,我看未必,若不是雁公子计高一筹,放出去那群小废物,让他们自顾不暇,我们还真不容易回来。” 又一人道:“什么西州美人,我呸!真应该让世人看看,她在咱们哥几个身下婉转呻吟,不知餍足的样子。哈哈哈,哥几个齐上阵,都满足不了的贱货,还什么美人,只配在瓦子里生活。” 这时那头目大哥道:“你们去见姚副堂主了?” 众人听出老大语气不善,俱都低下了头,只有一人小声嘀咕道:“她在谷中玩乐惯了,出去后要装大家闺秀,不敢与外人野合,于是就约了我们前去。大哥放心,没人知道此事。” 第85章 无忧谷七 这些话梅笑楼听的真真的,连起来却不懂其意。 忽然又听一人道:“大哥,我看外面事态严重,不如就将那二人也放出去,世人都知道他是我爪牙,见到他少不得一番审问,还能为我们争取的时间。” 那大哥,也就是这无忧谷的谷主,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梅笑楼和同样目光呆滞的何冬冬道:“不急,贤弟要先种下蛊王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上来一众侍女,为首的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火红色的瓷瓶。 席间的一个半大孩童朝着广场中央的钢铁刑架走去。步履从容淡定,仿佛去的不是刑架,是赴宴一般。 这时所有人都起身离席,随那少年而去。 梅笑楼不明所以,但嘴里竟发出含糊不清:“不要,不要。” 也不知道不要干什么,他想阻止什么。 只见那老大拿出短刀,在那孩子手腕上刺下一刀,血液涌出。 而后,他拿起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同样火红颜色的虫子。 那虫子闻到血腥味,向伤口爬去,动作缓慢,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尖爬过。 那孩子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盯着那只虫子,一眨不眨。 见那虫子喝足了她的血,慢慢消失在伤口中。潜进了身体内。 这时,众人七手八脚将刑架上的铁链,一条条扯过来,牢牢将那孩子锁住。 众人又回来吃喝,梅笑楼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那孩童,看着她手臂上,皮下似有东西在爬行,将皮肉顶的连连丘起。 梅笑楼不知那孩子是否痛苦,只见她汗水已经将衣衫湿透,手指也在滴滴答答流着水。 牙关咬的死紧,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睁开时眼瞳也已经变了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蓝,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竟让人有种挖它出来的冲动。 雁归楼渐渐忍不住,身体不住的颤抖,手上脚上的铁链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开始有铁链被挣断,人们看着惊惧,赶紧将新的铁链束缚上,从中午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日影西斜。 雁归楼心中所有念想,母亲,哥哥,父亲,回家,鬼影卫,无忧谷,慢慢的这一切都离她远去。 她在干什么? 不清楚,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见眼前那双呆萌的眼睛与她相望。 那人是谁。 忘了,好像对自己很好的样子。 对,想起来了,她要送那人出谷去,让那个人带着他的孩子离开。 要去哪?不知道,反正是出谷就对了。 见一个黑袍男人,向她走来,这个人是谁,不认识,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痛苦,不让那个眼神呆萌的人出谷。 她要怎么办?想得头疼,终于想起来了,趁那人给她束缚铁链时咬开唇齿间的假牙,将里面的毒针射给那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准没错。 那黑袍男人对腕间一点酥麻,根本毫无所觉。 忽听他道:“贤弟可还认得我?” 雁归楼没有说话,只是用呆萌的眼神,瞅了瞅囚笼里的二人。 那大哥道:“原来贤弟还惦记着那两人,好说好说,现在我以谷主的名义命令你,放那二人出谷去。” 雁归楼挣断刑架上铁链,来到囚笼前,抓住了铁栏杆,用力往两边儿一扯,那粗糙的铁柱就弯向两边。 雁归楼目光呆滞,发出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带上你的孩子,出谷去。”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此时的眼睛就像是镶嵌在这张孩子面皮上的装饰。 然而说出去的话却不容反驳。 只见梅笑楼整理好包裹,将何冬冬装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而后起身爬了出来。 他双腿僵直,身后跟着同样双腿僵直的雁归楼,一同向谷外走去。 六位谷主中有两位上前,想拦住雁归楼的脚步。 雁归楼依旧重复着机械性向前走的动作不变,竟一点点将那独眼儿的谷主推倒,然后从他心口踏过去。 那人被当胸一脚,一口血吐出,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正要起来攻击雁归楼,却听大哥道:“老二,别添乱。” 旁边人也劝着:“送那两人出谷,是雁归楼的执念,咱们依他便是。” “没错,倘若这件事不依他,逼急了让他清醒过来,也是个麻烦。” “对,等他执念一了,回到谷中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老二的气也消了下去。 转眼间来到谷外,谁曾想到,那谷外已经换了一幅天地。 大批的江湖高手纷纷涌入,看守山门的谷中弟子已经被屠杀殆尽了。 尸体被扔的到处都是,活着的人也不轻松,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个衣袍染血。 还有那不断传来不干不净的叫骂声, “雁归楼这狗娘养的,竟然躲进这么个龟壳里不出来。” “可不是?让我好找。” “就是就是,若不是酒楼说书的传出风声,还真就让他逃了。” “想逃哪那么容易,看老子今天如何灭了他。” “谁让他自甘堕落与人贩子为伍。” “说的好,说的好,他若不与人贩子掺和,老子这辈子也成不了万人敬仰的大侠,哈哈哈。” 七嘴八舌,叫骂声传来,这伙人是谁就不难猜了。 到了近前,几百号人齐齐对峙着,群雄们竟是以红花集逃得活命的雕寨主为首。 另一边,梅笑楼木讷地背着个孩子,身旁跟着同样神情呆板的雁归楼。 梅笑楼只记得有人告诉他出谷去,可是眼前被人堵了去路,又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那大哥豪气凛然:“雁归楼,接受命令,敢擅闯无忧谷之人,杀无赦。” 雁归楼将梅笑楼揽在身后:“保护好孩子,藏起来。” 语气阴森,完全不见了之前的呆板模样,也让那几百号人充分见识了她的实力。 这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从未有过自己趁手的兵器。 她所用兵器大多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从不挑剔。实在没有武器之时,摘叶飞花依旧可以夺人性命。 此时的她如同地狱里逃出的厉鬼,收割着人的生命。如同切瓜砍豆一般容易。 人群中哀嚎声不断,她就像闯入羊群中的恶狼,本来围攻她的人被撵的四散奔逃。 那些前来讨伐之人,帮派混杂,服装各异,武功路数更是不一,无法做到互相配合。 “师父救我。” “掌门救我。” “大师兄,快来帮我挡一下。”这样的语句不断从人群中发出。 梅笑楼不管这些,只记得有人告诉他,保护好孩子,先藏起来。 他就藏了一个只能容两人站立的崖壁旁,也见到了有人向他这边跑来。 第86章 无忧谷八 梅笑楼见那来人他不认识,不等对方的九环大刀砍进自己的身体,一脚将人踹倒,结果了他。 抢了他手中大环刀横于胸前。 若是他清醒,今天自然就会看出对面来人中还有几个是他的老相识,杀虎帮帮众,红花集的刁寨主,在街上匆匆见过一面,不知帮派的弟子比比皆是。 那大哥见这打斗场面,甚是满意,一场群殴,几百个高手。 竟成了雁归楼一人殴他们一群人。 他捋捋胡须:“雁归楼果然厉害,收服了这只江湖大妖,终于可以去主家那里报喜了。” 老二也道:“这些人来的这样快,好险好险,幸亏雁归楼种完蛊王了,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旁边人也添油加醋大吹大擂,好似那厉害之人不是雁归楼,而是自己一般。 “老六,你也别整天捣鼓那群恶心的狼人了。”大哥发话道。 “我们有了这样的王牌在手,组建一支蛊人军,谁人敢当?” “如今选出了蛊王,剩下那些人就养成蛊人,到时候主家一声令下,简直势不可挡。” 但是他们要再精明一些,或者是对那蛊毒少一点盲目信任,就会发现雁归楼虽然打的火热,其实一直有意无意将那些门派的头目驱赶到几位谷主众人面前。 那大哥与几位谷主看热闹看的好好的,竟似被包围了。 这倒也没什么,几位谷主不欲出手,那伙人看见自己与雁归楼实力悬殊,也疲于奔命。 可坏就坏在雁归楼那无形无迹的无影蚕丝,趁着杀虎帮帮主靠近众人时,切掉了瞎眼二谷主的脑袋。 这还了得,他们虽然干的是不容于世的勾当,可平日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交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几人顿时红了眼,纷纷抽出兵刃,与众人混战到了一起。 这时老大身边的随从也吹起了号角,沉闷的号声冲破云层,响彻整个山谷,正是敌袭请求支援的声音。 不出多时山谷中所有守卫手持大刀长矛,齐齐向谷口奔来。 雁归楼见大势已成,偷偷闪出人群,回到山谷中。 守门的知道她已加入了无忧谷,并未阻拦。 眼见她向大殿奔去,过了盏茶功夫,却见大殿里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带着不可逆转之势,将那宏伟壮丽的大雄宝殿笼入火海。 烟尘一起,山外众人也看出不对,纷纷奔来。 这时再看奔逃回来的众人,就显得狼狈多了,六大谷主只剩下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个独臂的。 那个自称是大哥的无忧谷谷主衣袍上染满血渍,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总之这个人杀人不少。 这些恶贯满盈的畜生怎就没被人给杀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雁归楼心里想着:不过就这盏茶功夫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也是不错了,真想对那些武林豪杰大赞一声:弟兄们,干的漂亮!。 谷中弟子吵嚷不休,“大哥,着火了” “大哥,那些蛊物都还在里面” “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那大哥也双目赤红:“谁干的,谁干的,这可如何向主家交代?” 这时雁归楼黑衣黑袍岿立人前,目光清澈,一字一顿道:“你不用向主家交代,你只要交代出主家是谁。” 场面一时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那熊熊大火发出轰隆隆之声。 那大哥道:“贤弟,你清醒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怕不怕,只要你还在,就不愁东山再起,这只是一处驻地,无妨无妨,哥带你冲出去,去其他山谷。”他有些语无伦次,也改了以往的惜字如金。 雁归楼道:“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雁归楼,若是被你那只小虫子迷了心智,岂不被人笑死?” “雁公子,你在说什么?哥几个亲眼目睹蛊王钻进你的身体,你被折磨了一天一夜才熬过来,那种蚕食肺腑,割肉剔骨般的痛怎能有假?” 雁归楼道:“你说这小东西,它是折磨的人死去活来,后来被我打败了,它就战死了。” 说着摊开手心,一个火红的虫子握在掌中。 雁归楼内力一催,向大哥攻去。 那大哥衣袖一拂,缷了她的攻势怒斥道:“卑鄙小人,你走投无路,我好心收留,你敢算计我。”话落两人也战到一处。 两方人马俱都静立不动,看着眼前的巅峰对决。 这时,那大哥突然衣袍鼓胀,手脚都大了无数倍,头脸也大了起来。 雁归楼鄙夷道:“这么大气性,刚一出招儿就变成巨人棺了。” 话虽如此说,手脚却并不轻松,与那人缠斗,如同一个婴儿对打成年人一般。 那人一只手就与他身高相同。弯下腰,靠着硕大拳头,一拳拳锤击过来,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雁归楼就如同小蚂蚁一般,在坑沿儿跳来跳去,那人手脚并用向他踏来,此时的刀剑招式全无效应。 几个起落,众人见雁归楼被那人收进掌中,那人喘气如牛,端详着手中猎物,合掌就要将雁归楼捏死。 众人心中惧怕,耳中似乎也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正在这当口,那人头脑晕眩,甩了甩头,是雁归楼刺进他手腕的毒针起了作用。 雁归楼再不迟疑,无影蚕丝一出,那人掌中多了一条血线,随后将蛊虫尸体捏碎在了那伤口上。 沾了虫子,那大哥竟痛的一把将雁归楼甩飞出去,然后满地打滚,口吐白沫。 这时两方众人没有了再出手的打算,都望向地上不知何故倒地的大哥不语。 半炷香过后,那大哥瞳仁涣散,四肢冰冷,浑身皮肤铁铸一般泛着青黑。手脚又恢复常人体态。 雁归楼没想到小小的一只死蛊虫竟有这般厉害,也难怪那伙人疯魔一般的研制它。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在人前展露这剧毒之物了,这东西若落在有心人手中,相信江湖自会再起风波。 又状似不经意的踢了踢死尸两脚道,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儿痛都熬不住。 周围人很多,有江湖集结来的高手,也有无忧谷弟子,若是那大哥不死,双方还有一战。 如今无忧谷呈现劣势,江湖人虽然打着清剿武林毒瘤来到这里,可是无忧谷是拐卖孩子,还是研究蛊毒谁会关心? 不过是扯着正义大旗来围杀雁归楼而已。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双肩上扛着两个狼牙棒,今日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索了多少人的命,还在滴着血。 棒身上一棵棵钢刺比拇指还粗,这要是被它扫中,轻则带去一块皮肉,重则当场丧命。那人恨声道:“雁归楼,你可还认得我?” 雁归楼皱了皱眉:“平生所杀之人太多,总有些漏网之鱼,说,你是谁?” 那人道:“长江六雄中的老六。” 第87章 无忧谷九 雁归楼轻蔑:“还当是谁,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六熊,世人都称你们六害。” 那老六甩甩狼牙棒,顿时风雷阵阵:“雁归楼,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杀人越货,作恶多端,还我五兄弟命来。” 雁归楼无语:“井水不犯河水,我与任何人都井水不犯河水,还不是一个个送他们下了地狱。” “雁归楼,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眷养男宠,喜好恶俗。如今又成了蛊王。” 不等老六说完,旁边人也接口道:“人皮披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个人了?” “没错,抛开鬼影卫的身份,你与巫蛊之人同流合污,做贩卖人口的勾当,你下贱的猪狗不如,也敢自诩正义。” “什么蛊王,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我呸。” 看着眼前众人,红口白牙上下翻飞的嘴唇,说出来的话句句诛心。 雁归楼无力反驳,面对着身前几百号人,想逃走并不难。 难的是怎样在逃走之前将无忧谷那个独臂谷主击杀。 还有两个堂主和其他余孽要怎么铲除。 难的是怎么转达梅笑楼,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悄离开。 难的是如何在那个谷主身死之前问出他们背后的主家是谁。 这人暗地里培养这些恶心玩意儿,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行径。 若此番让他们逃离,日后东山再起,今日所做之事又有什么意义? 雁归楼此时有些后悔,他不该意气用事,小孩子心性,过早暴露了自己。 他应该隐藏好自己清醒的事实,引他们互相厮杀才对。 南旋归所教授的课业,在这实战中深深地给她上了一课。 事情已然成了这样,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无用。 看看人群中那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自己是掘了他们的祖坟,还是杀了他们的全家? 她故作轻松开口:“久闻长江六害死了老的,又立了小的,之前种种,案卷已呈交到地方府衙,若阁下以为不公,自可去府衙击鼓鸣冤。” “至于这六个小兔崽子,如今我已非朝中之人,若尔等不再为非作歹,雁某人也无心赶尽杀绝。” “但若尔等依旧死性不改,除暴安良也是雁某分内之事。” 话落人群中又一次炸开了锅,长刀短剑纷纷指向了雁归楼。 “好大的口气,你算个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也敢称除暴安良?” “莫非你真把自己当成天了不成?” “雁归楼你太嚣张了,凭什么你就代表了正义?” “对,一个三寸地丁的矮子,有什么资格惩治别人?” “雁归楼,你如今修炼巫蛊邪术,还敢说自己代表正义?你当天下人都是傻的不成?” “雁归楼,识相的赶紧交出蛊王,在天下豪杰面前以死谢罪,说不定大伙还能留你个全尸。” 雁归楼听了这些笑的张扬,拿着手中不知是哪个帮派弟子的剑,指着众人道:“这位仁兄算是把问题说到点子上了,你们今日所来不就是为了那被传的无所不能的蛊王和在下这颗天价头颅吗?” “可惜令诸位失望了,那蛊王杀死了无忧谷谷主,你们可以去他身上找找,至于雁某的项上人头,不瞒诸位,雁某还没活够,你们想要强求,那也得拿出真本事来。” 语毕,火星四溅,已经与前面几人交上了手,那老六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 打的雁归楼还真有些难以招架。 几个回合,雁归楼手中剑断拦腰裂,老六的狼牙棒一只被雁归楼劈成两截,另一只被雁归楼夺去,直接当成了自己的兵器。 失了兵器的老六吓得抱头鼠窜,逃出了战局。 剩下那几人都是红花集刁寨主找来的帮凶。 虽只为求财,但出手也非常卖力,一个个身高九尺有余,半截黑塔一般,脑袋肥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蒲扇一般的大手,握着两丈有余的红缨枪,耍的虎虎生威。 七人围成了七星北斗阵,进退有度,首尾相连。 雁归楼小小身影,论身高还不到他们胸口,在阵中左冲右突,竟被逼的连连处于下风。黑衣黑袍的小小身影如同众人枪下的燕子,每每险象环生。 此时她如笼中困兽,挣脱不得,一寸长一寸强,她手中的断剑和狼牙棒,根本就无法靠近众人。 这时,人群中开始有人恭维,“凌云峰果然是好手段,这七星北斗阵一出,今日雁归楼就算是插翅难飞了。” “这还是要感谢刁寨主,请动了凌云峰的大长老,前来坐镇,” 刁长风谦虚道:“哪里哪里,大家都在为除去雁归楼这一武林大患而尽心尽力,刁某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而已,怎敢居功?” 这时听打斗场中传来声音:“刁长风,你霸占红花集千顷良田,活人饲雕。当初老子剿灭红花集时,你不在场,逃得活命。如今才几年光景,又想出来作乱,真当我雁归楼是死的不成?” 众人向打斗场中看去,只见雁归楼手中断剑飞出,闪电一般刺穿了人群外围一个企图逃跑之人的身体,那人倒下,竟是无忧谷的那个刚刚缺了一臂的谷主。 忽听场内场外又同时传来了几声杀猪般的嚎叫。 本来雁归楼手中兵器只剩一只狼牙棒,竟看见七星北斗阵中有两个持枪人的手臂断在了地上。 顷刻间血流如注,打在雁归楼的黑袍上竟也看不出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已经是必胜之局,何以会出这种结果? 而打斗场外的惨叫竟是有几人趁乱想找出无忧谷主身上的蛊虫。 哪知那蛊虫早被雁归楼捏碎,无迹可寻,翻找中几人中毒倒地,命丧黄泉。 有人喊道:“雁归楼中了蛊毒,他能控制死尸杀人,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大家一起上,千万不能让他逃出谷外,危害人间。” “对,今天必须将他消灭掉,还等什么,一起上啊!。” “大家理智一点,那无忧谷头目是被他所杀,刚才他用剑杀死的是也无忧谷的人,这大殿的火是他放的,他挑了无忧谷。根本就没有投靠他们。” 听到这句话,雁归楼如五雷轰顶,那是可儿的声音。 在孟达、戚薇双双殉难后,她新提拔的左右护法,左护法凌飞月现在已经是新任鬼影卫首领了。 而右护法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可儿,仍在做她的右护法之职,今天的事她怎么会来? 第88章 无忧谷十 自从雁归楼身份暴露后,两个多月了,江湖之人寻仇不断,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将可儿牵扯进来。 她也瞧见人群外有一众身穿道袍的蜀山弟子,虽没有参战,但能来到此间,竟然将她当成了妖怪,真是可笑。 再看旁边是一众峨眉派弟子。峨眉派掌门静贤师太在武林中一直享有颇高的声望,与少林、武当一样,是被朝廷所承认的。 以往数十年间,匪患横行,民不聊生之际,他们也多次伸出援手。 不像与自己作战的这群虾兵蟹将,占个山头,聚几个弟兄,表面上是某帮某派,实际上依旧干着土匪行当。 这时众人发起了总攻,雁归楼也不再客气,夺下近身之人手中大刀,与众人打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仗高手云集,众人打的酣畅淋漓,雁归楼渐渐呈现劣势。 不知何时,已经看不到无忧谷中那个唯一活着的三角眼堂主了。 人去了哪里?她有些慌,打斗中也无法寻找。 见她稍一分神,忽然那刁长风双剑向她刺来,雁归楼急切中狼牙棒扔出去,直接砸掉了那人半个脑袋,结束了那个人罪恶滔天的一生。 紧接着凌云峰大长老双掌向她前胸攻来,无可躲避,只得与他硬接一掌。 四掌相遇,如山崩地裂一般,一声轰隆巨响,顿时飞沙走石,烟尘弥漫,众人无法睁眼。 也无人知道在这一掌之下,雁归楼心口旧伤撕裂,已经吐血。 更无人知道,人群外再次出现了那个背着孩子的少年。 拿着一把大环刀向内里拼命厮杀着,被受了重伤的雁归楼混乱间一把抓起来,向谷外冲去。 烟尘散尽,凌云峰长老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虽然没有吐血,竟也没了再战之力。 这时,人们居然发现场中竟没了雁归楼的身影,难道是被打死了? 众人赶紧翻查着一具具尸体,可儿也在拼命寻找。 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首领的武功有多霸道,见尸体中没有首领,便偷偷向谷外行去。 峨眉派与蜀山派没有参战,这时互望一眼也向谷外退去。 那些江湖流派这次死伤大半,无忧谷帮众已经全灭。 从入山谷开始,到这大雄宝殿前,一路上铺满了尸体残骸,空气中血腥味浓郁扑鼻。 这一次,他们虽然伤亡惨重,却个个神采奕奕,比起西郊乱葬岗那一次。 这次他们终于见识了真正的雁归楼。 那人虽然实力强悍,却也并非无所不能,被凌云峰长老打的抱头鼠窜,尸骨无存。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们代表的是正义之师。 那一次次战前对骂,也将被记录于各个门派的经年事迹里。 记录下雁归楼有多大逆不道,多穷凶极恶,被这些正义之士骂的体无完肤,骂的哑口无言。 她将沉沦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中,不得解脱,受万人唾弃。 众人翻遍无忧谷,一场大火毁了一切,养蛊的经册,谷中的财宝,什么都没剩下。 天快黑了,赤红色的落日余晖打在众人染血的脸上,打在地上尸体上,仿佛地狱搬来了人间,既惨淡又恐怖。 鹰愁涧的天桥上,目光呆滞的梅笑楼背着同样痴傻的何冬冬向彼岸走去。 他忘了来时的潇洒轻功,只能按着雁归楼的吩咐,用腰上的两根铁钩一个一个交替着。勾住铁索的链环向前挪移,乖顺的像是一只收起利爪的猫咪,也忘了曾经自己狗腿的模样。 快到了,再走百米距离,前方就到山巅彼岸,这短短一里路,若是燕归楼没有受伤,拎起梅笑楼几个起落就能到达。 可如今她身受重伤,如同折翼的大雁,万仞高崖走钢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盯紧前面的梅笑楼,在他行差踏错之时,好能及时相救。 正在这时,忽觉身体一个趔趄,再看前面,梅笑楼竟被腰间的铁链勾着向山涧坠去。 雁归楼脚下一蹬,纵身一跳,抓住了下坠的铁链,再回头看,原来两人走的太慢,被山谷中的众人发现行踪,他们断去了一条铁索桥。 一里多长的铁链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崖壁撞去,这惯性即使两人抓住铁链不松手,身体也会在山崖上被撞成齑粉。 时间不等人,为了减轻惯性,雁归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用无影蚕丝将脚下铁索斩断,下降速度稍微缓和一点,可是石崖已在眼前。 她掌风运起,向石崖击去,总算是没让自己与梅笑楼的身体在石崖上相撞,而她自己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顾不得受伤,刚想用无影蚕丝将上面的梅笑楼与何冬冬捆牢,就见何冬冬的身体在大力震动下脱离了梅笑楼的包裹,向山涧坠去。 雁归楼无影蚕丝毫不拖沓,直接将何冬冬的腰身缠住带进怀中。 梅笑楼此时虽然木讷,竟也知道背上的孩子不见了,急切向下看去。 雁归楼救回了孩子,也后怕得双腿颤栗,加上连续重伤,一时竟无法向上移动。 眼见梅笑楼看着自己,向他道:“继续往上爬,到了山顶,遇见要伤害你的人就将他杀了,遇见想要帮助你的,就与他一起走。 梅笑楼领命后向上爬去。 雁归楼不知道上面情况,以梅笑楼的武功让他自保,他一定会将自己保护的铜墙铁壁一般,却不敢再将何冬冬交给他。 这人中了蛊毒,成了傀儡,根本就无法保证何东东的安全。 对面山谷中奔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如今,只剩下一条铁索,赶过来的人功力自然不俗。 那些人同样也看到了坠于崖壁、悬于半空的雁归楼。 此时无法出手,待他们回到彼岸,只要将铁索砍断。 这二人就没有活路了。 雁归楼越想越心凉,不知留下何冬冬是否正确。 当然,若论后悔,她最后悔的就是带何冬冬出马家村。 她顾不得内伤,将无影蚕丝实化,然后一圈一圈绣线一般,将何冬冬的身体与自己牢牢捆在一起。 然后断去无影蚕丝,脱去鞋子,用那秀气的小脚伸进铁环中,像没习武的普通人一样。一步步向上攀爬。 第89章 无忧谷十一 可儿下来时,看到的就是她的首领,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没了内力的加持,那双柔嫩的小手磨的鲜血淋漓,脚也应该是起了血泡,走过的铁链个个带血。 可儿来不及说话,将身上绳索缠在雁归楼腰上,带着她向上爬去。 雁归楼声音沙哑道:“可儿,你不该来的,你要离我远些才对。” 可儿双眼含泪,她怎能不来?她亲眼目睹首领跳下索桥,在崖壁烟尘四起时接住了一个孩子。 世人只知道雁归楼的无影蚕丝神出鬼没,堪称当世神功。没人知道断去蚕丝如同抽筋剔骨般的疼痛,也会让武功大跌。 但必须要断去蚕丝,因为那东西连着她的丹田之气,若内力消散之时,蚕丝会自动隐去。那孩子也会跌下山谷,再也没有救助的可能。 她的傻首领,用蚕丝将那孩子裹的蚕宝宝一般,可她自己拿什么自保呢? 三人上来时,静贤师太拉了雁归楼一把,待几人站定,也看到了山顶全貌。 梅笑楼站在了西州县令秦展鹏身边,总算是安全了一个。 秦展鹏带来了大批衙役,显然已经控制了局面。 而那些帮众匪徒大半死在了无忧谷。小半困在了无忧谷,留在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也个个武功高强。 秦展鹏权力再大,也只是文官,牵扯太多,只恐惹火烧身,如同长平县令。 雁归楼此时身心皆遭重创,那几百号人的讨伐与谩骂,言犹在耳。 虽说不在乎,可毕竟十来岁了年纪,正是能捅破天,掀翻地的时候,不服不忿,哪能受得了这些。 这时秦展鹏上前道:“雁大人,那三百多个孩子,本官已经带回去了,有少部分人被家人认领了回去,大部分孩子本官效法京城,在县里开了个雁归楼私塾。先寄养着,听说其他州县也相继破了案。可以放心了。雁大人,您还好吗?与本官一同回府衙歇息可好。” 这时长江六害中的老六道:“慢着,这起拐卖儿童大案,岂是他雁归楼告破,那是我们大伙的功劳?大伙说对不对呀?” “没错,为了破此大案,我门中弟子死伤无数。” “我帮子弟好悬没绝户了,连红花集刁寨主都不幸遇难了。” “就是,他雁归楼都做了什么?不光没救那些孩子,还种下了蛊王,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人群中顶数一个矮胖子蹦哒的欢,也不知与雁归楼怎么结的仇怨,看相貌却与刁长风有几分相似。这个人是谁也不用猜了。 但如今能做的都做完了,也实在无力与他们争辩下去。 “对,对,他就是个妖邪。” 秦展鹏自然是不信这些人的话,刚要出口反驳。 就听雁归楼道:“秦大人,您身为地方父母官,能为这些孩子做到如此。雁某很是欣慰,只可惜雁某现在一介白身,也无法在圣上面前奏请褒奖。不过您放心,您为西州百姓所做的,西州的百姓会记得,圣上也会知晓,秦大人,您请回!。” 秦展鹏知道雁归楼现在处境,怎么也不肯离开。 忽然,人群中有个青年男子声音道:“冬冬,我的冬冬,你还活着。这些日子爹爹一直在等,等的心都凉了。” 雁归楼怀中的何冬冬此时像是要清醒了,眼珠开始乱转。 那青年人跪在雁归楼面前磕头如捣蒜,待解开那一圈圈的蚕丝,想抱何冬冬时,何冬冬开始抗拒,搂着雁归楼的脖子不放。 舌头僵硬,口齿不清道:“娘-娘-习武-娘-走-保护-娘。” 人群中又上来一个小妇人,天青色衣裙,眉目如画:“冬冬,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冬冬,你怎么了?” 说完再也止不住流泪。 何冬冬扯着雁归楼的衣带怎么也不肯放手,依旧口齿不清地说着“娘,娘,习武,娘。” 场面一时让很多人泪目。 雁归楼的衣带被扯开了,她蹲下身来将何冬冬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在何冬冬颈窝中,泪水打湿了何冬冬的衣襟。 在场之人只有她知道何冬冬想表达的是“娘子,不要走。我要习武,保护娘子。” 雁归楼悄悄将自己手上的血抿进了何冬冬嘴里。 这孩子饮的血比梅笑楼多,又没有内力抗衡,估计今晚就能渐渐好转过来。 雁归楼算下来也只比何冬冬大了六岁而已,出了这么多事,她想发疯,想大喊,想大叫。 可她也只能悄悄将眼泪埋在孩子的衣服中,表面还要故作坚强。 当年的京恶谷是个淫窝,而今的无忧谷就是个生吃人肉的地狱。 雁归楼面向何冬冬:“冬冬乖,回去好好听话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当当。” 受蛊王的压制,何冬冬的情绪好转了许多,乖顺的由母亲抱着下山去了。 那孩子如今模样,母亲定是着急求医的。 突然,人群中那个矮胖子道:“大伙儿都看到了,这蛊王能令人像个傀儡似的,管他叫娘,听他号令,这妖人不除,江湖永无宁日啊!” 说着哭天抢地,竟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 雁归楼低沉道:“秦大人,这孩子是被拐进马家村,想献祭给土地公的,当时为我所救,就一直跟着我了。” 相信的人无需多解释,不相信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这时峨眉派掌门道:“雁公子,久闻江湖盛名,而今日一见也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如今你与众人各说一词,贫道也不可偏听偏信。然而贫道与蜀山道长皆为此事而来,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修行” 雁归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峨眉派率众弟子千里讨伐,虽未参战,但如今这样公开将自己收归门墙,已是助自己脱困,眼下这样做的结果显然是引火烧身,实为不智之举。 果然,人群中又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帮众小头头道:“静贤师太,雁归楼官司未了,如今又修习蛊术,您这样做。是想将他的罪孽一并揽入门下吗?” 见有人发言,其他人也跟风:“静贤师太,虽然雁归楼武功卓绝,但他身为男子之身,又喜好恶俗,您就不怕他辱了峨眉派的百年清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冰刀雪剑,伤人诛心从不吝啬。 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演义的淋漓尽致。 第90章 无忧谷十二 这时静贤师太一甩拂尘面向众人:“百年清誉是什么?难道就是固步自封,沾沾自喜吗?我峨眉派创派几百年,藏书无数,难道就不许雁公子受百年心经洗礼,成为不世之才吗?”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小小峨眉吃不下他这身硬骨头。” 师太知道这些人也是浑水摸鱼,想捞些好处,不再理会旁人道:“雁七公子,你怎么想。” 雁归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了这无忧谷,可惜逃走了那个三角眼堂主,主家是谁也没查出来,只怕这件事还未了结。 而对面那些人,只想要他的命。 秦展鹏官职太低,牵扯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杂七杂八一大堆,可要问她自己想法,当然就是回家,回家。 哪怕遭父亲的鞭子抽,板子打,也只想回家,就是一个孩子的想法。 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伤害,想在父亲怀里积蓄力量,积蓄温暖。 她向周围看了一圈儿,只见可儿一身青衣,离人群不远不近,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与绝望。 对面已有人,时不时的瞄她两眼,这个傻丫头看来终是惹火烧身了。 这时雁归楼面向静贤师太道:“师太,承蒙您不弃,于危难中命门下弟子前去相救,雁某感激不尽。” “雁某愿意拜入您门下,领略峨眉千年奇书的智慧与风采。” “只是如今雁某官司缠身,实在不易加入师门,不如求师太收在下作个外门弟子,待一切结束后再正式行拜师之礼。” 静贤师太是何等聪明之人。一语就知道她是在为救她的姑娘开脱。 这人虽然杀人手段了得,可对身边的人却是极好的,拼尽全力的保护那位公子和那个小孩儿,也该不是恶人。 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向可儿招招手道:“那就先谢过你师姐的救命之恩!” 可儿上前持剑行了个江湖礼道:“我叫可儿,以后就是你师姐了。” “师弟雁归楼,见过师姐,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此件事了。雁归楼没了鞋子,可儿背起她与众人一同下山去。 雁归楼一连受了几次重创,胸口剑伤撕裂,趴在可儿背上没多久就昏沉睡去。 蜀山掌门应邀也一同去了峨眉,阵容庞大,途中宵小虽不敢造次。 但路途遥远,前途依旧不知吉凶。 大梁皇宫,御书房内,皇帝正看着一份奏报,气愤不已。 见南旋归进来,将奏折递给他道:“雁归楼果然有动作,离开朝堂后去了个叫什么无忧谷的地方。事情在那一带传开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南旋归接过奏折,上面所写与长平县,西州县那一带酒楼里说书人所讲的大致相同,成为万蛊之王,有呼风唤雨之能,移山填海之力。 那一带的人惊惧恐慌,大批江湖高手纷纷前去讨伐。 看过奏折后,南大人苦笑:“这蠢孩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七,你这是何苦?白瞎了为父辛辛苦苦教导了你两年,做事还是又冲动又鲁莽,完全不计后果。” 说着又将另一份奏折呈给了皇帝。 皇帝边看边皱眉,眉头越蹙越紧。 南旋归喝下一口茶:“其实事情也很简单,自雁归楼酒家之事一起,他露了行踪,被大批江湖高手追杀,逃到了长平县,在那里发现了狼孩儿。” “本来是查人贩子,查到了西州县,却在西州县境内发现了无忧谷在研制蛊毒。”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信件,上面写着:小七深陷无忧谷,拜求义父将望月谷、流泉谷、千尘谷、沙河谷尽数剿灭,且记一定要统一行动,尽快,下面的小字,标记着地理位置。 皇帝看后面露惊讶:“老南,这是他在无忧谷查出来的?你可做了部署?” “小七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叫我义父,我怎敢不效犬马之劳?去那里剿杀了那些帮众,也救回了几十个孩子。” “却没想到真正的战场在无忧谷,我只派去了,可儿和他的两个手下。” “其实,陛下刚刚看到的地方官员上报的那些江湖传言,应该是小七故意派人放出去的,目的是等那六位谷主带领门下高手回谷时,引江湖人士前去诛杀。” 皇帝道:“果然是走的一步好棋。” 南旋归道:“只是可惜,不知出了什么差池,小七被人中了蛊,一天一夜的折磨险些丧命。” “哦,那他现在怎样了,人在哪儿?” “峨眉山,被静贤师太带走了,他本不欲去,但可儿救他时露了行踪,他给可儿安了个峨眉山弟子的身份。” 皇帝道:“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做出的事,处处透着一股小孩子才有的冲动?” 南大人道:“圣上还在为那句悬颈屠刀,耿耿于怀吗?我看还是算了,他哪里懂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弯弯绕绕。” “我雁归楼就是诸位大人头上的悬颈屠刀,这话尔等认是不认?呵呵呵!这话说的果然够霸气。就是朕也不敢说出口呢!”皇帝附了一句后笑得开怀。 南旋归笑道:陛下当然不敢说这话,话说出来,谁给撑腰。哈哈哈。” 笑过后又接着道:“还是算了!人小,心智也不全,若您跟他计较,他的脑袋早就够您砍上十回八回了,可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是朕老了,跟他计较什么?都是朕给宠坏的”说完摇头笑笑。哈哈哈。 南大人又道:“可儿回来时又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六大谷中跑了一个堂主,而且小七说那伙人都为一个被称为主家的办事,用活人养蛊,定是所图不小。” “还有一事,狼人谷还没找到,卷入案中的长平县令被人杀了,西周县令的奏折又被扣押,这里面的事可不是表面这般有条理。” “这伙人也太过张狂,一个县令说杀就杀,旋归,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命户部单独拨些银两为长平县做抚恤。” “如今小七去了峨眉山,就让他在那里好好歇歇,剩下的事你继续追查下去。” 数天过后,市井间茶坊酒肆,依旧说着雁归楼投奔无忧谷,和大批江湖高手合力剿杀无忧谷的桥段。 这是时下里最流行的话本儿,不管说书的平日里生意如何,只要说上这一段子,总会赚的盆满钵满。 百姓不知事情始末,人云亦云,哪管什么真相,只管自己听着乐呵。 席间,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袍少年,衣袍褶皱的厉害,头发也有些乱,脸色很白,浑身酒气。 第91章 真相一 见那蓝衫公子别说是站立,简直是坐都坐不稳,身前已经摆了满桌的空酒坛。 他一仰头,将整坛的酒一口气全灌进胃里,依旧嚷着:“小二,拿酒来,上酒。” 这时说书人醒木一敲,高声道:“据说呀!这雁归楼从鹰愁涧下来,双脚都被磨破了,但他吸食了蛊虫,已经是妖物,无人肯上前帮他,从鹰愁涧到峨眉山数千里路。” “一路走过去,脚上血肉模糊,脚底板的骨头都露出来了,这就是报应。” “到了峨眉山就被投进水牢,每日有弟子为他念普罗心经净化妖气,直到身上妖气全部净化才可停歇。” 这时人群中有人吵嚷:“还停什么停!干脆一直念下去,念到他永不超生才好。” “这种人还净化什么?若净化不完全,少不得日后又出来祸害我们老百姓。” “就是就是,也就峨眉师太心善,给他改过机会,要我说,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就地斩杀,挫骨扬灰才对,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对对,没错,练就邪功修习邪术,这种人就不应该姑息,若这次没有那么多江湖义士,前去镇压,此刻你我,哪还有命在,那蛊王修习成了,可是要吃人的。” 大堂中食客,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穷富贵,从未有过这般呼声一致。 这时一个黑衫少年,看年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愤怒道:“放心,就算吃人也不会吃你们这种嘴巴不干不净的。” 那孩子双眼通红,将手中酒碗向说书人头顶砸去:“老头儿,谁让你在这里编排恩公的,无忧谷的事,你是亲眼所见了,还是亲身经历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重伤别人,吃这人血馒头,你良心能安吗?” 这时众人中也有人起哄:“小孩子莫要捣乱,大伙儿听的高兴,再说也都是事实,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孩子道:“因为他一派胡言,我是从无忧谷出来的孩子,从头至尾,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满堂皆惊,所有人都知道,无忧谷出来的孩子三百多人。但都已经心智不全了。 于慧萱来到酒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得雁归楼相救,住进了秦大人府上。 秦展鹏敬她如上宾,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身为官家小姐之时。 但是没多久,有关雁归楼的风言风语就传开了,她并不信,几次找秦展鹏询问。 秦展鹏也不明缘由,但两人都不相信雁归楼是恶人,后来接到不明人氏密报,寻回了孩子,也寻回了已经痴傻的梅笑楼,看见了被峨眉派带走的雁归楼。 那日鹰愁涧天桥旁,于慧萱戴着面纱躲在人群中,几次欲冲上前去,问问雁归楼谷中到底发生了何事,问问他是否安好。 可是都被身旁婆子按下了,甚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那时的雁归楼已经成了众矢之地。谁沾上都会有丧命危险。 更何况于慧萱本就是皇家钦定,充作军妓之人,若被人认出来,当年放她的衙差,收留她的秦展鹏都犯了欺君之罪。 他们只好带回了梅公子,眼睁睁看着雁七公子被峨眉山的弟子带走。 梅公子痴傻几日后,人已渐渐清醒。 可是与痴傻时也没什么不同,有关无忧谷的事什么也没说,只吐露了一个信息,雁归楼又抛弃他了,弃他如敝履。 那神情如同被夫家赶出来的受气小媳妇儿,可是以他的身高相貌,总也不该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想哪儿去了?还真把他二人当成小夫妻了不成。 是绝交,是割袍断义的那种。 从那天起,于慧萱就每天多了个任务,戴着面纱将梅笑楼从不同的酒馆找出来。 尽管秦大人不想让她出府,怕她行踪暴露,但照顾雁归楼的朋友,于慧萱也是义不容辞。 而且一直不知道雁归楼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不解释,任凭那些人中伤,谣言满天飞。 于慧萱听到最后那孩子说:“你们可以不信我所说的,但是你们自己出去打听,是不是无忧谷出来的三百多个孩子全好了,可是其他谷里出来的孩子一个也没好。 于慧萱似乎已经触及到了事情的真相,也深知那孩子今天说出这些会有危险。 赶紧命身后家丁将梅笑楼与那孩子一同带回府宅。 第二天早晨,梅笑楼又一次,从高床软枕中醒来。 身体被人清洗过,干净清爽,宿醉使他头痛欲裂,但他不想清醒。 他虽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可是他依旧不能接受自己一次次被抛弃的命运。 他真心想与小楼做朋友的,可以为他两肋插刀,也可以为他去死。 可以说,小楼是他所交的第一个朋友,小心翼翼的捂着捧着,怕被别人发现了抢走。 也怕自己无意中冒犯了小楼,令他离开。 可是到头来,居然都是假的,小楼对他居然从未有过半分真心以待。 上次将他托付给了沈秋词,这次赶他走没成功,直接给他灌了蛊毒。 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也捂不热。 该抛弃时抛弃,该伤害时伤害。冷酷绝情,任何人也休要绊住他的脚步。 想到这里,一个大小伙子竟然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床幔扬起,于慧萱带着一众侍女进来道:“梅公子,喝点醒酒汤,免得头疼。” 梅笑楼看眼前人似乎多了几道重影,汤勺已到嘴边,张口饮下后道:“于姑娘,我自己来。” 这时门开了,秦展鹏走了进来。于慧萱道:“送走南寒公子了。” “送出去了,本想多留他住些日子,他不肯,只好从后门送出去。此事事关重大,南寒公子说不宜久留此地。” “秦大人,可知道南寒公子要去哪里?” 秦展鹏摇摇头“这几年外面也一直在变化,他所说的家乡,我都没听过,应该是离得很远。他说去找雁大人,以后就想跟着他了。” 于慧萱眼尾泛红道:“但愿他能如愿以偿,也能对雁大人有些帮助,雁大人太苦了。” 第92章 真相二 于慧萱眼瞳泛泪哭诉:“雁大人太苦了,暗地里做了这么多,还不被人知道?若不是南公子违背了他意愿,冒死也要说出实情,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秦展鹏道:“梅公子,你错过雁大人了,他其实一直都在保护你。 原来就在雁归楼看过了十大禁制级蛊毒的书册后,自己已经想到了解毒的方法,就是用她身上的血去解毒。 每晚一次,连续了三个晚上,又怕那些孩子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渡过鹰愁涧,只得匆忙以自己为交换条件,放他们出了谷。 南寒公子种下蛊毒后,却一直清醒着,在里面熬了有三四个春秋。也一直在想办法救那些孩子,找寻出谷的办法。 那日在毒室与雁归楼无意间相遇,两人一拍即合。 雁归楼所做之事,一直得他的帮助,也是他亲眼目睹。 众人出谷之时,他藏了起来,自然也亲眼目睹雁归楼为救梅笑楼与何东东被胁迫种下蛊毒,又亲自护他二人离开。 那时的事情,梅笑楼没有记忆,但他知道,那两天的小楼不止一次,让他二人饮下他的血,却原来不是为了进补,是为了在他们身体里提前备下解药。 怎么可以,这几天那些说书的怎么编排小楼,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居然相信了。 在一片谩骂声中终日买醉。 甚至雁归楼喜好男风,行为恶俗这样的谣言就是他说出去的。 侗林的话应验了,这个小人儿被世人伤的体无完肤,又被他补了一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呀? 梅笑楼此时的心揪着疼。恨不能插上自己两刀来缓解疼痛。 半晌后仍旧悲伤欲绝“他们说,小楼去了峨眉,受了一路的苦,这可是真的。” 秦展鹏道:“这倒未必,那日雁大人上来崖顶时,确实是赤足的。下山时,本官见峨眉山的一个女弟子背着他走的,而且静贤师太欲收他做内门弟子,相信也不会过度苛待。” 梅笑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有衙差来报:“大人,果然如南寒公子所言,无忧谷回来的孩子全部清醒了,其余那四个山谷回来的孩子有轻有重无一人好转,甚至已经死了两个。” 缓了缓又道:“现在外面疯传雁大人的血,有解百毒功效,那六十多个孩子,有七八个已经被家人认回,他们都在商议去峨眉山寻雁公子。而雁归楼书院里的孩子近日又被领回去了几个,还有丢失孩子的家庭,在赶来的路上。只是能认领回去的孩子太少了。” 秦展鹏道:“若按南公子所说,他们近日来开始杀人食肉,短短数日至少有二十几名孩子遇害。还不算这几年入谷后被折磨死的。” “若传出雁大人的血能解百毒,那他岂不危险?也难怪雁大人要南公子守口如瓶。”于慧萱道。 梅笑楼既然已经知道了,雁归楼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他,后面的事也就明事理多了:“小楼不许南寒将无忧谷之事说出去,是怕他引火烧身,之前长平县令刚要彻查狼孩儿案,当晚就遇害了。” 秦展鹏一听大惊:“还有这种事?” 梅笑楼:“就发生在我与小楼入无忧谷的前一晚。” 秦展鹏道:“难怪那日在崖顶,那些江湖人当着雁大人的面抢功,雁大人也不解释,还不让我插手,原来如此,竟是怕本官受牵连。” “虽说现在小楼身负重伤,但以他的个性,不会不管这些孩子。不如秦大人就派人将这六十几名孩子一同送过去,左右躲不过,莫不如替小楼博个美名,只是,如今小楼被人觊觎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可怎么是好?” 三人都有些沉默,许久后梅笑楼道:“小楼的安全今后由我保护。” “也好,有你保护,秦某也会放心些。” “只是秦大人,那日我们三人刚入谷就被擒,害得这次查案,梅某没出半分力,还掣肘了小楼的行动,原是那西州美人与他们暗通来往,告密所致。” 秦展鹏一听怒了,雁大人千辛万苦帮他破案,却被他所管辖的子民出卖,险些丧命,这可如何交代?朝门外道:“来人,速速缉拿西州美人父女归案。” 过了半天后,衙差返回来道:“回大人,西州美人与他的父亲婢女全部遇害,经仵作查验,大约死在三天前,西州美人身上中了三十多刀,刀刀致命。” 几人听了都很吃惊,梅笑楼道:“看来无忧谷的背后之人动手了,长平县也有他们的人,我想应该也被剪除了。” 秦展鹏道:“这不像是普通帮派的行径” 梅笑楼道:“没错,无忧谷势力一共有六个,据你所说,只剿灭了五个。那应该还有一个狼人谷没被找出来,我马上出发寻找其下落。” 秦展鹏一听:“找是必须要找,但会不会此事应该也晚了一步。” “不妨事,这件案子由狼孩案引起,小楼半路被人带走,于情于理我都要去那狼人谷看一看,替小楼了了这桩心愿。” 第二日西州县城门外,送行的马车停了下来。 这一次,虽然已经预料到狼人谷的人凶多吉少,但秦展鹏依旧派了十几名亲卫跟随。 临行前,梅笑楼向于慧萱道:“不知于姑娘日后有何打算?据我所知,小楼是想等案子告破后,带于姑娘去西北的。” 于慧萱拭了拭迷朦泪眼道:“雁大人仁善,只是如今的慧萱已经历了那么多的磋磨,也该学会长大了。雁大人带我脱离苦海,已是恩同再造,剩下的路就让慧萱自己走!梅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我打算找到狼人谷后,去峨眉,寻小楼。” “嗯!小楼生性隐忍,注定是干大事的人。我虽是女子,也希望有所成就,将来对他有些帮助。” 梅笑楼道:“于姑娘说的对,小楼的眼界确实与我等不同,若我等不学会成长,恐怕将来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于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第93章 狼人谷一 三人互道一声“保重,后会有期。” 看着几人打马扬鞭,烟尘远去,于慧萱眼中酸涩,内心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秦展鹏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道:“于姑娘,请回!。” 于慧萱眼中闪着泪花,父母被问斩时,她已经流干了眼泪,如今知道了雁归楼种种,再次难受哭泣。 除了她与秦展鹏,没有人知道,入谷前雁归楼被人动过火刑。 忍着那样的伤,还在终日奔波劳累,这还是个人吗?换做普通人,这伤就够养上半年了。 于慧萱闭上眼睛,心被掏空了一般的难受。 她实在无法想象,雁七公子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将案子破了。 秦展鹏早年妻子死后一直未续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人。 看着女孩闭目垂泪,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束手无策。 只得拍了拍于慧萱肩膀,将人狠狠搂入怀中道:“于姑娘,莫要哭了,雁大人此番遇险,皆因秦某管辖不力所致,本官承诺,今后一定加强防范,莫让歹人钻了空子。” 于慧萱道:“秦大人,民女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如今也想为那些孩子尽些绵薄之力,民女想去雁归楼私塾做个教书先生,恳请大人成全。” “也好,只是姑娘这相貌若被人发现了也是麻烦。” “大人放心,民女家遭变故之时,年仅七岁,相识之人并不多,前些时日,小翠也打听到了前街有个望月楼,掌柜善于在人体上赐下丹青,掩饰伤疤,民女已经约了她。” “也好,只是委屈姑娘了。”说着,两人相携回了秦府。 话说沈秋辞追查邹家儿子到东州县沙河谷时,正赶上鬼影卫围剿沙河谷,他于混乱中救出邹家儿子,那邹家儿子将他当成了谷中人。 又是自己的恩公,言语中也未过多隐瞒,沈秋辞与他匆匆赶回了长平县。 赶紧找到海琼华与沈秋霜二人。 据那邹家儿子所言,正如雁归楼所猜测,狼人谷入口就在那个荒山狗肉馆附近,只是那里遍地机关,若没有狗肉馆的女掌柜带路,任谁也找不到入谷的位置。 三人决定启程,赶往西州与长安交界处寻找那家狗肉馆。 第二天天还没亮,有更夫敲着铜锣高喊杀人了,他语无伦次,显见被吓得不轻。 经官差寻案,竟是邹家府宅,一夜间遭了灭门,男女老少丫头仆从死了30多人,无人知其原因,只有行将远去的海琼华与沈家姐弟道了句:“恶有恶报。” 可是关于狼孩儿案,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却是连幕后黑手的外围都没有打探出来,也让人着实不安。 数天后,他们到达了传说中的狗肉馆。 断壁残垣,倒塌的梁柱还在冒着股股青烟。 梅笑楼正在废墟中查看,死了五个人,两具烧成了白骨,骨头里还有内脏未被燃尽,心肺间皆插满了箭头,可见当时箭射得有多密集。 三具焦尸看身材似是一男两女,尸体上都有数根箭头插入。 这把火是毁尸灭迹才放的,厨房的位置,还有未焚毁的食材,有剥了皮的狼尸,这名为狗肉馆。给人吃的竟然是狼肉。 也难怪雁归楼将狗肉馆定为线索,狼肉市场上价格比狗肉贵多了。 这家店挂狗头卖狼肉,不是傻子,就是想隐藏什么。 四人打过招呼后继续查找,扩大搜索范围,希望有漏网线索未被烧毁。 此时天已大亮,正搜着,听到沈秋霜怒斥声:“什么人?” 三人赶紧跑过去,在一个壕沟下面。 沈秋霜急道:“你们别过来。” 等了片刻后,见沈秋霜带着一个裹着沈秋霜外袍的女子上来。 那女人披头散发,打着赤足,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浑身发抖。 光裸的小腿不难猜出,外袍内里是一番什么景象。 沈秋霜宝剑架在那人脖子上怒斥:“这里发生了什么?快说。” 那女子年龄也不到三十岁,却吓得瑟瑟发抖:“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奴家不知。” “快说” 那女人吓得跪地求饶,放声大哭,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沈秋词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姐,温柔点,你吓到她了。” 海琼华也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沈秋霜身上。 看得梅笑楼心里一疼,不知小楼在峨眉派过得怎样,天冷时,会不会有人为他披一件衣服?” 沈秋霜将衣服系紧道:“小词,别看她装可怜,这女人胆子大的很,她躲藏的那个壕沟下全是死人骨头,还有被煮过的,这就是个蛇蝎美人,你日后行走江湖,可要记住,莫让人的外表给骗了。” 说完又似以身作则地狠狠踹了那人一脚。 那女人吃痛,也知瞒不过,只好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奴家就是一开狗肉馆的,从未与人结怨。今早天未亮时,奴家与夫君正在休息,忽然外面射进来好多箭,夫君护住我,中了很多箭,当场死亡。后来箭停了,以为没事了,却又来了一拨带火的箭。房间里很快烧着了,奴家只好躲在厨房水缸里才得活命。”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女人能活下来,或许正是与夫君欢好,才未中箭。 至于她所说的挡箭,可能性不大,若能在昏睡中替别人挡箭。有这般警觉,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 沈秋霜又道:“下面那些骨头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支支吾吾:“是夫君,他见有些客人身家贵重,就起了贪念。” 沈秋霜震怒:“什么样的贪念,将人做掉,拿人肉当狗肉贩卖。” 那女人一听哭得更凶:“都是夫君贪财好色,奴家有罪啊!” 这时梅笑楼道:“掌柜的,你这店里一天卖多少狗肉?卖不出去的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几天也难见到一个客人?” “有客人,有几伙行脚商人隔三岔五路过,打个尖儿” “你以狼肉冒充狗肉,让食客吃后得了狂犬病,回村后致使多人染病,不治身亡。不过,你人肉都敢卖,那几个行脚商人的死活显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那人哭诉道:“奴家不知,奴家不知,奴家真的不知道啊!” 沈秋词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袭击你们的都是什么人?邢三娘。” 说完用剑身拍了拍邢三娘的脸。 第94章 狼人谷二 被人叫破了身份,刑三娘吓得面无人色,也不敢再出言。 梅笑楼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怎么对你的事这么了解,你们谷主被人约去了无忧谷,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不光是他,六大谷主皆死于非命,如今你们的势力已经被拔除。但你们的主家怕你们暴露自己身份,也在清理门户。” “西州美人,琼华楼掌柜邹氏父子都于几天前被杀,若非你机智些。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也应该有你的尸体。” 那刑三娘似是受了打击:“不可能,这不可能啊,邹郎不会死的,他答应在门中有了地位,就调我过去他身边的。” 梅笑楼道:“你们是什么门?研制蛊毒做什么?” 刑三娘口痴:“不能说,说了会死。” 沈秋词满脸怒气:“不说也会死。” 说着,手中剑已在她脖颈间拉出一条血线。 那女人顿时慌了:“不行,谷主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瞳孔放大,似是吓得不轻。 沈秋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的谷主已经死了,被雁七公子所杀,你既是这道上的人,就应该知道你的谷主与雁归楼相比,谁更狠绝。” 那女人听后肩膀渐渐垮了下来喃喃道:“是万毒门,没人见过门主,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知道他在研制蛊人,我们谷主不参与研究,他只管为他们找些生人提供些银钱,别的事他不管。” 有了开头,也不再坚持,后面的事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虽然恶贯满盈,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以残害无辜为乐,满手血腥,罪恶滔天而已。 日影西斜,四人跟着邢三娘来到了狼人谷。 狼人谷没有马家村与无忧谷那么险峻的地势为屏障。 有的只是山林间不断的狼群咆哮和一路行来,经过无数次石门的开启。 据邢三娘所说,这本来是一个避世家族的居住地,谷主老六发现那家外出游玩的女儿甚为美艳,就跟了进去。上门提亲。 那家主不想与外人结亲,怕秘密居地被人发现,遭来祸端,要处死谷主老六。 哪知自己女儿得到消息,当晚告了密,还与他一同偷偷离去。 若老六只为美色,也算是成全了好事,以后带着娇妻好好过日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坏就坏在老六并非善类。出谷后集结了大批手下,当着美人的面灭了村里所有的人。 可他又不许美人死,每天殷勤侍奉。 看着美人整天以泪洗面,心情越来越烦躁。 终有一日,他牵着一个狼孩儿来到美人面前,那狼孩儿叫美人姐姐,美人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老六告诉她,本来是想给她留点儿念想的,不动她这唯一的弟弟。 可是她太不识好歹,只得对她幼弟下手了。 入了狼人谷后所见,果然是一个村子,茅草屋舍篱笆墙。 只是没有了农人家该有的鸡鸭鹅狗,牛羊马匹。 刑三娘在这村里果然有号召力,集结了所有人,说明了外面局势。 那群人大多是丫头婆子之类,虽没做过大恶,可多年来为虎作伥,也已非普通人。 听到邢三娘所言,有人欢喜有人愁,个个交头接耳,不知所措。 他们着装整洁,面色红润,显然平日里没吃过苦,眼见丢了眼前富贵,可看见梅沈四人,以及他们带来的那些衙役,也不敢造次。 梅笑楼见眼前众人粗粗数算,也有五十多人,还不算那些孩子。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健康的孩子,却只有十多个。 他向刑三娘使了个眼色,刑三娘命众人将所有孩子全部带来。 过了盏茶功夫,那些人又领来了十来个孩子,个个身有残疾,或身披兽皮。 按照刑三娘给的信息,数目是够了。 梅笑楼沉声道:“你们头目纠集大批高手,霸占几个山谷,残害无辜孩童,如今那五谷已经剿灭,在下不想再添杀戮,如今命你等终身囚禁此地,不得离开,尔等可有异议?。” 话落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凭什么?” “我们就一个打杂的,又没作恶,凭什么囚禁我们?” “有本事找谷主去,你们这些自诩大侠的人。管不了大奸大恶,只会欺负我们穷苦百姓。” “对,对,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知道欺负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我们不服。 “对,对,我们不服。” 梅笑楼这些日子听了太多类似话语,早已经心冷如铁。 只见蓝影一闪,血花四溅,人群中叫嚣的最厉害的一个小胖子,一个大包牙,还有一个瘸腿的已经身首异处。 众人听他森冷道:“穷苦百姓?你们也配吗?你们中但凡有一人有半点良知,这些孩子也不会弄成这样,要么画地为牢,要么死,其他五谷死了几千人,不差多你们几个。” 那些人见状,赶紧跪地磕头道:“我们不出谷,我们愿意画地为牢。” 人类共有的劣根性,欺软怕硬。几具尸体摆在面前,万事好商量。 衙役带着那二十多名孩童先行离去。 梅笑楼与海琼华、沈家姐弟在后面跟随。 出谷的石门关闭,钥匙带走,将刑三娘与那些人永远困在了里面,为这起狼孩儿案做了最终的了结。 梅笑楼并非善良之人,留下那些人活命,或许小楼会愿意。 小楼杀人无数,梅笑楼却能感觉出他的善良,他对众生给予的敬畏,为了这群素不相识的孩子,几经生死在所不惜。 四道石门全部落锁,四把钥匙握在手中,毁去内里的机关以后,狼人谷里面的人再也出不来。 只有自己手中的钥匙能将这尘封的土地再次开启。 他要将手中的钥匙交于小楼。小楼为追查狼孩案而来,最终没能来到这里。 梅笑楼今天终于为他完成了心愿。 谷内财宝无数,梅笑楼分文未取,那伙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感受到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 如山的金银换不来一个馒头。 他们要在今后的日子学会耕种劳做,养蚕织布。 第95章 峨眉派一 那伙人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学会耕种劳作,养蚕织布。 若学不会这些,山谷中野兽猎食干净后就可以等死了,想想也是大快人心。 这也许是死去的隐氏家主喜闻乐见的。 若当初他的女儿未跑出去,带回生人也少了这一桩桩祸事。 “梅贤弟今后有什么打算?”身旁沈秋词道。 “我去峨眉派找小楼,狼孩案虽破了,但幕后之人一个也没找到,万毒门不会就此罢休的。沈兄,你呢?” 沈秋词道:“回一趟山庄儿,将最近接的生意交代一下。小楼那边我还是有些担心,忙完了也去那里。” 说完又道:“琼华,你有什么打算?” 海琼华看了眼身旁英姿飒爽的沈秋霜:“琼华楼惹出了这么大乱子,若不是七公子见事至明,恐怕我也成了刀下亡魂。我要回京一趟,召集所有掌柜立下规矩,绝不能再让此种事情发生,然后去峨眉,亲自向七公子赔罪。” 说完语气沉默,似有心事。 梅笑楼大概能猜出他心中所想道:“公子似是有心事。” 海琼华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琼华楼掌柜遇害,那背后之人是否会查到在下。” 说完有些羞赧,论道武功,他是最差的一个,莫说与沈秋词、梅笑楼相比,就是连沈秋霜他也比不过。 这时沈秋霜一拍她肩膀:“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的安全包在我身上,保证将你毫发无损地送到京城。” 沈秋辞看了这上赶着往人家套儿里钻的阿姐,不禁在想,阿姐这脑袋恐怕不是进水了,而是本来就是从水里泡着长出来的。” 海琼华一听,眼睛一亮,随即黯然道:“还是不麻烦沈姑娘了,毕竟很危险的。” 沈秋霜拍着胸脯保证:“怕什么,凭我沈家的家传剑法还没有哪个宵小敢造次。” “那就多谢沈姑娘高义,等到了京城琼华楼,自当亲自做向导,陪姑娘在京城游玩儿一番。” 沈秋霜道:“叫阿姐,别姑娘姑娘的叫,太生分了不是!” 沈秋词与梅笑楼互望一眼,沈秋词又望着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阿姐,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梅笑楼心想:恐怕海琼华并不想叫你沈姑娘,她更想叫的是娘子! 要说这小楼看人的眼光着实不赖,海琼华龙章凤姿,仪表堂堂,家境殷实,与御剑山庄也不相上下。 最主要的是海琼华身居那滔天富贵,为人不骄不躁,完全没有任何贵家公子的纨绔做派,实在是不可多得。 凌云峰大殿内,掌门叶初,望着殿前盖着白布抬回来的大长老和他门下两个失了手臂的弟子,气得座椅扶手都被捏碎:“雁归楼,我凌云峰,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听着底下,其他弟子诉说着雁归楼种种恶行,怒道:“雁归楼,峨眉派不会是你的归宿,看我让你怎么死。” 这时台阶下红花集现任寨主那个矮胖子道:“叶世伯,红花集先前被他屠了山寨,如今家父又死于他手,讨伐雁归楼,红花集愿为凌云峰马首是瞻。” “对!我杀虎帮也愿效犬马之劳。” “我长江六雄愿听从调遣。” 一众杂鱼烂虾,就这样组成了一支虾兵蟹将大军,着实是可喜可贺。 叶初这时道貌岸然道:“李谨,你们几个师兄弟,继续排练七星北斗阵,这次为师要亲自出手。” “掌门威武,掌门威武,掌门威武。”众人恭维声不断。 迷雾未散,云海翻腾。 群山峰峦叠嶂,寒烟凝翠。 绝壁凌空的峨眉山大气磅礴,数千级台阶之上,众峨眉派弟子在中心广场修习剑术。 禅房内琴声绕梁,静贤师太望着黑衣黑袍的雁归楼小小身影。 虽然外界传言,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可静贤师太依旧打心里认为她是个不满十岁的稚童。 还记得那日从鹰愁涧出来,她求师太护着可儿一段日子后,就要自行离去。 静贤师太不想她刚刚脱离险境,再入重围,并不答应。 后来,她言明自己中了蛊王的毒,在精神大喜大悲之时,会令她走火入魔,嗜杀成性而不自知。 更要命的是,她曾经身为鬼影卫首领,朝中之事所知甚多,若在她毒发之时,将无法守住这些秘密,危害社稷,她要寻找解决办法。 听到这些,静贤师太先是为她担心,随即眼前一亮道:“七公子若是寻找解决之法,你就更应该与贫道去趟峨眉山了。我峨眉派内功心法、音律、典籍、镇派经文都可帮到你。” 雁归楼果真是个通透的孩子,那些千年奇书、内功秘笈,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悟要领。 望月心经,断水心经,夜呜啼,万象神功,天音镇魂曲。 这些内门弟子毕生所追求的秘笈,静贤师太毫不藏私,全部交给了她。 而她不足二十天,全部融会贯通,这要感谢她的二师父三师父平日里所教授她的武功与佛门心法加持,可说是基础打的很牢。 她也不负所望,在峨眉心经的加持下,与自身祖母手链上所刻的上穷心经融合,创出了共心诀。 共心诀会在人精神错乱之时开启另一段记忆。 而那一段记忆,要么大喜,要么大悲,总之要特别极端,否则无法想起。 这几日,每每睡前,他都会想一些宗门弟子的生平,或看一些四海游记。 还必须是悲惨血腥,令人记忆深刻的那一种。 梅笑楼已经来到峨眉派多日了,门中女弟子居多,他一个大男人出入不便。 平日里多在后院儿做些劈柴担水的活计,到了晚上才与小楼相聚。 不过这也让他内心满足,他来此地目的只是守着小楼,守着那个被他误解的老男人。 夜深了,她来到小楼寝室,那孩子躺在床上已睡熟,被子也不盖,手上的经书压着心口,像是在哭泣,不知梦里都在经历什么。 梅笑楼将书合上,放在案头。 他是正人君子,知道小楼在修习峨眉心法,他不想窥视。 可是就这正人君子的做派,在日后本该窥破谜团之时,没能帮到他。 令他对小楼几度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害得小楼几经生死,险些送命。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第96章 峨眉派二 这时,梅笑楼拿开了书册,静静看着默默流泪的小楼。 他伸出手去,虚空中描摹着小楼的眉眼。 满是怜惜,然后指腹轻触,将一滴晶莹的即将滑入鬓角的泪珠接了下来,轻轻含在口中,竟然是苦的。 他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如此心痛,如此悲伤,连眼泪都要比黄连还要苦上三分。 此时的梅笑楼做了一个很不正人君子的举动,他低下头去,轻轻吻上了小楼的唇。 做出了这个大胆举动后,吓了自己一跳。 赶紧退后一步,红着脸颊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怎就偷吻了小楼,小楼是男人,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难道我是病了,我不是正常人了。” 他虽未经情事,可也已是十几岁大男孩,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难道自己对小楼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见人还未醒,不知梦里有什么苦难,让小楼怎么也无法摆脱。 于是又大胆了起来,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像是要揉进骨子里。 管他的什么心思,这个人孩童体态,老男人的灵魂,自己就是再怎么畜牲,也不会对这样两种极端的人性起了心思。 这次再遇小楼,他有一种怎么也抓不住这个人的感觉。 小楼性子变得太多了,以前虽然清冷,不愿与人交流。 但在自己和沈秋词这样的熟人面前,还是能正常交流的,甚至是偶尔会无伤大雅的开个玩笑。 还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去哄何冬冬那个小尿床精。 可这几日自己在他身边,他甚至将自己当成了透明人。 多少天都未与自己说一句话。 唯一的一次交流,还是自己将狼人谷的事,说与他听,并将钥匙交于他手中时,他说了个“好”字。 也不知道好什么,是救回孩子好,还是封了狼人谷好? 梅笑楼内心焦躁不安,小楼的变化,问题出在了哪里? 是与自己生了嫌隙,不想再搭理自己。 还是中了蛊毒,使他整个人都变了? 若是前者还好说,自己耐心跟随,慢慢引他冰释前嫌。 若是后者,就很麻烦,毕竟对于蛊毒,无人懂得,实在不行,还是得去一趟苗疆治疗。 一夜过后,雁归楼醒来,看着揽住她手臂睡得正香的梅笑楼,有点怔愣。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爪牙,没见谁家爪牙还能与主子同榻而眠的。 当初只以为自己不日就会返回云家军,再加上又是女扮男装有点心虚,就没太管他,现在看来完全是个错误,就不应该惯着这个人。 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中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她这几天所看到的话本故事。 她成了故事里的人。 匆匆洗漱之后,去了静贤师太的禅室道:“师父,我成功了,共心诀大有所成,能在人失去意识时想起另一段记忆,而且特别真实。” 说完也不禁唇角上扬。 静贤师太不管外界怎么传,依旧当她是孩子,将人搂入怀中,怜惜道:“傻孩子,这种记忆错乱,世上的人都叫他们疯子,他们活在不为人知的世界里,一生蹉跎有多可怕。可你却甘之如饴,苦了你了。” 雁归楼道:“不妨事,不苦,我有能力控制共心诀,就有能力让自己治愈后清醒过来。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我还需要一种药。一种在蛊毒发作时不能言语的药。也要马上调配。” 静贤师太道:“孩子,你要走了吗?可是你的伤怎么样?” “已无大碍,多亏了师父的疗伤圣药。” “说什么傻话,师父不帮你,谁帮你!” 两人聊了很久,在师父禅房用了早饭。 正当雁归楼准备下山之时,山下弟子来报:西州县官差带着几十个孩子前来求药。 雁归楼不知无忧谷后面所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所求的是什么药。 梅笑楼后出发先到,也听说了那些孩子因为伤的伤残的残,半路途中又死了几个。 原也想帮帮他们,可是见到小楼近况,小脸惨白,身体也不好。 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该替小楼拿主意。 虽然小楼人善,自己也非恶人,但他的心里也只能容下小楼一人,别人的生死何必在乎! 因而他一直未提及此事,指望着他们晚些到来,与小楼错过了才好。 没想到事与愿违,终究还是未躲过去。 静贤师太吩咐弟子,将那些孩子安排在了峨眉山外院。 小楼去看时,不光有那六十多个中了蛊毒之人,狼人谷那十多个伤残孩子也带来了。 中蛊毒的孩子目光呆滞,傀儡一般。 怎么说呢?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吃饭时要先给他们定量,否则撑破肚皮也不会停下来。 洗澡时也要先教他们搓遍全身,要不然他们会在一个部位不停的搓。搓出血来,也无知无觉。 如厕更是统一管理,不然拉在裤子上尿在裤子上,依旧不知羞耻。 而狼人谷带来的那十多个孩子更令人心酸,有七八个被人打断了手脚。 两个挖去了双目,没有眼珠,复明无望。 断了手脚的,雁归楼又重新为他们接好,有的孩子手脚已经已不正常的弯曲生长上了。 看上去既可怜又另类,雁归楼没有与他们商量,直接将已经长上的骨头用内力催断,然后重新接上。 听着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没有半分心软。 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半张脸,小时候遭来多少异样目光。 如今这些孩子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就替他们选择好了。 这年月,健康的人尚不能安稳活命。 让这些肢体残缺的孩子长大后怎么生活,怎么娶妻生子。 忙了一个下午,有些疲累,那几个身披兽皮的孩子已经被雁归楼将兽皮去掉,虽然这样身体会留疤痕,但总比浑身长毛要好看许多。 万幸的是,那几个孩子都还能说话。 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兽皮不见了,即使疼的牙齿打颤,也忍着不哭。 真是一群令人心疼的孩子。 两年来,小楼见过太多的黑暗,不说早已心硬如铁,也比寻常人承受能力强许多。 但忙完这些,她依旧躲在房间里悄悄流泪。 第97章 峨眉派三 敲门声响,雁归楼忙擦干眼泪,拾起一笺药方,假装查验着。 灵灵师姐为她端来了一碗补汤。 静贤师太仁善,门下弟子也各个心慈。 尽管师父将门内弟子都无权触及的内功心法全部授予了外人,她们也毫无怨言。 接过师姐递来的汤碗,几口喝下后雁归楼道:“灵灵师姐,告诉诸位师姐们,这几天,那几个去掉狼皮的孩子是关键时期,若有人出现高热,赶紧来叫我。” “好的,您放心,一会儿我会亲自去守着。” 看着灵灵红肿的双眼,雁归楼道:“师姐,我是不是给师门找麻烦了?” “没有,您让我们看到了何为人间,好多师妹都在暗暗较劲,加紧练功,准备下山匡扶正义。” “其实人间也不是这样的,人间,还是很好的,只是我长期办案,比一般人敏锐些,才能查出一些世人所见不到的东西。” “不,被掩藏的真相也是真相,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弟子没有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义。但也该所力能及的百姓做一些实事,否则怎对得起这些年的勤学苦练。” “好,灵灵师姐比我通透,日后定有所成。” “公子您过奖了,我去看看那些孩子们。” 灵灵出门远去,一直偷听两人谈话的梅笑楼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楼似乎没什么问题,也许那些冷漠疏离,都只是针对自己而已,总之身体没问题就好。 至于他对自己的态度,左右是自己倾心相交的朋友,自己又坏了人家的名声。 这个人闹点儿别扭无伤大雅,反正宠着就对了。 片刻后,梅笑楼端着一盆水进来,见雁归楼仰躺在椅背上,似睡非睡。 他拧了毛巾给雁归楼擦了手脸。 动作很轻,人一直睡着没有醒。 看来今日给那几个孩子剥离狼皮,是累到了。 帮他洗了几遍,手上依旧有血腥气。 梅笑楼见人累的严重,又出去给打了盆水,加了些活血的草药,端回来,帮雁归楼除去鞋袜,给他泡脚。 见他睡得昏沉,指腹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帮他缓解疲劳。 许久后,雁归楼似是半梦半醒间说了句:“师姐将这药方拿去抓几味药,熬了给我。” 梅笑楼听的心头一震,自己这样一双大男人的手,小楼怎么将人认错? 他不确定的握起了小楼的手,小楼依旧没什么反应。 而后他将手伸进铜盆中握住了那双柔嫩的白皙小脚,帮她按摩穴位。 小楼似是乏的厉害,半梦半醒间,不习惯别人碰触,一直无意识的躲闪,过了一会儿道:“师姐,我自己来,去熬药!” 梅笑楼坚持帮她洗完,然后将人抱上床榻,盖上被子后才离开。 门派中有自己的百草阁,梅笑楼将药方拿去,门中弟子一见药方,不敢做主。 将长老和掌门都请来了。 长老见那药方上有很多种都是剧毒植物,服用后虽不至于叫人立即毙命,但那肠穿肚烂的痛,也会生生将人痛死。 二人都拿不定主意,但梅笑楼知道要救那群孩子需费一番周折,决定还是先照做了。 待药煎完,雁归楼已经睡醒,又在写药方。 见三人到来关切道:“师父,大长老,你们怎么还没睡?” 大长老等不及掌门开口,拿着药方道:“七公子,你确定这是人能喝的吗?” 雁归楼接过自己写的药方看了看:“大长老,弟子自幼尝遍百毒,体质与常人不同,如今又中了蛊毒,弟子的血是不能拿来给那些孩子直接用的,要先调理一下才行。” 说着接过梅笑楼手中药碗,几口饮下,而后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赶紧盘膝打坐。 额头上手上也都渗出了汗水,梅笑楼在旁边看的心疼,他好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事,替小楼揽了这差事。 掌门与大长老也怕出事,未敢离开。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就算真出了事,他们也无法相救。 一连三天过去,那几个剥了皮肉的孩子发了几次高热,大长老未惊动雁归楼,自己帮助他们脱离了危险。 这一天雁归楼喝过药后不再调息,而是直接拿出匕首向自己手腕划去。 取了血,众人来到那些孩子住处,先给那几十个孩子喂下这特殊的解药后,吩咐他们统一休息去了。 而后几人来到另一处房间,进院时就已经听到隐隐的哭声和低低的哄劝声:“宝宝乖,宝宝你听话,宝宝别哭了,我帮你吹吹,一会儿不疼了姐姐就搂你睡觉。” 说话的孩子奶声奶气,是个小女孩儿,看年龄也不满三岁,定是在家中之时,母亲经常这样哄她,现在离开了家人,她也瞬间长大了一般,开始关心起了其他的小朋友。 可就是这样的成长代价让多少人泪目。 她的手臂打了木板,骨头是重新接的,小女孩尽管懂事,可是见了给她断骨重续的雁归楼,也不禁身体瑟缩,不动声色的往梅笑楼身后躲去。 雁归楼见状,也想起了当时给她疗伤时的情景,伤痛是可以用药物麻痹的,但孩子太小了,用了麻痹药物会伤到大脑,也不利于伤口愈合,瞬间痛到极致,会带来日后很多好处。 雁归楼手中握了几枚糖果,给了小女孩两枚,将人哄了过来。 帮她检查了一下手臂,虽然日子尚浅,还未长好,但好在没有错位。 转眼间,七八天过去,那群中了蛊毒的孩子都慢慢清醒过来。 被家人认领出来的,已经通知了住在山下客栈的家人前来接孩子回家。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离去,也有寻找孩子多少年的父母来到这里碰碰运气。 只可惜这里有那么多孩子,来了那么多父母,真正认领回去的也只有几个而已。 而那几对父母面对峨眉山众人磕头如捣蒜,哭天喊地,远比没有找到孩子的父母还要情绪失控。 可见这些年在寻子的路上受了多少磨难。 到了中毒的孩子全部清醒之时,已经没有上山认孩子的父母了。 第98章 峨眉派四 西州县令发来信函,希望峨眉掌门多收留那些孩子数日,待那些重伤的孩子可以行动之时,让衙役带他们一同离开。 而这些日子,峨眉掌门也在这群孩子中收留了几个根骨奇佳的孩子,做了门下弟子。 那个三岁女童也在其中。 朝廷江湖一直是泾渭分明,虽然这些孩子得雁归楼私塾收留,也不知前景如何,反不如留在峨眉派安全。 若是老五苏小佩在此,肯定乐开了花,大赞这个骨骼清奇,那个兰心蕙质,什么习医的练武的,保证收徒一大堆。 雁归楼想到这里不禁会心一笑,而这一笑好巧不巧就被梅笑楼捕捉到了。 如同见了三月春花,欣喜的不行。 说来也怪,小楼一向表现的平易近人,武功卓绝,可怎就给了梅笑楼一种不苟言笑、身体羸弱的感觉? 这一天上午,孩子们都已大好即将离去,静贤师太准备在中午为他们饯行。 西州县里来的那几位官差,也忙的脚不沾地,借此酒宴,大家放松放松。 门内很多年没置办这种大型酒宴了,弟子们纷纷去山下采买食材。 转眼间雁归楼来到峨眉派也有月余,如今诸事皆了,只等着午后与师父辞行。 她想好了,老是这样被人一路追杀可不行,何不叫人放出风去,让那些人自己选个约战地点,死生不论,将祸根一次拔除。 然后就可以改头换面回家去了。 虽然离家仅仅两年多,可在她并不算长的人生里,两年已经够久了。 一想起即将归家,身上每个汗毛都在叫嚣着兴奋。 兴趣一起掌风袭出,从路边的竹子上削下一支竹节,然后朝身后的梅笑楼攻去。 这是她少有的主动搭讪,梅笑楼见状抽出腰间宝剑,迅速做出还击。 两人立刻战到一处,林间两道身影一黑一蓝,一会儿蜻蜓点水,一会儿分花拂柳,彩云追月一般,棋逢对手,打的难解难分,好不快活。 雁归楼一直都不相信梅笑楼是山寨里出来走镖的。一个镖师怎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二人打斗的难解难分之时,山下传来了一声惨叫,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收招后互望一眼,谁都未说话,急急向山下奔去。 到了山下出事现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众多的峨眉弟子和江湖中人。 地上有两具尸身,一具男尸,头颈分离,面相惨白,已经死去多时了。 另一具尸体是与旁边站立的弟子,同样的衣着服饰,看来是同门,只是这尸体断的,从肩膀处断为两截,竟是不知为何兵器所伤。 人群议论纷纷,显然双方主事之人都未来到。 这时传来峨眉弟子的声音:“你说是就是,当我峨眉派无人了不成,峨眉派百年清誉岂容你这宵小之辈玷污?” “你说谁宵小?我凌云峰,虽不及你峨眉派创立久远,但在武林中也是同享盛望。” “盛望,呵呵,盛望就是门下大长老,贪图那三十万两银子,出来接私活,不问青红皂白攻击我门下弟子后,重伤不治身亡,哈哈哈,当真可笑。” “好一个凌云峰,果真盛望。” “小小峨眉派,莫要欺人太甚。” “对,休要出来混淆视听,无忧谷之事,雁归楼他自己不解释,我门下弟子有了伤亡,也未与他追究,谁让他最近到处抽丝结网,戕害无辜。” “你少胡说,七公子最近一直在山上为那些小孩子疗伤,什么时候戕害他人。” “什么叫胡说。” 一名弟子红着眼睛将手中宝剑向虚空斩去,众人以为他是怒极了,要去攻击峨眉弟子。 谁知那宝剑竟是裹挟着风雷之声在空中断为两截,众人看的一愣。 那人道:“你们看到了!你们以为那雁归楼是个什么东西?它就是一只蛊王,一只到处结网的毒蜘蛛。” 人们凑上前去仔细观看,原来本是无物的道路上竟是一根蛛丝横于路上,不知道的人从此处路过,就会被锋利的蛛丝断为两截。 那凌云峰弟子道:“大伙都看到了!那日他雁归楼,从山崖下带出的小孩儿,就是用这的东西捆上来的,那时看上去是绣线,可是却没有绣线的纹路,这只是一根蛛丝而已。” 这时,梅雁二人也赶了过来,只听梅笑楼道:“照你这么说,此物如此锋利,那当日被带出山谷的孩子岂不是早已身首异处,怎还能被救回去?” “那就要问问你身边的雁归楼,武器是他的,该怎么用他自然懂得。” 雁归楼拉了拉梅笑楼衣袖道:“别说了,这确实是无影蚕丝没错。” 这时对面人群分开,一人道:“七公子承认了就好,如今这蛛丝在多地出现,已经伤了七条人命,你可有解释?” 雁归楼虽不识得此人,但见此人气宇轩昂,也是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纪,气派十足,旁边弟子为他马首是瞻,心下了然。 抱拳道:“原来是凌云峰的叶初掌门,久仰。” 那人目光阴寒回礼道:“客气,倒是不及七公子,这两年江湖朝野搅得血雨腥风,盛名在外。” 这一句似褒实贬的话,令雁归楼无法接口,却听了身后静贤师太道:“凌云峰叶掌门,今日来我峨眉派,敢问有何见教。” 凌云峰掌门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也不再客套,给身旁门人使了个眼色。 那门人张口道“静贤掌门,当日在鹰愁涧,你向天下英豪应承要监管雁七公子。” “天下英豪念及峨眉派百年声誉,也无异议。我家掌门事后也才不予追究他打伤了门下弟子之事。” “可如今他在这里非但没受到半分管束,还利用邪功四处为非作歹,请问你如何解释?” 静贤师太看了眼雁归楼,不知道外面什么事情又牵扯到了他。 雁归楼捏起路上无影蚕丝,用力一扯,拦在路上杀人夺命的无影蚕丝,此时缩成小小一团,状似一颗乖顺的豌豆宝宝,卧在她的手中。 雁归楼将双掌合十,用力一捻,那无影蚕丝就在她的掌中化为齑粉。 叶初道:“雁归楼,你竟敢当众销毁证据。” 雁归楼傲然道:“叶掌门,我没有不承认这是我的东西,如今它伤了人命,我将其毁去,也只是不想它日后再被人利用。 叶初道:“利用,七公子说的倒轻巧,可是谁信?” 静贤师太也有些无从着手,人虽不是雁归楼杀的,却是雁归楼的武器杀的,这要如何才能解释的清楚? 第99章 峨眉派五 人不是雁归楼杀的,却是雁归楼的武器,这幕后黑手是谁?不找出真凶,怎能洗清冤屈? 雁归楼道:“雁某出道以来,武功独树一帜。” 说着手指轻捻,向路旁挥去。 这时,路旁一棵青竹随势而倒:“雁某将内力化为蚕丝,自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雁某绝不会自断蚕丝,这东西连着在下的一身骨血,丹田之气。断其蚕丝,须忍受断筋削骨之痛,内功枯竭之祸。触感也要麻木很久。” 梅笑楼一听,顿时明白,原来他是断了蚕丝才引起触感失灵,连自己是男子的手都分不清。 只听雁归楼继续道:“那日在鹰愁涧,若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雁某绝不会在明知崖顶群狼环伺之时,用无影蚕丝来相救那孩子。” “诸位难道相信雁某闲来无事,会无聊到毁去自身内力,去杀那些素不相识之人吗?” 凌云峰一弟子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那功夫歹毒,如何证明。” 又一人接口道:“定是那日救回那个小孩之后,一时大意,东西被别人偷了去。” 可如今出了人命,再追究无影蚕丝去处已是无用。 “没准你那蛊王邪功,就是要靠杀人夺命才能练就?” “对,对,无忧谷灭了,精心培育出的蛊王,便宜了你,鬼知道你哪天一个发疯,就把这武林给掀了。” 那矮胖子新任刁寨主和长江六害的蛤蟆嘴老六算是与她杠上了。 “就算蚕丝杀人与你无关,可你身中蛊王已是事实。那蛊王修炼需要什么,大伙又怎会知道。” “那蛊王当日杀死了无忧谷主,你们没看见吗?凭什么就说七公子修习蛊术。” 众人唇枪舌战之后也解决不了问题,本来与雁归楼毫无关系的一件事,竟因为用了他的武器,无故招惹祸端。 凌云峰掌门本来也没打算追究是谁布下的无影蚕丝。 笑话,他自己派人偷了蚕丝布局,能让雁归楼查明真相吗? 看着自己带来的这群乌合之众,七嘴八舌吵到了火候,出言道:“静贤师太,既然你峨眉山于雁归楼之事,监管不力,那大伙也没必要再信任你了,本座这次来,是专为接管雁七公子而来,这件事少数服从多数,也无需与你商量。” 说完向门下弟子道:“带上雁归楼,我们走。” 这时峨眉派几位大长老和静贤师太纷纷将路堵住。 灵灵开口道:“在无忧谷时,凌云峰被伤了两名弟子。大长老虽未当场死亡,却是遭七公子重创之后身死,今天又丧生了一名弟子,这样的仇恨雁七公子若落入凌云峰,岂能安然活命?” 两方争执不下,那些蹩脚虾的帮派也都纷纷起哄,想要监管雁归楼,丝毫不怕雁七公子会将他们的门派给灭了。 嘈杂过后,雁归楼语气阴郁道:“监管我,就凭你们也配,诸位马上离开峨眉山,我们打过。” 叶初听得眼前一亮:“好。” 雁归楼接着道:“今日死伤不论,以前恩怨一笔勾销,以后胆敢再来寻仇,雁某定当全灭不留,诸位以为如何。” 叶掌门在知道无忧谷之事后,一直对雁归楼心生怨恨。 可是雁归楼又救治孩童有功。 在这种声名狼藉的情况下,很快逆风翻盘。 门下长老出于钱财,违背江湖道义与之交手,伤了人命也纯属活该。 但这口气实在难咽,于是一直观察江湖动向,今日总算抓到了机会,打着为那素不相识的七人讨回公道之事,为自己门派出这口恶气。 无影蚕丝之事,不可深究,若抓着不放,以雁归楼的手段,定能查出自己。 正不知如何向雁归楼发难,逼他出手,没想到雁归楼竟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次出手,他有实力将此人毙于掌下,一雪前耻。 “好,雁七公子快人快语,叶某应承,就以这次论输赢,生死不论,走。” 二人正要走,静贤道:“叶掌门,七公子半月以来。服毒取血,救死扶伤,从未停歇,你想趁人之危吗?” 叶初一听,也对,江湖传言非虚,那些孩子来到这里后,倒是都痊愈了。 “雁归楼,既然你身体有恙,那我们半月后再战如何。” “好” “阿弥陀佛。我看不好!” 来人打了个佛号,竟是嵩山寺住持。 只听他道:“峨眉派与七公子亲厚,这半月之期足够七公子躲逃到大江南北,倘若到时候峨眉山交不出人来,又当如何?” 梅笑楼在旁边听得直皱眉,正欲上前理论,被雁归楼拦下道:“方丈以为如何?” 那老方丈道:“出家人跳出方外,本不该管这红尘之事,但如今老衲受叶掌门所求来此。” “贫僧以为,不如七公子前去鄙寺小住些时日,约战地点就选在嵩山寺向北百里的紫玉云巅之峰如何?” 雁归楼正想如何将峨眉派从此事中摘出去。 没想到瞌睡有人送来枕头。 虽然此人目光飘忽不定,绝非善类,但眼下谁还管那些。 因此嘴上笑意浓深:“紫玉云巅,好名字,不失为芳冢,雁某喜欢。不如就二十天之后再战,让那些想参战的江湖朋友一并赶来如何。” 叶初一听道:“好,二十天后再会。” 说完带着门下弟子下山去了。 嵩山寺住持,来时只带了两名弟子。 这去时变成了五人骑马而行,一路相安无事,这让雁归楼摸不着头脑,一时也不知道那方丈寓意何为。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僧人待她与梅笑楼礼遇有加,途中遇上几次伏击,也都替他们打发了,还真尽职尽责地做起了保镖的行当。 而雁归楼一路看来,与她交恶的只有两伙人,倒是有四拨人都是奔着梅笑楼去的。 这梅笑楼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数月,最初编排谎言骗她。 到后来谎言也懒得编了,干脆以雁归楼爪牙自居。 若那方丈不出手,她想擒那几个杀手查查梅笑楼的身份。 老方丈一出手,什么打算都没用了。 第100章 嵩山寺一 老方丈一出手,什么打算都用不上了,不过也没关系,梅笑楼是什么身份与自己又有何干。 总之回家之前将此人甩掉就是了。 嵩山寺与少林寺齐名,都是千年古刹。 这一代住持方丈算是个武痴。 凭着对武学的一腔痴狂,少林寺十八般武艺练到炉火纯青,对寺中弟子的武艺也相当严苛。 无论是烧火僧、扫地僧,拿到江湖上都算是个中高手。 这地方比峨眉山天寒了许多,草木枯黄,隐约有了要下雪的意思。 雁归楼虽武功高强,却天生体寒,浑身澎湃的内力助她打遍天下,难逢敌手,竟然不能助她御寒。 说来恐怕无人相信,以往冬里天气,小伙伴们打着赤膊练武,练的汗流浃背,她也在练武,不是穿着狐裘练,就是穿着貂裘练。 就是穿着貂裘,与人对打百余招,也不见汗。 谁见了那毛茸茸的毛团子都不相信她居然会武功。 这晚,禅院门紧闭,她泡在浴桶中昏昏欲睡,听门外有动静也懒得理会。 正在闭眼假寐之时,一人黑衣蒙面,向屏风后面奔来。 她玩心一起,非但不喊不叫,还慢慢将整个人沉入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上去像是已经睡熟,随时会溺水的样子。 只听那个人悄悄潜进来。然后直奔她脱下来的换洗衣物,一点点摸索开去,似是要寻找什么。 雁归楼给人的感觉一直是身份成谜的,为了隐藏身份,连趁手的兵器都不存在,平日里更是身无长物,真不知那人在寻找着啥。 那人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无果后,悄悄退了出去。 雁归楼迅速穿上衣衫,起身追出去。 明月高悬,树影斑驳,竟是什么也没找到。 再回来时,见梅笑楼正帮她整理床铺道:“你,你来多久了?” 问完又有些后悔,她怎可怀疑梅笑楼,那人狗腿的都能将心掏给她,若是有图谋,等不到现在,早就下手了。 梅笑楼听出不对道:“你怀疑什么?” 而不是问你怀疑我,显然将自己当成了小楼的人。 雁归楼道:“刚刚你也看到了,有人翻我的衣服。 梅笑楼鄙夷道:“你说那个,他们应该在找无影蚕丝的功法。” “早就盯上你了,是谁你应该晓得。” “住持方丈” “嗯,没错,武痴毛病犯了,呵呵,睡!” 知道是住持方丈,二人也就不多加猜测了。 那个人半生追求全在武学上,见到杀人于无形的无影蚕丝,起了觊觎之心,并不稀奇。 世人多贪嗔痴之辈,厨子一生追求,众口不再难调的菜肴。 绣娘追求绝古旷今的花色样式。 文学追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佳作。 武者自然也要追求绝世独立的武功秘笈。 第二天,二人有意逗弄,在后山练剑时,树后的那一双眼睛让人芒刺在背。 二人互相一使眼色,掌风起,四周落叶片片飞起。 围绕着两人周身旋转,渐渐地人影被落叶包围不见,裹挟着风雷之声朝对方撞去。 这是全力以赴的一击,能让周围的人预料到一击之下磅礴的气势,将是何种的地动山摇。 住持方丈看得热血沸腾,似乎已经看到了飞沙走石过后二人吐血倒地的画面。 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两团人影相聚后,无声无息的融合了。 融合后的枯叶旋转更加迅速,风速高的已经吹的住持方丈的袈裟随风扬起,也令人睁不开眼睛。 可再睁眼看时,愣住了,空地上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天上的黄叶徐徐下落,和他被风卷起的袈裟慢慢披回身体。 远方梅雁二人躺在草地上,梅笑楼笑的合不拢嘴:“小楼,你说那老秃驴偷师不成,还被刮了满脸灰,是不是这会儿鼻子都气歪了? 雁归楼此时也露出一脸轻松来:“你不妨回去看看。” “我哪里敢啊!那老家伙三十六路大力金刚拳,你就不担心他将我的头打爆?” 雁归楼转过身,仔仔细细端详了此人眉眼好一阵。 这个人的五官颇为阴鸷,薄唇紧抿时带给人一种凛冽气息。 雁归楼虽不似那些占卜术士,能观其表知其里。 但也善易容,假设自己易容出此人模样,定会少言寡语,惜字如金。 可这人唠唠叨叨,与面相全然不符,是他同自己一样易了容,还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健谈嘴脸? 想到这,伸出手去在那人腮边捏了一把,肉感十足,并非假面。 过一会儿又觉无趣,反正是要甩开这人的。 刚开始不怀疑,现在才开始怀疑,也是徒增烦恼。 一句话也未说,翻身坐起。 其实她似乎是忘了,从遇到梅笑楼开始,两人就陷入各种危机,不断地逃命查案,能像今日这般,心无旁骛的尽享秋日暖阳,还是在御剑山庄的时候。 梅笑楼无端端被人吃了一把嫩豆腐,也有些莫名。 再摸摸自己的脸颊,这双粗硬老手,为何就不如身边那老男人的无骨小手摸着舒服? 见他起身不语,自己则又仰躺于地道:“小楼,云巅比武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雁归楼的打算只有一个,回家,回到父亲与义兄身边。 但此事不能与外人说。 半晌后方才道:“回师门闭关。” 说完又怕梅笑楼再问,只得道:“你呢,梅笑楼?” 梅笑楼有好多事情想说,但他是被人追杀出来的。 现在还不想让小楼知道他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只得道:“我与朋友走散了,要先找到他,以后还是继续浪迹天涯!。对了,小楼,你的师门在哪儿?我以后可以前去拜访吗?” 雁归楼可不想再被此人缠住:“不必拜访,师门只有我一个人,待我出关之时,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 梅笑楼从未听他提起家中之事,江湖与市井对他的传言也不禁属实。 雁归楼怕他追问,赶紧道:“你家中都有何人?” 这话问的很不礼貌,也没水平。不得不说,雁归楼看似老成持重,但这少年人的灵魂根本就没有成年人该有的阅历,什么都讲究单刀直入,不加掩饰。 梅笑楼却将这明显就是丢沙包打发时间的问题,当成了小楼对他的关心。 可是说起来,他的家人又不觉有些犯难,他不想再说谎骗小楼,又不能直接道破身份,于是到小楼,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101章 嵩山寺二 梅笑楼轻声细语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是凤凰女的故事,也是我家的故事。 我父亲是一个山大王,他妻妾成群,子女众多,听闻我母亲原来是他的嫂嫂,被他硬是给霸占了去。 一时的宠爱,敌不过众多妻妾的枕头风。 妻妾们见他宠爱母亲,就散布谣言,说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哥哥的。 年轻人血气方刚,霸占嫂子时,知她已非完璧之身,也无所谓。 可若自己下手晚了一步,珠胎暗结,那就不能接受了。 于是就将我母亲关进了柴房。 也在他的哥哥与人抢地盘儿时,放冷箭射杀了哥哥。 我出生在柴房,成长在柴房,本以为一辈子与母亲相依为命也不错。 因为那时候还有个姨娘,会偷偷带些好吃的来看我们。 梅笑楼的思绪飘回了过去,飘回了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母亲死了,被一卷草席抬去了乱坟岗。 这也许就是初见雁归楼时,他为什么那么心绪难平。 当年小小的他太想母亲了,就爬进倒夜香的老汉车底下,偷溜出皇宫,去寻找母亲的尸身。 那时候他才五岁,偶尔偷溜出去,无人知道。 那段时间,城中经常有被人丢弃的死婴,开始见到时,他很害怕。 后来就习以为常了,甚至一度以为小孩子难养活,生下来大多都是要死的。 直到那天,亲眼目睹了父皇,对他的宫妃杖刑后才知道,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那是一个对他很好的宫妃娘娘。宫中唯一对他好的姨娘。 她是母妃的好友,也是用玉镯收买太监为母妃收尸的人。 那日宫妃娘娘生下了带凤羽胎印的孩子,被人拖出去施了杖刑。 知道这件事他发了狂,五岁的小身体紧紧搂着宫妃,不让棍棒打在宫妃的身上。 可是宫妃不顾自身疼痛,喊他快救救皇妹,他虽然不受宠,但也没人敢将棍棒落在皇子身上。 尽管如此,施杖刑的侍卫收势不急,棍子还是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疼痛至今想起来依旧令人手臂发颤。 当时,小小的他抱起了皇妹,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已经死了。 他不明白,明明额间那抹凤羽很好看,可是父皇却要赐死她们母女。 说她们的母家有篡权预谋,所以凤女才降生在了她的腹中。 当时小小的自己摸索着凤羽胎印,似是这样就能挽回皇妹的命。 随知刚摸两下,那胎印就变模糊了,他大喊:“你们看错了,你们看错了,皇妹没有凤羽胎印,皇妹不是凤凰女。” 所有人都惊呆了,后来父皇亲自彻查此事,原来是产婆手心里画好了凤羽胎印形状,在小公主出生那一瞬间随手按上去的。 又后来,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妃子被杖毙了,宫人遣散,宫门封禁。 他喜欢的那个宫妃娘娘提了位份,对他也愈加的好了。 几个月后,冬天越来越冷,宫妃娘娘旧疾发作,每日每日地咳血不止。 太医束手无策,都说生小公主时受了刑,伤了身子,以是药石枉效。 终有一日,宫妃娘娘摸着他的小脸说:“离儿这么小,姨姨要是走了,留下你可怎么活?不过没办法,妹妹比你还小。姨姨要去照顾她。” 然后渐渐的气若游丝:“孩子,记住,一定要活下来,去外面,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说完,摸着他的手垂了下去。 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也慢慢滑进鬓发中。 这一年他同时失去了母亲与宫妃娘娘两位最亲的人,成了梅笑楼永远的痛。 从那以后,皇宫里再也没有生过女儿,而他也失去了皇宫里仅剩的一抹光亮,摸着黑,跌跌撞撞地,终于长大了。 长大后的他,按宫妃所言,终有一天走出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外面依旧没有温暖,外面依旧没有家。 有时他也在想,那个宫妃是不是自己也没去过外面,说外面种种的好,都是骗他的! 太子知他能力出众,多方追杀,父皇猜忌他非自己亲生,坐视不理,甚至在太子不能得手时,也补给自己两刀。 直到遇上了雁归楼,这个身宽体胖,面冷心热的老男人。 才让他感觉到世间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唯利是图,不顾手足之情。 也有人会为了一群素不相识之人呕心沥血,疲于奔命。 小楼活的那么孑然一身,遗世独立,却是他想活却活不成的样子。 梅笑楼的讲述虽有些枯燥乏味,却也以另一种形式交代了自己的身世,和此时的处境。 雁归楼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他身上。 十一年前,凤凰女三个字都是禁忌,令百姓谈之色变。 当年闹的天怒人怨,却以西齐国降生的凤凰女被处死之事,草草了结。 有关凤凰女的风波随之结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主动提及凤凰女,不禁有些好奇:“你父亲一个山大王,生了凤凰女,偷偷养着就是了,为何要暗地里处死?” 梅笑楼道:“小楼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百姓家生了这样的孩子,自然是偷偷接入皇宫,长大后嫁与皇家为妻。” “可若是像我父亲这样的身份,即使交出了凤凰女,身为一方霸主,将来也会被猜忌他必有反心。” 雁归楼心想:是了,连寻常百姓都知道的道理,那些掌权者怎会不知,当年之事,造就了多少这样的人间悲剧? 若不是云承义兄动作及时,二嫂的孩子提前催生顶替,哪有自己活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层越积越厚,似乎要下雪了。 两人在山上躺了一个下午,虽然有些冷,却也难得的轻松惬意。 远处传来寺里僧人寻找二人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难得的放松。 梅笑楼道:“小楼,云巅之战,你可有把握?” 雁归楼想也没想道:“没有。” “若是动用蛊王之力也不行吗?” 雁归楼道:“别想那些邪的,那蛊毒之力若是那么容易为人掌控,无忧谷的头目早就用在自己身上了,还能轮到我?” 第102章 嵩山寺三 梅笑楼想想也对:“是我太想当然了,可是既然打不赢,你有什么办法脱身吗?” 雁归楼有些漫不经心:“那只是个噱头,我根本就不想与他们打。” “可是小楼,风声闹的这么大,沈家姐弟与海琼华估计也会赶过去的。到时候未必就不能一战。” 雁归楼斩钉截铁地说:“梅笑楼,这一战你们绝不可露面,记住,至于原因,以后我会告知于你,切记!” “可是小楼,你集结了那么多人,若不与之一战,怎能离开,这武林中,不管是英雄还是狗熊,总归想要耍着他们玩儿并非易事。” “也没那么难,你只要记住,那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我自有分寸。” 梅笑楼看了看眼前人,圆圆的小脸,腮边还有未褪尽的婴儿肥,虽然相貌平平,却也可爱的紧。 忍不住摸摸她的脸颊道:“小楼为什么不是女孩子?你要是女孩子,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 话题转的有点突兀,雁归楼怔愣了一下:“娘的,你小子缺爱,缺的还是母爱!”说完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 梅笑楼还是第一次听小楼这样无拘无束的骂人,也觉得亲切无比:“哪里哪里,缺的不是母爱,是小楼的爱。真的,你若是女孩子,我会带你去师父那里。”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了,他会保护你的。而且他也特别喜欢女孩子,他的三个儿子调皮的不行,被他拎起棍子追着打是常事。” “每到这个时候,师娘都会将他臭骂一顿,骂急了时。他就将眼睛一瞪说,瞅你生的这三个祸害,再不管管,天都要捅破了。” “师娘会说:“你还怪我了,生了女儿就不作了吗?有这三个祸害带头,我就不信了,给你生个兔子出来,也会被他们给教唆成恶狼的。” “每到这时,师父就会说,别整那些没用的,你若真生个女儿出来,她想捅破天,我帮着捅就是了,万一伤了女儿小手怎么办?” “这样的吵?吵了十几年,女儿还是没见面。后来师娘就埋怨师父口无遮拦,说定是老天听说他要帮女儿捅破天,所以才不让他家生女儿的。” 雁归楼听的不禁一笑,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至情至性的夫妻。 她自小没有母亲,父亲虽待她很好,可总是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亲切不足。 身边长辈和义兄,弟子们视她如珠如宝,却从未体验过被人追着打,两口子因为孩子吵架的事情,也许那就是家的味道。 当然了,她也没少挨打,都是自己捧着刑杖,主动去父帅那里领罚的。 想想不觉心中一暗,转移话题道:“听说西齐皇宫也是几年都未生过公主了?” 梅笑楼心头一震,难道小楼猜到了什么?细一想,不可能,自己没露马脚。 小楼再聪明也想不到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个皇子,主要是没有依据。 哪家皇子会被边缘化的这么彻底,数月不归家也无人理会。 想到这些,只得故作淡定道:“听百姓传言是因为当年杖杀了凤凰女。才惹来天罚的,可这总归是谣言,百姓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当不得真的。” 雁归楼本想再听些有关凤凰女的内幕,不过想来也是了。 那件事发生时,眼前人还小,又是不受宠的,能知道那么一桩案子,也是因为死的是姨娘的孩子。 见小楼不语,梅笑楼道:“小楼,了结了云巅之战,跟我回家好不好? 虽然父亲待我不亲,但是师父对我很好的。 还有师娘,她很善良,也会喜欢你的。 这段时日你太累了,回去我们都歇一歇,远离这些纷争好不好?” 雁归楼虽不知此人底细,但他也急于回家,不想理会。 退出鬼影卫后,那凡是刨根问底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这个人爱是谁就是谁,关她什么事。 许久后才转移话题道:“再说!上午我使出的波纹掌是以柔克刚的极致招式,做不到这一点,无影蚕丝就练不成,你细细领悟一下。” “嵩山寺主持方丈,练就一身少林硬功夫。又毕生追求武学最高境界,如此的好胜之心,我猜他什么也悟不出来。” 满天星辰,月上柳梢,一番冥想过后,梅笑楼结束打坐。 见身旁小楼斜倚大树,已经睡熟。 他解下身上披风,帮小楼系好后,将整个人抱在怀里,向山下走去。 小楼似有所觉,将头又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继续睡去。 第二天早晨,雁归楼刚刚醒来,就见院中弟子跪了一地。 她不明缘由,看了看已经为她打来洗脸水的梅笑楼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笑楼还未及张口,弟子中一人道:“请七公子救救住持。”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又道:“昨日住持方丈进山寻找二位施主。不幸被山间毒蛇咬伤,危在旦夕。” 两人听得一愣,雁归楼道:“可看清楚是否真的是毒蛇所致。如今的季节,已经到了蛇冬天休眠的季节了,不应该呀!” 那群弟子异口同声道:“就是毒蛇所致。” 还带来了一条花斑五步蛇,见蛇是真的,雁归楼赶紧去了屋里写下了一张药方道:“小师父,先去抓药。我去看看住持。” 谁知那群弟子依旧不肯起来,一人道,求公子赐药,住持方丈中毒以深,如今只有七公子的血能解毒。” 雁归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这老家伙不光要谋夺她的功法,就连她这一身毒血也惦记上了,想来那老家伙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雁归楼进到屋里半刻后,叫那弟子进屋去取血。 房间里飘着似有似无的冷香,桌子上放着半碗血和一个带血的匕首。 此时梅笑楼坐在床沿,正在给雁归楼包扎伤口。 雁归楼脸色也有些苍白,那弟子连连道谢,转身离去,却听雁归楼道:“小师傅,这血本身有毒,才可以毒攻毒,用药前最好是先找个活物试试药性。否则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那人道:“多谢公子提醒,只是佛门重地,怎可杀生?只怕住持不肯。” 这时梅笑容怒道:“他既知是佛门重地,为何要以生血为药?” 第103章 嵩山寺四 “既是佛门重地,为何要以人血入药,还是老方丈平日里荤素不济,所谓众生平等,早已将人类革除在了众生之外。” 那弟子一时无言以对:“弟子受教了,施主的话,弟子会转达。” 一早晨出了这么一件恶心的事,雁归楼也懒得出门了,就在屋里窝了一天。 到了掌灯时分,他与梅笑楼悄悄潜入住持方丈的禅室屋顶。 果然如心中猜想,那方丈什么事情都没有。 案上那半碗血,几个人还在研究,看来是已经知道毒性了。 旁边一个弟子已经死去,而且死状也不美观,显然死前遭遇了一番非人的痛苦。 屋顶两人互望一眼,底下四个僧人还在做着各种猜测。 一人道:“没准是打扫庭院的小僧功夫太弱,抗不住毒性才死的。” 另一人马上道:“有道理,他不是也折腾了一天才死的吗?毕竟没有当场死亡,这就证明只要自身的功夫够强,是能抗住药性的。” “不见得,听说那些孩子服药前,雁归楼是服过药做一番调理的。” “既是这样,也就是说,他知道怎样才能让这血给正常人服用,不如我们明天将人抓来,逼他说出用法。” “恐怕不行,万一他将此事宣扬出去。咱嵩山寺百年清誉也就毁了。” “那还不简单,事后将人做掉,死人如何开口。” “糊涂?如今云巅约战在即,到时候我们嵩山寺交不出人来,如何是好?” “管他呢,那些人反正也是为了诛杀他,他死了,别人岂不拍手称快?” 底下说话众人七嘴八舌,屋顶梅雁二人看了半天,一个人也不认识,看来都是寺中大人物。 这时听那老方丈道:“没那么简单,如今他背靠峨眉与蜀山两方势力,就连凌云峰恨他入骨,也要卖峨眉几分薄面,此人根本动不得。” “那我们该怎么办?千里迢迢将人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头来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不行就直接逼他说出无影蚕丝心法。我还就不信了,人到了咱们的地界,哥几个还收拾不了他。” 雁归楼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内力催动,无影蚕丝出现,下面众人正议论的口沫横飞,不经意间,见那桌子上的血竟在腐蚀着碗,那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尘埃。 碗中早已凝成的血块落在桌上,晕出一块腥红。渐渐的桌子也开始融化了,半碗血落在地上,钻进土里,地上的土也深陷下去一块。 几个人吓得面无人色,这血液毒性如此之强,倘若人服了,怎会有命在。 第二天早晨,有几个弟子去请雁归楼用斋饭。 见房门紧闭,等了半晌,只得闯了进来,却见房中空无一人,问之去向,无人得知。 后来是两个半夜守门的来报,雁七公子昨夜旧疾复发,半夜里昏迷不醒。 与他同来的梅公子背着他连夜下山求医去了。 寺中僧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雁归楼所谓的旧疾是什么。 梅笑楼已经替这群寺中妖僧做了遮掩,住持几人也借坡下驴,当着众僧的面训斥了那两个看门的小沙弥。 “怠慢了贵客,为何不派人跟着前去?夜里山路崎岖,梅公子又不识路,大半夜的出事了,可怎么是好?” 赶紧打发一众弟子下山寻找。 这一找,就直接找到了约战的日子到来。 紫玉云巅之峰,离此最近的县城——铜山县。 铜山县,酒家客栈全部爆满,民宅也被借宿,只为这次紫玉云巅的约战。 各路豪侠群英荟萃,聚集上千余人。 海琼华与沈秋词二人在琼华楼天字二号房里把酒言欢,猜测着雁归楼现在应该也在镇上。 海琼华举杯道:“他那个小跟班梅笑楼应该是不离左右的。” 沈秋词笑骂:“那梅笑楼算是个什么跟班,一个半大少年,走哪跟哪,跟不上了还哭。也不懂什么照顾人,要我看那就是一块牛皮糖。” 海琼华敬了他一杯酒道:“雁归楼遇上他也算是倒霉。” 说完又笑笑道:“好在有他在,我们也省去了许多担心。那时候七公子传来信笺,让我们放出风去,说他投奔了无忧谷。若不是知道他身边还有个梅笑楼跟着,还真不敢那样做。” 沈秋词也释然道:“雁归楼算无遗策,利用江湖人对付无忧谷,助他平乱,那些江湖人要是知道被耍了,还不气死?” “我看未必,他们甘之如饴,否则怎会有今日的人满为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畅快。 而天子一号房中,侍女正精心照顾着一位红妆丽人。 那美人生的剪水秋瞳,肤白貌美。金钗步摇一丝不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旁边沈秋霜看着屋中摆设,这瞅瞅那望望道:“琼瑶妹妹,你说是对面的云来客栈豪奢,还是琼华楼豪奢?” 海琼瑶听了这话,浅笑嫣然道:“酒楼里暗藏金屋,秋霜姐姐别听我哥胡说,若真的是那般装潢,不怕被人惦记了才怪。” 还不等沈秋霜接话又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间房秋霜姐姐应该按照自己的喜好再布置一下,以后过来住也方便许多。” 海琼瑶是从心里中意眼前的大龄女孩的,真希望哥哥争点气,早日将这美人拐回家当她嫂子。 沈秋霜显然是没有听出琼瑶话中的意有所指,还道:“哪需那么麻烦,这次是嵩山寺那老秃驴将小楼诓骗到了这里,没办法咱们才跟来的,下次再来还不知哪年哪月呢。” 这几日琼华楼除了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被主家打过招呼留下来以外,其余的几间天字上房皆被凌云峰弟子住满了。 凌云峰掌门叶初。正与弟子叮嘱着明日比武事宜,也将七星北斗阵的阵形变换又做了一番点播。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突然一只白团子不知从何处而来,在众人脚下窜来窜去。 众人一见此物,立刻被分去了心神,都想将那毛团子抓来看看。 却见他们的小师弟一个急扑,将那毛团子逮住收进衣袖中。 掌门师父叶初不悦道:“玩物丧志,成何体统?李谨,还不赶快将它丢出去?” 第104章 铜山县 叶初语毕,见那小师弟调皮地一眨美眸,打开房门出去了,片刻后回来还朝众师兄做了个鬼脸。 看年纪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正是贪玩的年龄。 天青色滚边锦袍,穿在他身上也撑不出半分庄重来。 见他如此,叶初也显出几分对这小徒的无力感道:“这次讨伐雁归楼,各帮各派,以我凌云峰马首是瞻,倘若能够一举成功,日后我凌云峰就是那些弱小帮派的无冕之王。为竞争下一任武林盟主,打下坚实基础。” “成败在此一举,事关凌云峰今后的百年荣辱。作为凌云峰弟子,这一次每个人都要尽心尽力,明白吗?” “明白”。众人回答的整齐划一。 这时,那个玩物丧志的小徒弟李谨道:“师父,这次讨罚,不是为大长老报仇吗?” 叶初道:“仇是要报,账也是要慢慢地清算。” “大长老身为我凌云峰门人,为那区区三十万两白银,全然不顾门派声誉,简直是死有余辜。”说这话的人长老服饰,带着几分怒气。 李谨明白了,其实报仇是假,煽风点火是真,反正事情已经出了,雁归楼一面破鼓万人锤,索性凌云峰从中取些利益出来也不为过。 毕竟门派死了人命。 这时旁边另一白胡子长老道:“当时大长老在无忧谷若能取胜,也算是财富名誉一齐来。只可惜他伤了性命,又被抖出是受雇于人,连个行侠仗义的美名都没博回来。也真是废物。现在大伙说是为他报仇都感觉尴尬。” “尴尬什么,反正这事情我们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管他呢!” 李谨年纪小,性子又显活泼,说话总是这么快人快语。 随着掌门怒斥一声闭嘴,赶紧双手捂住嘴巴,生怕再发出半点儿声音。 对面云来客栈里天字上房,宽大的床铺。云锦丝织就的被褥虽不华丽,却处处透着豪奢。 房间不大,床头一颗夜明珠发出暖暖的光。房间里没什么摆设,但所有物品皆是雁归楼所需之物。 案几上一把象牙扇,按下机簧,每根扇骨上都会弹出一把坚刃,精巧又清奇,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却见扇骨的侧面三个小字,雁归楼。 原来这竟是雁归楼的武器。 洗漱过后,隔壁梅笑楼依旧敲响了房门,端来一份餐点。 他现在对小楼的照顾可说是细致入微的,进到房间来,声称小楼房间内的床榻比他的那一间还要大许多,还说小楼不够体贴下属。 于是乎就赖在房间里不走了,对于他这种撒泼耍赖的行径,雁归楼无可无不可。 心说最多三天,保证甩的你人影不见。 两人同榻而眠,不是一次两次了。 雁归楼习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睡的像一只猫咪,也像一只小狐狸,睡姿乖巧又让人心生怜悯。 梅笑楼以前怎么入睡完全无规律,自从遇上小楼之后,他则习惯等小楼睡熟后,将他的枕头换成自己的手臂,或是眼见床铺不舒服时,将人翻到自己身上,心疼他真是疼进了骨子里。 半夜里传来箭羽破空声,两个人同时惊醒,又同时说了一声:“冲你来的。” 而后迅速披上外衣追了出去。屋顶上十多个黑衣蒙面杀手见二人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打残了几个后,雁归楼心想,这苏小佩定是听说了二十日之期,才急急派手下人来到这里开了个云来客栈,连装修都没来得及布置好,也不知道此时他人在哪里。 但这还没站稳脚跟的客栈,要是出了人命,官府追查下来也是个麻烦。 看苏小佩那钱虱子能为她做到如此也是相当不容易,还是别给这家伙找麻烦了。 想到这里边打边向外面退去。 这个县城城墙实在矮的可怜,众人纷纷越过,边打边撤,竟向紫玉云巅之峰赶去。 打杀了那几个杀手,“平安无事,小心火烛。三更喽” 三更灯火五更明,随着更夫的远去,天就渐渐亮了。 两人半夜里被人逼出客栈,如今在路边稍作休息,不紧不慢的向紫玉云巅行去。 他二人走的心不在焉,无论今天是去杀人的,还是去送死的,总之非己所愿,对结果也不在意。 这时身边已经陆陆续续有武者匆忙经过。这送死的,反倒比前去杀人的还要急迫。 行在半路后面跟来昨日接待自己的云来客栈小二,带着几个伙计见到二人赶紧擦了擦头上汗水道,客官,终于追上你了。 雁归楼知道他定是苏小佩座下弟子,只是有梅笑楼在场,说话实在不方便,只好生疏道:“小二哥找在下何事。” 那小二命伙计在路边搭起了桌椅,摆上了茶点道:“昨日公子不是托我们掌柜给您置办一件狐裘吗?是这样的,我们这小镇一般是不售卖这种东西的,掌柜只好去典当行碰碰运气。” “您还别说,真让掌柜给遇上了。是一个落魄贵族,一年前质押的,一直没来取,那掌柜以为砸到自己手了,这次赶上公子您要的急,他让先给您过过目,若您不嫌弃是旧物,价格好商量。” 雁归楼哪里让掌柜给自己买过什么狐裘,分明是苏小佩见天冷了孝敬自己的。 只好故作迟疑道:“我不喜旧物,只是这铜山县物资匮乏。能寻得这件狐裘,也是掌柜有心了。” 说着接过伙计抱来的包裹,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件上等雪白狐裘。 那小二还状似讨好道:“九成新的,九成新的。” 梅笑楼见雁归楼穿上那件雪白狐裘,样子似是大了些,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雁归楼酒家里的摆设,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 若不是自己将人绑了出来,小楼何故要穿别人穿过的旧物? 都是自己害的,又想起自己身为堂堂一国皇子,落难时需要小楼以命相救,却连一件衣服也报答不起,等回去后一定要努力,万不能让小楼再受这等委屈。 穿上衣服顿觉好暖。其实雁归楼体寒,只是怕冷,怕那种冷风入骨的感觉,若真让她冬里天气穿单衣出行,也不会被冻坏。 毕竟那一身武功也不是白练的。 这件衣服似是大了些,苏小佩竟不知自己身体没有生长,看来他与容哥儿还没有相遇。 其他几家见过面的掌柜也做到了守口如瓶,这也让她放心不少。 第105章 紫玉云巅之战一 几人用了茶点,说起狐裘的价格,那小二说五十两,见雁归楼未做声,只好道:“公子,这样,我给您交个底儿,那典当行支付了四十五两,若按一年利息算,该收您四十八两的,收您五十两,也全当是给掌柜一个跑腿儿钱,若您不宽裕,最低四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梅笑楼沉思片刻,见那小二已经面现不安之色,正想替小楼把银子付了。 却见雁归楼从怀中掏出百两银票:“怎能让掌柜的白忙一场?多出来的雁某请他吃酒。” 小二道:“客官真的有此把握,哦,不。客官真的大手笔。” “五花马,千金裘,虽是旧物,也是在下捡了大便宜,替掌柜收下!代雁某谢过他。” 两人付了银钱,用了茶点,起身离去。 这时身边经过的人已经不再是武人居多,多的是寻常百姓。 挑着货担,各种商品多种多样,甚至有人竟卖兵器金创药之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待人走远后,那店小二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道:“师祖给了多少?” “一百两。” “这么说今日比武是十成把握了。” “师祖应该是成竹在胸,可我看师祖有些迟疑。” 那掌柜道:“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定能知晓师祖心中计划。” “都怪师祖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若没有他在,我们就可以与师祖相认了。” 小二又道:“我已经传递信息了,若是不到五成把握就让师祖离开,剩下的事我们搞定,只是师祖不肯。” “小佩师父什么时候能到这里。”掌柜道。 “怕是赶不及的,先前是南柯小师妹生孩子耽误了一天,后又遇上大雪封山,他们还在路上截着呢!” 那掌柜道:“咱们也跟上去,今日这紫玉云巅,总要亲眼盯着才放心些。” 小二也道:“今日这紫玉云巅如同庙会一般热闹,我让后厨做了一百只鸭子,还有几桶茶叶蛋,咱们小赚一笔去。” 掌柜的马上给他头上来了个爆栗道:“小财迷。” 时近中午,上千武人、上千百姓聚集在紫玉云巅峰顶。这山峰有多高,可用直插云霄来形容。 山顶三季如春,冬雪覆盖的天数长达半年之久。 今日峰顶上行人如织。 武人等的心急,百姓同样也等的心急。 灰蒙蒙的天空,云层越积越厚,似是马上就要飘下落雪,风也有些急,而这山顶上更是比山下要冷上几分。 雁归楼与梅笑楼躲在一棵可几人环抱的老松树上,望着树下人们的焦急面庞,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声声讨伐,悠哉悠哉,沉默不语。 “雁归楼诛杀我儿,灭我子嗣,今日定要叫他有来无回。”这是沙虎帮主的声音。 “还有来无回,我看这雁归楼定是怕了,做了缩头乌龟。”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就凭你们几只小虾米也能令七公子惧怕?”峨眉派灵灵师姐道。 “不怕最好”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他雁归楼自己约战,人却不来,我呸!他就是个懦夫,孬种。” 正说着,天外飞来一颗石子。那个人嘴巴一吃痛,张口吐出两颗门牙。 雁归楼寒声道:“嘴巴放干净些,我不是来了吗?” 众人见她玄青锦袍,外罩狐裘,木质发冠,脸色白的似有些病态。 手持象牙扇,在这寒风凛冽的初冬竟也显出几分妖娆。 她一人迎风而立,挺拔如松,小小年纪却给了周围人无形的压力。 而她望向周围百姓,有男有女,山路陡峭,却都背着各种吃食,也真是生活不易。 她打开一个妇人背来的小木桶,里面是白粥。 不由分说盛出一碗当着众人的面吃了起来。 那个被他打落门牙的中年汉子牙齿漏风道:“雁归楼,你太嚣张了,视我们众人如无物吗?” 雁归楼一个冷眼扫过去,那个人刚刚被打落两颗牙齿犹不甘心,这时见身旁没有人与他附和,只吓得连退数步,不敢言语。 雁归楼慢条斯理的将粥喝完,又盛了一碗,随手将粥碗递给身旁,一个卖药和几棵灵芝的人道:“小哥,雁某请你的,稍后别忘了将碗还给那位大嫂。” 说完丢出一两银子在那大嫂手上。 那大嫂接过银子,先是愣了愣,随即道:“恩公不可,您救了奴家小侄儿性命,我替兄长一家感谢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奴家得见恩公玉言,又蒙您不嫌弃,喝了奴家的粥,奴家已感欢喜,怎敢再收您的银钱。” 雁归楼将那妇人推拒回来的银子又重新压回她手中,面向众百姓道:“乡亲们,你们对面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沙虎帮,红花集,长江六熊,凌云峰等武林正道人士,如今你们英雄的面也见了,就把你们的吃食敬献给他们,然后下山去。这云巅之峰,自古就有上午走生门,下午走死门之说,大家安全第一。” 说着就将一个云来客栈的店小二顺手推给了离他们较近的海琼华。 海琼华自然是明白雁归楼用意,他从那人背后背篓中拿出两只烤鸭,一只递给沈秋词,另一只自己与沈秋霜分食。 一个五两重的大元宝递到小二手中,众人也有样学样,那长江六害等人平日里打家劫舍惯了,今日这种场面也不好意思吃霸王餐,只得有样学样,不敢在武林同道中丢了面子。 梅笑楼混进沈家姐弟队伍中买了一只鸡。 惦记着小楼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多少东西,刚想将食物给他送过去,却被雁归楼一个冷眼制止。 凌云峰掌门自诩正道,虽然来到此间,空等半日。 也压住了门下弟子满口牢骚,做法与峨眉,蜀山,嵩山几位道长相同。 这时见雁归楼所行虽狂放不羁,但每每在无形中怙持弱小,实则也令人敬佩,只可惜此人不归自己门中所有。 因而也令门下弟子去买了几碗热茶回来。 李谨则趁机买了两只烤鸭,敬孝给了他的师父。 所谓上午走生门,下午走死门,虽没有典故,却有一个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主要就是这山太高了,山势险峻,从山角到山顶几十里,人们起大早上山,到了山顶之时就已经是下午了。 第106章 紫玉云巅之战二 紫玉云巅山势险峻,人们起大早上山,到了山顶之时已经是下午了。 返回去时正应了上山容易下山难。 要用整个下午才能回到山脚。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新婚夫妇在洞房之夜,丈夫被抓去充军了。 两年后听说丈夫死讯,妻子心中苦痛,下午去了云巅之峰,半路上遇上很多下山的山民,劝她下山未果,后来的她再也没有回来。 因而这紫玉云巅之峰,还有一个名字叫望夫崖。 据说每到雷雨天气,就能见到一抹红衣身影站在崖边痴痴遥望。 雁归楼不知嵩山寺方丈为何将决战地选在此处,看着头顶乌云,心中也有些阴郁,见众人吃饱喝足后,打发百姓也都相携离去。 天上纷纷扬扬,雪花飞落。 看着风雪交加,雁归楼心想以众人脚程,天黑之前很难赶下山底,山路陡峭,上山时最难走的地方,要手脚并用才可通行,这下山的路要比上山更加艰难,好在云来客栈来的那些人被他打发回去,希望能护百姓周全。 这时红花集那个矮胖子少寨主恨声道:“雁归楼,如今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该上路了。刁大鹏,现在就送你下去,看剑。” 说着,一柄长剑直刺面门,雁归楼并未闪躲,扇子打开。 扇骨粘住剑锋,一个回转,那折扇竟带着三尺剑锋向刁大鹏颈肩抹去。 待众人看清时,只见刁大鹏做出一个抹脖子动作,目光惊恐地望着比他矮了许多的雁归楼。 雁归楼手腕又是一个翻转,手中折扇生生敲断了刁大鹏的长剑,也解决了他准备抹脖子的危险行为。 口中戏谑:“刁少寨主,生命可贵,打不过就抹脖子,你太偏激了,年轻人别气性那么大,这样不好。” 刁大鹏只一出手就险些送命,早已吓得背上冷汗涔涔,不敢言语。 这时旁边一人道:“雁归楼,休要猖狂,看拳。” 那人练就一身硬功夫,周身如铜皮铁骨一般。 与之对打,非伤他不得,还会被他内力反震回来,伤了自己。 双拳一挥,更是有千钧之力,虎虎生风而来。 这人功夫不弱,雁归楼对他没什么印象。 而这两年所剿帮匪听着数目唬人,其实都是一些有些拳脚的人,集结一帮民众残害百姓,比如长江六害红花集之流。 那类人坏是坏的溃烂流脓,可若真算起来,也算不上是武林中人,最多只能说是一群江湖败类。 两人对战三十几回合,那人双拳向雁归楼腰间轰去,若这一招得手,雁归楼的腰非被他折为两截不可。 好个雁归楼,当真人如飞燕,翻身后仰,险险从那人头顶掠过,而这一个燕子回旋,双手擒住那人双拳,双脚用力一顶,脚踩在那人双肩上,那伴着清脆的骨裂声,那人发出惨叫,他的手肘诡异的向后弯曲,一双铁拳,就这么废掉了。 雁归楼无心杀他,将玉足踏在那人脊背上,狠狠道:“你应该感谢我今日没有杀人的欲望。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个人几次挣扎想起来都未果,实在打不过道:“你也配知道老子的姓名。” 这时旁边人传来议论声,“这是茶马帮三当家的弟弟。” “啊!怎会是他,当年不是死了吗?” “想当年,茶马帮雄踞一方,朝廷几次派兵围剿都未成功。最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帮寨说破就破了,那时候哥哥带我前去投奔,幸亏离得远,人还未走到地方,寨子就灭了。” “可不是,要是再早上两天,就被朝廷一块儿围剿了。” 一听是三当家的弟弟,雁归楼有了印象,茶马古镇横跨在京都与西北乐安城的交通要道上,路上土匪众多,相咬相吞之下,茶马古镇东面一个山寨势力渐渐壮大,命名茶马帮,他们经常出没于各个官家要道,打劫更是毫无人性可言。 这么说!就是要饭的,路过也要交出个破碗上去。否则就被当场杀死。 最后,茶马古镇上的人无法忍受茶马帮的不断侵扰,纷纷逃离。 几万人的城市沦为空城,田地荒芜,光是皇帝清点的将军就死了三个,兵士死亡数以万计。 茶马帮倚仗着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越做越大,已有上万弟兄加入。 雁归楼刚想起这些,脚下的那人道:“雁归楼,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如今你敢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说出你是怎么扳倒茶马帮的吗?” 雁归楼其实并不愿提起那段往事,但想想事无不可对人言。 于是道:“无非就是扮成了流浪乞儿,被茶马帮捉去给人家当了半个月马奴。 那人道:“你说的轻巧,若不是巫山太子和我大哥的女儿保你,你就被吊死了,他们救你的命,你却害了他们的家人,你良心何在?” 这也是雁归楼心里的痛:“丹丹小姐的死,我很抱歉,巫山太子我也一直在寻找,但我身为朝廷命官,自有我的使命,茶马帮必须灭。” 话说的坚定,却已移开了踏在那人身上的玉足。 那人起身道:“雁归楼,你好样的,当年小侄女因救你毙命于亲生父亲掌下,如今你又亲手废了他叔叔的武功,你很好,够狠,够绝,我侄女在天上看着也替你高兴。” 听到这些,雁归楼心中苦痛,挺立如松的背脊也渐渐垮了下来。 可在这出其不意之时,那人猛一脚踢出,向雁归楼心口袭去。 雁归楼慌乱间无法躲闪,硬生生受下这一脚,手中折扇也只是为他卸去一点点力道。 这一击,她退出两丈多远,人也到了悬崖边缘,身后山风呼啸,身前大战在即。 雁归楼刚刚擦去唇角血迹,就与众人战到一处。 旁边梅笑楼正被刚刚那个人爆出的猛料轰的外焦里嫩。 原来小楼在遇见他以前,并非是独立一个人,那个巫山太子会于危难中解救他,那个叫丹丹的女孩儿会为了救他而死,那是一段自己不曾参与的人生。 提到那女孩,小楼连防备都卸下了,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否已有情愫?若是没发生后来的事,小楼此刻是否娶妻生子 第107章 紫玉云巅之战三 若不是官匪的关系,小楼是否娶妻生子,儿女承欢膝下。 想到这些,不自觉握紧手中长剑,却不料一个疏忽,小楼险些丧命。 这时,所有人都出手了,峨眉山沈家姐弟,海琼华兄妹、梅笑楼对战那些杂乱帮派。 数十个帮派也集结了近千之众,占尽了上风。 雁归楼一直在悬崖边徘徊,被众多帮派逼的不能向前寸进,因为这是最后一站,过了今晚,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所有人都拿出十二万分的实力。 雁归楼只要活过今晚,以后就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众人只要将她剿杀,所有的仇也都报了,最主要的是,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那个随时会取人性命、灭人门派的人了。 至于那些隐藏在盛世繁华底下的罪恶,再也没有人将其抖出,日子以前怎么过还将怎么过? 更何况还有那三十万两的雪花银。放在哪个帮派都可重立山门了,岂不美哉! 这场混战?从过午一直打到深夜,从未停歇。 现在这些人忽然感谢雁归楼,让他们买下那些天价食物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倒了许多尸体,这场云巅之战虽称不上是巅峰对决,却也不是单方面的屠杀。 天快亮了,所有人都到了人困马乏之时。 嵩山寺弟子已将梅雁二人困在阵中很久了,他们的十八罗汉阵当真名不虚传。 尽管二人平日里经常一起对打,配合默契,也丝毫不能占上风。 这时峨眉山、蜀山、沈家与梅家兄妹。也朝这边奔来,地上尸体堆积了几百具,而他们也形成了不成文的默契,只要是退到外围,就没有人再追杀。 毕竟他们彼此没有真正的仇怨。 见众人奔来,凌云峰掌门叶初道:“住持方丈,不如你陪静贤师太等人练练。我派与雁归楼有血海深仇。这最后一击就留给我!”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动手了。 凌云峰七星北斗阵成名已久,也让天下多少英豪困在其中不自由。 见他们到来,雁归楼可说是第一时间将梅笑楼推出圈外。 七星北斗阵,雁归楼在无忧谷见识过,并不陌生,可以说当日阵容比今日更甚,那是一群铁塔一般的人物。 雁归楼那日旧伤未愈,打的很吃力,而今日之举看似几个稀松平常的人物,甚至还有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在其中。 到了交手时,才让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对手这样的阵形,雁归楼不敢有丝毫放松,面上也露出了紧张之色。 什么破解之法,并不需要什么找阵眼,找生门,躲死门,她有无影蚕丝在手,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可是已经打了一夜了,内力消耗过甚,无影蚕丝也使得力不从心了。 这也许就是凌云峰最后出手的目的,没了无影蚕丝,天知道破这阵有多难。 她一柄折扇轻摇,一会儿从这个人发丝飞过,一会儿从那个人颈脉飞过,被她内力操控,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帮手。 众人捕捉不得,被搅的阵形有些乱。 这时雁归楼出手,无影蚕丝索去了一名弟子持剑的手,还不待阵型露出破绽,外围一名长老迅速加入,补去缺漏。 这次雁归楼不再朝弱者下手,直接斩去了那长老手臂。 折扇回来时也顺带划开了一名弟子的喉咙,令他还未发出声音,人已向崖下坠去。 一瞬间,七人去掉了两个,凌云峰主叶初,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次他亲自下场,也连带上了余下的两名长老。 雁归楼更不迟疑,趁他们未站稳脚跟之际,利用自己身材矮小之优势,削断了一人脚踝。 惨叫声响起时,她也感到头皮发麻,是背后掌风临近。 刚要还击,却发现梅笑楼跳了进来,已经帮她挡去了那一掌。 随即背靠背与众人打的再也不分你我。 两人都衣袍染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雁归楼道:“为什么不听话?谁让你到我这边来的?” 梅笑楼却露出几分玩味:“我是你的爪牙,你休想丢下我。” 叶初见两人被逼得手忙脚乱,还不忘互相嬉笑怒骂,道:“黄口小儿,果真够狂,收阵。” 话落,七人同时咆哮一声“收阵” 瞬间功夫大涨,一个个面目狰狞,犹如噬魂恶鬼一般。 刀剑带风从耳边刮过,叫嚣着嗜血夺魂,包围圈儿越来越小,渐渐的已没了二人还手的余地。 身前掌风袭来,身侧剑风紧随而至,雁归楼宽袖一带将梅笑楼带离危险。 自己一个转身,正是她经常用的令敌人自相残杀的招式。 可她转身之际,却发现那持剑的正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那孩子马上就要被他的掌门一掌打下山崖了,雁归楼却只觉那只是一个孩子。 这个结局,未免可惜,不知何故,鬼使神差般动了恻隐之心,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肩膀往前一探,生生替那孩子,挡下了叶初掌门的一掌。 肩膀受伤后撞在那孩子身上,两人都朝崖下跌去,那孩子正是贪玩成性,又口无遮拦的李谨。 他与师兄弟,今天为名利而战,为荣誉而战,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本想一剑刺穿雁归楼后心,不曾想雁归楼侧身躲开,而他也要直面师父收势不住的一掌。 死倒也没什么,今天山顶上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是可惜怀中偷藏的小毛团子还没玩儿够,可惜了,可惜。 两人向山下跌出丈许,雁归楼无影蚕丝缠住了旁边一棵小树,稳住二人身形。 那孩子已经将她抱住,见身下漆黑不见底的崖底吓的瑟瑟发抖。 雁归楼一把抓住孩子腰封,语气森冷道:“放手。” 那人道:“不,我不放。” “不放,就把你扔下崖去。 话刚说完,像丢沙包一般将那孩子向崖顶抛去。 人刚抛上去,从上面掉下个毛团子,不知是何物,她随手抓过来,借着黎明光线,竟是一只雪白的小熊崽儿,十分可爱。 不知这小东西咬不咬人,先揣在怀里再说,小东西要是咬了自己,就毒死它。 第108章 紫玉云巅之战四 崖顶众人鏖战半天零一夜,最终是这么个结局,要说雁归楼掉下去摔死了,可他又扔上来了一个人。 要说他没死,竟没人有勇气去悬崖下面追杀他,让人进退两难。只好在崖边守株待兔。 梅笑楼见雁归楼坠崖时,心已崩溃,不由分说就向悬崖扑去,幸好被沈秋词及时发现拦了回来。 若说雁归楼出事,沈秋词的心痛绝对不比他少,但还没到要死要活,以命相随的地步。 对梅笑楼的做法也是极度的不能理解。 怎么说呢!有奸情,绝对的有奸情,还是梅笑楼倒贴的那种。 可是看两人,论身材论相貌,论家世,除了论武功,什么都不般配。 最主要的是,雁归楼还是个侏儒老男人,这长不大的样子,少年的壳子里面装个成年的灵魂,若是哪天再娶个男妻,还不被人笑死。 作为朋友,他有必要维护雁归楼的清誉,不能让梅笑楼再这样败坏下去了。 冰雪未融,一具具的尸体在白雪覆盖下晕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证明着这里逝去的生命,也曾鲜活,热血也曾滚烫。 “小楼,你回来……” 一个人的高呼,带动着千丈绝壁的随声附和。 一声声小楼你回来,伴着山风呼啸,如同海浪翻腾,如同亡魂远去,声音渐行渐远。 也让崖边的梅笑楼陷入绝望,如同困兽嘶吼,子归鸟夜啼。说不尽的悲恸,道不尽的苍凉。 正午时分,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山下云来客栈的几个伙计上来了。 其实昨晚将那群百姓送下山后,他们都一直没走,只可惜小佩师父武功低微,没教他们什么,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能与普通壮汉打个平手,真没有能力夜闯这紫玉云巅之峰。 如今见到山上场景,战况惨烈。 这一战,其实雁归楼没杀几个人,或许他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想与那腥风血雨的杀戮,做个了结的。 那一地尸体,大多都是群起攻击雁归楼的帮众,被峨眉蜀山,沈家和海家兄弟姐妹杀死的。 听着那人呼唤,自家宗主不在,伙计们暗暗红了眼睛。 所有人都不相信雁归楼会这般轻易死去。 可是,静贤师太与蜀山掌门已经向崖下探出了很远,一无所获,二人也不禁心痛。 嵩山方丈与叶初掌门同样不甘示弱,去崖下寻了一次又一次。 全然不顾李谨的声声阻拦,将徒弟的救命之恩视而不见。 但这悬崖太过陡峭,实在无法寻出太远。 这紫玉云巅的崖底没有入口,除了飞鸟,什么都不能通行。 叶初甚至有点埋怨嵩山方丈,为何将决战地点选在这里。 想着那颗天价头颅,三十万两雪花银,到底也没便宜了任何人,此时的雁归楼应该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日影西斜,各门各派已经下山去了,也带走了一地的伤残弟子。 沈家姐弟,海家兄妹与敬贤师太,蜀山掌门都未离去。 当然了,还有丢了魂的梅笑楼。 时间过得很快,云巅之战转眼已是半月前的事了。 任凭所有人在悬崖顶等的望眼欲穿,雁归楼却是音讯全无。 最后所有人不得不退去。梅笑楼在山顶枯坐半月,云来客栈的小伙计也尽职尽责,为他送去吃食。 没人知道云来客栈为什么对客人这般负责。 这日梅笑楼在云来客栈醒来,他发了高热,是被店里伙计和沈秋词一起拖下山的。 想想小楼的遭遇,不觉悲从中来。 可是浑身上下,竟找不出半丝半缕用来睹物思人的物件。 那个人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了无牵挂,从头至尾将他无视的彻底。 那个人是谁,从哪里来,要归何处,无人知晓。 雁归楼自然也不是他的本名,三岁小儿都知晓,天下就没有这个雁姓,如何寻找? 云巅之战风声很快传开,这次没有像无忧谷一样口诛笔伐,呈一边倒的形势诋毁雁归楼,而是将那一战众人的英勇都描绘的绘声绘色。 如今的茶马古镇虽不及往日繁华,但那些返回家乡的镇上居民也在百姓口口相传中知道了,当年剿灭茶马帮的,竟是大名鼎鼎的雁归楼。 人们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感觉到理应如此。 雁归楼自出山以来,剿匪无数,茶马帮那么大的势力,怎可在他眼皮子底下存活? 百姓开始为雁归楼立长生牌,每日焚香叩拜。 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巫山太子和丹丹三人的关系也被扒了出来。 那巫山太子原是茶马帮大当家的一个不受宠的儿子,丹丹小姐是三当家的独女,雁归楼刚入茶马帮做的是马厩里的养马小厮。 由此而衍生出的话本故事,往往并未提及雁归楼当年如何英勇卧底,里应外合,剿灭土匪,而是用巨大篇幅渲染当年千金小姐与马厩小厮,那些爱而不得的故事。 以及巫山太子到底是两个人的红娘还是两男追一女的戏码。 这悬念让人怎么也解不透。最后还是一个阅尽人间无数,人称月老红娘的老者给出了答案,三个人是三角关系。 确切的说,丹丹与雁归楼是一对恋人,这从雁归楼在云巅之战种种表现可以看出,若雁归楼并未动心,丹丹小姐三叔的那一脚怎会不躲不闪,以至于重伤后坠崖。 至于巫山太子,他定是对丹丹小姐爱而不得,以至于伤心离去远走他乡,才逃得活命。 这日,沈家与海家兄弟姐妹都告辞离去,梅笑楼又只剩下一个人。 想想与小楼相交数月,仿佛已过半生,无疑是快乐的半生。 而今一朝失去,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哪个是小楼,为什么没有小楼的存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更是容不下小楼这样心有大义的人存在。 街上闲逛之时,听见江湖卖艺的人,大多说着雁归楼与丹丹小姐的故事。 朝廷官员与土匪之女,马厩小厮与千金贵女,这两个人四种身份,无论怎么推演,身份也不对等的少年,会发展成怎样凄美的爱情故事,总让人浮想联翩。 最后的结局,山匪之女为救爱郎,死于生父掌下。 朝廷官员退出朝堂后被爱人的叔父重伤坠崖,显然是悲伤的结局。 路旁甚至有一些大嫂,听到最后默默拭泪。 这可不是梅笑楼想要的结局,他是异国皇子,小楼是退离庙堂的游侠,若他们在一起,定会琴瑟和鸣,比翼双飞。 只可惜小楼不是女孩子,而且小楼也丢了。 正在他拳头握的死紧,心中苦闷无处发泄之时,头顶传来百灵鸟的叫声。 难道它也在寻找小楼? 第109章 再遇雁归楼 头顶传来百灵鸟的叫声,果然是雁归楼的那只野生百灵鸟。难道它也在寻找主人。 梅笑楼毫不犹豫,赶紧追了上去。 出了城,向西北方行出数十里,再没了百灵鸟的踪迹,无论他怎么呼唤,就是不见影子。 但此时已经出城很远了,索性也就不回去了,走哪算哪,随遇而安。 说来也怪,以前他在皇宫,可是宫里从来没有他的家。 后来在外面有了府邸,依旧没有归属感。 自从遇见了小楼,他这颗飘浮不定的心却似有了归处,有了牵挂,有了活着的意义。 那应该是家的感觉。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心境? 大概是被侗林指责自己坏了雁归楼的名声,也或许更早,是第一次见面,心生怜悯。为他吃下保命灵药之时。 总之,无论那个人是老男人还是小男孩儿,他都想留下那个人在身边。 一路向北,行了数日。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最近几天已经看不到土地了,白茫茫一片。 为了出行方便,他买了一匹马代步。 前方有个商队,人数不多,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车上装的货物也是布匹,陶瓷居多。 行至中午,那伙人停了下来,准备生火做饭。 车厢里下来几个半大孩童,下车后开始蹦蹦跳跳,顽皮的紧,也更显朝气。 梅笑楼本不易停留,但看到那些孩子,小楼的身体与他们差不多大,可是他在这个年纪时在做什么?据说是在练功,以至于后来身体残疾。 这时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儿,声音甜甜奶声奶气,向车上道:“小哥哥,小哥哥,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旁边一妇人道:“丫丫别闹,让小哥哥歇歇,小哥哥昨晚累到了。” 须臾,另一人道:“问问你小哥哥下来吃饭,还是在车上吃。” 梅笑楼不知不觉在人群外围伫立了很久,一位大嫂上前道:“这位公子,天寒地冻的,若您不嫌弃,就与我们一起喝碗热粥!” 梅笑楼应下,连连感谢,与众人一起用了简单的午饭。 还未准备出发,一个小丫头上前道:“夫人,大公子醒了。大公子醒了。” 那夫人一听,放下碗筷,立刻飞奔向后面车上跑去。 一会儿,里面传来那人声音道:“春红,少爷饿了,快去问问梅公子,少爷能否进食。” 小丫头欢天喜地朝另一辆车跑去,而梅笑楼乍一听梅公子还以为是叫自己。 这时见车厢里出来一蓝衣蓝靴少年,刚下车,身旁小丫头就乖巧的将一件雪白狐裘披在他身上。 梅笑楼一时愣住,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遍寻无果,外面风传已经葬身悬崖底的雁归楼。 他神情有些萎靡,将自己包裹成了球,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原来丫丫所说的小哥哥竟然是他。 此时这个人蓝衣蓝袍,蓝色发带,像是自己的缩小版。 等等,刚刚那大嫂唤他什么,对,梅公子。 原来小楼并不是心中没有他,而是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梅笑楼不自觉的跑过去将人抱起,脸埋在雁归楼胸前。半晌后才闷闷道:“小楼,我可找到你了,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好不好?” 雁归楼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正郁闷的想骂娘。 可是看那人仅仅二十天,形销骨立,瘦脱了形,此时他眼眶发红,浑身都在颤抖,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可又说不出什么怪责的话,只好道:“梅笑楼,别人都看着呢!” 梅笑楼只好将人放下,看看周围人奇异的眼神和几个武士抽出的腰刀。只好道:“自己人,自己人。” 这时的梅笑楼显然没有再次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险些失之交臂的后怕,以及百灵鸟引路的庆幸。 雁归楼只好道:“我哥哥” 旁边那位招呼梅笑楼来吃饭的大嫂道:“原来是梅公子找到哥哥了,恭喜恭喜。” 而后又道:“你这位弟弟可了不得,我家大公子病重,是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硬是将人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这不,说是今天能醒,结果就醒了,这医术简直神了。” 梅笑楼一直以为雁归楼研习毒术比较厉害,没想到他医术也了得,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宝,无所不能,也越发相信。他的确是个老男人,这一身本事可不是十年八年就可练就的。没个十年不行。 跟人去了车里。那大公子生的俊朗,眉目清俊,看年纪比自己稍大一些,病态体质也难掩通身贵气。 此人家境殷实,显然不是他这种泥沟里打滚出来的,虽披着皇子的外皮,也断不了一身衰气。 雁归楼给那人把了把脉:“大公子无碍了,半个月之内只能喝白粥。以后慢慢恢复饮食正常。我再开一张药方,是平日里温补用的。三天喝一剂。一直喝满三年。还有三年内不可食用牛肉,千万记住。” 写好药方又道:“还有,今日我与兄长相聚,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那公子刚刚醒转,还来不及答谢雁归楼救命之恩,一时竟不知所措,忽又想起什么一般,从腰间解下一方玉佩。 不容推辞,系在雁归楼腰封上道:“梅公子,这是我的随身之物,带上它,东方家族四国内的掌柜皆可差遣。” “不不,东方公子使不得,在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那夫人道:“梅公子莫要推辞,您保住我儿的命,也就等于保住了整个东方家族的未来。这点谢意不足挂齿,再说以您的实力,日后也未必能用的上这些,不如先收着,权当是个小物件儿。” 雁归楼推辞不得,只得收下这玉佩。 梅笑楼沉默不语,与小楼相识这么久,还没互赠过礼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以后一定要留意,为雁归楼寻一份世间绝无仅有的礼物。 知道已经无法挽留,东方公子送给了雁归楼一匹马,也为二人备了路上吃食,两人扬鞭而去。 这一次重逢实属不易,若不是百灵鸟往这个方向飞,梅笑楼根本无法找到这里来。 原来那日小楼坠崖后抛回了那个孩子,随后就从侧面逃走了。她有无影蚕丝在手,就算崖上没有树木,也会随时缠些石头着力。 只是受了些伤,在一个小村子里养了几天后才出来,又遇上了东方家的车队,就跟着来了这里。 而这一次,梅笑楼怕小楼再次失踪,因而有意无意问及小楼的家事。 可是小楼的回答实在是让人心里不安,一个孤儿,被师父捡回去养大。八九岁时,师父故去,再没别的亲人了。 第110章 棺生子 见梅笑楼有些赧然,雁归楼又道:“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门中第十七代掌门人,论资排辈,咱大梁的皇帝也仅排在第二代,我可比他资格老多了。” “你说徒弟啊,这两年太累了,等过两年,想收徒时,凭我雁归楼的大名,还怕没人拜师不成?” 这个说的倒是自然,虽然他在江湖上杀戮过重,名声并不怎么好,但是若想收徒,自然是有很多人愿意前去拜师的,毕竟他深受百姓爱戴,一身本事也令所有人望尘莫及。” 梅笑楼终于可以问出那句他最想问的话了,虽内心激动,但表面依旧装做漫不经心道:“小楼要是开宗立派,会将宗门立在哪里?” 雁归楼自然也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状似信心满满道:“当然是我与师傅的修习之地了。” 可这某某山,某某洞,说了等于没说。 梅笑楼听的心沉似水,忽然道:“小楼,这样子好吗?乍一听还有点像话本子里,山中食人大妖的洞府?” 雁归楼惯会顺口胡诌,这时也将说谎的本事超常发挥:“这有什么?正所谓钢梁磨绣针,功到自然城,我可以先收下几个小弟子,带他们学有所成,出去闯些名堂,等他们再收徒时,就可以立山门、定福地。这其中的经费,人力物力,徒子徒孙我是懒得操心的,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 她说的理所当然。 可说了等于没说。 梅笑楼只听出了两个信息,老子没钱,老子懒得管。 好嘛!如此这般,等他的门派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时,相信自己也是一大把年纪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小楼没钱,自己比他更没钱,两个穷鬼在一起,还谈什么鸿图大志? 面对现实,赶紧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两人两骑并辔而前行。 这时,迎面哀乐声声,诵经声不断。 是一个送葬队伍经过,两人赶紧让到路边。 漆黑的棺木,十几名大汉抬着也有些吃力,队伍中都是年轻人,也有几名小童,披麻戴孝的竟都是庶出子女。 唢呐吹的声声哀嚎,引得马上梅雁二人也心中酸涩。 待那大队人马走远后,雁归楼安静下马,望着送葬队伍离去的背影道:“你不感觉奇怪吗?” “是很奇怪,排场这么大。哭声不高啊!也很少有人下午出殡送葬的。” 雁归楼道:“哭声应该不会高,他们抬的是纸牛,死的是当家主母,而且此人没有子嗣。” 梅笑楼道:“难怪没几个人哭灵,要是当家主母死了,立谁为主母,谁的孩子就会是嫡出子女。这种事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哭的。” 两人牵马前行了一阵,雁归楼忽然俯身蹲了下来,看着被踩的有些泥泞的雪地上,一点猩红,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端闻了闻,是人血,还掺杂了些别的味道。 再往前行,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同样的血迹。 梅笑楼道:“难道说棺椁里的人,有可能还活着?” “不排除这个可能,能确定的是,死者是名孕妇,她的羊水已经破了,孩子有可能还活着,我们追上去看看。” “好,快。” 走到半路上,就碰到了三三两两送葬回来的队伍,那些人脱去孝衣,摘去孝帽,看样子都是寻常家丁。 两人追着一路抛洒的纸钱,果然见到了那个刚刚埋起的新坟。 他二人没有锹镐之类,只能靠两双肉掌挖刨,好在刚刚下葬,土质松软。 在两人都被弄得灰头土脸时,终于挖到了棺木,来不及清理手上和身上泥土。 二人打开了棺盖,里面是一个中年妇人。 眼窝、唇角、指甲都带着浅浅的黑色,最明显的却是她的大肚子,看身形,竟是已到了足月之时。 雁归楼赶紧用旁边积雪搓干净了手上泥土,又将双手搓热,敷上了那人腹部。 与梅笑楼目光对视后道:“还温热,孩子还活着。” 说着伸手将那妇人连同身下褥子一同抱起。 那妇人体态修长,雁归楼竟有些吃力,梅笑楼见状忙伸手帮忙。 在妇人离开棺椁时,二人看到妇人身下褥子与棺材底下已全是血水。 看来这妇人羊水流干了,孩子已经很危险了。 雁归楼探了探那人颈脉已经感觉不到跳动,再探胸口,似是有一点热度不散,她急忙点了那人身体几处大穴,又在她身上施了几针。 而后解开她的衣裤,用被子将人包好,扶起她的身体,在那妇人后心猛击几掌,内力徐徐灌了进去。 片刻后将人放倒,双手在她腹部狠推几掌。 几番折腾下来,终于那人腹部一轻,孩子向外挤了出去。 刚出生的小孩手脸发青,也没有气息。雁归楼不顾寒风凛冽,拎起孩子的小脚就是一顿猛打。 打了数次,那孩子终于发出奶猫一般的哭声,声音弱的简直让人心疼。 见孩子有了动静,雁归楼赶紧喂给孩子一粒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也带着些许的甜,孩子竟然咽了下去。 雁归楼脱下身上狐裘包好孩子,见梅笑楼已经在旁边升起火堆,就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又将那妇人移向火堆旁,手抵在她后心处,帮助她推血过宫。 旁边梅笑楼莫名其妙:“小楼,棺生子,我还是平生仅见,你这医术就是华佗再世,也不过如此了。如今她尸体产子已是大幸,你还折腾她干什么,就让她安心去。” 雁归楼不语,脸现细汗,手上动作不停,又拔下发簪里暗藏的金针在妇人身上纷纷扎下,方才道:“她并没有死。只是被人用了药物,重度昏迷,如今已是大限将至,我这几针下去,可助她回魂片刻,与孩子见上一面。” 说完,面显几分颓然之色。 见小楼如此,梅笑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治病治不了命,小楼,你已经尽力了,与其在睡梦中死去,我想她更希望能见孩子最后一面,你应该开心才对。 这时那妇人悠悠醒来,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第111章 云九霄 这时那妇人悠悠醒来,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也是,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冰天雪地的野外,旁边是自己的墓碑。孩子也生出来了,都无法接受。 雁归楼缓缓将人放平道:“夫人,你的时间不多,莫急,保存体力,将想说的话说完。” 梅笑楼则抱着孩子过来道:“看看你的孩子,是个哥儿,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那妇人紧紧抓住雁归楼的手,坚难道:“小恩公,他以后就是你的孩子,” “求你,赏他口饭吃,他长大后为奴为仆,全凭恩公做主。……” 歇了片刻又道:“我已然如此,万不能让他再回云家那虎狼之地……,等死。……” 缓缓又道:“……我中毒时日已久,只怕这孩子在我腹中已受侵害,伤了……根本……长大了,也……是个拎不清的。” 断断续续停了片刻似缓过来了力气,又道:“小恩公,莫要嫌弃了他,全当是养一个奴才,一条狗,给他个活命,求你!” “拜托,千万不可让他回, 云家” 停了许久,又道:“莫让人知道他是云县令之子,云郎就是个畜生,万不能再招惹此人。” 雁归楼听了,心下赧然道:“夫人不必担心,这孩子将成为我座下弟子,继承我衣钵,一生无忧,平安长大。” 这时,梅笑楼抱着孩子凑上前道:“夫人放心,我这位弟弟。文治武功样样位居榜首,就是这医术,您也见识了,令公子跟着我们学会本事,足够他逍遥一生了。” 见那夫人面露几分喜色,又道:“你当真不给孩子取名吗?” 那夫人已有些气喘:“他与我再无瓜葛,如今他已逃出云家这污赃之地。以后就过他自己的日子去!” 雁归楼看了一眼那墓碑,上写“爱妻云萧氏露荷之墓” 萧夫人活体下葬,想来那云县令的家中,后宅也是糟心的很。 权贵人家里宠妾灭妻之事并不新鲜,害死主母也是常事,如今这夫人连名字都不想为孩子取,可见是伤心到极致,也割舍的彻底。 雁归楼道:“这孩子叫萧儿” 知道这孩子叫萧儿,萧夫人感激道:“谢恩公,为孩子赐名,谢恩公,贯我姓氏,请受奴家一拜。” 说着就要起身下拜,可她本就靠在雁归楼怀里,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雁归楼按下她的肩膀道:“夫人,不要拘于这些虚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待日后萧儿长大,在下定会转达。” “公子大恩,若有来生,露荷结草衔环,前来报答。”这时那妇人也已经力竭,望着近在咫尺的孩子,蜷缩在雪白狐裘里,千般心疼,万般不舍,皆要放下。 随即释然道:“恩公,奴家脖子上有条玉坠,虽不名贵,却也传了几代人,把它取下,刻上萧儿名字,指望他。日日把玩,能认识自己的名字也就罢了。” 这时人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个不情……之请,云府后院,有个叫桃儿的丫……头,让她将我尸身焚了,骨灰撒在去安阳……的路上,她也自行离去,去哪儿都行,她的卖身契我……早就烧了。云家的人,我恶心……透了他们,以后不再相见,我对不起爹爹,想膝前尽孝已是无望,到如今离家十五载,好想回家,可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撑着一口气,将最后剩下的话说完,也许是没了留恋,萧露荷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打湿了睫毛,打湿了鬓发。 这人世走一遭,也许有过幸福,也许有过疼宠,可终究是以再无瓜葛,恶心透了他们作为终点。 萧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渐渐冷透,这一回是真正地走了,没有任何治疗的办法。 幸亏生下了孩子,交代了身后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雁归楼起身将萧氏又重新放回了棺中,合上棺盖,接过梅笑楼怀中的孩子道:“梅笑楼,你也看到了,萧夫人临终前是有嘱托的,可我徒儿刚出生。这荒郊野岭又冰天雪地的,没一口吃的不说,一会拉了尿了,连个干净的衣服也没有,寻找桃儿的事你去办!” 梅笑楼并不喜欢小孩,可这孩子是他亲眼看着小楼接生的,莫名的就有了几分亲切感,此时怀里一空,竟觉有些失落。 “小楼,你刚帮人入殓,又来抱一个新生儿,不怕将死气过给孩子吗?不如我先送你们进城找家客栈住下,然后再找桃儿怎么样?” 雁归楼则道:“哪有什么死气,萧夫人一片慈母心,一口气撑到现在,才留给孩子活命的机会,这叫福气,懂不懂?” 话音刚落,人已经抱着孩子跳上马背道:“还是尽快找到桃儿!如今墓地成了这般,若是被附近村民看到了,报了官,你我都是要坐牢的。”说着,人已经远去。 梅笑楼手中拿着刚刚脱下想披给小楼的衣服杵在当场。 雁归楼打马来到一家云来客栈住了下来。 片刻后,房间里走出一黑衣黑面具的男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容哥儿。 不知两人在房间里聊了什么。容哥儿出来后走的匆忙。 望着怀中的萧儿。新生儿皮肤皱皱巴巴,也不怎么好看,睁开的眼睛不知能不能视物,总之眼瞳很空洞,总会盯着同一个方向看很久。 这让雁归楼想起了刚刚入殓的萧露荷,眼唇发青,脸色苍白是中毒之兆,可她走的安详,因为她等到了儿子重获新生的机会,满足离去。 不自觉又想起了自己的阿娘,人世匆匆十七载,不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不能一路陪伴孩子成长,会有多少的不甘心。 房门敲响,一个店小二带着年轻女子进来。 店小二放下手中各种物品道:“客官,这些都是按您的吩咐为孩子准备的,还有这位张嫂,她家娃子刚刚出生不久,奶水儿很足,小的就一并给您带来了。” 雁归楼打量眼前人,两年不见,个子又长高了许多,五官也比以前立体了,圆圆的小脸竟然也能长出尖削的下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得更加沉稳老练,更像是个奸商了。 第112章 苏小佩 进了云来客栈,心自然是安定下来。要说雁归楼喜欢叫苏小佩钱虱子,也是有原因的。 想当年她去云家军营,一切安定下来后,开始了大师父交代的第二个任务,寻找那几个四散的徒弟。 当年或许是秦沧海粗心,也或许是将她当成了成年人看待,只告知了姓名,年龄。 于是乎,雁归楼就开始大海捞针,满世界寻找了,最先找到了重华,他得到大师父简单开蒙后,在一个药铺当药童。 紧接着是二弟子叶明君,带着一伙女娃子在街上打架,当时美其名曰惩治恶霸。 随着老三老四找到后,时节入了深秋,路过一个村庄,那里发了疫症,大山上到处都扔着草捆子。里面裹着孩童尸体。 雁归楼想帮忙配制药物,少不得用这些尸体解剖来看看。 解开苏小佩的草捆子时,发现他唇角发青,与其他尸体症状不同,于是解开衣襟查看,果然没有其他死者身上的乌黑斑点。 在他后背猛击了几下,又掐了半天人中,人就渐渐缓了过来。 后来据苏小佩所言,他得了伤寒,高热不退,无法起身下地。 那日发了水灾,母亲抱着他爬到屋后的大树上,天下着大雨,娘俩在树上被淋成了落汤鸡。 而苏小佩眼见房屋倒塌,家园被毁,打谷场上的麦子被洪水卷走。 那是母子俩一年的口粮,心情一个激动,就在母亲怀中咽了气。 被救醒过来回村后,发现母亲也死于疫症中,于是跪地不起,非要拜雁归楼为师不可。 雁归楼收徒全按先后顺序排名,苏小佩虽比后来那几个年纪都小,却排在了老五。 可是教这弟子却令雁归楼犯了难,这个人不识字,人又懒惰,面对整整一面墙的医着,勉强坚持了两个月,却是连一个脉诊,一个药方也没背下来。 雁归楼对徒弟们因材施教,也没放弃,开始教他练武,可这孩子依然不开窍,人又散漫。没人盯着马上偷懒。 这么说!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当真应了那句“好吃不如饺子,坐着不如倒着。” 后来雁归楼气急败坏,扔给他一包银子道:“你不学会这些,将来怎么生活,滚,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人被她撵走了,又不放心,马上派容哥儿跟出去暗中保护。 半月后苏小佩与容哥儿勾肩搭背一副好哥们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原来那日苏小佩拿着银子出去后被几个小偷盯上了,后来容哥儿帮他抢回了银子。也知道了那偷银子的是一群住破庙的流浪小孩,其中一个女孩快病死了。 他用雁归楼给的钱为那女孩抓了药,又盘下了一家酒楼,改名云来客栈,那几个流浪小孩都成了他座下弟子,也当上了酒楼掌柜,他则又与容哥儿疯玩了几天后,回楼里拿了帐上银子,为那气急败坏的小师父买了支簪子回来。 当然了,这一切还要感谢雁归楼的出手大方,扔他那些银子已够苏小佩无忧无虑过半生了。 自那以后,这个草包就变成了一个充满铜臭味的草包,而且也在不断的收徒中乐此不疲。 雁归楼也总算是找到了此人的优点,既是搂钱耙子,又是盛钱匣子,整个一只钱虱子。 想起这些,不觉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十来岁的小孩,如今也成了眼前的帅气少年。 雁归楼端详了那店小二好一阵才出口:“好久不见,苏小佩,你怎么长残了,不如以前的包子脸好看了?” 一听这声音,先是一震,后又忙跪下道:“师父,可等到您了,弟子总算是找到您了。” 说着眼圈儿有些泛红道:“两年了,您跑哪去了?小八说你个子没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哦,对了,要不是今天小八说您会来这里,徒弟我可能又找到别处去了。” 这时张嫂也跪下道:“弟子南柯见过师祖。若不是上次云巅之战正赶上弟子生产,师父也不能对您毫无助力,是弟子不孝” “嗯!南柯一梦,美梦成真。好名字。云巅之战小佩送去了为师最想要的狐裘,至于他这个人,无需到场,需要他时,他躲不掉。” 雁归楼见南柯眉似远山如黛,目似秋水含烟。初看并不惊艳,确是耐看的紧,举止也大方得体,满意道:“我见过你大婚之时,云来客栈摆了三天流水席,我还去讨了两杯喜酒喝。卓不凡这小子傻人有傻福,都当爹了,好的很。” 苏小佩一听道:“师父,您去吃席了,我怎么没见到你?” 说完一拍脑门儿道:“那三天的宾客我都亲自接待过,你准是躲在人群里混乞丐去了。师父,你太坏了,就在身边却让我们寻了两年。” 这时,南柯起身接过雁归楼怀中的孩子去了里屋。 雁归楼道:“父帅和你众师兄弟们都还好吗?” “好,都好,老爷子等您等的望眼欲穿,这次听说你要回去了,鞭子,藤条,棍子,板子。准备了一大堆,就等您回去好好享用呢。” 雁归楼一听道:“老爷子还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我这人还没到,礼物都备齐了。”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苏小佩又道:“师父,您怎么会成了七公子雁归楼?” 雁归楼想想说来话长,就道:“一时贪玩,被人给抓了壮丁,为皇家卖命了两年,如今总算是没事了。放心,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苏小佩这时才开始细细打量起他的师父来,圆圆的小脸,一双杏眼,鼻子也有些扁平,这张假面,虽然遮住了那半张脸的修罗印纹,却也遮住了另外半张脸天仙一般的容貌。” “师父,千面郎君的手艺。你是学以致用啊。” 雁归楼摸摸自己的脸,没办法,两年来她都忘了自己长啥样了。 这时南柯已经喂饱了萧儿,从里屋走出来,也顺手捧出了雁归楼放在小屋里的毛团子道:“师祖,这是什么,好可爱。” 雁归楼道:“这叫洞熊,它已经成年了,就长这么大,可爱!” 第113章 药王宗往事一 雁归楼道:“这叫洞熊,它已经成年了,就长巴掌这么大,不过很少见过毛色这么白的,漂亮。” 南柯把玩了一会儿,将其放在地上道:“好萌萌呀!” 雁归楼道:“这是一个凌云峰小弟子身上藏的,那小孩十几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与人比武还不忘带上它。” 三人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们几个师兄弟,刚刚拜入师门时。 雁归楼见到了故人不再沉默,话也多了起来:“师父他老人家玩闹了半辈子,临老了又收了我这么个弟子,却把你们这群半大少年全推给了我。” “我那时年纪还小,被人叫了几声少宗主,都美上天了。哪知道还有那么多少宗主该做的事,简直就是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还是自己硬往上挤的那种。” 苏小佩也感慨道:“是啊!其实那时候他们哥几个表面恭敬,暗地里可都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儿,一看这小娃娃个子那么矮,非但是他们的师父,还是宗门的少宗主,这哪成啊?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白马轻裘,张扬无忌的年纪,哪受得了这种欺压。” 雁归楼道:“师父他老人家办事不靠谱,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若论实力,那几个小崽子当时也太逊了。” 苏小佩道:“可不是,那时我看他们几个白天习武,到了晚上就变着花样作死,把师父的甜点换成了带药的,又在茅房门口摆上个假人,在那占位。我看他们几个把师父的窗户纸都戳成筛子了。” “眼见师父吃了那些甜点糕饼,那几个货就跑回了房间偷笑去了。等到半夜肚子疼时,去茅房一看,门口一个白衣长发女鬼悬在半空,七窍还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血,当时那几个师兄弟叫的有多惨。” “南柯,你是不知道,那简直比鬼还凄厉,可把我和容哥儿给乐的,愣是躲在被子里笑的半宿睡不着。” 南柯道:“师父,您和八师叔不作吗?” 雁归楼道:“他俩怎么不作,到现在那哥几个,还以为那晚的糕饼和假人是我干的,我可是替他俩背了几年的黑锅了。” 苏小佩道:“作是作,只是他们几个不知道,我和你八师叔一直都是向着师父的。” 说笑了一会儿,苏小佩道:“师父,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听老八说您要路过这里,生怕您又易容后,躲在人群里不出来。这几天一直留意着,像您这样的半大孩子,可您这也太惊喜了,抱着个奶娃娃回来了,您这都当娘了?那孩子他爹呢?” 雁归楼一听,皱眉道:“没大没小,调侃你师父,这孩子是路上捡的。” “捡的?刚出生?他娘出事了。” 雁归楼道:“没错,这孩子以后就是我徒弟了。排行十一,云九霄。” 苏小佩道:“也怪可怜的,比卓小群小了月余,师父,反正这孩子您要亲自教授武艺,那不如就将卓小群也一并带了呗。” 雁归楼道:“你少坑我,南柯称我师祖,他儿子称我师父,你比我大师父还不靠谱,想将咱药王宗这点传统美德,继续发扬光大怎的?” 这时苏小佩向南柯挤眉弄眼后又道:“没办法,师父比徒弟小了十来岁,徒弟又比徒孙小几岁,南柯你以后也别叫师祖了,都叫乱套了,就叫宗主!” “我们师兄弟十人中,重华大师兄沉稳刚毅,教出的弟子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个个光风霁月。” “二师姐叶明君古灵精怪,她的弟子武功路数刁钻泼辣,自成一派。” “三师兄从容内敛,他的徒弟与世无争,如道士一般。” “四师兄、六师弟、七师弟,虽没收徒,可武学造诣早已远胜于我。” “八师弟虽面有残缺,却最得您照拂,伴您左右。” “老九老十虽未与咱们见面,但由老宗主亲自带着,想来也不会差。” 苏小佩有些颓然接着道:“这么算下来,宗门十大弟子中,无论武功,学识,医术,怎么看,弟子都是最差的那一个。” “收那几个傻徒弟,傻里傻气,还不能学会我的全部本事,这若以后师兄弟会面。让我在众师兄弟面前怎么抬的起头呀!” 见他如此,雁归楼向里屋瞧了瞧讪笑道:“怎么就不能抬头了,九霄就不如你” 这话简直戳心,说了还不如不说。 南柯得到了师父的暗示也在旁边附和道:“宗主,师父他也在很用心地教,可徒儿们就是难有寸进。 师父说他天生就不是习武的料,早就盼着您前来指点呢。” 雁归楼道:“小佩天生就对武学医术这方面不开窍,他来教你们也确实是让他为难了。只是生逢这乱世之中,没有点武艺傍身,遇事时很难自保的。” “咱们药王宗本是医药世家,从前朝延续而来,到了为师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七代宗主了,按理说,这救死扶伤的手艺跟武学之道也没什么关系。” “可大师父常年游历在外,若不习武研毒,以他的医术,早就被那些旁门左道的帮派抓去给人制药了。” “这也是师父为何快八十岁的人了,却只得了我们几个双十不满的徒子徒孙的原因了。” “据说,他年轻时也是药王宗盛名之时,被江湖上一股长生不老仙丹的谣言卷了进去。” “他亲身经历了那场屠杀,那时宗门内上千弟子常年在外救死扶伤,深受百姓爱戴,谣言一起,有权有势的世家大族,朝中的贵人都动了心思” “师父亲眼目睹了门内上千弟子被围追堵截,抓的抓杀的杀。硬逼着宗主交出仙丹,讨要丹方,可那本就是无稽之谈,师父怎能交的出来?” “就这样,山门被毁,大批名贵灵植被挖走,所有着下的医术典籍,上万卷经册被洗劫一空,散落各门各派。” “而有大部分门派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组成,字都不认识几个,拿回去怎么也看不懂,就干脆毁掉了。自此药王宗十几代传承断绝。” 过了很久,雁归楼又道:“自那次变故后,师父消失了二十几年,不知所踪。人们都以为他与宗门弟子一起死了” 第114章 药王宗往事二 “你们知道吗?我五岁以前一直跟着师父习毒,师父也带回一些动物尸体供我培养毒物。” “后来去了军营,无论是病死的,饿死的,战死的,只要是无人下葬的尸体,都要解剖一番。” “虽然医毒不分家,药王宗弟子却从不沾毒,可师父教我的就是如何制毒。” “他说要救人,就先要学会自保,这天下永远不缺等你救的人,可你若没了命,又能救谁呢?” “药王宗灭门快三十年了,天下还不是这个天下,百姓还是这里的百姓,多了几缕无人医治而死的残魂,在芸芸众生里连半点儿水花也掀不起来。” 苏小佩和南柯一直静默不语,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师父谈及宗门之事,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宗门是如何被灭的,这遭了天下人觊觎。想来法不责众,报仇并非易事。 也知道了药王宗要重立山门有多不容易。 许久后,雁归楼又道:“你们知道吗?同样是一种草药,生长在北疆的和生长在南疆的药效也是有所不同的。” “使用的方法,所治病症,皆需改变,‘地有百草,味味皆是药’能治病也能杀人,全凭医者仁心。我现在都忘不掉师父当年与我说这些话时眼中的酸涩。” “师父他老人家说,药王宗教出了我这么一个用毒高手,已经无颜面对宗门先祖了。宗门百年清誉被毁,这罪孽就让我这下一任宗主来背!宗门覆灭的大罪,他已负担不起。” “别看我当时年纪不大,一听要背负罪孽,直接就翻脸了。面对着师父,什么老东西,老毒物,老秦头全用上了,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学有所成,你们也拜了我为师和认了我少宗主,最后不得不妥协,继续教你们制药用毒。” “那时候他们几个小兔崽子对我用毒,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开始用毒杀人的年纪是几岁,自己都忘了。 苏小佩道:“其实你那时候看着他们几个,每天在你面前卖弄,是不是有种想毒死他们的冲动?” 雁归楼道:“那倒是没有,就是那几个每天变着花样作死,感觉生活也有趣的紧。有时候也好奇,他们几个又捣鼓出了什么新玩意,会悄悄看看。” 见苏小佩与南柯都未开口,片刻后又道:“如今宗门弟子散在各行各业的市井间,也没回过山门,并不是宗门不肯承认你们,只是师父老了,他这一生,刻苦过,努力过,也落魄过,悲伤过,如今只想过几年安稳日子,不想再承担宗主背后的责任了。” “而我,无论是年纪还是威望,都不足以在江湖上立足,因为药王宗要覆起会让先前很多刽子手门派忌惮,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打压我们,将我们扼杀在起初的萌芽状态。” “我的决定是全然不可强求,待一切都平静后,是带你们重回宗门,还是各自开宗立派皆可。” “你们师兄弟都是我和师父,游历时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孩子,他老人家只希望你们过得平安顺遂就好,而我亦然。” “至于宗门上一代弟子的仇怨,师父还没有与天下人为敌的想法,而你我都清楚,师父缺的从不是能力,我亦如此。” “所以在重回师门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要做的就是各自安好,继续生活,万不可让几十年前药王宗宗门血案重演。” “若真有事发生,也不必理会,还是那句话,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不可做丝毫改变。” 苏小佩道:“宗主是要有事情发生了吗?你今天的话,” 停了停又道:“让人心里好生不安呀!” 雁归楼道:“哪里的话,只是提起了上一批遇难的师兄们心里有些沉重。” 苏小佩道:“师父莫要悲伤,众师伯的仇怨,弟子们慢慢与他们清算,” 雁归楼道:“刚说完就忘了,那些事不用你们管。我这两年游历在外,也减除了一部分势力,找回了一些我宗门的医书,此事你们无需再理会。” 聊了许久,有些疲累了道:“小佩,九萧在娘胎里中毒,身上是有隐疾的,明天你去寻个家中孩子欲摘奶的奶妈过来,我要让奶妈服些药物后,再给孩子喂奶,这样解毒安全些。” 苏小佩干脆答应后又道:“师父,门下弟子反映,你身边一直跟着个少年,他是什么身份,安全吗?” 雁归楼道:“不清楚,武功不弱,家世应该也不差。” “需要派弟子查查吗?” “没那必要,他很睿智,接触多了反而暴露了自己。总之,你们藏好自己,在我回到家以后,雁归楼这个人就此消失,那个人是谁,与我无关。” 苏小佩道:“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还以为他是孩子他爹呢!” 雁归楼一听这话愠怒,将手中书册抛了过去,苏小佩接住这书册暗器一看,竟是一套内功心法和一套剑法,乐的一蹦三尺高,毫无形象的从房间里窜了出去。 而雁归楼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道:“南柯,听说你医术已有所成,这一本你拿去专研一下。” 待两人离去,雁归楼抄起地上的小洞熊顺了两下毛,将它带回了房间,关进了小笼子。 净了一下手,见床上孩子睡得很香,百无聊赖拿起怀中玉坠,上等紫罗兰,四彩翠玉,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带着久远的气息。 雁归楼按照萧露荷所说要在这玉上刻上萧儿的名字。 月上中天,一人推窗跳了进来,能把窗户当门走的,除了梅笑楼,还有谁? 他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找来了。 雁归楼沉声道:“梅笑楼,不需要走门儿吗?” 梅笑楼放下肩上布袋道:“小楼,你好没良心呀!我这替你忙了大半夜,爬个窗子怎么了?这才有江湖气息呢,来看看,这个人还能不能救。说着打开布袋,露出的竟是一女孩。 第115章 九霄之劫 雁归楼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桃儿?” 梅笑楼道:“没错,乱坟岗寻回来的。云县令府上有个师爷,很得云县令倚重,看中桃儿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下手。” “今天夫人过世,丧事还没办完,那师爷就偷偷把人抓了,带回了自己的别院。” “我赶去时已经晚了,那畜生玷污了桃儿清白,桃儿也伤了他,他气不过,将人打个半死,断了手脚,丢去了乱坟岗。” “小楼,别说你这窗户,今夜我可是连城墙都偷爬了。” 雁归楼正在给桃儿检查身体,叹道:“这姑娘怕是没救了,看在你这么帮我的份儿上,就再出去一趟,将萧露荷的尸身焚了。她的墓地已经被咱们破坏了,今天他们府上的人忙着宴客,可我担心那个害她之人会派人盯梢儿,撞见了总归不好,再说被百姓看见了也是个麻烦。” 梅笑楼也道:“可不是,这非亲非故的,平白毁了人家墓地,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坐牢的,偏是这孩子又不能露面,到时候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说完见桌上小楼喝过的半盏茶直接饮了,又随手拿起雁归楼刚刚放下的玉坠。 玉质上乘,含红、绿、黄、蓝四种颜色,不愧是传了几代人的东西,这么小就含了四种颜色的水头,果真是难得一见。只见上面刻了三个娟秀小字,“云九霄”。 而翻过来另一面刻着,“萧儿”。 梅笑楼有些莫名:“小楼,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了?萧夫人连日后坟冢都不让云家人祭拜,你怎么还给萧儿取这个姓氏?不怕萧夫人难过吗?” 雁归楼面上古井无波,淡淡道:“这个姓氏萧儿会喜欢。” 歇息片刻,梅笑楼出了客栈,弄了火油瓦罐之类,离去。 待到一切完毕,回程时天已经大亮,再回到客栈,发现小楼并不在房间,心下一凉,叹道:“这小子,是不是又抛下我自己溜了?” 看到屋里孩子还在,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孩子在小楼就不会走。 这时见小楼从外面进来,忙道:“小楼,一大早晨,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 雁归楼不待他说完接话道:“以为什么,以为我扔下徒儿自己走了,想得美。” 片刻后又道:“你带回来的桃儿死了,我不想惹麻烦,也没必要让旁人知道,就连夜把她带出去埋了。” 说完净了净手,要去接梅笑楼怀里的孩子,只见苏小佩穿着跑堂服饰,毕恭毕敬来到面前,先看了眼梅笑楼。才道:“客官,您吩咐的事办妥了。” 说着将身后的南柯领上前道:“这是张嫂,家里有病人,孩子又多,想出来挣点月银贴补家用。” 雁归楼看向南柯惊道:“是你,怎么可以!” 随后又觉话不能说多,慢慢道:“我的要求你都告诉她了。” 南柯上前道:“求这位爷开恩,家里急用钱。小妇人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小公子。早晨的药小妇人已经喝下了,随时都可以喂孩子。” 雁归楼一听,饮过一剂药了,她的奶水卓小群再不能吃了,再推脱也是无用,只得勉强道:“那就请。” 南柯接过梅笑楼怀中的孩子,去了里屋,雁归楼道:“这个乳娘太瘦了,为什么要选她?” 那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县衙有人报案,听说昨日下葬的县太爷夫人墓地毁了,尸首也不见了。现在百姓都在谣传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降生了。” “这棺生子,可是大凶之兆,会吃人的,平日里出来找活干的奶妈都怕遇上棺生子,不敢出来做活,衙役们也在挨家挨户的盘查新生儿的数目,寻找棺生子。” 梅雁二人听了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好险”两个字。 梅笑楼道:“百姓愚昧,勿听谣言也就罢了,何故县老爷也跟着折腾?” 那苏小佩扮做的店小二客气道:“客官说的极是,只是若事情出在百姓家中。也可不做理会,偏偏发生在县老爷自己家,没办法不给百姓交代。听说菜市口那里法师请了好几个,柴火也架好了,就等着搜出棺生子去焚烧。” 雁归楼道:“还真是荒唐。” 那苏小佩一本正经道:“客官,您昨日刚刚生产完,虽不宜见客,但一会儿官爷们查过来,您还是要配合的,否则,我们客栈被扣个私自窝藏棺生子的罪名下来,这楼中上下几十口人儿就全完了。” 说着就是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压在了雁归楼手中。 雁归楼相貌本就是孩子,可无奈昨日她抱孩子进来时。大堂里不少人都见到了,谁会相信一个新生儿会没了母亲,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孩子即使不是棺生子,也会被人错认成是棺生子,何况他就是棺生子本尊。 好在店家也怕惹麻烦,极力替他们遮掩。 敲门声又响,是楼中掌柜抱着一个小箱子进来,进来就急切道:“与客官说明白了吗?” 那苏小佩扮成店小二还是有模有样地点点头。 掌柜赶紧将手中箱子递到雁归楼怀里道:“客官,小店刚开业不久,还不敢与官爷打交道,您这孩子的来历小店不过问,但求客官帮忙遮掩一二。” 雁归楼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整套孔雀蓝服饰。料子上佳,还有一整套的头面首饰。 只好抱着箱子去了内室。 雁归楼本来已经一夜没合眼,身体也很疲累,加之连日操劳,牵动身上陈伤再犯,总是感觉心口发闷,强忍着咳嗽。 此时,南柯已经帮孩子喂过了奶,也换了尿布,萧儿身体太弱。吃完了就睡,让人看了心疼。 这孩子娘胎里被人下毒,他的出生夺去了母亲的命,刚出生又被人追杀,这命运简直与当年的凤凰女有的一拼。 衙门里的官差急匆匆而来,据说是昨日有人见一个抱孩子的骑马少年住进了这家店里。 那掌柜的陪笑道:“百姓不知缘由,这是一对小夫妻。孩子病了,特地从乡下赶来为孩子看病。” 说着打开了里间房门,薄薄的轻纱帐,帐里隐隐能看到一个小妇人搂着孩子似已睡熟。 房间里还飘着淡淡药香,梅笑楼正守在案几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熬着药。 第116章 七夫人 掌柜的带着一队官差,边走边讨好道:“一对小夫妻,头次生子,没什么经验,受了月子风,住进来了就开始煎药。” 梅笑楼起身,向官差施了一礼后,又向掌柜的道:“劳烦掌柜一会儿再加个炭盆进来,内人怕冷。” 那掌柜道:“好说,好说,一会儿给您安排。” 那两名衙役隔着床幔似是感觉这样看还不够,走上前去,瞬间撩开帐帘。 只见榻上侧卧着一名小妇人,面朝里搂着孩子,身上孔雀蓝袄裙,被子只盖到肩头,一头秀发乌黑垂顺,额上附了一条绸带,的确是坐月子人的打扮。 背着身看不清面目,那衙役似乎不放心,用手中刀柄碰了碰那小妇人肩头,小妇人悠悠醒转,耸了耸肩,示意背后之人将手拿开。 而后熟稔的在孩子额上亲了一下,又帮他翻了翻身,见身下干爽,又继续搂着孩子睡去。 那官差见妇人未转过身,似是不甘心,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肩头,看情况是不见着人,不打算离开了。 这时掌柜与梅笑楼均上前,而雁归楼假扮的妇人也转过身来。 一觉醒来,见房间里多了这么多人,似是有些惊讶,赶紧搂住孩子。 而梅笑楼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了,只见小楼乌发如瀑,剪水秋瞳,柳眉凤目,粉面桃腮,这五官竟是修饰的如此完美,也正是梅笑楼心中小楼该有的样子。 梅笑楼本欲呵斥那官差的,见雁归楼面露几分惊恐模样,竟也忘了,坐下床头将人搂入怀中安慰道:“娘子别怕,官差大哥看看就走,娘子别怕。” 掌柜的也顺势道:“官老爷,这小妇人口不能言,有怠慢之处,还请您见谅。” 忽然,那官差竟拔出腰间大刀道:“大胆刁民,竟敢拐带县老爷七夫人,给我拿下。” 随后又向雁归楼道:“下官恭请夫人回府。” 几人顿时愣了,最吃惊的莫过于雁归楼,南柯将她画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与县老爷家的七夫人撞脸了不成? 没让众人吃惊太久,身后衙役不由分说,已经用绳索绑了梅笑楼。 梅笑楼刚与人争执几句,脸颊上重重挨了一拳。 雁归楼本想装作口不能言搪塞过去,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也瞬间明白了南柯给她化的妆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与谁撞脸了,准是这伙衙差与县老爷狼狈为奸,借着这次棺生子之事,又想做些欺男霸女的事。 掌柜已经说她口不能言。也无法再开口,只得用眼神示意梅笑楼不可造次,免得吃苦头。 梅笑楼被人押下楼去,嘴里还喊着“娘子,娘子,娘子是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根本不是什么七夫人,求县老爷明察。” 然而他所讲的话衙差哪会听。 这时有官差上楼来报:“楼下轿子已经准备好,请七夫人回府。” 雁归楼无法与官家起冲突,只好抱着孩子缓缓下楼,身后南柯也紧紧相随。 这群衙差们平日里指鹿为马,这种事没少干,但每次都弄的鸡飞狗跳。惨嚎声不断,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顺从的小妇人,只觉奇怪。 看那小妇人衣着光鲜,并非是家境贫寒及于去官老爷家中享福的主。 再想他的夫君,虽衣着不算华贵,但那身材,那相貌,莫说百里挑一,反正是他们平生仅见。 旁边掌柜与小二不住往衙役手里塞银子,帮忙解释:“这真的是乡下来的小夫妻,孩子有病,妻子口不能言,着实可怜,求老爷放他们一马。” 衙役嫌他二人聒噪,每人赏了两脚,收了银子扬长而去。 走下楼来,百姓眼中所见雁归楼孔雀蓝袄裙,外披雪白狐裘,发髻高挽,樱唇微嘟,略显不悦,凤眸秋瞳,这人不光是美,也美出了新高度,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任何的遐想都是罪恶。 看她抱着怀中的婴儿走进轿子,街上百姓也开始议论起来。 “没想到这县老爷的七夫人竟是这般的人间绝色。” “看到刚刚被抓走的那个人了吗?那才是他夫君。” “是吗,是吗?” “我说呢,这夫人这般美艳,就是宫里娘娘也比不得,怎么嫁与县老爷?” “不是听说七夫人半年前就过世了吗?” “嗨,那都是老黄历了,七夫人都换了多少人了?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称为是走失的七夫人。女子被打上了这么个不洁的名声,以后死了,娘家人都不敢上门说理去。” 百姓们议论声渐渐远去,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雁归楼也听出来了。 如她所料,还真不是自己与谁撞脸。 这县令竟是以这种方式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她们被人关进一个大宅子里,门外丫头婆子好几个,即使侍奉,也是监视。 雁归楼与南柯一起煎了药,待南柯将孩子喂饱后,发现孩子尿布该换了,向门外道:“来人,拿些干净的棉布来。” 听闻后,一个婆子语气尖酸道:“哟!拿什么拿,一个不知在外面与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也配用咱们府里的东西。” 这声野种简直骂的妙极,这正是他家主子的种,正儿八经的云家嫡子。 南柯知道他们主子欺男霸女,这群仆从也不会是善类,可没想到竟是这般刁钻,蛮不讲理。 只得压下三分火气道:“阿婆,不要指鹿为马,你我都清楚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何必还要恶语伤人?” 那老婆子一听道:“还说教起吴妈妈我的不是来了。看是不给你点儿颜色,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着推门进来道:“姑娘们,给我打着小贱婢,还想换尿布,不妨告诉你,这孩子左右活不过今晚,你也就别费心了,也不想想老爷是肯替别人养孩子的吗?简直笑话。” 雁归楼听罢,与南柯对视一眼,这县老爷抢夺人妻也就罢了,还要灭人子嗣,简直是丧尽天良。 那婆子气势汹汹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端坐案前的雁归楼,美的令人窒息,也冷的令人窒息。 那一脸杀伐之气,哪是她一个乡间婆子能承受的,一时竟被这冷冽气场镇住,干巴巴道:“我去拿棉布,姑娘好生歇息。”说着退出房门,又将门带上。 第117章 雁归楼的算计一 傍晚时分,那县老爷来了,四十几岁的年纪,模样不丑,气质猥琐的令人作呕。 看见雁归楼第一眼,一时惊住,而后竟直接猛扑上来道:“我当是手底下人胡吹,没想到世间真有这么清丽的贵人,萧露荷人都死了,还给我招来这般桃花运,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这时南柯道:“老爷不可,小夫人还在坐月子。” 云县令道:“废什么话,这我难道会不知?再多嘴,连你也一块办了。” 说完看了南柯一眼,显然也是中意的很,又忙不迭去扯雁归楼的衣袍。 雁归楼点了那个人的睡穴。见他身子栽倒,顺势将他一拳打倒在床上。 随后道:“容哥儿” 话落,容哥儿一身黑衣黑袍,从屋顶跃下。 雁归楼已不再伪装,用银铃般的声音道:“查的怎么样了?” 容哥儿未开口,声音却闷闷传来,似隔着几重回音,用腹语回道:“师父,查清了,云郎与云家军毫无关系,是安阳县云姓人家外室所生。” “从小生活艰难。后来被他母亲卖与了萧家为奴,在萧家读了几年书,长至成年,勾引了萧家嫡女私奔,偷拿了萧家财物,捐了个县令官职。” “而他娶萧家嫡女也并非情之所至,是偶然听说,萧家人知道一处前朝宝藏,他将萧夫人囚禁半生,打听宝藏下落无果。” “后来萧露荷被其他几房妾室下毒而死,除了腹中胎儿,萧夫人在府上再无所出。” “桃儿也是萧露荷娘家带来的侍女,云郎本欲立她为妾室,让她回娘家报丧,打探宝藏下落,结果桃儿当晚也死了。” 雁归楼道:“嗯,我知道了,出城的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梅公子寄存在异庄的骨灰坛。也一并安排进了车里。” 雁归楼道:“好,那你也去!将梅笑楼从牢里带出来,送他出城去。” 说完随手扔给了容哥儿一个药瓶道:“先把人迷晕,不可让梅笑楼看到你的脸。” “是,弟子遵命。弟子刚刚进府前,遇上五师兄正集结人马向这边赶来,被弟子挡回去了。” 雁归楼听后道:“做的好,苏小佩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今晚就叫他见识见识毒物的魅力” 见事情交代完,南柯上前向容哥儿拱手道:“弟子南柯见过师叔。” “南柯,辛苦!”容哥儿回了一礼后,人影不见。 容哥儿退去后,云县令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他找到了皇室宝藏,一个堆满金山银山的洞府。 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滔天富贵,那金灿灿的颜色简直闪瞎了他那双贪得无厌的狗眼。 旁边伴着他心心念念的七夫人,娇俏美丽,比月里嫦娥还要美上七分。 他高兴极了,就要与七夫人在这金灿灿的世界里云雨一番。 可是七夫人总是在他面前三步远的距离,怎么也追不上。 见七夫人笑的肆意又张扬,他感觉人生就此满足。 正在这时,见七夫人停止了银铃般的笑声,用双手撕开了自己美丽的脸庞和漂亮的衣裙。 露出了萧露荷那悲伤绝望的脸,和裙下惨白的肚皮,萧露荷一点点扒开硕大的肚腹,钻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云县令在梦里看的毛骨悚然,想跑却移不开脚步,想醒过来却是怎么挣扎也无用。 梦外,雁归楼双手按在云郎心口处,用萧露荷那略带沙哑的又显几分空灵的声音道:“云郎,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呢!啊哈哈哈!” “他很勇敢呢!知道妾身中毒后无法生下他,就撕开了妾身的肚皮,自己钻出来了。” “啊!哈哈哈哈”笑声空灵,令人听了寒毛倒竖。 “妾身没有奶水喂他,他回来找你了,啊哈哈哈。……” “妾身告诉他呀!母乳是母亲鲜血所化,母亲死了,再不能喂养他了。” “他就回来找父亲了,他要喝你的血,供养着他慢慢长大,啊!哈哈哈…” “云郎,快,喂他啊。” “喂养我们的孩子,别让他饿着。” “快呀!喂他啊!” “让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慢慢长大。” 随后雁归楼口形一变,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哭的撕心裂肺,似是饿的惨了。 雁归楼筑梦已完成,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云郎口中。 云郎猛然睁开了惊悚的眼睛,看着已经扮成萧露荷与桃儿的二人,吓得惊恐大叫。他想吓晕过去,可却无法晕厥。 身体上到处都传来刺痛,如同那个扒开母亲肚皮出生的棺生子,正在一口口地咬着他的血肉。 他想说些什么,求萧露荷放过自己,让萧露荷将棺生子带走,但他痛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露荷由桃儿搀扶着慢慢走出屋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第二天正午时分,梅笑楼从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庙中醒来,昨日被衙差带走后被人用了刑,那牢头让他招供自己与县老爷的七夫人有染,并生下了婴孩。 他没有招供,鞭刑过后衣服都变成了碎布。可怎么也记不得一觉醒来,自己就睡在了这里。 他正在琢磨,身旁有声音道:“公子,你醒了?” 梅笑楼一眼望过去,竟是有七八个乞儿围着火堆取暖。他们个个衣不蔽体,手脚生着冻疮,脸上污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头发蓬乱的如干草一般,每人还都啃着鸡。 室内仅有的一张床在自己身下。 这时一个大一点的孩子道:“昨天夜里,是一个大哥哥把你送来这里的,他让我们照顾你,还给我们买了鸡吃。” 另一个腿上有残疾的孩子也道:“大哥哥醒来了,就过来烤烤火,我们给你留了最大的一只鸡呢。” 梅笑楼知道昨日小楼不让自己有动作,他定是有打算的,可是小楼入那狼窟已是一天一夜有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哪还顾得上吃喝!。 正要起身离去,又听一个小女娃的声音道:“大哥哥,你不吃了东西再走吗?昨夜那大哥哥让你走时将那个带上。” 说着指了指放在墙角上的一个包袱。 梅笑楼不知是谁救自己出的牢房,这时打开包袱,见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衣服和兜帽。还有几张银票,几点碎银。 不知救人的是谁,准备的竟是如此充分,想着就将衣服换上,血衣脱下,将那几点碎银给了那群孩子。 “不用再给我们银子了,带你来的那位大哥哥说,等你走后会有马车来接我们,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梅笑楼知道定是小楼为他们做了安排,也不多加理会。 说了句“银子你们收好。”匆匆离去。 外面正下着雪,地上已经积了很厚一层。 他再回城时,昨日寻找棺生子那紧张的气氛已经没有了。 他戴上兜帽去了一家茶楼,食客们也在议论纷纷。 原来就在昨夜,云家大夫人回了云府,将棺生子送回给了云家人。 这怎么可能?萧露荷的尸身是他亲手火化,骨灰还寄存在城外的异庄。 第118章 雁归楼的算计二 正在梅笑楼疑惑间,已经有人替他发问道:“这怎么可能?那云家大夫人昨日已经下葬,就算那孩子没死,可是大夫人总不能也跟着一起死而复生?” 旁边一个术士打扮的人道:“谁说云夫人是活着回来的,回来的是她的鬼魂。” 这时大堂里鸦雀无声,甚至有人传来吸气声和紧张后的吞咽口水声。 过了片刻,离梅笑楼不远处的一个腰悬长剑的人道:“纯属无稽之谈,鬼魂怎能帮他们寻回棺生子。” 立刻有了新的质疑声:“对,对,魂魄本就是一团空气,他怎能送回棺生子?这把我老人家给吓的。”说着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好像这样就没事了一般。 这时邻桌人道:“你们有所不知。那棺生子咬破母亲肚皮逃生,也没活下来,他也是一团空气,现在还在云县令府上闹腾着呢。” 又一人道:“昨日我听说有人看见那大夫人带着她的婢女桃儿一起走了。”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那大夫人面色惨白,眼眸漆黑,肚腹上全是血,就穿着下葬时的衣服。” “敢情你知道她下葬时穿的是啥衣服?” “那当然了,我表姑妈的侄女就在云府当丫头,昨晚她亲眼瞧见那主仆俩在院中逛了一圈才走的。” “没错没错,现在云府上下。好多人都浑身疼痛,据说是那棺生子在啃咬他们的血肉吸食养分。” “这还了得,还不请道长前来降服这鬼物。” “降什么降?我二舅家的表哥的小舅子就是西门看城门的,他昨夜亲眼目睹大夫人主仆从厚重的城门穿了过去,你们也不想想,西城门外是什么地方?” “是大夫人的墓地。” “对,对,这位仁兄聪明,想是那大夫人无法养育孩子,又听闻满城都在找棺生子,就连夜给送回来了。” “看来她死的冤屈,灵魂并未下到阴间,还在关注着我们阳间的事。” 众人一听,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只觉得酒也不辣了,花生豆也不香了,吃啥都食之无味了。 片刻后那术士打扮的人,掐指一算道:“这是凶兆,大凶,大凶啊!”说完赶紧收拾包裹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城去了。 一见这情景,众人也觉背后冷气直冒,生怕那棺生子找上门来。 毕竟昨日寻找棺生子之事,大伙可都是出了力的,菜市口那巨大的柴堆。 东家的火油,西家的门板,七拼八凑的,听说菜市口旁的算命瞎子都捐出来一条马凳腿儿呢! 这时忽听一人冷冷道:“云家人作恶多端这么多年,这棺生子本就是他们自己造的孽,谁管得了,叫我说,真是咬的好,咬的妙,总算是替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梅笑楼听了半天,知道定是那县令府出了事,寻找棺生子之事就此了结,只好插了一句:“那昨日被带进云府的七夫人如何了?” 这一问,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半晌后才有一个肥头肥脑的中年汉子道:“若是昨晚进府的,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白天进府的,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等梅笑楼相问,旁边人就道:“这白天和晚上还有何区别,反正那鬼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 那中年汉子又道:“傻呀你?昨晚云府闹鬼,那云县令怎还顾得上她?要是白天就不同了,那云郎色中恶鬼,说不定不待晚上就入了洞房。” 旁边一个年岁稍长些的人道:“这次不见得,听说那七夫人还在坐月子。” 旁边一人听了道:“若是这样,岂不更惨?那孩子绝对活不到天亮。” 梅笑楼一听再也坐不住了,一阵风似的向外奔去。 见云来客栈已经歇业。 几经打听,来到云府。 院中搭了戏台,几个萨满法师正在卖力狂舞,他装作小厮模样,混迹在人群中寻了个遍,果然没见到小楼的影子。府中一片愁云惨雾,那云郎与几位夫人浑身疼痛,满地打滚,按压不住,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在院中转了一圈儿,也没见到什么正常人。 他自然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小楼捣的鬼,可是他人又去了哪里,云来客栈关了,去哪寻他。 见云家一团乱,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再次返回城外,看看那群孩子走了没有。 还没走到那四面漏风的破庙,就知道来晚了。 一条车辙在雪地上走向远方,他赶紧向前方追去,追出十几里路,终于看到了车影,可也再次让他兴奋又绝望。 兴奋的是赶车的居然是侗林,他是在车马店做了临时的车夫。 今天早晨,掌柜吩咐让他将几个孩子送去百里外城镇的雁归楼酒家。 事情是小楼安排的,没错了。只是听掌柜说银子是前一天就付了的,那个人吩咐完就没再露面。 天很冷,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两天两夜也未停歇。 马儿步伐缓慢,踢踢踏踏,马车上挂着个白灯笼,灯光昏暗如豆,伴着呼呼风声,场景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雁归楼为萧露荷点的引魂灯,这引魂灯要昼夜长明不息,照着亡女回家的路。 雁归楼杀人无数。也肢解过无数尸体,对鬼神之事本没什么敬畏之心。 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鬼神,想将这件事办好,只因萧露荷那句离家十五载,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太过相似的命运,让她心里无法释怀,尽管回家再急,也要先将漂泊在外的亡魂送回家去。 也或许,送别人的一缕孤魂回归故里,也能让她心里得到安慰。 她的家四分五裂,亲人相隔海角天崖,她将来也有可能孤魂难返,家人难聚。 马车内很宽敞,生着火炉雁归楼仍着女装,斜倚在车壁上沉沉睡去,胸口沉闷,气息滞涩,似是内伤沉积在身,无法安眠。 南柯怀抱萧儿,正在喂孩子吃奶。而萧露荷的骨灰坛静静安放在身边,这母子两代人以这种方式共处,也让人泪目。 风雪太大,马车在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容哥儿去林间找些野味去了。 半晌才回来,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子,那女孩伤的很重,气息微弱,脸白如纸。 第119章 王莲花 容哥儿来到马车前慌张道:“师父,有人受伤了。” 雁归楼立刻惊醒道:“带进来。” 车帘一层层打开,里面很温暖。容哥儿抱进来的女孩儿年纪不大,雪白中衣,暗红外袍,衬得清秀眉眼更加楚楚动人。 此时却脸色苍白,嘴角渗着血迹。 雁归楼接过那女孩儿,一见那眉眼,唇色。心下惊涛骇浪,——寒冰掌。 这女孩中的是寒冰掌,当年茶马帮破灭后,寨中部分匪徒逃得活命,也曾集结大批武林高手追杀她。 后来她在一次出行任务时中了寒冰掌,也就是那次戚薇孟达双双殒命,自己流落到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里,得鬼医仙相救才逃得活命。 脑中又浮现了那个人影,黑衣黑袍,黑色面具黑手套,能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黑眼睛。 他的掌风袭来,人会被粘住,直到那如万年冰川的寒气灌入体内,将心脉冻住。 想起这些才道:“谁伤你这么重?” 那女孩道:“不妨事,两天前遇见了一伙山贼,那个青龙帮主,请的人太过厉害,我兄妹不敌,才遭了毒手。被一个黑衣人掌风扫了一下” 青龙帮,白虎堂,都是这两年被剿灭的帮派,没想到雁归楼这边还没离开江湖,那边就死灰复燃了。当真是打杀不尽。 这时外面又来人道:“这位兄台,我妹妹的伤可还能医治。” 还不待容哥儿作答,却听另一人道:“小兄弟,别太心急,总是要望闻问切的。” 雁归楼听了这声音,心头一震,这声音是巫山太子王莲花没错,茶马帮大当家的庶子,茶马帮覆灭后一直杳无音讯。 很多话本故事都在揣测巫山太子丹丹与自己的关系,其实他们真正的关系是没有关系,巫山太子与丹丹算是青梅竹马,而自己那时候的身份是养马小厮,经常被人欺负。 那日被总管处罚,要将其吊死。他被吊了一天一夜,双手已经失去知觉,被那对璧人所救,成了丹丹的侍从。 丹丹人很漂亮,心地也善良,完全不似土匪窝长大的孩子。 巫山太子王莲花功夫一般,为人亦正亦邪,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但以罪恶滔天的茶马帮能养出这一号人物也算不易。 雁归楼感念其救命之恩,剿灭茶马帮的前一天,冒充大当家手书,欲将他二人遣去山下办差。 巫山太子就此离去,而丹丹却是因为怕雁归楼在家中受人欺负,又折返回来想将他带走。 回来后却看见雁归楼与朝廷将士在茶马帮大杀四方的场面。 一时怔愣当场,雁归楼没想到她会回来,更没想到她会看到自己在屠杀帮中匪众。 两人无措时,一柄长剑向丹丹后心刺来。雁归楼只好挥出无影蚕丝,将那人宝剑斩断,带着丹丹逃窜。 混乱中已经将丹丹带出了主战场,本该松一口气。 却不想这一切被大当家的看在眼里,此时的大当家发冠散乱,满眼猩红,血迹斑斑,人也显得狼狈至极,在做着困兽之斗。 那人武功无人能敌,雁归楼与他缠斗三百余回合,终于将他斩于剑下,还不等松一口气,背后有人向她扑了过来。 回头看时,却见丹丹扑在她身上。生生受了自己父亲一掌。 到现在雁归楼也记不起那天丹丹的父亲是被谁所杀。 只记得那日丹丹躺在自己怀中,告诉她“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茶马古镇几万人背井离乡,朝廷不可能始终坐视不理,可我劝不动父亲他们。” “你是雁归楼!那日救下你,我还与莲花哥哥玩笑说,要是我二人救下的是雁归楼,后果会怎么样?” “莲花哥哥说我想多了,雁归楼何需凡人相救。没想到当日戏言一语成谶,这么快就知道结果了。” 自那以后,雁归楼有意无意打探巫山太子行踪,既怕他就此为恶,又怕他落入敌人之手。 可从来没想过见了面两人要说些什么。 丹丹死了,他的爱人因自己而死。 他的父亲为自己所杀。 他的匪帮为自己所灭。 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报也不为过,可幸好自己此刻身着女装,不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幸好,幸好。 两天后几人在一个荒郊客栈做简单的休整,那对受伤的兄妹叫晚枫与晚秋。 他们也是习医的,只是医术还不算精进,晚秋这种程度的内伤他们还医治不得。 这两天一直是雁归楼在为晚秋治疗,所谓治疗,全凭内力打通,针灸梳理,每次治疗过后,晚秋都口吐淤血,而雁归楼也汗湿重衫。 两天下来,雁归楼已经内力大减,压不住胸口陈伤,开始断断续续的轻咳。 巫山太子终是没有认出她来。雁归楼也不想揭破这层秘密。 她与南柯扮作是一对姐妹,容哥儿则成了他们的侍从。 入夜,南柯整理完了萧儿被褥,萧儿似是精神了些许,但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知道找人,明显看出与普通孩子有所不同。 雁归楼给孩子把了把脉,半晌后才道:“明天我将药方改一改,这种先天上的不足调理起来会麻烦些,南柯辛苦你了。” 南柯正在逗弄孩子道:“不辛苦,只要孩子能调过来就是大幸。” 这两天孩子正在褪胎皮,全身上下如同干枯的河床,薄如蝉翼的胎皮一块块的翘起。 雁归楼看了一会儿,不觉发笑。 南柯也道:“小孩子都是要褪胎皮的,小群那时也是这样,三胖子可没少笑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雁归楼第一次带这么小的孩子,脸上慈爱异常明显。 云九霄粉嫩的小脸太过稚嫩,令她轻轻摸摸,都怕自己的手划伤了孩子。 这天早晨吃饭时,雁归楼,无意间看到了王莲花颈间的吊坠儿,竟是一朵诡异的莲花图形。 这本没什么,但雁归楼,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具体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久后还是无法想起。只觉得有种诡异的感觉,便道,:“王兄,可否借你的玉坠儿一观?” 王莲花本是亦正亦邪,也不觉得雁归楼的行为有什么突兀。 爽朗地将玉坠解下来,递到雁归楼手中道:“这是外祖母给我与姐姐做的,我们小的时候生活在外祖家,那地方叫小巫山,我们姐弟也就得了个巫山公主和巫山太子的雅称。” “本来姐姐的是莲花,而我的是青松,因为姐姐叫王莲花,而我叫王青松” “后来,因为父亲年轻时不务正业,外祖母也遭了报复,导致姐姐失踪了。” “那时我们经常拿着玉坠玩耍。出事那几天,我与姐姐换着戴,后来青松玉坠随着姐姐一起失踪了,我也就改名叫了王莲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雁归楼喃喃自语。 王莲花则道:“正是如此,都是陈年旧事了。只是可惜了外祖母一家无辜受连累,其实那伙人最想弄死的,是我们姐弟二人。姐姐失踪后,我才被人送去的茶马帮。” 雁归楼道:“我曾在一个女子手臂上见过类似图案,只是她身上有很多烧伤,当时我以为那也是烧伤,现在想来,却与这莲花图案十分相似。” 第120章 荒村客栈一点温馨 王莲花一听,眼前这位姑娘见过类似图案,眼眸放光,道:”你说那人是家姐?” 雁归楼道:“我不确定,但她说过曾经姓王,是被人卖做了童养媳,想来极有可能。” 问明了马家村的地址,王莲花不再整天无所事事,饭吃的飞快,准备饭后就此寻亲去也。 若马家村的王姑娘,曾经的马寡妇,真的是王莲花的姐姐,能找回失散多年的亲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雁归楼在鬼影卫隐藏身份两年,平日早养成了少言寡语的性格,不光是说话言多必失, 饮食习惯、穿着打扮、手上兵器、武功路数,都不可露出分毫破绽。 如同今日这般,与众人同桌共饮。辛辣的酒水杯杯入喉,肥腻的东坡肘子、酱香羊排也要夹上几口,尽管囫囵吞下,也不能让旁人看出分毫厌食之意。 身旁南柯看在眼里,知道自家宗主这几年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按照师父苏小佩所教她的,赶紧给雁归楼夹了几筷子凉菜过去。 雁归楼知道苏小佩待自己是极好的,此次派南柯跟着自己出来,可那南柯生的孩子也还不满两个月,怎么舍得。 而苏小佩定是将她的个人喜好都教授了一遍,此时心中感激。 再抬头,见伤势好了大半的晚秋也正时不时地给容哥儿夹菜。 一时心里怔愣,随即望着容哥儿,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感。 饭后送走了王莲花,晚枫与晚秋兄妹也欲告辞离去,二人都重伤未愈。不放心的雁归楼,只好命容哥儿护送兄妹二人前行。 其心中隐藏的隐秘不言而喻,容哥儿这次出行,若真能带回来个徒弟媳妇也是了了为师的一桩心事。 中午时分,层层云集的天幕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落雪,没有风,雪花缱绻缠绵。让人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打发走了容哥儿,没了车夫,雁归楼还要在这小客栈休整些日子,毕竟九霄还没满月,不能将孩子折腾病了。 她推开房门,向楼下望去,楼下几个孩童在堆雪人,打雪仗,小手小脸冻得红彤彤的,那嬉笑打闹声,声声悦耳动听。 一对小夫妻刚刚堆好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他们向店家借来了水桶、瓜果之类,为雪人装上了帽子。 红枣做了眼睛,尖椒做了鼻子,香蕉做了嘴巴,雪人儿笑的憨态可掬,大功告成。 丈夫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妻子身上,拉起妻子的手合在掌中呵两口热气,帮妻子取暖。 两人四目相对后,紧紧相拥,目光凝视,深情款款,芳心可可,他们小小的恩爱深深地触动了雁归楼的心。 他多想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家庭,与哥哥们嬉笑玩乐,看着父母恩爱缠绵,可这一切终归是遥不可及。 父亲爱她如命,却只能用公事公办的态度亲自鞭挞她的身体,让她快快学会长大,让她凡事不要逞强。 母亲为她以命换命,与哥哥们一样,变成了别人手底下的妙手丹青,冰冷的字画。 她的家在哪里?她终究是没有家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雁归楼望着楼下幸福的一家人,神游天外,身上多了一件大氅,也未理会。 那个人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没有动,也不想理会身后的人,只想用眼前画面暖一暖自己的心。 这时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道:“小楼,若想堆雪人儿,等上一两年,萧儿长大了,我们也可以。” 雁归楼心下一凛,怎么是梅笑楼?都怪自己刚刚走神的厉害,没感觉到杀气就未加理会。 这时只能假装早就知道是他一般道:“说什么傻话,那些小孩子才会玩儿的东西,你以为我会喜欢?” 梅笑楼将人搬正过来面向自己。雁归楼发髻高挽,容颜昳丽,就算九天仙子,月里嫦娥再美,也不过如此了。 端详了好一阵才道:“小楼,你太狠心了,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若不是想起萧露荷的骨灰,恐怕我现在还在满城风雨的寻人,你怎就不声不响地甩掉我了呢?” 雁归楼也在想:“是不是此人在自己身上落了什么追踪之物,一听到骨灰,也就释然了。 “梅笑楼,你想多了,你当初受我连累,卷入了一场场的江湖纷争,如今一切结束,本该各安天命,何来甩掉之说?” 梅笑楼一听,只好继续嬉皮笑脸道:“小楼,咱不这样成吗?这一路打打杀杀的,经历了多少危险?如今连孩子都生了,怎能各安天命?难不成将我当成负心汉了!” 雁归楼向来对这人的死缠烂打没有招架之力,如今回家在急,怎就甩不开了,只得愤然道:“别乱说话,九霄是我弟子。” 梅笑楼只得死皮赖脸继续道:“是,是是,弟子,弟子。是我亲眼所见,小楼生下的弟子。” 雁归楼见此人如此歪曲事实,一时愤怒,若不是身高不占优势,真想一巴掌给他呼过去。 手中无影蚕丝无声无息地缠上了梅笑楼的脖子。 只是这两日为晚秋疗伤,内力消耗掉了大半,刚使出无影蚕丝就觉得呼吸滞塞。 轻咳几声后见梅笑楼不再胡言乱语,收回蚕丝,愤然甩袖离去。 梅笑楼并非一时口无遮拦。他想试探小楼愤怒下会不会对他出手,经此一试,心中有底,小楼并不会杀他,心中大乐。 等送回了萧露荷的骨灰,他就将小楼劫回自己的家。以后天高海阔任驰骋。 虽然两人同为男子,做不成夫妻,但如今有了孩子,做一生挚友也不错。 想到此也兴奋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里,抱起张嫂怀中的孩子道:“儿子,爸爸回来了,想爸爸了吗?是爸爸没用,差一点儿被你娘给甩了。” 南柯与雁归楼对视一眼,诧异与无奈两种眼神在空中交汇,只得同时离开。 雪下个不停,车马行辕,前路艰辛。 三人带着九霄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了十多天,路才能通行。 而这十多日,南柯一直在追问一个问题,梅笑楼是否知她身份? 雁归楼自认没露出什么破绽,因而笃定道:“不可能,我的伪装,连皇帝和禁卫军首领都骗过了,没道理骗不过他。莫想太多,等送回了萧露荷的骨灰,你带萧儿先回归云城,我回家。保证将此人甩的干干净净。” 见她笃定,南柯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只好又假装安定了几分。 她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自从梅笑楼追上来,就将南柯与萧儿从雁归楼房间赶了出来。 不光要与雁归楼同榻而眠,还要每日让雁归楼从自己的臂弯中醒来。 美其名曰,小孩子嘛!难免胆小些,这样入梦会有踏实感。 他这状似开玩笑一般的借口,雁归楼却也无从反驳,因为在他身边确实很少做噩梦。 第121章 安阳县 雪过天晴,蓝天如洗。冬日萧木,虽说是万里无云,明亮的阳光却不能为人们带来多少暖意。 数日后,梅雁众人将萧露荷的骨灰坛以及长明不息的引魂灯一起供奉在了安阳城外的异庄里。 几人进的城来,安阳县与以往路过的那几个县也没什么不同,城中百姓有穷有富。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也有衣衫褴褛的乞儿沿街乞讨,说着那句万年不变的话“好心的大爷帮点儿!” 沿街叫卖声不断“冰糖葫芦” “馒头喽,热乎的” “糖人儿,糖人儿。” “包子,包子” 这叫卖声听着就如此亲切。“红豆糕,新出锅热乎的红豆糕。” 这是每座城市里的烟火气息。梅雁众人不惜呕心沥血,也无非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平安。 城市的万家灯火,十里炊烟。是为他们的付出交出最完美的答卷,尽管他们所做之事并无人知晓。 忽然,一个中年妇人拉住了雁归楼的衣袖道:“夫人,买下这对龙凤玉坠!月老祠开过光,很灵验的,戴上她的人生生世世都不会错过。您看您与夫君多般配,还有这孩子,可真好看,就像是年画里走下来的一样。” 雁归楼被说的闹了个大红脸,她发髻高挽,脚下靴子也增高了,可还是不到梅笑楼的肩膀,哪里就般配了,等等,她与梅笑楼之间清清白白的好嘛。 刚要出口解释,就见梅笑楼接过那妇人手中的玉坠,虽然是沿街摊贩,可这翠绿的色泽润度,也算是极品了。 又是龙凤一对,欣喜道:“小楼,这位大嫂说的对,月老祠开过光的,寓意这么好,不如我们买下它。” 雁归楼反驳的话刚要出口,梅笑楼一脸宠溺道:“怎么,小楼不想买下它们,难道是下辈子不想再与我相遇了?” 说着将那凤坠戴在了雁归楼的粉颈上,又将那龙坠套入了自己的脖子。 怕雁归楼不买,那妇人连忙一通恭维的话随口说出,把两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实在让人不好意思推辞。 梅笑楼又从摊位上给雁归楼挑了一支紫玉梅花簪,给九霄挑了一只麒麟佩,就连奶娘南柯都推脱不过,硬是给买了一只玉镯戴上。 要问梅笑楼怎么突然有钱了,他不是遇上侗林了嘛! 在他与雁归楼出生入死,过关斩将之时,侗林自然也有他的奇遇。 侗林见到主子之前,先遇上了主子的另外两个手下,肖风和肖遥。 考虑到他与主子二人的钱财被毁,就将那两人身上的钱财全部搜刮过来,正好给了梅笑楼。 那中年妇人一笔做成了数百两银子的大生意,心中高兴,随手拿了两只小老虎的手把件,赠予了萧儿道:“奴家夫婿是玉匠,这是边角料做的,成色也不错,以后孩子大些,给他把玩儿。 那两只小老虎扬着尾巴,虎头虎脑,玉质也是玲珑剔透,雁归楼竟是十分喜欢。 傍晚时分,几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南柯照顾着孩子,梅笑楼则照顾着被雁归楼救回来的那只巴掌大的洞熊。 雁归楼虽没什么事做,但她救了晚秋后。内力耗损严重,人总是显得异常疲惫,随便吃了东西便早早睡下了。 打听萧家人的事自然就落在了梅笑楼的身上。 夜幕降临,随着天色的逐渐暗下来,吃过晚饭的人们也开始出来闲逛。 街上卖瓜子、炒栗子、做糖人儿的生意也开始红火起来。 当然还有一种生意,就是各种各样的戏班子,简直被围的水泄不通。 安阳县也同其他几个县城一样,雁归楼与丹丹小姐的故事传的家喻户晓,耳熟能详。 人们驻足观看,台上的戏演到丹丹小姐倒在雁归楼怀中,声如杜鹃泣血,却左右不了生死离别的命运。 “声声唤着雁郎保重,你我今生无缘,唯有来生再聚。” 台上扮演雁归楼的那个孩子,一身白衣白袍,目光灵动,举手投足,竟也有雁归楼的三分傲气,三分不羁。 面对爱人即将离去,虽未放声嚎啕,可那颤抖的双手,紧抿的唇瓣,滑过腮边的泪水,抱紧爱人,任凭那鲜红血迹染红了他的白衣,令无数百姓泪湿双目。 梅笑楼混迹在人群中,也将这段戏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要问心中感想,悲伤有点,嫉妒自不必说,竟随口说了句“原来小楼以前也穿白衣。” 旁边人道:“没错,雁大侠一贯以白衣为主,在以前,江湖上传言他千变万化,可就没传出他穿过别的颜色。” 梅笑楼眼中的小楼第一次见面,白衣胜雪,却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如同海棠春睡,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之后就是黑衣玄袍未换过颜色,再见面时,他已换上了自己喜欢的宝蓝色为主。也改称了梅公子。 正在这时,一个粗犷大汉跳上台去,口里骂的粗俗:“什么情比金坚,什么郎才女貌,去他娘的,我呸!” 说着几把扯去了那扮演者的白衣白袍道:“这个颜色,他也配穿,别为了几个臭钱就开始愚弄百姓,你们骗谁呢?” “那雁归楼就是个三寸地丁,五官狰狞的雷公崽子,他喜好男风,江湖上谁人不知,与丹丹小姐能有什么私情,倒是与丹丹小姐的情郎巫山太子看对了眼,百般欺辱之下,逼得巫山太子远走他乡。” 说着不顾班主和台下人相劝,几鞭子将那孩子的脸上身上抽的道道血痕。 见此时的扮演者脸上血色狰狞又道:“这才是雁归楼该有的长相,今天你就给老子这么演,否则就滚出安阳县。” 说着将那孩子压在身下,又骂道:“你个五短身材的贱货,当什么细作,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时百姓也看明白了,这是想当众上演雁归楼被凌辱的桥段。 无忧谷案后茶坊酒肆,大肆宣传雁归楼种种恶行,那时梅笑楼终日买醉并不理会。 可是传出雁归楼喜好男风的人就是他自己,怎么可能不加理会。 他几个纵跃上台,将那人当众暴打一顿。那人所带家丁不少,但梅笑楼走后,地上惨嚎一片,无人能站立得住。 小楼睡醒后正给南柯煎药。南柯与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可是雁归楼总是显得很急切,一边传授南柯一些不常见的制毒与解法,一边叮嘱她药王宗未来的规划。 顺带又提起了将来若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定要稳住重华、小佩、江家兄弟、云舒等人。 顺便将两个锦囊交给了南柯道:“将来要是出现了你们无力阻挠的事情,就打开看看。” 这一举动又令南柯心中不安道:“宗主,莫非朝中会有大动作?” 雁归楼道:“我不确定,但我必须掌握全局,不能令你们失了方向。” “宗主,是不是梅公子令你不安?” 第122章 萧家人的态度 南柯道:“宗主,梅公子是不是令您不安?弟子觉得他对您有非分之想。” 雁归楼看了看藏入颈间的凤雕玉坠道:“他构不成什么威胁,等萧露荷的骨灰交于萧家人手中后,这里的所有事情都会结束。” 自从发生了七夫人之事以后,雁归楼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以女装示人以梅姑娘自居。 人前不说话,人后在梅笑楼面前摆谱,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今日街上之事,若被小楼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梅笑楼不敢想。 见他回来,雁归楼与他道:“回来了,打听清楚了吗?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梅笑楼半晌无语,见雁归楼欲再发问,才道:“小楼,对不起。” 雁归楼对这莫名的道歉,只感觉突兀道:“怎么,闯祸了?” 梅笑楼心说可不是闯祸了,可又不敢照实说,只得将刚刚打架之事说了一遍。 雁归楼听后不为所动道:“这些事以后就别再管了。” 雁归楼怎会不知走街卖艺的讨个生活也不容易,至于他们演了什么?左右伤不到自己,由他们去,若替他们强出头,事后他们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何必呢? 梅笑楼却想着:江湖儿女向来遵从人争一口气,佛中一炷香,为几句话,杀身成仁的屡见不鲜,没想到小楼竟如此豁达,全然不在乎。 第二天,雁归楼与梅笑楼便去拜访萧家。 因为发生了当街殴打戏班的事,虽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但想来大多是茶马帮红花集,青龙飞虎帮之余孽。 如今的雁归楼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想多惹是非,帮派已灭,若那些残余势力不再为恶,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行。 倘若再敢犯上作乱,地方府衙门收拾起来也不会太吃力。 考虑了这些,雁归楼只好继续委屈自己与梅笑楼扮成夫妻模样。 这一举动却让梅笑楼美到了心里,眼角眉梢都挂满了笑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梅笑楼道:“小楼,为什么不带九霄一块儿来?难道不想让萧家人见见这个甚是可怜的孩子?” 雁归楼道:“你看萧夫人,云县令是个负心汉,朝三暮四,这是萧露荷命中的劫数,可他们的婚姻并未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了问题后也得不到娘家庇佑,这也是硬伤。” “以萧露荷的容貌就算不做那光风亮丽的县令夫人,也注定一生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不是母家太过骄纵溺爱,就是太过薄情冷漠,这样的家庭不先弄清楚情况,我怎能让九霄踏足?” 叩响府门,来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 雁归楼自称是萧露荷身边侍女,奉主母之命前来拜会。 那小厮虽看着年长,却并不识得萧家大小姐其人,只说了句稍等就关门离去。 二人知那萧露荷离家十五载,这时突然打发人回来,母家自是多有警惕,也不在意。 在门外等了盏茶功夫,小厮再次回来,将两人请了进去。 这萧家府门不光是外面看着气派,里面也大气恢宏,殿宇楼台一座又一座。东跨院儿,西跨院儿,前后七进七出,青砖黛瓦,连绵不断,占地竟是百亩有余。 不知萧家祖上做何起家。若按容哥儿所查,萧家与前朝宝藏有关,那在前朝萧家应该鼎鼎有名才对。 可自己在鬼影卫两年来所见,从前朝至今,萧家一直未走进皇帝的眼中。 想来那云朗该是想钱想疯了,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为此逼迫萧露荷一辈子,当真不值。 小厮将人领至后院,只说萧老太爷病重,今日无力召见,让他二人先歇下后就此离去。 雁归楼打量起这个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房间,虽说自己是姑娘身边的丫头身份。第一次登门,也太怠慢了些。 望向外边,年关将至,院子里的树木都缠上了红绿相间的绸带,花园里也插满了大片大片大红大紫的丝绸花,让人一眼望去也增添了几分颜色。 这时梅笑楼也道:“没想到萧夫人的家境竟是如此豪阔。” 雁归楼道:“那又如何?看你我的待遇,那萧夫人在母家应该也是个不受宠的。” 梅笑楼却道:“小楼,往你一聪明一世也犯了糊涂。萧夫人若在娘家受宠,怎会被门下小厮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 雁归楼一听顿有所悟道:“是我想当然了,若早考虑到这些,就不该踏足萧家的门。直接在城外给萧夫人找个山明水秀之地埋了便可。” 梅笑楼又道:“这么做也不稳妥,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既然已经数百里,护送萧夫人骸骨还乡,怎可不通知他的家人?不光是为了报丧,这日后看坟扫墓,也是需要有后人来做的。” “总比以后九霄长大后,祭拜母亲时找不到坟头儿要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的想法儿简单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渐渐暗了下来。 还是中午领二人进府的那个中年汉子为两人端来了两碗白粥,几个馒头,一碟小咸菜。” 雁归楼二人随便用了,道:“大叔,萧老太爷何时可以召见我们?年关将至,我二人还想着在年前折返回去。” 那中年汉子听见面无表情道:“这个小的做不得主,还要请萧大爷安排。” 为救晚秋内力虚耗过度,雁归楼身体大不如前,吃过饭后开始打坐调息。 土炕上没有竹席,没有稻草,人坐上去就会蹭上一身的灰,悠悠的夜明珠透出些许暖色的光,也无法抵御外面的寒冷。 她开始无法控制的轻咳。 梅笑楼不知她之前种种,也觉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夜半时分,一个老妇人敲门进来,抱来了一床薄被。 看到屋中景象,见二人穿着,眼中酸涩,泪水再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梅笑楼上前道:“这位大嫂多谢了。” 说着接过了她手中的被褥又道:“您是?” 那妇人看面目应该不超过四十岁,却两鬓斑白,想来生活不容易。 第123章 萧露荷的过往 那妇人开口道:“小姐还好吗,您就是小小姐吗?” 雁归楼一时听的怔愣,小小姐,这又是从何说起,只得道:“都好,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夫人身边的侍女,您是?” 那妇人道:“我是小姐的侍女阿梨。与桃儿一起服侍小姐的,外面都说年关将近,小小姐带着姑爷回来打秋风儿了。” 雁归楼一听,似是知道了怎么回事。敢情这家人见二人登门未带拜礼,想来生活过的不好,并不是使唤得起仆婢的人家。 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他二人当成是下人,只当是萧露荷的女儿和女婿。 倘若真是这么想,那如此怠慢可就太失礼数了。 当然,初次登门未带拜礼,这并非是雁归楼有意试探,而是她涉世浅薄,平日里又都是收礼的主,这初次登门携拜礼之事,她根本就没想到。 再说她本来就是来报丧的,只想见到萧老太爷就走,也没想过萧老太爷这么难见。 雁归楼再次说明了并非萧露荷女儿。 那阿梨道:“萧老太爷你们是见不到了。” “为什么?”梅雁二人同时开口问道。 阿梨道:“萧老太爷病重,而萧家的产业并非只有表面上的田庄店铺,还有一个小金库。” “当年小姐到了婚嫁之龄,老太爷就为小姐筹备了两个庄子五个店铺做嫁妆。” 如今小姐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之前小姐的嫁妆虽无法奉还,可那个小金库一直给小姐留着呢!” “这萧大爷他们等了十几年,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怎能坐视不理,你明白吗?” 没想到萧家这么复杂,说来说去都是钱惹的祸。 雁归楼道:“阿梨姐姐,当年夫人与桃儿姐姐为何远走他乡?夫人对此不愿重提,您能告诉我吗?” 阿梨迟疑道:“既然小姐不肯说,阿梨哪敢擅自多嘴,还请姑娘见谅。” 雁归楼道:“阿梨姐姐,并非我二人要窥破夫人隐私,你也看到了,以这样的住处,大爷他们恐怕并未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雁归楼话虽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就眼下情况而言,冰房冷屋莫说是被褥,就是连捆稻草都不肯提供。 若是普通人住上一夜不冻死也会生病,后果不堪设想。 阿梨缓声道:“小姐是萧老太爷嫡出小姐,她有两个庶兄,两个庶弟,两个庶妹。” “那时府中主母身故,萧老太爷为了生计常年奔波在外,小姐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两家门第倒也登对。” “小姐的未婚夫婿经常来府中做客,被庶妹看中。” “而这时两个庶兄也渐渐开始把持财政,买卖做的遍地开花。” “他们把生意做到茶马帮地界,那帮主酷爱美人,大爷就想将庶妹献给他,可那庶妹是二爷的亲妹妹,哪里肯,于是就将主意打到嫡女头上。” “那时云郎给我主仆三人送信,我们都吓傻了,可是第二天就来接人,已经无法逃脱。” “后来云郎就坏了小姐名节,那帮主自是不喜一个残花败柳,大爷见云郎坏了他的好事,就执行家法,欲将云郎活活打死。” “知道这一情形后,我主仆三人无法,只得将云郎偷偷放走。云郎走前央求小姐与他一同离开,因为只要小姐人还在家里,早晚还要出事。再说小姐已经委身于他,他也不能辜负小姐。” “于是那夜就由我留下来待老爷回家后禀明一切。桃儿与他们离开了。” 梅笑楼道:“既然是这样,为何萧老爷回来后没有找回小姐?” 阿梨道:“很多事情都是我这几年才查明白的,那时萧家大小姐与人私奔,虽然传的满城风雨。老爷回来后,小姐的未婚夫还是不信谣言,上门提亲,老爷无法就只得将庶女推上花轿,小姐的嫁妆也都给了她。” “却没有人知道这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老爷自那以后身体越来越差。” “后来又听说大少爷买了几个姑娘赠与了茶马帮帮主,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终是气得瘫痪在床,一病不起。” 听了这些梅雁二人对视一眼。 雁归楼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一家人:薄情、冷漠、贪婪。 没想到到底是低估了人性的恶,枉为家人,肮脏到了骨子里,什么血肉至亲,不存在。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究抵不过一场弱肉强食的厮杀。 听了这些后,梅笑楼道:“阿梨姐姐,萧老太爷,我们自己想办法去见,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也不要来见我们了。” 正说着听外面扫把倒地的声音,梅笑楼赶紧追出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入夜,梅雁二人悄悄潜入后院。 萧老太爷形容枯槁。双目无神,雁归楼在床前站了许久,萧老太爷也看了他许久,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雁归楼对眼前老人提不起半分的同情与怜悯,萧露荷凄风苦雨的一生,看似与他无关,实则是他亲手造成。 大家族里庶出子女先行出生,造成嫡庶之间互相残害的大有人在。 在一宗一件血淋淋的案件面前,许多体面的家族宁可打掉庶子女,也不要他们出生在嫡生子女之前,看似残忍,实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萧露荷母亲每天面对比自己女儿大了许多岁的庶子庶女,一帮姨娘,怎会舒心。 她的早逝,造成自己女儿成了砧板上的肉,手中的棋,被多方算计下早早离世。 但雁归楼此时为数不多的同情心也在天人交战,到底该不该将萧露荷的死讯说出来? 说出来很可能加速萧老太爷的死亡,而自己倒是可以功成身退,马上回家。 不说出来,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口,看这人也是大限将至的样子,只怕到他死时,儿女围上一大堆,自己这个外人,却是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 这时,那老人满眼浑浊,老泪纵横,艰难开口道:“孩子,你几岁了?快让外公看看” “十一岁了”雁归楼未经大脑,不顾梅笑楼在场,随口说说实话。 一声外公让她想起了那个坐在龙案前指点江山的男人。 令她恨之入骨,却也给过她温暖。 那时她从京恶谷回来,身心受创,对周围的事物敏感异常,交出去的奏折也多有错漏之处。 第124章 曾经的鬼医仙 那一次,当今天子,她的皇外公,只轻触了一下她的衣角,她却尖叫出声,后退很远。 那人慌忙道:“小七,你怎么了?是朕,是朕啊!” 那人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手不断地搓着她的劳宫穴。后来她坐在那人腿上睡着了。 渐渐地也就成了人们眼中品性高洁的七公子。 而今天,面对床榻上老人伸过来的手。 雁归楼鬼使神差的将手伸过去,双手交叠,老人的手有着枯木一般的僵硬,也有着尸体一般的沁凉,令人摸着透骨生寒。她知道这人时日无多了。 隔壁大夫端着药碗进来,见到梅雁二人,也只当是府里家丁,也未多语。 正要给萧老爷子喂药,却慌慌张张进来一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急切道:“大夫,大夫,快看看我儿子怎么了?” 雁归楼回头一看,那孩子面目霜寒,全身泛着冷气,口中吐出的血也冻凝在腮边,正是中了寒冰掌的痕迹。 一时间,身上插满箭羽离去的孟达。 后背上被人射成刺猬,依旧将中了寒冰掌的自己蜷缩在她怀中的戚薇,埋在荒村无人祭拜的孤坟,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前些日子晚秋中了寒冰掌,雁归楼曾耗去大半功力为其疗伤。 可那时晚秋中招已有两日,无法找到那个穿黑衣披黑袍戴黑面具的人,更无法替戚薇、孟达和自己报仇。 今天这人就在府中,就在附近,也许大仇得报就在眼前。 雁归楼急忙追出去,而身后也传来了那大夫叹息的声音:“这孩子,老夫无能为力,准备后世!也许会比老太爷先走一步。” 雁归楼猛然停下脚步,这寒冰掌她自然能解,虽然救晚秋时耗损了功力,可是剩下几成内力,捞回孩子一条命不成问题。 解寒冰掌需要她的红莲静心诀。 当年她被戚薇带走后,流落荒村,也是命不该绝,那村里有个葫芦丐,腰间悬个酒葫芦。 人家讨饭要吃要穿要银子,他讨饭只要酒。 不给他把酒葫芦装满,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孬孙,龟儿子,骂得那叫一个顺溜。 做乞丐能做到他这般不敬业的也是没谁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不务正业的葫芦丐,将当年的雁归楼硬是给救活了。 雁归楼作为一名医者,不光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更是对他医术的好奇,缠了他多日,终于那葫芦丐决定教她解这寒冰掌的方法。 只是那葫芦丐教她后,当即就是一盆冷水泼下,因为这红莲静心诀就是在用自己的内力化解别人身上的邪气。 什么中毒的,走火入魔的,只要你内力充沛,什么人都可以救。 但是每救一次人,自己都要很久才能恢复功力。 半个月,一个月,什么时候恢复功力?这要看自己本身武功修为,也要看对方受伤的轻重。 这行为等同以命换命,算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功法。 这一盆冷水,将雁归楼淋了个透心凉,随即另一盆冷水顺势浇下。 那葫芦丐自称鬼医仙,意思就是我是鬼,但即使你是仙人,也要靠我活命。 他有一个徒弟,入江湖很久了,硬是什么名气也没闯出来,连那个出道两三年的毒医圣手都不如。 今天雁归楼拜了他为师,为师吩咐:“两年内必须将那个毒医圣手的名气打压下去才行。” 雁归楼无语道:“师父,咱能不这么不公平吗?你半生心血投注在大师兄身上,却只教了我一招儿,就想让我江湖上扬名立万,这不是闹着玩儿吗?没准是您的医术,本就赶不上毒医圣手的师父。所以徒弟才会略逊一筹。” 总之,雁归楼没敢说那毒医圣手就是她自己,这自己怎么打压自己? 谁知那老头儿一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道:“哪有你这样的蠢徒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你管我医术如何,你自发扬光大就是?” “再说我怎么就偏待你师兄了,半生的功力都拿来给你保命了。还不知足!” “我不管,反正两年后我鬼医仙的大名,若不能出现在江湖上,我就解散师门,将你们两个小蠢货逐出师门去。”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雁归楼似是被抛弃的没娘孩子一般追出村外。 那鬼医仙看着这个新收的小弟子郑重道:“徒弟,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但能请动寒冰掌出手,你也绝不是一般人物。” “如今我医好了你,也等同惹火烧身,为师现在功力大减,要出去避祸了,你我师徒一场,天涯路远,日后自有相见之时。” 雁归楼瞬间落泪:“师父,可是徒儿还没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授业之恩,也没给您买酒喝。” 那人拢了拢枯草一般的头发道:“不看这些,能在寒冰掌下活命,你是第一人,将来自会有一番作为。我这点儿把戏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委实荣幸,有了你,将来寒冰掌下活命的人就不止一人了。痛快,哈哈哈。” 雁归楼道:“师父,那个人是谁,我想为家人报仇。” 鬼医仙道:“何必纠结,那人藏头缩尾,行踪不定,名字于他而言也就是个代号。叫张三,叫李四皆可。” “就如我今天叫鬼医仙,明天一高兴就变成仙医鬼了,有什么区别?” “认识他的人叫啥都无所谓,不认识他的人,浑名一大堆,从你眼前走过,你还是不认识。” 雁归楼道:“师父也未见过此人真面目。” “未曾,你也不必纠结,遇上时自然就认出他了。” 说完,两人就此别过,竟是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眼见大仇得报就在眼前,雁归楼想起那句,“有了你,将来寒冰掌下活下来的人就不只一人了。” 雁归楼只能停下欲跨出门坎的脚步,回头道:“这孩子我来救。” 说着将孩子抱到旁边软榻上,解开他的衣襟,那白嫩的皮肤上,果然有一个鲜红的掌印,覆盖在了整个胸口。亦如当年的自己一般。 第125章 守钥匙之人 雁归楼将那孩子盘腿坐于自己对面,掌对掌,红莲净心诀。一波波儿将内力转化后给孩子输送过去。 两个时辰后,雁归楼眉睫已有白霜,那孩子则面色红润了许多。 雁归楼闭目用功,一个猛推,那孩子身形反转,将后背留给她。 她掐了几个手诀,打在那个孩子后心上,那孩子立刻口中黑血喷涌而出,刚吐出黑血,来不及清理,又被雁归楼将身体翻转过来,继续用红莲静心诀为他驱寒。 几番折腾下来,天已大亮,梅笑楼看着两人,也盯着周围环境,目不转睛。 而床上,老人看着那个与自己双掌相握,如今又在奋力抢救自己孙子的孩子,眼神哀伤,身上的死气也重了许多。 这时,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中年男子哭哭啼啼道:“侄儿,我的侄儿,是谁害了你,说着就向那孩子身体上扑去。 若被他扑中,那孩子当场毙命,雁归楼也会身受重伤。 这时梅笑楼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阴冷致极道:“滚出去。” 那人没什么武功,出来捣乱,大抵也就是为了雁归楼与那孩子两败俱伤。 这时梅笑楼一个冷冽眼神,吓得他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期间有几次侍女端来饭菜。雁归楼无法停止运功,不得进食。 梅笑楼与孩子的父亲,还有那老人也都水米不进。一直盯着这边动静。 救这孩子远比救晚秋要难得多。孩子没有内力,送过去的内力需要适应孩子的承受范围,中途也不敢中断,一直坚持了三天三夜,两人双双向后倒去。 雁归楼唇角也已经溢出血迹,孩子的父亲赶紧找来大夫为他们查看,经一番诊脉,那孩子已无大碍。 而雁归楼则体寒如冰,体内有一股不属于她的真气乱窜,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眼前大夫已经是镇上最好的大夫了,孩子的父亲萧三爷与梅笑楼也无法再为雁归楼请来名医。 面对眼前境况,梅笑楼好悔,悔自己的不懂医术,也悔自己的不阻拦。 小楼这样一次次以身犯险,早晚儿也将自己折腾死,可他怎么就坐视不管了?应该拦下他才对。 三天后,年关已至,外面时不时传来鞭炮声。 看着一直沉睡不醒的雁归楼,梅笑楼这三天已经为他做了简单的推血过宫,身体内那股乱窜的真气也安定了下来。 看着她细白的脖颈,颈间一条红线系着他的凤坠,可另一条银链挂的是什么? 看小楼腰间玉佩已经不在,莫不是将东方公子所赠之物戴在颈间了?如此贴身的位置?怎能佩戴别人的东西。 一看就心中恼火,扯开小楼衣襟就想看个究竟。 却看到左侧锁骨上大片的刺青,随着衣物的掀开,那竟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凤凰脚下与周身皆是火焰,口里也吐着火,扇动翅膀更是带其周身火焰燃烧炽烈,煞是好看,却也更加让人心疼。 手臂胸前皆是刺青,这鬼影卫也竟整这些没用的东西,小楼当时要受多大的罪。 正在这时雁归楼睁开迷蒙双眼怒道:“滚开” 见人醒了,梅笑楼赶紧帮他整理衣襟道:“小楼,你终于醒了,可感觉好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雁归楼不答话,打量周围好久,才记起先前之事,呢喃道:“那孩子怎么样儿了?。”“昨晚醒的,没事了。” “那就好。” “好什么,你不感觉这是有预谋的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犯傻。” “可再怎么知道,那孩子重伤,生命垂危,都是事实,我怎能见死不救。” 梅笑楼道:“你就不该插手萧家的事,这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他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就好,我们走。” 说着抱起雁归楼,正要起身,听旁边萧老太爷道:“孩子过来。” 梅笑楼一个冷眼望过去,却抵不住雁归楼起身下榻徐徐而去的背影。 那老人目光浑浊道:“我的露荷出事了。” 雁归楼将颈间银链摘下来,下面坠的正是那块多彩翠玉。 交到老人手里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个坠入,也不枉我戴它来见你,这是萧夫人过世前,让我从她颈间取下来,传给他独子的传家之物。” 老人看了许久,才道:“孩子叫萧儿,露荷怎么死的?” 雁归楼此时也无力隐瞒道:“萧夫人终是所托非人,那云郎一心想着什么前朝宝藏,逼了她一辈子。” “后来被人下毒。活体埋葬,本是一尸两命的结局,恰巧我路过,保下了孩子。” 老人听后眼泪长流,浸湿了枕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雁归楼只得又继续道:“萧露荷撑着一口气,保证了腹中胎儿顺利降生,此生无憾走的安祥。” “唯独未能回到您身边,膝前忏悔,心里愧疚,她忘了回家的路,想将尸骨撒在回安阳的路上,于是我就将她的骨灰带了回来。” “还有孩子,您可愿相见?” 老人决然道:“不见,露荷将孩子给了您,就随她的愿!” “这两天,我那几个孽障,说你是雁归楼可是真的。” 雁归楼面色不改道:“正是,你那大儿子是个畜牲,当初茶马帮覆灭之时,让他逃了狗命。如今竟然连个走江湖卖艺的戏子也要欺负,你最好警告他安份点。雁某可不是吃素的。” 老人道:“老三,你带梅公子先下去。” 梅笑楼心知此时的雁归楼没有武功傍身,已经与寻常人无异,根本不想离开。 雁归楼向他挥了挥手,只得退去。 待人走后,那老人道:“孩子,前朝皇室宝藏,并非空穴来风,我萧家就是看守宝藏钥匙之人。” 雁归楼乍听此言也变了面色,可细想来又与自己何干?前朝都覆灭六十余年了。 见雁归楼似是并不上心。 老人道:“这个坠子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但是宝藏具体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宝藏图在前朝皇室之人手中。” 第126章 萧老太爷 老人即使病的严重,他的讲述依旧铿锵有力。 仿佛想起祖上当年受前朝皇帝托付钥匙时的那段峥嵘岁月,仍旧气壮山河。 “藏宝图在前朝皇室人手中,六十多年前,前朝公主与前朝云将军一同跳下狮子崖,自此人们再无踪迹可寻。” “也有人怀疑过宝藏图,在云擎天元帅之手,可是没人敢染指军中人,所以这件事压了六十余年。” “但你看云家人子嗣凋零,一旦云家垮台,我萧家也难保不被人查出来。” 雁归楼听的沉默不语。 “这东西萧家守着几代人,如今庶子歹毒,已经无法继续做好守护之职。” “老夫虽困于后宅,这两年也常听你的剿匪传闻,为人风骨不逊于前朝跳崖的云将军和当今的云擎天元帅。” “这东西你只要默默收藏,待日后有人拿出宝藏图时,也就是这东西重见天日之时。” 雁归楼听的头皮发炸,他并不想接别人的烂摊子,老实说,她自己前路也吉凶未定,所以果断推辞道:“萧老太爷,这若是普通饰物,萧夫人既然给了我徒儿,为师的替他接下便是,可若事关前朝,恕雁某不能从命。” “前朝宝藏,哪比我弟子的安危重要?” 萧老太爷见他不肯接,急得形容憔悴的脸上出现了几许红晕道:“雁公子,事关国运,你要为天下人负责,老夫若再有十年好活,定会好好教育萧儿长大,不会为难雁七公子。” 语毕,雁归楼也沉默了,虽然他给萧儿取名云九霄,可这从母亲而来的责任确实该落在云九霄身上,也没有不帮徒弟接烂摊子的道理。 只得道:“老爷子说的对,既然这是我徒儿的责任,雁某收下便是。” 萧老太爷一听,面露喜色道:“来,孩子,我帮你带上。” 雁归楼探过头去,将坠子重新戴上道:“老爷子当真不与萧儿相见吗?” 萧老太爷道:“不了,门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孩子露面,以后麻烦就不会少,待老夫咽下这口气以后,再去见他就容易多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萧老太爷死在了新年与旧年相交的子时,在百家争艳、鞭炮齐鸣的氛围里。 他的灵魂带着他的女儿一起。去找那个阴阳两隔的妻子了。 萧府挂起了白灯笼,所有院中的花木全部换成了白色。 家中庶子庶女,侍妾悲痛哀嚎,哭声一片。 也不知道这里面存了几分真心。 民间虽有讲究,新年中过世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先将尸体掩藏起来,过了初五再开始进入殡葬仪式。 但萧老太爷临终有嘱托,初一上午众子女为他穿上寿衣入殓,棺椁与异庄内的萧露荷骨灰一同上路,埋在了老妻身边。 这种殡葬在阴阳风水学上算是触犯了大忌。 但老爷子已经不在乎了,他一生中两个最在乎的人都去了那边,剩下的这一群,他无心理会。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云郎与他的妾室谋害了萧露荷的命,后半生只能在惊恐与疼痛中疯魔。 至于萧家这一群庶出子女,若依旧不知悔改,后果可以预见。 他少年轻狂,做下了很多错事,妾侍抬了一房又一房,终是害得焦头烂额的妻子早早离世。 庶子庶女个个心毒,逼得嫡女远走他乡,母女俩的祸皆因萧老太爷一手造成。 梅雁二人未参加送葬,他们悄悄返回客栈,给九霄带上了那多彩的玉坠。 也在老太爷的灵柩经过楼下时,抱着九霄向下望了几眼。 这个可怜的孩子,若是萧老太爷能长命百岁,或许会对他格外疼宠,可终是一眼成了永诀,再见无期。 当天下午,南柯雇辆马车悄悄离去,而雁归楼自己想走,却犯了难。 救回萧家小孙子后,他内力尽失,形同废人,加之多日劳累,身体困乏,又生了高热。 刚送走南柯,回到寝室,就一头栽倒在了梅笑楼怀中不省人事。 安阳县出现了寒冰掌,雁归楼也暴露了自己能解寒冰掌的事实。现在已是危险重重。 小楼病的不是时候,梅笑楼只好央求店小二去找个郎中来为小楼医治。 可是左等右的,眼看天都黑了,不光郎中没请来,店小二也没了身影。 安阳是个小镇,流动人口不多,这大年初一,整个客栈,就只有他们一个住客,掌柜的也回家过年去了。 小二一走,客栈里连个烧水的人都没了。 梅笑楼守着小火炉,烧了些温水,一遍遍为小楼擦着手脚,总算是降下了一些温度。 桌角上的洞熊也有些烦躁,不吃不喝,还时不时地发出低哑的声音,让人心生不安之感。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梅笑楼只得锁上门,自己下楼去请个郎中来。 大年初一,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夜幕降临时,家家户户门前积雪收拾干净,烟花爆竹的纸屑铺了一地的红,大红灯笼映着大红的春联儿,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偶尔小孩子跑过,兜里装满糖果,手里拿着爆竹,更是年味十足。 梅笑楼十七岁了,十七年的人生里没过一个好年。 今年本与小楼一起过,不能把酒言欢也就罢了,却是目送了萧老爷上路。连热饭也没吃上一口。 梅笑楼一连敲了几家医馆的门,终于有一个郎中肯上门看诊,他欣喜的恨不能将满天神佛都拜一遍。 待人回来客栈,心里不安感越发强烈,匆匆上楼,打开房门一看,惊的险些昏死过去。 只见窗户大敞,床上人影不见,唯有桌角的洞熊依旧不安的叫着。 他赶紧将郎中打发回去,自己出去找人。 在安阳县,两人都没有熟人。 唯一接触过的就是萧宅,小楼昏迷中,不可能翻窗而去。 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入萧府。 萧府白天发丧了萧老太爷,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大宴宾客之时。 可是萧家大门紧闭,家丁武士穿梭巡逻,全府戒备异常。 也唯有四角回廊上几个小丫头,端着碗碟,行色匆匆。 第127章 萧家儿女 回廊上几个小丫头端着碗碟,行色匆匆,证明这里曾宴席过宾客。 梅笑楼看到这些,对晚景凄凉的萧老太爷全然无感觉。 他几个纵跃悄悄落在了灯火通明的萧家主宅屋脊上,移开一片瓦片,果然下面萧家子女齐聚一堂。 有他认识的萧三爷和企图阻止小楼救孩子,被自己踹了一脚的萧二爷。 等等,那个鼻青脸肿的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那日当街殴打戏班之人吗? 那一对熊猫眼,一张少了两颗门牙的豁豁嘴,可是自己的杰作,他怎会出现在此。 还有两个女人,面貌与萧露荷有几分相似,不用问,自是她的两个庶妹了。 二人衣着华贵,容颜娇美,显然日子过的不错。 不知哪一个是抢了姐姐姻缘的人,也无需理会,能与未婚妻的妹妹暗通款曲,谋夺嫁妆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货,一对奸夫淫妇罢了。 这时只听萧三爷道:“我怎么能忍,大哥就为了证明那女子是雁归楼,就让外人对我儿子下手,他可还记得,那不光是我的独子,也是他的侄儿萧家嫡亲的血脉。” 这时一女子凉凉道:“三弟,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在这萧宅里,除了那个与人苟且私奔的贱女人,老不死的承认过谁是嫡子,莫说是你的儿子,就算是你本人,也不过是老家伙一时为了满足兽性与丫鬟不小心生出来的杂种罢了。” 另一女人也道:“二姐说的对,这样的身份敢称嫡亲血脉,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说完还拿帕子捂了捂脸,仿佛也替那萧三爷臊的不行。 萧三爷气的脸红脖子粗,半晌才道:“就算我娘是丫头出身怎么了?可她同样贵为府里姨娘,吃穿用度,父亲从未苛待。” “我萧三也同样是萧家血脉,凭什么大哥都不与我商量,就派人对我儿子下手?他可曾想过,万一那人不是雁归楼,我孩儿性命谁来救。” 这时那被称为二姐的女人道:“老爷子未曾苛待你们母子,那是他仁善,怎就反成了你邀功的理由?你也不想想,自你出生后,父亲可曾再去过你娘房中?我现在倒是觉得当年是父亲饥渴,还是你娘不顾廉耻地爬床?” “你,你” 萧三爷气的浑身打颤,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却终是什么也争辩不得。母亲的出身是他的硬伤,这些年被那几个兄弟姐妹拿出来说教,屡试不爽。 这姐弟几人议论起父亲当年丑事,竟是毫无压力,将那刚刚过世,尸骨未寒的老人当做沙包丢来丢去,攻击对方也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时那大豁牙开口道:“老三,闭嘴,寒冰掌选上了你儿子,那是他的荣幸,并非我有意安排。” “雁归楼剿了茶马帮,断我财路,我与他仇深似海。” “这次寒冰掌在附近与人交战时,掌下逃生了一个小姑娘,成了继雁归楼之后,掌中第二个活口,但他走访多日,那个葫芦丐并没再附近出现。” “他怀疑,那老东西将宗门内不传心法,红莲静心诀,教与了雁归楼,才出手试探,能认出他来已是万幸。” “我与寒冰掌交情不深,他寻人,我报仇,互相利用而已。若不是为了寻雁归楼,你以为我会为了逞一时之气,当街殴打一个戏子。” 这时老二也插话道:“就是,大哥先前听家丁来报,还以为是萧露荷与他姘头生的野种回来争夺家产了,若不是寒冰掌随后追来,这次就被他蒙混过去了。” 那两个女人也纷纷开口:“就是,就是,一切皆是巧合而已。再说一个奶娃子死就死了,若能换回雁归楼那颗天价头颅,将来你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得,什么样的娃子生不出来。” “对呀!那可是足足三十万两雪花银,要知道皇帝赈灾一般也就拨十几二十万两而已。” 这时大哥又开口道:“父亲死前与他独处过,咱们萧家金库的线索在他身上,二妹小妹,咱眼下还不能伤他,待他肯说出父亲临终遗言,咱还要将人交给寒冰掌。” “可是,可是你姐夫升官在即,这朝中上下打点也需要大把银子,等你姐夫将来做了京官,也是咱们萧家靠山不是!” “老三,都这时候了,你可不能犯傻,你孩子受伤是不假,可那时寒冰掌本人就在府上,就算雁归楼不出手相救,寒冰掌自己的功夫,自己难道还不能解。” 这女人夫家门第很高,看她说话颐指气使,也是发号施令习惯了的,也许她就是抢了萧露荷姻缘的庶妹。 眼见萧老三刚开始指责众人的神情渐渐垮了下来,显然是听说寒冰掌能解那冰毒,被众人说动了。 梅笑楼在屋脊上看着这一家人丑恶嘴脸,想着小楼为救那孩子,内力全无,血气乱窜,险些走火入魔。 若知道这从头至尾都是阴谋,是否会后悔? 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那么巧,江湖上很少露面的寒冰掌在萧家伤了人,又碰巧小楼能解寒冰掌。 出手诊治时,小楼就已经知道不妥,只是无法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出事罢了。 这时,那大哥又开口道:“妹婿升迁之事,让管家去库房支些银子先用着。那寒冰掌有言在先,雁归楼不说出红莲静心诀之前,绝不能死。那三十万两雪花银,还没那么快拿到手!。” “至于萧家金库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大概所谓的萧家金库其实并非如此,是有关前朝宝藏的秘密。我虽不知老爷子临死前对雁归楼说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到,定是与萧露荷那贱女人有关,我们只要逼他说出萧露荷生前在哪里落脚,自己去找便是。” 这时萧二贼眉鼠眼道“老爷子虽糊涂,也没到将自家宝贝说与外人的程度,雁归楼应该是并不知晓此事。” 那二姐道:“那我们就这样轻饶了雁归楼,他护送那贱人骸骨还乡,纯粹恶心我们,事情怎能这样轻易算了?” 第128章 梅笑楼的狠绝 萧家儿女看来还是以萧大为首,只听他道:“当然不会算了,倘若寒冰掌背信弃义,得到红莲静心诀后,不能将人送回来,我就托道上的朋友,将雁归楼逼死老爷子寻找前朝宝藏之事抖出去,到那时他寒冰掌和雁归楼两人无论谁活下来,都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插翅难飞。” 萧二也赞成道:\\\"大哥,妙计,还是大哥技高一筹\\\" 萧大摸了摸自己的豁牙道:“他雁归楼想单靠云巅之战跳出泥潭,这次非叫他再回来打几个滚儿不可。” 那二姐也接话道:“岂止是打几个滚儿那么简单,这次非叫他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们别忘了,六十年前就因为前朝宝藏,那前朝公主与前朝将军还不是被罩在天罗地网中,落了个跳崖身死的下场。” 在众人的唇齿间,一条毒计生成,若是此计成功,小楼日后所受伤害,会比他刚步入江湖时更甚。 梅笑楼再不躲藏,一掌击碎屋顶。 人也直接跳了进去,伴随着烟尘四起,下面的人一时被弄的一个个灰头土脸。 待看清来人,那萧大哥道:“好,原来是你,正不知去哪里寻,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看你怎么死。” 说着抽出腰间宝剑,与梅笑楼战到一处,金铁交击声传来,火星四溅,那萧大哥功夫远不敌梅笑楼,十几招后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这时门外家丁护院也都奔了进来,各个气势如虹,手中狼牙棒更是让人见之胆寒,显然都是江湖上的高手。 梅笑楼与众人打斗激烈,耳边掌风不断。 身边的桌子,杯盘酒盏,全部打落在地,墙上地上猩红一片。 外面几个小丫头见厅中人声大作,窗纸上一道道猩红鲜血阴森可怖,吓得尖叫连连。 梅笑楼余光瞥见那两个女人正悄悄向外奔去,再不迟疑,飞起一脚将地上躺着的一段桌子腿踢了过去,速度快的惊人,别人来不及相救,就见那半截桌腿深深地埋进了女人的后心,顿时鲜血晕染了大片袍衫,死状极其惨烈。 旁边另一女子吓得捂耳大叫。叫声未绝,一片碎瓷飞过去,在她颈间拉出一条血线,这两女一瞬间香消玉殒。 今夜萧府的家丁个个出手不凡,不难猜出他们抓了雁归楼后,已经将防御做到极致。 也更能表明雁归楼还在府中,只要是人还在这里,梅笑楼就少了很多担心。 那寒冰掌伤人于无形,若小楼还没被他带走,相救会容易很多。 从正厅一直打到院儿内,府中家丁死了几十个,横躺竖卧一地尸体。 长廊下丫头婆子,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乱作一团。 梅笑楼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今夜这萧府一个活口也不想留,他不能让小楼与前朝宝藏扯上半点关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楼毁在这伙人的口舌之下。 要怪就怪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一炷香过后,萧府归于平静,空气中血腥味扑鼻。 正房大殿,房屋火起,噼啪声响,肉体被焚烧后的焦臭味儿也渐渐传了出来。 梅笑楼衣上、脸上全是血迹,手中宝剑拖于地上,带出火星四溅。 萧二已经死了,萧大带着萧三出逃,人被劫在了后角门处。 萧大断了一只手臂,此时已经顾不得止血,也顾不得疼痛。 见萧三打不开角门,身后厉鬼一般的梅笑楼已经近在眼前。 情急之下忙将身后萧三推出去挡于身前。 哪知梅笑楼竟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梅笑楼终于语气森寒地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雁归楼在哪里?” 听了这个名字,本已经吓破了胆的萧大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仰天狂笑道:“他死了,被你亲手所杀,哈哈哈。” 梅笑楼惊惧,一剑刺出,随着宝剑入肉之声传来,剑身已从萧大肩胛处后扎出。 但也看不出流了多少血,他的衣服早就被热血染透。 那萧大也算是一条汉子,不光没喊疼,笑的更加狂肆。 这时,被梅笑楼一脚踢开的萧三,趴在地上吐出了大口鲜血和两颗牙齿道:“雁公子在大厅的暗室里。” 梅笑楼一听顿时如晴天霹雳。 这萧府占地上百亩,那大殿火光冲天,远在这里也能听见房屋倒塌的轰隆声。 若小楼在那里,怎么还能活下来?情急之下,赶紧转身就跑。 身后依然传来萧大那肆意张狂的大笑声道:“那雁归楼此时应该已经烤成乳猪了,梅公子这么急赶去,是要吃宵夜吗?哈哈哈。” 笑到一半,声音戛然停止,竟是梅笑楼随脚踢来一柄利剑,将他心脏捅了个对穿。 萧大低头看时:“直呼自己死的冤枉。” 他的临终遗言,无论是后悔还是感慨,梅笑楼都无心理会。 人如惊鸿,起起落落,终于来到那大殿前,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最后支撑屋脊的梁柱就在他眼前轰然倒塌,轰隆声起,热浪滚滚袭来。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却再也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与小楼相识在夏荷芬芳的梅雨季节, 一起听过蛙叫蚕鸣 一起赏过满山红枫 一起看过云巅落雪 一起见证了九霄的出生 难道不能再一起走过红梅傲雪 玉兰花开。 她从未想过没有小楼的日子该怎么过,也不敢想。 这次他不敢像在紫玉云巅一样,以命相随。 那里叫望夫崖。 事后小楼狠狠训斥过他,怪他败坏自己名节。 告诉他想望夫,去别处望,莫要让自己死后还污名加身。 今日亦是如此。 明知黄泉孤苦,亦不敢相随。 身后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他不敢回头看来人。 原来这府中还有活口,也对,那么多的丫头,婆子夫人,小姐,子子孙孙,他才杀了几个,定是躲起来了,只等他离开后再出来。 身后之人,他听而不闻,唯愿那人捅他一剑,或是将他推入火海,黄泉路上还能追上小楼。 他要是为人所害,小楼自是不能与他计较的。 小楼这人,虽然平日里少言又有些小别扭,可他最是善良,也最讲理。 梅笑楼也就是抓住他这一点才死皮赖脸的粘上他,怎么也甩不掉。 第129章 分道扬镳 那个人走近了,听声音是个小孩。 没有预想的利刃穿心,而是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没有动作,那人继续拉他。 等不来那致命的一刀,终于不耐烦,回过头去,见到来人果真是个孩子。 看他回头,还吓得瑟缩了下身体,只是固执的依旧没有放开抓他衣角的手。 梅笑楼也认出了那竟是萧三的独子,这一切事情的根源所在。 他一把抓起那孩子衣服后领,恨不能将他投入火海。 可是刚刚举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去。 这是小楼几天几夜耗尽内力才保下的孩子,他又有什么错?若说有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不该在街上乱出头,暴露了小楼的身份,招来试探。 这孩子也是无辜,受他牵连。 他放下孩子,颓然道:“你走,你父亲在后面角门,去找他。” 那孩子依旧没有松手,可显然也是被刚才吓得不轻,因而有些口吃道:“救姐姐。” “不救,我没赶尽杀绝,是有人曾用自己半条命保下了你,别得寸进尺。” 那孩子显然已不想理会他说什么了,只是拉着他的衣角道:“救姐姐,救姐姐。”四五岁的孩子没什么力气,说话也奶声奶气。 梅笑楼也想知道他的姐姐是谁。 那萧三可是只有他一个独子的。 两个人走到殿后,果然地上躺着一个人,火已经烧到衣角。 梅笑楼一个箭步窜上去,因为那个人竟是雁归楼。 他已经清醒,可是手上脚上的铁链足有碗口粗,让他分毫也动弹不得。 梅笑楼宝剑出鞘,将雁归楼身上铁链全部斩断后,抱起人转身就跑,也不忘捎走地上的小豆丁。 再来到后院角门,萧三爷倚在围墙边。 身边是倒地身死的萧大爷。 门外有百姓的拍门声、吵嚷声,议论声。 “起了这么大的火,怎么没人声?” “是啊!半边天都烧红了,也不知道人出来了没有。” “有人去报官吗?” “去了去了,这会儿官差应该也快到了。” “我就说这萧老太爷没等过了初五就下葬,不吉利。你看,这,这,这不就出事了。” “不光是下葬时间出了问题,他虽年迈,但与少亡的妻子合墓,这也是大忌。若按我们阳间的说法,老爷子这算是给人做了上门女婿,阴间没了门户,阳间怎么会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萧三爷听着声声入耳,也已麻木。 见梅笑楼抱着雁归楼,携着他的儿子远远奔来。 起身将孩子接过来道:“好儿子,你比爹爹强。” 梅笑楼向萧三爷道:“你儿子救了小楼一命,这情分梅某记下了。” 说着一个纵身翻墙出去。 雁归楼在暗室醒来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趴在地上,手脚都被锁了,动弹不得。 四面围墙冰冷厚重,身体上方的刑架上血迹斑斑,身下的地上,血渍也积了很厚一层,年深日久已然成了黑褐色,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案几上一盏烛火照着这诡异的囚室,也更让人遍体生寒。 雁归楼发着严重高热,看眼前情影不觉又想起了南旋归那个养着赤链蛇的囚室。 身体更加无力,逃脱不得。 后来石门打开来了,来人是个小孩儿,是他曾经救下的孩子。 尽管那是一场阴谋,但那孩子九死一生却是真的。 后来孩子将他带了出来,两人磕磕绊绊地一路走一路蹦的,逃出了囚室。 外面已经是火海一片了,她教那孩子猫着腰,捂住口鼻,两个人就这样冲出了火海。 这几步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逃出来后,她已经无力站起。 那孩子也没力气扶她起身,只得又帮她翻了几下身,连挪带滚离火场远了两步距离。才等来了梅笑楼相救。 梅雁二人逃到了无人的街角。雁归楼忽然问道:“你把萧家人都杀了,为什么?” 梅笑楼一想到那萧家人的算计,只觉得窝心,也不想让小楼听了心烦,并没有作答。 雁归楼却知道那是找出寒冰掌本人的一条线索,只是可惜寒冰掌两次出手令她失了内力。 就算那人此时出现,她不光无法报仇,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想想,是天意弄人,还是从头至尾都落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心下了然。 若萧大不死,找出寒冰掌是早晚儿的事,可是现在应该是寒冰掌也在找自己才对。 看看抱着自己疾行的梅笑楼,若那个人这时出现,自己已经没力气再从寒冰掌手下救活一个人了。 想了想,冷冷又问了一遍:“梅公子为什么灭了萧家的门?” 梅笑楼见小楼似乎有气,可是那时找人在急,又逼问不出小楼下落,唯有杀人灭口。 只得道:“小楼,对不起,是气我自作主张了,可我那时候找不到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雁归楼怒吼道:“没办法,萧家满门上百口性命,梅笑楼,我从不认为我雁七的命比别人金贵,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梅公子,你走。” 说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脚刚沾地,只感觉绵软无力,险些跌倒。 梅笑楼赶紧上前相扶,却被雁归楼一把甩开,只见她双目赤红,似喷火一般道:“梅公子,以往我看错你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转身,只留给了梅笑楼一个决绝的背影,是那样孤寂又苍凉。 梅笑楼不由自主地跟出了几步,又被雁归楼一个狠戾眼神儿瞪了回来。 只得驻足不前,看着那个背影一步步远去,淹没在夜色里。 他才敢偷偷跟去,可没走出几步远,见前方暗夜中,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雁归楼脖子上道:“梅笑楼,你不要以为雁某失了武功就可任你摆布,雁某今生不做阶下囚,收起你那龌龊心思,否则就为雁某收尸。” 说完匕首割破玉颈,鲜血滴滴答答流出。 见此情此景,梅笑楼知道自己完了,他想将雁归楼拐回家中的想法终是被人窥破了。 只好停下脚步道:“小楼,莫气,你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真的,真的只是朋友,你不喜欢,好,我走,我走就是,你别伤了自己。我这就走。” 第130章 寒冰掌 见梅笑楼转身,雁归楼脚步没有停留,也同样没有目标,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前面街角传来了更鼓声,“平安无事,小心火烛。三更啦!” 眼看要与那更夫迎面碰上,雁归楼只得拐了个弯儿,向另一条街走去,大约行了二三里距离,停了下来,面向空气轻蔑道:“出来!怂货,你都包的那么严实了,还要藏头露尾,这是干了多少亏心事?” 忽然,前方十几米外一黑衣人影当街站立,如凭空出现一般。 只见他脸上戴着黑色骷髅面具,手上是黑皮手套,脚上黑皮战靴,他的衣袍无风自起,气势逼人,果然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就夺去他左右护法性命的寒冰掌。 此时那人对雁归楼刚刚的鄙视浑不在意道:“怎么,将你的小朋友打发走了?说话也硬气了,可你别忘了,我想抓他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还吹了一下黑皮手套,似是吹走一粒尘埃。 但是雁归楼知道,打斗中只要那人手腕一转,手套自行弹出,寒冰掌立现。 这与自己轻捻手指无影蚕丝杀人一个道理。 那个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说话带着几重回音,可又不像容哥儿的腹语,总之声音粗哑难听,如山魈鬼吼,令人听了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雁归楼寒声道:“那个人杀人越货,作恶多端,我岂能留他在身边?” 语毕,又听眼前人道:“哈哈哈,没想到雁七公子不光骨头硬,嘴也硬的很,妙极,妙极,但你怎会以为我连一个更夫也要为难,该死。” 雁归楼耸了耸挺拔的肩背一本正经道:“低估了阁下的高尚品德,我的错。” 那人道:“知错就好,既已知错,就该知道接受惩罚。” 说着人已经到了面前,拿出了腰上的牛筋软绳。 雁归楼伸出双手,任那人将她双手捆了个结实,又将她双眼蒙住,拦腰扛起,就要离开。 雁归楼从头至尾都未挣扎,只低声道:“阁下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何苦费这周章。” 那个人道:“谁给你治的寒冰掌?又是谁教你寒冰掌的解法?” 雁归楼道:“就为这个,好说,他叫鬼医仙,一个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人,你不妨帮他吹捧一下。可厉害了,别说你这寒冰掌,连走火入魔都能救。” 那人道:“他是男是女,何等样貌?” “不清楚,可男可女,容颜善变。” “就知道你这小地丁不肯说实话,不防告诉你,他是我师弟,偷了师父的红莲静心诀私逃下山,我是为师门清理门户而来,若你肯说出他在哪,待我将他找到,才可带你正式加入师门。” “否则你以外人之身份,修习红莲静心诀,我定要废了你。” 说着,人已经扛着雁归楼走远了。话还是断断续续传出来。 “怎么样,小地丁,是说出鬼医仙下落,跟我回师门,还是等我砍了你这颗天价脑袋给师父买酒喝。小师侄?” “老黑鬼,你不妨砍一个试试,红莲静心诀就在我的脑袋里,或许你砍完了,摘摘脑浆子,还能找出几段经文来。哈哈哈!” “你!好,嘴硬是!等我找到鬼医仙看让你们怎么死,哼!” 两人唇枪舌剑,身影远去。 梅笑楼只怕隔墙有耳,不敢提起前朝宝藏的事,气得小楼与他绝交了,真是失误。 他一时有些委屈,心想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本皇子在追着你跑,任你教训,任你打骂,还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你可倒好,说走就走,雁归楼你凭的是什么? 你一个山野莾夫,就凭本王看重你,你就恃宠而骄。 本王的威严何在? 这人就不能惯! 再这样惯下去,宠下去,等把人带回去了,也惯成祖宗了。 本王还如何能使唤得动你。 越想越气,回到客栈,这时那店小二倒是回来了。 他怒极,也不问雁归楼有没有回来,直接在楼下要了两坛酒,一盘花生米,吃了起来。 喝的酩酊大醉,嘴里还不忘唠叨着:“瞧把你惯的,说是你的爪牙,那是给你三分薄面,你还真把本王当跑腿的了,每次都悄悄离开。” “你不就是想丢下我吗?你丢啊,你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东西。” “呵呵,本王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让你再瞧不起本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说着,嚼着手中花生豆。似嚼着雁归楼血肉,恨不能几口吞下,两人再也不分开。 旁边店小二见这客人喝的满嘴胡言乱语,活像个被娇妻戴了帽子的绿头乌龟。 也小声嘀咕道:“这人喝多了酒,也真是没谱。还本王!从没见过身边不带仆从,连妻子也跟人跑了的本王,啧啧。” 嘀咕着,还摇了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连妻子都养不起的男人也敢称王称八了。 见后半夜也没有客人,街上三三两两行人走过,听说萧宅着火了,还死了人。 衙门里的官差连夜叫了许多人问话,也没个结果,想想挺可怕。 万一那杀人凶手无处藏身,躲进店里怎么办? 想想赶紧起身将店门关上了。只是他没细看,店门口那井泉上的水已经被人洗的通红,正一点点的被水冲淡了颜色。 梅笑楼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一醉就直接醉倒在了大堂。 他很委屈,感觉自己付出良多,却换不来小楼半点回顾。 岂不知雁归楼更委屈,退出鬼影卫,原打算回家的。 一朝被他从雁归楼酒家劫出来,漏了行踪,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迷案中。 半年下来,不光无法为自己疗伤,也得不到弟子们的精心照顾,气得苏小佩容哥儿几次询问,早就想把梅笑楼做掉。 可是未经允许,不光不能做掉他,遇上事了还得暗中照拂。 他们已经知道梅笑楼亦不是普通人物,每次住店都要暗中纠集一批门人,严防死守,才能让小师父睡个好觉。 不仅如此,京中的云来客栈也是折在此人手中,只可惜那伙人只是受雇于人的江湖杀手,保密措失做到极致,半点线索也不曾留下。 至于梅笑楼是谁,何人要杀他一概不知。 第131章 雁归楼,你到底怎么了 烛台上的蜡烛燃尽了,大堂里一片漆黑,小二也在偏房的长椅上鼾声如雷。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屋里也有了朦胧的光线。 梅笑楼宿醉半宿,甩甩有些发胀的头,睁开迷蒙的双眼,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看看大堂里渐渐清晰的轮廓,桌椅整齐,记忆开始复苏。 对,昨晚小楼与他绝交后,自己先回来了。 还扬言以后不再相见,不知是说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不过小楼已经猜出他欲将人拐回家中的想法,应该是真的绝交了。 先去楼上看看,小蚂蚁还想撼动大树,就是欠教训,等把人带回家去,任他捏扁搓圆,看那人还如何刚硬。 梅笑楼也就是知道小楼最近救人,武功尽失才敢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若平时亦步亦趋地追在人家后面,哪敢说半个不字。 他恨恨地这样想着,未料到半年以后,今日所想全部成真,雁归楼被他带回去后。当真是捏扁搓圆,几经生死。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 今日不知明日事,可今日注定要知今日事。 梅笑楼脚步虚浮,走上楼去,打开房门,房间里没有人,难道小楼还未起床?真是个大爷。 打开里间的门,一股冷气袭来,窗户没有关,床上也没有人,被子依旧如昨日被人撩起的模样。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唯有桌角上的那只洞熊依旧狂躁不安的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原来小楼昨晚竟然没有回来,但是他是先走的,难道他就这样走了? 不可能,就算走时不带上自己,也要带上那只洞熊的,也许出事了。 萧大说过他是寒冰掌要找的人,就连萧大也不敢擅动。那昨晚萧府的事,寒冰掌不应该毫无所觉。 出了事,怪自己只想隐瞒前朝宝藏的事,却忘了从进入萧家为那孩子疗伤,小楼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小楼果真比他这猪头猪脑睿智多了,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猜出了结果。 枉费自己跟了他半年,这料事如神的本事竟是一点也没学到。 也怪他平日里太在乎小楼的安危,见他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以死相逼,就放弃了追随。 可是现在人丢了,要去哪里寻? 寒冰掌身为江湖人,不可能久留这小县城。 小楼没有武功,不可能打的过他,多数是被擒了。 带着洞熊,急急下楼去。 三四天过去,天地间的皑皑白雪遮蔽了地上的一切。 道路,枯草,山川河流,入眼皆是一片白。 虽然已是正月,寒风裹挟着落雪,打在脸上依旧是疼。 三四天的行程,梅笑楼走了很远的路,寻人的线索半点儿没找到。 他已经联系了肖风、肖遥、侗林将沿途所经过的岔路口都做了部署。 那个人只比他早离开半宿时间,没理由,追了这么久还追不上,难道他们当时没有出城?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萧府出了命案后,衙门的告示贴的满城风雨,作为一个外乡人,很难在这里逗留不被发现。 难道他们又回了萧家?也不尽然,萧家遭过此难,当家人只剩下老实怕事的萧三爷。 量他也不敢再与寒冰掌同流合污,何况这样的萧家寒冰掌也不见得能看上。 翻过几座山岭,远远看见山谷中有一辆马车停在官道上,待走到近前,见车边有打斗过的痕迹。 梅笑楼上前用剑柄挑开车帘,顿觉欣喜若狂。 老天果然厚待他,车上竟是已经昏迷的雁归楼。 他依旧穿着袄裙,发髻高挽,双手双脚皆被牛筋绳捆绑着,眼睛蒙了一条黑带,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人,将人留在了这里。 梅笑楼赶紧上车探查,雁归楼全身高热,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温度,他忙将自己衣服脱下,披在小楼身上。 这时,远处传来了狼吼声,驾车的马也开始慌乱,四蹄踢踏,想要挣开缰绳逃走。 梅笑楼不会驾马车,只得将人抱出来,跃上自己的马背,迅速离去。 逃开几百米,渐渐拉开距离。见那拉车的马已经被无数野狼包围,而狼群外围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齐齐向马车奔去。 梅笑楼不再停留,翻山越岭继续向前逃去。 身后那二人似乎是已经知道雁归楼被人带走了,本来敌对的两个人边打边纷纷向他追来。 那两人速度极快,梅笑楼马市上随便选来的马在他们面前毫不占优势。 眼见来人追的越来越近,他翻过一座山岭时,裹紧雁归楼,与他一同向山侧面的陡坡跑去,而那马匹则带着身后二人逃向远方。 跑着跑着,脚下一轻,竟是跌进了猎户设的陷阱里。 冻裂的浮土和着落雪,落了两人满身满脸。 雁归楼嘴唇惨白干裂,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梅笑楼赶紧抓起身旁落雪为他抿了抿,超高的温度马上让雪化进嘴里。雁归楼却并不吞咽。 梅笑楼知道那马拖延不了多长时间,赶紧抱起雁归楼跳出陷阱,含了几口雪,融化后,捏开雁归楼的香唇,强行将雪水给她渡进胃里,而后匆忙向山下走去。 那个黑衣黑面人定是寒冰掌无疑。可那红衣人又是谁,是个僧人,有了嵩山寺武僧的迫害,梅笑楼对僧人没什么好感,反正逃就对了。 小楼的血,小楼的武功,已经在江湖上炙手可热,若再加上前朝宝藏,怀里的人非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唇上得了一丝清凉,雁归楼有了生机,开始断断续续的梦呓。 “想知道我师父是谁,做梦,你个藏头露尾的杂碎。” 片刻后又开始道:“滚开,离我远点。” “哈哈哈!你中了我的催命毒药,以后再也无法使出寒冰掌了。” “识相的放我走” “三天” “一样沦为废人,” “哈哈哈,说你说谁?老光棍,认输” “父亲,孩儿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雁归楼思绪混乱,语不成句,还时不时双脚踢蹬,不知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梦境,梦里依旧不得安宁。 可那句父亲却扎进了梅笑楼的心。 小楼不是孤儿吗?他在叫谁父亲,还要认错。 雁归楼,你到底怎么了。 第132章 关山路远,再见无期 “父亲,孩儿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雁归楼思绪混乱,语不成句,还时不时双腿踢蹬,不知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梦境,梦里依旧不得安宁。 可那句“父亲”却深深地扎进了梅笑楼的心里。 小楼不是孤儿吗?他在叫谁父亲,还要认错。 难道他有父亲,一个很严厉的父亲? 归根结底,他对怀里的人了解的太少了,等这次回去,一定要查明他的身份,助他脱离困境。 不知前方是哪里,梅笑楼走了许久,没见到农田,没见到村庄。 莫不是走进了原始森林,再看周围,群山环绕,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定是走进了无人烟的地方。 按照以往小楼所说,遇上这种时候,一定要往山的豁口处走。 又走了两天,终于走出了大山,也摆脱了那两个劫走小楼的人。 他打了野兔充饥,可是小楼自那次梦呓后,一直没有醒来。 这两天突然高热退了,又开始全身冰冷。 抱着他如同抱着个冰疙瘩,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上三分,也无法进食任何东西。 梅笑楼身上的各种灵丹妙药都用完了,无奈只好放自己的血为他饮下,可他那身体冷的,温热的鲜血沾上了他的唇就慢慢凝固,根本无法下咽。 没办法,只好用内力助他缓解。 一次次将内力输送过去,如同泥牛入海,在小楼身体内消失的无声无息,简直让人绝望。 但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了,小楼的生命也就终结了,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有雪落下,仿佛这场雪永远也不会停下来,就如同小楼的命,想要活下去是那样的艰难。 梅笑楼甚至都不知道小楼到底怎么了,明明那天分别时只是有些发热。 这小孩子都会得的伤寒,难道会要了武功独步天下的雁七公子的命,这让人怎么也无法接受。 此时梅笑楼已经失了方寸,再又一波内力输送过去无果后。 他仰天长啸,像野兽的嘶吼,像孤雁的哀鸣,泪水模糊了眼睛,打湿了衣襟。也冰冻了袍衫。 将最后的内力输送过去后,小楼的身体依旧没有半分真气运转的迹象。 梅笑楼口吐鲜血,将小楼揽入怀中,决绝道:“不怕,小楼,有本王在。一切都不用怕,本王带你黄泉地府闯一遭,待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你我重新来过。” 那僧人找来时就是这样,他与黑袍人寒冰掌一直在交手,后来无缘无故那黑袍人掌风凝滞片刻后骂了句:\\\"雁归楼,你这个卑鄙小人!” 说完转身就逃了,那是杀死黑袍人最好的时机,但那僧人无暇他顾,沿着断断续续的足迹继续找。 后来他看到山中似有似无的足迹来到这里,人还未到,先听到梅笑楼绝望的哀嚎。 又找了许久,竟然在七八里外的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两个人。 一个内力枯竭,一个毒发,两人都没了意识。 却是紧紧相拥,竟是分也分不开。 那个失踪两年多的孩子隐藏了自己的容颜,像只受伤的小兽,依在另一个少年怀中,身上的落雪积了厚厚一层。 若再晚上半天,很可能就被雪彻底掩埋了。 那少年是谁,他很体贴,将自己的外袍给了那孩子,还嫌不够,还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她取暖。 梅笑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长大了,走出了皇宫,去了军营,虽有皇子的身份,却没有皇子的待遇。 做了营地里的小哨兵,尽管单薄瘦弱的身体还没有手中的红缨枪高,依旧紧紧握着坚持岗位。 营地里来了三个小公子,一个个相貌英俊,高大威猛。 见他这个小鬼头太过瘦小,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路过时顺手推倒了他的红缨枪。 没想到这小兵人虽瘦,骨子倒也硬,与长枪一起倒地,也没让兵器撒手。 那三个混小子见少年倒地,拍手大笑,而那小兵起身拾起地上的兵器横在胸前,就要与那三个家伙一战。 此时,他眼中的少年不再是军中的纨绔少爷,而是冷宫里的皇子皇女。 浇在弃妃身上的骚臭尿液,将自己护在怀里的母亲。 那一年,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送走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母亲和宫妃娘娘。 自己也彻底跌进了黑暗里。 而这时,孩子没什么力气,却凭着一腔愤怒,硬是将三个少年撵的屁滚尿流。 从那以后,他成了元帅的弟子,也成了元帅家那三个兔崽子的克星。 梦里,他回到了家乡,见到了师父,高兴道:“师父,您看我带谁来了?他叫雁归楼,是我的好朋友。” “小楼,这是我师父,是我最亲近的人,快来拜见一下。” 说着低下头,见手中牵着的人空空如也,一时心急,呼喊道:“小楼,小楼。” 刚喊过几声,身后什么也没有。 再回过头,眼前的师父浑身是血,身影也渐渐散去。 他赶紧跑过去,用力一抱,可是怀中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如同多年前失去娘亲与宫妃娘娘一样。 生命中再次出现的两个人,能温暖他的人又消失在了面前。 他猛地坐起,已是满头大汗,自己在温暖的室内醒来。 现实与梦境早就分不清了,他明明与小楼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中,身上的雪花都积了很厚一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楼,师父,他们怎么了?又都在哪里? 见人醒来,旁边侗林道:“主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旁边肖风、肖遥也道:“是啊,主子想吃点儿什么,您都睡了三天了?” 他惊讶道:“三天?不可能啊,我刚刚还与小楼迷路在一个山谷中,怎么就三天了?小楼在哪里?你们谁看见他了?” 三人面面相觑,又都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侗林道:“皇上有旨,命你速回军营。” 肖风道:“暗夜收到旨意,属下就急急找来了这里。当时这里除了你,并无旁人。” 侗林也道了一句:“小二说是一位僧人送你来的,还给你留下了这个。” 第133章 各安天命,重聚无望 梅笑楼看过去,原来是那只洞熊。 他记得这小家伙是挂在马鞍上的。 马匹离开后一并带走了,虽然小楼没表现出对这小东西有多上心,但从紫玉云巅上下来,路上一直带着,这也就表明了她是喜欢的。 还好还好,应该是那僧人追上马儿时,随手带了回来。 小楼对外界一切的事物都没有太多热切,仿佛她并不属于这里,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不喜欢的东西自然也就随手丢弃,如同丢弃自己。 想着这些,心里似有泪水滴落进去,苦涩异常,但眼前几人又怎会见到他流泪,他的眼泪都流给了雁归楼那个老男人。 接过洞熊,那雪白软萌的毛团子,轻若鸿毛,如同小楼,明明那么壮硕的身躯也轻若鸿毛一般。 “侗林,那僧人可留下什么话?” 这时,那个接待他的店小二上楼来,兴奋道:“公子,您终于醒了?饿了,要不先喝点粥?” 梅笑楼急切道:\\\"小二哥,那日送我来的人可留下什么话?” 小二摇头道:“没有,当时他驾着一辆马车,镇上人都很稀奇,见过和尚化缘的,赶车的和尚还是第一次见。” “他来到门前,让小的将您背上楼来,又给了掌柜很多银子,帮您找郎中。” “那车里还有旁人吗?” “有,小的还顺口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怎么了?那僧人说他徒弟离家出走,遭了暗算,他要带徒弟求医去。” “你看见时那姑娘情况怎样?” “不好,面目冻的青紫,眉毛眼睫都结了霜,连我这不懂医的也能感觉到非常不好。” 梅笑楼听的心都在滴血,那面目结霜的症状,正是与当日救萧家小孙子时一样。 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生死未卜,被他的师父带走了。 可惜小楼到底用了多少谎言来打发他,明明说他师父在他不满十岁之时,就已仙逝的,那僧人又怎么会是他的师父? 可是能将自己送来客栈,又请郎中,这做事风格像极了小楼。 想也不是恶人,定是他师父无疑了。 小楼所学驳杂,细想来他怎会只有一个师父,是自己一叶障目了,从未考虑过这些。 活该自己在他面前从不动脑子,被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又能怪谁?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相见无期。 而他躲太子的暗杀躲了半年,也与小楼疯玩了这半年。 一切终归是结束了,都回到了原点,也有必要回去会会他的好哥哥了。 希望与小楼再见面时,能以自己真正的身份面对他。再无隐瞒。 初春乍暖还寒,白天融化的雪到了晚上就结成了冰。 明天继续消融,滋润着大地。 山风吹来阵阵泥土的芬芳,不光是野草,连人都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大西北,乐安城公主府,两只雄狮坐卧门前。 这时,一位身穿白袍中年男子骑马过来,不等人通报,打开门自行走了进去。 这人背脊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体态修长,看不出凛冽杀伐之气,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到了院中,松开僵绳,那马匹也通灵的很,不用人引,自己去了马厩找吃的。 公主府很大,五进五出的院子,正殿偏殿建的大气恢宏。 偌大的府院空无一人,异常萧瑟。 那人径直朝大殿旁的侧屋走去,里面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帮他扶开了珠帘道:“父帅,您这么早就赶来了。” 那人道:“留下了柳家小公子,朝廷的几个钦差今早启程了,阿音怎么样了,还不醒吗?” 洪暮大师说:“就这一两天了。” “阿承,去把那俩货给我叫来,等阿音醒来,他们三个,一个也别想讨饶” “父帅,明君师妹说,阿音身上到处都是伤,您看还是饶她这一回!” “饶她,仗着洪朝洪暮两位大师传给了她二十年功力,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这次若不是洪暮大师及时赶到,命都给她作没了。” “还有容哥儿和苏小佩那两个混账。人都离家出走两年多了,见了面不第一时间把她绑回来,还跟着她一起胡闹,真是该罚。” 云承道:“父帅,话虽如此说,只是那几宗案子实在骇人听闻,若派旁人去,很难将案子办的那么漂亮,更何况那蛊毒也无人能解。” 云擎天元帅听罢也面露几分自豪道:“承儿说的对,这件事阿音干的漂亮,就是这孩子太不懂得保护自己,可点儿让她长长记性。” 云承又道:“只是小佩和容哥儿都是阿音徒弟,又是宗门弟子,怎敢犯上作乱,这件事其实怪孩儿这个做兄长的,孩儿一会去领罚。” “算了,为父也是说句气话,两年前她偷偷停药,险些丧命。刚捡回一条命又闹离家出走,这孩子就没让本王省心过。” 说着两人去了内室,床帐卷起。 床上小小人儿睡得昏沉,若梅笑楼在场,定会认出那是雁归楼。 可他终究是不在。 云天音回家了。 伴随着她的回家,还有雁归楼的彻底消失。 没错,其实两年来江湖朝堂搅弄风云的雁七公子雁归楼,从头到尾就没有这个人。 她是云擎天元帅与乐安公主的女儿,也是被他们捂的严密的凤凰女——云天音。 世人知道云家小世子,云天音,名字这般女气,都以为是之前死了几位哥哥,才将她当女孩子好养活。 没人知道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她的身份说出去是灾难,是抄家灭门的欺君之罪。 因而知道此事的人不超十人,且个个都誓死守护她。 云天音有了意识,感觉有人握着她的手,她的手紧紧贴在那人脸上,很亲切。 缓缓睁开双眼,见眼前是自己的父亲。 未语,泪先流。 父帅老了,虽然面上没有皱纹和老人斑,可那鬓间几缕白发,召示着此人已不再年轻。 云天音弱弱道:“父亲” 云帅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睡了半个多月,终于醒了。 那些起誓发愿为她备下的各种刑杖,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134章 云天音的授业恩师 云擎天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睡了半个多月,终于醒了。 那些起誓发愿为她备下的各种刑杖,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的女儿这样脆弱,娇养还来不及,怎舍得教训。 朦胧了泪眼,颤抖了双手。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 颤声道:“阿音,你总算是醒了,洪暮大师和师兄都说你没事,可是为父害怕。” “咱们云家只剩下你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云天音窝在父亲怀里,听着父亲强劲有力的心跳,心终于安静下来了。 到家了,终于回来了,尽管她并不知道,是谁带她回来的。 珠帘卷起,洪朝洪暮大师与秦沧海师父一起进来,身后跟着千面郎君和老怪物师父。 她的师父快到齐了,秦沧海师父是药王宗的宗主,教她医术毒术。也将药王宗传给了她。 洪朝洪暮大师是他的武学授业恩师,传给了她二十年功力,是护国寺的住持方丈。 老怪物师父教她机关术法,奇门遁甲。 千面郎君,今天扮成四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人,与老怪物师父凑成一对儿,还是老夫少妻的那种,这是教她易容术缩骨功的师父。 而其本人,其实是个三十几岁的大龄青年,不娶妻不生子,收了云天音一个徒弟后就懒得再干别的了。 这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典型的不务正业。 当年学别的都未太过吃力,唯独这易容术,让她吃尽了苦头,若不是怕师父耻笑,早就放弃了。 而这两年来千变万化的身份变换,全赖师父当年教导的严苛。 这几人都是当世武林中求而不得的人物,可是他们终生都只收了云天音一个徒弟。 小徒弟失踪后归来,几位师父摩拳擦掌,早就想教训她这个险些令他们传承断绝的孽徒了。 可是见人醒来又都比着赛地宠着,吵得云天音,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大伙只得说教几句,“阿音啊!你若想掀翻了这天地,知会师父一声就行。” “就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干别的不行,去江湖朝野打几个滚,还是能让这天下人听到响动的。” “何必你一个小孩子亲自出手,记住了吗?下回绝对不能再这样做了,知道了吗?” 这时秦沧海拿出一瓶药交到她手中道:“小月亮,这是师父这两年研制的新药,解毒功能甚佳,以后带上它。” 老怪物师父抢着道:“乖徒,这是加了机关改造后的弩箭,就是遇上西齐的重骑铁甲军,也能扒开他们的王八壳子,直接穿透进心脏,而且更妙的是,只要稍有武力的人就能用,还可以连发。” 云天音听了,果然是好东西,小巧精致,威力又强。 千面郎君拿出一个小小锦盒儿。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败幸道:“这张人皮面具可以让你半年不用更换。” “可是你怎么两年了还不长大?你现在的面孔不光没长,还缩了,白费我这功夫了。” 众人也都摇头叹息,小阿音离开他们的照顾,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不光没长高,人还瘦了一大圈儿。 见众人个个眼圈儿泛红,云天音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道:“其实没什么,我当年初涉朝堂,怕被人识破云家人的身份,就谎称是侏儒,没想到走不脱,一待就待了两年,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就给自己配了些延缓身体生长的药物。”众人一听也恍然,这孽徒平日里就谎话连篇,经常诓骗他们几个老家伙。 感情这次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听云天音又道:“现在好了,我回来了,停了药后很快就能长高了。” 秦沧海回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时,大批禁卫军将护国寺围的水泄不通,西北军派来的一位妇人,催生下了一名男婴,顶替了她的身份在前院验明证身。 而她被用一个竹篮吊在水井中。 直到夜深人静了,秦沧海才悄悄将篮子拽了上来。 就此离去。 那时小娃娃全身粉红,小脸上那被打散的凤羽胎印,如魔鬼的印痕罩了半张脸,恐怖异常。 这是云擎天小师弟的孩子,却不知被人下了什么毒,每日在生死线上徘徊,令人心碎。 秦沧海不知不觉双眼含泪,却见怀里的孩子咧开嘴朝他笑。让当时的自己一瞬间泪水滴了孩子满身满脸。 如今想来,这孩子真是成长不易,四位哥哥的死已让人心痛到窒息,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却活的更为坚难。 “小月亮,你太胡闹了,你这从母体中毒,生下来又毫无间隙的打坐练功.身体早就超负荷了。” “本来就比正常的孩子长的慢。别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都该预备婚嫁了,你这也太任性胡来了。” 云天音道:“无妨,反正以我的身份也无法嫁人的。对了,这次我从无忧谷带回了这个。” 说着将一本薄薄的册子从夹袄的隔层里拿出来递给了父亲。 待众人纷纷传阅一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半响,云擎天才道:“这么说,当年凤凰女的传言,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 老怪物沉思:“那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洪暮大师道:“不难猜出,此人是当年的大国师无疑,针对的是云家子嗣。可他后来又为何默认了阿音的存在。” 那位神秘的大国师,自从阿音出生后就消失了, 但是这本书册却是从无忧谷获得,若他真的是国师,无忧谷也是他的手笔。 秦沧海急切道:“别的事先看看再说,苗疆十大蛊毒,这人若不是来自苗疆。至少也是在苗疆生活过,能研制出禁制级的东西,想来在苗疆也非一般人,明日为师就去苗疆给你寻解药。” 云天音撒娇:“师父,不要这么着急走,徒儿好想你,想和您多待些日子。” 秦沧海道:“我的小月亮长大了。这小嘴儿说起话来都像抹了蜜似的。” 云天音用自己的脸颊狠狠贴着秦沧海的手臂,笑笑,未答言。 第135章 念,终是花自飘零水自流 这时洪暮大师皱眉道:“谁教你寒冰掌的解法,这等同于以命换命。” 云天音道:“我一年前中过寒冰掌,得鬼医仙师父相救,后来求他教了我解法,却也害他远走他乡,不知所踪。原来这次是三师父救我回来的,多谢师父。” 洪暮大师无可无不可,只当是为了自家徒弟,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秦沧海道:“原来晚秋的寒冰掌是小月亮解的,她和晚枫就是宗门中你的第九个和第十个弟子。这次无巧不巧,那丫头得你相救,又指点医术,见了我后一直夸个不停,那架势都要改投师门了。” 众人听了,也真是一场奇遇,这师徒的缘分原来早已注定。 洪暮大师道:“一身内力救下两条人命,虽说是功德无量,但你自与旁人不同,别人内力枯竭之时可以慢慢恢复,但你若内力全无,压不住冰火蛊毒,随时会丧命。” “是,弟子记下,不过以后寒冰掌应该是不足为患了,那日弟子赏了他一枚毒针,日后他只要动用寒冰掌,就会气血逆流,浑身冰冻。” 说完这话,云天音那狡黠的笑容,活像一只干了坏事的小狐狸。 “哦,我说那日他与我战到上风之时,怎会调头就跑。就知道你这丫头半点亏也吃不得。” 这时老怪物笑得畅快:“那老匹夫自许武功独树一帜,如今先被我徒弟无影蚕丝压下一头。又被我乖徒没了内力之时变成废人,气也能将他气死。” 说说笑笑后众人散去,云天音一身疲累,又睡了。 再睁眼时,见苏小佩与容哥儿都在院里跪着,一问才知道竟是父亲罚的。 这倒是稀奇,父亲虽然也是药王宗的师叔祖,却从不过问宗门的事情,这次又是为何? 旁边二弟子叶明君道:“云帅嫌他们太纵着你,让他们自行反省了,不过要我看这反省也是白受罪,他们从小就心向着你。欺师灭祖之事,自然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 云天音一听,忙道:“两年多不见,父帅这脾气依旧是一如既往倔呀。那有没有说过怎么罚我?” 说到后来,语气也轻了下来,显然父亲的惩罚她也是吃不消的。 叶明君状似云淡风轻:“这次不重,军营出逃,按军规,四十军棍,又让长辈惦记了两年,六个长辈十二军棍。这五十二军棍。对于我们普通人,等于是要了半条命,可对师父您,显然是小菜一碟。” 云天音本来是想替院中那俩货求情的,听到这些,自己也先吓出了一身冷汗。 五十二军棍以前武功全盛之时或许能应付一二,但是现在——不如一刀砍了,来的痛快。 但思前想后,也没有求饶的必要,若普通士兵出逃,早就军法处置掉了脑袋。 对叶明君道:“让他们两个下去,我先歇会。” 叶明君带着苏小佩与容哥儿去了前殿,云帅与几位师祖都在。 叶明君上前施礼道:“云帅,能否饶过师父这一回,她伤的很重,贯胸穿肋的伤口共三处,还动过火刑,现在的她比普通人还不如。” 身后容哥儿与苏小佩听了都大惊失色,几位师父也面色阴沉。 见徒弟醒来都只当是没事儿了,没想到他们是真的险些失去了这个弟子。 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好在人已经回来了,万幸,万幸。 见众人都未答言,叶明君又道:“弟子愿替师父受罚。” 旁边容哥儿也与苏小佩一同跪下。 只听苏小佩道:“弟子保护师父不力,愿替师父受责罚。” 话毕与容哥儿磕头于地。 这时见殿外几十个少年跪了一地,他们手臂平伸,每个人手臂上都托着一根军杖。 正是重华带领的江英豪,江宇豪,沙小虎,三胖子卓不凡等众人。 最终这通责罚全部赦免,也让云天音白白担心了半年多。 午后,云天音倚立窗前半晌不语。 不知不觉间,那个强行与她同行的少年,终究是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占去了一席之地。 老实说,她并没有想这个人,可是耳边依然有那个人的聒噪声:“小楼,尝尝这个。” “小楼,我要吃黄羊。” “小楼,快看那边,是不是西州美人说的索桥。” “小楼,终于找到你了,走时怎么不说一声?” “小楼,别,别别,是我,好悬没被你给劈了。” “小楼,来,我帮你泡泡脚。” 那一句一句的小楼,小楼,还在耳边萦绕。 可现在也不知他在哪里,这是注定的分别,无须在意,只是突然有些后悔。 那时候不该对他那么冷淡的,为什么不对他好些? 说真的,那个人身份成谜,满口谎话,可他对自己是真的不错。 夜幕降临,房间里也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云天音在窗前站了一个下午。 回过神时,见屋内膝黑一片,她瞳孔微缩,显出几分惊惧之色。 慌忙从怀中取出锦盒打开,见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这时才觉出房间里还有人。 两年来的暗卫生涯,心弦一直绷的很紧,也只有在家,才能让人彻底放松下来。 云擎天见她刚刚惊恐无措的样子有些心疼:“阿音,站在窗前一个下午,都看到了什么?” 云天音虽有些恍惚,却也从容道:“府里重新装修过了,干活的工匠很细心。连梁木上的虫漏儿都给堵上了。” “嗯,出去锻炼了两年,更加心思缜密了,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我想去京城玩玩儿。” “阿音,虽然你五岁才回到为父身边,但为父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你不是贪玩儿的孩子。” 见瞒不过,云天音实话实说道:“调查四位哥哥的死因,娘亲被下毒的真相,和父母成亲之日的幕后黑手。” 云擎天默然道:“你又何须调查?其实真凶是谁,你我都清楚。” “清楚是一回事,该不该给他们点回报又是一回事,剿杀不了老虎,砍掉几根虎须也是有必要的。” “到底还是孩子,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事情是谁做的还有区别吗?无论是谁,总之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来当刽子手。” 第136章 念,蓬山此去无多路 听了父亲的话,云天音斩钉截铁道:“有区别,父亲可还记得、清秋云海美景连天。” “记得,那段过往还是我说与你听的,父亲这一生挚友不多,走出大西北也只与他二人相交,只是父亲手握兵权,怕被人传出结党谣言害了他们,回了西北后一直不敢与他们联系。” “那父亲可知道他们近况如何?” “这个自然是不知的,他们不属于朝中大员,地方官员的消息很难传到这里。” 云天音缓缓才出了一口气,将于景连全家几年前上了断头台和于慧萱之事,讲与父亲听。” 这边父女俩讲着于家往事,而西齐,刚刚回宫领旨的梅笑楼与兵马大元帅,他的师父李国忠并肩前行。 李国忠身材魁梧,满面红光,年纪四旬开外,此时道:“莫离,随我回府,你师娘听说你回来了,准备了很多好吃的,那三个兔崽子也想与你切磋切磋武艺。这半年他们的武功也精进了不少。” 刚刚听到莫离这个称呼,梅笑楼还有些生疏,他本名叫君莫离,是西齐的二皇子殿下——君莫离。 至于梅笑楼,还真的被雁归楼猜中了,那就是取笑雁归楼随口胡诌的一个代号。 不知不觉叫了半年,突然叫回本名,还有些不习惯。 厚重的朱漆木门。门扇上两只兽首门环,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门两侧的石狮雄姿伟岸,足有两人高。 站岗的侍卫并不言语,沉默着将门打开。 入门后,有小厮接过缰绳,将马匹牵去马厩。 元帅府占地面积很广,建的大气恢宏,楼台一座接着一座。 其他官员府邸的花园假山,小桥流水,这里却都没有。 君莫离的师娘,听说早年间是大梁的一位女将军,战场被擒后,国主休书大梁,不要割地,不要赔款。 交换战俘的唯一条件就是要她本人下嫁于死对头,擒她的李国忠将军。 那女将军本来不肯,后来西齐国主承诺与大梁十年内不起战争,以后与大梁若有战争,皆不用李将军出征。 如此这般,两国皇帝达成了共识,女将军就只得为大梁国尽忠了。 婚后二十年,育三子,无女所出。 本来府中规划好的,小姐的后花园、秋千架,小姐的莲池小船,一个也没用上。 全变成了三个调皮儿子的训练校场。 师徒二人刚刚跨入院中,头上冷箭嗖嗖而至。 君莫离不疑有他,躲闪几次后迅速做出回击,与那三人战到一处。 见四人斗得酣畅,元帅也技痒难耐,赤手空拳加入了战局。 五人从前院一直打到后院校场,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几百招。 君莫离以一敌三,仍显游刃有余。 不想那师父竟是个搅浑水的,一会儿帮这边,一会儿帮那边,弄得四个人都很头疼。 谁能受得了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会偶尔给你一拳或飞你一脚。 那大哥二哥自是见怪不怪。张弛有度,不给父亲可乘之机。 君莫离从一开始就不上师父的当,尽管他在帮助自己,也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只有那小儿子挨了几拳几脚后叫苦连天,嚷道:“不玩了,不玩了,父亲不带你这么玩的,你到底在帮谁?” 校场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了两个贵人和一众女婢。 那中年妇人暗红衣衫,看服饰,自是当家主母,元帅夫人无疑。 而她身旁女孩儿鹅黄衣裙,盛装打扮,容颜娇艳,芳华绝代。 与那元帅夫人说话间,眼睛时不时瞄向场中的君莫离。 她那一双狐狸媚眼,更是勾魂摄魄,让人看了不知不觉迷醉三分。 借场中打斗间隙,那夫人道:“夫君,让孩子们收拾一下,开宴了。” 又娇嗔道:“三个混小子没个正形,你也不管管,怎么还一块儿胡闹上了?” 众人过来,君莫离先施一礼道:“师娘” 那三个小子则是喊了声娘,又施礼道:“见过梦瑶郡主。” 唯独那老三亲昵道:“梦瑶姐姐好。” 马上就被母亲当头一巴掌:“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叫郡主。” 那老三假装痛的一歪头道:“娘,本来就不聪明,您这一巴掌下去,可就真的打傻了。” 众人笑笑闹闹向膳厅走去,却见那梦瑶郡主挽着君莫离的手臂,直接拉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嘴里还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二表哥,听说你这半年去了大梁,可曾见过那个雁归楼?” 君莫离并未答话,雁归楼的大名岂是她这种人配提起的。 却听梦瑶又道:“听说那雁归楼身材五短,土行孙一般,面目凶恶如罗刹鬼,可是真的。” 君莫离心说:“果然,你是什么人,你眼中所见就都是什么人。小楼的武功,小楼的心中大意,全不在这人眼中。” 也无心与她交谈什么。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韭菜,芹菜,火候炒过了,竹笋里放了酸角,黄瓜切的厚的厚,薄的薄,总算看到了几片均匀的,赶紧夹入自己碗中。 对虾未剔除虾线,蚬子没放辣,剩下肉食小楼不怎么碰。 满桌的菜肴也没挑出几口小楼爱吃的,看着碗中,多半碗也应该够小楼吃饱了。 刚说了句:“小楼”后边那句“尝尝这个,”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未能出口。 只得假装是回答梦瑶郡主刚刚入席时的问话道:“他其实很好的。” 他的回答有点突兀,众人齐齐望向他,见他一口菜没吃,却夹了半碗,也感到奇怪。 这时梦瑶郡主道:“很好是有多好,反正在瑶儿眼中二表哥是最好的,来,尝尝这个。” 说着将一筷子红烧肘子裹着汤汁递到了君莫离碗中。 生生毁去了他精心挑选的一碗美食。 小楼的喜好君莫离实在是不敢恭维,吃米饭馒头之类,上面是不允许溅上一点汤汁的。也不明白这菜和饭送到肚子里都是要一齐烩了,入口时还要那么多讲究干嘛。 喝汤时,汤里要放很多种菜蔬,佐料却是不放,盐也要放的很少,他什么肉什么菜都吃。 但若遇上爱吃的,会不动声色的吃上三口,遇上不爱吃的,会适当咀嚼两口囫囵吞下,眼睛微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享受美食,只有身旁的自己知道他压抑着犯恶心,耳根子都红了。 以前他不知道雁归楼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吃不想吃的食物。用不趁手的兵器,后来他懂了,那是刺客最高的伪装。 就如同现在,他若想派人寻找小楼,根本无从着手,没有半点体貌特征、个人喜好,除非闯入梁国,做下几桩滔天血案,否则根本引不出他来。 第137章 君莫离的忧伤 见君莫离吃的心不在焉,老三开口道:“莫离哥哥,出去半年,你怎么改吃素了?” 君莫离低头看时,不知不觉已经将碗中蔬菜吃了个干净,独留下小郡主的红烧肘子,孤独的卧在碗中。 只得笑笑道:“三弟,我是这两天赶路急,有些上火,不吃油腻。” 话刚出口,梦瑶小郡主就夹来了几样青菜到他碗中,令他再无食欲,只得道:“师父,我敬您和师娘一杯。” 这一家人,师父作为长辈,既不端长辈的派头,也不摆长辈的架子,经常与几个小辈玩在一起。 倒是师娘像个慈母一般,照顾完小的照顾老的。 饭后师徒二人研究几番战术推演,对于山川河流的走向,险要的地形利用,君莫离出去半年,似乎已经不再局限于纸上谈兵了。 元帅高兴道:“不错,出去半年,长进不少。”说着也露出会心一笑。” 这个中年汉子看相貌给人一种敦厚淳朴的感觉,他受百姓爱戴,皇帝倚重,三个儿子,没出一个浪荡子。 自己的爱徒身为皇子,不骄不躁,也是未来储君的上上之选。他可算是人生的赢家。 想想这些,又不无担心道:“莫离,这次出去,可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 君莫离听得一惊:“不曾遇上,师父怎有此疑问?” “没有最好,刚刚见你酒桌上那魂不守舍的劲,与老夫当年求娶你师娘之时,有得一拼。吓了一跳。” “你这半年孤身在大梁,若是被人识破身份,总归危险,如今既已回来,要和梦瑶小郡主多些来往才行。他父亲早年为救圣上而殉国,他是圣上钦定的未来皇后人选,你可明白为师的意思?” “徒儿明白,只是母亲的死实在与她有关。徒儿内心放不下。” “为师明白,只是当时你尚且年幼,而她虽然虚长你几岁,也只是个有些骄纵的小姑娘,才铸成了错事。其实归根结底,造成贵妃死亡的原因,也是太子同那几个玩伴,骄纵跋扈和圣上的不信任,与郡主关系也不算很大。” 君莫离未再回话,但他的眼前已经浮现了当年冷宫杀猫,那段故事的结局。 当天晚上,盛装打扮的梦瑶小郡主怀抱一个金丝楠木锦盒,在一众仆人的陪伴下去了冷宫。 小女孩儿声似铜铃,悦耳动听,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小弟弟,我知道你喜欢我的猫咪,不是有意害死它的,如今我让它来陪你了。” 于是身旁宫女太监开始在院中正对屋门的位置,挖开青砖给那猫咪埋葬,坟头占了半个院子,足有一人高,立了一个半人高的墓碑。 还命人托出重病的冷宫弃妃和小小的自己,给那墓碑披麻戴孝行三拜九叩大礼。 第二天朝堂上传出小郡主仁善,以德报怨,并未苛责二皇子殿下,为那女孩儿迎来了赞扬与喝彩。 而他与母亲的遭遇也就淹没在了人们的赞扬声里,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伤。 若是小楼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做?他绝对不会受制于人,让自己的母亲蒙羞。 知道马寡妇为村人所不容,他故意推波助澜,将事情闹大,让马寡妇有勇气道出实情,为自己喊冤。 知道萧露荷含冤而死,不光为她保住儿子,送她骸骨还乡,还深入虎穴,替她报复云县令一家。 若不是萧家人恩将仇报,自己也不会痛下杀手,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一点点,小楼这一次就与自己一同回来了。 难道果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君莫离想起这些忧伤不已。 乐安公主府内,听了于景连与于慧轩的遭遇,云擎天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半天才道:“皇帝,你何苦如此相逼,何苦如此?” 又道:“那李青秋现在如何了?” “他现在没事,一年前我见苗头不对,抓了个错处,参了他一本,正赶上一个偏远山区,县令接连遇害,皇上将他打发去了那里,山高皇帝远的,命算是保住了。” 见父亲面现担忧之色,又道:“父亲放心。那里的荆棘都被我给拔了,他很安全。 云擎天见短短两年时间,阿音那跳脱的性子完全改变,沉稳老练,智谋不输成人。 吃饭也换了口味,不是军中以前那个小兵痞,见了肉两眼冒光。 现在只是敷衍的囫囵吞下,似乎味道也不敢尝。 又怕黑,刚刚那慌乱神情是云擎天以前从未见过的,要知道她从有记忆起,大多时间都是无人陪伴的。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那个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女孩儿彻底消失了。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每个父母都会感到欣慰,可是欣慰的同时也在心疼孩子经历了太多的磋磨,太多的苦难,这是每个为人父母的都会犯的通病,就连久居神坛的云擎天元帅也不能免俗。 “听小叶子说你受了很重的伤。” “哪有那么严重,都好了。” 云擎天撩起了她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大团刺青和锁骨下那只凤凰道:“阿音不该什么事都瞒着我,还有这两处想办法弄掉,否则会暴露你曾经的身份。” “我知道,父亲,我已经让容哥儿凑齐了药物,等我内力恢复后,就开始解毒。” “解毒” “没错,这两个东西全是毒,荧火骷髅头受南旋归控制,而这只凤凰,如今激发毒性的药物在老皇帝手中。” “你外公,他还嫌害你不够惨。” “若知道是我,恐怕远不止这些。” 夜渐渐深了,父女俩聊了很久。 云天音依偎在父亲怀里渐渐睡熟了, 而云帅却抱着怀中的女儿,总也不舍得撒手。 这是云家仅存的血脉,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着这个孩子长大。 半夜里,云天音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蜷缩在父亲怀里,身上盖着被子。 父亲在打坐,手指按压着她的脉门,时不时有内力输过来,充盈着四肢百骸,运行大小周天。 看着父亲虽未老态,已显出银丝的容颜,云天音眼泛泪光。 这就是西北军的军魂,大梁国的脊梁。 四国共仰的武坛神话。 第138章 祈愿楼接的生意 云家军横亘在整个北方,而他的心脏却在西北。几十年前,云擎天扶持当地的一个小村庄。 帮助他们清剿马贼,教村人识字,帮助他们农耕,这只是一点小小善意。 后来村人渐渐感觉,云家军士兵也并非高不可攀,同样是有血有肉的大好儿郎,收到年轻女孩儿送的鞋子也会红着脸腼腆收下,渐渐的也就有了与当地姑娘通婚的先例。 内战外战连年征战不休,一场战役打下来,动辄几千几万的伤亡率,内地百姓谈云军而色变,军中人数严重补给不足,都是一个个大好儿郎,谁家愿意送去前线丧命。 云帅向来主张将士娶妻生子,褒奖生下孩子的家庭,甚至拿出自己的津贴为生下孩子的将士发下补助。 就这样一点点乐安的小村子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变成了乐安郡,乐安镇,乐安城。 人口从最初的百余人变成了拥有几十万人口的繁荣城市。 出了正月,天气依旧很冷,云天音穿着狐裘与江英豪、江宇豪等人相邀去城外赛马。 穿过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的人群,店铺林立的街道,路过高耸的城楼。 父亲那苍劲有力的七八米长的春联,依旧透着过年时的喜庆。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城。国泰民安。” 这最简单的祝福。也是所有百姓的心愿,只是此时国泰民安将再一次被打破。 出城快马疾驰几十里,与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相会。 云天音几个得力手下到齐。 苍狼营指挥使江英豪、江宇豪兄弟,他们常年收编一些军中遗孤,伤残退役兵士,在北方的十万大山里建立村庄,开垦荒地,每年出产万担军粮接济部队。 营中武人兵士两千多人,各个武功不俗。 千机营里的云安,云行,云舒都来自京恶谷,营中弟子只有八百余人,大多为一些江湖义士,从几岁稚童到八旬老翁不等,他们在四国内到处开设祈愿楼。 祈愿楼所接的生意也各有不同,买卖的是秘密,是人命。 总之,只要你有心愿,能付得起价钱,没有祈愿楼办不成的事。 先锋营指挥使重华叶明君。营中弟兄五千余人,是真正的军中战士,每个人都立过军功。 彪悍到什么程度?面对吃人肉喝人血的北蛮人,就算是断了手脚,也要用自己的头,自己的牙齿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那种。 这次出城明理是赛马,实则是有些军务要谈。 云天音今天穿的是鸦青色长袍,通身上下无杂色,连同头上发带也是同款。再配上雪白狐裘,漆黑的过膝长发,半张带胎印的脸被人皮面具遮住,另外半张脸,柳眉凤目、朱唇琼鼻,竟是罕见的人间角色。 不等云天音开口,云舒,也就是曾经的宜织姑娘,行了拜礼后飞扑了上来。 欣喜道:“小恩公,总算是见到你真面目了,小恩公,你长的可真是太美了。 若是君莫离此时在场,就会认出来,这云舒姑娘也算相识,数月前雁归楼受了刑罚,这女孩出现过。 云天音的个子与她相比还是太小了,本想拍拍云舒肩膀的,却只能扶了一下她的腰:“小舒姐姐,莫要打趣我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比我们家明君还美呢。” 那云舒娇嗔道:“还说呢,师父就会拿我们几个蠢徒弟寻开心,要不是京郊那次事情发生后,我们几个查出了点线索,追到了那个小村子,我们早就被你抛弃了。” “怎么会?我只是身份不便公开,后来被你们三个找来,雁归楼的产业也被你们撂了挑子。” “师父,对不起,若不是我们三个任性,雁归楼酒家之事不会出现,你也不会在江湖上漂泊了半年多才能回来。” “不怪你们,祸是我自己招惹的,左右躲不过。” 江家兄弟与重华、叶明君四人面面相觑,有关雁归楼,有关京恶谷,他们也只是听了些卖艺的传唱,具体实情并不清楚。 云舒捋捋云天音的过膝长发不觉稀奇,为什么小孩子的头发会长这么长? 这时云安道:“首领,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北境那边开始有动作了,这次是乌察木族为首。” “嗯,预料之中,自从十二年前突厥王与父帅在白马坡大战后消停了十几年,又到了重整旗鼓的时候了。” 没人知道那次白马坡大捷,正逢自己出生,母亲身死。 一场战役的大获全胜,举国欢庆。 可是云家儿女的命运依旧重复地上演着,那次父帅送走了自己的第三位镇北王妃,是天意使然,还是着了有心人的算计?一半一半!,总之是云家儿女不得不屈从的命运。 这一次,上天又将送谁走,云家只剩他与父亲二人。父亲虽然年纪大了,但老来得子并非难事。 而她自己,小小年纪,身中两种蛊毒,那冰火两重天会致人疯魔,无忧谷的虫子,虽被自己灭了,可那股邪劲也会在人身心受创时出来捣乱。 她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该是一军统帅该有的样子,所以这次战役她要替上天与老皇帝做出选择。 云舒这时也道:“首领,西齐祈愿楼接到一单比较有趣的生意。” “什么生意?” “寻找雁归楼线索。” “还真是一笔大生意。” “可不是嘛!已经查明是西齐一个叫肖风的人发布的生意,而他是西齐二皇子君莫离的手下。” “君莫离,肖风,梅笑楼,会是谁呢?不必管了,让他悬着。” “弟子也是这样想的,只恐怕悬不了。” 这时云安也接口道:“祈愿楼报了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本以为是天价,逼那个人却步,可没几天那人就自己将价格提到二十万两白银,而且只需要提供一条线索就成交。” 这时随后赶上来的苏小佩道:“还真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噢,云舒你这样做”说着在云舒耳边嘀咕几句。 云天音在旁边听的不慎稳妥又道:“云舒,我再给你个地址。” 第139章 战事将起 翌日后,肖风捧着一件宝蓝衣衫道:“殿下,祈愿楼查到了这个。”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某某山,某某洞,还真与小楼当初预想的一样。 看了这些君莫离心痛如刀绞。 半晌后才道:“那里情形如何?” “殿下,据祈愿楼所查,这山谷是雁归楼的师门所在地,雁归楼的墓地旁,还有一座孤坟,碑文是‘空山道人之墓,不孝徒儿雁归楼立’,据说那碑文腐蚀程度,已有三十几年光景。” “这衣服?” “回殿下,这衣服是雁归楼的随葬之物,他的墓地被人盗过,尸体早已不见。”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帕,那上面染了大片墨汁,只在中间位置空出‘孽徒雁归楼之墓’,旁注小字远山道人立。 祈愿楼做事果真够快,也够严谨。 这绢帕上沓写下来的几个字,一看边缘略显毛糙,就是刚刻不久,还未经风霜洗礼的样子。 见这碑文,如同见证了雁归楼悲苦的一生,为什么不阻拦他救萧家小孙子。 为什么要与他分道扬镳。 为什么怎么也追不上那人脚步。 无论是阳间路,还是奈何桥边。为什么要生生错过。 想到这些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那宝蓝长袍。 这是小楼穿过的衣服,怎么就被自己弄脏了,一时心急,不顾肖风那一声声的“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赶紧拿衣袖擦拭,正擦拭中,脑中轰的一声,似觉有什么不对。 他赶紧翻找,见衣服完好无损。 怎么会,小楼的衣服袍角明明被萧家的大火烧了一块,火还是自己扑灭的。 这衣服不是小楼穿的那件,难道?这是故布疑阵。 小楼有可能还活着,他不能让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肖风,将那二十万两白银清算了,放出雁归楼身故的消息。” 祈愿楼进帐二十万两白银,江湖上也渐渐有了雁归楼身死的消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当君莫离在满天下寻找雁归楼之际。 云天音与众人的会面也转入了正题。 “这次乌察木族整兵多少?” “回师父,他们自称是百万雄师,乌查木族十三到五十岁间的青壮兵士集结了四十多万还有五十岁以上充当后勤补给的粮草押运兵,七八万人。” 云舒也接着道:“那塔族征兵十五万众,与其他小部族征集的五万之众汇合,加上后勤兵,总也超出二十五万人。” “所以这次他们号称百万雄师虽有些夸大,其真实数目也超七十五万人” 听了这些云天音道:“乌查木族向来习惯杀人辱尸,又喜食人肉,云安云行,你们不必管战局如何,一定要严密掌控他们本族人的动向。” 语毕那仇恨的目光望向北方,心说:二哥,这次小妹定为你报仇雪恨。 这时江宇豪道:“首领,这些密报属下已经交给了元帅,军中兵士部署,我等无权参与,不知首领有何打算。” 云天音黯然道:“以我的资历,还不能取得中军营帐的话语权,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咱们的皇帝也有所行动了,这半年来内地没什么战事,圣上却有意无意从各处抽调兵士,扩充西南李将军的兵力,而且甲胄武器也都属一流装备。” “重华,叶明君你二人这次留在父帅身边,一定要护元帅周全。” “是,弟子遵命。” 其他几人面显沉重道:“首领,那我们?” 云天音话语狠戾:“以往作战,苍狼营与先锋营都是化整为零出现在战场上的凶险之地,但是这次我军只有四十五万将士,敌众我寡,要稍加改变。” “第一,你们要保证乌查木族片甲不得进入大梁领土,第二,我要让乌察木族全族灭绝,片甲不得回归故里。” 几人正在商议,忽见远处烟尘四起,一人一骑从天际而来。 云承一路烟尘,骑马赶到。几息之间已到近前。 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传了云擎天元帅口令,‘命云天音速速回归军营。’ 短短相聚,匆匆离别。 日落之时,云天音同云承进了一个小村子。 在村中第三户人家门前,两个人下马,云天音也将战马踏雪拴在门外马桩上。 篱笆墙茅草屋,小小窗棂。木门两侧的土墙上挂着两串红辣椒,几穗老玉米。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穿小花袄,正在院中玩耍,她将水泼在空中大喊“下雨了”,为这可没少挨娘亲的打。 后来女孩儿说若水缸里没水了,爹爹就会回来帮娘亲担水。 爹爹还答应她,等她力气大了。就会带她入军营,练好武功,还会成为女将军,像以前的玲珑将军一样。 这是苍狼营江宇豪手底下的兵士,沙小虎的女儿囡囡。 随着水滴的落下,一片金叶子徐徐飘落女孩儿掌中。 女孩儿激动道:“娘亲,天上掉馅儿饼了。” 随后咬了一口纯金的馅儿饼,又道:“娘亲不好了,这馅儿饼不能吃,硌牙了。” 门外天上掉馅儿饼的始作俑者云天音正在捂嘴偷笑。 这时,沙家娘子边纳着鞋底边出来道:“小囡,快进屋去,衣服都湿透了。” 一抬头,见门外站着两人,赶紧跑过来开门道:“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 云承道:“回营,路过。”小囡打量了云天音好久,才一头撞进她怀里:“小哥哥,你是小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 两年前,云天音来过这里,这两年她失踪,父帅怕被有心人发现端倪,也偶尔放出一些有关她的消息。 小囡大概是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才一直记着她。 沙家娘子宰了只鸡,为二人做了晚餐,虽不丰盛,浓浓的乡村气息,浓浓的同袍情谊。 席间沙家娘子也多次打听沙小虎近况。 云天音自回来起还没与那些老伙计见过面,但对他们可谓是知之甚详。 沙小虎升任百夫长,还是云天音亲自批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路前,沙家娘子拿出来两个包裹,一个是为两人备下的路上吃食,另一个是为沙小虎和他那几个好哥们做的棉鞋。 第140章 云承的忠义 村头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村民们也来送行。 手里拿着家中的吃食布匹之类。 云家军是他们的子弟兵,百姓们生怕前方战士冻着饿着。 云天音由衷道:“眼下战事将起,我希望你们连同附近几个村落暂避锋芒,最好是先迁离此地。” “乌察木族对我们的边陲百姓犯下累累血债,我不想你们徒增牺牲。大伙放心,最迟一个月,我们就会将他们赶回老家去,绝对不会误了农时。” “只是这百万军士混战,战线绵延近千里,一旦出现半点儿纰漏,最先受害的就是你们。” 村人纷纷应下,但也有不少人不想撤离。 云天音只好让他们挖些坑道,便于逃生和掩藏。 出了村云承骑上逐风,云天音骑上踏雪两匹马向营地赶去。 半路上,云承道:“阿音,你对这次战役怎么看?” “虽然蛮人超出我方三十万兵力,但我有信心将他们粉碎在边境线上。只是去年漠北雪灾严重,其实他们放马中原未必有那个成算,抢夺粮饷物资才是真的。” “若是那样,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渗透我方内部,得以实现以战养战的目的。” 云承道:“父帅也这样认为。” 云天音许久后才道:“乌查木族战场上多行不义,今朝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说完眼中杀气凛冽。 乌查木族不光是云天音的恨,也是整个云家军的耻辱。 半晌后云承道:“阿音,这两年来你还好吗?” 云天音想了想道:“还不错,做了两年皇家暗卫,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又做了半年侠客,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总之是没受半点委屈。” 云承心想:这就是将来自己要效忠的未来家主,一军统帅。 当初四位公子先后离世,云家子嗣后继无人,云帅有心想将自己扶上位。 但是自己非云家血脉,供奉在护国寺的丹书铁券可不认这些。 自从云天音出生后,他就下定决心,无论这个孩子长大后是嚣张跋扈,骄纵任性。 还是病体缠身,不学无术。他都将辅佐她成为中军统帅,青史留名。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太多太多。 她坚强隐忍,从出生起就每日与病毒对抗,生死线上数次徘徊。 可是该学的武功,该懂的课业,竟半点儿不含糊。 云家几代人的血性风骨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尽管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也只是一句还不错,没受半点委屈,轻描淡写,敷衍过去。 这样内心强大的人,足以让任何人一生追随。 许久后,云天音小声道:“我去过阿娘那里,没敢扫墓,只是悄悄看了一眼。” 云承听着心头一惊道:“阿音,你太感情用事了,以你那时的身份,若被人识破,唯有一死,你知道吗?” 云天音嗫嚅道:“所以只敢远远的望上一眼,不光有娘亲,还有两位祖母。哥,你见过咱们的娘亲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云承想起当年种种道:“义母,比我小十多岁,她是个睿智的小姑娘,一点也没有皇家公主的娇纵,她心中满是家国大义,义父曾说过,若他身为男儿身,必是一位贤明圣主。若从军,云家军接班人非她莫属。” 天音道:“能得父亲此番褒奖,想是不凡。” 云承不假思索道:“可惜,可惜。” 既可惜她身为女儿身,又可惜红颜薄命。 那时义母身死,他与一众寺中僧人被押往天牢。 后来被放出天牢后,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找到义父时,在药王宗破败的山门。 见到了奄奄一息,一心求死的义父。 如被剥落了皮毛拔了爪牙的猛虎,满心满眼都是悲伤、绝望,让人无法直视。 想到这些,又缓缓道:“天音入朝两年,可窥见宫中皇储花落谁家?” “太子昏庸无能,东宫幕僚众多,也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十六皇子小小年纪,母家为其打算,暗中培养京恶谷势力。” “而数月前的无忧谷显见是有大人物撑腰,却查不出搭的是谁的线,若说贤能,非八皇子莫属。” 几日后,云家军营,中军帐里。 两年不见,叔叔伯伯们没什么变化,云天音用人皮面具隐去了布满修罗印纹的半张脸,看上去似仙似妖,就是美的不似人。 这是众人看惯了她的样貌,与云擎天元帅有七八分相似。 小小少年,蟒袍剑袖,银冠束发,剑眉虎目,下巴尖削,红唇微薄,不怒自威。 雁归楼那标志性两腮的婴儿肥,圆圆的大眼睛皆已不见,换上的是一颦一笑间腮边时隐时现的梨涡儿。 云天音上前与众将领纷纷打过招呼,云擎天道:“犬子这几年混迹在粮草补给队伍中,对边疆境内的山川河流也有了一些初步了解,这一仗,他也该尝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众人听闻,恭敬的跪了一地,齐声道:“少帅” 云天音没有上前搀扶任何人,她是云家儿女,尽管身为女孩儿,这个担子早晚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淡淡道:“都起来。”两名副帅,一为云承,一为玲珑夫人的亲生父亲,云天音称他外公的。 剩下几十个将军,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当然,也只是从她五岁入军营到十岁离家出走,这匆匆几年时间。 云帅隐瞒他这两年的行踪,说是混迹在运粮草的队伍,也不全是谎言。 她的确在运粮的队伍待过,也曾用脚步丈量山河。 到过北方的十万大山的每一处角落,开垦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农场。 这场中军集会开了很久,令众人惊讶的是,云天音对地形、山脉走势,骑兵步兵的行军速度、后勤补给、几乎了如指掌。 乌查木族率领的超出云军三十几万的兵力南下,以往的平原作战,云军早已成劣势。 少数民族号称马背上的民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所食之物又以牛羊肉、奶类为主,各个人高马大,身上带着浓重的腥膻味儿。 他们的战马更是彪悍,生活环境所致,敢与野狼搏斗,也敢与狮子猛虎一争高下。 第141章 如同儿戏的战争 二月上旬,云家军与北蛮游牧各族的战役正式拉开帷幕。 这一次战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争都要激烈。 乌查木族已经探到确切消息,云家军虽镇守北方。 但在内地云擎天有割地封侯之嫌疑,因而风评并不算好。 这两年兵士总数量已经不足四十五万人。 乌查木全族出发前已向他们的神明祈祷。 三月时节一定要放马中原,让他们的牛羊吃上开春时节,中原的第一口嫩草。 战争正式打响,虽然云天音未挂帅印,但她作为这次战争的总参谋,已无法亲自上战场。 中军大帐,烛火彻夜长明,战报频传。 “云承副帅,在三里坡利用滚木雷石,消灭乌查木两万余人。己方损失三百兵士,由于兵器不足,三里坡已被乌查木族占领,云承战败,退后三十里,现在三里坡隘口驻守,请求支援。” 云天音一手加额,一手敲击桌面:“三里坡隘口无需镇守,撤去西十三州。” 夜晚,一轮弦月高高挂在天上,重华与叶明君带领两千多先锋营弟兄埋伏在三里坡大山隘口,一切准备就绪。 以往古灵精怪的叶明君,面对眼前对决,也收起了跳脱的性子,来到重华面前道:“师兄,三里坡这支敌军超过二十万,他们又都是骑兵,一字长蛇阵走势,我们的布局恐怕很难将他们困住。” “无妨,师父说他们这次南下。主在以战养战,不可逼他们过激,逼急了他们分流太多,战线会更长,到那时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就是内地百姓的悲剧了。” “我们这里只是给鞑子兵上点开胃点心,否则以两千人又怎能困住几十万兵力”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忽然三里坡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见三里坡处,敌营火光冲天。 重华道:“应该是江宇豪得手了,我们也做准备。” 第二天,云天音再次接到战报,三里坡敌人被不明火药炸营,在三里坡隘口,又被不明军队阻截,死伤超7万。 捷报传来,军中众人面面相觑。 云天音岿然不动。 这时西北方也来战报:“临城守卫将军刘广以一万将士对战十五万那塔兵士。现已全军覆没,临城失守,刘将军殉国。” 众将士参谋一时气不过,很想质问云天音为何不给刘广支援。 见云擎天虎目威凛,一时又不敢出声。 云天音面色不改,轻按桌案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半晌后方才道:“刘广为何不听指挥撤军?” 众人以为她问了一个多么白痴的蠢问题,这是战争好嘛!寸土不让。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就回家去玩泥巴,来这瞎凑什么热闹? 若不是看在云帅面子,估计都有人上前抽她两巴掌了。 却听云天音又抛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传令下去。凡战前不听指挥者斩立诀。” 这时,几个军师参谋齐齐跪地道:“云家军保家卫国,寸土不让。只有战死的云家军,没有丢了国土的云家军。” 云天音也依旧不肯妥协,愤怒道:“七十多万势如猛虎的鞑子兵,长得人高马大,骑着高头大马。你让我们弱小的,弓弩不全的云家军拿什么跟人家拼?” “用你的一腔忠勇吗?你若有本事就别在这大帐里发牢骚,你去把查哈鲁王的人头给我擒回来” “那也不能节节败退,若一味只会败退,要我们何用?” 云天音来了一句似是大梦未醒的话道:“当然是给鞑子收尸。” 听了这话,有人鄙夷、有人耻笑、有人愤怒、也有人暗暗高兴,眉梢渐渐露出喜色。 众人神色变化,皆被她看在眼中,与父帅对视一眼,暗暗心中有数。 这时那几个跪地将领似是已经失控,脱下战甲,摘下头盔起身面向云天音含恨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云少帅,脱了这身战甲,末将只是一名小兵,你自安好,末将替你守城。” 旁边另一人也起身道:“小娃娃,你比之前云家四子差之甚远,今日末将就教教你什么是保家卫国。” 说完几个人头也不回,欲夺路出去迎战。 云天音看了眼其他将士后,手指微抬,在虚空一指。 帐门口侍卫得令,不由分说,将几个拿下。 那几个人被擒,刚刚豪气隐去,脸涨成了猪肝色道:“小娃娃,你只是个挂名参谋,没军权在手,凭什么扣压我们。” 云天音慢条斯理,从怀中取出将军印,这是前朝云将军之物,将军跳崖后,四国都在寻找此印。 后来父帅归营,以云家军正统自居,拥立大梁先皇为主公。 众人见这铁血将军印,伴了云擎天半生,正是云家军帅印无疑。 却见旁边一语不发的镇北王云擎天,看着眼前乱象,毫不在乎。 只得齐齐下拜。 忽听云天音悠悠开口道:“几位将军战前不听指挥,罚军杖二十,降为副将。” 未过多久,云天音在军中举动传到四国皆知。 大梁皇宫,朝臣们纷纷上奏,云擎天自从十二年前乐安公主过世,就懈怠军务。 如今百万大军压境,他更是纵子成性,令昏庸无能的小世子胡搞一气。” 参云擎天元帅的奏折更是雪花般地纷纷而来,堆满龙案。 云擎天拥兵自重多年,如今局势不参他一本,就不足以对圣上表忠心一般。 当然,在种种形式下,也有人提出以四十几万人对战北境百万雄兵,这本就是没有胜算的一战,请求圣上火速派兵支援大西北。 千万要守住北方国土,莫让鞑子兵长驱直入境。 也有人参奏褫夺镇北王封号,罢免云擎天元帅之职,派有战绩的其他武将家子弟走马上任,挽回局面。 西齐皇宫中,君家家主,君莫离的父亲端坐龙椅。 百官之首的太子殿下君赛正在请求,愿带兵二十万驻守在边境线上,以备云军防线全面溃散之时,能保西齐子民平安无忧。 护国将军李国忠也报了同样的奏请,并点将君莫离做为先锋官。 武将们蠢蠢欲动,文臣则与大梁皇宫相同,纷纷谴责云擎天的不作为和空会纸上谈兵的云天音误国。 仅仅十几天时间,丢了边境线好几个城池,让他们邻国百姓也开始惴惴不安,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第142章 大获全胜,一将功成万骨枯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鼓声声,旌旗猎猎,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作为这次出征的总头目,乌查木族罕王,查哈鲁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虽然最初战争刚刚打响时,乌查木族损失了近十万本族子弟。 但之后战况竟势如破竹,出奇的顺利。 如今,临城已被那塔族长的十几万将士占领。 他所率的乌查木、突厥族等各个部族。 也有将近五十万兵力,所占城池米粮无数,金银财宝无数。 他立刻兵分两路,将所得财宝大批大批运回北国去,另一路则继续南下。 中原富庶,传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以往有云家军猛虎一般盘踞在十万大山的山脊上,令他们多年不敢寸进。 如今得到云家军内部准确情报,这场战争的总参谋,是云家小世子。 一个十来岁的奶娃娃,不懂什么战略战术,打仗如同玩儿过家家,纯属胡闹。 然而云帅老来得子,几十万将士性命,百万雄师的战争,也拿来给儿子练手。 是该说他英雄迟暮,还是该说他老虎终成了病猫。 这日攻下了白露城,打的很是艰难,大概是云天音摸到了一点点战争的门路。 也或许是连日的退让已经引起了国君的不满,不得不学着保家卫国。 但是之前的不作为,军心涣散,尽管她本人亲自上前督战,也没能挽回败局。 在城墙上丢下了两万多具云军尸体,弃城而逃。 而乌查木族的查哈鲁王则以五万多的兵士牺牲为代价,打开了城门。 进了城,见城墙已被鲜血染透,横躺竖卧遍地尸体。 有具尸体,铠甲与旁人有所不同,胸口被人刺了七八枪。 那些枪戳在地上,枪头朝上,那个人仍架在枪尖上,血已流干。 他虎目圆睁,似是死的极为不甘心,头上盔甲破裂,粘在头发上的血还在滴滴答答,腹部中了一枪,流出半截肠子,随风轻轻摇晃。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是查哈鲁最喜欢的血的味道。 他的战靴一步一步朝那英雄的尸体走去,砰、砰、砰,一步、两步,三步,如同走在每个人的心上。 临到近前,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 他徒手挖出了那个人的眼珠子吃掉,如同当年吃掉自己哥哥的眼睛。 云天音穿着乌查木族带有浓重腥膻味道的战袍。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嘴被旁边的叶明君紧紧捂住。 其实她不会叫出声来,这是她的世仇,她不会有任何轻举妄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将沙小虎的肠子一节一节拽出体外,一脚跺碎了他的膀胱。 里面储存不多的尿液溅湿了查哈鲁的战靴和袍角。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最后看着沙小虎肚子里空空如也,地上倒是凑了个五脏齐全。 那些人笑的肆意张扬。 云天音不知此时杀小虎的灵魂是否还会痛苦。 是否已经远去。 但她知道那个叫着“娘亲,这馅儿饼不能吃,硌牙了”的女孩儿再也没有父亲了。 三月初七清明将近,白露城失守,战局一度恶化。 忽然,大梁金銮殿上传来捷报,数日前查哈鲁王攻破白露城,城中百姓撤离匆忙。 留下大批金银细软、米酒珍馐,查哈鲁王带领近五十万兵将在城中喝酒庆祝。 半夜里,几个士兵不小心打砸了一个火油铺,导致大火迅速蔓延。 风声、火声、爆炸声,白露城很快陷入火海,死了几十万人。 查哈鲁王只好带领残兵,迅速撤出白露城外。 在一处名叫白鹭滩的地方安营扎寨。 可是不巧,后半夜雷声轰隆,雨雪交加。 随之而来的是白鹭滩上游的红河谷水库决堤。 查哈鲁王的一众部下被淹了个措手不及,死伤过半。 但他们毕竟是骑兵,民风彪悍,逃出水淹的部众,与等在岸上的云家军展开了生死搏斗。 鏖战了一天一夜,最后与前来支援的那塔族军会合,带着十几万残兵向北境节节败退而去。 与之同来的还有云天音的八百里加急奏折,连上了三封,请求出兵北境,擒拿这次挑起战端的蘸饭查哈鲁王。 望着那笔锋稚嫩的字迹,把战犯写成了蘸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总之皇帝绝不批准。 云家军每年出征大小战役经历无数,从没有这一次如此这般地牵动人心,也从没有这次如同儿戏一般。 挥军南下的那塔部族在攻下临城后,竟因水土不服,全军闹了肚子。 十几天才出城与查哈鲁王军会合。 千辛万苦打下的白露城,竟因为兵士一个不小心,纵火烧了城池。 出逃到白鹭滩,竟是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旱天雷,水库决堤。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事情的选择都在于查哈鲁王。 他好像是专程来送人头儿的。 皇帝与南旋归互看一眼。 一众朝臣也议论纷纷。 “侥幸。” “幸好。”之声不绝于耳。 这明明就是老天送了个胜利给云家军,却为云天音打响了军旅生涯的第一炮。 难道是云家人武运昌隆,将星庇佑?才将这注定的败局挽回。 散朝后,御书房内。 就眼前形势,云家军以四十几万兵力对战近七十五万蛮夷。 结果要么兵败,要么险胜。 却没想到只是伤亡十万余人,屠了蛮军六十万之众。 这次胜利足以载入史册,却不知史官该怎么写。 南旋归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出乎意料。火烧白露城,或许那士兵本就是云家军的人,出城逃跑的路线自然也可以是有一个小队人马在前故意引导。” “至于那塔族水土不服,或许是与云家军达成了某种共识,也或许是被人投毒所致。” “总之,哪有天意,到处都透着人为的痕迹。” 皇帝陛下听了也赞许道:“旋归,这朝堂之上,也只有你敢直言,那些老臣,不提也罢。”说着摇了摇头。 南旋归道:“比起一个几岁稚童操控整个局面,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天意使然,只是这云家小儿,不可小觑。” “旋归,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没错,拿几个州县与蛮军周旋,这狠劲,这果绝,这大手笔,像小徒雁归楼。” 第143章 满目疮痍,谁红妆燃烬,魂落他乡 “最近可有雁归楼的消息?” “江湖传言,他,他死了。”南旋归说着也十分心痛。 “怎么,旋归,你没派人去查。” “查无所获,八皇子去过他的墓地,已被人盗过,棺椁里空无一物。” 缓了半天才接着道:“墓碑是远山道人立的,与之前死的空山道人应该是同门。” 大西北。 随着战事的结束,灾后重建工作也就此展开。 云擎天斩了两名参将,已经证实他们本是北境与汉人通婚的子女,相貌与汉人没什么差别。 十几年前被某朝臣收为义子后,扮成普通人参军,潜伏了进来。 若这次战事,不是云天音掩其耳目,扮猪吃虎,很可能按照以往的部署,军情泄露,主将身死,最后兵败如山倒。 还真有可能让那些鞑子兵牧马中原。 能发现这条线索,也全赖云天音在皇帝身边混了两年。 战后,云天音又失踪了。这一次没有如同两年前一样音讯全无。 而是三天一回信,五天一禀报,行踪战况全部一目了然。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走的,而是带着整个先锋营和江家兄弟的苍狼营,以及暗卫容哥儿,共七千多亲信部队。 当然,重华与叶明君,她留给了父帅。 她的奏折皇帝驳回,这个早在预料之中,以皇帝的成算,战争初期被她恶搞一通。 丢了五六个州县,皇帝早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让她出兵。 索幸她提前部署,所带部队从来不在云家军编制之内,军饷也不由朝廷分发。 一路远去,越往北天气越寒冷,云天音白马银枪,银铠甲,银护腕,银战靴。 面罩银色狼头面具,整个人就是一个银袍小将。 她与江家兄弟一路北上,在三里坡与提前埋伏好的先锋营会师。 那里战况异常惨烈,毕竟七千人对战十几万残兵,仅相当于是在巨人身上咬了一口而已。 然而云天音的加入并非想歼灭他们,她只是想留下查哈鲁的人头。 眼下查哈鲁不知中原皇帝是何打算,只以为后面大军随即而至。 因而丝毫不敢恋战,边打边退,丢下一地尸体,也丢下了被他们掳走的中原百姓及财物。 一地狼藉中,一个小女孩儿哭声软糯,云天音听的头皮一麻,人也当场愣住。 那竟然是沙小虎的女儿——囡囡。 她怎么会在这里?云天音赶紧飞奔过去。 见地上沙家嫂子尸体已经冷透,衣衫破碎,双眼大睁,死相凄惨,是有人侵犯了她。 眼前再次浮现出这个女人笑靥如花的样子,吃饭时夹在自己碗中的鸡腿,临走时挂在自己马鞍上的糕饼。 她曾为自己做过衣裳,营中好多弟兄都穿过她缝补的战袍。 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妻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她只有一个女儿,可是手上长年老茧不断,营中弟兄大多是孤儿,又未成家。 她手上的针线活常年不停歇,这次出征前好多弟兄都穿上了她做的棉鞋。 这时又有几个妇人走过来道:“世子,沙家嫂子去的委屈,那些畜生当着孩子的面凌辱她,她反抗的厉害,他们就撕扯孩子的衣服,掰断了孩子的手指。她无法,只好顺从他们,用能取悦他们的一切办法取悦着他们,直到身死。若你们再晚来一步,孩子也保不住了。” 那几个妇人有的云天音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所有人都再流泪。 云天音没有哭,眼泪却打湿了战甲。 她搂过沙小囡,见那孩子手指根根断裂,也不知这女孩儿当时受了多大的罪。 云天音点了女孩儿睡穴,然后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接好。 再一检查,左腿骨也断了。 她默默处理着女孩儿的伤处,待一切完成,眼睛已经模糊,抄起红缨枪,跨上战马,看着地上衣不蔽体的妇人,孩子们。 朝身边将士狠声道:“把你们的战袍给她们披上,留下一百个弟兄,护送她们入国境回家去,其余的弟兄跟我走。” 刚走出几步远,迎面江宇豪打马过来道:“首领,绕路!前面的场景,你不能见。” 云天音知道自己身中冰火蛊毒,情绪不能太过失控,只得顺从地绕开。 半晌后江宇豪才道:“囡囡有个好母亲,为她挡掉了所有屈辱,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这样的幸运。” 云天音目似喷火:“乌查木族,我要灭他全族,绝不接受投降。” 话落,云天音带着数千骑兵向北而去。 大梁与漠北的战争结束半月有余,然而西齐边境上的驻军依旧紧锣密鼓的张罗着。 驻军首领西齐的太子殿下更是每日耀武扬威地在云家军面前招摇,大有挑起战火之意。 他的二弟君莫离曾经靠一支重骑铁甲军收复了漠北边境线的驻军权。 将霸占漠北边防十余年的云家军赶出西齐。 那一次战功,树立赫赫威名,虽没什么实权,却将他这个百官之首的太子殿下压的抬不起头来。 这次北地蛮夷没能打进来,却伤了云家军十余万将士。 若能被他再插上一刀,他的功劳自是不小。 有人暗自筹谋,阴招不断。 就有人金樽空对月,自饮自酌。 君莫离在自己的府上思绪万千。 暗夜组织的手,已经深入大梁,如祈愿楼所查,在一个深幽的山谷中找到了雁归楼师徒的墓地。 古旧斑驳的碑文,还能看出当初刻下那段文字的人,文笔很稚嫩,空山道人之墓,不孝徒儿雁归楼立。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真的,难怪同行半年有余,丝毫不漏破绽。 回想那半年同行,也全赖自己追的紧,现如今那个人在哪里?是死是活,当真是半点消息也无。 侗林走到殿前与他对坐,借着他的酒壶也给自己满了一杯道:“殿下,还在为寻找雁七公子的事发愁。” 君莫离仰头饮尽杯中酒:“毫无线索。侗林,我不相信他会死,你不知道他有多强,他绝对不会死的。” 说着再次仰头,既将流出的眼泪被收回眼眶又道:“侗林,我有罪,是我善自出头,为他招来祸端,他却在危险既将来临之际将我赶走,我负他太多,已不知今生还能否偿还。” 第144章 人性的恶,北境,一寸山河一寸血 侗林有些不解道:“既是朋友,虽天涯路远,有缘自会相见,何必纠结这一时,主子您,对雁七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君莫离赧然:“他很优秀,过得也很不容易,我想帮她。。” “这么说!若她是女子,今生今世,我定会娶她为妻,不论年纪,不论她身体侏儒。” “即便他是男子,我也想留他在身边,相伴左右,等以后各自成家,有了子嗣,就做儿女亲家。总之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侗林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劲,自家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对那个人竟是如此情根深种。 “殿下,您这想法可有对雁七公子说过,他会接受吗?” “说过,也等于没说。” “他只当本王是戏言。” 可他又怎会不明白,雁归楼并非是只当戏言,而是不接受。 情不知何时起,两人都沉默,或许见了面问明白对方心意更好些。 云擎天又一次接到了江宇豪的信件,海冬青带来的信上,说的是几天前的事。 “云天音再次与乌查木族交战,重伤七人,轻伤三人,殒命十二人,斩杀乌查木族四百余人。” 而此时的云天音正在漠北大杀四方。 北国的确很冷,雪还没化尽,枯黄的野草铺满平原,与残雪形成了斑驳陆离的景象。 那些鞑子兵回到本土,各族散开,各回各自家园。 这天,云天音的队伍路过一个小村落,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童,剃着小光头,仅头顶上方留着手指粗的一缕麻花辫。 此时,小男孩上身穿着兽皮小袄,身下光着,打着赤足,手里抓着一个破损的布娃娃。 他整个人灰头土脸,没个孩子模样,更是一声声哭喊着“娘、姐姐、娘、姐姐……。”声音奶声奶气,让人听着无故落泪。 他不顾冻的发红的小脚,踩着遍地积雪与杂草。 同云天音一样,一路向北追去。 云天音截住了他,告诉他这里危险,快回家去。 那小男孩儿道:“我不回去,乌族首领抓走了我的娘亲和三个姐姐,还吃了我的两个哥哥,我要去找他们,让他们把哥哥吐出来。” 云天音听得心生恐惧,一直以为乌查木族只会对中原人杀人辱尸,是出于震慑和侮辱之意。 难道他们对自己人也如此吗?怎么下得去口? 不多时,苍狼营的士兵证实了小男孩儿的说法。 果然,在一个火堆旁见到了被焚尸后的小孩子尸骨,数量还不少,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云天音见了,拳头攥得青筋凸起,也更加坚定了她剿灭这群畜生的决心。 只是那些人如今似被他们吓破了胆,见了他们就跑,逃的比兔子还快,可怎么办? 几天后,云天音与江家兄弟混进了乌查木族,那查哈鲁王与他的族人果然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 喜好也与畜生等同,这次南侵,他们没捞到什么好处。抢回来的金银财宝,早就被苍狼营的弟兄半路截了回去。 他们气不过,回到本土依旧我行我素,对其他小部族进行烧杀抢掠,毫无顾忌。 欺男霸女如同扫荡一般,造就了遍地的人间悲剧。 到了晚上,会让那些抢来的女人为他们献歌献舞,强行与她们苟合。 无论什么国度,女人与孩童都是弱势群体。 在这里也是一样,男人的嘶吼声,女人的惨叫声,十多里外都能听见,让人头皮发麻。 几人的耳朵饱受摧残后,尽管那些惨叫声来自异族,也起了恻隐之心。 上天有好生之德,同类怎么可以这样? 在一个火堆旁?男人们笑的张狂,女人撕喊声不停。 凑到近前,原来是十几个男人围观一个女人分娩,那胎儿已经露出头发,顷刻间就可呱呱坠地。 可是那群该死的男人,将女人架在长凳上,底下架起了火堆。 若孩子顺利娩出,就会生进火里。那孕妇两腿被人分的大开,实在夹不住,就试图用手阻止,可那硕大的孕肚,女人的手只够到肚脐,实在无法阻止孩子出生。 云天音忍无可忍,与江家兄弟对视一眼,三人卷入人群中。 只一个照面,云天音的无影蚕丝将束缚女人的那几个男子腰斩,自己则用外袍罩住女人身躯,向空中一声长啸,她的战马“踏雪”,随即奔来,抱起产妇,转身离去。 在一个破旧的毡房里,那孕妇的孩子出生了。 先出生的是个女儿,面目青紫,显见已经死去多时。 后出生的是个男孩,人虽活着,但也气息微弱,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那女人身上御寒的衣物早被剥去,若不是惦记着将要出生的孩子,或许自己也被冻死了。 云天音从踏雪身上拿出自己的长袍,将孩子包起,塞进了她母亲怀里。 另一个女孩儿又是打屁股,又是打脚丫儿,怎么也救不活。 其实她早已经知道那只是徒劳,因为孩子身体早已冷透。 破旧的毡房里什么都没有,云天音的衣服连女人一半的身躯也捂不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江家兄弟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异族女子,披着首领的衣服,抱着刚出生的婴孩烤在火堆旁,依然冻得浑身发抖。 旁边首领正在用一个瓦罐熬着粥,不远处一个新生儿躺在那里,浑身青紫,显然死去多时。 江宇豪拿过一个包裹,打开里面,将一套男子的衣衫拿出来,用火烤热,递给女人后,转过身去,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些柴火,女人也穿好了衣服。 地狱一般的非人折磨,女人脱险后并没有太多惊慌与无措。 只是安静的喝下了云天音递给她的粥。 许久后才开口道:“我知道女儿早就死了,死在了我的肚子里。 她一个时辰前就该出生了。 我被人玷污,动了胎气,她那时就该降生的,那些畜生玩儿的尽兴,又把孩子推回了我的身体。 她在我体内踢蹬的厉害,后来就不动了,不过若是没有这女儿阻挡着,小儿子也会被烧死。” “宁为盛世犬,莫为乱世人,夫人,这些事都忘了!带着儿子好好过活。”云天音说完了叹息一声。 那妇人道:“你是南朝来的,来我们北国最终目的是什么?” 云天音道:“屠杀,剿灭乌查木族。” “你与乌族有仇?” “嗯!此仇不共戴天。” 第145章 圣旨,嗜血魔童还是光明少年 那妇人看着云天音稚嫩的小手和戴着狼头面具的小脸,又道:“你才多大,什么样的仇恨,等不及自己长大了再来报,你们南朝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是,可是哥哥们都等了快二十年了。还有,这一次乌族南侵,死在战场上的不算,他们屠杀了七个村庄,死亡两千人不止。” 那妇人道:“乌族这次南侵损兵折将五十万人不止。” “战场上各凭本事,乌查木族杀人辱尸,易子而食,我要他覆灭,我要北境二十年内不能有南侵的能力。” “夫人,你应该不是普通人,但即便你再不普通,你也是人,我不相信经历了这么一场劫难,你还能心如止水。” 说的是南侵的能力,而不是打算。 那妇人听的也不觉心寒道:“小将军打算怎么做?难道真要我北境男儿都死光了不成?以往战败都是交上一些财物美人,和平国书的。” 云天音道:“谈起国事,夫人也应该知道,北境各部族之间的王权争霸,连十年都挺不过去,那些保证书就是一张废纸,我现在有能力踏平北境,为什么要信这些呢!” 那妇人道:“也并非不可信,上次南侵,突厥王与云帅在白马坡签订和平书。这次南下,突厥王族并未参战,与乌族同去的是他们的旁支。还只是担任了一些运送物资的任务。” 云天音想了想道:“夫人的话,我会考虑。” 那夫人又道:“孩子,你到底要什么,我可以帮你。除了屠尽北境全族。” 云天音不假思索:“好,我只要一只手,一只能拿起长枪,拉弓射箭的手。” “好,我尽量帮你说服当地百姓,让他们自残一只手。” 缓缓又道:“孩子,你入我北境也半月有余,大伙都称你为嗜血魔童,也有人称你是光明少年。” “那时我还笑他们鼠目寸光,给一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今日一见,倒也真是不凡” “我母家是东阿族,夫家是兴寨子,姐夫是那塔族长。” “如今你孤军深入,凭着一腔孤勇闯入北境腹地,这没什么,但你如何全身而退,那才是难如登天。” 云天音自出发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次白露城大捷,虽表面看上去诸多天意,可又怎能瞒得过老皇帝和南旋归两只老狐狸。 她成长的这般迅速,就如同父亲头上的悬颈屠刀,又怎不叫人心焦! 若她身死漠北,或是就此诈死逃离,有这十几二十年热血换来的和平。 就让父亲重新娶妻生子,她已经将冰火蛊毒被撕下来的那页书页交予了容哥儿。 一旦她有不测,就将冰火蛊虫,最终导致疯魔的信息传给父亲,她这个云家血脉的继承人,其实自出生起就已经是个废人了。 见云天音不语,听那妇人又道:“你们平日里所说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那只是骆驼本身就很累了。” “只要让骆驼再缓一口气,莫说一根,一捆稻草也压不垮它,就如同现在的北境。” “刚刚战败时被你们打进老巢,但你们在这里待久了,就会发现你已经被包围了,最后会被杀的片甲不留。” 不管怎么说,这妇人也算是有见识的,云天音倒也欣赏她。 只是这次入北境,只为追杀乌族而来,若其他部族不乱生事,放过他们也无妨。 至少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带来的七千多将士的生死。 穷寇莫追的道理她云天音岂会不懂。 云擎天元帅的大帐内,海冬青带回的消息:云天音一路打进了乌查木族的王帐。 这时士兵来报,朝廷派钦差大人来了。 来此的是兵部侍郎沈耀祖。 提起他本人,名不见经传。 但要说起他祖父沈尚书。 一年前在雁归楼酒家,被雁归楼当场扒了衣服,可是有很多百姓都见过他那一坨肥腻白肉的。 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将自己养的那么肥。 沈尚书下狱后,咬舌自尽。将本该查抄府邸的大案硬生生变成了悬案。 那五公子虽阴毒,杀害朝廷重臣之子,被判了斩立决。 却因祖父被逼供而死,令皇帝对沈家其他子嗣也只能网开一面,未动分毫。 因而,沈光宗与沈耀祖兄弟依旧可以在人前耀武扬威。 沈耀祖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云擎天、世子云天音、在白露城之战取得大捷,居功甚伟。特加封镇北王云擎天元帅为一字并肩王,双王爵位皆世袭罔替。世子云天音少帅为乐安王,世袭罔替。” “追封在白露城战死的沙小虎将军为忠勇侯” “其夫人保卫村民有功,特追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其女小囡加封为白露县主” “加封江英豪为神威大将军、江宇豪为护国大将军。” “命世子云天音、沙小囡江家兄弟即刻启程回京,举行受封大典,钦此。” 云擎天双手过头接着圣旨,却未露出半分喜色,那沈耀祖阴阳怪气道:“元帅,对圣上这旨意可有异议?” “圣上抬爱,臣慌恐。” 沈耀祖见帐中跪了满地的将士,趾高气昂:“既然无异议,那就快叫人通报小世子和白露县主众人与微臣一同返京。” 说着低下头,压低声附耳道:“你儿子豢养私兵上万之众,隐瞒不报,不会是想造反!如今皇帝开恩,不予追究,还给予了褒奖,追封。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休要再玩什么花样。” 说着又拿出一卷明皇圣旨道:“圣旨下,前日大捷,生灵涂炭,城池尽毁,朕深感痛心,现拨二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后重建,将士抚恤,一应用度由云卿自行支配,钦此。” 沈耀祖看这军中跪了一地的将士,若不是雁归楼横插一脚,这帐内本该有他沈家一席之地的。 听说柳家那小儿,来到西北一直水土不服,养在乐安城里,可是连天音世子的面也没见到呢! 果真废物点心,与他老爹柳大人一样废物。 第146章 被擒,谁不屈的心坚硬如铁 沈耀祖在军帐等了几天,未等到人。 元帅声称小世子在白露城大战中,身受重伤,无力出行。 而江家兄弟也在白露城忙于建设,抽身不得,请求沈大人先行离去。其他众人随后就到。 沈耀祖吃不惯军中粗鄙食物,睡不惯军中行军床,受不得西北苦寒,撑了五日见对方依然没有动静。 几次欲上门探望天音世子,皆因小世子需要静养为由遭拒。 而小世子的居所,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乐安公主的府邸。 虽然乐安公主活着未到过这里,但天下谁人不知,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她的府邸谁敢擅闯。 几天也争执不出个结果,于是乎只得先行离去。 随着沈耀祖的离开,谣言四起,据说云天音为当年殉国的兄长报仇,带兵追着查哈鲁王一路打去了北国。 他在北国屠杀当地百姓,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北境现在已经是,千里无犬吠,万里无人烟,寸草不生了。 还有传言他所带军队没有物资供应,一直以北国小儿为食。 尽管所针对的是蛮夷之民,但中原一直是礼仪之邦,如此行径,就算漠北是外族,中原百姓也为之感到不耻。 因而他嗜血魔童的绰号,不光在北国叫的响亮,在中原也同样被人鄙薄。 此事云天音自是不知,她与江家兄弟带兵一路北上,遭遇乌查木族的数次反扑,七千人的队伍被十几万人围攻。 好在其他部族都已接到那妇人暗中转达,只要不参战,不直面这群人,他们就不会有危险。 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透露了那个人有可能是某某人。 这话一出,好处就是其他部族全都停手了。 笑话 若是那个人。 谁敢与他硬战? 他老子还在边境线上等他回家喝庆功酒呢! 谁敢让他出事? 难道想让他老子打过来? 还是想让上天再给他们来一次火烧水淹,拉肚子? 当然,事情总有两面性,有好就有坏,坏处就是嗜血魔童的名号越来越响亮。 这日云天音带兵攻进了乌查木族的王帐。 她一人对战乌查木族几员猛将,在泰山压顶般的攻势下,半分好处也没捞到。 甲胄碎裂,白袍染血,发髻散乱,就连入了北境一直不离身的狼头面具也被打落了。 战损后的云天音目如鹰隼,让人望而生畏,手中一柄宝剑横于胸前,如同被困猛兽,伺机寻找着逃生机会。 见到了她的真容,查哈鲁王竟一连吞咽了几次口水,激动的手脚都有些发抖。 而后张着厚嘴猪唇。狂喜道:“原来老子交上桃花运了,云擎天,你杀我乌族几十万兵士,如今送上你儿子登门谢罪,这赔礼本王笑纳了。” 说这一挥手,众员猛将并肩而上,一时竟将云天音逼的节节败退,退到王帐中央时,直觉脚下微震。 暗道不好,刚要纵身逃走,当头一张大网罩下,那网不知是什么材质,挥剑一砍之下,竟是丝毫未损。 等她再用无影蚕丝切开网后,一切已经迟了,脚下地面钢刀根根竖起,而她也被一个巨大的铁笼困住。 顷刻间铁笼外长枪一杆杆扎了进来,在她的周身,高高叠起。 数十名武士,数十柄长枪硬生生压在她的肩头,周身。令她分毫也反抗不得,直直向那地上的刀阵扑去。 这一幕被外面的容哥儿瞧见,赶紧将一柄长枪踢了进来,暂时接住了云天音下坠的身体,而她的一条腿也被刀阵穿透,血流不止。 这是最后一战,明明早料到了,不会有好的结果,却没料到自己会被擒住。 铁栏外面那个人,十几年前于战场上侮辱了她的二哥,又吃了二哥的心脏眼睛,喝了脑浆,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头畜生。 也是月前在白露城。 这头畜牲生生吃了杀小虎的眼睛,掏出了他的肚肠。 要说云天音对他有多恨,自然是恨不过将整个云家军算计在股掌中的皇帝。 但她发誓与此人不共戴天。那就是绝对的不共戴天。 那人一步步向她走近,裹挟着浓重的腥膻骚气扑鼻而来。 此人高大威猛,膘肥体壮。五官同样粗犷,猥琐。 作为多年的上位者,查哈鲁能长出这样猥琐的面孔,也当真是相由心生了。 此人带足了野蛮气息,穿着打扮也极为另类,身上挂满了坠饰,光是左耳上的一只耳环,就有碗口那么大,拇指粗细,上面穿着五颗金珠,每一颗都有拇指那么大。 云天音见他走来,向容哥儿传音道:“容八,赶紧逃出去,通知江家兄弟先带队隐藏起来,三天内若原计划不能执行,你们就带兵返回。” 容哥儿听后一愣,云天音道:“军令如山,立刻执行。” 容哥儿知道再拖下去,所有将士都将丧命于此,只得一闪身退出大帐,人影全无。 随后,外面也传来了撤军的号角。 查哈鲁王走到囚笼前,将手伸进去,在云天音脸上捏了一把,却险些将云天音恶心吐了。 她在军中长大,对男女大防未有太多看重,梅笑楼也经常在他受伤时为她洗脸洗脚,可是眼前人真的让人受不了。 见云天音露出嫌弃的表情,却一语不发。 查哈鲁又道:“我知道你云家人都清高,受不得我们身上的腥膻骚气。” “那又怎么样?多年以前那个少年比你大些,见了本王吐了一地,后来还不是被本王按在胯下承欢,” “若不是无法与盟友交代,那时本王是想带他回来的,只是可惜了,若早知道是那样的人间尤物,本王绝不与人结盟。那次本王失算,只好带回了他的那颗心脏,与本王日夜相伴。” “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云家人自是个个容颜如玉,告诉本王,你是老几。” 云天音双眼泛红,所问非所答道:“你的盟友是谁,你挖了二哥的心。” 查哈鲁同样所问非所答道:“若你想活命,留在漠北,做我的王妃。” 云天音目光犀利,杀气凛然:“你休想。” “无论我是死是活,都会灭了乌察木族全族。” 第147章 屈辱的大婚,谁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 查哈鲁王大笑道:“好嚣张的小子,你二哥当年也是这样说的,后果又怎样?他的心脏在我龙床上停跳了数十年。” “若他听到你刚才的话,就会告诉你,你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你的盟友是谁?” “是谁不再重要,早死了。” 云天音不再言语。 这一次漠北之行,本就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她没有奢求太多。 若能活着回去,下一个目标,端掉西齐重骑铁甲军也不错。 反正自己残命一条,拿来作贱别人也无可厚非。 若不能活着回去,茫茫草原,不失为芳冢。 但是现在,她必须要完成二哥心愿,活着回去,带回二哥的心脏。 想二哥死后多少年,本以为他丢失的躯体残肢,早就被查哈鲁吃掉了,没想到竟还留在世上被人每日意淫着,想想太过龌蹉,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查哈鲁见这人被自己恶心的吐血了,先是有些小失落,毕竟做为男人,谁不喜欢万人朝拜,万人追捧。 但转念一想又兴奋了起来,清高又怎样,恶心他又怎样,还不是天使跌落泥潭,任他践踏,任他凌辱。 这种折断天使之翼的快感,只有胜利者才配拥有。哈哈哈! 三天后,查哈鲁王在王帐举行了大婚,昭告天下,他要迎娶的新婚夫人是南朝云擎天元帅的第五子,世子云天音,赐封号顺天王妃。 云天音被擒之日小腿受伤,整个大婚仪式都是被人压着进行。 在乌族玉牒上,更名时云天音怎么也不肯,后来是查哈鲁强行用金簪刺破云天音手指,在玉牒上留下血印。 一身大红吉袍,没给查哈鲁增添半分颜色,怎么说?牦牛披上吉袍还是牦牛?或许它很健美,但是隔着种族差异,它的美我们人类欣赏不来。 可是查哈鲁却是眼光极好。数年来,王宫里的美姬无数,却唯独云家儿郎入了他的眼。无论男女,都要抢夺过来,做他的王妃。 一日的繁文缛节过后,篝火晚宴开始。 王帐内红毡铺地,宾客列席两旁,案几上手把羊肉,烤全羊,冒着股股香气。 酒碗已倒满,旁边酒坛高叠,传菜的倒酒的女奴,席间穿梭不停。 舞姬们舞裙叮当,纤腰弱柳扶风,查哈鲁王看着看着,不觉时间过得太过漫长,摔了手中杯盏,那群舞姬吓得连连退出帐外。 查哈鲁王怒斥道:“我的顺天王妃并非常人,这种样式的庆祝怎能入他的法眼?来人,上道开胃菜。” 这时一众武士抬进来一个个笼子,里面装的是老虎、豹子、黑熊之类的野兽。 随即又一队人马押着一队囚徒上来。 那些人,云天音或许不认识,但是底下部族人自然是清楚。 云天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见一个武士迅速打开铁笼,将一位老者推了进去。 那老者眼睛明亮,衣着洁净,发髻齐整,也没有查哈鲁王衣服上那繁多赘饰。 他被反绑了双手,见猛虎袭来,无法反抗,只得转身欲逃。 可笼门已经上锁。 那老虎似是饿极了,直接向老者扑去,在人前上演了饿虎扑食的大戏。 随着惨叫声传出。 中军帐里血腥味扑鼻,查哈鲁王嗅着浓重的血腥气满脸餍足。 席间的一位族长大喊一声:“阿爸”竟是心痛的直接晕死过去。 云天音见帐门口,一个高大武士怀中鼓胀,向她点点头,知道是容哥儿得手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哥,小妹不会让你再受辱。” 这时她向武士做了个摔杯子的动作。 查哈鲁王面沉似水道:“日前,云军犯进我北境国土,这几个族长不思保家卫国,眼见我乌族被屠,袖手旁观,今日本王怎能饶过你们?” 这时有人道:“罕王说这话,不觉理亏吗?你乌族以我小族子民为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怎能助你?” “没错,若不是云军赶的及时,我族就被你等全灭了。” “弱肉强食向来都是草原的规矩。我乌族征兵数十万南下,你们小族不出兵也就罢了,躲在后方连粮草也不肯提供,难道就等我乌族儿郎血肉之躯换来的土地。双手捧给你们白白享受?天下哪有这等美事。” “南征之事,我族本就不同意,是你非要一意孤行,吃了败仗回来又拿我小族开刀,是什么道理?” “小小部族也配与我讲道理,信不信我今晚就送你们去地下与我族死去的兄弟,好好讲讲道理” “你们乌族休想猖狂,难道以为我们这些小族都是死的?可以任你欺压?”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那位死了父亲的族长此时醒了过来,不顾众人阻拦,跑去铁笼前,笼内情景已经让人不忍直视,那族长声声哀嚎。 忽然查哈鲁王餍足地眯了眯眼道:“看来你们父子很是情深,那本王成全你,来人。” 说着一众武士上前欲将那族长投入虎笼,这时猛虎已经吃饱,像猫咪一样舔着爪子上的血。 再看那老者的身体。 只能说人之所以称之为人,那是因为还活着。 做了百兽食粮的人,与普通鸡鸭鹅狗无异。 肚肠已不在,胸肋里面包裹的脏腑也已被掏出吃掉。 双手却依然在身下反绑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身大红喜袍,玉冠束发的云天音一语不发。 只见她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想来是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不轻。 查哈鲁王伸出手去,刚想摸摸她的手以示安抚,被云天音瞪了一眼,狠命躲开。 见她一语不发,查哈鲁王向武士道:“算了,没想到顺天王妃杀人如麻,胆子却是小的可怜,把这人拖出帐外处理了。” 那人口喊父亲哀鸣远去。 查哈鲁王又道:“你这倔强的孩子,今天若肯穿我乌族的嫁衣,你会知道你究竟有多美,好在你肯留下来,这一身嫁衣,不穿就不穿,本王依你便是,只是你年纪太小,这杯酒必须喝下,否则今夜你有苦头吃。” 说着一手按住云天音后脑,将一杯浊酒仰头为她灌下。 云天音无力动弹,烈酒入喉,带着马奶的膻味儿,令她呛咳不止,查哈鲁王赶紧为她拍着背。 下面的盟军也已吵到了白热化。 这是一个硬生生被粘合在一起的群体,他们向来强者为尊,用实力说话。 多年以前,大军南侵,乌族还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部落,就敢在战场上做尽丧尽天良之事,毫无人性可言。 如今他已经势大,铲除了他又会便宜了谁? 云天音还没有狂妄到带七千人就在草原称王称霸。 再说塞北苦寒,吃食也不同,这片土地她可没兴趣。 有了这点觉悟,她必须看到他们自己人出手,她可没冤大头到替别人铲除异己,尽管她也很想那么做。 这时,人群中有一老者出列。看年龄与父帅差不多大,却没有父帅那般风采依旧。 那人大刀置于地上:“查哈鲁,你率众南侵,本王已经随你出征,可你凭什么回国后反咬我们其他部族,真当我们其他部族是你圈养的畜生不成。 第148章 北境内战,云天音最简单的复仇 见那人大刀掷于地上,这是要决斗的意思了,可是今日大婚,小王妃已经喝了合欢酒,查哈鲁更热衷于洞房花烛夜。 他大笑道:“那塔,你还好意思说,你率众攻下临城后都做了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 “在城中花天酒地了十多天,也好意思拿来说事?怎么,南朝的妹子香吗?怎不叫你个老东西醉死在温柔乡里?” 这时云天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动了一下案几上的酒杯,酒杯跌落于地。 帐外的一个高大武士见状悄悄离去,那塔王道:“那只是被南朝奸人下毒所致,后来军医发现城中的水有问题,就离开了。若非阴差阳错,我军半路上被拦了一下,当日在白鹭滩你我就全军覆没了。哪里还有今日盛况,你不感恩我那塔儿郎救你逃出白鹭滩,回来后还对其他种族大开杀戒,却是为何?” 云天音心说:你个笨老头,怎就不蠢死你算了?这明明就是乌族此次南征,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怕今后其他部族做大取而代之他的地位,所以才故意刁难,趁乱之时打压其他势力,壮大自己。 回想那时,若非查哈鲁所率乌查木族南侵攻势,势如破竹,云家军兵力少,不利于过度分散,又怎会让那塔军逃得活命。 当然,其实云天音也有能力将他们全部毒死。 只是战争也有战争的规矩,若是用毒,死了十几万人,就会成为全民公敌,被所有人攻击,为云军招至祸端。就算是下泄药也要不露痕迹才行。 这时帐外传来了喊杀声,有武士来报,原来竟是那塔与乌族武士火拼上了,出了人命。 看来是江家兄弟动手了。查哈鲁王怒摔手中杯盏道:“那塔,本王新娶王妃心中高兴,本不想与你计较,看来今天这杯喜酒你是想去地下讨要了?来人,将这老东西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转瞬间大帐里两方交上了手。 查哈鲁王道:“来人,将王妃送回营帐休息。” 数名黑塔般的武士朝云天音走来,云天音内力一起。 喜袍雪花般纷纷碎裂飘散,众人再看她手上脚上皆被铁链束缚,怪不得一天的礼仪下来,都未加反抗,内里竟是这般光景。 云天音用力一挣,身上铁链根根断裂,随即双眼血红,向查哈鲁王扑去,怒斥道:“查哈鲁,还我兄长命来。” 不管外面战火冲天,两人近身搏斗,拳拳到肉。 尽管这种打法云天音明显是呈劣势,但她全然不顾,她要发泄,要像男人一样拳下见真章。 要让查哈鲁体会到,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败的有多绝望。 云天音身轻如燕,每每在他身上攻下一掌后转身躲开。 查哈鲁也是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拳风如锤,可是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百余招过后也已经见汗,头顶似冒着白气,寒声道:“云天音,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你喝了我乌族的合欢酒,今夜若没有我,你一样会爆体而亡,哈哈哈。” 帐外江家兄弟与他们带来的苍狼营,先锋营穿着那塔兵士的战袍,与乌查木族数万人厮杀的难解难分。 只是可惜云天音虽筹划的天衣无缝,可是她算错了查哈鲁王对其他部族的防备有多强。 根本不允许其他部族的士兵带武器入场,甚至是那塔作为北境的第二大部族来参加喜宴的也只允许带了一千人,江家兄弟带领的七千人就只好混迹在各个小部族的兵士里。 帐内同样打的异常激烈,云天音与查哈鲁打进了后帐。后帐是查哈鲁王一众妃嫔的居所。 虽已初春,天气依旧寒冷,众多女子却薄纱遮体,肚兜若隐若现。 活像引人犯罪的妓女,尽管她们知道今晚是王与王后的大婚之夜,依旧准备着,看来后宫争斗在哪里都必不可少。 二人你追我赶,查哈鲁也真是个没品的男人。 眼见云天音掌风袭来,避无可避之时,竟将身旁妃子拉过来推向了云天音。 云天音收势不及,那女子毙命于掌下,这时旁边窜出一个七八岁小男童,带着哭腔道:“母妃,你怎么了?母妃。” 云天音见那女子七窍流血,想也是活不成了,但她稍一分神,查哈鲁一掌向她心口袭来。 这一掌力道十足,云天音当即吐血。 正在这时,旁边小孩举起匕首向云天音刺来,恨声喊道:“你杀了母妃,我要杀了你。” 云天音自然不去理会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童,脚下一卷,将人踢向一边。 随即一掌朝查哈鲁当胸袭去,哪知查哈鲁王腿一勾,又将那小孩一把抓过来挡在胸前。 云天音见势,只好改掌为抓,在男孩肩上一按,借势一个腾跃,身体从男孩头上一掠而过,随即转身,双脚向察哈鲁后心踢去。 将人踢倒于地,脚也踩上了那人背后。 察哈鲁一招失手被擒,似是骨头也软了,急急道:“云少帅,云少帅,别杀我,我给你合欢酒的解药。 云天音见他正要往怀里掏,这人连自己的妃子,儿子都肯拿来保命,量他也掏不出什么好东西,再说自己浑身是毒,就他那酒,也是不足为虑,冷冷道:“不需要。” 随后用力一扯,将他手臂生生扯断。再一用力,那血淋淋的一条手臂就从查哈鲁身体上拽了下来。 想想二哥的遭遇,怒从心头起,脚下一勾,查哈鲁王翻了个身,她一脚下去。只见查哈鲁王满口牙掉了个干净。 犹似不解气,又一脚朝那人裆部踹去。 查哈鲁王在她脚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很快团成了虾米。 见云天音那血红的眼睛如厉鬼一般,只得哆哆嗦嗦恳求道:“云少帅,云少帅,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们南朝都知我们乌族残忍嗜杀,但是你们不知道,在北境的北方,跨过鲁巫山,有大片大片的土地,那里住着红胡一族,他们嗜血成狂,同类而食,一直打着南侵的主意。” “是我乌族在鲁巫山的这边,阻挡了他们的南侵。” “我乌族于北境,就如同你云家军与南朝,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道防线。” “您今日放过我,我乌查木族查哈鲁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再不踏进南朝半步,我乌族愿做北境和南朝的看门狗,永不南侵。” 云天音面带笑容,眼神却冷寒如冰,叫人胆寒。唏嘘道:“看门狗,我云家不需要。” 说着一脚重重踹下,查哈鲁口吐鲜血,试了几次都未能爬起来。 他当日在白露城亲手拆卸了沙小虎的脏腹,不知这一脚下去够不够。 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即使将他折磨至死,二哥不会回来,沙小虎也不会回来。 这时帐外闯进来大批武士,个个人高马大,武功高强。 日前云天音吃过他们的亏,见兵器袭来,才恍然。 原来查哈鲁刚刚像狗一样祈求活命,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但是这么拙劣的办法居然成功了,因为此刻的云天音还真就不能冒着自己身体被砍成两截的危险去杀他。 第149章 查哈鲁结束了罪恶滔天的一生 一柄大刀当头砍下,云天音只好就地一个矮身将身体斜飞出去,躲开了危险,也让查哈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暗恨自己听他废什么话,那样罪恶滔天的人,不一掌毙了,难道还要给他开个欢送会不成!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五六个魁梧大汉将她围住,眼见查哈鲁王起身在旁边找了个矮凳坐下道:“擒下他,擒下他重重有赏,快,快,抓住他,这个魔崽子,本王要让他千人骑,万人爬,肮脏地死去,快,哈哈哈……。” 见查哈鲁并未逃走,云天音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开始静下心来,与那几个大块头好好打斗。 百余回合,放倒了两个,依旧无法抽身。 耳边查哈鲁依旧叫嚣着。 这时大帐外再次冲进人来,云天音心下一沉,却见来人是江家兄弟,顿时释然。 他们此时已脱去用来伪装的蛮族战袍,可是状态也并不好,雪白的中衣全身是血,整个人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见到来人,云天音几个起落,跳出重围,向查哈鲁袭去。 查哈鲁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魔崽子滚开。”转身欲逃。 这时只觉后心掌风袭来,竟一个矮身躲过,随后将地上那个小男童向云天音抛去。 云天音见又是那小孩儿坏事,怒斥道:“查哈鲁,你个断子绝孙的老东西,枉为人父。” 说着足尖在那小童肩上一点,跳跃过去,追向查哈鲁王。 查哈鲁气得七窍生烟,老子断子绝孙还不是你刚刚一脚踹的,怎还好意思说出来。 气归气,眼见那魔童追来,不敢怠慢,赶紧逃出帐外。 外面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云天音拼着最后一击,指尖轻捻,无影蚕丝迅速将查哈鲁王周身缠绕。 这一击极为消耗内力,却也极为震慑人心,帐外的士兵已将大帐团团围住,双方打斗激烈,一时难分敌我。 却见查哈鲁慌慌张张地从帐中跑出来,而他竟在众人面前,身体四分五裂,最后碎雪一般,散落于地。 那山魈鬼吼一般的咆哮,回声还未走远,人却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众人不知原因,紧随其后的云天音向众人狠戾道:“查哈鲁王已然伏诛,乌查木族覆灭就在眼前,尔等若还想与之同流合污,尽管前来受死。” 话毕,一众兵士齐齐怔住。 好半天才有人徐徐跪地,有人带头后,众人虽服饰各异,也分不清谁是谁,但虔诚的心出奇一致,全部下跪求饶。 身后江家兄弟已将那几个大汉送去地下服侍他们的王了。 这时苍狼营一弟子抓着那个小童前来道:“首领,他是查哈鲁的第七个儿子,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云天音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那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将其母亲毙于掌下,又亲见父亲在自己面前,身体被撕成碎片。 这样的变故足够寻常人发疯了,却看那孩子双眼冒火,恨欲成狂。 云天音轻叹:“看来不杀你还真是个麻烦,可我又怎会做与你父王一般之事。今日放了你,你若敢为恶,不出五年,我必来取你性命。” 那孩子目光凶戾狼犬一般,恨恨道:“你个杀人魔头,凭什么管我?我要杀了你。” 说着疯魔一般朝云天音扑去。 云天音虽然只比他高出半个头,也算是个半大孩子,却在那孩子离他四五步远时,一掌隔空挥出,那孩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腾空飞出去,本以为会摔个头破血流,却没想到落地时,竟轻飘飘如柳絮一般毫发未伤。 耳边传来云天音冰寒冷冽的声音道:“有本事就杀我,没本事就闭嘴。” 那孩子见仇人就在眼前,至于报仇,却如蜉蝣撼树,一时气不过竟呜呜大哭起来。 哭过后冲着云天音大叫一声:“小魔童,你记住,我叫查克,五年后必寻你报杀母之仇。”说完跑进人群,身影不见。 这时下跪人群中有人道:“罕王,这乌族余孽不除,日后恐生事端。” 云天音听得一愣,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民族,自己怎就成了罕王。 但也不能露怯,她此战损兵折将,若露出怯懦,是必被人吞的骨头碴子都不剩。 爽朗道:“他说五年,索性就等他五年,本王可没弱到连个毛头小子的挑战都不敢接。”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乍一听,还以为是进了匪寨。 天亮了,前方又来了一众人,那塔族也在其中,众多异族臣服于云天音面前。 须发皆白的那塔族长跪行于面前道:“云家少帅,此次南侵,战犯已然伏诛,那塔族愿奉少帅为新王,与南朝修好,百年内不再南侵。” 许久后云天音才道:“北境领土,云某不感兴趣。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但此次南侵,如何给我皇一个交待,你们自己看着办。” 许久后众族长商讨后,由那塔族长跪行于云天音面前,双手托掌举过头顶,交上了和平国书。 下面跪地人群,将云天音每个动作都尽收眼底,满眼期盼,能不能迎来和平,都在于眼前之人。 其实此时的云天音也是心虚的,她已得江宇豪秘报,带来的七千多将士,已不足七百人。 真应了百姓俗语: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好在有了这封和平国书,她带来的部队就可以平安返回,也算是大有益处。 于是将和平书内容从头看到尾,几乎没什么对己方不利的条款。 其中有一条让云天音很受用,就是那塔族每年向云家军进贡,良驹百匹。 北境的战马向来彪悍无比,四蹄矫健,所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也不是吹的,而且也特别通灵性。 她的坐骑“踏雪”就是几年前战场上所得,通身雪白,无一丝杂色。 一般而言,好的良驹都要主人驯服后才可为主人所用,但踏雪却不同,它是自己来的。 几年前的一次战役,云天音带领的小队遭到了伏击,战役打的很艰难。 那时她还小,忘了她的战马三天前就被射死了,一声长啸自林间响起,她的坐骑没有应声赶来救她,一时有些绝望。 正在这时,敌营中窜出一匹小白马驹。踏着月华赶来。 云天音本不想理会,北方战马野性,极难驯服,她已经四面楚歌了,可没有当场驯马的念头。 可那小白驹围着她周身打转,蹦蹦跳跳,叫的欢快,很是兴奋的样子。 云天音听见敌营那边有人唤马回去,有人吹起总攻号角。 她一时赌气跳上马背,才恍然,这小马驹身上辔头鞍桥什么都没有,原来竟是随军出征的无主之马,看来母马应该就在敌营。 于是小白驹就带着云天音冲出重围,也叛逃了它的母国,给自己找了个新主人。 自此取名“踏雪”,尸山血海,腥风血雨,一路相伴,却从未让云天音以外的人近身过。 想起这些,云天音心情也有了几分愉悦。 再往下看,另一条内容却让云天音哭笑不得。 这次兵败作为赔偿,北境族人进献了大批虎骨、鹿茸、熊胆之类珍稀药材和玉石玛瑙类饰品,还带了十名美人。 云天音一想是异族美人,身材壮硕,就觉得无福消受,直接免了。 第150章 回归,谁的一颗心曾经流浪在外 云天音从头看到尾,在那塔王的名字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国书交给了江宇豪。 这次对战,她低估了查哈鲁王的防备,本该完胜的局面,却成了她的几千人对战乌察木族数万之众。 若不是那塔与其他部族赶来及时,就全军覆没了。 可尽管如此,现在所剩弟兄也只有七百人了。 一次北征。将士去了十之八九,却都是她多年来所培养的精锐,令人痛心疾首。 悲伤的心情冲淡了胜利的喜悦。 北境也不好过,这次南侵,族中男丁去了大半,回来后又被乌查木族烧杀抢掠。 大地在哀嚎,草原在喘息,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为促成这次和平共处,各族就着大婚的喜帐,在热血浸透的王帐里举行了简单的庆祝。 还是那帮人,还是那王座,坐宝座的却换成了年已花甲的那塔族长与云天音同桌共饮。 那塔罕王命侍从端上丰盛的菜肴,酒池肉林中,云天音无法找到自己喜欢的吃食。 自从被南旋归囚禁于暗室,用计让她误以为赤练蛇吃了她的肉,她就很少吃肉了,也不敢再黑暗中独处。 若是梅笑楼在身边,满桌酒席,总也能帮她挑出几样顺口的来。 可是如今那个人在哪?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想起梅笑楼,又想起战争中死去的袍泽兄弟,那么多年的勤学苦练,那么多年的辛苦努力,都因她的一个疏忽全部葬送。 她是罪人,是长眠北境这些战士的罪人。她高举酒杯,向案前的地上倒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大帐内顿时酒香扑鼻。 云天音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看着满脸长着红豆的小胖子,看着身材高挑偏瘦的小竹竿儿,看着擅长攀爬的长臂猿。 有很多人她叫不出名字,却能准确叫出他们的绰号。 酒宴正酣,一波又一波的敬酒,一句又一句恭维的话,云天音酒是来者不拒,话是入耳不入心。 她正与眼前的袍泽把酒言欢,一一道别。 最后二哥出现了,眼前的二哥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身材高挑,眉目俊朗,一身白衣似浮云,容貌淡若芙蕖,极其灵动。 公主府内的妙手丹青本已传神,如今看来,却未描摹出他十至二三的神韵。 云家儿女个个龙章凤姿,果然名不虚传。 二哥带着一身华光来到她面前,帮她拭去腮边泪水,温柔道:“小妹,不要哭了,你做的很好,云家两代人的梦想,促进南北和平,而今被你实现了。” 云天音早已哭的泣不成声:“二哥,所有人都,都死了,粮满仓也死了。他曾说他叫粮满仓,可他的家中却一粒粮食也没有。我答应他,将来给他们建无数个大粮仓,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有吃不尽的粮食,二哥,怎么办?他还没有娶媳妇儿,怎么办,他的子孙后代没有了,我食言了。呜呜呜” 二哥站在她身旁,将云天音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安慰道:“他们都很好,你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没有怪你。” 待人稳定下来,又道:“小妹,谢谢你帮我拿回了这颗心。二哥每夜见查哈鲁,喝着里面的酒,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见二哥捧起案头上那颗心,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归于虚无。 云天音哭的肝肠寸断。 再睁开眼时,一夜已经过去,中军王帐里横躺竖卧全是人,抛开各族族长身份,也都是一群普通人。 宿醉一夜后刚醒来,头脑发昏,彼此之间互相看看,你调侃我几句,我调侃你几句,气氛倒是融洽非常。 云天音见自己身后的江家两兄弟依旧站立如松,望着桌案头摆放的水晶盒里面那颗心脏,已经被酒液泡的发白。 原来这竟是查哈鲁王的酒坛,那个人变态到令人发指,也真是死有余辜。 用过早膳,天空灰蒙蒙的,眼见就要下雪了。 云天音率领七百余残兵离开王帐。 那塔罕王携众人送出十里。 本欲留他们多住些日子,但云天音并未答应,北境需要战后重建,也算是客走主心安了。 “云家少帅,你是我北境最尊贵的人,我北境终生都奉您为主。”那塔罕王由衷道。 其他人也一一下拜。 离别在即,云天音扶起地上的那塔罕王道:“好好治理北境,将来云某南朝混不下去了,就来您的王帐讨酒喝。” “我北境有最香醇的马奶酒,最火辣的妹子,时刻扫榻以待。” 虽入北境没几日,但云天音似乎也爱上了这片热土,这里虽说是以拳头为尊,但若臣服也是真心以待,没有南朝那些花花肠子。 寒暄过后,踏雪奔来。 众人齐齐上马,一路远去。 虽然这次北境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算是功德圆满。 但父帅在朝中没有自己的势力,难免小人作祟,徒增烦恼,因而只得快马加鞭匆忙归去。 人已离开多时,北境众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外面疯传魔童嗜杀,他们不是不知道,可那嗜杀北境贫民的却是战犯查哈鲁。 只是如今乌查木族全族覆灭,百姓人云亦云,云天音竟然也解释不清了。 但就此次云军出征而言,推翻了乌查木族十余年的残暴统治,为推动广施仁政的那塔罕王上位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们已经嗅到了和平的气息,北境未来几十年内是刀光剑影,烽火狼烟。 还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要在他们手中谱写新的华章。 这时一个青衣少年道:“父罕,云世子此次回归,路途迢迢,为防止乌族残部死灰复燃,加以迫害,儿臣请命暗中相送。 罕王道:“我儿想的周道,我北境和平来之不易,云世子身份特殊,书贤你点兵一万,远远送他们过寒山境去。” “是,儿臣领命。” 其他人也道:“还是小王子想的周到。” “可不是,云世子若不能安然离去,我北境怎敢谈和平?” 一只海冬青趁着夜色飞向天际,重华屹立窗前,望向天际,心急如焚。 他的宗主,他的首领,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归来?她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云擎天慢慢走到重华面前:“重华,你将这里的事报上去了?” 重华不假思索:“事无巨细,这是主子的交代。” 云擎天知道重华无法隐瞒。却也不能怪他,只得道:“重华可想过后果?” “不可对主子有所隐瞒,否则会误了主子的判断。” 云擎天道:“你是个好孩子,记得以后要好好辅佐天音。” 云擎天走后,重华从袖中拿出那一信笺:乌族已灭,首领受伤,军将仅剩七百余众,不日返回。 后日,又收到了漠北的来信,大队人马已经返回,首领失踪。 收到来信后,重华第一时间将信拿给了擎天元帅。 第151章 军杖下,谁的生命如棋子 云擎天将信从头看到尾:“这熊孩子,闯了祸,吓得不敢回家了,我去找她回来,你们准备迎接江家兄弟回归。” 说完又忿忿道:“假小子就是不能惯,上次见她可怜,放她一马,这才几天又开始闹腾,难道真想将自己玩死才甘心吗?” 重华见云帅恼怒,只好弱弱拿出上次信笺道:“师父她在漠北受伤了。” 云擎天看后,心中五味杂陈,与北境,国仇家恨,他也早就想这么痛痛快快地来一场。 只是若他亲自出兵,回来就得拉着一队人马上断头台。 也只有天音这没入军籍的敢如此嚣张行事,等过几年,接了帅印,也会像自己一样,成为供在神坛上的傀儡,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只是没有大军的支持,这仗打的太过凶险了,那七千多将士都是什么等级,拿到武林中也都是高手,以一敌百不成问题。如此惨重的伤亡,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节已到初春,天依旧下着鹅毛大雪,空气湿润,雪在空气中凝结,又在落地时化去。 寒山之上,到处飘着雪水浸透枯草的清新气息。 江家兄弟带着二哥的心脏,带着几百残兵已经下了寒山,向国境线而去。 云天音这一战损兵折将,心情压抑,无法释怀。 日前又收到了重华的来信,皇帝追封了杀小虎等一众兵士,也加封了江家兄弟为护国大将军,这本是一件好事。 可坏就坏在她这点家当全部暴露无遗。 这本是留给自己与父亲保命用的,如今暴露出来,镇北王的世子豢养私兵是想谋反,还是想叛乱?这罪名若是压下来,他们父子就只能提头面圣了。 与其那时候承受亲人离别之苦。莫不如自己提前逃离。 蚕丝锋利,云天音三下五下削出了一把琴弦,指腹轻捻,无影蚕丝立即实化,几个环绕,一柄七弦琴做好。 轻轻拨弄,琴声嘹亮,响彻云霄。 早已远去的队伍,人人静立不动,脱去头上盔甲默默听着,这是军中的战歌,是他们的主帅在召唤着那些战死的将士亡魂,不要眷恋那最后的栖息之地,要他们回家。 琴声响彻长夜,那战歌能隔着重重天幕,传出千里万里。 召唤那些亡魂,战斗已经结束,引那些找不到家乡的亡魂,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天亮了。风雪未停,琴断音垮。 云天音那细白如瓷的手指血迹斑斑,她将七弦琴埋在了寒山之上。 与同样一夜未眠的容哥儿走下山去。 没了小世子,量那老皇帝再折腾也翻不出天去。 半个月后,大梁皇宫悬挂着政通人和的金銮大殿上,江英豪、江宇豪和小囡跪于殿前。 可最应该接受加封的云天音世子,人却不能到来。 老皇帝手捧北境的和平国书,云天音三个字稍显稚嫩,能看出执笔之人的不学无术。 可是在国书的内容中,有那么一条进献美人十名,被人一笔勾去,笔墨不停不顿,一气呵成,如出鞘利剑,锋利异常。 这小孩子处处藏拙,却处处露着破绽,小小年纪,在成人的世界里蹦哒,也真是难为他了。 因而仰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在国书上留下污迹。” 江宇豪正气凛然道:“回皇上,世子爷说我南国气候湿热,那塔王军数十万人都未能逃脱水土不服,在临城闹了肚子,因而不必为难她们小小女子。” 这话虽然说的理所当然,可人家数十万将士是怎么闹的肚子,你云天音心里就没点数吗? 怎就这般无耻,合着你给人家投毒,却成了人家身体的不是了。 皇帝想到这些也只得悻悻道:“也是美色误国,天音做的对,这次他怎么没有一同进京?” 江宇豪正色道:“回皇上,查哈鲁王在白露城战役中辱我兄弟尸身,世子爷震怒,一路追击而去。他年少冲动,违反云帅军令。待到回程途中,又觉不妥,为躲避元帅责罚,离家出走了。只是北境归来,他已身受重伤,回国后暗中求医,被云帅逮个正着,抓回去领罚了。” “这丁点的小孩子离家出走,真干的出来啊!” “是,是,不奇怪,我孙子前年也闹过。” “你孙子多大。” “十六岁,那年读书不用功,被夫子教训,就离家出走了。” “王大人独子,前几天也闹过,据说是想娶个丫头为妻,家中不允,就计划着私奔,被发现了。” “那可少不得一通责骂。” “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反省,都饿三天了。” “王大人三代单传,这次居然下如此狠心,看来是气的不轻。” 一众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之间互相揭着短儿,不留余地。 是云天音世子带回来的国书,让人们精神振奋,那世子年纪太小,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也属正常。 这些朝臣看似互相贬损,实则也是变相地为那云世子求情,毕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懂什么军令如山。 老皇帝自然心如明镜,他也好奇那云帅抓回离家出走的儿子,会怎么办?先前可是传言他宠儿子宠的,百万敌军的大战都给儿子练手。 于是问道:“元帅对天音世子可有苛责?” 一听这话,江家兄弟立刻泪光涌现,还记得那日元帅背着云天音回到军帐,众军将早已等候多时,父帅当即宣读云天音数十条罪状:“不听军令,擅自出兵,欺瞒圣上,乱杀北境平民,归来后企图做逃兵,按律当斩,但念及云天音年纪尚小,故而网开一面,处罚军杖五十,罚俸一年。” 当时云天音未做任何辩驳,江家兄弟想替她求情,最起码屠杀北境平民那都是查哈鲁王干的,与首领无关。 人刚跪下,话还未出口,就被云天音斥了回去。 云天音一身白衣,跪的笔直,云帅亲自掌刑,毫不手软。 军杖一次次落下,渐渐地汗湿重衫。 渐渐地背上的血与白衣墨发混在了一起,血顺着长发滴滴答答。 云天音也渐渐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听不到旁边一众将士的抽泣声,和那几个上次被她赏了二十军杖副将的求情声。 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她的心在滴血,她回来了,父亲怎么办? 第152章 该来的躲不掉 云擎天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这次北境之行,带回了二儿子的心,二儿子被谁勾结外族所害,云擎天自然心中有数。 只希望今日教训能让这孩子认清现实,接受现实。 虎将老矣,英雄迟暮,不是她用些小伎俩就能挽回局面的,这是自己与国主之间的对决。 相咬相吞,没有输赢。 而云天音必是这死局中的一步活棋,最后的赢家。 所以云擎天元帅不允许阿音耍任何小把戏。 静等皇帝收官就好,只有他知道皇帝有多狠。 自己老矣,无力再保身下这棵幼苗长大。 杖刑到四十五,云天音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人也直直倒了下去。 江宇豪再也无法顾及首领的命令,扑上前去替首领受了剩下的五杖,事情才算了结。 听江英豪说,杖刑五十,人被打的吐血昏迷。 众朝臣都觉得这刑罚实在是太过严苛。 毕竟十二岁的小娃娃还没有正式参军的资格,怎能用兵痞那一套去惩治他。 听江英豪又道:“世子也是年纪小,受此重刑,当晚就发了高热。” “我兄弟二人,本欲与他一同前来朝见圣上,可是等了三天人都未醒,无奈只得先行前来参拜圣上。” 朝堂上唏嘘声不断。十几岁的少年,四十五军杖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很难说。 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通杖刑打下来,骨断筋折,早就化成一摊肉泥了。这孩子没当场断气,可见还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朝臣议论纷纷,但有一人当庭跪下“启奏陛下,云家世子与北境之战,功于社稷,但他豢养私兵上万之众,无论是否存了谋反之意都已触犯国法,请求陛下明正法典。” 听到此言,江家兄弟面沉似水,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临行前,云帅有交代,不惜任何代价保世子平安。 云帅既然不允许天音抽身隐退,活成逃兵,自然就要给她锦绣前程,让她活的光明磊落,活的顶天立地。 其他朝臣一听也觉得莫名其妙,只听那沈耀祖继续道:“微臣此次前去西北乐安城,那里百姓只知天下有云擎天,不知有皇上。” “西北军将士本为我大梁守一方平安。却以云家军自称,百姓只记得云帅,不知皇帝亲封他的镇北王。” 这话可真是直戳老皇帝的心窝子,只见他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似是被当众扒去了衣衫的妓女,非但没有顾上自己的羞耻,还在为嫖客摇旗呐喊。 尽管这样,他还是说了句中肯的话:“云家军自前朝承袭而来。这叫法无可厚非。” 沈耀祖的话依旧如刮骨钢刀,继续道:“据臣下所知,这江家兄弟并非是江湖义士,是云天音所豢养私兵的头目。而这次云天音出兵北境,并非是为沙小虎报仇,而是为报他二哥当年受辱之仇。” “沈耀祖,你到底想干什么?”八皇子怒喝道。 这时太子殿下却看热闹不嫌事大,斜了一眼八皇子道:“八弟,容沈大人将话说完,云家二爷殉国之时,你还未出生,犹记得当年本王还为他守了三日寒食,全国上下一月之内不许摆酒设宴,宫乐全部取消。” 说完又状似疑惑道:“难道云家二爷当年殉国还有隐情?” 那沈耀祖依旧毒蛇一般继续道:“云家二爷,男身女相,战场被擒,时为查哈鲁王凌辱致死。” 云家人或许怎么也想不到,马革裹尸的二郎死后多年,还是被人翻出了那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江宇豪面色铁青,拳头攥的咯咯作响,若这不是朝堂,他会第一时间砸碎那人狗头。 他的愤怒沈耀祖自然是都看在眼里,状似无意问道:“江兄这样惊讶,是为心中的皎月被毁了心碎,还是不相信臣之所言。” 江宇豪愤怒以及,却见江英豪说了无声的四个字,“先顾活的” 揪紧的心脏慢慢放松下来,见江宇豪没有当场发作,沈耀祖又继续道:“怎么,江兄不信?是,云家人在西北各个天神一般,怎么会有这么辱没门庭的存在?” “但是江兄难道是忘了?你们这次出征,云天音自北境带回来一颗心脏,那是谁的?” “你们首领暗中培养兵士,排除异己,这些年你们帮他可做了不少丰功伟绩。” “只可惜你们是他的私有物。” “若不是皇上圣明,这次北境之行,天大的功劳都会算在云家军头上。” “而你们,千里奔骑,上万人的牺牲,流血千里,为他铺就了一条复仇之路。” “最终你们却连个名字都不配被世人记住,因为你们本就无名,与他圈养的牛羊马匹没有区别。” 身旁小囡,自北境回来后,发了几次高热,人也不再如往日灵动。 她所受的罪,别说是孩童,就算是成年人,也足以致人疯癫。 这时似乎是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嘤嘤哭了起来:“娘亲,爹爹,我要娘亲,我要爹爹!呜呜呜!……”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你们回来,囡囡害怕!” “爹爹……呜呜呜……娘亲。你们快回来,爹爹,你怎么不要囡囡和娘亲了。” “囡囡会乖的,你们回来,娘亲,囡囡听话,囡囡再也不玩水了,你们快回来呀!囡囡害怕……呜呜呜” 话语声断断续续,引得不少朝臣跟着落泪。 是啊,白露之战,到底有多惨烈,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写在纸上的苍白数字。 而这孩子,才是当时最真实的写照。 江家兄弟想将这孩子搂入怀中安慰,可是孩子全身多处骨折,到处都打着夹板,缠着绷带,根本碰不得。 若不是老皇帝突发奇想,以这孩子的伤势,根本不宜远行。 江宇豪已经知道沈耀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他们兄弟当场反水,揭露云天音豢养私兵之事。 可是保家卫国又怎会是图名图利。 图的是千里无战事,万里有炊烟。 图的是护着小囡这样的孩子能平安快乐地长大。 这时听江英豪道:“沈大人,别叫我们江兄。我江家可没有你这般狡诈如蛇的兄弟。还有,请称云天音世子爷。” “不过关于你所说之事却也属实。我们这次出征北境,确实带回了二爷的心脏。” “云家四位公子个个光风霁月,不染尘埃,这在我们乐安城人人都清楚,也无需沈大人多加赘述。” “云家儿郎个个死的惨烈也不是秘密。大爷班师回营中遇袭,百丈高崖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城中百姓现在还再期盼着,有朝一日长缨将军会回来。” “二爷死时被人刨心挖肝,连眼睛和脑髓都被人吃了,这是乐安城百姓心中永远的痛,甚至会在小世子出征时,有人为他送上狼头面具。怕他的美貌被人觊觎。” “三爷牺牲前被人马后拖行,面目全非,身体被射成了刺猬。四爷在军中没什么建树,却救过我父亲的命,让我父骸骨还乡,魂归故里。” 第153章 半生荣辱换云世子一场大祸消弭无形 “四爷在军中没什么建树,却救过我父亲的命,能让我父骸骨还乡,魂归故里。” 一众朝臣中多为老臣,那十数年间,云家四子接连而去,朝中官员无论忠奸,都心甘情愿为云家四位公子守了三天寒食。 尽管家中有小儿女,也只能以买来的糕饼和冷水充饥,只为云家儿郎个个为国捐躯,不畏生死。 这崇高的气节令所有人心折。 江英豪接着道:“你说我们是天音世子的私兵,其实我们的父亲生前曾说过,若有朝一日重回大西北,万事皆可做,唯独不许加入云家军。” “云帅在朝中没有根基,父亲参军那几年,军粮经过层层盘剥,有等于无,朝廷运过去的军粮,出发时是精米,一路走下来,途中经过数次压榨,变成糙米青稞,最后变成发霉的糠瘪。” “兵器更是惨不忍睹,用来杀人饮血的大刀长矛,与敌人几个照面就变得比豆腐渣还不劲用。” “云帅多次上奏折等不到回应,后来没了盼头,开始自谋出路。兵士会在战事稍缓之时,自己搭建炉灶打铁,修复弓弩战甲。” “云家军真是怪,大西北战场上打铁忙,弓枪箭戟,一手炼出来。” “旌旗烈烈,铁匠换了战袍,山河染血,尸骨做了城墙。” “云家军真是强,青棵麦马奶酒,战场上无余粮,糙米青稞一手种出来。 “战鼓声声,农夫穿上战甲,犯我国土,杀你个乾坤颠倒,倒转阴阳。” “镇北王也是强,两房妻子生子忙,洗三礼,定身汤,娘家人备出来,大爷红毡落了地,二爷睡了光板床,三爷四爷没啥用,产婆当了戒指换衣裳。” “我为你送米粮,我为你做衣裳,咱乐安的孩子乐安养,指望你擎天之手托起万世安康,为天下谱写盛世华章。” 江英豪念出这样一段西北小调,道:“这是我父回家后教我们的,那几年人们争先传唱,后来云家子嗣凋零,百姓怕勾起镇北王伤心事,就不再唱了。” 很多老臣也都想起了那段往事。 云帅的大夫人,娘家富庶。 女儿接回娘家待产。 洗三礼,满月宴,周岁席全由娘家操办。 虽也办的极尽奢华,但因女儿难产而死,娘家母亲一病不起,最后只得举家搬迁去了江南静养。 可是二夫人是军中女将军,没有娘家补贴,玲珑夫人生产那时。 乐安城也只是一个小县城,比普通的村落大一些,本就物资匮乏,加之夫人银两太少,看中的布匹被其他夫人争了去。 可是当天孩子就呱呱坠地了,无奈只得用丈夫上战场不知染过多少次鲜血的战袍将孩子包上。 那时听闻只当是戏言。 镇北王又怎会穷成那般。 后来传出有军中兵士找了那家布庄的麻烦,被云帅打了二十军棍,才知那件事竟然是真的。 消息传开后,乐安百姓才知云帅夫人过得很辛苦,开始送米送粮送衣裳。 与其说乐安城是云家军的,不如说云家人是乐安城的更贴切。 江英豪接着道:“我父生前告诫,不许我二人入云家军,说天下人不配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等我二人长大些,去了大西北,一路上收服了一些响马,开始了正规营生,开垦荒山种地,开窑厂,锻造业,甚至是织布。” “只要是与军队有关的买卖全都做。” “后来与云世子有了接触,帮他在全国各地寻救一些将士遗孤和伤残老兵。” “关于日前的北征,世子曾说连上三封奏折均不得回应,但他深知乌族铁政残暴,若得不到外力加持,小部族没胆量推翻暴政,如今小胜,也只是暂时的。” 到底是小孩子,六十几万敌军伤亡,也敢说是小胜,难怪敢独闯大漠。 这口气,倒是像极了那个人。那个独来独往单挑匪寨的人。 江英豪继续道:“为了永久的和平,也为了当年父亲战场上的断腿之仇和沙小虎兄弟的辱尸之恨,谁还没有那点血性,我兄弟一拍即合,同意与他北征。” “至于云二爷被挖走的那颗心脏,是当时少帅与乌族查哈鲁王对战时所知,为了夺回那颗心脏,云世子还与那查哈鲁王有了一场荒唐的婚宴。上了他北境的玉牒,这件事在北境不是秘密。” “也是世子爷离家出走的另一个原因,他觉得辱没了门庭,即怕北境追他回去,又怕云帅责罚,想从此浪迹天涯去。” 江英豪知这沈耀祖针对得紧,索幸将此事先抖出来,以免此人查出来后,再做文章。 “也是查哈鲁当年瞒得紧,战场上只以为那颗心是被人吃掉了。若早知如此,我相信云帅就算是当年不出兵北境,也会千里奔骑,将其夺回。” “我大梁将士的尊严,岂容宵小蛮夷这般践踏?” “沈大人,至于你所说的私兵之事,我苍狼营对云家军助力颇多,关系密切到已经解释不清了。” “但有一事你当明白,我苍狼营收复响马之时,云世子年纪大约是在四五岁,那时候莫说他还在护国寺清修苦度,就算真的人在西北,你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拿什么让我们兄弟归顺于他?” “是靠拥兵自重,常遭百姓非议的臭名声,还是他们一贫如洗的家境?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一番言辞慷慨激昂,其主要也是打感情牌,辉煌的战功,磊落的家事,几乎让所有人动容。 皇帝的面色也缓和了些,但那句只知有云擎天,不知有皇帝终究是扎在了老皇上的心里。 太监宣读了圣旨,授封江英豪为神威将军。 江宇豪为护国将军,赐将军府邸,去禁卫军就职。 而西北苍狼营由云天音少帅收归麾下,并赐云天音乐安王。 将士遗孤,沙小囡封为白露县主,由宫中良妃收养。 忠勇侯沙小虎与夫人,皆已追封,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关于西北粮饷遭苛刻之事,年深日久案子已经无从查起,只得作罢。 所幸今年的军饷发放加了三成,战死的士兵抚恤金也多发了五成,以慰军心。 西北土地贫瘠,将士无粮无饷银的情况下,士兵未曾哗变,也算云帅治军有方。 但江家兄弟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趟回京,却将他兄弟二人困在了京师。 这让他们很是头疼,他们在西北,可不单单只有苍狼营这一股小势力,丢下那么一堆摊子,让首领可怎么办? 第15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春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寒冷,枯黄的衰草挡去了风中吹来的最后一片雪花,他倒伏于地,他沉痛哀嚎。 最后,他展颜欢笑,他的生命终止在了那个春天里,他依旧开怀。 他身下的小草已经抽出新芽,那个荆棘地里长出的嫩蕊会冲破重重阻碍,长成参天大树。 替树下的人们遮挡着烈焰骄阳。 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的嫩蕊注定要长成参天大树,他的小阿音注定要成为那个敢作天下先的人。 云天音醒来时,外面如同换了另一幅天地,她豢养私兵之事,在江英豪狂打感情牌后轻轻揭过。 江家兄弟被老皇帝留在了京师,这是云天音始料未及的。 这次暗中交锋,老皇帝没从她这里得到甜头儿。索性就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这小肚鸡肠的性格真让云天音怀疑,自己这般出生入死,保的是谁的江山。 江湖上依旧风波不断,老张叔已经联系过了容哥儿,雁归楼酒家发现有客人谣传,前朝覆灭之时所隐藏下的前朝宝藏有了消息。 确定守护宝藏秘密的萧家老太爷,竟然将家族隐秘留给了当时送他女儿骸骨还乡的雁归楼。 这天大的隐秘,为何没有交给自己的儿孙,偏偏交给一个外人,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关注,却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寻找雁归楼身上。 人没找到,竟将云县令家中棺生子的事情查了个底掉。隐秘揭的越多,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云县令全家竟在一夜之间被鬼魅缠身,家中主事人个个疯癫,巫师大神请了不少,问题依旧得不到解决,为此县令之职被撤。 一朝树倒猢狲散,家里丫头婆子,仆从小厮,总会在管家不注意时卷些财物偷偷逃走。 百姓也开始击鼓鸣冤,诉说云县令在位期间种种恶行。 诉状如雪花般的飞到知府大人案头。 种种罪状压下来,云县令被判了个秋后问斩,府中妻妾从军为奴,被抢来的由母家领回。 但关押云县令这段时间也不消停,那些江湖好汉已将县衙府大牢当成了菜市场。 他们坚信云县令既然害死了萧露荷,定是知道了前朝宝藏的秘密。 面对每日贼人不断的牢房,府台大人想出了一个阴损无比的妙招。 声称那云县令为何贪赃枉法多年无人问津?原因就是他的后台很硬,是某个家族的旁支。 风声一放出去,那些江湖好汉立刻醒悟,云县令、云帅,可不咋地,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六十多年前,云将军与前朝公主跳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宝藏就此下落不明。 原来云家人一直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布局了六十几年,终于从萧露荷那里打探到了宝藏的下落。 这云家人藏的可真够深的,难怪萧家灭门云县令疯癫,原来是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了。 可云家人终是不可撼动。 好在还有个多事的雁归楼,糊里糊涂卷入了这一场风波中。 也难怪萧老太爷过世前要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给一个外人。 可能就是不想让云家人奸计得逞,好处全拿。 雁归楼虽然遍寻无果,可也只有雁归楼能为他们带来消息。 于是,那些人渐渐将主意打到了雁归楼的产业上,总会暗中动一些手脚,逼迫那个人现身。 想起一年前沈尚书的布局,不觉背脊发寒,雁归楼酒家之事不能再重演。 这世上的人,谁都有一张红口白牙的嘴,却全用来颠倒是非。 而且还说的有根有叶,有鼻子有眼睛。 若云天音不是当事人,简直也会怀疑这就是真的。 萧露荷,萧老太爷,玉坠儿,云九霄,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云府是自己下毒所致,萧府是梅笑楼所灭,两件事都出于他二人之手。 但关于前朝宝藏之事,梅笑楼也不知晓,并不是他二人传出去的。 嫌疑最大的是萧家幸存者和抓他的寒冰掌,不过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下。 还有一件迫在眉睫之事。 西齐的太子在边境驻军二十万,当时是为了云家军溃败时,守住西齐国防。 后来云军胜了,他们还未撤军,目的不明。 可是连日来,那西齐士兵气焰嚣张到令人发指,云家边防军也只能默默忍了。 可就在她昏迷期间,发生了另一件事。 西齐太子带兵屠杀了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子。 内情竟然是因为一棵核桃树引起的。 边境上有个叫关家村的地方,村中大多都是关姓村民。 有一户兄弟三人,父母离世前,大哥和二哥都得了田产。 那时小三还小,不会种地,他的田地就由两个哥哥先种着,也就由两个哥哥抚养他。 可是两个哥哥渐渐生了心思,霸占了他的田产,还将他赶了出去。 他无法,牵着家里的一条大黄狗就走了,在半山腰搭建了一个窝棚,好歹是有了住处。 窝棚前有棵野核桃树,他也时常采些拿去集上换些衣食。 后来偏巧镇上一富户人家女儿重病卧床,食不下咽。 丫头无意间买了官家三子的核桃,小姐不光吃下了,还渐渐地康复了。 后来有郎中鉴定,那核桃竟是世间罕有的龙血核桃。 能治百病不说,男人吃了龙精虎猛,斗志昂扬。 女子吃了肤若凝脂,颜如皎月。 那好处简直堪比灵丹妙药。 村中人朴实,关小三平白得了这么个好处,也没捂着,有村人讨要,也都大方赠与。 偶尔遇上些贵人求帮,赏些银子也够他过活。 坏就坏在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西齐的太子。 那太子生性荒淫无度,贪婪残暴,听说了有这等好事,那还了得。 当天就化妆成普通商贩潜进村子。 村民只以为是官家小三又有生意上门了,也都替他高兴。 可没想到那些人到了山上,不由分说就要挖那棵核桃树。 这让关小三怎么能忍,直接拽上太子与他理论。 告诉他现在才初春,土地封冻,若挖下核桃树,那树就死了,不如带些核桃回去种。 用不了几年,这龙血核桃就可结果。 可那太子是什么人,哪有那么多耐心静静等候。 叫人将关小三打了一顿,兵士也将核桃树挖了下来。 奄奄一息的关小三望着被人打死的大黄狗,和那群强盗远去的背影无法。 第155章 西齐太子挑起战端 而那群人途经村子时,被村民拦了下来。 这一拦更是拦出了问题,那太子在东宫也是玩乐惯了的。 宫女,姑姑暗地里都成了他的通房。 他生性残暴,于房事上更是不体面,被弄死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这次出征仅偷偷带了几个丫头,早腻了。 可是他自恃身份高贵,不想随便找乡土气浓重的农家女将就。 没想到这次出行,竟然见这村中女子个个野性美艳。 与平日里见到他就故作娇态的女人大有不同。 一时欲火中烧,命士兵抢了几个农女。 谁知那些女子得了他的垂青,不光不感恩戴德,还誓死不从的样子。 这样的美人想必是更有情趣。 于是开始放纵士兵大肆掠夺,还扬言谁抢是谁的。 话音一落,那些兵士谁还客气,已不局限于抢那些二八少女,连鬓发斑白的老人也不放过。 院里院外,路旁树下,到处都传来衣服的撕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 待人走后,整个村中再无活人,那情形,与北蛮人入境也无甚差别。 云舒递给了云天音几枚核桃道:“主子,这就是那龙血核桃,据说是堪比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说着捏碎了一枚,将果肉递给云天音。 云天音接过来,那几枚完好的核桃看表面也没什么区别,细看下纹路的最深处隐隐的透着些许红线。 又递给云舒道:“找个懂得种树的人,将它种出来!若真能种出来,也算是没绝了种。 派人查查是谁将龙血核桃这消息透给西齐太子的,我怀疑这是故意挑起战端。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云帅出征,短短几天就生擒了西齐太子,两方战争,改成了桌面谈判。 西齐太子杀人屠村引发两国交战,已是战犯。 无奈他是东宫之主,割地赔款,无论开出什么条件,西齐的皇帝都要将人赎回。 可是经过两次谈判后,双方条件始终不能达成一致。 一拖就是半月之久。 这期间,西齐太子在云家军中好吃好喝地供养着,除了没给他找女人,基本上是什么都满足了他。 只是云帅对索赔之事态度一直坚决,不肯妥协半步。 也无怪云帅坚持,那君家皇帝干的都是什么事,屠了大梁上千村民,明知云家军对战北境蛮人死了十几万人还趁虚而入。 这一场战事又让云军死伤过万人数。 而他家皇帝只选了几个大臣之女作为和亲公主,陪送了些嫁妆就想了事。 哪有这样的美事,合着你杀了人家的村民,还想借机往人家家里埋钉子。 就算是钉子,成本也是太低了,连个皇家公主也不舍得。 其实这倒是不能怪西齐,他们皇宫多少年都没有皇家公主出生了。 连个正经的公主都拿不出来,割地赔款更是不答应,敢情这西齐太子竟是这么个便宜货。 云帅回营后,见西齐太子那糟心玩意,对着自己的士兵吆五喝六,没有半分当俘虏的觉悟。 “给我捶捶背。” “这里,往左,往左呀!你特么左右不分咋地。” “手轻些,你大爷的,把本太子当老牛了怎地!” “去你娘的,动作这么轻,没吃饱饭呀!这是。”话落,飞起一脚将那小兵踹飞出去。 那小兵十多岁的年纪,吓得连连后退。又听太子道:“去,将你们云家少帅叫来,本太子听说漠北人叫他弑血魔童,本太子倒要看看他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世子正在营帐休息,离此地太远,小的不敢前去惊扰。” “不敢,狗东西,知道我是谁不?” “知道,西齐太子。” “嗯!知道就好!去,让你们少帅前来侍奉本太子!”话音未落,一柄飞刀当空袭来,太子吓破了胆,可那飞刀只是斩断了他屁股下面的一条椅子腿。 三条腿的椅子立刻将太子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抬头时,见云擎天手持马鞭,正用一种打量死人的目光望着他。 “云擎天,你搞什么搞,胆敢对本太子不敬,当心本太子废了你!” 云擎天未发一语,对他确实恭敬了很多,请他吃了一顿鞭子炒肉。 空中鞭影翻飞,地上太子血肉翻滚,这绝对是大餐,一般人可吃不到云擎天元帅亲手准备的大餐。 大餐过后,云擎天望着地上哀嚎惨叫的西齐太子对身旁小兵道:“记住,在这世上,谁敢对世子爷出言不敬,这就是下场,齐皇也不行,知道吗?” “小的明白!” “嗯!很好,这条马鞭赏给你,你将来在军中有无建树,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将这敌军将领踩于脚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多谢元帅教诲。” 云擎天走出军帐,身后传来马鞭破空中,和小兵的叫嚣声:“以后叫我四爷,听清楚了吗?” 西齐太子口齿不清:“听,听清楚了,云擎天,你,你不是人,回头让我父皇……”话说一半,被鞭声揭过。 也难怪西齐一直拖着这件事,看来太子在这里的待遇对方早已窥见,想来是有恃无恐。但愿从今日起,一切能走上正轨。 两方谈判无果后,西齐派去了他的兵马大元帅李国忠与云擎天交涉,希望这两个势均力敌的高手能达成共识。 这是君莫离第二次踏上大梁的国土,前次是被太子追杀,逼出了国境。 而这次是李国忠带着他这得意门生出来长见识的。 不光是他,李国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一并跟了来,君莫离也让他的重骑铁甲军悄悄潜伏在了国境线上,以备不时之需。 老实说,他对皇帝和皇兄的做法感到不耻,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挑起战争还打输了。 被人家抓住了七寸,割地赔款都属正常,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父皇这也不想出,那也不想给,他当战争是儿戏吗?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谈判的事,君莫离不想参与,他丢不起这张脸,让那些人自己折腾去。 索性扮成普通村民,带着侗林与肖风肖遥四处走走。 君莫离无疑算是四国中少有的美男子。 只是没有雁归楼在身边,他就如千年霜雪,万年寒冰雕刻而成,周身冷气不断。 除了侗林,肖风肖遥都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他是万年不变的冷,侗林则是那句千年不变的话:“主子,身上寒冰气收一收,侗林不热。” 君莫离抬眼给了他一个恶仆当死的眼神。 侗林不以为意,看身后肖家兄弟两骑并辔而行,而自己为了不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里被冻死,拉了拉马缰,与主子也保持了些许距离。 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十数里。 前方传来了打斗声,几人对视一眼,向前奔去。 跨过一个小小山岗,果然见林间有几名云家军服侍的人在围攻一名文弱男子。 那男子书生打扮,天青色长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周围有十几名家丁尸体,战局已定,胜负已分。 这是云家军的事,君莫离调转马头,正欲离去,却听那人虚弱道:“救我。” 君莫离低头打量他一眼,顿时大惊,那人竟是大梁的八皇子殿下。 当初见到他时,还是他带宫中侍卫送小楼去西郊乱葬岗。 他是真心待小楼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事。 事不宜迟,他下马,长剑出鞘,斩杀了近身的那几个人。 侗林与肖风肖遥也不含糊,片刻间将剩下的人全部解决掉。 八皇子殿下血流不止,微弱的气息依旧努力说着什么。 君莫离掏出身上的金创药,向他伤口倒去,汩汩的血流很快将药冲出来,让人看了心生绝望。 侗林看了眼伤口道“是云家军惯用的饮血军刀。” 此刀是他们云军少帅所创,刀身带有凹槽,杀人时放血容易,还不会被伤者身体卡住,是很趁手的战刀。 君莫离怎么也想不到云家军为何会对他们的皇子出手,只听八皇子殿下继续,断断续续终于说出了几个能听懂的字。“云帅遇险”。 这让君莫离无法相信,云帅正与师父谈判,怎么会有危险?是谁要害他,但这件事他并不关心,就问了一句:“雁归楼在哪儿” 八皇子只说了句:“失踪”人也昏迷了过去。 几个人快马加鞭向营地赶去。 虽然不知云帅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因敌对关系想来与己方脱不了干系。 第156章 乱象出,祸根难消空悲切 云天音醒来有几日了。 自从吃了那颗龙血核桃,也不知是确实有效,还是心理作用,这几天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几天陆续收到了雁归楼的产业遭到了迫害的消息。 虽然经过上次事件,已经得到了皇帝和南旋归的庇佑,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更何况本来是庇佑他们的朝堂会不会也起了心思暗中参与,引他现身都很难说。 云天音到此时也再无他法,大师父去了苗疆,二师父三师父回了护国寺。 只得求老怪物师父和千面郎君回中原,盯着江湖动象。 见人都走后,对云舒道:“派人放出风去,我云家少帅雇佣雁归楼与我一同剿灭西齐重骑铁甲军。” 云舒一听震惊道:“怎么,主子,你要对重骑铁甲军下手了?” “他们已经埋伏在了国境线上,这次与父帅谈判,简直就是在玩闹。” “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此时于他们而言,就是时机未到。他们的倚仗是重骑铁甲军,不削掉他们的倚仗,他们是不可能好好谈这件事的。” “记住,我上战场时,你再把风声放出去,时机自己把握,既不能让敌军有所防备,也要让江湖人信服。” “主子,可是,你要怎样去灭重骑铁甲军?那支军队几乎是一群刀枪不入的钢铁怪物,别说苍狼营与先锋营只剩下七百将士,就算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办到。” 云天音信心满满道:“不,不是七百人,是仅我一人足矣。他们虽刀枪不入,但他们仰仗的是一身钢铁,而非自身,这样一来找出破绽并不难。” “再者,他们善于攻城和防守,行动不快这是弱点。若是打不过,逃跑也不难。” 云舒只是觉得不妥,却又不知如何相劝,毕竟对于战场上而言,她是不懂的。 云天音道:“这件事你要保密到底,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这一次雁归楼这个身份都不可再留。” 二人正在探讨这件事的可行性。 忽然,云安跑了进来急切道:“出事了。这是在边陲的小径上发现的。” 云天音打开一封未署名的信件,里面只写了几个字,“谈判有诈,云帅危矣。” 云天音看见这字迹,又看着染血的信封,瞳孔骤缩。急吼道:“送信的人在哪?” “全部身死,未有活人。” “什么情况?” “营中弟子发现几处类似打斗现场,死的人似乎家丁打扮,但竟然是被云家军的饮血军刀所伤,现场没有云家军尸体存留。只留下零星的战甲碎片和被砍断的刀。这封信是在被血染红的枯草下发现的,应是送信之人死前将信藏了起来。” 云舒忧虑道:“主子,有什么不妥吗?” 云天音将信拿给二人看时,手都在发抖,也带着几重颤音道:“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小舒,将那些现场证据收好。还有这封信,在适当的时候交与江宇豪,他知道该怎么做。” “要变天了,通知重华、叶明君调集所有部下,一定要保元帅安全。这是八皇子的字迹。” 一听是八皇子的字迹,二人都脸色大变。 毫无疑问,朝中有人通敌,被八皇子发现端倪,才派人来送信。 只是派出来的信使都被半路截杀,也不知道八皇子现在是否安全。 “小舒,赶紧通知京中人,保护八皇子安全。” 踏月不愧是千里神驹,几天几夜的疾行已经到了君山战场。 但这几天,云天音的心都仿佛死去。 那日出发前,她穿上了战甲,却见她的战甲里挂着一个墨玉佩饰,里面藏着号令云家军的将军印。 这还是几年前,她刚学会了老怪物师父的机关术时,做给父亲的礼物。 终日悬挂在父亲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这次出征,父亲为何将此物留给自己,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们父子俩就像是缠绕在同一棵树上的藤蔓,树太矮了,不容两人共同存活,而他们都想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懂,却什么也不能说,这是云家儿女躲不开的宿命。 君山战场上,本来是两国元帅谈判的帅帐火光冲天,云天音脑中一片轰鸣。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昼夜急行,难道最终什么也没改变? 怎么可能,父帅怎么会这般轻易被害? 这时四面伏兵突起,双方人马喊杀声冲天,国境线上重骑铁甲军沉重的步伐缓缓而来,远远天际如同一群黑压压的小蚂蚁。 她虽然人小,但手中长枪可不小,一杆长枪虎虎生威。西齐的将士近身不得。 这时重华骑着追风赶来道:“少帅,云帅知道谈判有诈,命我在此等你。” 远方数十几里外爆炸声传来。他二人急急向外围冲去。 其实就在片刻前,云帅接到了军中密报,八皇子殿下来到阵前,已经被敌军擒获。 云擎天本不相信,可是没人敢对这样的消息不加理会。 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离此只有数十里距离,虽说地址都还在君山山脉。却已经出了梁国国境。 云帅知道天音这次在北境大放异彩,终于该轮到自己了。 他没有犹豫,也不想将士跟着他无辜枉死,就将两封书信偷藏在自己的怀中。 悄悄离开了即将作为谈判的中军大帐。 向那信上地址急行而去,而他的老部下,他的岳父,玲珑王妃的父亲竟也悄悄跟来。 两人目光对视,老部下道:“小世子聪慧过人,不该什么事都瞒着她的。” 云擎天所问非所答道:“老伙计,你跟来做什么?天音需要你。” 老部下道:“得了!只许你视死如归,难道就不许我为你尽忠?咱们上面那位不傻,我若不离开,江家兄弟就永无回营之日。我老了,这盘棋就留给年轻人去下!” “什么年轻人,一群孩子而已!” “你才知道是一群孩子,你当年接掌云家军也才八岁,那时我在营中每日严格训练,就是想有一天能挑战你。” “那你就想多了,云某天生神力,八岁时就已能扛虎。”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仿佛眼下要经历的不是生死离别一般。 第157章 双殊之战,一生戎马终遭算计,空挥一切两闲愁 “想当年你入军营才八岁,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小大人似的,还真就唬住了不少人。” “不过你这人也好骗的紧,玲珑丫头当年用点小伎俩,就把你拿下了。” “其实你醉酒那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她向我求援,我也只能让军中将士将你灌醉后,送入洞房。” 云擎天似是听到了惊天大秘,一时有些想不通。 没想到这半生的污名加身,弄得人尽皆知,竟然是个局,玲珑这个傻丫头,终究是为情所累,落了个红颜枯骨的下场。 半晌才道:“唉,只是可惜了玲珑,若早知道上面那位打的是那个主意,就该顺了上面的意思,何故让玲珑枉送性命。” “玲珑她自己不觉委屈。只是可惜了几位公子,但愿剩下这一位与他有血缘,能手下留情才好。” 两人按照地址所写,在一座宽敞的大峡谷中看见了几顶军帐。 二人不由分说向中间那最大的军帐奔去。 西齐士兵多加阻拦,箭雨如蝗,两人一生戎马,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这样一直闯进了军帐,也未伤分毫。 帐内大白天依旧牛油巨烛高燃,能让进来的人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见帐内桌椅杯盏齐全,却空无一人。 二人知道已然中计,也不慌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偏殿。 里间一张小榻,上面躺着个人,正是八皇子殿下,面目灰败,显然死去多时。 二人想也不想,一把抱着榻上之人向外逃去。 外面已经被西齐士兵包围,云擎天逆着如蝗的箭羽开路,他的岳父抱着八皇子尸身向外冲去。 刚行出帐帘,身后爆炸声轰隆隆响的地动山摇,立时火光冲天。 三人被那爆炸的气浪冲出很远,掀翻在地。 待到爆炸声平息,云擎天吐出几口鲜血,身上的土已将他掩埋,他缓缓起身,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八皇子尸身就在他不远处,抱着八皇子的老搭档,他的岳父,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现场惨不忍睹。 没想到这次他的岳父竟是先走一步,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西齐那些弓箭手也没能幸免,巨大的冲击波令很多人都吐血身亡,几个有气息的也无力起身。 面对眼前的一切,云帅还来不及悲伤。 远处奔来的西齐元帅李国忠已经将手中长枪抵在了他的咽喉。 那距离只要呼吸稍重一些,都会刺破喉咙。 李国忠横眉凛冽,双目不怒自威,再没了往日的朴实敦厚之感。 微怒道:“云帅不在谈判桌上好好详谈,来到我西齐帅帐是何道理?” 云擎天同样气势如虹:“李帅的营帐布满炸药,藏着我大梁八皇子尸身。又是为何?” “我八皇子是怎么死的?” 他无惧李国忠长枪交颈,缓慢将八皇子仪容整理好后,脱下自己身上披风将他盖住。 这本是为自己准备的裹尸布,如今却只能让八皇子殿下先将就着用了,只希望八皇子不要嫌弃才好。 他该感谢八皇子殿下在京中对阿音的照顾。 也要感谢八皇子力排众议,亲自将安分守己的柳大人家的小公子送来大西北。 总算是让老皇帝在天音身边少埋了一颗钉子。 李国忠本也是西齐名将出身,对云擎天也颇多仰慕。 如今只得道:“云帅何必明知故问,他是小徒日前所救,而杀他之人,云帅看不出吗?” 云擎天一听这话,顿感生疑,敞开八皇子尸身,顿感脑内轰鸣比之刚刚爆炸之声更甚。 那伤口竟是云家军惯用的饮血军刀,这怎么可能?这一次又是谁参与其中了,留下这弑杀皇子的罪名,让云家军怎么洗脱? 再一细看,八皇子嘴唇隐隐泛着黑,指甲上也已呈现乌黑之状,看来他的死因还有中毒。 这样一来,他的尸身就是洗清云家军罪名的重要物证。 只是不知道那暗箱操作之人,是否会允许八皇子殿下尸身运回京城。 好在阿音人还未清醒,这一切她自是摘得干净,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贬为庶民。 云擎天有些后悔,不该在寒山之上将阿音重新拖回乱局中。 这刀尖上的权利争来夺去,谁保江山都是身后事,何故再将阿音推入火坑。 西齐兵士们见眼前之人,剑眉虎目,冰刺般的眼神充满阳刚正气,面上几点猩红血迹,战损后的美艳略带几许绝然。 细白如瓷的双手,皮下血管如青黛,这样貌,这气场。 若说他三十上下的年纪,绝不会有人质疑。 这时李国忠道:“云帅一生戎马,手底长枪,平生未逢敌手,今日可否让李某领教一二?” 云擎天见周围旌旗烈烈,只以为自己会被生擒杀害,没想到西齐元帅还肯让他出手。 这也算是军人与军人之间,强者与强者之间最高的礼遇了。” 没想到这西齐元帅倒是个君子。 云擎天向李国忠深施一礼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多谢李帅承全,李帅,请。” 语毕,李国忠说了句让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的话:“云帅,你不恨。” 云擎天怔了怔,做局的人在京城,今日他若是自己突围不成问题,可带上八皇子,难如登天。 即而开怀道:“本王打了一辈子蛮夷,今日由李帅送本王上路,痛快。” 两人哈哈笑过同时出手。 长枪交锋,火花四溅,旁边一众士兵打起了战鼓,吹起了号角。 战场上,控马技术也是军将克敌制胜的关键。 云天音敢独闯大漠,不得不说,踏雪也是她最强的倚仗。 这技术全由父帅亲自教授。 而云擎天也不外乎是这一技术的行家,无论是挑、刺、削、砍、挡,胯下战马都与他配合的妙到毫巅。 两人转眼对战三百余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李国忠直觉虎口阵阵发麻,败象已成。 但他也是半生戎马之人,你来个雪花盖顶,老树盘根,我回个秋风扫落叶,横扫千军,招招相对,招招不让。 风雷之声滚滚而来,烟尘四起,马蹄声声踢踏,周围空场越扩越大。 士兵们都是行家,见自家主帅渐渐落了下风,都不觉汗湿重衫不敢眨眼睛。 第158章 云帅之死,到底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见两人虽不分胜负,李国忠却败象已成。 这时听旁边突兀响起高声断喝:“镇北王。” 云擎天不觉一回头,见那李国忠的大儿子竟当着他的面,一剑斩下了八皇子的头颅。 这人虽死,可也是皇家子嗣,君辱臣死,而那八皇子又是自己女儿的恩人。 他怎能承受,手一挥,隔着数丈远,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奔那人而去。 李国忠看时,就见一柄长枪已经将自己的儿子刺了个对穿。 原来这个人与他对战竟是一直留着实力,但这时的他,哪管得了这些,尽管儿子的事情做得非常不地道,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他不由分说,手中长枪向云擎天心口刺去,电光石火间贯穿而入,枪尖在云帅后背血流如注。 不待云帅身体倒下,李国忠紧接着将枪拔出,又刺出了第二下、第三下。 人群中响起一声凄厉哀嚎。 只觉眼前白影一闪。 待众人看清时,只见自家主帅的头颅已飞上半空,落下时被一个白衣白袍、头戴白色狼头面具的孩童接住。 他一手扶着云帅即将倒下马去的身体,一手抓着李国忠的头颅,仰天怒吼,不知是哭是笑。 三军将士看的呆立当场,谁都没想到两国元帅正战到好处,转眼间就双双殉国。 见那孩童将李国忠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就着汩汩流出的鲜血仰头喝了起来。 血珠滴落在他的面具上,脖颈间,白袍上点点猩红,狰狞可怖。 这可真是食其肉寝其皮了,战场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凄厉哀嚎道:“他杀了父帅,给我杀了他。” 此时的云天音已经知道说这话的声音是谁了,李国忠的二儿子。 她面无表情,将手中头颅向那个人抛去,那个人被击中胸口,一口鲜血吐出,栽倒于马下。 又被奉他命令前来击杀云天音的众将踏于马下。 而那颗头颅受无影蚕丝的操控,飞回到云天音手后被灌了些内力,又向其他几名副将身体击去。 若这只是一个普通暗器,肯定会被人挥手斩了。 可这是自家主帅的头颅,谁能告诉他们该怎么办?伤不得,留不住,转眼就被打了个人仰马翻。 真实地见证了嗜血魔童的狠毒。 云家军的队伍匆匆赶到时,在外围交上手了,也已经被十几万军包围,败相已出。 却见自家少帅怀抱着擎天元帅身体,喝了敌将的血,拿敌将的头颅做了武器。 一时气势大涨,杀出一条血路闯了进来。 两军已经混战在一起,不分敌我,重华带着七百余人冲杀了进来。 云天音悲愤地已经发不出声音,一直指向不远处,八皇子的尸身。 重华自然是不识得八皇子本人,见那人身上盖着云帅的披风,身首异处,旁边是被云帅长枪所杀的敌将。 知这人重要,赶紧将那人卷上马背向外围冲去。 可是刚走出几步,他的马被人砍伤了腿,险些摔倒。 二人调转马头,正要冲出重围,不想踏雪腿上被人刺了一枪。 那长枪欲再次向云天音刺去。被云天音一个冰冷的眼神冻住,硬生生无法再动分毫。 君莫离几乎与云天音一同赶来的战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的师父死了,两个师兄也死了,俱都死在了云家父子手中。 而云家少帅就在他手底下逃生了,那个孩子太过残忍,那个眼神太过冰冷,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就在他手底下逃了。 这只是稍一怔愣,再想报仇就已是不能了。 云天音带着自己的父帅冲出包围,父帅躺在云天音怀中,身上衣衫大片大片的红,想说什么,一张口却只能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云天音想帮父帅捂住不断涌出的血。可那血依旧从她指缝中汩汩流出。 云帅想说的话终是没发出半点声音,张了几次嘴,只能无声地说了保重。 此时的云天音早已崩溃,精神极为失控,看着身体渐渐转凉的父亲,她怎么保重? 她做了那么多,终究是徒劳无功,最后什么也没改变。 她有些语无伦次,一直重复着几句话:“怎么会这样?不该的,为什么?谁来救救父帅,谁来帮帮我,头好痛,啊啊啊……” 眼瞳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成黑色,身体一会儿如坠万丈冰窟,一会儿犹如烈火在烧。 脑中一片混沌,意识渐渐模糊,她不知道身上的冰火蛊毒发作了。 冰火两重天,作为苗疆第二大禁忌蛊毒。 尽管她知道自己中了蛊毒后,就在防止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在父帅殉难的当场,一切来的太过猝不及防,也太无法挽回。 好难受,好想做点什么,对,父帅死了,有人杀了父帅,我要杀人,杀好多好多的人。 西齐将士,重骑铁甲军一个也不能留。 西齐士兵再次将他们父子团团围住。 然后他们共同见证了嗜血魔童的可怕实力。 长枪划过地面,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溅起火星无数。 士兵眼中的云天音银盔银甲,银色面具上血迹斑斑。 如恶魔降世,一步步向众人走来,每一步走的都很沉重,仿佛大地都在震颤,也或许是众人心里在震颤。 他们吓得两股战战,牙齿磕碰的咯咯作响,空气中渐渐传出尿骚味儿,却无一人倒下。 当人的恐惧达到一定程度,不是逃跑,不是下跪,也不是吓晕,而是连动动手指,眨下眼睛都做不到。 如同木雕泥塑,如同引颈受戮的羔羊。 眼见着云天音出手了,长枪入肉声,骨头碎裂声,哀嚎声,怒吼声。 长枪所过之处,收割着人命如同厉鬼降世,如同地狱搬来了人间。 在声声惨嚎中,君莫离看到了这边的不对,急急奔来道:“别怕,他云天音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孩子,还能翻上天去,并肩上。车轮战,拖死他。” 不能说车轮战不管用,可是普通士兵在那长枪下如同割韭菜一般,片刻就放倒一片。 渐渐的,云擎天的尸身也被尸体包围,如同众星捧月,如同万尸朝拜,残肢断骸堆了满地。 云天音将这里变成了血屠地狱,能站着的人只有君莫离自己,但两人都已疯魔一般,半年的相识,半年的相守,皆已忘却。 第159章 四国通缉,谁失了怙持,朝来寒雨晚来风,独自承受 天黑了,落日的余晖复照在这尸山血海的原野上,这是战争,与曾经的京恶谷案无法相比。 两国主帅双双殉国,消息太过震惊,也将预示着新一轮的权力角逐即将拉开帷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君山之战就已经是半月前的事了。 这一战,两国各损失了一名元帅,大梁八皇子身死。 西齐皇太子受了惊吓,导致疯癫。 西齐兵败,二十万兵力只带回几万人。 大梁经过北境乌族战争后,兵力只剩下三十几万,如今经历君山一战,又葬送了八万余人。 没有人能对这场战争负责,这场战争也没有赢家。 西齐皇利用云擎天铲除了二皇子党羽,也将自己的太子变成废人。 还被人灭了君莫离的重骑铁甲军,那个铁蹄之下寸草不生的神话终于变成了过去。 老梁皇利用西齐终于铲除了云擎天这个手握重兵的人,却害得自己最得力的八皇子身死。 那日八皇子尸身归京,天下皆缟素,看着自己身首异处的儿子,老皇帝平生第一次摔了手中玉玺。 主帅与副帅战死在君山,云天音失踪,号令云军的将军印丢失,云军残部已经由另一副帅云承带回去休养。 老皇帝明白云擎天的死,可他不明白,云天音刚刚受了杖刑苏醒,怎么去的战场。 外面疯传他与雁归楼两人携手灭了重骑铁甲军又是不是真的。 这时沈耀祖上前觐见:“陛下,臣有事禀奏。” 老皇帝对这个朝臣又爱又恨。 平心而论,这人品行他自是清楚不过。 但他也要放纵此人在朝堂上搅弄风云,作为帝王,不能看到众臣一边倒的形势。 帝王的权衡之术,他要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只听沈耀祖继续道:“启奏陛下,外面传言,云天音此战之后,逼供雁大人,欲寻前朝宝藏下落。” “如今他二人一起消失,坊间百姓传他杀害了雁大人,独自寻宝去了。” 一句话,满朝文武皆惊。 “什么!雁大人死了?” “云世子寻宝去了。” “那宝藏本该皇家所有。” “云世子这是叛国呀!” 忽然。沈耀祖又见八皇子殿下身上刀伤惊讶道:“这,怎么会这样,这是云家军的饮血刀所致。” 众人再度惊讶,皇帝也亦然,半晌后才道:“什么叫饮血刀?云家军的军刀与其他各处的军刀?有什么不同?” 那沈耀祖显得无比从容:“陛下,云家军刀自是有所不同。北蛮人身体遒劲有力,又身形高大,若我方兵将力量逊于对方,一刀砍下去往往会卡在敌人身体里,失了兵器的士兵就会被敌方宰杀。” “这饮血刀是几年前云世子所创,有了刀身上的凹槽,不光兵器不会卡进敌人身体,还会加速流血,让敌人迅速失去战斗力。” 为了加重云军的罪行,他可算是变相地将云天音褒奖了一番。 众朝臣听后恍然大悟,也同时夸奖了沈耀祖的见多识广。 见那八皇子身上的伤果然如沈耀祖所说,又纷纷上奏惩处云家军,查明八皇子遇害真相。 老皇帝并不相信云军会背叛他,实在说,他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 他用了几十年布局,将云家子嗣屠尽,让军权顺理成章落在自己外孙手中。 如今大局已定,拢在他头顶多年的乌云就要散了。 外孙虽有些顽劣,但他的才能比起云擎天毫不逊色。 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云军怎么能对他的儿子出手? 若事情果真如此,那这支军队他是留,还是不留。 犹不死心地命人去禁卫军宣江英豪、江宇豪兄弟二人觐见。 半晌后,兄弟二人前来,俱都神情萎靡,显然云家军之事对他们打击不小。 听了皇帝的话,二人满脸震惊。 这皇帝怎么能如此怀疑,疯了不成? 可是上前查验,却也异常莫名道:“陛下,这伤口确是云家军刀所为,恳请陛下让末将查验军刀,以追查真凶。” 忽听沈耀祖凉凉道:“既是已经承认是云家军的武器,还看什么凶器?云家数十万人,就不信江家两兄弟还能识别他们的个人兵器。恐怕莫说长的一样的兵器,就是长的不一样的人,你等也认不全!” 江宇豪道:“沈大人倒是好口才,你说的没错,人我们是不识得几个,兵器可就不一样了,我苍狼营锻造的兵器隐秘处都打上了所拥有者的名字,自然是认得。” 一听还有这等铸造手段,朝臣都不觉松了一口气,只是皇帝却皱紧了眉头。 八皇子尸身是云军的两位将军带人送回,只是战场上见到人时,他已经死去多时,他根本不是死在君山战场上。 这时江英豪翻看了八皇子殿下的眼皮,指甲和脖颈以及腋下道:“启奏陛下,末将观八皇子殿下身上有中毒之象,且他头颅也是死后所致。 话一出口,又是满朝皆惊,老皇帝气的简直要大吐三口老血,他的儿子生前死后,到底遭了多少罪? 他的命又被多少人觊觎? 一摔玉玺怒喝道:“传太医,传仵作。” 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 不久后,一众太医与几名仵作纷纷赶来,查验的结果正如江英豪所说,脖颈上断伤未曾皮肉翻卷,也未有流血痕迹。且刀口尸斑的形状上下拼接后完整相连:“陛下,这剑伤是死亡两日后所致,心口上刀伤凹槽引起大量出血,可这砍伤未伤及心脏。身上肤色微黑,是一种慢性毒物,中毒已两月有余。” 皇帝震怒,玉玺摔得啪啪作响:“查,速查宫中与八皇子府邸,八皇子中毒一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又道:“云天音身为云军首领,有弑杀皇子和通敌叛国之嫌,即刻缉拿归案。沈耀祖,这件事你去办。” 沈耀祖得意洋洋,领命起身。 却见江家兄弟磕头于地道:“启奏陛下,云天音叛国一事,尚存诸多蹊跷,末将兄弟二人愿意协助沈大人追查云天音下落,押他回京受审。” 皇帝也不想几十年打算一朝作废,更想看看这江家兄弟更忠心于谁。 于是道:“准奏,你二人也不必协助沈大人,各找各的,把人带回来重重有赏。” “沈耀祖,你去禁卫军点一万兵马。务必办好此事。” “江家兄弟,你等与西北军熟识,这件事就与西北军共同商议去办。” 说完却是未提带兵之事。江家俩兄弟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自从云家父子出事,他二人寝食难安,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这次让他们重返西北,那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还管什么皇命不皇命,保住首领的命要紧。 第160章 踏雪——是战友也是袍泽兄弟 传言西齐重骑铁甲军实为云天音雇佣雁归楼所灭。 事后云天音逼迫雁归楼说出前朝宝藏下落,将其杀害。 但那日战场上,君莫离并没有看见雁归楼。 江湖上前朝宝藏与萧家人的事被传的风言风语。 雁归楼与云天音一同失踪,江湖风波再起,大批武林高手,四国纷沓而行。 高额悬赏,老梁皇的通缉令贴的四国皆有。 所有人都在找他们,两人却是消失的无声无息。 半月已过,君莫离在这场战役中受挫严重,他心心念念的小楼灭了他的铁甲军。 云天音杀了他的师父和两位师兄,他在朝中所有的根基,一朝被云家父子连根拔除。 他终日无所事事,带着侗林只想赶回自己的别院小住。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伴着如火晚霞,映的是大地山橙水赤。 刚下过一场雨,山林间空气带着阵阵泥土的清新,远处百兽齐吼,百鸟齐鸣,总是有几分苍凉之感。 林间两匹马不紧不慢,缓缓前行,只听君莫离道:“梁皇那边有什么动静。” 侗林道:“已将云天音定为叛将。” 片刻后侗林道:“主子,你说重骑铁甲军当真是雁七公子所灭。” “没有亲见,不敢断言。” 但他却知小楼是用毒高手,铁甲军将士也大多为中毒死亡。 “主子,若果真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无所谓,先找到小楼!只要他还活着,铁甲军还会再有。” 侗林心说:这人也真是冷性薄情,四千多精锐的生死,比不过雁归楼的一个人名,这雁归楼到底是什么人,是主子的情也是劫。 过了许久侗林道:“云家小世子这次出兵北境,回来带伤受罚。君山之战前夕,听说他也是刚刚醒转。” 君莫离想想战场上那人生喝人血,射向自己的犀利目光只觉遍体生寒道:“那人太过狠毒,在北境杀的血流成河。” 世人疯传最后老罕王跪他脚下,双手捧着国书递交于他。才将人请出北境。 侗林道:“乌查木族生性野蛮,这次能取得大胜实属不易。” 君莫离没有出言,但他又何尝不想:抛开两国仇怨,那小世子也当真是个英雄。若本王手下有这强将何愁…… 正说着,突觉好笑。 他一个朝堂上无立足之地的皇子,还谈什么宏图大志。 “主子,云世子虽与我西齐有着国仇家恨,但北境的烽火狼烟,功在天下万民,若此番被梁皇缉拿归案,也实在可惜。” “没那么快,与他云家父子一同失踪的还有将军印,若他一天不交出将军印,他就不会死。” “兵符?那东西丢了可以重造,用它如何能保命。” “侗林,这就是你无知了,那将军印是前朝云将军私人印章,西北军只认将军印,就连老梁皇的圣旨也可忤逆。” “哦,若是这般,那西北军印丢失,岂不是中军无主。” “当然,就算是就地解散老梁皇也左右不得。” “原来是这样,难怪北境战事刚刚平息,老梁皇就按耐不住对云帅出手了,这是想巩固军权啊!” “主子,若是你找到了云天音,会怎么做?” 他害小楼失踪,杀了师父和师兄,灭了重骑铁甲军,若被他找到。 “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莫离愤恨说完,随手一掌向路边树木劈去。 掌风过后,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倒,仿佛倒下的是云天音的身体。 随着树木倒地,却带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君莫离感觉到这是马匹的气息。 可这深山老林人烟稀少,百姓农工多以养牛为主,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对,立刻下马查看。 进了林间,没走多远,果然发现周围草木有被马匹啃咬过的痕迹。 一路跟踪着痕迹,没走出多远,见一匹白马卧在地上,眼睛瞪的铜铃大,目露凶光。 君莫离一见精神大振,道:“快,抓住它,这是云天音的战马。” 难怪老梁皇找不到他,原来是跑到西齐边境来了。 侗林和君莫离在林间几个穿梭跳跃,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云天音的战马擒了。 这匹马神情悲戚,带着君莫离侗林二人向山脚下行去。 君莫离和侗林都希望能被马匹引路找到云天音藏身之处。 但见马匹身上已没有了鞍桥等物,如同被主人放生了一般。 有些不解。 侗林道:“主子,没想到云天音性格那么烈,他的马却如此温顺,这好歹也是一匹战马,怎么跟绵羊似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君莫离沉声道:“错不了,你看它右前腿上那处伤,那日战场上,他带着云天音突围,我刺了它一剑。” 谁知这马三条腿也能撑着战斗,让云天音阻截了重骑铁甲军,那四千多将士的亡魂可是有它的一份功劳! 君莫离说的没错,这正是云天音的战马踏雪,通身雪白,无一根杂色。 踏雪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起路来有些跛,连日来无人为它打理,毛色也有些污浊。 它安安静静地下了山,虽然被擒了也没有半分焦躁。 但凡好的烈马,终身都只认一人为主,它却温顺的像只绵羊。 载着君莫离下山来,前面有条小溪,踏雪走过去,静静地喝着水,却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侗林道:“既然云天音的战马在这里,想来他人也离此地不远。” 又道:“这马很久没被洗刷过了,大多是云天音受了伤,无心照顾。不如我们去山下村民家看看,应该能找到。” 说着,两人将踏雪拴在溪边柳树上,转身离去。 君莫离和侗林在村里找了个遍,每家每户都问了,连孩子也没放过。 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云天音本人。 族长也再三保证,若村里来了外人,又是伤员,消息是瞒也瞒不住的。 大山里本就人烟稀少,族长又帮忙指了几个在村外居住的猎户、樵夫之类。 百姓不识字,取的名字大多都是阿强、铁蛋、二柱子之流。 可是君莫离二人忙了半宿,将那叫阿强,铁蛋,二柱子的家也走了个遍,还是没有结果。 君莫离气场强大,在他面前还真没谁敢说谎。 这一趟白忙活就直接忙到了后半夜,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可谁都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那匹温顺的马给骗了,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回到拴住踏雪的小溪边。 可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第161章 白色披风下,欲葬何人尸骨,踏雪原是守墓人 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回到拴住踏雪的小溪边。 可是那里已经没了白马的影子,拴着马的绳子上还带着血迹。 显然不是被人牵走的,是它自己咬断绳子跑了。 侗林道:“这还真不是只羊了,耍了我们半宿,这马难道成精了?” 君莫离忿忿道:“跟它主人一样,狡诈奸猾,一身硬骨头,去碰到它的附近找找。” “主子说的对,再怎么成了精,也还是一匹畜牲。主人在哪,它也会在哪。” 已经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山林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方向难辨。 这山上本就没有路,能下足的也是树木稀疏的地方而已。 找了许久,天快亮了,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 一夜未睡,两人却精神不减。 更深露重,丛林行走如游泳一般浑身湿透。 这一夜被个畜牲耍的团团转,二人都憋着一口气。 待找到云天音,杀师之仇,灭铁甲军之恨,几万将士的血债非要同这魔崽子慢慢清算不可。 在遇见战马的地方,果然找到了马匹行走过的痕迹,观察了半天。 “主子,有什么发现?” 君莫离指了指地上掉落的青果道:“云天音应该没有留宿农家,你看!” “难道?这棵果树是他的马在为他觅食的时候发现的,那我们沿着足迹找找。” 这个时节山上能吃的东西不多,这野果刚刚结成,味道酸涩并不好吃。 可那马能找到这棵果树也不容易。 那马应该摘过很多次了。 地上掉落的果子都已经蔫了。 二人看出了问题,一路无话,寻着马匹的踪迹,向山上寻去。 直寻到山顶,忽听一声马儿压抑不住的悲鸣。 叫声撕心裂肺,却又不敢对天长吼,无端的让听者内心翻滚。 侗林道:“出什么事了?” 二人急急向声音来处奔去。 在山顶,是高达几十丈的冲天巨石,巨石旁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古树。 古树前,一匹白马前足并跪,哀鸣不断。 正是昨晚咬断缰绳逃走的踏雪在嘶鸣。 见到来人,那马状似疯狂般朝君莫离冲去。 冲到近前,人立而起,显然是要将君莫离踩死。 踏雪这样居高临下扑过来,能不能踢到君莫离不说,自己要随着冲力滚下山去摔死。 君莫离本想躲开,让它自己摔死,却鬼使神差地纵身迎上,将马前腿托起,减了下冲力后,将它制服交给了侗林。 君莫离来到古树下,看情形也懵了。 本以为会见到重伤难行的云天音,可眼前又是什么情况? 一件染满血迹的白色披风包裹着什么,在一个只挖了一半的坑里。 坑挖的还很浅,白色披风大半都露在外面。 兜帽盖着云天音的头部。 她枕着一柄断了的红缨枪杆。 露出少半张侧脸,睡态安详,似睡的很熟,同她的踏雪一样,给人一种温顺绵软的感觉。 那日在战场上,她白马银枪,身披甲胄,脚踏银色战靴,戴狼头面具,杀人如同割韭菜。 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半个月,再次相遇就变成了这般境况。 这个战场上的杀神,连北蛮军听了她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又敬又畏。 可如今,她就躺在自己挖的坟墓里,用自己的披风收敛了自己的身体,安静地去了。 这小小的一团,包裹的不像是个将军,也不像是个魔童。 像是一只小狐狸,对,就是一只小狐狸。 此时,太阳缓缓升起,她的脸就向着东方,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个方向有她的军队,有她的袍泽兄弟,她的父帅和她誓死也要守护的北部边疆。 没有人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骑着一匹跛了腿的战马,是怎样躲过了四国的层层追捕,来到了这么一个无名的深山老林中。 侗林跟上来,人到剑出鞘。 有点滑稽的是看着这白披风下的一小团儿。 不知剑该指向哪里才是要害部位。 见君莫离向他挥了挥手,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道:“他死了,还是活着?” 君莫离见她身前还有几个新摘的青果,应该是那马回来时就已经这样儿了。 上前掀开她的兜帽。 不觉吃了一惊,只见她的手拿着那半截带血的银枪,头是枕在手背上的。 这睡姿像极了雁归楼,可那是师父的银枪,也是杀死云擎天的凶器。 她这样攥着死也不肯放手,大概是恨的! 最恨莫过于食其肉寝其皮,眼前人当日喝了师父的血,如今枕着师父征战半生的武器,当真是食其肉寝其皮了。 也许现在他们已经见面了,正在地下交战。 兜帽除去,被遮住了半张脸,脸上遍布蛛网一般密集的丘起红丝,诡异的好像被阎王诅咒的印痕。 嘴角流了好多血,下面的披风也染红了。 君莫离伸手在她嘴角抹了一点血,嗅了嗅,有些怪异。 但他不懂医,也不懂毒,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看这血是刚流出不久,人应该还没死透。 将云天音抱出坑外,解开她的披风。 侗林也同样吃惊不小,只听说这云家小世子,战场上戴着银色面具,无人得见真容。 而且她的衣食起居也从不假手于人。 自幼起以各种身份混迹在军营中。 她守住了边城,打败了乌族联军,获得了和平国书。 还有令君莫离痛彻心扉的君山一战,但她身份成谜,出现人前,也就是最近这两三个月的时间。 云天音,云本无家,云之所向,处处为家,却永远也回不到开始的地方。 所以她放了战马,了无牵挂,走的安然, 君莫离拭了拭云天音的脉,拭了她的鼻息,全没有半点生息,看起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心想既然云天音已身死,不如在他身上找找有没有将军印。 这时听身旁的侗林恳切道:“主子,他还有救吗?” “没救了。” 又愤恨道:“死的这么干脆,便宜他了,可是我该如何寻找小楼?”说完有些失落,感觉心里慌恐不安。 侗林黯然道:“他既然为自己挖了坟墓,想来对身后事早已有了交代,依属下看,这将军印或许并不在他身上,不如我们就将他埋葬了!” 第162章 失忆,梦里梦外魂归何处 正在这时,却见云天音唇角又有血溢出。 侗林惊奇道:“怎么回事?” 君莫离也觉奇怪,此人气息脉息全部停了,莫非还有救? 侗林也上前拾起云天音的手腕,可是已经不用把脉了,触手冰凉刺骨,比死人还冷上三分。 再看那脸色,晦暗无光,表面现了一层灰,看这面象,至少死了有两日了。 再摸摸他的心口,似是还有点热度,却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可就是这点热度,却令侗林面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主子,心口还是热的,或许真有救。” 君莫离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放进云天音口中,希望能有用。 过了片刻,本应该化进嘴里的药丸却完好无损。 侗林急道:“这怎么办?” 君莫离皱了皱眉,拿出药丸含在嘴里化开,然后一手搂过云天音的脖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口中的药给云天音渡了过去。 然后将人扶起,盘膝坐地,为她输送内力。 过了许久,君莫离额前见汗,云天音身上死气也褪了些许。 这时侗林指了指君莫离的唇角。 见侗林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儿,才想起刚刚自己是为云天音渡过药,想来应该是沾了他的血迹。 君莫离性格孤僻,平日里也不喜与旁人触碰。 今日的举动不光是侗林看着惊奇,自己也觉怪异。 想来为了寻找雁归楼的下落,做出什么不经过大脑的事都不奇怪。 不过话说这云天音双唇冰凉软糯,鲜血也带几分沁凉,倒也未觉得反感。 反而想起了小楼的血,清凉甘甜,是解毒良药。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嘶, 原来是踏雪再次挣断绳索爬了上来。 它本来右前腿有伤,奋力扑向君莫离时又伤了左前腿,现在是跪爬着两条前腿,一瘸一拐举步维艰。 见云天音躺在君莫离怀中,又似有些惊恐,加快步伐爬过来。 悲鸣不断,叫声凄厉,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侗林几步上前,再次制服了它。 原来这匹马,它在哭,泪水淹了眼睛,打湿了睫毛。 它是云天音最忠诚的部下,主人活着,它为主人觅食。 主人死了,它为主人守墓。 主人伤了,它拖着残躯,疾行几百里,带主人逃离险境,为主人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 此时,真的不能再将它当成畜牲看待。 侗林帮这匹马接上脱臼的左腿,右腿弄起来就有些难了。 皮肤溃烂,皮下咬着密密麻麻的蛆虫。 受伤日子太长了,蛆虫的头都成了青色,还拖着长长的尾巴,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侗林问君莫离要了酒,洗了匕首,将马的皮下烂肉和蛆虫一同削掉。 感觉有东西挡了匕首一下,擦去鲜血,露出来的竟是一支箭头,深深地嵌在骨头里。 “这马和它主子一样,都是狠角色。”侗林不经大脑地来了一句。 于是用力一拔,箭头离体,那马也痛的浑身打颤。 侗林眉头深皱,紧抿双唇,上了金创药,包扎完毕。 对君莫离道:“你说这云天音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将士为他出生入死。他的战马为他誓死守护,真期待他能醒过来。” 说着将刚取下的箭头递给君莫离道:“这是你射在它身上的,难怪它见了你就拼死也要灭了你,看来是认出你了,记着仇呢?” 君莫离邪魅一笑:“难为它昨晚还让我骑了半宿。” 心说:云天音小小孩童,这人心收得,马心也收得,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这箭不是我射的,应该是两次伤在了同一个地方。” 侗林道:“主子,我们能带上它上路吗?” “它还能走吗?” “刚刮完骨,怕是不行,你说这云天音到底受的什么伤?能坚持这么久没死,却连自己的马也顾不上?” 君莫离暂时保住了云天音一口气,心里也畅快了很多。 再回头看看那个挖个一半的坟冢,其实全是马蹄刨的印。 侗林道:“主子,这马竟然知道入土为安,看来咱们被耍的不冤。” “嗯!还真是旷世良驹,云天音还没脱离危险,我先带他下山,你若想带上这匹马,就在这陪它几日,然后回别苑小筑。”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别苑小筑内,水榭亭台,宛如仙境。 一身雪白衣袍的云天音望着梁上燕子出神。 小燕尾羽还未长全,亦不能展翅飞翔。 而到了燕子南迁的时候,它们就要跟着父母远行。 两只成年燕子没日没夜,片刻不停歇地为乳燕觅食。 只希望它能尽快长大。 能被父母带走。 能在不断飞行旅途中活下来。 云天音看着看着,不觉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她的记忆很混乱,混乱的不知自己是梦是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 她的里衣已被血染红,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自己又经历了什么,全无记忆。 但她知道,曾经也有那么一群人,为她的成长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教她学东西。 那种急切就像是来不及看着她长大。 泪水划过脸庞,打湿了锁骨下的奴隶印迹。 烫伤还没痊愈,泪水流过,有种伤口撒盐的感觉。 她并不觉得疼痛,好似以前习惯了这种折磨。 刚刚那人打了她,那人目光凶狠,让她想到了发疯的恶魔。 可那人问她雁归楼在哪?是不是她杀了雁归楼? 告诉她:“不用想着歼灭重骑铁甲军,那点儿功绩了,因为老梁皇帝已下了四国悬赏令,活捉云天音,以叛国罪论处。 而今的她也只有安安心心地在这府里做个哑奴,才能苟且活命。 云天音并不知道雁归楼,铁甲军,甚至连皇帝这个词听起来也很新鲜。 她心里说了无数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到底是什么人让那人如此疯狂,那人让她不说就写出来,可她好像并不会写字,怎么办? 说到写字,云天音真的想起了字是什么样的,那个人烙在她锁骨下的烙印。 告诉她这两个字念“哑奴。” 烙这两字时,她痛的险些将舌头咬断,一张口整个牙床都在出血,痛到极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163章 琴瑟声声里,讲述着谁的故事 “你身上有了这个印记,以后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我找到,不交出雁归楼,你休想离开。” 云天音用指腹描摹着哑奴这两个字,脑子里慢慢闪现出了一幅山水田园的生活美景。 她好似曾经也有过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昼夜服侍着她,那人是哑巴,不会说话,可他又是谁。 云天音在别苑小筑诸多猜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府邸,一个身穿劲装的侍卫向他的主子汇报道:“殿下,今日是月圆之夜,那个孩子所中十殿阎罗第一次发作便是今晚了。” “国师大人说过,平日万蚁噬心的痛苦也只是小惩大诫。每月的阎王嫁衣出现时,才是这个人意念最薄弱之时,此时你想要知道的,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云世子以往内力浑厚之时,中了这种药,撑个年没问题,而今他已成了废人,最多撑不过三次发作,机会不多,主子要把握住每次月圆之夜。” “大国师说这宫廷秘药极为难炼,一直想问属下您用在了何人身上?” “如今的他,应该不单单只是口不能言,有可能是云帅死时他受了刺激,失去记忆了。若是这样,三个月不能恢复记忆,我们的努力全无功效,可能当初给他喂药,有些操之过急了。” 君莫离沉思许久,转过身道:“先看看今晚情况再说。走,跟我去趟别苑小筑。” 两人来到别苑小筑,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声音如歌如梦,如泣如诉。 如母亲向儿女低低的诉说。 君莫离不知不觉驻足细听。 这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 君莫离善音律,而这曲子准确来说并不好听,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好像是儿女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口中所讲述的睡前故事。 入耳的声律在他脑中展开了一幅画卷。 随着画面的展开,君陌离看到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子。 脑中出现了声音,使所有画面都鲜活了起来。 明天就是端午了,家家户户插上柳枝、艾草,包着粽子。 将军的府邸就住在这个村中,并不大,也不气派,住着将军的夫人和他的周副将的一妻一妾。 日前,一场战事结束,将军伤了腿,被人抬回府里养伤。虽然腿伤很重,行动不便。 但是将军依然很高兴,今年可以同妻儿一起过个端午节了。 拜他所赐,他的副将也一同回来了。 小村人生来淳朴,平时得了不少将军府的接济。 而今端午将至,将军又有伤在身,府里客人不断,食材,药材,只要是自家里最好的,村民们都拿来了将军府。 而府内的侍女仆从也不停歇,他们要包京城里特色的粽子给村民们尝尝。 忙到中午开席了,将军和他的副将把酒言欢,而他的妻子阿秀也与副将家的一妻一妾聊的开心不已。 将军家的大夫人原是京中贵女,身体孱弱,婚后多年无所出,后来生容哥儿时难产。 那时将军还在外面打仗,妻子留下遗书,将自己的陪嫁侍女阿秀抬了姨娘,自己便撒手人寰。 侍女阿秀虽说做了姨娘,但也怕婚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容哥儿小少爷照顾不周,硬是拖到了容哥儿五岁了,才要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如今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 周副将的家世也简单,大夫人与将军成婚后,感觉虽是武将之家,但没了京城里那么多的规矩,也不用天天在算计里过日子。 虽说清贫,日子也过的轻松惬意。 于是就将自己的好友说媒给了将军的周副将,好友在家是庶女,没少受主母和嫡长姐的磋磨。 想想这半生中,过的最好的生活,也就是与周副将成亲的这几年。 婚后生了婉儿后,再未怀孕,一年前把自己的侍女抬了姨娘许给了周副将,如今也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筵席间谈笑风生。 将军举杯道:“老周哇!想当年你我相继成婚,又是娶了一对姐妹花,曾经有过约定,将来也要学学那些文人墨客,定是要为孩子们指腹为婚的。” “只可惜我夫人子女缘太晚,容哥儿生生与婉儿错过了八年” “而今咱两家两名孕妇又可以老话重提了,今天人多热闹,不如就为这将来的两个孩子定了这缘分。” “若是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就结为异性兄弟,将来上了战场打几个滚,也是同你我这般,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情谊。” “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若同为女孩儿,容哥儿外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他们这一代还没有生过女儿,一直想着让我送个女儿过去给他们解闷。” “到时候俩个孩子可以一同送过去,咱们都是粗人,若说这教养女儿,我还就服容哥儿他外祖家。” “教出的姑娘人美心善,聪慧过人,可不像上京其他家族的女儿,又做做又下作,个个都是蛇蝎美人。” 话说到此,三位妻妾都不觉红了眼眶。 想想大夫人那么好的人,还真是红颜薄命,老天待她何其不公。 副将见情形压抑,不觉举起酒杯道:“将军,属下承您的恩情已经够多了,倾其一生也偿还不完。” “想当年俺在街上打砸抢时,那就是一个混子,有了今天,不管明天。衙门里的牢房当做客栈住。” “若不是您给了机会,怎会有今天的生活,如今承您不弃,提了副将,又说了亲事,有妻有子,人生圆满。可不敢再与您结成亲家,末将实在是不敢高攀了。” 将军爽朗道:“何为高攀,你提副将是从尸山血海中挣出来的,怎么把功劳全算在我头上?” 说着从腰间解下了随身玉佩,给了周姨娘道:“弟妹收着,这玉佩是咱军中的标志,与容哥儿那块儿一样,是元帅亲自打磨的。” 周姨娘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见夫人向她点头,就只好收下。 她自小在上京长大,虽然离开京城时年纪还小,但该学的礼数却都学了。 第164章 琴瑟声声里,诉说着谁的过往 在京城,以妾室的身份,是没资格同主母一同用餐的。 非但如此,还要立各种规矩,生了孩子也要叫主母娘,叫自己姨娘,庶子女若得宠些,就是姨娘见了他们也是要行礼的。 将军和副将并不懂这些礼数,只是把他们当做了真正的家人。 按照将军的说法那就是,听你大嫂的,要那些破烂规矩做甚。 咱们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活着的时候就千方百计的对家人好,死了也才不会后悔。 战场上人命如草芥,等变成尸体后,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眼见妾室收了玉佩,副将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坠递给将军道:“末将自小市井间流浪,身无长物。就连我这周姓,也是小时候赶上府衙施粥,觉得好吃,才张口粥粥儿闭口粥粥儿,后来叫习惯得来的。” “但这个却是有记忆起就藏在身上的,以前想着自己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失的孩子,没准哪天就会被认领回去。得一场滔天富贵。”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道:“后来才知道末将的滔天富贵就是遇上了将军您,而这个坠子嘛!没准是小时候胡混,从哪个滔天富贵的人身上偷来的。” 说着又郑重其事的道:“对,也许这才是真相,估计当时不肯还了这赃物,想来是被人揍的很惨,事后得了一场重病,把这件事也给忘了。” 说完,将军接过玉坠道:“我说老周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说书的本事,这故事一套一套的,连我都信了。” “等过几年战事平息,你我卸甲归田,就到京城的天桥上说书去,你写剧本,我拉二胡打板子,那日子过的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手中的玉坠色泽温润,样式古朴,却还真像是哪个大家族的图腾。 正在把玩,五岁的容哥儿一把抢了去,双手捧着向副将道:“周叔,虽说我和婉儿姐姐错过了,但是我和婉儿姐姐早就私定终身了,再等几年,我长大了定是要娶婉儿姐姐为妻的。这个就当是聘礼了好不好?” 说着就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用手捂着,生怕被谁抢去似的。 将军听了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收了你周叔的聘礼,是想去他家当上门儿女婿吗?” “妙极,妙极,老周哇,我夫人有孕在身,无暇他顾,这小子这么中意婉儿,不如你就接回去,姑娘女婿一起养。” 话毕,几个人都笑闹一团。只有婉儿脸颊绯红道:“将军,说什么呢?” 容哥儿接话道:“婉儿姐姐,聘礼我收了,今晚咱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话毕,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将军接着道:“婉儿,放心,今年洞房没问题,要是去年,我都怕他小子一泡尿把刚到手的新媳妇给冲走了。哈哈哈。” 话毕,郑重其事道:“容哥儿中意婉儿,我不反对,只是要委屈婉儿多等几年,等他长大才行,这中间的变数也会有。万一这小子长大了,见的世面多了,抛弃了婉儿,我上哪去给老周赔个女婿?” 容哥儿一听,这到手的媳妇儿就要被父亲大人弄飞了,顿时不干了,哪有这么坑儿子的爹,这也太拆台了! 急急道:“爹爹,你是将军,有妻有子,可你也不能饱汉不知饿汉饥呀!你要体恤下属,军营里都是从军三年,母猪赛貂蝉的。” 将军听后笑道:“老周哇,你以后可得管管下面这些兵痞子,这都教了孩子些什么呀?现在军营里的这群小家伙儿可比我们那时候闹腾多了。” 说完向身旁妻子道:“阿秀,去把容哥儿母亲出嫁时带的那套头面拿来给婉儿。婉儿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甚合我意。” 又道:“想当年容哥儿他娘过门那日,我有事耽误了拜堂,等我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本以为京城里来的姑娘娇气,会哭会闹,走一路都在想怎么哄好她。” “后来揭了盖头一看,月里嫦娥也不过如此了,真乃倾城国色。那种美是无法形容的,仿佛她戴的头饰都失了颜色,成了陪衬。” “她非但没有哭闹,还看出我负了点儿伤。与阿秀一同帮我包扎上药,忙完时天都亮了。” “你说咱们平时就一群兵痞子,战场上被人砍了右手,都要马上换成左手刀继续拼杀,几曾受过这种待遇,当时把我美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不过容哥儿这长相,像极了他母亲,长大后光凭这张脸就能为祸四方了” 说完将军陷入了深深的思念。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君莫离心境还处在刚才的一场梦幻中。 感叹主仆情深。 感叹将军和他的副将能彼此托付生命。 感叹好友能解救庶女出苦海。 感叹邻里之间没有门第之见,可以礼尚往来。 感叹将军之子也可以打破世俗之见,娶比自己大了八岁的副将之女为妻。 这是一个人人向往的世界,由将军夫人的宽容大度促成。 即使她已经离去五年了,副将的家眷依然生活在府里。 妻妾依然可以同席。 嫡庶,依然没有区别。 这里的人是平等的。 生命是可贵的。 人人都珍惜着自己的家人。 君莫离静静朝院内走去,对,就是静静地走。 他不想惊了院中弹琴之人,不想幻梦破碎。 侍卫侗林被他留在了门外。 他的脚步很轻,这一场梦幻有太多雁归楼的影子,他找的如痴如狂,从来没有这份宁静过。 生命可贵,这是雁归楼独有的人格魅力。 是那杀人魔童云天音所无法比拟的。 君莫离走到近前,见一人端坐案前。 云天音一袭白衣,发髻高挽,眼睛微闭,睫毛纤长如蝶翼,诡异妖媚的半张脸,似月里嫦娥,美的勾魂摄魄,令人窒息。 另外半张脸布满蛛丝,如同阎罗降世,厉鬼附身。 此时的云天音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旋律中走出来,眼泪模糊了眼睛,举头向天,她想把眼里的泪水收回。 过了许久,再低下头时,泪水从紧闭的眼睫溢出,还是打湿了衣襟。 她眉头紧皱,手也在微微发抖,脸上的修罗印纹似乎活了过来,在那半张脸上慢慢蠕动,看上去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可这东西就是不会爬向另外半张脸,似乎那半张脸有它惧怕的东西。 君莫离看得不自觉两腿打颤,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动。 大国师炼的宫中秘药是什么,怎么连胎印也弄活了。 第165章 琴瑟声声里,谁最后远走他乡 云天音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对外面的事物也没了感知能力。 君莫离在她咫尺之遥,却全然不知。 她慢慢伸出手去,手拨琴弦,这次的琴声没了岁月静好,没了细腻的诉说。 剩下的只有疯狂的杀戮。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还是那个小村子,还是那个比农家小院儿大不了多少的将军府。 院内火光冲天,蛮夷兵趁着端午节,大队人马蜂拥而至,突袭了村庄。 将军和副将去拦截敌军主力,争取为村民多留点逃跑的时间。 村庄不再平静,呐喊声、惊叫声、孩子的哭声、狗吠声、风声、火声,如同百鬼夜行,状似人间炼狱。 一场杀戮持续了几个时辰。 待一切平静后,人行走在路上,只能听到噼噼啪啪的火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隆声。 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 村里能吃的,能用的全被人洗劫一空。 在将军和副将的帮助下,大部分村民都逃了出去,可还是有一少部分村民被杀害。 将军府房子被火烧塌,阿秀为救副将的妾侍死在了后院的角门旁。 她动了胎气,前路难行,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副将的妾侍。 临死前身体还紧紧倚着木门,生怕有人追出去。 可是那群没有人性的畜牲竟剖开了她的肚子,胎儿也不见了。 听说蛮夷兵是喜欢食人肉的,那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若是生下来,其实是有可能活下来的,就这样活生生地摘离了母体,不知所踪。 府内还有几个侍女仆从,他们是可以逃出去的,可是主母有孕难行,他们也没有逃走,杀死几个蛮兵后也跟着同归于尽了。 副将的妻子死在了倒塌的屋舍里,离外面不足两尺的地方,尸体已经烧的不成样子。 她的身前是婉儿,婉儿的后背上被人砍了一刀,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衣服也被火烧的所剩无多,露出里面焦黑的皮肤。 院里的惨状已无人过问,将军和副将都死在了乱军中。 将军砍了为首头目的脑袋,但他腿疾未愈,终是寡不敌众,身中数刀。 他的尸身旁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蛮夷的尸体,诉说着将军生前的英勇战绩。 副将亦是如此,一路打来,到处都是被他砍死的蛮夷尸体。 他的右手不见了,左手持着大刀,刀口下是砍断的敌人的脖子。 在这血屠地狱中,缓缓走来了一位白衣老者。 见眼前景象不住念着:“罪过,罪过。” 这老者长得仙风道骨,似是修道之人,可看他满嘴的碎碎念,又像是哪个门派的长老。 他衣袍翻飞,卷起地上的将军与副将的尸体,找了间还未完全倒塌的房屋放了进去道:“将军阵前死,马革裹尸还,秦某佩服,就此别过。” 白衣老者走遍了整个村子,甚至连家家户户的地窖也没放过。竟是未找到一个活口。 将军府是伤亡最重的地方,院里到处是尸体,老者也不管衣袍沾灰染血,找了间还未倒塌的屋舍,将院里的尸体一具具收敛起来。 最后发现婉儿母女尸身,解下身上披风盖在了婉儿尸体上,将她抱起时又感觉到了不对。 婉儿身下似乎有什么,忙蹲下身查看,只见她身下还蜷着一个小小孩童。 孩童已昏迷,连忙把脉,过了很久才道:“小子,算你命大,而今遇上我,你不用归天了。” 可是看这孩子脸上、脖子上、手上,大块大块的烧伤,救起来相当麻烦。 幽幽开口道:“你这一身烧伤,嗓子也坏了,救起来还真是个麻烦,没想到我刚出山,这次遇上你,又得回去闭关了。你也争点气,争取活下来。” 夜幕降临,老者抱着孩子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琴声又一次停止了。 云天音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双手抖的厉害,眼睛流出的眼泪已带了淡淡红色。 突然,她用拳头狠狠砸向琴弦。 琴弦断裂,发出几个破碎音节,而这几个破碎音节释放出的却是嗜血的狂躁。 战场上的残肢断臂,令人绝望的杀戮,手中利刃如同魔鬼的钢刀,收割人命如草芥。 好似积压了万古的仇恨,只为这一战,令人肝胆俱裂,无法抗拒。 琴断音垮,而那几个破碎音节却有如实质一般向君莫离攻去。 君莫离躲闪不急,衣摆被削去了一角。 在看身旁,七八棵翠竹应声倒地。 琴声停止,云天音却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她的白衣,染红了双手,也染红了断裂的琴弦。 而后,她慢慢向后倒去。 中了十殿阎罗的毒,鲜血不会是黑色,而是艳红,绚丽多姿的红。 红的闪着星星,红的光芒四射,胜过天上的彩虹,胜过世间所有的色彩。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冷香,令人心驰神往。 君莫离看着眼前一切怒气上涌,情不自禁地抓过云天音下坠的身体,向那烈焰红唇吻了上去。 触感冰凉绵软,吻着吻着觉得还不够,企图撬开贝齿索求更多,人也更加狂躁。 就在这时,云天音一拳朝他的脸颊挥了上去,速度很快,来不及躲闪。 可这一拳没有半点内力加持,莫说伤人,那简直就像是婴儿无意识的抓挠。 这时君莫离也清醒了几分,他一手抓着云天音的衣襟,一拳狠狠打在了云天音的脸颊上。 同样地状似疯魔道:“云天音你这个恶魔,你就那么见不得别人好是!” “你毁了小楼,就连你自己编造的梦境也要一同毁去。” “什么乐安王爷,什么镇北王云家军,就为了消灭重骑铁甲军那么一点功绩,你就害了小楼的命。” “我告诉你,你那皇帝外公早就想除了你们,别说你灭了重骑铁甲军,你就是把我们西齐国土打下来也没用。” “他不会回心转意的,你以为你的父帅是怎么死的,是你的皇帝与我们里应外合。” “你想做挽救大厦将倾的那双手,根本就不可能。你们的皇帝宁可私通外敌,也要除了你们。” “醒醒!你做的越多,他惧你之心越重。” 第166章 十殿阎罗毒发 云天音中了十殿阎罗已经疯狂。 君莫离比她还疯狂:“交出小楼,我保你不死,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告诉我,快说,告诉我啊!” 情绪失控的君莫离一拳拳朝着云天音身上打去,若照他这样打法,云天音丧命也就在眼前了。 只是云天音今夜十殿阎罗初次发作,就算是普通人,在极度疼痛下也会有力举千斤的能力。 何况是四国内武力超凡的云天音? 虽然先前激发冰火两重天蛊毒,走火入魔,武功尽废,但她从小习武,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 如同记忆损毁,可脑中依旧会偶尔闪出些记忆残片。 在一次次攻击中,云天音的疼痛也转成了暴力,从开始的茫然,渐渐转成了反击,而且一次比一次霸道。 她少年习武,不问招式,不问路数,简单粗暴,就是攻击,毫不畏惧,渐渐的却与君莫离打成了平手。 君莫离这一次打的酣畅淋漓,意识也清醒过来。 他退出院外,看云天音自己折腾,然后选个恰当时机出手,争取问出雁归楼下落,还有云家军的调兵符在哪儿? 没了君莫离的攻击,云天音更加狂肆,虽然没有内力,出手依然锐不可当,掌下狠辣果决,处处杀招毕现,草木横飞。 后院的凉亭假山被轰了个遍。 八角凉亭承受了她几掌,成为废墟,假山被她踏了几脚,夷为平地,再无美感。 她全身燥热如同油锅里洗澡,双目赤红,状如喷火。 她的目之所及之处,全都是上古巨兽张着的血盆大口和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停下来就会被怪兽撕掉。 她不分招式,没有章法,只是不停地出拳、出掌、出腿、出脚,用她所能用到的身体各个部位,作为攻击武器向外界出击。 这时候谁要是给她一把武器也是没用的。 在她眼中,外界的一切都是巨兽喷出的火舌,灼烧着她的身体,就算是她自己的兵刃也碰触不得。 她已然走火入魔,手腕上的银镯也没有闲着,那古朴的镂空银镯里藏着一条赤红色小蛇,看上去红翡一般。 五岁前作为毒医的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可是师父们都不知此镯来历。 既然是洪朝洪暮师父亲眼所见阿娘留给她的东西,总也不是害人之物。 去京城前她将此镯用木质镯子做了隐藏,连给她刺青的南旋归也没看出猫腻。 而此刻那小蛇感觉到了云天音周身的灼热,爬出来在它周身游走,感觉哪里最热,就过去咬上一口,把几年攒下的这点蛇毒都给她用上了,希望能帮她拉回一点理智。 很快,院子被轰了个干净,云天音也有了些理智。 她纵身一跃飞出了院墙。 君莫离大吃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以云天音现在的状况,若是跑去外面,遇上行人,是必杀无疑。 可是,仅一墙之隔,再追出去,已经踪迹全无了。 君莫离有些慌了,可面对云天音现在的杀伤力,也不适合大批人马前来寻找。 他来到后山,几个纵跃跳上枝头,虽然是月圆之夜,这深山里寻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君莫离静静的站在树梢上,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深山里飞禽走兽叫声不断,大大阻碍了他的听力。 正在凝神之际,空气中嗅出了一丝淡淡的冷香,正是云天音身上血的味道。 闻久了能控制人的神经,让人想入非非。 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想要找到云天音,也唯用这个方法细细辨别了。 知道云天音是往后山东北方向去了。 那里有个冷泉,冷泉的水流经一处陡峭悬崖,形成瀑布,瀑布下面是个寒潭,潭水深不见底。 习武之人若常年泡寒潭,对武功增长大有益处。 君莫离沿着冷香朝前路追去,果然追到了寒潭。 寒潭附近的树木大多被云天音推倒。 而她此时斜倚着一棵大树,双目紧闭,已经昏迷。 君莫离,知道这应该是国师所说的意志薄弱之时,上前抓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拉起。 可见云天音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闻久了云天音血里的冷香,君莫离也逐渐变得狂躁起来。 面对着眼前小童的身体,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竟然有种想犯罪的感觉。 云天音这人怎么这么邪恶,身边追随者那么多,难道都是断袖不成,本王又不是断袖。 想想怒极,飞起一脚,将云天音踢出了一丈多远。 本以为他会借着疼痛清醒过来,可眼见云天音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般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然后重重落地,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君莫离本想再出两掌,可他抓起云天音的手腕便感觉出了异样。 是了,他的腕骨扭伤了,再摸他的手指,没错,几乎是每个骨节都错位了,甚至是手上的指甲全是断的,有的已经连根拔起,血肉模糊。 想来也对,这人在别院小筑闹出那么大动静,若是有内力护体,自然伤不到自己。 可是没有内力的人,全凭肉体,不受伤简直是不可能的。 看着已然昏迷的云天音,君莫离颓然倒地,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是主子,他要坚强,可自己也不过才十七岁,他坚强了十几年,也会疲惫。 过往的人生里,他的优秀无人称赞,他的功绩无人嘉奖。 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喧嚣的宫宴上,家人团聚,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只配躲在昏暗的角落里装透明。 装的不好,碍了谁的眼,就会被众皇子们推在人前,一通奚落。 当年五岁的他不肯从太子大哥的胯下爬过,是母亲替他承受了。 后来母亲走了,钻别人的胯就成了家常遍饭。 甚至是一连几天不给送饭,连太监的胯也要爬。 十岁那年,他已经出落得很帅气,被宫中的嬷嬷盯上了,撕扯他的衣服,要与他行苟且之事。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那老女人太可怕了,与小郡主一样可怕。 十几年的人生里,活的最像人的时候,也就是与小楼疯玩的这半年。 他们一起破案,一起带娃,活的肆意张扬。 可是小楼那么好的人,到底在哪里? 第167章 阎王嫁衣现,谁的思念痛心蚀骨 短短半年时间,雁归楼带着他把十几年想做不敢做的事通通做了个遍。 本以为再过半年他会离开,然后以他的真实身份与小楼重新来过。 可没想到先走的却是小楼,而且走的无声无息。 他寻遍了大江南北,暗探访遍了四国,竟毫无踪迹。 唯一的希望就是云天音,可这云天音任他千般酷刑万般折磨,就是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不是哑巴,战场上喊父帅叫的那么凄厉,他也不会伤痛过度而失了神智。 他那般狠绝,那般果断,本来主将已死,接着就是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 可他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亲手斩下了师父的人头,飞向半空的人头还未落地,随手接住,竟像拿着酒壶往嘴里倒酒一般。 将还未流尽的血倒进口中直接饮下。 他的举动吓坏了所有人,也吓到了君莫离。 之前以为十来岁的少年被称嗜血魔童,还是北境人夸张了,亲眼所见,那简直是吓退三军的存在。 君莫离承认他没有云天音狠,他被吓傻了,也没有第一时间砍了云天音挽回局面。 可云天音又做了什么? 他用师父的头颅做武器,将二师兄打落马下,伤了几名副将。 后来梁军士气大盛,己方被击的溃不成军。 这一战多么可笑,多么滑稽,一个恶魔般的孩童打破了两国精心策划的围杀计划。 还联合江湖高手雁归楼屠了重骑铁甲军,使自己几年来精心训练的精锐部队毁于一旦。 这算什么事?他的功绩换不回老梁皇的不杀之恩,同样也换不回小楼的命。 如今他死活不开口,雁归楼却再无踪迹可寻。 君莫离在寒潭边坐了好久。 云天音依然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伴着阵阵冷香,君莫离渐渐变得暴躁。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光是因为今晚注定毫无结果,更是源于云天音身上的阎王嫁衣。 想着想着,心说你这恶魔,你想这么轻松一睡,事情就过去了。 没那么便宜,我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阎王嫁衣是如何的不同凡响。 想着手掌一挥,撕碎了云天音的外袍。 露出了中衣,顿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君莫离知这香风有毒,赶紧用衣袖挥散。 低头一看,却也惊奇,云天音的白色中衣已经成了红色,就像他嘴里流出的血一样绚丽。 君莫离再也无法忍受,抱起怀中的孩子,与之唇舌纠缠。 那清凉甘甜的血像极了小楼,小楼的血他不忍多喝,这人的血他可不惯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身体渐渐有了变化,他知这人邪恶,赶紧将人放下。 就地调息起来,一通冥想过后,只感觉通体舒态,内力增长不少。 小楼的血能助人武功大成,云天音也有这样的造化。 难道他们都中了十殿阎罗,不可能,小楼月圆之夜从未毒发过。 小楼的血可做药人,这人中了十殿阎罗,也有奇效,没想到他们道是殊途同归了。 睁眼看时云天音枕着自己的膝头,还是没有醒来。 他无端端得了云天音的好处,以后该不该对这人好些。 其实君莫离不知道的是,若不是云天音阴差阳错地以雁归楼的身份让他饮过自己的血。 就刚刚他占自己的便宜,还沾了自己的血,早就该被毒死,去泉下侍奉他师父了。 君莫离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险些丧命。 这时开始悠哉悠哉地解开云天音衣带,脱下她的中衣,露出了里衣和亵衣亵裤。 同样的白色也同样的被血染成了红色。 君莫离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才染红了这身嫁衣。 据说药物催发时出的汗就是血,云天音浑身赤红,冷香四溢。 好似天宫里跌落凡间的仙子一般,浑身充满了诱惑。 君莫离知道这香有毒,这血也是有毒的。 理智的做法是将云天音身上的血洗掉,衣服收起。 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云天音的中衣和里衣把玩。 云天音年纪太小,身体还未长开。 她以哑奴的身份住在别苑小筑,带他回来时穿的战袍早在一个月的鞭打中破碎了。 如今这人身上穿的竟是自己留在别苑换洗的衣服,又太过宽大,衣带绑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人却是壮实的样子。 君莫离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穿本王的衣服,眼光倒还是好的很,本王这几件上好的全被你给穿走了。” 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染成了大红的阎王嫁衣,倒也喜欢的紧,幻想着有一天小楼若穿上这嫁衣的样子。 想起小楼,他又清醒过来,这嫁衣不愧是阎王嫁衣,明明是血染的,竟没有半点儿腥气。 也不似普通的血沾在衣服上那般僵硬,呈黑褐色。 这衣服入手清凉丝滑,触感竟如同上等羊脂美玉,而且香气四溢,足可称是无价之宝了。 君莫离心想,我这是想什么?小楼怎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小楼那么善良,这么血腥的东西,她怎么会要。 不对,小楼又不是女子,怎么会穿嫁衣? 我都是想的什么。我又不是断袖,怎么会想小楼穿嫁衣的样子? 一定又是你。 看了看身边依然昏迷的云天音满身绯红。 好心道:“算了,帮你洗洗,不过亵裤你要自己洗。说着将人家的中衣和里衣收进怀中,抱起云天音向寒潭走去。 日上三竿了,寒潭依旧飘着冷气,君莫离仍旧坐在潭边。 潭里的云天音,全身只着一条亵裤,却已经在寒潭泡了几个时辰。 君莫离很是君子,说不帮云天音洗裤子是真的不帮她洗。 任凭寒冷的潭水冲刷,冲了几个时辰,身体还有些发红,他也还在等。 眼见到正午了,等的也不耐烦了,下潭捞起云天音朝山下走去。 快到府邸了,看看云天音光裸着上身,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解下了身上自己的外袍罩在了她身上。 不是他好心,若是这般将人抱进府里,还真是自毁名节。 第168章 雁归楼是天上明月,云天音是泥潭里月影 君莫离将云天音抱进自己的寝房。 他以为云天音那般狠厉嗜血的一个魔童,应该是个满身肌肉,一身长毛,孔武有力的雷公崽子。 好嘛!这容貌也算是够让人惊惧了,可那满身肌肉去了哪里? 据说这人已经十二岁了,身体还不及十岁稚童,倒是比练武出错的雁归楼高出小半个头。 小楼虽容貌不出众,但也没他这半张脸的鬼面,难怪战场上要戴上面具。 就这半张脸到战场上,绝对是致命武器,真可以吓退三军。 没准北蛮子就是被他这鬼面吓退的! 小楼的眼睛清澈灵动,他这双眼睛空洞迷茫。 小楼那么善良,与人对战的生死关头还救下了凌云峰的小弟子和他的洞熊。 与这专要人命的云天音怎能相比? 小楼是天上的明月,而眼前的云天音就是臭泥潭里的月影,虽然都名动天下,但谁比谁更高贵,他可是门儿清。 君莫离看了半晌,决定好人做到底,帮云天音接骨。 这人身上到处都是扭挫伤,还有几处骨折,这一忙,直接忙到了晚上。 他也将云天音的身体看了个遍。 这可是在小楼那里从未有过的福利。 跟了小楼半年,除了强硬地搂他入眠,可是连他锁骨下的凤凰刺青都未看完全。 那样警惕的人,仿佛睡着了都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盯着自己。 云天音很白,像刚出窑的瓷器。像上好的羊脂玉,能看到皮下很细的血管。 皮肤细腻,脸上、身上几乎都看不到毛孔。 很瘦,瘦的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每根肋骨都高高凸起,腹部深深凹陷,算不上吓人,看久了也让人有不适感。 人们所说的皮包骨大概也就如此。 而且此人全身是伤,毫无美感。 手腕、脚踝上的伤是被自己抓回来时弄的。 救活他以后,就一直查访小楼下落。 当时打了他很多天的样子,弄的遍体鳞伤。 可他却没吭一声,不知病痛,好像是木偶人一般。 后来喂他吃下了十殿阎罗,急剧的疼痛让他有了反应,开始挣扎,手脚上的锁链将他的手腕脚踝全都磨破。 地下囚室环境脏乱,蚊蝇鼠蚁到处都是。 也是在那时才发现这些蚊虫鼠蚁每天都在吃着他的血肉。 他中了毒,他身边也每天都有被毒死的苍蝇,老鼠之类。 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可这些丑陋的疤痕却也永远留在了上面。 这人身上有几处重伤,一处在腹部,三处在胸肋,都是直接刺穿身体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重的伤,都能救活过来。 后背几处箭伤,伤的肩胛都不致命。 还有两处直击心脏,不知是箭射的力度不够,还是他当时穿了什么护身的衣物,那么精准的箭伤,他居然能活下来。 那个哑奴烙印经过这次,伤口又裂开了,微微泛着血水。 身上手臂上还有好几处蛇咬过的痕迹。 应该是昨晚在寒潭被蛇咬伤,只是蛇性喜温,按说不会出现在寒潭。 云天音脖子上戴着一个墨玉的吊坠,上次给他烙上奴隶印痕时见过的。 这次除去衣衫,发现他左手臂上戴着一只银质的镂空手镯,打磨的样式古朴,里面包了只红翡玉镯,通体赤红。 镯子很小巧,紧贴皮肤,若孩子再长大些就会勒到手腕,可是现在已经取不下来了。 看来这些年并没有人贴身照顾他,这古朴的样式显然是祖传的。 再过几年,为了不影响孩子手腕生长,这镯子就只能毁去了。 君莫离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薄情狠毒的人。 饶是如此,也不禁动容。 想这云天音,堂堂镇北王的世子爷,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前头的四个哥哥,或英勇无敌,或青年才俊,或浪荡不羁,或纨绔子弟,好歹都享受了十几年的美福。 偏偏轮到这最小的幺儿,就要相貌没相貌,要体魄没体魄。 幼子娇惯着些,安心做个米虫,等待生老病死也就是了,又不知从哪里弄了这一身的伤。 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而今虽一战成名了,又落个叛国的下场,也真叫人唏嘘不已。 如今各国都在找他,更是前路艰辛。 当初前朝宝藏与雁归楼的秘密,他杀了萧家所有的人,也没将消息拦住。 君莫离心生几分怜悯,想来,若不是牵扯上了雁归楼,云天音这样的人,就算是敌人也是够资格做他朋友的。 坚强,倔犟,隐忍,狠辣,这一个多月的严刑拷打,足可以将一个钢铁般的硬汉折磨成软虫,真不知道他云天音是怎么撑下来的。 若云天音此时清醒,定会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土鳖孙、老子不死撑能行吗?老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谁还记得你个孬孙想找什么人。” 可她人也不清醒,又口不能言。 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说是忍气吞声,直接就忍气无声了。 经过昨夜那般的非人待遇,君莫离相信云天音是真的不能说话了,也是真的没了记忆。 直到下个月圆之夜都不用对他动刑了,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帮他穿好了衣服,朝门外走去道:“侗林。” “属下在。”侍卫侗林应声而到。 君莫离指着床上的人道:“他的身份必须保密。” 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扔给侗林又道:“这瓶药每天给他服一颗,这几天他应该不会清醒,给他收拾一间屋子,他以后就是这别苑小筑里的哑奴。” “我出去一趟,这段时间你不用跟着我,留下来照顾他。” “以后不用对他动刑了。我虽恨极了他,也不屑跟一个孩子较劲。” 顿了顿又道:“昨晚的幻境你看到了吗?” 见侗林未回答,心说那么真实的幻境,显然不是杜撰出来的,可那也不该是云天音自己的经历。 他虽然也是哑巴,但自己曾经听过他开口讲话。 身上脸上也没有大片烧伤。 胸肋上那一处烫伤,伤势很重的样子,当时应该也是烙铁所致,并非烧伤。 他是云家少帅,并非将军之子,贯穿胸肋的伤就有三四处之多,刀砍剑刺、火刑,这是个什么人?受了这么多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也真是奇迹。 他脸虽也毁容,可这并不是烧伤造成的,而且他身上没有其他的烧伤,传闻他母亲确实是难产而死,可他父亲明明就刚刚过世。 容哥儿五岁了,习武还未开蒙,可见他出手那功力,说是打从娘胎里就练武也不为过。 第169章 迷雾重重,谁的算计将事实隐藏 容哥儿五岁了,习武还没开蒙,可见云天音出手那功力,说是打从娘胎里就练武也不为过。 君莫离自顾自地分析着,却越来越懵了。 这时侗林低声道:“主子,昨晚那琴声勾魂似的,一会儿高山流水,一会儿血流成河的,搅得内心烦乱,周身不适,我也没听到别的,怎么?他后来与你说话了吗?” 君莫离惊讶:“怎么?那琴声造出的幻境,你没看到吗?” “什么幻境,主子昨晚在我身边,没失神,也没受伤,怎么,你进幻境了吗?” “不过这小子弹琴可真不怎么地,比主子您可是差远了,后来简直是魔音贯耳,杀伤力太强了。” 君莫离心想:是了,后来事态变了,侗林能听出不适感也不奇怪,他对琴声的了解仅限于高山流水和血流成河,再多的也没有了。 君莫离离开别苑小筑,在一家酒楼要了几个菜,两坛好酒,在大堂喝了起来。 百姓的议论依旧离不开双殊之战。 李帅之死。 魔童嗜杀。 雁归楼与前朝宝藏的秘密。 他回想昨夜琴声中所见,那副将说的那句:张口是粥,闭口是粥,后来就干脆姓周了。 那句我这一生的滔天富贵就是将军您。 紧倚角门而死的阿秀。 失踪的副将侍妾。 母猪赛刁婵的容哥儿。 若这故事是真的,那容哥儿应该还在世上。 但他绝不是云天音,君莫离笃定。 总有一天他要查出容哥儿是谁。 查明这一切。 只是君莫离为人太过君子。 其实在峨眉派,雁归楼经常手持书卷慢慢睡去。 并非是在修炼峨眉心法,只是修炼共心诀。 一遍一遍为自己催眠,将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打入脑中。 若那时君莫离稍稍被功法引诱,就会发现今日云天音谈琴作画的故事,基本都是那时候所看的话本。 但错过这一切,终究注定他徒劳无功了。 不过昨夜收获也不少,本以为是幻境,原来竟是知音,但君莫离不会说出来。 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或许有一天他就能从这琴声里听出小楼的下落。 想到这里,嘴角不觉上扬,带了几分志在必得。 云天音,你不是不肯说吗?那我以后让你弹琴。 你绝对想不到我能窥破你琴声里的玄机! 不过,其实他更想让雁归楼成为他的知音。 小楼只说山中修行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这些骗人的鬼话,他只是不想揭穿而已。 小楼有很多秘密,又来无影去无踪,明明取名叫雁归楼,可这四国内外却根本找不到他的归处。 那时在萧家与小楼生了嫌隙,就在酒楼灌了一夜的酒,直到二人险些冻死在山谷中。 再醒来时,人就天各一方了。 君山之战,本已成一边倒的形式,胜利在望,却被云天音强势逆转战局,最后变成了对西齐军的屠杀。 君莫离虽然恨极了云天音,也不得不佩服他们云军训练有素,用兵如神。 云承,江宇豪与云帅本人带的三大主力军,没了主帅指挥,却配合的天衣无缝,分则各自为战,合则战场无敌。 那日君莫离勉强拼出一条血路,才保得一部分将士逃出生天。 当时不知师父与老梁皇达成了什么共识,可那时若没有故意透露八皇子的消息,引来镇北王,他们想击杀镇北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早有暗探密报,小心云天音的三支私兵。 可那七千多人的战力,出兵漠北后,只剩下七百人还能干什么? 只以为一个小孩子,在战场上出其不意,打了几场以少胜多的险胜战役,终归上不得台面。 攻城略地之时,每一寸土地都是人命堆积而成,一支私军又能改变什么? 而今这一战,三支主力齐齐出动,的确非同一般,如同狼入羊群,前后夹击,左右包抄,各种战术耍了个通透。 己方的阵营,阵型被冲散,成了那待宰的羔羊。 刚刚拼出一条血路,又听说云天音雇佣雁归楼,二人拦截了他的重骑铁甲军。 重骑铁甲军要相互配合作战,行动上略有迟缓,主要用在破城和防守。 万人混战时,根本不适合出战。 是谁调他们出营地的。 君山之战两方人马都在对方阵营中插了一脚。 双方失了主帅,自己失了重骑铁甲军。云家军失了云天音,一时还真看不出谁是赢家。 话说招募这四千多重骑铁甲军,士兵体魄要强健,控马技术要精湛,互相配合还要有默契,性格要坚韧。 挑选人员极为严苛,一千名战士中都未必能选出一个人。 那些武功大成的江湖人更是不行,他们心高气傲,各自为战,不善于相互配合。 重骑铁甲军白日做战看队旗,晚上看烟火,有了一整套自己的语言讯息。 每位成员都不可或缺。 更有时一场战役下来,战事刚结束,士兵就直接倒地身亡,他们透支生命已到极限,可若战事不停,他们就一直撑着,直到最后。 每个战士都是手中王牌。 君莫离在军中和民间到处搜罗,几年下来也只组建了四千多人。 重骑铁甲军。 所谓重骑,就是连人带马全部武装到了牙齿,周身铠甲皆由玄铁打造,真正做到了刀枪不入,能被人攻击的部位只有眼睛。 眼睛却是全身防范意识最强的部位,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普通人,当眼睛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受心神控制都是下意识的躲开。 那日这四千多名重骑铁甲军,连人带马,全部躺在了山谷中,战士战马皆遭屠戮。 有人双眼被打进了一枚焠了毒的梅花针。 而少数人则没有痕迹,但眼睛是瞎的。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擅使长枪,他做不到的雁归楼能做到。 雁归楼善用暗器,也善用毒,更善用内力化为冰针。 成名绝技无影蚕丝又切开了多少人的颈脉。 当真做到了削铁如泥,难怪在无忧谷,他明明身在笼中却说自己并未受困。 令人不明白的是,小楼那么善良的人,与西齐国也未有仇怨,他为什么要用毒? 小小银针袖剑导致铁甲军全部覆灭。 而真正被云天音长枪穿腹,弩箭贯胸的也只不足一千人而已。 这一定是云天音这个魔童指使小楼做的。 战场上长枪倒地的士兵外围,躺了许多中毒倒地的士兵。 原来战场上雁归楼一直在保护着云天音。 只是顾佣关系,雁归楼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云天音没有理由杀他。 而且小楼说过,他与云帅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也或许就为这交情小楼才肯受雇于人。 那云天音为何会对恩人下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子虚乌有的前朝宝藏? 查,一定要查,云家人,雁归楼,不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第170章 忧伤,谁忠义两难全 一个普普通通的月圆之夜,几乎抽走了云天音全部生机。 她的境遇已是这般苦楚,而被雁归楼所震慑的帮会、门派也开始蠢蠢欲动。 已有县衙接到报案,有走失女儿和财物失窃的,行商被匪徒打劫,斩杀的。 随着云擎天的身死,百姓们等不及那神秘人物排榜。 自己先排出了名次。 俊公子排行榜,榜首竟是西齐二皇子君莫离。 第二名是曾被雁归楼所救的东方公子——东方四海。 第三名年龄略小些,无忧谷出来的南寒公子。 面对这样的排榜,君莫离虽然位居榜首也高兴不起来。 那两位他都不陌生,都是小楼所救过的人。 倘若小楼是女孩子,那他们会不会以身相许呢? 但四国公认的美人榜也有了新的变动,第一名令人哭笑不得,竟然是曾经男扮女装又消失已久的雁归楼。 这榜排的莫非是疯了不成! 请问排榜的人你走心了吗? 第二名,则是很少有人知其仙踪的叶明君。 排榜虽有些儿戏,但见过本人的都觉得实至名归。 而连续三年位居榜首的西齐梦瑶小郡主则退居到了第四位。 第三名是君莫离暗夜组织里一个叫明月的姑娘。 听说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梦瑶可是闹了很久,将宫里的摆件、头面、首饰全砸了,衣服全剪了。 弄得老皇帝无法,只得为她重新置办了新的。 但那些市井排名能不能当真先不说,首先就是皇权干涉不得。 毕竟不能因为你是天皇贵胄你就最美? 若是那样,还排什么美人榜,干脆就设个权贵榜得了。 而今年又新出了一个少年高手榜,排行年龄要求未过而立之年。 第一名和第二名,四国公认,实至名归。 云天音,雁归楼。 虽然雁归楼传说已到不惑之年,但至今也没人能拿出实质证据,来证明他已成年,所以江湖公认他还是少年。 第三名则是重华,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侗林端着一碗药进了内室,扶起云天音的身体,将药给她喂下。 她已经睡了七八天了,半点儿要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侗林帮她擦擦嘴角,将人放平,又为她把了把脉,只觉得这人通体冰寒,脉息也混乱不堪,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中了十殿阎罗之后,才会这样。 看着眼前的小人,侗林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主子抱云天音走时,白马半跪半爬也要跟来,他不该阻拦。 后悔不该听主子的话,将这孩子打的遍体鳞伤。 后悔不该听主子的话去国师那里讨什么严刑逼供用的宫廷秘药,让这孩子吃下。 他应该劝主子,等寻到花红柳绿的秦勤,用他的药。 秦勤的药大多是治病救命的良方,不会有十殿阎罗这般烈性。 眼前的孩子位居少年高手排行榜首位,可那时侗林牵着白马回来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这孩子气息奄奄被吊在刑架上,浑身被鞭子抽的没一块完好的皮肤。 主子已经疯魔。 逼问着他说出雁归楼的下落。 交出西北军帅印。 要他为师父与两位师兄偿命。 为重骑铁甲军四千多将士偿命。 为西齐十几万将士偿命。 皮鞭上下翻飞,只见残影。 那一道道破空声让人听了心一阵阵的颤栗。 那孩子未发一言,未喊一个字 脸上汗水长流,鞭刑过后,依旧什么也问不出来。 主子一怒之下,将一桶盐水当头浇下,给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那孩子受了重刑,当天夜里发起了高热,平日里冰寒刺骨的身体也烫得如火炭一般。 无奈又一碗接一碗的药强行灌下。 总算是又一次保住了这条命。 自那以后,主子就换了刑具,用的是一种西域进贡的牛筋软鞭。 这东西抽在牛马身上都能疼进骨头里,表面却不留什么伤痕。 果然,从那以后,云天音就没有因受刑而起高热。 有时主子会担心他熬不住酷刑,在行刑前为他吃些进补的药。 可是十多天下来,这孩子双唇紧抿,眼神空洞,愣是未发出半点儿声音。 若不是当日战场上听过他说话,还真以为他是个哑巴。 侗林虽与这孩子是敌对立场,但他少年时得云军相救而活命,这一身武功也得大梁教授。 他本人与这孩子并无仇怨,若说有渊源,云家军对他有救命之恩。 今日所行之事,倒算是以怨报德了。 他想为这孩子做些什么?可是李元帅府的灵堂,漆黑棺材并排停放三具。 这仇恨如何调解,甚至替他求情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趁主子不在时对他好一点。 侗林知道这孩子身上有很多陈伤,留着丑陋的疤痕。 花红柳绿给主子的药中有能祛疤的,不管效果如何,先拿来用用。 这孩子年纪尚小,身体就这样糟糕,等长大后,这些陈年旧伤遇到雨雪天,疼痛会伴随他一辈子。 那药膏入手清凉,抹在锁骨上的那个哑奴烙印上。 主子是真够狠心,对一个孩子用了这么重的酷刑。 手刚碰到云天音肌肤,只感觉伤痕边缘的皮肤丝滑如缎。 到底是小孩子,不像他们这些糙老爷们儿,硬邦粗糙。 也难怪京都的小倌楼开了一家又一家,各个生意火爆。 他将那哑奴印章敷上药后,又将另一侧的烫伤也涂上药膏,那一侧的烫伤更重。 当时应该是整个皮肉都被拽去,伤口也是半年左右的新伤。 经过这次十殿阎罗发作,伤口再度裂开,渗出血迹。 上完这两处药,侗林将他衣服合上。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旋风袭来。 侗林回身格挡,那人力气甚大,竟然将他当场掀翻在地,嘴角也被打出了血迹。 再看时,那人竟是自己的主子君莫离。 此时的君莫离满面寒霜,目露凶光,就像是一头雄狮在守护自己的领土。 看着侗林的眼神也像是要活剐了他。 见他这样侗林也萌生了几分反抗之心。 本来就忠义两难全,又曾亲手将自己的恩人打的血花四溅,血肉横飞。 他内心的煎熬谁又能懂? 愤怒道:“主子,你疯了不成?” 第171章 李国忠出殡,谁的哀痛痛心蚀骨 侗林愤怒,君莫离比他更加愤怒,沉声回了句:“你在对他做什么?” 一听这话,侗林有些吃惊,随即拿起手中药瓶在他眼前晃晃:“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给他上药,我不比某些人心狠手辣,做事不长脑子,他要是死了,某些人就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你” “滚!”。 侗林转身出去,却故意将手中药带走。 不该出现的人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君莫离望向床上的人,穿着雪白中衣,薄被紧盖到腰部,半仙半妖的一张诡异面孔,似乎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上几分。 此时他睡态安静祥和。 帮他解开衣襟,见侗林只是帮他将两块烫伤上了药,似乎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可又想起这几天在元帅府。 并排三具漆黑棺椁同时出殡。 血红的棺杠压得十几个大汉都呲牙咧嘴,汗流浃背。 百姓高呼元帅死得冤,如今大仇未报,这是不愿走啊! 这也没办法,都停灵一个多月了,也不能找不到云天音就一直不下葬呀! 十里长街跪了满地的百姓哭成一片,诵经的队伍,一路铺洒的纸钱。 昭示着李国忠的离去。 元帅府内大师兄的儿子,还未出满月的婴孩儿依偎在母亲怀中哭泣。 他的脑袋甚至还无法承载孝带的重量,紧紧相随的妾侍已有七八个月身孕,哭的肝肠寸断。 二师兄本来打算这次战争结束就回来娶亲的,喜字还未贴上就挂起了白幡。 十几万将士丧命,天下缟素,举国哀痛。 如今师娘病重,大师兄的一妻一妾成了寡妇。 寡嫂一病不起,孩子高热不退,侍妾动了胎气,生下不足月的女儿,奶猫一般哭都没力气。 三公子一夜间长大,扔下府中愁云惨淡的一群女人参军去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 他有什么资格睡在这里? 他应该为帅府陪葬。 为师父一家赔罪,为西齐二十万将士赔罪,用他的头颅祭奠死去的亡魂,让逝者瞑目。 他该当着天下人的面被凌迟处死。 他有什么资格位居少年高手排行榜首? 他手下血债累累,尸山血海,罪恶滔天。 比起他,雁归楼更有资格。 雁归楼拖着病体残躯救人无数,就连身上的血都成了救人的良药。 他为小楼与此人同列榜中而感到耻辱。 这时门开了,侗林上前见状,一拳朝他面门轰来,待他清醒时也不觉呆了。 床上的人脸色发青,薄唇微张,细白的脖颈竟被他掐出道道指痕。 不知不觉间,这个小人儿就险些被他掐死。 侗林见他缓过神来,阴阳怪气道:“嗯!趁人病要人命,殿下好长进,您继续,属下告退。” 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 关门前中恳地提醒道:“属下知道,元帅下葬,您心里不好受,但您别忘了这次君山之战是谁挑起的。” “云家父子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比起李帅的风光大葬,举国哀悼。” “云帅回到乐安城后,当天夜里城门大开,抬出了几十具棺椁,现在老梁皇正在派暗卫挖坟掘墓,寻找云帅尸骨。” “你君家父子做为战犯,果真有一套,生前事,死后名。一并给人算计了去。”说完眼尾泛红。 几天后,云天音醒来,依旧眼神空洞,双眼迷茫,但对外界的事物似乎不再是一无所知。 给她不喜欢的衣服,她不会穿,穿着雪白中衣满院跑。 她酷爱白色,这让君莫离心中耻笑:一个杀人恶魔,不喜欢黑色,却整天穿着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你也配。 君莫离心中虽然耻笑,但表面还要满足她,因为只要不忤逆她,她就会很高兴,一高兴就会弹琴作画。 画北境冰雪未消,尸骸遍地,满目疮痍。 画寒山下,血流飘杵,尸骨成山。 画孩童倒地,乌鸦啄食了他的眼睛,秃鹫叼走了他的肚肠。 画爆炸后的战场,敌我士兵血肉横飞,被土掩埋。 画因战争而受牵连的百姓。 画烈阳下,挑夫骨瘦如柴,倒伏于地,他的指甲满是泥土。 他的脚上未穿鞋袜,脚板皲裂如龟背。 担子里有他为妻儿讨回的一点儿吃食,他不忍多吃,饿死在了半路。 而山的那一边,同样骨瘦如柴的妻子抱着小儿在等丈夫归来。 战事过后,大地寸草不生,山穷水尽到令人绝望。 衣衫褴褛的流民被府兵驱赶,不得进城。 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民背后,山匪骑马而来,抢夺他们仅有的粮食,稍有姿色的女人。 画工精妙,寥寥数笔,勾勒出农女布裙被扯破,荆钗脱落,枯草般的头发散开,在马上汉子与家人的抢夺中痛苦不堪。 被马上汉子抓住了成把的头发。 马匹依旧毫不减速,家人不忍心她被山匪扯掉头发,只得放手。 看着山匪抢了他们的女儿骑马远去。 君莫离不知画中景象是否是云天音亲见,但这孩子脑中记忆竟是如此邪恶。 也难怪他杀人如麻,在他眼中,亲情、友情、爱情统统没有,有的只是杀戮与尸体,强暴与掠夺。 云天音笔下信马由缰,随意勾画。 待她头脑清明一些后,细看了那些画作,只觉得背脊生寒。 高高嘟起小嘴,将所有画作全部横扫于地,然后犹不解气,蹬起脚上小白靴,将那画作狠狠再跺上几脚。 她的小靴子小巧精致,是侗林在外面集市上给她买的。 这让君莫离神情恍惚,他走进自己的寝房,那里收藏着一只雁归楼的靴子,同样是白色,靴面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那是在西郊乱葬岗第一次救下小楼,可人又被不明人士抢走,只留下了这只靴子。 小楼已经消失几个月了,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逐渐被云天音所取代。 用一腔热血炼药,可以救上百人,用杀北蛮六十几万铁骑可以救全天下百姓。 君莫离当然知道,两相对比,云天音功德无量。 或许屠杀西齐十几万兵士也是他从军期间浓墨重彩的功绩。 天下人有目共睹,若没有这场对决,大梁早已战火纷飞了。 第172章 君莫离的红颜,谁用情丝做了蛊,种在爱人心间 只是出了八皇子身死之事,这一盆污水泼下。 云天音算是完了,涉案人死的死,亡的亡,也不知道如何能洗清罪孽。 若是雁归楼在,应该还会有办法。 只是雁归楼失踪,云天音若不是被自己所遇,也死在了那座无名荒山的坟冢里,现在应该是五七都过了。 仇归仇,怨归怨。 对于云家父子的凄凉下场,君莫离这个敌国皇子也感觉到悲凉。 悄悄默哀一刻。 毕竟这人的功绩斐然。 作为敌国的自己也只有佩服的份。 君莫离见侗林在遇上云天音的事后,越来越和自己对着干,真怕有一天他会不听指挥。 于是打发侗林去办差,将他遣离了别苑小筑。 尽管侗林很是担心自家主子再对云天音不利,可是主子吩咐的事也只能照办。 而这期间君莫离也因皇帝命他为李国忠元帅守孝,赋闲在家。 徒弟为恩师守孝于礼法倒也合乎。 只是他毕竟是皇子,是君,李国忠再忠义也是臣,越不过这个理去。 因而事情落到他头上,就是变相地放逐了。 他在朝中人微言轻,唯一的助力也被拔了,索幸他无心皇位,正是乐得清闲,有那时间在朝中勾心斗角,还不如回家整治那个云家小世子。 希望早日从云天音的点滴行为中查出小楼的下落。 朝堂上他暗自乐得清闲,下朝后却遇上了当街拦路的梦瑶小郡主。 “二表哥,等等我。” “听说你这几天心情烦闷,瑶儿想多陪陪你。” “不需要” 君莫离眼皮都没抬,冷冷道。 正说着,小郡主已到眼前。 小郡主日月乾坤袄,山河地理裙。 精心打扮过,也显示她的荣宠与尊贵。 只是君莫离看惯了云天音那雪白素衣,再看眼前女孩的盛装华服。 仿佛又看到了她当年穿着盛装,怀抱金丝楠木锦盒,逼着自己与母妃给猫尸三拜九叩时的场景,竟是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一语不发,望着眼前女孩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媚眼,浑身冷气全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第一次见到梦瑶小郡主,四五岁的自己,都被她的美貌惊呆了。 若没有后来发生的事,眼前这个姑娘他应该是喜欢的!毕竟是他第一次心动的女孩。 这时小郡主搂过他的手臂又道:“二表哥,听说你有个别苑小筑,山美水美,带瑶儿去玩儿几天好不好!太子表哥病了,国丧期间京中的乐坊全停了,瑶儿好无聊啊!” “本王在守孝,没空。” “小郡主,如今国丧期间,你这身衣裙太过华丽了。” 说完转身就走。 拒绝了梦瑶小郡主,回去别院小筑。 本欲让侗林查查是谁透漏了别苑小筑的庄子,可侗林不在,只得作罢。 云天音现在心思单纯的像个小兽,夜里怕黑,不敢在室内独处。 空旷的大宅子,摆设不多,她就拆了屋里的床幔和书架,在后院的树下为自己做了个窝。 君莫离深夜归来,屋里屋外不见人影,房间也毁的一塌糊涂,以为是遭劫了,吓得瞬间额头见汗。 可他这里除了云天音,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是谁。 谁干的。 来不及细看,满院寻找,甚至都后悔打发侗林出去,留那小娃娃一个人在家。 找到后院,看那秋千架旁多出的窝棚。 一个箭步飞奔上前,见帐外蚊子成群,帐里那云家小世子将身体团成了一个球,双掌合十,头枕着手背睡得正香。 这是雁归楼的睡姿,可他为什么就不是小楼,个子长高了,身上荧火骷髅头和凤凰刺青全没有。 容貌没有小楼半点影子。 小楼从不喜自己靠近,可他这人却总在自己睡着时,偷偷爬上自己的床榻,拉过自己的手臂当枕头。 这人在军中怎么入睡,是不是自己不在时也会爬进侗林的房间。 想想就有些忿忿不平。 其实二殿下这想法是完全多虑了。 云天音只是记忆深处有梅笑楼的影子。才会对他亲近些。 但也仅限于自己的主动亲近,若君莫离靠近她,还是会被躲开的。 而他不在时,这孩子身受重伤,人都很少清醒,又怎会去侗林的房间。 君莫离见眼前小人,有点愤怒,合着你真把本王的府邸当成自己家了,可以随便折腾。 可是气归气,那险些失去的错觉也将他吓得不清。 见人还在,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本想将人抱进屋里睡,可一想到屋里床榻上被褥都来了这里,也懒得折腾了。 撩开帐帘,钻了进去,将人往里挤了挤,也委屈自己蜷着身子睡下。 这云世子倒与雁归楼有个共同特点,喜欢合衣而睡。 搂着这小孩,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凉。 让君莫离好端端地又做了那次被冻死在山谷的梦。 梦醒后看着自己被蜷了半宿的大长腿,怎么有种在儿童摇篮里过夜的感觉。 难怪何冬冬说自己都是当大叔的人了,比起他们,自己真的已经是大叔了。 再看身边小孩,中毒后浑身冰冷,竟有了种小楼就在身边的错觉。 这几天,君莫离将云天音照顾的非常好,脸上也有了血色。 云天音一高兴,手下就勤快了许多,她无论是弹琴还是作画都与战场有关。 那他与小楼在战场上失踪,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寻找他们。 自己有幸找到了其中一个,那另一个人的线索也必然是在他身上。 只是没想到中了十殿阎罗的云天音,身体每况愈下,很多时候中午睡去,再睁开眼睛时,连夜宵都错过了。 这孩子吃食更是令人发指的挑剔,比雁归楼犹甚。 因为不敢让外面人知道他的存在,别怨小筑没有仆从。 只得自己为他做饭。 从最开始的只会熬白粥,到后来煎炒焖炖也能做出几十道美味佳肴。 不为别的,只因那熊孩子不吃酒楼做的菜,尽管自己感觉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也是出自名厨之手。 可是食盒带回来,人家闻到一点菜香就跑开了,再想叫他回来吃饭根本不可能。 好嘛!这个人没有半点儿成为阶下囚的觉悟,这简直就是给自己请回来一个祖宗。 为了寻找小楼的线索,也只能忍了。 一个月很快过去,月圆之夜很快到来,这一次,云天音身上的伤还未好。 甚至都无法走出院落。 他依旧是弹琴,诉说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第173章 琴瑟声声里,谁的生命断送,谁重获新生 在江南的一个小村落,篱笆墙,小桥流水人家,几只鸡在篱笆墙下刨土啄食,院中住着一个小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活。 这日午间,丈夫外出归来,妻子孩子都很高兴。 男人拿着带回来的礼物给自己的孩子。 小妇人掏出锅里煮的半熟的糙米饭,给丈夫做了一顿丰盛午餐。 午饭过后,男人去午睡了。妻子怕孩子吵到丈夫休息,将两个孩子带到院中玩耍。 自己陪孩子玩了一会儿,又担心丈夫寝室闷热,拿着蒲扇准备给丈夫扇扇风。 可是进门后就见丈夫神情痛苦,口鼻中都有黑血在流。 小妇人吓得慌了,赶紧出去找郎中。 等郎中赶过来时,见丈夫已经回天乏术,且死因居然是中毒。 村人报了官,县老爷见那小妇人美貌,丈夫又常年不在家。 猜想定是那小妇人不甘寂寞,在家里偷了人,有了奸夫害本夫。 既然案件已经心中有数,那就等着小妇人签字画押,秋后问斩。 不料那小妇人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倔犟的很。 审了三四天,几番大刑过后,牙齿被打掉了,手指被夹棍夹断了,腿也断了一条,后背早被板子打的血肉模糊。 可她既不肯招认奸夫是谁,也不肯招认是怎么害死丈夫的。 村中邻里也作证,小妇人平日里恪守妇德。 只是没有办法,眼前的谋杀案需要一个凶手。 若这案子办成了无头案,对县令大人升迁有碍,他为了这次升迁,已经走了很多门路。 偏偏在这当口出了命案,案子断明了就是功绩,断不明就是污点,这怎能轻易揭过? 旁边百姓见那大人笃定,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小妇人真的外面有了人。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她的夫君也真是死的蹊跷。 百姓议论纷纷,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某次街上的一次偶遇,就是她去会情郎。 去年的某次下田时,见那小妇人满头大汗,地里的稻米收了一大片,是否她请的情郎帮忙? 县老爷一听百姓所言,更加确信那小妇人定是有奸情。 一拍惊堂木寒声道:“张王氏,你说你冤枉,可是村中有男劳力的,农忙后尚且不能温饱,你一个妇道人家,何以庄稼年年丰收,地里活计抢先干完?” 小妇人哭诉道:“大人明鉴,小妇人三更灯火五更明,一人拉扯两个孩子过活,农事从不敢懈怠,为此会比别人多收些,都是小妇人一手操持所得。”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给我打。” 棍棒落下,邻居看不过,哭喊道:“妹子,不如就招了!不然你会被打死的,招了就解脱了。要知道杀人犯在牢里是不会被人欺负的。” “不,她婶子,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长大,若我强行认下罪名,孩子长大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这时,从百姓中挤进一个小孩童,瘦瘦的,小小的,面目清秀。面色枯黄,眼睛却大而灵动。 孩童从衙役腿间挤上公堂,跪下施礼道:“大人,草民有办法让这妇人招供。” 那大人见这妇人抵死不认,也是头疼。 下面小孩,人虽小,竟也礼数周全,不觉有了几分好感道:“黄口小儿,有何话,快说。” 那孩子看了眼旁边,男尸死三四天了,尸体开始鼓胀,也有些发臭,这时眼睛、鼻子、耳朵都有黑血渗出。 男童用指尖沾了点黑血,凑上鼻端闻了闻。 似是心中有数,对县令大人道:“大人,可否请官差大哥去村中走一趟,将小妇人家中吃食拿来查一查。” 这时有衙役道:“大人,这小妇人村子离县城不足十里,属下去去就回。” 那孩子一听道:“不足十里,那不如我与诸位大哥同去查验,免得奸夫得到消息提前跑路。” 一听会有奸夫出现,事关自己前程,那县大人也紧张了起来:“本官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村落,养出如此不守妇道的刁民。” 说着不由分说也下堂来。 县老爷带头,衙役开道,后面衙差抬着男人尸体和如今残疾的少妇躯体,出城向村落而去。 百姓前俯后拥,就差红毡铺地了。 到了小妇人家中,那孩子让百姓都散开。 她则是去了灶间,见橱柜里有未吃完的半个白面饼子,与一碗鸡肉块放在一起。 而另一边米缸里的糙米也见了底。 她拿起每样馊掉的食物挨个闻了闻后道:“张王氏,你与孩子平日里在家糙米过活,丈夫回来后烙了白面饼子,还杀了鸡,这顿断头饭筹备的很是丰盛呀!” 语毕,见那妇人眼泪扑簌簌落下道:“平日里日子艰难,夫君一年难得回家几次,民妇只想让他吃顿好的,故而烙了饼子,还杀了一只母鸡给他补补身子,却不知夫君为何会中毒身亡。” 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那小孩道:“这话问的好。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见你炖鸡的手艺不错,只是这只鸡炖的少盐了,没滋没味,你们也真能吃的下去。” 小妇人道:“不可能啊!夫君说味道刚刚好。” “刚刚好,怎么!你没吃吗?” “没有,夫君要在家里待两天,我若跟着吃了。第二天夫君就没的吃了。” 县令似乎也听出了不对道:“大胆刁民,胆敢在鸡肉里下毒。” 谁知那小孩却道:“真是位贤妻良母,是你的贤惠救了你。” 转而又道:“麻烦差大哥去院中抓只鸡来。” 那衙差不知这断案与抓鸡有什么关系,见大人没反对也就照办了。反正篱笆墙下鸡也不少。 不一会儿,两个官差一人拎一只鸡赶了回来。 那小孩看似年纪小。手下却狠辣,随手扭断了一只鸡的脖子。 鸡血洒了一地,而后将那只死鸡扔进了猪圈里。 里面的小猪因主人出事无人喂它,饿得气息奄奄,见院中来了很多人,吓得躲了起来。 正这时,一只死鸡扔到面前,毫不犹豫吃了起来,可是吃完不多时,口吐黑血,四蹄一蹬,竟然死了。 这时所有人都懵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174章 君莫离再无所获,谁恶向胆边生 最后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小孩子身上。 那小孩装作无辜道:“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男人中了蜈蚣的毒而死。他吃了鸡,鸡害死了他。他俩有仇,不关我的事,也不关旁人的事。” 这话说的毫无可信度,而且声音里还透着股奶气,却让人不得不信服。 后来人群中一个郎中道:“是了,鸡食五毒,却不会被毒死,而它身上含的毒居然能毒死人,这也太玄妙了。” 正在大伙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篱笆墙下一只公鸡咯咯地叫了起来。 随后,几只母鸡也纷纷赶来,跑在最前面的那只母鸡一口叼走了悬挂在公鸡嘴上的蜈蚣,几口吞下。 那只公鸡见其他母鸡来晚一步,什么也没捞到,只好继续蹬起爪子继续刨了起来。 不多时,又一只稍小的蜈蚣被它啄了出来。 这一次,没等它叫,身旁的一只小母鸡已经抢进了嘴里吞下。 而这整个过程,院中数十人全程观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仿佛看到了在这群鸡的啄食中,男子倒下的身影和女人大刑过后,拖着残躯艰难过活。 琴声停止。 这一次,云天音没有哭。 琴瑟声声里描绘的是一个结局不算太坏的悲剧。 旁注:蜈蚣杀人案来自民间传说,年代并不久远,只是真实性无法探究 君莫离见她口吐鲜血,额上也渗出点点淡红,赶紧上前问道:“天音,云少帅。” “雁归楼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是你雇佣他与你一同灭了重骑铁甲军的,那一战,你们打的很辛苦,险些丧命,可是他后来怎样了?” “他去了哪里?你快告诉我。” “你刚刚讲的故事,那个孩子是不是小楼,他懂医术,他眼中容不得沙子。” “他看上去像个小恶人,却不声不响地将案子破了,小楼行事也经常这样。” “告诉我,我就不为师父报仇了。” “我偷偷放你走,让你想去哪就去哪,快告诉我啊!” 君莫离一遍遍地询问着。 可是云天音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过膝的长发在君莫离臂弯下铺洒一地,发上滴滴答答的红色汗水将两人的衣袍都染红。 眼见云天音全身疼痛,已无力动弹,即使没有张嘴,血依旧从唇角汩汩流出。 院中不断散出的冷香是云天音血的味道。 这让君莫离情绪失控,好想对眼前的人做点什么。 他将案上琴弦扫落在地,将云天音放在石案上。 云天音空洞的双眼依旧大睁着,双手双脚痛的都在不住发抖,却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 君莫离已彻底失控,对着那不断渗血的双唇就吻了上去。 那唇冰爽软绵,那血沁凉可口,如世上最美的甘露。 这样浅尝辄止,哪里够? 他捏着云天音的下巴,迫使云天音张开嘴,能令他索取更多。 能令他与之唇齿纠缠,唇舌共舞。 鲜血入喉,只感觉通体舒畅,身上的燥热也缓解了几分,不由分说解开了云天音的腰封。 衣衫敞开,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疤,似乎也带着别样的美。 他用手细细描摹,却感觉这样哪里够,心里有把火在烧,需要得到释放。 三下五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露出里面的胸肌。 向云天音身体压去,扑面而来的冷香令他心旷神怡,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再低头看时,发现二人身体贴合的胸膛满是血迹,顿时如遭雷击。 顾不得云天音,也顾不得询问小楼下落,抓起外袍向门外奔去。 出了院门,倚在厚重的木门上,举头望天,圆月高悬。 他将后脑重重撞在木门上,他在干什么?他竟然精神失控,险些强要了自己的仇人。 这怎么可以? 那是一个小恶魔,是整个西齐的罪人,他应该将云天音交予父皇,让父皇将他按罪论处。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他应该将他送去小倌馆。 他的血能让人失控,有迷惑人心的作用。让自己险些折在他手里。 既然如此,为何不成全他? 一条恶念在心中升起,一条毒计在脑中形成。 现在可以说是四国人都在找他,为了大梁那高额的悬赏金,也为了前朝宝藏。 云天音虽与此事无关,但他接触了雁归楼,必然被卷了进去。 好在有了云天音的卷入,大梁雁归楼的那些产业,总算是保全了。 君莫离倚着厚重的朱漆木门站了一夜,院中云天音赤着上身在石案上躺了一夜。 她身上的血冷香味扑鼻,被满天的蚊子喝了够。身旁也死了蚊子无数。 这十殿阎罗的毒也太过霸道,云天音身下衣衫连同石桌都染成了红色。 照这样下去,她能不能撑过下一个月圆之夜,还很难说。 这人身上的血没有半点儿腥气。 君莫离也懒得费事,没有为她清洗。 直接将人带回室内床榻上。 喂了点续命的药,应付了事。 不知是国师的药出了问题,还是云天音的身体出了问题,这副身子破败的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有了上次的经历,知道这人近期不会醒来。 他不放心师父一家,就去了李府。 李府门前再次挂上了白幡,原来是昨天夜里他的师娘过世了。 他还未走到灵堂前,早已是泪流满面。 或许这世上再也没有对他好的人了。 云天音,这个与小楼拥有着差不多身高,不相上下武功的人,将他的小楼,他的铁甲军,他的亲人一并毁去。 他要如何做才可报得此仇? 云家的人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他,可这哪里够,他想毁了那个人。 用世间最残忍的,最肮脏的手段让他扬名。 让世人看他是如何跌落成泥,化成飞灰。 他的名,他的誉,他的一切,就算毁的彻底,也难消心头之恨。 在李府忙了许久,烧过了头七,宾客散尽,门庭渐渐冷落。 丫头仆从打发出府了大半,元帅府这几年的荣光也渐渐落下帷幕。 回到别苑小筑,依旧大门紧闭,后院的云天音依旧安静地睡着。 见云天音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看来第三个月圆之夜,是撑不过去了。 几天后,他驾着马车将人送到了京都最大的一间楚馆——乐凰阁。 那里有最豪阔的达官显贵,也是最污浊之地。 那些人有着最令人难以启齿的嗜好和手段。 若是云天音去了那里,就算是尸体也会被剥落几层皮。 第175章 杀人尚且不诛心 若是云天音去了那里,就算是尸体也会被剥下几层皮。 入门后,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香风迎面扑来,娇嗲的调笑声,声声入耳。 与楼中鸨子打过招呼,上来个龟奴,将人抱进了三楼寝房,随后在门外挂起了粉色的纱灯,写上玉兰公子,十五。 君莫离看得莫明奇妙,楼中鸨子介绍道:“这粉色代表着里面住的是个青倌人,纱灯,代表年纪尚小,等待拍价。” “公子放心,这灯笼只要挂上,那些恩客就会盯上,到了竞拍那天,保管给您拍个好价钱。” 这老鸨年过五旬,依旧穿着少女才适合的浅粉纱衣。 口脂涂的相当重,说话时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间,就会露出里面森森白牙。 笑的眉眼弯弯,糊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脂粉扑簌簌往下掉。 这家妓馆是三皇子的产业,平日里作孽无数。 今次事情一过,也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身在妓馆,君莫离又想起了救于慧萱主仆之事,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怅然若失,转身下楼而去。 那鸨子见年轻人满脸菜色,脸颊上还有个黄豆粒大的黑痣,痣上长了几根毛,看了就让人不舒服。 见他走了,也不阻拦,这种哥哥卖弟弟的她可没少见过。 娶了妻子,容不下弟弟的并不稀奇,毕竟一家人口粮就那么多,多一张嘴吃饭就会缩一点肚皮,谁还不是先为自己考虑! 只是那鸨子等了两三天也不见小公子醒来,幸好人还活着,只怪他的哥嫂太狠,将迷药灌的太多了。 看着那半张倾城绝色的脸,另半张脸带着面具,若是整张脸露出来,会是怎样的迷倒众生? 只可惜他的哥哥送人来时,提出了两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不许摘他面具。 又过了一天,那孩子醒了,鸨子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门牌上已经标明了玉兰公子的竞拍日期,若到时候人还昏迷着,谁还肯出价! 可是见到苏醒后的玉兰公子,鸨子心里也犯了嘀咕,这小孩子不哭不闹,也不说话,似是智力不全的样子,这就有些难办了。 那么美的容貌,亮出去日进斗金不成问题,可若是个痴儿,把玩起来会少了很多情趣。 一次两次奔着美貌尝尝鲜没什么,日子长了,谁会把心思用在一个傻子身上? 那些贵人可是好面子的,说出去也掉份儿不是? 君莫离送走了云天音,又回到了李府门前,徘徊了许久却没有进去。 以前师娘在,尽管病着,他还有一份挂念,进去探病也理所应当。 如今师娘也去了。 这家里只剩下寡居的妻妾。和襁褓中的两个婴儿。 即使心中记挂,也不方便探望。 许久后,他轻敲了几下门环,将手中的老山参、血燕窝之类的补品和一些小孩子的用品递给了门房后,骑马走了。 他心中烦闷,找了个酒家,喝了个酩酊大醉。 记得上一次喝醉,他丢失了小楼。 后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人找到。 而这一次,他已经没有能失去的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小师弟也参军了。 太子疯癫,也没有人再派杀手追杀他了。 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师父师娘都还在,两位师兄也都活的好好的。 他带着小楼进府。 正想将小楼引荐给师父一家。 却见师父胸前被人捅了一刀。 那持刀的手已不是蟒袍箭袖的云天音,而是黑衣黑袍的雁归楼。 君莫离瞬间惊醒,额上依旧冷汗涔涔。 见人醒来,侍卫肖风将一碗醒酒汤端来道:“主子醒了,喝了这个勉的头疼。” 君莫离几口灌下去道:“肖风,你怎么在这儿?” “前几天遇见了侗林,主子,您派他出去办事,身边怎么不留个人服侍您?” “不需要。对了,你通知下去,这个月十五,大梁云天音世子,要在西齐乐凰阁竞拍初夜。” 肖风讶然道:“主子,您这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被俘了。” “主子,那您这么做会不会与两国和平不利,战事可刚刚平息。” “无妨,老梁皇正在四国通缉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咱们圣上。” “放心,乐凰阁是三皇子的产业,火烧不到我身上。” 肖风道:“不过若是将人交与圣上,可以向梁皇要求割地赔款的。” “那些与我无关,师父满门血案,这账要与他好好算,没那么便宜放过他。” “记住了,十五日当天。要将消息传遍天边地极。” “还有,那天你找人拍下他,至于他的恩客,就让师父的先锋官去!” 肖风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李元帅的先锋官是在熊窝所得,一身黑毛,口齿流涎,不会说话,形如夜叉,智力也仅如几岁稚童。 军中人都称他半兽人。 他平日里有两大喜好。 性淫,因受智力所限,不分男女,不分人兽,万物皆可。 再就是杀人,只要你将该杀之人的衣服给他看,保证杀不错,也保证杀个片甲不留。 在上次与云军对战时,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 只是此人痴傻,平日里没有战事时,怕他骚扰军中兵士,也只能锁在笼中养着。 叫他先锋官,也是给他安个军衔,让那些小兵平日照顾他,尽些心。 不过名符其实,当真就是冲锋陷阵的。 安排这样的人? 毕竟云世子也是名门之后。 本人也算一代名将。 经过此番折辱,估计只有血溅乐凰阁的命运了。肖风心说。 君莫离知肖风心中所想,虽是敌对关系,但爱才之心人人都有。 自古名将与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都是命。 向肖风挥了挥手,待肖风走后,自己也无事可做,不知那小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人醒了没有? 想了想,待到入夜,换上了夜行衣,飞檐走壁,悄悄前去了乐凰阁。 这些走江湖的把戏,说起来还都是雁归楼教他的。 路上行人见稀,可百柳街才正是热闹开始的时候。 整条街都弥漫着脂粉气息,各种淫笑声,莺声燕语,伴着丝竹管弦,不眠不休。 其中最大的那家乐凰阁,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第176章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整条街都弥漫着脂粉气息,各种淫笑声,莺声燕语,伴着丝竹管弦,不眠不休。 其中最大的那家乐凰阁,更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这里是男人的销金窟,是男人的乐土。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可以享受当朝皇帝也享受不到的纸醉金迷。 巨大的花灯照的满街通亮,脂粉气息从街头飘到了街尾。 这里的姑娘和公子更是个个色艺双绝,论容貌论才艺,就是宫里娘娘也比不得。 君莫离对眼前的红粉世界完全无感。 他几个纵跃,跳上楼顶,揭开一片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向下望去,果见云天音清醒了。 此时的他双手被吊在一个刑架上,双脚腾空,脚下放着一个炭盆,像是很热,双脚不停的踢蹬着。 那鸨妈道:“怎么样?小公子,告诉妈妈,热不热,只要你说出来,妈妈就放你下来,还给你水喝。” 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诱哄道:“小公子,说出来,随便说点儿什么都行,喊两声也行。” 见云天音依旧不开口,继续道:“要么你就哭,掉几滴眼泪下来,妈妈就宝贝你。” 云天音尽管全身难受,挣扎不休,可那只是身体的本能。 那鸨妈见哄骗无效,也失了耐心,掐着她的下巴,抬起脸来就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看得屋顶上的君莫离也是瞳孔一缩,顿时拳头攥紧。 可转念一想又缓缓放下。 那鸨子手上金戒指戴了好几只。 一巴掌下去,孩子脸上就是红红的几道血印子。 而那孩子一抬头间,目光与屋顶上的君莫离对视。 君莫离似乎想起了什么,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孩子,被绑在刑架上,周身铁链缠绕,痛苦挣扎不断,也同样用那么一双空洞迷茫的双眼,望着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是谁,一个片段在脑中闪过,再也抓不住任何讯息。 君莫离再回过神来,见那鸨妈正在给云天音的小脸上药,还碎碎念道:“我的乖宝贝,是妈妈错了,再也不打你脸了,这么细嫩的皮肤,划破了,得瞎多少银子?” 这时旁边一龟奴也道:“妈妈,这孩子或许真的是个哑巴,要不就放弃!” 那妈妈怒目道:“你懂个屁,大爷们下场子是来找乐子的,就这么一块木头,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就算不会说话,好歹会喊会叫也成。你给我继续调教,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人也甩门出去。 君莫离回了别苑小筑。 第二天,日上三竿,雀鸟在枝头吟唱,树上的秋千架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君莫离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像是女娲娘娘造出芸芸众生后剩下的边角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 可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需要他,他也不需要别人,他想保护的人都失去了。 曾经保护他的人也弄丢了。 活着的意义好像并不存在。 人生八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每天睁开眼睛,都有一种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感觉。 找不到活着的价值。 中午时天气很热,他去了后山冷泉,远远看见潭边一抹小小身影。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待走到近前,出乎意料,那个人怎么会是云天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里捧着小楼的那只雪白洞熊,一人一熊玩的欢快。 那个孩子也上扬了唇角。 洞熊亲昵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半张小脸,她也捧着那毛团子往额上贴了又贴,熟稔的程度如同多年老友会面。 洞熊很少与人这般亲近,就是自己也不行,他怎敢动小楼的东西? 昨晚他还被吊在刑架上,今天谁带他来的? 难道是侗林回来了? 不可能,这件事并未让侗林知道。 见到云天音又想起师父飞向半空的头颅,三具漆黑的棺材,李府紧闭的大门。 师娘见到元帅面目全非的头颅,二儿子肢体不全的尸身,当即昏死过去,或许那时就已经注定她在劫难逃。 恨意来的猝不及防,可那个小孩发现了他后,竟然跑到他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显然将他当成了亲人。 却不知这一次回来,等于是天使扎进了恶魔怀中,注定会被撕得粉碎。 许久后,君莫离抬起他的小脸,见他满脸泪水,其实这孩子并不是不会哭,只是不想顺了那些人的意,不想取悦他们。 见那孩子打着赤足,足上的几个水泡早已磨破,流着血水。 只好告别了洞熊,将人抱回了别院。 孩子手上、脚上有很多针孔扎过的痕迹,这是楼里调教人的手段,这样做不会留下疤痕。 要知道他们的容貌和身体可都是代价而沽的。 云天音有一头漆黑如墨的过膝长发,平日里君莫离也时常把玩。 可今日给他梳头,见他露出痛苦之色。 细看下,他的头皮也被扯的大片大片的红肿。 只得帮他简单地系上发带。 若有人这样对待小楼,一气之下可能连人家祖坟都给刨了。 可是那人换成了云天音,就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心里酸酸的,有落泪的冲动。 这又怎么可能?就算是共同生活了三个多月,也绝不能对这个人心软半分。 这人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命中劫,他们的仇不死不休,无从化解。 这一天,骄阳似火,百柳街,依旧淫靡之气不散。 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因为今天四国动荡不休,惊人程度不亚于当年凤凰女的传说。 一大早皇家、王公大臣、官员百姓,市井流民。 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消息。 大梁西北军云家少帅云天音世子,在西齐国王都乐凰阁拍卖初夜。 云家人活该受世人瞩目,每一次事件都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 这些年中最小的一次事件,也许就是云家四子去青楼找姑娘喝花酒了。 而这一次太震惊了,无人敢相信是真的。 尽管如此,各路江湖人士依旧纷沓而至。 老梁皇也整顿兵马,企图抓回叛将。 第177章 无国界行动,谁的命可以车载斗量 老梁皇也整顿兵马,企图抓回叛将。 西齐皇帝一听此事,第一时间命禁卫军查了乐凰阁,但直到将所有账目伶人入册时间全部核对。 也没发现哪个是云天音世子,今日竞拍的玉兰公子是被他哥嫂卖出来的。 孩子不光不会武,还是个痴儿,可以说是除了半张脸好看,哪哪都不行。 禁卫军将伶人名册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兄嫂家的哑巴弟弟,也确有其人。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兄嫂家真正的弟弟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君莫离的暗夜成员刚巧查出了他们的埋尸地,所以他们只好顺从君莫离的安排,承认他们的弟弟是被卖进了乐凰阁的玉兰公子。 事实确是他们的弟弟瘦小枯干,长得也丑,别说是乐凰阁,就是普通的馆子也没人要。 否则,他们怎会狠下心将其杀死。 就算是随便找个馆子卖一两个铜板,也能换回几个白馒头不是。 禁卫军查询无果后,只得将乐凰阁主事挨个训斥一顿,悻悻离去。 这样一来,乐凰阁竞拍活动也只能拖到了下午进行。 其实鸨妈更希望禁卫军把这次竞拍搅黄了才好。 因为三天前那夜,宝妈离开后,那龟奴亲眼看着云天音从刑架上撸出了双手掉进炭盆中,然后踢翻炭盆逃出屋去。 他当时以为那孩子被烧伤,无法向鸨妈交代,可一个愣神,人就不见了。 后来悄悄翻遍整个乐凰阁也查不到人。 有三皇子撑腰,禁卫军只耽误了一个上午。 下午鸨妈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举行竞拍仪式, 以往竞拍,姑娘公子都要盛装出席。 但这一次本人不在场,望着台下一个个凶神恶煞、身高过丈、面如黑炭、服装各异的人群。 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奔着云天音和前朝宝藏来的。 鸨妈灵机一动,只得装作不知,强颜欢笑道:“各位大爷,奴家给大家赔礼啦,要说我们玉兰公子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 “这不,一听说今日竞拍,连宫中的贵人都惊动了呢!不过我们玉兰公子也是个孝顺的,知道妈妈这些年教养他长大不易,可是连贵人们都谢绝了的。” “只是孩子还小,受了点惊吓,这会儿是不能出来与诸位大爷相见了。” “好在玉兰公子也是个懂事的,为诸位赐下一只罗袜,让大家先赏玩着,晚些自会出来相见。” 这鸨妈也是风月场老手,又有三皇子做靠山,知道这些四国中的江湖莽客不懂京都。 仅靠一张舌灿莲花的大嘴,将那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的如数家珍一般。 她那般从容淡定,旁人自然是信服的,那些江湖莽客能来到这里。 自然也都是带了脑子出门的。 前朝宝藏,雁归楼、云家人,几方搅在一起,如一潭泥浆,深不见底。 雁归楼行迹神诡莫测,已经成了大梁最神秘的人物。 找他不易,但云家少帅不同,因为老梁皇在通缉他,他又是西齐的罪人。总也不能藏着一辈子。 灭铁甲军不容易,战场上下来难免负伤。 而那时大梁通缉他,西齐就算是恨他入骨,但他有利用价值,反而安全些。 他完全有可能躲入西齐。 有这种想法的人,全都殊途同归,暗暗潜入西齐,等待时机。 要是踏雪知道了,非说句“狡猾的人类,老子的计划都被你们窥破了。” 今日这些人果然占了先机,早早就光临了乐凰阁。 尽管禁卫军盘查无果,犹不死心,还在等待。 至于竞拍,一群草莽哪有什么银钱?他们无非是想空手套白狼,将人劫走而已。 但那只罗袜入手清凉,上面还带着幽淡冷香,正是那天龟奴在给云天音脚下加炭盆时,从她脚上除去之物。 这一只罗袜小巧玲珑,似乎是透过罗袜能看到玉兰公子的小脚。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为这一只罗袜,今日也要目睹玉兰公子芳容,若能拍下此人更是人生幸事。 一时间还不等龟奴喊价,人群中就开始开价不断,鸨妈见目的达到,悄悄挥去额间冷汗,隐去幕后。 只希望三皇子救场及时,能为她寻来容貌上乘的小公子。 回到玉兰公子房中,焦躁不安的心情本欲破口大骂,却见床上端坐一个矜贵少年。 他通身白衣,里衣,外衣云锦丝层层缠绕,腰间的腰封缠绕了三道,鸨妈以为是三皇子找来的替身。 但一看还真的是那个玉兰公子。 面具除去,整个人美的如天外飞仙,令人不敢直视。 而这着装,细看之下就已明了,这只是半匹云纱将人包裹,等同于没穿衣服。 这人是谁送来的,若是三皇子将人找到后暗中送回,真该夸一句好有情趣。 可若不是三皇子送来的人。 那这个人是谁,半匹云锦丝,价格可不菲,寻常百姓劳作一年,连方帕子都买不起。 那这孩子就不应该是缺钱的主。 怎会被卖掉,还有这衣服,就是围了半匹布在身上,等同于没穿,这简直就是折辱了。 他难道真的是那个云家少帅云天音。 想到此,老鸨也不禁吓得两股战战。 冤家,真是冤家。 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赶紧夺门而出,去与三皇子核实。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门,一众龟奴就将云天音拉了出去。 轻纱拂面,若隐若现间依旧能窥见云天音的云鬓娇颜,雪肤花貌,玉骨冰肌。 让人见之忘俗,场中众人多为江湖草莽,可也并非不懂美丑之人。 全场立时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到众人暗暗吸气声,吞咽口水声。 云天音赤着双足,有龟奴领着她走在红毯上,云锦丝纱叠成的长裙逶地,拖出很远很远。 他们走的是乐凰阁独有的特色——空中鹊桥。 由龟奴带领着从一端慢慢前行,拱桥的另一端则是身穿吉服的今夜新郎。 虽然只是一夜夫妻,但乐凰阁将此事办的比真正的大婚还要隆重。 这让许多年轻贵公子都暗中较劲,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掷千金的豪阔,既展现财大,又展现势强,可是为那三皇子敛财无数。 因而三皇子有一支暗卫,常年在全国各地搜罗美人,男女不忌,也犯下累累血债。 云天音这边,鹊桥刚走上一半,鹊桥那边开始热闹起来,所有人都疯狂了。 第178章 清醒,谁,白马轻裘正少年 云天音这边,鹊桥刚走上一半,鹊桥那边开始热闹起来,所有人都疯狂加入,以求与美人共度春宵。 最后是一个黑衣大汉将沉甸甸的包裹打开,里面硕大的狗头金,简直闪瞎了人们贪财好色的狗眼。 众人望而却步,黑衣大汉胜出无疑。 但他谢绝了龟奴为他更换吉服的好意,从人群后拉出来一个据说是他弟弟的人,一个口齿流涎,一身脏污的矮胖怪兽。 只见那怪兽头发蓬乱,衣服黝黑锃亮,似从没换洗过。 身上腥臊气不断袭来。 再细看,那衣服褐色中掺杂着黑色,黑色中掺杂着褐色,竟是由血凝成。 而此兽更是横向宽竖向窄,一身黑毛,大大的胖脸,五官拥挤在一处,简直无法用人字来形容。 若是经常服侍他的小兵在,就会向大家解释:他家先锋官并非是不爱洁。 他只是依然保留了熊的特性,每次战事结束都会就地翻滚,将身上的血与沙土融合。 就如黑熊将皮毛滚上泥土和松油成为自己的铠甲是一个道理。 可是小兵不在场,没人解释,大伙儿只感觉莫名。 这人一掷千金,为弟弟买俏追欢,怎不将他收拾干净些? 那人见龟奴好心地将喜服捧去给他弟弟,正色道:“我家弟弟向来是个急色的,不喜欢这些虚礼。” 但那龟奴也暗暗叫苦。 这可如何是好。 若今日玉兰公子被这兽人染指了,那以后他在楼中的前途也就没了。 尽管长得漂亮,可谁会喜欢被这家伙染指过的人? 而且以这兽的野蛮程度,过了今晚,那玉兰公子有没有命在,都很难说。 他已经找人去通知鸨妈,希望赶紧通知三皇子救场,看能不能保下玉兰公子。 这公子人美又身世可怜。 也怪御林军今日抽风,查什么楼内藏匿云世子,将那些达官显贵吓得不敢前来趟这趟浑水。 否则的话,就依玉兰公子出场时的阵仗,今日那个人的那点儿金子,也不一定能胜出。 龟奴实在无法,只见那人土行孙一般,咚、咚、咚、踏上鹊桥,震得鹊桥上的鲜花乱颤。 他当真急色,竟然上前就去撕扯玉兰公子的纱衣,想当场成其好事。 后来是龟奴指了指三楼悬挂大红喜灯的那一间。 才迫不及待地带玉兰公子走上楼去,那黑衣大汉见楼上房门紧闭,一切已成定局。 看了看楼外围,与简单易容的君莫离目光交汇。 见君莫离点了点头,向众人道:“云天音杀我军主帅满门,如今已残躯服侍我军最肮脏的,淫邪之人,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哈哈哈!” 话又重复了几遍。 身影一闪,顿时隐去。 这时老鸨子带人匆匆赶来,她已问过,此人不是三皇子找回来的。 那此中关窍已经了然,她急急赶回,就是想阻止今日之事。 若能确认那人是云天音,交予三皇子也是功德一件。 只是当她赶回来时,知道已经晚了。 楼中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奔着三楼而去。 老鸨子知道大祸临头,坐地嚎哭。 君莫离冲在了人群最前面。 他以前听说过先锋官之事,并未亲见。 今日见楼上房门紧闭,心下一沉,顿时慌了,似乎有什么即将远去。 关于情事,其实他懂的不多。 无论是皇子还是世家公子,成年后都有长辈安排通房丫头教习。 但他是被世人彻底边缘化的人,无人说教。 以他的皇子身份和冷傲孤清的性格,也不可能去青楼厮混。 最荒唐的一次还是与小楼去救于慧萱之事,也没觉得有何不同。 只是脂粉气重些,姑娘衣服单薄些,爱动手动脚些。 但今日那先锋官撕扯云天音衣服时,让他有了很大触动,仿佛撕扯的不是衣服。 是他的心脏,因为那人欲做之事,正是他以前想做不敢做之事。 见人群涌动,他也一马当先,别人是为了宝藏,想将人劫走。 而他是想将人私藏起来。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就像他的玩具,即使再不喜欢,也不许别人染指,只准许自己亲眼看着他跌落成泥,由他亲手毁去。 他不想让他的哑奴承受那样屈辱。 房门紧闭,被他一脚踹开,身后人紧随而至,却被暗夜里的人拦在了外面。 进到房间,他看到先锋官倒地的身影,和云天音冰寒刺骨的眼神。 他清醒了。 云天音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怎么穿成了这样。 但她知道是冰火蛊毒发作了,就在父亲身死的一瞬间。 毒发之后的事情混混沌沌,直到鹊桥上那先锋官向她走来。 那个人于战场上杀人如麻,手中兵器游走如龙蛇。仿佛他就是为杀人而生。 战场上云天音多想将此人除掉,可是当时父帅重伤,出不得半分闪失,只得放弃。 这却成了她中毒后的最大执念。 若不是见到此人,她还不会清醒。 见周围环境后,云天音迅速镇定下来,她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还在战场上。 于是就任由那个人带她上了三楼,进屋后,躯动手镯里的小蛇杀死了他。 杀死那怪人之后,见门外冲进一人,这个人她有印象。就是战场上被她用眼神吓住的人。 她能猜到自己或许人在西齐。 正在琢磨脱身之计,忽听外面街道上传来踏雪的长嘶。 她恨声对那人道:“你对我有一次不杀之恩,今日饶你不死。” 说着一声长啸,手掌击碎窗扇,向楼下跳去。 尽管此时的她武功尽失,但她相信踏雪会接到她。 今日的百柳街格外热闹,百姓听闻乐凰阁里出现了云天音的消息。 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在那里干什么,而是想一睹嗜血魔童的尊容。 北境与西齐两场战役,死亡七十多万人,而他竟以四十几万兵力保卫了自己的国家,扞卫了自己的领土。 百姓眼睛不瞎,她的能力天下人有目共睹。 夜幕降临时,只见一白衣仙子从三楼飘落而下,衣带飘飞,趁着月华如练,如凌波仙子降凡尘 地上一匹白马人立而起,马上黑衣乘客一蹬马蹬,飞上半空,将人接在怀里,而后骑马远去。 楼上的君莫离也只见到了这一幅英雄救美的场景,而闻风赶来的禁卫军却连踏雪登起的烟尘也没赶上。 君莫离的目光一直焦灼在云天音身上,连马上客是谁也未见。 待回过神来,才想起云天音在西齐竟然有同党,不及细思,从三楼一跃而下,然后纵马追去。 第179章 背叛,谁前尘往事皆忘,谁恨欲成狂依然临别赠药 君莫离追出城外数十里,见到了那白马黑客。 竟然是骑着云天音战马的侗林。 君莫离怎么也想不到带走云天音的,竟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卫。 勃然大怒:“侗林,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背叛我了吗?” 侗林也针锋相对:“主子,我没有背叛,但这云家世子,今天我非带走不可。” 君莫离恨上心头:“你这又是何必?各国的人都在找他,沾上了前朝宝藏之事,非死即伤,将来你也会如此。” 侗林眼睛泛红,目眦欲裂,狠声道:“那又怎样?我父母都死在乌族铁蹄之下,云家人为我父母报了仇,就是我的恩人。” “四国本就同气连枝,如何内斗侗林不管,但这孩子一场战事,为草原和边疆百姓带来和平。我敬他是真英雄,必须救他。”说着,言语间透着几度疯狂,显然对君莫离今日所做已是忍无可忍。 君莫离冷冷道:“可他今夜毒发,你为他做了什么,过后他都不会记得,他还有可能杀了你。” “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今夜之后,必死无疑。” 侗林歇斯底里:“这些无所谓,不记得又如何,他那满身伤痕都出自我手,索性还他一条命,就当谢罪了。” “主子,您也收手!我只恨自己悔悟太晚,为他吃下了十殿阎罗,害他命悬一线。” 这时君莫离也显出几分疯狂:“侗林,该收手的是你,你现在带他走,你也会被人盯上。识相的,把人交给我,剩下的事,本王会处理。” 云天音武功全失,内力全无,内心却清醒着,原来这些日子自己是中了十殿阎罗。 她的记忆恢复了一些,语言也跟着恢复了。 见这主仆二人为她反目,不禁劝道:“侗林,放我下来,谢谢你相救,送到这里可以了,人各有命,以后的路本王自己走。” 侗林见怀中的孩子,曾经的敌国少帅,少年将军。 如今身着白色纱衣,这纱衣轻薄如蝉翼,裹了多少层,隐隐还能见到内里胸肋间烫伤的痕迹。 又险些雌伏在男人身下,这简直是作为男人的奇耻大辱。 不觉内心翻滚,悔不当初。 这孩子。 几个月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独闯大漠草原,杀得乌查木联军闻风丧胆。 而今窝在自己怀中,别说走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怎不叫人心酸,又恨不能以身相替。 侗林幼年经历自己家园被毁,亲人被屠,那时已将眼泪流干。 如今泪水滴滴答答落在云天音脸上,身上,让云天音也不禁动容。 这个一路带着自己逃亡的,敌国皇子的侍卫。 是什么支撑着他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背叛自己的国家,甘愿沾染自己这一身的麻烦。 这时见侗林剑指着自己的主子破釜沉舟道:“主子,这孩子我必以命相护。若今日不死,他日归来后以死谢罪,全凭主子处置。” 君莫离也将手中剑指向了对方,他果然没料错,侗林早有叛主之心了。 这云天音到底是个什么人,人都不清醒就将自己的得力干将收服了。 却听侗林说话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侗林再劝您一句,那雁归楼武功超绝,又是前辈,他与这孩子如何交易,后果如何,岂非不能预料?又岂非不能承担?你把他的失踪和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全算在这个孩子身上。公平吗?” “难道就因他从战场上侥幸活了下来,就该背负这些罪孽?” 见君莫离不为所动又道:“李元帅之死,战场上的事,你我都清楚。平心而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君山之战是太子屠杀村民引起,圣上不思安抚民心,以作赔偿,杀害人家八皇子,害得云家人一门忠烈,却冠上了叛国的罪名。” “他的父帅戎马一生,死后一杯黄土埋身,连个墓地也没有,你们够狠,够绝。” “你们父子好手段,我为有这样的君主而感到耻辱。” “雁归楼与天音世子,二人本也是叔侄关系,你这样伤他,待他日雁归楼归来,又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云天音其实与你是一路人,将来你会欣赏他的,给自己留条后路!各为其主又怎会是他一个人的错!” 君莫离一直未语,听着侗林那歇斯底里的声声控诉与咆哮相劝。无动于衷。 但听到他日雁归楼归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心下动容,不自觉放下手中剑,将马也退了半步。 他败了,不是败给了侗林的指控,也不是败给了云天音的善于蛊惑人心,而是败给了雁归楼。 他喃喃道:“可是雁归楼到底在哪?” 云天音听他主仆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听到父亲的死讯不觉浑身冷透。 可那所有的事,就像是隔着一层纱,也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 全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感觉。 前尘往事皆忘,脑中一个个片段闪过,却串连不起她十几年的人生。 至于雁归楼,更不知是人是物,是大雁还是楼阁。 听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侗林,告诉你主人,雁归楼,我不识得。” “什么,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君莫离有些呆若木鸡,所说的话也未经大脑,都是下意识地出口。 “本王确实不识。没能帮到你,惭愧。” 这话扎心了,简直让君莫离无法承受,他怎会不识,那这三个多月的囚禁又算什么。 这打击太重,他不接受。 可是以云天音的本事,自然也不谑与他说谎。 想想恨声道:“侗林,只怕你心心念念的人,今夜就难逃一死。” “本王受之安然。”云天音坦然道。 “你” 又是本王,对,老梁皇曾封他乐安王,云擎天已死,那镇北王与一字并肩王的称号也会世袭到他身上。 小小年纪,三王爵位,也不怕被压死。 一时气愤将一物抛向了侗林冷冷道:“收着,他毒发时,那血液会乱人心智,致人疯魔,你要小心,莫要靠近他。” 君莫离实在无法从云天音刚刚的话中反应过来。 他们怎会不识,雁归楼亲口说过,他是云擎天好友。 江湖传言,也说雁归楼受雇于此人,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怎么不识。 僵立半晌,才渐渐回魂。 见侗林扬鞭离去,君莫离自然是明白的,这是纵虎归山了。 云家军从四国建立以来,就游离在政权之外,如今主帅身死,几十万将士偏安一隅,如同宝刀入鞘。 将来是继续镇守北疆,或是就地解散,还是开疆扩土自立为王,全系在云天音一人身上。 云天音的身份本就令老梁皇忌惮,倘若能寻回将军印,朝廷收回了兵权,到那时云天音也就再无利用价值。 平心而论,这孩子命途多舛,他也许是上天派下来历劫的。 踏雪疾行了半宿,前面的路越来越荒芜,马上二人急于逃命,谁也没有想去的地方,更不关心现在到了哪里。 可是侗林却渐渐感觉出了不对,云天音身体忽冷忽热,隔着衣物传给他的体温都相当怪异,一会儿冰冷刺骨,一会儿又如同滚油煎。 是十殿阎罗的毒发征兆。 如同人在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全身剧痛,远比剥皮抽筋来的更狂野。 想那每日万蚁噬心的痛苦,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抓痒痒, 第180章 弟子来了,谁武功绝世,江湖上却没有她的传说 云天音额前见汗,而且汗水也开始出现淡淡的粉红色,还有隐隐的冷香从身体里散出来。 她此时眼前又开始出现了上古巨兽的血盆大口和森森獠牙。 还有巨兽口中喷出的火舌不断地灼烧着她的身体。 向上看,天似熔炉倒挂,猩红似血的燃烧物不断向她身上倾倒着。 向下看,地在崩裂,冒出的滚滚浓烟漆黑如墨,追赶着想要吞她入腹。 闭上眼睛,这些东西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是怎么也摆脱不掉。 云天音知道这是幻觉,她可以什么也不做,只等毒发过去,或是毒发身亡。 但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打在身上的热浪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 她此时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却还是艰难道:“侗林,离开,带…踏雪…走,对…踏雪…好。” 这是三个月以来云天音和踏雪第一次相聚。 而今危险在即,又只能匆匆别过。 侗林知道云天音毒发有多可怕,单凭一双肉掌就毁了一座庄园,找不出攻击目标就自残,这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远远地避开。 可侗林也知道,如今云天音没有内力护体,以他轻如浮毛的肉身能撑到这第三个月,已经是奇迹了。 过了今晚,也许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融成一朵浮云,乘风归去,再也不复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的看着,待这一切都过去,是带云天音去医治,还是为他收尸,全凭天意,全看造化。 侗林现在所有的心境只能用两个字表达,后悔。 后悔当日不该将已经把自己埋葬的云天音,从坟冢里拖出来救活他。 后悔不该听主子的话,喂他吃下这剧毒无比,又恶毒无比的十殿阎罗。 回想这三个多月,云天音神志不清,口不能言,每日在酷刑里煎熬着。 到最后这一日,神情虽不再涣散,可也只是开口说了几句话。 多活出这三个月,对于他而言,是负累,是无奈,是别无选择。 侗林正在思忖间,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眼下没有战事,这伙人大多是朝着云天音来的。 可再看云天音,已然毒发,根本不能将他带走。 侗林牵着踏雪急的不知所措,心想只能将来人引开,拖得一时是一时。 只希望云天音的毒发时间能早点儿过去。 他每次毒发之后都会昏迷很久。 可自己却不能像当初踏雪那样,带他找个安全的栖身之地。 这人有的时候还真不如一匹马。 侗林打马扬鞭绝尘而去,果然听到身后的马匹朝自己追来,一路穷追不舍。 好在踏雪脚程够快,总是有那么一小段距离令他们难以追上。 转眼已经跑出去了几十里,侗林心道:没事了,就算现在被他们追上,也离开了云天音,他们还能怎么办? 只要我不说出云天音在哪儿?这大晚上的,想找个人儿也没那么容易。 却听身后一队马上客向他高喊:“师父,停下来,弟子接您回家。” “师父,快停下,咱们回家。” “师父,师父,咱们回家。” 侗林听起来有点儿懵,怎么有人叫师父。 谁的弟子? 当然不是自己的。 那就有可能是云天音的。 云天音武功那么高,自然是有师门教习才对。 只是他刚刚成名,就被折了双翼,所以这江湖上没有他的传言,不知师承何处。 但他的文治武功,当然不是无师自通。 肯定是有师门的才对。 难到他已经有了弟子。 想到这里,侗林刚缓下速度,一队人马就来到了他面前。 这几人年方不到二十,可若当云天音的弟子,却显年龄偏大了些。 为首的是个青衣少年,见马上并没有云天音的影子,拱手道:“这位兄台,我师父呢?” 不等侗林回话又道:“你不用敷衍我,前日在乐凰阁,我见过你带她离开的,只是江湖上的传言。对她很不利,大批杀手纷纷赶至,我们解决了一部分麻烦,才被绊住了。” 说话的正是云天音的大弟子重华。 他知道师父带他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不容易,想躲过他们更不容易。 所以师父一人千面,经常说些小谎玩弄大家。 故而不等侗林开口,将所有敷衍的说辞全部堵住。 其实重华也算多虑了,侗林虽是殿下随从,性子却刚正不阿。 与云天音只几句交谈,也没被云天音荼毒。 因而这还是一个比较诚实的孩子呢! 五师弟小佩和他的一众弟子南柯等人也在场。 如果这时君莫离也在场,就会窥探出好多隐秘,寻找雁归楼也将会有结果。 只是造化弄人,云天音对他一直防备着,两种身份切换的干净利落,对门中弟子保护的太好。 而君莫离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当时也鬼使神差地与云天音一样的做法,那段时间并未让侗林等人随行。 因而这两方人马,其实本该互通有无的。 到如今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哦!想多了,当初的朋友,变成了如今的仇人,也亏得不认识,才没上前就开砍。 侗林见这些人并非是凶神恶煞,好感度也增了半分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重华拱手道:“我是云天音的大弟子,这是五师弟,阿音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侗林听闻这伙人叫云天音阿音也是稀奇,相处了三个多月,他还并不知道云天音的乳名叫什么。 按说这伙人是比自己更了解云天音才对,只是现在江湖风波骤起,云天音就像砧板鱼肉,落到谁手里都没好结果。 若这伙人不能拿出令自己信服的证据,他还真不敢为他们引荐。 只听重华道:“我师父身份特殊,我们师徒之间,并没有信物之类的东西。他为人谨慎,也不会向你提起我们。” “只是你跨下战马叫踏雪,与我这匹追风乃是一母所生,都来自于北国。” “踏雪当年是主动跟着师父来的,带回来后没几天就失踪了,可是几天后,它不光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追风。” 第181章 屠杀,天地为熔炉,焠炼蛊身 重华道:“踏雪从不让旁人触碰,就是我们师兄弟也不行,所以我不怀疑你,他既然让你骑乘,想必你对师父没有恶意。师父也是极为看中你。” 侗林骑马走来,只见两匹马吻颈交流,还真的是旧时。” 侗林照顾踏雪多日,自然是知道踏雪性烈。 忙道:“云世子今夜毒发严重,我怕被人发现了,引了你们过来,他人就在我们开始遇上的那个山岗后面。” 重华等人一听,忙道:“回去找,快!” 而此时侗林举目望天,月上中天,已经到了云天音毒发最严重之时。 或许是死是活,也就在这一时半刻见分晓了。 等众人再回到那座无名山岗时,已经没有了云天音的踪影。 地上留下了几具无名尸体。 侗林道:“糟了,有人来了。” “赶快找!” “快” 其实也不用找,沿着尸体的路标和被破坏掉的树木,找了两个山谷就找到了。 云天音状若疯狂,身边又有大批武者向她攻击。 近身的都被打倒,断手的,断脚的,战况相当惨烈。 侗林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冲着前朝宝藏来的。 反正都是蛇鼠一窝,他们的死活没人会关心。 众弟子一同加入了战团。 见满地狼藉狰狞的尸体,和地上正在战斗的人们,那一张张目眦欲裂的面孔,一双双杀红了的眼睛。 侗林知道这应该是二殿下所说的中毒。 云天音的血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所有人都疯魔了。 他急忙向众人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云天音中毒已深,诸位若不想死,就速速离开。” 人群里窜出一个缺了半边耳朵的黑脸大汉怒道:“小子,你说的轻巧,前朝宝藏汇聚天下宝物,你让我们离开,难不成想独吞吗?” 里边矮胖子也道:“青龙堂主,听他废什么话,我红花集三百多弟子均死于云天音之手,今天不杀了他,我刁大鹏誓不为人。” 又是红花集,倘若云天音头脑清醒着,非说句“哪都有你”不可。 而此时她虽头脑不清醒。却也依然嫉恶如仇。 只见云天音从众人头顶掠起,小脚在刁大鹏的脑袋上狠狠一跺,缺了半边脑壳的刁大鹏,就当真誓不为人了。 脑浆子喷了旁边人满身满脸。 其中一人惊恐道:“魔鬼,魔鬼来了,别杀我,啊!别,别杀我。啊啊啊!” 说着连滚带爬地挤出了人群。 云天音也当真没有杀他。 而那名不知是谁门下的弟子顶着一头脑浆,一身鲜血,一边跑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抱着身旁一棵老树又搂又抱,又亲又蹭兴奋道:“娘子,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加入了大刀会,我学好本事了,走,回去杀了欺辱你的恶霸,我带你离开。” 说着唱着家乡的小调,荒腔走板地远去了。 这人的行为没人关注,数千人的剿杀依旧在继续。 “今天他若不说出宝藏下落,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旁边又有几人跟着道:“对” “没错,我白虎堂的人也折损了大半,他若不交出宝藏,我老朱第一个就不同意。” “还有我茶马帮,前朝宝藏汇聚天下四国财富,也有我先祖的份儿,凭什么让我们退出?” 说这话的是曾经在紫玉云巅之上,踹过雁归楼一脚的那人,丹丹的叔父。 如今集结了帮中四散的弟子几百人,自己当起了头目。 “对,帮主说的对,我茶马帮不退。” 战团内,长江六害中的老六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没伤到云天音衣服袍角,上面的血该是误伤别人的。 重华重剑劈下,与几人混战一团。 而这时云天音毒发越发严重,与外界之物没有半点儿感知能力,她只是本能的想将眼前的怪兽消灭掉。 在她眼中,满眼末世景象,自己身处熔炉中,冰刀火箭,巨兽的血盆大口,这一切都是她所无力承受的。 她的反抗越来越迟缓,四周带火的刀剑不断从她的身体穿过,进进出出。 她想逃离,却无路可逃,口中鲜血不断喷薄而出。 染红了身上白纱。 染红了双手。 也染红了脚下土地。 冷香浓烈,这冷香也是控制人的奇毒,能令人无端愤怒,想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云天音作为冷香的源头更是人们的活靶子,让人有攻击的欲望。 这时离云天音较近的那批人首当其冲,直接向云天音攻去,成了云天音发泄疼痛的对象。 云天音不用任何招式,只是本能地将周身范围内活动物体抓过来,撕碎扔掉,再撕碎,再扔掉,或是用脚踢倒踩碎,踢倒再踩碎。仿佛机械一般。 侗林也闻到了阵阵冷香。眼睛泛红,内心升起压抑不住的狠厉与狂躁。 他知道云天音毒发已到最后关头,过了这一时半刻,人就会沉睡下去。 而他与重华等人要在这一段时间攻到场内才行,才能确保第一时间将云天音带走。 地上横躺竖卧的尸体不算,光是现在场内的也有百人之多。 先前让他们撤离没人听,现在受了那冷香蛊惑,更没有人退出了。 这些人大多是江湖中的各门各派精英弟子,也有少部分人是一些游侠浪客。 起初是为宝藏而来,而今受了诱惑,若云天音落到他们手中,只会被撕成碎片。 想到这侗林自知无用,也再次向人群喊道:“诸位听我一言,云天音中毒已深,闻到香味的人都会疯魔,自相残杀。宝藏固然重要,大家也要有命才能得到。” 听到侗林的提醒,也有人看出了不对,走出了战局。 其中有雁归楼的好友。 御剑山庄的庄主沈秋词,和琼华楼的东家海琼华等人。 他们来的目的本就与宝藏无关,只是想雁归楼失踪半年了,最后的消息是在君山战役。 他与云天音一同失踪,如今云天音出现了,理所当然前来询问。 可今夜与云天音初次相逢,没等人说话,直接动手了,处处透着诡异。 眼见云天音眼神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还有那种毁天灭地的狠厉与同归于尽的绝然。 这一切都不通常理,却没想到竟是中毒。 只是消息来的太晚,沈秋词带来的两名弟子,一人被云天音所杀,一人死在了混战的乱刀之下。 海琼华手下四十九名弟子全部遇难。 海琼华终日不离身的大红锦袍,如今也千疮百孔,乞丐一般。 第182章 三千墨发如霜雪,空负年华 本来有这两位高手在,云天音对付起来是很吃力的,她的肩膀,肋骨早有几处伤。 随着二人的退出,战局又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而那些闻了冷香的武者就如飞蛾扑火般毫无惧色,争先恐后地抢着上前送死。 青龙堂,白虎堂等几个小头目见势头不对,来不及召自己的弟子,赶紧四散逃窜。 侗林重华等人向内围奔去,离得近了,看见中间那团小小身影。 那半匹云纱彻底成了红色,云天音头发散乱,双眼血红,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脚下没穿鞋子,脚掌血肉模糊。 这哪里还是那个立马横刀,单靠一支骑兵就敢独闯大漠的孩子。 这就是一只失了怙持的小兽,父亲惨死,逃出国境。 世人抛弃了她,她誓死守护的国主抛弃了她。 这人间,不值得她用生命守护。 这时却听见云天音竟发出凄厉的咆哮声音,响彻山谷,直冲云霄。 这声音并不是什么狮子吼之类的内家功夫,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面对屠刀时所发出的惨叫,叫声凄厉,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侗林众人只觉口中腥甜,俨然是受了内伤。 他们顾不上这些,齐齐向那小小身影扑去。 此时的云天音面向夜空,渐渐地合上双目,眼角粉红血泪缓缓流下。 而她周围原来站立的数百人竟都七窍流血,纷纷倒地身亡。 长江六害中的老六趴在了自己的狼牙棒上,锋利的狼齿从后脑扎出,死相凄惨。 茶马帮丹丹的叔叔手中宝剑抹了自己的脖子,更是死状莫名。 重华迅速接住云天音慢慢倒下的身体。 侗林等人也大吃一惊,只见云天音面白如纸,手上、身上到处都在流着血。 而她那过膝长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转眼间那墨发如瀑就变成了三千银河,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侗林知道今夜凶险,正想上前查看,被重华一剑挡了回来。 重华恨声道:“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侗林急切:“是中毒,他还好吗?” 重华红着眼睛道:“没了气息。” 而这时踏雪急奔而来,前蹄跪地,叼起云天音的衣襟,就要将人往背上送去。 人类的世界太可怕,它的主人受了太多的苦,它要带她离开险境。 侗林红了眼眶道:“你可有灵药为他续命?” 说着忙向自己怀中掏去,掏出大大小小七八个物件,里面还有一个黑色小瓶。 侗林心道:这个不是自己的东西,谁的呢? 打开一看,却是君莫离仅剩一颗的续命丹丸。 这是临行前君莫离抛给他的。 喂云天音吃下续命药物,侗林道:“重华师兄,天就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苏小佩,南柯等人也满身是伤地赶来了。 “师父的毒我解不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赶紧联系师祖。” 重华说着抱起云天音向自己的追风走去。 正要跃上追风的马背,却被踏雪咬住了衣角。死活不肯撒嘴。 原来踏雪这匹忠心的小马,只要有它在,照顾云天音的事就不会假手他人。 重华无奈只好再次将云天音交给了侗林,几人朝山谷外走去。 身后则留下满地尸体。 君莫离安排乐凰阁这个局面,本就是为了折辱云家军少帅。 他被师父师兄的死和李府没落之事冲昏了头脑,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也全然不计后果。 自己的师父一门惨死,此仇不报枉为人,能留云天音骸骨还乡,已是天大的恩惠。 他也非是不懂权谋之术,清楚若将云天音交于朝廷,他身上的秘密,让老梁皇拿半壁江山来换也不为过。 只是他更知道西齐的国运是昌隆还是衰败,他并不关心。 自己能不能在朝堂上立功他也是不在乎。 如今云天音九死一生,名声扫地,他终于报仇了。 大仇得报,却没让君莫离有半分快意,只觉心中窒息,说不出的痛。 让君莫离没想到的是,消息只放出了一天,就有那么多人巴巴地赶来。 更没想到侗林明明是自己的侍卫,为什么背叛了他? 难道父母的仇真的那么重要。 重要到不惜毁掉自己的前程,甚至搭上自己的命? 云天音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三个多月了,武功尽失,又怎会杀死先锋官,又是怎么清醒的。 别苑小筑里,望着树下石桌上,琴弦上,被染了鲜血,形成那再也无法抹去的一片红。 他救回了云天音,折磨了他整整三个多月。 他想杀了他,可是关乎小楼的生死,又不敢下手。 昨日被他逃走了,那就各安天命。 天涯路远,云天音所招惹祸端无数,以后只怕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能在侗林带他出逃时将自己仅剩的一颗上品灵药送给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君莫离从天黑站到天亮,整整一夜过去。 又从天亮站到了日上三竿。 别院小筑的大门还是没有开,侗林还没有回来,他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云天音还没有死。 那个孩子每天在他的院中晃来晃去。 那个孩子每次昏迷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更长。 那个孩子晚上睡觉习惯偷偷爬上他的床,窝进他怀里,拉过他的手臂当枕头。 到了白天又不喜欢自己靠近,打了他多少回,才勉强让自己捋捋他的长发。 他的头发又黑又顺滑,摸在手里像绸缎一般。 而且他的头发那么长,长过了膝盖,若再不长个子,头发就要拖地了。 想着想着,手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抓去,唇角也微微扬起,那唇形的弧度完美的无可挑剔。 可是手中扑了个空,才想起来,那个孩子已经走了。 带着满身伤和那句:你与我有过一次不杀之恩,今日饶你不死,逃走了。 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君莫离不得不相信,云天音若想杀他,办法绝对是有的。 这一次放他走,是放虎归山,还是承全他骸骨还乡也是难料。 这院中到处都充满了云天音的气息,喂养的啄木鸟已经学会了飞翔。 树上的秋千架,蝴蝶依旧在上面震动着翅膀。 曾经的痛苦,那孩子不记得,曾经施舍出去的一点温暖,被他还以了性命相托的信任。 若那次云天音从乐凰阁出逃,不回到这里,玉兰公子的大名也不会被人知晓。 石案下还残留几张画纸,那天云天音画着画着生起气来。 将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还用脚去踩,狠狠地踩。像小孩子赌气一般。 第183章 妙手丹青下,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君莫离弯腰拾起了那些画纸,有的画的简单,有的画的复杂,都是他当日所见到的。 在桌腿旁拾起一张,上面画的是一头卧在山岗上的猛虎。 它望向山下,山下的景物不知画的是什么,猛虎看的目不转睛。 可是那里的笔墨已被露水打湿,墨汁晕染成一片。 在晕染的边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簪子。 看得君莫离心下一沉。 那发簪的形状他不陌生,众星捧月。 正是数年前,他与太子一同出使大梁时所佩戴之物。 若不是其它地方都已被墨迹晕染,他可能还注意不到这画上的簪子。 要问他怎么会对这只发簪那么上心,其实也与一段往事有关。 那是当年的宫妃娘娘所赠之物。 宫妃娘娘说,这簪子是她母家传了三代人的,三代人都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实乃人间佳话。 入宫的女人看惯了后宫的勾心斗角,夫唱妇随已是奢望,就将那簪子送给了他。 众星捧月的图形,希望能福泽他好运绵长,一生顺遂,姻缘美满。 母妃与宫妃娘娘相继去逝,他睹物思人,不舍得戴,却也经常拿出来把玩。 那次出行,他知道前路凶险,平日里虽不怎么信奉神明,却也郑重其事地带上了它。 或许真的是这簪子的守护,回来路上遇袭,重伤数天后醒来,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国界,身边也多了个侗林。 他问过很多次侗林是什么人,侗林从未回答。 后来太子说那次是太子的人助他脱险,他也就默认了侗林是太子的人。 一直用着侗林,也一直小心提防着他。 但不得不承认,侗林虽傲骨铮铮,不服管束,办事能力却非常强。 协助他建立了暗夜组织。 总之是个非常好用的随从。 摩挲着盯着画看了很久,但一片墨迹晕染除了发髻,再也看不出其他。 只得细细观察着老虎。 老虎皮毛油亮,根根虎须如钢针一般,头顶大大的王字显得那般霸气,不可一世。 此时的它望向远方,怒目圆睁,竟然透过那硕大的虎目,也能看出它此时的愤怒。 那双虎眼深邃的,如同活了一般,看久了似乎会将人吸进去。 云天音的画功果然了得,这画的到底是老虎的眼睛,还是他自己的眼睛? 对视了半晌,君莫离似是看到了什么,再次擦亮眼睛仔细瞅瞅。 看明白了,原来老虎的眼中映着一幅景象,是几个人交叠地画在一起。 简单的画工只画了一个圆儿,一个大字,就是一个人了。 画上七八个大人,两个小孩儿。 可这画的正是数年前他与太子君赛回程途中,太子邀他去附近狩猎。 他本不想去,却无法拒绝,结果遇上了七名刺客,那些刺客手持金刀,当时他以为是大梁镇北王想对他们出手。 后来逃得活命,再追查此事也没个结果。 可是那件事云天音怎么会知道? 按年数推算,那时的云天音大概也就六七岁的年纪。 难道那次劫杀真的是镇北王命云天音干的。 他又细细看去,却在老虎的另一只眼瞳中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刺客图像。 那人趴伏在地,头颅已被斩去,死者的腰上露出了一个完整的虎头刺青。 正是西齐国暗卫的象征。 这倒是如他所料,但那日是谁救了自己? 西齐的暗卫,太子是有指挥权的,不可能是太子一边命人杀他,又一边奋力救他。 是侗林。 这是一个完全合理的解释。 侗林又是谁的人,难道是,云天音? 云天音能画出众星捧月簪子,定是知道当日情景? 侗林又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加之侗林今日叛主行径,看来他是云天音的人无疑了。 云天音,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在本王身边埋下钉子。 只可惜本王是被皇权剥离在外的人。 云天音,你枉费心机了。 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君莫离想着想着,怒从心起,拳头攥得青筋直冒,不知不觉中画上猛虎已经被揉皱。 一腔愤怒无处发泄。 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这个人生生死死都是来折磨自己的? 这时门外肖风来报:“主子,祈愿楼回消息了,云天音往上三代人的卷宗全在这里。” “只是关于雁归楼的消息,只查到了他本人,属下想压些银两,他们还不肯将消息出售。” “说云家这三代人已经关乎了前朝,如今那个时代能活下来又参予其中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都是那些人亲眼所见,若咱们不买,他们回手就能卖三十万两白银。” “到底是什么消息这么贵重,你付了多少。”君莫离有些好奇。 “十万两。” “嗯,你先出去!本王倒要看看这银子花的值不值。” 君莫离总感觉云天音与雁归楼,虽然两人身高相貌毫不相同,但就是有种神似的感觉。 因而两月前他又再次派肖风去了祈愿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他是查了两个人的三代宗亲。 肖风走后,他迫不及待拆开雁归楼的卷宗。 短短百页纸张,记录了当年雁归楼如何相救南旋归, 而南旋归又是如何将渡口的梢公打发掉,高价买下了梢公破烂污脏的衣物。 假扮梢公擒下小楼。 原来小楼怕黑的毛病是被南旋归暗牢里关的。 原来小楼不喜食肉也与暗牢有关。 后来他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了大梁皇宫里真正实权在握,生杀予夺的人。 要说老梁皇与南旋归对他的态度。 宠是真宠,睡在龙床上,老皇帝都还亲自给他扇扇子。 毁也是真的毁,一个几岁孩童的身体,竟然生生承受了三刀六洞之刑。 难怪雁归楼武功独步天下。却病体沉疴。 好悔,雁归楼每沉睡不醒,都是伤情所致。 当时为什么没有问明小楼的身体状况,没有帮他疗伤。 后来的卷宗里,出现了梅笑楼的名字,君莫离也看到了自己追在小楼身后那狗腿的样子。 可气的是,那竟然全是真的。 关于雁归楼受雇佣灭铁甲军之事。 只留有一张便笺:世叔,君山之役,可愿参战。 也许侗林说的对,他们的关系好到无需雇佣。 就连自己也不敢说这么一句话就能请动大名鼎鼎的雁归楼。 不光自己,老梁皇也是不行。 如此这般,云天音被自己破害致此,怕是以后真的没脸见小楼! 君莫离突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感。 而关于云家人的卷宗,果然是从前朝开始的,不得不承认,祈愿楼做事,也当真是有一套。 当年的护国将军正与北戎交战,北地蛮夷没有什么民族文化,随便哪个部族壮大起来,都会掀起一场逐鹿中原的战争。 那场战役,并不比白鹿城之战规模小。 护国将军战争打的如火如荼之际,朝臣叛乱,网罗了大批江湖高手,攻陷各地府衙。 护国将军被断了粮草供给,腹背受敌,可还是硬撑着将北戎国主斩于马下,平息了外患。 他带回来了三个儿子的尸体和一个被利剑贯穿心肺,奄奄一息的小儿子。 回营后,将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交给了军医,自己点兵出发,勤王救驾。 第184章 云家人铁血丹心,源自血脉传承 留给少将军震慑北部边疆的只剩下一半伤残兵将。 班师回朝这一路并不顺利。 云将军在途经的各地州县并没有安插耳目,往往白天夹道欢迎的州县,到了夜晚就各种手段屠杀兵士。 一路打到京城,打进皇宫,也只是匆匆见了皇帝最后一面。 皇帝当时见到自己的挚友出征数月,人已瘦脱了形,而今又回宫护驾。 连日来的急行军,两只眼睛已充血严重,全是红色。 他知道是自己没能守护好后方,让好友受苦了,一时愧疚难当。 可是皇宫已经被叛军血洗,自己身上的剑伤直击心脏。 皇帝最后将玉玺交于将军手中。 他每说一句话都吐着大口鲜血,依然坚持道:“云兄,连续五年,天灾不断,是天要亡我大晋啊,我对不起你,你在前方浴血拼杀。我却连粮草也不能供给。” “云兄,大晋气数已尽,国祚消亡,已势不可挡。小弟自会去泉下向先祖请罪。这国印,云兄接了。你有军队在手,唯有你云家人,能扶起这倾倒的江山。” 他自始至终没称呼一声朕,显然与护国大将军关系匪浅。 “陛下,万万使不得,求陛下立下传位诏书,末将自会保小皇子顺利登基。” “云兄,没有小皇子了,就连我的小公主也失踪了,只求云兄继位后找到她,那是皇家……最后……一滴……血脉了。” 一口气将所有话说完,人也渐渐合上双目。 云将军走出朝堂,将玉玺先托付给了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大梁国的开祖皇帝梁太宗,是当今老梁皇的生父。 “大哥,玉玺你先保管,若小弟这次不能活着回来,你就在陛下宗族里寻个孩子先继位,一定要先稳住国祚,就算是有藩王割据也不怕,只要是国运不散,我的后人自会帮陛下收拾好烂摊子。” 那时的云将军战甲上血迹斑斑,有自己的,有北蛮军的,也有叛军的。 但他仍一如既往的沉稳刚毅,说出去的话让人无端信服。 他对自己的将士下达了他平生唯一一次将屠刀面向自己人的命令。 “叛军匪首株连九族。” 而当日将军下完命令后,带着一众亲随出宫寻找小公主的下落去了。 数日后才得眉目,从一个汇集大批江湖高手的山庄中救出了小公主。 人刚救出来,就被大批武林高手纷纷围追堵截,原来有人传言,说大晋皇帝的宝藏秘密就藏在小公主身上。 从这一刻起,一直追杀了月余,形势严峻到已无法收拾。 可小公主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稚童,太难自保,于是将军把小公主打扮成男孩子,逃跑时,悄悄让自己的副将带着她混迹在流民中逃走了。 而自己则是用稻草扎成一个假人,穿着小公主的衣裙,继续逃亡。 这一场追逐直追了数月有余,将军的兵力早在最初寻找小公主时四散各地,如同散沙。 现在难以重整军队,带出来的亲随也都一个一个凋零。 终有一日,将军被人逼入绝境, 茫茫群山间,高耸入云的狮子崖顶,数千人的围剿中,僧、道、俗,朝中官员,草莽匪寇,各种人群齐聚。 众人穿着不同,男女不同,年龄不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染血的衣衫,散乱的发髻,杀红了的眼睛。 一样的面目狰狞,一样的目眦欲裂,一样的歇斯底里。 双方对峙许久。 忽然一个面带刀疤小个子,长剑直指前方道:“云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交出小公主,今日放你离开。” 这时又一女声接口道:“云将军,连年天灾,大晋气数已尽,这天下宝藏归天下人所有,你不要执迷不悟。” 话落,手中飞镖运足了力气,随时准备出手。 又一佛佗打扮之人道:“云将军,交出将军印,你有将帅之才,新皇不会亏待你。” 再看悬崖边缘,那中年白衣男子,他的外袍包在了怀中小公主身上,裹的严实。 众人只能看到小公主的一缕乌发露在外面,上面沾了血渍,不知是云将军的还是众人的。 此时的云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好友,背叛了陛下,背叛了他,手持玉玺登基了。 由此可见,小公主身系皇家宝藏的秘密,应该是此人放出的风声。 目的就是断送小公主的回朝之路。 本想让好友先稳住局势,没想到一朝所托非人,反而是害了小公主。 幸亏他已将小公主掉包了,总算是保下了性命。 却听他道:“嵩山寺方丈,您已跳出方外,为何还要来干涉这红尘中事?” “阿弥陀佛,老衲虽已跳出凡俗,却也不想百姓受苦。” “那赶问方丈,窃国,是否算为偷窃。” “小公主是否也算百姓,她的性命是否该当被人践踏。” 不等那方丈作答,人群中几人同时喊道:“大师,莫要听他诓骗,小公主是前朝余孽,又事关前朝宝藏图的秘密,怎可算为百姓。” “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你护不住她。”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不值得你用生命维护。” “对,识时务者为俊杰,晋朝覆灭已是大势所趋,莫要螳臂挡车,断送了自己性命。” 众人说着,所有兵器又向前进了一步。 而对面狮子崖边缘,那位白衣浸血中年人,被逼着向后退了半步。 脚下砂石带着一路烟尘,扑簌簌向崖下落去,看的人胆颤心惊。 那云将军剑眉虎目,目光森寒,望向人群凛冽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陛下欲打开先祖宝藏,购粮救助百姓。你们却因贪图国库宝藏,颠覆了朝廷。” “若不是陛下顾及外族即将逐鹿中原,命本将军重击了蛮族。尔等早就沦为亡国奴了还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如今天下大乱,皆因你等而起。” 说着抱着怀中女孩纵身一跃,消失在云雾缭绕的万丈高崖下。 山谷空幽,依旧回荡着那句:“尔等用陛下皇族热血染红了这江山,如今这乱了的天地,就由尔等重新扶起!” 他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是有再战之力。 只是为了让怀中小公主被掉包的事实不被泄露,路遇狮子崖,就选这里做了坟冢。 见此情景,人群大乱,互相指责,不该逼得云将军太紧。导致毫无所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了主意。 可那云将军的将军印,亡国公主身上的宝藏图,又怎会让人甘心放弃。 自此以后,大晋亡国了,天下四分五裂,朝秦暮楚,如同倾倒的巨人,再也不能扶起。 而狮子崖下,尽管护国将军没有生环希望,众人还是纷纷寻到悬崖底。 数月的寻找,一无所获。 护国大将军的好友手持玉玺称帝以后,将军所下株连九族的命令也被他执行的彻底。 九族之内说冤也冤,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是说不冤也不冤,毕竟这一场政变动荡了朝野,分裂了朝堂。 新帝登基,政权不稳,拥立他的除了已经徒有虚名的云家军,再无旁人。 而云家军主将失踪,少将军重伤在大西北,形同纸虎,还要昼夜看顾着北境局势。 故而各地百姓纷纷自立称皇。 前朝的大好河山到了如今已彻底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第185章 谁身死魂消依旧丹心不改,谁高坐明堂依旧守望 各地百姓纷纷自立称皇。 前朝的大好河山到了如今已彻底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可这九州之内,四海八荒,若找一个真正的统领三军安顿百姓的领袖,也是不能。 若当时将军的友人肯扶持前朝皇帝宗族内有血缘的孩子上位,虽然不见得是明主,可好歹也能稳住民心。 而如今,同殿称臣的同僚,仅仅为那一方将军随手托付的玉玺而称帝。 就显得太名不正言不顺了,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窃国。 导致的结果就是。 你称帝,我也称帝,随便找什么东西刻个印章,都代表皇家大印,山河之主。 江山被各地称皇的诸侯不断拉扯,战火纷飞。 皇帝朝令夕改,百姓早晨是赵家的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李家的民。 敲着铜锣的兵士几乎每天都要喊几次新朝已建,甚至混乱的喊着喊着自己都忘记了新朝的名字叫什么。 而且在大肆抢地盘的火拼中,百姓根本无以为生计,商人货物被抢,铺子被烧,男丁被抓去充军,女子就会充军服役,有姿色的还要进宫选秀。 种田的就更不用说了,春种时是李家的天下,秋收时就变成了张家主政。 遇上好的君主加重赋税,好歹能留下点口粮。 遇上不好的君主,大军压境,收完的粮食直接就被带走。 这一场山河动乱的第四年,云家战场上回来的那个小儿子,那个拖着残躯,终日缠绵病榻的孩子,还是去了。 这四年来,他终日靠着药物续命,要对抗北蛮人的骚乱,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大军压境,还要寻找自己的父亲。 可他到死也没能等到父亲归来,也没能将云家军安心地交于父亲手中。 他还要每日打发皇帝要求他平息内乱的圣旨,最后临咽气前,他写了一份奏折,呈给那个曾经是叔叔。如今的大梁国皇帝。 “中原烽烟四起,诸侯并立,本属同室操戈,却在内忧之际最易招致外患。” “北蛮经历之前大战已休养生息四年。粮草战马已然丰足,若待他日男丁成年之日,即大军压境之时。” “观我云家军,兵力减半,老弱伤残,粮草供给短缺,已无力应战。” “臣恳请陛下早日平定内乱,臣托残躯枉度四年,以至油尽灯枯之时。” “臣走前会命副将勤加操练,以备来日大战,望圣上莫要染指军中内务,莫让云家军沾染自己百姓之血。” “云家军自行休养生息,抗击北境蛮族,做圣上最坚固城墙,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份奏折对皇帝没有半分尊敬。 简直说就是,你既然做了这天下之主,你就要做好这天下之主该做的事,如今你平不了内乱,还招来外敌虎视眈眈,我能做的也只是替你替百姓守住国门。 云家军你就别肖想了,抵抗外敌都吃力,你还不给军粮? 皇帝接了这份奏报,愤怒自不必说。 可他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内忧外患本就是事实。 若云家军回国平息内乱,他日蛮军压境,军中无人御敌。 那时北蛮人茹毛饮血,生灵涂炭,自是江山倾倒,国将不国。 好在,这份奏折对他也并非没有半点好处,臣子临危请命增兵增粮草,至少还是承认了他是天下之主。 那他也就不遗余力地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当日就将这份奏折去真存伪的修饰了一番,张贴在各地府衙州县。 与之一同张贴的还有圣上旨意,为云家军扩充军队,补发军粮的告示。 各地百姓本就夹缝中生存,生活难以维系。 危难之际,知道云家军是支持梁皇的,纷纷投奔。 各地被群雄夹击的郡守也纷纷归顺。 就这样,中原百姓兵不血刃,全部归顺了大梁。 这也许是梁皇上位以来做的最英明神武,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了。 但他也没忘了另一件事,就是寻找云将军,若主将回归,平定四海指日可待。 可是多方打听都无结果,云将军带走的几名亲随都死在了不同的逃亡路线上,这中间的距离跨度也没什么可以探究之处。 这一找又找了四年,四年间,他的统治已经渐露雏形,工人恢复了生产,农民恢复了农耕,只是边境还是战火不断。 西部的西齐君家皇帝也在缓慢恢复,西南部的上官家皇帝,东南部的赵家小皇帝也势头不减。 四年间的战争虽没有之前声势浩大,但这场山河动荡却一直没有平息。 眼见北境边防战火不断,大军压境就在眼前。 皇帝寻找护国大将军更加迫在眉睫。 这一日,皇帝亲自去了当年的云巅狮子崖下。 八年已过,江山旧貌换新颜。 当年的封侯割据,战鼓声声。 经历这一场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皆已远去。 云雾缭绕的狮子崖在苍松翠柏中高高耸立,直插云霄。 梁皇举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悬崖。 忍不住心情激荡,这断崖如同一头雄狮探出半个身体,悬于半空,向天长吼。 这崖上远去的何止是当年千里追踪的喊杀声,更是好友护国大将军的命。 站在崖底的梁皇举目相望,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见了简直胆颤心惊。 若这雄狮从天而降,中间没有任何着力点,会引起多大的地动。 而当年的好友,竟是从这崖顶直接跳下。 难怪这八年间,任凭山河破碎,江山易主,云将军都再没有出现。 这些年他只以为好友是气自己窃国,不肯出山辅佐。 原来他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们是被宝藏的秘密逼入绝境的,双双坠崖。 其实云将军、将军印、亡国公主、宝藏图。 事情早在八年前就已经了结,只是活着的人不肯放手而已。 皇帝班师回朝的队伍是沉闷的,本来寻找云将军,由皇帝亲自出马志在必得。 想着抗击北蛮,开疆扩土,收复三国,指日可待。 可眼前的一切将他设想的美好全部变成了幻梦。 队伍一路下山行出了几十里,正要休整时,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钟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也敲走了皇帝心中的烦闷。 他向身边侍卫道:“这钟声是哪里敲响?前方可有庙宇不成?” 侍卫也不知所以。无法做答。 第186章 覆灭前的药王宗,钟灵毓秀 深沉悠远的钟声响过三遍,让人陶醉。 这时,跟随而来的一名江湖人士道:“前面就是药王宗了,这是弟子做课的钟声。” 皇帝心说:原来不入庙堂的药王宗,宗门竟然在这里,药王宗桃李满天下,门内弟子救人无数。 这八年动荡,更是广结善缘,朕既然来了,怎可不去拜会! 想到此,翻身下马,带几个随从向山门而去。 进了山门,才见整个药王宗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山谷中,谷中外围是庄稼,种植各种黍米稻田,四季常食的五谷杂粮,蔬菜瓜果。 内围则是各种奇珍异草,千顷药田。 中间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给人的感觉就是美。 美的不似人间,仿若仙境。 山中几处灵泉,泉水叮咚,浇灌着内外的所有土地。 众人行走在其中,仿佛走进了上天用尽心血雕琢的山水田园画卷里。 来到这里的人们会不知不觉对此美景产生敬畏,说话的语气都不觉缓了三分,生怕惊动了这美轮美奂的人间奇景。 这时身旁一侍卫道:“兄弟,帮忙看看,我这衣服可还整洁,干不干净,如此美景是我等配看的吗?” 另一人道:“是不是咱们要先斋戒一番方可入内?” 旁边人也道:“帮忙闻闻,看我身上还有没有血腥气,妈的,昨晚杀了一个刺客,溅了一身血,早知道今天要来这里。就不动刀了。” 随后又一个人道:“说什么呢?这等灵秀之地,岂能让此粗俗之语玷污?” 众人小声议论不断,周围也有回声阵阵伴随,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风水极佳。 这时见山内两个俊秀白衣少年款款而来。 向众人一礼道:“诸位远客,弟子有礼了。” 皇帝也还礼道:“小仙家,不必多礼,久闻药王宗江湖盛名,今日路过此地,拜访一番,叨扰了。” 两少年:“哪里哪里,今日正巧宗主游历归来,得以相见,请。” 众人随那白衣少年进得宅院,只觉层层殿宇,雕梁画栋,此地建筑珍奇,就是与皇宫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时皇帝身边一侍从道:“这药王宗也当真是富甲一方。这殿宇比皇帝的寝宫还气派。” 只听那白衣少年语气温和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受人所赠。” “这楼台设计出自鬼斧神工的韩老。砖瓦烧制、殿宇建造都是韩老四兄弟所赠。” “当年他们有难得宗主相救,就在这住了两年,全盘打造了这处盛景。” 另一人也道:“是啊!宗主曾开玩笑说,若留他们再住两年,恐怕这药田都会变成楼阁了。” 白衣少年陪皇帝到主殿。这时见里面一个二十上下年纪,同样白衣的少年迎了出来。 两少年道:“宗主,远客已带到。” 而那少年显然是刚刚沐浴后头发上还带着水汽的道:“小五,上些茶点来。” 待那少年走后,皇帝拱手道:“久闻药王宗江湖盛名,没想到宗主竟是这般年少有为。” 宗主道:“哪里哪里!是百姓抬爱了,沧海受之有愧,不知圣驾驾临?沧海怠慢了。” 皇帝一惊道:“宗主好眼力。” 秦沧海道:“圣上过奖,只是医者多少会懂些岐黄之术。陛下周身龙气环绕,自是与旁人不同。” 皇帝道:“佩服,佩服,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造诣。” 话说一半,停了片刻,才又道:“只是到如今,朕执掌天下,匆匆八年已过,却还是浅滩爬行,腾飞不能啊!” 只听秦沧海道:“凡事自有定数,这天下分分合合,终归还是百姓的天下,只要北蛮不再犯境,海寇不再登陆,陛下又何来龙困浅滩之说?” 皇帝听后拱手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归朝后,自当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祉。再不兴开疆扩土之事。” “只是先生可愿做朕的国师,出山相助?” 秦沧海道:“陛下抬爱,草民只是医者,不能助力太多。医海无涯,见多方能识广,医者本应问尽天下疑难杂症,实不该困于皇宫方寸之地,蹉跎了年华。” 皇帝道:“宗主原是大善之人,是朕狭隘了。” 这时见秦沧海从袖口处解下一枚玉环,道:“陛下可愿收下这烽火令牌,本门内只有三枚,若有需要,可调集附近所有宗门内弟子,直至宗主长老出现。” 皇帝双手接过道“宗主高义,朕收下了。” 这时听门外有些嘈杂,秦沧海起身道:“陛下,不知门下弟子何故吵闹?草民先行告退。” 话毕,人已匆匆离开,这时小童端茶水点心奉上。 秦沧海出门见院中情形,急道:“擎天,不是让你与师兄们下山历练吗,怎么回来了?” 身后皇帝也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皇帝的声音,秦沧海眼神里有一丝藏匿不住的震颤。 眼见那叫擎天的小小孩童一头扎进秦沧海怀里,早已泣不成声道:“师兄,虎妈妈快不行了,你快救救它,求求你快救救它啊!” 说着拉着秦沧海的手就往身后地上的老虎身前走。 这时,门内弟子也都赶来了。 秦沧海摸摸老虎的脖颈,又翻翻眼皮,和蔼道:“擎天,这虎妈妈已经太老了。它这也算是寿终正寝,用我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喜丧,你也看开些。”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放进老虎嘴里道:“这粒药能维持它片刻清醒,你就与它道个别!” 只见擎天双手将虎头抱进怀里,又从怀中取出两个巴掌大的猫猫狗狗,放在老虎眼前:“虎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呜呜呜!” 边哭边喊,仿佛声音大了就能将老虎唤醒。 老虎确实被他唤醒了,眼角流出两行虎泪。 擎天将巴掌大的猫猫狗狗拿到虎妈妈眼前,颤声道:“虎妈妈,你看,这是你捡回来的狼崽和虎崽,天儿一定会将它们抚养长大。” “天儿一定会乖乖地听师兄的话,好好学本事,长大后多多救人,你不离开好不好,好不好?天儿不要离开你,呜呜” 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这时院外又回来了两个弟子,刚进门就气急败坏道:“你们谁看见小擎天了?这小兔崽子,说好一起下山的,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 第187章 小擎天的虎妈妈过世 “愣着干嘛,快去找啊!遇上野兽就麻烦了。” 身后弟子道:“怕什么,麻烦也是野兽的麻烦。” 几人走进院中,见到了院中的大老虎,匆匆赶来道:“虎妈这是怎么了” “擎天,快说呀!” “不知道,我去时,虎妈妈就不动了,呜呜呜。” “师兄说虎妈妈寿数尽了,我不要虎妈妈死,呜呜呜” 眼见这小小孩童,身着白衣,眉目俊秀,哭的如同即将失去所有的小兽,着实可怜。 这时皇帝插话道:“怎么,你们没走在一起?他一个人把老虎扛回来的。” 秦沧海刚想说老虎是师兄弟抬回来的。 另两个弟子也上前来,一看地上躺着的老虎和抱着虎头哭的擎天。 抹着眼泪道:“当然是师弟扛回来的,他是在虎背上长大的,自小就和虎妈亲,怎能等得及回来叫人?” 宗主一听,用大势已去的表情看了看门下弟子,心说:蠢死你们几个算了,你们几个出生时脑袋落在娘胎里了吗?卖起师弟来这么不遗余力。 那皇帝听了师弟们的话,简直是两眼都在放光。 过来拉着擎天的小手以示安慰。 擎天看着虎妈妈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又舔,然后慢慢地合上了那双眷恋的眼睛。 他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看这小孩哭可怜,只得用衣袖一遍一遍为他擦去脸上泪水。 秦沧海忙将孩子抢进怀里,安慰道:“天儿乖,别哭了,好不好?虎妈妈没有离开,它是化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都在看着天儿。” “天儿不是都答应虎妈以后听师兄的话了吗?师兄带你去沐浴更衣。一会儿再来陪虎妈妈。” 说着抱起师弟,随后对门下弟子说道:“把两个虎崽儿和狼崽儿抱去天儿寝房,下山置办口棺材,明日为虎妈妈下葬。” 当着众弟子的面也不敢叫陛下,只得道:“兄台,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师门有要事,实在不便相留,在下告退了。” “小五,送几位公子下山。” 走远了还能听到孩子对师兄说:今夜要陪虎妈一晚。 皇帝对今天整件事都云里雾里。 自己有龙气缠绕。 门中弟子自小在虎背上长大,叫它虎妈,那他的爸爸又是谁,总不能也是一只老虎?老虎怎能生出人类的孩子?开什么玩笑。 想着想着,想起这秦沧海见到孩子后眼神飘忽,全然没有了刚见面时的淡定从容。 既然他说自己有龙气,那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下山去? 即是帝王,哪里去不得,若得虎子为将,何方贼寇荡平不得。 于是吩咐属下原地待命,自己则追着宗主的脚步,往天儿的房间去了。 进得房间,见宗主正为师弟洗澡。 心想一个孩子洗澡,我避讳什么。 就假装不经意走上前道:“宗主,擎天不哭了。” 擎天眼睛哭的有些红肿道:“仁兄,今天是擎天失礼了。” 可只见皇帝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擎天胸前的挂坠道:“这是谁给你的。” 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摘了下来,还要看个仔细。 秦沧海上前道:“陛下,这又是何故?” 只听皇帝朝院中侍卫道:“来人,你们几个近身保护擎天,形影不离。” 又道:“宗主,这孩子,你不需要说点什么吗?” 说着走了出去,示意宗主跟上。 只见秦沧海道:“既然圣上对这孩子志在必得,想来我宗门是留他不住了,只是这孩子早慧,我想什么话都不该瞒着他,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妨在这里直说。” 皇帝道:“宗主,既然药王宗的驻地与当年云将军坠崖之地,如此之近,想必当年的事你也该是有所耳闻?” 秦沧海道:“当年之时,遍地流民,草民与师父下山救治,也就是那时,师父被暴民伤及性命,草民扶灵回山后,才听门中弟子禀报此事。” “那伙武林强盗一路追杀千里之遥,最后逼死了护国大将军。听说是将军坠崖后他们犹不死心,开始崖下寻找。” 秦沧海那时其实也只是个十来岁少年,师父一朝身死,他从少宗主变成了宗主。 面对宗门内师兄弟们一张张稚气的脸,和大大小小的事物,白天跟着长老们狠命地学,晚上悄悄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听说云将军在狮子崖坠崖了,还以为来的是将军的部下。 想着都是抵御外敌的英雄,落难至此,出手相帮,责无旁贷。 于是带领门内弟子去崖底寻人。 那处断崖上面终年云雾缭绕,很少有的晴天才能窥其全貌。 下面瘴气弥漫,杂草横生。 其实说是寻人,弟子们也都清楚,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 寻了数日,什么也没发现,却与那群杀害师父的凶手碰个正着。 药王宗弟子都是医者,救人不在话下。 可是,遇上这群杀人越货的,就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当时年青人血气方刚,见到仇人就在眼前,一个个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双方实力悬殊如鹰瞵虎视,门中弟子死伤无数。 正在打斗中,听见了猛虎的声音,有了猛虎的加入,他们很快逃脱了。 自那以后,秦沧海就再也不敢令大批弟子去巡山了。 可是死在山中的门内弟子无人收尸,又有老虎出没,总归于心不忍。 他偶尔会约一两个江湖朋友去寻找他们的尸骨。 直到大约两年后,那天他们也同样寻视到山崖下的谷中,遭遇了猛虎。 秦沧海那朋友本想上前将猛虎打死。 但秦沧海是医者,无论看人看动物,最先入眼的始终是望、闻、问、切。 那老虎很凶,嘴里衔着一只活兔子,可它缺了左耳,后面后腿也有些跛,致使老虎跳跃时后续无力,这显然是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他想当日得猛虎相救才逃了条命,大概就是这只虎了。 于是他和朋友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跟着。 或许他那几个同门的尸骨都被叼回了虎穴,若能寻回同门尸骨,也算是对同门师兄弟的一点安慰了。 就这样,他们一直跟出了三四个山谷,离最初相遇的那个地方应该有十里左右了。 而那老虎似乎也颇有灵性,几次停下来向他们大声嘶吼恐吓,嘴里叼的兔子却不舍得咬死吃了。 朋友说它应该是有虎崽,这兔子是准备给虎崽进食的,只是有些奇怪,能进食生肉的虎崽大多都被猛虎带出来亲自教导,还没见过叼回洞里投喂的。 那老虎在一个山谷中就是不走了,二人离它不远处与它耗着,老虎没攻击他们,他们也没准备伤老虎,一直从中午耗到后半夜。 后来老虎实在耗不住了,才叼起兔子走了。 就这样,他们一直跟到了一个山洞。 第188章 云擎天的生母来自异族 山洞里面隐隐传来似孩子又似野兽的叫声。 老虎听到叫声,顾不得他们,急急奔了进去。 二人跟进去,打开火折子,见那双虎眼被火光晃的如同两团幽绿的鬼火,当真瘆人得紧。 而洞里果然有个幼崽儿,似是小孩儿,但已经与兽无异。 他手脚并用,爬进猛虎怀中。 母虎松开口中的兔子,不住地用前爪打着兔子,想让它动起来。 孩子也爬过去,四脚并用扑向兔子咬住兔子的脖子。 显然猛虎是在教它捕食。 可那孩子没有锋利的牙齿,咬到兔子后只能作罢,四脚并用将兔子托到老虎面前。 老虎做为奖励打开肚皮,孩子开始寻奶吃了起来。 秦沧海二人在洞口守了七天七夜,日夜与那猛虎缠斗。 老虎早就把兔子吃完了,饿的没了奶,孩子也整日整夜地哭个不停。 最后老虎被他二人引出了洞穴,秦沧海就偷偷钻进洞内,见孩子身下有块碎布,不由分说包在孩子身上就走。 孩子很小,才出几颗牙,应该一岁多,全身脏污,不会说话。 可他脖子上戴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坠,显然是人类的东西。 就这样,他二人就抱着孩子下山去了,那猛虎则远远地跟着。 回到宗门后才想起来竟忘了看看山洞中是否有师兄弟们的尸骨了。 这孩子被虎喂养,应该是也喝过生血,吃过生肉,肠胃都出了问题。 好在带回的早,长老们给他用了一段时间的药,慢慢调养过来。 秦沧海给他取名擎天,希望他能有一双擎天之手,帮助自己托起药王宗的未来。 只是擎天每日哭闹不止。宗门上下弟子都很可怜他,买各种玩具逗他开心,教他说话都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弟子来报,说山门外来了一只叼着兔子的老虎。 大家都能猜到是孩子的虎妈妈来了。 它被人伤了耳朵和脚,可却要为了见孩子从众人面前一一走过。 把那只活兔子送到孩子面前。 孩子见到虎妈妈直接扑进它怀里,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哭声,和兔子、老虎玩在了一起。 自那以后,老虎时常出现在药王宗,而且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山中小动物。 又过了几年,一次秦沧海与擎天出去采药,途中又遇老虎。 这次虎妈并没有跟随擎天左右,而是把他带到了山中一具枯骨面前。 枯骨上附着的衣物已经破败,也看不出本来颜色。 这时的擎苍海医术上已经大有所成,对擎天教诲道:“师弟,你看这具骨架,身材纤细,匀称修长,看头骨,这人生前定是女子无疑,而且应该是个美人。” “看她指骨脚骨,应是习武之人,虎口处两指开合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小,左右手开合不对称,此人生前惯用武器,不是刀枪剑戟之类硬兵器。应该是鞭子、丝线、绸带之类的软兵器。” “拇指食指的骨骼略发达,惯用右手袖剑、梅花针之类的暗器,骨质细腻,骨上有药物侵蚀过的痕迹。此人年龄不大,二十岁以下,善用毒,也或许生前中过毒,后被人救过。” “骨盆开合过大。” 秦沧海突然接不下去了。一狠心,接着道:“此人是产子时身死,擎天,你还不明白吗?。” 擎天现在已经是个六、七岁的半大孩童了。 慎重道:“师兄的意思是,这人会是我的母亲。” 秦沧海拿起那看不出颜色的半件衣服道:“完全有可能,她生产时死亡,你却由虎妈抚养长大,而且这件披风只有一半下身,上半身就在当年师兄抱回你的那个虎穴里。今天又是老虎带你来到这里。” 说着看了看身边老虎道:“其实虎妈什么都知道,只是不会说罢了。” 秦沧海用外袍将尸骨收起。带回了宗门,第二天,命门下弟子去山下买副棺木,将尸骨下葬了。无奈不知来历,只能立座无字碑。 讲述到这里,秦沧海对皇帝道:“我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这玉坠是孩子在虎穴中一直戴在身上的。 说着,又打开屋中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道:“这是当年从那尸骨上取下来的饰物,希望日后能查明孩子的身世。 只见里面有一整套钗环耳饰,还有项坠、手镯、脚镯,单看这些饰品,足可断定此人定是生于富贵人家。 皇帝捻起一串木制手串道:“单看这些饰品,还真探寻不出什么,这些饰品虽名贵,可却不是京城流行之物,而且中原女子也没有戴脚镯的,这脚镯上的香气八年不散,是尚品香木所制,这应该是异族女子,但这个。” 说着拿起一块墨玉道:“这个是护国将军的将军印。” 梁皇命人拿来印泥,在一方薄帕上印上印迹。 一片云朵由无数个云字组成,当人直面它须臾,就会看见万里长空中朵朵浮云全是一个个云字。 而且这云朵一层连着一层,据说能看到三十三重天。 当年晋皇可是请了全国的能工巧匠出谋划策,才雕刻而成这枚将军印。 说是云家军的将军印,其实最初只是护国大将军的私人印章。 可因做工奇巧,无可仿冒,最终成了西北军的调兵符。 秦沧海合上盒子,对擎天道:“师弟,好好收着这些,将来有机会能探查出你的身世。” 只听皇帝道:“擎天的身世,无需探查,他是故人之子没错,这块玉坠是大将军十五岁生辰,朕亲自为他挑选的,还让店家在背面刻了个云字。” 秦沧海接过玉坠,果然见玉佩后面有个云字,字的边缘都磨的很圆润了,显然是经常把玩的结果。 皇帝又道:“擎天的相貌与我故友有七八分神似,绝不会弄错。” 擎天守了虎妈妈一夜,第二天,众人将虎妈妈埋在了无名尸骨旁边。 而全程擎天都以母亲礼仪为虎妈妈送行。 门中弟子也都暗自垂泪。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孩子,若不是虎妈妈的母性光辉,人和百兽之王又怎能相交数年? 此事终了,秦沧海对皇帝带走云擎天之事提出了些异议。 首先,云家小将军生前所上奏折,皇帝既然批了,也得了其中的好处,就应该立下丹书铁券,禀明天下,云家军不参与内战。 其二,云擎天与云将军之间。相差将近一年的时间差,几乎等于是在被追杀逃亡的时候有了这个遗腹子,这个孩子生母成迷。 擎天的衣物能证明那具尸骨是他生母无疑,可为何玉坠与将军印同时出现在了这二人身上。 云将军与那尸骨,本该是毫无交集,这二人生死之间的关窍无人能解释。 最合理的说法就是二人没有关系,可皇帝揪着玉坠不放。 让药王宗真是不认也得认。 第189章 小擎天,云擎天 玉坠,将军印,都出现在了擎天的身上,而他又与曾经的护国云将军有七八分相似,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擎天必须回军营,重掌军印。 见药王宗实在是留人不得。 于是秦沧海提出了要求。 云家军不参与内战,军中事物也只认将军印调配。 这样等于是云家军成了擎天的私军。 但皇帝也考虑到,自己想得一个将星。 又是故人之子,就算提出些苛刻条件,也要先应下来,毕竟现在北境局势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大军压境。 至于兵权,完全可以日后徐徐图之。 答应了这些,秦沧海又道:“擎天是药王宗的弟子,也要守药王宗的门规,宗门弟子未退出宗门之时,其后人,男不得入朝为官,女不得入宫为妃,除非退出宗门。 擎天后人,若有不习武之人,可以回宗门学习医术,悬壶济世。或当个儒生,桃李满天下。 这话一出,皇帝暗暗松了一口气,若云氏后人不入朝,不入宫,那他就只是横亘在北疆国土上的一把刀而已。 虽然不怎么听话,却绝对忠心。 “好,朕全部允了,回朝后朕会亲自赐下丹书铁券,供奉进护国寺内。” 第二日,临别前秦沧海找到了擎天道:“师弟,我知道你都懂,师兄这样安排,你可有怨?” 擎天:“师兄与我想法不谋而合,多谢师兄为我争取。” 秦沧海搂过擎天道:“擎天,师兄见那皇帝龙气缠绕不假,但见你身上虎啸长空也是真。” “只是你这一生注定腥风血雨中度过,妻子儿女缘分都太过浅薄,那天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躲开?” 擎天黯然道:“大概是天意!” 秦沧海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师兄不管什么天意,师兄只希望你好好的。” “天儿,记住,你晚年得子,必须送回宗门,那是救命,知道吗?” 就这样,小擎天从药王宗的小师弟变成了执掌云家军的云擎天元帅,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自小受药王宗薰陶,气质出尘,光风霁月,谪仙一般。 血腥杀戮中过一生,竟是到死也没显出那份杀伐之气。 他一生的向往大概都是药王宗! 可他双手染血,杀人如麻,终究是违背了答应虎妈妈的誓言,没能做到多多救人。 君莫离再往下看。 出征,大捷,娶妻,生子。 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军主帅传奇的一生。 可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不是这样的。 自己的师父虽只娶了师母一人。 可他一生都活的平安顺遂。 生育三子也都平安无疾。 哪里像云天音从小寄养在护国寺,年仅五岁就横跨八百里瀚海,寻找父亲。 师父若不是跟着父皇算计云帅,他该安度晚年的。 看完了云家人悲苦的命运,甚至有些感觉师父死的不冤。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云家人哪里那么容易撼动。 站在云家人的立场看问题,想事也就不那么偏激了。 原来当年大晋亡国时,晋皇已经将国主之位托付给了护国大将军。 原来这片国土上并非没有正统。 那正统竟是守护了中原百姓六十余年,如今血脉传承即将断绝的云家人。 难怪祈愿楼对这份卷宗要价三十万两白银。 若将这份卷宗公布天下。 云家乃正统皇位继承人。 前朝小公主还活在世上。 光是这两个消息就足以颠覆了这天下。 而当年出现在狮子崖上的一众叛逆,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君莫离暂且记下。 再看被扔在桌角上,揉皱了的那团画纸。 慢慢捋顺,抚平,原来云家人从小就与老虎亲。 原来云天音也是在虎背上长大的,难怪这头猛虎画的那么传神,这应该就是他的坐骑。 如此说来,当年救自己时他就在现场,否则那支簪子不会被画下来。 而那猛虎眼中所见,应该是他自己看到的。 侗林肯定是他派来的,但是不是钉子,却很难说。 若他云家人钉子都埋到自己身边来了,有这样的心机,这些年也不会被老梁皇害得如此之惨。 只是可惜,看了半天,云天音与雁归楼两个人,依旧如同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任何的交集点。 甚至是雁归楼出道这两年,云天音就在西北军做粮草押运兵。 而且此人似乎对医术毒术一窍不通。 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出生后第一次开口喝的就是药,难怪长的那么小,原来是个药罐子。 营中有军医专门负责常年为他煎药。 这个人若非生在云家军,跟本养不活。 这时门外肖遥来报:“殿下,有密报,昨夜离此处五百里一座山谷中发现大量死尸。” 君莫离已有猜测,还是问道:“死者都是何人。” “僧、道、俗都有,衣着各异,像是各国武林人士,死者大多被人徒手撕碎。也有部分人被兵器所杀而死,大约有三千之众。”说完似乎也觉沉重,语气压低了些许。 君莫离一听心道:“果然是云天音,他这个魔童,无论什么时候杀人,都杀得这么惊天动地。” 随即又问道:“死者中有没有一个身披白纱的少年?” 肖遥:“没有。” 君莫离又道:“也许是身披红纱” “也没有。” 君莫离一听心中暗喜,看来是逃走了:“不必理会,云家军有什么动静,还有老梁皇,那边消息传到了吗?” 肖遥道:“回殿下,云家军没有任何部署。老梁皇那边要得到消息,还要等一两天。” 这时门外又有侍卫来报,宫里来了传旨。 太监正在府内等候,三人匆匆赶回府去。 原来是旬州水患严重,引发了瘟疫。 朝廷派过两次震灾,前一批中饱私囊严重,贪掉了救灾的粮务款项,耽误了救灾的最佳时机。 齐皇斩了几个主事官员,又打发一批臣子前去。 这次派遣的是朝中的忠臣良将,虽然风纪刚正,但是灾区起了瘟疫。 请求朝廷速派医药的折子还没送到宫中,主事的官员就染病去了。 朝会议事,本来抗洪救灾没什么风险,又是肥差。 众朝臣都极力将差事揽到自己或是自家小辈身上,巩固朝中地位。 可这疫情一起,众臣俱都大惊失色,互相推诿,一时间朝堂成了菜市场。 这个说年纪老迈难堪大用。 那个说毫无经验,恐负圣恩。 还有人说家中母老妻娇,幼子未成年,实在是不易远行。 推诿不算,还要举荐别人家的青年才俊。 显然,众人对这次抗灾并不抱希望,还要利用这次疫情打击政敌。 朝臣的目的,齐皇自然是心如明镜。 这时,三皇子向皇帝举荐了一个人,就是当朝二皇子殿下——君莫离。 而他举荐二皇子的理由很充沛,绝对与排除异己无关。 原因是君莫离一年前在梁国曾协助过雁归楼,共同治理一个村寨的疫病。 第190章 洪灾,雨中散落的秀发恍若谁的倩影 二皇子殿下在外游历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更懂得民间疾苦。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帝一卷诏书,君莫离就由一个在家守孝的皇子,变成了皇帝的钦差大臣。 半个月后,君莫离来到了旬州,这里是灾害最严重的地方。 据说这里的雨已经下了两个多月。 百姓家园被毁,粮田被淹没,滔天的洪水冲垮了堤坝,昼夜不息,向东流去。 水中浮尸遍布,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巴山水库决堤,旬州城被决堤的洪水吞没,百姓死伤无数。 还有数不尽的山体滑坡、泥石流冲击,即使人们已经逃到了山上,也并不安全。 据地方上报,数天以前有一座蛇山,山体滑坡,冲出了大量的毒蛇。 而水中蛇尸,死老鼠、各种动物及人类的尸体混成一片。 也就是那时起,人们突然感觉身体发热,全身起疹子,伴随着呕吐、腹泻。 各种症状层出不穷,刚开始还当是风寒。 可后来有个小女孩儿,早晨怎么也叫不醒,她的父母将她埋葬了。 随后倒下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人们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传染病,也就是朝堂上谈之色变的瘟疫。 君莫离进了旬州城。 南城已经没有了,当时冲走了多少人,无法估量。 中城有大半房屋仍泡在水里,倒塌无数,还未倒塌的也不敢住人。 北城未被大水冲击,但看房屋被水浸泡过的痕迹,当时水位也已经超过成年人的大腿。 西面的城墙倒塌了大半,护城河已经成了一条真正的大河。 河水污浊,水流湍急,还不时有人或动物的尸体飘过。 君莫离来到城北,也就是这一城幸存百姓的栖息之地。 可是来到这里他又看到了什么? 朝廷早就拨下了赈灾物资,可是在这里却没建一处粥棚,也没搭一座救灾帐篷。 有少部分大户人家,青墙黛瓦的房屋结实,里里外外住满了人。 大部分富户人家大门紧锁,也不知道家里人是冒雨搬走了,还是怕得疫病不出来了。 寻常百姓家的茅草屋倒塌了大半,未倒塌的也在滂沱大雨中摇摇欲坠。 沿街两边到处都是百姓。 有的用衣服给孩子顶着头部,有的顶起自家的锅盖为孩子挡雨。 有的一块小雨布躲在下面一家人。 即使雨已经很大了,君莫离还能透过哗哗的雨声,听到人们的阵阵咳嗽。 地上泥泞不堪,所有人都泡在水中。 用锅盖或草帘子,撑起这临时的家。 见到这一切,君莫离心中不安。 他在人们眼中看不见希望,有的只是绝望和死气。 而这些人有的染了疫病,有的得了风寒。 说到底,连日来的不见天日,连日来的大雨滂沱,无衣无食,人们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这时,君莫离在一个倒塌的院中看见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一身白裙,头发很长铺洒了满地。 她的一只手压着心口,一只手挡着鼻端,双眼微闭,好似正在接受大雨的洗礼。 君莫离见了,瞬间红了眼眶,手中的油纸伞也脱落了。 眼前的画面与一个人重叠。 那是云天音刚吃下十殿阎罗没几天,她全身剧痛,却找不到缓解的方法。 有时将双手投入火中,有时拿些利器扎向心口,有时将头撞向柱子,侗林每天寸步不离地看着。 那天夜里,君莫离又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恼羞成怒,就将他双手吊在了自己的床榻前。 那夜也同现在一样,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一觉醒来,发现不见了云天音的身影,以为是逃了。 打开门一看,那个人就躺在院子里,大雨仿佛是她的救赎。 他眼睛半睁半闭,小手压着鼻端,唇角挂着笑意,睡得那么娴静。 身下的雨水已经没过的脖子和耳朵。 这些百姓已经对明天失去了信心,却依然固执的用这种能用的东西遮住头脸。 想那夜的云天音,带着满身的鞭伤,锁骨上未结痂的烙痕。 却是那倾盆大雨,给了他一夜好眠。 君莫离不知道一个人要被伤到什么程度,才会连人的本能都忘了,连躲雨都不会。 更不知道中了十殿阎罗到底有多痛苦。 当时急于追查雁归楼下落,加之这个人是敌国少帅,心中隔着师父的死和十几万将士的惨败,早已是怒极、恨极。 对于云天音,恨不能将她全身的骨头都一寸寸捏碎。 当时他抓过云天音的头发,将她痛打了一顿。 那时的云天音,双眼空洞,茫然,可依然是不言不语。 君莫离现在想起这些,并不知道有什么感觉。 怜惜、同情、后悔,这些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想起那日之后,云天音发热了好久,险些死去。 他每次回去,别苑里都会飘着满院苦涩的药味。 那个孩子每日每夜不得安眠,侗林偶尔会带她去后山寒潭小憩片刻。 那时君莫离以为云天音是想借着寒潭为自己疗伤,助自己恢复功力。 可当时侗林告诉他,只是想让云天音小睡片刻,而当时的自己并不相信。 从那以后,侗林就再也没对云天音用过刑,自己几次出手也都被他拦了下来。 想来那个时候,侗林就已经有背叛自己的打算了! 君莫离蹲下身,试了下女孩的鼻息,还好只是昏倒了。 将自己的油纸伞撑在了她的身上,吩咐身边侍卫道:“侗林,把这孩子带回去。” 身边侍卫道:“是,殿下。” 称呼变了,君莫离也想起来,侗林已经叛逃了。 君莫离带几人回了驿馆。沿途与他们所探查的街道一样,断壁残垣,房屋倒塌,泥泞污浊,脏乱不堪。 君莫离:“太守大人何在?还有,上一任钦差,何故刚到灾区就身染重疾故去,把这些都查查。” “是,属下遵命。” 君莫离:“朝廷所派救灾物资到了哪里,还有,调动地方军事力量,命太守速速见我。” 到了晚上,太守大人才迟迟赶到,此人是个胖老头儿。 年纪在五旬以上,坐着官轿,身后跟着十几名衙役。 此人相貌猥琐,开口也几近谄媚:“下官不知二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求殿下恕罪。” 君莫离淡然道:“无妨,听闻这旬州闹了瘟疫,本王才急急赶来。” 第191章 吃个小暗亏,催情媚药下想起谁的身影 见太守这般官威,君莫离道:“不知眼下这旬州城内及周边百姓都是什么情形,太守都做了哪些部署?” 刘太守胸有成竹道:“回殿下、旬州城内百姓都已安置,每日府衙会定时施粥,各街粥棚还在增加。” “衙役也按揭寻访受灾百姓。以力保每个受灾百姓都能妥善安置。” “刘大人有心了,辛苦。” “本王初来乍到,对灾区情况不明,不如就由刘大人带领本王出去巡查一番。” “父皇久居朝堂,缺的就是本王这样一双眼睛,代替他看看统治下的吏治清明。” 君莫离话说的很露骨,橄榄枝抛的也很直率。 刘太守忙拱手道:“这些都是下官身为臣子的本分,还仰仗二殿下的提携。” “好说,好说。本王若能顺利将这次抗疫救灾办好。自然是少不得刘太守的功劳。” 果然如刘太守所说,从驿站到府衙,沿途到处都有受灾百姓,住在临时帐篷里。 也没了那令人心生恐惧的咳嗽声。 刘太守府内装饰的富丽堂皇,大摆筵席。 二皇子殿下居于首席,与众诸君推杯换盏,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台上丝竹管弦,演奏天籁之音,舞姬身材曼妙,回旋月宫之舞。 席间八八六十四道菜,飞禽走兽,生猛海鲜,样样叫绝。 侍女小厮,上菜的、添酒的,往来不断,穿梭不停。 外面百姓无处栖身,食不果腹,仅几条街相隔,太守的筵席却比皇宫也不遑多让。 君莫离喝了很多酒,宴席进行了一半,他已显出醉态。 这时,一名娇艳舞姬柳腰轻摆,跌进了她怀里。 君莫离见怀中大红纱衣裹身的美丽娇娃,不自觉心驰神往,张开怀抱将人搂入怀中。 目光迷离,充满情欲。 刘太守笑的猥琐道:“殿下喝醉了,来人,扶殿下去休息。” 君莫离搂着那位舞姬,跟着随从去了府中客房。 人都走远了嘴里还嚷嚷着:“我没醉,今日与太守大人一见如故,来,还要再饮几杯。 那红衣舞姬在他怀中也不是个省心的主,话音娇嗲,含羞带怯,暗自对他上下其手。 将人带进屋后,君莫离遣退了下人,放下了红罗帐,将舞姬点了睡穴,放进了红罗帐内。 随后召来了暗卫道:“肖遥,驿馆一路行来,所遇灾民都是有心人假扮,暂且不必理会,先前查访过的那几条街百姓有危险,拿我的令牌,调动当地驻军连夜为受灾百姓搭建帐篷。” 肖遥道:“遵命,属下告退。” 安排了这些,君莫离也不知对灾情能有多大帮助,还漏掉了哪些。 但是有个燃眉之急之事待解决,又不可与人说。 他几步来到红罗帐前,轻轻挑起罗帐,看着眼前的娇娃,目光火热,呼吸沉重。 眼前的女孩红衣似火,让人有种将其扯碎的犯罪感。 没错,他中了媚药,还是最烈性的。 他知道旬州水深,却没想到会卑劣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对当朝皇子下手。 他神志涣散,目光迷离,双手颤抖着去解女孩衣衫,可自己也不知道解开后又要做什么。 只觉女孩舞衣穿的繁琐,怎么也解不开,情急之下,竟有种想直接将衣服撕碎的冲动。 这时脑海中记起了一个画面,他曾经为一个孩子轻解罗衫,那孩子也如同眼前女子一般睡得深沉。 后来怎么样儿了? 想起来了,那孩子带着满身香气,他的衣服入手沁凉丝滑, 后来又怎样了? 他看到了一副被抽干了所有血肉,瘦的皮包骨又满身鲜血的躯体。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头脑一片混沌。 但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个女子的香气甜腻到令人作呕。 她的衣衫轻浮夸张,并没有那种沁凉丝滑的感觉。 这不是他想要的。 好恶心。 他不要,坚绝不要。 除了那沁凉丝滑,除了那瘦骨嶙峋的躯体和那过膝的三千墨发,他谁都不要。 君莫离逃也似地奔出了房间,屋外大雨倾盆,似乎接连天幕。 他不由分说来到雨中,这时几个小厮打着伞过来,恭敬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雨大,您还是早点儿回去就寝!” 话说的恭敬,可是手上动作却并不恭敬。 擒着他两条手臂生拉硬拽向房间脱去。 被雨浇过,君莫离的头脑清醒了半分,他感觉出这两个小厮都是练家子,这内力,手上功夫应该不弱。 他半推半就道:“没,没喝多。让我吐一会儿,回去,接着喝。” “吐一会儿,接着喝。”说着扶上一个小厮肩头做呕吐状。 那小厮一听这行情形,赶紧侧身闪开,任凭君莫离扑空倒地。 君莫离装作呕吐,借机多冲了一会儿冷雨。 他的酒早就醒了,只是身上燥热难耐。 此时若再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了。 那他这半年来跟着雁归楼就白混了。 只是越到这时候就越要沉静,于是吐了几口后,忙起身跌跌撞撞向房间跑去。 口里还不住喊着:“美人,我来了,美人。” 进屋后关好门道:“都退下,本王要会我的美人去。” 君莫离关门后,却发现院外那几个小厮并没有走。 而自己的侍从都被打发出去抗灾了。 第二天,太守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说是小事也没错,就是昨晚被二殿下带走的红衣舞女,死在了太守大人的床上。 本来以太守大人的权势,府中死了下人。出些银子打点一下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事情大就大在这。红衣舞女本是太守大人送给二殿下侍寝的。 二殿下吃多了酒,本是带着美姬一番云雨的。 可早晨醒来一看,竟变成了一个人形枕头,穿着纱衣。 按说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若是其他皇子遇上此事,忙着遮掩还来不及,最多也就是刘太守再寻几个美人做补偿,气也就消了。 可二皇子是什么人,他若锋芒毕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而这次出行前,他就揣测到了,百姓受苦,抗灾工作必须成功。 但自己却不能过于干净。 给父皇留点无伤大雅的错处,才能对救灾有力。 刘太守的行为等于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二殿下故作心头火起:老刘,你这不玩儿我吗? 权贵之间,送美女姬妾这也是常有的事,可这硬生生把个美女变成了枕头,你欺我年纪小不成? 一怒之下,抄起榻前马鞭,就要找太守大人算账。 第192章 与刘太守的对决 见又是昨晚那几个小厮阻拦。 君莫离毫不犹豫,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天家威严,甩起马鞭一顿狂抽,直抽的几人满地打滚儿,哭爹喊娘。 君莫离心道:你们几个狗东西装的还挺像,昨晚看我看的那么厉害,今天早晨就怂了,也好,正好打个便宜的。 打完小厮的君莫离显得气还未消,一手抓着那个穿着舞衣的枕头,一手持着马鞭向刘太守寝殿内奔去。 嘴里还说着:刘太守你个卑鄙小人,刘太守你欺人太甚。你不舍得被看也就罢了,本王又不是非她不行。凭什么本王都欲给她封妃了,你却把人换成了枕头。 片刻功夫将府内的丫头、婆子、小厮以及留宿的宾客全都闹了起来。 众人不知缘由,出于从众的心理,大伙都跟着来到刘太守门前。 眼见那小殿下眼眶通红,手里拽着穿了纱衣的枕头,委屈的都快哭了。 众人心里憋笑都快憋出了内伤,但嘴上还要好言相劝。 可这种事,又让人家各位诸君怎么劝,这不难为人家吗? 人们翻来覆去也不过就几句:“殿下息怒”之词。 众人在门外闹了半天,可刘太守似是年纪大了,贪睡怎的,就是不开门。 眼见二殿下火气越来越盛,竟然拿起马鞭在门上猛抽了起来。 门口小厮只得继续好言相劝。 不料二殿下竟是飞起一脚,直接将门踹开。 众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二殿下进了屋。 屋内罗帐里,刘太守抱着昨晚送给二殿下的舞姬,好梦正酣。 二殿下怒不可遏,抄起马鞭向那罗帐打去,口里还骂道:“被看,你个下贱女人,本王不都答应你,回宫后就向父皇请旨,娶你做我的侧妃了吗?你怎么连夜跟这老东西混在一起了?本王哪里比不上这个老东西。” 这时刘太守才悠悠醒来,还搞不清楚眼前状况,下意识的将怀中女子往旁边推了推道:“乖乖,胳膊麻了,先起来。” 君莫离身后的众人见帐内情形,才反应过来,这刘太守平日里土皇帝一般,一手遮天,作威作福惯了,他的热闹哪有区区小民可以看的。 可眼前有个皇子在,一群人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顿时好多人都暗自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要说这就是太守大人的不是了,你说你平日里混些也就罢了,怎么送给皇子的东西还敢染指,这不是拿天家开涮,嫌命长吗? 却听眼前二皇子殿下惊呼道:“被看,被看,你怎么了?” 众人一听,忙向帐内望去,只见那女子嘴唇发紫,嘴角有血迹,脖子上还有青紫的掐痕,显然已经身死多时了。 二皇子殿下见此情景,瞬间眼泪就下来了:“被看,是不是他逼你的?你一定是死活不肯,才招惹了这杀身之祸。我这就写奏折上报父皇,为你做主。” 说着转身就走,还不忘拽着手中那件穿了纱衣的枕头。 刘太守这时也慌了,赶紧跪地磕头,直呼“老臣冤枉,老臣冤枉。” 君莫离道:“刘太守府中出了命案,死的还是本王的侧妃,这件事本王也不能做主,交由大理寺处理。” 说着向外面众人一挥手道:“来人,将刘太守拿下,即刻押往京城,听候发落。” 用过早膳,肖峰也回来了,带来了驻军首领。 驻军首领是个魁梧大汉,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洪钟一般。 见到君莫离,连忙跪下道:“末将李大勇参见过二殿下。” 君莫离道:“起来,本王初到此地,对这边灾情还不是很了解,还要仰仗李大人。” 正在这时,肖遥回来了。 带来了最新消息,三人在刘太守的书房研究了一个上午。 巴山水库决堤,冲垮城墙,淹了大半个旬州城。 南城几乎全毁,一部分百姓无衣无食,逃到了北城,与北城的百姓一同躲在雨幕下。 如今这些百姓已经在雨中饿了三四天,自然也有部分百姓去大户人家讨点儿吃食,或是出城去寻些青草、野菜充饥。 可城里城外都成了废墟,又到哪里能寻到果腹的食物?据说有一部分百姓决定出城远走,走后再也没了消息,是逃得活命还是半路被大水冲走无人知晓。 而就在昨夜,刘太守确实也有了动作,为了掩盖大灾难中的不作为,派出百十名衙差,要强行将受灾百姓赶出城去。 那些百姓本已又累又饿,大多身患重疾,无力行走,衙差们怕被染上疾病,不敢靠近,就用弓箭进行驱赶。 听到这,李大勇这个倔脾气,暴跳如雷,忿忿摔了手中茶盏,骂道:“这群狗日的乌龟王八蛋,老子已将军粮帐篷都缩减了大半,交给他们救灾,难不成都喂了狗了?” 说完又觉当着皇子面失了体统,忙跪下请罪道:“末将口出污言,末将该死。” 君莫离见他行为虽粗鲁,却也有几分侠义风范, 平淡道:“将军不必拘礼,起来!” 这旬州府,水深得很,这次救灾前提是要整顿吏治,吏治清明后,才不会在日后工作中被掣肘。 刘太守久居高位,他的党羽早就遍布朝野,想连根拔除没那么容易。 如今君莫离将计就计,给他安了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调离了权利的中心。 现在以将他从高位托下来,日后抗洪救灾,减除党羽,明处暗处一起进行。 这时肖风突然紧张道:“主子,属下见刘太守被人扣押,昨晚他向您出手了?” 肖遥也道:“属下已经查实,上一任钦差大人,是太守府的人秘密加害,只是对外声称得了疫症,尸体焚烧了,没留下半点证据。” 君莫离一听,心中更加明了道:“昨晚宴席上就出手了,果决狠辣,对本王志不在拉拢,而在减除。” 心说:这刘太守大概是三皇子的党羽,这次三皇子举荐自己来抗击疫情,若真死在疫病中,怕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第193章 刘太守狗急跳墙 看来他们是想让君莫离自己出错,一步一步慢慢蚕食。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办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足够歹毒。 堂堂一国皇子,也只会玩儿这些后宫女人争风吃醋惯用的愚蠢招数。 肖风肖遥一听,忙跪地道:“让殿下涉险,属下有罪。” 君莫离阴沉道:“都起来,你们何罪之有。有空多学学侗林那臭小子。” 是啊!侗林那家伙错也错的大义凛然,跟了君莫离这么多年,他可是从没认过错的,最后叛逃时,那委屈的也像是官逼民反一般。 肖风肖遥二人又道:“是,殿下。” 缓缓又道:“那个白眼狼走的悄无声息,若有他随侍身旁,殿下怎会涉险。” 几人又研究了一个时辰,朝廷兵马粮饷都还未到,当前主力还是以李大勇为首。 要用他的军事力量将城中村寨,散到各处的百姓寻回,还要在各地搭建帐篷,开设粥棚,疏通河道,不能让洪水肆意狂流。 事情不难,但所用人力不会太少。 连日来的暴雨,百姓身染疾病,风寒的,疟疾的,还有普通痢疾的,都要分开。 身上起疹子的也分好多种,有的是疫症,有的是普通湿疹。 然而,这些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病症,患者却不能放在一起,要分区隔离。 确定染了疫病的患者,还要专人把控,专人治疗。 绝对不能让患者到处逃窜,感染其他人。 目前百姓太分散,会增加办事难度,但疫病面前,百姓最好是化整为零,分出小区,由各村里正分发救灾物资。 能行动的、有劳动能力的,都要组织起来投入救灾中去。 疏通河道,运送物资、搭建帐篷、煮粥、照顾病人,这些事情光靠李大勇的军队是远远不够的。 而此刻,李大勇还要派出一小队人马,秘密将刘太守押解进京,确保审案前不被杀人灭口。 几个人把眼下能想到的都讨论了一番,可最关键的就是没有郎中,没有药物。 若不能将疫病止住,来日疫病大批扩散,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将化为泡影。 几人都提出了意见,正在讨论可实施的难度。 这时,窗外跳进一个小青年,看年龄要比君莫离大一些。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双狐狸媚眼,两只黑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狡黠。 这人玉冠束发,身穿孔雀蓝锦袍,外罩大红色披风。 君莫离见此人后,满眼含笑道:“秦兄,几个月不见,你的衣着还是这般的让人不敢恭维。” 原来此人正是喜欢大红大绿,又能把那么土的搭配穿的别具一格的花红柳绿姑娘——秦勤。 原来真人竟是个双十年华的大小伙子。 只听秦勤道:“哪里哪里。” 说着又奸笑道:“怎么样,小莫离,昨晚送你的新娘子,服侍得您老可还满意?” 君莫离笑的邪魅:“当然满意。我已经决定求父皇立他为侧妃了。” 说着又道:“一会儿安排被看刘太守,还有那几个小厮一同上路。” 缓了缓,君莫离又道:“光凭杀害舞姬之事,并不能搬倒刘太守。如今只是权宜之计,刘太守吞没粮饷,杀害钦差。必须查出罪证,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正说着话,忽见窗外火光闪动,几人顿时一惊,只见转眼间外面已成火海。 可这连日来的大雨下个不停,哪里会起火。 君莫离几道掌风分别向门窗打去,可是门窗却丝毫不动,显然都被上了锁。 门外烈火熊熊,空气中也飘出了火油的味道,几人只得向里屋走去。 要说这太守府的书房也真是很大,里面藏书不少,只可惜这一把火过后,全都付之一炬了。 李大勇是个急脾气,人又肥胖,最是受不得热。 见四外都是火,他早就被烤的焦躁不安了,硬要踹开门窗,从那火海中穿过去。 可是那火苗窜起两丈有余,熊熊火焰红的就像熔炉一般,别说是人,就是一块儿铁扔进去,也会瞬间化成飞灰。 秦勤和肖风拉着李大勇,不让他干傻事。 君莫离与肖遥则来到书房,在卧榻旁,到处敲敲打打。 过了须臾,听君莫离道:“快进来。” 只见眼前的床榻向上升了两尺,底下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几人不由分说挤了进去。 进入密道后,里面自是别有洞天,众人打开火折子,一路向前走去。 来到一个密室,密室空间很大,里面藏了很多名人字画,地上满满的几大箱金银珠宝,墙上四壁都是多宝格,每个格子里的藏品各有不同。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很普通的花瓶。 说普通,并不是它本身不够漂亮,而是这花瓶,它既不是古董,也不出自名家之手。 一个普通的青花瓷瓶,若放在寻常百姓家当个摆件也没什么。 可将它与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黄金玉器推放在一起,就显得隔外另类。 君莫离来到花瓶前,上下其手,将花瓶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不甘心放弃自己的猜测,于是将花瓶搬起来,左右扭扭,果然觉得有古怪。 并不像普通物件着地时那种踏实感,反倒感觉花瓶像是游走在一个跷跷板上。 转动过程中都能感到花瓶,虚虚实实,踏着鼓点儿在走。 这时,身后墙壁上传来轰隆声。 原来是有一扇多宝阁,自中间断开,向两边移去。 这机关藏的够隐密,若不是君莫离与雁归楼混了半年,长了不少见识,今天就葬身火海了。 老话说的果真没错,活到老学到老,一技不会,不算巧。 众人无心管那地上珠宝,齐齐向另一扇打开的门行去。 这扇门里依旧是很多宝物,君莫离如法炮制,打开了三道密室时,里面的多宝格有了藏书。 众人随手将书册全部取出,看看最下面果然藏着几张密函。 竟然是与三皇子的往来书信。 最近的两封,一是处理上一任钦差,一是针对君莫离的算计。 第194章 刘太守的算计 原来三皇子并非只是想让君莫离死在旬州。 而是计划让他将疫病带回京城,借机除掉太子党一脉。 这计划?难道太子是装疯,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君莫离看的眉头微蹙,面色阴冷,将密函递给肖遥道:“收好。如今他们行事有变,刘太守这是狗急跳墙了。” 大火过后,本该押入囚车秘密上路的刘太守急急跑来。 在雨中嚎啕大哭道:“夫人,夫人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二皇子殿下身染瘟疫病故,在书房焚尸了,是不想连累咱全府上下跟着染病,二皇子殿下为人高义,值得褒奖,可你怎么也跟着投进火海了!” 下面众人听着只觉古怪,秦勤上前压低声音调侃道:“小莫离,想不到你还这般舍己为人,你得了瘟疫,怎不与我说?” 见君莫离面沉似水,全身冷气直冒。 秦勤又调侃道:“小莫离,有我在,还能让你出事不成,非拉着我们这些人与你一起陪葬,真是的。” 说完瞅瞅众人,不等别人回答又道:“拉着我们哥几个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家刘太守的夫人也拉进来了?什么眼光呀!你这是。” 君莫离听了一会儿上面的哭声,道:“拉夫人进来,这刘老儿自然是有用意的。继续听。” 过一会,一小丫头语带哭腔道:“殿下得了瘟疫,一病不起。夫人每日送汤煎药,尽心照顾,定是被传染了。” 果然,刘太守哭哭啼啼开始咳嗽不止,一会儿有小丫头喊道:“血,老爷吐血了,快来人呐,快去叫大夫,老爷也发了疫病,这可怎么办?呜呜呜。” 又一人声道:“老爷,小婢知道您与夫人感情好,可是,自从夫人给二皇子殿下送过参汤后,就一病不起。夫人多次告诫您不要去后院,您怎就不听,呜呜呜。” 下面众人一听,也捋清了头绪。 秦勤继续道:“这就破案了,原来是你小子从外面带回了瘟疫,传给了夫人,她又将瘟疫传给了刘太守,我说,莫离,你与这家人有仇怎的!害人也不带你这么害的,连窝端了你这是。” 外面没了声音,几人想出去,却也傻了,原来那洞口已经被倒塌的屋梁封死了。 用力推了几次,纹丝不动。 这倒好,所有人都成了瓮中鳖了。 这时李大勇道:“我们都在火里化成了灰,他们这一番大戏演给谁看?” 不见君莫离回答,肖风道:“演给随后赶来的衙差,太守府这么大的火,想必外面衙差无数。” “明日街头巷尾都会知道的。二殿下身死,太守一家被连累,夫人已去,刘太守重症难医。” 若殿下真的葬身火海,这府中将有半数以上的人无辜枉死,死因都是瘟疫。 也只有这样事情才不显得突兀,他们害死皇子的事才可揭过。 秦勤道:“真是害人不浅。” 这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几人在下面不知晨昏,也有些饥肠辘辘。 这时听外面仆从开始清理火灾现场,下面众人有些慌了,若是那些人见不到尸骨,自然是去报刘太守。 到那时,刘太守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几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却见一向脾气火爆的李大勇反而镇定下来道:“兔崽子们怎么还不来?爷爷今天要是被那群砸碎,从坟里抠出去,回头非把你们填进来不可。” 听着上面没了声音,大概是那些人也已经发现了火场没有尸骨。 君莫离道:“你们说刘老儿会用什么方法弄死我们?” 秦勤道:“他这里藏宝众多,火烧水淹都不现实。” 李大勇道:“俺们围猎时,那群兔崽子们要是遇见洞穴,就将周围的出口儿都堵住,然后用烟熏,这法子百试百灵。” 君莫离道:“这密室似乎是没有别的出口,他们熏的时候人不会多,其实若是刘老儿耐心够用,只要几日不动火场,我们就都饿死了,若他薰我们,或许才是我们的机会。” 正如君莫离所料,后半夜,府中仆从都去中院给老夫人守灵。 前院被清空,几个仆从抱来了一抱抱的枯草,点燃了。 但是雨太大了,火烧的不旺,管家命人拿来了火油助燃。 不一会儿,浓烟滚滚而起,几个家丁冒雨将烟往下扇。 底下人随身带的火折子用尽了,看不见什么。也能隔着雨幕,听见有人扇风的声音。 不多时,洞口处顺着墙缝有带火的火油流了进来,众人见洞口处所有的缝隙都在往里冒烟,谁也没说话,但都觉出今日危矣。 正在这时,听外面有箭羽破空声传来。 片刻后有人声道:“应该就是这儿了,将军,将军,你还好吗?” 听闻此言,李大勇爽朗大笑道:“好,好的很,你家将军被人当成叫花鸡了,等烤熟了请你们来吃。” 外面人一听,欣喜道:“是将军,将军还活着,快点儿挖,将军,我们不吃叫花鸡,我们要吃烤全羊。” “哎,一、二、三,起,一、二、三,起。” 叫了几次号子,终于将洞顶的石盖掀开,冷风带着雨水随即灌下。 当天夜里,李大勇派了一支小队,将涉案人员全部抓捕归案。 参与谋杀皇子的仆人,被当场处决。 刘太守与密室搜出的密函和账本儿被分几路押回京。 没了刘太守的从中作梗,救灾工作异常顺利,有了秦勤的加入,疫病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有一部分灾民是中了蛇毒,虽不致命,但因灾民体质低下,产生的连带反应就是渐渐病倒。 找出了问题的根源,后面做的事就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这天早晨,天连水水连天的景象告一段落,下了很大的浓雾,能见度不足三尺,没有风,却依旧能见到大团大团的云朵在眼前翻腾。 秦勤二十来岁的年纪,还像个小孩子,一会儿猛的向前来上一口,一会儿踢上一脚,一会儿伸出手去慢慢抚摸云团,像轻抚着心爱的姑娘。 第195章 万民控告书,洪水天劫是上苍的警示,还是冤魂的诉说 这场景让君莫离偶然想起他也曾经这样轻抚过云天音的三千墨发。 当时只觉丝滑垂顺,如今回忆起来,兜兜转转,却如同已经隔了几世春秋。 听秦勤道:“小莫离,你看,俗话说,龙入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今这云彩铺了地,任我踢,任我踹,岂不妙哉。” 说着,手中折扇一个猛扇,那云朵在他眼前旋转,像个小龙卷风。 秦勤云雾中玩儿的开心。全然不顾那大雾组成的牛毛细雨,已将衣袍打湿。 君莫离也感触,云天音那头猛虎落了平阳后被他欺,他好歹也算是个龙子,心想被龙子欺总归要比被犬欺上档次。 云天音,你是不是赚了? 自从那天大雾后,雨终于停了。 这场雨历时了三个多月,一百多天。 乌云压城的天象也渐渐好转,云层越升越高,越来越稀薄,最后露出了乌云背后湛蓝的天空,似火的骄阳。 人们走出了帐篷,奔走相告,欢庆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一场雨,老百姓用两句更贴切的话来形容。 站在高山上照镜子; 遍地泉涌。 雨终于停了,而大雨所带来的遍地洪流,灾后重建工作才刚刚开始。 据后世记载,那一场洪灾,百姓死伤无数, 财产损失不可估量。 清明祭祖,找不到坟冢的人家比比皆是。 而有死亡,自然也有新生。 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叫大江、大河、长河、洪涛、海涛、江涛、涌泉的占了半数。 当然,也有叫爱勤、念勤、不离、怀离、离安、敬离的。 百姓以最质朴的方式爱戴着他们的恩人。 洪水过后,灾后重建工作才刚刚开始。 只是刘太守在位这几十年间,对百姓搜刮的太狠了,虽然大批财宝被从密室搜出,最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是他在位期间犯下了累累血债,是百姓心中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痛。 灾后幸存的百姓知道刘太守倒台了,纷纷跪地呈上万民书,里面所记罪状五花八门。 最荒唐的还有一个五岁稚童追着一只小奶狗跑到了马路中央,却被府中侍从一脚踢出多远,口称此人意图行刺太守府大人,其罪当诛。 那孩子口吐鲜血不止,当晚就死了。 第二天,孩子父亲拿了家里菜刀去太守府拼命,结果直接被打死,扔去了乱葬岗。 又过了两天,刘太守无意间发现府门上有个刀痕,问明缘由,竟是被一个暴民砍的。 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怎可如此轻饶。 直接命人去了孩子家中,将孩子母亲痛打一顿后,卖去了青楼。 据说卖那母亲的钱连副门扇都换不起,气得刘太守摔了手中价值连城的月光杯,真是损失惨重。 那个在雨中救下的小女孩儿,也求人写了万民控告书。 她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带着她和她的双胞胎姐姐一起过活。 平日里帮父亲卖菜讨生活。 一日,刘太守的儿子带着几名家丁在街上巡狩。 见姐姐长得漂亮,就命人带走了她。 小女孩儿想去上前救回姐姐,这时一旁卖包子的大叔见势不好,赶紧将小女孩儿抢在怀里。 说女儿犯了疯病,可别冲撞了贵人。 几个家丁气不过,将卖包子的大叔打的倒地不起,可他愣是抱住女孩头脸,没让人看了去,才保住了她不被抢走。 女孩父亲连夜拿了家中所有的铜板前去救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女孩蒙了头脸出去打听。 三天后才回到家中。 原来父亲和姐姐当天晚上就被扔到了乱葬岗。 姐姐是被那恶少同几个家丁凌辱致死的,浑身衣服撕碎,满身掐痕,鞭伤烫伤,根本找不到一块完好皮肤。 小女孩儿脱了自己的衣服为姐姐穿上,用自己的双手将她掩埋在了乱葬岗。 做完这一切后,他想带父亲回家。 父亲的双腿被打断了,怎么也不肯走。 父亲说,他的外伤看上去不重,但是肺腑都被太守府的那群恶奴踹烂了。 他是亲眼看见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他所受的伤不会比女儿轻。 那群恶奴能留他一口气,也不过是为了羞辱他罢了。 他告诉小女孩儿,等他咽气后就将他也埋在这里! 并告诉小女孩儿,她的命是卖包子的大叔救下的,以后再苦再难也要报答大叔的救命之恩。 还有就是太守府这群恶人作恶已久,以她一人之力无法抗衡,要保护好自己,慢慢长大,切莫报仇,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日父亲哽咽,话语断断续续道:“咱都是普通百姓,不管信佛还是信命,就像那河塘里的泥鳅,最终也只是臭掉烂掉的命。想要翻身,何其艰难。” “但你要记住,做什么事都不要亏了良心,良心正方为大道,没人知道死后的世界,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既然在这尘世走了一遭,总会留下些痕迹。” “你从小性格偏执又坚韧,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今家中遭此变故,只怕你失了心性,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百年后死了也不得安宁。” 他告诉女孩,他想她的娘亲了,要带着姐姐去找她们的娘亲。 告诉女孩儿要坚强,要活下去,要报答大叔的救命之恩。 要做个善良的人,不可因父女的遭遇,让她失了本心,苦了自己。 一声声的对不起,一声声的抱歉,伴着大口的鲜血从口里吐出,只因以后再不能陪女儿长大。 女孩的父亲是在天黎明时死的,死在了黎明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死时嘴里还唱着家乡小调,似是最后一次哄女儿入眠。 女孩在乱葬岗就地埋了父女俩的尸身,又在乱葬岗陪了他们两天。 乱葬岗上白天满目荒凉,到处都是人和动物的尸体。 有的卷着草席,有的卷着枯草,有的用衣服包裹着,有的被家人埋入土中。却因没有棺木,又被野狗拖出来。 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和被动物分尸后留下的森森白骨,整个山谷臭气弥漫。 到了晚上,各种动物出来觅食,撕咬声、抢食声夜夜不息。 第196章 小玉的遭遇 女孩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徒手为她的父亲和姐姐在那里筑了两座新坟。 坟墓不大,最外层她摆了好多石头,希望在尸体腐烂的过程中不会被野兽扒出来吃掉。 而这两天她经历了人生重创,性情大变,徒手就打死了三只叫不出名字的野兽。 三天后,回到家中的她还没进门就饿昏在路上。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被卖包子的大叔带回了家中。 卖包子大叔名唤王老绵,性格绵软。 早年间娶的婆娘因嫌家里穷和别人跑了,留下个三个月大的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 可是孩子养到七岁时,一场风寒没挺过来。 从那以后,就剩下王老绵一个人过活了。 没了父亲的照顾,小女孩儿不敢再上街卖菜,就帮着大叔在家里做包子。 那一天王大叔还像往常一样担着沉重的蒸屉去集市上叫卖。 出去没多久就被几个好心的邻居抬了回来道:“小玉,小玉,快开门,你大叔被人打了。” 据说是担子沉重,没来得及躲闪,与在街上闲逛的太守府千金撞了个正着。 包子散了一地,弄脏了千金小姐的裙角,被千金小姐的随从打伤了。 当天晚上,王大叔发起了高热,口中开始说胡话。 小玉找了王大叔家中所有的积蓄,为他抓了药,好歹是挺过来了。 第二天,那群恶奴再次找上门来,称王大叔的包子烫伤了小姐的脚,让他赔钱。 他们翻走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砸烂了所有能用的东西,又将王老绵从炕上拖出院外。 告诉他们,这间房子官府充公了。 小玉哭着喊着上前求他们别再打了。 那几个恶奴见她是男童打扮,以为是男孩儿,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正是三少爷要找的娈童嘛,这小模样俊的可真是招人疼,哈哈哈。” “没想到这龟孙子竟养出这般俊俏的小公子,三爷保准稀罕,带走。” “放心,哥几个带你回去过好日子去。” 说着不由分说将小玉带走了。 完全不顾已经倒地不起,还在用力爬行的王老绵声声劝阻。 “各位官爷,她还只是个孩子,放过她,有什么错老汉一力承担。求求你们放过她!” “去你妈的,老东西不知好歹,能被少爷看上,那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别人家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拒绝。” “跟他废什么话,给我打。” 又一通拳打脚踢过后,王老绵七窍流血,五官变形,人事不知。 回到府中,正赶上三少爷在楚馆留宿,那几个恶仆,只好把小玉先关了起来。 可他们整日与一群少爷胡混,沾染了旖旎之气的几人。也曾亲眼见过少爷玩弄娈童。 一时心猿意马,竟有些把持不住,几人又不约而同地回到那间小屋前。 送给少爷的人,他们是不敢染指的,但想来偷偷占些便宜,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几人纷纷在门外恐吓小玉,说他们只是看看她,并不会伤害她,让她不许说出去。 小玉心知落在这伙人手里。也会落得同姐姐一样的下场,若他们肯打开门,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于是羞赧地答应了。 那几人一见她羞赧的小表情,以为她懂情事,开始污言秽语满天飞。 对她也是上下其手。 小玉见时机差不多了,红着脸低低道:“爷,我来帮你!” 那人平日里本就邪性,又没婆娘发泄,眼见还有这般福利,笑的邪恶异常。 其他几人见了也纷纷效仿。 谁知有两人突然感觉下身剧痛,还没发出惨叫,其他人也有同感。 小玉目光阴毒,捏碎了他们的卵蛋,几人痛的满地打滚儿,其中一人飞起一脚将小玉踹翻在地,也撞开了房门。 小玉借机跑出门去,并锁上了房门。 见旁边就是柴房,悄悄拿起火油从门底缝隙倒了进去, 随后逃出府外,身后太守府冒起了浓烟。 她知道自己能出来已是九死一生。 再看府外阴沉的天气,却给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有些分不清曾经父亲姐姐王叔的遭遇是梦境,还是眼下太守府逃生是梦境。 她害怕一闭上眼睛又回到乱葬岗,也害怕一闭上眼睛还在那个小屋中,眼前依旧是那一条条丑陋的东西。 她怕的心脏砰砰乱跳,手脚不住发抖,可还是慌忙向王叔家跑去。 自那以后,王叔的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得罪了太守府,她把王叔带到了自己家中。 白天也不敢出门,到了晚上偷偷去街上寻些吃食。 也是自那以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一直下个不停。她把王叔家和自己家里藏起来的食物都找出来充饥了,仅有的几个铜板也拿去给王叔抓了药。 可是王叔却终日不见好转。 两个月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去了。 王叔一生憨厚绵软,从没做过什么恶事,临死前却有小玉为他送终已是满足。 他内伤极重,咳嗽不止,临死时还埋怨小玉不该把钱都拿去给他看病,现在钱没了,人又要走了,留下小玉该怎么活? 小玉本想将王叔也送到乱葬岗埋葬,可是在这世上,她再也无亲人了。 外面雨势一天比一天大,昼夜不停,天气不热。 她就躺在王叔怀里,一天又一天,想着那日王叔为救她被打的遍体鳞伤。 贪图着这世上唯一留下的一点温暖。 七天了,不知是天气不热,还是王叔真的舍不得离开,尸体并未发臭,也没起尸斑。 这天,小玉又从王叔怀里起来,随便吃了点几天前剩下的食物,满眼含泪说:“父亲,我辜负你的嘱咐,我没能照顾好他,他也走了,明天我就送他去你们那里。” 这时听屋外雷声大作,洪水滔天,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屋外人声鼎沸,尖叫声、呐喊声,隔着重重雨幕,声音依旧听得清晰。 出屋才知道,原来是巴山水库决堤了,洪水冲垮了城墙,淹了半个旬州城。 一场洪灾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也夺去了小玉的心。 乱葬岗在洪水下游,她用了三天为父女二人搭建的新坟,不知还在不在。 人们往北逃离,她逆流向南,只想看看那对父女还好吗? 小玉终是没能走到乱葬岗,因为远远望去,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大雨下个不停,她的鞋子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她赤着脚回到家中,却见房子已经塌了。 倒塌的房屋掩埋了王叔的尸体,掩盖了太守府的罪恶,也带走了她的温暖。 她缓缓倒在了院中,她在也没有家了。 第197章 参拜镇北王雕像 这般荒唐的案子还有很多。 或者说每一桩血案的背后都是这么荒唐。 刘太守在任这几十年间,早已忘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誓言。 甚至可以解读成为官一任,为祸一方更贴切。 他把旬州城变成了血屠地狱,把里面的百姓当做他圈养的可以随便宰杀的牛羊。 君莫离当时看着这些万民书,肺都要气炸了。 竟想起若是雁归楼遇上这种事会怎样做? 他定会捆着狗官进京,非将那万民书拍到龙案上去不可。 雁归楼对付这种狗官向来简单粗暴,效果却真实有效。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平日里都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中。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自动帮扶或自动攀咬,去搅动一池浑水。 而小楼只是做那个扯动千机的手。 他又想小楼了,那个人不畏强权,不畏黑恶。 活的随心所欲,正是君莫离这十七年想活却活不成的样子。 他虽是皇子身份,做事却处处被人掣肘。 就像这一次,他本想明里抗洪救灾,抗击疫情,暗里调查钦差染疫病之事,和刘太守这几年与朝臣勾结密谋之事。 可是事情刚有些眉目,万民书之事一起。 皇帝一道圣旨,以他与皇子侧妃之死血案有关,需参与审案,将他调回京了。 那被看本是一名府内舞姫,说太守府杀了二皇子侧妃,也是当时为了虚张声势,将刘太守调离旬州,布下的缓兵之计。 更何况他与那舞姬并未说过话,就连被看这个名字都是他顺口胡诌的。 从头到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酒醉被人耍了。 那几名小厮提审时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件事不过就是二皇子殿下被人下了药,耍了一遭,与那杀人案实在也扯不上关系。 这案子就像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在眼前了。 可到了这般境况,三皇子竟说皇兄此番救灾任务实在是凶险又劳累,不如让皇兄休息一番,在各处走走,以示嘉奖。 皇帝一听,也觉这次灾区浮尸千里,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二皇子在重灾区待了将近半年时间,难免心中郁结,确实应该四处走走,出去散散心。 于是就觉得这次抗洪救灾,大梁捐赠物资不少,理应畴谢。 就委派了君莫离出使大梁,不声不响地将他调离了案子中心。 君莫离带着人马,一路向大梁驶去。 想想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想想那百姓用血泪写的万民书。 再想想,如今自己被调离权利中心,真想为百姓做点儿什么,又是有心无力了。 不自觉拳头攥得青筋凸起,心中暗恨:“君莫离,你怎么可以这么弱,你弱得就像是一团烂泥巴,怎么也扶不上墙去,活该你会失去小楼,他那样强大的人,你能为他带来什么。凭什么伴他左右?” 想到那个雨中躺在院里的小玉,当时是自己不想活了。 救醒后,她投入了救灾工作,照顾病人,每日为百姓派发食物,忙的脚不沾地。 那个小玉递上万民书后,跪在君莫离面前,求他给个出路。 说自己不想再被人鱼肉,君莫离将她交给了肖风。 肖风是暗夜中的一个统领,他的基地常年训练大批杀手,若小玉能在那里历练一番,将来自保是没问题的。 也许这场洪水,真正被解救的也只有小玉一人而已。 想起小玉,又想起了在大雨中安眠的云天音,不知道什么样的伤能让人忘记了自己,什么样的痛,能让人在那种环境下才得安眠。 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半年对于农人,只是春种秋收,完成一季庄稼。 对于商人也不过是日进斗金,赚个盆满钵满。 对于花魁,逃不过每日迎来送往轻解罗裳。 对于镖局,不过就是又走了几趟镖,用豁出性命赚的钱回家烫两壶温酒与妻子共话家常。 而这半年对于西齐等同国难,洪水淹了小半个国家,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哀鸿遍野。 尽管朝廷已经拿出大量的钱财草药用于赈灾,但是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百姓依旧死伤过半。 还有一部分流离失所的百姓,偷偷潜入了镇北王所辖的乐安城,在那里长期住下。 本来两国战事刚过,乐安城的百姓还没从镇北王身死,世子爷失踪的打击中缓过来。 见到毁了帝国武坛神话的这帮仇人,是该愤恨的。 可是看到那些西齐百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又想起大家本是同根同源,只因帝国分裂时住在了不同的州县,就成了两个国家,成了世仇。 其实两国的战争,归根结底于百姓而言,本就无辜,战争一起,双方百姓都要服兵役。 各种苛捐杂税接踵而来,要说谁比谁更无辜,谁比谁更委屈,这中间的账还真是算也算不清。 怪只怪,这些百姓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不是那双执棋的手。 乐安城的中心广场上有个巨人石像,雕刻的是一手持书卷,一手持长枪的镇北王云擎天元帅。 镇北王的云家军横在四国的北方,常年的征战。都是对抗蛮人,草原上的民族民风彪悍,打起仗来悍不畏死。 镇北王一生都在住军帐,都在守护着北境边防,值得人们尊敬。 而现在,西齐百姓想进城得到救助,乐安城的百姓要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镇北王雕像。 这个雕像是镇北王殉国后,百姓自主筹钱建的。 这里的百姓信奉镇北王胜过当今皇帝,他们拜镇北王也并非求金求银,只求镇北王能保佑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他是乐安城的英雄,没有云家人的乐安城何来安乐之说? 西齐的百姓一拨又一拨的来参拜镇北王石雕,其中也不乏侗林之辈的人物,父母亲人死在北境铁蹄之下。 拜着拜着,嘤嘤哭泣,若没有这场洪水,他们一辈子也走不进乐安城。 可是如今走进城内,却不得见恩人风采,真不知该怪自家的统帅,还是该怪这该死的战争。 此时,人群中有四个参拜的人,令人耳目一新。 他们正值青春年少时,目光流转间也没有其他人那般不知前路几何的茫然与颓废。 第198章 酒宴 其中有一人仍旧是那终年不变的大红大绿的打扮。 他们是君莫离秦勤众人。 君莫离面对镇北王雕像,面对这个杀了自己师兄的人,本该是恨的。 可此时竟恨意全无,也许是这半年的滔天洪水磨练了心性,行事不再偏激。 也许是看了云家人的过往,不得不折服。 也许是想起云天音的遭遇,该受的罪都受了,心下释然了。 也跟着三拜九叩,虔诚敬心。 他终于不再只是跪天跪地跪父母了。 若是侗林看到了,非表扬他家主子有长劲不可。 只可惜半年了,侗林依旧音讯全无。 李大勇带队来乐安城采购物资,听说君莫离等人出访大梁行至此处,非要订桌酒宴不可。 乐安城最大的酒家,云来客栈。 几人上得楼来,见李大勇同他们几名副将已经将酒菜备齐,李大勇快人快语道:“君兄,自那日密道分别后,咱们这还是第一次一起坐下来长谈,这些日子君兄可真是辛苦了,来,敬您一杯。” 君莫离客气道:“李兄哪里话!若不是那日您的副将前来营救,恐怕咱们还真就成了叫花鸡,该感谢你才是。” 李大勇举杯向另一桌他的几个副将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天下着大雨,可外面那火烧的就跟那打铁的熔炉似的。我老李是个急脾气,想着一猛劲窜出去,只要能留我一口气在,谁管他烧伤了,烧残了。出去定找那龟儿子算账。可是人家二公子愣是在那房间里找出了一条密道,救了咱哥几个不说,那里面的金银财宝堆着,正好给咱们抗灾用。” 几个副将听了,也纷纷举杯道:“多谢二公子的救命之恩。” 君莫离回想那日,也真是侥幸,若不是跟小楼混了半年,懂了一些基本的机关术法,密室逃生的本事,哪里能躲得过。 只是小楼失踪太久了,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早已远去。 因而苦笑道:“说起来,本王的错。那日所谈之事甚多,原想着那书房离其他宅院远些,是个清静之地,可没想到反倒是着了刘老儿的道。” 这时有个副将端起酒杯问道:“这是何意?那刘老儿怎会知道二公子要去的是书房。” 肖风道:“他并不知道殿下要去书房,他只是将想要除掉的人引进书房。当时外面虽雨大,但若外面有人走动,再泼火油,以我们几人功力是能听出来的,放火之事根本行不通。火油原是提前藏在廊檐下的。” 肖遥也继续道:“暗室里藏了那些三皇子的把柄,一但事情暴露,引来追杀,刘老儿就会将人引进房间,随后点火,自己密室逃生,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与证据一同焚毁。” 李大勇也难得头脑清醒道:“没错,他这次大肆贪污救灾物资,应该是打算来个死遁,逼他走这条路的,不是政敌,是他的大靠山才对。” 结束这个话题的讨论,几人对灾后重建、城市规划、乡村道路引流提出了很多看法。 齐皇这次派去的新任太守是个薛姓的中年男子,没什么名气。 自从接任了旬州太守一职,人未到,名字却先火了。 皇帝盼贤臣,百姓盼清官,希望不会出现第二个刘太守,希望这人能为百姓带来新生。 李大勇的几名副将喝酒喝的舌头都短了,还在讨论着灾后工作,房屋重建,堤坝加固,欠了一年的收成,百姓的口粮问题零零总总一大堆。 君莫离这时作为一个皇家子嗣,若论为社稷出力,却连这些当兵的半分也不如。 万民书一起,他马上被调离了权利中心,甚至是直接驱逐出境。 连边也沾不得。 想想太过悲哀。 这时候,秦勤递来了一杯酒道:“怎么样?小莫离,那日我送你的小新娘可还满意?” 君莫离涩然苦笑:“当然满意,秦兄用一个枕头就将我从那布置精细的命案中摘的干干净净,还助我解了毒,将刘太守拉下马。我怎会不满意?得君为友,实乃此生大幸。” 秦勤听到褒奖,笑得有些腼腆,转而翻脸道:“那你怎还给为兄取外号。” 想到‘红花绿柳姑娘’,难怪侗林反对,这外号给人取的也实在是太损了些。 一想到那个叛主的侗林,与云天音一样桀骜不驯,野性难驯。 这么久了也不给主子来个动静,果然和他主子一样绝情。 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旧主其实还在惦记着他。 那不如就给他使些绊子,因而皮笑肉不笑道:“那外号,侗林取的。”说完感觉人也畅快了不少。 秦勤一听,觉得不可置信,可是管他谁取的,总之今天话说开了,以后就没人敢浑叫了。 一双狐狸媚眼狡黠道:“小侗林,好说,等见了面让我的痒痒粉好好招待他。” “不过话说我可是很久都没见到他了,人呢,不会被你冻死了!” 这时肖风道:“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背叛了殿下,逃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秦勤给了君莫离一个敢情你小子是给人栽赃,我都明了的表情。 但侗林因何叛主,眼前人是一国皇子,这中间的事他可不想打听。 因而转移话题道:“给你几个好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边掏边道:“前些日子我在边境游历,听说旬州闹了瘟疫,就想去见识一番。” “后来听说你小子也到了旬州城,前去寻你,一路追到太守府,眼见那女子脖颈青紫,显然已经遇害,而你还在外面与人周旋,我就偷了她的尸体送给刘太守。” 君莫离听的一惊道:“秦兄,难道我出去的时候,那女子就遇害了?” “没错,不过我也没见到凶手是谁。我把她送给刘太守后,又往刘太守屋里放了点好东西。保证那老家伙一整晚都做着香艳的美梦。怎么样,小莫离,跟着哥混,不会让你吃亏的。” 君莫离起身拱手道:“多谢秦兄。”这次是出于真心的感谢。 秦勤笑的有点儿邪魅,又将一个黑色药瓶递给君莫离道:“这是我最新调配出来的,还没取名字。” 第199章 秦勤解释十殿阎罗,谁在十八层地狱里日夜煎熬 “这是我最新调配出来的,还没取名字。” 君莫离:“什么作用?” 秦勤:“怎么说呢!算是刑讯逼供用的。你说叫它情侣丸好呢!还是发财梦更好?要不就叫南柯乡也不错。南柯一梦,美梦成真。嗯!好名字。” 不待君莫离回答,秦勤自己就说得乐呵。 君莫离:“既是刑讯用的,为什么不叫十殿阎罗或者血涂地狱?” 秦勤一听气道:“你少拿你们国师做的鬼东西。与我相比,他那恶心人的东西做出来就是害人的,也就你们皇帝拿他当个宝贝,还什么宫廷秘药,我呸!” 君莫离不动声色道:“有何不同,不都是折磨人的东西吗?” 秦勤:“这种药只要米粒大小,无色无味,无论是遇水还是遇到其他入口的饭食,都能迅速与之融合,查不出半点儿端倪。” “中了这药的人会出现幻觉,把眼前的人看成他最想见的人,心情会十分愉悦。你问什么,他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的看见自己亲人,有的看见自己伴侣,还有的会看见金山银山,总之都是好梦。” 君莫离:“哦!是这样。那我倒是觉得南柯乡这个名字更符合。” “没错,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君莫离又不动声色道:“那中了十殿阎罗会是怎么样?” 秦勤愤然道:“都说了,那东西就是害人的。” 君莫离:“这又怎么说?” 秦勤:“炼制十殿阎罗的药材都很珍贵。当然了,这个贵可不是金贵,而是难求。你能想象把这世间最毒的植物、最毒的毒虫放在一起的后果儿吗?” “就像这次灾区因为蛇山山体滑坡,导致大量蛇毒流入水中,可你想,一个蛇山再大,它能有多大,这满天下的水难道还稀释不了小小蛇毒吗?但事情就是这么无厘头。还真就稀释不了,才导致那么多人中毒丧命。” “十殿阎罗中的每一味毒花毒草,都是天下奇毒,只要拿出其中一味投入井中,都可以要了所有人的命。” “那些毒虫也是如此,平常只要沾上一点就可当场毙命,可炼制它的人偏偏用以毒攻毒的方法。练出一种毒,就再练另一种毒与之相抗,在两种毒的制衡下,彼此叠加,投入四十九种奇毒,就再投入另外四十九种奇毒与之抗衡。中毒的人不会死,但在这九十八味奇毒所释放的毒素中苦苦煎熬。哎呀!那痛苦,要是我,我非了结了自己。” 君莫离听得后背直冒冷气,难怪每次见到云天音他都是面色苍白,身体紧绷,双拳紧握,紧咬的牙龈时不时就会从唇角流出血来。 原来这十殿阎罗竟是这般恶毒之物。 这时只听秦勤接着又道:“平日要每时每刻对抗这些奇毒,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这些毒虫毒草虽然没有灵智,但它本就是属阴邪之物,在月圆之夜会大量吸收月华,这个时候也就会被其他物种寄予,出于自我保护,它们就开始大量释放身上毒素,毒性越强,香味越浓烈。所以,中毒者每到月圆之夜,才是走鬼门关。浑身浴血,香气四溢,说叫阎王嫁衣,以这种邪恶程度,其实一点儿也不浮夸。当真就如同活人跳进十八层地狱。” 君莫离曾亲眼见过云天音毒发。 他的怀中,现在还藏着当时云天音所穿的里衣,流了多少血,染红了三层白衣。 君莫离想起那日侗林会对他说后悔为云天音吃下毒药。 当时的自己报仇心切,又急于找人,可现在想来,自己做的太过了。 明明云天音已经去了,自己又生生将人拉回来鞭尸了三个月,想想都不敢相信这曾是自己做的,当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狠毒,那么偏激? 君莫离又好似淡淡问道:“这么邪恶?那中了这种毒的人能活多久?” 秦勤:“不一样,武功好修为高的,最多能撑五年。普通人大约一个月就挂了,意志坚强一点儿的也就三个月,三个月不死就要用身体换了,穿了阎王的嫁衣,总归是要为阎王献祭的。” 君莫离:“献祭,献什么祭?” 秦勤:“不一样,听不着,看不见,五感失聪,总之就是身体出了毛病。” 随后又道:“小莫离,你问的这么清楚,不会是想害人?我可告诉你,你们皇宫这些肮脏的东西,最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无解的。” “而且这世间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大奸大恶之徒,配得这十殿阎罗的惦记?” 君莫离听后如五雷轰顶,喃喃道:“当真无解,你也不行。” 秦勤道:“当然无解,那里面用的都是奇毒,平生见一种都是晦气,谁能见一百种。” 君莫离心里叹道:已经用完了,无解。难怪侗林这半年过去,还没有回来,还以为他是从此跟了云天音,如此说来,云天音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侗林该是恨自己的! 几人喝了半天的酒,秦勤也将要送予好友的续命丹丸、南柯乡、蒙汗药等等都一一做了介绍。 午后,李大勇等人纷纷与君莫离道别,带着粮草上路了。 秦勤是个闲不住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旬州事情已了,需要他帮助的人还有很多。 于是背上他的药箱救苦救难去了。 君莫离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平日里真正交过的朋友不多,与随从侗林肖风肖遥也习惯了。 可自从游历到大梁,遇上了雁归楼,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来就没想过人还可以活的那般的随心所欲,不畏强权,遗世独立。 小楼走后,本以为擒了云天音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有云天音在的那三个月,虽然每日心急如焚,但也从未失了盼头。 可是到了如今,竟感觉心被掏空了。 雁归楼、云天音,这两人生生挖走了他的心脏。 君莫离在乐安城盘桓数日,茶房酒肆去了不少。 说书的,唱曲的,依旧讲着世子爷的故事。 第200章 再遇侗林 茶坊酒肆依旧讲着世子爷五六岁起就带着她的几个弟兄混迹在押运粮草的队伍中,走遍了十万大山的每个角落。 冬日里,积雪半人高,于她而言已经没过了肩膀。 别人看了心疼,让她骑在众人肩膀上前行,她从来不肯。 一次押运粮草被劫,她仗着自己有些身手,负责断后。 被人救起时一柄长枪穿腹而过,倒在血泊中。 她在营地躺了几个月才能下榻行走,可她的几个兄弟却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这些,君莫离心说:原来云天音的腹部贯穿伤口竟是这么来的。 云家人都是硬骨头,就这样也能活下来,要知道他可是个出生起就靠药物喂养着的药罐子。 后来云天音当了火头军,行军大锅比她的个子还高,她没日没夜地练功,也严格训练她的弟兄。 她说以后再不许她的弟兄倒在自己面前。 老伯的二胡声声泣血,姑娘的唱腔悠扬婉转,席间宾客无不落泪。 那日,北境蛮族的铁蹄粉碎在了城墙下。 云家军打破了他们的联盟,吓破了他们的胆。 世子爷带着孤军闯入大漠,杀进他们的王帐。 草原上血流成河,世子爷手腕铁血,为边疆的百姓带来永久的和平。 他是大梁的英雄,也是草原的英雄。 杀声震天里,人人都敬畏她是魔童转世,可谁又知道草原人民称她是光明少年? 所有人都说她人狠心毒,战无不胜,可曾想过北境之行,回来的人也不过是十之一分。 寒山之巅,回首遥望。 多少袍泽孤魂难返,家人难聚。 琴声响彻长夜,有谁知道她是在祭奠那些永远沉睡在北境的亡灵。 君莫离听到这些,想起了雁归楼为萧露荷点起的引魂灯。 只因萧露荷说过:离家十五载,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雁归楼曾说过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孤魂难返,家人难聚。 可那时君莫离怎么就没想过,雁归楼无父无母,师门破败,他的孤魂要返回哪里。 他与云天音何其相似,可为什么会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二胡曲子悲凉,姑娘唱得哀伤:君山之战,血流成河,谁都知道魔童嗜杀,可有想过世子爷重伤未愈,是否还拿得起长枪。 破了重骑铁甲军,她光芒万丈。 她燃烧了自己的生命,让铁甲军铁蹄下寸草不生的悲剧不再重演。 父亲殉国,儿子成了叛将。天下之大,乐安城才是世子的家,她能叛去哪里。 一身铮铮傲骨,铁血丹心,终是伤在了他人唇舌之下。 见你卸了银甲,见你满头银霜,见你锁了傲骨,见你嫁衣红霞。 二十几万将士留不住你的身,十几万百姓锁不住你的魂,战事未平息,你以宝刀入鞘,猛虎做了囚笼之花。 一段唱词结束,许多人都暗自垂泪,唱曲的姑娘早已泣不成声。 君莫离一直不耻云天音的狠毒,每次有他出现的战场之上,几乎都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没有哪个将军会希望对上这么一个杀人狂魔,可她的武力值,她对战场上的精准把控,却又让人无法逃避。 好在老梁皇糊涂,亲手折了自己的双翼,没能让这个世人眼中的狂魔,乐安城眼中的战神继续成长起来。 只是君莫离眼中的云天音与世人所见皆不同。 那孩子双眼空洞迷茫,神志不清,口不能言,甚至可以说当日从无名山上所救回来的,只是他的躯壳,而他的灵魂还是永远埋在了那件白披风下。 他被折磨了三个多月未发一言,却在最后那片刻清醒时告诉他,“今日饶你不死”。 君莫离来到街上闲逛,往事种种不断浮现在眼前,可此时想不起与雁归楼数月相伴。 也想不起旬州城流离失所的百姓,眼前出现的总是那个带着满身伤,却还在抵抗的小小孩童,和那悠扬的琴声里为他讲的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君莫离心说:到底是来了云天音的家乡,这里人们的所谈所讲都是他的故事,弄得我也勾起了诸般回忆,心绪不宁,看来是该离开了。 翌日后,君莫离带着两个随从出了城去,他所办差事并不急,皇帝命他为表感谢,给老梁皇带去的一盒东珠和一座珊瑚树,早在半月前就已经上路了。 而他自己,其实也不过是被放逐而已,他打算一路游山玩水游到皇城,与老皇打个照面,说几句场面话就走。 他虽恨极了云天音,也对老梁皇这种自折双翼的做法嗤之以鼻。 这日时至中午,他和肖风等人在官道旁的一个茶棚里喝茶。 迎面走来一个邋遢青年,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不出本来面目。 衣冠不整,打着一双污泥不堪的赤足。 手中的酒壶不断往嘴里倒着酒,若不看他身边的马,通体干净雪白,这就是一个要饭的。 他的到来使其他茶客都纷纷掩住口鼻,只见那人并不将马拴在马桩上,而是松开缰绳,让马自行去找吃的,随后在最外边的一个长凳上坐下道:“小二,拿酒来,小二,倒酒。” 这时,旁边的肖风猛然拔出腰间长剑递了过去。 怒道:“叛徒,你怎么在这里?” 君莫离也在那人开口时,已知道他就是失踪半年的侗林 君莫离思绪千回百转,没发出半点声音。 却眉头微蹙,喉结略微有了几个不明显的吞咽动作,手持着的茶盏,那里面的茶水有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时肖遥也凑了过去:“侗林,你这是怎么了?” 肖风长剑搭在侗林肩上,耻笑道:“怎么,没在你新主子面前摇尾乞怜吗?看你这副丧家犬的模样,是被赶出来了?没了殿下的提携,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席话毕,侗林没有搭腔,还是不住将酒倒进嘴里:“小二,拿酒来,倒酒。” 肖遥道:“侗林,你清醒点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侗林看着看着红了眼眶:“我还当是谁呢!肖遥,拜托好好照顾主子,他走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肖遥莫名道:“谁走了,回哪去?” 侗林满眼含泪,笑的张狂高声嚷道:“云天音,他死了,你们如愿了,如愿了,你们逼死了他,你们都如愿了,很好,好极了。哈哈哈哈哈。” 说完,笑的苍凉。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却看君莫离手也在微微发抖。 侗林还在说着醉话:“哈哈哈,四十九抬棺木送葬,想找到他,你们做梦去,做梦去!哈哈哈哈,踏雪,我们走。” 第201章 来自侗林的诉说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世子,您想要的太平盛世,侗林帮你守。您一路走好。哈哈哈!” 听不出是哭是笑,却道不尽心中悲怆。 旁边的踏雪听到召唤,疾驰而来,侗林一跃上马,就速速扬长而去。 清风送来了他的声声嘶吼:“不教胡马度阴山,世子,您安心走好,您的家园,侗林替您守护。” 三人眼见侗林醉的不成样子,又莫名其妙地一堆醉话。 不禁面面相觑,君莫离拾起桌上折扇道:“走,跟上。” 踏雪脚程太快,转眼间追出十几里,才在一个山谷中追上侗林。 君莫离拦住了他的马,将他擒了下来。 第二日,侗林在一家客栈中醒来,见已有人帮他换了衣服,洗了头脸,觉得有些怔愣。 这时见肖风端着一份早点进来,没好气道:“醒了,叛徒,昨日我换了三桶水才把你洗刷干净。吃了饭,自己去殿下面前请罪。” 侗林道:“殿下也在。” 肖风耻笑道:“我是殿下的随从,自然是随侍左右,比不得某些白眼儿狼。那么多年的情谊,说放下就放下。” 侗林:“好,我自会前去请罪。” 肖风:“你是该好好请罪,离了殿下,你把自己活成了什么衰样,连街边的癞皮狗都不如,简直将殿下的脸都丢尽了。” 隔壁的君莫离倚立窗前。 看着夕阳西下, 看着月上柳梢。 看着斗转星移, 看着晓色云开。 不知不觉已经站了一整夜,脑中始终回想侗林那句:他走了,我再也回不去了。云天音死了,你们逼死了他,你们都如愿了。 想起在茶楼姑娘所唱:见你卸了银甲,见你满头银霜。见你锁了傲骨,见你嫁衣红霞,二十万将士留不住你的身,十几万百姓锁不住你的魂,宝刀入鞘,猛虎做了囚笼之花。 这样的唱词,分明就是后面出了许多事情,只是自己闭目塞听,不想知道而已。 侗林推门进来,没了昨日的酒气,也没了昨日的失态。 人却比以前少言了许多,性子竟比以前更刚毅了几分。 他在君莫离背后跪下,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久的君莫离平复了内心的波澜,才缓缓开口道:“怎么,不说点儿什么吗?跟了你的新主子半年,这性子越发像他了。” “魔童还真是好本事,本王的人也降服的这般服帖。” 侗林蓦然道:“殿下,请以他的本名唤他,魔童的使命已经完成,云天音这个名字值得被世人尊敬,更值得被世人记住。” 君莫离语气冷然道:“瞧你这说话夹枪带棒的,可是还在怪本王。” 侗林:“属下不敢,只是云世子已去,属下不想他再受世人唇舌。” 君莫离听的心沉到谷底,缓缓情绪,才不动声色道:“哦!云天音已去,怎么去的?” 侗林再次红了眼眶:“是我害了他,是我没护好他,我是云家的罪人,我该赎罪的。” 话毕不再开口。 君莫离想不到自己的随从,才跟了云天音短短数月,竟如此死心塌地护他,有些愤恨。 眼见侗林不再开口,走至案前倒了杯茶,同时,将手中的一粒南柯乡弹进水中递了过去。 若是其他侍卫自是不敢受这皇子的茶,可他知道侗林自然不是一般人。 他渴极了都敢与殿下抢水喝,没办法,都是自己给惯出的毛病。 侗林接过杯盏,毫不怀疑,大口饮下。 过了片刻,君莫离开口:“说说!这半年来,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侗林:“经历什么?我想殿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君莫离心想:难道这南柯乡没什么作用?秦勤,你这个庸医,炼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想着又不动声色取过侗林手中的茶盏,蓄满茶,往茶中加了半瓶的南柯乡,然后坐于案前,拉了拉身旁椅子,假装不经意道:“起来,过来坐!” 说着又将手中茶盏递了过去。 侗林不疑有他,宿醉一夜,刚醒来头脑还有些发晕,正是口渴的厉害,依旧鲸吞牛饮。 君莫离试探问道:“怎么,现在连声主子都不肯叫了吗?” 侗林有些怔愣:“主子,侗林做梦都想做您的侍从,只是侗林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得您的青睐。” 君莫离深知以刚见面时侗林的倨傲,这种话显然不是说给自己的。 云天音,你到底是如何迷惑了我的随从? 但如今只能不动声色道:“说!那天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侗林双眼悲伤,似乎是不愿回想,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那日,山谷中聚集了大批江湖高手,他们本是冲着前朝宝藏的秘密来的,后来被冷香迷惑,出手再没了顾忌。 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俨然将云天音当成了发泄暴力的活靶子。 君莫离听了胆寒,想来这就是一夜屠杀三千人的真相了。 后来云天音毒发昏迷,一众人继续逃亡。 他们本也无处可去,但人群中有一人是苍狼营的首领江宇豪。 苍狼营人数不多,个个都是高手,营地就藏在北部边疆的十万大山中,若能到了那里,也就安全了。 自那日起,一众人就长途跋涉向十万大山而去 路途遥远,要躲避西齐国的追兵,要逃避大梁国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有各国闻风而来欲寻宝藏图的武林高手。 被各方势力围追阻截,众人几乎片刻不停歇。 半个多月时间,再与各方势力轮番交战后,当初在山谷中所集结的五十多名同门弟子,如今去了大半,已经不足二十人了。 有的受伤难行,暗自沉觅,有的派出去寻找秦老宗主,可大部分弟子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这条不归之路,好似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这日,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逃进了沙漠,跨出了西齐国的边境。 行走沙漠是艰难的,白天高温酷热,人走在沙土上就如同行走在热锅上。 尽管众人提前备了很多水和干粮,可炎热的天气几乎瞬间抽干了人们身上的所有水分。 第202章 唇枪舌剑 头顶太阳似放射的火焰炙烤着大地,远处不见青山绿水,有的只是层层叠嶂的沙丘。 众人也都是武学造诣高超之人,凝聚内力驱寒,驱暑热不难,可侗林却发现了云天音露在外面的手和脚都慢慢被高热晒出了水泡。 侗林一时着急不已。 好在南柯上前检查了云天音的脖子和手臂,发现被阎王嫁衣覆盖的地方并没有出现水泡,于是将她整个衣服做了调整,将她的头脸都包在了阎王嫁衣之下。 这茫茫大漠,满眼黄沙,别说是树木,就是想找个高一点的小草藏身也是不能。 众人不得不承认,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群武林高手进了沙漠,或许还不如那些伴着驼铃声响的骆驼商人从容。 而云天音自上次在山谷中昏迷以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甚至连身上的阎王嫁衣也没有换过。 她就一直安静地窝在侗林怀里,唯有那满头白发格外醒目。 一身热血全被那数丈云纱吸走了,云纱变成了红色,竟显得更加妖艳夺目,香气宜人。 好在侗林等人并没有被这香气迷惑,做出什么对云天音不利的事。 可见这香气并不能使人入魔,入魔的从来都只是人们自身的贪欲而已。 本来已经派出几拨人去寻找他们的老宗主了,可是他们在逃亡,行踪不定,即使找到秦沧海也难以会合。 加之身后有大批追兵尾随,打散了一伙儿,又来一伙儿,没完没了。 众人就像浮在苍茫大海上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打沉的危险。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了似有似无的驼铃声,众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忽然,远处沙丘上出现一排排小黑点,黑点儿越来越大,还真的是骆驼商人。 重华严谨道:“大家小心,不会这么巧,恐怕是追兵。” 苏小佩也道:“别让他们离咱们太近,南柯、侗林,你们护好师父。” 这时,远处翻上沙丘之人越来越多,足足五六百人的样子。 在山谷中与众人交手过的长江六害中的几个小头目也在人群中,他们的老六已死,这伙人又追来了这里,还真是契而不舍。 还有两对新加入的女弟子,一队女子穿着轻薄纱衣,肚兜隐现,红绿蓝色,花哨无比,显见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另一队女子倒是一身素白衣裙,显得规矩了许多,可是能追杀到这里的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双方人马见面,程序都一样,先是打口水仗。 只见一个虬髯大汉走至队伍前面,傲慢道:“无知鼠辈,你们以为逃进沙漠就能跑的掉吗?今天你沙爷爷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年轻人也忍无可忍,拔剑道:“云天音屠了我的师门,今日不说出宝藏的下落,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是,那日塞外一战,他杀了咱们武林三千之众,连红花集的雕寨主都遭了毒手。” 人群后传来声音道:“没错,他就是个祸害,不除掉他,江湖永无宁日,赶紧把人交出来。” 这人躲在后面,胆子也大了许多,什么话都敢说。 “对,交出宝藏图,留你们全尸。” 面对这样的口水仗,重华等人是有些吃亏的。 说实话,他们并不认识对面这群乌合之众都是哪门哪派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哪个参与了塞外围剿,哪个是新加入的。 可是重华这群人骂人的话不会说,讲道理又说不过,众人只得沉默不语。 见他们不理不睬,那群人开始说些侮辱之词,什么狗日的、狗杂碎、叛徒、杀人狂魔,全用上了。 侗林气的面上青筋暴露,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身旁重华、苏小佩、江宇豪等众人也同样面色难看,俱都无语。 忽听得身旁南柯道:“诸位同门,那日我师祖在山谷中毒发,全身剧痛难忍,本已十分凶险,诸位同门仁厚,令门下弟子前去相助。我师祖重毒较深,无法躲避,只能出手了,可怎料诸位门下弟子都那般酒囊饭袋,连我师祖一招也接不住。” 几句话,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丫头无耻,明明是那小娃娃杀人在前,辱尸在后,竟被你曲解成去相助于他。” “对,就是他屠我门中子弟,他就是利用杀人修炼邪功,此等妖人,万不能叫他逃了去,若待他日后邪功大成,咱们武林就会腥风血雨,不复存在了,大伙说是不是呀!。” “对,对” “云天音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南柯戏谑:“这位大叔,你说你这瞎了一只眼,瘸着一条腿的,还来凑什么热闹,我师祖是否修炼邪功,武林是否存在,与你何干,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在家里含饴弄孙,瞎跑什么。” “呀呀呸!小娃娃,你嚣张。” 南柯见那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心提醒道:“上了年纪,火气别那么大嘛!容易猝死。”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中年女人道:“小女娃莫要逞口舌之快,交出宝藏图,我凌云峰不为难你们几个小辈。” “凌云峰?想毕你就是凌云峰六长老中唯一的女长老那一脉,当年晋朝灭亡,逼迫护国云将军跳崖,你师祖可是出了大力的。” 那女人道:“陈年旧事,提来做甚。” “非是晚辈故意提及,只是当年你师祖逼死云家先祖,如今你又来逼迫云家世子,你师门对这前朝宝藏之事,还真是始终不渝,那敢问诸位同门,得到前朝宝藏要怎么分?” 话音一落,人群里传来数声怒喝。 “前朝宝藏汇聚天下财物,自然是人人有份儿。” 南柯道:“人人有份,我看未必,这天下,四海八荒,都是前朝子民。区区阁下几人就想代表天下,不觉得托大了吗?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脸?”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站出来道:“那他云天音,又是有多大的脸面,他先辈本是前朝的护国将军,如今前朝分崩离析,江山易主,他云家倒是从将军做到了异姓王爷,成了那得好处最多的人。” 第203章 众匪红口白牙,全用来颠倒是非 人群中骂声一片:“没错,整件事他云家获利最大,这谋反之事,没准儿就是他云家策划的,现在已经舔居高位。跟了新主还霸着前朝旧主的宝藏不放,就不觉得脸红吗?” “没错,这样的两姓家奴也配做王爷,真是好不要脸。” 南柯道:“没想到诸位竟都是这般有热血之士。那我且问你们,如今前朝覆灭尚不足百年,而四国建立也区区几十年光景,既然诸位这么有热血,那当初前朝覆灭之时,你们或你们的父辈又在哪里?他们都做了什么?” 人群中竟无一人回答,他们大多当时还没有出生。 而有一部分则是做了推动前朝覆灭的刽子手,准备他日荣宠加身,得那从戎之功。 见无一人作答,南柯又道:“你们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们,护国将军当时做了什么,当年的护国将军正与北戎交战,那场战事,不比今年的白露城战役规模小。” 南柯寥寥数语,将前朝往事一一讲述。 听得众人不得不怀疑,云家两代人隔着数个月的生离死别,护国将军身死之时,云擎天元帅还未出生。 云擎天出生时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以至于被老虎收养。 所以要问宝藏之事,其实与云擎天,与云天音都扯不上关系。 至于所谓云天音杀了雁归楼,秘密寻宝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他被西齐所擒,弄的遍体鳞伤,身中剧毒,人事不知,又何来独自寻宝之说。 抛开宝藏不提,可塞外围剿,云天音也确实一夜斩杀了三千之众,人群当时就分成了两派。 南柯道:“塞外围剿之事,本就是各位贪图前朝宝藏主动招惹,凭心而论,师祖她没有错。退一万步来讲,她是官,你们是匪,剿匪也是份内之事。各位若有怨言,待得他日,师祖回朝,你们自可去大理寺击鼓鸣冤。” “小丫头,你这是强人所难了,我们若说不呢!” 南柯拔出腰悬宝剑,指向前方:“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长江六害那几个小辈,还有凌云峰女长老众人,自然是站在了以姓沙的虬髯大汉为首的身边。 五花八门的兵器也都指向对方。 而沈秋词与海琼华本来就是来寻人的,虽然沈秋词在塞外死了两名弟子,海琼华死了楼内弟子,可细想起来也是自己赶着送死,怪不得旁人,于是就退出了围剿行动。 这时,人群中那素衣白衫女修也安静的退出了围剿。 见有人退出,人群中一个长相妖艳的少年也凑热闹道:“我巫山太子平生最爱美人,什么钱不钱,宝不宝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美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说着凑到一众素衫美女身边,还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好似有美人在的地方,空气都是香的。 只听那群花哨无比的人群中,一姑娘道:“嗨,我说小太子,往哪瞧呢?难道我们这边的姑娘不美吗?怎么老跟着那群棺材脸混?多晦气!” 白衫少女这边无人作声,可个个都面色铁青,甚至有几个剑都拔出了一半。 只听巫山太子嬉皮笑脸道:“几位仙姑的美貌我王莲花可无福消受,你那门下弟子都擅长采阳补阴。虽说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老天给我这张风流倜傥的脸,是让我来阅尽人间美人无数的,可不是给你们做花肥的。” 说完,人群中也传来了讥诮的笑声。 身后一漂亮女子道:“莲花,莫要滑头。” 王莲花嘻嘻哈哈:“阿姐” 若是云天音清醒着,就会发现他的阿姐竟真的是马家村的马寡妇,也就是王姑娘。 这姐弟二人相隔天南海北,王青松住处那么闭塞,姐弟能团聚,实属不易。 而此时五百多人的队伍已分成两派。 花哨无比的姑娘恨声道:“敢惹我彩蝶蜂的人,看姑奶奶叫你怎么死!” 说着一把毒蝴蝶朝巫山太子撒去,两方人马顿时混战一团。 而这时以姓沙的为首的长江六害、青龙帮、白虎堂、凌云峰众人也向重华等人攻去。 十几人对上三百多武林高手,吃力程度不想而知。 这简直就是要么生要么死的局面,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 重华等人虽善使毒,可毒也是提前调配,连日的被追杀,身上的存货早就用完了。 江英豪江宇豪战将出身,善使重兵器。 众人混战了三百余回合,虬髯汉子身边又扔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而重华众人也战死了六七个弟子。虽然对战结果是好的,可己方没有后援,这伤亡,实在让人绝望。 这时虬髯汉子他们开始轮番喝水,稍作休息,而重华众人将抱着云天音的南柯围在中间,圈子越来越小。 此时的侗林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与君莫离大大小小刺杀经历无数,可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那个生活在传奇话本里的孩子,一步步被自己逼的沉睡不醒,可如今自己幡然醒悟却已迟了,他无法唤醒他,就算以命换命也不行。 内心本就焦躁,而这一群武林败类又跟命不要钱似的,挺着脖子往上凑,怎不叫人心急?怎不叫人愤怒? 重华与那个虬髯大汉交上手,门下弟子也随着包围圈儿旋转,九宫八卦阵,首尾相应,又过了几十招,那虬髯大汉已成败相。 重华的武功路数比较正统,一看就是出自名流世家,举手投足间各有章法,身姿飘逸,悦人耳目。 而他也是云天音最得意的弟子。 他招式千变万化,虚虚实实令人眩目,虬髯汉子打着打着失去了对手踪迹,正在他眩目之际,一柄长剑穿胸而过。 重华的剑迅速拔出,又刺进了长江六害中两个小头目的胸膛,那出剑速度快的二人都没感到疼痛,只是打斗中突然失了力气,低头看时才见自己身体血如泉涌。 这一战收拾了三个头目,已经是大胜。 重华又对上了青龙帮和白虎堂的老大。 那青龙白虎本是四神兽之一,受人敬奉,食人香火。 可这两个臭名昭着的匪首取了这神圣的名字,也装起了神兽,简直是蛇鼠一窝,形影不离。 第204章 南柯舌战群雄 那两派匪首遇上了重华,也算是他们倒霉,重华位居高手排行榜第三,出其不意,克敌制胜,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青龙白虎两个匪首,说起来都是不入流的小帮派集结起来的。 青龙以轻功擅长,白虎以外加功夫见长,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两人若对战,各有所长,并肩作战则是刚柔并济。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重华段位高就是高。不是暗戳戳几点儿偷奸取巧就能补足的,三人混战几十回合。 重华露出破绽后,青龙出招,可每次都发现攻击的目标变成了自己的白虎兄,而重华则在身旁收割着他门下弟子性命。 如此往复,重华身边又倒了十几具尸体后,重华一剑刺穿了青龙的咽喉,随后他的脚踹向了白虎的后心。 顷刻间他们的阵营去了五六个头目,剩下的几个头目面面相觑:“大家一起上,打散他们的阵形。” 话一出口,旁边彩蝶峰众人也停下了与巫山太子的交手,他们本为寻宝而来,又没有世仇,打了这么久,竟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伤亡。 有了彩蝶峰与其他几派门人的加入,重华等人顿感吃力,要应付的人太多,首尾不能照应。 几人围成的圈子也越来越小,都有与南柯衣角相碰的趋势。 而此时土丘后面又来了一伙人,看打扮却是道士模样,手拿拂尘,身披阴阳八卦标识的道袍,如此着装,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只是,若是道士,又怎会被那黄白之物左右,寻来这里。 正在疑惑间,土丘后又来了一众身披袈裟的僧人。 众人见状也不辨是敌是友,都停下手中招式,默默等候。 这一等,又等了半盏茶功夫,僧人后面果然还有一众人马。 非僧非道,却也算是道人,因为来人竟又是一批身穿道袍的女弟子,个个手拿拂尘,眉清目秀,仪态端方。 三拨人马来到阵前,却无人开口。 这时听见南柯愤然道:“三位道友来此何意?可是半月前你门下弟子也参加了塞外围剿,来此寻仇。” 只见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上前道:“小施主莫要动怒,贫僧来自护国寺,法号洪暮。 日前听闻塞外云世子之事,追来此地,天音世子自小在我护国寺长大,说起来算我佛门中的俗家弟子,还是老僧高徒。 贫僧此来,只为向众武林门派讨几分薄面,平息纷乱而来。” 南柯听闻后,拱手道:“原来是洪暮大师。法师有礼了,只是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大师不远千里相助我等解困,我等在此谢过了。” 这时身穿八卦道袍的男子道:“好了,你们攀谈叙旧的上一边去,我乃尚青山五庄观观主一修道人,来个毛长齐的与我回话,整个娘们算什么?云家没人了吗?” 南柯不卑不亢道:“一修道人没想到竟这般段位,难道开口前不该称一声‘无量天尊’吗?” 语毕,人群中传来众人低低的笑声。 那一修道人本也是个火燎毛的脾气,眼见一句话没讨得好去,怒道:“黄口小儿算个什么东西,找个能配得上我身份的前来回话。” 南柯冷然道:“黄口小儿,既然一修道长知道奴家本是黄口小儿,那怎的不知这里的云家人年龄还不满十二岁。 你既认奴家少不更事,那又怎可不远千里来为难一个孩子?您活这一大把年纪,难不成岁数都长在脸皮上了?” 这时人群中传来哄堂大笑。 只听那道人怒道:“那云家小儿,先以叛臣贼子之罪辱没门风,如今又杀人辱尸,助自己修炼邪功,叫云天音的长辈来见我,否则我也只能代他长辈清理门户了。” 一句话说的语音未落,只听那南柯幽幽冷笑:“一修道长好大的口气。以云天音的长辈自居,就凭你也配? 先不论云少帅是否叛国,老镇北王战场上殉国,她已是新任镇北王的身份。 又是皇帝亲封的一字并肩王和乐安王。 就算是到了公审时,也是以这三王爵位接受公审。 这又是镇北王,又是西北军统帅,你想做她的长辈,一修道长,你可真是笑死人了。” 笑够了接着道:“抛开这些不提,老镇北王是她父亲,她母亲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御笔亲封的乐安公主。 当今皇帝是他的皇外翁。 你想做她的长辈,你是想与故去的老镇北王平起平坐呢!还是想与当今的圣上肩并肩呢?” 几句话说的一修道长脸上青白交错,咿呀乱叫,南柯又火上浇油道:“老牛鼻子,不要激动,在这里能配与你说话的,也只有我了。 那几位都是三王爵位的云家世子的弟子,想与他们攀谈,如今的你还不够资格儿。” 这时众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忽听有一人道:“一修道长,莫与这妖女逞口舌之利,此女狡诈,惯用花言巧语,使我们的人心志不坚,临阵反水。” 只听南柯道:“心志不坚,临阵反水。说的好,六十年前也如今日这般,整个武林都为那虚无缥缈的宝藏诛杀一人。 当年的护国大将军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导致如今的天下四分,再难归一。 如今尔等又想如法炮制,以当年旧案逼迫云家世上仅存的后人。 但你们可想过,如今的朝堂还是当年的朝堂吗? 塞外围剿你们招惹在先,被屠了区区三千之众,就算是三万人,他是官,你们是匪。 你们说,当今的圣上是褒奖他这御林英雄皇外孙呢?还是废贬她这云家仅存的后人? 要知道当今圣上虽非前朝血统,可也不是反贼,那宝藏理应归朝廷,又与尔等有何关系。 尔等这般苦苦相逼,日后江湖路远,就不怕朝廷怪罪下来,没了立锥之地。 奉劝诸位出门时最好带上脑子,那前朝宝藏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云世子是否叛国,也是朝廷之事,是人家皇帝自家之事,奉劝你们最好眼睛擦亮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衡量清楚了在做决定。” 第205章 沈秋词海琼华出手相助 南柯也确实如众人所说,废了这般唇舌,只为能将意志不坚的众人再分裂开去。 而他所言又句句在理,人群中当即传来窃窃私语声。 慢慢地又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门派和特立独行的游侠站出圈外。 但并不离开,显然是两手准备,既不参战,也不放弃,只等坐收渔翁之利了。 人群中最先退出的海琼华手持重剑,向沈秋词道:“沈兄,你看今日这局面。” 只听沈秋词毫无悬念,散漫回答:“云天音今日无法逃脱。” 海琼华道:“若加上你我二人之力?” 沈秋词:“可以一试,恐怕助力不大。” 海琼华:“那沈兄打算如何?这云家世子两场战役,既保卫了边疆又守护了百姓。” 沈秋词不疾不徐:“琼华兄塞外失了几十名楼内弟子都不计前嫌,我沈某的两个徒弟,看来也只能当添头送出去了,也怪那日咱们不了解情况。 这云天音既是云家后人,又是西北军的军魂,身系家国天下安危,这事情发生在你我面前,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海琼华拱手:“沈兄高义,看来我海某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沈秋词笑骂:“你少来,明明是你看不惯那些江湖杂碎欺人太甚,有心管管,还不忘拖我下水。” “哈哈,没见沈兄有半分被人拖下水的勉强,今日若侥幸成功,日后琼华楼海宴随便你点。” 沈秋词笑道:“好,就为让你海琼华出血,今日也必须成功。” 两个人刚达成一致,那边重华等人已经又混战在了一起。 有了一修道人和那未报上家门的女道人的加入,敌我双方力量人数悬殊,天壤之别。 洪暮大师与一众佛门弟子也已加入战团,今日注定大开杀戒,那救人一命能不能胜造七级浮屠先不说,就眼下而言,实在助力颇大。 沈秋词同海琼华二人联手,几个回合杀入阵中,眼见依然是南柯抱着红纱包裹的云天音。 重华、小佩、侗林,江宇豪等众人在外围击杀,谁都知道这只是困兽之斗,待众人体力耗尽,所有人都将性命不保。 可围绕宝藏的秘密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人。 重华等人的队伍中又倒下了两个,而那群江湖好汉依旧命不值钱似的拼死送人头。 沙漠中,烈日下,喊杀声震天,这时南柯惊慌道:“宗主。” 重华赶紧奔向圈儿内的云天音,只见她唇角已经流出血来,拭了拭脉息,有些混乱,兴奋道:“师父能感知外面所发生的事。” 随后又安慰道:“师父请放心,弟子不会让您有任何闪失,定会护您周全。” 这时却觉得云天音脉息更加混乱,唇角的血也越流越多,忙为她擦去鲜血道:“师父,不要多想,自古邪不压正,咱们师兄弟自有办法护您离开,你且宽心,安睡片刻,等找到师祖他老人家,定会救你清醒。” 只见云天音唇角微启,不知说了些什么,几次开合之后,人又慢慢睡了过去。 过了片刻苏小佩道:“师兄,我与容哥儿学了些唇语,师父说的是:将军印,峨眉山。” 众人不知所以。 重华安抚似的为云天音输了几分内力过去,知道师父身中奇毒,不敢渡太多内力,随后加入战局。 这一场混战以沈秋词,海琼华二人重伤了一修道人而结束。 重华侗林也将那未报家门的女道姑们个个重伤,那些门下弟子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留下些普通弟子,若能安分守己地退出沙漠,也算是能逃得活命。 若再苦苦相逼一路追杀,只怕他们自己也都将被这酷热的沙漠吞噬。 重华等人来到沈海二人面前,拱手道:“多谢二位仁兄出手相救。” 沈秋词颔首道:“仁兄不必言谢,那日在塞外,沈某不明缘由,无故对云公子出手,还望恕罪。” 这时海琼华可不干了,忙上前道:“沈兄,那日在塞外,你两个得意门生被云公子所杀可以不计较,可我琼华楼死了几十个门内弟子。这事怎么能算了?” 重华道:“原来二位与我师父还有这般过节,那日师父毒发后已沉睡多日,一直没有清醒迹象,待得重华将人护送到师祖身边,自会登门请罪,还望二位等待些时日。” 沈秋词忙道:“重华兄多虑了,今日我二人出手,还是海兄一力促成,实在不是为寻仇而来。” 海琼华也笑的奸奸道:“没错,不为寻仇,只是沈兄出手前,我已经替重华兄答应了,待得他日事了,请沈兄一顿琼华海宴。” 所谓琼华海宴,并不是单指琼华楼的菜色全部上席,还指楼内所有客人全部免单,这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重华本以为得了二人相助,实在难得。 即是有这般过节,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反正今日已经逃出生天,今后每活着的一天都该记住这二人的恩德。 可没想到海琼华只是让他宴请宾客,这却正如他所愿。 此二人为人高义,正是自己想要结交之人。 笑道:“好说好说,莫说一顿,三天如何,到时还望沈兄前去赴宴。” 沈秋词忙笑骂道:“海琼华你个铁公鸡,就知道拔你的毛没那么容易,这么快你就找到金主了。 你这大金主都把一顿改成三天了,那你是不是首先也要保证这大金主的人身安全。 反正这三天的琼华海宴,我可是要带庄子中所有弟子全部参加的。” 海琼华一听,也笑骂道:“我说你到底是哪边儿的,怎么阴起兄弟来这么不遗余力?” 就这样,海琼华、沈秋词、洪暮大师等人也一同加入了护送云天音的队伍中。 一众人在沙漠中穿行期间,又遇了几次小规模的追击,都被众人打发上路了。 烈日炎炎的沙漠,留下一地的尸体,不是喂了空中的秃鹫,就是等待蚂蚁蛀空,死去的人或许连魂魄也难回归故里,活着的人更艰难。 视野里黄沙漫天,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有的只是被烈日炙烤着的大地和不知何时就会刮起的风沙。 人走在里面,先是炙热,后是绝望,可见当年云天音小小孩童,穿越八百里瀚海简直就是个奇迹。 第206章 山重水复,路的尽头是天罗地网 沙漠穿行久了,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这日他们找到了一处水源,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湖,湖边有些胡狼在饮水。 众人知道这茫茫沙漠生存不易,本不应该就地猎食,可为了大队人马的生存,还是逮了一只胡狼。 最后因没有柴火,只得用沙土埋胡狼肉,半生不熟地生吃了。 可苦了洪暮大师的一众吃素的弟子,进来沙漠已经许久了,只是在三天前吃了一些仙人掌。 而这些日子就只能同云天音一样,靠重华的秘药度日。 众人吃了生肉喝了水,一扫往日颓废与憔悴,又开始生龙活虎,胡吹瞎侃。 如今的重华、小佩、江宇豪与侗林、沈秋词、海琼华等人已是无话不谈的过命交情。 而洪暮大师带来的佛家弟子也放下了往日戒规,偶尔与众人打闹,笑作一团。 唯一让众人放心不下的,是云天音自那日众人遇险几乎丧命之时,内息翻滚到吐血后再没有半点反应。 每日靠宗门秘药维持基本的生命,看来只得等秦老宗主出手相救了。 好在她那鲜血浸染的阎王嫁衣,隔寒又隔热,这茫茫大漠众人举步维艰,她倒是没受多大的罪,每日窝在南柯或是侗林怀里,任你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 又过了几日,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快要走出沙漠了,脚下的绿植多了起来,远处淡蓝色的青山也隐约可见。 出了沙漠,就会进入一个县城。 绕过几个县城,千里之外,就会进入镇北王的封地。 镇北王的封地,西面是戈壁黄沙,正北是茫茫草原。东北进入了江宇豪所说的十万大山。 那里是个冬天寒冷,夏天酷热,美丽又富庶的地方。 大山里面有很多珍贵药材,很多珍稀的飞禽走兽。 云家军有一部分兵力就隐藏在于深山中,开垦荒地,饲养牛羊,暗暗供给军队的粮饷。 云天音的苍狼营也藏于其中,每日操练。 众人一鼓作气,准备天黑之前走出沙漠。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队人马,心生警觉,逃了这么久,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只见一众来人也如同众人一样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还有几个伤患,显然路上与人打过。难怪最近追兵少了许多。原来是被后面的人处理了。 这时见江宇豪急上前道:“大哥,怎么是你,营中的其他弟兄呢。” 为首那人年纪不大,五官柔和,目光深邃,男身女相,带着一种阴柔之美。 见他上前道:“二弟,首领可在队伍中。” 江宇豪道:“没错,只是现在首领中毒昏迷,快一个月了。” 来人正是江宇豪的大哥江英豪,听他道:“我也是得到消息就派人联系老宗主了,只是老宗主身在苗疆,想赶回来没那么快。” 说着人已到云天音面前,乍见云天音,吃惊道:“首领怎么清减成这样?她的头发?失踪这半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短短几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除了侗林,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侗林面色苍白,眼圈泛红,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想到刑具上的孩子双手被高高吊起,只是身体不住晃动时,脚尖才能偶尔着地。 鞭子上的倒刺,每一鞭抽下,都将人的血肉飞溅的满墙都是。 伤重发着高热,一桶盐水浇下去,将他飘远的灵魂又重新拉回身体。 就如君莫离所说,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师父的命,小楼的命,众将士的命,不一一讨回来,逝者怎能安息? 可这一切侗林是不能说出来的,他若说了,或许被众人处死,或许被撵走。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赎罪,真正意义上当牛做马的赎罪。 只听江英豪说:这半年来,他一直带着二十多个弟兄在外奔波,打听云世子下落,却一直了无音讯,直到从西齐国传出消息。 他与众弟兄马不停蹄赶往西齐,半路上,海冬青带来的消息不断传来。 先是收到了云天音身系前朝宝藏的秘密,引来各路高手的围追堵截,为他的营救带来不便。 后又传出云天音在塞外屠杀武林人士,助自己修习邪功。 一路听着各路传言追到沙漠,又听说西齐乐凰阁之事一起,那塔王帐内的小王子那书贤点了七万精兵,带了无数珍宝,欲求娶云天音世子做他的王妃。 原因是云世子曾经上过他们北境罕王的玉牒,如今乌查木的查哈鲁身死,作为新任国主有权继承先王的所有嫔妃。 据说小王子决心不小,无数箱珠宝就堆在国境线上,七万精兵就地驻扎,发誓不接回他们的王妃,誓不回还。 可这样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云家军要时刻备战,不能出来营救他们的少帅。 而最近又得消息,据说军山战役之后,朝廷同样派出大批暗卫,到处寻找云少帅的踪迹。 这一次西齐之事一起,朝廷的军队就驻扎在了边境线上,随时准备对云天音的抓捕行动。 据说他们也网罗了大批江湖高手,许以高官厚禄参与这次行动,以确保抓捕行动万无一失。 众人一听,顿觉心凉,远远的天际,淡蓝色的远山,天上朵朵浮云似白衣,这一切都给人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而今,知道山的那边,等待众人的不是希望,不是重获新生。 有的只是猎人布好的陷阱,是云少帅逃不开的宿命,甚至是生命的尽头。 重华道:“这里有水源,能引来咱们,也能引来追捕咱们的人。大家把水壶灌满,把足迹处理一下,速速离开。” 一众人听了吩咐,纷纷撤离。走了几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个天然的丘壑充当掩体藏了起来。 又吩咐几个门下弟子扮作旅人去探路。 天黑以后,两个弟子带伤回来了,原来山的那边早就布下了埋伏,已经无路可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已经没了主意,最后决定还是速速朝东北方向行。 一来那里树木茂密,晚上逃生更容易,二来门下弟子带伤回归。大军须臾便至,考虑再多也已于事无补。 第207章 十殿阎罗第四次发作 还有两路弟子没有回归,是已然遇害,还是重伤难行?无人知晓。 月上中天的时候,众人离那一心向往的远山已经很近了,空气也不再是干燥的死寂,远远的已经飘来了青草的气息。 忽然,重华挥了挥手,向众人道:“大家小心,空气中有马粪的味道,埋伏不会太远,人数也不少。” 江宇豪也道:“一旦交手,南柯侗林依旧负责照顾首领,由我、重华兄、海兄负责近身保护。 其他人自行分组,强的带着弱的,尽量将队伍散开,引开来人的团战,离开大队人马后自行藏匿行踪。 待明日,所有人都撤了,各自回归。 我们的目的是保护首领,一旦首领逃脱,就没必要与他们硬扛了。” 侗林的讲述到这里难以续上,他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愁苦。 是愤恨,那愤恨,那怨怒,好像积压了千年万年,却无从发泄。 他双手掩唇,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眼眶也红了。 君莫离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六十年前云将军所经历的千里追逃,最后变成了传奇话本里的故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今同样的事在云天音身上重演,云天音又是这般境况,想要逃生几乎没有可能,结果似乎已经猜到。 君莫离忽而问道:“洪暮大师是云天音的师父。” 侗林:“没错,不光是他,主子有很多师父。” 君莫离似乎是抓到了什么信息,当初救走雁归楼的就是一个僧人,自称是小楼的师父。 而他看云家人的卷宗也证实,云天音出生护国寺,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拜师之事。 难道事情真的有那么巧,两个人都有个僧人师父。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忽而又问了一句:“容哥儿是什么人。” 侗林:“主子的徒弟,排行老八,也叫容八爷。” 君莫离想起母猪赛刁婵的容哥儿,又问道:“此人相貌如何。” 侗林:“没见过,终日戴着面具,手上、脖颈上大片烧伤,不会说话。” 君莫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云天音神智不清时,弹琴作画,都是现实发生过的事。 难怪他那般狠毒,论谁有了那些经历,都不会再逆来顺受,当个圣人。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侗林痛苦道:“后来,后来。” 那时重华刚安排好,就从对面飞来了好多箭羽,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只知那箭雨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可说是遮天蔽日。 沈秋辞、海琼华、重华,三人逆流而上,纵身几个跳跃。 找到射箭人的藏身之处,几番争斗将那些弓弩手铲除,众人才得以前行。 但是大家都知道前面是没有路的,若是还有别的出路,他们绝不与那些杂军对抗。 此时,侗林也为云天音做了些伪装,云天音应该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的却很小,如今又瘦成了一把骨头。 侗林用绸带将云天音牢牢地缠在自己的身上,换上了苍狼营一样的黑色兜帽披风。 骑上踏雪,混在人群中,与众人无异,最多也就是觉得此人长的粗壮了些。 果然不出所料,林木中伏兵不计其数,众人登得绿地就一路拼杀。 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可经过沙漠酷热环境,又经过各路高手追击,能活下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劈砍那些兵丁喽罗如同切瓜砍豆一样简单。 林子里顿时传来各种惨叫声,地上、树上,到处都是断手断脚,甚至还有被腰斩的。拖着满地肝肠,求人给他补刀。 众人兵分几路迅速散开,那些杂军立功心切,虽然知道对手很硬,也舍不得放弃,追着众人散了开去。 侗林带着云天音跑了很长的路,身后也没了喊杀声,他知道一定是重华沈秋辞众人,为他扫除了追兵,心说总算是逃脱了。 却听前面又传来了剑羽破空声,暗道:“不好,如今身边没有旁人,自己单手持剑,很难护住主子周全,于是急忙后退。 也不敢后退太远,重华他们一直还没有赶上来,若他再赶过去,两方追兵汇合,那他们插翅也难逃了。 他拨转马头,向侧面方向走去。 黑夜的树林没有路,踏雪的脚程连平日的一半也赶不上。 眼见追兵近了,侗林一挥马鞭,卷住头顶上的树干,几个纵跃逃进了粗壮的树木中。 踏雪是匹很有灵性的马,知道背上的主人不见了,依然发足力气向前跑去。 几息过后,如他所料,大批人马朝着踏雪奔去。 可他也同时发现了人群中,竟然有人牵着狼犬。 侗林惊的呆住了,原以为众人走后迅速逃离,等发现踏雪身上没人再找回来时,他已经找到地方隐蔽起来了。 遇上狼犬这种畜牲,着实难办,如果现在出手,等于现在暴露。 不出手,也只能寄希望于赶快离开,气味儿挥散淡了,狼犬闻不出来。 可他怎么忍心将云天音的性命与这一个月来众人的努力交付给那么渺茫的希望上? 这时他茫然地看向怀中的云天音,此时的云天音眉头紧皱,嘴角也慢慢流出血迹。 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抓过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其实也不用把脉了,云天音的体温急剧升高,隔着几层衣服都让侗林感觉到了炙热。 举目望天,大感不妙,原来今天是月圆之夜,原来正赶上逃难之时,云天音所中之毒第四次发作了。 他每次毒发都很凶险。杀人毁物,全无记忆,破坏力极强,可那是在清醒的时候,而自上次毒发到如今,云天音从未清醒过。 整整一个月水米未进,三次毒发,骨瘦如柴,这恶毒的十殿阎罗已经抽走了他全部的生机。 侗林不知道云天音还能靠什么力量撑过这一次。 他本该是权倾朝野,诸国百姓都闻之色变的少年王爷,身上的光环耀日。是自己这辈子只能仰望的存在。 多少人劫掠了他的人生,多少人算计了他的命运,而最后却是自己这双手向他递上了屠刀。 第208章 沈耀祖小人得志 侗林悔恨的无以复加,却追悔莫及,他抱紧云天音瘦弱的身体,坚定道:“主子,我知道您还有意识,最近发生的事,也都有感知。 我是西齐二皇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侗林,是我喂您吃下的毒药。 今夜您若能挺过来,以后侗林就是您的马前卒,是您身边的一条狼犬,是与踏雪一样的存在。 若您挺不过来,侗林会第一时间来殉你。 来生做您胯下的踏雪。 侗林这十几年的人生,杀人无数,算计无数,唯一做错的,后悔的就是您,悔不当初,恨不能以死谢罪。” 说完,隔着薄纱脸颊狠狠贴在云天音额上,仿佛将云天音所有的苦难都带走,将所有的生机都还给他。 侗林带着云天音迅速离去,此时的云天音唇角鲜血不住外溢,身上的冷香也不断刺激着侗林的大脑,让他更加清醒,五感也越发灵敏,他不能让这鲜血和这冷香留下太多痕迹。 急忙解下身上披风,将云天音包了个严实,靠着清明的五感,更能知道哪里安全。 一路向密林深处逃去,待到天近黎明之时,侗林已经打发掉了数不清的小股追兵,逃进了深山的腹地。 此时他不知云天音是生是死。 云天音一直没醒,浓烈的冷香估计几里外都有残留,身上的血隔着几层衣物都让侗林感觉到沁凉。 这样的暴露行踪,逃跑果真是没有太多意义。 远远的,又传来了犬吠声,若不是云天音无人所托付,他早就前去将那几条狗宰了。 可想归想,他此时除了逃跑还真的做不了什么。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掌声。 只听远远的一个马上青年边鼓掌边道:“西齐二皇子殿下手中最骄纵的侍卫。 果真名不虚传,单凭一己之力就与我这十万将士对抗了一夜。 是你武功卓绝,还是我手下将士都是脓包废物?” 侗林怒道:“你是哪个?” 那人一身戎装打扮道:“好说,我呢!是圣上所派钦差,抓捕云天音归案的西征将军沈耀祖。 提起我,你应该不知道。提起家祖父沈尚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侗林恍然道:“沈尚书,哦,在雁归楼酒家当众宽衣的那个,简直伤风败俗,他不是死了吗?” 沈耀祖道:“没错,不过也只是死了而已。雁归楼那厮睚眦必报,令沈家失势多时。 只是当朝最得圣宠的贵妃是本将军家姐,才有了这戴罪立功的机会。 今日捉了这云家小崽子回朝,他日就是朝中重臣了,怎么样?你可懂了!” 侗林怒道:“沈尚书所犯重罪,罄竹难书,你们皇帝简直荒唐。” 沈耀祖道:“荒唐,什么叫荒唐?家姐乃皇帝最宠幸的贵妃,我们说到底,关起门来也都是自家人。 他雁归楼算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三尺侏儒,江湖莽客,也敢对朝廷命官、皇亲国戚喊打喊杀。” 侗林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听了这话,沈耀祖笑的狂肆道:“侗林兄,你也是跟着主子从皇宫大内走出来的,你可见过哪个王子因为庶民上断头台的? 就算你家主子把你养的娇惯了些。可你也不能天真的这么烂漫! 这么跟你说,雁归楼逼死了祖父,获罪了五弟就已经是极限了。 难不成,还真让我们这些皇亲国戚为区区几条庶民的贱命赔命吗? 若不是那雁狗贼把案卷呈在了百姓和圣上面前,或许都不会将我祖父下狱。 你以为圣上荒唐,岂不知他老人家也憋着火?想他当今天子,却被个草莽逼的诛杀朝中重臣。 还要为雁归楼酒家御赐金匾,这打狗还是要看主人的,你当圣上没脾气的不成。 这不,一有机会就将我等提上来立功了。” 侗林:“可那些事与云世子又有什么关系?让你这么不遗余力地追捕云世子?” 沈耀祖:“关系,关系自然是大的很,他是皇帝,是掌天下印的人,可哪个当权者能容许自己有一把开了灵智,独立战斗的兵器? 谁又能保证这震慑四海八荒的云家军不会哪天夺了这天下去。” “笑话,皇帝这么做?等于是自毁长城,自掘坟墓。”侗林怒斥。 沈耀祖阴笑:“自掘坟墓,他云家人也不过是当年先帝为平定内乱,找出的虎人当挡箭牌而已。难不成还要自比长城吗? 你还不知道!几十年前药王宗灭门和今日的宝藏传说之事,都是有人暗箱操作,引导江湖风向所致。你猜那个人是谁呢。” 侗林:“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人。” 沈耀祖:“怎么不可能,你主子被人刺杀追出了国境,跑到我大梁避难。 如今旬州水患瘟疫横行,你猜他会怎么死!哈哈哈!” “只要云天音交出将军印,西北军自会归于朝廷掌管。而我,也将成为下一任西北军统帅。 还有雁归楼的下落,相信我,这些江湖朋友对雁归楼的热情,可不亚于对前朝宝藏的热情。” 这时,沈耀祖背后走出几十个江湖打扮的糙汉,个个横眉冷目,太阳穴高高突起。 不知武功路数如何,可显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侗林知道今夜凶险,可也没想到会正中敌人圈套。 这时又听沈耀祖道:“是不是很后悔从这里上路?其实你也没什么后悔的,除非你们打算烤死在沙漠,否则哪里都一样。 本将军已经调集附近十万余驻军,别说是人,就是苍蝇也别想飞进大梁一只。 可笑云家军一腔忠勇,被区区十几万那塔兵困在边境动弹不得,就连他们的主帅遇难也不能相救,哈哈哈哈!” 侗林吃惊:“十几万,不是七万吗?” 沈耀祖停止笑声,小人得志道:“你怀中的这位云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带着一支孤军将草原搅了个天翻地覆,踏了人家的王帐,还顺便摘了一个王子的心,人家可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倘若事情就此了结,也没什么,毕竟一个败军之将,想求娶一国少帅雌伏于他,还没这个勇气。 可坏就坏在主帅死了,少帅成了叛徒,还成了可以随意竞拍的红倌哥儿。你说这么好的机会,人家异国王子能放弃吗?” 第209章 云天音被擒 沈耀祖接着道:“据说人家可是倾举国之力前来求娶的,那聘礼在边境线上堆成了山。 你说我那皇帝姐夫会不会一高兴派云天音去和亲呢?如此的废物利用才是王道。 说来也是,若是皇帝肯答应和亲,也是云天音眼下最好的出路了,他在西齐侍奉了你们的先锋官,名声臭的连妓子都不如。” 侗林怒道:“荒唐,云少帅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你怎可这般辱他?吃我一剑。” 说着举剑向那沈耀祖刺去。 剑未到,人却换成了那几个江湖高手。 侗林也与他们站到了一处。 好在云天音的十殿阎罗已经发作结束,虽说依然冷香不散,可也没了蛊惑人心的作用,真是好险。 这时听远处传来沈耀祖幽幽开口道:“这也叫荒唐?难道西齐乐凰阁之事不是你们的手笔? 云天音穿的那一身白纱,可是比女人还美,你抱着她一个月难道没动过心? 现在坊间画本子都把他当日云纱坠楼的那一幕画的如九天仙女降凡尘一般,真是美不胜收,让多少人梦寐以求。” 顿了顿,又道:“没动过心最好,他这般人物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 如今落得这种境况,还有人愿意拿半壁江山的财富来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好了,本将军今天高兴,说的多些,也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有什么遗言,以后托梦时再说!” 说着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而眼前这几十个高手如同附骨之蛆,怎么也无法摆脱。 离了重华、沈秋词等人的帮助,侗林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举步维艰的时候。 此时绝望地想:若拼到最后,宁可与云天音同归于尽,也不要让他落入敌手。 那宝藏图明显是假的,仍然有人趋之若鹜。 雁归楼的下落,二殿下三个多月的酷刑,没探查出只言片语,而今江湖人依然不肯放手。 至于将军印,救回他时,除了一件披风、一匹马、一把断枪,再无旁物。 可觊觎之人却是皇帝,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侗林不敢想象。 如今又多了个那塔皇子来觊觎他的身体,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若不能逃生,唯有一死。 下了决心的侗林与一群江湖败类越战越勇,可也节节败退,转眼间斗了几百回合,渐渐地落了下风。 此时的他额头见汗,胸腔如擂鼓在敲,手也在微微发抖,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 他且战且退,指望能遇上哪个云天音的同门助他们脱险。 一路杀下去,自己的人没见到,沈耀祖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干掉了十来个。 如今身后又跟上来了一百多,还伴着狗叫声。 此时天已经大亮,就算没有狗,侗林也无处藏身,边打边逃。 身上也受了些伤,最重的是射在肩胛骨缝上的一支袖箭,入肉很深,导致他拿剑的手已经提不起力气。 跑着跑着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原来是来到了一处山涧前。 山涧不是很高,大约十几丈的样子,若是普通人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为了怀中的云天音,侗林愿意一试。 他抱紧怀中的人,没加半分犹豫,仰躺着倒下去。 可刚下坠不足一丈就停了下来,原来是上面的追兵到了,有人用链子鞭缠住了云天音的脖子。 虽然云天音面朝上,此时不会被铁链勒断脖子,可一个人的脖子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侗林一剑向铁链斩去,却连个火星也没溅起,原来那持剑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而此时,云天音向上飞去,自己也被带着上升。 侗林知道无法逃脱,就在自己的身上重重划了一剑,将他与云天音之间捆绑的绸带全部斩断。 他虽然想带着云天音一同死,可也希望有自己垫背,能给云天音留条活路。 却不能让云天音冒着被绞断脖子的风险换他求生。 绸带断,他以风速向下坠去,却没有做任何自救措施。 他的身体自由了,无论生与死都自由了,再没有人让他在一个孩子身上动刑,再也没有人不分昼夜追杀,片刻不停。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罪人,长达一个月的跋涉,那么多人死在了沙漠,如今因他失手,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的眼中只有被斩断绸带后,云天音身上的披风随风飘落,云天音的身体如一朵红云飞向崖顶,被人随手接住。 他那满头白发,无风自起,像迎风绽开的白玉兰,冷艳芬芳,令人炫目。 侗林的讲述又停了下来,一个大男人,满脸是泪,眼眶通红,早已泣不成声。 旁边君莫离也已浑身发抖,嘴唇轻颤,喉咙不断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只不知他吞下的是苦水还是泪水。 见许久后侗林的情绪都无法调整好,只好转移话题,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你说别人闻到那阎王嫁衣的芳香是状如疯魔,想杀人,那你呢?” 侗林:“第一次身边人多,但我们都没有疯魔。” “第二次,就我自己,那冷香沁人心肺,令人五感清明,而且这种感觉不是一朝而散,是长长久久的受益。” “属下现在走在林中,仿佛能听见植物的呼吸声,能听到蚯蚓在树叶下爬行。” 君莫离心道:侗林这傻小子,傻人有傻福,没想到竟有了这样一番际遇。 可云天音毒发时我也在他身边,我都想了些什么,想着想着,心思有点儿乱。 第一次掐了云天阴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吻了她的唇,那双唇冰凉柔软。像他的阎王嫁衣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然后想摧毁他。 他不服,一个未及加冠的少年,凭什么比自己优秀,还优秀那么多。 几十万云家军将士视他为军魂,那塔罕王双手捧着国书跪于他脚下。 杀了草原成年的牛羊,毁了草原成年的男子。 凭什么世人眼中的煞星魔童就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光明少年。 而自己只有一个小楼这样的知心朋友。 小楼那么善良,容不得自己犯下一点错误,在萧家,自己那一次出手稍狠毒了些,就被从身边赶走了。 可他却甘愿为他用毒毁了自己手中的铁甲军,甚至对云天音以死相护。 君莫离对他想了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就是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将他这朵高不可攀的人间富贵花深深的采撷、玷污、折辱,让他毁在自己手里。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后来的云天音十条命去了九条,只留下一条命延续着胸口那一点点的暖,与活死人再无区别。 第210章 君莫离吃醋,侗林谈及往事 云天音的名也毁了个彻底,成了叛徒,成了逃兵,成了自己先锋官胯下的红倌哥儿。 而这一切已无法挽回,虽然只有他知道,乐凰阁并没有发生什么。 想到他都已经昏迷一个月了,还有那塔王子一掷千金,刷新着他在世人眼中的存在感。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塔王子不怀好意,可他区区一具昏迷躯体就可震慑住那塔十几万军不敢犯禁。 君莫离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底。 从头到尾云天音都没将他放在眼里,也从头到尾都没将他当做对手。 就如同他们之间仅有的那句:你与我有过一次不杀之恩,今日饶你不死。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有底气,多么理所当然,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你忘了,是我一勺勺的白粥将你喂饱。 你仰视着我,一脸的满足,一脸的讨好,笑的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活脱脱一个刚吃完母乳的婴孩儿。 我给你买了糖葫芦,你那开心的一脸狗腿相与几岁稚童无异。 我买了新靴子放在你的床榻旁,你穿上它满院跑,来到我面前连连跺了几次脚,直到我夸了这靴子好看才肯离开。 精心照顾了你那么久。 这些我都还记得,你怎么能忘? 君莫离想着想着,又想起沈耀祖说的那句:云天音穿那云纱可是比女人还美,你抱了他一个月就没动过心。 想侗林从小陪着自己长大,那么多侍卫,属他没规矩,也属他最得自己的宠,实在没理由背叛自己。 难道真的对云天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成? 不如趁现在问个清楚,免得药劲过了,又不肯开口。 “你对云天音可有非分之想?” 侗林一听,似是被吓破了胆,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主子是天上明月,属下对主子只有仰慕之情,绝无非分之想,若属下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属下愿以死谢罪。” 君莫离知道侗林向来不是个恪守成规的人,也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让人舒服的话。 没想到这半年下来,狗腿的像什么似的,文化水平似乎也提高了。 云天音到底有什么力量,让他做了这么大的改变? 想着不自觉脱口道:“是什么让你誓死追随?” 侗林:“主子,属下比您年长几岁,属下家乡遭难时,您还没出生,甚至您的母亲也还是大梁后宫千娇百宠的小公主。 可那群北地蛮人茹毛饮血的传言却是真的,您是将军应该没有亲见。 可属下却亲眼见过他们杀了我手无缚鸡之力的父亲,糟蹋了我即将临盆的母亲。 母亲生的孩子还不知是弟弟或妹妹,就被他们投入火堆。 若不是云家军的一支小股部队前来支援,我那母亲被凌辱过程中生下的婴孩儿就被他们分食了。” 那场屠村,蛮军带走了侗林的阿姐。 父母亲死了,失踪几天的阿姐被云家军带回来时,人却疯了,云家军的战士让侗林好好照顾她。 他日夜不停的看顾,终有一天,阿姐清醒了。 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她让侗林去买些甜点回来。 侗林以为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日子终归会好过一点,可等他回来,却发现阿姐吊在了房梁上。 其实那时候他就想跟着云家军走的,他是小孩子,谈不上什么叛国,阿姐或许就不会死。 阿姐太痛苦了,拘在那一方小院,睁眼闭眼,眼前都是回忆,美好的,残破的,她怎么受得了。 后来侗林学了武,想去杀北蛮人,可他选错了路。 他被师父指派给了二皇子,做了侍卫,别人都羡慕他小小年纪成就斐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此生再也与报仇无关了。 殿下不会去边疆浴血杀敌,而云家军边防又向西延伸了近千里,可以说是将西齐也罩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渐渐的,侗林已经成年了,若这时前去投奔,就真的是叛国了。 半年前,草原上传来了云天音的消息,说云天音屠尽了草原的牛羊马匹,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侗林知道他心中的英雄不会是个屠夫。 他还是高兴地在房顶上对着天上明月喝了一整晚的酒。 他心中高兴啊! 有谁知道?他小时候听着母亲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望着月亮,总是在想着她轻纱曼舞的身影。 后来父母和阿姐走了,望着月亮,总能见到他们一家四口坐在桂树下对弈弹琴,吟诗作赋。 那日他看到了不一样的身影,白马银枪,银面银战甲,那是云天音的身影。 他们还没见过面,云天音的身影已在月宫描摹了千遍万遍,与在无名山上相遇时一模一样。 也是在云天音独闯大漠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仇人不是整个漠北草原,而是草原中的乌查木族。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是草原上以食人肉为乐的唯一一个部族。 世人说,魔童嗜杀成性,是因为云天音将八岁以上食过人肉的人全都杀了。 无论世人怎么误解,侗林却不会。 他亲手埋葬过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婴孩儿,肚皮鼓胀,皮肉翻卷,眼球脱落,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君莫离听了这些,暗暗吃惊,难怪侗林总是比其他的侍卫显得深沉,总是郁郁寡欢,一副不得志的样子。 起初救云天音时还那么小心翼翼,原来人与人之间竟会有这么奇妙的缘分,素未谋面却已相熟。 而回想这么多年,无论条件怎么恶劣,侗林宁可饿死也不吃野外的烤肉,就是在府内,似乎也没见他吃过肉。 君莫离不知自己听到这些是个什么心情,有些难过。 以前不理解侗林对云天音那种无来由的维护和崇拜,有了这些经历,就全然能解释通了。 想想侗林对云天音所施的酷刑,心里不得不庆幸,全赖这小子傻乎乎的,在那种忠义两难全的处境,居然还是选择了自己。 若换了旁人,不把自己这个没眼识的主子砍了都算是好的。 谁还管你什么命令不命令。 第211章 侗林的主意,君莫离茅塞顿开 可想想侗林竟然对着月宫的云天音喝了一夜的酒,就心头火起。 他们这算什么?千里共婵娟吗? 是不是月光的另一边,云天音也在饮酒赏月,大摆庆功筵席? 云天音确实好本事,素未谋面就抢走了他一名得力干将。 这算个什么事!他的小楼,他的侗林。 还有什么是云天音没来得及抢的? 是不是应该提前护住? 想着不经意随口问道:“要是有个人把你很重要的东西都抢走了,该怎么把他再抢回来?” 侗林不假思索地答道:“主子,这好办,您只需要把那个人抢回来,他的一切就都是您的了,您丢了什么,在谁手里,属下这就去办。” 君莫离瞬间被这虎狼之词雷到了,只得悻悻道:“没什么。” 想想也觉得这无疑是个好主意,没想到这傻小子也聪明了一回。 当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眼见侗林心情平复了些,言谈也与平时无异。 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后来呢?你坠崖后怎么活下来的?又见过云天音吗?” 侗林:“见过,那次坠崖后是在一棵大树上醒来的。” 其实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好在都不致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跳崖时是早晨,如今还是早晨,且太阳还没升起,至少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没有动,刚睁开眼,记忆还没有复苏,慢慢地想起了一切,他要去救云天音。 鼻端传来似有似无的冷香,他知道那是裹了云天音的披风,带着阎王嫁衣的气息。 他找了近两里路,才将披风找到,全倚仗他的五感清明鼻子好用。 出了林间,果然大队人马全撤走了,踏雪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追着官道跑了几天,前面人越来越多,他骑着刚买来的马匹,从人旁走过。 果然,这些人都是冲着云天音来的,也无需打听,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听到。 沈耀祖带着大队人马绕去了乐安城,这是要逼云家军造反吗? 侗林也曾与君莫离到过大梁的国土,知道大致方向,从众人身边走过。 一路都是夸赞沈耀祖年轻有为,青年才俊的废话。 甚至有人异想,下一任接掌云家军帅印的会不会是沈耀祖? 毕竟这次寻找和抓捕叛将云天音,他都屡建奇功。 这话实在是恶心到了侗林,他毫不犹豫,一马鞭向那人当头抽下。 那人不明就里,痛的哇哇大叫,破口大骂。 几天后,侗林在乐安城外遇见了同样前来营救的重华、沈秋词、海琼华众人。 几人交换了信息,原来那日侗林在树上,至少昏迷了三四天。 而重华等众人与大军作战也没讨到好处,几人且战且走。 后来听说云天音落网了,又开始营救,可这营救已经没有计划可实了,因为每次都不会成功。 而每次不成功的代价就是云天音的处境更加艰难。 最开始躺在一个木质囚车里,空间虽小,也足以让云天音瘦小的身体躺平。 那次没营救成功,再见时,木质囚车就变成了玄铁所铸。 刀枪剑戟,劈砍不断,这次无疑又失败了。 后来囚车缩小了,云天音脖子上戴了木枷,双手也被铐在木枷上。 囚车的空间狭小,膝盖顶着胸口折坐在那里,脖子上的木枷让她不能倚靠任何东西,人本就昏迷,这时候是生是死也看不清楚。 沈耀祖为人本就邪恶,这次立功又志在必得,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绕到乐安城,是皇帝授予还是他本人有意炫耀。 重华道:“应该是皇帝授予他,这次捉了云天音回朝,功劳已经摆在那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听说这些日子给师父吊命用的都是百年以上的人参雪莲之物。 师父命在旦夕,他若不能活着把人带回去,功劳也就折了大半,若是云家军结了囚车,他的功劳就全没了。” 江宇豪道:“或许梁皇就是想逼反云家军,我们现在已知道前朝宝藏的秘密,本就是皇帝搅弄是非,那首领回朝的意义就只剩下将军印了。” 重华:“可那将军印并不在师父身上,他回朝也交不出来。 若用他的生死逼反云家军,虽然眼下内忧外患,可一旦成功了,云家军将与朝廷实现政权统一。 那时的皇帝可以实现真正的大权在握了。而师父的生死将无足轻重。” 几人听了,都面露惊讶之色。 重华道:“放心,几个月前,师父曾托小佩带给我一个锦囊。据说可解今日之局,我已经让小佩带着锦囊去见云承副帅了,云家军应该不会有动作。” 江宇豪也道:“小佩师兄说那日沙漠中,首领的唇语说的是‘将军印,峨眉山。’如今大哥已经去了峨眉山。 若真能找到将军印下落,咱们可以用将军印换首领平安,脱离了云家军虽说危险,但如今却也别无他法。” 侗林:“没错,若能将主子从军中解脱出来,天下之大,主子自有安身立命之处,也好过现在处处遭人算计。” 正在几人介绍所有布署之际,五爷苏小佩也在云家军帐中打开了那个神秘的锦囊。 上面果然盖有将军印,只是那个庄重的印章,上面写的字,却一点儿也不庄重。 短短几句话,诉不尽的调侃:义兄,带着兄弟们开荒种田,丰衣足食,喝着烧刀子,吃着烤全羊,为兄弟们寻几房婆娘,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好? 大红的将军印章下面是半句诗:不教胡马度阴山。 云承见那印章上的字,喃喃道:“这印章是用血盖上去的,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几个字也是和着世子的血写的。这才是世子最想表达的意思。 可这国土是大梁的国土,百姓是大梁的百姓,只有世子是咱们云家军的世子,我们凭什么为了别人,舍了自己人?” 苏小佩与重华所分析的当前局势无多大差别,如今皇帝有意逼反云家军,或许已经在军中埋下隐线,可云家军自始至终也没有反心,更不可能仓皇起兵。 若这次云天音进城,军中只要有一点儿异动,就会被扣上谋反罪名。 到那时,主将被剪除,末将归降,政权统一。 而云天音作为叛军首领,是斩杀还是流放,全凭朝廷做主。 副将道:“若真起兵?” 苏小佩:“没必要,云家军本就偏安一隅,不涉内战。” 第112章 营救失败 云家也仅剩世子一人,又不知生死,若仓皇起兵,败了拉二十几万将士陪葬,胜了军中也找不出一个皇帝来。 而沈耀祖带领押解云天音的兵士足有十万人,乱军中很难保证云世子平安脱险,更何况城墙外还有十几万那塔兵虎视眈眈。 种种形势都不利于起兵。 云承急的直跺脚,双眼猩红道:“可我只是想救回世子,义父死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这偌大军帐,没了主帅就等于没了军魂,我凭什么还要替梁皇撑着?我不该为云家人报仇吗?苏五爷,难道你不想吗?” 苏小佩:“想,我甚至想屠了这天下,师父就是我的小公主,我疼着宠着都来不及的人,老梁皇他怎么敢。 凭什么我守着捧着的人,要受那些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罪,他的身份遭人觊觎?他的命运被人算计,可单凭他是云家人就够了。” 是啊!大晋灭亡,旧主不在,可这天下依旧是百姓的天下,云家人也终究还是中原与漠北的城墙。 第二天,天才刚亮,乐安城城门大开,百姓跪立道路两旁。 侗林、小佩、重华众人也在其中。 沈耀祖依旧是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尽显耀武扬威之本色。 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做派简直气煞旁人。 他的身后是大队人马,而云天音的囚车与沈耀祖隔着几匹马的距离缓缓跟着。 当众人看清囚车内的情形,苏小佩下意识地出手按下了云承正欲站起来的身体。 重华、侗林等人气的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人几乎晕厥过去。 只见云天音的身上依旧穿着西齐乐凰阁出逃时的那数丈云纱,此时胸前显得格外的红,身后的白发也被染成一片片红色。 两条锁链从他的琵琶骨穿过,锁链的另一端,拴在了囚车旁的两匹战马身上。 随着囚车的晃动,铁链不断摇晃,穿透琵琶骨的铁链还在不断渗着血。 云天音倚着囚车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面色惨白的不似活人。 此时她的容貌再无遮掩,半边脸美若天仙,半边脸丑如夜叉。 这张脸侗林看了四个多月,比起以往已经太过苍白,没半分血色,甚至就连那状如修罗的红色胎印都因少了气血的供养显出粉红色。 而他的手脚依旧用铁链锁在了囚笼的护栏上,可见沈耀祖为这次乐安游行已将准备工作,做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今天的囚车不光不能劫,还要帮忙保护。 云天音穿身而过的铁链牵连着马匹,马匹上骑着两个大汉。 由于马的不确定性,周围百姓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有一点点声音惊动了马匹,马匹就会将云天音扯成碎片。 有了这样的认知,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倘若沈耀祖现在命令重华等人束手就擒,也不是难事。 只是沈耀祖低估了云天音在众人心中的分量,所以并不敢尝试。 队伍走的缓慢,十几万百姓安静的落针可闻,队伍过后才听见百姓低低哭泣。 这与一年前雁归楼遭遇刑罚,京中百姓跪地相送有的一拼。 到了傍晚,队伍才缓慢地出了城去。 离开了乐安城,路上的不确定性就更多了,西齐人,那塔人,江湖人,随便什么人往马身上射一箭,云天音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两匹马中有一匹是云天音的战马踏雪,它向来不让别人骑乘,如今却乖顺得像只绵羊。 重华众人见到师父今日处境,早已无法冷静,决定再次劫囚。 忽然从林中飞来两块巨石,一块直击马头,另一块直击马的腰肋,那匹马顷刻间变成了肉泥,锁链也被凌空飞掠而至的重华斩断。 而另一匹马,踏雪,见有巨石朝自己飞来,即刻用它庞大的身躯向囚车挡去。 果然,林间有几只箭羽射在了踏雪身上,踏雪全然不顾,咬着囚车上的铁锁,似要带它的主人离开。 此时队伍已经混乱,沈耀祖也怕害死了云天音,命令身边将士将踏雪马头砍下来。 那人刚举起手,手臂就没了,重华带血的剑斩了连接踏雪与云天音之间的铁链。 一名门下弟子赶紧带着踏雪逃出战局,全然不顾踏雪嘶鸣不已。 而重华的宝剑砍在囚车的铁柱上,火星四溅却连个印记都不曾留。 原来整个囚车四壁都是那种坚硬玄铁打造,宝剑伤不得分毫。 眼见林中的各方小股势力已经被解决,大军呈合围之势包抄了囚车。 重华无法,纵使有力举千钧之力,也不能在万军之中扛着囚车逃走,何况他根本没这个力量。 此时他急的状似疯魔,师父就在眼前,却无法相救。 他从未有过这般狼狈,也从未对自己这身武艺如此失望过,什么高手排行榜第三名,都是假的。 若是师父自己遇上这种事,无影蚕丝出手,什么样的囚车砍削不得。 可那无影蚕丝是以柔克刚的最高境界,自己到底是性子刚毅,任师父如何教导,愣是没悟出其中半点门道。 这时沈秋词飞纵而来,见重华后背都扎了几只羽箭。 而重华满眼猩红,人还在不断将剑砍在囚车上,火星飞溅中,剑刃出了几道缺口。 可里面的云天音依旧无生无息,看不出是死是活。 侗林随及赶到,挡去了不住射过来的箭羽,二人迅速将重华带走。 沈耀祖不光为人阴毒,他身后也带了十万将士,出逃不易。 这时,只听林中传来一个少年狂笑的声音:“沈耀祖,告诉你们狗皇帝,我那塔王子先礼后兵了,聘礼已经堆在国境线上,倘若他不能保证我的小王妃活命,就别怪我漠北铁骑踏足中原了。 那和平书上面签的是我小王妃的名字,盖的是云家的将军印,关他狗屁的皇帝啥事?” 随后远去的声音,送来了一句让人想揍死他的话:“那塔王帐内姑娘已起舞,酒已温。云家小世子玩够了,本王就接你回家。” 众将士一听,心说你这那塔王子脑袋缺根筋吗?云天音只剩下一口气吊命,你哪只眼睛看出人家是在玩,好在这王子用投石机射死了战马,总算是干了点好事。 第213章 救人计划被搁浅 虽说这马革裹尸也是将士们的最高荣誉,可是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能在国内做个和平兵,谁又愿意直面北蛮的弓枪箭戟? 抱着这样的目的,他们并不希望云天音出事。 其实,他们还是希望云天音能洗脱罪名,若让沈耀祖上位,以他的阴毒,军权在手,会搅出多大的腥风血雨着实难料。 见人远去,沈耀祖手中马鞭甩的啪啪作响,嚷嚷道:“楚渊,快,快去把那漠北小王子给本将军捉回来,回头记你的功劳。” “临硕,把那几个云家军叛将给本将军擒了,回来重重有赏。” 楚渊,临硕都是西南大将军麾下的将士,这次被沈耀祖征用过来,每日里吆五喝六使唤得如孙子一般,早就愤怒了。 可是军令如山,没办法,也只能忍着这鸟气,只希望任务快些结束,回归营地。 连日来的解救失败,换来了云天音一次次身上的酷刑。 重华、苏小佩、南柯等人早已没了耐心,要知道他们这一代药王宗弟子可是先学会用毒的。 这日千机营首领云舒带来几包药粉、药液之类,和重华在沙漠中收集的几样毒虫毒草,完成调配。 只要将药液滴入水中,管他十万大军也瞬间毙命。 药粉投入食物中,会让人拉肚子,拉到肠子都流出来。 还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散在空气中,令人致幻到敌我不分,乱砍乱杀。 重华怒发冲冠道:“这是解救师父最安全的办法,只要解了眼前困境,天下之大,总有我辈容身之地。” 这时,侗林已将踏雪包扎完毕道:“这次全仰仗重华师兄了,若能救出世子,侗林定会报答师兄高义。” 江宇豪也道:“相信这次过后,朝野震动不会小,我们还有一段逃亡路要走,重华师兄你背上的伤如何,可能坚持。” “无碍,我们先秘密去归云城,等救醒师父,就出海去!赵国小皇帝已经为咱们安排好了一切。” 云舒也道:“东南沿海,海寇频繁登陆,搅扰赵国百姓,这小皇帝倒是个有远见的人,以后有我们从中掣肘,赵国边境也会安稳些,青竹雪松两个丫头功不可没。” 几人正在商讨如何下毒。 这时有弟子来报,洪暮大师求见。 洪暮也是与几人一同穿越沙漠,几经生死走过来的人,这之间的情谊自不必细说。 可将人请进来,洪暮大师却给了众人一个不能接受的意见。 过了片刻,见众人仍旧不肯依从,洪暮只好接着道:“诸位施主,让云世子光明正大地走向人前,这不是洪朝师兄一时冲动做的决定。 对于眼下局面,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沈耀祖并不想让他死,那十万兵士震慑着数不尽的流匪草寇,定能护他周全。 再有我辈外围相护,一路上几乎不给人可乘之机。” 侗林红着眼睛道:“那到了京城?这将军印并不在主子手里,拿什么与老梁皇交换。” 洪暮:“入了金銮殿,剩下的事就交予我师兄了。要说这世上除了诸位,还有谁会千方百计对云世子以命相护?也就是我师兄弟与护国寺了。 云天音,他是我们的弟子,寺中弟子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那些老一辈的僧人,都是故国云将军带回来的部下。 我们所谓的护国寺,护的不是前朝,不是今朝,其实自始至终只是云家。 我们不知云擎天元帅为何会在云将军死后出生,这其中自有关窍,但我们知道他就是将军后人。 不光是将军玉佩,还是那艳惊四国的相貌,与当年的护国将军无异。 要知道,当年的云将军,可是京城四公子位居榜首的。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若非是亲生血缘,任谁也模仿不来的。” 重华:“原来大师还与云帅有这般渊源,倒是晚辈多虑了,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相救。” 洪暮:“入京后师兄会全权负责,药王宗秦老宗主也会入朝。 药王宗覆灭几十年了,如今培养出你们几个弟子实属不易,若你们对无辜人用毒,十万将士的生死,不是小事。 药王宗的根基也就彻底被你们毁了,这不是阿音想见到的。 她虽杀人如麻,手底下却无一缕冤魂,你们可懂。 别让阿音的后半生在悔恨中度过。” 这时外面云承匆匆赶来,他带来了五万精兵,要一路护送云世子入京。 虽说驻守边疆的将帅非圣旨不得入京,但云家人都要没了,他哪还管那些。 自那以后,重华众人与沈耀祖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重华众人不再劫囚,沈耀祖也允许他们远远的跟随着,不再对云天音下手。 唯一有变故的就是侗林。他是西岐皇子的侍卫,云天音在西齐中毒,无法醒转。 侗林虽然已经告知众人他所中的毒是十殿阎罗,却无法将整件事情对所有人说清楚。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被从队伍中清出去,以免遭了不测。 可见侗林这一个多月来对云天音的忠诚,以及踏雪允许他骑乘,大伙还是接纳了他。 至于西齐的那些事,就等云天音醒来后,自己清算! 南柯还是善意的提醒众人:“大伙可以接受侗林是看在师伯和宗主的态度。 可老梁皇并不会接受云天音中毒昏迷,西齐皇子的侍卫伴随左右,这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给人拿捏的。 大理寺的酷刑,不把侗林折磨到死才怪。” 南柯道:“这样,咱们这次行动,八师叔山高水远的没参与,不如就让侗林兄易容成他的模样。 他没在众人面前露过脸,装扮起来也较容易些。” 等改装后才知道为什么叫容易些。 原来八爷叫容哥儿,他的右手手臂,脸上身上,全是大片大片的烧伤痕迹,连头发上也有。” 贴上那些假皮。侗林顿时变成了一个面目丑陋的男子,还要戴上八爷终日不离身的鬼仆面具。 最主要的是八爷火灾时伤了嗓子,他不会说话。 其实他会用腹语,只是嫌声音难听,他一年也难得开口几次。 第214章 抵达京城 南柯的易容术是得了云天音真传的,几番修整后,活脱脱就一个容哥儿站在眼前。 苏小佩跑到侗林面前上下其手,这里摸摸,那里按按,还随口调侃道:“老伙计,几个月不见,你这是!又长高了,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哦!原来是清减了些,不过人却更加精神了,叫声师兄,师兄给你买糖吃。” 却听侗林道:“别闹,想师弟了,回头自己易了容,照镜子看个够。” 只听苏小佩道:“记住,换上这张脸就不能再发出声音了,这是禁忌。” 重华也道:“宗主教了我们这些人,唯有南柯学得了她的精髓,还在声音上有所欠缺。 你若见了宗主本人的易容术,那才叫以假乱真。” 侗林:“主子经常易容吗?这倒是从未见过。” 重华:“小时候经常扮成我们师兄弟的模样,互相戏弄,长大后就很少那般玩闹了。” 侗林心想:也是了,自己虽然在他身边待了四个多月,可那些日子他睡着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别说易容,大概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苏小佩也道:“师兄弟中,我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就连这百变莫测的易容术也未学得出名堂。” 重华戏谑道:“这小小易容术,咱们这位小师父可是得了千面郎君亲传的,连师祖都承认,小师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若能学点皮毛,就可以在江湖上横行了。” 翌日后,众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沈耀祖自是带着重伤未醒的云天音去了朝堂。 今日的朝堂,王公大臣来了个十成十。 这半年的时间里,云天音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且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各有不同。 有人当他是魔头,有人当他是英雄。 有人当他是叛臣,还有人怀着龌龊的心思,当他是个娇娈。 个人心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而此时,那个生活在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就膝头顶着胸口,折坐在那四方玄铁的囚笼中。 穿过琵琶骨的锁链,牢牢地锁在囚笼的铁柱上。 手上脚上的铁链牢牢的将她禁锢住,挨着铁链的皮肤,已经被磨破,鲜血染红了铁链,散发着幽淡冷香。 脖颈上木枷已除去,可当时被磨破的伤口还在。 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被纱衣吸收了,显出更鲜艳的色彩。 满头银发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成了粉红色。 大红的阎王嫁衣更是嫣红如血。 这红白相间的绝美颜色,怎就给人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双唇也毫无半点血色,就连那令人恐惧的半张修罗面也萎靡的连三岁孩童都吓不到。 整个人消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南旋归一直心里犯着嘀咕,此时见到云天音本人,急不可耐,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撩起云天音的雪白皓腕。 可那手臂上光滑如镜,腕骨被铁链磨伤,哪里有荧火骷髅头的图案。 再持起另一条手臂,当年的木质手镯和手串都已不在,取代这些的是他所熟悉的蛇王戒。 银质,镂空,带着古朴的气息,这个人定是云天音无疑了。 可他为什么不是雁归楼呢!南旋归由不死心,一把扯开了云天音的衣襟,锁骨下的浴火凤凰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丑陋的疤痕,烫出了“哑奴”二字。 摸他心口,那三刀六洞的剑伤哪里还有,早被纵横交错的鞭伤所覆盖。 面对这样的云天音,南旋归怎么也无法寻问,想之念之的徒弟雁归楼,人又在哪里? 本以为是同一个人,可如今毒物全已不在,那毒,世间无人可解。 终是自己猜错了,而这二人,到底是谁伤了谁,总之,两个人都没个好下场。 南旋归心下痛苦,朝中大臣无不动容,有几位老臣已经在悄悄抹眼泪。 护国寺的住持方丈洪朝大师今日特来求见。 见此情景只能闭目诵经,手中念珠拨的极快。 沈耀祖先是称赞了一番老梁皇的英名,又褒奖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英明神武地从侗林怀中抢回的云天音。 那些江湖中人有多疯狂,西北军将士有多叛逆,自己又在如何严密布控下,才将云天音带回来。 他滔滔不绝,将别人的付出轻轻带过,将自己的功绩夸的赞不绝口。 朝堂之上无一人出声打扰,沈耀祖舌灿莲花吹嘘的唾沫横飞。 后来,向来忠义的柳大人道:“沈大人,您是说云大人是被他的部下带着跳崖时被您截获的?” 沈耀祖:“那人哪里是什么部下,他是西齐二皇子君莫离的贴身侍卫。 云天音被西齐三皇子所卖,又有二皇子的侍卫死命相护,那二皇子君莫离又是这次俊公子排行榜榜首。想来云天音叛逃去了西齐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您是不知道,那侍卫死心眼儿的很,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让人用链子鞭锁住了云天音的脖子,他们就一起跳下去了。 后来你猜怎么着?他一见我锁了云天音。马上就怂了,怕云天音被绞死,就砍了自己一刀,将他与云天音身上绑着的绳子全部砍断,自己掉下去了。 要不是他这么做,还真没把握,将他们二人一同拉上来。” 身旁的陈忠良道:“沈大人,您就从没怕过伤了云世子的性命。 那侍卫若知道云大人日后的遭遇,估计是宁可他被绞死,也要带他一同走的。” 旁边王大人顶着一头斑驳枯发道:“我那顽劣的孙子今年17岁了。娶了一妻两妾,文不成武不就的,平日里捉鱼斗鸟,丫头偶尔上的茶水若是烫了,凉了,都是要被骂上一番的。 老朽每日盯着,就怕他弄出事来,坏了门风,今日真应该让他来见识见识。 这人要承受多大的苦难,才配得上称英雄二字。 对了,云天音今年多大了,听说未及加冠!可我看他这身体,许是过了十岁了吗?” 另一位王大人也道:“准确说还未满十二岁。乐安公主与小女私交甚好,只是今日再见故人之子,”说着红了眼眶,却已经无法说下去。 柳大人又道:“前朝的云将军抱着亡国小公主跳崖,险些断了云家血脉,那座狮子崖后来被当地百姓称为将军崖。 而今,云擎天元帅尸骨未寒,他仅存的儿子又险些走上与祖父一样的老路,若这世上再出一座将军崖,云天音可没他祖父那么幸运,再把这云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旁边陈大人也附和道:“是啊,他断的可不光是云家的香火,还是乐安公主的血脉。” 第215章 世上最毒的兵器是人言 若世上再出一座将军崖,云天音可没他祖父那么幸运,再把这香火延续下去。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没错,他断的可不光是云家的香火,还是乐安公主的血脉。” “乐安公主风华绝代,云擎天元帅名动四国,这样的人物断了香火,实乃我朝的不幸。” 人不光有从众心理,还习惯同情弱者,今天云天音以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人前,实在是震撼了众人的心灵。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没有过这么大的孩子? 这人又是小公主用命换回来的皇族子孙。 众臣一时心中各自衡量,今日之事,恐怕风向已经变了,还是要看准势头,紧睁眼,慢张口。 此时,他们忘了朝中局势,忘了党派之争,忘了云家几十万铁骑的骁勇和莫测。 他们觉得同这样一个孩子争长论短,会让自己脸红,让自己无地自容。 不光是朝臣,就连皇帝也有同感。 他缓步走下龙座,来到囚笼前,将手伸进囚笼里,摸了摸云天音冰凉的前额,捋了捋那被鲜血凝固住的白发,拉了拉他干瘦的手臂,粗重的铁链传来沉甸甸的感觉。 老皇帝面向沈耀祖道:“钥匙。” 沈耀祖忙道:“回皇上,回程途中,叛军一路追杀,跟的太近,臣怕不能将云天音带回,故此上了锁后就将钥匙毁掉了。” 旁边王大人跪下道:“陛下,沈将军既然毁了钥匙,那为何还要刺穿云世子的琵琶骨? 自古刑不上大夫,更何况笼中人可是乐安公主的唯一子嗣,陛下亲封的乐安王。 三王爵位加身,臣恳求陛下赐沈将军滥用酷刑之罪。” 沈耀祖急切解释道:“陛下,末将冤枉啊,陛下有所不知,进入乐安城一路凶险,若不这样做,实在无法将云天音带回。” 这时柳大人咄咄逼人道:“沈大人明知前路凶险,为何还要绕去乐安城。” 沈耀祖那没脑子的,刚想说是陛下旨意,只听老皇帝道:“擎天元帅治理下的乐安城可好?” 沈耀祖自然是知道皇帝想听到的是什么,状似有意隐瞒道:“还,还好!城中百姓很富庶,听说世子归来,十几万人跪地相迎,场面静的落针可闻。” 老梁皇见他言语有些温吞沉声道:“沈爱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沈耀祖吞吞吐吐道:“陛下,云擎天元帅殉国,尸骨未寒,末将实不该……,唉!只是西北百姓无知,似乎是做的过了些。 他们在乐安城中心广场上竖立一块冲天巨石,雕成了镇北王石雕,被百姓仰为天神。 石雕尚未完工,就已香火鼎盛,参拜的百姓络绎不绝,昼夜不歇。” 皇帝心中愠怒,面色微沉:“那云家军,军纪可还严明?” 沈耀祖自然而然道:“那塔一个王子听说了云天音在西齐之事。在边境线上堆了如山的珍宝和十几万将士。” 云家军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全部在前线待命。” 众朝臣一听,云家军果然忠勇,不愧是我大梁的脊梁。 自家主帅都被人迫害成了这样,还要在前线守卫边疆。 谁知沈耀祖气愤道:“云天音不光与西齐二皇子有染,同漠北那塔小王子关系也非比寻常,那塔小王子在国境线上堆了如山的金银,扬言要娶他为王妃。 末将怀疑数月前云天音出征漠北,目的不纯。 剿灭乌查木族,实为助小王子父亲上位。” 皇帝听的蹙眉不语。 旁边众朝臣也暗自替云天音捏了一把汗。 如今的朝堂,严相爷被雁归楼扳倒后,新上位的赵相爷是沈耀祖的岳丈。 沈耀祖又是后宫贵妃的胞弟。 这身份俨然成了继雁归楼之后,又一个皇帝宠臣。 这时听沈耀祖又道:“末将觉得此事蹊跷,曾派人去漠北查询,果然打听到当日送别时,云天音曾戏言。” 说着将一页信笺呈上。 老梁皇打开信笺,果见上面写着:“好好治理北境,若云某南朝混不下去了,就来您的王帐讨酒喝。” “我北境有最香醇的马奶酒,最火辣的妹子,时刻扫榻以待。” 这两句状似玩笑的话语,也看出了说此话的两人关系匪浅,并非是当时血流成河的敌对关系。 老梁皇疑惑:难道云天音当日出兵真的是有意相助那塔一族上位。 当然,若不发生眼前的事,完全可以说成是临别时的调侃。 可如今的云天音真的是在南朝混不下去了,而漠北罕王真的是倾尽国力,派小王子助他脱险。 当日戏言却都成真了,这又怎么解释。 看出了老梁皇心中已有猜忌,朝臣也摸不准皇帝心之所想。 看来沈耀祖继任云家军统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沈耀祖见皇帝脸色阵青阵白,虽不显喜怒,俨然一副受打击不小的样子。 也对,这云家人自开国以来就被皇族忌惮。 如同当初的雁归楼一样,都是不能认主的神兵利器,雁归楼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受了刑罚,武功大不如前,最后客死异乡,无处收尸。 不能认主就毁了,这是各国君主的一惯作风。 他仿佛看到了云天音的结局,看到了自己大权在握,指掌数十万西北军,是何等的风光恣意。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沈耀祖紧机会煽风点火地将那塔小王子当夜丛林中喊的话全部讲了出来,最后还委屈道:“那个小王子实在是嚣张,他还在城外射杀了我的战马。” 原来那塔罕王虽然签了和平书,可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奔着云天音一个人去的,根本就没将他这个南朝皇帝放在眼里。 老梁皇气得龙袍下紧握的手,骨节泛白,微微发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道:“无妨,回头朕赏你一匹马便是。” 沈耀祖得此皇帝嘉奖,正欲跪拜叩谢。 这时,殿外一名身穿甲胄武将愤怒奔来,一拳将沈耀祖打倒在地道:“这一拳是替世子爷打的。” 仅接着来了第二拳:“这一拳是替云家军打的。” “这一拳是替乐安城的百姓打的。” “这一拳是替我自己打的。” “这一拳,这一拳没人拜托云某,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打了。” 第216章 云承脱险 几拳下去,沈耀祖牙齿脱落一地,鼻歪眼斜,七窍流血,脸肿成了猪头。 一众朝臣慌忙将二人拉开,其实也都心中解气,就着这个机会甚至有人还在沈耀祖腹部裆部跺上几脚。 反正人多,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账都会记在姓云的身上。 当众人将二人拉起时,沈耀祖状若疯狂,欲扑上去与来人撕打。 而那个打了人的比挨打的还要疯狂,双眼猩红,目眦欲裂,恨欲成狂,简直像活阎王一般。 见他全身甲胄加身,目光犀利,面部轮廓沉稳刚毅。 众人猜出了个大概,可没听说过有调令或圣旨啊! 这个人……难道是……不要命了! 正在大伙内心揣测,忽见那个人面向当朝皇帝跪下道:“末将云承参见陛下,末将擅离职守,求陛下降罪。 沈耀祖当日对我军少帅滥施穿骨之刑,求陛下降罪。 沈耀祖当日用两匹马牵着刺穿我军少帅身体的铁链过乐安城,全然不顾少帅安危,用尽侮辱之刑罚,求陛下降罪。” 云承当堂列出沈耀祖二十余条罪状,虽没提供证据辅佐,可朝臣听来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穿骨之刑已是骇人听闻了,受刑的又是孩童身躯。 若再让两匹马拉着穿骨铁链行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五马分尸吗? 我大梁总也算是礼仪之邦,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刑罚出现。 好险,难怪十几万人的城市静的落针可闻,这特么谁敢出声呀! 一出声惊了战马,囚笼里的人就变成尸块了,众人都暗暗觉得脊背发凉,肩膀一痛,情不自禁腿脚发软。 这时听沈耀祖豁牙漏风,依然口齿不清道:“云承,你休得猖狂,这里可不是云家军,可以随便你怎么蒙蔽圣聪。 如今你擅离职守,擅自回京,已是死罪,本将军就看你怎么死。 那云天音身为镇北王世子,不修己身,四处招惹风流债,如今被西齐漠北两方人马拉扯,依旧寡廉鲜耻,舔颜苟活,若我沈家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子弟,早就一根麻绳了结了他。 沈某只是给他云天音一个小小教训,让他明白一马配双鞍的结局有多可怕,何罪之有。” 这沈耀祖显然是被云承打懵了,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全抖了出来,全然不顾皇帝在侧,根本没他发言的权力。 而云承听了这话更是大为恼火,全然忘了进殿前洪暮大师的嘱咐。 大喊一声:“沈耀祖”,跪得笔直的身体猛地又朝沈耀祖扑去。 两个人瞬间扭打成了一团,这一次谁都没有用任何招式,只如市井小民一般拳拳到肉,挖眼睛、揪耳朵、打的相当无赖。 朝中文臣无人敢上前劝解。 打了许久,南旋归才上前,一挥衣袖,化解了两个人的攻势。 见两个人都挂了彩,双双跪于皇帝面前。 老梁皇怒其不争道:“你二人没什么要说的吗?” 沈耀祖委屈巴巴:“陛下,末将有罪,求陛下息怒。” 云承:“陛下,末将擅自回京已犯军令,只是末将所带五万精兵,实为保卫云世子而来,求陛下开恩,给他们留条活路。” 待臣死后,求陛下派人转达:云承谢过漠北王子丛林相救之恩。 至于沈耀祖所言,世子招惹西齐、漠北之事,世子被从西齐救回已两月有余,从未醒转,对连日来所发生之事,一概不知。 求陛下开恩,莫让这些污言秽语传进世子耳朵,他还只是个孩子,受不得这些污脏。成年人的世界,他还不懂。” 说着眼尾泛红,肩膀耸动,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 老梁皇见云承跪立笔直,引颈受戮的样子,不自觉又想起当年云擎天被逼婚的模样。 过刚易折,这么多年了,他云家人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又看看囚笼中的云天音,他的小公主当年被自己算计,嫁给镇北王为妃,如今二人皆已故去,只剩下这个不知还能不能救活的孩子。 这与最初自己所打算的并不一样,他的小公主应该长命百岁的,他的小皇孙应该手握重兵,驰骋疆场的。 事情怎就变成了这样。 半天后老梁皇方才开口道:“云承啊!你今年多大了?” 云承:“回陛下,云承三十九岁。” 皇帝语重心长:“擎天元帅叫你阿承?阿承啊!其实成年人的世界,你也不懂,别忘了回军后领二十军杖,以儆效尤,先退下!” 这时沈耀祖道:“陛下,云家军与西南军似有勾结,当晚小树林混战,臣曾命西南军副将楚渊、临硕二人追捕漠北小王子和云天音爪牙,他二人均未完成任务,才导致漠北王子在我大梁国土嚣张,云天音爪牙一路相随。” 皇帝垂眸不语。 云承这是第一次进宫面圣,本就报着必死之心来的,没想到老皇帝说了几句莫名的话,竟然肯放他回西北了。 这时火气也消了大半,还是要将正事办完。 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账册道:“陛下,这是苍狼营锻造饮血军刀的账册,数目太多,末将只将死在白露战役中十几万兵的名册带来了,求陛下过目。” 老梁皇接过账册,先时看不懂,后来看出了门道,原来那饮血军刀上的印迹,每个标注的位置图案都不同,也只有去苍狼营总舵才能查出所使用之人是谁? 这时听云承又道:“白露战役中死去的弟兄,他们的武器均已寻回,无一外流。臣请旨彻查假军刀之案。” 这时金銮殿外宫人高声道:“护国将军江宇豪求见” 老梁皇:“宣” 江宇豪未着甲胄,风尘仆仆赶来。 一众朝臣见他仅数月不见,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唇色泛白,憔悴的变了模样。 可那炯炯的目光却更加显得沉稳老练,没想到西北贫瘠苦寒之地,竟养出了这么多青年才俊。 江宇豪跪下见礼道:“陛下,君山之战,八皇子遇难之事,云世子上战场之前已查出眉目,因而才不顾自身重伤难行,前去战场。” 说完将两封带血的信笺呈上。 第217章 秀女宜织 老梁皇打开其中一封,干涸的血迹浸染的信笺上写着:“谈判有诈,云帅危矣!”八个大字跃然纸上。 老皇帝可以不信江宇豪,也可以不信云天音,可那八皇子的字迹曾是他亲手所教,他怎能不认识。 再看另一封,信笺几乎被鲜血染透,如今成了褐色,可那句:“云擎天,若想八皇子活命,独自前来。” 下面是一幅简易地图,箭头直指李国忠帅帐。 这几乎就是战场上的全部信息了,八皇子知道了京中密谋,派几路人马前去报信,自己也死在了报信途中。 难怪云天音刚刚醒转就去了战场。 这又是八皇子,又是云帅,他不去战场还能做什么。 从整件事中可以看出云家军杀害八皇子之事,实在是被人栽赃,可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 云擎天之死,他布局已久,可这中间又被谁插了一脚进来,杀害了自己的皇儿。 过了片刻皇帝状似无意道:“查出这些事的是什么人?” 江宇豪道:“回陛下,那些人的身份不便公开,求陛下宽恕。”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卷宗,双手托掌举过头顶。 皇帝不等身边大太监上前,亲手接过,全然不顾江宇豪是否会有异动。 待打开卷宗,上面字迹都认识,可却越看越不敢认,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老梁皇将卷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眉头越蹙越紧,半晌后才道:“护国将军,这上面所记案件,兹事体大,朕要这人面圣。” 江宇豪本不想将千机营牵扯其中,可是料定扳倒东宫也没那么容易,只好道:“启奏陛下,这个人叫云舒,候在殿外多时了。” “宣” 太监尖细嗓音响起:“宣云舒进殿。” 传宣后,只见殿外一身着湖蓝衣裙少女缓缓走来。 她黛眉杏目,朱唇皓齿。双眼中透着淡定从容。 面上未施粉黛,头上未插金钗步摇,只用几条发带将满头乌发高高束起,在耳侧又编了几缕俏皮的麻花辫。 大家闺秀的气度,江湖儿女的打扮。 金銮殿上顿时传来了吸气声和朝臣手持的玉圭跌落在地的声音。 “民女云舒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声音众人已经听不见了。 只听沈耀祖压低声音道:“王大人,那不是您的孙女宜织吗?” 那被沈耀祖点名的王大人吓得两股颤颤,而沈耀祖挑起事端后已不再开口。 朝臣们悄悄议论。 “不对呀!王大人的孙女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 “可这个人就是宜织没错,老夫绝不会认错人。” “这就怪了,你说这死人怎会出现在此。” “莫不是王大人把人给藏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王尚书实在是顶不住压力,正想上前请罪。 要知道宜织当年被拐入京恶谷之时,正是朝廷欲选秀之际,这孙女进了那种地方,别说是参加选秀,就是做个普通人也是不能,于是就谎称暴毙,将宜织的名字从秀女中划去。 如今这孩子堂而皇之来见驾,与皇帝侃侃而谈,这不是嫌命长么。 王大人刚要下跪,听皇帝道:“所以你们确定给八皇子下毒之事,乃东宫所为。” 云舒:“不光是八皇子,当初雁归楼雁大人行刑之时,剑刃所下之毒也出自此人之手。相关证据民女已经收集妥当。” “好,这件事容后再议,你先退下!” “来人,将太子幽禁东宫。” 云舒刚刚起身,见沈耀祖跪地道:“启奏陛下,这云舒不可退下,她乃是王尚书之孙女,曾经的秀女宜织。 秀女宜织出逃,王尚书大人有意包庇,这二人乃欺君重犯。” 宜织见到沈耀祖后,往事桩桩件件涌上心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圆圆胖脑袋,全身一坨白肉的沈尚书。 想起这些只觉头脑发晕,但她不能被打倒,她要坚强,要真真正正地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解脱出来。 只见她唇角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杏眼微眯,款款而来。 在沈耀祖腰窝上轻轻一点,沈耀祖跪立的身子立刻团成了一个球,狂笑不止。 宜织慢条斯理地吹吹自己的手指道:“义父经常说做人要懂规矩,皇帝不开口,哪轮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说着上前施礼道:“陛下,恕民女越矩了!” 老皇帝知道几年前的选秀之事,那时王尚书上奏折,孙女暴毙家中,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肝肠寸断。 他还赐了些赏赐,以示安慰。 后来没过多久,雁归楼与八皇子偷了御酒,喝得酩酊大醉,跑来御书房撒野,还扬言要告诉皇帝一个秘密,扒在他耳边将此事说了。 说完还告诉他要千万守好秘密,否则以后有什么秘密都不与他分享了,又是拉勾上吊又是一百年不许变的,完全一幅小孩子做派。 那时皇帝一度怀疑这雁归楼难道真的是小孩子。 现在才弄明白,感情这小子下个套,把真龙天子给套牢了。 这心机,有时多的没边,有时又缺的可怜。 王尚书见眼前局势,双膝跪地,可孙女去了京恶谷之事也无法说出口。 他正要开口求陛下恕罪听皇帝开口道:“王尚书,朕知你多年苦痛,自从令孙女去了以后,你在朝堂很少发言,工部的事也做的恪尽职守,既然这云舒姑娘相貌颇似故人,不如就由朕作主,令她认你作祖父如何。” 王尚书听得眼前一亮,激动得双肩都在颤抖,连忙磕头:“老臣谢陛下体恤” 沈耀祖刚要发言,可他笑得差了气,张了几次嘴都说不成一句话。 皇帝意味深长:“朕是受人之托。” 说完又想起那个孩子模样的雁七公子,与眼前囚笼中的孩子渐渐重合,可除了都是小孩子以外,却再也找不出半点共同之处。 云舒正在看囚笼中的云天音,此时眼中的泪水擦也擦不干净,她知道今日逃过一劫,又承了此人的情。 这时云承道:“小舒,莫要顽皮,咱大西北的儿郎只用弓弩说话。” 第218章 各有算计 云舒微施一礼道:“兄长教训的是。” 说着走向沈耀祖,玉足一抬,在他腰部微微一点。 沈耀祖马上停止了笑声,可他笑得岔了气,一时间咯咯怪叫个不停。 那张本就被云承打得五官上窜下跳的脸涕泗横流,实在有失体统。 云舒忍着恶心,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沈耀祖,你祖父当年在京恶谷犯下累累血债,逼奸朝中贵女,后来在狱中咬舌自尽,保得你沈家满门太平。 虽说他抵死不认罪,谁也没办法,可是良心呢?那被害死的贵女可是夜夜哭诉,死的不甘呐!” 沈耀祖缓过一口气道:“王宜织,你别在这妖言惑众,你是什么身份,沈某扒了你的皮认识你的骨,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看来沈公子还是没笑够。”说着单手抓起沈耀祖腰封,将人提起道:“云舒这身武艺云帅亲自教授,可是你那扒皮认骨的宜织能比拟的。说谎也要拿出证据。” 这时云承道:“小舒,莫胡闹。” 云舒调皮地向云承眨眨眼,她刚刚故意激怒沈耀祖,近身于他,给他下了点痒痒粉。 看那人五官扭曲,显然是药效已经发作,可这人今日丢人丢的够多了,也不能当堂宽衣抓痒,实在是大快人心。 见云舒点头,江宇豪道:“启奏陛下,末将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八皇子遇害,云帅之死两宗命案。” 话一出口,朝臣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八皇子遇害不假,难道,难道云帅也是遭人毒手。” “这,这怎么可能。” “谁干的,这人是要亡我大梁吗?” 皇帝听众臣议论,直觉脸颊发烫,半晌后才道:“八皇子遇害之事,乃东宫所为,来人,将太子幽禁宗人府,终身不得出府半步。” 沈耀祖不知这王宜织交出了什么样的证据,会令梁皇行事如此武断。 可他浑身剧痒难耐,实在不敢发出声音,但他知道今日朝堂上若不能保下东宫太子,他以后在岳父面前行事会更加艰难。 偷眼瞧瞧自己的岳父赵相国,却不料与那人四目相对,那老匹夫看他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团脏东西。 面对岳父那嫌弃的眼神,他心中暗恨,若不是雁归楼那厮扳倒了自己的祖父,他怎会在朝中举步维艰。 忽听老梁皇缓缓开口:“云擎天元帅遇难之事,此事诸多蹊跷,现将此案交于大理寺彻查。” “陛下。末将愿为彻查此案效劳。” “阿承,西北军中军无主,那塔大军压境,朕命你即刻返回。” “可是,陛下,小世子重伤难行,末将,” “阿承,小世子是朕的皇孙,宫中的御医会医好她。” “兵部侍郎沈耀祖在抓捕云天音行动中,手段极其残酷,枉顾人伦。判杖刑四十,降为库部令史。” 皇帝本以为降了沈耀祖的职,云承应该能放心将人留下,谁知云承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他更担心云天音真实的身份被人识破。 那神秘的大国师一直没查出下落,一年前的无忧谷案此人又参与其中。 而云天音这身份又是凤凰女又是小郡主的,随便哪一条罪状压下来都该掉脑袋。 云承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双手转动念珠的洪朝大师道:“阿弥陀佛,陛下,如今的天音世子重伤不醒,难返军营。 不知当初先帝供奉在护国寺的丹书铁券做何处理。” 说着将袈裟撩起,露出了里面的丹书铁券。 这上面所记内容,梁皇自然是耳熟能详,里面有很多不平等条约。 这其中也包括假如今日云天音真的是杀害八皇子的凶手,也要饶他一命。 洪朝请出丹书铁券的意义不难理解。 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此物收回,可再一想,漠北大军压境,还真的是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状似无意道,“大师,这丹书铁券供奉几十年了,不如就继续供奉着!” “老纳接旨,只是这丹书铁券上书,药王宗第十七代宗主必须出自云家,老纳恳请陛下,允许天音世子回护国寺静养,为日后重建药王宗做准备。” 听闻此言,朝臣都是一怔。 “什么?这药王宗不是几十年前就灭门了吗!” “宗门弟子都没了,还怎么重建。” “大人此言差矣!江湖人最重承诺,若先皇与秦老宗主有言在先,并立下丹书铁券。药王宗第十七代宗主由云家子嗣来担任,那这云天音还真就是非继任药王宗宗主不可。” 一众朝臣说着说着恍然大悟。 先皇与秦沧海当年立下的丹书铁券,哪里是什么传位宗主之事,那竟是为了给他们的师弟云擎天保下一条血脉。 而今云家军残害八皇子的罪名已经洗清,为何还要将此物拿出来。 看来护国寺是要以药王宗的名义让云家人退出武坛,甩手不干了。 联想数十年云家子嗣相继殉国,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了。 朝臣能看出的问题,老皇帝自然也懂。 见他屈身蹲下将云天音的手拉出来,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也是他的皇孙,可是五岁前终年泡在药浴中,从不敢见世人。五岁后被接去了大西北,从出生起这还是祖孙第一次相见。 当年凤凰女之事一起,老梁皇不允许乐安公主回镇北王封地,以至于公主身死。 十余年间护国寺,云家军将他的皇孙保护的滴水不漏,几乎是用了同样的方法狠狠报复了他。 云擎天,谁说你不会耍心机,你的心机那么拙劣,可朕还是要接受得甘之如饴,因为这是悔恨,这是赎罪。 老皇弟摸着云天音沁凉的小手,似是与雁归楼一样,冷的可怕。 在看那面容,虽人还未清醒,但也看得出来有几分乐安公主的影子,更是像他的外祖母。 “来人,去兵器库,将前朝云将军的将军剑拿来。” 侍卫领命而去,皇帝又道:“洪朝大师,天音乃朕之皇孙,宫中有世上最好的御医,最珍奇的草药,天音在宫中静养,远比护国寺更为稳妥。 第219章 秦沧海,曾经的医圣 “阿弥陀佛,非是老僧托大,天音世子从小重疾缠身,他的身体状况老僧更为了解。若论治疗非护国寺不可。” 见洪朝寸步不让,皇帝身旁太监尖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忤逆圣意。你是不要命了吗?” “阿弥陀佛”洪朝大师道一声佛号后闭目诵经。 这时殿外侍卫来报:“报,陛下,药王宗秦沧海求见。” “什么,秦沧海,那可是这个时代的医圣啊!” “不对呀!不是说药王宗覆灭之时他就死了吗?难道……” “可不是,那么多的医术典籍,名贵草药被洗劫一空,药王宗从此以后就彻底消失了。” 待来人走近,众人见到是一个仙风道骨中年人,满头乌发垂下,仅在两鬓处添了两缕令人醒目的白霜。 看面目慈眉善目,无皱纹,也无老人斑,除了唇色泛白,略带憔悴,这就是一张中年人的面相。 难怪当年长生不老丹方那般令世人疯狂,论谁八十多岁的年纪活出四十多岁的样貌也会为之疯狂。 秦沧海走上金銮殿,刚向皇帝见了礼后,忙扑向囚笼:“小月亮,你这是怎么了。” 而后再也无法镇定,抓起云天音手腕,赶紧把脉。 这一把脉,垂眸半晌,朝臣也都大气不敢喘。 这还是秦沧海年初在大西北乐安公主府分别数月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徒弟,原想那次他为给人解寒冰掌,内力散尽,无法压制体内胎毒已经十分凶险,没想到这次更惨,这几乎已经与死人无甚区别了。 半晌后才道:“陛下,世子中了两种蛊毒,一种哑药,而这外伤您也看到了,宫中太医没这救人的本事,就是老夫出手,至少也要四个月,人才能醒转。” 老梁皇哪能相信这些,原以为只是遭了酷刑,失血过多,等朝会结束,将人带去后殿施几针就能清醒,只好又道:“传太医,将太医院所有人都召来。” 随着传旨太监远去,一众侍卫手捧木匣而来。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把古朴的宝剑。 南旋归上前,将宝剑拾起,伴随着铮铮嗡鸣,利刃出鞘。 剑身泛着幽幽蓝光,几十年未出鞘,依旧森寒无比,光可照人。 老梁皇幽幽开口:“这是前朝护国云将军的佩剑,后来被父皇寻回,本欲赐给擎天元帅的,只可惜,唉!……旋归,动手!” 南旋归拿起宝剑,手挽剑花,唰唰声传来,火星四溅,眨眼间,坚不可摧的玄铁囚笼四分五裂。 又是几剑下去,束缚云天音手脚的铁链也被除去。 随着铁链脱落,手腕脚踝上的磨伤已经隐隐见骨。 众人看了无不心痛,洪朝大师拨弄念珠的手转动飞快。 云承江宇豪俱都眼尾泛红,云舒已经哭成了泪人。 秦沧海忙拿出怀中药物,一点点为云天音包扎。 而剩下刺穿琵琶骨的两条铁链,南旋归却无法出手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雁归楼的影子。 他的爱徒,人又在哪。 想起这些,不觉手有些抖,那次是雁归楼自己将宝剑震出体外,而眼前,谁又能帮他。 见他无动作,洪朝大师上前道:“南大人” 南旋归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宝剑递给了洪朝。 洪朝大师运足了内力,宝剑嗡鸣而起。 唰唰两声过后,云天音胸前铁链应声落地。 洪朝出手果断,众人只见他扶了一下云天音肩膀。掌力向前一推,两根穿骨入肉的铁棍猛地飞出,上面不仅锈迹斑斑,还带着云天音的血肉。 即使这种痛令旁边观看的众人双股颤颤,牙齿发酸,背脊生疼。 可云天音全无半点反应,只有顺着伤口流出的血似乎是在证明这还是个活人。 秦沧海敢紧命人打来温水,洗清包扎。 而这时似有似无的冷香已经传遍了金銮大殿的每个角落。 这时殿外候着的御医首领求见。 听皇帝允了后,上前为云天音切脉许久,渐渐地额头沁汗心说:“我命休矣” 老梁皇见他这表情也知道了事情不一般。 云天音拔出身体铁棍都为醒,果真是伤的不清。 许久后见太医实在切不出什么,只得摆摆手道:“下去!都下去!” “来人,将天音世子送去养心殿,朕会亲自照顾。” 众人皆惊。 不待来人上前,秦沧海道:“陛下万万不可,天音世子中的是蛊毒,若天音世子挺不过来,这蛊毒是会祸及他人的,陛下龙体要紧。” 说着打开一个小瓶,在云天音面前晃了晃,果然见他半张脸上的修罗印纹出现了动作,似乎是在慢慢爬行。 “陛下,西齐皇宫的十殿阎罗邪恶异常,此毒无解,但草民在宫外还有几亩药田,总能为世子续命。” 见是如此,皇帝也歇了将人留在宫中的心思。 沈耀祖将所有事全部看在眼中,但他已然失策。 想想出发前,云天音是叛臣,是杀害八皇子元凶。 那时岳父为他身披战甲,皇帝为他践行,文武百官祝他凯旋。 御赐金虎符,可以调集大梁所有将帅为之效命,眼见西北军大权在握,眼见荣宠加身,是何等的风光恣意。 怎就变成了眼前局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早知道云家人已将洗脱罪名的证据备齐,他就不该留云天音活命。 他该在乐安城分尸了云天音,逼反云家军,那样后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想着想着,沈耀祖好悔,身上剧痒很快吞噬了他的理智。 秦沧海正忙着给云天音包扎伤口,就听嘭的一声,重物倒地之声传来。 随后人们看到沈耀祖五官扭曲,口吐白沫。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抽了羊角疯。” “无妨,库部令史是个闲职,是个人都能胜任。” 只有云舒看也未看沈耀祖一眼,心说:“活该,若你当初肯善待世子,怎会落得今日下场。 我甚至可以与你家化解仇恨。 皇帝的器重!那算个什么东西,笑话,我师父还是雁归楼的时候,那可是拿皇帝的膝头当椅子坐的。无知……!” 第220章 云天音的心机 若说这大梁谁最得圣宠,自是曾经的雁归楼无疑,可那又怎么样,三刀六洞之刑都允了,果真是天家无情。 沈耀祖又算个什么东西。拿根鸡毛当令箭用,简直活该。 云舒这里气得义愤填膺,那边从朝会开始就未发一言的赵相国躬身道:“陛下,如今云世子叛国之罪虽已洗脱,可他重伤未醒,西北军大战在即,中军帐里怎可无主帅。” 朝臣们一听,可不是,如今云家仅存的后人已然如此,看来威震天下的云家是该落幕了,新一轮的权力角逐即将开始。 而这些事与殿内的洪朝、秦沧海众人无关,同样也与殿外候着的重华、苏小佩、侗林众人无关。 可关乎西北军,却直接威胁云承。 云承此时并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皇帝答应了放世子离宫,那她是郡主的身份就不会暴露,他们的小阿音总算是有条活路了。 其实那些所谓的证据,虽然都是事实,可若不是在今天这种群臣共议的场面拿出来。 保不准又被哪个乱臣贼子倒打一耙,到那时证据作废,再想洗脱罪名就没机会了。 好险!阿音受了那么重的刑,总算是为自己搏了个清白。 至于西北军未来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是皇帝的事。 而他自己,除了战场上有用武之地,平日里没了义父的照拂,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这时听姚尚书大人道:“陛下,微臣保举一人,东南军梅石林元帅帐下,李云涛李将军。 此人年岁不大,用兵如神,在东南军崭露头角,很得梅帅赏识。” 旁边柳大人中恳道:“姚大人,虽说李云涛是东南军后启之秀,可东南自是与大西北不同。 他们所谓的崭露头角也不过是剿几个匪寨,连真正的倭寇都没见过,那能算什么战绩。 去年雁归楼雁大人重伤未愈就破了无忧谷案,那才叫做实力。” 而这时赵相国不急不徐道:“柳大人此言差矣!好的战绩都是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要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 话落,朝臣顿时分成了两派。 这个说要让年轻人多历练。 那个说战争不可儿戏,一寸山河一寸血。稍微一个指挥失利都是要拿人命填的。 还有人说二十几岁已经不小了,想当年云擎天执掌西北军时才八岁。 而云天音今年打这两场战役也才十二岁。 这话说的,云擎天八岁能扛虎,一杆长枪横扫千军万马。 云天音五岁过八百里瀚海,双脚丈量河山,到过北部边疆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哪是什么天才,那是厚积薄发的力量。 云承听李云涛的名字出现后,不自觉与云舒对视一眼。 云舒曾经说过,千机营的线报称,赵相国表面清廉,而他偷养的外室就有七八个。 最受宠的女儿与人私奔后珠胎暗结,相爷只好暗中派人运作,将那不成器的女婿李云涛安排进了东南军。 从此相国与梅帅沆瀣一气,李云涛平步青云。 赵相国两次出言后,目的已经达到,朝臣开始围绕李将军是否能胜任西北军主帅而讨论,不再举荐旁人。 云承本应反应最大,可他却无动于衷。 阿音不知几时能醒,谁还有空管别的。 再说西北军只认将军印,没了将军印,谁能调兵。 无非就是去个混世魔头,日后要受些无关紧要的闲气。 老梁皇见朝臣讨论基本已成定局,刚要出言。 忽听殿外侍卫来报:“峨眉派掌门静贤师太求见。” 朝臣一时怔愣,这峨眉派掌门从不踏入世俗,今日怎么来了皇宫,而且是谁允她进宫的。 只见静贤师太头戴巾帕,一袭月白长袍缓缓而来,相貌慈祥,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息。 来到老梁皇面前施了抱拳礼道:“贫尼静贤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梁皇:“师太客气,当初雁七公子遇难,蒙师太仗义相救,朕谢过了。” 静贤师太听罢微施一礼道:“贫尼替雁公子谢过陛下惦记,贫尼今日此来,实为雁公子相托之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交于皇帝身边李公公,还不等李公公接过,南旋归早一把抢过,可信笺在手又觉不妥,只得悻悻交给皇帝。 老梁皇本以为雁归楼来了消息,迅速拆开封漆,可见到上面字迹,简直不敢相信。 只见上面干涸的血迹写着:“西北军更换主帅之日,大梁国江山倾覆之时。” 下面是用血画的荧火骷髅头图案。 老梁皇越看越心惊,这让他想起了国师预言的凤凰女。 也是这般嫣红如血。 他想将这当成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可他明明记得,雁归楼曾说过他的师父善于卜算。 给他算的三卦皆为大凶,可现在雁归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当真是应验了。 手有些抖,将信笺交与了南旋归。 随后问道:“师太,这信雁七公子何时交于你手。” “去年七公子在山上养伤,下山之时。” “当时他可曾说过什么?” “只是顺手将这枚令牌交与贫尼,告知此令牌仅可使用一次,若遇风云突变之时,可凭此令牌入宫,将这封信交于圣上。” 南旋归接过令牌,上面雕刻的是荧火骷髅头的形状,那日行刑后他将这枚令牌系在了雁归楼手腕上,凭此物皇宫可来去自如。 本想给那孩子留条后路,没想到出宫后这令牌就被送人了。 这孩子,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 老梁皇见那干涸的字迹,也确实是写了许久了,难道雁归楼真的是窥破天机了。 如此说来,这西北军主帅,还真就动不得。 他哪里知道书信确实是雁归楼所写,却是江英豪请静贤师太来的。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江英豪说明来意后就悄悄下山去了。 而静贤师太最初从云天音手中接过信笺后并不知什么时候用,她其实也在等。 当然了,云天音当初所写之事,无非就是想保父帅和西北军平安稳妥,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原谅他不会卜算,只是在尽最大努力保全众人而已。 这些事老梁皇自然是不知。 第221章 冰火两重天蛊毒的来历 这些事老梁皇自然是不知。 半晌后缓和了难平的心绪回到御案前拟了几道圣旨。 李公公尖声宣读:“圣旨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云擎天,自八岁起投身军营,执掌帅印。 平生大小战役无数,一生戎马,从无败绩,于承安三十七年,于君山战场救八皇子殿下,被叛军出卖殉国。 朕深感痛心,特追封国姓梁王,其灵位与乐安公主一同进太庙,共享皇室子孙永久供奉,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云擎天元帅殉国后,西北军中军无主帅。 然,将军印虽未出现,西北军主帅之职依旧由云家人继续担任。 世子云天音,对战事洞察力远超常人,白露城之战,出征漠北,君山之战,皆展现其运筹帷幄,骁勇善战,雄才大略。三场战役,居功至伟,是接任西北军主帅不二人选。 现令天音世子入护国寺静养,醒转后反回云家军,镇北王、一字并肩王、乐安王,三王爵位一并承袭。钦此!” “圣旨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将前朝护国大将军将军剑,赐与云天音元帅,为御赐尚方宝剑,见此宝剑如朕亲临,享先斩后奏之特权。钦此。” 所有人都跪地高呼:“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谁都不知道圣明在哪?为什么静贤师太一来势头就变了。 不对呀! 问题出在哪! 没人知道老皇帝是被云天音摆了一道,从她一年前在金銮殿上顺口胡诌就开始布局了。 就是静贤师太本人也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若知道自己帮助雁归楼算计了老梁皇,虽然内心会窃笑,但来的时候也不会那般淡定从容。 真如老梁皇所想:这孩子有时心眼多的没边,有时又少的可怜。 赵相国本想扶持自己的女婿上位,借机将西北军抓在手中,哪知白忙一场。 随着李公公尖细的“退朝”声响起。 朝臣三三两两走出金銮殿。 今日的朝会,可比这半生所上朝会加在一起还要精彩。 沈耀祖被贬。 云天音脱罪后成了西北军新任主帅,当然,这个很多人早有预料。 秦沧海还活着。 静贤师太的密信能左右西北军主帅的事宜。 那信上写了什么无人得知。 可这次云家人是好处全占,利益全拿,无人能猜出原因。 就连云天音本人也不会想到,当初从朝堂上讲故事开始,一步步给老皇帝下套,套的是这种结果。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鲜衣怒马,笑傲江湖了,着实可惜。 此时的她正被人用软轿抬着慢慢向宫门行去,旁边的沙小囡,现在的白露县主边跑边追,哭的好不凄惨。 她当初身体多处骨折,入宫后太医治了几个月,现在也只是刚刚下地行走而已。 可云舒观那孩子五官清瘦,身旁的良妃眼底曾闪过几许不耐烦,显然小囡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老皇帝与一众朝臣默默将云天音众人送出宫门,此时见到一路随行的重华、南柯、侗林众人,也无人相寻其来历。 而侗林,仗着超强的耳力,几乎将金銮殿上所发生的一切听了个全部。 出了宫门,众人带着云天音出城直奔护国寺,寺内洪暮大师带着一众弟子早已等得焦躁不安。 药王宗淹没红尘很多年了,也潜伏了多年,此番暴露人前算是拼了。 可喜的是结果是好的,真的将云天音带了回来。 只是不知老梁皇费尽心机才将西北军军权握在手中,如今为何又烫手山芋一般给丢了回来。 所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难的就是如何将人救醒。 云天音的几位师父都在,千面郎君今天的扮相还是中年美妇人。 一见侗林就上前道:“这是哪位小兄弟?南柯那丫头手艺又精进了不少,都快赶上我了。” 只听南柯道:“师祖就别打趣南柯了,南柯若能赶上宗主就知足了。” 只听千面郎君调侃道:“小南柯,你就别自虐了。你就是超过我也赶不上你家宗主,那小阿音学起东西来根本就不是个人,别说你了,我就没见过她那般通透的人。” 众人行至近前,见到阔别已久的徒弟,无不心痛落泪。 算下来,自君山之战起,云天音已经失踪半年之久了,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人已经清减的脱了形,又带着一身的伤,满头白发。 而这一切侗林是最清楚的。可重华事先有过交代,让他只字也不要提。 几位师父对云天音自是护短的紧,若听到只言片语,或许话都不容他说完,人就会被谁给劈了。 秦沧海知道云天音失踪后,已经想到是冰火两重天毒发了,他命门下弟子寻找云天音下落,自己则一直在苗疆在西域寻找解毒之法。 在苗疆、在西域,自是有另一番经历。 这半年来,他在苗疆也有了些进展,不过结果是差强人意。 冰火两重天,属于蛊毒没错,却也是最难培养的蛊毒。 两种蛊物,一属火,中毒者全身燥热难耐,浑身血液滚烫如沸。 另一种蛊毒属冰,令人浑身血液冷透,发作时几乎感觉不到外界温度,人就像身处寒冰炼狱一般。 苗疆那边单一培养一种蛊毒的较多,或是冰蛊,或是火蛊,多为寻仇之用。 因为冰蛊和火蛊不会在第一任宿主身上发作,而是转给下一代,也就是有了孩子以后,蛊虫会将孩子当成他的宿主,逃离母体,第一代宿主毒性自解。 第二代宿主初期身体没什么变化,但遇上大喜大悲就会情绪失控,状似疯魔,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灭人子嗣,毁人家风的良药。 而冰火两重天的出现,实则是巫蛊师们互相竞技实力高低,竞技下所产生的产物,两种毒属性不同,融合后难以存活。 在苗疆,这种蛊的培养也只剩下残卷。 百年前,有人成功过,中蛊之人生的孩子出生后额间带着红色凤羽胎印,孩子出生后就死了。 而那毒物又逃回母体,导致那母亲一生中生下十几个孩子,却只得一女儿存活,可女儿长到十来岁时,因家中生了变故,沉痛打击下就疯了。 此后这蛊毒在苗疆被列为禁术,不得修习。 第222章 蛇王戒 冰火两重天蛊毒在苗疆被列为禁术,不得修习。 而且此毒无解,无解的原因是要养蛊人与中蛊者母亲的血同时入药方可。 阿音母亲过世多年,养蛊人也难寻到,更何况炼制蛊虫时所用的药物只有养蛊人知道。 而日久年深当年用的毒虫毒草,在多年的岁月变迁中,不是绝迹了,就是变异了。 此时根本不可能炼制出当年的解药。 秦沧海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道:“眼下虽然不能炼制当年的解药,但根据我的描述,阿音手腕上戴的银镯,蛇婆婆说应该就是苗疆历代圣女手持之物蛇王戒。” 原来据蛇婆婆所说,蛇王戒出自幻蛇家族。 也就是蛇婆婆先祖之手。 在苗疆圣女手中已经传了几百年。 可以变成戒指,也可成为手镯,是历代圣女从出生到死亡,一生都不可摘取下来之物,只有圣女身死之后才能自行脱落,传给下一代圣女,也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三十几年前苗疆出了叛徒,用蛊毒害死了当年的族首领,将许多蛊毒密卷都洗劫一空。 圣女奉命追查此人下落,所带弟子也都尽数遭那人毒手,最后在中原一带彻底失去了消息。 蛇婆婆的这种药是蛇王的食物,若那古朴的银质镂空手镯真的是蛇王戒。算下来,蛇王戒里的小蛇已经有三十几年没吃上属于它自己的食物了,身上的解毒功效早已经消失了。 秦沧海说着将云天音的手拉过来,也打开了药瓶。 过了片刻,只见镂空银镯里面的红翡镯子果然动了,慢慢地爬出来,它通体血红,一对金色的眼睛嵌在头上,真的就像是金镶玉一般,而眼睛里面的眼瞳,亮的如同两颗小星星。 而它爬出来后却与踏雪一样,对众人都未曾理会,爬到侗林手边亲昵了一下,然后将头伸进瓶子里,吃起了药丸。 吃了药丸的蛇王动作变得有些缓慢,像一个喝醉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地爬回了蛇王戒。 众人守在旁边观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神秘的苗疆。 神秘的幻蛇家族。 原来蛇也能变成镯子。 那这条小蛇岂不是也活了几百年了,这太玄了。 片刻后只见蛇王身上的红翡颜色有了些许变化,颜色开始变淡、涣散。 最后变成了红、绿、蓝、黄、紫的五色冰种翡翠,煞是好看。 秦沧海喜道:“果然是蛇王戒,等蛇王养好了身体,随便在阿音身上咬一口,就能压制住她体内的冰火蛊虫。” 说完又黯然道:“只是这十殿阎罗着实无解。” 洪暮大师道:“怎么?苗疆也不行?” 秦沧海道:“这是真正的无解之毒,比冰火两重天更恶毒的存在。” 在苗疆,相传十殿阎罗比冰火两重天出世还要早上两百余年。 上百种的毒花、毒虫互相吞噬而成,解药几乎是与毒药一同炼制,投放毒物的顺序反着来,但更不易成功。 大多时候是只练到一半就被反扑了,反扑后就不能用来解毒了,那只能算是一种新生的毒物。 炼解药的成功次数万中无一,所以没有人会费心研制解药。 没有了禁书残卷的那些苗疆后人更是不行。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秦沧海已经将晚枫和晚秋留在了苗疆,希望他们能有所成就。 只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众人商议,既然蛇王吃了食物,苏醒还需要些时日,这些日子秦沧海多练些能吊命的灵药。 等蛇王苏醒后,压制了冰火蛊毒,大伙就带着云天音出发,去苗疆蛇婆婆那里。 两种毒物皆出自苗疆,在那里解毒远比在家闭门造车,自己摸索要快些。 再说云天音手上的蛇王戒跟苗疆有关,这也关系到苗疆圣女的传承。 “以后有机会应该去皇宫调查一番。”云舒道。 “如此说来阿音的外祖母应该就是苗疆圣女,只是她如今与乐安公主一样都不在了。”老怪物师父道。 重华:“老宗主,那冰火蛊毒与十殿阎罗皆为剧毒,难道这两种毒不能以毒攻毒吗?” 秦沧海看着眼前这群孩子,黑白丑俊,高矮胖瘦。 比起上一代弟子,各个芝兰玉树,谪仙一般。 他们更有生活气息了。若是走出门去,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市民,谁会看出他们是医者。 想着想着,未接重华的话,而是道:“你们这一代弟子违背宗门,先学了毒术。” “想当年你们拜师的时候阿音太小了,五岁的孩童实在是心眼儿坏的很,听说毒医名声太臭,愣是不想当你们的师父,要将那罪孽推给我这老头子,不过还是我老人家道高一尺。” “不当师父也行,就当少宗主,你看,叫着叫着,这人长大了,少字不就去掉了。” “只要收下你们这几个毒娃,她这个锅就背定了。” “百年之后,老夫是可以安然见先祖了。” 想着想着,又捋了捋本来就没几根的胡须。心说:这就叫‘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还是我老人家高明,小月亮,嘿嘿,还想与我斗心眼,玩不过你,我这大把的年纪就白活了。” 这时苏小佩道:“宗主比我们小那么多,将来先去先祖面前请罪的好像是我们,等我们熬够了刑罚,先祖消了气,没准还要夸宗主教的好。” 南柯:“是啊!其实说到底也是皇帝心毒,当年既想利用擎天元帅为他守护边疆,又要铲除元帅的靠山。作为一国之君目光未免太过狭隘了些。” 秦沧海道:“说的也是,药王宗繁盛之时,门内弟子上千人,一朝被那该死的仙丹谣言覆灭,想想都令人心寒。” “当年老宗主立下门规,药王宗弟子绝不入仕,其实是有道理的。” “只是擎天小师弟被先皇带走了,也将药王宗搅入局中,这些年老夫也一直再想,若当年自己再强大些,能不能护住小师弟不去西北。” 江宇豪道:“老宗主此言差矣!虽说擎天元帅当年不去西北可以在药王宗一生无忧,可这天下却不知会乱到什么程度。” “我父生前经常提起云家军的战绩,最后总会说,这天下,换个皇帝没问题,但若换了云帅,那就不在是中原百姓的天下了。” 第223章 故布疑阵 秦沧海也道:“是啊,云帅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尽了臣子该尽的本分,只是没遇上明主。” “而我药王宗覆灭之事,虽说这老皇帝不是个东西,可说到底也是自称武林侠义道的人贪念太重,若不是他们私心太重,断然没有因一句话毁一城的道理。” 南柯见老宗主面对眼前的云天音,又提起了上一代弟子知他是勾起了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师伯说的以毒攻毒,您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可行?” 秦沧海气道:“哎呀!这不是明摆着嘛!若是可行,那毒就自行解了,可它不光没解,冰火蛊毒的身体,还做了十殿阎罗的温床,把那毒催发的更猛烈了。” “对了,阿音中毒几个月了。” 重华:“下个月圆之夜,就五个月了。 老宗主急道:“那不就是这几天了吗。” 随后交代众人道:“阿音这身云纱,眼下不必更换,在沙漠中你们也应该见识过了,避尘避暑避寒,以后还会水火不侵,刀剑不入。” “这应该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得提及阎王嫁衣之事。” “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狗贼,在塞外、在沙漠追杀我徒儿,抢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图。” “岂不知真正的宝物就在我徒儿身上。” “即日起,你们还要进入备战状态,过了第五次毒发,无论我阿音是生是死,这件阎王嫁衣都已经初步形成,我估计那幕后之人也该动手了。” “若不能让他得手,恐怕他还会故技重施,将此事公布江湖,让我们无处藏身。” 此话出口,众人都内心跌荡,一个多月被追杀的如同过街老鼠,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获得片刻安宁。 后来终于不再被追杀了,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用性命护着的人,每天在自己面前承受着非人的折磨,那种感觉真比被人捅几刀还要痛苦。 重华等人都面露惊恐之色。 数天过后,云天音被悄悄带出护国寺,送进一个山洞里。 这几天蛇王一直没有醒,云天音也同样未曾清醒。 好在秦老宗主的续命灵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些日子,靠着灵药,云天音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好转。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比以前红润了许多。 见云天音有了起色,秦沧海的情绪也好了一点。 许是老了,看着小月亮,他总能想起小师弟云擎天。 从两岁左右,被他从虎穴带回宗门,一点一点教他吃饭,教他说话。 每日带着他和虎妈妈看遍药王宗锦绣繁华,峰三千、水八百,十里桃源。 说是自己的师弟,其实照顾的更像是自己的儿子,日子若能一直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就好了。 后来,秦沧海走过很多地方。救下了被火舌舔舐过的容哥儿。 再出山时,同样也救下了临盆在即,却抱紧肚子不让孩子出生的产妇。 当时他不明白,那个女人被蛮夷兵玷污已成事实,为何不放任孩子出生,给孩子一条活路? 后来他懂了,与其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别人的腹中食粮,被人烤了炖了,还真不如放在自己的肚子里被自己带走。 那一次他毒杀了蛮夷兵,救下了临盆在即的产妇,生下了晚枫和晚秋两兄妹,也就是宗门中的第九个和第十个弟子。 而孩子的母亲,也在孩子出生后将一枚玉佩放进妹妹晚秋手中后,撒手人寰了。 从那以后,秦沧海也释然了,师弟小小年纪就被人抢走,被人塑在神坛上,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世人敬他为战神,常胜将军,大小战役从无败绩。尊他为镇北王,横亘在四国的北疆,抵御着蛮族。执掌着大梁的杀伐之刃——云家军。 小师弟这一生都在为这万里山河的清明盛世而征战。 直到这颗写尽一生传奇的将星陨落。 他知道,大梁不需要一个只会行医把脉的医者,而是需要一个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可是阿音,自小命途多舛,她的出生,她的成长,都被人算计。 若小师弟的前四个儿子能保得一脉,秦沧海必然会带着阿音走,传她毕生医术毒术,护她一生无忧。 只可惜镇北王早就被人盯上了,他们出手太晚了,尽管第四子已经表现的顽劣不堪,难成大器。 可是,最终也没能逃过被人暗杀的命运。 秦沧海想起这些,好悔,云家血脉凋零,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低估了皇帝的狠。 “师弟,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阿音挺过来。她是云家人的血脉,也是药王宗的未来。一定要保她醒过来。” 秦沧海为云天音把了把脉,脉搏跳动比以前强劲了很多,可是这脉诊还是一片乱象。 几天后,秦沧海派门下弟子驾着马车队伍离开了护国寺,一路向药王宗山门而去,路过一处黑风断崖,那里正是黑虎寨的势力范围。 果然在那里遇上了群匪,江湖人本就对前朝宝藏垂涎的紧,再加上塞外围剿,沙漠截杀,两次交锋中,死在云天音众人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这次新仇旧恨几乎是倾巢而出,前来截杀。 这场仗打的很惨烈,最后眼见人越来越少,众人逃脱不得,一人驾车迅速逃离,余下几人断后。 可是没走出多远,被路边埋伏草丛中的群匪砍断车辕,失重的马车被惯性直接抛下悬崖。 此时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匪首一声令下,群匪齐齐向崖下寻去。 保护马车的众人都或轻或重的人人带伤。 等找到崖下,只见了些被野兽分食后的骨头和马车跌落时的残片。 众人不信云天音会被野兽分食,几次去黑虎寨要人,可是谷中布控严密,连山门都没进去,就吃了不少暗亏。 数天后,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中有传言:云天音已身死,被野兽分食了。 也有传言:云天音是被黑虎寨的人私藏了起来,那崖下的骨头就是他们故布疑阵,提前预备下的,否则云天音门下弟子明明知道不敌,为何还要多次打上门去? 更有离奇的说法是,云天音在崖下遇到了奇人异士,已经帮他解了毒,从此远走天涯,再不过问红尘之事,这无疑是最美好的结局。 无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224章 江湖风波又起 若云天音真的是被奇人异士带走,也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还有人一厢情愿地传:云家祖上的云将军就是与山中虎仙生下的云擎天这头神坛猛兽。 云天音肯定是被他的虎祖母接走了,没准几年后云天音又会成为一代武坛神话。 守着大梁的山河,边疆的百姓。 无论外面的传言有多不靠谱,对云天音本人来说都是喜讯。 今晚又是月圆之夜,已经月上中天了,云天音的身体也开始出现状况。 先是发热,热的面色赤红,浑身滚烫,汗水伴着周身血液不断渗出,没一会儿就染透了那件数丈云纱,似是泛着莹莹红光。 体温越升越高,活像要将她煮熟。 秦沧海开始为她施针,将她周身热量导出,又为她输了内力,助她度过眼前的难关。 过了盏茶功夫,她的体温开始急剧下降,降的越来越低,最后眉宇、眼睫上都结了一层寒霜,嘴唇已经褪去了全部红色。 皮肤上的寒霜也呈淡淡粉色,像是朵朵霜花。 秦沧海正在不住为她输送内力,此时已经内力枯竭,却不敢停歇。 云天音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这一刻了。 这时洪朝洪暮两位大师也赶了过来,不由分说上前帮忙。 三人轮流守夜,云天音身体忽冷忽热,直到黎明才安静下来。 此时三人以及山洞外众人一夜未眠,都闻到了那浓烈的冷香,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内力大增,算是对众人最好的馈赠了。 秦沧海为云天音切了脉道:“冰火交替,这正是阎王嫁衣初成之兆,阿音总算是挺过来了。” 又对洞外守夜的重华侗林等人道:“上百种毒物释放出的毒性,通过阿音身体中和后,对心存善念之人实在是有益。你们在这洞中打坐十二个时辰后,各自散去,记得乔装一下。 若我们这个月没走,记得下个月圆之夜回来这里,下次我们三个老家伙是撑不住的,靠你们年轻人了。 回去记得勤加调息内功,这是阿音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你们换来的福利,你们要珍惜,切莫辜负了。” 正如秦沧海所料,几天后,江湖上传出了黑虎寨被灭门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也没留下任何线索或证据。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与云天音有关,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无需证明。 只是人们都在奇怪,云天音到底动用了哪方势力,能把事情处理的这么干净。 这天夜里,侗林来到了重华住处。 他几次受益于云天音,功力远胜从前,轻功更是踏雪无痕的境界。 说明来意后,重华惊道:“你是说西齐国师?” 侗林:“没错,当初殿下只是求一种能让人招供时说真话的药,并不知道是十殿阎罗。 而国师后来也一直在追问十殿阎罗用在了何人身上。 如今看来,我们当时所做的一切,他都在暗中掌控,而且五个月以前的阎王嫁衣,他也并不感兴趣。” 重华疑惑:“可是侗林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要知道西齐人来我大梁也没那么容易。” 侗林心说自从鬼影卫首领雁归楼失踪后,大梁就不再是铁桶一般了,连他自己的人都安插进来了,更何况是大国师。 只是这话不能言明,只得道:“错不了,我西齐的国师不像大梁,从不在人前露面。 西齐的国师每日与众臣子一同上朝,他手下的侍卫全部使用勾镰弯刀。 这种武器造成的伤口与别的伤口大有不同,那黑虎寨死者身上一看便知。” 重华:“这件事由我向老宗主禀明,你继续隐藏。我担心他找不到人,会像老宗主说的那样,散布谣言,让我们成为江湖公敌,寸步难行。” 过了一段时间,果然江湖上谣言再起,而且浮夸的不得了。 一件血衣,从最开始的水火不侵,纤尘不染,传到后来就变成了天神羽衣。 穿上它可以立地飞升,羽化登仙。不入轮回,位列仙班。 还羽化登仙,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玩儿意造的谣,要真的穿上它就能羽化登仙,那云天音早就该飞升了,还有你们众人什么事? 人家原本的名字是叫阎王嫁衣的好不好? 阎王嫁衣,多么血腥,多么霸气的名字。 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的,就问你们谁敢穿,谁敢穿啊? 尽管传言与事实不符,也没人敢出来澄清事实,因为此时,若谁发出了与众人不一样的声音,就会成为一众诸人攻击的靶子,会被认为此人与云天音有过接触。 所有人都在寻找云天音下落。 因为这场风波,众人也效仿了黑虎寨的灭门,散布谣言,将平日里与自己有怨的、有仇的、有利益冲突的门会帮派作为谣言的对象。 而且也不用多费心机,只要放出在某某门、某某派发现了云天音的行迹或者衣物之言。 几天后就会有人自动找上门去,总之不交出云天音,是屠杀,是灭门,就全凭那些武林正道人士做主。 此时人人自危,那些帮会门派大大地品尝了三十几年前药王宗被灭门的滋味。 也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果然是报应不爽。 转眼数月已过,外面疾风骤雨,铁马冰河。 那些江湖流派打打杀杀闹个没完,却一无所获。 终于有自称正道人物凌云峰大长老出来主持大局,号令大家不可再造杀戮。 那天神羽衣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出现,只要是找到云天音,宝物人人有份。 这场数月浩劫牵连了那么多人,难道人人都是傻的吗? 当然不是,御剑山庄、琼华楼、巫山太子、和那素服长衫的白衣女修根本就没参与。 更何况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派、华山等武林大家,向来做事稳妥自持,别说是阎王嫁衣,就算是真的天神羽衣也未必动心。 千年古刹,积累了千百年岁月更替间,人类的所有智慧。 他们的藏书无论是草药、农耕、工业、军事业涉及广泛,更何况是教化度人的法华经、金刚经、大乘经。 区区百年的巫蛊之术,在它的发源地苗疆,都被列为禁书,还真没人瞧在眼里。 所以贪嗔痴所能俘获的,一直都是三教九流中的心存恶念之辈。 第225章 云天音失忆 这三个多月的江湖动乱,却阻了云天音去苗疆的求医之路。 她又经历了三个月圆之夜,三次生与死的考验,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而且最近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整整昏迷六个月,刚刚醒转,人就像是初春里刚刚发出嫩芽的小草,前尘往事皆忘,娇弱的如同一个易碎的娃娃。 她的双眼如同承载了万千星河,璀璨夺目。 可是她却用那么深邃的眼睛望着你,嘴里问着那么多的傻问题。 “老爷爷,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黑的,而我的是白的呢!是不是等我长大了,就变成黑头发了。” 秦沧海耐心哄着,眼中酸涩 “容哥儿,给我盛饭饭,师父说饭饭吃多了才能长高高。” 侗林将满桌菜肴全移到主子面前,恨不能下一刻他的主子就长大成人,不再被外面的风雨摧折。 “叔叔,你这披风好好看,阿音也想要,奇怪呀!叔叔,你的头发呢!” 洪朝大师赶紧解下身上袈裟给徒弟披上:“喜欢就给你,只要是阿音喜欢的,要什么,都给你。”说着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 “容哥儿,拿走拿走,我不要吃饭饭,长大了就没头发了,呜呜呜!好可怕!阿音才不要长大。” 侗林开始急的抓脑门,满山洞逮自己的主子回来吃饭。 最后无奈,南柯、重华、小佩众人也都纷纷加入,只是这山洞七拐八拐,九曲十八弯的,想找到师父当真不容易。 他们仿佛又回到刚刚拜入宗门之时,小师父课业严厉的像个老学究,可是课后就与他们疯玩在一起。 短短数年,他们都长大成人了,师父却变成了这样。 但他们也很高兴,若师父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平安到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小孩子又如何!若当小孩子就不会每月毒发,命悬一线,那又何妨。 至少不会知道她已经没有父亲了。就不会痛苦,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孤魂难返,家人难聚。坟冢藏于深山,无人敢去祭拜。 更不会知道堂堂的镇北王世子污名加身,成了玉兰公子,成了西齐先锋官胯下娈童。 也不会知道市面上的朝廷第一类禁书的封面上,那个九天仙子是她自己。 玩玩闹闹间半月已过,云天音的记忆逐渐恢复了一些。 再过几天又是满月了,就是十殿阎罗第九次毒发。 穿了阎王的嫁衣,果然是要向阎王献祭的。 人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随着记忆的复苏,云天音双目失明,嗅觉、味觉都失灵了,手脚僵硬,耳朵还时常失聪。 好在冰火两重天的毒得到了蛇王戒的压制。以后再毒发,不会像之前那般酷烈。 这些日子,侗林一直随侍左右。 他也终于见到了真正的云天音,还是形销骨立,面色惨白到不似活人。 失明的双目,有时说话会对不上人的视线。 薄唇紧抿,带着几分刻薄与果敢,鼻梁高而挺拔,鼻头十分有肉感,还微微带着几分俏皮。 最出彩的仍就是他的双眼,漆黑如墨,与他对视,有一种被吸进去的感觉,没由来地让人有一种想折服于他,依靠于他的错觉。 这双眼睛似承载了万千星河。 也难怪他十几岁的年纪,在生死线上数次徘徊。都未曾有人背叛他,出卖他。 单靠这双眼就给人无限力量,他就是众人的信仰,是疲倦旅途中照亮众人前路的明灯,没有人会忍心伤害这样的人物。 侗林在他面前站立了许久未出声,云天音恢复记忆后异常喜静,有时甚至一整天也不说一个字。 这时遇上一个不说话的,于是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容哥儿。” 侗林知道若云天音不是眼盲,四肢僵硬,自己的易容断没有瞒过他的道理。 只是眼下,他并不知道云天音还有没有在西齐时的记忆。 马上又到月圆之夜了,若是没有,不能让她再复苏那段记忆,记忆越痛苦,他的五感衰退的越厉害。 重华等众人知道他与云天音交集颇深。 但见侗林对云天音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也只想他们的事让他们自行处理。 这时只听云天音道:“容哥儿,我好久没听你说过话了,真的不打算开口吗?” 侗林知道容哥儿是会说腹语,只是很少在人前显露。 可是自己并不会,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一直不开口下去。 这时听云天音又道:“想当年师父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喜欢与人交流。却偏偏让你来照顾我,没把我这个假哑巴给逼开口,却把你这个真哑巴给逼说话了。” 又笑笑道:“想想那时候日子过的真是轻松惬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全变了?” 见侗林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又道:“我们这里不安全了,西齐国师不是傻子,他看了几个月的热闹,这一次应该亲自出手了。 这次加上塞外那次,那些江湖好汉总也是死掉了个七七八八,可我还是没看出最后谁会是受益者。 说起来,最得益处的应该是老梁皇,没费一兵一卒,这剿匪行动就大功告成了。 塞外那次他亲自督导,也算为整治地方治安。出了几分力。 这次西齐国师出手就令人费解了,难道他费那般财力,物力,炼制十殿阎罗,当真是为了阎王嫁衣。” 侗林心说:两次围剿都是针对你本人的,要有多大的气量才能把整件事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整治地方治安。难道不该有怨吗!不该有恨吗?” 只听云天音接着道:“无论是护国寺还是黑虎寨,总归都是京城附近,而江湖风波骤起,那些好汉几乎翻遍了所有帮派,也没探得我的下落。 这次国师若出手,他应该对付的是护国寺。虽说护国寺也算是半个皇家寺院。 但是老皇帝对江湖动向一直是观望态度,坦白说他也想利用江湖风向,探一探护国寺的虚实,这一次老皇帝不会出手相帮的。” 侗林并不想与西齐国师对上,只是听到护国寺不自觉呼吸加重。 云天音:“容哥儿。你不用紧张,我昏迷这些日子,对外界并非一无所感。 头脑清醒后想起了很多,护国寺用命护我,我自当保他周全。” 第226章 云天音的治疗 云天音翻阅过每个宗门弟子的身世经历。 容哥儿家中出事时,他是五岁还是六岁?可还记得周叔。 还有婉儿,他幼时收了周叔的聘礼,要做他的女婿,后来婉儿和她母亲用生命保护了他。 容哥儿拜入宗门时,她曾说:若你肯,师父可以治好你脸上的烧伤。 当时容哥儿并不想治伤,这一身的烧伤,让他记得自己的命是那对善良的母女救下来的,他并不嫌弃。 而今云天音双目失明,再无力相助于他。 想起这些不禁赧然道:“我以宗主的名义托付于你,去苗疆将晚枫晚秋接回来,他们兄妹因为我入苗疆,终归是我欠了他们。” 说话的音色有些沙哑,侗林忙将桌上的茶盏递了过去。 云天音喝了口茶,歇息片刻,接着道:“不要质疑为师的决定,为师对医术比你们懂得多。 这次可说是回光返照,师父与洪朝洪暮大师都懂,你们也不必再费心了,你们师兄弟重情重义,师父懂。 是让你去接师弟师妹,自然是有别的用意。 晚秋对你有情愫,为师也乐见其成。” 侗林自是不明就里,心道:“你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怎知啥叫情愫?那情情爱爱之事,别是乱点鸳鸯谱。” 只听云天音接着调侃道:“嗯!气息变化很大,果然我们的容哥儿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随后又戏谑道:“不好意思,是为师说错话了,我们的容八爷哪里是长大了。 人家可是五岁时就已经为自己说亲了,这本事明明就是与生俱来的好不好。” 侗林还没有从她说的回光返照中缓过神来。 云天音雷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见他还是不开口,云天音索然无味道:“你是不是忘了怎么用腹语了?平时就那么懒于学习,这下好了,连说话也忘了,以后又变成了哑巴可怎么办?” 见容哥儿还是不开口,只得道:“晚枫晚秋兄妹二人侠骨柔肠,我实在喜欢的紧,见面时就想着把他们拐回宗门,给你们这群混小子解决军营里混三年,母猪赛貂蝉的问题。 只是那时候你是个闷葫芦,心里怎么想的,为师也不清楚,只好将治疗你脸部烧伤的方子传给了晚秋,她会帮你治疗。 就算不治这烧伤,你父母相貌不俗,你若与晚秋喜结连理,也不用担心以后生孩子的长相问题。 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人家可是把这对小兄妹从出生起就带回来了。 以后你对晚秋是否有意,都要多照顾那两个孩子一些,他们的出身太苦了,生在乌查木族铁蹄下,到现在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侗林跟随众人多时,听南柯、小佩等人提起,大致知道云天音长大后人狠话不多,天生的贵族气息,让人又敬又畏,很少与众人开玩笑。 今天一见,简直是颠覆想象。云天音既爱开玩笑,说话也尽是这些虎狼之词。 可见平日里与容哥儿的关系反倒比旁人亲近的多。 话毕,云天音拾起桌上毛笔,摸索着写了张方子,由于看不见,墨汁在纸上晕开了朵朵墨梅。 写完递给侗林,又读了一遍道:“你看可有错漏。” 侗林见云天音写的是一手簪花小楷,字迹工整,却并不像他预想的潇洒飘逸,竟有些新奇。 想着云天音文韬武略,样样不俗,没想到字迹却这样中规中矩,到底谁教出来的? 见侗林半天没反应。云天音笑骂道:“你这个懒惰成性的家伙,果真是将腹语忘了。好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把这个药方抓十份儿,每天晚饭后熬了送到我房里来,我要泡药浴,不光是傍晚,子夜时也送一份儿进来。 对了,去药王阁抓药,那里药比较全。” 就是这一句善意的谎言,却最终成了扎在侗林身上的入骨钢针,成了抹不去的伤。 这几天云天音刚刚醒转,按理说是要每日好好休养才是,可她每天晚饭一过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无人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门外站着的侗林也只是知道她在泡浴。 她已经昏迷了六个月,又因着沈耀祖的迫害,这身体可以说是内外皆伤,千疮百孔了。 人们只当她身体亏空太过,困乏也属正常,加之侗林每夜守在门外,自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重华、南柯众人这几天帮着老宗主调配药物,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只等着那见鬼的天神羽衣之事过后,乔装离开,远赴苗疆,寻求解毒之法。 侗林也只是每晚帮云天音换浴桶,浑然不知他抓的都是些虎狼之药。 仅一门之隔,他在外面守夜,里面的主子却整夜泡在浴桶中,承受钝刀刮骨般的折磨。 那僵硬的肢体可不是躺了几个月长期不运动造成的。实际上是她每一滴血都化成了蛊毒。 就如同她年少时破的蜈蚣案,现在谁要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轻者中上十殿阎罗蛊毒,重者直接死亡。 她要让这些蛊毒活跃起来。这种痛是难以承受的,同时也是无法逃避的。 她不想躺在床上安静地等死,她该做的事还没做完。 这些日子,洪朝洪暮大师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显然也是危机越来越严重了。 云天音每每总是药浴泡到一半,人就痛的昏死过去,侗林每次来为他换药,其实她也只是刚刚醒转。 被侗林从浴桶中捞出来,换到另一个浴桶。每到这时候,云天音都会有些反应,眉头紧蹙,紧抿双唇,面上还会带上些似有似无的委屈表情。 身上的中衣,被药浴泡的一天是黑色,一天是红色,一天是绿色,也不知这药液里都用的是什么。 泡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顺着额角流淌不止,连雪白的头发也会被汗水打湿。 第二天早晨又像没事人一般,让侗林收了浴桶,然后一天都不发一言,躲在床上躺一整天。 这天也是五天药浴的最后一天了,侗林照例为云天音换了浴桶,云天音也照例痛的昏迷不醒,可重华和南柯急急跑了过来。 第227章 药 见几人急急奔来,侗林还以为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却见重华已经一拳直击他面门而来。 侗林下意识的躲开,莫名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南柯道:“大师伯,宗主知道八师叔不懂药理的。” 重华怒不可遏:“不懂,不懂就可以这般害她。” 一听这话,侗林也急了:“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害主子?”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写满簪花小楷的药方,递给重华:“你看这药方可有问题?” 重华接过药方,眉头越蹙越紧:“宗主,你干的好事。为什么要强行突破功力?为什么不相信弟子们会为你遮蔽风雨。” 三人进屋后,只见屋内的云天音汗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流个不停,人却已昏迷。 无奈道:“师父让你去药王阁抓的药。” 侗林:“主子说别的地方药抓不全。” “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为什么不让你代笔?” 侗林只以为容哥儿不会写字,当时并未多想。 重华又道:“宗主会用很多笔法,又善于模仿,只是她是药王阁的幕后东家,药王阁没人识得她,只认这手簪花小楷,这上面有很多剧毒药物,是朝廷禁药,她去药王阁取药,不会被记录存档。” 侗林听了如五雷轰顶,顿时呆立当场。 重华深知大势已去,虽难过却也无力挽回,只希望老宗主能有办法。 见侗林吃惊神态,恨铁不成钢,也只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是重华刚刚鲁莽了,别发傻了,我已派人去请老宗主了。 也怪我事先没与你说清楚,你的这位主子,我们的宗主大人,平时做事从不与我们商议,你在她身边要时常注意,她会搞些小动作。 对了,提前告诉你,她还喜欢捉弄人,哪天要是来个七八岁的稚童,奶声奶气地叫你爹爹也不稀奇,因为我们宗主还有一项绝活,就是口技。 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几岁稚童,男女老少均可模仿,而且她只要听你说几句话,就能把你模仿的惟妙惟肖,用千面郎君的说话,她就不是个人。” 侗林听了这话觉得迷茫,他的主子太过优秀,优秀的仿佛不是凡人。 这么优秀的主子,若将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嫌弃他了该怎么办? 自己从跟了主子以后,虽几经磨难,但是功力却一日千里,而且这几个月的经历也实在惊险。 他冒名顶替,得了主子这么多好处,主子也最信容哥儿,只准他近身侍奉。 这将来,怎么报答主子的恩情,怎么禀明这一切。 难怪殿下疯魔一般寻找雁归楼。大概雁归楼于殿下而言,就如同主子于自己。 殿下丢了雁归楼,千般怨万般恨全发泄在了主子身上。 侗林暗暗发誓,以后除非自己死了,否则再不允许别人伤害主子分毫,殿下也不行。 重华等人并没有等来秦老宗主。 关乎云天音的事,秦沧海至始至终都是放在第一位的,显然,这时候老宗主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直到天近黎明,云天音才慢慢醒来,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她慢慢爬出浴桶,摸索着进了里屋,屋子里传出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 片刻后,只听里面传来声音:“容哥儿,把这里处理一下。” 重华按住了侗林,南柯进去里屋。见云天音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睡下。 听见是南柯的声音道:“南柯,我这里你不用操心,让容哥儿做就好,记住从前与你说的,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一切顺应天时地利人和,随心而行。” 外间众人听了鄙夷,师父你这么怕我们行差踏错,自己还不是一直在与命运对抗,你为什么要逆天用药,为什么不静静等我们带你去苗疆慢慢解毒。 几人见云天音睡去,重华:“几天了?” 侗林:“五天的药,昨晚是最后一剂。” “师父自己开的药,我们看不出什么也正常,她那般医术造诣,我们无法企及。 但绝对于身体不利,若没有副作用,老宗主早就给她用了。可眼下,也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了。 侗林,你以后跟着师父,也多注意些,凡事多留个心眼儿,不懂的就问我和南柯,别竟听她的。” 云天音这一次比以往睡的时间都要长,直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视线中有了一丝白雾。虽然还不能看清楚什么,有了这一丝光亮,她也很高兴,总算是不用在漆黑的世界里乱闯了,也免去了在黑暗中那种没来由的恐惧。 再试了试听力,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钢针,听了听外面的鸟鸣,捻起钢针向外面射去,随后鸟鸣停了,传来了物体落地的声音。 这样的恢复让她很高兴,经过几天的治疗,手脚不光行动自如,还能运用内力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这几个月她没有太多记忆,真正有记忆是从催动了蛇王戒里的蛇王,杀死了西齐那个兽人开始的。 后来又见到了战场上险些与她长剑交颈的少年,战场上那少年被她一个眼神吓退了,也亏得那人识相,否则就让小蛇咬死他。 面对那少年,曾经战场上的敌人,说了些什么自己也忘了,只记得听见踏雪的声音,就从楼上跳了下去,被一个黑衫少年接了个满怀。 也不知道那个人后来去了哪里,等所有事情都了结,派人查查也行。 现在还是别问了,就自己这惹祸的劲,挨上谁谁倒霉。 比起那时她被人穿透了骨头。本来已经痛的死去活来,可是却牵扯不出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 那时她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可是灵魂却不能远离,还要煎熬着,承受着这份肉体所带来的痛苦。 今天她真的很高兴,她又能横刀立马,仗剑天涯了。 两天后,云天音的身体更有好转。 波云诡异的江湖却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地网在其中。 风向一变再变,从她所穿的天神羽衣到她所修习的无尚邪功,人们鄙夷着,唾弃着。可也人人都心向往之。 第228章 围攻护国寺 天神羽衣,无尚邪功,人们鄙夷着,唾弃着。 可又每个人都心向往之,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那见血封喉的毒物,世人趋之若鹜,沉醉其中。 护国寺。 这次前来讨伐的队伍又夹杂了几许不同寻常的气息。 华山,昆仑、武当山三家武学正道大家俨然在场,还有法华寺,金光寺,万法门、嵩山寺尽在其中。 一直相助良多的御剑山庄沈秋辞。 琼华楼楼主海琼华也已到场。 还有素衣白衫沙漠相遇的冷面女弟子。 和她身边紧紧相随的巫山太子王莲花众人。 以及非要让巫山太子做她花肥的彩蝶峰女修。 人群竟又聚集了上千之众,将护国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那幕后主导之人西齐大国师,却并未出现。 或许他早就出现了,只是躲在这杂乱的人群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静静等待着他那心心念念的阎王嫁衣第九次染成。 寺门大开。 寺中僧人二龙出水势分立两边。 洪朝洪暮两位大师走至人前,后面跟着已经易了容的云天音几位师父,以及重华、苏小佩、南柯等药王宗一众弟子。 无奈云天音的师父们,老宗主的拳脚只能自保,千面郎君与老怪物虽终日形影不离,但其实只是轻功尚佳。 这场面,若论功夫还只是洪朝洪暮两位师父与重华能有一战之力, 见寺中有人出来,人群骚动起来。 法华寺、金光寺、嵩山寺、万法门几位主持方丈上前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洪超大师回礼道:“阿弥陀佛。” 法华寺住持道:“今日我众弟子前来,是为江湖所传的天神羽衣之事以及无尚邪功之事而来。还请师兄给个解释。” 洪朝大师本以内心气急,却也只能作答:“纯属江湖怪谈,那天神羽衣本就是人们杜撰出来的罢了。 它的真正名字叫阎王嫁衣,我寺内弟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北王云天音,数月前不幸中了西齐国宫廷秘药十殿阎罗,毒发时催生出来的产物。一件血衣而已,哪有那般神奇。” 法华方丈显然对整件事并不十分明了,这时听得面显几分惊疑之色道:“师兄,十殿阎罗是何物?” 洪朝:“那十殿阎罗乃是巫蛊毒物,百年前曾在苗疆兴起一时,此毒无解,后被苗疆列为禁术。” 金刚寺住持道:“那无尚邪功又是什么,江湖传言云天音在塞外杀人取尸,助自己修习邪功可是真的。” 洪暮大师接口道:“其实这两件事是一个问题,中了十殿阎罗之毒。每到月圆之夜,蛊毒活跃,人就如同身在炼狱,痛苦难当,且破坏力极强,这也就是外面所传的无尚邪功了。 而毒发之时,浑身浴血,会有冷香伴随,所穿衣物被血染透,成为阎王嫁衣,也就是外面疯传的天神羽衣。” 众人听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种毒物大多人没听过。 感觉云里雾里,实在是不真实,难道是护国寺有心维护自家徒儿,编排些似是而非的谎言欺骗大伙不成。 这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再想那可以羽化登仙的天神羽衣,那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无尚邪功,就这样轻飘飘几句话就被那住持方丈给说没了,谁会甘心。 这时人群中有人嚷道:“老方丈巧舌如簧,那十殿阎罗既是百年前苗疆禁物,你弟子中的好生无辜,你不觉得拿百年前之物搪塞诸位太过牵强了吗?” “对,谁能证明他是中毒而非修习邪功?” “对,今日我们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可不是探讨云天音是否中毒,是否无辜的。” “没错,从西齐到今天,他云天音杀了我们多少人,难道一句中毒就不追究了吗?” “那可不行,他修习邪功,杀人无数,待到日后邪功大成,那我们这些人谁还有命活,总不能因他说是中毒,事情就这么算了。” “对!他每次中毒杀人无数,再这样下去,我等岂不都成了阎王嫁衣的祭品了?” “没错,今天必须交出云天音,让他给个说法。” “对!交出云天音,让他以死谢罪,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这时众人齐声高呼:“交出云天音,以死谢罪。” “交出云天音,以死谢罪。” “交出云天音,以死谢罪。” 那几个带头闹事的躲在人群中,看不清谁是谁,可是几句话就将众人蛊惑的如打了鸡血一般。 上千人齐声高喊。 此时华山、昆仑、武当几大宗门也深陷其中。 他们本是奉命下山调查此事的,可没想到事情会是一窝乱象,根本无法查证谁是谁非。 从表面上看,云天音无论是中毒还是修习邪功,杀了那么多人,总归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要说以死谢罪也不为过。 可本能的让三派长老感觉事情并不妥,只怪他们下山太晚,还没查出半点眉目,就赶上了这大闹护国寺之事。 众人各执一词,这时有几家不入流的门派已经与护国寺僧人交上手了。 海琼华、沈秋词二人也来到重华众人面前。 重华施礼道:“仁兄,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沈秋词似是专为挤兑海琼华而来道:“重华兄安好。” “只是海兄,你没见今日比几月前危机更严重了吗?你那三天的琼华海宴,难不成终于是害怕了,决定自己掏腰包儿了。” 海琼华针锋相对道:“你少来,有胆拐了我海琼华最能干的妹妹,却连三天的琼华海宴都不想付出。 仁兄,你也太没诚意了,要不回头与我楼里姑娘们说道说道!让她们给我那傻妹妹吹吹耳边风。” 沈秋词道:“别,你海琼华怎就见得比我高尚了,第一次见面就打上了我阿姐的主意,愣是赶都赶不走。 还真以为你对我们山庄的冶炼锻造术感兴趣。 结果几天后就带我阿姐云游四海去了,亏我还教你教的那么用心。” 海琼华得意道:“你阿姐跟我走了,伯父伯母可是笑的几天都合不上嘴。直说终于把这个祸害解决了,以后再也不生女儿了。” 第229章 云天音现身 只听沈秋词笑骂道:“原来海兄是这般看待阿姐的。 今日之后,沈某自会禀明家中二老,家姐这个祸害还是让沈家自己背!万不能委屈了海兄才是。” 这时见海琼华连忙收敛了笑容,狗腿道:“唉,唉唉!沈兄沈兄,这玩笑开不得,万万开不得。 咱可是花了两个琼花楼,外加海琼瑶这棵摇钱树,才将,才将沈姑娘哄出山庄的。 你这话一出口,那我和霜儿岂不成了苦命鸳鸯了? 性命攸关,您请三思,三思。 我琼华楼能不能后继有人,我海家能不能香火延续,就看您的了。” 沈秋词心说别看阿姐平日里粗枝大叶的,没想到在自己与阿瑶的婚事上竟是出了这般大力,果真是亲姐,绝对绝对的亲姐。 嘴上却道:“说的像真的似的,可没见你有多在乎。” 语毕,却见海琼华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直说:“在乎,在乎,将心掏给她都行,妹夫,原谅姐夫口无遮拦,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妹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和海琼瑶的婚事,我父母还未首肯,以后这事包给姐夫,好不好,好不好!” 重华道:“原来二位仁兄还是这般姻亲关系,真是可喜可贺。 恭喜恭喜,待此件事了,重华做东,在琼华楼举办琼华海宴,恭祝二位仁兄佳偶天成。” 这时苏小佩也上前拱手道:“是佳偶天成,也是有钱人终成眷属。恭喜!” 苏小佩这只钱虱子,可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巫山太子王莲花也上前道:“我巫山太子不光喜爱美人,更喜热闹,重华兄请客可否添我一个。” 重华自然是知道师父与茶马帮的故事,只是如今的两个人,师父忘记了那段过往,又不再易容,两个人倒是对面不相识了。 也热情道:“自然是不会少了小太子,还望千万赏光。” 巫山太子看了看旁边冷美人道:“怎么样,美人,跟王兄蹭吃蹭喝去可好。” 那冷美人一字未吐,朝他皱了皱眉,而后向重华拱手施礼道:“重华世兄。” 重华急忙回礼:“师妹。” 而后见冷美人身后一众女弟子俱都朝王莲花狂翻白眼。 那王莲花见此情景美的就跟女婿见了丈母娘似的。 他们这里攀谈数语。 那边各帮派的弟子已经与护国寺打的难解难分。 明知这场混战有人主导,且那个人就藏在众家弟子中间。 十有八九是西齐国师的人。 更有可能西齐国师也在其中。 可是众家弟子俱都打着行侠仗义的名义,对那天神羽衣、无尚邪功志在必得。 西齐国师自是不会出面,场面越乱,于他越有利,只要这群人逼出云天音下落,螳螂捕蝉,他这只幕后黄雀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果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华山、昆仑、武当山三家以及金光寺、法华寺、万法门几家武学正宗并没有出手参战。 而凌云峰女长老,嵩山寺方丈,长江六害,红花集等等一众杂鱼烂虾,却战得越发起劲。 这些江湖害虫,虽不入流,却胜在人多,打杀不尽,集结的也快。 几乎是囊括了武林中所有的恶,且每个人都怀揣着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梦想。 这些人几乎又是无孔不入的存在,只要江湖上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打着各种名目,各种旗号出山讨伐,仿佛那一刻他们才是真正的武林世家。 什么侠肝义胆,岂不知这样的咄咄逼人,却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他们大部分是市井流民、泼皮无赖,可以说是掌握着流言走向。 口诛笔伐,说书唱曲,几番折腾下来,任你再怎么慵碌无为,也能让你家喻户晓。 自从云天音西齐之事一起,她的大名同样以星火燎原之势走进千家万户。 什么魔童转世,乐凰阁玉兰公子,身居前朝宝藏图,修习邪功,淬炼天神羽衣,各种事迹。 硬生生将草原牧民眼中的光明少年说成了是能治小儿夜哭的魔头。 最棘手的是,除了被扭曲的事实,这些谣言却也属真实。 众人在护国寺外混战一团,辱骂声、肉搏声、喊杀声、金铁交加,声声入耳。 混战还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已堆积了无数尸体。 而护国寺,有了沈海众人的加入,也才免力支撑。 云天音骑着踏雪远远奔来,阎王嫁衣与天上晚霞交相辉映,说不上谁比谁更红。 她知道这几个月能活命,全赖众人一路拼杀,舍命相救。 如今她已清醒了,就不想再被人保护了。 可她双眼模糊,不分敌我,模糊间还真不能出手应战。 感觉到地上已经倒下了很多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众人只见她立马人前,未发一言,双手轻抚,一声优美的琴声响起。 随后她十指轻弹,一幅人间仙境,从她指尖倾泻而出。 众人虽不懂音律,但听见蛙叫蝉鸣,耕牛遍地走,布谷鸟声声,小夜莺林间歌唱。 姑娘们嬉笑打闹,小伙子高歌求偶,孩子们高飞的纸鸢,空中翱翔的大雁。 岁月在指间静静流淌,似乎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庄稼生长的声音。 这不是什么名曲,只是农人田间劳作,周围蝉鸣蛙声,却更能让这些市井泼皮一般的小人物,听得入神。 他们大多人小时候就这般生活过,山水田园,风景如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改变,把儿时的梦想一点点打碎丢失。 一曲终了,云天音坐于马上不发一言,目光向众人一一扫过。 见她红衣白发,高高的马尾辫被白绫束起,才想起他父帅已死数月,她还在孝期。 每个人都有种她在注视自己的感觉,可没人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这只是身居高位久了,习惯性使然。 这时人群中一人刻薄道:“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此?” 云天音沉声道:“笑话,你们整日对本王喊打喊杀,出言讨伐,如今本王在此,你却不认识,敢问阁下,本王与你有何等冤仇,才让你面都未见过,就来讨伐。” 一句话,如同烈火烹油,人群炸开了锅。 其实正如云天音所言,他们确实不认识,只是江湖风波起,人人都想捞点儿好处。 无论是名还是利,总之诱惑真的很大,若成功,能与武林大家齐名。 若幸运,还有可能捞到那传闻中的天神羽衣,无尚邪功。 第230章 震慑“群雄” 天神羽衣,无尚邪功,捞到什么都可改变命运。 一句话,值得冒险。 云天音将众人一一扫过,泰然道:“说说,今日围攻护国寺,什么目的?” 这时却听人群中一人尖酸道:“原来你就是西齐妓馆中的青倌红人玉兰公子。 劳动我们大梁那么多的好汉前去捞你。 漠北草原的铁骑在边境线徘徊数月之久都不肯离去。 今日一见,啧啧,就你这半仙半妖的一张脸,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不等云天音接话,旁边又有人道:“你懂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要的就是这种美才够味。” “没错,单看他那半张脸就颠倒众生了,倒也果真名不虚传,听说那西齐的先锋官在他身上得了马上风,当天就死了,想来这伺候人的手段,玉兰公子是独具一格。” “玉兰公子,不如你就跟了我沙脚虎如何?沙爷爷就喜欢你这够劲的。” 这些话护国寺众人听的脸上阵青阵白,他们本想瞒下玉兰公子的事情。 可重华认为这些肮脏的事不能让云天音从外人口中得知,否则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可今天,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云天音望着沙脚虎的方向冷冷道:“不如何。” 说着将军剑出鞘,向人群飞去,虽然眼前模糊,可听声辨位那是比眼睛看还要准的。 随后无影蚕丝操控,宝剑收割了四颗大好头颅后,杀人不见血,自动入鞘。 这一手功夫实在是行云流水,漂亮之极,潇洒之极,若削掉的不是头颅,准能迎来满堂贺彩。 待看清事实后,人群中传出几声暴喝:“云天音,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大伙的面杀人,难道你是真的不将我武林同道放在眼里?” 却听云天音凛冽道:“同道,谁跟你是同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御赐尚方宝剑,王宫大臣皆可杀得,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大概是忘了,本王是镇北王的世子,云家军统帅。才会落到西齐妓馆那般处境,西齐那一番布局,意在辱我军威,辱我国威。 你们今日提及此事,与那西齐国行事又有何区别,难道不该死吗?” 这般说教之下,众人也觉得有道理,当真无法追究当众杀人之事。 只听云天音又道:“连日来本王中毒昏迷数月之久,本王的属下可没少被诸位为难呀,而且这人是越杀越多,仇恨是越拉越深,诸位正好今天都在,说说,怎么善了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太过造次。 这云天音杀人不眨眼,又杀的大义凛然。 这时昆仑长老上前作揖道:“云帅,我乃昆仑山长老,日前听说了些许江湖传言,特奉宗门之命前来调查此事。” 云天音未下马,拱手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长老您费心了,只是您是否查清楚了?” 这时华山、武当山长老上前一礼皆道:“尚未查清,只是江湖谣传您修习无尚邪功,需杀人取尸,焠炼天神羽衣,搅得人人恐慌。” 云天音道:“原来外界竟是这般谣传的,三位长老可相信。” 三位长老:“自然是不信的,云擎天元帅一生都在镇守北疆。 云世子之前虽未掌管云家军,但为边城百姓征战,屡建奇功,天下人有目共睹。” 云天音:“那您三位如何看待这件事?”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其实也是不明就里。 这时依然是昆仑长老开口道,愿听事情始末。 云天音道:“君山之战,父帅殉国,本王一直神情恍惚。后来都发生了什么,本王又做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说起来,本王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诸位讲述。” 缓缓又道:“不过今天人来得齐,有些事情本王不管外面怎么谣传,本王只把真相告诉大家。 第一,西齐妓馆之事,是本王与西齐皇子较量被俘,落了下风所波及出的后果。 这件事说小了,是两个人的较量,说大了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因本王一人之过让大梁蒙羞,他日金銮殿前请罪,也由本王一人承担。 你们虽是绿林英雄,可也是大梁子民,君辱臣死,这个道理不难懂。 你们实在不该人云亦云,长脑子也不光是用来吃饭的,这其中的关窍,没事儿时多想想不难懂的。 本王虽不忌讳名声受辱,可也不能以此事辱了大梁国威,辱了云家军的威名。 他日若有机会,本王必与西齐那个少不更事的小皇子好好清算。 只是这件事若再有人提及,后果你们也看到了。” 顿了顿,又道:“第二就是前朝宝藏之事,塞外围剿死了三千多人,却没查出宝藏的任何蛛丝马迹。 那日本王中毒,神志不清,不能给尔等任何线索,为尔等的付出与遭遇。本王也深感同情。 只是今日本王非常清醒,可是依旧要向诸位说声抱歉了。 有关前朝宝藏之事,六十年前尔等逼得家祖父跳崖身殒,尸骨无存,至今不能入土为安。 而家父是在祖父身殒后出生,由山中猛虎收养,到如今身世成谜,父帅为这件事也追查了一辈子。 这件事在当年传的沸沸扬扬,你们有的人亲身经历,有的人听父辈说起,云家人在整件事中一直充当被人捅刀子的角色,何其无辜。 这件事你们死了那么多人,也算是血的教训,若还不能吸取教训,你们也知道本王是什么身份。 虽然云家军不参与内战,但本王手上的三支私军可不归云家军所管。 若再有谁将前朝宝藏的主意打到本王头上,当心本王灭了你的门,挑了你的寨,带上你的人头去朝廷领赏。 至于雁归楼是否知道前朝宝藏的秘密,是否会说于本王知晓。 不瞒诸位,从父帅身殒后,本王就一直神情恍惚,就是西齐的重骑铁甲军,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给灭的。 而雁归楼本人,本王见没见过他,自己也不知道。 其三就是关于谣传本王修习邪功之事。 本王在西齐被俘,又中了十殿阎罗,想来那下毒者应该就是年幼无知的小皇子了。 这毒每到月圆之夜,毒性发作,剧痛之下,破坏力极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无尚邪功了。” 第231章 收徒失败 云天音接着道:“这毒每到月圆之夜,毒性发作,剧痛之下,破坏力极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无尚邪功了。 且自带冷香,当然,闻到冷香的人状态也不一样,五感清明,神功大成,这都是幸运儿。 还有人与本王一样状似疯魔,诛杀同伴。 当日塞外死了三千多人,虽说丧生本王之手,其实你们还是高看本王了,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死于自相残杀。 是谁传言本王修习邪功,要杀人取尸。 本王已经历八次毒发,你们可听说过本王杀人取尸,说句不恭敬的话,尔等不赶着往前凑,哪会身死? 当然了,这话以往有人对诸位说过,无人相信,今日本王亲口说出来,你们也未必相信。 与其相信你们的伙伴都是蠢死的,你们更愿意相信本王的武功秘籍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神功大成,更能让修习者称霸武林。” 对!这句话几乎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众人虽明之有异,听了此话却也心中向往,双眼放光。 只见云天音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向自己手臂扎去。 众人见了俱都面色一抽,心说这云天音小小年纪为人怎就这般毒?嘴毒、心毒、下手更毒。 手起刀落,鲜血涌出,云天音却依然面不改色道:“虽然本王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但诸位也不用失望,本王这血里的蛊虫,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要人命,平日里它还是比较温顺的。 你们谁想修习无尚邪功,现在就上前来,无论是直接饮下本王的血,还是往自己的身上划一刀将血引过去,以后你们也就是无尚邪功的主人。 徒儿们,每到月圆之夜,屠杀、灭门,血流漂杵,拥有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是何等的风光恣意。” 尽管云天音煽动的眉飞色舞,众人却都吓得面如死灰。 感觉云天音就像是个街头卖假药的无良商贩,更像是算命的瞎子,张口闭口都在蛊惑人心。 语毕,却无一人上前来。云天音又道:“怎么!没人敢尝试?这可是你们修习无尚邪功最好的机会。 不需要什么心法,也不需要什么秘籍,只要本王的一滴血,你们就可以同本王一样,每到月圆之夜,看到那天塌地陷般的末日之景,拥有那移山填海之力量。 事后你们也要像本王一样,每月都要为阎王献祭,满头白发,目不视物,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四肢僵化,五感丧失,直到身死。 当然了,如果在这段时间,你们也像本王一样有未了的心愿,那也无妨。 本王已经留下一张药浴的方子,泡上几夜就能恢复一段时间的行动自如,大家都是同门,又是本王的弟子,这点小忙理应相帮才是。” 这时人群中被巫山太子缠着,被彩蝶峰骂作棺材脸的一众女弟子上前,面显惋惜道:“敢问云帅,您还有多久?” 话说一半,实在说不下去那句“多久可活”。 云天音却也明了她话中之意道:“本王已经说了,想修习无尚邪功,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也是唯一的机会。 下个月圆之夜,左右也没几天了,下次毒发,即便是不死也不会再醒过来。 仙子姐姐,你虽面冷,却也是心热之人,会带着你的门人有一番作为,他日之后,江湖路远,多多保重。” 那白衫少女道:“小女飞凤宫小凤凰,门内弟子功力薄弱,那日在大漠,没能助力于您,一直愧疚至今。 今日虽有出手,却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云天音此时目之所及,只是白雾中多了几道虚影,所说的面冷心热,也只是凭这女孩说话语气间带给人的气息判断,不过江湖中能有她们这一股清流,也实属难得。 于是便道:“你门下弟子皆已成年,武功造诣再想突破并不容易,不过夜以继日的勤加练习终会有所长进。” 缓了缓又道:“这个月十五,待本王毒发,那幕后之人必有行动,只是从来富贵险中求。 你可带领门下心性纯良弟子前去观战。 对武学大有益处,不过若是心性歹毒之人,闻到冷香,性情大变,有可能被本王当场诛杀。” 那女子道:“多谢元帅提携,那日必当前去,若门下弟子心存歹念。何劳元帅动手,小女自行处理就是。 只是您小小年纪,文治武功皆已不俗,心系天下苍生为己任,上苍自会厚待于您,您能不能不放弃?”说着话音带了几分颤音,几分恳求。 云天音道:“仙子姐姐,并非是本王不想活,只是大限将至,回天乏术。 何况这每日的万蚁噬心之苦,本王早已受够了,生死对本王而言,也不过是早日解脱和多受几日活罪的区别。” 那小凤凰眼已含泪,双唇微颤,想来是还有话要说,却也觉多说无益,只得退下。 稍后,云天音向众人道:“这江湖,第四种传言就是本王所穿的这件血衣,被人传成是天神羽衣,穿上它可以羽化登仙,若真的如此,那本王为何还会在此? 这数丈云纱也是拜那西齐小皇子所赐,为了折辱本王,连件像样的衣服也舍不得给。也或许终究是西齐小国,物资匮乏,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本王。” 若是君莫离当时听了这话非吐血三声,百姓劳作一年也换不来一方帕子的云锦丝。 你一穿就是半匹布,还不知足,做人怎就那么贪得无厌。 这样好吗! 就算本王当时没给你做成衣服,看在料子金贵的份上,也不用这么诋毁我西齐!做人怎就那般小气。” 只听云天音接着道:“只是你们看。” 说着挽起袖子,见刚刚被扎伤的手臂依旧皮肉翻卷,令人见了揪心。 可是上面却已经没有半分血迹。 云天音接着道:“这是用西齐蛊毒所浸染的衣服,能吸血,血吸的越多,色彩越艳丽,但这衣服也只是吸收中了十殿阎罗的血,你们的血对它没意义。 本王已经与它共度了八个月圆血夜了。 老实说,除了受伤后。不需清洗伤口之外,还没见有其他妙处。 只是你们也知道本王的血带着蛊毒,衣服在本王身上没什么副作用,若是到了诸位身上,你们也就变成无尚邪功的弟子了。呵呵呵!” 第232章 约战 云天音听人群中不住传来压抑的呼吸声,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人们开始惧怕起来。 大国师,你不是能吗?利用人们的贪欲挑起事端。 今天我就揭破这谎言,看你以后还怎么蛊惑人心。 但她也知道那上百种的毒花毒草,凑齐不易,她受了这几个月的痛苦,又被满天下散布的谣言扰的不得不现身。 西齐国师下了这么大的手笔,自然不是为了玩玩。 想着想着也有了几分怨怒,接着道:“一群蠢货,脑袋长到别人身上那叫智慧,长在你们身上就是个摆件儿,用来凑身高的。 今天本王累了,一年没说这么多话了。 那个西齐的大国师,你听好了,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咱们约战紫玉云巅之峰。 有种你就来,没种你就继续躲在人群里当缩头乌龟。 毒发之后,本王会穿着你心心念念的阎王嫁衣跳下紫玉云巅,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让众人见识见识穿了这传说中的天神羽衣,是羽化登仙了,还是尸骨无存了。 还有你们这群蠢货,阎王嫁衣的冷香是最好的照妖镜,是善是恶一拭便知。 那天欢迎你们前去观瞻,恶贯满盈的本王不介意送他上路,心存善念的本王也不介意让他得些好处。” 说完再不看众人一眼,一夹马腹扬长而去,那飘逸,那洒脱,轻狂至极,嚣张至极。 勿怪这一场大战,消弭无形。 云天音够狠,够狂。 也让人们知道了,他们争来夺去,其实他们想掠夺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从头到尾,无论是宝藏图,还是所谓的天神羽衣,都是背后之人操控流言,逼迫云天音设的局。 云天音骂的没有错,他们的脑袋果然是用来凑身高的。 这么拙劣的谎言,这么浅显的道理,只因每个人都有私心,竟没人能看破。 这倒好,人家孩子举着胳膊要收徒,却没一人敢上前去尝试。 孬种就孬种呗,大家伙又不傻,中了十殿阎罗最多活不过五年,最少的一个月都撑不到就见了阎王,傻吗? 转眼十多天已过,云天音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了铜山县。 她记忆受损,已经忘记了一年前云巅约战之事。 自然也忘记了上次与她随行的梅笑楼。 忘记了雪白狐裘,丢失的玉骨扇,捡回的洞熊。 这一天的紫玉云巅,人头攒动,无论是各门各派,还是平头百姓,看热闹的激情不减。 一年前,云天音曾以雁归楼的身份在这里战胜了当世几大高手,后来跳崖消失无踪。 如今山下茶坊酒肆也偶尔讲些雁归楼与丹丹小姐茶马帮的桥段。 今天,云天音约战西齐国师,这是被害者与下毒者之间的较量。 以他二人在四国中的名声显赫,也足以升级成为两国的针锋相对。 云天音毒发在即,迫使她不得不穿那件半匹红纱。 没有衣襟,没有广袖,全靠南柯一双巧手在她身上打几个对折,硬是将一块布在她身上叠成了长袍广袖的大红纱衣。 满头白发用白绫束成高高的马尾辫。 虽是小孩子,却也有着不输成年人的凛冽,不输君王的霸气。 侗林易容成的容哥儿依旧随侍在左右。 这些日子,他果真见到了不一样的云天音。 那个刚刚醒转时的懵懂孩童彻底消失了。 坦白说大伙还是挺失落的,那时的云天音懵懂无知需要人保护,大伙可以将世上最好的一切捧给她。 可是记忆复苏后她就变了个人,强大到能为所有人撑起一片天,也强大到令人心疼。 从容,淡定,隐忍,却也霸气威严,似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按照上位者的尺度丈量出来的。 侗林只恨自己年少时为什么没来投奔云家军,没能为云天音遮蔽风雨,而今眼见这朵高岭之花还未绽放就将枯萎。 他这一腔忠勇无处寄托,好不甘心。 重华等众人已将附近百姓清场了,毕竟这不是普通比武,一个善用毒,一个善用蛊,这两人打起来。莫说谁胜谁负,周围波及的范围绝不会小。 云天音无事可做,早早来到云巅。 说实话,这里山太高了,又已到寒冬腊月,气候极冷,上下温差太大。 紫玉云巅终年云雾缭绕,虽是美景,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欣赏的美景。 人们习惯到这里观日出、观云海,却很少见到那传说中的镜平湖显现。 不过这里的云巅落雪也是奇景,站在山顶,头上风大雪急,如山魈鬼吼。 人们下山时走着走着走进半山腰的云里,云层下面的雪花缱绻缠绵,空气湿润了些,也不在冻得浑身冷透。 一重天、两重天。 云天音所在的境界,别人够不到。 此时一身大红阎王嫁衣的云天音站在高高的望夫崖上。 偶尔脑中有个熟悉的片段在一闪而过,却如同蒙着一层纱,不像是自己的经历。 苍茫云海渐渐退去,神秘的镜平湖,是否在山的那一端显现。 她已经不在乎了,既然看不见。有没有出现于她而言已无差别。 侗林依旧随侍左右,却不敢与云天音有任何肢体接触。 云天音手脚已灵活,他易容出的烧伤,能骗过云天音的眼睛,却骗不过她的手。 只听云天音悠悠开口道:“容哥儿,你说那西齐国师什么时候会来?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过了片刻,见侗林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又道:“你当真不想再开口了,上次的事,听说让你挨了一拳,抱歉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懂药理。 再说总不能让你们在外面为我拼命,我自己在里面安静等死! 你看我一出现,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多好。是不是我很厉害?” 侗林依旧不开口,他与云天音纠葛太深,欠云天音这条命,若云天音今晚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他将如何偿还。 只希望等一切结束还能有在云天音面前认错的机会。 过了片刻,云天音又开口道:“我快清醒时见到父母了,父亲身上的伤全好了。身边还有我未曾谋面的母亲和大夫人、二夫人,还有我那几个哥哥。” 第233章 国师出现 过了片刻,云天音又开口道:“我快清醒时见到父母了,父亲身上的伤全好了。身边还有我未曾谋面的母亲和大夫人、二夫人,还有我那几个哥哥。 大哥好像不在。 三位母亲都很漂亮,和蔼可亲,对我也好。 还有哥哥们,他们习文习武,各有所长,沉稳的跳脱的。却都对我非常好。 他们说,云家往上数几代人都没生过女儿,我是她们唯一的小公主,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还要为我寻找天材地宝做嫁衣,嫁给世上最尊贵的人。” 听了这些,侗林眼眶发酸,主子被殿下安排在乐凰阁任人竞拍,一身纱衣,几个月不曾换下,本以为他沉睡着,不会在意,却没想到这耻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连睡梦中都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了。 本想上前说点什么,却不敢开口。 云天音又道:“我与他们共同生活了半月有余。每天弹琴下棋,玉兰树下轻歌曼舞。 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纷争,没有世人这肮脏龌龊的思想,让人去了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云天音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巧令牌放到身边,道:“这是药王宗的信物。 今夜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把他交给重华,他知道该怎么做。 药王宗重建之事,不急在一时,等这些风波过后,慢慢来。 药王宗弟子无论是习武还是习毒,若没有自保能力,不可报宗门名号。 上一代弟子的悲剧。不可再重来。” 说完,只听下面人群一阵欢呼,原来是镜平湖显现了。 人们激动着,狂欢着,云海已散,一涧之隔。 对面的镜平湖湛蓝湛蓝的如同天使的泪滴,如同女娲娘娘补天用的宝石,美的无与伦比,无法形容。 这蓝色,似乎能让人超脱世外,沉浸在蓝色的梦幻里,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忧伤,没有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此时,众人静静驻足,静静冥想,仿佛受了这镜平湖的洗礼,涤去心中所有欲念。万事皆空,进入无我境界。 甚至有人就地打坐调息。多年的武功瓶颈一朝突破。 许久后忽听云天音道:“大国师,来了就现身!日出也观了,云海也看了,又赶上这难得一见的镜平湖,这样的人生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西齐国师从背后山岩中走了出来:“云天音,想不到你这小娃娃竟是苗疆圣女的后人,果然不同凡响。”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道人,身披道袍,手持拂尘,头上流云冠,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云天音虽目不视物,却也模糊中看到了那拂尘道:“这仙风道骨的皮囊里面包着狼心狗肺。 仁兄,你这是在为本王演义什么叫做披着羊皮的恶狼吗? 说说!这阎王嫁衣,你有什么作用?” 众人见那西齐国师捋了捋胸前的胡子道:“小娃娃。你可够直接的,难道不应该循循善诱一点点套老夫的话,然后再抽丝剥茧查出问题的真相吗?” 云天音阴恻恻道:“爱说不说,没空与你绕弯子,不过我倒是听说,遗言带进棺材可是要死不瞑目的。 你最好是别说了,等你死后,不妨挖了你的双眼,看看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国师道:“小娃娃这嘴果然够毒,莫不是你这十几年的功夫都练到嘴上去了?” 云天音:“有遗言就快些交代,没有就动手。” 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将军剑。 那西齐国师本也不是个拖沓之人,只是今天乍见故人后人,心绪难免有几分激动,总有时光飞逝,握不住沧海桑田的感觉。 又见这云天音,小小年纪气场逼人,为人嚣张。 总带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含糊的傲气,让人见了就有心想逗弄一番。 不得不说年轻真好,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捅破天压塌地,不服不忿地无畏过。 打量了云天音半晌缓缓开口道:“小娃娃,生死不急于一时,既然这镜平湖显现了,老夫就观着美景给你说个故事。” 云天音眼前白茫茫一片,身边的人也变成了一条条黑影,观湖赏景与她无关。 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甚至比围攻护国寺时多了一倍不止。 她也不知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反正有洪朝洪暮几位大师和重华与那些江湖朋友在,乱不了场子就行。 今天她只要专心对付眼前的蛊王就好,其余的事交给弟子们了。 大国师道:“故事有点长,就从你手中这把剑说起! 当初前朝皇位传到我太祖父那一代皇帝手中,有两个出色的皇子。 文韬武略,兄弟二人不分伯仲,二人手足之情甚浓,一同习文,一同出征,一同上战场。 后来再一次出征北境之时,太祖父不幸殉国。 他们的好兄弟,也就是你们云家祖上,将一死一伤的两位皇子带回了皇都。 从此在朝臣面前立下重誓,云家后人将永驻北疆,绝不允许北蛮人再踏进中原一步。 那日皇帝听了大为感动,就将我太祖父的佩剑交给了他,继承皇子遗志,保家卫国。太祖父虽英年早逝,但他在世上也留下了子嗣。 他死后,他的这些孩子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作为皇室宗亲,这些孩子的地位就显得微妙了,既不能亏待了去,又不能任其做大。 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到了父亲出生时,祖父觉得我们这些皇室宗亲,既不能像寒门学子那样考取功名、施展抱负。 又不能像那些武将积累战功,出人头地。 这皇族身份除了带给我们一世清闲安乐以外,实则是禁锢了家族子弟的才华。 后来将我父亲送到了苗疆,希望能寻出另一番天地。” 要说大国师的父亲。也真的是对那些毒虫毒草颇有天赋。 几年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巫族的长老。 地位仅次于族长,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是他的优秀也抵不过外族的身份,他喜欢上了苗疆圣女。 他们这一脉同样掌管着苗疆的几千里山河。 可是苗疆圣女并不需要守着圣庙孤独终老,她们是可以婚配的。” 第234章 阎王嫁衣 他们这一脉同样掌管着苗疆的几千里山河。 而且苗疆圣女并不需要守着圣庙孤苦一生,她们是允许婚配的,只是婚配的对象必须苗疆族中长老们上达天听,再由天选。 国师父亲是汉人身份,导致他没有参选的资格。任凭他斗大的心眼子千般算计,万般筹谋,最终都化作徒劳无功。 你说那样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落得这样结果,这谁能受得了。 后来他想:“自己既然是这中原的高贵皇族,还有什么人是他不配娶的?” 于是他压下心中执念,一心钻研蛊毒。 那几年他在巫蛊、占卜之术上突飞猛进,一时风光无限,却也痴情不改。 总想着待他回到中原,重拾昨日辉煌,就可娶苗疆圣女为妻,立她为后。 说来也真是赶上了机会,回到中原,正赶上前朝覆灭之时。 那时他在苗疆的能力足以操控苗疆十万大军。 他本想与护国云将军联合,一管西南,一管正北,事成之后许云将军异姓王,割地封侯。而自己大权在握,指掌山河,岂不美哉! 可是护国云将军到底是个死心眼儿的,连皇帝亲手相托的玉玺都拒绝了,又怎会被他个小小异姓王打动。死活不肯答应,护那亡国小公主护的滴水不漏。 后来他二人曾有一番苦战,两人都受了重伤,待得他逃回了苗疆,重伤久治不愈下也歇了逐鹿中原的心思,娶了当地苗女为妻,生下了西齐的国师和他的弟弟。” 云天音听着这些陈年旧事,也不禁心凉,若没有大国师父亲横插一脚进来,导致祖父身受重伤,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将军坠崖事件。 “祖父当年做的没错,你父亲同样留着皇家血脉,当时皇族血脉尽毁。在宗族中找个皇位继承人本也顺理成章。” “错就错在你父亲不该打小公主的主意,杀了小公主,与乱臣贼子又有何异。” “错就错在不该用巫蛊邪术控制十万苗疆将士。若他真得民心,十万苗疆将士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助他坐稳江山,流传后世又有何难。” “可他竟然想用巫蛊之术控制人心,莫说这其中变数极大,很难成功。” “就算他侥幸成功了,苗疆无端被卷进是非,被操控的十万将士也要救回去。” “到那时,中原人容不下苗疆人,苗疆无论是救人还是复仇,都要一波波赶赴中原。”这就是苗疆将他兄弟二人养大的代价。 哼!是非不分的老东西,一对中山狼,跟他爹一样,还没得意便猖狂,当初真的不如饿死他们来的省心。 想到这些云天音没好气来了句:“大战在即,烽烟骤起,你父亲注定会落个两手空空。” “我猜他后来应该也是看出了此举不可行,才歇了心思。” “说说,这与阎王嫁衣又有何关系。” 几句话,西齐国师并未作答。或许他也感觉云天音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也或许他只是暗笑云天音少不更事。 这江山易主,黄袍加身,不流血牺牲怎么可能? 只有坐稳了江山才可开万世太平。 像他云家人,离那高高王座仅一步之遥,却落得妻儿俱丧,一腔忠勇也只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仅剩的小儿子遭了这番苦难,成了十殿阎罗的宿主,也是注定早夭的命。 看来这云家当真是后继无人了。 不知泉下父亲知道此事会不会笑死。 也对,他已经是死人了,还怎么能再笑死一次。 西齐国师面随心动,眼里的眸光忽明忽暗。 过了盏茶功夫才道:“这阎王嫁衣,实不相瞒,我并不看好你,只是有人求药,小试牛刀,随手抛出而已。” “反正我也不止这一颗。” “父亲死时我和弟弟还小,是族长抚养我二人长大的,但那时父亲已将我们该知道的那些尘封的往事都告诉我们了。” “我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中原人,迟早要回归故土。” “那时我与弟弟的巫蛊之术不分伯仲。” “为了比拼,我们找到了最难炼制的上古残卷,十殿阎罗。” “我们都喜欢上了当年的圣女,协商后,谁为圣女炼制出世间最美的阎王嫁衣,谁就配娶圣女为妻。”敢情这俩货都没感觉出不对啊,血染的衣服,名字听着也晦气,难道都没问问圣女要不要穿吗? 两人偷偷炼制,偷偷找人试验。 所需药材极其庞大,也极其珍贵。 但那些苗人虽然从小炼制蛊毒,却没有内力加持,吃了药后第一个月都撑不住就死了。 死的人多了,族中开始调查,但那些中毒者身上被分析出的高级别草药。 对于普通人来说,别说是拿来炼毒了,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事情很快查到了二人身上。 老族长气急,当着他们的面将那些古老残卷投入火海。 他和弟弟忙上前抢夺。 疯抢间,也不知是他还是弟弟,失手将老族长推入火海,等二人再将人救出火海后,老族长已经不行了。 后来二人成了苗疆公敌,只好带着火海中抢出的禁书残卷叛出苗疆。 圣女得了新任族长令,带人前来追杀我们,也企图毁去残卷。 我们都喜欢圣女,本想着她离开苗疆也好,省得日后再赴苗疆去寻她。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围阻她,杀了她带来的所有侍女。 可还是小看了她,小看了苗疆圣女所传承下来的底蕴,每每被她逼得狼狈不堪。 后来我们交战在一个不知名的大江上,三败俱伤,双双跌入江水中。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西齐的一个王府内,身边还放着那个火海中抢回来的十殿阎罗残卷。 我在王府住了下来,也停止了对阎王嫁衣的研究。 后来我发现汉人对我们的夜观星象,占卜之术很感兴趣,就一步步坐上了国师之位。 圣女死后,我也心灰意冷,心想做个国师,风风光光过完这一生也不错。 可是身上流淌的皇族热血哪甘平慵,生活稳定下来,又开始了对十殿阎罗的研究。 自从送出了一粒十殿阎罗之后,你并没有死,而且传闻也越来越精彩了。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就调查了一番,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原来当年的圣女并没有死,还成了大梁皇妃。 只是时至今日,我还在原地等候,可是圣女都已经更替两代人了。 更有趣的是,这一代圣女的父亲竟是云家人,若你没有中毒,我倒是愿意娶了你。 毕竟,娶苗疆圣女是我父子三人共同的愿望。 让云家的小公子雌伏在我的胯下,你说这算不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云天音听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可是你也说了,若我没有中毒。 既然知道我已经中毒了,那你父子两代人的夙愿,就注定落空了。” 说完又寒声道:“非常抱歉了,我这个人没留下什么子嗣,也没得到苗疆圣女的传承,你真的是该抱憾终身了,不好意思啊!呵呵。” 云天音笑着笑着沉下脸来,抽出了腰间长剑向国师攻去。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重华众人已经将百姓输送下山了,可山上依旧是人山人海。 第235章 死生不由你 来的这些人目的各异,有的听说云天音毒发之时,身上散发出的冷香会让人武功大成。 有的纯属看热闹,希望看高手对决,能对自己的武功有所精进。 有人是专为那阎王嫁衣而来,他们并不相信普通人沾上阎王嫁衣会死,想来个浑水摸鱼。 但无论目的是什么,总之数千之人相约而至。 那西齐国师果然不是简单之辈,手上一柄长剑,使的出神入化,时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时而横扫千军,力拔山河,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而云天音并没有自己的招式,看上去只是在被动应战,却也打得游刃有余。 国师似乎还惦念着这件阎王嫁衣,每每剑划到衣角时都在收势。 而掌力虽强劲,却总是躲开云天音的心脉,看来国师只是想将她击伤,抢下她的衣服。 这倒是有趣的紧,云天音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国师的举火烧天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衣带飘飞。 两人一红一白,打的难解难分,煞是好看。 众人本想开阔些眼界,可这比武比的如同飞天曼舞一般,只让众人觉得看到了月宫仙子长袖善舞,美不胜收。 洪朝洪暮、重华等众人在这群人中依旧紧张不已。 虽见云天音武功路数比以往又精进了不少,可她毕竟身中两种剧毒,又浑浑噩噩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样的人对上当世顶尖高手,谁输谁赢其实已经没有争议了。 只是这一段时间围绕着云天音的谣言越来越多,到处都是觊觎者。 若没有这一战,无论是云天音本人,还是她的这些朋友,无论是生是死,都会困在那个江湖的旋涡中,不得脱身。 这一战,众人看的惊心,云天音却打的高兴。 她当然高兴,能用她残败的身躯换来身边亲人的永世安宁,何其大幸。 中了十殿阎罗,她的结局本已注定,却能在生命的尽头做这么多事,又与棋逢对手之人打的酣畅淋漓。人生没有比这更圆满了。 这一仗过后,她也终于可以卸下所有负担,安安心心地去找她的父母了。 那里四季如春,那里玉兰飘香,花开不败,那里有她的亲人朋友,战场上未带回家的兄弟。 那里国泰民安,永享太平。 她到了那里,没有脸上的修罗印纹,没有身上层层叠加的伤痕,更没有整日缠绵不断的万蚁噬心之痛苦。 那是她回来人间后一直想再找回去的地方。 转眼二人大战了几百回合,国师内力雄厚,依旧面不改色。 云天音终日受那万蚁噬心之苦痛,本就破坏力极强,极其暴力,时时刻刻用内力压制自己不去发疯。 今日这般疯玩了一场,虽觉得气喘,也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 见老国师隐隐有罢战之意,喜笑颜开兴奋道:“堂堂西齐国师,不会就只有这一点本事?再来,再来!” 说着长剑一抖,斜里刺去,老国师被迫出手迎战,道:“小娃娃,你这次不会死,听我的,再坚持几个月。” 云天音怒斥:“你个糟老头子好无耻,为了你的阎王嫁衣,让我变成活死人也为你撑着,谁给你的脸面,看剑。” 说着又一剑迎头刺去。 国师被骂的带了几分火气:“小娃娃好无知,穿了我的阎王嫁衣,死生都由不得你。” 说着一柄暗器向云天音飞去,距离太近,发觉时已到眼前。 云天音衣袖一挥,将暗器扫走,衣服却没被伤到分毫。 那西齐国师一见大乐道:“原来你的内力如此雄厚,原来这件衣服已经刀枪不入了,妙极,妙极,看来今日我直接取了它也无妨。” 说着长剑向云天音的腰封挑去。 云天音得了洪朝洪暮两位大师二十年功力,内力自然浑厚。 今天这阵容,若说谁能与国师一战,论实力也是非她莫属。 论用毒,就更不必说,她的身体由十殿阎罗和冰火两重天两尊大佛坐阵,几乎是百毒不侵了。 可谁都知道,云天音这件衣服宽六尺,长三丈有余,打开了就是一匹红纱,无前襟,无广袖,全赖这三层腰封系着。 而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件衣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染纤尘。 那老国师本想让云天音再为他温养几个月衣服,没想到现在的效果就已经超乎想象。 他散布出去的谣言也并非全是虚假,这衣服的妙处今日暴露人前,唯恐夜长梦多,他匆匆做了个决定,今日这件衣服非取走不可。 云天音本以为只是戏耍着老国师玩玩儿,没想到这老不知羞的竟然真的要当众扒下她的衣服,简直忍无可忍。 口中不再言语,手上功夫尽显,老国师竟然打的有些吃力道:“小娃娃,不识好歹,我今天只是想要你的这件衣服,也定然会保你性命,你若不死,以后这样的衣服还会有很多。” 云天音边打边道:“要打便打,废话那么多。” 此时谁还看不出那国师保她性命,无非就是为了染衣服。当她傻吗? 国师见实在无法说通,怒道:“我说过,穿了我的阎王嫁衣,死生都不由你。” 云天音更加怒道:“很少见有人将坏事做的这么理直气壮了,老子真是活的久了,什么人都能遇上,开眼了。” 说着又唰唰还了几剑。 场外数千人静的落针可闻,他们才是真正地开眼了。 见识了云天音的实力。 见识了阎王嫁衣果真有妙用。 见识了西齐国师当真脸皮厚得无法丈量。 这时国师也怒道:“还自称老子,你也配,乖乖跟我回西齐。”说着几剑刺去。 云天音左躲右闪,避开剑势:“西齐那种不毛之地,也配让老子去,你莫不是在白日做梦?” 国师几剑刺空,随即后招跟上:“现在已经是黑天了,云天音,你该渡劫了,我看你今天怎么被擒。” 说着招式更加凌厉,掌风更加刚猛,朝云天音面门击去。 云天音抬头看天,朦胧间,果真以月上中天。 这目不视物,险些误了大事。 她不躲不闪,就着掌风向崖下倒去道:“国师大人,谁说死生不由我,老杂毛,你想要阎王嫁衣,就和我一同去见阎王。”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离得很远,众人顿时呆住了。 国师也慌了,但他实在钟情于那件阎王嫁衣,仿佛有了它就能寻回曾经丢失的过去。 他纵身一跃,追着云天音的踪迹赶了过去。 第236章 比拼 众人齐齐来到悬崖边缘,这云巅之上,据说离谷底万丈高度,人跳下去不会有囫囵尸体。 而且谷底终日虎啸龙吟的,还不知生活着多少飞禽走兽。 今天的事情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谁能想到云天音来这里约战,其实目的是自杀,而且就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虽然那日约战时,他就是这么说的,可小孩子话,谁又能当真。 这一跳,围绕着前朝宝藏、武功秘籍、阎王嫁衣,所有的事情都到此终结。 她的师父、她的宗门,她的云家军,都会因她的离去得以保全。 虽然众人无法接受。但这却是云天音为众人所做最完美的选择。 此时洪朝大师,秦沧海众人也心里犯了嘀咕。 原计划是云天音坠崖后借无影蚕丝之力逃生,而后悄悄去苗疆。 可今天云天音的举止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这孩子任性的很。 十几年的药物摧折,宗门弟子常年在外为她寻找天材地宝续命,她的生命太过沉重,早就负荷不起了,也难保她一时退缩,假戏真做了,一死了之。 崖顶的人无论正邪,都站在崖边久久不肯离去,人们终是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许是上天听到了人们的心声,只听崖下一人大喝一声,冲天飞起,腋下还夹着一人,显然是被制服的云天音。 要说这西齐国师功夫果然卓绝,竟能从这种情况下,救回云天音。 众人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比起用死来换得自由,她的亲人朋友自然是希望她宁可受制于蛊毒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自由又要来何用? 只见那国师将云天音放到一旁青石上。 云天音面色清冷,双目紧闭,已然昏迷。 国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丸,急急捏开云天音的两腮,将药丸送了进去,速度之快,洪朝几位师父都来不及阻止。 忙上前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放心,好东西,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 这时的云天音手脚开始颤抖,面色也开始发红,显然是毒发的征兆。 顷刻间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襟,伴着阵阵冷香,她已经浑身浴血,眼珠在眼皮下不住打转,竟有要清醒的迹象。 冷香更加浓郁,周围的人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花海中。 重华道:“这花香有奇效,诸位闻久了,或是疯魔,或是功力大涨,都是出于本人的心性,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看好门内弟子,若有谁冲撞了镇北王,被当场诛杀,也是找死。” 这时只见飞凤宫的小凤凰上前头:“师兄放心,若我门内弟子有奸邪之辈,不劳您出手,师妹自行解决。” 话毕见所有人都开始打坐,显然已经有所收益。 云巅之上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云天音半梦半醒间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洪朝,重华,侗林等众人站立两旁为其护法。 一个时辰之后,云天音猛然坐起,目光如炬,然后盘膝打坐,用内力一次次压制着蛊毒发作。 显然没了冰火蛊虫的温养,这阎王嫁衣并不能夺了她的心智。 她一遍遍压制蛊虫,也越发得心应手。 这时,圈外有人失了神智一般,提刀向身边同伴砍去。 他身边同伴来不及反应,被他砍伤在地。 那人砍了身边同伴后,举刀向云天音劈来。 重华双指一弹,刀锋偏离,随后一脚踢向那人心口,那人倒地不起,显然已经气绝。 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陆陆续续又有多人如先前那人一般,丧失神智,出手伤人。 有的被门内弟子制服,有的被打晕,当然了,能来到云天音面前的都被重华众人毙命。 云天音自从中毒后,从未有现在这般清醒过,她虽视野模糊,但听力与感官都非常清楚。 她听见人群中又有人心跳加速不受控制。马上,那边传来了金铁交击声。 她听到容哥儿吞咽了一下口水,显然紧张到极致。 她听到飞凤宫那一众女弟子气息和缓游走大小周天,看来已经收获不小。 她听到外围有人强行运用内力,导致气息翻涌。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吐血倒地的声音。 虽然毒发真的很痛苦,但这种不靠眼睛就能掌管周遭一切的感觉也实在是美妙。 云天音调集全部内力,压制蛊毒,一遍遍冲刷着自己的感官。 虽然遭到强劲的内力压制,蛊毒并没有掌控云天音的心智,但她的身体依旧被蛊毒掌控了,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流血,嘴角也流血不止。 云天音四肢僵硬到无法寸移,不是动不了,而是不能动,不能反抗,因为她压制蛊毒已经到了极限,只要手上再有一点点动作,就马上被蛊毒反噬,心智受蛊惑,对周围的人造下杀孽。 她静静聆听着周遭的一切,这时只觉身边一人气息翻滚,狂躁暴怒,似是要冲破屏障,释放出骨子里那强悍的杀伐之气。 是了,大国师一心复国,想抢回那无尚的权力、荣耀。 他幼年时被父亲蛊惑,小小年纪早已将帝王之路刻在骨子里。 长大后又杀了自己的养父,杀了自己爱而不得的苗疆圣女。 如今又对阎王嫁衣志在必得,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心性纯良之人,能被蛊惑,也不奇怪。 云天音静静听着国师的内心走向,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苦痛,唇角也带了一丝上扬。 听着听着,一柄利器朝她飞来,云天音随手接住,兴奋道:“堂堂国师大人,竟然也被自己研制的蛊毒迷惑,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不顾身上疼痛,拿起剑向国师攻去。 “小娃娃阴险。” “不及国师大人毒辣。看剑!” 她必须要快,因为她听到国师已从怀中拿出药物,正要纳入口中。 她不能给国师自救的机会,因为她自己也压制不住蛊毒反噬了,急需要找个人发泄。 而且西齐国师怀揣复国梦想,又擅长用毒,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做大。 第237章 云天音入棺 西齐国师怀揣复国梦想,又擅长用毒,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做大。 即使不能将他带进地狱,也要将他伤到再也兴不起波澜。 云天音一剑挑飞了国师手里的药瓶,与国师战到一处。 此时国师双目赤红,五官扭曲,显然克制的很辛苦。 云天音又笑骂道:“老家伙,别压制了,与我一战!” 那国师怒极,嘶吼道:“小兔崽子,拿命来。” 说话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 云天音毒性发作已达巅峰,手中剑像是一条火蛇,灼烧着她的手掌,本想弃之不用,但面对强敌却也不敢托大。 与国师转眼斗了几十回合,国师的戾气更盛,云天音也不遑多让,两人一个迷了心智,一个毒发以深,一时打的难分彼此,这时旁边重华众人别说相助,已经分不清场中谁是谁了。 而云天音身上的冷香越发浓郁,蛊惑得心智不坚的人越来越多。 有十几个甚至是派中长老门主之类的也失了神智。 洪朝、洪暮以及华山、昆仑、金光寺等众人在旁观战。 而重华、江家兄弟、沈海众人则手持长剑,与那些失了心智之人战成一团。 天快亮了,如同旋风般的两个人还在激战不休。 这时,旋风中传来国师的怒吼声:“云天音,你竟然用毒” “哈哈哈,用毒又怎样,只准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哪门子道理。” “大国师,敢给老子下毒,就要有同老子一起下地狱的觉悟,受死!” “云天音,你竟然没死,你竟然挺过来了,哈哈哈。” 又欣喜道:“跟我去西齐。” 云天音接口道:“跟我下地狱。” 两人招式不断:“云天音,你明明能活,为什么想死?” “大国师,你明明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国师恳求:“圣女大人,苗疆与云家的血脉岂能断送在你手里。” “苗疆圣女缺席了几十年,与我何干?云家子嗣各个为奸人所害,这肮脏的世道,这肮脏的人心,老子受够了,大国师,跟我走。” 国师挖苦道:“小娃娃,为何死也要带上老夫?莫非钟情于我?” “随便你怎么说,老子若死了又怎会留下你独活,老毒物。” 国师笑道:“小娃娃这般睚眦必报,可你应该知道,给你下毒的人不是我。” 云天音:“无妨,选中你了。” 国师:“幸甚” 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剑风掌风从旋涡中不断传出。 残影纷飞,众人只能看到两团雾气在场中翻腾。 又过了盏茶功夫,只听国师怒道:“可恶,云家毁我两代人。” 话毕,两人各自从旋涡中飞出。 秦沧海一把接住向山涧处飞去的云天音身体,而周身血雾的国师足尖尚未着地,被一道黑影带走。 那人脚步如风,众人还未看清,早已不见身影。 只听风中送来了国师的笑声:“云天音,你以为杀了老夫就天下太平了?那你就错了,漫漫皇权争霸路,我怎可能只走一条,哈哈哈。” “云天音,事情还没有完,青山绿水,咱们走着瞧!哈哈哈……” 众人听了不明就里,却也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秦沧海将云天音放在青石上,云天音一句话也没说,无助的眼瞳渐渐涣散,双眼慢慢合上。 她与父亲一样,未留下只言片语,气息脉息渐渐全无,身体也渐渐冷了下来。 此时冷香已经散了大半。 太阳渐渐从山腰云层间露出了笑脸,看脚下,山涧里云海翻腾,红日照在云层上方,就如同在云层上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 云天音面上渐渐出现了苍白的死气,秦宗主检查了半天,心情愈发沉重,手都在发抖,满眼泪光。 众人都不再言语。 侗林走上前来,慢慢扶起云天音的身体面向东方道:“主子,天亮了,日出了,看完日出,属下带您回家。” 说完嘴唇轻颤。 他好恨,何以云天音三次都栽在他手里。 喂他吃下十殿阎罗。 出了沙漠让他跌进沈耀祖之手。 而这次苏醒,又为他抓药。 若他没有恢复行动,根本就不会有这云巅之战。 这个人,他也想舍命相护,可事情却是越弄越糟。 重华、苏小佩、南柯众人与江家兄弟带来的苍狼营将士跪了一地。 华山、昆仑、少林寺等众人以及沈海众人默默驻足在侧。 没人发一言。 远处悬崖的那一边,云海被初升的太阳染成了五彩霞光,绚丽夺目。 刚初升的太阳,没有大漠中的炙热,没有草原的清冷,云雾朦胧间让人感觉暖,也显得很大,大的仿佛离自己很近很近,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将它轻轻抚摸。 云天音苍白清冷的面庞映照在万丈霞光中,身上的阎王嫁衣经过一夜鲜血的洗礼更加妖艳。 她美的不似人间该有。 圣洁的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祗。 可妖艳的又似黄泉路上,铺向天际的彼岸花。 众人默默无语,这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如同烟花绽放。美丽到极致,也狠厉到极致。 无论她的善与恶,世人对她的爱与恨,都会令人在这极端的生命中感觉到痛,痛到窒息。 所有人都在初升的晨雾中沉默着,这时天际云彩渐渐地向这边涌来。如同海浪一般涌起碧波万顷。 云层中出现了浓浓的紫气。 紫玉云巅,云巅之上,紫气东来。 云巅之上,出了奇景。 一团团紫色的云朵在人们周身环绕,如同一个个调皮的精灵。 云天音的倩影一会儿被遮挡,一会儿又隐现。 紫气在云天音的身上轻轻起舞,侗林看着看着入了神,似是看着九天之上跌落尘世的精灵。 眼见云朵一片片在云天音面前起舞,侗林托起云天音的手,与那云朵共舞,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如同一个个调皮的娃娃,紫色的,通透的,实在是美不胜收。 紫玉云巅,云巅之峰,紫玉显现,百年无一。 只是在这生死离别之际,看什么都带了几分惨淡,带了几分悲凉。 时近中午,紫气散去。 侗林抱着云天音下山,一众人也默默跟随。 而那些死者却由江英豪与江宇豪兄弟二人带着苍狼营统一处理。 这些死者有的是一派掌门,有的是一派长老,有的是门内普通弟子,可众人都不敢造次。 第二天。 紫玉云巅山脚下聚集了各门各派的门内弟子,空旷的官道上,密密麻麻停放了几百口棺木。 重华对众人依旧没有好脸色。甚至那些死者有几十人就是他亲手斩杀的。 他带着众人刚刚与云天音的遗体做了告别。 云天音依旧穿着大红纱衣,手上唇角的鲜血已经被擦去, 她眉毛浅淡,依旧没能长出成年人该有的浓黑粗犷。 雪白的发髻高挽,映着雪白的面色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口棺木中。 她的小手依旧肉嘟嘟的,指甲呈半透明状,指纹还未长至清晰。 如今的她,与一年前的雁归楼相比,个子长高了些,人也更瘦了些,伤痕更多了。 第238章 四十九具棺椁送葬 众人与云天音的遗体作了告别后,云天音的棺椁与旁边的四十八具空棺一同封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某种祭祀仪式。 而后苍狼营中弟兄双目蒙着黑带,抬起云天音在内的四十九具棺椁,送去与昨晚各门各派那些死者的棺木合并一处。 各门派的死者,仪容已经被门人整理干净,衣着也被清理一番。 尽管这些死者有的是门主帮主,有的是长老堂主,门下弟子也只得接受苍狼营的安排,统一发丧。 阴沉冷戾的江宇豪看向那些江湖杂乱帮众道:“诸位也看到了,昨晚死去的几百号人,分别来自四十九个帮派。 而我这里有四十九具棺椁。 其中只有一具里面躺着我军首领的金身。 令世人视若珍宝的阎王嫁衣就穿在她身上。 具体是哪一具棺木,现在已无人知晓。 而且每具棺木里都放了毒物,首领用的毒你们也见识了,连西齐国师也难以逃脱。 你们谁若动了打开棺椁的念头,就与首领一同化为飞灰。 从现在开始,你们守在自家棺木旁,等着我苍狼营的弟兄为他们封棺起灵。” 这时青龙帮的一个长老道:“江首领,如此戏耍我们,你不觉得无理吗?云天音官司未了,你拖我们四十九个门派下水,真是好算计。” “对,我们不接受,我们青龙帮主要青龙玉棺下葬,谁需要你的薄皮棺材。” 身着青龙服的帮众集体炸开了锅。 其他门派弟子也有样学样,讨伐声一片。 江家兄弟,重华众人则一言不发,静等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 忽然,白虎堂的一个弟子不服不忿,大刀随手砍向了旁边彩蝶峰女修队伍的空棺上。 随着棺木一角的缺失,红光乍现,那弟子与彩蝶峰一众女修瞬间裹入其中,惨叫连连。 众人迅速散开,待红雾散尽,只见那个人与那具不知是否躺着云天音尸身的棺椁已经化为齑粉。 而外围彩蝶峰女修浑身青紫,死了大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宇豪森寒无比道:“我说过,谁动了提前开棺的念头,死。” 重华道:“这毒五十年后自会消散,若非镇北王被你们这些宵小觊觎,官司缠身,她堂堂王爷,怎会屈尊与你们这些杂鱼烂虾合葬。” 见识了云天音毒物的厉害,人们想到那与西齐国师血战到底,抛洒了一腔热血的少年。 凡是经历了昨晚之事活下来的人,全都提了内力,得了受益。 再想若几十年后,或许自家坟冢就会出土那件神秘的阎王嫁衣。 悲喜交加之下,这时竟无一人再出声。 眼见苍狼营的将士将一具具棺木抬起,同那些门人一同走向远方。 这的确是一场风光大葬,没有唢呐伴奏。 没有鲜花纸钱的一路抛洒。 没有寺院高僧的诵经超度。 也没有孝子贤孙的一路披麻戴孝。 甚至在这庞大的压抑的送葬队伍中,都找不到一个人在哭泣。 可是这云天音用了四十九具棺木送葬,全程军中将士抬灵,其他人不得插手。 以后世人再想查找前朝宝藏、阎王嫁衣,这四十九家门派牵扯其中,人人有份,荣辱共担,实在是妙极。 君莫离听到这里内心翻滚,无法压制,竟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侗林忙上前道:“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君莫离心痛,痛的肝肠寸断,缓了半天才稳住情绪。 他想着云天音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那么顽强,几经生死都熬了过来。 甚至身边只剩下一匹马都在照顾着他的吃食。 没理由在他师父徒弟都从旁守护的时候离开。 总是忘了些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日云巅之上,蛇王戒是怎么处理的?” 侗林听了蛇王戒有些茫然道:“蛇王戒,没人注意到,它不是一直戴在您的手上吗?怎么,后来遗失了吗?那您中的冰火蛊毒怎么办?” 说着不由分说,掀起君莫离的衣袖,一见果然没有蛇王戒,不自觉啊呀一声:“怎么办,怎么办?到哪里去找,在哪里遗失的?” 他语无伦次,说着说着,面上的慌张之色无以言表,竟双手捶打自己的脑袋,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时急火攻心,人就这样晕了过去。 见侗林半天也没有醒过来,君莫离心道:“这是南柯乡用多了。说了这么多事,事无巨细,与亲身经历也没什么区别了。” 索性搀扶起他向隔壁房间走去。 刚将侗林放到床上,脱了靴子,肖风那面冷心热的家伙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几件叠好的衣服,放置床榻旁。 接过君莫离手中的被子,替侗林盖好道:“殿下,我来,侗林这匹白眼儿狼,养不熟的。” 君莫离心道:“养不熟!你还不是一样的付出,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照顾的这般细致也没谁了。” 想着又不自觉看了眼那一叠衣服,最下面那件披风,墨蓝色,是乔装时穿的苍狼营的着装。 上面有大片大片的红色,是裹着云天音时染上去的。 当时应该是大片血迹。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君莫离两次见云天音毒发,比任何人都清楚。 让肖风退下,他拿起那件披风。 其实不光是披风,侗林的很多衣服都被云天音染过,出现斑斑红色。 而这件披风,几乎染透,成了又一件阎王嫁衣。 这件披风入手沁凉丝滑,正是阎王嫁衣的妙处。 听侗林讲述这半年,他几乎是与云天音形影不离的。 就连易容成八爷容哥儿。那容哥儿也是贴身随侍云天音左右的人。 想想又觉心中嫉妒无处发泄,有想上前将侗林揍上一顿的冲动,又觉得无理取闹。 看看侗林比以前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毕竟是跟了自己很多年的人,不自觉又心生几分怜悯。 只得愤愤拿了手中披风摔门而去。 回到屋中将侗林的衣服收在了自己随身衣物的最里边。 无聊时又从怀中拿起云天音的轻薄里衣把玩着。 这件里衣小小一件,火红颜色,衣襟袖子都很短小,衣襟上没有盘扣,只用两条带子系着。 云九霄刚出生时,张嫂给做的也是这样的衣服。 云天音还真是小孩子,还穿打绳节的衣服。难道盘扣你不会系吗? 第239章 君莫离手足无措 这衣服,小小的,有点儿可爱,入手清凉丝滑,带着浓浓的冷香,闻久了令人陶醉。 若侗林记得没错,若蛇王界真的那么通灵,根据他的猜想,云天音入棺之前带着蛇王戒,而蛇王戒也没有自行脱落,那只能证明云天音还没有死,他还活着。 可是他在哪里? 他会不会被老宗主误诊,因而被活埋。 还有那四十九具棺木,到底是送葬,还是故布疑阵? 云天音的手镯竟是苗疆圣女的圣物蛇王戒,那先锋官之死就能解释通了。 只是那时候云天音自己都不知道他戴的是蛇王戒,他又是怎么催动蛇王杀人的呢。 云天音所受的苦,全都源于雁归楼。 雁归楼失踪了那么久,不光是自己,琼华楼、御剑山庄,巫山太子也都在找他。 只是人家所行之事,可比他要君子的多。 非但没有苦苦相逼,还在危难之时几次相助。 想那云天音是药王宗宗主,他该懂医术的,那他会不会用毒,答案是肯定的。 连大国师那老毒物都着了他的道,可见此人用毒已是炉火纯青了。 君山之战云天音灭了铁甲军是真的,雁归楼冰针焠毒,扎瞎了多少人的眼睛,致使人中毒身亡也是真的。 暗夜里到现在都没查出那些人身中何毒。 后来秦勤说是蛊毒。 这也与事实对号,小楼在无忧谷确实身中蛊毒。 后来云巅约战在即,自己还建议他利用蛊王取胜。 那时候的小楼是不允的,他不屑用那些旁门左道的下作手段,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不屑。 可是为了云天音,他还是做了。 记得小楼说过他是某某门派的第十七代掌门人,而云天音是药王宗第十七代宗主。 怎么会这么巧,若不是看他二人身高、相貌、体态完全不符合,他们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君莫离知道他们不是,云天音比小楼高了半个头,善使长枪。 小楼的兵器是扇子,软绸,无影蚕丝之类。 无论是雁归楼还是云天阴,都是做事藏藏掖掖,心思百转之人。 君莫离跟了雁归楼半年,将他深深扎根在自己心里,可他走的决然,将他的心刺的鲜血淋漓。 云天音在他身边三个多月,临走时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怨憎恨恶抹了个干干净净。 那段日子仿佛没留下半点儿记忆。 这两人在他的内心世界轮番走过,挥挥手,潇洒的全没半点儿留恋。 可君莫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也不会将侗林宠的跟个少爷似的,在他面前全无礼数。 君莫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否则怎会因为国仇家恨将云天音折磨的体无完肤。 若不是为了寻找小楼的下落,估计他早就将云天音千刀万剐了。 不过听侗林讲述,那十殿阎罗却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万分,云天音生生承受了九个月,也难怪到最后他选择死亡竟也那般从容。 如今该离开的,不该离开的都不见了,却让君莫离难以割舍起来。 他本没什么朋友,将小楼引为至交好友,小楼拒绝了他。 他恨云天音,厌憎他到难以复加。 可是抛开两国之事,云天音做的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做的非常好。 换成自己,远比不上云天音之所行,更不会有他的建树。 也难怪云天音在最后清醒那一刻都没将他当成对手。 老实说自己尽管年长了人家五岁,除了用下毒的下作手段毁了人家以外,还真没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与人家抗衡。 看看人家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 乌察木全族、那塔罕王、西齐元帅、西齐国主。 而自己引以为傲的重骑铁甲军,竟在人家中毒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抹了个干干净净。 何况那时的云天音还有伤未愈,刚从与西齐元帅对战过的战场上下来。 若早考虑这些,君莫离还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面找人家寻仇? 君莫离越想越凄然,越想越觉委屈。 小时候在宫中!母妃不得势,被人排挤厌弃,被父皇冷落孤立。 甚至宫女太监都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比他更像个主子。 长大后有了师父,学了武艺,也建立了重骑铁甲军,可只在一夕之间被云天音抹杀。 他又回到了那个无人扶持,无人问津的岁月。 这次旬州水患,他冒死前去赈灾,解决了瘟疫,安置的灾民,抓出了朝中蛀虫,本可以顺藤摸瓜,整治一下吏治。 可是只因触及了三皇子党政的关系网,那么大的功绩,就被一句辛苦了,该歇歇了,随便打发出国了。 他不知道该怪谁,怪自己势力薄弱,怪父皇闭目塞听,还是怪云天音杀了他的恩师。 君莫离越想越气,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嘴里说着醉话:“雁归楼、云天音,你们都不要我,都嫌我无能。 雁归楼,你有什么好傲气的!你长的比我丑,年纪那么大,我堂堂皇子与你做朋友,你还弃如敝履。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乡野村夫,能与皇子同榻而眠,那可是你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你说你对我拔了多少次刀,还有那恼人的无影蚕丝,你缠了我多少次脖子?” 说着打了个酒嗝又道:“你说你那练的是什么邪功?我看你就不是什么正道人士。 你说你一失踪就是一年多了,你死哪去了? 难道是坏事做多了,被人给灭了。来!过来说说,死哪了?本王去给你收尸。” 说完又是半壶酒仰头灌下,似是又清醒了几分,接着道:“不对,不对不对,小楼那么好的人,从不做坏事,怎么会被人杀了?” 说完又是一壶酒仰头灌下去,手指前方道:“还有你,云天音。你说你一个小孩子,不在家里招猫逗狗,声色犬马。 你说你去什么战场,杀什么人!你杀了我师父,毁了我军队,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你自己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我现在在朝中仅有的根基都被你拔了,你可满意了? 你就是个煞星,你出现的地方山河变色,血流成河。 你说你恶毒不恶毒? 你还敢瞧不起我! 你说你一个四处招蜂引蝶的倌哥儿,有什么权利瞧不起我。 我才放你离开半年,你说你招惹了多少烂桃花? 我西齐的先锋官死在你床上,那塔王子挪用半壁江山的财富来娶你。 你还让侗林抱了那么久? 我的随从怀抱温暖!胸膛结实! 早知道你这么能招惹桃花,我就不该放你走。 你说你脸上带着修罗印,身上带着我王府的哑奴印章,还四处招摇。我王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别让我抓到你,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君莫离宿醉到中午才醒过来,醒过来竟觉得身心舒畅。 还没起身,觉得身体有了异状。 望着这一床被褥,手足无措,不自觉脸红了,十七岁了,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梦遗。 第240章 君莫离入销金窟 这是他第一次梦遗,他虽未经人事,但这些年市井间打滚儿自是知道的不少。 何况小楼还带他去喝过花酒。 昨晚一夜好梦,他梦到了云天音。 看见那人莾袍剑袖,淡定从容,对自己一脸的不屑与藐视就来气。 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 云天音终于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一言不发。 看云天音那副不情不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更为气极。 恨不能将他揉碎,拆吃入腹。 他一口咬上了云天音的唇,还记得那清凉软糯的感觉,是那么的让人流连忘返。 云天音的挣扎很无力,无力的甚至让他一度以为是欲擒故纵。 他攻城掠地,想要的越来越多,最终为云天音轻解罗衫。 这是在旬州城中了媚药之后,一直惦记之事。 只是那日身旁之人是个轻浮舞姬,倘若当时的人换成了高高在上的云天音。 也就顺理成章地着了那刘老儿的道了。 在这个世上,能让他辣手摧花的人,或许也终究只有眼前这个倔犟不屈的云天音而已。 这一次终于得偿所愿,最后两人终是共赴了巫山云雨,只觉此生无憾了。 这样荒诞的一场梦。 君莫离很奇怪,怎么会在梦中与云天音有了交集。 他那么恨他,什么时候有了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而且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小孩子,这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君莫离从不喜欢男人,他应该是喜欢女人的,这个他心里很清楚。 可是这一夜好梦,望着云天音的脸是那么的清晰。 甚至那令人作呕的修罗印纹都似是在引他犯罪,有了别样的美感,令他的舌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他有些害怕,虽然他不讨厌那些达官显贵间的龌龊勾当,可他也不允许自己有那么龌龊的癖好。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他一定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意念从自己脑中甩出去。 可是显然无用,他越是不想,云天音那副不情不愿委屈巴巴的表情就会在脑中挥之不去。 那清凉的双唇,那柔顺的长发都让他无比熟稔。 被他拆吃入腹时,云天音那紧锁的双眉,绝望的眼神都令他兴奋的欲罢不能。 这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征服,让一个强者毁在自己手里,让那高不可攀的冰川雪莲玷污在自己身下,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吗? 这一切本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云天音是个男孩儿,这关乎到自己的性向问题。又不能与身边的人探讨。 好苦恼,若是侗林不叛主就好了。 侗林说话向来单刀直入,虽然没那么恭谦,却也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向没有问题。 当天晚上他就去了一家叫怡丰的青楼。 他学着小楼的出手豪阔,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老鸨乐的眉眼弯弯,将楼里数得上号的姑娘全叫了出来令其挑选。 看着眼前的环肥燕瘦,薄纱微透,穿着更是桃红柳绿,目不暇接。 阵阵香风扑面而来,君莫离几欲作呕,人也起了几分火气。 当年小楼带他去逛花楼,那些人也是这般动手动脚,有小楼在,他忍了。 如今小楼不在,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刚要发怒。 脑中不自觉又想起那阵乱人心智的冷香,和那带着半张修罗印纹的脸。 想起这些似一股清泉流过心间,浇熄了他心中所有的怒火。 是了,君莫离果真不喜欢女子,可是难道他真的喜欢男人,又觉心里恐慌! 冷冷对鸨妈道:“看来妈妈今天这生意是不想做了,竟为我送来这般货色。” 老鸨一见,面现尴尬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这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嘛! 公子莫要动气,奴家这就带您上楼。 只是楼上那四位是寄宿在楼内的,卖艺不卖身,出场又……。” 说着抛了抛手上的金锭子道:“这不是怕扫了公子您的雅兴嘛!” 君莫离急于求证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哪管什么节衣缩食、勤俭持家。 随手又是一锭金子抛了过去。 来到三楼,没了下面的喧嚣,也没了下面脂粉堆积出来的淫靡气息。 迎面飘来淡淡的玉兰花香,空气清新了许多,人也感觉到了舒畅无比。 三楼很空旷,大堂内摆设极其好阔,却也极其高雅。 屋中摆设,无不价值连城。 名家字画、玉箫、玉笛、古琴,还有那摆放四角的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案几上剑身微泛蓝光和红光的两柄宝剑。 见来人入座,一旁的轻纱幔帐里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琴声起,另一边也随即传来了笛声,音色很美妙,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只是君莫离又想起了别苑小筑云天音的琴声。 那琴声远不及今日所听的美妙,却能窥视到琴声背后的故事,实在是令人震撼。 想着想着,场中竟多了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他们分别拿起案几上红蓝双剑,在大堂中对打了起来。 琴声高亢,两人斗志激昂,琴声轻缓,两人剑势缠绵,实在是美妙至极。 一曲终了,四人来到君莫离面前,盈盈下拜:“小女芙蓉,小女芙蕖见过公子。” 二人长相一致,显然是双生女,一开口,语音如出谷黄鹂让人听了心生好感。 而另两位比肩的小公子也上前道:“小可天涯,小可西风,见过公子。”说着抱拳一礼。 这两个小公子年龄相近,一个长相伶俐,一个却面现阴柔,而这种阴柔并不显女气,让人不会心生反感,这正是贵族们如获至宝的存在。 君莫离与四人吟诗作赋,喝酒谈天,直玩到后半夜方才离开。 两锭金子入得的销金窟并没有给他答案,四个人都容貌出众,谈吐不俗。 放到西齐京都都会令掌权者一掷千金,为之倾倒。 君莫离不喜欢男人,本该欣喜。 可他也不喜欢女人,这可怎么办,那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栽在云天音手里了,这比栽在雁归楼手里更让他难堪。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小楼的,即使不能像配偶之间的那种喜欢也无所谓,总之有小楼相伴就好。 可他没想到在小楼那里的不忍摧折,到了云天音这里就变成了变本加利的折辱。 若云天音再落入自己手中,绝不放他离开。 芙蓉姑娘说的没错,他是来寻人的。 芙蕖姑娘说的也没错,他并没有找到想寻之人。 可笑不可笑。他想寻之人,终是只有云天音,一个已经传来死讯,却被他深深埋在心底又刻意忽略的人。 第241章 四年后 君莫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云天音有了心动,或许是在别苑小筑,从夕阳夕下等到第二天日上中天。 或许是六个月旬州救灾,不眠不休,刻意不去打听他的消息。 也或许是听了整件事,心痛到吐血。 也或许是深夜难眠,一人屹立窗前,睁眼到天明。 这太可笑了,那个人被他亲手毁了,毁的彻底,毁的只剩下人名了。 毁的到死都不能回到药王宗。回到父母兄长身边。 他的尸身只能与那些心思贪婪,臭名昭着的江湖败类一起合葬,才能保得现世安稳。 云天音,难道他取了这个名字,就预示着这样的结局。 高坐云端,永不坠落。 可君莫离怎么办? 这种阴阳两隔的痛,难道真的要让他用一辈子的时光慢慢品尝吗? 想起了雁归楼为萧露荷点起的引魂灯,昏暗的夜色里,一盏孤灯如豆,照着亡女的一缕孤魂,照亮她回家的路。 过程是那么用心,那么虔诚。 当时他不明白,明明雁归楼不信鬼神,为什么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做到如此?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只因萧露荷说:“她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是了,不记得回家的路,就要有个人带她回家。 这是多么简单的答案。 倘若现在能找到云天音的尸身,他也愿意做那个点亮引魂灯的人。 无论千里万里,护送他回到那个有父母有兄长的地方。 可他的家又在哪里?祖母与母亲葬在了药王宗。 几位哥哥与军中阵亡的将士葬进大西北的万人魂,英雄冢。 云帅因当时牵扯谋害八皇子一案,且将军印失踪。 老梁皇不许他入宗庙,军中将士草草将他埋骨他乡,荒凉的大西北,连坟冢也找不到。 一代将星陨落,身后事竟凄凉到如此令人齿冷心寒。 让人痛心疾首。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转眼四年已过。 四年来,君莫离终于建立起了自己的暗黑势力,暗夜组织网罗了大批朝臣为自己效力,甚至在其他三国也埋下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暗桩。 他这个暗夜之中的帝王,终于要慢慢苏醒了,将他的爪牙伸向了安稳了六十几年的四国。 而做这一切的一切,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或许是流淌着皇家血脉,不甘平庸。 或许只是想展示自己的雄才伟略,不肯屈居人下。 可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抓住他想要的一切。 雁归楼、云天音成了他心里无法治愈的伤。 两个人,一个消失在江湖。一个消失在云巅。 他知道自己有错,却不知错在哪里。 他想若自己实力够强,就不会被人弃之如敝履。 就算那两人逃了,也能被找出来。 可是他爪牙遍地,找了整整四年多,甚至有两年还扮作别人的小厮与重华谈生意。 可是有关云天音的消息。无论是当时拥有那四十九具棺椁的门派,还是重华、洪朝、洪暮大师,他都暗中接触过,甚至为了将来也有机会像侗林那样扮成容哥儿。他还学了腹语。 可是打探了四年,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一无所获。 庭院深深,漆黑的角门打开,一人一马走了进来。 偌大的一座公主府,府内空无一人。 房屋众多,正堂有云擎天与将士们议室的厅堂。 有乐安公主未曾到来,却为她摆了十几年的生活用具。 云擎天三位妻子生前素未谋面,死后也是异地长眠。 只有这公主府墙上的妙手丹青,还再诉说着这个世界,她们曾经来过。 后面的几处院子,里面摆放着四位公子生前的衣物用具,以及生辰年礼时王公大臣的所赠之物和皇帝御赐之物。东西不多,也很珍贵。 最后面是云天音世子的院落,这也是府中除了云擎天元帅,唯一一个活着住进来的主人。 十二年的人生,在家住的日子数算起来也不过区区数日而已。 里面同样摆着云天音常用之物和一些御赐之物,以及王公大臣之间互赠的节礼和漠北罕王所赠的宝物。 这里太过悲凉,悲凉的明知府内有很多珍奇异宝,可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恶贯满盈的匪寇,都不忍心染指这里一分一毫。 旬州水患,流民众多。 云家军打开了府门,可是那些西齐民众对云家人的敬畏之心却与乐安城百姓无异。 在院中住了半年之久,无论男女老少,竟无一人踏进屋舍一步。 那种虔诚,好似生怕自己不洁的身心惊扰了屋内的英魂。 又到了一年的冬去春来,只见来人将马缰松开,那马儿颇有灵性,自己跑到马厩,那里有主人为他准备的马料和饮水。 来人点亮了院中的几座灯台,昏暗的烛火,照亮冷清的屋舍,萧瑟的院落,地上去年冬天跌落的几片枯叶。 来人似是追思着过往。 许久后他慢慢拿起角门旁的扫帚,将满地落叶清扫干净,随后走到了下人房。 并未急着开门,而是屹立门前。 他在想,若是主子回来,在这里长期住下,多好。 主子在这里慢慢长大,又过几年,主子成了家,有了小主子。 一定要努力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小主子,让每个院落都住满小主子,抚平这里的悲伤,是多么让人欣喜。 他这样安静的想着,想着。 忽然,他捕捉到了空气里掺杂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仔细分辨,那气息竟来自正房。 可那正房,那可是云天音的房间。 他似乎有些慌神,身形一闪,已到了正屋门前,捕捉到了那人的所在位置,推开门的那一刻,掌风随即跟上。 屋里人似乎也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二人未说一句话。已交手了十几回合。 那人凛冽道:“兄台,这是天音世子的居所,你但凡还有半点人性,就与我去外面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只听那人道:“侗林,原来是你。” 侗林也听出来了,惊呼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侗林叛逃后就不在叫君莫离主子了。 这是彻底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第242章 画像 知道是君莫离,两人不再交手,侗林点亮屋内烛台,映出满室景象。 房屋正中是云天音的画像,没有束冠,几尺白绫束着雪白的高马尾。 身穿广袖长袍的大红阎王嫁衣,她似在云巅之上,风吹起她的衣袂,袍袖翻飞,银丝飞扬。 这人画功不错,她那三千银丝随风起舞,被风拉的很远很远,远到宣纸的尽头仍未画到边际。 手中三尺青锋剑寒芒毕现,目光如鹰隼,狠厉异常。 脸上没有画修罗印纹。 不看那双鹰隼般的目光,这个孩子可以说是非常美,比女孩还美。 这是君莫离四年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云天音,尽管看到的仅仅是一幅画像,那也是与本人一般无二的画像。 今日君莫离来到这里,也并非巧合。 这几年,侗林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是亲耳听着侗林在苍狼营,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一路高升到苍狼营的副统领。 虽说这里面少不得有江宇豪的刻意提拔,可也离不开个人的努力。 现在的苍狼营已经又一次,从云家军中剥离出来了。 虽然营中依旧是每个弟兄都有不俗的武功,可是他们也已融入了生活。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显然又一股暗黑势力,侗林也改掉了跟着自己时的少爷脾气。 学了经商,学了易容,学了排兵布阵,学了一切他认为会对云天音有帮助的东西。 君莫离看墙上画卷出神了很久,才状似无意地问道:“这画师的画功太浮夸了,云天音几时有这么美过。” 侗林听了这话,面现几分火气,仍然压抑着怒气道:“母亲是西齐国师父子两代人都念念不忘的苗疆圣女后人,父亲是当年四国俊公子排行位居榜首的美男子。 这样高贵美丽的血统结合,生出的孩子能丑到哪里去?” 君莫离听侗林话语夹枪带棒不满道:“看来苍狼营把你养的很好,这少爷脾气越发大了,说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侗林知道殿下忌讳自己的主子,却仍道:“殿下也看到了,住进了主子的院子,守护着主子想要守护的一切。” 君莫离深知侗林已经彻底背主,绝不可能向他袒露心声。 但是据密探所报,侗林放弃了谈了一半的大生意,急急赶回了药王宗的一个分舵,在那里待了一个下午。 而后顾不得晚上休息,骑着踏雪不眠不休来到这里。 一定是有比关乎苍狼营经济发展更为重要的大事发生。 而能让侗林乱了方寸的大事,只有云天音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 想到这些君莫离道:“闯你主子的屋舍是本王不敬,怎么样!去你房间坐会儿,你不会不欢迎我这个旧主?” 侗林无法,只得不耐烦道:“殿下请,只是屋舍简陋,莫要污了殿下您的千金贵体。” 君莫离心说这时候你跟本王谈千金贵体,想当年暗夜刚组建时,你可没少将本王扔进那里训练。 嘴上却道:“怎么,云天音没给你安排好的住处?” 侗林:“主子还没来得及,是江兄带我来的这里,房间是我自己挑的。” 来到侗林住处,真是粗陋,因为这就是一间柴房,柴火不多,小小火炕上一卷竹席,上面一个小方桌。 久未居住,房间有些霉味,屋角布满了蛛丝,桌上、竹席上都落了一层灰。 侗林从外间端来水,将竹席方桌都擦了一遍。 君莫离道:“云天音的房间整洁干净,怎么你的屋子破败成了这个样子?” 侗林擦干净竹席道:“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有云家军将士定期打扫,我这间算是住了活人的,就没劳烦军中将士费心。” 住了活人的,这话听的让人心里悲凉。 是了,这偌大的府邸,从建成之日就没迎来它的主子。 云帅常年在军中,几位公子与三位夫人都已故去。 曾经活着住进来的小世子也常年在外奔波,或许只是将这里当做缅怀故人的居所。 君莫离假意拨了拨灯芯,灯火更加明亮了,实则是将一粒南柯乡投入火中。 四年了,四年前他用了半瓶的药量才将侗林制服,可是药力过猛,侗林在那个客栈足足睡了七天七夜才醒转过来。 醒来后他定是知道了有古怪。 四年后的今天,两人再见面才透着满脸的不耐烦,这是生怕再遭了自己的算计。 那次也是侥幸,事后君莫离又找到秦勤,将这南柯乡险些误他大事零零总总说了一遍。 秦勤又改进了药效,使用方法也多样化,就比如这晚上,放入烛火中即可。 若白天,半杯清茶搞定。 倘若这些条件都不具备,弄点粉末抹在对方皮肤上也行。 或是悄悄散在空气中,几吸就可搞定。 这些年君莫离利用南柯乡可是大案、要案、重案做下不少,却无人察觉。 就比如现在的侗林,红泥火炉前,茶水已沏好。 君莫离还是习惯性斟了半杯茶递过去。 侗林接过茶,似乎有拒绝之意。 显然对四年前那杯茶也怀疑过。 可是殿下待他向来宽厚,给他倒茶也是习惯使然。 他在犹豫这茶喝还是不喝? 只听君莫离道:“莫非侗林不喜欢这个杯子?” 说着将自己饮下一半的茶盏递了过去,将侗林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地拿过来饮了一口:“果真是好茶,看来你这日子混的着实不错。” 又试探道:“说说,怎么没回到我身边,反而去了苍狼营?” 侗林眼圈有些红,喃喃道:“主子走了,我无所事事,带着几坛酒去了紫玉云巅。” 当时他在那里宿醉了三天三夜险些冻死,清醒时就想着不如追随主子去了也好。 可是重华早就等候多时了,见他站在崖边,就将他叫了回来。 那日重华语重心长道:“师父一生心念云家军,心念乐安城百姓。 你既是师父的随从,那些事与你也是有责任的。 师父年纪虽小,可这匆匆十数年,经历大小战事数不胜数。 每次战事结束,举国欢庆之时,她都在默默为死去的兄弟镌刻着牌位。 手上的血泡摩破了又长出来,长出来又被磨破,都不忍停下来。 她说时间长了怕会忘记他们的名字。 靴刀誓死,马革裹尸。 这些人的名字值得被她记住。 外面疯传魔童弑杀,军中人却知道她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顶天立地。 她一生杀人如麻,却极为敬重生命。 她的座下只有战死的云家军,没有自戕的脓包废物,若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生生世世都不会被她收归帐下。” 第243章 昆仑山 君莫离心说:“这傻小子,到底是有多悔恨,竟然要以命相随。” 心是那般想,嘴里却道:“那你这次回来要做什么?” 侗林:“老宗主日前传回的消息,昆仑腹地,雪域之巅,今年要有一颗藏灵果成熟,此果成熟之后带有剧毒,对主子的蛊毒有效。” 君莫离听得心头一震,果然有猫腻,云天音果然没有死,他的门人还在为他寻药。” 四年了,这四年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就连自己也不清楚。 为什么云天音人都离开了,还摘走了他的心。 半晌后君莫离缓和了情绪才道:“去哪里采?有具体位置吗?” 侗林:“没有,宗门会派出很多弟子,几人一组,确保若找到此物能安全带回。” 君莫离道:“你的同伴是谁?” “八爷,容哥儿。” 君莫离听得内心一紧道:“那藏灵果长什么样。” 侗林带着几分热切,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只见绢帕上画着一棵植物,很矮的秧苗,叶子如松针,果实黄豆大小,红色,鲜艳欲滴。 旁边有批注:必须用寒玉盒采摘,否则碰触者会中毒身亡,果实也会迅速烂掉。 打听出这些细节,君莫离起身离去。 他也想见见传说中母猪赛刁婵的容哥儿,云天音当年中毒已深,凭什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记得他的事。 只是今天所知道的消息都太过震撼,云天音果真没有死。 也真的如当日云巅之上所料一般,成了活死人。 而这几年来,他的师门依旧为他四处奔波,寻找灵药。 这次派大批弟子赶往雪山,意图很明显,不惜人命,带回灵药。 君莫离不加思索,打点行装,去了昆仑雪山。 整整四年了,他几乎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都满眼是泪,独坐到天明。 再这样苦熬下去,他还能坚持多久? 也许到最后,只等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再对那个孩子说句迟来的:“对不起。” 对云天音的情愫,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似仇怨不该有那么深的执念。 而且自从看了云家人的血泪过往后,心已慢慢释然了。 恋人就更谈不上了,他与那孩子只有过那一句话的交集。 只是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成年人的表现,梦到的竟是云天音。 没办法,他喜欢小楼,就是单纯地喜欢那个人,无关男女情愫,只想长长久久不分离。 可是他对小楼视若珍宝,不忍摧折。 因而对小楼的爱也全部转成了对云天音的恨。 恨不能将其撕碎,狠狠摧毁。 他也当真做到了,现实不可以,梦里狠狠纠缠。 那梦太过荒唐,荒唐地再也没能放下,牵挂了那个人四年。 却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 难道是想有朝一日美梦成真吗? 老实说,他并不敢见云天音,即使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说师父和铁甲军的仇一笔勾销,还是因着他的迫害说声“抱歉!” 昆仑腹地,雪原之上,君莫离身穿紧身劲装,腰封袖口都收的很紧。 他头戴风雪斗笠,腰悬长剑,背包里装着攀爬雪峰时用的铁钩链,还有寒玉盒。 脚下穿着一双钉靴,显然是为这次雪山之行做足了准备。 这里地势高耸,寒冷潮湿,空气稀薄,群山连绵起伏。 雪峰突兀林立,白雪皑皑的雪峰无边无垠。 刀削斧劈一般的断崖通天彻地。 冰川突兀嶙峋,冰锥变幻莫测。 望着绵延千里、一望无际的雪山,君莫离心里迷茫了。 这白茫茫的世界,去哪里找那株灵植,这与大海捞针也无甚差别。 资料上显示,藏灵果是由动物的尸体分解才生长出来的。 雪山不像内地温度高,动物死后尸体会腐烂化为尘土。 这里常年低温积雪,动物的尸体根本就不会分解。 或者说,即使分解了,也会被积雪覆盖的很深很深,要有多深的根系才能从尸体上长到地面,还要长几年,这几乎不可能的。 这是君莫离到了这里才总结出来的。 他在这雪山上走了很多天,经历了冰雹,暴雪,还有随时而来的雪崩。 要说这里的环境还真的是恶劣。 可什么地方能一直不被积雪覆盖,不被雪崩掩埋,又能有动物生存过的足迹? 君莫离没有目标,这些天也下意识的往雪山的最高处前进。 连日来,他也遇上了几种小动物,雪貂、雪狐、雪狼之类,这种普通动物本身就没毒,它的尸体别说分解了,就算是直接吃了,也只是充当食物,根本就不能长出剧毒无比藏灵果。 君莫离想到这些也无心光顾它们的老巢。 看到天上的雄鹰,君莫离也想到了,没错,要不被积雪覆盖,冰川掩埋,还真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这雪崖的主峰那里。 山风呼啸,大雪纷飞,刮的人睁不开眼睛。 转眼间君莫离已经在雪山寻找半个多月了。 去了昆仑最高的雪峰,探到了雪崖下的冰川,一无所得。 这中间也遇上了几个药王宗的弟子,他们寻找灵药之事,自是隐密,并没有与君莫离搭话。 君莫离只扮作普通登山者,知道那些人心里戒备也不点破。 关乎灵药,关乎云天音生死,谁都不敢放松。 君莫离将此地最高的雪峰踏在脚下,还是一无所获。 昆仑雪峰,犬牙交错,绵延万里,他已经将几座高峰全部走过。连日来的空忙一场,令君莫离心头酸涩。 若灵药不在这绝境险地,那它在哪里? 这偌大的雪山,总不能让人一寸一寸地去翻找。 可他也心急,就算云天音已经沉睡了四年多,不差这一时半刻,可那灵药成熟在即,长期不被采摘烂掉了怎么办? 而这些致毒之物最适合月圆之夜采摘。 据说月光的太阴之气会对灵物产生极佳的药效。 因此,很多灵植都是在吸收了月华之后开花结果或是成熟。 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了,这几天若不能找到灵植,待它吸收了月华之后,就会开始枯萎。 到那时再想找到它就更难了。 好悔,当初一粒药丸轻松喂下,换来的却是药王宗弟子数年如一日的徒劳,和云天音本人的长眠不醒。 第244章 死亡之谷,地狱之门 遍寻无果后,君莫离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下山去,去当地牧民们传说的死亡之谷,地狱之门看看。 传说那里阴风阵阵。 传说那里尸骨成山。 更传说那里有去无回。 这传说,才更像是灵植能够生长的地方。 离了雪山会不会与藏灵果失之交臂,药王宗派了那么多弟子前来,若论地毯式的搜索,他一个人,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他定要在月圆之夜前赶到那个传说中的死亡之谷,跨进那地狱之门。 也许那里会有他的希望。 下山的路总是要比上山的路快些。 前面碰到了两个劲装武者,腰悬长剑,他知道那定是药王宗的弟子。 想那两处绝境险峰都被他探了个遍,并没有灵药,实在不想再让这两个人去雪崖冒险。 上前搭话道:“两位兄台,在下有礼了。” 那两人虽是习武之辈,却也平易近人,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刚刚见兄台独自攀登雪崖,江某佩服。” 君莫离胡诌道:“江兄不知,实属无奈之举。小弟家中祖父病重,听那郎中说,若寻得雪崖之上的苍鹰卵作药引,重症可医。” 顿了顿又道:“小弟福薄,去了这昆仑两处最高的雪峰,莫说是鹰卵,就是其它的鸟卵也没见得。” 说着又叹了口气。 那二人见他情绪低落道:“兄台好本事,竟能独自一人探这险峰。兄台孝心感天动地,定有福报,暂且宽心。” 另一人也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也为寻些灵植而来,你且将地址告知,若我二人有幸遇那鹰卵,自会托人捎与兄台。” 只见君陌离更加愁苦道:“兄台有所不知,现在本非雪鹰产卵季节,鹰卵实在难求。而这雪山之巅,莫说鹰卵,就是普通灵植,能长在其上,也算是不凡之物。 可是在下探得这雪崖,莫说灵植,连株枯草也未发现。 我们寨子的郎中对这雪山的药物颇有研究,若能带回去那么一两株灵植,对祖父也会有帮助,只可惜,徒劳无功罢了。” 那二人听后面色也有些消沉道:“不知兄台下一步打算如何?” 还未等君莫离作答,身后传来了轰隆隆声,三人同时面色大变道:“雪崩。” 只见那茫茫雪峰骤然崩塌,雪浪翻滚,气势磅礴仿似要冲破天际。 轰隆隆声更是震耳欲聋,几乎是大半个山头的雪都向这边涌来。 三人见势,不约而同向左侧奔去。 刚奔出数十丈远,那雪块裹挟着冰柱,已来到众人身前。 君莫离纵身一跃,已跳上滚滚而来的雪流,回头见那二人也已躲开了巨大雪块,正足尖轻踏雪流向自己这边奔来。 三人在汹涌澎湃的冰雪潮流中起起伏伏,疲于奔命,微弱的如同小蚂蚁。 这大自然的力量永远都是这般让人胆战心惊。 君莫离突觉身边没人跟上来,猛一回头,见那人已被雪流推倒,即将淹没,手中铁链急速飞出。 说时迟,那时快,君莫离链子鞭飞出去,同时带回了那个男人,却原来是那个人,衣袍下还裹着另一个人。 终于。君莫离众人几息之间横穿雪河,踏足安全之地。 那人先谢过君莫离救命之恩,又怒道:“不是让你在家等吗?小孩子家家的,瞎凑什么热闹,这是闹着玩的吗?还不赶快给恩公磕头。” 那孩子看年龄也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其实也算不得小孩子,看来是在宗门内极为受宠的。 他身材纤细修长,举止文雅,小小年纪用句芝兰玉树来形容恰到好处。 而此时,他眼圈儿泛红,低头上前就要下跪道:“南寒谢过世兄救命之恩。” 君莫离忙道:“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那孩子谢过恩人,又转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另一人也道:“宇豪,小孩子难免跳脱了些,消消气。” 君莫离心道:“江宇豪,看来这二人定是苍狼营首领江英豪和江宇豪无疑了。 可那南寒公子小小年纪,相貌不俗,他会是谁。不会是无忧谷出来的南寒!那人当年得小楼相救脱离了无忧谷,后来夺得俊公子排行榜第三名。” “你来了,还有谁与你同来的,都在哪?” 那孩子听后眼圈更加泛红道:“就我们三个来了,小师弟半路上呕吐不止,返回去了,来的只有我和师兄。” 江宇豪道:“什么,你们竟把小师弟也带来了,还放任他一人返程,简直胡闹。” 那少年道:“小师弟没事儿,只是受不得这里的空气稀薄。 师兄和我在山下的镇子上陪了他三天,确定无事后才让他返程的。” “那你师兄呢?”江英豪急道。 那少年:“前天遇上了雪狼,师兄为护我,被雪狼咬伤了,我带着他一起下山,后来遇上了几位药王宗的师兄,他们一起走了。” 这么安排也无不妥。 江宇豪道:“药王宗的弟子情况怎么样,可有损伤?” 南寒:“遇上的是五师叔的门人,来了八个,我们遇上五个。 听说另外那三人已经出事了,这五人中,四个人还能行走,有一位师兄被雪崩砸伤,伤势很重,怕是很难坚持回到宗门了。” 江英豪气恼:“竟是这样,老五还真是胡闹,自己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教出的弟子还一个不如一个,也敢往这里闯。” 江宇豪难得露出几分同情的目光:“哥,等回去,你把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不管是伤的残的,只要是能喘气的,都打包到你门下!再让老五带几年,我看迟早都得让他玩儿死。” 江英豪:“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咱们是什么人!不管这些事行吗?他苏小五要知道我要插手这事还不乐死,估计不用你去接,他都能日夜兼程地把人给你送过来。” 君莫离心说:“苍狼营的主子是云天音,药王宗的宗主是云天音,这样算下来,他们的共同主子都是云天音。 这江宇豪还能教导别家弟子,看来他们早就融为一体了。” 第245章 幻象出 四年前侗林曾说过,塞外围剿和沙漠逃亡他们都一同出现过,那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药王宗隐觅多年,也只有大弟子重华,五弟子苏小佩,和八弟子容哥儿,传出风声。 而除了重华,其他两人任凭君莫离爪牙遍地,也只知其名,从未见其人。 这药王宗的势力并不在他之下。 药王宗老宗主顽童一般,不问世事很多年了,如今也只有云天音一个弟子。 这么周密的布局,可见仍是出自云天音之手。 当年沈耀祖重创云天音,途经乐安城,虽然囚车难劫,也难保军中哗变。 而苏小五就凭云天音的一个锦囊,就压下了二十几万将士的怒焰。 这云天音知人善用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已经消失四年了,可他门下弟子还在遵照他的安排行事。 照这样看来,莫说他睡了四年,就是再睡四年,甚至是长睡不醒,他门下弟子也不会乱。 想想这人所处的高度依旧让人高山仰止。 还有他那一身不俗的武功,还以为就算是打娘胎里开始练,也不会有如此成就。 不想这一身内力竟是被人强行灌入而来。 当时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君莫离虽然童年不幸,好歹也是上树爬墙、抓鱼斗鸟,把小孩子能干的坏事都干了个遍。 而云天音小时候能做的却只有挖坟掘墓,与尸体为伍。 想想太过可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已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不曾经历的沧桑。 一重天,两重天,云天音所在的境界,四年后别人依旧是够不到。 若这样的人无所成就,相信老天也该看不过眼! 君莫离无心打听三人所行之事,三人也知以君莫离的身手,也不是哪个村寨能培养出的高手。 听君莫离的行程,见这半面山的飞流雪瀑,江家兄弟也歇了去崖顶一探的心思,不知不觉与君莫离向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来到山脚,眼见分别在即,江宇豪问道:“兄台欲去何处?” 君莫离本喜独来独往,可那地狱之门向来是有去无回。这时他也起了与人同行的心思,故意引诱道:“小弟常听族人说,这昆仑山腹地有一处山谷,名唤地狱之门,是鬼界入口,那里尸骨成山,会生长出一些灵植仙草。 小弟想去那里碰碰运气,若能得上一株两株草药,救回祖父有望。” “没想到这昆仑山还有这等生死之地,哥哥,不如送南寒下山之事,你自己去办。” 又接着道:“实不相瞒,宇豪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采摘灵植而来,这雪山之上,遍寻无果,正不知何处去寻,若有此等去处,兄台可愿稍上在下,一同探那地狱之门?” 君莫离心说:“看来这些人为了云天音还真是死生不顾:“若兄台也有此意,小弟求之不得。” 三天后,几人来到传说中的地狱之门入口,江宇豪比君莫离年长几岁,变成了宇豪兄。 而那南寒公子终于抝过了江英豪的安排,一并跟了来。 只是江家兄弟不准他入谷,只得在外面守护。 进了这死亡之谷,越往里走,景象越有异。 从开始的鸟语花香到后来的怪石嶙峋,渐渐变得荒凉。 后来,天也变成了铅灰色,看到了许多人和动物的枯骨。 开始时一具两具,越靠近里面,枯骨也越发多了起来。 有死去多年的枯骨已经石化,也有新死的已经半腐烂,几只鸟类在此抢食。 随着乱象的出现,气候也变得异常。 本来阳光正好,却总有阴风阵阵刮过。 风里还夹杂着各种野兽的嘶吼声,小孩子沙哑的哭声。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犬吠声,各种声音嘈杂无比,吵的君莫离头疼不已。 听着夜宵长鸣,狮子老虎狂吼不止,还有听不出是什么的鸟类凄厉嚎叫。 这一切的声音同时在脑中出现,搅的人后背生寒,冷汗直冒。 抬头看天,顿觉大惊。 只见日头无光,天空湛蓝,可是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漆黑如墨的斑块儿,还在不断扩大。 那种黑让人看了不觉肝胆俱颤,仿佛真的是地狱之门已经开启,随时准备吞噬生命。 周围也开始灰暗,像是浓雾被染了墨汁。 耳中的声音也有了变化,女人的狂笑,男人的奸笑。 还有人低低的诉说,像是谁在吐露心声,谁在诉说情话。 越是凝神,声音也愈加清晰。 “南旋归,你个老光棍,有种给老子个痛快的。” “查哈鲁,还我二哥命来。” “父帅” “阿离,好好活下去。” “雁归楼是谁,本王不知。” 眼前出现了幻象,他看到了受刑后发着高热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也看到了被几位皇子欺负却不敢哭出声的自己。 还有一个脸色蜡黄、身体瘦弱,正在一间禅房打坐的孩童。 荒芜的乱葬岗令人背脊生寒,夜猫子叫个不停,一个瘦小孩子手里拿着刀将一具尸体开膛破肚。 幻象混乱,战场上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大群乌鸦在天空盘旋,嘴里还叼着死者的眼珠。 一场暴雪,雪地里躺着数十具尸体,那个小小孩童,一柄长枪穿腹而过。唇角和腹部下的雪已被染红。 还是那个小小孩童,单薄瘦弱到令人怜惜,巷子里污浊不堪,身前跪着十几个半大少年,口中发出一声追随誓死效忠的誓言。 那孩童声音虽清冷,所说出的话却令人如沐春风:“你们不用效忠于本世子。你们既是云家军将士的遗孤,照顾你们就是军中的责任,是我等失察,不知世道险恶,才害得你们流落街头。 如今,你等先跟着我回军营,习文练武,皆由军中安排。 语毕,眼前景物都已不见。 再次出现的是漆黑的焦土,大地倾斜,山川倒塌,城市变成废墟,阴风阵阵。 放眼望去,满世界只有一种颜色。被火烧过的灰黑颜色。 废墟之上有一个高大的祭台,台上的石柱上捆着长大了的那个少年——云天音。 他的四肢、心口、头部、腹部都被粗糙的木钉钉在石柱上。 身体已经死去,可是他的灵魂却不得解脱,一次次从肉体中探出头来,被木钉撕扯的血肉模糊,又一次次被木钉压了回去。 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246章 藏灵果 君莫离走上前去,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到了十八层地狱,只知道这是云天音被禁锢的地方。 他伸出手去,可是他那双能开碑裂石的手掌却连个木钉也拔不脱。 只听云天音痛苦绝望的声音。一遍遍唤着:“父帅、阿娘,带我走好不好?” 君莫离听的头皮发麻。他记得侗林说过,云天音昏迷那几个月,有半个月是去了药王宗。 一个他去到那里就再也不想回来的地方。 他们每天侍弄花草,琴棋书画,那是一个四季如春,永享太平的地方。 云天音醒来后为自己解了毒,安排了云军和药王宗几十年的规划。 盛衰荣辱,事无巨细。 那时国师问他,明明能活,为何想死?他顾左右不答。 看到今天这样的云天音,君莫离已然知道答案了,若他的师父、弟子、徒子徒孙知道他这四年竟是这样熬过来的,估计也早就让他解脱了。 此时的君莫离帮他不得,只得用自己高大的身躯紧紧搂住他的小小身体。 那小小孩童通体彻寒,若是没有灵魂的禁锢,这具身体可能早就死去了。 可现在是灵魂挣脱不得,肉体腐烂不掉,二者长期制衡,他的痛苦只能日夜煎熬不休。 君莫离见他痛苦挣扎,无从帮起,只得又一次吻上了她的双唇。 她虽通体生寒,双唇依旧清凉柔软,带着淡淡冷香。 云天音先是抗拒左躲右闪,甚至是拳打脚踢,可是她的四肢头脸全被钉住,这一折腾,又弄的一身是血。 君莫离用了平生最大的温柔,最充满磁性的声音道:“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平静下来,你这是在哪里?” 云天音好似并不认识他了,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不知道,公子,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想娘亲,带我离开好不好?” 这时有声音在外面喊:“君莫离你个懦夫,你给我醒来。” 听到此话,随即感觉心口一痛,人也向外飘去。 云天音见他离开,疯狂地挣扎,顷刻间又弄得浑身是血,嘴里发出听不见的声音,看那口型,应该是:“公子,带我离开,求求你带我离开。” 君莫离大声朝云天音喊道:“阿音,不要挣扎。不要挣扎,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等我,等我回来。” 一场幻象,君莫离已经无法走出。 江家兄弟本也被困住,但他们自有记忆以来所受的苦,也只是不认识云天音那几年。 自从他与兄长在街头打架,被五六岁的云天音带走后,就没吃过太多的苦。 营地苦是苦了点,吃的饱,穿的暖,还受到军中长者的照顾,实在是做了一场好梦。 可是后来云家少帅失踪了,好梦变成了噩梦,云少帅境遇愈加的差,最后长睡不醒。 对,藏灵果,藏灵果可以救他。 江宇豪猛然间惊醒,却发现已经是明月当空了。 十几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如同今日的大梦一场。 睁开眼,却见侗林正对着那山寨小民拳打脚踢,口中还骂骂咧咧。 这时,君莫离愤然睁开双眼,满眼含泪道:“为什么叫我回来?我已经四年没见到他了,他过的并不好。 我好想再陪他一会儿。” 说完只觉心头绞痛,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众人见状,面显担忧之色。 现在已是午夜子时,虽有明月照彻长空,地上的月光也铺了一地的惨淡,显得那满地尸骨更是荒凉。 君莫离吐出一口血,依旧感觉心脏痛的简直无法呼吸,几次想站起来都是不能够。 他用手拄着剑,刚要站起,却听远处天际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抬头看天时,才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有他认识的江家兄弟,和重华众人。 还有几个人他不认识。 其中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面具,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药王宗第八位弟子容哥儿无疑了。 几个人都未出言。 而侗林想上前搀扶,不知何故,并未出手。 这短短几息之间,乌云已从远远天际爬到了头顶。 眨眼间月光被遮住,这乌云速度快的好似不是从天际而来,而是一直就在那里。 没了月光,地上漆黑如墨,雷声轰隆,乌云密布,转眼就是一场大雨将至。 可这周围除了枯骨还是枯骨,连一棵树都没有。 君莫离正欲起身,一道闪电从眼前亮起。 借着那一瞬间的闪电,他看到了什么,一颗矮小绿植就长在他刚刚吐了血的地方。 上面结了几粒小小红豆,鲜艳欲滴,已然成熟。 是藏灵果,原来它竟然长在这里。 他不由分说,拿起玉盒,瞬间将整颗秧苗收进玉盒中。 这个动作旁边几人也都看到了。 真是没想到,连日来大家遍寻无果的藏灵果就在他身边。 可是刚才怎么就没有人瞧见?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既然让这个人得了这藏灵果,那众人也只好跟着他出谷去。 踏过了这死生之门,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这藏灵果拿到手。 众人正这样想着,那天上的雷电压的更低了,竟直直向君莫离劈去。 君莫离见此情景,电光石火之间,身体就地一个翻滚。 其他人也都四处散开,一道雷电刚过,又一道雷电随即跟上,却几乎是追着君莫离在劈了。 君莫离知道有些天材地宝出世时会有些东西守护,难道这闪电就是守护藏灵果的? 君莫离被闪电追的满山谷跑,众人却也追着闪电跑,眼见离谷口近了,闪电也越发狂肆。 可他又怎能将到手的灵药舍弃,脚下生风在谷中奔逃。 眼见这次雷电无法躲避,只得将宝剑插在身后地上,自己也顺势滚出去很远,其他人也都趴在地上。 雷声一过,君莫离链子鞭卷起地上已经被雷电烧红了的长剑继续向谷外奔去。 心说:“本王想赎罪就这么难吗?你这贼老天干嘛专和老子过不去。” 心里骂得畅快,嘴里也不饶人道:“老天爷,睁开你的眼看看,这世上撒谎的人海了去了,你特么干嘛专究着老子不放。” 说完几个健步又窜出去老远。 忽觉脚下一软,他竟是踏进了泥泞沼泽中,再想往回退,却觉得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他想用链子鞭抓住些什么逃出去,可是周围别说是树,连个重一点儿的石头也找不到。 第247章 三生石 他只得将手中剑抛向远处,插入地上。 然后用链子鞭缠住,可是平日里踏雪无痕的轻功一点儿也用不上,脚下黏腻,似乎是沼泽里有东西将他往下拽,而且越陷越深,无法挣脱。 眼见又一道雷电将至,他只好将手中剑打向空中,同时将自己的内力向长剑灌去。 这几年他凭着对云天音的愧疚,性情也在极度的刚毅中生出几度温柔,竟然将当年小楼在嵩山寺教他的无影蚕丝内功心法悟出了几分门道。 虽不能像小楼一样,令其实化,隔空取物,灵活自如。 但隔空打牛已能做到。 内力凝聚,宝剑在闪电中出鞘,霎那间与闪电一起炸成碎片。 而君莫离内心翻滚,口吐鲜血,已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远处江家兄弟,重华众人与容哥儿侗林一样,都被闪电这最后一击震晕在地。 君莫离眼见自己已经逃生无望,只等着他们几人中,谁能先醒过来,带上灵药逃出谷去。 好在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东方也露出了鱼肚白,看来这雷劫已然过去。 君莫离心说:“原来渡劫的不一定是有大能者要飞升,还有灵宝要出世,取宝之人要殒命。” 这死前一刻,也算是长了见识。 只是回想自己这一生,受人欺辱过,反抗过。 也真心交过朋友。 杀过人,害过命。 也真心后悔过,痛苦过。 二十一年的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来昆仑山来的匆忙,亲手建立的暗黑帝国未做任何后续安排。 会不会随着他的失踪分崩离析,就此淹没。 他终是比不过云天音的。 可那又关他什么事! 他心中有一团火,只想捧去温暖那个他曾经狠狠伤害过的人。 这死亡之谷,不光有阴风有雷电、有沼泽。 还有不期而遇的幻象,就如同亡魂远去,伫立在三生石旁,总能见到这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难怪它又叫死生之门,鬼界入口。 侗林的思绪回到了家乡——天尽头村。 当年的家乡被北蛮人屠村后,西齐国主求助大梁国皇帝后,云家军的烽火台又向西延长了几千里,横跨了整个北境。 将西齐国也牢牢地罩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而西齐国主当年出资出力修建烽火台,欢天喜地的接受了云家军几十万将士用生命堆砌出来的民族大义。 四国本为一体,同气连枝,云家军对抗北蛮向来有手段。 每次跨国作战也是粮草备足,并不惊扰西齐百姓。 在云家军眼中,四国都是他的子民,都应在他的羽翼下安居乐业,不被外族侵害。 可惜,西齐国主却并没有这般的民族气节,安定了十余年后,朝中佞臣开始进谏谗言,对这支军队生了猜忌。 每次云家军出战,他都安然受之人家的好处,等人家班师回营时,就开始搞各种小动作。 沿途截杀云军的伤残将士,粮草供给,化成土匪打劫掉队的弓弩运输队。 这些小动作就像狮子遇到蚊子,抓不得,打不到,也恼人的很。 每次战争胜利,西齐国主都要召集群臣大晏云家将士以示感谢。 虽然内心虚伪,表面工作做的也还到位。 自从君莫离暗中建立了重骑铁甲军,西齐国主似是一瞬间挺直了脊梁,表面工作也不愿维持了,公然挑衅。 那年趁着云军正与北蛮交战之时,防范意识薄弱之际,端了云家军在北境边防设的烽火台。 重骑铁甲军横空出世,端了云家军的烽火台,抢回了驻军权。 云家军统帅赶到时,上百个烽火台已被破坏了大半,重骑铁甲军用他的铁血手腕,谱写了重骑之下寸草不生的神话。 那晚,云家军统帅接回了被打的七零八落的烽火台将士,撤回了所有长期驻扎在西齐北部边疆的兵士。 重骑铁甲军的战绩是令人惊恐的,而对西齐人的不设防,也是这次致命的打击。 那晚,西齐皇宫大摆筵席,庆祝终于摆脱了云家军的虎视眈眈,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疆土。 李国忠大力褒奖君莫离的功绩。 这场筵席没有为君莫离带来半点益处,却反而将他提前暴露在人前,成了皇帝与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终于变成了闲散皇子,终日里无所事事,游历在江湖与市井之间,还要躲避来自太子党的暗杀。 这夜,群臣推杯换盏,粗如人臂的牛油巨烛彻夜燃烧,照得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外面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侗林站在廊檐下,将一杯杯清酒倒入雨幕中,是在祭奠北境边防军的亡魂。 这一夜,他眼泪不曾流下,也不曾干过。 西齐国收回了北部边疆的驻军权,普天同庆。 他不知二殿下重骑铁甲军的作战是对是错。 但他认出了十余年前天尽头村惨遭屠村后,赶来支援的云家军小兵。 那是追着乌查木族而来的云家军小股部队,追出了国境,追来的这里。 那几个小兵打退了蛮夷,让他家那刚刚出生就被人架上火堆的小小婴孩儿免于被人分食的命运。 没错,就是那个少年,十余年间,他长大了,还是个军中小头目。 可他就死在了自己面前,死在了重骑铁甲军的铁蹄下,连个囫囵尸首也不曾留下。 而被他救下的那个人,侗林也认识,那人叫阿召,当年是阿召于乱军中带回了自己已经疯癫的姐姐。 当年阿召就是这个少年的伙伴,如今这个少年为救阿召而死。 侗林想保下阿召,可几息之间,阿召全身被插满了箭羽,这一对战场上肝胆相照的兄弟终是没能逃脱。 侗林没有落泪。心却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从那年屠村后,这对兄弟就长期驻扎在了西齐的北部边疆,成了西齐国抵御北蛮最有利的城防。 西齐晏乐,而云擎天元帅冒雨将军中将士遗体带回,亲手整理埋葬。 他的副将们压不住心中怒焰,非要出兵西齐。 但那时小世子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云擎天行事不敢太过张扬,只得忍下这滔天的不甘与委屈。 是擎天元帅的民族大义让西齐北疆有了这十余年的太平日子,让侗林能安然长大。 而他也终是与国主一样,做了恩将仇报的人。 原来侗林这些年的执念,不光是家破人亡,还有云家将士沉痛的生命。 第248章 出谷 天渐渐亮了,远处倒地的几人也渐渐有了知觉。 最先站起来的是侗林,想起了主子要用藏灵果救命,也记挂着二殿下的安危。 二殿下于云家人,简直就是克星。 回想往事,主子灭了重骑铁甲军,还是挺让人解气的。 只是二殿下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主子,除了没能带他上战场杀敌,已然把他娇养成了一个少爷。 此时天已大亮,君莫离喊了半天,侗林被雷声震的双耳失聪,什么也听不见,一步步朝他走来。 君莫离只好拔下发簪打过去,警示侗林站住。 侗林刚醒转,精神上有些恍惚,想起了很多往事,他本能地想将二殿下拉过来。 这时才看清二殿下身陷泥沼,污脏恶臭的沼泽已经没过胸口,还在继续往下陷。 君莫离见侗林有了反应,赶紧将手中寒玉盒向他抛去,告诉他拿了药赶紧离开。 见玉盒飞来,下意识地接入掌中,才想起来是藏灵果,知道主子生命有转机了,大喜过望。 可再看君莫离,因为用了力气,此时已经陷的只剩下头顶一缕黑发,一时又慌了神。 见身后几人也已醒来,赶紧将玉盒交与江宇豪道:“我要去救他。” 说着将登山用的绳子系在腰上,另一头留给江家兄弟。 江家兄弟刚开始不明就里,这时也反应过来,玉盒到了自己手中,莫贤弟却不见了,见侗林跳进泥沼,一定是掉进泥沼中了。 只是不知泥沼中到底有什么,莫贤弟那么高深的轻功,竟是脱身不得。 不及多想抓起绳子,往前送去。 几人都是从雪山上下来的,身上绳子不少。 侗林也深陷泥沼,不知这泥沼有多深,眼见绳子已经下去很多了,可是下面却依旧没有半点儿动静。 江家兄弟二人等不及了,将寒玉盒交给了容哥儿,两人也下去寻找。 其他几人等得心焦。 过了许久沼泽里终于有了动静,岸上云承众人和荣哥儿已来到近前,也开始拉拽绳子。 几人已在泥沼中滚成了统一着装,看不出谁是谁。 他们虽然身体上来了,可是下面吸力极强,依旧在与沼泽抗衡,这时岸上几人也同心协力用力往上拉。 先上来的是江英豪,他抓着江宇豪的绳子,江宇豪的手抓着侗林的腰封。 而侗林整个人已经对折在了一起,手抓着君莫离的腰封,一只脚还勾着君莫离的长腿。 君莫离的腿上缠上了一个人的枯骨。这几人状态都不好,君莫离彻底昏迷,侗林也只是凭着本能意识带着君莫离。 江宇豪和江英豪人虽清醒着,状态也相当不好,但总算是四个人都上来了。 可是四人刚上来,所有人脚下又开始下陷,原来他们站立之地依旧是沼泽,只是地质稍硬一点而已。 云承所在位置最靠近沼泽边缘,转眼间污泥已没过膝盖,可他身前众人却都还没站稳脚跟。 他见势不妙,猛一用力,力拔山河一般,将四人都抛向身后。而自己也瞬间被泥沼淹没。 见此情形,众人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用力拖拽,将云承从泥沼中拉了回来。 众人脱兔一般,向谷外奔去。 瞬间跑的没了影,身后沼泽上下翻滚,搅动着那一团泥浆,就像是有什么远古洪荒的巨兽要出来一般,让人看了心生恐惧。 几个人沿途未敢停歇,直接奔出谷去。 出了谷,太阳已经偏西,原来这死亡之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可是还没进去多远,竟也一天一夜时间过去。 谷外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与谷内的阴风阵阵,雷电交加相比,众人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宇豪将药王宗的传讯烟花打上天去,紫色烟花表示任务已经完成,红色表示有伤员。 相信不久后药王宗和苍狼营就会有大批弟子赶到,几个人找了一处山间水潭,将身上的泥污洗净。 在冰冷泉水中侗林醒了过来,众人将君莫离浑身清洗了个遍,才发现,原来君莫离,左手中紧攥着一条赤链蛇,那条蛇被抓了七寸,已经死透。 这赤链蛇本就剧毒无比,而这条赤链蛇头上竟然还长出了一对火红的肉角,显然是变异后并不常见的稀有物种。 众人看得稀奇,也不知该怎么办。 侗林与君莫离在乐安城公主府相遇过后,君莫离不告而别。 而今君莫离也来寻药。 侗林知道自己一定是无意间泄露了什么。 四年前,客栈相遇。他见殿下后,睡了七天才醒。 公主府这次他又见了君莫离,虽没睡上七天,却也一夜无梦,日上三竿才醒转。 这本就不正常,以他的身心素养,有这么大的事压在心头,应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几天几夜,依旧精神如常,那才是正常的。 这次紧防慢防,防不胜防,定是又着了二皇子的道。 侗林也正在气恼,这二殿下来劫这草药,到底是想干什么? 难道真的不想给云天音一条活路,逼死他才甘心吗? 若真的是那样,那自己也只能与他兵刃相见了,大不了赔上一命,这次绝不能让他的主子再有任何闪失。 看君莫离满身是伤,被折腾的这么惨,心说“殿下,为了断人活路,看来你也是拼了,这又是何必?” 他与云天音多大的仇怨,舍了命来断人家生路,也罢!既然他将这玉盒给了自己,那自己就却之不恭了。 等他醒来要算账,自己一力承担便是。 这时,远处重华也带着众弟子赶来。 侗林用自己的玉盒收了君莫离手中的赤练蛇,一并交与重华。 云承众人弄得一个比一个狼狈,洗涮干净后才道:“宇豪,重华,你们也太胡闹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云某。” 重华:“师兄,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师父身份特殊,怕走漏风声。” 江宇豪也道:“是啊,首领昏睡这四年,江湖朝廷也跟着消停了四年,若然走漏风声,难保不会再被有心人算计。” 第249章 安排 这些事云承也考虑过,只是阿音昏睡了四年,他这个做兄长的却不能为阿音的苏醒出半分力气,实在是恼人的紧。 这时重华见君莫离面现中毒之象,给他喂了解毒的药道:“这人是什么来路?这次来执行任务的名单没有他。” 侗林正不知该怎样作答,这些年他对云天音所犯下的罪孽都已经坦白,虽然未道出受谁的指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原主子是谁。 正在不知如何做答,只听江英豪道:“此人说是山下一个寨子的村民,是来雪崖上寻找鹰卵为祖父续命的,在雪山上没找到,特来此地找些灵植,希望有用。” 侗林心道:“村民、祖父、鹰卵、灵植。 殿下你咋就这么能编呢?” 想想又觉得可气,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就让他得手了? 听江宇豪又道:“这人说话不知真假,只是武功不弱,在雪崩时还救过我等性命。 说起来,这次能来这死亡谷,也是他的提议。” 侗林心说:“原来是殿下提出来的这里,这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害人之事能做到这一步也是绝了?” 江英豪:“这人虽遭了不测,可他运气也是好。这藏灵果是他所得,还有这长了角的赤练蛇,也是他在死亡之谷的泥沼中所获。” 重华道:“江兄所言,他来雪山只是为了寻找鹰卵。” “没错,只是现在并非雪鹰产卵季节,他来也只是碰碰运气。” 侗林心有些心急:二殿下给大伙出了个难题,鹰卵难求。可殿下昏迷,眼看重华等人也并不能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藏灵果拿去用,这又当如何是好? 可他自己却心里清楚,这君莫离哪有什么山寨祖父,纯属一派胡言。 那么,怎么能不动声色地让重华收下这藏灵果呢? 若按自己的想法,君莫离的东西不用白不用,用了他的东西也就当他是在赔罪了。 想着想着开口道:“重华师兄,这人的祖父只是重病,而他所得之物都剧毒无比,拿回去也是无用,又是我等不可或缺之物。 不如这样,就由我与容哥儿师兄带他下山,等他醒转之后,与他前去寨中看看,这人祖父的病情相信倾药王宗之力。定能护其周全。” 重华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在人家尚是昏迷之时,取了人家用命换来的两件宝物,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江宇豪又道:“重华兄,这人身陷泥沼之时,已经将灵药托付给了侗林,而他性命也是侗林所救,不如就让侗林等他醒来,看看他祖父的情况。” 重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罢,我等先带上灵药回宗门。 侗林、小八,你二人将他送到山下客栈,等他醒来与他一起去山寨,他祖父的事就是药王宗的事。 还有,这两种毒物,虽是对一般人无用,可拿到江湖中也是无价之宝,让他开个价,药王宗定不会亏待了他。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墨色药瓶道:“这里的药物虽说不能起死回生,但于濒临死亡之人,用处极大,拿去给他祖父用。” 又从怀中取出个红色药瓶:“这粒药丸吃上一颗,终生百毒不侵,等他醒后,你让他服下。 还有这枚风火令牌,宗门也仅剩下这一枚,持令牌者,就是宗主本人,也可供他驱使。” 侗林一听,赶紧将递过来的风火令压回重华手心道:“大师兄,这样的酬谢,是不是太过了些。” 重华:“不,理应如此,能救回师父的命,就是宗门的恩人,药王宗最尊贵的生命,全然值得。 再说药王宗本也是救死扶伤为己任,若他想用这东西害人,药王宗也不会应承。” 交代完毕,云承、重华带着一众弟子上路了。 而侗林也背起君莫离下山投宿去了。 侗林没有想到他今日的随口建议,日后为容哥儿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也为主子与君莫离纠缠不清的命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开端。 半月后,重华众人赶到了护国寺。 寺中大批香客来往穿梭,重华几人扮成了香客进了香,在偏院住下。 到了晚上,重华、江家兄弟、云承四人偷偷去了护国寺后山的山洞。 秦沧海老宗主几年下来,除了头发全白了,再没有多大变化。 岁月遗忘了他的年龄,始终不曾在他脸上刻下印记。 洪朝洪暮大师确实老了很多,看来这几年他们过的也不容易。 重华将药灵药拿出来,也将寻药的经过与众人说了。 洪朝洪暮大师除了面露惊喜以外,再无别的表情。 只是秦老宗主陷入沉思,良久不语。 过了盏茶功夫,老宗主问道:“那个青年人真的只说是山寨农人,他的穿着打扮,功夫路数可有破绽?” 江宇豪:“看不出路数,可是他一个农人,武功不俗,见多识广,又有勇有谋。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试问一个农人,谁能入了幻境后就无法走出来,这要有多深的执念。 还有,采了这株草药后被雷电追着劈了半宿,还能毫发无伤。” 江英豪也道:“他将草药交于侗林时,那神情分明是视死如归,如释重负。 我猜想侗林应该是认识他的,只是侗林有那样的身份,却又对首领忠心耿耿,他的事情也只能等首领醒来再定夺了。” 秦沧海道:“本以为若能寻来藏灵果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没想到那孩子入了泥沼,又带回了这变异种的赤练蛇,有了这两种毒物,相信阿音苏醒有望了。” 说着又打开了身边上百个玉盒,有的是灵植,有的是昆虫,有的是动物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 秦沧海道:“这些年寻遍天下,也总算是得了这些机缘。 明日我开始闭关炼药,半个月后去见小阿音,不知容哥儿能不能赶回来。 容小八这孩子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恨不能为阿音以命换命,也是个死心眼的。” 重华道:“八师弟性子倒也沉稳。让师祖惦念了,一会儿弟子传令下去,等那边事了,让他急速返回。” 第250章 君莫离苏醒 秦沧海接着道:“侗林那孩子虽然出身与我等悖逆,但这几年,他对阿音的忠诚,也是天日可鉴。 不如这次也带上他!他这些年为阿音所受的苦,我们都有目共睹。” 重华:“踏雪一直让他照顾,他们的交集颇深。” 秦沧海:“追风踏雪都是极有灵气的马,若侗林心存歹念,踏雪是不会让他触碰的。” 重华接口道:“四年前,送葬队伍走后,他就不见了。 后来我在云巅峰顶找到了他,他喝了三天的酒,酒醒后就想跳崖。 那时他的双眸死气沉沉,毫无半点儿求生的欲望。 若不是我将宗主还有未了之事告知于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活下来的。” 老宗主道:“让小八带他同来,等待了这么多年也不能辜负他。” 昆仑山下。 侗林与容哥儿带君莫离在镇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君莫离只当自己已经身死,魂魄入梦后又来到了那一座荒城。 一片焦土之上,云天音并不难找,这里天地都是一片焦灰的颜色。 城中那个祭台高高耸立,云天音就被钉在祭台的冲天石柱上。 这个祭品不知是要献祭给天神还是阎王,如今就像是献祭失败,城池毁了,无人存活。 而她也永久被困在了这里,走不掉,逃不脱,永生永世受折磨。 云天音依旧日夜挣扎,痛苦不堪。 见有人来了,看不清是谁,只见朦胧中似是一个男子身影。 她气息微弱:“公子,你来了,带我离开。” 君莫离没有说话,走上前去,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 这人曾是敌国少帅,后来是杀师仇人,是别苑小筑的哑奴。 而这几年,却成了与小楼一样的人,成了他的执念。 他曾经怪过侗林的背叛,而今他自己也背叛了杀师之恨,背叛了本心。 侗林曾给他出过主意,让他将那个抢走他一切的人抢回来。 可是他没做到,而且连自己也被抢走了。 这不能怪眼前的小孩,因为人家孩子什么也没做。 君莫离眼角含泪,低低道:“不要怕,我来陪你了,从今以后,上天入地,再也不与你分开。” 说着拭去眼角泪水,拿出腰间短笛吹了起来,笛声悠悠,音律构建出了一处田园美景。 树下老人对弈,千金闺秀荡着秋千,儿童花丛中扑蝶,妇人把玩着手中饰品,青年人擦拭的宝刀即将入鞘。 这里的人们处处洋溢着和平美满的气息,云天音沉浸在眼前的景物中,渐入佳境,合上双目,唇角也渐渐上扬。 她那短暂的一生,铁马冰河,刀光剑影,如同雨夜之花,石上之草,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活着,却从未得过片刻安宁。 这般宁静地过了数日,君莫离只觉得头痛欲裂,口中的笛子再也发不出声音,耳中传来云天音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公子” 眼前浮现出云天音周身撕裂、血肉模糊的身影,可是他却在这时候醒过来了。 此时的他正在盘坐调息,侗林正为他推血过宫,逼出毒血。 容哥儿正在为他施针,助他清醒。 他喉咙间一股腥甜,一口黑血涌了出来。 君莫离此时还心囚梦中,怒道:“为什么叫回我,为什么?我走了他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他该怎么办呀?” 说着已经两眼含泪,却倔强的怎么也不肯让泪水落下。 容哥儿没见过清醒时的君莫离,心说:“我二人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救回来的人莫不是个疯子? 好在人是救活了,管他疯不疯,总算完成任务了,不日就可回去见师父了。 算下来,自己已经有四五年未见师父了,师父几经生死,正处在人生最难的时候,可惜自己竟都不在身边,说起来,这暗卫当的也着实是不合格。 好在寻回了几十株草药,与师父中的毒有帮助,倒也是没辜负了这几年的时光交付。 只是苦了师父,在最艰难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才生生被西齐掠去。” 君莫离思绪逐渐清醒,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他一言不发,只等那二人先开口,才能断定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多少,再做出应变。 过了片刻,侗林道:“公子,你还好!刚醒来时有些头痛是正常的,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又吩咐道:“这样,容师兄,你去楼下要碗粥来,让这位公子先填饱肚子。” 见容哥儿应声而去,才压低声音又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就不怕被挫骨扬灰了?” 君莫离邪魅道:“难道你是把自己的过错全推给本王了? 那些人不是傻子,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要挫骨扬灰也应该是你先来。 那些事都是你亲手做的,就算我是主谋,可我什么都没做。 后来我还洗手作羹照顾了他一个多月。” 说着君莫离笑的奸奸的。 侗林怒道:“无耻,也罢!你那些谎言如今就自圆其说,找个山寨,认个祖父。 我这里有药王宗的灵药,能活死人的那种,让你的人装的像一点儿。 重华师兄对你贡献的两味灵药深感谢意,你可不能提出过格的条件。” 君莫离道:“看来本王亲手养大的护卫已经彻底背叛我了,本殿下好伤心啊! 这人!一伤心就会做出一些精神恍惚的事情,就比如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容哥儿端来了清粥小菜,还配上了两个茶叶蛋。 君莫离看着餐点,又看了看侗林,那表情分明再说:“看看人家是怎么服侍人的,再看看你那一身大爷派头,等人家回到主子身边,你就等着失宠!” 侗林似乎是也感觉到了压力。 好在他只是想陪在主子身边,是当侍从还是当暗卫,自己却从未考虑过。 听说容哥儿以前就是暗卫。 不如等主子醒来让他安排,反正自己的后半生都是打算用来赎罪的,只要主子给他机会,为奴为囚,就算是以命相抵,也是绝无怨言的。 第251章 要等五个月 看君莫离吃的一脸开心,以他对二殿下的了解,这分明就是在算计着什么,而且是已经盘算好了的那种。 侗林心里发毛:“这次一定不能再出半分纰漏,不吃他喝他半分入口之食,看他奸计还如何得逞。” 君莫离在客栈休息了两日。白赚了重华给的解毒灵药和风火令牌。 这天早晨他部署了他的计划,告诉侗林和容哥儿,自己已经无大碍,可以回山寨了。 侗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两天殿下应该是布局好了,只等着他和容哥儿前去走个过场。 也就是与殿下合力为容哥儿演场戏。 这戏一收场,他就可以去见自己的主子了,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四年前,他扮成容哥儿陪在主子身边数月之久,那时主子伤势过重,并没有看出破绽,也没有问起他。 看来是将西齐那段混沌错乱的往事都忘了,那段往事是主子身心无法抹去的伤,也是侗林此生最大的悔,是用命偿也偿还不了的债。 等这次主子醒来,他一定和盘托出,再也不加隐瞒,要杀要剐全由主子处置。 下山的路走了三天,此时已经到了内地。 三人都不言语,容哥儿能用腹语与人交流,可除了云天音,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出声儿。 侗林怕被殿下算计,也从不开口。 君莫离这三日没做别的,就是主动搭讪容哥儿和侗林,活像一个未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看啥都稀奇的那种。 还主动给侗林和容哥儿买了礼物,说是他们族人的规矩,互赠礼物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无奈之下,二人只得解下身上常物与他交换。 三天的行程,不光是人不喜交流,踏雪也是一样,简直就是恨透了君莫离,找机会就想凑上前去踢他一脚。 那不怀好意地盯着君莫离的眼神,怎就那么让人寒心呢! 君莫离敢怒不敢言,只能躲着踏雪,心说:你这匹没良心的畜牲,当年若不是本王好心救你,在无名山你就该滚下山去摔死了,哪还轮得到今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到了第四天早晨,侗林容哥儿二人醒来,却见君莫离的房间门一直没有开,还以为是昨晚睡的晚,还没起来。 推开门才发现门并没有锁,被子已经叠好,桌子上留书一封。 侗林一见正是自家二殿下的字迹无疑,只见上面写的原来昨晚收到寨子中的传讯,祖父已经过世了,他收到消息太晚,不便打扰,连夜赶回去奔丧了。 后面写着:“若有缘,日后相见,再把酒言欢。”还把什么酒言什么欢,这祸害总算的有点自知之明,自己走了。 看到这些,侗林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次自己没有昏睡不醒,容哥儿也与自己同一个房间,没出任何岔子。 看来这次二殿下倒是没再算计什么,还以为他会真的变个祖父出来,没想到他走的这样及时,真是可喜可贺呀! 若不是赶路要紧,都该开两瓶好酒庆祝的。 现在快马兼程,还能赶上与众人会合,一同去见主子。 踏雪脚程快,容哥儿始终是追在侗林后面。 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秦沧海出关前赶到了护国寺。 这晚秦沧海终于出了关,虽然面显疲惫,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道了句:“诸位久等了,老夫也算是幸不辱命,这次炼化了这些毒物,成了十粒药丸,阿音每半个月服下一粒,五个月后定能醒转。 听了这话,每个人都是面露欣喜之色,却只有容哥儿透着几分无法揣摩的神色:五个月,原来还要等五个月,还以为药送回来了人就醒转了呢! 秦沧海见他如此模样,捋着胡须,面带几分高深莫测道:“容哥儿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年火场的废墟中救你出来,就如昨日一般,一转眼就成大人了。时光过的真快。” 却见面具下的双眼充满疏离之感,全然没有感激的情绪体现。 秦老宗主转移话题道:“明天去见阿音,就由我带着侗林和容哥儿前去!洪朝洪暮大师不可离开护国寺,以免露出破绽,被有心人窥破真相。 重华这边药王宗的事务就够你忙了。 英豪、宇豪,这所有人的安全,可就全交给你二人了。” 众人也知道要等云天音醒来,还是半年后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所以还是听从老宗主的安排各安其职。 而眼下也只有侗林和容哥儿算是能闲下来的人。 容哥儿本来的任务是寻药,如今药已制成,理所应当做回他暗卫的身份。 侗林虽任了苍狼营的副首领,但那也是便于行事,他在营中的所有职务都是虚的。 他的首要任务则是成为云天音的侍卫,照顾他的生活。 如今匆匆四载已过,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脸上的喜悦忍也忍不了,藏也藏不住。 翌日后,三人来到云家军所辖的十万大山腹地。 那里处处透露着奇诡之处。 乍看没有路,也许踩着路边的某块儿石头,路就出来了。 眼前是条康庄大道,可是搬动某棵树上的枝杈,路就不见了,再显出来的就是泥沼深潭和一个个梅花桩。 君莫离是在沼泽中吃过亏的。侗林看了仍心有余悸。 再往前走,又到了一条横跨两座山的吊桥之上。 秦老宗主看了半天,面露慈和道:“小阿音还真是学啥像啥,老怪物的奇门遁甲,被她学以致用,险些连我也被拒之门外了。 你们二人,这其中的关窍,我现在教,你们也学不会。不过这吊桥嘛!小的时候教你们玩解九九连环应该还有印象,这吊桥与它差不多。 走三步退两步,再走五步,退四步,然后再走六步,退一步,这是口诀。 每一步都要走到这木板中间稍粗一些的钉子上。” 侗林是个粗人,一听就有些发懵道:“老宗主,不这么走行吗?听起来好难呐。” 秦沧海:“行,不这么走,那你就等着掉下去,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你家主子尽忠了。” 侗林道:“师祖,我这不是出师,是复命。” 说完又带几分腼腆道:“还不知主子肯不肯收留我呢?四年前我是以容师兄的身份出现在主子面前,主子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呢。”说完似有愁苦,面带几分忧伤。 第252章 再见云天音 见侗林模样,容哥儿在旁边给了他一个“没眼看了”的表情。 心说:“看把你狗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见未过门儿的媳妇儿。”想想又觉得有些心酸,狠狠给了侗林一个白眼儿。 老宗主见容哥儿的眼神变化,有了几分了然道:“这是你那主子改良后的机关桥,说破了也很简单,就是这桥下的钢筋全是断开的,往前走是打开了衔接钢筋的锁管,往后退是将钢筋接上,再往前走亦是如此。” 侗林趴在桥上的缝隙往下瞧,果然见到下面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钢管出现,又站起来道:“师祖,这样也行?万一这天桥年久失修,生锈了,不运作了,怎么办?” 老宗主见容哥儿也是一脸探究,不无得意道:“侗林,你那小主子心窍九转,做这些小玩意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玩玩儿罢了!能让你出事吗? 我为何让你每走一步都踩在粗一点儿的钉子上?当你退回来后,再次前进,原来那个孔洞里的钉子已经换了,你若发现在哪里没有钉子出现,自然是无处下脚,还怎么走?” 侗林向下看看,虽然这天桥下面没有云雾缭绕的高度,可是几十丈总还是有的。 几年前他带着云天音跳过崖,失重下那种急速下坠的无力感顿觉萦绕心间,不觉面色有些发白,腿也有些发抖。 秦老宗主对这孩子的事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是勾起了往事道:“知道怎么走了,那就出发。” 过了天堑,又过了几条或狭长或低矮的甬道,又前行了上百里路,眼前豁然开朗。 三人来到一个偌大城市,这里车水马龙,祥和安宁。 城中有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座空旷大殿,建的是宏伟壮观。 这种悬空建筑,侗林与容哥儿从未见过,倒像是画本里的龙宫一般。 三人来到高台大殿之中,厅堂安静,这里并没有守卫。 通过大殿后,里面有个小跨院儿,东西厢房门前都种些花花草草。 正房门前有棵玉兰树正在孕育出满树花苞,有的已经开放,散发着满院幽香。 三人向正屋走去,容哥儿似乎控制不住内心激动,心跳的厉害,同手同脚的走了很远而不自知。 那走路姿势也有几分虚浮,哪里还有习武之人该有的样子,简直像是病汉一般。 他眼圈儿泛红,似是极为难过。 进了室内,不是想象中的一方寒玉床,也不是锦锣幔帐,而是屋中只有一方小几和一张大的出奇的床榻。 床榻上的被褥枕头通通都是孔雀蓝色尚好锦缎织就。 床榻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半大少年,她满头白发,眉头轻蹙,面显苍白之色,连嘴唇也是苍白无血色。 这孩子眉毛浅淡,下巴尖削,半边脸上的修罗印纹失了气血的供养,已经褪成浅红色。 果然是四年未见的云天音。 被子只搭在腹部,旁边还有个四五岁小小孩童向她道:“娘亲乖,该吃药了。姑姑说这药甜甜的,九霄这就喂你。” 说着喝了一小口后,然后吃力地扶起云天音的头,慢慢将药汁渡进了云天音的口中。 这时旁边的珠帘后,南柯边走边道:“九霄,说了你多少次了,莫叫娘亲,要叫师父,记住了吗?” 看到了这一幕,侗林和秦老宗主都瞬间红了眼眶。 只有容哥儿震惊的如五雷轰顶一般。 他看到了谁? 张嫂。 当年雁归楼让客栈临时为萧露荷的儿子找来的乳娘。 还记得当年张嫂家贫,为了让云九霄吃上带药物的母乳,雇下了张嫂,并支付了半年的银两。 而张嫂也狠心撇下自己的孩子不再喂养,一心照顾着云九霄。 张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当年应该等云九霄断奶后就回家的。 小楼当年给她的报酬可是不少,足够他们一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的。 难道她后来又受雇于人照顾云天音? 哪有这么巧的事,在这个世上,云天音可从来不缺照顾的人。 这孩子为什么叫九霄? 为什么唤云天音娘亲,张嫂却让他叫师父? 记得当年小楼是要收九霄做徒弟的,难道小楼真的出事了,将孩子托付给了云天音? 他们是世叔侄关系,若将九霄托付于他也无不可,只是为什么没将孩子交给自己。 是找不到人,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这个人。 以雁归楼对自己的态度,大概是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的。 这时只听侗林道:“南柯,好久不见。” 南柯:“师祖、侗林你们终于来了,还有容哥儿,这些年你们过的好吗?”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容哥儿神情呆愣,内心翻涌,心道:“原来张嫂就是南柯,药王宗苏小佩的弟子,在塞外围剿和沙漠救援中出现过,易容术也是得了云天音真传的。” 雁归楼,云天音。 谁在耍我。 只怪自己当年在西齐乐凰阁事后,被侗林说服,放他们离开,也放弃了云天音这条线索。 若当时能继续跟着,那时就能窥破很多问题。 只是窥破了又能怎样?云天音该受的不该受都受了。 这时珠帘后又出来一个小小孩童道:“九霄,云九霄,风筝修好了,我们出去玩!” 云九霄:“小群,娘亲的药还没吃完,爷爷和师兄他们来了,我要陪着娘亲醒来。” 其实云天音的药并不是甜甜的,而是苦的出奇,那小小的汤盅只有那么一点点药,却是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苦味儿。 难为这孩子还能亲口为云天音哺药。 侗林过去抱起云九霄道:“你是主子的弟子,你叫云九霄对吗?” 云九霄:“我叫云九霄,你是娘亲的人吗?” 侗林:“我是主子的侍从。” 容哥儿心说:“什么叫娘亲的人?难不成这小屁孩儿还打算叫爹爹不成。”只是自己苦于无法接口,只得作罢。 云九霄抓抓头发不解道:“侍从是什么,难道不像八师兄一样,都是娘亲的人?”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容哥儿。 这时听南柯道:“侗林有所不知,这孩子原是宗主早年间游历时所救,收做了弟子,只是这几年宗主一直未醒,九霄就跟着我们了” 第253章 识破身份 听了这话,容哥儿心中五味杂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他问过雁归楼,萧夫人明明恨极了云县令,为何还要为九霄取回云姓? 当时就算是取萧姓也是无可厚非的。 雁归楼当时语气淡淡,未加解释,只说了句他会喜欢。 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不是云县令的云,而是云家军的云,也就是他云天音的云。 可这未免太离奇,离奇的让他无法接受。 没错,自从君莫离在客栈留书出走后,他就派人抓了真正的容哥儿,而自己则假扮成容哥儿混了进来。 这件事他做的可算是天衣无缝,光是驯服容哥儿的马就训了半宿。 容哥儿身有残疾,终日不语,假扮他比较容易。 只是瞒得过侗林,瞒不过踏雪,他故意与踏雪保持距离,让那哑巴马无从提醒。 可是今天,这如同炸雷一般的信息,轰的他措手不及,简直颠覆人生。 雁归楼怎么可能是云天音。 一个四十多岁老男人,声音粗犷,说话还时不时捋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虽身材矮小,却也身宽体胖,张口闭口让人叫他前辈,与沈老夫人那样的人平辈论交。 这人相貌也是平平无奇,圆脸琼鼻,腮边还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顶着一双圆圆的猫咪一般的眼睛。 善良的在与人搏命时,还不忘护持弱小的敌人。 医术更是神奇的能让死人生孩子。 而云天音柳眉杏目,上额饱满,下颚尖尖,若没有那修罗印纹,可堪称世间最美的人。 美的雌雄莫辨,令人窒息。 最主要的是他杀人如麻,战场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如今,四年过去了,江湖上依旧有关于他的传说。 而雁归楼,如同昙花一现,来去匆匆,现在早已淹没在了万丈红尘中。 再想想,云天音、雁归楼都曾说过他是师门第十七代掌门人。 其实答案当年就揭晓了,只是自己被这个孩子两世为人的经历和那滔天的杀师之恨蒙蔽了双目,两人仇深似海,他能接受雁归楼是世上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云天音。 当年也曾几度怀疑,还查了两个人的三代宗亲,终是心存侥幸,闭目塞听。 而那时,雁归楼尽管也轰轰烈烈破获几桩大案,可终究抵不过云天音后来者居上。 现在江湖上几乎已经没了雁归楼的传说。 不对,易容,云天音是千面郎君的徒弟,又是胜于千面郎君的存在,那当年他所见到的雁归楼,其实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人? 君莫离心中苦涩。 他当年与雁归楼一起厮混了半年之久,那时他被太子党一路追杀,日子过得寡淡无味。 自从遇到了雁归楼,看到了他那一身好本事和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被深深地吸引了。 也为那青葱寡淡的岁月平添了几许乐趣。 那段岁月,他已当做生命一样珍视,否则,又怎会满世界的寻找雁归楼,又怎会将云天音迫害的如此之惨。 老天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如今他想寻之人是他最不敢面对之人。 而在云天音心里,或许并未留下他哪怕一丝一毫的记忆,否则怎会割舍的那么干脆。 云天音,你骗的我好苦。 秦沧海为云天音探了半天的脉,却只得摇了摇头道:“阿音的脉息已经探不到了,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惊扰了情绪?” 南柯:“怎会,怎么会这样?一个多月前,有一天宗主突然唇角流出了血,也有了这皱眉的表情,后来再吃药就更费劲了。” 君莫离听了心下骇然,一个多月前,那正是自己在客栈中。被容哥儿针灸扎醒,他当时就感觉云天音那声公子叫的凄厉,显然是受了内伤。 之后无论自己再怎么入梦,也没找到那座荒城,即使给自己用了南柯乡也不能办到。 如今来到这里,也算是找到了梦儿开始的地方。 表面看来,云天音躺在这锦被罗榻之上并未受苦,可是他灵魂被肉体囚禁,钉在那高台之上,日夜受折磨,四年之久早已是油尽灯枯之际。 想到这些,不知不觉拿起腰间短笛,安静的吹了起来。 这些年他也研究了云天音曾弹奏的琴谱,虽与名家不同,但是更能深入人心。 而他自创出的乐谱,笛声中加了些许内力,自有安抚功效。 他的笛声悠扬,构建出一幅山川美景,人们安乐祥和居于其中。 山中有雄狮猛虎,豺狼豹子之类大型猛兽,可是他们都乖顺的如同绵羊一般。 其中一个少年骑在猛虎背上游玩儿,揽略这大好河山。 身后百兽跟随,身前百兽朝拜。 这里没有流民,没有灾荒,没有杀戮,有的只是海清河晏,永享太平,这就够了。 云天音毕生所付出的,云家军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太平盛世。 君莫离同当年的云天音一样,不用曲谱,意境自在心中,懂的人自己能感受得到。 不懂的人隔离在曲意之外,表达的再好也是此路不通。 这一曲终了,已经是半夜时分。 云九霄睡在了云天音的身边,秦老宗主与侗林去为云天音准备明天吃药后的药浴了。 南柯抓着云天音的手低低的诉说:“宗主,南柯知道你这几年过的不容易,也知道你几年前就想离开了,是我们太自私,抓着你的一缕残魂不放。 明天听太师父的话,努力些,坚强些,好好配合药物治疗,争取早日醒过来。 我知道你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再没有牵挂,可是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药王宗、云家军,这些人都是你的家人。 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 太师祖说了,若是助您离开,必须肢解身体,或是动用火刑。 你说我们这些人,谁能下得去手?” 南柯擦了擦眼泪:“宗主,阿音,听太师父的话,别再挣扎,要坚强,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我们真的不能助你离开。” 君莫离闻言心道:“这秦老宗主果然医术了得,云天音的异状早已经被诊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这解脱之法也确实无人能办到,若此番药物无效,自己又能替他做些什么。 好悔,当年为什么不听侗林的,等秦勤到来。” 第254章 治疗 替云九霄掖了掖被角,示意南柯可以回去休息了。 南柯与君莫离打了个无言的招呼后退了下去。 君莫离还是不死心,翻开云九霄衣襟,果然找到了当年萧露荷的紫罗兰玉坠。 上面不光有雁归楼当年刻下的娟秀小字,云九霄的名字,还有云九霄的生辰。 小楼做事向来心思缜密,想来君莫离当年所见的玉佩还没有刻完。 看到玉坠儿,君莫离彻底死心了,不得不相信,雁归楼就是云天音,小楼就是大梁国声名显赫的天音世子,如今的镇北王,西北军主帅。 即使他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也由不得他不信。 小楼,你怎么可以是云天音,你怎么可以这么优秀。 你这样完美,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留你在身边,我又该怎么与你去浪迹天涯。 你们为什么要是一个人,我该怎么面对你。 耳边又想起侗林那句:“他日雁归楼归来,又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室内显得大而空旷,装饰也尽显豪奢。 没有烛火,用来照明的依旧是八角柱上的几颗硕大的夜明珠。 整个房间被夜明珠柔和的光平添了几许暖意。 云天音身着大红阎王嫁衣。躺在床上,安安静静。 君莫离坐着床头矮凳,用手描摹着云天音的眉眼,描摹着她的双唇。 拾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她的手背,眼泪扑簌簌落个不停,打湿了自己的心,也打湿了云天音的手。 这手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让人看了心疼。 君莫离看了半天,依旧是不能在这副身体上找出雁归楼的影子。 但这副身体他并不陌生,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将自己的灵药渡给了云天音,救他性命。 后来云天音中毒严重,半梦半醒间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进食困难,他也曾为他洗手做羹汤,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君莫离将云天音身体轻轻扶起,锁骨上的浴火凤凰早已不见,露出那哑奴二字,刺的君莫离不敢直视。 想起当年那火红的烙钳,怎么下得了手,那可是小楼呀!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烙在自己身上。 穿透肩胛的伤更使他心碎。 回想当年,他去了大梁,朝见了老梁皇。 出宫后几日走访,找到了沈耀祖的住处,当晚就将沈耀祖绑了,亲手将那人削成人棍,扔进了兽笼,成了大梁至今也无法告破的悬案。 当时只觉解气,现在想来,堂堂暗夜之主,怎就那么一点点手段,怎能让那人死的那般容易。 君莫离,你太弱了。 再看看小楼手腕,当年的荧火骷髅头图案早已不见,替代它的是被铁链磨伤后留下的丑陋疤痕。 君莫离淡淡道:“小楼,你说你藏了多少秘密? 你本如天上明月,从小所拥有的是这世间凡夫俗子几辈子也求不来,挣不到的富贵权势。 可这滔天的富贵权势,却是要你的命来承载。 天音,你知道吗?我并不想你成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童,虽然你所做的事。并没有错,可你那么善良,连围攻你的敌人都想保下,我真不敢想象你杀人过后,心会有多痛。” 君莫离声音暗哑低沉:“天音、小楼,听我的话,明天好好配合治疗,再痛苦也不要挣扎,一定要忍下来,知道吗?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等你醒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以后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不会让你再沾半点儿鲜血。 小楼,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能听见的对吗? 记得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千万千万,别放弃,好吗?” 说完,似又想起了什么,挽起了云天音的衣袖,果然见他的手腕上有个红点。 若不知内情,只当这是一个寻常的红痣。 他又看了看云天音的脚踝、肩胛、前额。 果然,他梦中所见,云天音被打下木钉的地方都有一个红痣。 他的身上这样的红痣还有很多,甚至连嘴里都有一颗。 君莫离忿忿道:“国师,你这蛊虫当真用的出神入化,但若小楼没有生机,任你有千般蛊,万般毒,也留他不住。” 第二天一早。南柯帮云天音喂下了第一粒药丸,除去了她身上的大红阎王嫁衣,只着白色里衣放入浴桶中。 云天音刚开始并没有反应,浑然在梦中。 可是就在泡浴的最后一个时辰,她渐渐眉头紧锁,唇角也溢出血来,南柯一时慌了神,急道:“宗主,宗主坚持住,听话,一定要坚持下来,知道吗?” 云九霄赶紧拿出帕子去擦云天音的嘴角,声音带着几分哭腔道:“娘亲乖,娘亲你听话,娘亲乖,娘亲你听话,咱们再泡一小会儿就好。一会儿九霄就搂你睡觉,一会儿就不痛了,好不好,好不好?” 这时屋外响起了笛声,似是穿破苍穹而来。 带来阵阵的和风细雨,春风化物一般。 云天音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这一天的治疗也即将过去。 可这才只是一个刚刚开始。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转眼间,五个月的疗程即将结束。 从开始时的冰雪消融,到现在已经是炎炎夏日了。 高台下面依旧是车水马龙,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好不喧嚣。 远处山间水雾蒸腾,这里自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处。 云天音长睡不醒,她的身高相貌依旧是当初无名山上被君莫离带回去的半大少年。 甚至这几年未曾进食,比起当初清减了不知多少。 而君莫离几个月的心力憔悴,也让他眉宇间染上了几许解不开的忧愁。 今天是最后一次进药,也是最后一次药浴,云天音能不能醒来,也就在停药后的三天之内。 若三天之内无法醒转,再想醒来已是终生无望。 到那时,秦沧海也无他法,只能助他解脱,到那时或是肢解肉身。或是火化肉身,哪种选择都会让人痛断肝肠。 吃了药后,泡进了浴桶中,云天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就在出浴时,房间里传出南柯凄厉的喊声:“师祖” 紧接着云九霄嚎啕大哭起来:“娘亲不要死,不要死,娘亲乖,娘亲不要离开九霄。” 外面秦沧海、侗林、君莫离众人也齐齐奔来。 第255章 苏醒 众人匆匆赶了进来,只见云天音中衣上、地上、浴桶上到处都是血,好似已将一腔热血全部倾倒出体外。 秦沧海上前探脉,只觉得几个月来刚刚探到的一点脉息已不存在,赶紧为她施了几针,又急道:“赶紧为她换上阎王嫁衣,毒发了。” 几人都退出房间,等再入房间时,云天音毒发猛烈,衣服已经被全部染透,就连满头白发也成了淡淡红色。 房间里冷香浓郁,这孩子,这十殿阎罗,到了这般境况还在福泽众人。 君莫离吹起长笛,将内力全部灌入其中,可是他心中苦涩,再也构建不出山水田园的人间美景,心念急迫又别无他法。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做法,将半瓶南柯乡全部纳入口中。 随后,半梦半醒间吹起了长笛。 笛音渐入佳境后,他面前果然出现了那座荒城。 此时的荒城已经不再平静,倾斜的大地如同海浪翻滚,山川倒挂,海水倒流,巨浪滔天向祭台涌来。 头顶天幕也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红彤彤的岩浆从天上倒下,直直泼向祭台。 天被染成了腥红色,又映照出了地上的焦灰。 黑红相间的天幕让人见了肝胆俱裂。 灰黑的地上也映射出天空的腥红。 荒城已经彻底成了熔炉,要熔尽世间的一切。 要收了这未献祭成功的祭品。 此时的云天音神情痛苦,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但看到君莫离后他的口型,似是在说:“公子,快走,快走啊!” 君莫离哪能离去,可也不知道该怎么救她,但他知道上次自己的离开已然令云天音受了重伤。 若这次自己离开,估计他也就大限将至。 君莫离将她狠狠搂入怀中,双唇轻吻着她的额头道:“小楼,别怕,是我对不起你,我找了你很久,却把你伤成这样。 今天我终于如愿,来陪你了。 小楼,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若不能渡你上这忘川河岸,就陪你一同黄泉地府闯一遭。 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重新来过。 今日我来应这誓言了。 以前是我眼盲心瞎,没看出你与天音是同一个人。 小楼,别再挣扎,我来想办法,一定带你回家,不要怕,我来想办法。” 众人知道容哥儿最近有些诡异,能用笛声稳住云天音的心神。 而三天前,云天音十殿阎罗再次毒发,情况凶险。 容哥儿刚吹几个杂乱无章的音节后,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盘膝而坐,手持长笛,做着吹笛的动作,可是再也没有发出半个音符。 而云天音也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一连三天过去,到了第四天早晨,超了时限,二人都还没有醒来,众人已经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到了中午时分,云天音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充满了朦胧水雾,口中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有些心急,急得眼睛都红了,眼泪扑簌簌落个不停。 旁边众人见她这样,也都急的不知所措。却无人能懂她的意思。 她的四肢很僵硬,尽管几年来南柯每日都为她做着按摩,可中毒后的身体自是与常人不同。 她似乎在屋中寻找着什么,可是几年前她的眼睛就盲了,后来也是给自己下了猛药,才找回了一点微弱的光亮,看什么都一片白雾茫茫。 她知道这三天来,一直有个人叫她小楼,那男子想尽了办法救她出来。 最后也是用了最简单最笨拙的办法才放她自由。 那个人徒手拆了祭台上的天柱,是将天柱一寸寸拆开,让钉在她身上的钉子无所依附,才将她解救下来。 她虽眼睛看不清,却能听见那人声音低沉有力,唤她小楼,唤她天音。 那个人双手磨得鲜血淋漓,却不肯停下来。 后来即将拔出最后一根木钉时,天柱塌了,那个人推了她一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离开。 当她再想回去救那人时,看到那人被巨石砸中,口吐鲜血,不知是死是活。 而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清醒了。 这可怎么办,那个人怎么样了,谁能告诉她。 无数个不分晨昏的日夜慢慢熬过来,原以为此生最大的执念就是逃离,没想到逃离的代价太大了,她想要回去,可那地方没有路。活人去不到那地方。 忽然,旁边侗林大喊一声:“容哥儿” 而后见容哥儿口吐鲜血,身体也缓缓倒下。 几人将容哥儿抬回他自己的房间。 秦老宗主给他把脉后,发现他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赶紧给他服了药物。 云天音刚醒来后全身基本瘫痪,衣食住行全无自理能力,又经历天柱倒塌之事,身心受创。 但这样的经历又怎能说与旁人知晓,几年前她疯过,若现在说出梦中的一切,又会引来多少人担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她长达数年的刑狱,和一个男人的舍命相救才有今天。 本来经过这一场大难不死。娇弱几天也没什么,有南柯和九霄二人帮忙,她当几天混吃等死的米虫有什么不好? 而且受了几年的酷刑,她娇养几天怎么了。 可气就气在身后的容哥儿,吃喝穿戴几乎不让别人经手。 云天音以前就很厌食,经过这几年更是身体僵化的不行,对食物偿不出多少滋味,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可是每次她只要一推开饭食,容哥儿就会亲自下厨,菜肴、汤水、甜点、端上满满一桌,还示意她每样只尝一小口就行。 若是哪道菜没尝到,就会用那委屈巴巴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好似她亏欠了人家什么一样。 虽然这人跟了自己几年了,可是整天被一个冷面杀神像照顾婴孩儿一般看顾,谁能受得了,就问你谁能受得了! 云天音不懂,明明几年前的容哥儿从来都对她言听计从的,哪敢忤逆半分。 怎么几年后就让人有种奴大欺主的感觉了。 她本想调开容哥儿,若论听话还是侗林好,自己可以说一不二,还不用每天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被人抱着去这去那。 可是每次一提出来,侗林都会被安排了别的活计。 她就不明白了,容哥儿只是她的弟子,这徒弟,难道是想欺师吗? 而侗林才是她的侍从,可这侍从怎么对容哥儿那般言听计从,难道就因为侗林曾经犯下过大错? 可自己已经没了那段记忆,早就不在乎了,何以侗林还是不能释怀。 第256章 没了雁归楼的影子 后来云天音被逼的实在无法,索性也不扮柔弱了,开始每日运功调息。 渐渐地身体有了知觉,渐渐地有了行动能力,也才终于逃出了容哥儿的魔爪,真是可喜可贺。 她以前的内力全是别人强行灌入的,虽然已经融入进了自身骨血,但经过十殿阎罗几年的摧折,要再重新练回来也是不容易。 君莫离见她每日刻苦练功,终日里不发一言,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几日后,为庆祝她苏醒,归云城中心广场上大摆筵席。 人很多,席间又不让喝酒,她谎称身体疲乏,提前退席了。 然后带着君莫离和侗林来到李大娘的酒窖,将里面的好酒扫荡一空,搬回了自己的住处后,还委屈地说:“李大娘这酒,还说是为庆祝本王康复才酿的,可是一滴都没给本王喝。 要是再办两次这样的酒宴,这酒本王还真就偿不到了。 来!今天得此佳酿,你主子我甚是高兴,咱们三人一醉方休,说着一仰头,半壶酒下肚。” 侗林想拦,但他向来以主子命侍从,见主子今天高兴也不忍。 却见容哥儿一把夺过云天音正喝着的酒坛,随后头一仰,直接干了。 又将一杯清茶递给了云天音,意思不言而喻。 云天音气的暴跳如雷,发誓要撤了容哥儿的职。 君莫离见他像只炸了毛的猫,眼角难掩笑意,这时的云天音就是雁归楼没错。 贪玩跳脱,也从不加掩饰自己的内心,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这样情绪外露。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到夏末秋初,几个月过去。 高高的山岗上,桦树、杨树叶子都褪成了金黄色,祚树的叶子也映出了满山火红。 松鼠、桦鼠、田鼠、竹鼠、刺猬,这些小家伙昼夜不停地往自己的洞里搬着榛子、松子、橡子之类的野果。 田间的农人收玉米,收荞麦,收大豆,收各种五谷杂粮,忙的热火朝天。 一头猛虎却悠闲自在地穿行在山岭间。 猛虎背上骑着一个白发少年,她身材纤细,目光灼灼。 那满头白发站起身来已经脱地了,骑在虎背上只得高高挽起,用巾帕包裹。 可是身后的容哥儿,明明数年前梳头还是挺有两下子的,这会却是手艺退步的不行。 不是左歪就是右偏,将云天音这满头白发装扮的简直没眼看。 跟在猛虎身后是一头狮子,背上驮着君莫离假扮的容哥儿。 那人身材高大健硕,一身黑衣,脸上戴着狼头面具,看上去极其恐怖。 他二人一狮一虎经常山中嬉戏,君莫离不能说话,云天音不想说话,四野沉寂,静享安乐时光。 云天音在山间玩了一天,连午饭都是大猫撵了只兔子解决的。 对了,所谓的大猫就是她的坐骑,一只大老虎,可是在她面前温顺的像只大猫一般,也就直接叫大猫了。 吃了山间的酸枣,核桃,山楂、榛子,喝到了山林里的泉水,炖了树林里风干的木耳,蘑菇,又烤了野兔。 这种安逸的生活已经几年不曾有过了,不自觉让君莫离想起数年前在御剑山庄的日子。 隔了几载春秋,恍若隔世,更可悲的是云天音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段过往,他多次提及却是不能令她想起半分。 云天音躺在树下,手里把玩着爬上爬下的蚂蚁,想着往事出神,君莫离则是坐在旁边,单手托腮看着她发呆。 这就是他的毕生好友雁归楼,那个天老大,我老二的雁归楼。 也是那个山中修行无岁月的老男人雁归楼。 君莫离想想这小楼真是骗的自己好苦,从出身到相貌到声音,还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就连现在已经确认此人身份了,还是不能将这二人混为一体,他们真的没有共同之处。 果然是好大的本事,将他这个西齐皇子骗的团团转,也给云天音带来了永远也抚不平的伤。 二人相对无言,都在回想往事。 云天音想到了乌查木族血流成河,那个小小孩童查克看待自己时那恶毒的眼睛。 想到了被迫与西齐交战,父帅身死。 当着众将士的面喝了李国忠的血,震慑的三军将士无人敢出声。 这当真是食其肉寝其皮了,虽然当时所行之事太过狠戾,但若重来一次,她也从不后悔那样做。 他们实在该杀,若然不是自己情绪失控疯魔了,当时就算是拉起云家军踏平西齐又如何。 这天下太平,又怎比得过父亲白头到老。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也经常回想,甚至是被困祭天台时都再想,踏雪为她采来野果,挖了坟冢。 记忆终止在云巅之上与西齐国师一战,从那以后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种感觉,无边的疼痛,灰蒙蒙的天空,焦灰的城池,冰冷的祭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煎熬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无数的痛苦,无数的苦难堆积过来。 醒来数月有余,可仍是心被梦囚,不得解脱,每夜缠绵荒城,晨起时,总是有种刚从坟墓里爬回人间的感觉。 这回忆太过苦涩,不经意间眼角泛泪,赶紧将眼睛闭上。 尽管身边只有一个粗枝大叶的容哥儿,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转眼夕阳西下,天空发红又发黑,映的远山赤色褪去,变成了泼墨画作。 山林间鸟叫虫鸣。百兽齐吼,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深山野林中,有几分苍凉之感。 君莫离看着旁边睡熟的云天音。 他变了,变得冷漠沉寂,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致。 他不知道云天音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小楼不是这样的。 面带死气,不欲求生,相信云天音也不是这样的。 云天音文韬武略,六艺皆精,他的医术、易容术、奇门遁甲样样手段通天,可不是眼前这个没了斗志,没了生机的人能做到的。 君莫离知他这些年过的苦,想帮他脱离苦海。可是面对油盐不进的人还能怎么办? 无论是喜怒哀乐,都勾不起这人太多兴致。 若说有情绪变化,大概也只是面对云九霄的时候,他已为云九霄开蒙了医术,毒术,武学。 第257章 岁月静好 云九霄是个上劲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看着孩子学的吃力,云天音会眼圈儿泛红。 看着孩子刻苦努力,也会高兴的什么似的,甚至有时候犒劳弟子,她会亲自下厨,只是她的味觉、嗅觉受损过,做出的东西并不好吃。 可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饭菜九霄都能吃的香甜。 唯独令云天音不满的就是九霄从来不叫她师父,张口闭口娘亲,多次让她改口也不改,还说长的漂亮的就是娘亲,这都是什么歪理? 何况云天音半张脸顶着神憎鬼厌的修罗印纹怎么能与好看扯上关系? 但九霄可不管这些,他从记事起,这张脸就一直陪着他,姑姑说等这个人睡醒了,就会教他很多本事。 能这么对他好的,这个人一定就是娘亲了。 就像姑姑与卓小群,不听话时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可是会一直对他好。 卓小群有娘亲,他没有,那怎么可以,赖也要赖回一个娘亲来。 那时候云九霄就已经下定决心,赖上云天音了,每日同吃同睡,精心照顾。 等云天音醒来,他发现果真与他想象的一样,云天音真的对他很好很好,会给他做吃的,尽管笨手笨脚的,经常烫伤自己。 还会给他做衣服,尽管衣服做的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修改几回。 尽管针缝间还藏着云天音扎伤手指流出的血,那血香香的,云九霄也喜欢那血的味道,却又心疼娘亲的手指。 可云天音每次都把衣服洗干净了才给他穿,说穿带血的衣服不吉利。 云九霄听说娘亲杀过很多很多的坏人,满手鲜血,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身上穿的那件红衣就是用血染成的。 娘亲的血怎么能不吉利?若是不吉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要抢她的血,夺她的衣裳? 云九霄这样的亲昵,却让君莫离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当年的何冬冬,如今的云九霄,果然小孩子都是来给他添堵的。 想想也没办法,当年的何冬冬他可以与之互掐。 而今的云九霄,自己也曾拿他当儿子看待,更何况若掐狠了,自己有可能就会被云天音赶走。 这偷来的身份实在不敢挥霍,无奈只能将云天音做给九霄的饭食劫下一半自己吃掉,虽然不好吃,也算是补偿了! 明月高悬,云天音一直没醒来,她虽然勤加练功,可是身体依然虚弱,总会在什么事情做到一半儿就睡过去。 熟睡的时间也很长,熟睡之后几乎是雷打不动。 君莫离将她抱在怀中,隔离了地上的潮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脸宠溺与满足。 这就是他寻找了那么久的小楼,也是逃离妓馆后将他的心摘走的云天音,那个让他牵挂了四年的少年。 君莫离发誓,以后一定要护他周全,无论外面再大的风雨,都不许沾湿他的袍角,自己最灰暗的那段人生,是小楼为他添足了色彩。今生今世,他再也不许那色彩褪去。 云天音开始时睡得安稳,可是到后来开始额头见汗,人也显得绵软无力,眉头紧锁,呈现痛苦之色,口中断断续续发出梦呓。 君莫离听了半天,听出了几个字:“阿娘,回家。” “父帅小心。” “兄长回家。” 君莫离不知他梦到了什么,总归不是好梦。 他挽起云天音的手腕,不觉心凉,只见云天音手腕上的红痣还在,不光还在,似乎比以前更艳丽了,也大了一些。 原来云天音清醒这半年依旧每夜受那蛊虫禁锢,难怪他的脸上毫无半点生机。 教云九霄习武习医也那么严厉,竟是他还没有摆脱蛊毒的控制,或许哪一天再次倒下也说不定。 “国师,你个老匹夫,你最好一辈子都躲在鼠洞里不出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君莫离恨恨地想着。 看了眼不远处那一狮一虎,想想云天音给它们取的名字,怎就不如那匹马名字好听。 小楼,这么威武霸气的百兽之王,取名时你走心了吗? “大猫、阿福,你们俩过来。” 语毕,那两兽儿低着头缓缓走来,他们似乎知道云天音睡熟了,剩下的这个脾气大,不好惹。 见那两兽趴卧在地,将怀中的云天音放在了他们身上。 虽然知道云天音的衣服能御寒保暖。还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然后持起长笛轻轻的吹起。 一夜过去,天亮了,云天音慢慢醒来,听着耳边笛声,只觉得轻松,很久没这么一夜好眠了。 她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身下两兽道:“大猫,阿福,辛苦你们了,今天想去哪里玩儿,要不咱们回村怎么样?”说着捋了捋虎须,又给狮子阿福顺了顺被压趴下的长毛,在两兽身上打了个滚。 君莫离为她这个小动作,不觉看呆了。 是了,多年前自己劫持了小楼,他刚醒来时也是这副迷茫的表情,无端地让人爱极了。 那两兽见她醒来也露出了娇憨的表情! 云天音朝容哥儿道:“要不咱们回村儿,看看侗林他们忙的怎么样了,也去帮帮忙。” 这两人两兽还未进村,就先去了农田。 那里的农人有伤残的兵卒,退伍的战士,也有兵丁将士的家属。 说起来,这里就是云天音的后备力量,出产着供应云家军的粮草补给、棉麻衣物等。 小商小贩每日沿街叫卖,其实也是讨个欢愉罢了。 包子、馒头、冰糖葫芦、年糕、糖人儿,别看那些大汉每日叫的卖力,其实转眼间就送给街边孩童了。 还有那扮作远方货郎的,卖些胭脂水粉,金银玉饰,各种钗环的,其实是相中了谁家的姐儿,先假意接触,之后若两人都没意见就可以上门儿提亲了。 整个城池的民众亦真亦假,但是有一件事绝对比真金还真,那就是他们的元帅,云家军的军魂,是他们全部的信仰。 云天音经过昨晚的一夜好眠,到底是少年心性,玩心过重,见农人忙的热火朝天,抢着下田帮忙。 一会儿就弄得满头是汗,满手脏污。 也让君莫离见到了另一面的她。 第258章 秋收 谁能想到云天音十六岁的年龄,十二岁的身体,做起农活来竟是那么轻车熟路,只见她手影翻飞,身前的大豆渐渐码成身后的豆铺,镰刀已经使成了残影。 身后的君莫离则完全不通门路,手中的镰刀如同棒槌,一会戳在地上带出大豆的根系,一会又下手太高了,留下地上七八个豆荚。 几番折腾不得要领,直接来砍的,豆荚炸裂,豆子铺了一地的黄。 只一会时间就将他这个一国皇子,堂堂的武学高手折腾得腰酸背痛,汗流浃背。 再抬头,前面的云天音与几个老农比赛正欢,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这时上来一位大嫂道:“容哥儿,几年没干农活,都忘了!你以前可是带队与阿音打擂台的。”说着将一个水囊递了过来。 君莫离没想到容哥儿干农活原是一把好手,生怕自己露出破绽,赶紧错开了大嫂的目光。 许久后,长长的地垄上出现了几十个小黑点。 随着小黑点的渐渐扩大,人也到了近前。 这一次无疑是云天音赢了,早早地将大豆割到了君莫离跟前。 再看君莫离身后,半天时间也不过割出百米远距离,还弄炸了一地的豆荚。 而另一队带队的换成了侗林。 虽然刚刚那大嫂干活的速度比君莫离快多了,无奈侗林也是新学手,历尽千辛万苦,最终还是输了个心服口服。 这时云舒带着一众千机营弟兄远远赶来,见云天音也在,赶紧将背上的食物拿出来。 而侗林那输家比云天音这赢家还高兴,亲手给云天音奉上白梨、香茗、糕饼之类,摆满了一小桌。 这云舒,君莫离也算熟悉,第一次遇见小楼时,那丫头就在场,侗林还曾说这女孩有点意思。 想起往事,不由看了看傻小子侗林。 只见侗林那傻憨此时手里正捏着一方白帕子,不知所措。黑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 君莫离苦于自己不能说话,正不知如何帮帮侗林那傻缺玩意儿! 就听云天音道:“侗林,愣着干嘛!还不帮小舒擦擦汗,荒山野地的,女孩子出了汗可是会着凉的。” 侗林听得一时愣住,他家主子怎就这般善解人意,感觉自己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云舒倒是没想太多,她怕汗水落在糕饼上,朝侗林转过脸去,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看到这些,想起云天音刚刚说的话,也怕云天音被汗水湿透会生病,可是容哥儿不习惯带帕子,君莫离只好用自己的衣袖给云天音擦擦额头。 大伙吃喝一阵,第二局再次开始了。 君莫离心知云天音身体有恙,本不想让他太过劳累,无奈这人小孩子心性,脾气一上来,凡事总想争个第一,只得朝侗林一个白眼翻上天去。 鉴于强弱搭配,这次云天音的搭档依旧是君莫离,而侗林的搭档则换成了刚刚为大伙送来茶水糕饼的云舒。 云天音本不在乎君莫离活计干的多少,反正那对组合一个曾是皇子侍卫,另一个则是大家闺秀。 别说割豆子,平日里都是苗草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至于比赛,有她一个人足矣! 可是君莫离不想她太过劳累,硬是抓着她的镰刀,大有你不教我就别干活的架势。 云天音见身旁众人镰刀舞的飞快,都已经远去,留下一铺铺黄豆。 只得耐心道:“容哥儿,到底是师父失忆了,还是徒弟失忆了,来,看好了,就教这一遍,学不会以后就找别人拜师去。 嗯!看清楚了,刀放在最下面的豆荚底下,这样割断后不会留下猫耳朵。 然后左手抓着豆枝向前折,对,就是这样。 是折断了,不是割断的,来!再试一次,很好。” 君莫离第一次就学会了,但他依旧显出几分笨拙,让云天音一遍一遍地教着。 不得不说云天音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师父,无论遇上多么蠢笨的徒弟都不会发脾气。 君莫离也没想到他终于拜师了,而且学的还是割豆子,几年后想起这段过往依旧感觉温馨。 被君莫离缠磨了太久,云天音终是体力不支,困意上来,渐渐睡去。 大猫和阿福见主人睡了,赶紧跑了过来。 君莫离将云天音放在它们身上,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云天音身上。 然后放心地去割豆子了。 这场比试,云天音临时掉队,君莫离刚刚出师,侗林又是在美人面前急于表现。 云天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输了,输了比赛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次比赛的彩头却是李大娘父亲亲手酿的女儿红。 想想李大娘父亲那可是曾经的酒仙,再想想李大娘的岁数,她的女儿红,几十年的老酒,想想都心疼:“容哥儿这败家子,干的都是他娘的什么事,贼特么缺德。”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面上还不能显出不悦,实在是难为人了。 山庄里这群人虽敬她神明一般,但并不疏离。 看待她如同看待自家的孩子,见她穿梭众人之间,一众人笑的满脸慈祥。 这时一个老汉压低声音道:“云帅,我老汉带了点儿好东西,可比那李大娘的还够劲儿,还够品级,你走时去我的衣服下面取了,偷偷带走。” 云天音一听,想必是她偷李大娘酒的事,在归云城里传遍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传到这山村来了。 不过一听还有极品的佳酿等着自己,也不气了。 与那老汉勾肩搭背道:“王大伯,还是你够意思,这些人中,我一见你就是那最憨厚老实的一个,怎么样,想要点儿什么,要么我让宇豪在外面给你拐个婆娘回来如何?” 那老汉道:“别,别别,云帅,这个咱可消受不起,我卖了三个月的糖人,拐了苍狼营一个小姑娘给我当孙女,那孩子的父亲生前待我不错,这孩子我也喜欢。 现在正在家里学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呢,这以后哇,我王家就能出个玲珑将军喽!” 第259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一 王老汉说着还一脸得意,那表情分明是:“怎么样,我厉害,快夸我呀!” 云天音的二娘,上官玲珑将军,相貌英气逼人,武功出神入化,曾经风靡一时,若非是遭了算计,早早离去,她在军中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任驰骋,只是可惜! 想到这些,云天音假意发怒,一手沉王老汉的肩,一手掐他的脖子道:“好哇!你这老头,刚才还说你憨厚老实,结果你拐子当的,都拐到老子头上来了,说,用了多少糖人儿把小姑娘拐走的。” 那老汉也假装惧怕,急急回答:“不少了,不少了,整整三个月,每个孩子一个糖人儿,那段时间我老汉熬糖熬的,胳膊险些断了。” 云天音再次发怒道:“才三个月,想不到我苍狼营的后备力量这么简单就给你挖走了。 那从今往后就罚你每个月必须给那些孩子做三次糖人儿,这不算重!” 那老汉告饶:“不重,不重,那些孩子都是我军中的后备力量,理应照拂,理应照拂。” 旁边儿也有人道:“我家乡的做包子手艺天下一绝,我也每月去给那些孩子做几次包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会做塔糕的,有会做狮子头的,水晶虾饺儿,瓦灌焖鸡。 转眼间又为生活增添了几许乐趣,也给那些将士遗孤谋了更多福利。 君莫离在旁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身为云帅的侍卫,云天音从来都是官架子,摆的稳稳的,端的足足的。 别说与他勾肩搭背开玩笑,就是平日交谈都是能省则省,能用一个字解决,绝不说一句话,这又是为何? 就连侗林似乎都比自己更受宠些。 可容哥儿当了他这么多年的暗卫,论交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般疏离,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可若真的是暴露了,要杀要剐都不该是这般的毫无动作才对。 两人在山村中帮忙了几天,看着大伙将谷物收回,晾干入仓。 这一年的农事算是了了。 这里是云天音筹备了几年,亲手为父亲打造的养老的地方,云家军的根基。 这几年间,沈尚书那类权臣层层打杀不尽,他们谎报军情,克扣军资粮饷,若没有这十万大山里每年产出的万担军粮作补给,估计威名赫赫的云家军也早就哗变了。 归云城。 中心广场上说书的,讲古的,城中百姓正玩儿的不亦乐乎。 几个庄子的众人也来到城中,评剧,单口相声,各种艺技,只要是自己拿手的都可粉墨登场,好不热闹。 皮影戏那里围了好多人,云天音抛下容哥儿,几步挤到人前去,却听台上道了句开场白:“南来的,北往的。今天小老儿借贵宝地为大家献上一段儿,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落,人群中传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小老儿醒木一敲道:“大家伙尽管听着,今天小老儿所讲这段保管你们以前没听过,是咱们云帅与江家兄弟之事。” 一听是主帅与首领的故事,这还了得:“快,别磨叽。” “赶紧讲讲。” “快点讲!” “话说呀!我云家军战士在前方浴血厮杀,死生不顾,可是一旦伤残归家,朝廷抚恤一路苛刻,到了士兵手中,所剩无几。 家中还要承受巨额药费银两,大多卖儿卖女撑着,最后重伤不治,妻子自卖自身还债,这算是有情有义的。 大部分兵士平日里无饷银寄回家中,突然伤残归家,一身穷酸,被妻子族人看低,甚至还要受子女的气。 云家军在北方保一方净土,受百姓爱戴,可在南方一直背着拥兵自重之嫌,独揽大权之过,并不受百姓欢迎。 士兵死在外面,尸骨不得归乡,家中族里就开始抢妻儿田产,霸占房屋,卖其子嗣。 这种事虽不是每个士兵皆如此,可也造就了江家兄弟和一众苍狼营子弟的童年悲剧。” 最初见到江家兄弟二人时,云天音才五六岁的样子,身边跟着卓三胖子一众兄弟。 看到不远处一帮小孩子在打群架,还以为是街头混混与富家小子起了冲突。 想着轰散了便是,这种事,街头巷尾每天都在上演,闹出人命的都大有人在,何况还没出人命,报官了也没人管。 那时云天音已经入军营许久了,吃过苦,受过累,看着眼前的一众小孩,心说:“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若有机会把你们抓去军营历练一番。面对弑血残暴的北蛮族,估计杀父仇人也会变成袍泽兄弟。” 她让身边小兵轰散了那几个富商子弟和一众家仆。 而那群穷苦孩子顾不得被扯烂的衣衫和身上的伤痛,纷纷寻找一枚木质佩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大孩子,都急哭了。 后来,云天音从自己的脚下拾起一块儿木佩,刚想拿去哄那少年,却是心下一愣。 原来那木佩上的花纹竟是云家军的云纹图腾。 云天音当即就问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的弟弟自称名叫江宇豪,原来他们的父亲江大郎多年前遇上朝廷征兵,本来他已经娶妻生子,并不在征兵范围内,可是家中长辈偏宠小儿,硬是拆了大哥一家,让大哥去顶人头。 那时后江大郎儿子才三岁,江大娘子肚子里还怀着几个月大的小儿子。 可面对母亲的强硬态度,只好撇下娇妻幼子,独自踏上了征途。 几年仗打下来,江大郎寄回家中那少有的银两,也被江家父母拿去给小儿子娶媳妇儿用了。 江大娘子带着他们兄弟二人过活,祖母称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种什么庄稼,不如让小叔叔一家帮忙照顾田地。 可是地还没种上两年就干脆据为了己有。 族里长辈大多听祖父祖母的,说他母亲一个弱女子,能懂什么种田,耽误了收成,交不上皇粮国税,到时候还得拿老二顶包不是? 还不如一开始就给老二种,好歹也能给他们娘三儿一口吃的。 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其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们母子三人的意见。 从那以后,他们就只能靠母亲给大户人家洗衣,再卖点儿绣品过活。 一年前江大郎受了伤,少了一条腿,成了残疾,无法再上战场,就回来了。 回来后面对家中境况,让人心凉,他找父母要拿回属于自家的田地。 可祖父母说他成了残废,无法耕作。 江大郎说他可以劳作的,而且他是伤兵退役,朝廷也是终身免税的。 祖父母一听火了,骂他当了几年兵就忘本了,拿军功压他们普通百姓,还抢人良田,横霸乡里。” 第260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二 那天祖母连哭带嚎,骂的很难听:“哎呦喂,你们大伙都来瞧瞧喂,这老二家种了多少年的土地,村人都有目共睹的。 凭啥老大一回来,不知道孝敬父母族人,就知道抢东抢西。 果然是云家军里出来的,都是狠角色,是强盗,是魔鬼,他这是要逼死我这老婆子才甘心呐,啊啊啊…… 你们大伙快给老太婆评评理,他这是要横霸乡里,是官逼民反呀!这可让我这老婆子怎么活呀!啊啊啊……” 院里院外聚集了许多百姓,人们不知所以,但也知道那江老太平日里撒泼耍赖惯了,向来难缠。 再看江大郎单手拄拐,少了一条腿,也感觉另类,平日里见面了也都远远地躲开。 想到若是他以后横霸乡里,更是心中惧怕,此时竟是无人敢出声。 江大郎一听母亲骂的难听,还捎带上了云家军一起骂,当即反驳道:“娘,这次回来,伤残抚恤金全交与了您二老,怎么能说孩儿不孝父母。 再说孩儿入云家军,出生入死十几年,与蛮人交战,大小战役数也数不清,可从未拿过边境百姓一粒粮食一件布匹,云家军怎么就成强盗了。 孩儿只是想拿回族里分给孩儿的土地,孩儿不在家这些年,妻子与小儿一直劳烦弟弟照顾,这以后孩儿自是要担起家中重担的,怎能一直靠弟弟帮扶。” 他不分辨还好,一分辨祖母大骂,“好哇,当了几年兵痞,果真是长了见识,都学会顶撞父母了,你们云军主帅无父无母,上不知感念天恩,下不知体恤百姓,果然带出来的都是你们这些不忠不孝的货色。” 说着拿起手边铁锹向江大郎劈去。 江大郎左躲右闪,却不能令母亲罢手。 这时二弟一家也上来围攻,当兵的都有几分血性,兄弟二人打上手了。 虽然江大郎缺了一条腿,可这几年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哪里好相与,没出几下就将老二打倒在地。 这时衙门官差也赶到,拿了江大郎就下了狱。 自那以后,江大郎妻子四处筹钱打点,却是连个人也未见到。 半年后有官差来报,江大郎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母子三人去县衙牢里抬回来大郎尸体。 江大郎面色惨白消瘦,给他换衣服时,发现身上大大小小遍体鳞伤。 有常年在外征战留下的,也有牢里狱卒打的,三人无不落泪。 父亲临死时手里还握着一块儿云纹木佩。 记得他曾经对两个孩子说过,这云纹是云家军的象征,云家人带的是玉佩,军中人所佩戴的金银铜都有,那是身份的象征,是元帅亲手打磨的,能带上它的,都是功勋卓着之人。 这次回来,他也是有一块儿铜佩的,只是他将铜佩送给了一个战友的孩子,他的战友已经故去了。 那战友征兵时年纪还小,是替地主家少爷顶人头儿去的,好在后来战功积累,也得了两次回来探亲的机会。 第一次回家,他成了亲,有了娘子。 第二次回家,他的孩子七岁了,孩子母亲难产而亡,家中只有一老一少,祖母带着孩子生活。 这次回家,江大郎先去看了战友,送回了战友的遗物,也将自己的铜佩给了那孩子。 要知道,有了这枚铜佩,那孩子种田不需要交租,上学堂也不需要交塾修。对孩子会有很大的帮助。 如今江宇豪兄弟二人看着这枚云纹木佩嚎啕大哭。 江大郎说过,在云家军,云家人就是神明,常常会有背水一战,孤注一掷之时,带领他们转危为安,带领他们找到回家的路。 他没有与云擎天元帅并肩作战过,却得过大世子云长缨将军的照拂。 二世子曾带领小队人马救过他的命。 就连世人口中所说的纨绔子弟云家四子,也在战乱中指挥兵士,扭转战局,带领他们打过一场漂亮的大战,救回了自己这条命。 这云家人似乎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天生就对战场有着精准的洞察力,能掌控一切。 得到了那枚铜佩时,江大郎高兴的似少年人一般,一夜没睡。 那是被军中主帅赞赏的功绩。 战士们会自己打磨云纹木佩,用胡杨木打磨,据说那胡杨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烂。 在西北被称为上天的眼睛,一望三千年,雕上云纹图腾,就能福泽后人,永保平安。 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并不是为了保平安,那是对云家军的信仰,带上它就是云家的人了。 二人刚收好木佩,小叔叔一家听说了衙门中的事,来帮母亲操办了父亲的丧事。 母子三人以为父亲的死,终于换回了家中人的一点良知,默默承受了他们的好意。 可是,江大郎下葬才几日,祖母和小叔叔一家又来了,说是父亲丧葬时花了他们大笔银两,让他们尽快还钱。 江大娘子一听慌了,本以为是好意,原来竟是为她设了一个局。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弓枪箭戟走完这一生,死后却连口薄棺也不能拥有,世人不知丈夫的付出,但她知道丈夫是大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江大娘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后来祖母终于说到了重点:“没钱!就拿云家军的铜佩抵债! 反正你们母子没有土地,英豪宇豪也错过了上学堂的年龄,那东西你们母子留着没用。 就勉为其难地抵给你弟弟,也算是对自家寡嫂的额外照拂。 要知道老二本不同意这么做,老婆子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了他。 你们娘三别不知好歹,赶紧将东西交给老二媳妇,事情也就了了。 别回头老二反悔了,还不出钱来,抓你们去见官。” 这时老二媳妇皱着眉,撇着嘴,在屋里这瞧瞧,那看看,见这一贫如洗的寒舍,嫌弃的不行。 而那母子三人一听,顿时傻了,要知道那枚铜配根本就没拿回来,让他们交什么出去? 那一家人将他们屋里翻了个遍,一无所获,最后搜了他们的身。 第261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三 一通翻找后,终于在江宇豪身上发现了一枚云纹木佩。 发现木佩的婶婶如获至宝,可是听说这东西没用,顿时变了嘴脸,狠狠将木佩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这穷鬼挣不出什么名堂来,当初真是瞎了眼,听说你们江家会出一门将才,老娘才下嫁进来。 可如今一个木佩还当成宝贝疙瘩,真是恶心死老娘了。” 说完,几人都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二婶婶临走时又狠狠在云纹木佩上跺了几脚。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又过了些日子,一众家丁破门而入,拿着嫁衣红纱硬往宇豪母亲身上套。 说是江大娘子经常卖绣品的那家门前管事看上了她,祖母收了银子,已经将她卖掉了。 能给她穿身嫁衣,也算是额外的体面,否则今晚直接拉去洞房也无可厚非。 江大娘子知道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余地,想要守住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已是不能,想要替夫郎守身更是妄想。 她安静地换上嫁衣,走出家门,漫步前行。 众人以为她是想通了,可是她走着走着,路过丈夫墓地的岔路口时,急急向墓地跑去。 众人追赶不及,只听江大娘子大喊一声:“江郎,我来殉你。” 等众人赶到时,她已经撞在墓碑上气绝身亡,一腔热血将墓碑染透,那红色胜过了她身上的嫁衣。 江家人逼死寡嫂。 这件事已经够让人津津乐道,当做饭后谈资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富商的门前管事花了银子,死了新娘,哪肯罢休,派人来索回银两,并索要赔偿。 江老太见那管事带着一众家丁,各个凶神恶煞,早吓得腿都软了,站也站不起来,话也说不利索。 但还是改不掉泼妇本性,吓得话都说不完全了,还在骂:“老天爷呀!你快睁开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本想开明一些,给寡居的儿媳找个好去处,谁想却是被她摆了一道。 这天杀的儿媳啊,临死还要让我老婆子欠一屁股债,这可叫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他们这对鬼夫妻,就是来讨债的,凭什么他们拍拍屁股一死了知,还得让老婆子替他们养孩子。” 骂着骂着,突然想起来,这对天杀的鬼夫妻也并非一无所有,他们还有两个儿子,而且长的还人模狗样的。 当下有了办法,也不再顾及乡亲们在场,当即将两个孩子卖给了那管事。 管事家里有一房妻子,多年无所出,又善妒,买了两个女孩儿回来,还没等传宗接代,就被自家婆娘给卖了。 那管事见这江大娘子人漂亮又温柔,本想勾引到手,来个家外有家,珠胎暗结,骗江家给他养孩子。 可是几次都没得手。 听说江郎下了狱,他也使了些手段,令那江郎魂断狱中。 强忍着过了头七,就托人来打听,却正好打听到妯娌头上,那二婶婶自然是坏的,给管事出了个主意,直接找婆婆将人买下。 闹了这么大一出戏,众人才想起来,江大郎的两个孩子似乎是在墓地,一直没有回来。 这时,无论是家丁还是看热闹的乡亲都向墓地奔去。 江宇豪兄弟的邻居曹氏见势不妙,赶紧跑到队伍前面,高喊着:“江家小子快跑,你们被祖母卖掉了。快跑啊!你们被卖掉了。” 两兄弟一听,顾不得父母的新坟,赶紧跑远。 可是一回头,那报信的曹婶已经被人按倒在地,打的头破血流。 其中祖父母与小婶婶下手最狠。 这俩孩子见连累了曹婶,只好回来相救,将二婶婶与祖父母拉开,不让家丁再打曹婶儿。 江英豪知道此时与祖母争论是非已经无意义,指着旁边新坟道:“祖母,今天我不与你论对错,你在父亲坟前逼死母亲,贩卖孙儿、殴打邻居,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何苦将事情做到如此决绝?我们到底是不是你的亲人?”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村人大都落泪,祖母却一贯使她撒泼耍赖,叫嚷着:“没天理了,养儿子不如养头猪,如今儿子新丧。孙子就敢拍祖母的不是。” 她将一堆歪理说的理所当然,好生委屈。 那管事本以为江大娘子容貌俊俏,人又年轻,不想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且人也长得周正。 虽然相貌稚嫩,个子却与成年男子无异。 顿时眼前一亮:“想不到江老太倒是好福气,本以为你这孙子是两个奶娃娃,没想到竟是这般俊俏的两位公子。来人,带走。” 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谄媚。 他知道自己这次定是立了大功了,他家少爷常年眠花宿柳,最近又喜好上了男风。 可是各个小倌馆都逛遍了,还没找到中意的。 又在十里八乡打主意,可是无论是买回来的还是抢回来的,大都乡土气息浓重,面显菜色,语言粗俗。 一见这江家两位公子举止文雅,谈吐不俗,正是少爷想寻之人。 管事带走了江家两兄弟,江老太平了债务,乐得合不拢嘴。 回家后少爷大喜,给了赏银,当天晚上就与江英豪成其好事。 而江宇豪性子太烈,难以驯服,少爷派人将他送去了楚馆好好调教。 临走时还摸着江宇豪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楚馆多教他些伺候人的本事,千万别伤了他。 就这样,兄弟二人一人沦陷楚馆,一人身陷后宅,终是无法逃脱。 三个月后,江宇豪从楚馆逃了出来,可是以他一人之力,也无法将哥哥救出来。 他在破庙与街头集结了一群小混混,这群孩子有的与自己一样,是云家军遗孤,有的是被贩卖时逃跑出来的,也有的是被父母遗弃的。 总之,每个人都有一段令人闻者落泪的辛酸往事。 他们做好了准备,先由江宇豪带人从后门儿进去。 抓了几个府中小厮,换上他们的衣服,然后带人悄悄寻找江英豪下落。 果然在一个小小香闺中寻到了江英豪的身影。 三个月不见,他已经形削骨立,穿着女装,涂着脂粉,发髻高挽,被人装扮成妇人打扮。 第262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四 江英豪坐在床上,手上脚上都上了锁链,手指血肉模糊,有几枚指甲已经被拔去。 显然这三个月,他过的甚是辛苦。 一见弟弟前来,低声道:“宇豪快走,拿着云佩去投军,快走,莫要回来,快走啊!” 江宇豪本就是有备而来,又见哥哥境况,哪里肯走。 可是他本不想惊动那恶少的,如今见哥哥四肢被锁,不惊动人,好似跟本不可能。 只好派人出去找钥匙,自己也在屋中寻找能打开锁链的器具。 他的同伴找来了那个家丁,家丁被挟迫只好偷溜进少爷房间取出了钥匙。 将哥哥的手脚锁链打开。哥哥却道:“宇豪,放手,没用的。 带上你找来的伙伴去投军,拿上云纹木佩,云家军会照顾你的。” 江宇豪不明所以,细看下才发现原来是哥哥脖子上有一条锁链,很细小,拴在了床头,另一头则穿透了江英豪的皮肉,拴在锁骨上。 江宇豪敞开了他的衣服,看到了哥哥脖子上的锁链,也看到了他衣服下的伤。 原来那恶少不光喜好龙阳,也喜好虐待、烧伤、烫伤,三个月下来,哥哥除了那张脸,身上早已遍体鳞伤了。 以那恶少的变态程度,哥哥若再留在这里。估计也没多少日子好活。 江宇豪徒手将木床拉坏,尽管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勒的鲜血淋漓,哪里有心上的伤来的更痛。 虽然几人行事已经很隐秘,可是快出后院时,还是被恶少阻止了。 他的伙伴只好在院中放了几把火,才将众人救了出来。 可是那富家恶少府中家丁无数,转眼间大火被扑灭,人也挡在了江家兄弟面前,也就在街头上演了云天音所看到的拳武行。 云天音手里摸索着那枚云纹木佩,年深日久,通体发亮,已然包浆,可见主人甚是喜爱,时常把玩。 她不急不徐道:“云家军的铜佩,父亲几年才刻得一枚,以往见铜佩,连县太爷都是要磕头下跪的,若不是父帅为避免军中独大之嫌,早就上奏皇帝为获得铜佩之人委派官衔了。 就算这小小一枚木佩,虽是出自将士自己之手,但战士退伍之前所带物品也需严格检查,若没资格带走木佩,这木佩也绝不会出现在民间。 有了这枚木佩,见官不下跪,种田不收租,经商不纳税,三代子女上学堂,不交塾修,子女不经考核入军,也可以免子女征兵之事。 种种好处,皆是将士们浴血沙场所换得的。 什么时候我云家军的图腾竟沦落到让一个下贱妇人随意辱骂践踏了,来人,将江家二老、江家二子、江家儿媳、富商之子、富商管事,全部押去县衙。 一听这话,看那小小孩童虽面色枯黄,眼睛却是大而明亮,让人无端臣服。 再看他身旁一众半大少年,虽穿着普通,人也个个精神抖擞。哪像自己这些人,打了人,闹了事,虽是逃过一劫,却也得罪了富商之子,人人顶着一副丧家犬模样。 江家兄弟互看一眼齐齐下跪道:“原来你就是云家小世子爷,我等愿终生追随世子爷左右,誓死效忠,永不背叛。” 说着看看身后十几个少年。 那些身后少年其意自明,也齐齐下跪:“我等愿终生追随世子爷左右,誓死效忠,永不背叛。”声音整齐划一。 云天音看看身前跪了一地的少年人,都是市井中流浪的小孩,无论有着怎样的身世,总之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国家的错,社稷的错,没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样的孩子在乐安城根本就出现。 云天音谆谆教诲:“你们不用效忠于本世子,你们既是云家军将士遗孤,照顾你们就是军中责任,以前是我等失察,不知世道险恶,才害你们父母被害,流落街头,如今你等先跟我回乐安城,习文练武皆由军中安排。” 交待完,众人去了县衙。 大堂之上,云天音居首位,带来的一众将士并列两旁,那些少年虽面显稚嫩,却是有几分军人的威凛。 县太爷面相漆黑,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看着就让人倒胃口,见堂下阵仗不敢大意。 又见为首之人是个几岁孩童,身上佩戴云木图腾,顿时眼前一亮。 心想这小孩儿定是哪家军中子弟,出来消遣来了。 他们这里几年前大量征过兵。 云纹木佩不多见,这东西可是妙处不少,他见过两回,都是些家族缠斗之案,他收了些好处,收缴了云木图腾,打压了那群兵痞,案子也就结了。 被收缴上来的那两枚云木佩图腾,他可是拿到临县卖了个好价钱,据说那买主小儿科举直接考中了秀才。 今天这黄口小儿,竟敢带着云木佩图腾在他面前招摇,敢问是来给他送银子来的吗? 心想平白夺了这小孩的云木佩图腾总是不行,还需先震慑一番才是。 一敲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缘何不跪?来人,将几人给我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云天音狂傲道:“我说官老爷,你有没有弄错,二十大板下去?你是在要我的命吗?” “本朝律法在此,你虽年纪尚幼也容不得姑息,来人,行刑。” “是” 话毕,一众衙役上前。 还没动手听云天音冷冷道:“我有云家军图腾在手,为何要跪你?” 那县太爷听后大笑道:“区区木质图腾,还想拿来本官面前讨赏不成,说!这木质图腾从何处所得,是不是劫了军中将士的财物?随手顺来的。” 云天音顿时充满敬意道:“自然是我父赠给予的,难不成,难不成这木质云佩还可窃取所得,该不会是大人你曾经窃取过别人的云佩?” 那县官正在为又能得一枚云佩暗自高兴,这时一听当即恼怒道:“小娃娃休要胡言乱语,本官自是收缴所得。” 云天音垂了垂眸:“原来这样也行,真是受教了。” 县令自知在这小孩儿面前不小心卸了伪装,被诓骗了言语,可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作为,他也并不着恼,还想说点什么,见云天音低眉垂目,不再言语,也觉无趣道:“来人,将这小儿的云佩给本官收缴上来。” 第263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五 听到命令,两名衙役应声而到。 云天音并未反抗,亲手解下腰间云佩递到了衙役手中,衙役双手接过,呈给县令。 县令看待这云木图腾就像是看着一块黄灿灿的金元宝,毫不客气,一把夺过。 这时一柄飞刀猛射过来,扎在了他的手上,当场血花四溅。 那县令痛的哇哇大叫,可是手被钉在桌子上动不得,暴怒道:“藐视官差,袭击公堂,来人呐,把这凶犯给我拿下,拿下!”话说的正气凛然,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只听云天音道:“官老爷这时还能咬文嚼字,可见这功名倒是没掺太多的假,不过父亲大人说过,为表示对云纹图腾的敬重,必须双手接过才行。” 说完眉梢轻挑,露出一个你孤陋寡闻,被鄙视了的表情。 那县令道:“旋风黑虎,将这一众刁民给我拿下。” 云天音戏谑道:“我说卓三胖子,让你改个名,你就是不听,看你这名字叫出来,气势上就被人压下了一大截。少爷我还想着扯你这张虎皮立威风呢,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那卓三胖子毕恭毕敬来到云天音面前:“少爷教训的是,属下求少爷赐名。” 云天音笑闹道:“行行行,不过这旋风黑虎的你就别叫了,一听就跟山大王似的,回头还得给你找个压寨夫人。 咱来点文明的。 你就叫卓不凡怎么样? 以后生了儿子就叫卓小群,字超群,嗯!不错,两代人的名字都有了。总比卓四胖子脱俗些。” 那卓三胖子果然傻乎乎的下跪道:“卓不凡谢少爷赐名。” 云天音道:“好好好,你去看看咱们那几个饭桶到哪儿了?这么慢,抓个人怎么弄的跟现造似的?” 那卓不凡领命出去,众衙役看的简直眼珠子掉落一地,抠都抠不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县太爷怎么不管管。 再看那县太爷如老僧入定一般,看来对这伙人的无理,已然成竹在胸,就等着一会怎么宣判了。 到底是县太爷,这稳如泰山的劲,可不是我们这些当差的能比的。 此时县老爷低眉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被云天音用冰针封了穴,说不得,动不得。 今天的事想完美解决,牵扯一定不会小,云天音绝对不能让县令从中搅和。 卓不凡刚走到门口,只见一伙人骂骂咧咧,吵吵嚷嚷。 来到大堂前面的富家恶少,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江英豪,温言哄道:“英豪,咱们不都说好的嘛,只要你顺从于我,我就放了宇豪弟弟,你怎么,上这大堂来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身穿女装,做妇人打扮的江英豪眼中冒火道:“可是你并未答应。” 说完不再言语。 那管家见状大骂道:“江英豪,你特么的别给脸不要,还敢上这来。 你祖母收了少爷五两银子,卖身契在少爷手中,这官司就算打到天边去,你也越不过王法。” 这管家弄丢了江英豪,回去后被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 那恶少见江英豪脸色铁青,不言不语,也露出狼之本性,怒骂道:“江英豪,今日容不得你放肆,别忘了你每天在少爷身下叫的有多销魂,还敢上这来,谁给你的脸,别以为提起裤子就是个人了,做梦去!你这辈子都会烂在少爷手里,一辈子只能做少爷的脔宠,这是命,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江英豪脸色阵青阵白,一言不发,难堪的冷汗连头发都湿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也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耻辱终是打进了骨子里。 这时听管家又道:“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货,放着好日子不过,装什么清高。 你有清高的资本吗?你配吗?”说完一口浓痰吐在江英豪衣襟上。 骂声不断,江英豪只觉得难堪至极,却依然忍着泪道:“我爹入狱,你从中做了手脚。” 管家:“要怪就怪你娘,本打算那段时间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就放了你爹。 谁知她给我装什么假正经,四处求银两,人都跪遍了,就是不来找我。若她肯低下头,你爹就不会死。” 江英豪本是正人君子,从不与人发脾气,这时也忍不住大怒道:“畜生,你还我父母命来。” 说着向管家扑去。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锁骨上的铁链,人刚到近前,那恶少一把拽紧铁链。 江英豪瞬间痛到骨头里,一时无法动弹,冷汗与鲜血一起涌下,顿时成了血人。 他痛的牙齿都在打颤,依旧倔犟地不肯发出声来。 周围的官差与百姓看得不禁头皮发麻,双腿都在不自觉地打颤。 穿骨之刑。 这是什么酷刑,好像自家养的牛都只穿了个鼻环,也从不敢这般拉拽。 云天音只以为那铁链是拴在脖子上的, 还想着等案子结了帮他取下来。哪知竟是锁在身体上的,一时后悔不已。 见那恶少与管家露出邪恶的笑容,她堂堂天音世子面前,岂容别人嚣张。 众人只听两声杀猪般的嚎叫,待看清时发现恶少与管家每人少了一条手臂,血洒了一地。 众人吓得面色惨白,大都捂紧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胆小的已经晕了过去,场面越发混乱。 衙役手中杀威棒一时敲的地面梆梆作响。“威武” “威武” “威武” 唱了几遍堂威,可是县太爷依旧岿然不动,毫无任何指示,只得做罢。 云天音斩下了两人手臂犹不解气,见两人痛的满地打滚,又在两人肚子上狠狠踹了几脚,跟来的家丁想上前解救,被云天音一个眼神震住,又被她的手下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堂外跟来围观的百姓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丑妻近地家中宝,古人诚不欺我。 原来这江家祸事起因竟是妻子太过美艳,遭了觊觎。 生的儿子也太过出佻,小小年纪就被迫雌伏,这一家人还真是令人唏嘘。 云天音发泄了心中怒焰,手中匕首一挥,削断了江英豪身上的铁链,见他那身女装也觉碍眼的很,几把扯下,卓不凡赶紧解下身上披风,给他披上。 见那恶少与管家俱都痛得无法做恶,才示意江宇豪说话。 江宇豪高声道:“青天大老爷,草民状告祖母唆使伙同小叔叔抢夺兄长田产,卖儿媳,卖长孙次孙,致使草民父母无辜惨死,致使兄长无辜身陷富商后宅三月之久。” 第264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六 江宇豪呈上状书,按理,民告官,小辈告长辈,都是要受过钉床之刑,才可上告的。 他本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即便是自己身死,也要为父母兄长讨回个公道。 可是状纸呈上去了,县太爷却不言不语,似已入定。 众人哪知县太爷也想说话,想的都快疯了,他平日里得那富商颇多好处,如今人家儿子在自己眼前被人缷去手臂,他现在是说不得,也动不得,更不知如何是好。 倘若拿下元凶交给那富商处置,也算是给人个交待,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急死个人了。 江老太是第一次上公堂,又见到那血溅公堂的场面,本已惧怕的浑身抖如筛糠。 可见县老爷未出一言,似乎是不想接这案子,再看江宇豪那小兔崽子,跪立的笔直如松。 还状告祖母,谁给他的胆,今天这大堂之上若不让他扒层皮下来,自己这大把的年纪就白活了。 看着旁边衙役抬来的钉床,根根钢钉如锋利的犬牙,森寒可怖,她仿佛看到江宇豪滚过钉床之后,气息奄奄的可怜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县太爷还没吩咐按程序上钉刑。 江老太倒是底气十足,大堂之上哭天抢地,把个江大郎一家骂的是天怒人怨,恨不能打个霹雷,将这不孝孙子劈了才好。 但从她这刻薄的骂声中也能听出一些端倪,那就是他们二老对江大郎一家并不好,甚至都没打算为他娶妻生子。 人群中也传出了议论声,要说这江大娘子,还是江大郎自己在外面救回来的女子。 娶亲那天,江老太虽也把酒席办的隆重,可是江老太让人绊住大儿子,却让小儿子前去入洞房。 只想生米煮成熟饭,儿媳妇一个外乡人也只能认了。 不想这一切被邻居曹婶识破,一直陪在新娘身边,又让自己小儿子去找回江大郎,才保住了这门婚事。 江家两兄弟被骂得那脸色比茄子皮还紫上七分,可是面对祖母只能默不作声。 县衙师爷奋笔疾书,将那些污言秽语里面掺杂的真相全部记录在案。 眼见骂到了火候,云天音不咸不淡来了一句:“江老太,说说,你是从哪里拐来的江大郎?” 江老太乍一听大惊道:“小娃娃,胡说什么,江大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是谁在这儿乱嚼舌根,真是造孽,人都死了,还来纠缠老婆子。 哎呦喂!没天理了,老婆子这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不幸,如今儿子人都死了,又被人诬告是拐子,这不是把我老婆子往死里整吗? 大伙给评评理,这俩孙子,老婆子我当眼珠子疼着,怎就偏偏疼出一对白眼狼,伙同不知哪路来的野孩子一起埋汰老婆子。 苍天啊,睁开眼!今日不能给老婆子一个交待,我就不活了。啊啊啊!” 说着向殿旁的柱子撞去。 可是见没人拉她,临到近前,只得作罢。 云天音看着上头,气死人不偿命道:“想死就快点,用力无需过猛,脑浆崩裂,难看不说,看着也晦气。” 百姓也都竖起耳朵,可这江家的是非也着实难断,本来孙子状告祖父母已是本朝大忌。 再看那被江老太当眼珠子疼着的孙儿,一个被人上了刑,气息奄奄,另一个为了给父母兄长讨回公道,一会儿这钉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有心软的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 江老太一通长篇大骂。 云天音也懒得再搭理她,朝两旁衙役挥了挥手。 那些衙役本不该理会,可是见县太爷不发一言,仿佛将这难缠的案子交给了堂前这小孩。 心说这孩子连县太爷的衣食父母都砍了手臂,县太爷也没个反应,那就听他便是。 于是那残酷的钉刑也无人提及,有几个人上来将江老汉、江老太按在地上,一顿猛打。 哭爹喊娘闹了一阵,江老夫妇依旧是嘴硬的跟上了铁箍似的,不吐半个字。 云天音见状朝衙役比了个拉扯的动作。 那些衙役倒也通透,不一会就将沾满黑血的竹夹拿上来,套在了江老太十指上。 几番折腾,果然招了。 原来她年轻时几年不曾怀孕,被公婆唾弃。 后来她与江老汉外出求药,一走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 有一天,他们正想在一间破庙里过夜,进去一看,一个妇人刚生产完,身边到处都是血,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婴孩儿,妇人身体虚弱,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二人见此情景,立马起了歹心,将孩子一把抢走。 可是刚出庙门,就迎头遇上端水回来的小丫鬟,二人见了,赶紧抱着孩子就跑,小丫鬟在后面紧追不放。 眼见逃不掉了,夫妻二人歹念又生,竟在山野道旁活活将小丫鬟打死。 尸体推到林间就地掩埋。自此,她二人杀人夺子成功。 回到家中,声称自己在外面求医,成功喜得一子。 这几十年前的血案今天终于大白于天下。却已经无法查找江大郎的身世。 本来江大郎这孩子长得白净讨喜,江家夫妇对他也好过一阵子。 只是好景不长,或者说是天意弄人,江大郎五岁时,江老太竟怀孕了。 从那以后,她每每见江大郎都看不顺眼,尤其是自己的孩子出生后,面目粗黑,小眼塌鼻,鼻孔朝天,下巴长出了二里地,简直像是个兽皮猴子,这丑陋像极了夫妇二人,让人没眼看。 再看江大郎,虽每天田间辛勤劳作,却仍是面白如玉,没念过书,也谈吐不凡,气质文雅,怎么看也有种凤凰落入鸡窝的感觉。 又想起当年抢孩子时那虚弱的美貌妇人和那誓死效忠的小丫头,都让江老太心生不满。 越是心生不满就越磋磨江大郎,大郎成年后模样已经长开,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江家二老更加忐忑,生怕他名声在外,亲人、父母找过来,翻出多年前旧案,可是担心了一阵子,见并没什么异状,逐渐放下心来。 第265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七 江老太见无人上门提及江大郎身世之事,逐渐放下心来,可她又舍不得给江大郎下聘娶妻,只得一拖再拖。 心想拖到年龄大了,打个光棍儿也好,反正夫妻俩已将他养大,也不欠他什么了。 可没想到这一年大郎自己在外面捡了个女子回来,也没下聘就成亲了。 那女孩儿人长得漂亮,性子温柔,说起来与江大郎倒是十分般配。 竟是被江老太一眼就相中了,可是人家姑娘只钟情于大郎,任她千般诱惑也无济于事,又想干脆来个李代桃僵,洞房时给新娘子灌点药,然后让小儿子爬床。 因而婚宴的酒席都是按照给自己小儿子娶妻的规格操办的。 没想到计谋被邻居曹婶破坏了。 自此,大郎成了家,族里给分了田地,竟然圆满了。 可是小儿子相貌丑陋,婚期无望,江老太看着大郎一家就心烦。 这年正赶上朝廷征兵,听说还是为那十去九不归的云家军征兵。 本来小儿子在征兵之列,可江老太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上战场,直接给江大郎报上了名,拆散了人家夫妻。 江大郎只好抛下娇妻幼子,远赴边疆,可他最担心长子才三岁,娇妻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又不受公婆待见,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只好托付寡居的曹婶帮忙照拂一二。 那日江大郎郑重其事给曹婶婶磕下三个头,他不知道父母为何待他不亲,但他知道曹婶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 江大郎走了,江老太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以后再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夸大郎了。 让他死在战场上就好。 转眼几年过去了,眼见那江大郎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模样似乎比他爹还出众。 可是江大郎还依然活的好好的,她曾怂恿二郎去爬嫂子的床,管她什么身份,先留下个后人再说,反正独居怀孕,怎么说都是江大娘子吃亏。 再说瞧江大娘子那模样,二郎也算是赚了。 可是二郎几次都没成功,后来无奈只好另谋出路。 江老太到底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不日一游方道士来到此间,每日朝江家祖坟三拜九叩大礼。 一连三日,有好事者问其缘由,那道士捋捋胡须道:“无量天尊,老道拜的是两颗将星,这家人祖宗荫佑,一门自会出两名将军,声震八方列国,名动天下。 说完,此人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消息传开,一打听,江大郎正在云家军。 自此二郎媒人不断,最后还是县令表妹家境殷实,被江老太聘了回去。 台上演的如同场景再现。 云天音听着这些陈年旧事,不觉往事如烟,虽然才过十年,可是她经历了四年的灵魂剥离一般的痛苦,对这些早已淡若云烟,恍如隔世,也不禁感慨。 想想又觉不对劲忙道:“老伯,这话本是谁写的,知道吗?” 那老汉道:“云帅,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云天音语重心长道:“一会儿去后台告诉那说书的,我担心他双腿不保,还是小心为妙。” 那老伯道:“好好好,大伙今天高兴,就取来这个话本子演会。” 云天音道:“江英豪就是宇豪的逆鳞,这说书的竟这般毫无顾忌,我担心废了他的双腿都是轻的。” 这时却听那老伯道:“云帅,也许您多虑了,这话本不知是谁写的,但是已经给了江家两公子看过,他们说还不能描绘出当年云帅风采,十之二三,只是写话本的人文采一般,只能简单地将当年的所有事情附诸纸上。 云天音心道:“当年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个人应该是卓三胖卓不凡了。” 想想又道:“只是英豪兄弟也太胡闹,怎能将那段过往不加掩饰一并抖出来?” 那老汉:“云帅不必挂心,能将自己的伤都给外人看,大多证明这个人已经放下了。” 云天音喜道:“是这样吗?你还别说,好像是有点道理,那就好,那就好。 这两个兔崽子今年都二十多岁了,一个病着,一个等着,早就该成家了,回头我得给他们张罗张罗。” 说完不及打招呼,一阵风似的飘过。 君莫离心道:“这个口口声声叫别人小兔崽子的人,比人家还小了十来岁,到底谁才是小兔崽子,就喜欢装大尾巴狼? 果真是雁归楼的风格。 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蠢,竟被这小兔崽子耍的团团转。” 他的身份不能言说,这出戏接近尾声了,本想看完戏再走,无奈云天音作为这戏份中的当事人,又是整件事的督导者,对于结局人家并不好奇,他这个随从多大的好奇心,也只得压着。 正好见老伯手里拿着一份这出戏的话本儿,也不能打招呼,取来就走。 他关心小楼的过去,可是更关心小楼的现在,小楼的身体就像是个美人灯,总叫他有种一触即灭的感觉,就是现在也生怕哪天早上醒来,发现眼下的美好都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 生怕别人告诉他,雁归楼已经失踪五年了,云天音也在四年前就死了。 他不知道这些担心从哪里来,明明一切都是真的,可他总会感觉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失去时更加痛苦。 他努力想抓住,却什么也抓不着。 这一晚,云天音没有回空中的高台楼阁,而是在城中的一处云来客栈住下。那云来客栈装修的富丽堂皇,这布局总让君莫离有种熟悉之感。 小楼并没有在大堂停留,直接去了三楼,三楼最里边的一处雅间与高台楼阁布置相似,华贵却不花哨,简洁大方,依旧是夜明珠照明,天蚕丝孔雀蓝锦被。 小楼回来就洗洗睡了,君莫离坐在床边矮凳上守候。 不知怎的,面对云天音那双白嫩小脚和脖颈上雪白肌肤,竟让他有种喉头发干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几年前做的那场可怕春梦。 云天音却并没有被大灰狼环伺的小白兔觉悟,小睡片刻后,见容哥儿也在,忙道:“容哥儿,你也累了,其实这归云城里,你不用守夜的,去楼下要点儿吃的,找个房间休息,明天我们再回高台楼阁。” 第266章 江家兄弟与云木图腾八 君莫离不明白,明明云天音不漂亮,自己也不喜好龙阳,唯独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小楼是第一个走进心里的人。 可是曾经对小楼的悸动变成了无法染指,变成了对云天音的变态摧折。 可是如今这两个极端的人变成了一个人,却让他心痛的连轻触一下人家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要怎么办,他已经来归云城大半年了,虽然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可这大半年对他而言无疑是充实的,开心的。 他起身楼下叫了饭食上来。 这次他终于知道那莫名的熟悉感从哪来了,原来这家云来客栈的格局竟与当年小楼救云九霄所投宿的客栈十分相似,似乎那家客栈名字也叫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归云城,原来竟是如此。 小楼并非毫无破绽,而是到处都留着破绽。 见小楼用过饭,收拾了碗碟,在旁边屋子住下,想起那个未讲完的故事,不知道云天音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拿出话本直接翻到了尾页,一气看到完。 没错,是一个很雁归楼的结局,云天音处事天不怕地不怕,狂放不羁,其实处处都透着雁归楼的影子。 君莫离看完笑骂道:“云天音,你果然还是那个魔童,杀伐果断,不给任何人留下侥幸。 原来那是大堂上云天音点了县令的穴后,县令不能说也不能动。任凭几个乡野农人将整件事扒的一点也不藏私。 等众人都交代完毕后,云天音命师爷将个人所陈述的供词拿来检查道:“老伯,这里,这里那恶少骂了句狗娘养的。” “还有,这里,江老太骂了句:江大郎你个丧门星,搅家精。小时候怎就没撒泡尿把你淹死。” “这里,那恶仆骂了句你和你娘都是贱货,装什么清高,你配吗。” “这里,小江氏骂了句,江二郎你个牲口,连江大郎那个死瘸子的老婆都想上,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你这穷酸。 还什么一门两将,我呸!就云家军那群痞子兵,也就死瘸子拿他们当个宝。在老娘眼中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看了一会又道:“这句你还我父母命来,是江英豪说的,不是江宇豪。”看了半天又找出几处错漏。 周边百姓听的呆头不语,感叹云天音小小孩童记忆力竟是如此之好,那江老太在村里骂人骂了几十年,愣是没教出一个亲传弟子,却让这孩子全记了去。 还要感叹这小孩子,你说你当众斩了两条手臂,又对江家二老用了大刑,那老太太与你相比,骂几句人的罪孽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缘何要这般斤斤计较。 见众人纷纷签字画押,云天音悄无声息的解了县令的穴,让他断案。 那县令本想巧取云天音手中的云木佩图腾,可是后来局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整件案子被扒了个水落石出,也将他与表妹江二郎伙同恶少、管家谋害江大郎性命之事抖了出来。 最后结案时,云天音拿出身上云纹玉佩,县令吓的当堂跪下。 江老太江老汉四十年前抢人子嗣谋害人命,四十年后又谋财害命欲夺人妻,罔顾人命,被判了个斩立决。 江二郎整件事都有参与,但念及谋害江大郎性命,并未出手,而改判重打八十大板,流放三千里,其实说是流放三千里,路还走不到一半,人就得咽气。 而那富商之子既有龙阳癖好,多次强抢,拐卖良家少男,竟有数十人之多,如今又染指军中将士遗孤,与那管家一同判了个斩立决。 富商为富不仁,家产抄没。 这些人流放的流放,处斩的处斩,顷刻间都被云天音处理了。 公堂上一片哭天喊地,县令吓的身体抖如筛糠,江家小婶婶跪地求饶。 云天音把玩着手中的云纹木佩轻声道:“北蛮少数民族未开化,茹毛饮血,常以食我军人肉为乐,一场仗打下来,能够带回营地的常常也就十至二三。 世人只知我军强横,云帅镇守边疆,半生从无败绩,未失半寸国土,却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就这小小一方木佩,都不知要经历多少九死一生的苦战才能将它带回家乡。 士兵自己刻着木佩,我军从不干预,那是他们的信仰,父帅与几位兄长也恨不能真有灵验,能保他们平安才好,能活着带这木佩卸甲归田的,无论是伤了还是残了,都是我军中无上的荣耀。 你说你一个小小村妇,到底是有多高贵的手,敢染指这一生鲜血换来的荣耀? 又是有多尊贵的脚,敢将这云家军战士半生荣辱踩在脚下。 说说,你靠的是什么? 谁给你的勇气呢?” 江家小婶婶吓得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旁边百姓也附和:“这还用说,他表哥就是咱们的县令大人,怎么就没了勇气?” 云天音看似漫不经心道:“原来是这样,大伙说说,咱们的县令大人还做过哪些很有勇气的事? 不过这后续的事,本世子也懒得管了,卓不凡,你着手。” 说完抽出身边衙役的佩剑道:“小江氏,说,你是用哪只手碰的云木图腾,又是用哪只脚踩的云木图腾。” 那小江氏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分辩道:“奴家记不清了,奴家真的记不清了呀!” 云天音阴恻恻道:“这样啊,那好办,全砍了!” 小江氏一听,慌忙改口道:“不,不,不,是左手和右腿。” 话毕,血花四溅,片刻间小江氏才发出惊惶大叫,她的左手和右腿全部离她而去。 也算是云天音有良心,出剑快的都未让她感觉到疼痛。 云天音沉声道:“来人,找个郎中医好她,小江氏终生只能住城外破庙,在城门口讨饭为生,这是命令,违背命令之日,人头落地之时。 从今以后,我看谁还敢对云家军不敬,谁还敢残害忠良?” 说着,又是一剑挥出,将那小江氏的舌头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如同蛇信。 “你还辱骂过我军将士,这罪也得算上,你这两半唇舌带一辈子,也算是警醒后人。” 然后他将手中玉佩递给了江宇豪道:“小江氏,你找的那枚铜佩,其实江大郎已经挣来了,由我父帅亲手打磨。 父帅军务繁重,那样的一枚铜佩,多少年才打磨一枚,拿到世间,县老爷见了都要下跪,那样的荣光,你以为是你一个无知恶妇也配肖想的吗? 只是他顾念同袍之谊,回来时顺路看了将士遗孤,送人了。 还有,你下嫁江家之时,是听说江家一门两将,那道士算的好哇!很准。” 又面向江老太道:“如今我带他二人回营地,送上这云家人才能拥有的云纹玉佩。江老太,你说他们的前程会怎样呢?声震八方,名动列国,那算什么,你也太小看他兄弟二人了” 没有人想到云天音能护短到如此程度。 第267章 强行收徒一 没有人能猜到云天音会护短到如此程度。 她将县令下了狱,一纸状书,连同大堂审讯状辞收集整理,预呈给巡抚衙门。 把个镇北王世子爷仗势欺人演绎的淋漓尽致,百姓却无不拍手称快。 也成就了她西北小霸王的威名。 原来雁归楼小时候就这般仁善与狠绝,这孩子太过早熟,是什么样的磨难教会了她过早读懂了这世间的人心诡域。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惯会耍手段,且阴毒至极,可看到过于早熟的他,也不免心疼。 后来的后来,江家两兄弟学了一身本事,亲手创建了苍狼营。 再后来,常年在外奔波,寻找回多年来退役伤残老兵和军中死亡的将士遗霜、遗孤,带回了大山腹地,建立了归云城以及城边大大小小的归云山庄儿。 难怪当年塞外围剿时,江宇豪敢承诺苍狼营能护世子周全。 也难怪,这里不用守夜,每个人都别无二心,这样的再造之恩与生身父母无异,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做下丧尽天良之事? 君莫离看着话本道:“天音,看来这驭人之术,为兄我是永远也赶不上你了,索性我也不与你争了,只要是你,什么样的你我都欢喜,也为这份欢喜,可以拿任何东西去交换,包括我的命。” 看完话本,君莫离再无睡意,他的心莫名惶恐,也不知恐惧何来。 既然不用守夜,那不如自己去高台楼阁看看,每个家庭都有八出戏唱。 这世间的事,看别人的那叫故事,看自己的又叫什么?君莫离不懂,也不想懂。 可是他想窥探小楼的故事,他想知道小楼的过去,这次他一并寻回了云天音与雁归楼。本是大喜之事,可是二人都不是他想寻之人,又都是那个人。 小楼变了,变的找不出从前的影子。 云天音,他从开始就未了解过,只记得云天音第一次毒发醒来,不吃不喝,半个月的昏睡人已彻底废掉,身体虚的走几步路都会晕倒。 君莫离少有的动了恻隐之心,为他洗手做羹汤,一勺勺喂他吃饭。 从那以后,他对君莫离有了依赖,喜欢君莫离买给他的糖葫芦,衣服,种种的一切,俨然将他当成了衣食父母,才没能躲过乐凰阁那最后一击。 君莫离来到高台楼阁,这里依然如故。 正堂上空无一人,后方小院儿亮着灯火。 君莫离身轻如蝉翼,飘然落到屋顶,向下望去。 房间内千面郎君和南柯正在为云天音铺床。 过了许久,千面郎君道:“南柯,想不到你师父还真是大手笔。这暖玉床就是皇帝也不曾睡过,再加上这几块暖玉摆件,这个冬天就好过一半儿了。” 南柯道:“要说宗主的十个弟子中善于经商,聚财之道,就属家师了。” 千面郎君过了许久又道:“苏小五对我徒儿倒是真不赖,都把我徒儿娇养成小公主了。” 南柯:“那是,无论是在苍狼营还是药王宗,弟子们可以灭祖,但绝不能欺师。 这祖,想必太师祖您也明白,都指谁,但这师,自然就是师父的师了。” 千面郎君道:“秦老宗主爱护自己的徒弟,却拿我们几把老骨头开涮,把我们几个老骨头架在火上烤着玩。这是什么道理?” 南柯:“道理自然是有的,宗主就是道,宗主就是理。” 千面郎君也觉得这话题起的窝心,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九霄与小群的易容术学的怎样了?” 南柯:“小群性子跳脱,九霄沉稳,可没想到却是小群那孩子学的快些。我记得宗主当年性子沉稳,才将这易容之术学的精益求精。” 千面郎君说起自己的独门绝学,自然是滔滔不绝:“要说这阿音确实心有九窍,学啥会啥,不过,想当年她学我这易容术,可没少受磋磨。” 千面郎君回想自己的唯一弟子,也满脸自豪。 那年云天音五岁了,秦沧海向千面郎君和老怪物炫耀他徒弟出师了,已经出去闯荡江湖了。 而千面郎君和老怪物终日里玩闹惯了,无所建树。 乍闻秦沧海徒弟出山,有些气馁,人家徒弟都出师了,自己徒弟还没影呢!这往后再见面,吹牛皮都没底气了。 也怪秦沧海老谋深算,暗戳戳被他摆了一道,要不然自己也收个弟子玩玩,省得以后再见面没啥东西可以炫耀。 突然有了想收徒的念想,他二人开始寻访,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少年,不是长得不入眼,就是资质不够。 找了一年多了,还是没遇上适合的。 那段日子他二人逛去了乐安城,在一家酒楼见到一个面带修罗印纹的孩童,身后带着几个小兵,好不威风。 小童眉毛浅淡,杏目异常明亮,肤白似雪,映得另外半张脸上的修罗印纹更加诡异,让人看后有拿扇子替他将另外半张脸遮住的冲动。 这孩子黑袍,皂靴,兽首腰带,小小年纪气势逼人。 他身后小兵见大堂食客已满,正不知所措。 就听那孩子声音透着几分威仪道:“老伯,能拼个桌吗?” 那时他二人一见,感觉这孩子有灵气的很,正是心中的弟子人选,就赶紧答应,那小儿虽威风的很,可他的气度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并不骄纵。 与二人攀谈甚欢,她是毫无戒心的,千面郎君和老怪物可是打上了她的主意,话说不过几句就往她的脸上引,问她想不想将这胎印隐去。 本以为她会在乎,会迫不及待,可没想到她却淡然的很,竟毫不在意。 他们哪里知道云天音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出来闯荡一年有余了,自然懂得天下没有午餐的道理,所有利益其实都是要有东西拿出来做交换的。 那时筹建苍狼营在急,她不想分心,更何况这胎印她也当真不在乎了,没必要费心思。 那二人一想,这么小的孩子自是不辨美丑,也许千面郎君这条路走不通,就示意老怪物上,反正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早已经年过半百,诱骗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怪物拿出了他的机甲玩偶给云天音解,是他改进后的九连环,他们兄弟二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看那小孩眉头深锁,尽情折腾,可也就半炷香功夫,那孩子就解开了。 他们下山以来,一年多时间试验了上千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真的有人能如此无师自通。 二人已经对这孩子志在必得了。 那孩子解了机甲,见他带来的小兵也都安排上了坐位,埋头苦吃的样子,很是讨喜。 而她自己显然还没玩尽兴。 第268章 强行收徒二 那孩子解了机甲,显然还没玩尽兴,问老怪物:“老伯,还有别的吗?” 老怪物又拿出几个孔明锁放在云天音面前,却不想云天音有了刚刚的诀窍,竟是玩起来更快了些。 老怪物故意道:“你想不想自己做一个玩玩儿?” 谁知那孩子一板一眼道:“还是不要了!我有些忙,叔伯们会笑话我玩物丧志,老伯,你这东西我很喜欢,能不能卖与我。” 老怪物:“都解开了还有什么玩头,要玩就玩解不开的。” 云天音朝另一桌正埋头扒饭的少年人道:“卓不凡,过来看看这个。” 那卓不凡也就是名字很不凡,整个人看上去憨头憨脑,孔明锁在手中翻过来调过去摆弄了许久,就是不得门路,与老怪物二人这一年多走访过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于是更加坚信了要收这小孩为徒的决心。 他二人一看要收服这小童,还是欠了点火候。 老怪物又拿出几个最近新做的,难了很多的孔明锁出来,哪知云天音解的一次比一次快。 后来他带来的几个小兵招呼他该回去了。 老怪物一听这下哪行啊,自己好不容易选上的徒弟,可不能就这么飞了,说什么也得将人留下。 与千面郎君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光。 于是千面郎君嘲讽道:“小孩子到底见识浅薄了些。” 云天音:“……” 见云天音不语又大言不惭道:“这孔明锁我三岁时就能自己做着玩了,有本事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阵法,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也会困在其中不自由,纵然你有千军万马也会在阵中折戟沉沙。” 云天音听的心中向往,两眼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 千面郎君见这孩子眼神变化,知道灵童大多都受不得激降法,暗暗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他哪知道云天音跟本不吃激降法这一套,人家只是对他那句:“纵然你有千军万马也会在阵中折戟沉沙”感兴趣。 入西北军一年多了,也经历了几场小规模战役,若能有这等出奇制胜的法门,战争对她而言会更加如虎添翼。 但也不知道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也不能轻易上当。 这时老怪物开口道:“别显摆你那辉煌战绩了,这孩子只是三岁时没遇上老夫,若遇上了,我看绝对比你强,跟了老夫这么久,连个四相阵都走不出来。” “你还别说,我走不出来,这小孩也不见得能比我强,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小孩,三天后,乐安城南门外五里处,来老夫阵中玩玩,老夫看好你呦。” 千面郎君尖酸道:“小孩,若是怕输,不来也行的,小孩子嘛!见识浅些不丢人。” 说着与老怪物继续吵的面红耳赤地离开了。 卓不凡见人走后才上来,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道:“世子,这二人是什么来路,长的怪怪的,吓死个人了。” 云天音心想:“怪吗,那老头身上粗布麻衣,补丁摞着补丁,脑袋上头发不多,编成五条手指粗朝天翘的麻花辫,这是稚童的打扮,连自己都不这么梳头了,好像是挺怪的。 另一个男子衣着长相都很普通,可那人说话时眼神中透着股邪气,似在盘算着什么,而且是已经算计好了的那种。但这二人眼中都没有杀气,想来应该不是恶人。” 云天音将两人出现后的种种表现在脑中过滤一遍后才道:“他们是想教我些东西的,但我也要看看值不值得浪费精力学习,父帅这边的课业太重了,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卓不凡,三天后我们去应战。” 三天后,云天音应约来了,带来了那几个兵士。 老怪物设了几个迷阵,将众人围困其中。 看着云天音与那群小兵折腾了半天,始终找不到阵眼,寻不到逃生法门。 得意的手捻胡须频频点头,旁边千面郎君手肘撞了撞他道:“老家伙,得意个什么劲,说好的四相阵呢,你怎么又加了两个阵法。 三个阵对付一个啥也不懂的幼童,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老怪物捋捋胡须道:“彼此彼此,你三十多岁的人了,跟了老夫这么久,连最简单的孔明锁都解不开,还敢说自己三岁就能自己做着玩,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 两人在阵外看着热闹,互嘲互怼,他们彼此都太过了解,总能抓着各自软肋互相攻击着。 可是攻击来攻击去,因为太过了解,多少年了也攻击不出新花样。 云天音困在阵中却是绝不轻松,她感觉这东西就如自己小时候在地上画圈圈困蚂蚁一般。 像是走迷宫,唯独不同的是眼前的景物能自己动,明明路就在眼前,走着走着突然就会出现一块巨石将路封死。 旁边的大树和花花草草也都有蹊跷。 这不,眼前这棵大树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三次了。 第一次树下趴卧着一只小鹿,她没理会。 第二次出现时,树下开满了野花,还有一条小河。 这次出现,这棵大树居然生长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可还是被云天音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知道这树有古怪,却不知道怎么破,于是乎,少年人的小脾气一上来,挥手一剑就将那棵树砍了。 砍了树不要紧,要紧的是周围环境全变了,天变得黑沉了下来,起了雾,森林也不见了,四野中在无方向可辨别。 她有点紧张,细听之下周围有了动静,才发现,原来周围有数不清的冲天巨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些巨石竟然明目张胆地朝自己奔来,速度越来越快。 会移动的石头,看来是想将自己挤死在里面,她虽不懂阵法,却也听过一些江湖传言,看来砍了那棵树,自己是触碰到死门了,老怪物果然有两下子。 但她云天音也不是好相与的,一力降十会,拼了。 她闭上眼睛,飞到空中听声辨位,足尖在一个个巨石顶上踏过,身后传来了巨石不断相撞后的轰隆隆声。 听得她心脏一阵阵纠紧,该死的老怪物,你竟敢来真的,几个起落后,仿佛逃出去了很远。 第269章 强行收徒三 云天音几个起落后,仿佛逃出去了很远。 足尖落地,睁眼看时,已经到了阵外,只觉天更蓝了,草更绿了,水更清了。 那几个兵士却没他那般轻功,无法逃脱。 好在他们只是一直转圈圈,没有触碰任何机关,人倒是安全的紧。 这时老怪物道:“小娃娃,果真了得,这么快就破阵而出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学习老头子这阵法。” 云天音知道自己是用了最蠢笨的办法逃出生天的,若这老怪物再多几项阵法加持,她断没有逃生机会。 何况就眼下而言,她带来的几个混小子都困于阵中,也没办法救他们出来。 玄妙,太玄妙了,一定要学。 学会了,就算是不能运用大规模军事作战,小规模运用也很不错。 再说她那几个蠢徒弟,每天在自己面前变着花样作死,也该给他们来点新鲜刺激的了。 想着以后这阵是自己布置的,那自然是走的大义凛然,闲庭信步一般。 不自觉心驰神往,于是跪地道:“您这机关阵法,是弟子平生仅见,弟子佩服,您愿收弟子为徒。弟子感激不尽,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三拜九叩大礼,头磕的砰砰作响,每磕一下都似磕在千面郎君心上。 他当即就想:“你才多大点儿的年纪,还平生仅见,你这平生也才只过了五六年光景,没见过的好东西多着呢! 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这般大时,也还在娘亲怀里撒娇呢!这孩子倒是老成的很。” 眼见老怪物收徒成功,千面郎君一时急了道:“徒儿,还有为师,莫要忘了参拜。” 云天音自是知道千面郎君是哪一路的道:“世叔,我对这张脸很满意,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千面郎君心说:“看来要收服这个徒弟还需要拿出些真本事才行,可是这孩子太小了,不辨美丑,也不知道有了这一身千变万化的本事,将来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但若现在就将那诸般好处说与他听,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不如自己态度强硬些,先敲定此事。 毕竟自己是做师父的,总不能太过低声下气,传出去了,将来找秦老头吹牛皮的时候也掉份不是。 于是决定强行定下这师徒名分,日后有的是机会修理这个孽徒。 看这小娃娃一身正气凛然,也不像是做了不敢承认的主。今天必须让他亲口答应拜师。” 于是道:“老怪物,你这孽徒不想承认我这当师父的,你看着办!”说完朝老怪物挤眉弄眼。 老怪物一捋胡须为难道:“乖徒,是这样的,这千面郎君救过为师一条命。 为师答应他要自请为奴,为他卖命一年呢,这一年中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时千面郎君道:“老怪物,若今日我收徒不成,这阵中的人你一个也不能放出来,可清楚?” 老怪物露出为难的表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两边他都不能作主。 见此云天音想,一边是自己刚拜下的师父,一边是营里的弟兄,哪边儿也不能放弃,便豪气干云道:“好,你这无礼世叔,老子就拜了你又如何?待一年期过,师父重获自由。看你还有何话说。” 谁知那千面郎君竟一鞭子挥下道:“大胆孽徒,你胆敢在师父面前自称老子,难道想欺师灭祖不成?” 他那鞭子是牛筋所致,打在人身上很少留下伤口,却比普通鞭子疼痛百倍。” 云天音受了一鞭,本欲还手,别看这个人喳呼的厉害,但听他内息无力,其实弱鸡的很,自己出一只手绝对能解决。 但一想自己既已答应拜此人为师,还真做不出那欺师灭祖的事来。 心说:“都受你一鞭了,索性就免了那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又何妨。” 于是生生忍下一鞭之辱,诚恳道:“恩师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好,下不为例。” 千面郎君收徒成功,心中大乐,也忘记了云天音还未行拜师之礼。 眼见千面郎君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殊不知全仗着云天音的教养好的没边,才免去他鼻青脸肿之痛。 千面郎君计谋得逞,心里美翻了天,却依然面无表情道:“你既服役在兵营,凡事还是以国事为重,我和老怪物会在军营远处搭个小帐,你每三天来见师父一次,教你的东西回去后刻苦专研。不准懈怠。” “是,师父” 从那以后,云天音白天在营中训练,晚上被千面郎君与老怪物布置的课业轮番折腾。 不知是心有嫉恨还是心窍不通,或许是千面郎君故意刁难。 明明老怪物师父那里学的如鱼得水,毫无压力,可是在千面郎君这里,却屡屡不得法门。 说实话,云天音已经学的很好了,甚至比当年的千面郎君要好上百倍。 只是她遇上了一个吹毛求疵的师父。每次上课时那鞭子就在眼前乱晃,晃得她手脚发虚。 后来千面郎君怒目道:“一条鞭子就让你乱了方寸,倘若让你扮成皇帝上朝,还不直接吓尿了。 来!今天的课业就是抢为师手中的鞭子,你若能抽上为师一鞭,三天的叫花鸡,为师亲手给你做。 若是办不到,以后就别来了,学了也没用,江湖人若知你尊师重道,绑了为师,你自会献人头出去。学多少本事,都改不了废物本质。” 云天音那一课完成的非常出色,吃了三天叫花鸡,也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 可她心里并不好受,其实这两个师父待她掏心掏肺,显然是极好的。 千面郎君知道云天音白天在军营操练,晚上还要被自己与老怪物逼着学这学那,能休息的时间也只剩下后半夜的两个时辰。 他虽教授弟子追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精益求精,但云天音还是太小,这么操劳之下,怕是要影响头脑精明,耽误身体生长,若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那夜他突发奇想,想去关心一下弟子,于是夜探营地。 第270章 强行收徒四 千面郎君与老怪物也是个糊涂的,教了徒弟这么久,却从没问过徒弟的身份。 听那沙小虎、长臂猿一众小兵叫那小孩:“石子,石子的”感觉叫石子有些拗口,就给她改名石头了。 也不想想一个小兵怎会拿到军中令牌,出入自由。 也从未想过云天音一个几岁稚童为何能参军,还是个军中小头目。 其实这名字只是个乌龙,卓不凡,粮满仓几个与云天音亲近的叫她少爷。 而沙小虎,长臂猿一众小兵刚来不久,说话还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其实人家叫的是“世子,世子”并不是石子。 他们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云帅为女儿预备的亲卫。 毕竟将个女孩子扔在军营中放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何况女儿半年前押运粮草时被劫,长枪穿腹险些死去。 千面郎君偷偷潜入营地,找了几个大帐都不见徒弟身影,后来在一个隐蔽处的小帐篷找到了人。 但见到人的那一刻,心中的所有顾虑与怜惜都化成了眼前愤怒,他不管眼前人睡的多香,一鞭子直接挥下。 云天音被打的猝不及防,猛然醒转,一见是师父,又顾不得身上疼痛,慌忙起身下拜。 千面郎君用鞭子指着他的床铺怒道:“你才几点年纪,你才吃了云家军几斗米,就被人家驯服的像狗一样乖顺。 就你这睡姿,与其他兵士如出一辙,若你的敌人看见了,一个睡相就露了马脚,还学什么易容?学来又有何用,多此一举的事,我干嘛还要费心教你。” 自那以后,云天音的课业就从最初的易容转成了天下七十二行中的行行翘楚,市农工商,三教九流,无论扮成什么角色。都能转换自如,也奠定了她门下弟子们的商途之路。 云天音是千面郎君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孩子,气度从容,铮铮铁骨,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而他所做的,就是将这一切的美好打破重组,硬是将那纯洁的灵魂里注入了凡俗的气息,最后让她变的面目全非。 自那日军营夜探之后,千面郎君也知道有所失误,所幸问题发现的还不晚。 他自己虽不求上劲了,但也不妨碍他教出世上最完美的徒弟,徒弟年纪还小,只要能学到“千面郎君”这四个字的精髓,把这门绝技发扬光大,也就行了。 后来他开始重新雕琢细节,精细到什么程度?连睡相都查看了上千人,搜罗了八十多种睡姿。 皇帝怎么睡,大臣怎么睡,将军怎么睡,官差,贩夫走卒,瓦乐伶人,渔夫,樵夫各行各业,男女老少。 虽然世人不懂,会感觉睡觉不受人控制。 但每个行业都会留下一些职业病,就如同千面郎君第一次见云天音的面,睡姿标准,整齐好看,一看就是当兵的。 云天音的易容术可不是得千面郎君真传,而是由他亲手打造。 声音、语气、语言、写字、吃饭、走路姿势,这么说,让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她自己马上就能全盘复制。 也成就了雁归楼那神鬼莫测的暗卫生涯。 千面郎君知道云天音在这条路上受过太多的苦,若不是两个老东西坑她,她是绝对不会拜师的。 她一个军中人,如何能瞧得上这些江湖把戏。 转眼两年过去,云天音学艺有成,已可出师。 这几天她开始换牙,门牙少了两颗,说话有些漏风。 千面郎君给她做了牙套带来。 秦老头来西北了,想当年那老东西闭关五年,出来后就炫耀自己徒弟出师了。 嘴里还骂着:“徒弟太蠢,五年才出师,害我在大山里陪了她五年,可把我憋屈坏了,总算还有点回报,把我早年救下的几个孩子都推给徒弟了。 收徒太累了,以后再也不收弟子了。” 可是那面上表情明明就是我都当师祖了,厉害!快来夸我呀! 秦沧海可是曾经的医圣,培养出五年出师的弟子,想不承认老头厉害都不行。 如今看着眼前的徒弟,与几个少年围在桌前,大吃大嚼。 徒弟爱吃猪心,以往都是小兵将盘碟推在他面前,他轻轻夹起,不动声色地嚼上几口,慢慢咽下,整个人看上去矜贵的不行。 如今他与众人一同抢食,筷子甩的只剩残影,说话也张口老子、闭口小爷。飞来的肉张口接住,直接了当,毫不拖沓。 现在的他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兵痞,毫无疑问。 千面郎君看着欣慰,上前道:“石头,今晚我一个老友要过来看看你,把这个带上,省的吹牛时漏风。” 还不等云天音作答,其他人也起哄“豁牙子,豁牙子!” 云天音毫不在意,带上牙套道:“师父,您的好友什么来路,弟子要如何招待,要不要带几个弟兄过去。” 拜千面郎君所赐,她这两年对长辈好似越发不够尊重了。 千面郎君,你果真罪孽深重。 这天晚上,秦沧海果然到了老怪物二人的住处,他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小阿音了,来后让重华去联系军中,找云天音出来。 千面郎君扮成了中年美妇人,丰乳肥臀,容颜娇艳。 云天音扮成一个小小女童,梳着花苞头,穿着小花裙。脚下蹬着绣花小靴。 一看师徒这造型,就是整蛊人的节奏。 秦沧海你不是能吗?五年教出一个徒弟还敢来我们面前显摆。 要知道我徒弟可是两年就学会了两个师父的全部本事。 离帐篷越来越近了,想想这里没有江南的美食,酒也不如江南的米酒好喝,冬天里更是冷的出奇,不禁辛酸,再看看身边小徒,两年的付出,全部都值了。 进得帐中,千面郎君一个箭步飞奔过去,直接扎进秦沧海怀中,梨花带雨道:“秦郎,奴家总算找到你了,这些年,奴家找你找的好苦哇!呜呜呜呜……。” 说着嘤嘤哭泣,还不忘将眼泪鼻涕往秦沧海衣襟上抹。 秦沧海一时怔愣,抬眼看时发现老怪物眼底笑意,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271章 强行收徒五 秦沧海刚想说话,见那妇人起身,从帐帘外拉进一个小女孩,长相与自己还有几分神似。 蹲下身向孩子道:“秦小花,快,叫爹爹。” 可是怀中女儿毫无反应。 千面郎君一时惊惧,难道这徒弟怯场了,那一会秦沧海的徒弟来了该怎么办,牛皮都吹出去了,总不能被这孽徒丢了面子。 正想着见徒弟一个箭步朝秦沧海扑去,顿时欣慰。 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关键时刻绝不出错。 可是那句:“爹爹,我好想你”没等来。 却听徒弟道:“师父,你怎么才来看我,阿音好想你。呜呜呜……。” 千面郎君:“……” 老怪物:“……” 待三人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才明白,原来石头就是秦沧海的徒弟。 原来石头不是石头,是镇北王的天音世子。 秦沧海还在纳闷,这俩货怎么两年就教授完弟子所有课业,如今徒弟换成是云天音,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千面郎君吓出一身冷汗,徒弟是天音世子,那可是西北小霸王啊! 他竟然打过云世子,不自觉摸摸脖子,看看自己的脑袋长得还结实与否。 哎呀妈呀!吓死个人了,云世子耶。 若让镇北王知道自己把他儿子教成兵痞子了,会给他判个什么罪,不会当奸细给处理了! 还有那两鞭子,现在让世子爷打回来会不会太晚。 见千面郎君呆立不动,思绪不知飞去了哪里,几人都莫名。 后来还是老怪物想起来道:“这家伙抽过世子两鞭子呢,这会定是吓傻了。” 秦沧海听了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开撕,他的小月亮那么娇弱,怎么受得了,他不在的日子,孩子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呀! 其实他哪里知道,小月亮连人的胳膊腿都照砍不误,哪里弱了。 场面要乱了,还是云天音上前道:“师父,是弟子这身份不能四处招摇,也是弟子不懂礼数,小师父没有错。” 听了这话,千面郎君顿时回魂,一把抱起云天音转了好几个圈圈道:“徒弟还肯承认我耶!世子爷的师父……,我,我千面郎君赚了,赚大发了,哈哈哈……” “什么赚大发了,敢动我徒弟,我看你这心倒是大的像笸箩。”秦沧海实在想痛扁这二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几次抬起又默默放下,气得眼睛都红了。 见千面郎君笑的有点傻缺,对掀帘而入的重华、叶明君道:“重华,传令下去,药王宗第十八代弟子,可以灭祖,绝不可以欺师。” 自此以后,欺师灭祖有了新的解释,灭祖犹可恕,欺师罪不容。 谁是师,谁是祖,人人心中如明镜。 千面郎君从久远的回忆中走出来道:“当年教授了阿音这些野路子,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如今看来,其实还是害了她。 若没这些野路子,她会安安心心在军营长大,接管帅印。 小南柯你是不知道,她当年小小稚童,那气势,那威风,霸气不可一世。 我后来才想明白,那是威慑力,天生就会引起别人效忠追随。 可是被我全部摧毁了。终是我害了她。” 南柯中肯道:“太师祖不必自责,师祖从来不后悔拜您为师。 您和其他几位太师祖为宗主续命,常年在江湖上奔跑,片刻不得安宁。宗主怎会不知,又怎会不承情。 只怪宗主生来所背负的太多,无法孝敬在您膝下。 她有时会与我们说,这几位师父是被她给耽误了,若不是遇见她,现在早就桃李满天下了,以后这收徒呀!还是要先长长眼珠,看看黄历。” 千面郎君意味深长道:“长什么眼珠?若不是遇见她,我和老怪物都没打算收徒。 她以为像她这般资质的是萝卜白菜,一抓一大把。我在世上晃荡了几十载春秋,也就遇上了她一个,她就认栽!栽在我们哥儿几个手里左右也不亏。” 说完,笑的蔫坏蔫坏的。 君莫离在屋顶看了半天,只觉心头酸涩,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天才,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只是有的人会接收的快,有的人则是接收的慢。 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对强加给自己的命运,不去恼火,不去反抗,而是全盘接收。 这是多大的气度,若是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事,估计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挣脱,谁还管你什么尊师重道、欺师灭祖的,先摆平了再说。 再想想侗林对自己的背叛和对云天音的忠诚,若换了是自己,面对侗林所犯的罪孽,能做的绝不是收做身边人,而是知道事情原委后,第一时间就砍了他。 无怪自己人狠,名声尽毁,命都险些丢了,这能原谅吗? 君莫离心道:“千面郎君,你这徒弟教的很好,好极了。雁归楼、云天音,生生蒙蔽了本王。” 深夜里,几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 云天音侧卧在床上,她额头见汗,身体蜷缩,表情有些痛苦,口里还时而发出呓语,“父帅”,紧接着一个翻身,猛地坐起,手死死抱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个不停。 但她并没有哭。咬着手臂,狠狠地咬也不觉得痛。 君莫离心中刺痛,擎天元帅过世都快五年了,对于世人,无论谁的功,谁的过,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都已经过去,再大的伤痛也被时光抚平。 可是云天音不同,她没了这几年的记忆,那段历史于她而言,都还是昨天的事,所有的伤痛并未走远。 这半年多,云天音每夜缠绵梦中,几乎每夜都将过往重演一回。 君莫离不懂医理,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她,云天音本人就是毒医圣手。 可是为什么不给自己调药? 君莫离无法,只得再次将人搂入怀中,盘膝而坐,静等天明。 艳阳高照,白鹭高飞,今天是个好日子。 云天音经历昨晚的梦境后,依旧没事人一般,带着容哥儿回到高台楼阁。 侗林也回来了,秋收结束,人变瘦了,也黑了些,知道主子今天回来,他还在门口相迎。 君莫离紧随其后,来到厅堂,厅堂里面坐满了人,而中间的虎皮座椅上却是空的。 第272章 迫在眉睫 君莫离紧随其后,来到厅堂,厅堂里面坐满了人,而中间的虎皮座椅却是空的。 云天音先是一愣,显然对今天众人的到来不明就里,而身后君莫离也更加不安。 昨日夜探并未发现什么,他连日来的内心躁动以及今日阵势都告诉他即将有事发生。 云天音倒是从容,显然这种类似朝会一般的阵势,没少经历。 她大踏步走向中间的虎皮座椅前坐下,压了个手势,众人都跟着坐下,厅中座无虚席。 君莫离与侗林分别站在云天音身后两侧。 云天音见回来了这么多人,开口道:“难得今日人到的齐全,义兄,宇豪,云舒,重华,什么风把你们给刮回来了?” 那四人齐齐站起,云承义兄道:“元帅苏醒了半年,弟兄们早就想过来探望,只是现在外面局势不明。兄弟们怕走漏风声,一直不敢前来。” 云天音:“外面局势说来惭愧,本王苏醒这半年,还真没听到什么风声。有何不妥吗?” 这时云舒带来的天涯道:“启禀首领,老皇帝病重,夺储之事已进入白热化,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先皇得护国云将军随手相托的玉玺,坐稳了江山。 而今六十几年过去了。朝廷对云家军的态度又惧又爱,太子党与六皇子、九皇子都先后向云家军抛出了橄榄枝,企图拉拢。” 云天音不置可否:“既是拉拢,自然就是先拉后拢。本王可不想为他们的一点蝇头小利自己走进囚笼。 不必理会他们,云家军是北疆抵御外敌的首要力量,虽食君俸禄,却也不能为君左右。 既然我们担了这么多年的中军独大的骂名,那就继续担着,无论站队哪个皇子,等皇子上位时,我们都将失去独立的人权,成为皇帝手中的兵刃,一把指哪儿打哪儿的利刃。” 缓了缓又道:“家父与四位兄长皆死在皇权的碾压之下,莫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几朝天子几朝臣,对于我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国主虽需要我们,却也容不下我们,何必呢?” 君莫离一直知道云家军是大梁的中流砥柱,国之柱石,却也见识了这同样是一头未被驯化的猛虎。 他倒是见到了老熟人,几年前他去过妓坊,那里叫什么名字早忘了,在那里遇上了芙蓉芙蕖俩姐妹和天涯西风俩兄弟,那四个人气度从容,见识独到,以至于四年过去了还能忆起。 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云天音的人。这云天音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 又听云承接口道:“圣上这几个儿子脓包加废物,若我云家军为他们所用,注定是要挑起战端的。 全赖云帅当年英勇,北蛮这几年老实,我们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那几个皇子要上位,已经将不日出征其他三国的折子递上去了,就等着立下不世功勋,搏老皇帝的青睐。” 云天音叹息道:“圣上十几个皇子中,仅八皇子为人正气,有勇有谋,雄才伟略,只可惜天家自掘坟墓,可怜我那八舅舅竟那般轻易死在他们的算计之下。” 顿了顿又道:“北蛮最近有何动静。” 千机营首领云舒道:“现在仍是那塔独大,老罕王前年过世了。新任罕王说起来与元帅还有些渊源。” 云天音:“噢!渊源,说来听听。” 云舒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重华道:“宗主对当年西齐妓馆之事,还记得多少?” 云天音道:“那是在父帅殉国后第一次清醒,有些记忆,但也没个头绪。” 只听重华道:“那塔的这个新任罕王,整日里吃喝玩乐,并不像前几代罕王野心勃勃,他也是历代罕王中最荒唐的一个。 当年西齐乐凰阁之事传开,他曾倾那塔族半壁江山的财富堆积在大梁国境线上,并屯兵十几万,扬言要娶云帅为他的王妃。 害得我云家军数十万将士看着您被锁囚车无力相救,后来也是他在乐安城外,用攻城投石机打死了战马,扬言此生誓必娶您为妃。 而今外面都传您已经死在了四年前?他却一直坚信您没有死,扬言不日将入中原接你回去完婚。” 君莫离对这段过往也有耳闻,这时听来顿觉火冒三丈:“一个蛮夷之地的王子,给你多大的脸面,胆敢求娶云家军的主帅。” 不过说起来,这些事也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给云天音带来的伤害已不可磨灭。 如今想来有些心虚,面具后面的眼睛也错开了直视云天音的视线。 却只听云天音淡淡道:“那塔的王子,那塔的罕王,还是感谢他的抬爱了。 不过这大婚之事,只能说他是真情错付了,恕本王无福消受。” 几句话,将那罕王的举措做了回应,如同看待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 “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只听江宇豪道:“近日江湖后起势力暗夜组织发展的极为迅速,已经发现不少朝臣被他网罗旗下。” 云天音道:“去查查他的幕后之人是谁。他们应该不是哪个皇子的座上宾,那几个脓包还没有能力将手伸到江湖中去。 若他们谁有这个能力,我还真有可能助他上位,注意一下其他三国动向。 内乱之事只在内里解决,牵扯进别的势力,就变了滋味。” 今天宗门弟子以及军中的人来的很多,老九与老十这几年一直在苗疆修习蛊术,如今也小有所成,只是距离上次见面转眼已经五个春秋。 他们兄妹早已成年,再看云天音,满头白发,却仍是顶着少年的身体,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最小的弟子晚枫和晚秋,这对龙凤胎兄妹虽比云天音大两岁,可是她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粘着雁归楼,这次见面更是心疼大过了尊敬,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抱着云天音痛哭不止。 云天音抱着晚秋好生安慰了一番才止住哭声。 这时小九上前道:“宗主,今日大伙前来,实则是有另一件事迫在眉睫,急需解决。” 第273章 绵延子嗣 云天音知道今天人来的齐全,自然不是为刚才那些琐碎事务。 可是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必须她亲自做主的。 几年前,她出事前就已经将所有后续事务做了规划,说起来有她无她也都是一样的。 不觉问道:“晚枫,这么庄重都让为师紧张了,是什么事?还得我亲自做决定,说。” 晚枫有些羞怯,却仍咬着牙开口道:“回禀师父,蛇婆婆师父说,宗主您是娘胎里中毒,您生母那年十七岁,您身上的冰火蛊毒只适应十七岁以下的身体,若超出了这个年纪,蛊虫难以适应,会成群的反噬您的身体后逃生。” 云天音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经反复激荡,过了片刻道:“苗疆这东西可真够刁钻的,本王这么精心地温养着它,还不知足,上哪找这么忠心的宿主去。” 云承也急道:“那会怎样?蛇王戒压不住吗?” 晚枫道:“蛇王戒压不住的,反噬的后果是全身血肉尽数被吞没,尸骨无存,而蛊虫吞掉宿主后,会继续感染幼年人的身体做宿主。” 云天音听了并不惧怕,反倒是笑的邪魅道:“这蛊虫当真是歹毒,想让本王生前死后都要为世人所唾弃。” 雪白的头发,苍白的面容,大红的阎王嫁衣,说不出的另类。却也没由来地让人心中酸涩。 见她缓了缓又道:“倒也无妨,本王明年才到十七岁,其实冰火两重天的蛊虫虽无解,但也可医治,本王早就研制出了药物,可将冰火蛊虫与十殿阎罗同时杀死。 只是解毒之时痛苦了些,解毒后会不会好,也没个把握,所以才托得一天是一天。 说起来也是这山川美景还没看够,贪恋红尘罢了。” 君莫离一听,不觉汗毛倒竖。难怪他多日来心神不宁,难道还要再次让小楼在自己面前消失吗? 小楼与云天音消失了五年,如今失而复得,他已经无法再面对下一个分别的五年了,五天也不行。 更何况还有可能是永远的离去,谁能受得了。 云天音提出自己有解毒之法,只是解毒过程困难了些。 见众人没反应,既不反对,也不附和。 云天音又道:“晚枫,说说,蛇婆婆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晚枫道:“婆婆让您赶紧择婿,若您成婚以后怀了孩子,这蛊虫就会转到胎儿身体,等孩子出生后,您的蛊毒就彻底解了。” 君莫离听了这话,如遭雷击。怎会怀孕生子,难道云天音竟是女孩子? 这怎么可能? 这太可笑了。 不,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引为知己的雁归楼,不光世上没有这个人,还是女孩子假扮。 他既仰慕又恨恶的云天音,难道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清楚吗? 这怎么可能? 君莫离面色不动,可心都被雷的发颤。 他不知道的是,身旁侗林也有同感。 却见云天音一握拳捏碎手中茶盏,怒道:“简直荒唐,难道我的命要用自己的子嗣承担吗?” 晚枫急急下跪道:“宗主息怒,在座的师兄与师祖们定会替您保护好少宗主的性命,这样就可以再拖十七年,这十七年时间里也定会配出解毒药物。” 语毕,其他人也齐齐跪地,手持画卷道:“宗主息怒,请宗主择婿。” 云天音与君莫离一样目瞪口呆在当场,只见这十几个人手持画卷上的人物,个个相貌不俗,旁边还批注了他们的家世履历。 过了好半天,云天音才缓过神儿来,缓和道:“都起来,我不是冲着你们发脾气。 本王虽也算系出名门,可这命运委实不好,这么多年没为宗门尽过力,还累得你们终日为我奔波续命,几位师父亦是如此。 其实本王早已心灰意冷,指望这条命哪天被老天收了去,咱们所有人都会得到解脱。 云承:“阿音,说什么傻话,你是云家军的未来,乐安城的希望。” 这话让云天音无法接言只得继续道:“搜罗了这些名门公子画像,想毕你们也费了不少心力,先不急着毁去,你们的二师姐门下女弟子不少,让她们先过过目,若哪个丫头能叼个名门公子回来,海琼楼的琼华海宴七天流水席,算在本王账上。” 重华道:“宗主,您为宗门所作之事已功在千秋,您不能放弃,还是尽快择婿! 当初护国方丈能保您性命,今日大伙自然也能保得少宗主平安,您完全不必担心。” 只见他手里拿的竟是西齐二皇子君莫离的画相道:“这是西齐国的二皇子,虽然他创建的重骑铁甲军使我军受创严重,但自从您毁了铁甲军后,他在西齐皇储争斗中已然失势。 上次您所用药中的藏灵果与赤练蛇也是他亲手所得,此人为人倒也算刚正,论性格也与您合适。 若您有意,重华定带领门下弟子将此人擒来。” 君莫离听的面色铁青,好在是戴着面具,无人知晓,没想到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查清了,还放在了药王宗择婿的队伍中。 好在自己扮成容哥儿很久了,他们也无处擒去。 可若云天音答应了,他该怎么办,是否应该悄悄下山去,然后来个假意被擒什么的。 君莫离并不知道出卖他的就是身边呆愣的侗林。 侗林刚从主子是女孩子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又被重华的画像雷的险些跪趴在地。 那日取药回来之后,老宗主命他与容哥儿一同前往归云城。 能来到这里,能贴身照顾主子是他毕生夙愿,可是老宗主却要赌上整个归云城百姓的命,以此为赌注,着实让他心生不安。 于是乎,他就决定再无隐瞒,将君莫离的身份,采药的经过和盘托出了。 可是侗林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重华比云天音大了那么多岁,可这用人不疑的毛病到底是谁感染了谁? 那君莫离与云天音说是世仇也不为过。 君莫离的授业恩师当年杀了云擎天元帅,云天音又杀了他的恩师。 就连云天音身上的十殿阎罗蛊毒也是君莫离所安排中下。 他们之间的冤仇早就理也理不清了。那个人是可以擒来做夫婿的吗? 难道就真的不怕血见婚房,喜事变成丧事吗? 只听云天音道:“重华,你想多了,我与他虽未谋面,但积怨已深。 你说,是他会用自己的孩子为我解毒,还是我云家军的主帅会为他们君家绵延子嗣?” 第274章 择婿 素未谋面,积怨已深。 这的确是两个人之间最真实的写照。 云天音说完笑的轻蔑,仿佛君莫离就在自己面前,被她如同看待无知少年一般打量。 身后的君莫离听那轻蔑笑声,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数年前这人瞧不起他,数年后依旧如此。 重华还是有些不死心,想了想又道:“宗主,这个人重华也知道并不是最佳人选,只是您这身份不能公布世人,弟子们也不想让您受了委屈。 他是四国位居榜首的美男子,而且为人也算正义,实在不该错过。” 这时所有人都发言了。 明艳动人的二弟子叶明君,从容内敛的老三,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四是个混世魔王,诚恳道:“宗主,您意下如何,若有意,弟子派人将其抢上山。” 话刚落,一向与他不对盘的老六插嘴道:“得了四哥,还抢上山,就不能温柔点,那可是将来的药王宗内人,可别吓坏了人家小皇子,最起码也是由我赛西施将人绑上山才对,绑人的绳子都要用云锦丝的才行,知道吗?” 大伙知这二人欢喜冤家一般,向来不对盘,整日互掐个没完。 可也没感觉出这抢上山与绑上山有何区别,又碍着云锦丝什么事了。 老四一听轻蔑道:“老六,就你,还是省省!哥怕你出了门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到时候抢了人没处送,便宜了自己。” 这老六同叶明君一样是个女弟子,虽没有叶明君明艳,却也光彩照人,只是她是个路痴,身边常年跟着个随从,否则她一天都能把自己弄丢好几回。 他们互相怼的毫不客气,旁边的当事人君莫离听的一身冷汗。 这时听云天音愠怒道:“老四,你个呆头鹅,活该你这么大了还娶不到媳妇,就不知道对女孩子要温柔些。” 钢铁直男老四拍了拍脑门,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大伙正研究的好好的,师父怎就开骂了,再说又关鹅什么事,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吃鹅蛋了。 云天音见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怒其不争,难道鹅蛋吃多了,脑子也呆了。 可是根据自己多年行医经验,那鹅蛋不光不伤脑,吃了还挺补脑的。 又见旁边的老六满脸幸灾乐祸,不自觉笑骂道:“还有你老六,怼了这么多年了,都没将他那块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你这赛西施名不符实啊!” 话毕,那二人都懵圈。 云天音无语道:“这样!今天这些画像老六挑个夫婿,相中了谁,师父会亲自为你上门提亲。” 老四一听当即跪倒,若老六嫁人了,那他平日里还找谁逗咳嗽去,若再找她,估计她的夫婿会将自己打个鼻青脸肿。 云天音见状喜上眉梢。 后面其他弟子介绍画像,君莫离都没听进去,他心里发堵,老委屈了。 他的那张画像明明画功传神,小楼为什么说素未谋面?就算是没有了别苑小筑的记忆,可是梅笑楼,她应该是有印象的才对。 时隔这四年,虽然君莫离已经从少年长成了小青年,可他也没长残好! 这相貌上该有的丰神俊朗,他可是一点儿也没丢,甚至比五年前更加耀眼夺目了。 为什么云天音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而且她笑的那样轻蔑真是气死个人了,可是想着想着,自己就把火气压下了。 没办法,祸是自己闯的,人是自己伤的,今后这个人还是自己宠着!谁让人家睡了四年,自己寻找了四年。 这时却听江宇豪道:“这个人叫齐映雪,虽然名字叫的文雅,可他出身于天山派,这几年天山派迅速崛起,少不得都是他的功劳。 此人性子沉稳,颇有大家风范,也是当年塞内围剿后为数不多敢发出不同声音的人。” 云天音道:“还有这般渊源?若是这样的为人,不收归我药王宗门下倒是可惜了,不如让明君去会会他,大伙说怎么样?” 这时众人无不摇头,叶明君也上前道:“宗主,要想收服这等光风霁月的大妖,明君以为还非得宗主亲自出马不可。” 其他弟子也开口道:“那天山派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于他,宗主不亲自出马,若是让二师姐去了,弄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怎么办?” 这句话说出来,叶明君虽性格泼辣,也有些脸红。 只听云天音道:“那又如何,左右我药王宗也是以医药为根基,宗门弟子婚嫁后,无论落到何地,只要不丢了悬壶济世的本分就成。 何况习药不同于习武,即使终身困于宗门,可将来的子女若没了药习的天赋,还不是一样的改换门庭? 总不能子承父业,累得子女无饭可吃?” 十几人一听,言之有理。 云天音接着道:“这些人,若我门下弟子能讨回三个五个,本王为你们设庆功宴。 要知道我药王宗门下人才济济,虽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但也别忘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这几人能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为人定是不错,进我药王宗的门,才不委屈了咱的姑娘们。 我们是药宗门,虽说这几年一直低调行事,但也不需巴结任何门派,学医时吃苦受累无数,若一朝学成归来,绝对不是仰人鼻息的存在,记住了。 都回去督促门下弟子。谈场轰轰烈烈的恋情,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生来见过父母的?谁的缘分可以开花结果,本王会亲自登门提亲。” 话说了很多,缓缓又道:“但是你们也要记住。宗门无需任何人出去联姻,也不许门内弟子出去做小,知道了吗?” “知道了。” 众人答应的无精打采。 云天音这话题转移的太过牵强。 云承却不动声色拉回话题道:“重华,明天去安排女弟子择婿之事,只是重华画中之人。也不是门下姑娘可以肖想的,这二皇子霸着世家俊公子排行榜首几年了,有才又有貌,被排挤在皇权之外,做我宗门的姑爷也不算委屈了他。” 这时众人仿佛又活过来一般道:“是是,如此风神俊朗之人,也只有宗主您亲自出马了。” 第275章 惆怅 见云天音没反应,云承又道:“若元帅觉得这人与您有世仇,宇豪画中之人也不错。 东方家族的四海公子,位居俊公子排行榜第二名,也是天下公认的美男子。 只是他主掌家族旁大产业,若无故被劫上山,后续追其原因,怕泄漏了您的真实身份。” 君莫离心说:“合着你们先打本王的主意,并非是为了本王的相貌,就是单纯的觉得本王好欺负是!” 当年那排行榜一出来他就心堵,第二名第三名,小楼都救过他们的命,如今想来那二人若真以身相许了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不觉气息微乱,拳头攥起,好在南寒不在择婿范围内,真是大快人心。 果然听云承又接着道:“这二人都未有妻室,又都是品貌尚佳之选,只是君莫离虽是皇室中人,后续的麻烦却更小些。” 云天音坐了半天,感觉有些疲累,斜靠在虎皮座椅上慵懒道:“本王这造型,再拿个狼牙棒出去强抢民男,还真成了山大王了。 要不你们明天在山门前再扯上两杆大旗,也写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什么的! 这件事就老四去做!做这事他有经验。” 旁边老六道:“请师父三思,让他去打劫,估计乞丐身上的虱子都要被他拽几条腿下来。他那搜刮地皮的本事,寸草不生算什么,人家是掘地三尺,连草籽都不给留下一个的。” 这时老三出来较中肯地说:“我觉得四师兄去当劫匪还真不行,想当年遇见些老弱妇孺,不光没劫到银两,还把自家兄弟的伙食全给送没了。若他做了劫匪,不出三年,咱们药王宗就变成讨饭宗了。” 看几人互怼的正欢,讨论的正起劲,云天音心道:“就让你们热闹会儿。左右我都把话题绕开了,有这个混世魔王,再加上一个路痴,本座倒是可以清静清静了。” 身后君莫离依旧不知所措,此时正等着听云天音的回答,见云天音闭眼假寐,不知是喜是忧。 其实他比云天音更难决定,知道云天音是女子,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老实说,他追随了云天音的身影四年,可终究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当初的那些悸动,令他回味无穷,却变成了后来的缠绵悱恻,如今的痛心蚀骨。 本想若有机会再见面,就将人囚在身边,可如今,竟是连轻触人家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不过是被人家放在案头上,待选的棋子而已,甚至如今连作棋子的机会都未给他留。 这个人近在咫尺,空气中都弥漫着她身上的冷香,可以随时抱起。 可是这个人却远在天涯,若没了容哥儿这身皮囊,他连人家的一缕发丝都仰望不到。 本来以为雁归楼的过往能为他拉近两人距离,没想到云天音对那段过往完全没有记忆,为什么要用十殿阎罗,真是自作自受。 今朝云天音成了女子,那以后怎么办? 是看着她嫁人,还是自己娶她?这个好像太难,人家本人不同意。 再说就算同意了也是被困在归云城的命,终生都不可以离开此地,否则无法保证能守住秘密。 而两个人要结为夫妻,君莫离从未想过,那么大的仇怨也不敢想,以前最多也就是想将人掠回去,藏起来,大不了以后自己也不娶妻了,就守着云天音慢慢变老。 可如今怎么办,看着云天音的实力,自己哪来的勇气想将她掠回家。 看着她嫁人更加不可能,那可是雁归楼呀!嫁人了还怎么跟自己去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他发誓这一生都要善待小楼的,想用后半生宠着惯着的人,若是哪天身边多了个夫婿,无论是容哥儿还是君莫离,这两个身份也许都不被人家允许,算下来,也许只有傻乎乎的侗林能随侍左右了。 又看了眼侗林,这傻大个似乎还没看出云天音的避重就轻,转移话题。正看那群人互怼看的起劲,云天音呼吸平稳,似已睡熟。 侗林正想取下披风给她盖上,君莫离却直接将人抱起,朝后院儿走去。 容哥儿是云天音暗卫。他的做法无人觉得不妥,就这样远离了大殿的喧嚣,似乎也远离了那些恼人的问题。 娶还是不娶,怎么娶。 怎么才能不突兀地泄漏出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喜欢她,不想分离。 云天音这一觉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半夜才醒,整整错过了两顿饭时。 刚醒来时那迷蒙的小眼神如同孩童一般的纯澈,让人看着心都要融化了。 君莫离心道:“以前的自己该是有多瞎,这明明就是一只温顺的,只是偶尔会露出利爪的猫咪,怎么就被自己看成了是洪水猛兽?” 云天音看了看周围,见侗林与容哥儿坐在矮凳上都还没有去睡觉道:“侗林,你们怎么还没睡?” 君莫离端来了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一碗粥,示意云天音吃饭。 侗林则傻乎乎道:“主子,今天众人所谈论之事。难道是真的?您当真是女子。” 君莫离朝他翻了个超大白眼,这傻缺玩意,白瞎自己这么多年在他身上下的本钱,最该探访到的内幕竟是半点不知。 那么大的秘密,被揭开的错手不及。 否则自己应该早做安排,公开自己是梅笑楼的身份,好好照顾她,慢慢产生情愫,渐渐倾心于他,多好。 毕竟说起梅笑楼,南柯会帮他的,他还叫过云九霄儿子,这些南柯都在场,可以作证。 这时听云天音道:“这个,既然你以前也没问,那以后就依然装作不知好了。” 侗林心说:“什么叫以前没问,难道属下还能窥探这些事情吗?也对,四年前重华就叮嘱过自己,这主子太任性。” 想想军中主帅是女孩,这问题也太过匪夷所思,传出去是会掉脑袋的。急忙跪下道:“属下对主子的忠心天日可见,属下定当保守秘密,护主子周全。” 旁边君莫离心中暗损:“还保守秘密,所有秘密都是你透给本王的。” 第276章 离开归云城 旁边君莫离心中暗损:“还保守秘密,所有秘密都是你透给本王的。” “可是西齐二殿下那边。”侗林不知想说什么,话说了一半又吞回去。 云天音从枕旁拿出一柄匕首道:“放心,冰火蛊毒会扰乱脉息,西齐小皇子当年应该查不出什么,下次见面,”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用这把匕首刺他这里,能做到吗?” 侗林忙又跪下道:“属下做不到。” “属下” “属下” “请主子责罚。” “起来,也没想你能做到。”云天音语气淡淡,说完又看了眼身旁容哥儿。 “属下失职。”侗林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主子不可能轻易相信自己。 无疑,二殿下的人头是最好的投名状,只是……,他真的做不到。 君莫离在旁边听得一身冷汗,这云天音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恨,难道想派人刺杀自己。 这时听云天音道:“主子与主子之间的较量,哪能让你这当属下的从中作难。 你能离恶行善,实属不易,我怎能让你与他再有瓜葛? 你既已是我的人,以后自有我罩着,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凡事无需隐瞒。我为你作主就是。” 云天音自是知道侗林性格刚直,但以他现在的处境,将来走出大山,遇上君莫离的事难免左右摇摆。 自己虽不再介意他从前过往,但也不想在自己身边埋钉子。该说的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君莫离心道:“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什么叫你的人?云天音啊云天音,你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什么事都要替他摆平,他是小孩子吗? 这说话也太不用脑子了,这样的人走入江湖,要吃多大的亏,难怪小楼的结局那么惨,说消失就消失了,简直就是被你玩死的。” 只听云天音接着又道:“罪过,什么叫离恶行善,在世人眼中,恐怕我才是那个恶,罢了。” 这时她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粥,这粥里加了许多辅食,甘甜软糯,似是以前吃过,只是想不起来。 君莫离接过她手中粥碗,这只碗,能被云天音那双柔嫩小手轻轻捧起,那碗沿还吻了主人的小小红唇,那双唇沁凉软糯,可真是一只幸运的碗。 忽听侗林道:“属下今生只认主子一人,定当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主子是男人,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人,永远都是。” 忠心都被侗林表完了,君莫离只得不发一言,他猜想容哥儿本人应该是知道一切的,所以听那誓言露出毫不在意的眼神。 云天音道:“容哥儿,你还是不发一语吗?几年不开口,为师不信你将腹语忘了。 记得你刚学会腹语时可是每天拉着为师去外面说话,半夜三更都不想回家。 那时候为师身体不好,每每在野外睡着了,回来都要大病一场。 若那时候你能多交几个朋友,也不用每天都缠着为师这个病秧子了。” 君莫离心里却道:“容哥儿的腹语竟是云天音教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他对自己人还真是因材施教,细致入微。” 见容哥儿依旧不言不语,云天音道:“算了,为师决定今晚离开这里。侗林既然一心追随,就与我一起离开,容哥儿回去掌管雁归楼的产业!几年没着手打理,让老张叔好好教教你。” 君莫离听到这里知道了两个信息:第一,此次出行,云天音不带他,第二,雁归楼的产业现在全由容哥儿打理。 当年雁归楼酒家出事,雁归楼以命相护,原来竟是为了容哥儿。 他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当真亲密如此吗? 想着想着,竟是有些嫉妒,可是自己能怎么办?索性在虚空写道:“容哥儿只作师父暗卫,终生不离不弃。” 云天音:“容哥儿,你是宗门弟子,宗门未来的发展与你是有责任的,雁归楼的产业虽不比苏小五那一大摊子。但也不容小觑,你去忙你的,以后莫要跟着我了。 老张叔一个私塾先生替你撑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好在也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老张叔志不在此道,你给予他的救命之恩,捆绑了人家这么多年。也该让人家退居幕后享享清福了。” 君莫离心说:“可不没出什么乱子,我暗夜的一支小队常年看着,能出乱子才怪。” 是啊!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算万幸。 老张在教书育人方面见解独到,若真能教个拜将入相的,也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 云天音:“好了,容哥儿去休息。侗林打点行囊,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呵呵!如此星辰如此夜,不干些坏事怎么行?” 调侃完,向二人挥了挥手,自己也开始收拾起来。 果真是月黑风高夜吗? 当然不是,只是云天音为自己想出逃找了个借口罢了。 其实月色很美。 已临近中秋,月朗星稀照的眼前天桥清晰可辨。 云天音在桥头的机关上,随手摆弄,速度并不快,可侗林依然看的眼花缭乱,不明就里。 这时却听桥下的钢管发出响声,咔咔的响声不断,由近及远向天桥那一边而去。 过了片刻,云天音示意侗林上桥,却听远处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宗主,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容哥儿声到人到。随身之物并不多,几件换洗衣服,简单轻巧的可以。 云天音:“容哥儿,你终于开口了,这不是很好嘛,看来你这几年也是下了功夫的,声音比以前还好听了。” 容哥儿面具下的笑容有几分腼腆:“谢宗主夸奖。” 侗林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怎么样,小八爷,你这面具左右也不适合出现人前,不如交出雁归楼的产业,与我一起孝敬主子可好?” 君莫离心道:“还是侗林这傻小子懂我,却听云天音一边上桥一边道:“侗林,别说人家,你是苍狼营副首领,我先下山带你玩儿几天,然后你也回去苍狼营复命。” 侗林一边跟上一边道:“主子不要,侗林一生只当主子马前卒,终身服侍在侧。” 云天音:“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既做了苍狼营的副首领,也不该轻易卸下责任。” 第277章 送行 这时听远处林中又有了脚踏枯叶的沙沙声传来,三人一听,不禁驻足了脚步。 却看林间窜出了一狮一虎两兽,原来是大猫和阿福来送行了,它们走到近前,大猫嘴里叼着一只肥胖野兔,阿福嘴里叼着一只半大黄羊。 这狮虎都是云天音的宠物,由她亲手养大,这一离开,有些难舍难分,她一遍又一遍地为大猫捋着虎须。 大猫毛色光亮,根根虎须如钢针一般,那硬硬的感觉摸着相当舒服。 云天音亲昵地搂着它的脖子,脸颊贴着虎头一遍遍蹭着,大猫也一遍遍舔着云天音的手心,同样难分难舍。 君莫离知道这虎从前就是云天音的坐骑,云天音当初还骑着它救过自己的命。 只是如今自己假扮容哥儿,那段往事也不知道云天音还留下多少记忆。 安慰好了大猫,云天音又拿出随身的小梳子为阿福一遍遍地梳理着长毛。 这是阿福从小就喜欢的福利,浑然不知编了满脖子麻花辫的它,再也没有了狮子王的霸气。 不一会阿福脖子上再次编出一条条俏皮的麻花辫。 想当年,在阿福身上练出的手艺可是没少让老怪物师父受益。 老怪物师父一辈子没换过发型,朝天揪梳的始终不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三人带上黄羊野兔,走过天桥。 彼岸那端一狮一虎还在痴痴遥望。 君莫离说话瓮声瓮气:“师父,为何不带上它们,以前它们不是伴您左右的吗?”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我们是下山抢压寨夫人的,带上它们谁还敢跟咱们上山。” 君莫离那句:“我敢”终是无法说出口的。 云天音又道:“容哥儿,无论你今后做何打算,但眼下都先回一趟雁归楼酒家,把老张叔的职位接管下来。” 君莫离并不知如何接管雁归楼产业,那云中大雁的扳指就在他手上,是从真正的容哥儿手上摘下来的,想必有了这东西,一切都不难解决。 而且老张叔本人他是熟悉的,想当年也是因着雁归楼酒家的事情闹的大了,才让自己再次遇上了小楼。才有了后来那些痛心蚀骨的牵绊。 君莫离道:“宗主吩咐的事,弟子当全力去办,只是宗主刚刚醒来,对外面之事还有些不了解。弟子想跟随宗主身边照拂一二,否则弟子怎放心您身边只带侗林一个侍卫。” 他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侗林,以前就怀疑那傻憨动机不正,如今知道云天音是女孩子,更加不放心,非是怕侗林见色起意,只怪云天音太过完美。 腹语交谈,说话瓮声瓮气,带着几重回音,并不习惯。 好在是有了这次开口,以后也可以用腹语与云天音交流,总不能让侗林一个人风头出尽,把忠心全表了,那他不被排挤掉才怪。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瞬间下了天桥。 云天音到桥头后,左点几脚,右点几脚之后,桥下钢管再次传来咔咔响声,声音由近及远。 侗林道:“这过桥的方法却与我们来时不同。” 云天音:“回自己的家,自然要弄得简单些才是。 这机关术法是老怪物师父当年亲自教导,若你有兴趣,待日后回归云城与南柯要些手札研究一下。 当年的我还是小孩子,学习起来比较吃力,那些手札以我当年的心智去记录,非常好理解。 南柯的易容术,我也只带了她几天,然后全靠她按照我记录的手札自己摸索。 她现在的易容术在江湖上也算无人能及了。” 侗林:“主子,这些东西属下也可以学吗?会不会乱了宗门规矩。” “当然可以,若不是苏小佩搂草打兔子,网罗到了南柯,我这易容术就断了传承。” “主子,您才多大,以后有大把的时间物色资质上佳的弟子。怎会断了传承,现在九霄与小群不是学的很好吗?” 想起那俩孩子,云天音赧然道:“那两个孩子,我这当师父的实在是力不从心,让他们自己学去,左右身边有名师指点,呵呵!” 君莫离在旁道:“师父,您当真是力不从心吗?难道不是玩心大起,山中的狮子老虎都无趣了,想出去找找刺激的。” 云天音佯怒道:“容哥儿,瞎说什么实话。 晚秋对你是有情愫的,昨日我见她依旧对你痴情不改,你怎可做那负心郎? 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为师将你打包送到人家女孩子闺房吗?” 君莫离心下一惊,顿时语塞:“还有这等事?容哥儿,你是个什么人,本皇子倒了八辈子霉才来冒充你。 又要当哑巴,又要说腹语,还要管理雁归楼。 现在怎么,连老婆也要替你娶了吗? 那可不成。 本皇子现在自己还没立妃呢,凭什么还得替你娶老婆? 你休想。” 想着想着好委屈,悄悄为自己捐了一把同情泪。 抱怨不断的君莫离,怎么就忘了他这些日子与小楼相处的机会都是拜谁所赐,这偷来的数月幸福安眠,又该是感念谁的恩德。 三人走了半宿,如今坐在篝火旁,跳动的火苗将云天音半张脸的修罗印纹映的好似活了一般上下蠕动。 侗林虽与主子分别四年,但这张脸早已熟悉,四年前就是他与南柯抱着眼前少年一次次死里逃生,最后也是自己弄丢了这个少年,导致眼前少年被人用了大刑。 眼前之人的每次伤痛都与他有关,拜他所赐,却全不计较。 主子既豁达又温柔,今后就是用自己的命报答也不为过。 君莫离也在暗叹:“原来小楼的真实模样竟是这样的,这半张脸天神,半张脸魔鬼。 自己以前在别苑小筑也没少见,可那时的她双眼无神,毫无生气;现在这明澈的目光,似承载了万千星河,令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失了颜色。 过了片刻,侗林道:“主子,要睡会儿吗?我给你带了虎皮毯子。” 侗林带的这条虎皮也是有意义的,听说那时主子正赶在去西北参军的路上,路过一个村寨,日头刚要偏西,村人不顾田间劳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问才知道临村昨晚死了人,是被下山虎咬死的,这几天已经有几人遇害了。 第278章 逃了 听到临村有猛虎伤人,云天音不顾身体疲乏,连夜赶了十几里山路,去了经常出事的那个村子。 可还是晚了一步,到地方时天都快亮了,村中果然又出了人命。 被咬死的是个村妇,年纪不大,因死的太突然,丈夫跪求的多少人家帮忙,才将妻子身上血衣换成了寿衣,棺材备好。 云天音在那村中住了数日,才等来猛虎再次下山,将其打死,因而得了这张虎皮毯子。 君莫离想起这些又觉心中不是个滋味,五六岁的年纪能打虎。 他五六岁时在做什么,那时他正被太子与小郡主一众孩童欺压。 那年母妃死了,宫妃娘娘生的小皇妹因凤凰女之事被杖毙了,宫妃娘娘也死在了年关将近时最冷的雪天。 这时听云天音道:“我不困,你们两个睡。守了我半宿,又赶了半宿的路,现在天都要亮了。” 君莫离未出声。 侗林:“属下不困,由我和容哥儿守夜,主子放心休息。” 云天音:“既然不困,就把这次下山的任务交给你们。药王宗几十年前是天下第一大药宗师,因为长生不老仙丹之事被覆灭后,门下弟子惨遭屠戮,后来听父帅说恩师有一子或许尚在人间。 这次一定帮恩师找回这个儿子。” 侗林:“可有什么特征?” 云天音:“年纪应该未到三十岁,只是不知几年前出了什么事,记忆模糊,当时查出了什么也忘记了。 后来就到了那场腥风血雨的浩劫,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件事需要完成。” 君莫离心说:“几年前探查,那不正是他与雁归楼相处的那段日子吗?难道小楼这段记忆真的被抽走了?是什么力量让她丢失了那段有自己出现的记忆?” 只听侗林若有所思道:“主子,四年前有关秦公子的信息,还能再多给些吗?比如秦公子当时被谁带走,在哪里失去音讯,那附近谁在做乱。” 云天音:“没有了,我只知道是被父帅的一个副将带走的,而那人也就此失踪。” 想想又道:“这些事秘密查访,师父八十多岁的人了,若是空欢喜一场,这打击他受不住的。” 四年前云天音毒发后的记忆太混乱了。现实的事早就忘光了,记得的大多都是话本里的故事。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年,她的出生她的成长,早就被人算计于股掌之中。 若她不奋力一搏,现在也许活成个拎不清的闲散王爷,也有可能是死于非命。 还有可能是继承镇北王爵位,做个被架空了的王爷,看着云家军被蚕食瓜分,看着北蛮化外民族铁蹄南下,而大梁万里山河染血,百姓哀切。 想她当年奋力一搏,能有今日太平盛世,委实难得。 想起这些,云天音很突兀道:“侗林,可是中意云舒。” “主子,主子……”见那二货一连叫了几声主子,硬是憋不出下文来,君莫离踹了他一脚低沉道:“求主子成全。” 侗林赶紧接话道:“是是是,对对对,侗林求主子成全。” 君莫离心说:“侗林跟着自己时明明挺精明能干的,连暗夜最初都是由他组建。这傻憨玩意,怎么换了主子就缺心眼成了这样。” 云天音:“小舒原是待选秀女,后来遭了变故才成这般,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她不愿婚嫁,若是你有意,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的。等躲过眼前,主子替你说媒。” 侗林拜谢。 云天音坐拥十万大山,数千里沃土。又死过一回,如今格外重视子嗣绵延。 可自己是不成了,于是就将主意打到身边弟子身上,恨不能马上生出一支军团来才好。 只是可惜她入师门时年纪还太小,等她经历了一番鲜血的洗礼后,师父们都老了,否则非给他们抬几房妻室不可。 不知被徒弟算计的几位师父现在会不会耳根子发热,喷嚏连连。 黑漆漆的远山,红彤彤的篝火,云天音终是体力不支,黎明破晓前渐渐进入梦乡。 君莫离抱着怀中小人儿,仿佛抱着一个被摔碎后重组的娃娃。 每每想起御剑山庄那段林中穿梭的岁月,小楼从自己怀中醒来,那种感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可到头来全是假的。 再看怀中女孩,只有这副躯体是真的,只可惜当时无人能窥破。 这么小的孩子,她怎么可以嫁人生子? 她自己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哪里能孕育出另一个生命。 又想起昨晚自己晚些追来的原因,竟是在云天音的画作上搞怪。 想想就好笑,小楼不愧是雁归楼,那平日里不可一见的顽劣性子,时不时就偷溜出来亮个相,可是给人的惊喜永远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怀中之人坐拥十万大山,门下弟子财富通天,可她偏偏从来不会照顾自己,吃穿用度简单将就。 这次出行,若君莫离没有看错。她除了阎王嫁衣好似连个铜板都没带。 她是大爷吗?还是平日里被门下弟子照顾的太好了?这样的人,君莫离怎么忍心让她独自上路? 别说还有一个侗林,那就是一个大爷,除了危难之时可以用来当盾牌,真不知他还会干什么?一个人间富贵花,一个假冒伪少爷,让他二人出去闯荡江湖,不是被冻死,也是被饿死。 湛蓝的天空,几朵浮云漂过,一群鸟儿空中盘旋,天色亮了起来。 归云山庄开始传来打苞谷的声音。 男女老少,生火的,做饭的,洗涮衣服的,打谷的、入仓的,各有分工,忙的热火朝天。 归云城高台之上,南柯未见侗林与容哥儿,感觉很奇怪。 去了灶台,也不见容哥儿煮粥熬药。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来到云天音房间,果然见床上无人,还摆满了书籍,手札。 看到这些,南柯眼睛顿时红了,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慌忙上前翻开几本书页,皆是诸多武学艺技,启蒙之用。 整整一摞的书,再往下翻,难度也有些加深。 旁边摆着云天音洋洋洒洒千字文,把她中毒已深,不能常伴徒儿左右,说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第279章 多子多福 云天音将不能常伴徒儿左右,说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偷溜下山出去玩儿,而是被阎王拿走了魂魄,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只是无奈留不住一缕香魂,临终托孤。 下面对两个孩子的启蒙课业倒是交代的详细,几时调息,几时练功,几时学机甲,几时学易容? 每提升一个境界,会有什么样的感悟?如此详细,仿佛她十年八年不回来,家里也能出个一代宗师。 这时,前院传来孩子哭声,南柯赶紧跑过去查看,只见一群人围着厅堂中的两幅墨宝看。 南柯上前一看,不觉气的眼泪又下来了。 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虬髯大汉,骑着高头大马,背插大旗,上书:“黑风寨”。 那大汉双手拿着狼牙棒,正笑得张狂,胡子上连眼尾,下至前胸。 嘴都笑成了满月,也只能看到根根胡须中隐隐露出几颗大板牙。 眼睛更是出彩,直接笑眯成了一条缝。 旁边还书写着:小的们,守好家园,本寨主去抢压寨夫人了。 身后还追着一匹小小瘦马,马上客一看就是容哥儿。 另一幅画,画的较复杂些。 还是那个虬髯大汉,坐在虎皮座椅上。旁边景物与摆设与这归云阁无甚差别。 只是将门上匾额中的归云阁改成了黑风寨。 而那虬髯大汉坐着虎皮座椅,依旧笑得肆无忌惮,怀中搂着一妙龄少女,却如仙女一般美丽。 那少女还在不断挣扎,头上步摇乱晃,金钗一只已然落地,另一只也从头上脱落,悬于半空,将落未落,竟被画的惟妙惟肖。 身边依旧站着容哥儿,背后题了一幅并不押韵也不和谐的对联。 “黑风寨主,千秋霸业,一统江湖。压寨夫人,美貌无双,艳绝天下”。横批是那满满嘲弄众人的四个大字:“多子多福。” 一大早晨,看到这些东西让人火气噌噌上涨。 南柯道:“师伯,不如请个装裱师傅裱起来,以后就挂在正堂,这可是宗主的墨宝,世人求都求不来的。” 重华道:“南柯,说什么呢?你何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南柯红着眼睛道:“师伯,宗主走前将徒弟托付给咱们了,安排的课业十年内也学不完,看那架势,像是十年八年都不打算回来的样子。” 重华神色暗淡了几分道:“南柯,别任性,宗主有心结还得自己去解开。 再说,她这次睡了四年,醒来后我们都长成大人了,她还如旧时模样,这本来就大受打击,再加上我们还未成家立业,她却要被逼着生子解毒。 这些事情不是因着我们为她好就该接受的,知道吗?” 这时老怪物师父走了进来道:“说的好,说的好,重华处事稳重,甚对我脾气。” 而旁边千面郎君也指着两幅画作大笑道:“我看这容哥儿画像并非出自小阿音之手。” 就这样,君莫离费了半宿的劲,险些误了上天桥的时间,才在云天音墨宝上留下的罪证,竟是被千面郎君一眼就认了出来,真是不幸。 老宗主秦沧海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那画风哪里有不同,才道:“那个人我大约能猜到是谁,不必理会,他应该没有恶意的。” 这时千面郎君又大笑道:“这幅对联儿可是神来之笔,怎么样?几个臭小子,是不是有种被打脸打的山响的感觉?” 这时秦沧海酸酸道:“千面郎君,这徒弟的徒弟比不上自己的徒弟,怎么有种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觉?还是别骄傲了,得瑟个什么劲。” 老怪物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就不能骄傲了?这群臭小子是你徒孙,可不是我二人徒孙,这是一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 说完还故意笑的邪魅狂狷。这是明目张胆地抢了千面郎君的面部表情啊! 千面郎君道:“我说老怪物,让咱小徒弟收一个他那样资质的徒弟,那是不可能的,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云天音入得你我二人的眼,咱就别为难她了。 她这群弟子虽然蠢笨了些,可总算都是可造之材,还求什么呢?” 众弟子见他二人那矬子里拔大个的无奈表情,面面相觑。 虽然两位师祖嘴毒了些,可也没人真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说回来,谁又敢呢?两个老顽童别的本事没有,捉弄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谁受得了? 这时秦沧海终于发话道:“昨天我就知道你们挑明了说这件事太过鲁莽,果然还是把我徒儿逼走了,索性事已至此就别理会了,小阿音只要一下了山,你们是找不到她的。 不如你们各就各位。 她出门很少带银两,跟着她的那两个也不像是个伺候人的主,让门下弟子长长眼睛,尤其是对半大孩子客气些,遇上了给行个方便。 说完又看看两个顽童道:“你们二人不如与我一同下山。 冰火蛊毒发作在即。 十殿阎罗虽被压制了,但若生子之时定会发作,不生子冰火蛊虫一样会要人命。 我徒儿说的没错,你们收徒前怎就不看看黄历算下八字什么的?” 那二人一听,反驳道:“你少来,你这老头子还不是甘之如饴,难道我们就比你差了吗? 左右无事,不如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说说看,这次要找的是什么天材地宝。” 秦沧海:“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只是寻些温补的草药给我徒儿补补身子。 我徒儿虽然年方二八,可身体并未成年,这时招婿也不能孕育子嗣,要尽快给她补一补,让她个子长高些,好歹也要达到生育子嗣的条件才可招婿。” 众人听的似懂非懂,但有一点都听懂了,那就是让宗主赶快长大。 好在只是寻些草药,有图,有旁注,这个不难。 有了目标,纷纷告退。 秦沧海年少时没能护住自己的师弟,中年时没能护好师门。 晚年到了,师弟突然辞世,只留给他一个剩下一口气的小徒弟,而今看到众人都为小徒弟而奔波,甚感欣慰,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护好小徒弟。 翌日后,云天音又一次在君莫离怀中醒来,睁开眼与君莫离眼神对了个正着,有些黯然道:“我怎么睡着了?容哥儿,放我下来。” 第280章 端倪 君莫离怀中一空,顿觉失落,这可是与小楼独处的时刻,多么难得,怎么就醒了呢! 好在侗林还没有回来,这感觉依旧很好,心情好看什么都好。 背后斜倚的大石上长满了还魂草,石缝中还开出几朵蓝色的龙胆花,这东西是药材。 也是一棵成功的药材,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不像眼前的女孩,总会为了一些不相关的人,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突然眼前女孩开口道:“容哥儿,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你都有红颜知己了,还叫乳名,多难为情。 你还记得父母多少事情?当年你的卷宗记得那么详细,不可能不知道父母是谁呀?” 君莫离当然知道容哥儿不少事情,都是从琴声里听来的。 可那琴声是云天音所弹,自然也没告诉他容哥儿的姓氏。 只听云天音叹了口气又道:“若是不知姓氏,就跟着我姓云!” 君莫离听着这话醋意上涌:“果然关系不一般,这么快就收归家谱了。” 愠怒道:“宗主不必。” 云天音听出他话中几分怒气,倒是毫不在意。 见云天音没有太执着于将容哥儿收归家谱,心中火气也渐渐消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容哥儿为了入云家的门都等了好多年了。 君莫离这事干的,忒特么缺德。 这时侗林回来了,他的早餐也做好了,移开了两人面前火堆,在地下刨出一个泥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兔子,一只山鸡,还有几个入秋后还没成熟的玉米也被烧熟了,香味浓郁。 这手艺君莫离曾拜师于沈秋词,后来也教会了侗林,如今好歹让这一对新旧二主能有口热饭吃,真是回报不小,算是赚了。 云天音起身去河边洗洗了头脸。 侗林已经翻找出了火下所有吃食,云天音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无聊,就将找来的榛子挨个砸开,剥去壳,取出里面的果仁。 可是左等右等,云天音依旧没有回来,与容哥儿对视一眼,容哥儿也心急,示意侗林在此等候,自己则去河边寻人。 河边平静如常,也不见人影,君莫离似有所感,沿河岸向上游走去。 走出去大约一里时,果然见一个孩子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查看着什么。 君莫离远远便唤道:“师父。”其实云天音也的确是他师父,割豆子的师父。 只是那孩子抬起头来,却并非云天音。 他衣着破旧,面黄肌瘦,小小鹰钩鼻,额头窄小,颧骨微高,眼睛偏小。 听见旁边有声音,露出一脸惊愕又羞怯的表情。显然是受了惊吓,小黄牙一呲,讶然道:“公子是在叫我吗?”说完,又似是被君莫离的面具吓得不轻,深深低下头去,微微发着抖,又将身体缩的很小,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的样子。 君莫离最初时当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听那银铃似的声音立即醒悟,谁家农家的少年会一大早跑来这深山上来。 这孩子衣着清贫窘迫,相貌艰难困苦,唯独这声若凤鸣,太过出彩。 这分明就是易容后的云天音,若不是她以雁归楼的身份骗了自己那么惨,他也不会瞬息之间将人认出来。 君莫离玩心一起也不动声色道:“原来是个小公子,恕在下失礼,认错人了。” 云天音:“无妨,只是公子既已知道认错了人,就继续寻找想寻之人!小人告退了。” 说着慢慢向后退去。 君莫离心道:“装,装的还有点像,若非知道你是千面郎君的徒弟,可能又被你唬住了。 故而漫不经心道:“不急,在下见小公子一直神色专注,这片土地不知是有什么不妥吗?” 那云天音听他腹语,带了几重回音一般,令人听了心生不适,却没了刚见面时的胆怯道:“仁兄自己看看。”说着又向后退了数步,让出了刚才下蹲之地。 君莫离上前去,看了几眼,可是他的心思全在云天音身上,除了这里柴草倒伏于地外,也未看出什么不妥之处,不觉有些奇怪道:“小公子,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云天音随手抛来一方罗帕道:“当然不对。” 一方粉红帕子,君莫离,知道云天音的手帕大多以白色为主,这种粉红手帕却未见她有过。 随手打开,只见手帕上有几个干涸的血迹。 全部打开,干涸的字迹写着:“救我,向北方。” 字迹歪七扭八也有重叠写在一处的,顿时有些发愣。 云天音道:“在河下游的石缝中无意间发现的,字迹这般难辨,我猜想写字的人应该被反绑了双手,用石头磨破手指写上的。 这种绢帕,寻常闺秀虽用,却也很少用这种颜色的。这面料上乘,香味浓郁。 兄台不妨猜猜这是何人所求救。” 君莫离心说:“这小楼依然如从前一般心细如发。那我不妨陪你装上一装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农人还有这般见解,说,这人是不是你劫的?” 说着衣袍翻飞就向云天音攻去。 云天音现场只勘察了一半,若与他打斗一番,就会破坏现场,只好继续向河上游逃去。 逃出一段路,两人终于交上了手。 云天音的招式是三生起手式,开头只有三招,每招九式,招招狠辣异常。 君莫离这几年也研究过三生诀,三招共七十二式,过后宗门弟子都是平心感悟,有人阳刚,有人阴柔,有人狠辣,有人阳光。 同样的武功路数,越往后,修习的越是驳杂。 而云天音也不愧是武学大家,她的武功路数竟是遇柔则柔,遇刚则刚,实在是随心所欲幻化无常。 对了百余招过后,她已有心捉弄容哥儿,眼前虚影一片,处处是她,又处处不是她 君莫离知道四年前,她就是用这招与西齐国师对战。 最后上千武者都不曾见过他们招式,只觉眼前红雾朦胧。 也是那一次,她耗尽了内力,无法抵制十殿阎罗的毒性才长眠不醒。 这是绝杀招,但对自身内力损耗也极大,故而也是自杀技。 君莫离当然不能让云天音出全力与自己缠斗,闪过几招,跳出局外道:“师父,武学又精进了,弟子受教了。” 云天音继而停手道:“容哥儿,你以前是最喜欢与我过招的,这几年都干了什么?武功退步如此之快,还怎么保护我?” 第281章 唇亡齿寒 君莫离知道容哥儿武功是云天音所教授,又是经常与她对战,这分寸并不好拿捏,因而转移话题道:“弟子懒惰,请师父责罚,师父,刚才都瞧出了什么?我们要不要帮忙?” 云天音索性又领着容哥儿走回刚才所见之处道:“不用你细看了,索性把为师看到的都告诉你,看看你还需要补充些什么。” 说着指着那柴草倒伏之地道:“在这里,为师怀疑有个少女被玷污过,而且还是被多人染指。 那少女应该是出自烟花之地,却并不是花娘,而是青倌人。 染指她的人是异族人, 至少里面有异族人。” 君莫离看着现场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与男子的晦物道:“被玷污的是少女没错,可你怎么看出是异族人?” 却见云天音与自己的属下谈论起这污脏之事,依旧面不改色道:“异族人茹毛饮血,大多长相魁梧,分身巨大。 这血迹有两种颜色混合而来,一种是落红,一种是撕裂下身所致。还有一点,”说着见她从柴草上抽出一根头发道:“为师没见过红色头发的人,听说过了那塔草原,再翻过一座大山,那边就有红胡人,他们的王公贵族就是红发。” 君莫离知道容哥儿从前是云天音的暗探,她所指的听说是不是听容哥儿所说,也不一定,因而不敢再接言,却坏坏地调侃道:“只是师父,你小小年纪未通情事,怎会对这现场了如亲见。” 云天音:“老八,你虽不精通医术,可好歹也是药王宗的弟子,咱不这么无知成吗?这么肤浅的表象还用问?” 君莫离:“弟子自然是知道,可师父您这个年纪,对那床子之事未免知道过早了些。” 云天音没好气道:“毒医圣手能是白叫的吗?” 说着又习惯性的捋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道:“老夫平生见过的尸首比尔等见过的活人还多,什么男人女人,自然是了解的透彻。 在老夫眼中只有活人与死人是有区别的,尔等切记护好自己小命,莫等他日摆在案头上,让老夫为你调查死因就行。” 说完那不怀好意地打量君莫离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具即将等待肢解的尸体。 君莫离见那眼神不觉脊背生寒:“弟子遵命,弟子定会护小命周全,不给宗主惹麻烦。” 二人又在周围勘察了一番,却是再无所获。 回去与侗林一同用了简单的早餐,也将所见之事与侗林说了。 三人所在位置是梁国与西齐边界的交汇处,虽是国境线,但是因当年西齐背义,屠杀云家军将士后被世人诟病,这里却成了一个两国缓冲地带,并无人治理。 那异族人想来也是知道两国内情,才钻了空子,从这里偷偷潜入两国中,却不知去的是哪个国家。 毕竟帝国分裂还不足百年,两国百姓衣食文化,度量衡,皆如出一辙。 三人心知有异,想要查访那留书之人下落,自然也是从那中间地带查起。 但奇怪的是,那伙人既然在这河边停留过,应该有生火做饭留下的痕迹,为什么半点儿痕迹也找不到? 忽然云天音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却也令她面上血色尽数褪去。 君莫离见她面有异色,忙问道:“师父,可是想到了什么?” 云天音喃喃细语:“村民,农人,这里有农田,归云山庄早已收粮入仓,这里何以没有半点儿秋收的迹象?” 话一出口,那二人也面色大惊。 乌查木族曾经以人类骨肉为食,在这片土地上犯下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每次与之对战后,获胜也是惨胜,活着的人十之二三。 打扫战场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他们惯常杀人辱尸,将恶心之事做到极致。 这也是云天音夜夜噩梦的起源之一。 当年她率众打入草原,可乌查木族逃的影踪全无,而云天音的部族追在他后面一路上。见到了太多令人发指的惨烈景象。 他们是不开化的民族,畜生不如,不光是对汉人,对他们盟军的百姓也是如此。 所以,那时候的云天音挥军北上,得了个嗜血魔童的称号,逼得那塔罕王写下了和平书,却依然被漠北民族称为光明少年。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杀人魔童有大半都是在为乌查木族背锅,只是没有人敢说出实情,他们要用这个骂名逼罕王休战。 听说云家军见到漠北成年男子并未大开杀戒,只是挑断了一部分人的手筋脚筋,令其终身不能上战场。 百姓也是极力配合这个杀人魔童,甚至军队还没到来。自己就将身体弄的鲜血淋漓,谎称已是废人。 云天音想起往事,依然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不觉眼角泛红。 君莫离这时候上前将她搂入怀中,似兄长一般揉了揉她的白发,安慰道:“师父不用太过担心,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 云天音似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不,你不明白,若有人被胡人屠戮,这罪孽,我是逃不掉的。” 侗林:“主子,是这两国边境守卫不当,您刚刚醒来,怎么说也怪不到您头上。”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醒来后就一直有心结,每晚噩梦连连,又怕黑暗,归云阁里的夜明珠柔和的光照彻长夜也换不来她半刻好眠。 云天音坚定道:“当年屠尽乌查木族,长枪架在查哈鲁王脖子上,他告诉我,在漠北的北边,跨过鲁乌山,那里同样有大片大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那里住着红胡一族,茹毛饮血,生食人肉都是家常便饭。 那时他说,乌查木族长期与红胡族对抗,很多在我们看来不可理喻的恶习,其实都是被红胡族沾染的。 他发誓,若我恳放过他,他会终生居于鲁乌山脚下,为漠北,为南朝,抵御红胡一族的侵犯。 当年我年纪尚小,血气方刚,自然不懂什么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将他杀了,将乌族灭了。 当年的因,种下今日之果,若红胡来犯,我云家军就算是跨国作战,也要担起当年罪孽。你二人可明白。” 那二人一听皆沉默不语。 是啊!唇亡齿寒,谁能想到,臭名昭着的乌查木族,竟也是守护汉家江山的一道不可或缺的屏障。 这罪孽,的确,任何人都背负不起。 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心中猜想,只希望补救还来的及。 第282章 天尽头村 云天音声音如泉水叮咚,说出的话却令人心中五味杂陈。 那年蛮军战败,她带着江家兄弟一路追逐,明知穷寇莫追也全然不顾。 那是一个契机,只要成功了,至少能换来边境线十几年和平。 圣上自然是不肯让她出兵的,蛮夷的虎视眈眈,才能牵制云家军,不会一军独大。 可圣上哪里知道,云家早就没人了,云帅老矣,而世子既是女儿身,又身中奇毒,命在旦夕。 只有边境和平,国民休养生息,云帅才能再次娶妻生子,为云家留下真正意义上的后人。 侗林道:“主子做的没有错,任谁也不可能在那般境况下留查哈鲁活命。” 云天音也愤然:“我怎么可能留他活命,查哈鲁杀我百姓,辱我兄长,拿二哥的心泡酒喝了几十年,此仇不报枉为人。” 话落,拳头依旧攥的咯咯作响,显然往事并不如烟,匆匆四年已过,心中依旧怒气未消。 这时君莫离开口道:“刚才的现场,师父怀疑是红胡族人干的。” 侗林:“可是从未听说过漠北有战争,他们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师父不必难过,查哈鲁此人阴险狡诈,他所发誓言也不能当真,咱汉人的疆土咱自己守,大不了咱就立马横刀,打过鲁乌山去又如何?” 侗林也道:“没错,主子,不行咱就直接铲平了红胡族,永享太平,岂不更好?” 一路恐惧,一路忧心,一路焦躁。 三人到山下,来到一个村庄。 错过了早饭,而今正是村民准备午饭的时间,整个村庄没有一家冒起炊烟,其实还没到入村,云天音的脸色就已经白了。 君莫离也看出了不对,山下的农田早已成熟,豆子炸的铺了一地的金黄,却没有人收割。 村里不见炊烟。鸡鸣犬吠之声全无,安静的像是没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他们叫了几次门,无人应声,打开了几家庄户的大门,里面未见活人,也未见尸体。 被褥凌乱,灶台也落下了薄灰,看来出事有几天了。 只是人都去了哪里?这时云天音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马上向外奔去。 侗林自从经过云天音十殿阎罗毒发时的淬炼,嗅觉五感都与常人不同,也向外跑去。 等云天音追上来时,他挡住了云天音的视线,迅速蒙住了她的眼睛道:“主子,别看。求求你,别看!” 即使不看,空气中浓重的尸臭味儿和大群乌鸦啄食的声音。 云天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对侗林道:“侗林,不用管我。” 云天音是踏过尸山血海的,该面对时终究是要面对的。 君莫离也赶了上来,他知道侗林现在五感清明,这臭小子福分不浅,跟着云天音得了这样的好处。 自己倒是什么也没捞到。 只是眼前的场景令他心神俱振,他见云天音拿开了侗林捂住她双眼的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而云天音眼前是一个打谷场,上面还有刚秋收回来的大麦青稞等物,如今,却成了全村人的埋骨之地。 所有的作物都被染成了红色,男人头发凌乱,肢体不全。 女人衣冠不整,甚至大多数人胸脯已经被割去。 旁边巨大的火堆,篝火燃尽,残灰中尸骨成堆,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面对眼前境况,云天音似又看到了乌查木族在漠北的烧杀抢掠。 侗林也似乎看到了母亲被凌辱产子,新生儿被架上火堆。 乌查木族惯于杀人辱尸。 这村庄的男女老少都在这里了,各个尸体都被人毁过,云天音看的头皮发麻,眼眶湿润,更加自责。 乌族覆灭四年有余,当时留下一部分稚童现在也不到十岁,而且已经分散到了那塔族中,他们的种族将不会被世人再提起。 这案子,不是乌查木族作的,定是鲁乌山那边有了动静。 红胡一族,来到了这里。 他们来做什么,不可能是南侵,南侵首要犯境漠北,现在漠北一派祥和。 君莫离见眼前情景,不知该如何安慰云天音,却见侗林一个大男人竟也在默默流泪。 他轻轻碰了一下侗林肩膀道:“唉!差不多就行了,师父还难受着。” 侗林平日里最在乎云天音的感受,今天是怎么了。 他依旧没有回头道:“你去照顾主子,让我冷静冷静。”说着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君莫离自然是知道侗林的,虽没正式上过战场,可是死人也见了无数,没理由这么脆弱。 几步追上去道:“瞧你这点出息,怎么,今天不在主人面前表忠心了?” 却听侗林惨淡道:“这里是天尽头村。” 君莫离一时火气上涌:“天尽头村,天尽头村你就可以抛下主子自己走,这要是随王伴驾,你这是该掉脑袋的。”说完转身就走。 云天音上前来,声音低哑道:“侗林,对不起。” 君莫离听的莫名,却也一瞬间回过味来,天尽头村。 是了。 天尽头村。 原来是那里。 却听侗林道:“我的故乡,我十几年没回来了,当年的村子遭屠杀,若不是云家军赶来,也不会救回我们几个幸存者。 没想到十几年后,历史重演了,我还是不能做什么。” 云天音手里拿着几根红色头发道:“这是从一个遇害女孩儿手里发现的,是红胡族人,没错。” 侗林没想到云天音失了武功,耳力还是这么好,平静道:“主子,这事与你没有关系,若不是二殿下当年创建了重骑铁甲军,云家军怎会受创,天尽头村的人又怎会失了保护。” 君莫离心说:“侗林,你这个叛徒,卖起你旧主子来还真是不遗余力。” 只听云天音道:“这件事与我是有责任的,当初重骑铁甲军,可是为我亲手所灭,这罪责看来本王是逃不掉了。” 侗林:“重骑铁甲军,行军速度慢,用处多在攻城与防御。像这种流寇作案,他们没有半分用途。” 君莫离心说:“为了开解你主子这贬低之词全用在本王身上了,不过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算了,反正只要小楼高兴,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283章 再遇梦瑶 侗林道:“当年救我性命,带回阿姐的那对云家军兄弟,后来就死在属下面前。 死在重骑铁甲军铁蹄下,没留下囫囵尸首。 主子,属下这是罪有应得,只是报应错了人。”说着呜呜大哭起来。 君莫离已知当年攻打云家军烽火台,实为自毁长城。 只是那时他阅历尚浅,人云亦云,只以为云家军霸占着他西齐北部驻军权,图谋不轨。 听云天音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没道理附近其他村民全不知晓,咱们去报官! 顺便走访一下其他村子。 这里凭你我三人,实在无法将尸体全部掩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向空中挥了挥,这种药粉对人无害。 却能干扰那些食肉飞禽走兽的嗅觉,先熬得一时是一时。 总不能让这些尸体全葬在野兽腹中。 过了片刻,果然那群乌鸦齐齐飞了起来,有的扔掉了嘴里叼着的眼珠,有的扔掉了嘴里叼着的肚肠。 三人行了很远,到了下一个村子,却与天尽头村无异,满目尸骸,臭气熏天。 云天音挺拔如松的背脊,早就垮塌下来,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 还好,又走进下一个村子,那里没有伤亡。 村与村之间总有些姻亲关系,只因现在秋收在即,无人走亲串友,才不知道天尽头村出了那么大的事。 听此噩耗,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紧向天尽头村跑去。 甚至有的人已经大哭了起来,显然那里住着自己的至亲之人。 村长也派人去衙门报官了。 云天音只觉得全身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没走出几步人就晕了过去,被旁边一直关注着她的君莫离随手接住。 云天音此次醒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武功尽失,难以进食,每日里睡的多醒的少。 睡梦中还噩梦连连,每次醒来不但没有精神好些,反倒是比睡前更萎靡不振。 这次借寻找秦老宗主儿子之事,君莫离想带他好好散散心的。 西齐有很多好玩的去处,又是自己暗夜组织所控之地,安全更有保障。 眼前小镇虽不算大,里面却有一家豪华的客栈。 他要了间上房,将云天音抱了进去。 掩好门窗后,悄悄下楼对小二道:“要你们掌柜来见我。” 等了片刻,一个白白胖胖中年人急匆匆进门。 见窗前驻立之人背脊挺拔,威风凛凛,赶紧跪下道:“殿下” 此时的君莫离已经摘下面具,卸下脸上易容,露出了酷帅无边的面容。 他当了半年的容哥儿,虽然很丑,但已经习惯了。 因为那是云天音的家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出现在云天音面前。 微微抬手,那白胖掌柜起身道:“殿下,可有吩咐?” 君莫离:“尽快,从暗夜中调一个武功最高又能侍奉人的女弟子过来。” 那掌柜应声而去。 云天音还未醒,睡得有些沉,眉头紧皱,冷汗也渐渐渗出。她突然嘤咛一声:“父帅” 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容哥儿正在给她擦着额头汗水,顿时失忆一般,不再有任何情绪。 君莫离并不知云天音为何与旁人那般和蔼,那般亲昵,却总是在自己面前,宗主的派头端的实诚。 若说识破了他的身份,又不做任何处理,也把一些曾经的过往透露给自己。 若说没识破身份,容哥儿是他暗卫,总也不该这般疏离。 君莫离只有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诚然道:“师父每夜噩梦连连,为何不给自己调一剂助眠的药物?”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只听云天音黯然道:“我想父亲了,虽然每次梦到他时都仿佛心被凌迟,可好歹能见上一面。若非如此,怕是以后会忘记他的模样。” 君莫离听后心里酸楚,当年他们西齐与大梁合谋定计,害死了云帅,那场战役他并不太上心。 他当时只想在最恰当的时机完成重骑铁甲军的任务后,去找雁归楼,与他表明身份,不再有隐瞒。 没想到结局是两国元帅身死,重铁甲军覆灭,而云天音与雁归楼于战场上一同失踪。 那时世人都说他们皆已阵亡,可他不信。 后来硬是将云世子以那样不堪的身份折辱人前。 想想当时的自己,后悔不迭。 此时的君莫离无话可说,只得抚了抚云天音的白发道:“别再想了,都过去四年了,睡!” 说完,拿出短笛徐徐吹了起来,笛声悠悠,加持了几分内力。 云天音在这份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渐渐睡去。 夜里,店小二送来了宵夜,君莫离接过递给了侗林后,状似无意向楼下走去。 侗林五感太过精明,君莫离每次搞些小动作都要避他很远。 这次更是直接走出客栈,走向后面幽深的巷子里。 前面跪着几人,君莫离道:“起来回话。” 那几个人依次起身,掌柜道:“殿下,这位姑娘是肖风的手下。您失踪了半年,小郡主甚是担心,就同肖风要了这位姑娘一同出来寻你。” 只见那位姑娘一揖道:“弟子小玉,多谢殿下当年在旬州水患之时救弟子性命?” 君莫离乍听之下似有怔愣,随后想起雨幕下白衣长发的女孩儿,安静的躺在院中。 那场景像极了中毒后无法入眠的云天音。 而后让肖风将她带回了基地。 没想到这孩子倒是个有心的,短短四年,已经从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孩提升到肖风暗卫中的高手行列。” 他低沉道:“姑娘不必客气,明天街上会出现一个白发少年,你想办法混到他身边,护他周全。” 想想又道:“天尽头村出现了红胡人屠村事件,你扮成逃脱的幸存者,应该更容易些。” 说完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传来女子铜铃似的娇俏声音道:“二殿下,二表哥,二表哥。” 君莫离顿住脚步,是小郡主的声音,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小郡主是个异姓王之女,王爷早年与父皇出征时,为救父皇身死,仅留下独女梦瑶。 那时自己在冷宫,无缘相见,也常常听宫女太监争相传颂,小郡主如何人美心善,如何受宠,简直成了西齐的明珠。 第284章 本王喜欢男人 君莫离自己无缘相见,也常常听宫女太监争相传颂,小郡主如何人美心善,如何受宠,简直成了西齐的明珠。 见了面时,那明艳,那美丽,简直仰为天人。 一瞬间扎进了稚童心里,无疑,那个女孩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也让他自惭形秽,那是西齐娇养出的明珠,而他自己虽有皇子身份,却是连人家靴底的一块烂泥都比不上。 而他也见识了不一样的小郡主,那明魅外表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那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夺去了母亲的性命。 后来凤凰女谣言祸世,宫妃娘娘生下的小皇妹杖毙,自此皇宫中再无公主降生。 梦瑶的地位就更加高不可攀。 君莫离长大后一次宫宴上被小郡主发现了,那时的小郡主早已不记得他了,自然也忘记了自己小小年纪就逼着冷宫中的弃妃与皇子为她的爱宠修坟立碑,下跪磕头之事。 以往无论太子、皇子都对小郡主宠溺有加,而这个二皇子殿下那种冷漠疏离,顿时引起了小郡主的注意。非要与他琴箫合奏一曲凤求凰不可。 这曲子是能随意合奏的吗? 但为了不委屈了小郡主的请求,父皇还是答应了小郡主。 看着杀意尽显的父皇与太子以及各个皇子,君莫离只好故意将箫声吹的差声跑调,众人才舒缓了杀人的目光。 曲毕,小郡主提出二表哥音律不准,要亲自教授于他。 也难怪小郡主对他一见倾心,四国榜首的美男子,要的不光是容貌,那阴郁的气质,刀锋一般的眼神,都让小郡主着迷。 君莫离只觉小郡主就像是一把悬颈屠刀,随时会要了自己的命。 果然,不久后皇帝命他带兵剿匪。 而后,他在皇宫中更加举步维艰,次次都是办那种九死一生的差事。 好处就是出宫的次数愈发频繁。 这时小郡主一阵香风扑进怀中:“二表哥,二表哥,这半年你去了哪里?瑶儿好想你。” 君莫离赶紧将人扶正,只觉得香味刺鼻,令人不适。 再看小郡主,粉面桃腮,明艳动人,旁边小玉野性十足,勾魂摄魄,这二人真是各有各的美。 这时却想起了云天音那满身伤痕,半边脸的修罗印,让他的心如被泪水浸泡,苦涩难耐。 随口道:“红胡人偷偷潜入了国境,屠了天尽头村,本王正在追查此事。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老崔,你通知肖风派人速速接小郡主回宫。” 说完头也不回,速速离开。 可人刚走出去几步,小郡主一个飞扑,将他拦腰抱住,闷声道:“二表哥,人家不远千里来寻你,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你我相遇,二表哥,这是天定的缘份,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女孩娇躯软绵,胸前的高峰更是波澜壮阔,紧紧蹭着君莫离的后背。 君莫离一时怒火上涌,一把抓起环绕自己腰身的柔荑,不解风情地将那无骨小手,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怒视了小郡主片刻,那句“请自重”终是没能说出口。 丢了句:“本王喜欢男人。”忿然离开。 第二天,云天音三人在街市上见一恶少再踢打一个少女。 那少女衣衫褴褛,已然被撕的不成样子了,还在求饶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求少爷开恩,给奴家一口饭吃,奴家家乡遭难。只愿做个粗使丫头,讨个活命,求少爷开恩呐!” 三人顿下脚步,只听少爷身旁家丁道:“粗使丫头,你配吗?本以为是个雏鸟,随之竟是个破了瓜的,少爷恶心透了你,没当场打死你,算是格外开恩,怎么着,难道睡了你一次就要被赖上不成?赶紧滚,赶紧滚,再来纠缠,小心狗命。” 一众人扬长而去,那女孩儿跪地嚎啕,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人群中有人说:“这姑娘真是可怜,听说家乡遭了土匪,整个村子就活下她一个。” 也有人说:“也不巧,她是成过亲的,昨日被少爷抢回去,今天就被打了出来,若不然,还能在少爷家保住一命。” “可不是,少爷虽然花心了些,可要是入了府,好歹也有个活命不是?” “就是,就是,听说屠村时她逃跑被发现了,那伙人现在还在偷偷找她。” “唉,唉,起什么哄,大家还是先散了,这事咱们左右管不了,聚了这么多人,说不定一会儿引来有心人的注意,这姑娘就横死街头了。” “唉!散了,散了。” 正说着,远处楼上一支利箭当空向姑娘射来。 侗林双指夹住,向楼上追去。 云天音道:“容哥儿,这个人我们带走。” 遇上这事,没了逛街兴致,几人回到客栈,为那女孩儿要了间房。 那女孩洗漱过后,换了衣裙前来向云天音道谢。 云天音并未询问她家乡之事,只是给她易了容道:“你的事我知道一些,这副容貌无人能认出来。” 说着随手拿过一包碎银:“这些银两能够让你安稳过好下半生,你且去,” 谁知那女子竟扑通跪地道:“多谢恩公相救,奴家不要银两,奴家只想为奴为婢,报答小公子救命之恩,终身不离不弃,求公子开恩收留。” 云天音语气冰冷:“我不能护你周全,你且自行离去。” 说完回了寝房,慢慢睡去。 那女子还要央求,被容哥儿拦下。 云天音这一觉是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转醒,醒来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拿出那绢帕,上面的血迹:“救我,向北方”字字诛心。 她叫来了容哥儿与侗林道:“昨天那个人,查的怎么样。” 侗林:“属下办事不利,那人逃的太快,只查到是一个行脚货郎,这身份应该是假的。” 云天音:“问题越来越多了,寻找宗主之子的事先放一放,容哥儿,你回趟大梁,找人接替了雁归楼老张的位置,让他去做自己喜欢作的事。” 君莫离道:“眼下师父正是用人之际,弟子怎能离开?不如让老张叔再顶一阵子。” 云天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此去漠北,不知吉凶,时间也会拖得很久,你且去,回头我们在漠北会合。” 第285章 云世子复活,消息传开 君莫离心想:“小楼还是那么事无巨细,过早安排好一切。也难怪她沉睡四年,外面还能维持现世安稳。 或许几年前,她就如此这般地与手下将士,门下弟子安排着身后事。” 只听她又对侗林道:“你回趟大西北,让江宇豪查查父帅当年收的义女落在何处,君山之战掺杂了太多人的算计,这些内鬼全灭不留。 顺便将踏雪给我带回来,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它了。” 侗林:“属下怎么能让主子一个人在外,没人照顾。” 云天音:“你家主子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还无颜面见那群臭小子。让你去送信是小事,主要是踏雪,不让旁人触碰,难道你想让我不远千里去取马匹吗?” 侗林道:“可是,可以等容哥儿回来我再走。” 云天音:“不可,那姑娘的求救信已经留下很久了,我不敢说她现在是否还活着,但是救人如救火,总要尽快才好。” 说完向二人挥挥手道:“去!我一会儿也启程去下一个城镇。” 二人还是不放心,这时侗林道:“主子,昨天救下的那个姑娘一直在门外跪着,都一天一夜了,主子可有安排?” 云天音的耳力,怎会听不出门外有人的呼吸声:“让她进来,你二人退下。” 不知她二人说了什么,出来时那女孩就成了云天音的小丫头,唯唯诺诺的跟在主人身边。 云天音也戴了帷帽,将满头白发遮掩起来。 三人下楼,各自离开。云天音走进一个卖银饰的铺子里,用银子敲了五下柜台,三急两缓。 然后拿了只蝴蝶银簪插在了小玉头上,转身带着丫头离开。 那掌柜拿了银子去后堂,掰开拿出了里面的纸条。 半个月后,二人来到一个叫凌霄城的镇子。 那个城市比先前住的镇子大了许多,是接壤西齐与北蛮的最后一个城。 虽然两国战火不断,但贸易往来也不断,因此这个城市也更显繁华。 进城后,云天音换了身份,当做了小玉的弟弟。 小玉也是个细心的姑娘,照顾了云天音半个月,已经摸出了她的很多的生活习惯。 他不愿让人贴身照顾。 衣服面料,要用白色上好的云锦丝织成,穿错了会起疹子。 外衣要穿同色系的,发带颜色也要与衣服颜色一致才行。 吃饭喜欢素食,不喜欢肉食。 口味驳杂,酸甜苦辣皆可食得。不太喜欢热菜,似乎更偏爱凉盘。 睡觉有些怕黑,即使已经睡熟,若房间里的灯火灭了,依旧会马上从惊恐中醒来。 小玉心道:“这个孩子看似清冷孤寂,实则竟是如此的身娇体贵,到底是何等身份?又得主子如此如此的疼宠。 那夜主子明明与小郡主说此地危险,可是却放任小郡主等肖风来接。 还调走了小郡主身边的自己,要知道那小郡主可是皇帝钦定的未来太子妃人选。” 不过小玉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郡主成为太子妃。” 小玉喜欢二殿下,从第一次在雨中被救起后,就疯狂地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可是自己的身份不配,又有了被人掠进刘太守府的经历,更加的不配。 所以在知道小郡主喜欢二殿下后,就开始讨好小郡主,希望自己能促成小郡主与二殿下的婚事。 这样以后自己也可做个小郡主的陪嫁丫头,甚至是二殿下的通房或侍妾。 可是二殿下的心显然不在小郡主身上,全给了那个不男不女满头白发的少年。 那个少年到底是谁,二殿下失踪了半年,又做了什么? 听说他以前满天下寻找雁归楼。 后来云天音身死,他停止了寻找,性情大变,可是那雁归楼是个身宽体胖的老男人,云天音是个杀人成性的魔童,据说到死时十二岁了,身材还不到成人的胸口。 这两个人,明明与二殿下风马牛不相及,又是怎样牵住二殿下的心? 小玉没纠结太久,第二天凌霄城就传开了云天音复活的消息。 消息来自北蛮,北蛮的罕王夜观星象,云家军将星闪现,但擎天元帅身死多年,小世子死时并未娶妻生子。 最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就是小世子复生了,毕竟药王宗起死回生也是能办到的不是吗!” 开始时自然觉得荒谬,无人信服,可是后来罕王亲自带来礼品,与西齐国主请求入境他要接那塔王妃回王帐。 这事一起,四国震惊。 一是震惊,云世子死去四年如何复生? 二是震惊北境罕王有什么脸面敢娶云家军统帅,药王宗的宗主为自己的男妻? 可更荒唐的是西齐国主居然同意了。 而那塔的王子。如今的罕王此来也并非是无理取闹,只因云天音当年在北伐之时与查哈鲁王有过一场荒唐的婚宴,而且她的鲜血也已经入了漠北的玉牒。 按理说,云天音确实已是漠北的王妃,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想要改变这一切,除非大梁的云家军打进漠北王帐,将那漠北的制度推翻,否则这姻亲关系已无从抵赖。 而眼下老梁皇也翻脸不得,毕竟人家罕王借驻在西齐国,与挥军南下毫无关系。所以云家军也出兵不得。 云天音刚入凌霄城,就听说了云世子复活的消息,心说:“预料之内,容哥儿走了半个多月,不可能没有半点动作,只是不知道他竟然与那塔罕王有勾结,那他到底是谁呢?” 索性先不管了,先找人要紧,红胡人屠了村,抢了人,据察访,如今正向北离去。 而这凌霄城是西齐国通往漠北的最后一个繁华城市,他们或许会在这里多停留一阵子。 若这里找不到人,那就只能追过鲁乌山,追去红胡了。 数日后,终于查到了那伙人的踪迹,在一个庄园里找到了留下帕子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状态并不好,手脚上着锁链,被锁在一个大床上,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其实已经看不出半分美丽。 云天音救她时没费什么力气。庄园很大,守卫不多,迷药一散,全部撂倒。 第286章 真正的容哥儿 见要离开,那女孩儿不走了,她说里面还有几个与她一样的人。 几人将房间一个个摸索过去,找出了十几个女孩儿,还有三个男孩儿,悄悄带人走出庄园,一路向城内走去。 路走了一半儿,就听见前面官道上传来阵阵喧哗,云天音众人躲在树丛后面,且听那些人走的近了,原来是那伙胡人又抢来了几名女子,在马车里野合。车周围几十个侍卫守护。 云天音一时有些头大,只好让小玉带着众人先离开,自己则偷偷跟在了那群人后面。 她偷偷潜入附近,将药粉吹在空气中。 片刻后,众人慢慢倒下。 云天音看到这些人虽长相有区别,但衣着样式却全都学着中原人的模样,而且他们竟都是黑头发。 这让云天音有些吃惊,按说找到了写求救信的女孩儿,应该没找错人,可这头发对不上。是怎么回事? 难道红头发也能变成黑色? 自己的白发想变黑,配了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但是不管人对不对,总之马车里的那些女子必须得救。 她迅速跑向马车,外面的人晕倒一地,里面仍旧淫靡之声不断。 刚抓起车帘,里面就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她狠狠拽进车内,耳后传来张狂的笑声:“哈哈,今天倒是奇怪了,还有自己送上门的,来,让爷亲一个。” 云天音被拽的一头撞进那人怀里,车内光线暗淡,视物不清,只见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满口黄牙向自己压下来。 心说:“原来他才是那个红头发的,看来是找对人了。” 想着就是一拳向那人脸上挥去。 那个人反应不慢,加之云天音也没什么内力,手掌立时被那红发人捉住。 云天音双手受制,无力反抗,忽然想起以前在鬼影卫时,嘴里还藏着一颗毒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舌头探过,果然还在里面,一口将其咬了下来,然后用舌头找好位置,一口咬破。 里面毒针弹出,射进了那红发人眼睛里,他痛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几息之间气绝身亡。 没错,云天音作为毒医圣手,她留下的最后手段不是用来自杀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那人死后,她为车内的几个姑娘松开了绑绳,将人带了出来。 拿起了红发人的腰刀,将地上几十个人全都抹了脖子,然后示意那几个姑娘跟自己离开。 刚走出去没多远,又觉头脑晕眩,似是站立不稳。 她明明精神状态很好,不会这么快就没了力气。 对了,刚刚进车内的时候,车内散发出一种让她周身不适的香气。 急忙道:“你们快走,前面十几里就是他们的庄园,别等他们发现了。” 几人一听,吓得面色大变,向前跑去,可是刚跑出几步,回头见云天音已经坐在地上,神情萎靡,又跑回来,背起她就走。 刚走到岔路口,前面迎来了一队送葬队伍。 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面上百号人迎空抛洒着纸钱。 纸钱遮天蔽日,落得道路上都似是铺了软绵绵的地毯。 紧接着二十几匹马拉着灵车,那灵车大的出奇,车上漆黑的棺椁足有两丈高,像是拉着一幢殿宇在行走。 后面车队统一白孝衫,抬着纸人、纸马、金山、银山、宫殿、丫头、婆子、小厮、金童、玉女。 虽是纸扎也众人合力抬着!且每过一样纸扎都有上百人之多。 十几样纸扎,每样百余人相抬,这送葬的阵容,粗略估算也超出了两千人。 虽是白事,竟也办得气势恢宏,那气场更是让人见了就觉肝胆俱颤。 却不知是哪位大人物殒命,漫天挥洒的纸钱铺满一地,比金秋的落叶还厚实。 附近好像也没有王公贵族的墓穴,队伍人数众多,吹吹打打后面跟着禅师诵经,诵经声震天彻地。 片刻就将云天音众人冲散,而云天音众人本就互不相识,被冲散后,他们互相再也无法联系上,只得各回自家。 可是几人都不知那个救了她们的白发少年,此时是否安好,此生还能不能再相见。 君莫离离开了云天音后迅速做了部署,让暗夜的几个高手暗中保护着,又有小玉贴身照顾,应该是很安全的。 可是他总是心里莫名的恐慌,想来自从云天音醒来,他们从未分开过,这慌恐应该来自于分离。 他急急赶回暗夜分舵,去了水牢。 里面的容哥儿自从半年前从昆仑山腹地死亡之谷出来,就被关进了这暗无天日四周全是水的地方。 只有他所在这一方大石是干松的,可是地方太小了,几尺见方,只容他打坐,连躺下都不能。 手上脚上的铁链碗口粗,每天只有一个哑巴给他送半碗米粥。 他想知道这是哪里,谁抓了他,却无人回答。 思来想去,只有侗林和那个青年。 侗林对师父的忠心比他更甚,那就只有那个青年人。 他来路不明,武功又高,绝对不是普通人,问题是猜出是谁也没用。 他被困在这里,不分日月,每天只吃半碗米粥,饿的早没了逃跑的力气。 想打坐凝神,却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关他是为了什么,但他这几年很少在世人面前露面,几乎没有仇家,很显然,那个人是针对师父的。 师父沉睡四年,所有人都在伤痛,江湖上却也平静了下来。 什么人会第一时间知道师父有可能醒过来了,他又想干什么? 容哥儿似乎猜到了那个人劫他,一定是想借他的身份混进师父身边,只有他离师父最近,又戴面具,容易模仿。 那日牢门开了,还没到送饭的时辰,一个高大身影逆光而来,看不清容貌,只听那个人道:“雁归楼产业里谁适合接替老张的位置?” 容哥儿没有回答。 那个人又问了一遍:“雁归楼产业里谁适合接替老张的位置?” 君莫离见容哥儿没有开口,铁链却碰撞的叮叮当当,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心说:“你们果然心有灵犀,一句话就让你猜出了问题所在,不回答无所谓,问你也只是想将小楼安排的事做的更好一些。” 第287章 两个容哥儿 见容哥儿依旧不开口:“既然你不肯说,那我自行安排便是。” 君莫离没有说的是:我暗夜里的人难道还管理不好几桩生意不成? 想到这,心头火起,转身就走。 这时却听容哥儿传来沙哑的声音:“师父,师父,她在哪儿?” “你快告诉我,师父在哪,她要去冒险!” “我要去帮她,你放开我。” “放开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去找她,让我去找她,”声音沙哑中透着绝望,让人听了动容。 君莫离想着若不是自己阻拦,这个人就被云天音收归家谱了,怒从心头起,嘴上却戏谑道:“哦!关了半年,你居然会说话了,收获不小呢。” 说完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容哥儿绝望的哀嚎,如同杜鹃泣血。 雁归楼产业分布各地,但老张叔在京都。 君莫离快马加鞭,半个多月后,将诸事安排妥当,正往回赶。 却坏消息接踵而来,一是他见了容哥儿后,容哥儿很快被人救走了。 二是从西齐传到大梁,据说云家军统帅云天音复活了。 如此说来,百姓猜测,当年紫玉云巅之战,或许那四十九具棺椁,云天音根本就不在其内。 三是暗夜内部急报,白发少年在凌霄城外救人后失踪了。 这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他能猜到容哥儿失踪是谁的手笔。 难怪这半年来云天音与他若近若离,这次又直接调他回京城,原来她是在不动声色地查找容哥儿下落。 可是主帅复活这件事又是谁抖出来的,不可能是云天音本人。 四年前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搅得风雨飘摇,险些颠覆了大梁的江山。 这次那塔罕王明着说是与西齐借道,其实已经试了水,若罕王执意要娶云帅,西齐是会帮忙的。 云天音是一把利剑,谁都希望拥有,若自己不能拥有,那更不希望在敌人手中。 只是这宝剑已认主,可主人又嫌它太过锋利,无法驾驭,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嫁他人。 认了主的剑不会轻易转投他人,又过刚易折。 君莫离大约能想到云天音的结局。 若真到了漠北,她也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更加着急,赶往凌霄城。 他已经命人查找小玉下落,小玉是他安排在云天音身边的人,即使眼下失去联系,事后小玉一定会再次取得与暗卫的联系。 君莫离不禁心中恼火:云天音啊云天音,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信我一点? 你明知道自己没了武功,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要甩开我的人? 在这个世上,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是我绝不会害你。” 三天后,又收到了暗夜的汇报,找到小玉了,他们也扣押了小玉,因为他们怀疑那少年失踪与小玉有关。 若是与小玉有关,那云天音就不是自己逃走的,很有可能是被人劫持了。 而那个人也有可能是那塔罕王,总之无论是谁,结局都不会好。 正在他急急赶路之时,前面被人拦住了去路,一见马上行客,君莫离也不禁慌了,因为那个人是秦老宗主,另一个是和自己同样长相同样装扮的容哥儿,真正的容哥儿。 秦老宗主是云天音的大师傅,对云天音不惜以命换命,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君莫离下马,跪了下来,他一生只跪父母,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下跪,全为赎罪。 马上的容哥儿道:“兄台就是雪山上那位?我不问你为何接近我师父,我只问你她在哪里?” 君莫离无法回答,他也不知道云天音在哪里,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容哥儿气的一马鞭抽在他面前的地上,卷起尘土飞扬,怒道:“师父她在哪里?快说。” 君莫离没了底气道:“不知。” 这时秦老宗主道:“二皇子殿下不用有隐瞒,从你第一次走进老夫的视线,老夫就猜到了你是谁。 那雪域之巅的藏灵果,老夫既然知道世间有此物,又怎会不知道它其实是长在死生之门的那一端。 只是那藏灵果要用帝王的心头血来浇灌方可成熟显形。 这天下四国之主,又有谁肯为小阿音做这件事? 老夫说在雪域高原,也只是为了造些声势。 有心相助之人,雪域寻找不到,就会找去那更险恶之地。 世间还有比死亡之谷更险恶的地方吗? 说来也是赌命罢了,用那些弟子的命赌我徒儿的命。 小阿音下山,一是不想被逼婚,二来也是不喜欢我的做法。 她一直说众生平等,我们这些人的付出令她感觉生命太过沉重,无法承载。 可她不理解的是,若没有了她,宗门是否存在,云家军是否驻守北疆,都不在有意义。 我这人慧眼平生只开了四次,第一次是在将军崖下,虎穴之中抱回师弟云擎天。 那时他周身白虎气息缠绕,我只以为是他自幼食虎乳所致,没放在心上。 第二次是大梁先帝周身子龙气息萦绕,紫气蒸腾,那时我知道他是天选之子,注定坐那万里江山。 第三次是徒儿在护国寺降生了,传说中的凤凰女,本以为是凤凰展翅,谁知她一出生就虎啸龙腾,周身两种气息围绕,不明缘由。 这一次就是你,那藏灵果非帝王气运不可得,你身上有赤龙的气息,那时我便知道容哥儿出事了。 我带你进山,一是感觉你冒死采药,终归不是想害她,再来也是想查找容哥儿下落,不想让你看出端倪。” 君莫离:“前辈恕罪,晚辈知错。” 秦老宗主:“猜出你的身份并不难,这天下有如此气运,又与徒儿有交集的。也只有你了。 难的是如何瞒得过我那玲珑剔透的徒弟。 阿音醒来没几天就告诉我了,你是冒充的。” 这时容哥儿道:“不揭穿你,也只是师父怕我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师父的手艺是何等精湛,你胆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找死。” 君莫离:“非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晚辈的身份让她无法接受,晚辈曾是梅笑楼,与她有过半年之好,只是晚辈所执着的事,她都忘了。” 第288章 冰火两重天还有秘密 君莫离:“非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晚辈的身份让她无法接受。 晚辈曾是梅笑楼,与她有过半年之好,只是晚辈所执着的事,她都忘了。” 容哥儿怒斥:“什么叫半年之好,说话注意分寸。” 秦老宗主道:“梅笑楼,你是不是与阿音一起闯过萧府。” “正是弟子。” 秦沧海心说:“原来如此,南柯提过此人,后来若不是洪暮大师将他与阿音救回,这二人就埋葬在深山雪谷了。” 秦沧海一时急的直搓手:“难办了,难办了,难怪阿音回到大西北后再没提过此人,看来是有了情愫,孩子这是不好意思开口哇! 自己这群师父也是,一群老光棍,连孩子长大了,情窦初开都没看出来,完犊子玩意,一个个的,啥也不是! 看来以后该给阿音请个女师父了,好歹教徒儿一些正常女孩子家的生活。 师弟也是个不靠谱的,身为人父,怎就不知道替孩子张罗婚事。 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也不能眼瞅着好人家的孩子都被订走不是。 唉!一想起师弟,心口又是一疼,死者为大,罪过,罪过。” 其实秦沧海还真是想歪了,都歪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那时候云天音忙着破案,忙着回家,身上剑伤又时不时出来捣乱。 她有多少次都想将梅笑楼当作奸细给宰了。 只是她教养好,从不滥杀无辜,才让梅笑楼逃得活命。 要说后来也多有想起,可那只是被人照顾了半年,习惯使然,突然身边没了那聒噪的身影,难以适应。 要么咋说日久生情呢! 唉! 又想歪了。 人家这日久生的不是情,是一个完全量身打造的爪牙,仆从而已。 知道是此人,秦沧海也热络了几分道:“快起来,把这伪装卸了!容哥儿是天音暗卫,不能因为你的冒充,就整日里藏着。” 容哥儿心里大哭,“师祖,徒孙哪里是整日藏着,徒孙是被这龟孙子关了半年水牢,险些丧命。” 君莫离真容显现,秦沧海一时看呆了,难怪此人能登上俊公子排行榜首位。 这容貌虽与师弟风格不同,却是俊的不相上下,越看越顺眼,大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这孩子长的,怎么就这么合着心意来呢! 说话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道:“阿音记不得你,这个不难理解,所谓的冰火两重天,冰与火是要保持平衡,人才会清醒。 她既是为怒所催发。那自然是要为悦所献祭才会醒来。 若没有那段美好的记忆,也许终身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也或许根本就醒不过来。” 君莫离一听大急:“那阿音,她永远忘记我了吗?” 若云天音知道他今日一问,定会告诉他“不忘记又能怎样,一个用着很顺手的爪牙而已。” 容哥儿正为自己鸣不平,怎能让眼前二人再聊下去。 说多了,没准一会老宗主直接做主,将人给聘回去咋整。 赶紧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道:“从小玉第一次出现,师父就知道你已经开始动手了。 小玉那天在街头演的很卖力,但是谁又能够欺瞒得了师父的眼睛?” 一个女子,是女孩儿还是女人?你以为师父全无知晓?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最后才是切脉。 你当真以为师父看不出那小玉是童女之身,师父是自愿走进你的布局,自愿在救人前饮下小玉给她下的毒。” 君莫离惊讶:“什么,云天音救人前中毒了?” 容哥儿:“师父不会让自己身死,只是不能提前解毒,要确保我平安脱险才行。” 君莫离急切解释:“可那些都不是我算计的,我只是想我不在身边的日子,让小玉护她周全。” 容哥儿怒不可遏:“暗夜之主,你是想说你的门人反水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师父所统领之人,从生到死的算下来,数以百万计,无一人反水。 你暗夜之主,随便指派一人,都是生有反骨的,是巧合吗?” 君莫离也知道难以取信于人:“小玉已经被扣押,我这就去审问,兄台若不信,可与我一同前往。” 容哥儿:“就算小玉反水是真,可云世子复活的消息又是谁抖出来的,难道也是小玉?若我所料不错,小玉最初应该并不知晓云世子的真实身份才对。” 君莫离早知此事不妙,可不知背后之人的目的,所以也猜不出是谁泄密,左右天音的人是不会泄密的,看来这罪责自己是洗也洗不清了。 只得黯然道:“这个我会去查。” 几日后容哥儿与君莫离来到凌霄城密牢中,见到了小玉。 小玉并未上刑,只是被关了起来,见主子来了,陈述道:“到了凌霄城,我与那白发少年查访了多时,后来探查到是在城外很远的一个庄子。 那天我与那少年一同出城去救人,过程很顺利,等我们回程途中又遇到了那伙人正抢人进山。 那白发少年要我带人先走。 第二伙人他来救,后来等我再返回原地时,发现一地的尸体。所有人都失踪了。” 君莫离一鞭子抽下去:“撒谎,既是这样,你为何不第一时间回来汇报?为何要躲起来拖延暗夜侍卫的营救时间?” 小玉挨了一鞭子,顿时也有些火气,歇斯底里道:“殿下,我没有,我只是弄丢了那少年,想将功赎罪,自己寻找一番。” 君莫离见这小玉到了这般境况还不肯说出实情啪啪啪又甩几鞭子抽下去道:“还在撒谎,你被抓之前见过小郡主,也是你调离了我留给那少年的暗卫,你还给他下毒,这些罪你认还是不认。” 小玉一听连下毒之事都被抖了出来,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道:“我不认,殿下,我不认。” 君莫离一连抽了十几鞭子下去,道:“要不要我将小郡主找来,听听你们都谋划了什么!还有那几个暗卫,你是如何将他们支开的?” 小玉慌道:“殿下不要,小郡主什么也不知道,郡主她只是喜欢你。 我告诉她,你要来凌霄城,她就长途跋涉而来。 殿下,小郡主是真心爱你的,可是你只喜欢云家那个叛臣,可他是男人啊!殿下,你们是没有结果的,他会毁了你的。 殿下,我不想看你被他迷惑,走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殿下,你是小玉心中的大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小玉不能亲眼看着你将自己毁了呀!殿下。” 第289章 西齐皇宫无女所出的秘密 君莫离头脑瞬间僵化,阴郁道:“你说我喜欢谁?” 小玉:“你喜欢云天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童,那个满头白发的怪物。” 君莫离听小玉言辞侮辱,立时鞭子挥下。 小玉这时却大笑道:“主子对喜欢的人倒是维护的紧,可是我有说错吗? 小郡主是皇上内定的皇后人选。她对你百般示好,你可有回应? 上次见面之时,你明知道城里有危险,却将我调离,去保护你那个身娇体弱的废物,你难道不知道小郡主也会遇上危险吗?” 君莫离道:“云天音,她不是废物,她有如此下场,全是拜我所赐。她此次遇险,也是为救我西齐子民,这种民族大义你不会懂。” 小玉戏谑:“西齐百姓,自有我西齐人守护,还不劳烦他一个敌国叛臣假好心,若不是他屡屡装清高,装仁义,殿下又怎会被他那矮子妖人迷惑。” 君莫离鞭子挥成残影:“西齐人守护,这话说的真是大言不惭。既是这样,你明知她武功等同废人,又为何让她独自去冒险?你为何不阻拦,为何不与她同去?” 小玉:“有人要当英雄,我为何要阻拦?我倒要看看他那假仁假义能装到什么时候” 君莫离勃然大怒,他不明白当初明明那么像云天音的女孩,那么艰难地活下来,练就了一身好本事,成为了暗夜里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内心怎会偏离的如此之远? “无耻,告诉我,她在哪里,快说,她在哪。” 小玉笑的凄厉道:“殿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了,或者说他早就不在了。 听属下的劝,接受小郡主的好意,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加上暗夜与小郡主的加持,那皇位并非遥不可及,难道你忘记儿时所受的苦了吗?忘记旬州治水过后如何被排挤了吗?” 有了权利地位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是您教我的。 小玉勤学苦练了这么多年才出人头地,小玉不相信你将初心忘了。” 君莫离本已嗜血如狂,动了杀念,他怕一个忍不住将人给解决了,只好将手中马鞭交于身后容哥儿,然后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容哥儿道:“你觊觎你家殿下很久了!让我猜猜,你见殿下没有杀你,是不是以为他对你也有情?还是想那个小郡主会派人救你出去。 你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假以时日,殿下自会想明白这些。 等他登上帝位,小郡主成为皇后,你这个曾经死谏的忠仆也能弄个贵妃当当? 我的傻姑娘,快醒醒!你想借小郡主之势推你主子上位,那小郡主岂是你能算计的人呢? 你不会以为西齐皇宫再无公主降世,真是受了假凤凰女的诅咒了? 我不妨告诉你,都是你家小郡主的手笔。” 皇妃有孕,经常请脉诊,小郡主的仆从就暗暗买通御医,偷偷做掉女胎。 但是皇宫生不出公主,这本也是皇帝失德,朝廷大忌。 后宫若不再有公主降世,皇帝也会命人彻查此事。 眼见秘密不能长期掩藏,小郡主忧心。 后来凤凰女降世谣言一起,那七八岁的小郡主就心生毒计,放任一个宫妃生下女婴。 期间也有两次,那宫妃遭人算计,险些滑胎,都是她帮忙脱险的。 她就是想让这女婴以凤凰女的身份被处死,然后让世人以为是西齐违逆了天道,遭了天遣。 这样以后再生不出公主来,就顺理成章了。 小玉道:“你胡说,这等后宫密事,你一个敌国的奴才又怎会知道。” 容哥儿微笑道:“我一个敌国奴才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当年世人传言云世子被西齐囚禁了三个月,你那肮脏龌龊的小脑瓜子。不会是以为那三个月他们一直在谈情说爱!” 君莫离心道:“若真是谈情说爱就好了,也不用今日相见,还要冒充别人,可是当年宫妃娘娘的案子,不是有人定罪了吗?怎会是梦瑶小郡主做的。 也难怪,那被处死的宫妃,平日里跋扈惯了,出事后也没人为她求情。 可细细想来,公主又不继承皇位,没道理冒死加害于她。” 只听容哥儿继续道:“其实当年我找到过云世子,她在一处冷泉旁边:身前躺着一个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 那时的云天音已经失了神智三个月了,可还是采来草丛中的蚂蚁针,扎那产妇人中,企图救醒她。 她一身好本事,即使失了神智,也不忘悬壶济世的初心。 可是她哪里知道,那时她手里拿的已经不再是银针,只是一根枯草而已。 容哥儿本想着西齐的人,西齐的事,与我何干?不如救了师父,赶紧离去。 可是云天音与他打了个手势,那是求救的手势。 她是自己的授业恩师,给弟子们授课时,总会有人完不成课业,互相求助,经常用到这些手势。 小时候以为师父少不更事,被他们骗过了,还暗暗窃喜。 谁知她早就知道了,还将那些手势深深地记在心里了,甚至到了那般近况也没忘记。 君莫离在外边听的眼尾泛红。 又听容哥儿道:“我是师父的暗卫,从不违逆她的指令,可是我有多恨恶自己的甘心服从。” 那日,他按照师父的吩咐,将那女子和女婴送下山去,找了个郎中将她救醒后准备离开。 可那女子说有人要杀她和她的孩子,求容哥儿带她离开。 无法,容哥儿只好将她安排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 等他再回去找师父时,发现师父已经不在了。 后来发生了西齐乐凰阁的事,她的藏身之处已经不再是秘密,大批的江湖高手蜂拥而至,容哥儿也再不能追上师父的脚步。 他只能在外围厮杀,减少同门师兄弟的压力。 后来师祖传来密信,有药材要成熟,他就只好放弃了寻找师父,去寻找药材了。 因为若没有了药材,抢回师父也不能救治她的命。 第290章 西齐唯一的公主 后来云天音沉睡了,容哥儿无所事事,又想起了那对母女。 他该对那母女有恨的,可是好歹也是用师父的性命换回来的人。 他又去了西齐,找到了那个村子,村里已经没人了,据说是遭了匪寇,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也都逃走了。 他无心寻找,反正西齐的子民,死活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当晚,在一个破庙里住下,却在神像后面发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发烧了,骨瘦如柴。 容哥儿帮孩子退了烧,到了半夜,孩子母亲回来了,也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模样。 手里拿着药,她说别人都离开了,但她不想,她想感谢容哥儿的救命之恩。 后来容哥儿带她去了乐安城。 她告诉容哥儿,她是梦瑶小郡主的家生子。 奴仆生来就是人下人,她们这些人虽贵为梦瑶郡主的府中人,外人见了风光。 其实关起门来也是当狗的命,小主子从未将她们当人看待过。 最初后宫没有公主,小郡主初到皇宫有些怯懦,但皇帝面对她这个救命恩人的遗孤,可说是毫无底线的宠着。 后来有小公主出生,皇帝将送给小公主的赏赐都备了两份,让梦瑶挑选自己喜欢的,剩下的赏给小公主。 本来这荣宠丝毫未减,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梦瑶发现那些玉摆件中有一对是奶娘经常给她讲的话本故事中的人物,是不能分开的,她想两个都要,却无法说出口。 回宫后她将手中仅剩一个的玉摆件摔了个稀巴烂。 不久后,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离奇死亡,连累了一众宫女太监被杖毙了。 小郡主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的奶娘也甚是欣慰。 她想要皇帝与皇子们专宠,下人们觉得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老爷在前线丢了命,幼女失了护持,若不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长大后随便赐给哪个藩王,或是送哪国和亲,怎么说都是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那些年她暗箱操作,断送了后宫所有公主的投胎之路。终于如了心愿,成了内定的太子妃人选。 可是有一日,皇帝临幸了小郡主的一个丫头。 这个曾是家生子的人下人,升了位分,也有了伺候她的下人,过起了不一样的生活。 没过多久,这丫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给她请脉的正是以前被收买了的太医。 她心中慌乱,把所有的积蓄都偷偷给了太医,才问出实话,她怀的确实是女孩儿。 后来她假意犯了错,去了冷宫。 本以为会在冷宫偷偷生下孩子,可是没想到快临盆时,太医还是来了。 她骗太医说皇帝已经十余年没有公主降世了, 若太医肯帮她遮掩,他日公主降世,皇帝的赏赐绝对非比寻常。 太医被说动了,没有将她怀了女婴的事透露给小郡主。 有了几年前那个小公主逝去的经历,她知道生下小公主容易,养活小公主却不容易。 郡主要皇帝的专宠,她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根本就无力自保。 于是她偷偷溜出冷宫,经过千难万难,在宫外生下了孩子,可是冷宫走失了罪妃,全城搜捕。 一个多月后,那女子实在走投无路,才误入了别苑小筑后山的冷泉。 容哥儿咬牙切齿道:“傻姑娘,这样的人你算计她,等同虎口拔牙,祝你好运,未来的皇贵妃。”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君莫离想起那时他去冷泉,见到浑身扎满针孔,满脚水泡的云天音在与白雪一起玩耍,当时气急。 原来那日她见到了侗林,原来那日她命人救了西齐皇宫唯一的小公主,他的皇妹。 见侗林出来,君莫离道:“你不杀他。” 容哥儿:“此人背主,杀她,太脏了。” 君莫离走回牢房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云天音他在哪?说完了马上放你走。绝不食言。” 谁知小玉道:“我不会让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毁了你,他被我卖了,走的很风光,或许进门就会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他的。” 君莫离大刑用尽,小玉不在开口。 只得愤恨道:“冥顽不灵。来人,砍了她的手脚,扔到外面去。”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还传来小玉的叫声:“殿下,小玉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云天音。他有什么好,身材五短,缠绵病榻,一个冷心冷血的怪物,你不要被他迷惑了。求求你看看我们,不要被他迷惑了。” 出了门,见容哥儿并未走远道:“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你想杀她随时可以。” 容哥儿:“我说过,她背主,已经脏到了骨子里。” 说完转身离去。 君莫离赶紧追上来:“你这眼光比我准。” 容哥儿无所谓道:“我这眼光准不准无所谓,主子看人从未失了睿智,如今栽在你手里,怎么向他请罪?你就自求多福!” 君莫离:“你还肯认我。” 容哥儿:“你做了师父半年的仆人,就是她的人,回头她若不肯留你,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笔烂账讨回来。但她若肯认你,怎么定罪?听她的。” 过了片刻,容哥儿又道:“侗林在整件事中扮了什么角色?” 君莫离本想着给侗林栽赃些无伤大雅的罪过,可是细想来留他在云天音身边,日后或许有用,只得中肯道:“他从始至终不知道我的存在。” 容哥儿道:“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他若敢背主,我非活剐了他。” 君莫离心说:“小楼身边的人都是狠角色。” 片刻后又道:“你说皇妹去了乐安城?” 容哥儿冷冷道:“你少攀亲戚,哪里来的皇妹?她出生在宫外,如今就算是你那皇帝老子都没胆认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君莫离心说:“果然与云天音一样护短。” 悠悠开口道:“宗主给你赐了云姓。” 容哥儿听了,显然面色缓和了几分:“当年去的乐安城,如今应该有四五岁了!” 君莫离暗嘲:“没错,是给你赐了云姓,可惜被我拒绝了。 第291章 来自容哥儿的训斥 君莫离心里暗嘲:“没错,是给你赐了云姓,可惜被我拒绝了。” 他心里偷笑,却不能说出口,而是继续道:“她在那里过得怎样?母亲以何为生?” 容哥儿不耐烦:“差不多得了,打听那么多干嘛?乐安城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君莫离:“你该知道,这些事我查起来并不难。 我以前还查到过,有这么一个人,满脸烧伤,面相奇丑,可是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却偏偏喜欢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容哥儿听的面色微惊,随口道:“不用你去查,她母亲如今是江英豪家的江夫人,而她是江家千金,江天雪。 若是不出变故,将来会是师父的徒弟媳妇。” 君莫离:“哪个徒弟,我的皇妹自己还没见面,怎就有了婆家?” 容哥儿:“人家算你哪门子皇妹,让你父亲来,你问他敢认吗?” 说完又不怀好意道:“云家军虽然不参与内战,但是踏平西齐还是很愿意的,你要不要试试! 当年师父用自己的逃生机会换她母女重生,她们就与西齐再无关系了。 你也不想想,后来发生的一切,皆因我当年没能助师父脱困,才让你这孬孙钻了空子,还把人给卖了,你也真能想的出来。 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成为师父的入幕之宾,否则师父不跟你计较,不代表药王宗愿意原谅你。” 君莫离自然是知道,云天音以一军主帅的身份,的确不能与他计较什么,可是以药王宗主的身份,江湖人本就睚眦必报,那番羞辱,活剐了他也不为过。 见君莫离脸上阵青阵白,容哥儿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江天雪的夫婿,你应该见过,就是由南柯代为照顾的云九霄。” 君莫离:“云九霄,那臭小子何止见过,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他出生的。” 两人边说边走出牢房,迎面来了两个侍卫道:“主子,这是水牢被劫的那晚,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东西,请您过目。” 君莫离接在手中,入手沁凉,是通体乌黑的玉佩,见背面刻着小小的岭南二字,心中若有所思。 容哥儿一把夺过去道:“不用查了,这是我的贴身之物,那天救走我的是江家兄弟,怎么样,你有意见?有意见你就尽管憋着。” 这话说的无理,但君莫离却很爱听。 因为说这话的人被他囚禁了半年之久,听这语气却没有记仇,仍然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君莫离挥了挥手,一众侍卫退下,君莫离才道:“岭南,这是岭南王皇叔的玉佩。” 容哥儿简直无语了:“怎么,又想认亲,那就叫声皇叔来听听。” 君莫离:“我没开玩笑,这上面的图腾只有我们皇室中人才可拥有。” 说着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块玉佩,道:“我们这一代子女刻纹有稍许改变,但是岭南王皇叔的这一块与父皇的却是一模一样。” 容哥儿看了看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道:“还真是一样,那你真该叫声皇叔了。” 君莫离:“你少占便宜,岭南皇叔在父皇登基时就殒命了,世人说他是战死的,宫里也有谣传他是被父皇害死的。他的一生是西齐的传奇,甚至多少年后还流传着他大战西羌王的战绩,以致后来的我也有耳闻。” 容哥儿揶揄道:“兄弟阋墙,一桩皇家丑闻,这亲还是不要乱认了,八爷还不想死。” 片刻后又正色道:“这东西不是我的,是周叔的。 周叔其实不姓周,小时候饿极了,觉得粥好吃,就姓周了。” 原来如此。 云天音第一次毒发,用琴声为他讲述了那对将军的故事。 那句母猪赛貂蝉,那句张口粥粥儿,闭口粥粥儿,后来就干脆改姓周了。 还有那句没准哪天被认领回家得一场滔天富贵。 原来这都是真的。 只是周叔当日身死,他的确有一场滔天富贵,可惜终是没等到。 小玉那嘴紧的跟蚌壳似的,砍了手脚也未吐出半个字。 君莫离与容哥儿这边也找的毫无头绪。 转眼月余过去,那塔罕王还在驿站每日等着各路探马来报云天音的消息。 而暗夜与云天音的弟子也在每日奔波。 可谁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君莫离一开始与容哥儿一同寻找,可后来希望渺茫,两人也分头行动了。 当地百姓提供的线索指向了那场风光大葬,二十几匹马拉车,半个楼阁一样高度的乌黑棺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葬队伍,印证了小玉所说的“走的很风光,进门就会死。” 却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线索,那些人最后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型龙卷风,声势浩大,来势凶猛,可是刮着刮着就散了,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但是光凭一个云天音世子,还不至于各国都有所行动,毕竟当年的夺宝之事最终死伤无数,也只是闹了一场笑话而已。 那么,最有可能的还是那塔罕王。 君莫离去了西齐的驿馆,他没见过漠北罕王,但总觉得这个罕王的气度,总是欠缺点什么。 是底气,看到他,君莫离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唯唯诺诺,没有自主权,生怕行差踏错每一步路。 这个罕王绝对是假的,或许真的罕王早就带着他想要的东西回国了。 那云天音岂不是去了北国? 这也是有可能的,云天音四年前搅的江湖朝野动荡不休。 漠北罕王要是不傻,他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带云天音回去,定会做一番伪装的。 找人的这些日子,君莫离也想了很多,小玉说他喜欢云天音,怎么可能? 这些年他与云天音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可是他也迷茫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宿仇能让人失去后满世界的寻找。 第一次见到云天音就为她哺了续命药物,那时的云天音只是云天音,并未参杂半分小楼的影子。 别人在云天音弥漫的冷香里中毒疯魔或神功大涨,而他却只想征服他,占有他,囚禁他,若早知道她是女孩,或许根本就不会放她离开。 第292章 人找到了 难道他真的倾心云天音。 甚至人生中的第一次梦遗,也是因为她。 君莫离无法承认自己那么早就对此人有了非分之想。 想别的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人找到,带她逃出险境。 将冰火蛊毒解了,免得日后尸骨无存。 向北方,一路向北,一路向北而去。 北国已经衰草连天,万花凋零,没了绿意。 草原上成群的牛羊马匹膘肥体壮,牧民们挥着鞭子,唱着山歌,拉着马头琴,一派盛世繁荣的景象。 四年前这里血流成河,大地在喘息。 君莫离本以为草原人见了汉人会有戒备,会喊打喊杀。 没想到竟是杀牛杀羊,热情款待,还开了篝火晚宴,姑娘起舞,小伙摔跤。 马头琴声传向天际,马奶酒的香气传向天际,姑娘的歌声同样传向天际。 翌日后,君莫离探了那塔的王宫,毫无所获。 又将罕王将领的家眷也探访了个遍,实在是没有线索。 他心急如焚,找不到人,不知生死,若错过了招婿的时间又怎么办? 眼见年关将至,过了年云天音就十七岁了。 那冰火蛊毒就像一道催命符,谁能保证结婚就能生子,若像宫中一众妃嫔,几年无所出,那还不是要了命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西齐那个罕王果然是假的,既然预留了替身,那这罕王行迹果真可疑? 为了这个猜测,尽管已经查无所查了,君莫离也没舍得放弃。 当年他就是因为侗林的话,放弃的过早,才错过了揭开云天音秘密的那一天,才让寻找雁归楼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这一条线一定要坚持到底,绝不能半途而废。 这一日,王帐里有了动静,罕王要去他的外祖家,车马行辕,拉着成箱的礼品,整车的粮食,车队庞大到前不着头,后不见尾。 这阵势都快赶上皇帝迁都了。 君莫离就偷偷混在了车队里。 他身材高大健硕,五官稍加修饰,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突兀。 行了十几日到达了目的地。 本来以为是成群的帐篷,没想到竟是一个小城镇,其中最大的那座府邸就是罕王的外祖家了。 君莫离跟着一众士兵一起住进了府邸。 虽然是下等兵士,也分到了一个四人间,可见这府中人资金有多雄厚。 帮着众人将礼品收纳入库,罕王传下令,原来是外祖家人上山礼佛,要七天后才会归来。 君莫离感觉事有蹊跷,好容易入了夜,将其他三人点了睡穴,自己悄然离去。 他来到中间那座最大的殿宇前,一闪身翻上了屋顶,掀开一片屋瓦,看下去。 心脏险些跳了出来,果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云天音。 屋内摆设简单且华贵,像极了归云城里的空中楼阁,宽敞的大床,四角的床柱上放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 旁边一方矮几,一个小矮凳。 矮凳上坐着的人正是那塔罕王,这个人看年纪二十出头的样子,目光狡黠,玩劣跳脱,全然没有一个罕王该有的威武霸气。 而这个人也是老相识,凌云峰的一个小弟子,当年小楼就是为了救他,才坠下紫玉云巅望夫崖的。 为此,日后与小楼相见,君莫离还白白挨了一顿训斥。 云天音盘膝坐在大床上,无论是被褥还是衣着,入眼的皆是大红色,就连她的白发也变成了妖冶的红丝,由一条长长的红色发带高高束成了马尾。 若说这榻上还有其他的颜色,那就是她苍白如故的脸和锁着她手脚的金锁链了。 锁链很粗,扣着她的双手双脚,另一头锁在了大床的四角床柱上。 她双目微闭,似是在打坐,偶尔气息流动,身边空气会出现一圈圈的波纹。 看她这周身气度完全不似受制于人,反倒像是在为门下弟子教授课业。 没错,云天音生来命途多舛,大小事经历无数,又有几时不从容面对了。 就像当年在无忧谷,明明身陷囚笼,她却可以出入自由。 甚至那刀削斧劈难断的玄铁栏杆,她的无影蚕丝也能像切豆腐一般随意切着玩。 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一个人在打坐,另一个人看人打坐。 气氛非但不显诡异,反倒有几分祥和。 君莫离静静地在屋顶等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总算是将人找到了。 那塔罕王,果然是你搞的鬼。 他看到云天音半张脸的修罗印纹,这张脸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可是却在四年前被抓捕时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今这张脸又重见天日了,显然被劫之时已无力反抗。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人静静地耗着,仿佛能感觉到时间在指尖慢慢流过,却谁也未曾打破僵局。 这时罕王道:“云帅,该休息了,您且睡下,我给您值夜。” 云天音幽幽开口:“不敢劳烦罕王。” 那罕王母族有一半汉人血统,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换身装束,扔在汉人堆里,也只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高瘦青年,完全没有那塔人的野蛮气息。 说着不敢劳烦,罕王还是搬过了云天音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云天音睁开杏眼不耐烦道:“有你在,本王睡不着。” 罕王不气不恼道:“是我的错,没打听清楚。云帅怕黑,否则也不会让您躲在棺材里加重病情。” 云天音闭上眼睛,慢慢道:“加重、减缓,对我来说已无所谓,这副身体,这条残命,你想要便拿去,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 “云帅,不这样自弃好吗?本王说过,本王只想保护你,没有恶意。” 说着又将云天音扶坐了起来。 云天音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对上眼前罕王放大的脸:“你该感谢你的没有恶意,才让你活到了现在,恭喜你了。” 说着手腕一抖,那条金链顺势从手上脱落。 云天音看了看手中纯金打造的锁链道:“嗯!上乘黄金打造,临走时带上这个还能做盘缠用。” 罕王显然吃惊不小道:“当年沈耀祖刺穿了您的琵琶骨才将您带回大梁,本王见那场面,还觉得南朝自称礼仪之邦,行事却比我漠北还要惨忍,如今倒也能看出沈耀祖当时的无奈了。” 云天音低下头,隔着衣服也看不见那两处伤痕,不疾不徐道:“猛虎入了囚笼,那也是猛虎。你这蛮夷小国,倾尽举国之力,恐怕也囚其不得!” 那罕王道:“云帅,莫要说笑,本王好歹也学了几年中原武功,又怎会看不出你抽出这双手。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第293章 梁上君子 那罕王道:“云帅,莫要说笑,本王好歹也学了几年中原武功,又怎会看不出你抽出这双手。就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用尽全力的云天音冷嘲道:“中原武术博大精深,你才学了几点皮毛,就敢说能看懂本王的全部实力,不觉得托大了吗?” 罕王:“云帅难道还有逃离之法?” 云天音:“逃离?你不远千里将本王接来,难道就没打算留本王过个年再走? 罕王盛情,本王怎可辜负。” “无法逃离就好。云帅一路辛苦,的确是我等考虑不周。 云帅必须在我北境过年。绝不能离开。” 云天音:“离开之事没想过,别的事倒是想了许多,比如,如何要你的命,如何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七公子还如当年云巅之上一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不如让本王见识见识,你如何要了本王的命。”这话说的带了几许挑衅的意味。 可说话之人那口气,明明就是玩心大起,真的只是好奇,想见识见识。 云天音乍一听七公子这称呼,只觉突兀。 但她依旧唇角微扬,梨窝浅笑,面带几分宠溺,几分纵容,几分邪魅,寻问道:“你想试试?试试就试试。” 说着手指轻捻,几根蚕丝瞬间向罕王心口击去。 罕王本来就是说笑而已,不想云天音竟如此狠绝,说说笑笑间就出手了。 只得伸手挡去,手掌刺痛,顿时触电一般,一个哆嗦,掌心似乎被人用钢针扎了一下,血流不止。 云天音收回蚕丝道:“让罕王受伤,是本王失礼了,想好不杀你的,给你赔个不是。” 罕王见掌心的几个针孔正在流血,好奇道:“这是什么,你说他能要了本王的命。” 云天音:“这叫无影蚕丝,完全由内力所化,柔韧自由,可穿针引线缝制衣服,也可杀人于无形。” 罕王:“中原武林倒是没听说过这种功法,请问云帅,用这蚕丝缝制一件衣服需要多少银子。” 云天音:这罕王什么脑回路,敢问你的关注点在哪里。还想穿这无影蚕丝做的衣服,你也真敢想,连我自己都不敢这么豪奢。 云天音:“这是我的独创绝技,这蚕丝刀枪不断,水火不侵,用它做衣服,只怕罕王消受不起。” “可这蚕丝并未怎么伤及于我。” 云天音:“这东西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小小伤口终年不愈合,直到流干鲜血,怎么样?罕王还敢说本帅受制于人吗?” 说完将一瓶解药扔过去道:“给你,不然你会死。” 罕王轻嗅了一下云天音的红发,又从袖中拿出一柄玉骨扇。 榻上的云天音没什么反应,君莫离却认了出来,这就是当年紫玉云巅约战之时,小楼所使用的武器。 当时小楼坠崖后,玉扇也跟着消失,还以为是掉落崖底了,没想到竟是被这人所得。 罕王见云天音毫无反应,双手将玉扇呈给云天音。 云天音接过玉扇慢慢打开,也有些震惊,这扇面上空中楼阁,云雾缭绕,高飞的大雁,火红的凤尾云。 一幅天宫景象,美,真是太美了。 可那竟是自己的无影蚕丝所织,她什么时候织了这把扇子? 难道世上还有同样会使用无影蚕丝之人? 那她会不会是自己的亲人呢? 按了一下扇柄上的机簧,扇骨中立刻弹出几把锋利宝刃。 心中思潮翻滚,面上却古井无波道:“果然好武器,出自大家之手。”说着将扇子还给罕王。 罕王并未伸手接,只是讶异道:“这扇子的制作之人你不认识吗?” 云天音拿回扇子细细端详,见一支扇骨上刻着雁归楼三个字,欣然道:“雁归楼,还真是好本事。” 梁上君莫离听得迷茫,小楼不光忘记了他,连当时的自己都忘了。 罕王接着道:“那时你我二人一同坠崖,你将我抛上崖顶,折扇脱手,我顺势接住,为此还搭上了我的小墨球。” “小墨球,是什么?你的武器?”云天音好奇道。 “它是一只巴掌大的洞熊,通体雪白,掉下山崖去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既是雪白,为何叫它墨球?” 下面两个人的谈话聊的跑题了。 不想上面的君莫离也被带跑了,他也想知道答案。 罕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是小师妹取的名字,小师妹见它比自己还白,心生嫉妒才叫那宝贝小墨球。” 云天音一听,想来罕王这小师妹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知不觉唇角上翘。 君莫离这时又跑回原题,不觉一头雾水,雁归楼的真实身份,自己都是进了归云城才知道的,这罕王身居漠北,四五年前的人,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下面云天音也道:“罕王,你仔细想想,该不是弄错了,本王对你与那雁归楼全无印象,这救命之恩若是找错了人,那岂不是尴尬?” 罕王拉起她白皙修长的双手道:“雁归楼与我是有救命之恩的,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不信你能将我送上崖顶,自己却无力逃生。 为此,下山后我离开师门到处寻找,只是本王武功低微,寻了半年后彻底没了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后来师妹见意我先回漠北,求族长父亲给我派些人过去。 回来时北境已经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了。 你横刀立马,杀进王帐之时,我还没能认出是你,眼睁睁看着你被擒。 后来大婚那日我无意间窥见你右耳后的鸢尾花印迹,才知道是你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云天音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耳后有什么印迹的,怀疑道:“就算你所述都是真的,但本王身中奇毒,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毒后反应也属正常。” 罕王:“错不了,那日云巅之战,你被我师徒前后夹击,你躲开了。 后来见师父的掌力向我袭来,你又凑上前用肩膀帮我挡下了一掌,而那时你本已经躲开我的当心一剑,那剑却又刺在了你右耳后。 其实出战前,师父计划我只是后备力量,他将我的剑上抹了迷药,只要见血,立刻晕厥。 本王调皮,将那药物换成了我漠北的花毒。只要见血,伤口上就会留下蓝色鸢尾花痕迹。 当时本王年纪小,坠崖时吓得魂不附体,等回魂时,已在崖顶了。 可那蓝色痕迹,本王眼睛要有多瞎才能视而不见。” 那个眼睛有多瞎的君莫离,正在屋脊上风中凌乱,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第294章 江山为聘,王权相托 当年的云天音,将士伤亡大半,她也有伤在身,一路打马远去。 两人都想着当年情影,许久后罕王道:“云帅离开后,父罕让我带一万精兵,护送到国境线寒山之下。 那夜本王听到了世上最凄美的琴声,不是刀光剑影,不是鼓角铮鸣。 令人灵魂涤荡,归向夜空,归向那璀璨星河。心中利气顿消,仇恨不在。 一夜过后,琴断音垮,而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守了一夜。 回来时,我亲手将南朝的将士尸体找齐埋葬。 云帅,我说这些不是向你邀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小受南朝文化熏陶,受中原人教诲,我不是蛮夷,我只想让你留下来。 这片土地上依旧有热爱和平的人们,我保证有生之年绝对不向大梁开战,不让你背负叛国罪名。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你活的太过辛苦。 四年前倾国的财力没能为你做些什么,四年后你还没有醒来,我就收到云帅复活的消息。 刚到西齐没多久,就有人主动联系我,策划好了一切,等着我去接人。 云帅,这样的处境,你回去我能放心吗? 你是热爱和平的,我已经为你在北国建立了王城,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子。 有了四年前的玉牒,我娶你做王妃名正言顺。 但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甚至可以在我的后宫选出美人,留下子嗣都可以。 只要你做了我的王妃,大梁和西齐都不会再忌惮你,你这一生也就安稳了。 说完,手慢慢抚上了云天音的额头,将她脸颊上的一缕红发别在耳后。 云天音怒目而视,恨声道:“罕王好算计,大梁和西齐不会动你,但我云家军和药王宗却会踏平你的王帐,让四年前的历史重演。” 话刚说完,就觉得右耳一痛,疼的她直皱眉,刚要有动作,被罕王一把搂入怀中。 “你,混账” 云天音说完手不受控制向右耳摸去。 却听罕王道:“这对耳珠是外祖母的家传之物,一只给我,一只送给我的夫人。 这东西终身只戴一次,一次戴一生。 非死亡不能取下。 我的这只带了十几年,而另一只,自从你在紫玉云巅之上,为了救我被师父击下悬崖,它就只属于你一人。” 君莫离见那罕王竟敢搂云天音入怀,刚想击穿屋顶打下去,可是听罕王的话又歇了心思。 她也曾与云天音有过一对龙凤玉坠,戴上它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 话音犹在耳畔,人却已历尽沧桑,自己的龙坠还在,小楼的凤坠去了哪里。 也对,她是千面郎君的弟子,是世上最狡猾的一尾鱼,又怎会留那物件暴露自己。 见云天音怒目而视,罕王欠扁道:“天音,十几岁的人了,穿个耳洞而已,哪来那么大火气,你该不会是怕疼!” 见云天音离开耳垂的手已经沾了血,有几分心疼,一狠心又装作委屈道:“听奶娘说,当初我带这耳珠时还在襁褓中,哭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险些死去。 后来伤口快好时痒的厉害,总想抓挠,外婆将我的双手绑了半个多月,老可怜了。” 君莫离见云天音果然好骗,一通胡乱编排,对那罕王的同情压下了所有怒焰,也忘了这是夫妻的象征。 到底是孩子,一个心软,正事就忘了。 当初的雁归楼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她给玩死的。 “你不用担心,云家军和药王宗的人如果来了,大不了我不做罕王,这个罕王由你来做!”下面传来那罕王坚定的声音。 云天音无端被人戴上了象征夫妻的耳珠,很想发怒,却觉得这漠北的罕王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又不忍心。 人家一个酷爱和平的王,只是在极力地保护自己的命,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在心里。 继而揶揄道:“你这漠北的狼王怎么就没有半分骨气?你是怎么坐上王座的?” 罕王:“为了你,除了你,谁又能让漠北的狼王甘心臣服?”说完轻嗅了一下云天音的红发。 云天音又道:“紫玉云巅那一仗我没有半点印象,不敢劳烦罕王惦记,那个人是不是我?估计你是认错人了?还请罕王细细思量。” 罕王:“不会错,我虽是门中最不成器的弟子,但自己剑下所伤之人总不会忘记,族中的药物也不会弄错。” 见那罕王还不放手,云天音不耐烦道:“你抱够了没有,滚回去睡觉。”说完语气透出几分不悦。 那罕王抓抓头发,憨憨道:“我不走,我想为你值夜。雁归楼,云天音,你知道吗?你今天终于肯跟我讲话了,我真的好开心呀!” 云天音:“这个名字在中原是禁忌,你别乱叫,否则你会惹上杀身之祸。” 君莫离心道:“这罕王玩儿的到底是什么把戏?看似无比真诚,可是自己怎么就那么看不惯呢?真想下去把他掐死算了。 一个大男人跟人家小姑娘撒娇卖萌,你在欺负人家少不更事吗? 这时又听屋内罕王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天音如何?我就是忘不了你为我挡下那一掌,英姿飒爽,简直天神一般。” 不等云天音回答,又道:“天音,你能不能不走了?你只要答应不走了,我就会相信,就把这链子都去掉。 我知道你身体畏寒,带着它对身体不利。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云天音似是举头望天道:“那我还是带着它!哪天偷跑了才没有负罪感。” 一句话使得罕王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才似是缓过神儿一般:“好,我知道了。可是你别忘了,这座城池我已经给你了,城中汉人和那塔人,突厥人,各民族混居在一起,看似繁荣,实则凶险异常,哪个民族做大,都会带来其他种族人群的灭亡。 我的王帐离此地太远了,走一次要赶上好几天的路程,若这里出事,等我赶到,估计尸体都处理完了,这艰巨的任务你不会没胆量承担?” 云天音嘲讽道:“激我,这手段我五岁起就与徒弟们玩儿的炉火纯青了,没想到有人会用在本王身上,真是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长见识了。” 这时那罕王眼圈儿泛红,神情痛苦道:“不是激将,是重托,当年你孤军杀入漠北,蛮人嗜杀,王帐内众将士义愤填膺,他们不思自己主动招惹,非把你打上家门看成是奇耻大辱。要倾全国之力将你诛杀于漠北。 也亏得你绞杀了乌查木族,震慑了八方雄豪,否则你回边境的路将不会顺利。 父王那一战毕竟伤了心神,几年后就去了。我们兄弟几人中,我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一直想扬鞭立马,看尽天涯花。 却因那次回家探亲改变了心意,看着你立马横刀,即使身受重伤也要剑指王庭,看着父罕盔甲碎裂,衣袍染血,也要跪在你面前交上国书。” 第295章 查克 一心想扬鞭立马,看尽天涯花的少年,看着云天音立马横刀,即使身受重伤也要剑指王庭。 看着自己的父罕盔甲碎裂,衣袍染血,也要跪在敌国少帅面前交上和平国书。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和平的缔造者,是时代的英雄。 北境的未来,要在这些人手底下迎来新的华章。 而他也瞬间决定,他要扛起王旗,为这些人的努力做些什么。 当年接替罕位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经那一战,各部族伤亡惨重,无暇他顾。 可是经过这四年的太平盛世,其他部族又蠢蠢欲动,他感觉越来越压不住他们的气焰了。 年青的罕王语气蔫蔫道:“我该怎么办?天音,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做了他们几年的王,可我还是没什么长进,依旧是紫玉云巅之上需要人保护的少年。我该怎么办。” 君莫离在屋顶上气的拳头攥起,这罕王是想干什么?一会儿江山为聘,一会儿王权相托,难不成是要以身相许吗? 小楼那么心软的人,一会儿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承诺,万一答应做他的王妃可怎么是好?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云天音道:“我这次醒来,内力只恢复原来的三成不到,不能帮你震慑群雄,若你手下有几名悍将。倒是可以举行一次篝火盛会,向他们展示一下你的实力,我可以帮你获胜。 好了,我困了,你也去睡!” 说完仰躺睡去。 罕王静坐了一会儿,心想:既然云天音想帮他赢那比赛,想来今日也不会有逃走的打算,何不将这些锁链去掉,想到这,取出腰间钥匙,打开了锁链。 又静坐了一会儿,见人睡的安稳,转身出去。 听那罕王脚步声远去,云天音人未睁开眼睛,却语气幽幽道:“出来!躲藏了这么久,难道见不得人。” 君莫离听的神色一凛,心说:“小楼发现我了,该怎么办。” 可刚想出去,见下面出来了一个十余岁少年,身材高挑,鸭青色广袖长袍,外罩黑色暗纹披风,脚下皂靴。 这人面容白皙,梳着高马尾,背后及腰的长发乌黑垂顺,模样竟是如此的周正。 那男孩向床上望去道:“小魔童,你果然守信,五年之期未到,就前来受死了。” 云天音打量眼前男孩,黑袍皂靴,张扬无忌。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穿着小皮袄,梳着羊角辫的幼童了。 这个子已快长到了成年人该有的高度了,五官立体,目光如炬,薄唇紧抿,气势威仪。 却没长成查哈鲁王那肥腻腻的东坡肘子样,真是老天开眼。 看了半天缓缓开口道:“查克,没想到我南朝的衣着,穿在你身上,还真是人模狗样的,这不是挺好的吗?几年不见,离了那野蛮的兽性,也把自己活成个人了。” 这话说的查克顿时火冒三丈:“小魔童,你找死。” 云天音听后大笑道:“哈哈哈,说的好像本王不找死,你就能放过我似的。” 查克:“小魔童,今日一见,你这造型,是在搏我的同情吗?” 话毕,查克腰悬宝剑出鞘,飞也似的朝云天音攻去,还未到近前,一股大力朝他袭来。 查克顿时向后倒去,后背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脖子上被一圈丝线缠上,已经割破了皮肉。 “小魔童,你卑鄙。”查克恨声道。 云天音望着身前背影,高大伟岸,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君莫离其实是在查克出现时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才危难之时,及时相救。 可是云天音无影蚕丝与他一同出手,这两人一个前拉,一个后踹,险些合力将查克的脑袋给摘了。 查克勤学苦练了这么多年,本想在仇人面前大展神威。 他甚至都已想过,在小魔童出手不敌,跪地求饶时,要不要放他一条生路。 毕竟这人与父罕大婚礼成,按道理,他也算是自己的人了。 说到底就是如今的罕王提起大婚玉牒都是牵强附会,他还没死呢,他才是继承查哈鲁王一切的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杀了他的父母族人,他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恨不能将其锁进内室,日夜折磨。 查克就这样变态地恨着,人也渐渐长大了。 可他从没想过长大后的他还如当年一样废物,当年小魔童身受重伤,他不得近身。 如今小魔童武功不到三成,他一样近身不得。 云天音见爬起来的查克双眼血红,是怒是恨,也有不甘与委屈,最终还是无法控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 细想来查哈鲁王有错,乌查木族有错,可这孩子也着实无辜,毕竟于他而言,外面的事与他无关,而他却亲眼目睹双亲惨死,族人被屠。 如同自己当年无法面对父帅身死,杀了李国忠,灭了铁甲军依旧不能解气。 想起这些也缓和了语气道:“以你现在的功力,抱仇还是免了!若你再练个三年五年,随时可以来找我。” 查克:“小魔童,你骗小孩呢,我听说你命不久矣。也不知道你这口气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能活多久那是我的事,能不能抱仇那是你的事。本王今天把话撂这,你若有那本事,三年五载后挖坟掘墓你且随便。” “小魔童,你真把我当蛮夷了,挖坟掘墓,亏你想的出来。” 云天音没想到这小子心中还有几分人性在,还以为他这些年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幽幽开口道:“能脱离野兽的本性自然最好,当日你母亲是被查哈鲁做了肉盾才死的,其实那杀母之仇,本王当年就替你抱了。 而你也曾被查哈鲁做了三次肉盾,是本王手下留情,才有你活命机会,其实你这条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只是本王不屑与你计较罢了。” 查克乍一听似乎有道理,即而开口道:“我漠北的儿郎,从不欠人情,这条命要怎么还,小魔童,尽管划出道来。” 第296章 记吃不记打 云天音只觉这小魔崽子张口闭口叫自己小魔童,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没想到竟还有几分气节。 但她本也只是说说,还真没打算让那孩子替自己做些什么,一时倒是没了主意。 这时只听查克又道:“这样好了,我做你侍卫,护你周全,等救过你三次以后,咱们就扯平了,你杀我父母,屠我全族的账咱们重新算。” 云天音:“你母亲的死,虽起因是查哈鲁,但我确实有过,至于你父亲与全族,这笔账你爱怎么算尽管划出道来,坦白告诉你,本王从未后悔过。” “你,小魔童,几十万人的血债,你果真够狠。 那么多的战死凶魂,我就不信你能一肩扛起所有。 难道午夜梦回时,你从未想过他们也曾有家人,有孩子。他们的生命也曾鲜活,热血也曾滚烫。” 云天音怎会没有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见查克双眼腥红声声指控,半晌后缓缓道:“本王无悔。” “你”。 查克怒指着她,伸出去的手都在发着抖,显然愤怒之极。 “没错,若可以重来,本王依旧无悔,甚至本王会违抗皇帝圣旨,将云家军带来,跨进北境就开始屠杀乌查木族。 我苍狼营和先锋营区区七千兵力,缘何可以剿灭乌族,最后剩下七百人时又为何能安然离去。查克,你可有想过这些。” “小魔童休要狡辩,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 云天音见那小崽子还是不能领悟她话中之意,也懒得理会,索性垂眸不语。 查克又道:“天尽头村死了多少人,小魔童得到教训了!” “红胡人是你引来的?”云天音怒道。 “我乌族毕生都在对抗红胡,难道你以为我查克会丢了民族气节吗?” 云天音:“没有最好,但他们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会知道内情?” “若北境兵马犯境,你云家军会不会知道?恐怕就算是云家军只剩下你一个人,也会了如指掌!” 想想也对,乌族以对抗红胡为己任,红胡犯境,乌族不保。 这使命早已烙印在了骨子里,自然是比其他部族敏锐的多。 想到这云天音突然也有了一丝悔意,正如查克所言,那几十万人也有父母妻儿,鲜活的生命,滚烫的热血。 可也没办法,重来千次万次,云天音也不会以身饲虎,这是作为一军统帅的原则。 见云天音半晌不语,查克又道:“小魔童,你杀了红胡人,处境不妙,由我作你的侍卫,相信三次救命之恩很快就能还清,你敢挑战吗? 要是怕死就尽管藏着。反正红胡不会善罢甘休。” 查克所提出的无疑是个好办法,但云天音可不想自己身边平白多了这么个煞星。 于是推脱道:“做本王的侍卫,连他都打不过,你不配。” 说着指了指身前一言不发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管他的呢!反正这个人不出声,先扯他这面虎皮大旗用用。 查克反驳道:“就他,若他真有那么厉害,你又怎会被人劫来这里,还是省省!” 君莫离本来是想看看云天音会怎么处理这小孩,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想说点什么,微张了几次嘴又闭上,他正不知道如何留在云天音身边。 若云天音肯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自己是她护卫,那就好办了。 如今她身在北国,又没有旁人照顾,即使再脓包的护卫也没有撵走的道理,想着想着心中偷乐。 果真听云天音记吃不记打道:“本王来北国纯属意外,与属下是否护主不当无关。而且我的侍卫武功你也见识了,做侍卫,有他一个就够了。” 君莫离暗暗窃喜,当年小楼就是这般口无遮拦,囚室中被人当成是她爪牙,就承认了。而后自己硬是赖上了做她的爪牙。 看来如今又有着落了。 这次是侍卫,听起来似乎比爪牙还上了一个档次,高兴。 不过这查克,我怎么觉得你看云天音的目光有点不纯洁呢!不过你帮了本王大忙,暂且放过你。 查克愤然道:“就知道小魔童没胆子留下我,但你别忘了,对付红胡,我比你们在行。” 云天音:“别一口一个小魔童,叫王爷,叫云帅,叫兄台都可以,实在不愿,叫哥也行。” 查克上下打量云天音多少个来回,得意道:“我比当年高出几个头,你倒是缩水了那么多,不叫小魔童叫什么? 还兄台,就喜欢装大尾巴狼,也不看看自己长成啥样!” 这明明白白的贬损之词,硬是被君莫离听出了话中掺杂的几分爱昧,不自觉拳头攥紧 “我十六岁了。”云天音说完神情萎靡不振,似乎刚刚的话对她打击不小。 君莫离其实也觉得查克这话简直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叫哥算个啥!想当年她还让自己叫她前辈,的确喜欢装大尾巴狼。 这时云天音道:“你若想还我三次救命之恩,就去大梁京城,皇宫中有一女名唤白露县主。 当年她父亲被蛮军所杀,尸身被你父亲亲自拆解,母亲被乌查木兵凌辱致死。 而她自己四五岁的年纪,身上大小骨折之伤,三十处之多。你族人犯下的罪,你也该勇敢面对才是。 她在皇宫过的并不好,我要你确保她平安。” “小魔童,你耍我,宫中哪有你凶险,要救她三次,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与你寻仇了。” 云天音:“三年,三年后本王自会派人接替你,你欠我的命一笔勾消。” 查克知道自己留在云天音身边无望,狠戾道:“好,三年,三年后我来与你寻仇!” 又朝君莫离道:“狗奴才,听好了,本公子去也。三年中小魔童若少了一根头发,取你狗命。” 君莫离猜的没错,这查克果然对云天音有了非分之想。 自己,查克,罕王,这云天音招惹的都是些什么孽缘,全是仇人。 思来想去,好似还就马家村时的何冬冬靠谱些,呸呸呸,那个小尿床精,不值得一提,不提也罢。 见人走远云天音朝眼前背影道:“这位仁兄,在梁上守了半宿,还不肯转身一见吗?”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与侗林都是五感敏锐之人,因此也是格外小心,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所幸今日也没易容,直接转身道:“属下见过主子。” 第297章 故人初见 云天音还以为来人是谁?见他言谈举止,心下了然,道:“容哥儿的替身,今日见到真容了。” 说完又觉此人眼熟,不自觉想起归云城中弟子们所搜罗到的画像道:“原来是西齐的二皇子殿下,失敬了。”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失敬的意思。 “你我二人的仇怨是尸山血海,能追来漠北不奇怪,只是你今晚也听到了,本王近期还要帮那塔罕王撑个场子,你我的事先暂缓一下! 毕竟关乎到战争与和平,并非我云家军之事,与你们西齐也是有关系的。 对了,还要感谢你冒死取来灵药和半年来的精心照顾之恩。” 说完向君莫离挥了挥手,以示退下。 那表情真的就像是将一国皇子当成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一般。 君莫离见此人就是欠收拾,几乎每个动作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一时怒从心头起。 云天音本以为该说的话都说了,也说的挺明白的。 谁知,君莫离非但没有退下,几步欺身上前,直接点她的穴。 云天音一时身体无法动弹怒目道:“怎么,二殿下等不及。不妨事,咱们这笔账早晚都是要清算的,本王也不是拖沓之人。 明天,就明天,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打过,不死不休的那种!” 君莫离只觉这人甚是奇怪,对别人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就连囚禁了她两个多月的罕王,也没见她对人家有半分苛责。 却唯独对自己一板一眼,王爷派头端了个实诚,疏离的好似不是在对人讲话,像是面对一团死物。 “云帅以为,今时今日你还是我的对手。”君莫离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虽少年不得志,可是毕竟也是有血性的,何况又做了几年暗夜之主。 见云天音不答言,一时气极,怒道:“清算,你说怎么清算?你毁了我的军队,杀了我的恩师,我在皇宫本就举步维艰,你倒好,一夕之间毁去我所有,你拿什么来偿还?” 云天音累极困极,本不想理会,见他怒极,只得道:“好说,父帅的命,云家军数万将士的命,这屋中案几下的一件阎王嫁衣,还有我这条残命,你说够不够? 若是不够,就拼个你死我活,往事一笔勾销如何?” 君莫离:“云帅倒是有大将风范,你现在人落到本王手里,阎王嫁衣唾手可得,还想往事一笔勾销,拿我的东西送给我,难道就没觉得好处全让你占尽了吗?” 云天音无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乖,听话。 我这一生所拥有的东西不多,好在一件阎王嫁衣已是价值连城,你不亏。” 君莫离:“本王照顾了你半年,千里追踪,难道就为了一件衣服。”没能说出口的话却是:“为了和你一起,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云天音语气淡淡:“世人趋之若鹜,人间值得。” “一件血衣而已,用的还是我西齐的料子染成,你以为本王会看上眼,” 云天音:“若不是寿数将尽,这笔账可不是这个算法。 你西齐弹丸小国,屠我村庄,杀我百姓,又害我皇舅,杀我父帅,就以这些罪孽,踏平西齐都不为过,便宜你们了,让你们继续苟延残喘去!”说完慢慢闭上眼睛。 君莫离上前掀起锦被钻了进去,紧紧将人拥入怀中,顿感内心踏实无比。 云天音恶狠狠:“放开我。” 君莫离:“怎么可能,找了这么久,追出这么远,不讨点好处怎么行。”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最起码也该给来个香吻! 但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他以寻仇的借口留下来,若知道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估计小楼会剁了他,还是大卸八块的那种,结局肯定老惨了。 云天音:“本王还有半年好活,这半年是宗门所有弟子为我拼来的,你已经不能讨走什么了,不如放我活路。” 君莫离:“本王若不依呢!” 当然不依,追出这么远,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云天音:“你若大人有大量,放我活路,我不再为恶。若没那气度,杀了我也无妨。 左右罕王的事,事关家国,你替我完成就好。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也领教了不是吗!” 是啊,天尽头村,给他和侗林上了深深一课,若不是当年铁甲军收复了云家军的驻军权,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其实君莫离听她话语,两人所说风马牛不相及。 心想以云天音今时今日的年纪,或许并不懂什么情愫。 但他不会点明出来,罕王以报恩的方式强留下她,查克和自己都以报仇的目的寻过来,若点明一切,保不准她会对谁动心。 虽说自己容貌家势上都占优势,可也是与天音仇怨最深之人,反而不如那两货清白。毕竟那两货都是失势的一方。 想到这些只得借坡下驴道:“为什么要你死我活地闹下去,就没有第三条路走吗? 你已经承认了,我是你的侍卫,我自然是做侍卫该做的事,护你周全。 倘若这件事做的不好,三年后查克那臭小子可是要找本王寻仇的。” 云天音顿时有种吃亏上当的感觉,怎么扯面虎皮大旗就将自己套牢了呢! 许久后自暴自弃道:“小孩子话你也信,三年后人都不在了,他还寻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君莫离闻言内心痛的撕心裂肺,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道:“别说人家小孩子,你也没比人家大多少岁。” 闻言,云天音想起查克,露出一副算计得逞后的狐狸笑容。 她三言两语就将查克忽悠到大梁去了,能不高兴吗! 其实也是没想到查哈鲁王那么人渣的一个祸害,居然能生出这么光明磊落的儿子,看来后天培养至关重要。 其实只有君莫离看得清楚,那查克倾心于她,所以言听计从,只怕三年后那祸害也不好摆脱。 可怜的阿音,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且数的十分认真。 见君莫离表情,云天音道:“真的不放心,想亲眼见证我的死亡,本王还没尝试过,死前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和平共处,估计死后会被老爹揍的很惨。” 君莫离道:“既是侍卫,陪你本是分内之事。” 云天音:“还真是不放心呀!乖,记得送终时哭的大声一点,让阎王知道我也是有人护驾的。” 说完又爆了句粗口道:“老子这辈子活的天残地缺,还真是窝囊,若死后有你这皇子哭灵送终,没准阎王一高兴,十八层地狱能少待几年,下辈子也能顺遂些。” 君莫离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也觉出了欣喜,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那塔罕王装傻卖萌的表现触动了阿音。 她身上的死气消失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还能开玩笑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第298章 留下来了 见云天音身上的死气消失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还能开玩笑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是不是想取悦她,自己也要向罕王学习。 这个不难,以前面对小楼时自己做的就很好,要么怎能贴上她半年之久? 君莫离,以后要努力呦! 云天音疲累,不久后沉沉睡去。 君莫离心想,小楼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本来是天之骄子,连皇帝见了都该礼让有加的人物,是谁算计了她的出生,是谁左右了她的命运。 那个神秘的国师又是什么人物,尽管她已经隐藏的很好,可还是被算计到北国来了。 小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到底幕后黑手是谁,他散播这云帅复活的消息目的何在。 云天音习惯不改,从不让人近身侍奉,只有在院门外有两个看门的,这倒是给了君莫离自由出入的机会,天刚亮他就翻墙跑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云天音正在后花园里练剑。 她睡了几年,等同废人,以往的天之骄子内力不在,那些招式路数都变成了花拳绣腿。 除了比别人快准,再也没有了狠绝。 若与人对招,连个普通武士都打不过。 这时,那罕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招黑虎掏心向云天音后心抓来,云天音转身避开,一剑向后挑去。 罕王双指夹住剑身道:“天音公子好狠的心呐,一大早的,我这双手险些被你挥剑斩了。” 云天音收剑入鞘道:“你要是这么容易被砍了双手,你师父估计会气的不远千里跑来漠北把你给剁了。” 罕王:“哪能呢!小徒虽然不成器,师父却也是疼宠着的。 来,看看谁来了。” 说着,二人来到了凉亭,只见君莫离那高瘦的身影站立如松,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净面用的温水和巾帕。 石桌上已经摆了膳食,又有一女子端着托盘款款而来。 君莫离道:“宗主,请净面。” 云天音不明所以,为什么君莫离与罕王搅合在了一起,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见云天音未答言,那罕王道:“天音,是这样的。这莫离兄早年我也见过,他说是你的门下弟子,先前犯了点小错,不过他不远千里追到漠北也是不容易,如今你身边正没人照顾,这人忠心,武功又好,我就替你做主,将他留下了。” 见云天音脸黑如锅底,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只得继续憨笑道:“回头你要打要罚,给他留口气就行,反正他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你又是用人之际,不妨消消火,收了他。收了他可好!” 云天音刚练剑出了点薄汗,而今停下来,又不自觉感到有些冷,皱眉道:“塞北苦寒,而今刚到深秋就已透骨的寒,我有多大的火,还不能被冷透。” 罕王:“天音不气就好,来我们用膳。” 君莫离见云天音衣衫单薄,赶紧解下自己的外袍给他披在肩上,毫不顾及这样做是否逾越了规矩。 罕王道:“莫离兄果然心细如发,看来本王做主留下你侍奉在元帅面前是对的。” 顿了顿又道:“对了,这位姑娘是本王的小师妹洛灵格,以后由她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这小师妹不光人美心善,武功也是超好的。” 说着,只见那少女放下手中托盘,盈盈下拜道:“洛灵格见过元帅。” 云天音见这女孩鹅黄衣裙。更衬得整个人肤白若雪,青春灵动,不得不说年轻真好。 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比人家还小了好几岁,可她已历经沧桑,身体还没长大,心仿佛已经老去。 乍见这云鬓娇颜,只觉魅力四射,由衷地赞叹道:“灵格好漂亮。” 那洛灵格却道:“哪里,云帅才是真真的美丽,自从紫玉云巅之上,师兄与您匆匆一别,整整挂心了四五个春秋。 若您不是云家军统帅,那塔王帐的帅印,师兄定当愿意双手奉上的。” 这话出口已是大逆不道,若在大梁,女子论断朝纲,定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谁知那塔罕王却道:“知我者,灵格也,若不是天音这身份,师兄都想王权相托了。” 他可没忘几年前天音可是自己推掉罕王之位的。 云天音实在不想接这二货的话头,只得道:“叫我天音就成,姑娘容颜如皎月,不似漠北风沙里能养出来的美人,倒像是出自山温水暖的江南。” 罕王在一旁道:“师妹确实长在大梁,这江南出美人也是真的。 咱们也别这个王那个王的了,不如就听天音的,叫名字!我族名叫那书贤,师父给我取名李谨,以后叫我李谨就成。” 说完又道:“如今这漠北罕王,我辛辛苦苦做了四年,已经是到极限了,下一步就看你的了。而且你的这位弟子也有力拔山河的能力,我还怕什么?就等着元帅替我撑腰了。” 云天音还纳闷儿,君莫离怎么一夜之间就与李谨搅合在了一起,原来是偷听了人家的谈话,投其所好来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清算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利用了谁,索性笑骂道:“李兄倒是好手段,我的人压榨起来也是这般毫无压力。” 君莫离听了心下一荡,他终于也成了云天音的人。 云天音匆匆洗漱后,胡乱吃了几口饭食,几次欲放下碗筷,都被旁边君莫离那你若不肯吃,我就亲自喂的目光吓得愣是又多咽了几口。 她这几年伤了脾胃,再好的饭食也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偏这二皇子不知抽了什么风,从她醒来就监督在身边。让她片刻也不得安宁,这次竟然追到了漠北。 想想现在的处境,被人当成个主子似的,可是还不如锁在床上时自在。最起码不想吃饭时还可以眼睛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君莫离也在悄悄打量她,两个月不见,个子似乎长高了些,人却更加消瘦了,白白浪费了他这半年的精心照顾。 想着心中责怪:这李谨也真是的,表面上把这孩子宠的跟什么似的,可是细节上的事一点儿没做,吃饭的事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小孩子谁不挑食,这事若不管管,这熊孩子都能活活把自己给饿死。 第299章 往事如烟 李谨自认识云天音以来,还是第一次同桌共饮,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想想四年前,云天音被世人称为玉兰公子,困在乐凰阁供人竞拍,消息传开之时,日子就定在第二日,所有人都震惊了。 本以为是死去的人居然还活在世上,本来是神坛上的传奇人物,却变成了连乞丐都不如,可以随便叫价的玩物。 那时的漠北已是百废待兴,听闻此消息,他还是与父罕商量后倾尽一半的国力,一半的财富去捞人。 可是终究是空忙了一场。 再见面时,她受了穿骨之刑,一身红纱,满头白发,被锁在囚车里,生死不明。 那时李谨知道大势已去,若人在西齐,他可用半壁江山的财富换她自由。 可人在大梁,在她的母国,以她的身份,无论是将帅,是叛臣还是皇外孙,随便是哪个身份,都没有他李谨能插手的余地,若处理不当,还会搭上自己和所带来的军队,成为漠北的罪人。 想通这些,当年他只得帮人解了锁链,匆匆离去。 时光匆匆,数年已过,没想到四年后他们还有同桌共饮的机会,这人生处处透着惊喜。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云天音遇险,他要将人留在北国,护这人一生无忧。 想着想着,感觉云天音右耳上的耳珠更加红艳夺目,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拥有着绝世容颜。甚至那半边脸上的修罗印纹都如那勾魂摄魄的彼岸花一般让人沉醉。 想起这些,不觉开口道:“天音,南朝那边风波骤起,你复活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你可有想过如何面对。” 云天音:“四国国主中,说到底也只是大梁会有所筹谋,毕竟云家军中军主帅缺失四年已到极限,若我不醒,更换主帅之期将不再远。” 李谨:“各国国主都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没错,西南上官家偏安一隅 东南赵家国主,与海寇连年交战,早已筋疲力竭。 他不管复活的是天音元帅还是擎天元帅,只要能帮他打退海寇,他都甘愿臣服。 西齐皇帝,还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李谨借住西齐之事。 这时云天音道:“容哥儿” 话落,一土黄色身影转瞬即到,看那衣着颜色与地上枯草无异,没有人知道他这人从哪里来的,好似这个人就藏在身边,只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 君莫离、李谨见识了此人的隐藏能力,都不自觉脖子一凉。 太特么吓人了,这要是想取谁狗头,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绝不会给人防范的机会。 幸好他们从昨晚到现在,也没做什么对云天音不利的事,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容哥儿参拜道:“师父,弟子来的匆忙,只查得老梁皇派鬼影卫寻找了您一段时间,而后不了了之,态度不明。” 一听这话,君莫离更是心中发堵,容哥儿能开口说话了,云天音没露出半分惊讶之色,看来他们早就见面了。 云天音的暗卫,办事能力比他这暗夜之主可是强多了。 云天音一指桌旁空位道:“容哥儿,在北境,为师安全的紧,坐下吃饭!以后也不用做暗卫了,随在我身边!” 说着从袖中甩出黄金锁链:“罕王赏你的,大冷天的,拿去买酒喝,谢字就不用说了。” 又黯然道:“老梁皇是巴不得我再死一次,虽然丹书铁券供奉在护国寺,将军印在我手中,看似云家军还在脱离皇权的掌控,可是义兄作为副统帅毕竟不能主掌大局,也是这四年无什么战事,倘若刀兵一起,云家军凯旋之日,也就是被绞杀之时,随便安个什么罪名,都能一击必中。” 李谨道:“老梁皇怎肯自折双翼。” 云天音:“云家军是前朝王朝更替时留下的产物,准确的来说也不完全属于大梁。” 君莫离也曾探寻过那段过往,那时云家军创军已过百年,护国将军与皇帝情同手足。是朝野中首屈一指的实权人物。 后来前朝覆灭,叛臣被云军诛杀,玉玺被大梁先皇指掌称帝。 十年间,诸侯遍地,方寸之地皆可自立称皇。 拿个萝卜土豆,抠个印章,皆可称为是皇家玉玺。 是大梁先帝寻了云将军的遗腹子云擎天主持云家军,剿灭了当时的皇权乱象,才得了这几十年的安稳。 君莫离想着想着不觉道:“据传闻,擎天元帅是云将军与山中虎仙所生之子。” 云天音:“这话百姓说说也就罢了,你会相信这怪诞的传闻吗?” 君莫离:“自然是不信,但我相信这传言最初始于皇宫。” 云天音:“有道理,很多皇朝初建之时都会煽动百姓造一些上天命定,天意难违之类的谣言。” 洛灵格道:“点虎子为将帅,这大梁先皇也是别出心裁。” 云天音:“小时候我在护国寺修习,看过那段过往,父帅有个虎妈妈却是事实。虎妈妈死在了父帅离开药王宗的前夕,算是寿终正寝。但我祖母应该来自异族。” 云天音说着挽起衣袖,露出了里面的蛇王戒,与蛇王戒一起交缠的还有一串精致小巧的檀香木手串。 云天音道:“祖母的衣着配饰都很金贵,却查不到来处,当年父帅让我选一样戴在身上,我就选了它。 后来把玩的久了,才知道上面刻着一套心法秘籍,也就是无影蚕丝的心法,只可惜数次在人前显陋,也没能探访到祖母的来历,而父帅也从未听过无影蚕丝的传言,按说这么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不应该无名才对。” 君莫离:“难道这是你祖母独创绝技,还未扬名立万?” 云天音:“有这可能。” 李谨:“天音,我明白了,当年南朝停止内战,是因为擎天元帅,这本就是从戎之功,加之云家军虽属梁国,却不受梁国掌控,这是功高盖主啊!老皇帝想借诸国之手打压云家军,待他伤残之时彻底掌控军权。” 云天音:“他布局了几十年,除掉了父帅所有的亲眷子嗣,本想让我接管,可是发现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当年不是李兄在国境线上屯兵屯银,我想那时接管云家军的应该就是沈耀祖了,李兄,多谢了。” 李谨:“这些汉人的弯弯绕绕,我是真的看不懂。” 云天音:“大梁先皇登基之时,祖父已经身死,云家军由当时重伤难医的四伯父掌控,可也只剩下一半的老弱残兵震慑着漠北,其实已形同纸老虎。 国主几次下旨,让四伯父出兵平内乱,尽遭驳回。 国主不理解四伯父,只以为他是在袖手旁观,其实那时就已经为云家埋下祸根了。 第300章 主意 大梁先皇立下丹书铁券中有个不外传的秘密,就是云家军主帅世袭云家,这是先皇给云家的殊荣,到如今却成了云家儿女的催命符。 终是人心不古,世事难料。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无怪李谨不懂,若云天音不是身在局中,知道整件事的原委,自己又何尝能懂得。 这些糟心事,不想也罢。 看看眼前李谨道:“李兄要如何治理你的漠北。各部族发展迅速,你有了危机,可是他们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是人口剧增,兵力雄厚,还是粮草肥美,牛羊壮硕? 或是哪两个部族联姻了,结成了亲家?这些你可有想过吗?” 李谨:“是有联姻的部族,可我不想走那条路,何况我也只有一个嫡亲的王妹,年纪尚小。” 说着又瞅了洛灵格一眼。 洛灵格:“师兄,你在打我的主意吗?” 云天音:“洛灵格追着你江南漠北闯一遭,将来定是要做王妃的。你怎可打她的主意?” 语毕,只见洛灵格筷子掉落,满脸羞红。 而李谨嘴巴张的瞬间能吞下一个鸡蛋:“那怎么行?四年前我已经昭告天下,将来定是要娶你做王妃的,而今你已复活,我又怎可失信于天下人!” 这时,君莫离传来了过重的筷子撞击碗碟的声音。 容哥儿放下手中碗筷,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扫描了李谨好几遍。 却只有当事人云天音道:“那时风波骤起,我处在风口浪尖,各人有各人的算计,谁还没说过几句豪言壮语? 西齐二皇子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难道我还能送上门去给他抽筋剥皮不成? 还有那沈耀祖本想借势指掌云家军,现如今听说早已化归尘土,连凶手是谁都没找到。” 君莫离心道:凶手就坐在你面前,本王当年亲手捏断了他全身的骨头,将他削成人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一堆烂肉。” 云天音接着道:“中原的礼教,从未出现过男妃,你既然觉得自己不是蛮人,又怎可行那蛮夷之事?” 李谨:“天音,你应该知道我心意,我只想更好的保护你,并非有所图谋,就算立你为妃,也不会辱没了你。 我以后可以终身不娶的,后宫只你一人。你也可以悄悄选个心仪之人,留下子嗣。” 云天音:“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还没弱到要让异族保护,一旦你这样做了,大梁就有了向你出兵的理由。 你以为你外强中干的坚守了这么多年,老梁皇不知道吗? 你的光辉事迹早就呈到了御案上,只是塞北苦寒,老梁皇嫌弃这片土地贫瘠又不好治理,才放任不管,倘若老梁皇故去,新皇登基,难保不会拿你开刀。 出师名目都有了,讨伐塞北迎回主帅,待到你与云家军拼个你死我活之际。本帅再来个不堪受辱自尽身死,云家军统帅阵亡,军队群龙无首只好由朝廷派人接管。这个故事可够精彩?” 李谨听的有些呆愣:“或许并非你想的那样。” 不等云天音接话,君莫离道:“我家宗主有我保护就够了,还不劳罕王费心。” 说着,骨节泛白,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云天音接口道:“你手下的部族有两个联姻已成,另一个发现了一处铁矿,正在暗中开采。 联姻的部落人丁兴旺,女子众多,却从不送入你的王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谨:“是他们知道我专情于你,不想从中破坏。” 云天音:“得了你!誓言与谎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推翻你。” 说着拍了拍李谨肩膀道:“恭喜你,李兄,你已经成功坐到火山口上了,多保重。” 见李谨神色惊诧,又接着道:“不用怀疑我在你身边安插了细作,我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到一觉醒来,离家几千里之遥还能遍地开花的地步。 若有那本事,早就逃之夭夭了。” 李谨:“天音的本事何曾令为兄失望过?” 云天音:“是你那,两个守门的,半夜里不睡觉,吵的我头疼,他们不是你的人。” 李谨黯然道:“原来天音这次肯与我讲话不是被我的诚心打动,而是为了与我透露消息。” 云天音:“你的关注点在哪儿?” 李谨:“我这就将那两人抓起来。” 云天音“不用,首先破坏掉他们的联姻计划,找出他们的铁矿位置,他们偷挖铁矿自然不是用来造几口锅那么简单,查查他们哪里锻造武器。 这次的演武场也要好办,尽最大可能展现你的实力,若有暴乱的苗头,擒贼先擒王,当场诛杀绝不能手软。 等他们什么时候愿意送美人入你的王帐,你才能相对安全些。” 说着又坏笑道:“李兄,等着充盈后宫。” 李谨:“可我是不想的。” 云天音:“非是不想。也是不能,这时候送来的美人大多是细作,你可要当心。 去乐安城讨些种子,农人,你们要学习种植庄稼,别整天到处打打杀杀,抢人食粮。”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融洽。 饭后云天音简单易容,遮起了那张神憎鬼厌的修罗印纹,几人出城去赛马。 他们武功都不弱,马术更加了得,茫茫草原广阔无边。 刚开始几人并驾齐驱,跑着跑着,君莫离有意带走了云天音。 转眼消失在天尽头。 当晚只有李谨带着洛灵格回到了城中,他有些担心云天音是否借着赛马与弟子一同逃走了。 可是以他对云天音的了解,再结合云天音所分析的当前局势,也觉得不可能。 等了两天依旧不见几人踪影,不觉心下慌乱。 想来想去,又觉得云天音既然已经为他安排了事务,不如先回去将手头之事办妥。 因而带人离开,回去了自己的王帐。 云天音站在一个并不算高的土丘上,看着李谨远去的队伍。 君莫离与侗林正在以命相拼,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进耳中。 第301章 君莫离侗林彻底绝裂 李谨想来想去,又觉得云天音既然已经为他安排了事务,不如先回去将手头之事办妥。 因而带人离开,回去了自己的王帐。 云天音站在一个并不算高的土丘上,看着李谨远去的队伍。 君莫离与侗林身后不远处正在以命相搏,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进耳中, “殿下,你可真够可以的,都追杀到漠北来了,当初在死亡谷怎就没把你毒死?” 君莫离:“怎么,后悔救了我?要不要我亲口告诉你主子,你对前主子余情未了,冒死相救?若不是江家兄弟施了援手,你就在死亡谷与前主子一起沉潭了。” 侗林:“那是因为你拿了藏灵果。” 君莫离:“别自欺欺人了,本王身陷泥潭之时,已经将藏灵果给你了,你大可拿着它去你新主子面前邀功请赏,若不是对旧主尚有情分,怎能以命相救?” 侗林:“你无耻。当初好心救你,如今反道成了我的不是。” 君莫离:“无耻,还能比得过你,明明在别苑小筑,对云天音下手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后来还是我见她身体孱弱,每日洗手做羹,精心照顾。 你倒好,责任都推给我,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委屈巴巴不惜叛主的人。” 侗林:“若你能一如既往对她照顾有加,我能叛你吗?别忘了,是你亲自送她去的乐凰阁。 玉兰公子的大名四年过去了,只升不降,现在已经成为了四国朝廷禁书的封面图,有多少腌臜玩意每夜对着那画像意淫,你有想过那是多大的耻辱吗?她可是一军主帅呀!” 云天音听着这些只言片语,心中并无波澜,好似在看着别人的热闹,只因那段记忆已经被毒物封存了,对当时的痛,当时的无助都没了切肤之痛的感觉。 君莫离道:“无耻,她一个女孩子。管那些事做什么,反正日后又不愁嫁,倒是你,明知她身份,为何不告诉我?逃亡路上你还抱了她一个多月,抱的可还满意,是不是想着日后给自己收房?” 侗林怒极:“我没有。” 两人打斗声更加剧烈。仍旧时不时传来喝骂声。 半晌后侗林似是体力不支,落了下风,嘴里依旧不饶人道:“告诉你又怎样?不去乐凰阁了,找家青楼,玉兰公子变成玉兰花魁,你已经把她彻底毁了,难道这半条命也不肯给人留吗?” 话落,打斗声停止,随即传来了侗林的怒吼声:“不对,主子的真实身份,离开归云城的前夜我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说,谁是奸细。” 君莫离笑得张狂道:“容哥儿。” 侗林又不傻:“胡说,容哥儿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手下,谁能背叛主子他都不可能。” 君莫离却奸笑道:“他自然不能,但他身边有个人对旧主尚有情分,把别人当成了他,混进了归云城,你说能不能。 侗林,感谢相助!看来你还是对我这旧主更亲厚些。” 侗林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是我,原来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容兄弟,害了主人。 君莫离,今天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说着,刀剑交击声此起彼伏,战况更为激烈。 百余招后,侗林已无还手之力,瘫坐在地。 过了良久,一人慢慢踱步上来,用十指作梳,梳理着云天音的过膝红发道:“怎么又变成红色了?” 云天音道:“尸体埋得妥当些,我不想我的人死后还要成为野兽腹中食粮。” 君莫离:“放心,只是受了点小伤,自己上药呢,宗主的人我哪敢招惹,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要他的命。” 云天音并未回头,手中蚕丝却已经缠上了君莫离的脖颈道:“知道就好,想要你的命,我有上百种方法,比武是最野蛮粗暴的一种,完全可以忽略。” 说着手上力度加深了些,君莫离脖子上立刻流出血珠,只要内力再加半分,就可割破他的颈脉。 云天音不动声色收了蚕丝道:“容哥儿现在在哪儿?” 君莫离:“晚秋来了漠北,前两天遭人劫持,他正在极力相救,不过一年之内他是不会成功的,除非容哥儿对晚秋真有情愫,否则就跟着满世界兜圈子玩儿。 对了,容哥儿身上有块玉佩,是我皇叔的。” 云天音细细思量片刻后道:“那是婉儿父亲的东西,并非他所有。你不要将你们西齐皇权争霸那一套强加于他,他不感兴趣。” 君莫离:“小楼,你的侍卫,有我一个就够了。侗林这样的废材,打发了便是。” 侗林来到二人面前,双膝跪地:“主子,我对不起你。” 云天音沉声:“这不关你的事,起来。” 待侗林起身,云天音掀开了他的衣襟,看到了胸口上果然有道剑伤,虽然已上了药,却还在渗着血。 显然侗林的药并不好用。 云天音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打开后为侗林倒在伤口上,用手一点点抹匀。 侗林受宠若惊道:“主子,我来。” 君莫离在旁边也忙抓起云天音的手阴郁道:“我来,我来我来。” 云天音目不斜视,一边用心上药一边道:“你,还是算了,你自己干的好事,这会儿又能安什么好心?”从头到尾没分给君莫离半个眼神,已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侗林也接口道:“主子小心,他是我的旧主,西齐的二皇子殿下。” 君莫离:“到现在才说实话,晚了,我已经在你主子身边服侍半年多了,而且也已经被承认了。” 侗林听的目瞪口呆,只得又再次下跪:“主子,我对不起你。” 云天音面无表情:“起来。侗林,我门下弟子无数,不差多他一个凑数的。” 说完起身上马,扬鞭离去。 踏雪已经几年没见到主人了,这次跟着侗林一路北上,终于见到了主人。 主人有些变了气息,个子长高了些,而今终于能驮着主人纵横驰骋了,一路狂奔,根本停不下来。 可是跑着跑着,渐渐缓了下来,主人的控马技术虽然不减当年,但是抓着缰绳的手却没了力气,好像自己若跑快了,都会将主人甩飞出去。 想当年它可是与主人人马合一绞杀了敌军无数的,后来主人就是这般无声无息,任凭自己信马由缰将她带离险地。 主人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没了控马的力气? 待侗林与君莫离追上来,看到云天音在为踏雪擦着眼泪。 第302章 光明城主 云天音为踏雪擦着眼泪,轻声安慰。 侗林:“主子,怎么了?” 云天音:“踏雪伤心呢,它大概是知道以后我再也不能带着它驰骋沙场了。” 侗林横了君莫离一眼道:“你干的好事。” 君莫离却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云家军守护北疆,主要是对抗蛮人,如今那塔罕王与主子交好,只要助他坐稳王座,压住那些小部落。刀兵不起,云家军自然不必出战。” 话说的很有道理,侗林却道:“就算如此,你又得意个什么劲?还不是主子有先见之明,剿杀了乌茶木族。” 三人走走停停,在草原上游玩了数日才返城。 守门的人一见来人,为首的是个红发少年。 赶紧拿出画像对比,而后高声道:“是城主大人回来了,城主大人回来了。” 而后城墙上的士兵齐齐下拜,周边百姓也纷纷跪迎。 “恭迎城主大人!” “恭迎城主大人!” 云天音在这座城里方寸之地被囚了一个多月,虽未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也与这里的百姓亲近不起来。 这样的阵势,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抬了抬手,示意百姓起来。 君莫离却道:“宗主这身份,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的。” 侗林:“宗主行事光明磊落,不比某些人习惯于借刀杀人,冒名顶替那些把戏。自然甘心臣服之人比比皆是。” 说完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各自翻了个超大白眼儿后目视前方。 这时人群中跪行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操着一口并不太流利的汉话道:“孩子,请受老朽一拜,老朽平生有十三个儿子,十一个死在了与云家军的战场上。 剩下两个幼子,未到征兵年纪。 那年您一身银甲挥军北上,老朽以为为儿子报仇的机会来了,带着两个幼儿冲去了战场。 谁知还未见到云军,就赶上了乌查木族的屠杀,后来还是您亲手救下老朽三人的性命,告诉老朽两个幼子伤了手筋,终身都不能上战场了。 此后老朽才想明白,对于云家军,我等是有罪的。”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是啊,当年我这大拇指的手筋,可是您亲手挑断的,拿不了刀枪,几次征兵都躲过了。” 云天音大概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了道:“那塔罕王这几年并未征兵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塔王未征兵,原来他们是其他部落的,因为没有服兵役,受族人排挤,后来还是罕王为他们划分了这片土地,命他们建立城池,恭迎城主归来。 这时,一众兵士点起了鞭炮道:“城主,快接匾额。” 云天音举头望去,硕大的城楼,果然城门上方的题字被红绸遮盖,随着鞭炮声响起,手轻轻一拉,红绸落下,硕大的太金字提的是《光明城》。 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众人整齐划一的喊声:“光明城主” “光明城主” “光明城主。” 云天音低低道:“李兄,你只说让我担下这副重担,你竟为我做了这么多吗?” 君莫离心中嘀咕:“完了完了,大事不妙,小楼不会真的被感动到了!可别真的答应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做个什么城主。 这个小城,别说与乐安城相比了,就是与归云城也是没法比的好不好?” 这一天注定是个与民同乐的日子,三人在街上玩到了很晚才回家。 家中洛灵格带着一众侍女已经酒宴置办齐全。 云天音虽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却没有千杯不倒的体质,酒大多进了君莫离的肚子,即使这样还是早早困倦。 君莫离似是习惯使然,一把接住她昏昏欲睡的身体,向卧房走去。 侗林刚要说些什么,被他一个白眼翻过去,变得无声无息了起来。 君莫离帮助云天音脱了鞋袜,正欲为她打些热水擦擦手脸。 一开门,见侗林站立如松杵在那里,一时不悦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侗林:“为主子值夜,怕某人图谋不轨。” 君莫离只觉侗林平日里也挺机灵的,怎么一遇上云天音的事就变成了这副憨头憨脑的傻缺玩意,真是碍眼的很。 “侗林,给你脸了是!我与你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侗林也低怒道:“君莫离,别以为打不过就会怕你,我不会再允许你伤主子一分一毫。” 君莫离见侗林那斗鸡一般的表情,压低声音笑道:“侗林,很不幸,多年前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与云天音果真是同一路人,我现在已经开始欣赏她了,怎么办?” 说着轻轻拍了两下侗林的脸颊玩味道:“那就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我君莫离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靠自己这双手争取来的。”说着慢慢抽出腰间长剑。 侗林听后瞳仁放大,脸也唰的一下没了血色,颤声道:“殿下,你不能呀!放过主人,她已经很可怜了,让她过得顺心一点?”说完,两人动起手来,向城外打去。 怕吵醒云天音,两人边说边战,离得很远也能听到二人互怼之声 “你太不了解她了,你以为你建立了暗夜组织,就能与她抗衡,与她并肩了?实话告诉你,东南海寇频繁不假,主人的千机营早在当年离开朝堂之时,就开始筹备了。东南小国国主早就投诚了主子。 西南上官家的经济命脉掌握在苏五爷手中,这两小国早就是主子的人了。” “你胡说,你一个背主叛国的奴才,怎会知道的这么多。” 两人刀剑交击声不断传来,也不忘互相挖苦。 “主子有这么大的实力,还用隐藏吗?这几年两国士兵操练的兵强马壮,是更远胜于云家军的存在。 若主子有野心,三军夹击大梁和西齐又算个什么东西,早就实现大统了。 君莫离:“暗中做了这么多,云天音是想称帝吗?” “主人的商业帝国已经囊括遍地,只是主人不想挑起战端而已。 你以为主人让你找人接替老张叔,单单只是查访容哥而下落吗?那老张叔有帝师之能,将来他的学子定会权倾朝野,位极人臣。” 第303章 侗林被遣返 君莫离:“天音想称帝?” 侗林:“少拿你那些污脏的权谋之术辱没主子,他只是知人善用,不想埋没人才而已。” 君莫离:“费了这么多心思,可他又想得到什么?” 侗林:“四国分裂已久,终归是要统一的,若等他故去之后,四国中有明主出现,可以兵不血刃,由云家军号令那两个小国归顺。” 这时君莫离跳出圈外,面色大骇道:“什么,什么叫故去。她百年之后的事也要考虑到吗?” 侗林眼圈泛红,不言不语。 君莫离心下着急,剑指侗林胸口道:“说,什么叫故去?” 侗林悲愤,又似是破罐子破摔,嘶吼道:“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的实力有多强,你能找到主子,宗门的弟子就找不到。 他们都在寻找药材,主子已经时日无多了,可她一个孩子还不具备孕育子嗣的能力,怎能怀孕生子? 你是宫里出来的,更应该知道,即使后宫佳丽三千,一年中又有几个妃嫔有孕,又有几个宫妃能平安诞下麟儿。 你以为这两关好过吗?挺不过这一关,她将尸骨无存,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到踪迹。 君莫离,你简直无耻,这种时候你还来烦她做什么? 你以为门中弟子弱到连个人都找不到,大家只是不想再拘着她,想让她过几天随心自在的日子。” 君莫离瞬间像斗败的公鸡,蔫的似乎站立不稳,而后将长剑重重拄地道:“来人。” 见身边几个暗卫出现,接着道:“把这个背主的叛徒给我带回营地重新训练。 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献丑,真是丢尽了本王的脸面。” 他终究是不能对侗林下手的,有多年的主仆情义在,也有云天音的器重。 侗林与一众暗卫对了百余招后被擒下,哭腔道:“你别碰她。殿下,你别靠近她,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值得你再图谋什么,离开主子,求求你,离开主子,放她自由。” 暗卫见侗林吵的脑壳疼,一会殿下发怒,整个队伍都点玩儿完,赶紧伸手捂住侗林的嘴。 君莫离玩味道:“很忠心,也很听话,不过可惜,你就要离开你的主子了。而她,将由我接管。” 随后交代下去道:“侗林不娶妻生子,不可离开营地。” 侗林见已无法逃脱,索性也不再挣扎了,一口咬伤了暗卫的手,趁那暗卫缩手之时。他赶紧道:“殿下,侗林怀中有秦老宗主炼的药。能助身体生长。” 君莫离从他怀中取出药瓶。侗林继续道:“每日早晚各一次。老宗主说,主子身体亏空的厉害,不易用药过猛。” 侗林被带走了,还能听到远远传来骂声。 “君莫离,你卑鄙,几年前是你逼我叛离,逼主子险些身死。” “君莫离,你还来做什么,主子若有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君莫离,你给我等着,宗门不会放过你,云家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君莫离原地站立了许久,他张了几次口,也没能告诉侗林,云天音是雁归楼。 在这个世上,他可以伤害任何人,唯独不会伤害她。 可这些话说的太晚了,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 耳边又回想多年前侗林所言:“若有朝一日,雁归楼归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没错,雁归楼归来了,也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而他自己,却连再继续追逐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嫁人,生子,续命。 娶她,不敢,甚至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娶,舍不得,那可是小楼呀!若错过了,又怎会生生世世不分离。 握紧颈间玉坠,心如刀绞,却不敢吐露半个字,若让云天音知道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会第一时间将他清退,再也没了相伴的机会。 君莫离,你怎么可以那么蠢。 当年雁归楼与云天音合力剿灭重骑铁甲军的消息一传出,最直接的好处就是那些江湖人将放在雁归楼产业上的心思全部收了回来,保证了雁归楼产业一切正常。 这与当年传言雁归楼投奔无忧谷之事何其相似。 谁会做下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貌似也只有那傻傻的雁归楼本人。 君莫离,你怎么可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回,硬是没看出来那般拙劣的谎言。 天快亮时,君莫离回到了云天音的寝房,看着八角床柱上硕大的夜明珠,看着床榻上的小小身影,与初见雁归楼时无太大差别。 只是那时她身宽体胖,身形壮硕,还以为当真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大叔,没想到层层衣物包裹下,是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的躯体。 还有那一直也不能愈合的剑伤,她是那么强悍的人,怎么就从来都没能照顾好自己? 她想要来生过的平安顺遂,而此时的君莫离却希望她来生只生在寻常百姓家,可以穷点儿,可以苦点儿,可以累点儿,只是别受这么多罪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没必要担负那么多的负担。 她的手看似白皙细腻,实则摸起来全是骨头,瘦的令人心疼,又冰凉彻骨,竟不似活人一般。 君莫离知道,这几年两种蛊毒已经将她的身体摧垮了,侗林所说的结婚生子之事,其实他也有考虑过程有多难。 只是他以为药王宗会有办法。 没想到遇上蛊毒,谁都束手无策。 过了多时,云天音睁开眼睛,见君莫离还牵着她的手,神游天外。 语气森寒道:“二殿下早啊!偷窥本王入眠,可有什么心得?” 君莫离将她一缕红发别在耳后,有些宠溺道:“就这张小嘴不讨喜。” 云天音起身洗漱,洛灵格带众侍女端上餐点,满满一桌。 三人悄无声息用过后,云天音道:“出去转转,你师兄那个不安好心的,扔这么大个摊子过来,云某总是要接的。” 三人出了府门,街上百姓早已经传开,见到云天音火红的标志性头发纷纷道:“城主早,城主安好。” 这话让云天音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第304章 光明城未来规划 隆冬将至,风刮在人脸上如同冰刺,针扎的疼,彻骨的寒。 洛灵格望着城中一切道:“师兄费尽全部心血,光明城也就只能建成这样了。 师兄常说这辈子最得意于做了这塞北的狼王,才有了与您并肩的机会。 而最大的败笔,也就是做了力所不能及之事,终究是要劳碌一生又无所作为的。” 云天音停下脚步,面对洛灵格道:“不,你师兄做的很好,他做的比历代罕王都要好,他同样是和平的缔造者,他压制了漠北四年。给了云家军喘息的机会。 吩咐下去,今晚城中有头有脸的管事都去光明府一聚。” 旁边一众侍从听后纷纷奔向各处。 洛灵格见云天音娇小身材,周身衣服皆是孔雀蓝色,梳着高马尾,火红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过膝。 整个人是如此的矜贵,如此的艳丽无双,简直就是上苍遗落人间的明珠。 不自觉道:“世间要有多大能的巧手才能描摹出这神韵、这气度的十之二三。” 听见洛灵格由衷地感叹,云天音道:“灵格说笑了,天音也就这半张脸,能拿出来唬人了,世间事难求十全十美。 而我,就是美貌与丑陋并行的那一个。” 洛灵格望着云天音朱红的耳珠道:“师兄慧眼,无论天音以何种面目示人,都能分辨出来。” 云天音也由衷赞叹道:“他和他的父罕是我见过最智慧的北国人。” 晨风吹起,夹杂着落叶,夹杂着雪花,云天音不觉瑟缩了一下。 君莫离随手解下身上披风披在云天音肩上,洛灵格也下意识的帮她系好衣带道:“天音,留下来好吗?这里虽然苦寒,可这里依旧有热爱和平的人们。 这几年刀兵不起,百姓们也总算有了点儿微薄积蓄,若他日再战,王兄这几年的努力又付诸东流了。” 洛灵格比云天音整整高出一个头还多。云天音的个子还不到她的肩膀。 洛灵格眼中波光流转间,总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云天音想要拍一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尴尬的只能扶到她的腰身。 接着道:“灵格不必烦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你在南朝应该听过,我既然接管下光明城,就要为光明城的以后做打算,以后你跟着我多学学,我不在的日子,城中大小事务皆由你负责。” 显然,洛灵格吃惊不小道:“天音,我做不来的。” 云天音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姑娘,哪有那么难,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都是有法律的,照本宣科就好。你先在光明城学习一下,等以后自会帮到你师兄的,记住,学这些对你有好处。” 三人在城中大小街道转了一天,光明城名叫一座城,大多还是延续老传统。 各部族间房不挨房,户不挨户,吃穿用度,各自为政。 说简单点,就是一个聚众的族群,没有共同的文化、共同的生活目标。 部族间若是起了冲突,由族中长辈出来调和,若不能调和成功,就找来更有威望的人出来调解。 这就形成了李谨所说的。若哪一方独大都成为其他族人的灭顶之灾。 好在这些人大多伤残者居多,虽然与生产生活不利,却没有什么野心,大伙相安无事度过了四年。 若长此以往下去,李谨所担忧之事,必会成真。 到晚上日落时分,三人才赶回光明府。 回去见府中已经摆满了各式礼物,其中土特产居多,但也不乏珠宝首饰等事物。 而来参加这次聚会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二百多人。 云天音走到居中位置坐下,那些人因府中未有那么多座椅,大多数人干脆席地而坐。 君莫离不动声色走到云天音背后站立。 云天音压了下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后问道:“哪位前辈先来介绍一下自己?” 这时人群中出来一个白眉白须老汉道:“前辈不敢当,小老儿年七十有八,是一支那塔部族的小族长,当年被乌查木族屠杀,部族人员所剩无几,就带着族中子弟投奔光明城了。” 云天音:“那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维持生计?” 小老汉道:“以前有自己的牛羊马匹,食物丰足,后来部落遭了屠杀,牲畜也被抢光了,毡房被烧了,女人孩子也没剩下多少,到光明城里做点儿灵活,虽说朝不保夕,但总算是能有个活路。” 云天音:“那你的族中其他人?都靠什么为生?族中老人多少,青年多少,小孩子多少。” 那老汉见云天音拿出纸笔要做记录,便紧张了起来道:“族中老人不,不多,六十岁往上的,不足十,十个。 青年,青青年多些,大多伤了手脚的,没什么劳动能力,有一百多人,小孩子多些,这几年无战事,新生了也有一百多呢。 女人少些,被屠杀后三十个不到了,后来有娃子从其他部族娶回来的,现在也有四十儿几人呢!” 云天音记录完成后放下纸笔道:“老伯不必紧张,晚辈出到此城,承蒙大家不嫌弃,叫一声城主,总是要做些城主该做的事。 来人,给大伙看茶。” 随后又道:“多年前的那场屠杀,也实属无奈,其实活下来的人伤了手脚也难以为生,还是给大伙带来了不便。” 又道:“你们中间有谁会写字的?其中只有几个人站起来道:“会写一些,但很多字还是不会写。” 云天音道:“没关系,按照我刚才问的,把每个部族的人数、生计全记录下来,回头我要看看。” 随后又指了指院中的土特产的,把你们擅长的手艺也记录成册,无论是酿酒的、种菜的、放牧牛羊的,都要记录。” 这些人都显得很郑重其事。民风淳朴的与归云城有的一拼。 云天音道:“我虽被称作城主,但我不能长期居于此城,该做的事太多了。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洛灵格姑娘,是那书贤罕王的师妹,也是光明城的副城主。 以后咱们光明城要有自己的私塾,医馆,酒家,茶馆。 第305章 士农工商 以后咱们光明城要有自己的私塾,医馆,酒馆,茶馆。 同时,你们也要像南国人一样学习种地。 有定向的放牧牛羊,打破你们现在的部族与部族之间的居住方式,要让同行业的人凑到一起,要学习像南国人一样做生意。” 人群中有人问道:“城主,我们买卖什么?” “城主,我们不识字。” “城主,我们从来都是部族之间换购的,没花过银子。” 云天音道:“大家静一静,你们提出的问题,不急于一时,慢慢学起,今后我会让行商天下的苏五爷来到漠北,带你们做生意。 你们的子女可以不经商,但是一定要学会识字算账。” 人群中又有人问道:“大人,你们汉人不是说士农工商,你怎么让我们学习最下等的行业?” 云天音道:“这位小兄弟想法很到位,但咱们试想一下。 先说入仕,你们连字都不认识,这个可能吗?再说咱们光明城现在人口也就两万多,不可能像南朝一样,十年寒窗苦读,最后一朝中举,光耀门楣。 老实说,你们现在就是真能考个状元出来,做个大官,可我这个城主可是连月奉都出不起的,入士有意义吗?” 众人大摇其头,显然没出路。 “再说农,过些日子我会派云家军过来一批人,教你们开荒种田。 但你们总不能所有人都去种田?种出来的粮食吃不完,谁帮你们卖掉?难道都留在家里年年积压等着发霉吗?” 众人听着,心中向往。 也有人道:“大人,我们现在的粮食自己也不够吃呢!等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与牛羊抢些野菜充饥。” 云天音:“各位放心,城外的千里沃土不是给你们用来养草的,明年开荒种田,我保你们家家有余粮。” 话落,人群传来欢呼声。 云天音又道:“再说工人,南朝无论是工厂还是矿山,想当工人,都要有就地取材的东西存在,咱们这里矿山先不说。 就说工厂,大家说说你们能生产出什么?” 众人听了个个摇头,能做酱,能酿酒,可那粮食,用作口粮都不够,谁还忍心糟蹋?” 云天音接着道:“南朝的蜀锦要种桑养蚕,纺织。这整个程序下来所需人力物力无数,生产出的东西金贵,也不适合咱们享用。 陶瓷也是一样,景德镇陶瓷天下闻名,先不说那技术,就是那陶土咱漠北也是没有的” 大伙只听说士农工商,没想到都要占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天马上就冷了,你们可以把家中的牛皮、羊皮卖到南国,那里价钱还很高,而后再用卖皮子的钱买回低价的棉花和布匹,用一两张皮子的价钱就能解决一家人的棉袄棉裤,你们说划算吗?” 众人一听,简直太划算了。以往也有用皮子做成衣服的,但没有好的刨制技术,做出来的东西僵硬,也不保暖。后来皮子基本上都是用来做帐篷或直接扔的。 这一次与众人见面,仿佛在众人面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众人听到半夜里还不觉得困倦,可云天音的体质终归是太差了,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渐渐睡去。 君莫离照旧将人抱回寝室,见她睡的深沉,不觉胆子也大了起来,慢慢地褪去了她的衣衫。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云天音的身体还与四年前一样。根本就没长成女人,不觉想起当初小郡主贴在自己背后的高峰绵软,简直妇德败坏。 最醒目的就是所受琵琶骨之刑,深红色的两块儿创伤,几乎要将她的两条手臂卸掉。 还有锁骨上的哑奴烙印,看在君莫离眼里,就如同重锤敲击着他的心脏,拷问着他的良知。 他与云天音真的不在同一个高度,当他还想着让暗夜渗透四国,从此不再受人摆布,云天音已经将四国打包代售了。 当他还在为一人一家算计利来利往时,云天音已经开始教这些蛮人实现农耕,学习文化了。 君莫离相信,若再给云天音几年,她一定能将光明城建成第二个乐安城。 云天音显然今天是累到了,睡的很沉。 君莫离一遍遍描模着那哑奴的烙印,见人还不醒,干脆吻上了那沁凉软糯的朱唇, 只是再温柔的蜷谴缠绵,也抹不平曾经所受的伤害。 缓缓帮人穿好衣衫,也不想回自己房间了,索性云天音的床够大,脱了鞋子一翻身就与她同榻而眠了。 若这一刻云天音醒着,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若这一刻时间可以停下来,可以天长地久,多好。 第二天,君莫离起身,云天音依旧睡的深沉,连呼吸都似有似无一般格外轻浅,把了一下脉,果然还与之前一样,一片乱象。 脉息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偶尔还会停上一会儿。 君莫离只得退出门去。 云天音睡到下午才醒,直接错过了两顿饭时,醒来后人还是显得蔫蔫的,昏昏欲睡的样子。 见了眼前的君莫离语气不善道:“二殿下,昨天有外人在,我没问你,你把侗林弄哪去了?” 君莫离见云天音这么晚醒来,不要吃食,不要茶点,就问侗林。心中有些气馁道:“放心,伤不了你那宝贝疙瘩。武功太差,返回营地训练去了,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献丑,真是丢尽了本王的脸面。” 云天音怨怒:“二皇子的武功在我全盛之时,可与你一战,我只需要一个端茶倒水的侍从,没那么高格的要求。” 其实心里正在骂:“娘的,什么玩意儿,这里啥时候轮到你作主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没事找事,简直混账。” 见云天音那愤恨的眼神,君莫离道:“以云城主的身价,多高要求都不为过,不能赢了本王的侍卫通通不配待在您身边。” 云天音道:“一大早的,你这又是何苦?” 君莫离心中发苦,面上却气定神闲道:“已经是晚上了。” 云天音似乎有些惊讶,晚上了,怎么会。却不再言语。 君莫离有些紧张了,难道是冰火蛊虫开始发作了。 第306章 那兴会 君莫离有些紧张了,难道是冰火蛊毒开始发作了? 但见她只是有些疲累,应该是这几天气温骤降,加之过度操劳所致。 吃饭时,云天音又交代了洛灵格建城的一些具体事项。 关于宪法,她已经没有精力去重新编着了,就打发人去乐安城腾抄一份儿,先用着。 若有与当地民风相悖逆,不适宜的也可以做后期调整。 安排这些后,云天音道:“你们两个不会是以为我派人跟着苏小佩学习经商,是为以后商道铺路?” 洛灵格道:“大人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哪是我等能揣测的?” 云天音听后笑的有些贼:“灵格,你还真就是错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那是圣人干的事。” “我只是给那混小子苏小佩带两个徒弟玩儿玩儿,让他手下留情。” “否则就以李谨将我劫来漠北这一项罪孽,他若是与北境做生意,会把你们坑的连底裤都不剩。” “不过那小子有一个好处,只要是自己人,多大的仇都能放下。” 君莫离道:“苏小佩,文不成武不就,但他的商业帝国横跨四国各个领域,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云天音:“他也是宗门弟子中出了名的钱虱子,其实他明察秋毫,最适合主掌刑狱,只是朝廷乌烟瘴气,他不想入仕途。” 君莫离道:“苏五爷的大名四国皇帝见了都礼遇有加。若能开漠北商路,也是漠北之福。” 洛灵格道:“天音真是好福气,得此人效力。” 云天音道:“他是我从乱葬岗上捡回来的。他称我一声师父,其实我并未教会他什么。” “医术、毒术、武功、机甲、易容,他没有一样能拿的出手的。” “偏就是嘴甜,师父师父叫个不停,弄得我这张老脸都被他丢尽了。” 君莫离:“还真是一个妙人儿。” 云天音:“他也是师兄弟中最不省心的一个,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会,还整天到处诓骗这个根骨奇佳,那个骨骼清奇。” “收了一大群草包弟子,师兄弟中属他徒弟最多,来者不拒,门中几乎每个弟子都给他带过徒弟。” 君莫离想起雪山之上,江宇豪吩咐江英豪,将老五的弟子什么伤的残的,只要是能喘气的都打包带走时,那模样不觉好笑。 洛灵格道:“想不到商贾的传奇人物竟是个这般有趣的人,若是那兰小妹听了这些有趣的事,定会赶往南朝会会此人的。对了,那兰小妹就是师兄的妹妹那淑兰,都是老罕王子女。” 云天音:“不用去南朝了,我已发出宗主令,他不日就会赶往塞北,来参加罕王的那兴会,同来的还有云家军的弟兄们。” “此事已奏请皇帝派使臣出使漠北,顺便带来些农人带领你们开荒,今年上冻之前能开出多少开多少,明年化冻后接着开荒。” “争取明年解决城中居民粮食问题。” 洛灵格道:“天音,你这样公开行踪,不怕老皇帝下黑手吗?” 云天音:“该来的躲不掉,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可保我性命无忧。” “至于那些阴诡手段,不管我人在哪里,左右都是躲不过。” 君莫离:“宗主道是为人豁达,杀父杀母杀兄,就没想过反抗。” 云天音:“想过,每天都在想,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可你不是愚忠的人。” “可我是云家的人。” “布衣之怒,血溅五步。”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年少时我也有过这样的豪情壮志,年纪大了就会知道,很多事不是想了就能做的,也不是想做就来得及的。” 君莫离心下黯然。 洛灵格:“天音才多大的年纪,怎就不是少年时了?” 云天音开玩笑道:“我不是睡了四年吗?这四年每日在观音坐下听禅,数年如一日。再醒来时,就会有种百年已过,自己已经行将就木的感觉。” “其实有时候觉得这人,活一百年遭一百年的凄风苦雨和活一年享受一年的现世安稳,真的是很难抉择的。”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那四年,哪里是什么观音坐下听禅,她是被国师的蛊毒控制了,死生不由己地挣扎了四年。 洛灵格:“这样的选择真的很难抉择,大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音会怎么的选?” “我不是仁者,也不算智者。” “看心情,若觉得还有未了的事,大约会挣扎一番。” “若已了无牵挂,生死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君莫离不想让云天音太伤神道:“今天是怎么了,聊起了这么多伤感的话题?” 洛灵格:“没什么,只是比起师兄的不羁,小妹的顽皮,觉得天音公子活的似乎太压抑了。” “没有世家公子的骄纵,也不见掌权者的专横,似乎公子无论做什么都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局外人。” 云天音道:“傻姑娘,你想多了,我做什么事自然是只掌控全局,这样弟子们才可放手去搏,习惯就好。” 君莫离听的心头发堵,连洛灵格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能看出云天音的不对。 他这个几乎查遍了云天音十几年人生的人又怎不知云天音每做下一个决定。都透着一股交代后事的决绝。 想想他留在归云城里的那两幅画,明明已存了死志,却还要安抚人心。 这个人怎么就那般让人心疼?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那塔罕王发来了邀请函。 一年一度的那兴会就要到了,邀请光明城主带子民前去参加。 这一次云天音、君莫离、洛灵格与光明城中看好的几个小辈一同前往。 隆冬将至,草木枯,黄铺向天际,深秋的风已透骨的寒。 云天音裹着狐裘仍冻的小脸惨白,唇色泛紫,君莫离几次想将她搂入怀中,都被那森寒的目光喝退。 终于抵达王廷了,首先见到的是钱虱子苏小佩,还有他的徒弟南柯。 还没说上几句话,站外滚进来三个小豆丁,李谨也紧随其后。 云九霄一头扎进云天音怀里嘤嘤哭泣:“娘亲,是不是这个坏叔叔抓你的,我给你报仇。” 只见李谨开怀大笑道:“天音,你这徒弟可真是不得了了,他来的这几天,我是吃不香睡不着,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他那些毒物爬进饭里,爬到床上。” 第307章 弟子来了 云天音慈爱地摸着九霄的头道:“九霄乖,虽说医毒不分家,但宗门内一直以习毒为不耻,咱们这一代的弟子本就走了与先辈不同的道路,为了日后不引来非议,习毒也只是为了救人和自保,切记不可胡乱使用知道吗?” 云九霄有些委屈巴巴道:“娘亲教训的是,九霄知错了。” 说着又从身后拽过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道:“小雪,快,叫娘亲,快。” 那女孩儿似有几分羞怯道:“娘亲。” 云天音看这孩子很是讨喜,却不知是什么情况道:“小娃娃好漂亮,可是九霄,为什么要叫我娘啊?” 云九霄才不敢解释,只得道:“娘亲,快答应,快啊!” 看云九霄面带急切,云天音一想能来漠北的,总归不是外人:“唉!宝贝,乖。”说着想给孩子点儿见面礼,可是她除了罕王的耳珠,母亲的蛇王戒,祖母的檀香手串,再无常物,而这三样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转送他人的,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身后君莫离摘下手中扳指,递进云天音手心,那扳指翡翠质地,多为拉弓箭用,却没留下什么划痕,显然是个好东西。 云天音回头望了君莫离一眼,无声地说了句:“多谢” 放到女孩儿掌中道:“小雪乖,收下它,告诉娘亲你是谁家的孩子。” 其实这时的君莫离已经有了猜测,只听女孩儿甜甜的声音道:“我叫江天雪,是江英豪首领的女儿,娘亲说这次见到元帅要给元帅磕头拜谢救命之恩。” 说着跪下,郑重其事的在云天音面前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而云九霄也不含糊,几乎是与小雪同步磕头。 云天音一脸茫然道:“小雪,我何时救过你们母女?是不是弄错了?” 云九霄则高兴地拉过小雪的双手道:“小雪,我们拜过高堂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君莫离自是知道小雪身份的道:“臭小子,胡说什么呢?”说着一把抱过小雪。 这是他的皇妹,是西齐皇室唯一的公主,也是云天音搭上自己的名誉和半条命才保下的孩子。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老实说,当时听到容哥儿的诉说,还真是矛盾,若当年云天音任由那母女自生自灭,与容哥儿一起逃离,结果会不会好一点儿? 至少不会受那么多的伤,不会有玉兰公子的污名,也不会受那穿骨之刑。 而那宫妃,或许会被自己交给官府,也或许带回宫中,梦瑶的人,懒得管,让她们自己处理去! 这一切看似都是可以避免的,却退无可退,也无法挽回。 这时却听云天音道:“九霄,你这追妻的套路很像你八师兄,谁教你的?” “是我偷看话本学的,南柯师姐总不让我去地下藏书阁,还以为藏了什么好宝贝,原来都是话本故事。” 云天音道:“地下藏书阁里的书,都是宗门密事与亲传弟子的生平,虽不是什么隐秘,也不与外人道,所以除了我与你师姐,不许其他人借阅。九霄,你是师父亲传弟子,更应严于律己,知道吗?” 云九霄:“娘亲,九霄,知道了。” 云天音帮九霄正了正衣领,从前的事她忘了,而云九霄却是她真心疼爱的。 此时怀中有了孩子,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这时南柯道:“九霄,都说了你多少次了,要叫师父,怎么就是改不过来。” 云天音:“算了,九霄小小年纪,那么苦的药喂我喝了那么多年,也难为他了,认下这个儿子也无妨。” 这时云九霄一头扎进云天音怀里搂着她高兴道:“娘亲答应了,娘亲认我了,娘亲认我了,我有娘喽,我终于有娘亲喽!哈哈哈,娘亲呀!哈哈。” 有了小孩子的加入。气氛总是异常的热闹,这时卓小群也上前郑重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祖。” 云天音忙拉过孩子道:“几月不见,小群又长高了。” 说着拉入怀中,使劲地搂抱了一下道:“嗯!没偷懒,武功底子很扎实,比你爹当年强多了。” “南柯,英豪什么时候娶妻生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南柯道:“英豪钟情小雪娘多年,这次归云城一别,弟子们奉命婚配,八师叔回归为他们主持了大婚。” 这时江英豪也大踏步进来道:“元帅,英豪代内人女儿谢过当年救命之恩。” 云天音听的依旧是一头雾水,正要说话。 身边君莫离放下小雪道:“宗主,那些事,属下回头说与你知晓,属下听说这次梁皇派来了使臣,应该也快到王庭了,宗主可有安排?” 云天音道:“先看看来人是谁再说,这次光明城所求太多,我不能单独将云家军牵扯进来,否则就真成了资敌叛国了。若让梁皇亲自参与,反而行事会更加便利些。” 这时罕王才得空问云九霄道:“九霄,为什么叫天音娘亲,难道不应该叫爹爹吗?” “长的好看啊!长的好看又温柔的都是娘亲,九霄不需要爹爹,爹爹坏,有时候还打小群屁股呢,老疼了。” 罕王听的似乎是懂了,感情这孩子是不分男女的。 第二天那塔罕王相邀的各部族族长也都到了,这些人各个身形高大,膘肥体壮,蛮牛一般的大体格子,从身边走过时会感觉地都在震颤。而且长期以牛羊肉食为主,身上的腥膻气味也相当浓重。 君莫离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北蛮人,只觉得这一个个黑铁塔一般的人物,当年的云家军是怎么以七千人独闯漠北的? 莫说逼得罕王写下和平书。就是想全胳膊全腿的回归也是不容易。 到底是云天音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也难怪云天音会评价老罕王与李谨是漠北最睿智的人。 当年一战,简直就是虎口拔牙。 今天的云天音没有易容,半面妖娆,半面鬼魅。 而君莫离却易容成了普通人的模样。 那兴会算是那塔族人的秋收节,虽然他们并未种多少庄稼,但这时的百草种子成熟,水草丰富,牛羊肥壮,正是抢秋膘准备越冬的时候 第308章 大梁使臣 那兴会算是那塔族人的秋收节,虽然他们并未种多少庄稼,但这时的百草种子成熟,水草丰富,牛羊肥美,正是抢秋膘准备越冬的时候。 而草原上的狼群狮虎也在这时候开始大肆捕杀猎物。 那兴会最初是以祭天的形式开展的。 这一天人们往往分别扮演天神与精怪互相打斗,最后天神胜出,将狮、虎、妖兽斩杀剑下。 人们杀牛宰羊,载歌载舞,围着篝火狂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少男少女则围着篝火狂欢求偶。 到了后半夜,云收雨歇,将剩下的酒肉全部倒入河中。以示与天同乐。 而经过数十代人的演变,现在虽然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围着篝火求偶。 却将最初的天神精怪比武改成了各部族之间实力的较量。 这一天,每个部族都带着族中最勇猛的武士来参加,这些武士就是他们的主要军事力量,屠杀百姓不算什么。就是与云家正规军交战也杀人如切瓜砍豆一般容易。 以往,为了对付这种力量,云天音的苍狼营和先锋营兵士会化整为零,投放到战场上的各个角落,专门击杀他们。 正在人们互相寒喧之时,大帐外的礼炮声响起,众人知道是梁国使臣到了。 罕王带领众人纷纷迎出帐外。 云天音也带着君莫离、苏小佩、江英豪等人走出帐外。 来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青年男人,面白无须,模样微胖,有几分面熟,但云天音却肯定这个人她没见过。 身后跟着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那老太监一双狡黠的蛇眼东瞅瞅,西望望。一张马脸,下巴拉出二里半长,显然对这王帐嫌弃的不行。 这个太监给云天音的感觉就是狡诈如蛇,能被打发来到这里,从祖制上合不合规矩云天音不知道,反正在宫中不是最受宠的,最受宠的都是昼夜不离主子身边的,但这人也是有靠山的,此次出使漠北回宫后就可升迁了。功德不小呢! 后面一个鬓生白发的中年男子,这人双眉浓黑,眼瞳深不见底,面沉似水,一脸横肉。这上位者气息都快赶上在军中时的云天音了。 云天音认得他,镇守西南的虎威将军。 这个人,怎么说呢!是个很忠心的属下,为人太不会变通,也并非刚毅,就是脑袋不善于转弯,有点二货,一个棒槌,很难成为领导者。 见来人是他,云天音知道事情不妙,他想起来了,那个相貌眼熟的陌生人应该就是沈耀祖的哥哥沈光宗。 其实这沈家与自己还真是八字犯冲,无论上一次西齐逃亡,还是这次被劫漠北,都少不得被沈家插上一脚。 看见这人,云天音只想骂娘:“特么的,咋还哪哪都有你,大梁国没人了吗?” 再看这出使团阵容,一匹狼,一条蛇,一根棒槌,老梁皇,你能耐! 若那人不是自己外公,真想来一句:“你大爷的” 尽管是自己外公,也心中暗道:“老梁皇,你打发这些歪瓜裂枣来给小爷添堵,那小爷就却之不恭了。” 而他们身后跟着几个是云家军的云安、云舒、重华等人。 几人寒暄过后,那公公拿出圣旨道:“云天音接旨。” 云天音以及云家军和门下弟子纷纷跪地,老太监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世子云天音,沉睡四年,如今醒转,不辞劳苦,远赴漠北,弘扬我大梁农耕技术,民族文化。如此勤政爱民,实乃我大梁国之大幸,百姓之福。朕命你等认真辅佐漠北,促进农耕发展,文化交流,功德圆满。钦此。” 圣旨宣完,那塔罕王众人只觉得新奇,这圣旨不难懂,听起来就是老皇帝指派云天音扶持漠北的农耕及诸多事宜。 云天音众人却听出了两处不对。勤政爱民,这好像是皇帝该做的事。功德圆满却并未谈及返回南国,这是被驱逐了,归期无望。 领旨后,众人进了王帐,李谨道了几句祝词后,今年的那兴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先上场的是一些小部落武者,一整个上午各有胜负。 但小部落本就属于附属品,他们的胜败没有太多人在乎,只要不是实力超群,最终都会淹没在几大家族的阴影中。 云天音与沈光宗的座位分别安排在了罕王的左右两侧。 罕王李谨这时也一改往日的顽劣与跳脱,老成持重的似是老罕王附体一般。 席间重华向江英豪贺喜道:“恭喜江兄,嫂夫人前几天查出已有身孕,你又当爹了,若重华诊断无误,这次应该是个哥儿。” 听了这话,还不等江英豪说话,怀中的江天雪道:“重华叔叔,是真的吗?我有小弟弟了,太好了。” 说着端起父亲酒碗,向重华道:“叔叔,为了小弟弟干一杯。” 说着一口辛酒仰头下肚。 云天音在旁边看的直皱眉道:“英豪,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饮酒的,容易伤脑。” 江英豪宠溺的接过孩子手中的酒碗道:“多谢首领关心,英豪记下了。小雪听话,还是喝奶!” 而云天音背后站得挺拔如松的君莫离也直皱眉,这江英豪也太宠小雪了,皇家公主的威仪呢! 好在身前的云天音是天生的贵族,她带出来的重华、江家兄弟、南柯众人还是有礼有节的,希望小雪能习得几分,不过分出格才好。 江英豪说着向重华道:“兄弟,干了。” 说着一饮而尽,眼角眉梢笑意尽显。 而云天音怀中的九霄也开始不安分道:“娘子,走,我们去看那兰公主。 小群说,那兰公主可漂亮了,她的衣着头饰都与我们不同。 走,为夫带你去长长见识。” 说着两个孩子跳出大人怀中,相携离去。 君莫离听得面色铁青,心碎一地,看着云九霄远去的背影,再看江英豪一脸姨母笑,显然已把自己当成岳父老泰山了。 再看云天音,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看来还没有人告诉她有关皇妹的身世。 要不要先将皇妹之事说与她知晓,若她能接受,就透露自己愿意用子嗣为她解毒,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接受。 君莫离心里盘算的起劲。 浑然不知若云天音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会破口大骂:“当我是什么人,你给我滚。” 这时,沈光宗端起酒盏,摇摇晃晃向云天音走来道:“云帅,本钦差敬你一杯,四国家喻户晓的玉兰公子,今天得见真人,还真是令本官开了眼界。” 说着状似风流的拿起折扇。挑了挑云天音的下巴。 身后君莫离欲上前,被云天音一个挥手动做拦住。 沈光宗依旧不知死活道:“瞧这俏模样生的,当真是水灵。” 说着又用扇子遮一下这半张脸,又遮一下那半张脸,道:“这么一张绮丽又丑恶的嘴脸,罕王当真重口味,只是不知红罗帐内要看你哪半张脸呢!” 第309章 沈光宗挑衅 面对沈光宗的挑衅云天音面色古井无波,语气淡淡道:“沈大人喝多了,带他下去休息。” 不等侍者上前,沈光宗抖了抖一身官袍,小人得志道:“一个西齐妓馆供人竞拍的倌哥儿,南朝驱逐出境的兵痞子,也敢来这里当座上宾,简直丢人现眼。” 罕王一听大怒道:“沈光宗!” 沈光宗大睁着双眼坏笑道:“罕王容色绝佳,能看中云天音是他的福气,只是这人作风你也领教了,整个就一个到处留情的风流种子。 罕王若是钟情于我南朝小哥儿,本官府上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回头送来漠北,全当是见面礼了,哈哈哈!” 李谨气得怒摔酒盏,可也没办法,今天的那兴会志不在此。 见云天音依旧岿然如山,忍无可忍也只能一忍再忍。 毕竟若是北境伤了大梁钦差,云天音与漠北难逃劫数,云天音为他今日布控的局面也将功亏一篑。 只是让自己的恩人受这般屈辱,实在窝囊。 再看云天音身后的莫离兄也同样面色铁青。 此时云天音只需一个手势,沈光宗就可人头落地。 但云天音将耻辱全部忍下又是为了谁,想想不觉红了眼眶。 还说护他周全,到头来一个南朝的奸佞就将他逼得进退两难,真是窝囊废一个。 这时帐中众人也都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这云天音的另一个身份可是西齐乐凰阁的倌哥儿,连下等的妓女都不如,他怎么配与我等一同入席?” “就是,就是,哄他出去。” “南朝真当我们不懂礼仪吗?弄这么个污脏下贱玩意儿与我们同席,简直欺人太甚。” “什么狗屁的和平书,老子可没签,老子明天就集结兵马,干他娘的!” “对,对,干他娘的,这南朝简直欺人太甚,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可不是,一个半男不女的兔爷,都敢跑我漠北王帐耀武扬威了。他算个什么玩意儿。真当我漠北没人了不成。” 云天音听着那些侮辱之词,强压怒火。 这时听身后君莫离道:“对不起” 云天音没好气:“才知道不对,做都做了。” 君莫离:“天音,我该如何补偿。” 云天音蓦然回头道:“从我面前消失,能做到吗?” 这个好像真的有点难,君莫离顿时哑口无言,许久后才压低声音道:“不如我娶你,我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也算是罪有应得。” 云天音怒目,无影蚕丝瞬间抵在了君莫离颈脉,低沉道:“君莫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天下男人都死绝了!” “你给我听好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倘若我云天音还有三年好活,都会踏平你西齐。” 话虽说的堵气了些,可听的君莫离也从头顶凉到脚跟,小楼不接受他,照顾了大半年了,小楼还是不能接受他。 也对,小楼凭什么接受他,世人只知道玉兰公子是妓馆中供人竞拍的倌哥儿,却不知道他同时也是别苑小筑地下囚室被人打的气息奄奄的囚徒。 世人只知道她这张脸,这身材曾经红极一时,无人知道层层云纱包裹的内里,新伤叠着旧伤,已经无法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尽管心已凉透,也不敢让事情继续僵化,求饶道:“天音,说说而已,别发火嘛!” 云天音看着自己曾经满是鲜血的双手忿忿道:“君莫离,别欺人太甚,我云天音踏遍人间枯骨而来,若非时间来不及,绝不会姑息西齐几十万兵士性命。 还有,云家的血脉就算是断子绝孙了,也不会为你君家绵延子嗣。” 君莫离自然知道云天音所说的三年是什么意思,一年的烽火狼烟,两年的政权稳定,三年,几乎是可以安定天下了,没办法,她手下人才几几,却唯独没有一个明主出现。 此时见云天音几乎是恨之如狂,赶紧安慰道:“天音,消消气,我没那么龌龊的心思,杀父之仇,杀师之恨,你我隔着千重山万重山,就算是乾坤颠倒,山河不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再说,我也是有红颜知己的。” “你明白就好,想留下来,就安分些。” 见云天音不再理会,也心里发堵,他亲眼看着小楼被万人朝拜,万人追捧。 而今又被众人拉下神坛,踩入泥里,污浊不堪。 这时被侍女拉回座位的沈光宗又道:“云帅还真是不甘寂寞之人,醒来后不去面见圣上,不去西北军任职,急急跑来漠北私会恩客,如今又与自己的侍卫搞在一起,云家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下贱东西,简直连当年的四公子都不如,也难怪圣上都不想迎你回国,大梁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话落,云天音猛一挥手,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沈光宗直觉心脏似是被针扎过,一阵钻心刺痛。 好在只是一闪而过,也没见云天音如何出手。自己又穿着护心软甲,想来也无甚大碍。 又嚣张道:“云帅就这么点儿本事吗?想当年你孤军闯入漠北,成就了美名,难道你是色诱的老罕王父子,看来本事不小?被人卖进了妓馆都有恩客倾尽国力为你赎身,本官佩服。哈哈哈!” 云天音听了并未生气,状似漫不经心道:“云某人有多大本事,尔等最好是祈祷着永远不要见到。不过很不幸,沈大人你已经见识了。” 沈光宗刚想再说几句嘲讽的话,云天音抢先道:“沈大人不妨脱了衣服看看,马上赶路,若你的脚程够快,还能有命回去面见圣上。” 沈光宗不明所以,他本以为那云天音已经被圣上一道圣旨变向驱逐出境了,又听说他刚刚复活,武功尽毁,若不是他当年苟延残喘,留了一口气,家弟沈耀祖早就主掌云家军帅印了。 可是后来又怎样,四年了,弟弟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眼前人却死而复生了,这明显就是他捣的鬼,可是苦无证据,无法上告,想想就生气。 如今消遣一番,出口恶气也是好的。没想到反被威胁,不知是真是假,也不顾形象,当众就要宽衣。 云天音见状伸手一挥,帐顶轻纱罗幔轻轻飘下,对旁边侍从道:“沈大人有暴露身体的癖好,但我国人还要脸面,去给他遮掩一下。” 那塔罕王本来为部下族长对云天音的出言不逊,正不知怎么处理,眼见众人为沈光宗围起幔帐,又是解气。 这时罗幔里的沈光宗不顾及众人为他遮掩,晃着一坨白肉到云天音面前怒斥道:“云天音,你搞什么鬼,黔驴技穷了,这么个小针眼就来恫吓本官,你以为本官是吓大的?” 第310章 乌族余孽 君莫离不等沈光宗把话说完,忙用手捂住了云天音的眼睛道:“宗主别看,会长针眼儿的。” 云天音刚才与这人发生了不愉快,本想他会袖手旁观的,毕竟准确说来他也不是自己的侍卫,没必要受这闲气。 没想到此人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连损带训地收拾一顿还是不肯走,看来是真的要亲眼目睹自己身死才会安心。 众人只见云天音不以为然道:“无碍,毒医圣手当年学艺之时,守着蛆虫遍布的尸体都照吃照睡,沈大人这坨白肉还伤不得眼睛。” 说着又调侃道:“沈大人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将自己养的这么肥!” 君莫离接口道:“据属下估计,他沈家人这是遗传的,当年沈尚书在雁归楼酒家命案现场当着全城百姓面前宽衣解带,也是这副白白胖胖的身子。” 云天音:“哦,遗传啊!是本王孤陋寡闻了,看来沈大人喜欢暴露自己的身体也是遗传的,家门不幸啊!” 说完又朝沈光宗道:“沈光宗,你心脏的这个针孔血液不会凝固。就这么不急不徐慢慢流着,直到把全身血液流干。” 沈光宗一听,赶紧用手指堵住伤口。 云天音见状又提醒了一句:“沈大人,堵是没用的,血是从心脏流出来的,你堵得了外面,堵不了内里,这样会形成内出血,死后全身青紫,就像杀鸡没放血一样,很难看的。呵呵!” 听云天音笑的邪魅,沈光宗顿时慌了,但他嚣张跋扈惯了,到了这时也不肯服软。 “云天音,你个杀人嗜血的妖人,你死了四年,诸国安泰了四年,如今你刚醒来,就开始搅弄风云,我这就禀明圣上,诛杀你这个妖人。” 这时那老太监也尖声尖气道:“大胆,云天音,你竟敢公然残害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快把解药交出来。” 云天音道:“公公明鉴,云天音今日坐在这里,无论身上有无官职,代表的都是大梁的脸面。 沈光宗公然挑衅,以陈年旧事辱没云某,请问丢的是谁的脸面? 百姓讲家丑不可外扬,家和万事兴,今天沈大人公然挑衅,目的又是何在?” 公公哑口无言,谁知那沈光宗又道:“本官有说错吗?” 云天音一时无语,沈光宗确实没有说错,半晌后想说的话才一字一字从齿缝中挤出:“沈大人说的自然是没有错,上一次说这话之人,坟头的野草都枯荣了四个轮回。 你该感谢如今身在漠北,若是在大梁,就算是在金銮殿上,也不耽误本王取你狗命。” “云天音,你少恐喝本官。既然圣上卖你几分情面,将你来漠北私会恩客之事轻轻遮掩,你就该感念圣恩,别再作乱。” 云天音:“云某之事不劳沈大人挂心,他日还朝,金銮殿前请罪,自有圣上定夺。” 说完向沈光宗挥手道:“你且上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道:“云天音杀人如麻,他的帅印全是由我漠北儿郎的鲜血凝聚。 今天他既已人到漠北,万不能叫他活着离开,说着二百多个部落中竟然有五十多个群起围攻过来。” 罕王李谨一见,有些慌乱,赶紧命自己的亲卫将云天音护住。 继而大声呵斥道:“胡闹,你们都想造反了吗?” 话音未落,君莫离压低声音道:“坏了,李谨这句话简直火上浇油。” 云天音面无表情:“无妨,这些事早在预料之中,今天的比试本就不是刀剑弓枪,而是这里,你一会儿带众人将这几个野心大的全部除了。” 此时重华等人混在那塔王军之中,也将一部分对方主力干将斩杀。基本上是王廷在战,外面也在战。 云天音望着眼前酒盏依旧沉稳如山,而君莫离、云安、云舒等人却与那群武士战到一处。 那群武士都是族中佼佼者,能力自是非凡,造反的五十多个部落,围攻云天音的已有二百人之多。 而那五十多个部落首领还在苦口婆心劝说罕王诛杀云天音。 罕王李谨又怎会不知道一旦云天音被诛杀,下一个被诛杀的就是他自己。 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规劝他们要以大局为重,一旦云天音身死漠北,大梁云家军、药王宗几方人马会将漠北撕成碎片。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在僵持不下,人群中有人激动大喊道:“我抓到云天音了,我抓到云天音了。” 这时所有人都停手了,只见云天音周围倒下十几具尸体,罕王的侍卫被团灭,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手中虎头刀已经架在了云天音细白的脖颈上。 他二人一坐一站立,虎头刀太大,显得云天音的头颅十分娇小,为了不伤到自己,云天音只能顺着刀刃抬起下巴,仰视着那个拿刀的人,而她的颈脉已经狠狠贴合在了刀刃上,随着脉搏的跳动正一下下地撞击着刀口。 君莫离众人见状想上前营救,那人愤怒道:“别动”。 说着,刀刃轻轻一划,云天音莹白如玉的脖颈上立刻渗出血迹。 那人道:“云天音,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当年我亲眼看着乌查木族被灭,忍辱偷生活了下来。就是为了今天取你狗命。” 云天音长刀交颈依然笑的邪魅道:“原来是当年手底下的漏网之鱼,我的错,当年应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杀人放火一条龙服务,这样就不会有人逃脱了。” 那人道:“死不悔改,你当真没对你所犯下的错后悔过吗?” 云天音语气轻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当年你乌族所受的,正是其他种族所受的,闹腾了那么多年,也早该让你们尝尝滋味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北国的内战,何时轮到你个南蛮子插手。” “不是插手,而是有定向地屠杀,当年北伐的目的就是剿灭喝人血吃人肉的乌查木族。” “我乌族祖祖辈辈皆如此,谁要你多管闲事。” 第311章 震慑 老实说,当年剿灭乌族,云天音也曾动过恻隐之心,可正如君莫离所言,汉人的江山汉人自己守,总不能害怕狼群就养着猛虎。 “哈哈哈,灭了乌族,如今红胡即将犯境,看你如何摆平,哈哈哈!你是我族的罪人,也是南蛮子的罪人,既然你活着不肯认罪,那就去下面与我族人谢罪去!” “红胡是你招来的?” “哈哈哈!” “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人已经被本王打发回老家了!” “哈哈哈!他回不回老家关我屁事。天尽头村,哈哈哈,果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云天音怒目:“难怪红胡隔着千重水万重山,还能私入国境,原来是你。” 忽然见那大汉怒目圆睁,五官扭曲,手底下也用足了力气。 眼见云天音就要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君莫离众人大喊一声:“天音。” 齐齐向她奔来,此时也忘了那持刀者的恐喝。 只见那大汉双目圆睁,眼珠暴凸,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熟鸡蛋,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众人不知所以,只见他脸上有条红线,自太阳穴开始一路延伸向下,鼻子、嘴角、脖子、胸肋,直到胯骨,这条红线越来越粗,像是木匠做活时打上的墨斗线。 云天音轻捻手指道:“本王刚刚说过,最好永远别见到我出手,偏偏一个两个不长眼的都来招惹我。” 语毕,只见横在她脖颈上的虎头刀呛郎一声跌落于地,大汉想说的话终是压回了胸腔,最后竟像山体滑坡一般,半个身子向地上滑去。 随着上半身下滑落地,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向云天音身上喷来,云天音手中酒盏旋转如残影。随即周围传来几声杀猪般的嚎叫。 原来那几个人被云天音打飞出去的血珠射瞎了双眼,倒地哀嚎,脸上黑黑的眼珠,红红的血液被抓的一塌糊涂,让人看了几欲作呕。 云天音伸出纤长白皙的手,粉嫩圆润的指腹沾了一点桌角上的的鲜血,放入舌尖后马上用酒水涮掉,嫌弃道:“兄弟,你这血太过腥膻了,可不如西齐元帅李国忠的血好喝呀!” 这时,那个人的半截身体似是知道自己遭了嫌弃,委屈一般缓缓倒了下去。 随着他那半截尸体的倒地,众人也似是刚刚醒转过来,眼前之人可不单单只是西齐的玉兰公子,他还是漠北的魔童,灭了重骑铁甲军,杀了西齐主帅,屠了武林三千多人。 这人好似生来就是为了杀人的。 见众人反应极是惊恐,云天音调笑道:“刚刚那个武士太弱鸡了。” 众人虽心生恐惧,可也没有一个弱小孩童压住一群人的道理,羊羔进了狼群,再厉害也是只羊,所面对的也是一群狼。 因而总是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怕死的举着虎头刀冲上来怒斥道:“云天音,还我哥命来!” 两人冲到了半路就没了声息,甚至上半身已经落地,还要大睁着双眼,亲眼看着自己的双腿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从自己胸膛踏了过去。 云天音轻笑道:“突厥武士当真神勇,缺了半个身子还能战斗,本王佩服。” 这时旁边洛灵格道:“可是他们自己跑着跑着就肢解了,老实说,见到他们冲上来,我吓得腿都发抖了。” 云天音眉眼含笑看着洛灵格道:“可不是吗?吓了本王一跳。” 众人见她二人果然身体都在发抖,面色也越发苍白,心说:“扮猪吃虎,真能装,装的还挺像,这是什么邪功,这仗还怎么打?” 只有君莫离知道,云天音两次出手,身体恐怕已经透支到极限了,那苍白的面色不是装出来的。 不知外面战况如何了,帐内有反心的人虽然只有五十多个部落,但剩下那一百五十个小部落也不能算是自己人,最多也只是不参战的中立派,哪一方胜出后直接归顺。 罕王李谨见云天音两次出手,压下了帐中局势。但他也替云天音担心,毕竟这人身体已经垮到近乎废人,不知还能硬撑多久。 想想暗恨,当年在南朝都学了些什么,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阴诡手段又不屑一顾。到头来还要自己的恩人帮忙撑场子。 君莫离脱下身上外袍披在云天音身上道:“宗主莫怕,有属下保护你。” 这样的处境,这样的悬殊的对立,谁都能看出云天音是真的害怕。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装的,装柔弱扮可怜,就是为了等着下一次出手。 君莫离从容地为云天音斟满一杯酒道:“宗主,喝口酒压压惊。” 云天音接过君莫离手中酒盏浅尝一口,酒刚入喉就呛咳出声,赶紧拿帕子捂住口鼻。君莫离不觉微微皱眉,他已经闻到了久违的冷香气息,是云天音咳血了,显然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觉心下黯然,该死的蛊毒。 他已在心中发过多次誓言,不再让云天音伤到一分一毫,可是总在关键时刻护不住她,可怎么是好? 一群人僵持良久,甚至已经有人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吃酒。 外面传令兵来报:“罕王东路军清除路障。” 过了片刻,又有士兵进帐回禀道:“启奏罕王,西南障碍清除王军可畅通。” 禀罕王:“北方遭遇严重抵抗,请求支援。” 回禀罕王:“西北军畅通。” “报,罕王西路军清除路障。” 几息之间各路人马带回来各种消息,除了北方以外,竟是无声无息之间,罕王获得了大胜。 已有将领祈求支援北方。 帐外传来女子的叫喊声道:“南朝来到小弱鸡,想收姑奶奶为徒,先问问姑奶奶手中宝剑答不答应。” 刀剑交鸣声中,又听另一人道:“姑娘,姑娘姑娘,姑娘误会了,不是非要拜我为师的,是姑娘使的软鞭,火候不够纯真,家师有一套鞭法正好适合姑娘,姑娘若拜入了师门,武功大成,指日可待。” 云天音一听这席话,轻皱眉头道:“是钱虱子苏小佩,糟了,他这次不光坑门中弟子,把为师也坑进去了。” 旁边洛灵格笑道:“那女孩是师兄的小妹那淑兰,一代商贾巨头,怎也这般顽皮?天音,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多奇人效力。” 云天音道:“他并非效力于我,他们平日里各忙各的,只是偶尔会听命于我,比如这次漠北之行。” 缓了缓又道:“我只是给了他们一片天,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312章 欢喜冤家 洛灵格:“天音知人善用,是门中弟子的福气。” 听声音二人打的远了,又道:“那兰小妹性子直率洒脱,是我们的开心果,想必她这次外出游玩,很是尽兴,听她话语都带着几许的甜。” 帐内绞杀云天音的二百多勇士已经折损了大半。君莫离、云安、云舒、江英豪、南柯等众人看似衣袍染血,实则毫无损伤。 云天音与洛灵格依旧谈笑风生。 各方战报虽然说的隐晦,让人不明就里,但这些部族首领岂非傻子,渐渐开始坐不住了,向罕王请求提前离席。 还不等罕王做出定夺,云天音淡淡开口道:“诸位要走可以,但尔等带来的这些勇士行刺本王,今天一个也不能活着离开。” 话一出口,简直犯了众怒,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叫嚣不断。 “南朝小儿,怎敢如此嚣张。” “你一个被别国放逐的臣子也敢在我国的王帐里猖狂!” “对,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西齐妓馆的倌哥儿,被人玩儿烂的贱货,也就北蛮子还拿你当个宝贝,识相的赶紧把本官的毒解了,本官还能奏请皇帝给你送些嫁妆,省的你巴巴地跑来给人白睡,连个名分也捞不着。” 沈光宗满口脏话,把个子虚乌有的传言硬是说成了事实,让那些不知内情的众人也听信了几分。 这时他带来的随侍也叫嚣道:“大梁有你这样的子民,还真是辱没了国风,你堂堂的云家主帅,竟然堕落如此,不如今天我等就为云家清理门户,诛了你这不守名节的妖人。” 君莫离剑已出鞘,太阳穴青筋直冒:“宗主,可需要属下宰了他们。” 云天音道:“不可,我还不想背负叛国之罪,他的事自有人处理。” 洛灵格也道:“天音,还不动手吗?难道就让这伙人继续嚣张。” 云天音:“火候还不到,有三个大人物还一直没有下场?” 眼见群情激愤,云安江英豪众人已经交上手了,云天音掩帕轻咳,身上又飘出淡淡冷香。 君莫离眉头紧锁,他知道云天音又咳血了,今天表面上众人是在针对云天音,实则是主意罕王,想逼迫罕王除去自己的臂膀,若罕王少了云天音的助力。今天就是他的死期,漠北的天也就变了。 云天音也在等,她已经命苍狼营和先锋营的弟兄混迹在商队之中,那是一笔庞大的物资,漠北若有异动,除了那塔族人,谁见了这么多物资都是要抢的。 她已命人将商队入漠北后沿途路线透露出去,正好经过罕王手下那三个大人物的领地。 三个部落,三只独角兽,想要联合起事,这送入虎口的肥羊哪有不吃的道理。 云天音岿然不动,那三只独角兽也稳如泰山,甚至连第一波逼宫罕王也没有参与,可真能忍得住气,他们在想什么,难道家里都已经出兵了,这边还企图当忠臣良将,好好先生,这心机也挺深的。 对这次布局,云天音心里并不坦然,她已经四年没有指挥战斗了。 弟兄们对漠北的地形不熟,四年前漠北远征,三支骑兵七千多人也只带回去七百残兵,而今苍狼营中的弟兄大多还没与蛮人对战过,不知这四年无战事,江宇豪兄弟将部队训练的如何了?是否懈怠过。 不是自己亲手带过的兵,云天音没多大底气。 这时外面,苏小佩与那淑兰不知从哪里又打了回来,两人仍是边打边互相挖苦,拳脚嘴炮两不耽误。 “小弱鸡,你就这点儿本事也敢来漠北开商路,不怕本姑娘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把你带来的货物全抢了。” 谁知那苏小佩道:“头发长见识短的漠北蛮妞,那点儿货物算什么?你可知道,我的财富从来就不是这些死物,我的财富只有家师,有了她在,天下财富尽归吾有,你有本事抢吗?” 那淑兰似是赌气轻慢道:“尽归吾有,好大的口气!你家师算什么?若她敢来漠北。本姑娘连她一并扣下。” 这时却听苏小佩喜滋滋道:“抢抢!抢了我的恩师,你就成我的师妹了,我那点物资就当是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又如何。” 敢情这货是还在惦记着收徒之事呢! 君莫离捋了一把云天音的如瀑长发道:“头发长见识短,说的怎么像你?你还没告诉我这头发是怎么变红的。” 见云天音未回答,自己却是心下一凛,他只是轻轻一捋,竟有三四根头发留在了他的掌心,小楼气血供养不足到已经开始脱发了吗? 想想那十七岁的诅咒,再看眼前人,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还在为别人费心操劳,怎就不对自己好一点。 这时云天音提了半分内力道:“逞能的臭小子,为师在此,还不滚进来。” 这句话说的很轻,声音很小,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她是在自己的耳边说的,显然云天音的功力已经出神入化,令众人更加忌惮。 这时苏小佩手持长剑,一身大红劲装入得帐内,身后跟着锦衣华裳的那淑兰公主。 苏小佩进来,众人停止了交手,而苏小佩也不管帐中局势,几步跑到云天音面前,委屈巴巴跪下道:“师父,师父师父,这个漠北蛮妞超凶的,今天刚见面她就欺负徒弟。” 云天音仰怒:“行了行了,钱虱子,你与人家打情骂俏,玩儿的好不快活,当为师傻的吗?物资也送了,师父也送了,若再不让你进来,药王宗恐怕也保不住了。” 说着宠溺的摸了摸苏小佩的头,而后打量起了那淑兰。 眼见那淑兰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粉面桃腮,纤白玉颈,眉宇间英气不输自己的二娘玲珑夫人。 真是个绝代佳人:“原来那兰公主竟是这般绝世美人,失敬,失敬了。” 那淑兰用剑挑了一下云天音的红发,又挑起云天音的下巴道:“你就是小弱鸡的师父?” 第313章 为师教你如何撩妹 那淑兰长剑在手,用剑尖挑了一下云天音的红发,又挑起云天音的下巴道:“你就是小弱鸡的师父?” 罕王:“王妹,不得无礼。” 谁知话还没说完,云天音就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无妨,那兰公主性子活泼,本座喜欢,孽徒顽劣,触怒了公主,为师的替他向你赔罪了。” 那淑兰收剑入鞘,没想到南朝来的小弱鸡说话颠三倒四,他这师父倒是个明事理的。 想着想着也消了心中火气,好奇道:“小弱鸡师父,你几岁了?” 云天音老实回答道:“十六岁,嗯!也快十七了。” 这时苏小佩在旁边压低声音道:“师父,这蛮妞欺负人,徒弟求您作主,收了她!” 云天音怒其不争道:“闭嘴!小蠢货,对待女孩子要哄着宠着,没见为师平日里怎么对待你二师姐云舒、南柯她们的吗?活该你单身。” 苏小佩真是不懂,疼宠女孩子与他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 二师姐、六师妹、云舒、南柯几位女孩子都是宗门里的宝贝,江天雪更是大家共同的开心果。 他虽然不懂,但师父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听话照做准没错。 宠着就宠着!反正要是能够收归门下也是要宠着的。 这时忽听那兰公主道:“十六岁了,还这么小,你是侏儒吗?” 罕王李谨听了王妹的话,越发不像话了,又想出言阻止,再次被云天音一个手势拦下道:“非也,为师十二岁那年出了点儿事,身体没再生长,如今拖着这副残躯,也不知还能不能护这孽徒返回南国去,收了这样的蠢萌徒弟,只怕是死后都难闭上眼睛了!” 那淑兰勉为其难道:“小弱鸡说你很厉害,你若能打得过我,我拜你为师也不是不可以。” 云天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与人交手,因而故意道:“你听他胡说,我若当真厉害,又怎能教出那么个废物徒弟?” 那淑兰歪头想想道:“也是,说的有道理!” “小弱鸡,你师父连我都打不过,你又是怎么看出我资质上佳的?” 云天音心说:“傻姑娘,这货见人就这么说,等你跟他时日久了自然会明白。”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却听那二货徒弟又道:“小蛮妞,那套鞭法真的适合你,练会它,漠北横着走没问题。” 苏小佩平日里甩包袱甩惯了,到处收徒中,收了又教不了,可是今天师父咋就不买账了? 云天音:“他是找靠山呢!这茫茫大漠,举目无亲,若不找个像姑娘这样武功高绝,又为人侠义的人护持,是很难回到国内的。” 那淑兰:“你说的很对,这小弱鸡来到我们北国,若没有我这样有能力又行侠仗义的人相助,还真是不行。” 云天音:“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小佩,还不谢过这位姑娘,难道真想横尸漠北,让为师抬你回去吗?” 那淑兰:“小弱鸡,你师父还这么小,难道你忍心让他给你收尸吗?收徒不易,你看着办!” 苏小佩有些委屈,这小蛮妞身手不错,若跟着师父勤学苦练,他日之后自能闯出名堂。师父今天怎就不肯配合了呢? 事关药王宗未来发展的大计,师父一向热衷的呀! 再委屈也没用,师父发话了,只得不情不愿道:“小蛮妞,以后小爷闯荡漠北就仰仗你了。” 云天音:“孽障,美人面前,怎敢自称小爷,嘴巴放干净些。” 那淑兰公主本想当场发作,见云天音已经训斥了小弱鸡的语言不当,显然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也只好作罢。 这时沈光宗又出来搅局道:“玉兰公子男女通吃,果然好手段,这么快就收服漠北小公主为你所用,还真是名不虚传。” 不等云天音答话,那淑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南朝来的狗官,本姑娘最瞧不上你这种窝里反的。” “看剑!” 说着拔剑向沈光宗刺去。沈光宗为人狭隘,武功也不行,几招几势过后已经无法招架,左躲右闪直往虎威将军身后钻。 虎威将军从入帐以来,一直冷眼旁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连沈光宗出言挑衅,云天音无影蚕丝伤人也未出言阻止,他来此地是干什么的?实在让人费解。 那淑兰与沈光宗围着他刀剑交锋,依旧视若无睹。 这时罕王道:“淑兰退下,不可对远客无礼!” 那淑兰平日里骄纵,今日遇到苏小佩油嘴滑舌,已然挑起胜负之心,不想这一脸肥腻的中原废物,竟敢出言搅局。 杀心一起,剑剑锋芒毕露,对王兄的话早已不听。 云天音对君莫离道:“盯紧了,别伤了公主。” 话音未落,眼见交锋已停,那淑兰的剑被虎威将军双指夹住,而沈光宗的剑欲偷袭她的后心,却被君莫离随手掷出的酒盏打偏。 虎威将军一股内力向那淑兰宝剑袭去,令她觉得从剑身上传来的大力震得虎口一麻,肝胆俱颤,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 苏小佩见状赶紧飞身跃起,将人接住道:“公主,公主你没事?那淑兰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被强制压了下去。” 云天音道:“公主受了内伤。” 说着从怀中取出药瓶掷了过去道:“先给公主服下,带她下去休息。” 那淑兰服药后,只觉得如同火烧一般的胸腔,顿时淋了一场甘露,说不出的清凉舒爽。 “多谢小弱鸡师父。” 苏小佩:“公主,我有名字的,叫苏小佩,或者叫我苏五爷也成,咱能不能不叫小弱鸡?” “不能”。 那淑兰横眉。 话音未落,苏小佩已接口道:“那最起码别叫小弱鸡师父,师父她有名字的,你可以叫她王爷,也可以叫宗主。”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得着吗?再说他是你师父,这么叫有错吗?” 好像是没错,可是听起来咋就那么别扭。 思来想去确实不妥,可是云天音本人是不计较的。 苏小佩也不尽唏嘘,云天音坐拥北部边疆,身为一军统帅,药王宗弟子遍布天下,掌管这样庞大的势力,自然靠的不是以德服人。 她的雷霆手段见过的人都死了。 第314章 教训 云天音的雷霆手段见过的人都死了。 苏小佩也不明白师父为何对这个初次相见的小公主这般纵容。 这时却听那虎威将军声若洪钟道:“云天音,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善了?” 云天音:“将军此言差矣!在这王帐之内,你我都是远客,哪轮得到我做打算?” 虎威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一句话只说了一半,给云天音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云天音视而不见。 沈光宗又跳出来道:“玉兰公子的大名四国内风声雷动,今日把我们不远千里招来此处,难道你以为一句远客就能让人信服? 那塔罕王被吸干了血肉,身体孱弱,大家有目共睹,你做都做了又何必遮遮掩掩?要多少嫁妆尽管开口,本官也好早日回朝复命。” 云天音听的一头雾水,显然未明白沈光宗话里深意。 罕王与君莫离却同时大喝一声: “放肆”。 宝剑立刻出鞘,欲向沈光宗袭去。 云天音却沉声道:“住手。” 话落,沈光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只见他半个身子瞬间就被鲜血染透,地上也多了一条青白手臂,手指蜷曲,正在做着一个未完成的拔剑动作。 而此时,罕王李谨与君莫离被刚刚云天音那句“住手”二字施了定身咒一般,一脚蹬地,一脚抬起,手中剑还尚未完全出鞘。 云天音则正端详着自己细白的小手出神,似乎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从指腹中捻出一朵花来。 众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谁都不知道沈光宗的手臂是怎么离体的。 这云天音,实力太过强悍,根本就招惹不起。 云天音见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与沈光宗两人身上逡巡,依旧八风不动道:“惹怒了本王,虽不是明智之举,但也不会有风险,欲行刺漠北罕王,企图破坏两国和平,本王岂能坐视不理,留下这条手臂全当是个教训!” 沈光宗痛的满地打滚,声声哀嚎,却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的目标明明是云天音而非漠北罕王,可是帐中怎会无人为他伸冤。 他当然不会想到,侮辱了云天音的名节,虽只有那塔一族会在乎,可是把整个漠北都捎带上,那就是犯了众怒。 若非今天在座的各族族长都心中有自己的算计,他也许早就人头落地了。 想想这些年漠北部族可一直以侵略者一方自居的,这短暂的四年和平还是云家军与苍狼营战士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事关战争与和平,又岂容他姓沈的计较个人得失,利来利往。 这其中的关窍大概沈光宗是一辈子也不能理解! 他只是晓得云天音在漠北成为座上宾,心中不服气才公然挑衅。 忽见拈着兰花指的老太监尖声尖气道:“大胆”。 虎威将军也拔出腰刀就要上前与云天音一战。 云天音不咸不淡道:“将军打伤的是漠北罕王的妹妹,你伤了漠北王室唯一的公主。 我若是你,就赶紧跪求罕王的谅解,以免挑起两国战端。 至于沈光宗,你只需保证他一路平安就好,他不是小孩子,能为自己的所做所行负责。” 虎威将军听后,怒目圆睁,脑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向罕王拱手一礼,却也并未出言赔罪。 罕王李谨本已不满虎威将军所做之事,但今天的重头戏自然不是这些。 老实说,若今日败了,他与王妹也都是遭人挫骨扬灰的命,实在也不能再与梁国使臣产生分歧。 好在云天音也未有偏颇,让那人赔个不是,既全了两国面子,又不会横生枝节。 只是委屈了王妹。 想到这未发一言,朝虎威将军摆了摆手,做出一个退下去的动作,算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苏小佩见公主面色有所好转,欲带她离开,又担心云天音寡不敌众,踌躇两难。 见云天音向他摆了摆手,以示退下,还是不肯走。 云天音无声地说出四个字:“赶紧离开”后,以手加额拄着桌面。 看似在思考着什么,其实她是内力耗尽了,若再出一次手,会当场晕厥。 但她要如何才能保证不再出手,又如何保证自己能坚持到最后。 她这只纸老虎,要如何才能震慑住对面那几百号真老虎。 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郁结,另一只手看似自然而然地垂于身侧,其实是为了将身上冷汗凝聚一处,悄悄排掉。 苏小佩架起那淑兰公主的双臂,起身欲走,却听一人道:“慢着。” 众人皆惊,回头一见,竟是从入王帐以来就一直作壁上观的三只独角兽中的大佬——突厥王。 此人年纪五旬开外,小眯缝眼,厚嘴猪唇,一脸横肉凶相尽显。 满头麻花辫子,左耳上的一只耳环足有碗口大,垂到肩头。 真不知他的耳朵是怎么带动这只耳环的。 颈上、腰间戴满配饰,无一处不异于常人,无一处不彰显着他的野蛮气息。 与他相比,另外两只独角兽就逊色多了,一个二十出头,略显文弱,长相虽不出众,但不土不扬,总体上也算说的过去。 另一个三十有余,气质猥琐,打量人时先盯着人家的胸脯和腰身看,这作派,让人看了就不舒服,与长相无关。 云天音知道这三人就是密谋造反的那三个部族长老,见他们终于肯站出来了,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暗暗担忧,为什么突厥王要拦下纳兰小公主? 难道自己以南朝人的身份公然挑衅五十多个部族都不能引起他的不满吗?她可不信突厥王有这么好的涵养。 无论云天音心中有多少打算,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好在突厥王已然发声,只要他肯下场,这场乱局势必会波及到他,到时候是死是活,是去是留,也就由不得他了。 云天音这盘棋下的很大,她此时与一个赌徒无异,押上了那塔部族与自己的性命。 唯一占了上风的,是她与那塔罕王已经知道了这三只独角兽的起事时间、行军路线,算是知几知彼,合理地做出了安排。 刚刚的几次帐前急报,并没有三只独角兽的队伍,所以他们才稳如泰山。 随着突厥王话落,他身后的几十个带刀武士已经拦住了苏小佩与那兰公主的去路。 那突厥王向身边的猥琐青年看了一眼后道:“罕王,这那兰小公主天姿国色,是我们草原上不可多得的格桑花,不如今日就由本王做媒,将其许配给我的世侄瓦刺王子如何?” 第315章 逼婚还是逼婚 罕王李谨一听变了脸色,愠怒道:“多择王,王妹已有婚配。实在不易另择他人。” 谁知那突厥王听了这话,怒摔手中杯盏道:“怎么,我多择亲自作媒,罕王不给面子。” 罕王:“多择,王妹已有婚约在身,实在不可另择他人。” “罕王此言差矣!我草原上的儿女向来崇尚武力,像那兰小公主这样的美人,更是要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才能配得拥有,她的婚配岂能由罕王独自做主?” 说着一指身边瓦刺王子和回鹘王子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由本王做主,为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择婿,你们还不赶快下场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难道不想抱得美人归吗?” 语毕,瓦刺王子与回鹘王子面露喜色,匆忙间与多择打了个感谢的手式,几个瞬移过去,迅速与苏小佩战到一处。 罕王李谨见此情景,气得面上青筋根根凸起,他已经得到密报,今日的那兴会,这三族已经将大批精锐部队开向王廷,只等着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那塔族,力挺突厥王上位。 自己沿途设下伏兵,企图将诸多叛军拦截消灭,王帐内则必须擒贼擒王,引他三人出手,借机一举清除。 可是没想到将小妹都牵扯进来,事情越发棘手了。 那塔族四年中元气尚未恢复,兵分几路作战,等同以卵击石,若能将主将击杀于王帐内固然很好,若办不到,王朝更替,重新洗牌就在眼前了。 此时的李谨,衣袍下的手脚都在发抖,但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他只有被迫接受的份儿。 帐内已经没有了他的亲随,云天音的部下也只是数人而已。 突厥王敢公然挑衅,应该是也看到了这一点,即使外面打了胜仗,罕王与公主一同陨落,这王廷一样无人做主,残局一样无人收拾。 可恨,云天音已被西齐迫害的身败名裂武功尽毁,一会儿刀兵一起,也不知道她将如何自保。 云天音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边刀剑交鸣,火花四溅。 这边罕王与多择对峙,像是两只竖起尖刺的斗鸡,空气中凝结出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觉脊背生寒,仿佛死人的气息吹入了活人的后颈。 许久后云天音向身后众人道:“那兰公主是本王为苏小佩选的妻子人选,就算两人日后无缘,也容不得别人轻贱,你们去助他。” 江家兄弟、云舒、南柯等人全都加入战局。 可是他们几个人又如何阻挡得了那上百武士的击杀? 百余招过后,尸首倒下一地,己方未见伤亡,江英豪等人却已成败象。 云天音只得向君莫离道:“你也去!你一时任性,赶走了侗林和容哥儿,今日是否能以一敌百,别叫本王失望。” 君莫离本来也不关心那兰公主许配与谁,但侗林与容哥儿是被他赶走的没错,云天音对侗林颇为照顾,令他心生不满也是事实。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也有些懊恼。 “弟子去去就回,宗主护好自己。” 云天音语气淡淡:“好说,你且去!” 有了君莫离的加入,败局立即反转,地上已经躺着几十具尸体。 突厥王艺高人胆大,身边未留随从。 罕王身后站立的也只是端茶送水的几名侍从。 云天音已经悄悄命洛灵格退出帐外,她身边也无随从。 许久后,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转入场中战局。谁也未出声,见那一地的尸体突厥王也未显半分痛惜。 这时,突厥王端起酒盏走向云天音道:“喝了它。” 人还未到,话已出口。 云天音已经从突厥王的眼神中看到了属于野兽盯紧猎物的气息,暗道:“不好。” 原来他用那兰公主调虎离山,打的主意竟是自己,想想也释然了,自己这条命如同风中残烛,苟延残喘着也没几日了。 若突厥王敢杀害自己,突厥的族群也会被剿灭,那塔得以保全,也不枉自己死得其所。 想到这也已毫不在意,气定神闲道:“多择,本王要是不呢?” 说着头一歪,手中举起的酒盏杯口朝后,堪堪顶在了沈光宗正欲偷袭的长剑上。 众人心下骇然,只见那沈光宗正单手持剑狠狠向前顶,若刺穿了酒盏,就能将宝剑刺进云天音的喉咙。 他用力过猛,额上青筋直冒,太阳穴高高凸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嘴里发出咿呀怪叫,五官扭曲,脸涨成了猪肝色。而另外半边身子因为断了一臂,几乎被鲜血染透,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云天音依旧不改气定神闲之本色,唇角上翘,手中所持的酒盏没见用多大力,却生生阻挡了沈光宗欲刺杀自己的行径。 看着沈光宗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顽劣不堪的孩子。 忽见她手臂轻扬,手中酒盏向前一送,做了一个泼酒的动作,而被泼出去的沈光宗则连人带剑流星一般向帐中梁柱撞去,与随后赶来的老太监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地不起。 这边刚解决了一个,那边罕王也飞扑过来,一柄长剑挡在胸前道:“多择,不得无礼,他的身份还容不得你放肆。” 谁知,多择竟一掌将罕王连人带剑一起击飞出去,见那罕王吐血倒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被他的随侍架回了王座。 而多择自己也紧捂着手掌,原来刚才与罕王碰触,被罕王袖中暗器断去一指,那暗器太过锋利,当时未感觉到疼痛,现在几乎疼的半个身子都在打颤,血洒了一地。 他不知道那也不算是暗器,是云天音无影蚕丝织成扇面的玉骨扇。 云天音忘了自己曾经雁归楼时的身份,所以一直没将扇子收回。 多择捂着手掌,看着被架回王座的罕王,又看看眼前杀伐果断的云天音,咬牙切齿道:“身份!你若只是一军统帅,虽是敌对阵营,本王也还敬你三分,如今你既做了西齐的倌哥儿,我为何还要敬你。” 多择声音浑厚,能容纳千人的大帐,声音却传到了每个角落。 第316章 漠北内战结束 打斗中的众人见多择掐着云天音的下巴,将杯中酒尽数倒在她的脸上,又道:“你这相貌还入不得本王的眼,不过鉴于你的双重身份,收在帐下做个娈童也不错,本王帐下还未有过身上不带腥膻气息又是将帅身份的娈童。” 说着衣袍翻飞,已将云天音裹在袍摆之内,紧紧拥入怀中,向自己座位飞掠而去道:“光瞧这半张脸也算是个美人,回去拿帕子遮掩一下也凑合能用。” 众人以为会看到多择血溅当场的画面,再不济也会向刚刚对付沈光宗一样,光用一个酒盏就化解了沈光宗全力以赴的攻击,那武功是何等的出神入化。 但没人知道云天音那时已是最后一搏了,所以外表上看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漂亮。 其实一击过后她几乎晕厥,那个眼神微眯的动作给了人睥睨众生,藐视一切的错觉。其实她的眼皮已经无力抬起。 见云天音从头到尾都未再发一言,无声无息地蜷缩在多择怀中。 让人以为他是心甘情愿,是投怀送抱。 毕竟过了今日,这多择就是漠北的掌权人,云天音想要在漠北过得安稳,这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了。 身旁虎威将军众人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毫无阻止之意。 君莫离心急如焚,他知道云天音又吐血了,这小孩永远都不会保护好自己,当年救下皇妹是这般,今天救下那兰公主也是这般。 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也恨极了这样的云天音。 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将自己的命也同样珍惜? 这时耳边传来了云天音低低的叹息:“死小子,这一次,你害惨我了!” 场中打斗不休,显然云天音那句话只说与了自己听,云天音终于肯理我了,有点小激动。 如今必须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些人,救回她。 饶是君莫离武功不俗,几番打斗下来也吃力不少,好容易从众人包围中冲出来,眼前的一幕让他不忍直视。 云天音依旧无声无息地依偎在多择怀里,多择的蟒袍将她周身包裹的不露头脸,只剩下如瀑红发。 云天音的脸则深深埋进多择的胸前,如同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小兽。 而多择那四方阔口就深深地吻在了云天音的鬓角,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似是要吻到天荒地老一般。 君莫离不知云天音怎么突然这般顺从,难道真想委身于他不成? 若云天音有此打算,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放手离去吗?这绝对不可能。 此时他只想杀人,杀了沈光宗,杀了多择,杀了一切触怒云天音的人,他挥剑架在多择颈上,多择依旧没有动静。 怪他太过心急了,这时才侧耳倾听,似乎两人都没了呼吸。 他大急,一把扯住多择的头发向后仰起,随着多择抬起头,衣袍大开,才看清楚云天音的双手双脚都被多择衣袍上的铁扣锁住。 多择的双腿还狠狠夹着云天音的双腿。 战甲上的三根甲刺已经深深扎进了云天音的皮肉,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袍。 这多择竟然邪恶到以身做囚笼,君莫离还是平生仅见。 斩断了铁链,接过云天音轻如蝉翼的身体,只觉她通体彻寒,又忙将自己身上的灵药给她服下。 云天音的手腕已经被多择攥得青紫。看着就让人心疼,再看她的唇角流了好多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襟,也染红了多择的外袍。 两行清泪从眼尾流入发间,是诉说着痛苦,还是诉说着委屈。 君莫离抱起云天音想去救治,又气不过,想给多择再补上几刀,不禁向他看去,却看到多泽面色青紫,如同铜浇铁铸一般,显然是中毒身亡。 心说:“小楼啊小楼,你还真是永远都不会受制于人,当年在西齐乐凰阁杀了先锋官,如今杀了多择,都是这般无声无息。 这蛇王戒,看来还真不是凡品。 这样的心机手段,令世人无法企及,可怎么就这般的令本王心疼呢? 想了想,向众人寒声道:“多择死了,你们的主子死了,军队已在半路中了埋伏,全部阵亡,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吗?” 初时无人相信,几百号人目光在君莫离和他怀中的云天音身上逡巡,在看看地上的多择。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但几息之间人群又沸腾了起来。 “他杀了王,杀了我们的族长,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对” “对,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最先冲上前去的几人瞬间毙命。 君莫离单手迎敌,功力丝毫不减,而此时江英豪众人也护在了他身前。 剑拔弩张,一场打斗在所难免。 忽听王座上罕王李谨道:“多择身为突厥族长,突厥的狼王,不思族中建设,长治久安。 企图在那兴会上刺杀本王,劫掠南国使臣,破坏两国和平,此乃大逆不道。 战犯多择现已被云帅诛杀,突厥大军在开进王帐途中被我王军全部斩杀。 帐中一应从犯全部给本王拿下,听后发落。” 说完示意帐外将士进来。 重华、江宇豪、众人随着将士进帐,每人手中都提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几十颗人头摆放一地,他们大睁着双眼望向众人,如同棋盘上的一颗颗任人摆弄的棋子。 突厥的将士,瓦刺的将士、回鹘的将士,几乎全部在此。 看到这些,大帐内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有很多人都瘫倒在地,牙齿打颤的磕碰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一股股尿骚味也传了出来。 有几人似是要拼死一搏,向周围人杀去,被罕王的侍卫就地斩杀。 有无数人想趁乱逃出帐外,被侍卫顺势擒下。 这一场漠北内战,无疑是罕王李谨胜出,且胜得漂亮。 没人知道其实过程有多凶险。 漠北自此与南朝修订了和平发展之大计,后世称这次内乱为突厥之乱。 自此以后漠北有了自己的年号——建安。 据史书记载,建安元年,南朝派使臣镇北王云天音出使漠北,带来了农耕技术,文化学习,开辟了漠北商途之路。 建立了光明城,为漠北的经济发展抒写了盛世篇章。 第317章 情敌 大帐中的诸多事宜留给罕王自己处理。 云安,江英豪众人急急奔去后帐,君莫离为云天音推血过宫,只觉得她内力枯竭,丹田气息受损严重,心脉紊乱不堪,显然为了治死多择,云天音已经豁出了身家性命。 南柯为云天音施针,可每一针都下的极为艰难,几针下去,她已经满头大汗。 苏小佩道:“徒弟,情况怎么样?” 南柯无言,只静默地一直将针全部施完才道:“叫醒宗主并不难,难的是在叫醒她的同时,绝对不能触碰蛊虫毒发。 这几年宗主的身体已经被蛊毒掏空了,若再次发作,几乎没有压制的方法,会要命的。” 这时那兰公主悄声道:“小弱鸡,蛊虫是什么东西?你师父身上怎会有虫子。” 苏小佩没好气道:“别叫我师父了,要叫咱师父,今天若不是师父出手,咱们都得玩完。 师父养伤期间久未出手,如今为了救你受此重伤,我这做徒弟的心疼啊!” 说着说着声调里多了几分哭腔,硬生生没忍住,落下几滴泪来。” 敢情这货,到了这般境地还没忘记收徒之事,可见平日里也是为宗门的发展操碎了心,碎的都忘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那兰小公主生性活泼且善良。眼见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转眼成了这样,也觉心里难过道:“是,师兄。” 说着话音里都带着几分颤音。 又听南柯对众人道:“放心,这些年守着宗主也有心得,我已经用毒针封住了蛊虫的动作,一段时间内蛊毒还活跃不起来。 只是宗主动用内力太过,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少则七八天,多则半月,你们都先回去休息!这里由我看护。” 重华与江宇豪互望一眼,重华道:“师父此次来漠北,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北境终于安定了下来,只要农耕慢慢开展,商路慢慢开通,南北和平指日可待,小佩,你与东方家族商业往来密切,该怎么做,知道吗?” 苏小佩:“师兄放心,东方公子与我私交甚密,小佩定能说动他,投资漠北。” 这时那兰公主拍拍苏小佩肩膀,豪气干云道:“小弱鸡放心,只要是南朝商队入境,安全包在本公主身上。” 待人全部走后,南柯道:“梅笑楼,宗主平日里要睡几个时辰,精神状态怎样。” 君莫离乍一听这称呼,倍感亲切,细心答道:“不一样,多的时候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但精神依旧萎靡不振,少的时候一天睡上一两个时辰,却精神尚佳。” 君莫离没有说的是,云天音现在夜里怕黑怕的厉害,若身边无人看护,他可以整夜整夜不合眼,非要等到天亮了才可以小睡片刻。 南柯道:“看来他的身体还是受困于蛊毒比较严重,好在两种毒物还没有相融,这是好事,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君莫离:“清除蛊虫,做不到吗?” 南柯:“冰火两重天,只要生下活体的孩子,蛊虫自动转移,就像当年乐安公主生下宗主一样,十殿阎罗就太难了。我们用了四年的时间,寻了上百种毒物,也只能将宗主唤醒,根本无法清除,好在这两年,毒物并未融合,冰火蛊虫,还有望转移。 倘若蛊毒融合了,宗主根本就无法生出孩子,后果我们大家也都清楚。” 南柯还不知道十殿阎罗就是眼前之人所下,显然秦老宗主和容哥儿也觉君莫离之事,关乎他的生命,没将此事公布于众。 所以听她恨恨道:“那西齐的二皇子为人太过歹毒,这一遭又是下毒又是羞辱,简直没给宗主留下活路,也亏得宗主少不更事,对名节还没有那么看重,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女。有了这等污名,怕是早就无颜苟活了。” 君莫离四年前只为报复,一时做下错事,直到今日才深深体会到那件事对云天音的伤害有多大。 面对沈光宗的步步紧逼,声声质问,云天音已经气的吐血,却只能装作从容镇定,满不在乎。 君莫离当时气的杀人的心都有了,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咬牙忍着。 自从暗夜组织开始壮大,他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时,外间进来一个小青年,见了南柯施礼道:“姐姐,宗主怎么样了?” 南柯:“需要休息。” 那人道:“姐姐,让我照顾宗主可好?” 这时南柯面带几分怒色道:“南寒,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宗主即便受蛊毒困扰,也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君莫离想起来,这人原来就是当日在雪山上被从雪崩里救回的那个少年。 忘了他是江英豪还是江宇豪的徒弟,只是半年不见,他个子长高了,眉眼更加英气逼人,整个人也更加出挑了。 只听南寒有些愤愤道:“姐姐,是我怎么就不行?我只比宗主大了三岁而已,难道门第之见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睡了四年,论身体,论阅历,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我怜惜她有错吗? 药王宗也好,云家军也罢,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有没有人问过她想与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有没有人问过她想为什么样的人绵延子嗣?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只是一个孩子,我知道你们为了给她续命付出良多,可她只是一个孩子,你们又何苦这样逼她?逼她这样残破的身体还要离家出走。 漠北变不变天与她何干?她这样残破的身体震慑群雄有多勉强? 倘若她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与漠北、与云家军牵扯的都只是国运,可谁又能赔给她生命? 你们谁有想过?失去至爱有多痛?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凭什么不允许我以身相许,凭什么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 君莫离这几年一直把雁归楼和云天音当做心中执念,自己苦熬了四年之久,可是要不要与小楼长久的生活在一起,要不要与云天音绵延子嗣,他已经不敢想了,怕被云天音驱逐,怕失去服侍左右的资格。 可是南寒,你怎么敢。 第318章 红胡兵现 云天音是一朵高岭之花,神坛上的人物,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莫说要娶回家一起生活,凡人只怕多看两眼都是亵渎。 南寒,谁给他的勇气,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云天音。 云天音像是一个破碎重组的瓷娃娃,满身都是战损后留下的伤痕,如同风中残烛,一触即灭。君莫离守着捧着侍奉了半年,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若云天音真的需要一个夫婿,四国之内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自己的家世、容貌、武力样样不输于旁人,却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连南寒都不如。 他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人,岂容他人染指? 连侗林和容哥儿都被自己赶走了,又怎能容得下南寒? 想着想着不自觉拳头攥紧。 这时听南柯道:“孩子话,你以为今天这局面,是谁都能镇得住场子的吗? 为了今天宗主与罕王暗箱调兵准备了半月之久,为了什么?光是为了漠北吗? 是为了云家军! 是为了漠北的将来! 为了以后边疆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即使沈光宗如何出言挑衅,都只能受着。 因为她代表云家军的态度,也唯有她无可替代,皇帝也不行。 你可知道沈光宗为何一次次想激怒她?四年前沈耀祖就有意接管云家军,今日之举与当年何其相似。 若罕王被挑唆与宗主离心,或是她不堪受辱杀向沈光宗,后果你能想到吗?” 南寒:“沈光宗那样的酒囊饭袋,杀了也就杀了,难道还让宗主赔命不成?” 南柯:“命自然是不用赔,有虎威将军在,无人伤得了沈光宗。只会坐实一件事,云帅彻底叛国,诛杀大梁使臣,革职查办,云家军另由旁人接管。 你以为四年前宗主已陷入沉睡,为何还不交出帅印?他难道会霸着那点儿权力,死也不肯放手吗? 他是想给云家军一点休整的时间,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当年云家军外强中干,若交出帅印,老皇帝会马上整顿军旗大杀四方,实现他所谓的大统。 那是四国的战争,也是外敌入侵的最好时机。 还说你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你何时才能考虑清楚? 退下! 连最基本的军政权衡之术都不懂,你有什么权利喜欢宗主,还想让她为你撑起一片天不成?” 说完由不解气,骂道:“既然知道是救命之恩,就不该恩将仇报。” 说完又吩咐君莫离道:“照顾好宗主,不行就叫侗林回来。虽然他武功弱些,但如今是用人之际,违逆宗主的意愿也无妨,她醒来后也不会怪你。” 说完,不等君莫离回答,人将南寒推了出去。 君莫离走到云天音床榻前,想不到侗林和容哥儿的离开,云天音是这样与门中弟子交代的,难怪他们没有怀疑。 可是她这样做,是替自己遮掩,还是不想让弟子们知道她受制于人。 持起云天音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喃喃道:“小楼,怎么办?我好像容不得你另嫁他人了。可是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仇恨选择我,你想要的海清河宴,四海生平。 我给你。 你想要的,千里无战事,万里尽炊烟,我也给你。 我要亲手为你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云天音依旧睡得无声无息。 君莫离低沉道:“世人只见云家军强大,云家子女风光无量,走近了才知道你们活的有多不容易,这份责任就是死了也不能放弃,这是多么无奈的事情。 小楼,我怎样才能照顾好你?” 云天音半个月后才醒来。 醒来后听重华汇报:王帐内欲叛乱的突厥王多择以及他拉拢的其他部族,死伤了二百多人,三大头目尽被诛杀。 罕王这边死伤达三百人之众。 云安江英豪等人虽未受伤,但他们带来的几十个门下弟子尽数身死。 这还是帐内的情况,那日突厥王本欲趁着那兴会,一举拿下王庭,联合了三个部族以及五十多个小部落一举攻进王庭,半路上遭遇了罕王的军队以及苏小佩假借运输物资所带来的苍狼营、先锋营将士强烈的阻击,鏖战过后各有损伤,死亡人数竟达到了两万之多。 这场叛乱虽然被及时压制,但所受损伤依旧不小。 汇报完这些事宜,重华不再言语,目光扫向罕王李谨,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云天音见众人眉来眼去,那眼刀似是在将人凌迟,却各个都欲言又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心说这几日又发生了什么,难道还能比得过沈光宗的毒舌攻击。 最后还是苏小佩这个孝顺徒弟顶着被打杀的风险交代了实情: 那日各路大军上报,均都喜获全胜。而北部所遭遇的强烈反抗,原来是有红胡人的参与。 抓了几个红胡人的战俘入帐。 那红胡战俘不知是从什么门路打听到王帐内有个南朝人满头过膝红发,竟扬言说那是他们红胡一族的天命王妃。 据说,他们红胡每一代的天命王妃都不看门第,不分种族,由他们的大祭司从命运轮盘里天选所得。 偏赶上这一代的天命王妃,却是无论如何也选不出来。 后来大祭司开启了法眼与天神对话,得出的结论却是:王妃在万里之遥,尚在沉睡,她有满头过膝红发,是一个睿智与苦难并存的天选少女,需要可汗亲自去拯救,才得安康。 于是,他们的王就带着人马上路了。 当时帐内众人听得不知所然。 只觉这红胡人偷偷入境,如今被抓,只是在巧言狡辩,企图逃避罕王的制裁。 只有君莫离面现震惊之色,那日在天尽头村的一场屠杀,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荒诞的原因吗? 还记得当时云天音自责的痛不欲生,可为什么她的头发会变成了红色? 问过两次都没得到回答。 那个大祭司说的或许没有错,他们出发前云天音或许还没有醒,她也着实是一个智慧与苦难并存的少女。 可她绝对不是什么天命王妃,她的头发是由黑变白,又变成了红色,与他们的红胡族何干? 第319章 大瓣蒜 君莫离正欲说话,沈光宗托着半边身子的摘愣膀子又出来搅局道:“哈哈哈!提前恭喜红胡可汗喜得佳人,你们还不知道!我们这位云天音元帅虽是公子身份,可也是四国榜首的美少年,小小年纪掌权于云家军。 绞杀漠北,对抗西齐,虽年纪尚轻。论武力、论战术,与过世的擎天元帅,也是不遑多让的。 若论智慧,他排第二,天下可没人敢排第一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话音刚落,他带来的那些人也都随声附和,仿佛刚刚当众羞辱云天音的人不是他们。 这时罕王道:“沈大人,您远来是客,这王帐内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心口上的伤云大人还没赐下解药就已昏迷,如今也只能期待您早日回朝求御医帮您解毒了。 您尽管歇息,待明日本王为您践行。 还有一件事,回去须禀明南朝皇帝,云帅早已上了我罕王皇室玉牒,四年前他就已是本王的人了,而今待云大人安然醒转后,也该履行他与本王的婚约了。 两个月后,我与云大人在此举行盛大婚礼,他将是我漠北的罕王妃,到时候沈大人可别忘了前来观礼。” 几句话当时震惊了全场,如今也震惊了刚刚醒转的云天音。 一怒之下险些再次睡过去,也好过还要面对眼前这群糟心玩意儿。 看着已经躲在众人身后,企图夺路而逃的李谨咬牙切齿道:“李谨,你给我过来,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李谨唯唯诺诺,从帐帘后一点点又挪回来,头压的低低的,像极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怒目道:“我现在就嫁你,你敢娶吗?” 而这时,苏小佩身边的那兰公主走上前道:“王嫂不要生气,王兄当日也是权宜之计,沈光宗那厮不是什么好人,红胡人野蛮嗜杀,若不这样,怎样摆脱局势?难道您想眼睁睁看红胡人打过来将您抢走吗?” 云天音气道:“你叫我什么?” “跟了苏小佩几天都学会权宜之计了。” “苏小佩,权宜之计。好的很,权宜之计你就把为师卖了对不对?” 苏小佩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双手不住颤抖。 “苏小佩,自己说,为师该怎么罚你。” 一听苏小佩要被罚,那兰公主也跪下道:“王嫂,王嫂,不不不,师父师父,不是师兄的主意,是家兄觉得祸闯大了,不好与您交代,徒弟才自己想出此言,您先消消气,不关师兄的事。” 云天音心思千回百转,已然有了主意,只觉得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哪还用别人劝,自己就偷偷把气消了。 只是现在她依然板着脸,憋了一肚子坏主意,听着那兰公主的话,心下了然。 暗道:“苏小佩不愧是我云天音的徒弟,这么几天就夫唱妇随了,进展神速呀!” 细想起来也对,容哥儿五岁就敢说母猪赛刁婵;云九霄五岁都拉着媳妇见公婆了。哦!对了,江天雪还没有公爹呢! 比起药王宗的一脉相传,苏小佩的确很弱鸡,二十多岁了还没开窍。 心说光这样还不够,仍需加点火候,因而仰怒道:“既然知道犯了错,受罚是肯定的。 苏小佩,过些日子带你师妹回乐安城,把为师的飞龙在天鞭法誊抄三百遍,由你亲自监督。” 那兰公主不知那套鞭法有多长,只觉三百遍!汉人的字她也认不得几个。 再看旁边小弱鸡吓得手都发抖了,瞧把人给吓的,这大概是要抄到天荒地老! 也对,南朝的规矩,最忌讳欺师灭祖,对这类犯人行罚向来严苛,看来这明理是抄书,实则是将他二人变相软禁了。 小弱鸡这是被自己王兄之事连累了,怎么办?看来以后要对小弱鸡态度好点了。 对,就从名字开始转变! 不叫小弱鸡了,叫什么好呢? 小苏苏,小佩佩,好像都没有小弱鸡好听。 要不以后征求他自己意见得了,反正名字是他的。 苏小佩似乎是明白了师父用心。心说:“这小公主还真好骗,竟没看出我双手颤抖,双肩耸动不是吓的,是憋笑憋的。不管了,反正这次小蛮妞败阵,宗门收徒成功,完美。 心里那般想着,嘴里却正气道:“弟子谨遵师命,只是师妹她是否愿意与我回南朝?” 云天音不容置疑道:“既然入了宗门,就要听宗门的管束,回头你告诉她,不受管束的弟子是何下场?” 那兰公主连忙道:“师父,弟子听话。” 云天音见虽然眼下是把两人搓和在一起了,可他们二人什么时候才能看出彼此之间已生情愫,任重而道远啊! “你们两个下去,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两人双双退下,李谨上前道:“天音,你这就不地道了,怎么不声不响把我的王妹拐走了。” 云天音失落道:“苏小佩的商业帝国横跨四国,若生于太平年间,宦海沉浮,他也有断狱之能,绝不会辱没了公主。 本王精心培育的名花,看来是被那淑兰这丫头连盆端走了,唉!儿大不由娘,伤心呀!” 罕王:“还装大瓣蒜,也不知道给他二人下连环套的人是谁。” 云天音见自己这小心机被人窥破也不气馁,反正这么拙劣的算计也没指望能瞒得过谁。 旁边君莫离却听的满心酸涩,他怎就没遇上一头大瓣蒜,将他与云天音也好好搓和搓和呢! 这时云天音道:“别岔开话题,他俩走了,你说,自己闯的祸要怎么解决?” 李谨道:“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天音,我完全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肯接下这个名分,其余的我完全不勉强于你,甚至你也可以充盈自己的后宫,留下子嗣都可以,我只求你,必须接下这个名分。 四年前我就想保护你,四年后依旧如此,我心不变。 当时沈光宗的话有多伤人?可你想过没有,那些话也是别人想说不敢说的,只要你做了我的王妃。天下无人再敢嘲讽你。” 第320章 记忆 不等李谨将话说完,身边君莫离的剑瞬间架在李谨脖子上道:“你又怎知这不是对她最大的嘲讽?她一个大男人,又是一军统帅,为何要做你的王妃?” 李谨不慌不忙道:“也不是非要做我的王妃,就算是我做他的王妃也无妨。” 君莫离:“那还不是都一样。” “不一样,大局稳定后,我可以将罕王的位置让给天音。 当年我是见他孤军闯入漠北,行事太过艰难,才想着接下这王位。 如今形势大好,天音也已身居漠北,我正好可卸下这苦差事,做我喜欢做的事。” 君莫离:“你喜欢做什么?” 李谨眉飞色舞:“当然是鲜衣怒马,仗剑江湖了。 单刀赴会,深渊屠龙。 想想都刺激。” 敢情这二货,当了漠北四年的王,那少年人的江湖梦还没醒呢! 君莫离知道这王权相托自然是很打动人心的,却故做不屑道:“罕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让天音为你卖命,你去逍遥。 今日你听好了,主子的名誉不用你来保全,你的那个残破的王廷也别想推给主子替你受累。 你若真想替主子分忧,就趁着苍狼营和先锋营的弟兄都在,赶紧做农耕推广,喂饱你漠北的百姓,别没事总想着去南朝抢。 有云家军坐镇,数百年来你们可抢走过一寸土地,一粒粮食。” 李谨知道君莫离说的是事实,数十年,边境线上大小战役无数,杀人屠村的事也干过不少,可细算下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每次出征都是各族倾尽国力,可是又争回来了什么? 除了浪费粮食搭上人命,还真没捞到什么好处。 见君莫离态度强硬,云天音置之不理,李谨道:“天音,大婚之期还有月余,这件事是本王欠考虑,不过还是希望天音能配合。” 随着各部族的离开,漠北的草原也迎来了一次中央集权的大统一。 罕王李锦也不负众望,将江家兄弟带来的农耕技术人员分散于各个部落,帮助他们检测土质,了解当地气候,什么时候开化,什么时候结霜,什么时候上冻,一年中最高温度有几个月,能热到什么程度。雨季月份长达多久。 了解了个大概情况,开始带领他们制造农用工具,开垦荒地。 据悉,以当地气候,开垦荒地也只能进行一个月左右。到了冬月腊月,彻底进入冰天雪地的季节。那时候天寒地冻,人和牲畜冻的都不愿出门。 云天音没有离开王廷,她内伤匪浅,君莫离照顾着她几乎是形影不离,昼夜不分的。 几天后,云天音能下地行走了,站在并不算高的土丘上,眼前是衰草连天,满目荒凉,再看看自己行将就木的身体,不觉也有了几分伤春悲秋的感觉。 以前不懂为什么古人看到月缺花残会黯然落泪,现在好似懂了。 月缺花残,春去秋来,年轻人眼中看到的是丰收的喜悦,少年人看到的是累累硕果,能黯然落泪的都如同自己一般,留不住匆匆岁月,似水流年。 君莫离走上前来,解下自己身上披风给云天音披在身上道:“宗主,天冷了,出来要多穿些。” 他与云天音个子差的太多了,云天音才勉强到他胸口,所以他的披风都做的很短,披在云天音身上长短正合适。 当然,云天音虽然心细如发,却从来不注重这些。 在她看来,君莫离就是来催命的,阎王容她多活几日,也算是君莫离给她的最大恩赐。 她有上百种方法能让君莫离消失的踪迹全无,但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临死前还为漠北引来暗夜组织这个煞星。 她也不想这么做,她这一生杀人无数,走到哪里,哪里都会变成血屠地狱。 或许君莫离有句话说的没错,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她就是专为杀人而生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想临死前手不再染血,她想死后回到药王宗,那里有父帅,有母妃,还有几位哥哥和二位先夫人,她不知道该称呼两位先夫人什么,是叫阿娘还是母妃?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皇宫怎么称呼,民间又有什么样的叫法?似乎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多年以前梦中相聚,大哥只是与她匆匆会面,而后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 下一次相聚还能不能见到,会不会因为自己去的太晚,大哥就转世投胎了? 他们这一家人,生死之门跨越的如同太阳与星星,前世今生交错,却从未相见。 云天音眼瞳泛着水气,她从未有过现在这般视死如归。 君莫离五指作梳,梳理着云天音的如瀑长发:“宗主,这几日未做噩梦,看来休息的尚可。老宗主的药果然有奇效。” 云天音:“不,不是药,是我感觉想不起父亲的模样了。每次见到他都会觉得如同隔层纱,身在局外,像是看别人的故事。” 君莫离听得有些暗暗心惊:“你当真不记得雁归楼吗?还记得从前的自己吗?” 云天音:“雁归楼有些耳熟,大概是一个江湖游侠!” 君莫离心说:“看来小楼是真的将有关雁归楼的记忆从自己身体彻底拨出去了,可是为什么? 难道是那日王帐之内她出手对付沈光宗、多择等人,进一步推动了冰火蛊毒的毒发。” 又问道:“那你自己?还记得多少?” 云天音:“想起了一些以前没有记起的事,很清楚” 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满天红霞,火红的凤尾云直冲天际,禅院里的钟声缠绵,大雄宝殿里小师傅们诵经声嘹亮。 年轻的二师父抱着她祝贺道:“乐安公主殿下,是位小世子,小云少帅,云家有后了,镇北王有后了,恭喜恭喜。” 她被洪朝大师用袈裟裹在怀里。 她看到了地上女子身下的血泊与天上凤尾云一样的红。 这个世界太寒冷了,也太嘈杂了。 后来周围静了下来,她沉沉睡去。 记忆从此支离破碎,已经无法串连起她整个人生。 第321章 往事 并不算高的土丘,两个人站立了一个下午。 远处时不时传来牧羊女的歌声: 高高的云巅之上,邂逅了我心爱的南国佳人,她用那双温柔的手,托起了我重回人间的路。 辽阔的草原之上,重遇了我思念的南国佳人,她用那双慈爱的手,将已倾倒的巨人扶起。 从此以后江山不再被撕碎,花草一样的甜香,马奶酒一样的辛辣甘甜,草原大地恢复了勃勃生机……。 牧羊女远去,后面唱了什么君莫离无法听清,见云天音毫无所觉,心下稍安。 李谨你能耐,编,真能编,你当年明明就是被云天音扯着腰带扔上望夫崖顶的,她那双温柔的手当时怎就没把你摔死! 她那双慈爱的手怎就没将草原彻底摧毁。 云天音望着远方发呆,一望无际的草原,地平线的尽头,有她的家乡,有她的军队。 她也似乎想起往事道:“当年入北境,行军匆忙,将士们的衣物行李无法御寒,可我们不会搭北境的帐棚,也无法点燃牛粪取暖,火头军急的满嘴起泡,战士们几乎吃着生米过活。 但看着乌查木族就在前面屠杀其他种族,我们几乎是饿着肚子不眠不休追赶着他们交战。 后来当地牧民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食物和水,他们保证我军能继续战斗,我军保证他们能活下来,互利共赢。 指挥中心的我和江家兄弟几人席地而坐,听着当地老乡介绍着前方的地貌地况,甚至会争执的面红耳赤。” 那一段峥嵘岁月,君莫离没有参与,也是第一次听云天音谈起。 与外界所传不同,没想到当时的弑血魔童,其实与北境居民是融为一体的。 难怪她后来被称为光明少年,救了残存喘息的北境民族,的确如同将巨人扶起。 一霎那间的信念,将一个时代的乱局拨乱反正。 她云家人竟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君莫离望着眼前的人出神,出神了整整一个下午未有半个动作,连眨眨眼睛都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云天音语气平静:“二殿下,看了一个下午,累不累,可看出花来?” 君莫离:“不累,本王要用多久才能把你看透?” 云天音:“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看的?” “无法看透,是看得还不够多!”君莫离肯定以及笃定地回答。 云天音:“这万里山河,峰三千,水八百。四时不败之花,八节常青之草,何物看不得?终日盯着我这将死之人,殿下受委屈了。” 君莫离:“天音一人,足可胜于世间万物。有你在眼前,江南烟雨,漠北风物,都褪了颜色,哪个还能入得眼?” 云天音怒目:“二殿下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是在调戏本王吗?要不要本王说与你的红颜知己听。” 君莫离赶紧赔礼道:“弟子不敢。” 自知失言了,君莫离赶紧又帮云天音拢拢耳边碎发,亲昵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宗主大人就饶了弟子这一回,弟子好歹也是个皇子呢!要不看在两国系属同宗,不追究了行不行? 哎呀!好了好了,消消气,您消消气!” 说着轻抚云天音的双肩,像是在给老虎顺毛。 两个人慢慢走下土坡,天气不冷,一丝风也没有。 心情好,站了一个下午都没觉得累。 君莫离却看到拂过云天音头发的手中又带了几根落发下来,不觉暗暗心惊。 她脱发越发严重了,是不是她的气血已经供不上蛊虫的消耗,开始蚕食身体了。 这次苏小佩来漠北,吃穿用度,百年灵芝千年血参,悬崖处的血燕窝带了无数,这般滋补下,云天音身体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而她也说自己身体太弱,虚不胜补,好多补品都不能用。 众人将信将疑,无奈,若论医术这里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只得听之任之。 可云天音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终日挑食的厉害,什么东西都不肯入口。 君莫里感觉带她远比带自己的皇妹和九霄、小群那帮孩子要难多了,几乎是见她每咽下一口食物,自己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在过几天,肖风肖遥也以商队的名义混进漠北来了,会带来这里没有的青菜、瓜果、精米、面粉,之类。 而君莫离也已经通知暗夜寻找秦勤。 秦勤虽不能与云天音医术相比,但他对类似蛊毒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有所涉猎,即使不能帮忙解毒,在饮食起居上,也不能让云天音独自一言堂。 只是可惜暗夜传回的消息是,很不凑巧,秦勤去了海外,归期不定,而且海上环境恶劣,出海的人也不保证都能活着回来。 君莫离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心急,也有些怒。 秦勤呀秦勤!你说你一个医者,不能开疆扩土,又不能促进文化交流,人家出海,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两人回到王帐。 帐内多了很多人,原来是罕王李谨的姨妈到了。 这个姨妈不是陌生人,就是当年北伐时,那个险些将孩子产在火堆中的妇人。 云天音当年北伐,得此人帮助颇多,也是她后来联系母家东阿族,夫家辛寨子,姐夫那塔族与云家军联手,剿灭了乌查木族。 见到来人云天音一个健步飞奔上前道:“其其阿妈,你怎么才来看我。” 其其阿妈两眼泛着泪光,摸着云天音的红发道:“傻孩子,你受苦了,来漠北了怎不告诉阿妈,这些年,阿妈想你呀!”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云天音怎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其其阿妈那混账外甥绑来的。 只好一遍遍帮其其阿妈擦着眼泪道:“阿妈,天音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都不好意思见您了。” 其其阿妈拍了拍云天音手背道:“别替那倒霉孩子隐瞒了,那书贤这小王八蛋,做了几年罕王长本事了,连恩人都敢劫掠。要是姐夫还活着,见了您都是要磕头行礼的,谁给他的狗胆。” 长了狗胆的罕王抱着表弟进帐,听了姨妈的话吓得险些将孩子摔了,正想不引起注意悄悄溜出去。 哪知其实姨妈根本也顾不上他,见儿子进帐,连忙道:“来,山娃子,快过来,给恩人磕头。” 那孩子郑重其事给云天音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云天音忙将孩子抱起,这就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孩子,看着他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一场杀戮也不全是错的,毕竟有多少个家庭,有多少孩子,在那一场战争中重获新生。 第322章 霸气威武的新的解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山娃子比云九霄、卓小群他们小一岁,与江天雪同岁,长的壮实,几个小童很快玩到了一起。 其其格也不愧是三族的无冕之王。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将罕王李谨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一通引经据典的通篇训斥,将罕王李谨训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其其格骂的口沫横飞由不解气最后总结道:“那书贤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口棺材就将人装回来了,亏你想的出来,救命之恩,恩将仇报,你也真是干得出来。 但你别忘了,这小恩公也不单单只是你那塔族的恩人,我东阿族,辛寨子同样记着公子的这份情。 罕王大婚,我老婆子管不着,但也别想着恩公人到了漠北就势单力薄任人宰割。” 云天音听着这骂声只想说:“其其格阿妈威武!” 其其格说着向空中三击掌。 掌声过后从后帐款款走来十几名少女,赤橙黄绿,环肥燕瘦。 少女们穿着不同,长相不同,但不得不说都是美人。 美人走到近前盈盈下拜:“奴家见过云帅。” 云天音、君莫离纷纷看向其其格和还不及褪去脸上猪肝色的李谨。 李谨也是一脸懵逼表情。 待众女起身站立两旁后,其其格满脸得意道:“那书贤,你个小犊子给我听好了,你与天音大婚之事南朝塞北传的沸沸扬扬,老婆子我无法卷你面子,但入洞房之事与你无关。” “天音,这十几个丫头都是我母族和夫家精心挑选的,这个叫贺兰的丫头,家住贺兰山下,人美心善,屁股大好生养,她家有生双胎的血统。娶了她,以后云家也就有这血统了。” 见那女孩含羞带怯,红着脸颊低下头去,云天音心说:“生双胎,这个好,若我云家有儿郎,一定要娶,必须要娶回家去。” 其其格阿妈又拉着她的手道:“还有这个身穿紫衣的,是家中七个大小伙子唯一的妹妹,有这群大舅哥在,以后漠北你横着走,就算是那书贤那个瘪犊子也要惧你三分。” 女孩悄悄朝云天音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而后眉眼弯弯,显然是在笑。 见李谨深深低下头去。 这姨妈,骂起外甥连称呼都不带重复的,当真够强悍。 这也许就是亲情的味道,是云天音从来也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她唇角含笑,其其格阿妈这想法很乐观呀!怎就不是这女孩若受了委屈,他的七个哥哥会将那个没眼识的妹夫亲手解决掉。 云天音满眼含笑看着眼前闹剧。 这些女孩也似她的性格一般,不多言不少语,一点也不闹腾。 见李谨的脸再次涨成猪肝色。 而君莫离非但没对眼前如云的美女心向往之,反倒铁青着脸色,显然是心烦的紧,难道这个人是有隐疾的,不觉心中好笑。 等有机会偷偷帮他切个脉也无妨,虽然君家无后她喜闻乐见,但这个人心不坏,照顾自己也殷勤。 帮他查查病情也是报答了他数月的照顾。 其其格阿妈将所有美人都介绍完后,朝罕王李谨道:“龟儿子,听好了,这些都是老婆子给恩公选的美人,大婚当夜,你是给云帅提灯,还是给恩公值夜都随便你。 等大婚过后,恩公若不想回南朝,就去我辛寨子或东阿族,这若大的北境,承认云帅是无冕之王的可不只你那塔族一家。” 果然,其其格阿妈就是霸气威武。 说实话,听到这些云天音无疑是感动的,只是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呀! 用过晚饭,各回个帐。 君莫离服侍云天音睡下后,回了自己的毡房,本来他是可以偷偷与云天音同榻而眠的,可是自从那日在王帐,他提出要娶云天音的事情后,云天音就不让他守夜了。 尽管他已经说那只是玩笑话,而且自己也有红颜知己,云天音还是心惊了。夜晚不许他靠近不说,门也上了锁。 想到以后的福利没了,君莫离不甘心地向住处走去。 临到近前,帐内阵阵香风扑面而来,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也传了出来。 见到君莫离回来,几人不由分说将人拉进帐内道:“公子回来了,主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是啊是啊!这花瓣浴可是趁热泡才舒服的。” “可不是,还有我这参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对呀!主子若再不回来,我这甘露果可就坏掉了,采下来都几个时辰了。” 君莫离自然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心里暗损:“云天音,你竟敢算计本王,这是你自找的。” 想着想着,低眉垂首,面带恭谦道:“让姑娘们久等了,小的有错,小人这就出去找主子回来。” 说着不等几人作答,迅速逃出帐外。 他想找云天音算帐,但他没有直接杀入云天音的大帐,而是来到了自己毡房的后面,因为他是最了解云天音的人。 果然见云天音在后面帐篷缝隙看热闹看得正欢,手舞足蹈,嘴里还低喃着什么。 云天音:“哎呀!怎么就跑了,君莫离你这个棒槌,干啥啥不行,啥也不是。” 说着还将手中的酒壶朝嘴里灌去。 君莫离猜的没错,是云天音故意将自己的毡房说成是她的,才将那些美人诓来了这里。 可他没想到,晚宴上他明明看得很紧,还被这人偷了酒喝。 他上前一把夺过云天音手中酒壶,还听云天音正在低喃道:“君莫离你个蠢货,赏你几个美人都不懂得怜惜,一会儿那甘露果坏了可咋整。你若再待上一时半刻,那甘露果可就是你的了。” 君莫离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被这小妮子算计的落荒而逃,也真够丢人的。想想不觉火冒三丈道:“本王不举。” 云天音下意识地道:“抢我酒壶干嘛?来,看看热闹。” 君莫离阴郁道:“好看吗?” “呵呵呵!当然好看。” 话音刚落,见人也转过头来。 月光下君莫离那张酷帅无边的脸沉的如同黑锅底。 第323章 家信 月光下君莫离那张酷帅无边的脸沉的如同黑锅底。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的主人正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云天音掏坏被抓了现形,一时无语,只得讪讪道:“二殿下,你看噢,你跟了我快一年了,婚事早耽误了。 这些美人各有千秋,也没有南朝女子的矫揉造作,娶回家做妻子,也算是你君家祖坟冒青烟了。” 君莫离愤恨,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本王不举。” 云天音乍一听,只觉突兀,难道是被自己猜中了,赶紧持起君莫离的手腕就要给他把脉。 君莫离一时在气头上,都忘了自己平日里是怎么讨好眼前人的,狠狠甩开云天音的手。 见君莫离发了无名火,云天音也瞬间清醒道:“君莫离,你别忘了,是你将本王的侍从暗卫全部调走的。 替本王挡掉桃花也是侍从执责所在,若你做不来,就遣侗林回来。” 这话一出,君莫离似是泄去了浑身力气,瞬间变回了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模样道:“宗主教训的是,弟子记下。” 于是乎,两个脑袋四只眼睛齐齐向帐内望去。 还夹杂着云天音不住地点评。 “这个穿黄衫的不错,腰细腿长。是个美人坯子。” “那个衣襟带暗纹的,那女孩家境不错,她那件衣服侗林给云舒买过,五百两纹银不止。” 过一会又道:“角落里那个绿衣姑娘,肤白貌美,端庄娴静跟你性格倒是挺配。” 君莫离见那女孩正在摆弄一盆花草,凭良心说她长的确实可人,也仅此而已,而自己则完全无感。 或者说,除了云天音,他谁都不上心。 两人在帐外偷窥了半宿,一个细心点评,一个心不在焉。 最后云天音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君莫离的帐内美女如云,无法入住,只好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帐内。 而君莫离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不情不愿,委屈巴巴地在外间打了个地铺。 临睡前还故意大声地将房门上锁,仿佛云天音就是个半夜里会爬美人床榻的色狼。 两人心照不宣,暗中较劲,却更像是小孩子心性。 北境这边闹得鸡犬不宁,南朝同样鸡飞狗跳。 沈光宗虎威将军一同归朝后,自然而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光宗血衣未换,满身腥臭,连日来的急行军,头发蓬乱,胡子也粘在一起,与出发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这也是他们刻意为之的戏份,毕竟半个多月的行程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实在是算不得急行军的速度。 此时他发着高热,躺在担架上,随着他的控诉,朝臣们也知道了北境所发生的一切。 个个觉得面上无光,义愤填膺。 “云天音不顾廉耻,以男子之身与那罕王无媒而合,实在有失体统,有伤风化,应将此人驱逐出境,永不得踏入国土一步。” “那罕王四年前就大军压境,企图强娶云天音,而今云天音刚醒来,不来朝拜皇帝,不去军中任职,只一味前去漠北与情郎私会。显然,他在西齐那段时间早就已经与漠北罕王有私情了。” “我汉家儿女的名节岂容他这般随意践踏。” “对,绝不能姑息养奸,应该派人前去漠北,将其诛杀。” 老梁皇看着眼前众口铄金,四年前沈耀祖办杂了事情,后来失踪。 丞相女儿另嫁,沈家又送了个女儿过去给丞相做了小,算是续上了这比纸片还薄弱的情份。 如今孕有一子,丞相老来得子,算是默认了两家的姻亲关系,才替沈光宗肯请了这次出使漠北的差事。 只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云天音虽年纪小却也不是莽夫。 想到这些看了眼禁卫军统帅南旋归。 南旋归垂首低眉,自从雁归楼失踪后,他似是进入了晚年一般,对周遭事物都没了多大兴致。 有人接着道:“此等重臣,光是诛杀哪里够,应该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沈光宗也接口道:“对,这等不顾廉耻的下贱狗东西,光是诛杀哪里够,应该将他关在兽笼里,看他还敢不敢做下这等丑事,大梁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微臣好言相劝了几句,被他不由分说伤成这样,若不是虎威将军和福宝出手阻拦,微臣就回不来了啊!啊啊啊!” 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凄惨。 殿内风向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势,集体声讨云天音。 眼见差不多了,外面太监才高声唱道:“神威将军江英豪求见!” 老皇帝在龙座上道:“宣。” 他派出去的使臣被人伤成了这样回来,无论谁是谁非,云天音都该给众人一个交代。 “宣,护国将军江英豪进谏。”太监尖细的话音刚落。 江英豪满脸风霜,胡子也长长了不少,眼睛有些充血红肿,走起路来腿脚稍微有些跛。 当日漠北王帐,九死一生的战局,他受了些伤还没好,而今又是不眠不休,连续赶路,早已筋疲力竭。 他比沈光宗晚出发半月有余,而今同日朝见,一路上费了多少心力,跑死了几匹马,好在是赶上了。 江英豪入殿参拜后,拿出怀中云天音手书交于身边太监,随后手书呈在了龙案前。 云天音写的不是奏折,只是一封孙儿呈给祖父的家信。信中开头写了他于某日某某月某日醒来,身体孱弱,无法行走,记忆错乱,也不知自己是谁。 于半年后,总算摸清了自己这如同两世为人的经历,却也知道自己命数并不能长久,只有半年好活,师父们依旧满天下寻找灵植灵药为自己续命。 而他自己却并不想再拖累师门弟子了,只想自己寻找良药,若有幸得以活命,自会来祖父身前请罪,若寿数已尽,就让祖父只当自己已死在了四年前,免得再徒增烦恼。 他想自己的命自己救,他是云帅亲子,又是外翁亲孙,即使天命难违,也不能失了傲骨。” 这封信是当初留在归云城的,上写:“皇祖父亲启”悄悄留在了重华的书案中。 第324章 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写下山后寻药,遇上了西齐天尽头村屠村事件,也知悉了此事与当年北境之征有些关联。 一路查访去了边境,被人出卖,劫去了漠北。 原不知是谁走漏了他苏醒的消息,出卖了他。 本以为这次身陷漠北,与罕王前尘往事一起清算,难逃活命。 却未料到那罕王曾受中原文化熏陶,酷爱和平,又给他一城,城中百姓皆因当年北征之时战乱所伤,衣食困难,难以为生计。 却仍坚信云天音能为他们带来光明,于是就有了云天音上奏朝廷支援漠北农耕之事。” 信上事无巨细讲述了所有过往,却只字未提沈光宗受伤以及和亲之事。 见老皇帝看完了信,面无表情,江英豪虽不知信上说了些什么,但也能想到以云天音的聪慧,想是与今日朝局有关。 故而对沈光宗道:“沈大人要诛云帅九族,敢问,这九族里都有谁?” 沈光宗:“自然是姓云的,云家人。” 江英豪:“云家军里有一部分人都是孤儿,被收编入军营,冠以云姓,与云帅毫无半点血亲。” 又道:“云帅的九族,父家仅他一人,母家就是朝中的皇子皇孙了。沈大人是想揭竿造反吗?” 这时众朝臣似猛然惊醒,从上到下一直以云帅拥兵自重为打压借口,却忘了这少帅也算是半个皇族,因而纷纷下跪叩头认罪。 这时又听江英豪道:“关进兽笼,沈大人这惩罚想的妙啊!不禁让末将想起当年轰动全国的京恶谷案。 那时卷宗曾记载沈老大人癖好异常,喜欢看少男少女被关野兽囚笼。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孩子。 后来被当年名动京城的雁七公子破案,真是大快人心啊!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雁七公子早已化归尘土,沈老大人的癖好却传承了下来。 您一入漠北,见我军主帅身如孩童,容色美貌,就处处刁难,没想到竟是把主意打到我军主帅身上,想必是在京中玩乐惯了,漠北一行数日,无以解忧!同样做为男人,末将理解!” 老梁皇怒拍龙案,九旒珠冕也晃动个不停:“沈光宗,在漠北你都干了什么?” 江英豪再次跪下道:“陛下,久闻虎威将军为人耿直,可否允许虎威将军为诸位大人解惑?” “准” 虎威将军的确为人耿直,将入北境众人所行毫无避讳,全盘托出,甚至自己如何打伤那兰公主也不加掩饰。 其间沈光宗几次出言阻止都被江英豪压下。 沈光宗气得破口大骂:“虎威你个愣头青,老子瞎了眼才带你去北境。” 其实带不带虎威去北境,那是皇帝的意思,与他何干,只是他不知虎威将军是真的憨,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干脆在北境就将人做掉,虎威将军为保护自己因公殒命,也能为云天音的罪行再加上一笔。 终是自己太过仁慈,引来今日祸端。 这时,听得皇帝与朝臣都为当时的局面捏了一把汗:漠北险些变天,突厥王险些上位,若他上位,大战再所难免。 而整件事都在罕王与云帅的巧妙安排下,一步步化险为夷。 皇帝一听,大为震怒道:“将沈光宗给朕拿下,今日午时,凌迟处死,去搜他所有家宅庄子,朕倒要看看沈家这些年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 说完又转过头喝道:“虎威将军,为何不阻止沈光宗胡来?为何不助云帅一臂之力?” “末将职责是保护沈大人。云大人安危,不是末将职责所在。” 老皇帝气结:“为何回来后不上报。” 虎威:“陛下没问,末将不敢!” 皇帝气得当场发怒:“你这个……,你这是陷朕于不义,虎毒不食子。” 说完,众人见他龙须气得一颤一颤的,手也在发抖。 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原来这云帅拖着病体残躯,不惜远去漠北,为圣上分忧,这沈大人只因一己之私,险些要了云帅的命。” “对对,要我说,要我说他们沈家就是得了真传的,四年前云大人入京那个惨状,老夫见了可是半年后还噩梦连连,寝食难安。” “沈家两兄弟就没一个好东西,这次还险些破坏了漠北的和平。” “要我说,这沈光宗才是那个叛臣贼子,否则突厥王怎么早不反叛晚不反叛,偏偏沈光宗去了就反叛了。” 说这话的人没弄清楚,其实一切的时间巧合并非沈光宗去了漠北,而是沈光宗因为“那兴会”而去了漠北,突厥以及其他部族也都是因为“那兴会”才相聚。 可是突厥王不去击杀罕王,偏偏出手攻击云大人,导致云大人重伤昏迷,在众人心中埋下阴影。 沈光宗那句:“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声音渐渐远去。 皇帝:“虎威将军褫夺封号,贬为奴籍,即日启程去漠北,赐与云天音做护卫,如若再有差迟,定斩不饶。” 一句话,决定了一个将军后半生的命运。但他却也罪有应得,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个吃皇粮的朝中重臣,不作为就是最大的罪,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众朝臣也都见识了什么叫君威难测,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左右都是皇家自己的事,弄不好就是里外都讨不到好去。 云天音人未出现,却在朝议中局势反转了两次,可见即使是不受宠的皇孙,皇帝都要顾及几分皇家颜面。 以后再遇上他的事,万不能再盲目跟风了,虎威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今天江英豪不能及时赶到,云天音的下场可以预见。 可是江英豪一出现,皇帝立刻变脸,众臣见风驶舵根本就追不上风速。 这时,宝座上的皇帝道:“也就是罕王宣布大婚之事时,天音还未清醒。” 江英豪:“回皇上,没醒,直到末将半月后出发,云大人都尚在昏迷中。”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内力枯竭,无法压制身上毒物,待身体状态好转,人自然会醒。” 皇帝:“关于大婚之事,众卿家怎么看?” 第325章 沈光宗施行,剐刑 皇帝:“关于大婚之事,众卿家怎么看?” 这实在无法回答,众朝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万全的解决办法,暗骂:“罕王这蠢祸,给大伙出了多大的难题,直接将人送回来就好了,搞什么大婚,难道堂堂大梁云家军,还怕他小小红胡越境将一军主帅抢走了不成。” 皇帝想起云天音不自觉唇角微微上扬道:“这孩子性子坚韧,与他娘还真是像,也对,擎天也是这个脾气,无论遇上多大的事,都喜欢自己扛。” “阿音现在出落的怎么样?” 江英豪:“比四年前长高了寸许,模样没什么变化,自从醒来后,身体每况愈下,且北境苦寒,于他身体修养不利。如今武功不敌从前两成,也正在加紧练习。” 皇帝:“是啊!塞北苦寒,物资匮乏,不如这边气候宜人。” 漠北人一代又一代做着逐鹿中原的美梦,也就导致边境战火不断,这次若能在漠北开展农耕,让漠北经济实现自足,也会进一步打消漠北人南侵的野心,从而使我国边境太平。 天音这孩子做的好,他有民族大义,也有对众生的怜悯,得此将帅实乃我大梁之福,百姓之福。” 每个皇帝夸人的最高礼遇都会说上这两句话,似乎不这样说,就不会体现皇帝的权威似的。 朝臣山呼:“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片刻,老梁皇又道:“罕王送来的大批聘礼,若以朕的想法,就挥军北上,把孩子接回来,没有哪个当祖父的会让孙儿受这样的苦。 但事关两国和平,阿音已经做了一切他所能做到的,当祖父的不能给他添乱,众卿以为呢!” 众朝臣刚从上一局形势反转中立定,决心不再参与他们祖孙的事。可这已经上升到国事的儿戏婚姻,让众朝臣该怎么参与? 众人无言,几息过后,江英豪道:“陛下,当时的局势,云帅被泼了一身脏水,突厥王志立要掠他做帐内娈童,红胡人又力挺他是红胡族的天命王妃,那样的行事。罕王宣布大婚之事,也是为给云帅挽回几分颜面。 末将以为可以再次派人入漠北,漠北开展农耕,所须人力物力都不会少,我大梁送的物资以民生之物为主,婚礼之物为辅。 即表达圣上支持漠北农耕促进两国和平的绝心,又隐隐暗示大婚之事并不看重。待大婚之后接主帅回营即可!” 老皇帝也觉得这样处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云天音在那边极力争取和平建设,家中人也不能拖后腿。 如此这般地发展,等上三年五载后,北境食物丰足,边境贸易畅通,漠北也不敢再无端挑衅南朝了! 毕竟他们兵强马壮后想南侵了,却发现生活物资都受控于云天音手下商队。 这是双刃剑,老梁皇甚至能想到宫外百姓听到漠北农耕后大骂云天音卖国贼的场景。 这时候,外面侍卫来报,抄没了沈府,果然在后院暗牢中关着许多少男少女,还有许多畜牲。 在乡下几个庄子依然如此,搜出大量人兽与刑具。 众人出了金銮大殿,面对眼前本该是粉面桃腮却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各个少年和那一笼笼的凶兽,带着血的刑具,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这场面若是当年的雁七公子在,会觉得比起京恶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道:“当年京恶谷案告破,八皇子身边多了个伴读。那伴读开始时很沉默,老是无端走神,下意识被惊到。” 八皇子为人和善,思想见解也智慧,半年后那孩子才恢复正常,他是大名鼎鼎的雁归楼雁七公子。 雁七公子破过那么多大案要案,声名鹊起之时,何等风光无限。 所有人都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名叫雁归楼的屠刀,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雁归楼就是全能,是神话般的存在,它代表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没有人知道他破了京恶谷的案子后,心灵受创那般严重。 也就没人知道京恶谷到底有多恶,那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什么。 如今地狱搬来了人间,朝臣们俱都吓得面如土色,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呕吐,赵相爷更是面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 这时一个朝臣扑向人群道:“虹儿,虹儿你不是半年前路遇山贼摔下崖底了吗?你怎么在这,那咱家坟冢葬的是谁的尸骨?” 那孩子瑟缩着身子一直往人群后躲,惊恐道:“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柳大人上前道:“王大人,冷静些,虹儿这是吓坏了,别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连当年雁七公子本人都险些遭了毒手。” “对对,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也难怪当年七公子宁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将沈尚书绳之以法。此等朝中蛀虫,不杀他天理难容。” 皇帝也想起当年名噪一时的雁归楼,那个光彩夺目的人。 只是可惜,后来他宁死也不愿再效命于自己。 老皇帝虽然做过许多昏庸之事,但对雁归楼的宠爱与纵容,却从未变过,甚至让自己预备做皇储的八皇子为他治疗心伤,此等殊荣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却不知他为何要走?或许是实在无法直视这背地里的肮脏了。 一个生性善良的人,却要独自鉴赏着人间极度的恶。 老梁皇缓缓道:“沈家家产全部充公,株连五族,任何人不得求情。 这些孩子若没有家人的,送去雁归楼产业,以后雁归楼产业隶属朝中管制,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插手楼中事务。” 身边御林军统领南旋归上前大礼参拜道:“臣替雁七公子谢过皇上。” 皇帝道:“七公子在朝中如同昙花一现,失踪有几年了。” “午时还未到,众卿家,都去菜市口观刑!记住,要细细地看,不得遗漏分毫细节。” “臣遵旨。” “李公公,传下去,沈光宗必须要剐够三千六百刀才可咽气,若少了一刀。” 老梁皇话语顿了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道:“若少一刀,就让刽子手从自己身上补!” 这话一出,众臣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第326章 侍卫查克 梁皇又幽幽开口道:“沈家其他人,必须等沈光宗剐刑结束再送他们上路。” 传旨公公远去。 那群被绑的沈家家丁也被牵走。 这时被捆绑着的家丁中一个口塞巾帕的少年跳出人群,巾帕塞的很紧依然口齿不清道:“唔唔!你们这群傻蛋,放开我。唔唔……傻蛋!” 老梁皇见他眉骨略高,眼瞳漆黑如墨,虽然嘴巴被巾帕塞的五官都扭曲了,也掩不住英俊相貌。 唯独那身沈府家丁服,让人看了格外不顺眼。 梁皇一个眼神过去,身边侍卫立即会意,将那人口中巾帕拿开,动作粗鲁的令那少年瞬间牙床出血。 那少年吐出一口血沫,狠声道:“什么鬼东西,恶心死老子了。” 众人听他口音一时怔愣: “这” “这竟然是个漠北人,我大梁啥时候混进了奸细” “难道是!沈光宗真的通敌了?” 见众人疑惑,那少年也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自觉将所有朝臣打量个遍,完了,一个也不认识。 但又不甘心与那群恶仆一起上断头台,虽心中害怕却话语强横道:“你们哪个是云天音的人?” 众臣一听:“天哪!难道是!云天音通敌。” 看来风向又要变了。 这时就见江英豪道:“本将军是云天音属下,你是?” 不等那人作答又道:“难道!你是查克?” “哼!不是小爷难道还是你? 那小魔童在我北境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敢情在朝中一个他的人都没有,可真能装。” 江英豪愠怒道:“我不是人吗?” “就你!你还是省省!回头再被胡乱安个什么罪名,连你主子都得栽进来!我指的是政客,平起平坐的那种。可懂?” 这时南旋归站出来道:“南旋归,禁卫军统帅,与云天音平起平坐。” 那少年撇撇嘴道:“你不是小魔童的人,秘密知道的多了当心掉脑袋!” 江英豪怒目,咬牙切齿道:“查克,败军之将,别太嚣张。” 大臣们不明就理,看戏看的真三分假三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是谁通敌。 忽见那少年用力一挣,身上绳索全部断裂脱落,几个纵跃飞上就近宫殿屋脊道:“江英豪,回去告诉小魔童,他骗得老子好苦。老子反悔了,他最好活够三年,不然老子就去挖他坟冢鞭尸玩玩儿!” 话落,人影不见。 但有南旋归和江英豪在,怎会让他逃脱。 百余招后查克被生擒了回来。 这时老梁皇道:“朕是云天音皇祖父,乌查木族的余孽查克,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查克他同样拽的二五八万似的道:“小魔童祖父,你该清楚,是你孙子放我活路,我不是余孽。” 旁边李公公尖声道:“大胆” 梁皇见这少年嚣张跋扈,狂的没边,似是有当年雁归楼的影子,却也没将他的无理之言放在心上。 见梁皇不语,查克道:“你当真要听。” 梁皇依旧不语。 江英豪抓着查克的手臂又紧了紧,警告道:“老实点!再叫主子小魔童,你这舌头也不用留了!” “那个什么祖父,你要听也可以,但是咱可说好了,小魔童……” 正说着手臂一阵刺痛,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的发簪在江英豪手中,上面带着自己的血。手臂上的血还在尽情地流淌着。 “查克,你听着,主子脾气好不代表属下也都是能容的!” “你!江英豪你给老子听好了,当着小魔童的面老子也这样叫他,若想你主子的宝贝疙瘩不出事。对老子最好客气点儿。” 南旋归示意江英豪退下,自己也松开了手。 查克接着道:“长话短说!小魔童杀我父母,灭我全族,但他曾三次饶我不死,所以老子想找他寻仇就要救他三次性命后方可寻仇。 他把这机会留给了什么将士遗孤,叫白露县主的,偏那白露县主跟他主子一样,也是个不能安份的主,查什么伪皇家血脉,悄悄出宫了,结果被沈家家丁给抓了。 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这么一身行头,刚刚混进庄子就被你们给逮了。 咱可说好了啊!第一:若这次白露县主有所闪失,可不算老子失职,第二……” 不等他说完,江英豪急道:“白露县主现在人在哪,小囡她在哪?” 查克不慌不忙道:“江兄弟急什么,第二:等这次事了,老子要带白露县主出宫居住,你们皇宫规矩太多,万一哪天被抓去做了太监,小魔童可赔不起老子一个大儿子。” 提到伪皇家血脉,梁皇突然后悔这件事为什么不私下里说了,可是皇帝金口,怎能当众反悔。 因而低沉道:“白露县主人在哪里?伪皇家血脉又是什么?” 查克:“白露县主能否出宫?” 梁皇:“出宫可以,但你从此不许找天音寻仇。” “是你傻还是我傻,不为寻仇我保护白露县主干嘛?他又不是我婆娘。” “放肆” “大胆” 几人同时出声,都不知道谁说的是什么了。 这时江英豪斩钉截铁道:“陛下,有末将在,三年后定能护主帅周全。” 不等梁皇出声,查克道:“江英豪,别说大话,你最好祈求你家主子能活到老子报仇的那一天。否则老子可是要找他鞭尸的,这是他自己答应的。” 梁皇不知他们当时为何会将事情激化到鞭尸上去。如今这傻缺孩子不肯让步,也只能自己妥协了。 他大概能猜到云天音为何让这人来南朝了。 耿直,比虎威就多了点嚣张,总之好利用:“朕准了,白露县主今后可以出宫居住,赐县主府。她人在哪!伪皇室血脉又是指什么?” “白露县主就在你们查抄沈家时的一面墙里,那里机关重重,我摸索了几天才弄明白。 至于伪皇家血脉,混乱朝钢什么的,大概就是有宫妃用药物造成怀孕假象,然后将娘家子侄什么的抱来抚养,就算被骗了也不碍事,相府也有此事发生,听说那孩子是什么老相好的,反正你们南朝的事咱也不懂。 不过这些事小魔童祖父,你就当是个笑话听听就好,毕竟白露县主没有证据,真假难辨。” 朝臣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孩子太实诚了,这种事是能当笑话听的吗?这要是查证属实了,又要有多少人掉脑袋。 午时快到了,众朝臣山呼万岁后,俱都去菜市口观刑了,这是警戒,典型的杀鸡儆猴。 江英豪,查克带着一众侍卫重抄沈家,去救白露县主了。 许久后,白露县主灰头土脸来到梁皇面前磕头谢罪。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传统,查克没能听到关于伪皇血脉混乱朝钢之事的细底。 只知道不久后有几路侍卫纷纷向各宫走去。 第327章 九族之内无可诛杀 第二天,沈光宗行刑依旧继续,三千六百刀,要剐上三天整,且心口被云天音所伤依旧流血不止,断了一臂更是死里逃生。 刽子手怕他提前咽气,一边行刑还要一边帮他止血,行刑前更是自掏腰包去医馆买了颗老山参熬了为他灌下去吊命。 没办法,做刽子手也是有风险的,万一这货提前蹬腿了,留下个千八百刀的还不得要了自己老命。 因这刑罚要在人清醒时进行,又准备了钢针,在人晕死时,朝骨缝扎去,急剧的疼痛人会瞬间清醒,这刑台上的囚犯被精心照顾的像个祖宗。 如此沈光宗该多感谢云天音帮他断去一臂,这要少受多少的罪。 三天剐刑,百官细细观看,朝臣自然退朝三日, 禁卫军统领甲胄加身,手握长剑,与皇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如同旧日场景重现。 皇帝依旧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话道:“旋归,这些事你怎么看?” 南旋归:“查克是云天音派给白露县主的侍卫,这人愣头青一个,估计也是在漠北将人缠狠了,才被发配来了这里。 不过云家军向来护短,打发这憨货来京,看来是真的担心白露县主。” 梁皇:“嗯,这白露县主小小年纪就知悉了宫中如此密闻,虽是巧合,但也有些心机。” 南旋归:“那孩子进宫时才多大,半年后勉强能下地行走,也未必有多大心机,这次若不是查克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就被饿死在暗室中了。 云天音自然是不知道宫中会发生这些事,他的成算在于突厥瓦刺之流,但他为何到最后才对沈光宗出手,若早对沈光宗出手,也不会被污名加身。” “这孩子还是对朕信不过,若然先出手怕朕怪罪。” 南旋归:“我看未毕,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若当时不是身在漠北,就算是在金銮殿上,也挡不住他取沈光宗狗头。” 老梁皇:“嗯,有道理,先让沈光宗使劲折腾,只有被折腾得够惨,再对付沈光宗才顺理成章。才不会令朕对漠北产生芥蒂,他这是将朕当小人看了呀!” 南旋归:“陛下才看出来呀!他那两封信提前备好,密而不发,就是等待需要时拿出来保命的。 看沈光宗回来时那惨样,这孩子,可真够豁得出去的。” “旋归,你不觉得他像一个人吗?” “像,像小徒雁归楼,四年前就有这感觉,四年后依旧如此。只是见了真人却是云泥之别。” 梁皇:“云泥之别,我看不然,他二人一是天边祥云,一为云端大雁,哪个也不是池中烂泥。 你身为七公子的义父,他师承何处?有无子嗣,家世背景真的就一点也查不出来吗?” 南旋归:“微臣惭愧,他当年如同凭空出现,若不是末将用计擒了他,他应该是打算做个游侠的。 他所修习的深山,墓地还在,两年前打听到一个村民,只说山中住的是个猎户,与自己的养女一同过活。 猎户死后,养女独居了一段时间,后来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为她许了婆家。 按照村民所提供线索找到此女,证实村民所说无错。 空山道人,远山道人全是假的。那雁归楼自然也是假的。” 梁皇:“小七终是太调皮了,把你这个惯于骗人的倒是耍的团团转。” 南旋归:“还不是圣上您给惯的,若您对他严苛些,他哪敢?” 皇帝:“你这老东西,自己的儿子管教不好,反倒还怪上我了。” 南旋归想起京恶谷大门被炸开后,雁归楼力竭后却一刀挥出,斩下了三颗头颅。 他浑身都被血染透,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泡浴泡了一个晚上。 还在浴桶里收了三个挂名弟子,这事做的全无章法,率性而为,怎么看也不像成年人。 可是雁归楼的产业逐年扩充,除了刚开始时自己给了些银子,后来再未理会过。 如今那群孩子,无论男女,大都成了富甲一方的人物,混的风生水起,最不济的也能养活自己,不愁吃穿了。 唯独雁归楼那三个挂名弟子,反倒是无声无息,据说雁归楼行刑当日他们就失踪了。比雁归楼的失踪还早几日。 难道人性当真如此凉薄,南旋归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被亲自提拔的人最关键的时候会弃他而去。 可当时酒楼里的事南旋归从不过问,连收弟子之事都是许久后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那三个弟子是谁,否则也是一条线索。 静默片刻梁皇道:“雁归楼和云天音两人除了在同一个时间线上都留下过生活痕迹,做事风格相近,本事相同,到哪里都是搅弄风云的主,又不会同时出现,这个谜早晚都要揭开。” 南旋归:“最近听白露县主宫人传唱一首叫“南国佳人”的西北小调:高高的云巅之上,茫茫的漠北草原。都暗示着那是同一个人的经历。如今发现了她宫中的查克,看来这不是西北小调,是漠北民歌。 若真是他也就能解释当年君山之战剿杀铁甲军之意了。” 梁皇:“他想抹杀掉雁归楼的存在,那段时间雁归楼的产业遭受过打击,后来就平息了。” 南旋归:“不如借这次出访北境,臣亲自去查个究竟。” 梁皇:“暂且放下!朕知道你想他。若果真是他,两个老家伙被一个小娃娃耍的团团转,难道很光彩吗? 此事不宜声张,有跟他算账的机会。 若真的是他,这人还真不能当你的义子,你老小子险些爬到朕的头上去。” 南旋归:“小七很少叫我义父,浑名倒是取了一大堆:什么老家伙、老小子、老伙计、老光棍儿,全是他给叫出来的。” 梁皇:“智慧,坚韧,都远超常人,可处事上真的不够圆滑,与云天音简直不要太像。” 南旋归:“小孩子都那样,你看查克不也如此?愣头愣脑,口无遮拦,比起当年的小七可是差得更远了。 只是,若真是他,可能这下真的要诛连九族了。” 梁皇:“得了!老家伙,江英豪说的没错,九族之内全是皇族,还诛杀谁去。” “那,陛下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着?他在漠北为我大梁安顿国门,我们俩个老家伙在家里算计怎样要他的命?” 南旋归郑重一礼道:“皇上圣明。” 梁皇:“这可能是你老小子几十年中最诚心的一礼了!” “哪里哪里,微臣对陛下的诚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第328章 旧日苦多 梁皇:“这可能是你老小子几十年中最诚心的一礼了!” “哪里哪里,微臣对陛下的诚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你老小子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雁归楼之事是被你算计,犯了欺君之罪情有可原,但你以为他只有这点秘密吗?” 南旋归的心立刻七上八下了起来,老实说他也不敢肯定云天音再无其他隐瞒,半晌后才喃喃道:“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欺君之罪,有臣在,还能让他翻上天去不成。” “你可别小瞧了他,连敌国的亡国太子都打发进了皇宫,他就没将朕的安危放在心上过!” 南旋归听的头皮一麻,本以为查克之事已轻轻揭过,看来还是在皇帝心中留下阴影了。 垂首低眉许久后才道:“或许他知道,那查克意在要他的命,不会横生枝节,若然行刺皇帝,只能功败垂成。报仇无望了。 唉!十来岁的奶娃子,啥也不懂,就是欠教训,回头让那个查克也学习一下咱们南朝的礼仪,听说云天音剿灭乌族就是因为他们太过野蛮凶悍。” “旋归,该怎么做你自行安排,只是云天音这笔帐,朕先记着。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两个老家伙站在城楼上互相恭维,互相贬损,互相嘴炮着。最后无疑是梁皇胜出。 这一日南旋归的担心放下一半,就算雁归楼真的是他也不会被问斩。 可是与之同来的事更加棘手了,说到底这孩子忒他娘的能作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清楚这孩子还有多少事瞒着世人,瞒着圣上。 这日京城内外百姓哭嚎一片,本来已经死去的孩子发现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人前。尽管已经痴傻疯癫,尽管已经面目全非。 这日雁归楼产业又迎来了新的伙伴,他们已经身患重疾,人性扭曲。他们已经被抛弃,无家可归。 这日百姓几乎清空了家里的烂菜叶,臭鸡蛋,馊泔水,全为招待声名显赫的沈光宗及沈家族人。 这一日所有人都站在观刑台上,亲眼目睹了沈光宗的结局。 朝臣吓得两股颤颤,百姓恨的咬牙切齿,几十万人组成的人海,静的落针可闻。 行刑结束后百姓跪地嚎哭:“七公子,七公子你看到了吗?沈家终于倒台了。剐了三千多刀呢!还杀了三百多恶仆,终于为你报仇了。” “当年若不是追查沈老贼,你又怎会被暴露人前,怎会无故身死,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呀!啊啊啊.!” 行刑官交旨后,梁皇由衷叹道:“天音该消消气了。” 南旋归:“是啊!这沈光宗惹谁不好,偏偏惹怒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人,那可是皇孙呢!” 梁皇:“说的朕好像专门公报私仇似的。” “嗯!难道不是吗?是臣狭隘,臣有罪。” 梁皇:“别装了老伙计,谁都能看得出来,就是你想的那样。” 转眼云天音大婚之日已近,如今她与君莫离的关系更加微妙。 人前云天音是个要求严苛的主子,君莫离终日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弄得粗枝大叶的李谨都觉得云天音待他太过刻薄,似乎总是在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儿刁难,几次相劝也不见果效。 而人后君莫离就似乎变了个人,每日洗手做羹汤,殷勤照顾不算,晚间还必须与她同榻而眠,用自己的胸口将云天音的双手双脚捂热了再睡。 照顾的无微不至,形影不离,千依百顺。 即使逾越了规矩,被云天音横加指责,也只是横眉冷目道:“抱歉,你自找的,本王说过已有红颜知己,你整一大群小姑娘放本王屋里,难道是想让本王婚事告吹吗?” 云天音:“那你可以去别的毡房住,李谨又不缺你住处。” “我还敢独处呀!万一睡到半夜你整个美人放本王床上,如何能说的清楚。” “可我也……!”云天音很想说可我也是女人,但看看自己小胳膊小腿,又想起其其格阿妈说的那句:“屁股大好生养。”她实在说不出口。 同样做为女人,她好像是有些自卑的。 君莫离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挖苦道:“放心,本王对小地丁没兴趣,住你这里只因为你男子的身份不会污了本王名节。” “你” “好,君莫离你听好了,这是你说的,最好别食言。” 云天音感觉自己被君莫离套路了,因为这种事,几乎没有正确答案。 她自然希望君莫离对她没兴趣,可若拿到台面上来讲,太伤自尊了,就好似遭了他的嫌弃,不甘心似的。 后来几次提出让容哥儿与侗林回来时,都被冷言拒绝。 拒绝的理由是:婚期马上就到,有婚约之人,婚前不应再见外男。 天知道不见外男,可眼前这一尊又是个什么东西?是内男还是根本就不是男人,欺负人也没他这样欺负的。 临近婚期,云天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糟糕了,甚至有两天干脆就没醒过来。 醒来后也感觉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万事不顺眼,百事不由心,胸腔沉闷,呼吸偶尔也会秩塞,想大喊大叫,想发疯。 好在身边有个君莫离,所有的针锋相对都只冲他一个人去,旁人只觉得她对君莫离向来严苛,发些脾气也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故意刁难,从没往心里去。 君莫离本人见惯了她对旁人的如沐春风,和对自己的咄咄逼人,也浑不在意。 这一日云天音再次情绪失控,怒摔了君莫离做给她的百果老鸭汤,指着君莫离的鼻子大声指控他多管闲事,要他将容哥儿和侗林还给她,而后甩门离去。 君莫离来不及打扫地上残羹,追出帐外只看见云天音打马远去的残影。 云天音跑马半日,累的筋疲力竭,蹲在冬日的小河旁,手不住拔着河边干枯的野草,草叶将她手指勒出血迹全不在乎。 那血,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杀人利器,杀死自己,杀死周围的孩童。 第329章 送别 水中倒映着云天音血红的眼睛,苍白的脸,浅淡的眉,赤红的发,像是一头妖兽。 她一拳朝水中倒影砸去,激起了水花,晕开的几朵涟漪须臾归于平静,水中妖兽一般的脸依旧不怀好意地望着她。 她闭上眼睛,脑中几个画面清晰闪过,长枪贯胸而过,不等身体倒地,随后又刺下第二次第三次。 眼前画面不断放大,父亲痛苦的面容纤毫毕现,李国忠狰狞的笑声萦绕耳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段记忆了。 杀父之仇当年就报了,如今仍旧恨得肝肠寸断,偏偏那个人的徒弟还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想杀人的心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她在无声地哭泣,许久后才喃喃道:“君莫离,我不想的,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我忍不住。” “我,只是快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 说完捋了一下头发,掌中一缕头发脱手后飘落水中,向小河下游冲去。 云天音似哭似笑,哀莫大于心死,为什么要活着,活着为什么不能报仇,她就要死了,却连害她母女的凶手是谁都没找到。 君莫离远远地望着云天音,站立了许久,久到看那人不再有任何动作。 悄悄走过去,发现云天音蹲在河边抱着膝盖睡着了。 轻轻将人抱起,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不该将容哥儿和侗林全部赶走。 要不要将那二人弄回来,弄回来了给自己添堵,可不那样做,云天音看上去也极其痛苦。 或许是自己敌对的关系让她感觉窒息,自己的殷勤照顾,她无法体会到半分的暖。 快到王帐时,云天音醒了,依旧是没给君莫离好脸色,第一时间跳出他的怀抱,随后掸了掸衣袖,仿佛被他抱过的身上都是脏的。 君莫离看在眼中,难道这个人讨厌自己到如此了吗? 想想心中酸楚,面上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梅笑楼,那么美妙的开始,怎就变成了如今的境况。 云天音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光明大殿马上要竣工了,人们日夜不休地忙碌着。 这是李谨为她预备的婚房,而她却将楼阁设计成了皇宫的模样。 殿前百阶高台,与大梁的九十九级登云阶义喻相同,白马轻裘,登科及第。以后的李谨要在高台之上接受各族朝拜。 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木材石材都太过稀缺,能在不足两个月时间将这大殿建成,罕王李谨和漠北人民用足了心思。 高台两侧分别砌了一个巨大供台,这是那塔族举办歌舞晚宴点篝火的地方,据说这供台里面篝火的残灰五年才清一次。自然有好的义喻。 等光明殿正式建成,罕王的王廷也将宣告定都在了这里,这是权利的象征,要建得气势威仪,让其他种族由衷地产生敬畏。 王帐前,见人回来了,江天雪第一时间扑进云天音怀里哭诉道:“娘亲,娘亲,叔叔要带我们走,我们可不可以留下来?” 身后云九霄,卓小群也同声道:“是啊!我们能不能先不走,这里真的很好玩。” 云九霄双眼通红道:“九霄不想离开娘亲,九霄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 此时,君莫离已经抱起了江天雪。 云天音拍着两个孩子的背道:“宝贝乖,这里的冬天太冷了,等到大雪封山时就回不去了。” 云九霄道:“娘亲,九霄不怕冷的,山娃子还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呢!” 山娃子站在不远处,哭的红肿了双眼,显得是那样难舍难分。 “你们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告诉娘亲,张师傅都教了你们什么?” 云九霄卓小群都纷纷汇报了自己的学业,好在云九霄当年在娘胎里中毒,被云天音救治的及时,并未落下什么病根。 云九霄趴在云天音怀里哭的抽噎,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云天音也双眼通红,满含泪水,同样难舍难分。 江天雪也不再粘着君莫离,与卓小群一起抓着云天音的衣带不放。 云天音:“小雪乖,回去后好好照顾母亲,安心等小弟弟出生,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娘亲就回去与你们团聚。” 云九霄道:“娘亲乖,娘亲你听话,要好好吃药,不要怕苦,等你回去以后,九霄搂你睡觉,不让你再害怕,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离。好不好,好不好。呜呜呜……” 云天音听到这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滑落下来。 云九霄所言,别人听来只当是孩子话,只有云天音自己知道这是来自儿子的担心,临行前的嘱咐,这两年九霄照顾自己是极为用心的。 同样吃味的还有君莫离,这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还要搂着入睡,你这是几个意思,总不会他小小孩童也知道云天音夜里怕黑!怎么可能,小孩子能懂什么?” 不由分说抓起云九霄扛在肩膀上,又照着屁股抽了两巴掌,才压低声音道:“臭小子,照顾好小雪,否则我大巴掌呼你,小妹夫。 还有,以后你娘亲睡觉怕黑的事就不用担心了,有爹爹呢!” 说完扛着就走,这可急坏了云九霄,他可不想要什么爹爹,爹爹太坏了,会打小群屁股。对,这人刚刚也打了自己屁股,不过好像不太疼。 “小妹夫,下回见面记得改口叫爹爹。”君莫离说着将云九霄放入马车内。 江宇豪、云安、云舒等人也与云天音纷纷道别。 江宇豪众人既难过又不解道:“首领大婚之事,您作何打算?若真想留在漠北,为何不让我们看着你大婚。” 云舒也道:“首领,您若不想留在漠北,以您今时今日的地位,哪里去不得?皇帝的圣旨又算得了什么?” 云安:“要说这漠北的狼王长的倒是一表人才,做首领的夫婿,也不算辱末了首领。” “云安,说什么呢?”云舒一个眼刀过去,云安立刻闭嘴。 云天音挨个帮三人拢了拢披风道:“别想太多,之前不是说过嘛!光明城居民两万多人,这里物资匮乏,我是想让城中的子民跟着苏小佩跑几趟生意,带回些棉衣被褥,生活用度。听说这里要下雪了,若大雪封山,你们会被截在这里回不去的。” 第330章 往事不可追 云天音说着将云舒拉到旁边道:“侗林那人看着不错,对你也深情,你是怎么想的?” 云舒笑的有些悲凉:“首领,京恶谷,那是人间炼狱。” “无防,侗林不介意,他是边境线上生活的,看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恐怖,能活下来都是造化。” “可是我介意。”云舒说完红着脸颊低喃道:“恐怕经那一场蜕变,于子嗣不利。” 云天音倒是没想过这些。赶紧拉起她的手切了切脉,片刻后喜悦道:“放心,什么病根都没有,结婚后三年抱两没问题。” 云舒听了顿觉松了一口气道:“真的吗?谢首领。” “谢我做甚,这也是造化,恭喜了!” 这时君莫离也拿出怀中锦盒道:“小雪,带上这个,以后小弟弟出生了,送给他。”东西送出去了还有几分不情愿。 云天音见他那表情未语,她哪里知道这母妃变成了兄嫂,九霄那个小屁孩儿从儿子变成了妹夫,他心里有多纠结? 西齐皇宫唯一的天之骄女,只能混在军营中。不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几次派人欲混入军营和归云城照顾江天雪都没成功,他知道若将实情告诉云天音,云天音也许会听他的安排,但是他并不愿说出来,云天音的记忆在不断更替。 西齐那惨痛的过往,他并不想让云天音记起,不是为了逃避自己的错误,只是单纯性的想让云天音心中琐事减少一点,沉痛也会减少一些。 重华与洛灵格被派去了光明城,今天送行的除了李谨的仪仗,云天音身边就只剩下南柯与君莫离。 罕王送了大批的土特产,吃的用的观赏的珠宝首饰,比起当年倾国的财富堆积国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队伍浩浩荡荡,扬鞭而去,随行人员从苍狼营先锋营将士换成了光明城与罕王的子民。 而云天音也没忘记要那兰公主罚抄飞龙在天鞭法的事,又修书一封,令二弟子叶明君从旁指点,等于是完成了苏小佩收徒的愿望。 只是苏小佩那个二货似乎是没瞧出云天音众人的真实用意,还当只是扩充宗门实力。 到处网罗人才中,继那兰公主之后,仅仅数日,又在漠北发现了两个旷世奇才,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不过,苏小佩所收的人,虽然并未有多出众,有一点还是可褒奖的,大概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的徒弟大多忠心耿直,九死不悔。 在云天音罕王众人的注视下,车队出发了。 这次苏小佩收获最大,带着那淑兰公主一同归国。 云安云舒众人一同离去,留下了苏小佩带来冒充商队的两千多苍狼营与先锋营的将士,帮助漠北开荒。 望着绝尘而去的队伍,李谨玩笑道:“这些聘礼不知皇外公收的是否满意,是否愿意将外孙下嫁于我?” 云天音回了一句调侃的话道:“苏小佩这个猪头猪脑的呆瓜,还不在状态,他与那兰公主想修成正果,还需要那兰公主主动些才行? 不行就太度强横些,我那徒弟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其实半肚子道学半肚子稻草,是个名符其实的草包。” 李谨一听道:“天音,这样好吗?我这老婆还没追到手呢!倒是先把王妹赔进去了。 你说你这小人精怎就不肯吃半点的亏呢!” 云天音:“吃亏,这次本王的亏可是吃大了,先是被你的光明城套住,要负责城中百姓吃食。 这次你倒是做的更不留余地,怎么?想让我解决整个漠北的温饱吗?你说本王亏不亏?” 李谨:“这么算下来还是真挺亏的,让本王怎么补偿你?我的贤内助。”说着欲将手搭在云天音肩膀上。 云天音匆忙躲开,这时君莫离下意识地将腰间长剑拔出数寸,两人俱都愣在了当场。 君莫离也吃惊自己的举动,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随后向云天音传音道:“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打情骂俏差不多得了。” 云天音知道李谨并没听到,不自觉向君莫离瞟了一眼,对上君莫离微怒的眼神后,各自错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云天音送走了众人,心也似被挖去了大半,面上笑容有多甜,内心就有多苦。 她很重视亲情,生命中出现的每个人,都倍加珍惜。最近身体出现了些问题,有时会觉得心颤,有时会手抖,脱发也越发严重。 她不知道是不是大限将至,终于任性了的一回,让重华等人带来了几个孩子,匆匆小聚了数日。 可是离开终是太过沉重。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与他们相见。 回到王帐后,只说句累了,不许人打搅就锁上门了。 可是她并未休息,坐在梳妆台前,五指做梳,一遍遍梳理着长发,每梳过一次,手上都会有好多脱发。 她收不住泪水,仰起头,将头枕在椅背上,口中喃喃道:“九霄、小雪、小群,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快快乐乐的长大。” 妆台最下面一个角落是她令苏小佩带来的火镰,藏在酒坛里用水泡着,分量还不少。打开看了看,似乎真的在鉴赏名酒,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悄悄放回了酒坛。 君莫离就守在帐外,他有点儿为刚才的话语后悔了。 送走孩子们,云天音那么伤心,与李谨闲谈几句怎么了,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行,总好过现在什么也不做,就默默将自己锁在屋里。 他就是嫉妒,嫉妒李谨,一国元帅说娶就娶,一城子民说托付就托付,明明自己认识云天音在先,却从未走进她心里。 云天音对所有人都春风和煦,唯独将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全部忘记,剩下一腔仇恨,不知谁还欠着谁。 只能静待着时光荏苒,洗刷掉这一切烦忧,谁的仇,谁的怨,人间苦与乐,也不过是烟云一抹。 如今两人都困在其中,杀父之仇,诛师之恨,七八万将士的死亡,本想着再见面时敞开心扉,不再隐瞒身份,没想到再见面,隔着尸山血海,已是世仇,挣不开,逃不走。 原本可以是一对恋人,却只成了他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执着。 终是初见时两个人的隐瞒,造成了这一场滔天巨变。 第331章 往事不可追二 终是初见之时两个人的隐瞒,造成了一场滔天巨变。 也许当初互相坦诚一点,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定会阻止师父诛杀小楼的父亲,就算不能阻止,宁可背负叛国罪名,也要把消息传给小楼。 小楼不会被自己亲手种下蛊毒,不会沉睡四年导致身心受创。 也不会塑造出那么一件令世人趋之若鹜,却令药王宗谈之色变的阎王嫁衣。 这一切的发生,看似有那么多可以改变结果的机会,却一个也没抓住。 正如自己是西齐皇子的身份会引来太子追杀,也会引来梁皇觊觎。 而小楼是云天音的身份同样也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今日如何的后悔也不会改变当初的隐瞒。 君莫离静立门外,帐中传来了琴声,琴声悠扬,如泣如诉。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欲渡黄河冰寒川,江登太行雪满山。 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君莫离没有在琴声里听到任何故事,只有这一腔孤勇,生前事,死后名,化做最后的决绝。 云天音这十几年铁马冰河,有太多不为人知的苦难,如今只剩下琴声里透出的苦咸。 君莫离走进帐内,见云天音依旧头枕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两行清泪流入发间。 一个简易的琴弦放在膝上,双手只是无意识的弹拨,她的右手中指,指跟上紧紧系着一条丝绳,这是药王宗为防止病人嫌药苦,预防呕吐经常用的手法。 云天音并未吃药,怎么会呕吐? 走近看时,才发现她用作琴弦的是内力所化的无影蚕丝。 她内伤未愈,为何要自断蚕丝,难道她不要命了吗? 罕王的大婚之事准备的如火如荼。 翌日后,王宫建成,气势恢宏。 百阶高台能容纳上千人,可供节日时宴请群臣,喝酒赏月。 那塔是个载歌载舞的民族,下到几岁稚童,上到八十老翁,每逢节日都会围着篝火唱着跳着倾诉着生活的美好。 几天后,漠北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下的很大,二十步以外不见人影,风刮的也很急,如山魈鬼吼一般。 帐外的风声扰的云天音难以入眠,尽管帐内狐裘很暖,炭火很旺,云天音依旧冻的瑟瑟发抖。 君莫离知她身体一向不好,却怎么也没想到已经颓败成了这个样子。 这日云天音实在体寒到齿冷,为自己开了一坛酒。 有君莫离在身边,她很少能喝到酒,而且她的体质也不适合常饮。 烈酒入喉,一直暖到胃里,传至四肢百骸,终于感到一丝暖意,似乎回到了当粮草押运兵时大雪天里穿梭的年代。 那时她武功大成,内力磅礴。 看着别人冻的雪中瑟瑟发抖,她却热的浑身出汗,总想把棉衣脱给别人,可是她的衣服太小了,别人穿不上。 而且马老大也不让。 马老大,牛老二与卓三胖子,杨老四……一直排到老十,是父帅指给她的亲卫兵。 马老大说小孩子火力旺,同样的衣着,会捂出汗很正常,但千万别热了就脱,闪了汗会生寒疾的,到时候就会发热,生病还会传染。 粮草押运兵不能生病,一旦生病耽误行程,前方战士就会饿肚子。 她本是江湖传言的毒医圣手,大病、小病、各种疑难杂症在她这里全不当回事。 但还是乖乖听了话,就算她能治,可谁又喜欢生病? 更何况军中时常药物短缺,就算能治。没有药物也是白搭。 借着三分酒醉,云天音沉沉睡去,入睡前似乎耳边还回响着马老大殷切的嘱咐,开怀的笑声,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云天音直到入睡时也没想起来,只记得一次押运粮草遭遇了蛮军突袭,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二十天以后了,腹部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卓三胖子红肿着双眼告诉她,他们十个弟兄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 那天出发前他拉了半宿肚子,无法跟上部队。 马老大临出发前还拍着他的肩膀调侃他: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那力道,险些将拉了半宿肚子,勉强站立的他直接拍进土里。 亲切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却已是天人永隔。 好在有她们断后,粮草无所损失,也是万幸。 君莫离见南柯从云天音帐里出来,担心道:“宗主这几天怎么了?也没那么冷,她怎么会冻的这般严重?” 南柯心痛道:“是蛊虫,两种蛊虫在慢慢吞噬,互相融合,她的身体太差了,只怕这场大婚也不能带来转机。” 君莫离听的心中震颤不已:“难道这次真的不可挽回了吗?” 南柯道:“大婚过后一个月,年关将至,老宗主他们会来漠北。若那时还是没有办法,众弟子会亲自送师祖上路,不过现在看来,师祖应该撑不到那一天了。” “对了,让师祖少量饮些酒,能帮她驱驱寒。” 说完,南柯黯然离开。 君莫离呆若木鸡,连老宗主都无法,还有什么办法挽留她? 想着想着向着空气怒道:“来人” 暗处人影一闪,来人一身黑衣身前下跪道:“在” 君莫离道:“通知所有人全力寻找西齐国师,还有十七年前出现在大梁皇宫的梁国国师,抓到后立即押送漠北。” “往苗疆旧事上查找,我怀疑他们那对兄弟或许是同一个人。” “还有,全力以赴寻找秦勤,就算他出海了,也要第一时间将人押来漠北。” “是” 回答完毕,人影不见。 吩咐完,他入了内帐。 云天音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只小虾米,让人看了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君莫离上得榻去,将那娇小身躯搂入怀中,将那冻得发颤的双手深深埋进自己的心口。 这由内而外的寒冷就算是将人泡在沸水中也无济于事。 后半夜渐渐全身回暖,君莫离大喜过望,赶紧给人喂了半碗清粥。 南柯切脉还没结束,身体温度就已经烫手了。 折腾了整整一夜,太阳升起时,云天音慢慢醒来,看着床榻旁的两人,给了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又渐渐睡去。 眉梢舒展,眼尾上翘,唇角带着甜淡的笑容。这是标准的婴儿睡姿,她应该做着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君莫离想着。 大婚之日临到,江英豪再次来到漠北,带来了大批梁皇赠予的生活物资,和生长周期短,适合北境苦寒之地种植的作物种子。 这次梁皇没下圣旨,也是以家书的形式给孙儿云天音写了一封信,嘱咐她大力辅佐北境农耕之事,促进两国贸易往来。 待一切事都办好,回朝见见祖父,毕竟十六年了,这对祖孙俩还未真正说过一句话,而云天音更是连这个皇祖父的面还没见过。 见到家信罕王却梗的不行,谁家有这样的老岳丈,还没成婚就开始着手拆散人家小夫妻。 第332章 大婚流程 这时候,皑皑白雪中一队又一队的人马由远及近。 首先来到的是云家军的几名将士。 云承、彭程、程海几人,刚听说主帅被劫婚嫁之事,都很震惊,也很愤怒。 擎天元帅身死才几年时间,看看小世子都经历了什么! 失踪,沉睡,被劫,敢情这一群老家伙都是吃白饭的,连老镇北王的弱小孩童都护不住。 可是见到云安众人带回的书信又强压下心中怒火,备了些礼品就来了。 随后赶来的是光明城的洛灵格,重华等众人。 远处还有二百多家小部落的首领相继赶到。 时间已是隆冬腊月,三场暴雪过后,积雪已经没过成年人的膝盖。 罕王道:“大雪封山,前路难行。本王谢过诸位前来参加本王与王后的盛大婚礼,大殿内姑娘已起舞,酒已温,大伙赶紧入座。”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漠北民族各自为政,若想中央集权眼下根本不可能,所以罕王只是多些号召力而已。 像南朝的几年一科举,几年一选秀眼下根本不存在,每个部族都想壮大自己的势力,谁会傻到将自己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去别家效力。 云天音一直畏惧风寒,好在这两天天气晴好,她也一改往日病容,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新落成的宫殿取名光明宫,里面不像当地牧民一样靠烧牛粪取暖,而是苏小佩带来的无烟炭。 知道北地极寒,光是狐裘貂裘,虎皮就装了满满一大车。 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宝物装满了整间库房,那淑兰公主更是慷他人之慨,带来了几十个绣娘。 成车的蜀锦只等云天音量完身材后就做成婚服。 一听要现场裁衣云天音有些小雀跃,她虽十八般武艺皆精,却唯独对女红有点儿上头,没学会多少,给九霄做衣服时更是险些将自己手指一道缝在上面,手指扎的比顶针上的针眼还多。 这时来了兴致,硬是拉着洛灵格,那淑兰一起,每人都做了一套婚服,而云天音也拿出了柜子中提前备好的婚鞋。 那是一双特制的鞋,也只属于她一人所有,穿上这双鞋身体立刻高出一个头,能与洛灵格并肩了。 众人看了心中酸楚,云天音却笑道:“大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留下心中遗憾,就提前长高了,反正这身体日后都是要长起来的,提前预支一次也不算蒙骗世人,你们说是!” 重华、苏小佩等人都随身附和。 数天后,一切准备得当,晚宴开始,大伙议论明日大婚流程。 汉家有汉家的章程,那塔有那塔的规矩,入乡随俗,理应全按那塔的规程走,但那塔罕王又不想委屈了云天音,可是汉家十里红妆,长街酒席又不适合皑皑积雪的北国。 最后敲定十里红妆,三十六台花轿全部取消。 加了一项,罕王与王妃登上百阶高台,受台下万民朝拜,而后进入大殿,蒙上盖头,按汉家之礼拜堂,拜过天地后送入洞房。 晚上王妃要揭开盖头与民同乐,观看篝火歌舞。 只是云天音为避免蛊毒随时发作,免了上高台时十个童男童女,托起长裙的部分,由洛灵格与那淑兰相送。 拜堂时也将两人相扶改成了那淑兰一人。 这时,洛灵格身边的一个俊秀青年道:“镇北王设定自己的大婚流程这般精心,看来早已在心中盘算良久,演练无数次了。 为何不让阿姐相扶拜堂?难道是顾及阿姐的身份?” 这时洛灵格本已喜笑欢颜的脸上似乎眼里有丝泪光一闪而过。 猝不及防与云天音目光对上。两人都是一惊。 洛灵格的心思云天音懂,她钟情自己的师兄李谨,陪他天南地北闯一遭,如今该修成正果了,却被云天音一个“大男人”抢占了先机,以后能不能纳小也没个定论。 可是云天音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又代表了什么? 看她那么热切地操办着自己的婚事,看不出一点勉强,她是真心想嫁给师兄的,可是那抹哀伤又原何而来。 洛灵格道:“灵舟,不得无礼,明晚篝火晚会,阿姐准备了几曲歌舞节目,要提前检查舞衣和姑娘的装束,时间不够会出纰漏的。” 又完又道:“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弟弟,洛灵舟。” 洛灵舟道:“我们漠北的姑娘敢爱敢恨,也从来拿得起放得下,元帅以男子之身下嫁罕王,对罕王身边的姑娘多几分担心也能理解,只不过你还不了解我漠北人的忠厚,既然来了漠北,以后南朝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该收起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接着,呜呜呜!” 话说半道,洛灵格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罕王也开口斥责,君莫离握剑的手攥的咔咔作响,宝剑出鞘一半。 云天音却轻咳一声道:“灵舟说教的是。灵舟快言快语,果真是漠北人的气度,本王喜欢。” 只见她话说一半,半杯酒仰头饮下,接着道:“这次大婚也算是心意相通,佳偶天成。我们汉人有句话: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这句话罕王可赞许。” 罕王道:“赞许。” 说着两人举杯隔空互敬,又都干了个底朝天。 众人见他二人甜的如同蜜里调油,实在没人插嘴的缝隙。俱都歇了再挑起话头的心思。这甜蜜时光,欣赏就好。 君莫离本来是想搅黄了这场大婚的,他的小楼只有他才配拥有。 可是连日来见云天音对自己的态度和她每况愈下的身体,他知道云天音熬不住了。 没有时间再等他将爱人慢慢追回了,眼下只能放手,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上别人的龙床,洞房内上演一场假凰变真凤,就此龙凤呈祥的戏码。 忽听饮下酒的云天音道:“明日晚宴本王就不参加了,就按我汉家流程来,入了洞房之后,就在婚房静谧等候,还望罕王体恤。”话说的暧昧不清,云承,江宇豪,重华众人也不明就里,只以为主子这是真心想嫁给罕王的。 想想也对,主子女扮男装的身份那是要杀头,该掉脑袋的。 若她是漠北的罕王妃,无论老梁皇网罗什么罪名,都不会伤她分毫。 第333章 送子观音 众人心思各异,却听云天音又道:“大婚之后,苍狼营与先锋营的弟兄也都回去!这里天寒地冻的,开荒停止了,弟兄们无需在这里苦捱。 这几日本王连日操劳也乏了,大婚之后要歇息数日,重华也一同回去。 我已人在漠北,总是要学会这里的生活。 这里大约什么时候化冻,到时候约个时间赶过来,走时也不用与我告别了。这几天好累呀!”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人已进入了梦乡。 君莫离不待众人反应,脱下身上外袍罩在云天音身上,然后抱起她向后殿走去。 众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以为然。 洛灵舟看的就一皱眉,刚想说话,洛灵格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别说话,公子一向身体不好。” 洛灵舟愠怒道:“病秧子。” 洛灵格:“住口,不得对公子无礼。” 洛灵舟:“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他又听不到。” 洛灵格:“阿姐介意。” “阿姐还真是爱屋及乌。” “灵舟,你不懂,公子值得任何人尊敬。值得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也包括你眼中世间最好的师兄?”洛灵舟戏谑。 “若公子能看入眼,那是师兄的福气。”灵格苦涩道。 洛灵舟:“真是个傻姑娘!” 第二天,天气晴朗,雪地也渐渐化开,远处传来雪水浸透泥土的清新气息。 尽管是大婚之日,云天音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侍女们已经准备多时了,见人醒来,急忙为她沐浴更衣。 南柯道:“宗主,今日大婚,你有什么安排?难道是真心想留在漠北吗?” 云天音话语淡若云烟道:“没想过,也许会,也许不会。这次大婚为我挡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以后老皇帝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南柯道:“江英豪这次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似乎对宗主不利。” “哦!什么消息?”云天音问。 “沈光宗回去就被凌迟了,诛连五族。” “能想到,我还顺便加了把火。”云天音中肯道。 “宗主参与了?” “没有。就是把一些证据有意无意展露出来。” 南柯:“沈家的罪证让人想起来京恶谷案,有人提及了七公子雁归楼。” 云天音:“嗯” “多事,玩大了。” “的确是玩大了,听说皇帝想重新彻查雁归楼失宗一案。” 云天音道:“不是,我是说沈家玩大了,京恶谷就是人间地狱。地狱重现,怨灵四起。 这几年本王无所作为,弟兄们的行事手段过于绵软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查到证据就直接拍到龙案上去,鬼影卫自然会料理后续。不能等到犯人落马了再提交证据,早破案也少些人丧命,不要改了初衷。” 南柯:“知道了,回头我去传达。” 云天音道:“雁归楼这个身份,他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总之与我无关。 还有,给梦瑶郡主那伙人透个风,西齐国企图破坏漠北联姻,罕王大婚之夜要用梦瑶的头颅血祭王旗。” “是!只是会不会不吉利?”南柯思索道。 “不会,西齐混进来了几个人,不会看着她枉死。给点儿教训算了,漠北刚与大梁休战,我可不想随后西齐又打上来。” “是,南柯会派人盯着,保那小郡主平安。” “不用,她千里迢迢来到漠北,相信那个护花使者不会让她失望。” “南柯,拜堂之后你就别陪着本王了,连夜打点行装,让重华护送你夫妻二人离开,三个孩子来一趟漠北,折腾病了,乐安城也有人生了疟疾,回去赶紧救治,别让疫病传播开。” 南柯:“这疫病生的,真不是时候,弟子还想多陪您几天。” 云天音:“正事要紧,我这也就是走个形式,怎么真弄的像娘家嫁女似的。” 南柯听后一丝苦笑:“真希望这是您大婚的时候。” “南柯就把这次当做真正的大婚好了,毕竟李谨办的还是有模有样的。” “可我多希望这次您能一起离开。” “那是不可能的,本王这也算是政治避难。做戏做全套,还没到抽身的时候。” 南柯:“有那么严重吗?” “有,你想那天虎威将军的态度,若不是皇帝授予,他不敢让人针对本王的,他这也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谓圣心难测就在这里了。” 南柯道:“也是他人品有问题,若换了是宗主,即使有皇帝圣旨在,那天也容不得沈光宗胡来。” 云天音:“所以说皇帝知人善用,虎威将军耿直,不善变通,他这大名在我西北军也是有所耳闻的。” 南柯:“宗主,有件事还是告诉你!老梁皇将虎威将军贬了奴籍,赐给你做奴隶了,他这次来的晚些,今早才赶到,原因是老梁皇派人雕刻了一尊一人高的送子观音送过来了。” 此时殿外众人正看着那足有一人高的送子观音不知所措,明明是两个男人的婚礼,这贺礼看了就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收入库房!这东西太大,也是价值连城的。供奉起来!又怕给云天音添堵。 虎威将军此时不再是玄青甲胄加身,他一身粗布麻衣,有几处都磨破了洞,长途跋涉而来,脚下靴子大冷天的依然露着脚趾。 风雪刮的头发逢乱,胡子拉碴,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锐利如刀锋。 尽管他造型邋遢,带来的小队人马也才十几个人,却把那玉观音保护的很好。 “宗主,让您为难了,身边竟都是这般吃肉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南柯道。 云天音一听,非但不觉得尴尬,还很热切地问了一下玉观音的雕刻细节,和田碧玉,成色上佳,慈眉善目,一手持着净瓶,一手抱着个胖娃娃。 一听这些,立马拍板道:“这个好,这个好,立马抬去后殿,今天二拜高堂,就拜她了。” 正在这时,虎威将军求见。 这时应该叫虎威奴隶了。 第334章 大婚一 虎威走进来,勉勉强强打理了一番,面目归整了许多,身上依旧穿着那身风餐露宿后的行头。 云天音听他说明了来意,思量良久后才道:“虎威将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且去!” 谁知那虎威也是性子耿出了新高度,拔出腰间长剑道:“云帅之意,奴才懂了。”说着就要抹脖子。 “放肆” “住手” 南柯几乎是与云天音同时出口。 这时殿外云承、君莫离、洛灵格众人也跑了进来。 虎威将军早已威风不再,梗着脖子不知如何是好。 南柯愤怒道:“今日宗主大婚,怎可见血。” 虎威道:“是,奴才走远些,绝不污了主子的眼。” 君莫离心中愤闷,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赶走了侗林和容哥儿,怎就又来了这么个憨头憨脑的缺心眼玩儿意。天音铁血手腕,却唯独对这份死忠抗拒不了,可怎么办!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听云天音道:“洛灵格副城主,以后这个人就带回光明城守城门!他是奴隶,别冻死饿死了就成,月奉不用给了。” 虎威道:“云帅,可皇帝旨意是让奴才?” 云天音耻笑:“虎威将军好大官威,敢情你这是奉旨而来的御用奴才,恕在下失礼了。” 虎威一听赶紧跪地求饶:“奴才不敢,奴才愿听主子安排。” 云天音:“少拿皇帝压我,祖父将你给了我,要杀要剐我说的算,守城门去!” “对了,虎威这名字不适合你,以后就叫虎子!” “虎子多谢主子赐名。”四旬开外的年纪,也曾指挥千军万马,如今落的如此下场,这已是人生的重创了,若是普通人有了这种遭遇,估计会羞愤交加,当场抹脖子。 可虎威将军似乎并未有太多的在乎。很快进入角色,当真是军令如山,令行禁止。 也当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随着虎威一头磕于地,小插曲结束。 云天音道:“云承义兄,你给我送嫁!” 众人都出去了,云承接过洛灵格手中的遮面云纱慢慢为眼前女孩系上。 云天音束着高高的马尾,依旧是男子打扮,云纱外的双眼明亮的如同承载了万千星河。 十几年前她的母亲在云承怀中咽了气。 十几年后云承送她走出闺房,却不知命运会将眼前的小姑娘引向何方。 女孩叫他义兄,他却看待女孩如同自己的女儿。 慢慢帮女孩带上大红云纱,隔着云纱牵着女孩的手依旧感觉彻骨的凉。 走出帐外云天音忽道:“义兄,将军印一直在我手中,但我无力持起。以后西北军如何调动就由着老皇帝!他筹谋了半生,如今北境太平,总算是没了隐患。” 云承:“阿音,可是西北军也是你的护身符呀!” “不,如今的将军印已经成了云家人的催命符。” “阿音”。 “义兄不用担心,归云城中我留下了三封盖过将军印的黄绢,若老皇帝做得太过,可保云家军不受圣旨调遣。” “阿音,是义兄无能。” “义兄,顺应天命!也许天堑后面会有坦途。” 天高云淡,和风送暖,尽管原野上,茫茫白雪直扑天际。人们内心澎湃,无法形容。 彩旗招展,礼炮齐鸣,罕王李谨大红喜袍站在百阶高台上,望着台阶下缓缓前行的云天音,同样大红喜袍加身,梳着高高的马尾。 过膝的红发赤烈如火,如丝如缎,火红发带映着火红长发,显得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她今天易了容,修罗印纹隐去,一层薄纱下的五官若隐若现,美的勾魂摄魄。 脚上穿着特制的靴子。身高与旁边的洛灵格不相上下,长长的裙摆托在身后十几级台阶下。 台阶上洒满了各色花瓣,玫瑰,百合义喻美好。 高台上的围栏柱子全部红绸裹缠,大红灯笼高悬,映着火红绸带。 尽管这是一个不被期许的大婚,苏小佩还是花了大精力,千里冰封雪飘,云巅运来的玫瑰,百合依旧花开不败,只为今日,让云天音感受到南国的温暖。 百阶高台云天音走的漫步轻盈,步伐稳健,身边洛灵格那兰公主左右相伴,两人都化了妆,云纱遮面。 三个人,三种风格,三种美艳。 洛灵格柔情似水,如山间小溪,恬淡怡然。 那兰公主古灵精怪,双眼灵动异常,活泼可人。 云天音纤尘不染,芝兰玉树,谪仙一般。让人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仰视感。 登上高台,罕王要帮云天音拂起遮面云纱,与她一见。 可就在他刚刚持起云纱还为撩起之时,手肘一麻,手臂迅速垂了下去。 身边君莫离不等云纱落下,随手掀起,与云天音目光相对,也将那柳眉杏目,琼鼻朱唇看在眼中,印在心里。 这只是下意识地动作,所有人都未来的及反应,君莫离正大光明地偷窥成功,而李谨这个正牌夫君却只见云纱颤了一下,可是已经不能再拂起。 他只好摊开手掌,见云天音将手伸过来,覆在他掌上,隔着一层云纱牵起了云天音的手。 二人沿着高台边缘缓缓前行,台下百姓人山人海,齐声欢呼,恭祝他们的王与王后大婚之喜。 身后君莫离与苏小佩、南柯重华众人跟随其后,尽管他们都觉得云里雾里,不知云天音真实打算,也不敢造次。 但不得不说,李谨这次可没当做是在演戏,短短两个月,王宫建成,别说在漠北,就是在中原,,这个速度也同样让人惊叹。 与台下百姓打过招呼后,罕王带着云天音回到大殿。 进了大殿,罕王随着侍从去了左侧偏殿更换汉家拜堂吉服,而云天音与洛灵格去了右侧偏殿更换凤冠霞帔。 君莫离众人则是由侍从引着去了观礼的宾客席。 这次众人等的时间稍长一些,云天音畏寒,今天出去走了一趟,异常疲累,胸口隐隐作痛,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被她强行压下。 紧接着感觉浑身阵阵发虚,冷汗渐渐渗出,胃里不断翻搅,一股腥甜直冲上来,她赶紧用手帕捂住口鼻。空气中慢慢散发出一股妖冶的清冷幽香。 第335章 大婚二 过了片刻,那淑兰洛灵格二人带着一众侍女为云天音更衣。 刚要挑起床帐,云天音轻声道:“洛灵格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 待人走后,云天音急切道:“洛灵姐,求你帮我。” 说着抓起洛灵格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洛灵格见云天音的手正在发着抖,脸色苍白如纸,也急道:“怎么了公子?出什么事了?您这是怎么了呀?” 云天音:“毒发了。” 说着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她赶紧拿帕子擦拭干净,打开一个箱子,将帕子塞进去后又迅速合上盖子,好似那带着血的帕子就是洪水猛兽,再也不敢触碰。 而事实上那也的确能称得上是洪水猛兽了,四年前塞外围剿,云巅之战,死了多少人,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是被这血里散发出的冷香所蛊惑。 洛灵格见她就地打坐调息,不敢再出言打扰。 这一次毒发不单单只是冰火蛊毒,十殿阎罗也被唤醒了。 自她下山以来就费心劳神一直折腾。成功演绎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但眼下局势大好,漠北和平就在眼前,当真是可喜可贺。 冷香浓烈,云天音有些慌了,很难保证不久后殿外的宾客中会有人产生异动。 毕竟这冷香太能蛊惑人心,多少大能武者都无法抗拒,虽然漠北民风淳朴些,但人性本恶,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被俘获,成为杀人傀儡,她本欲为漠北带来希望,绝不能成为漠北人的噩梦。 外面的人等着观礼,她这里却出了状况,调息了片刻,不再出冷汗,脸色却已经苍白的吓人,勉强站立起来。 洛灵格上前伸手帮她梳头,刚抓起头发,就被云天音慌忙躲开,可是已经迟了,洛灵格手上已经多了一缕赤红如火的长发,看得洛灵格心里一惊,云天音却道:“无事,就是有些脱发而已。” 说着接过洛灵手中的长发迅速塞进箱子里,只在一瞬间,箱内再次飘出浓烈的冷香。 云天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神色镇定道:“洛灵姐,你一定很好奇刚才是怎么了?我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帮我,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助我了,对不起,就当是我欠你的,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设法补偿于你。” 君莫离众人等的心急,云天音换衣服换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罕王和一众侍女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有心想找人去催催,可惜南柯已不是姑娘之身,从头到尾都被拒绝在门外,那淑兰和一众侍女也都静立等候,只洛灵格一人在为云天音梳妆,这速度还当真急不得。 听说光是梳头就要梳够九九八十一下才能将那满头烈焰盘起,而且每梳一下都要念一句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白首不相离。 云天音那么长的头发,当真急不得。 衣服也要穿够五层,每一层的意义都不一样,洛灵格不懂南朝服饰,只是最近被南柯恶补了几天,勉强能撑起场子,因而耽误多少时间都不奇怪。 而这时,大殿内为君莫离添茶的侍女似乎有意撞了一下他的手肘。 君莫离以为是有人故意搭讪,他的容貌气质皆属上乘,除了云天音那个没眼识的瞧不上以外,在其她人眼中还是很有行情的,寝帐外也经常有人偷偷送香薰手帕,衣服饰物。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每晚都偷偷宿在云天音房里,还非要死皮赖脸的搂着人家入眠。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当真是美上了天去。 那侍女走后,桌上留下了一颗耳珠,本来掉颗耳珠并没什么,他全当没看见就好,可是那颗耳珠他却很眼熟。 拿起来一看,没错,这是以前梦瑶小郡主过生辰时自己送的生辰礼。 记得当时王公大臣送的礼品堆成山,君莫离打发肖风去如意楼随手买了一对耳珠应付差事。 没想到上次在边陲小镇,遇见她时,她还佩戴着,才加深了一点儿印象。 若没那次相见,早就忘了这东西。 此时见到,不觉心下一惊。他从不担心小郡主会有危险,肖风他们那么多人护着,谁不安全小郡主都不会有危险。 他担心的是云天音刚下山,消息就走漏出去,刚杀了红胡王,就被人里应外合,强行掳来漠北,甚至连李谨都不知道是谁与他通风报信的,这个幕后黑手很可怕,简直是一击毙命。 君莫离抓起珠子左右看看,却见到珠孔被堵死了,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小块布屑,还带着血。 他四下看看,并没有人,那个给他添茶的姑娘也不知所踪,但他知道消息既然能送到手上,就会有人来找他。 看看罕王与侍卫还在静立等候,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就出了大殿,下了高台。 果然,才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拽住衣角。 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空前盛况,太子娶妃,皇帝立后也不过如此了。 两个人走了好久才出人群,找了个没人角落,那姑娘双膝跪地道:“求殿下救救我家郡主。” 君莫离问道:“怎么回事?她不是被肖风派人护送回宫了吗?” 那姑娘道:“先前正是如此。可是我家郡主在回程路上听人议论说红胡人被劫杀,有人被抢去漠北,心想殿下也正在追查此事,定会来漠北一探究竟,于是就避开护送她的人群偷跑了出来。” 君莫离道:“胡闹。” 那人道:“是是是,是属下规劝不力,郡主年纪还小,求殿下,求殿下救救她啊!” 君莫离:“她人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两人两骑上路,走了多少街道,最后都出了王城,远离了成群的帐篷,又走了几十里,才到了另一个帐篷群落。 而这一路,君莫离也了解了个大概,就是两个月前,小郡主她们听说有商队入漠北,就尾随其后,跟着混了进来。可是进来后没多久,商队被抢,她们的人也被打散了。 第336章 大婚三 后来小郡主的人被抓了起来,关了一些日子。那些人本想用她们换些银两。 小郡主心想:“交些银两若能活命也行,只要消息传到西齐,皇伯父自会相救。” 可是那些人见她们身上银子不多,去西齐路途遥远,这绑架郡主要挟皇帝拿银子,也是掉脑袋的差事。 本来以为绑了个大人物,这下发了。没想到大人物势头太大,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这不是玩命是什么。 就这样分析来琢磨去,还是将人做掉最为稳妥。 否则眼下要供她们吃喝,将来还要开罪西齐。就算是拿回再多的银钱也是有命挣没命花。 那些人争执了许久后,一致认为不如杀了了事,反正她们偷偷潜入漠北也无人知道,毕竟天寒地冻的,北境狼群众多,就算将来查出来,谁又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狼叼了。 小郡主众人一听大惊,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上缴,总算是保了一时不死。 可是第二天那群人又来逼她们交钱,众人实在没银子了,幸好郡主手里还藏着些首饰,又躲过了一天。 到第三天又是如此,没银子了,手下弟兄就被杀了一个,一连三天都是如此,每天死一个人。 几个女仆也失了身,那梦瑶小郡主人长的漂亮,必定是要献给头目的, 谁知入夜后被扔回了囚笼,那头目大骂晦气,本以为弄个郡主玩玩,谁曾想竟是个残花败柳,真是倒足了胃口。 当然,这些事情那姑娘可不敢说与二殿下知晓。 后来打过来一支军队,将她们救了下来,拷问她们是什么人。她们再也不敢说实话,就说是苏五爷的商队。 只是她们不知道这次苏五爷的商队,带来的虽也有众多女子,可却都是军中将士假扮。 那些人听说她们是苏五爷的商队,面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再也不问她们任何问题,又把她们关了起来,一直关到昨天晚上。 听他们议论,说明日罕王大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而她们这群敌国派来的奸细会在大婚之夜血祭王旗。 那姑娘继续道:“听到这些我们都很害怕,现在再说出是西齐的郡主已经晚了,只好趁他们送饭时百般讨好,趁其不备偷了钥匙集体逃跑。可是只我一人逃了出来。 我们在北境举目无亲,求助无门。看到很多百姓往王廷赶去,于是我想,既然大婚之日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不少,那也许西齐的人也会来,再说血祭王旗也要把人带到王帐才行。 我想时间还赶得及,不如我先到王帐看看,若遇上西齐的官员就道出郡主的遭遇,我们也就得救了。 若是遇上大梁的使臣,我去求助也是可以的。 大梁好歹与我们也是同宗,以郡主的身份谁遇上这事都会卖几分薄面,帮忙求求情,让罕王放我们离开。 就算再不济,我就在王帐那边等着郡主,她们被送过来再相救也赶得及。” 君莫离听出此人说话时间线对不上,从红胡人被杀到自己来漠北,中间差了一个多月,这中间必有隐情,却假装不知道:“你倒是个伶俐的,心中有几分成算。” 那姑娘道:“不伶俐,奴婢们保护郡主不利,罪该万死,只是运气比较好,刚到王廷就看见了殿下。 殿下果然有情有义。知我家郡主蒙难,急急赶来相救。 君莫离只做了简单易容,不认识他的人无法知道他是谁,而遇上熟人时瞒不过也属正常。 听那姑娘又道:“你二人也真是缘分天赐,这茫茫草原都能相遇,我家郡主每天都念着你,盼着你来相救。” 君莫离:“其实你若直接找罕王道明身份也是可以的。” “是是是,是奴婢一时糊涂,被关了两月有余,就想当然地将罕王看成了是敌人。殿下教训的是。” 其实君莫离并没有要说教她的意思,索性也懒得再理会,就不再说话了。 他好像已经猜到关他们的人是谁了,冒充苏小佩的商队,这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简直找死。 今天大婚之事本就没有血祭王旗这一环节。那伙人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苏小佩抓了人并没有汇报给云天音,而是在悄悄追查小郡主底细。 如此说来,那自己离开王廷之时已然暴露身份了。 可是关乎小郡主的事,他还得心甘情愿的离开。因为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问个明白的。 二人来到了关押小郡主所在地,果然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而且站岗的人已经换上了这次苏小佩带来的棉衣。 他不由分说向帐内闯去,一息之间与那些人交上了手。 那些人哪里是他的敌手,三拳五脚被踹倒一地,而他也快步向中间帐内走去,只见帐内五个笼子,每个铁笼都关满了人。 梦瑶就在帐中最大的那个铁笼里,离炭火最近,而她也换上了越冬的棉衣,床榻上也铺上了厚厚的棉被,这待遇除了不得自由,也算是好的了,要知道云天音本人的寝帐都没烧的这么热,每日手脚冻得像冰疙瘩。 小郡主看见来人是二殿下,忙道:“殿下表哥,快放我出去,快来救我出去。” 君莫离砍断了铁锁,几个人出来,但他还不太敢确定这个局是苏小佩设的,还是云天音设的?于是扯下一片衣角,将脸遮住。 小郡主见到救自己的是二殿下表哥,感动的眼泪扑簌簌落个不停,嘴上诉说着连日来所遭受的种种委屈。 抱怨吃的不行,还让她穿贱民穿的衣服。每日的洗脸水也是冷的,又不给她提供香粉擦脸,把她整个人已经糟践的不成样子了。 更可气的是连出恭都不让离开笼子,拿个桶就地解决。 君莫离听的也有些心惊,怎能让一个小姑娘当着一群兵痞糙汉面前出恭,就是云天音刚醒时自己也只是将她抱进恭房,一会儿再抱出来,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再观察,原来每个笼子上方都卷着黑布,显然这些黑布放下来既遮羞又保暖。 冰天雪地,能照顾的这样周道也算不容易了,毕竟都是军中糙汉,哪管这些。 小郡主还在喋喋不休,抱怨这一个月来所受的种种委屈。“这里有个大胡子兵士,每日送饭时都用吃人的目光看着我,上个月我来葵水了,肚子疼,让他烧点热水,他还打了我。” “还有个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我的眼神不怀好意,他们管他叫什么华的。” 小郡主显然早已经忘记当初是谁将她们从蛮族手里救出来的,又是谁冰天雪地,还要照顾她们的吃食。 第337章 大婚四 君莫离在小郡主抱怨的话语间插口道:“他们把你们从蛮人手中救下来,都问了些什么?” 小郡主道:“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说是苏五爷的商队。” 君莫离:“再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后来就被关来了这里,二表哥,等回国后让小玉她们查查这是一伙什么人,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君莫离:“不放过,你想做什么?” “告诉皇伯伯,出兵灭了他们,我堂堂郡主竟然要受这般委屈,简直欺人太甚。”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也当真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君莫离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听她哭声实在令人心烦。 又想起云天音睡下后慢慢溢出眼角的泪水,是那样的苦,比黄莲还要苦。 君莫离道:“只怕这人你皇伯伯招惹不起。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漠北的。” 梦瑶:“因为二表哥会来呀!” “你怎么知道本王会来漠北。” “这个,这个,这个说来其实也简单,就是小玉说二表哥会来,瑶儿就来了呀!” “我看不是,小玉说你亲手打造了一支送葬大军呢!” “那是小玉做的!”梦瑶急切道。 君莫离:“嗯!小玉是个能干的姑娘。梁国的小魔童杀我恩师,直接与她寻仇那太便宜她了,就要让她亲眼目睹自己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走出这一败涂地又无力抗拒的人生才好。 这次回国你告诉小玉,她这次表现不错,让她以后来本王身边侍候。” 梦瑶一听小玉因着自己的话得了这般好处,那怎么行,于是羞答答道:“其实,其实,二表哥,小玉哪有这成算,其实是瑶儿安排她这样做的啦。” 君莫离眼露欣喜道:“嗯,梦瑶郡主智慧超然,连漠北的罕王都能任你摆布,不愧是我西齐未来的国母人选。” 梦瑶小郡主搂着君莫离手臂道:“二表哥,其实那时很难了,北境罕王一心寻找那小魔童,而小玉正好侍候他,瑶儿想将小魔童行踪透露给他,却也不敢露出自己的身份,费了好多心思,找了好多人才促成这事,后来还帮他想出了能接人走又不被怀疑的出殡招术。” 君莫离:“梦瑶郡主当真计高一筹,这智谋本王佩服。只是那魔童消失已久,罕王又怎知他没死。” “这个不清楚,听说草原上有大能者声称云家军将星耀日,才怀疑是小魔童没死!” 君莫离心说:看来小郡主也不知道消息的来源,这一次自己实实在在地替人背了黑锅,竟不知这锅是替谁背的,他怀疑那人是西齐国师,只是那人失踪多年,无处查找。 一切似乎已经真相大白,一切又似乎还在原地。 重华出现过,很显然这是云天音布的局,云天音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都做过什么,却并未计较,只等今日派上用场。让他们给自己来个调虎离山。 当初小玉将云天音存在的消息告诉了梦瑶,她二人合谋定计将云天音出卖给了漠北罕王。 也幸好云天音是李谨的救命恩人,加之漠北之战云家军在北境功勋卓着,才保得活命。 若非如此,云天音来到北国会有什么下场简直不敢想象,十殿阎罗就是最好的证明。 君莫离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跟着云天音跑了,她与众人实在是有着云泥之别,她是这世上最冷酷薄情的人,平生所杀的人比普通百姓见过的人还多。 可她也是世上最温柔最宽宏的人,若是可以,或许别人在她身上捅上几刀,只要捅不死,她都不会计较,就比如侗林,比如自己,比如眼前这群蠢货。 他悠悠开口道:“你们很幸运,遇上了一个天神一般的刽子手,她杀人都在成百上千地杀,成千上万地杀,对于你们这种小虾米,她不会瞧在眼里,甚至感觉一帮杂鱼烂虾都不配她出手。” 其实君莫离终是不了解云天音的。不杀她们最主要是因为知道了小郡主对君莫离的心意,不想让他们劳燕分飞,彼此错过。 若不是因为如此,又怎能让自己的兵士冰天雪地受这份罪。 即使不闻不问,天寒地冻的,又有豺狼环伺,估计她们也很难走出漠北。 君莫离见小郡主聒噪个不停,再想此人从前行径刻薄寡恩,恶毒又贪婪,如今又恩将仇报,不思悔改,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行。 面目丑陋,行径乖张,做事恶毒,只要是对自己有利,做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都不会反思自己的错,与云天音实在是无法相比。 他本来已经有打算,若今晚云天音与李谨假戏真做,真的入了洞房。自己就退出,给她留下几个暗卫,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毕竟小楼现在毒发在即,又不能接受自己,这一个月内到哪里帮她寻个称心的夫婿去。 思来想去也只有李谨适合,即能帮她挡掉将来的欺君之罪。就眼下,评心而论,李谨相貌出众,大智若愚,也是做夫婿的上上之选。 当然了,他那长相比起自己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而且自从云天音来了漠北,平息内乱,开展农耕,编修律法,终日与罕王打情骂俏。 虽然累了些,可人却有了些活力,不像在归云城时那般死寂。 这种种的好让他有心放弃,还云天音自由,毕竟十殿阎罗是他的错。 冰火两重天又毒发在即,云天音不可能为他君家绵延子嗣,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天音身死,那可是小楼呀!不放手还能做什么! 可是这次见到小郡主,才让他意识到,无论云天音心意如何,绝对不能成全她,成全了别人,自己怎么办? 难道真的放弃那谪仙一般的人物不要,终生与这么一堆杂鱼烂虾为伍吗? 这差别实在是太太太大了,这世上除了云天音,再没有人能入得自己的眼,若与一个心生厌恶的人一起生活?那还不如死了舒坦。 成全了别人就等于委屈了自己,这可不行。 第338章 大婚五 成全了别人就等于委屈了自己,这可不行。 君莫离虽然幼年丧母,成长不易,可长大后经过努力,也为自己争得了一方天地,又从雁归楼那里学会了以我为尊。 这种委屈他才不要受。 也许小玉说的对,他是喜欢云天音的,第一次见面就亲口为她哺药,回别苑小筑时几百里路程,也是他亲自将人抱回去的,后来又衣不解带,精心照顾,试问从小到大,他又这样对待过谁? 难道这就是爱,是他不曾了解却已真实存在的爱。 若不能与云天音一起生活,换了谁也不行,生命里若没有她,活着的乐趣似乎也没有了。 君莫离在这顷刻间下定决心,今晚他必须抢亲,尽管云天音以后会怨他恨他,那都是以后的事。 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有多少过错,是挽回不了的,比起以后小楼不再属于他,别的什么都不再重要。 有了这样的打算,君莫离赶紧叫来一众暗卫,护送小郡主离开。 而他自己也将去办他的终身大事了。 一听说二殿下不与自己一同离开,小郡主当即眼泪汪汪,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见实在规劝不了君莫离,小郡主又开始嘤嘤哭泣,若是别的男人见到了这样的女子,定会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可君莫离见惯了云天音那张刚毅隐忍的脸,和独自舔舐伤口的坚强。 再看眼前这位更是感觉糟心的不行道:“本王漠北之事还未了,你与众人一同离去,这里气候寒冷,下雪又多,若再不离去,以后大雪封山,想走也走不了了。你既嫌这里的吃食衣着太过简陋,更无法挨到来年化冻。” 小郡主道:“不,殿下表哥,我可以与你们一同去王廷的,表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好不好。” 君莫离道:“梦瑶郡主,王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他们王帐内都是烧牛粪的,而且吃的也是糙米。” 小郡主一听似乎有些可怕,泪水盈盈道:“可是我舍不得表哥,我们才刚刚相遇。” “无妨,等这边事了,我就回国去。” 这时身边暗卫也依次赶了过来,最后那队暗卫还带来了一辆马车。 君莫离拍拍暗卫肩膀道:“速度还算快,一路小心。这回一定要将小郡主送回皇宫再回来复命。” “是” 几个暗卫应声答道。 这时小郡主哭哭啼啼扑过来,紧紧搂住君莫离的腰,用那柔软的稣胸紧贴君莫离腰侧,怎么也不忍撒手。 君莫离无缘无故被强塞了这么一波福利,只觉一股令人作呕的香气扑鼻而来,险些将人熏吐了。 他强行掰开小郡主的手指,让她赶紧上车,谁知那小郡主竟冷不防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迅速逃开。 众人看得脸红,君莫离却厌恶的拿出帕子一遍遍擦拭着嘴唇,最后直接将帕子也扔了。 今日种种表现,再对比自己与云天音之间的有礼有节,他敢保证,小郡主经历过情事,而且还是风月场老手。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君莫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尊瘟神送走了,也该办自己的事了,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人已走远,却见远处出现了一众小黑点儿,显然是奔着马车去的。 君莫离无法,只得打马追了上去,一路护送了十几里,果然与那群小黑点儿相遇,竟然与看守小郡主的人一样穿着,显然那几个人逃走后已经通报了大队人马,沿途围追堵截。 君莫离与众人交上手,这伙人似乎志不在截小郡主,几乎一致将目标对准了他,而且武功也不弱,转眼间战了百余回合也不见败象。 小郡主众人不知原由,一张张慌张的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见此情景,君莫离命暗卫们先带人走,而他们也且战且走向马车追去。 君莫离心想,若是将队伍打伤几人,这冰天雪地的看他们是去截人还是去管负伤的同伴。 可是先前打的那么激烈,他一下重手,那伙人竟然出工不出力,不住与他兜圈子,根本不应战。 远处天边又出现了几个黑点,奔着小郡主的马车而去。这算什么截杀,根本就是与他拖延时间。 眼见耽误这半天,日头已经西垂,长夜将至,属于云天音的洞房花烛夜也即将开始。 君莫离心想,小郡主生死与自己何干?她害的西齐皇宫无女所出,几乎动摇了国本,反正回去也是要受审的。 再说,云天音的人冰天雪地冒着严寒在帐外站岗,吃食衣物,却没亏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调转马头离去。那伙人见他离开,齐齐向马车方向飞驰而去。 君莫离毫不在意向王廷方向而去,还没走出多远,前面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君莫离不想与众人纠缠,绕路而行,而那些人却不依不饶,前后加击,左右包抄,千方百计阻拦他回王廷的路。 君莫离彻底相信云天音扣住小郡主,不杀也不折磨,也许更希望君莫离能亲自护送小郡主回国。 这个人惯会成人之美,就像那淑兰与苏小佩,沈秋霜与海琼华,那两对一看就是好事将近了,现在难道也要成全自己与小郡主了吗? 这是什么眼光?明显就是乱点鸳鸯谱,那小郡主害死母妃害死小皇妹,就连宫妃娘娘的死也是她间接造成。这都是血海深仇看不出来吗? 夜已经深了,罕王大婚盛况空前绝后,数十万百姓举国同庆,空气中到处飘着马奶酒和烤全羊的香气,人们载歌载舞,唱着跳着,称赞着王后的聪慧与美丽。为大草原带来了和平与希望,为大草原带来了鲜花与食物,为大草原带来了永远的光明。 牧羊女的歌声又回荡在了耳畔:一只孤雁向南飞,它在寻找那心爱的姑娘,飞向湛蓝的大海,传说海的彼岸住着南国佳人。 哪怕远隔天涯海角,哪怕要飞越万水千山,无论到哪里,都要找回我心爱的姑娘。 她那一双温柔的手,为我托起永恒的翅膀,她那一双慈爱的手,为我编织出和平的希望。 可我只想她做我爱的姑娘,永远的姑娘,哪怕前路艰辛,哪怕山高水长,都要寻回我永远的姑娘。 第339章 大婚六 这是《南国佳人》那首歌的后半阙,君莫离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觉脑袋嗡的一下涨大了无数倍。 原来后半阙词将南国佳人改成了心爱的姑娘,那李谨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云天音的真实身份。 云天音大婚之后将人全部差走,若李谨提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会不会不顾云天音的意愿,来个假戏真做。 李谨大智若愚,表面装的憨头憨脑,傻狗一般,实则是将云天音吃的死死的,只要抛出家国大义,云天音安敢不从。 这傻憨的北蛮子,实则精明的很,此时君莫离也不敢以常人的思想来看待他了。 草原上一处处的篝火远远延伸到天际,仿佛与天上的星星汇聚一堂,形成了这上接天穹,下连人间的璀璨星河。 听着人们唱的赞歌,君莫离从来也没有现在这样不希望云天音受众人追捧,他心中喃喃道:“李谨没错,她是和平的象征,是时代的英雄。她值得你倾尽财力跨越千山万水去寻找,可是你真的以为这样就算找回她了吗?做梦去!不可能,有我在绝对不可能。” 眼前又浮现出白天云天音身穿大红喜袍和云纱下面那张倾城绝艳的脸。 到了大殿,殿内殿外宾客满满,人们的讨论依旧是他们的王后,无论是当年的战绩还是今日的功绩与美丽,都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不可否认的是,刽子手能被原谅与称赞,也算是前无古人,更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容貌,四国与漠北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人物。 君莫离心中喃喃道:“云天音,你为什么要长成这样?为什么不像雁归楼一样相貌平平?为什么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看到你的美好?” 君莫离偷偷潜入寝殿,尽管里面守夜的人都认识他,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暗器打过,那几个人站着就睡着了。 他轻轻推开殿门,云天音大红凤冠霞帔端坐龙床上,厚重的盖头遮蔽了她半个身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侍女,就连终日形影不离的南柯、洛灵格、纳淑兰三个女孩子也不在。 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今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上前一把拉起云天音戴着云纱的手道:“快起来,跟我走。” 拉了一把,可是床榻上的新娘并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他急道:“还不走,我怀疑这里面有阴谋,难道真想嫁给李谨做新娘吗?” 说着一把扯下了红盖头,两人都愣了。 这个新娘并不是云天音,而是满脸泪痕的洛灵格。 两个人同时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两个人又同时回答了一句:“你先说。” 洛灵格道:“公子他毒发了,吐了好多血,站也站不起来,无法大婚,他让我先替他拜堂,别声张,来了这么多人,又事关两国不能有差迟。” 君莫离道:“那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交代?” 洛灵格哭着道:“在偏殿,他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站也站不起来。我出来时,公子背对着我们,扶着箱子,假装是我在整理嫁妆。 他说他已经通知师父来接他,准备回南国去,从赵国那里出海去求药,还说大婚之事让师兄自行处理。” 几句话说的君莫离头脑昏眩,云天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么?她今日毒发是否也是在布局,就像调离自己一样,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向洛灵道:“灵姑娘,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她。” 洛灵格哭着道:“你快去,我担心公子会出事,可我不敢找人去看他。” 君莫离旋风一般离开了,见偏殿无人把守,赶紧进去查看。 如他所想,云天音果然不在里面,再看屋内陈设摆放整齐,并不像洛灵格所说的那么严重。 问题出在哪儿? 云天音又在布局什么?她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猜? 房间里还飘着一丝丝淡淡的冷香,正是十殿阎罗发作时的冷香。 也许云天音没有布局,她是真的毒发了,可是她人又去了哪里? 也怪自己总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而无法保护他,今天他换吉服换了那么久,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担心她一点儿?明明知道她已经撑不住了,小郡主什么时候审不得? 难怪遇上危险时,云天音都会将他推开。原来他根本就靠不住。 他翻了翻箱子,果然在其中一口箱子里面有几张帕子,上面带着血迹,还有一缕头发,难道是两种毒同时发作了吗?那她现在去了哪里,还有活路吗? 君莫离并不相信宗门中的师父会来漠北,接她去出海。若是海外有仙山,山中有仙草,她的弟子们早就去了,不会带上她一同前往,天南漠北,她的身体撑不住那么远。 果然在床榻旁小几上放着她写的簪花小楷:“兄长:打扰多日,本王感激。承蒙厚爱,无福消受。兄长与洛灵姐好好过,他日有了子嗣,阿音千里奔骑,前来道贺。” 君莫离在这字迹中看出了后继无力,也有些手抖,果然是毒发了,只是在屋里转了个遍,却没找到一个字是留给自己的。 她在想什么?难道真以为自己会一路护送小郡主离去吗? 房间里找了个遍,没找到任何线索,倒是找到了赤红如火的阎王嫁衣,比自己这些年一直收在怀中的那件里衣还要烈焰如火,入手清凉,据说是水火不侵,刀剑不入。被当年的武林世家称作天神羽衣,争相抢夺。 如今这价值连城的倾世羽衣留在了这,她人去了哪里?毒发时穿着这阎王嫁衣是有好处的,若离开它,几乎没有活路。 为什么要丢弃在这里?若是此事传出去,那些武林肖小会把这里当成战场。 君莫离将那红发与阎王嫁衣收入怀中,没有寻找目标,只能出去在人多的地方看看。 空气中传来淡淡冷香,气息微弱,但还是被君莫离捕捉到了。 云天音并未走远,她应该就在附近。 篝火猛燃,大殿中座无虚席,殿外高台下也是人满为患。 数十万人齐聚一堂,君莫离却感觉到了寂寞,没了云天音,周围的快乐都与他无关。 第340章 大婚七 前方高台专门为各个部族的人们跳舞预备。高台下面是数丈高的篝火,映得整个天空都是赤红色,亮如白昼一般。 篝火旁边是数万看演出的百姓,一张张淳朴的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草原人个个能歌善舞,而这种表演也单纯只是为了助兴。 不像南朝皇宫宴席,每个表演者都是世家贵女,不容半点出错。说难听了,宫宴就是展现自己的相亲宴。 这里单方面就是为了欣赏,甚至大多数族长都不知道台上表演者是自家子女。 一曲歌舞完毕,上来一群劲装少年,他们围着高台摆了许多烟花,又一群少年每人拿着一个梅花桩,入场后以五行八卦方位摆好,少年们在高台上演奏起了各种乐器,声音如轻轻呢喃,低低诉说。 开场音乐一起,云天音不知从何处飘落。她身穿五彩霞衣,轻纱拂面,脸上带着浅淡笑容,已落在梅花桩上。 她在一丈多高的梅花桩上飞天揽月,反弹琵琶,轻歌曼舞,舞步配着五彩霞衣,抢夺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她留下的绝世之舞,人前展露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曲反弹琵琶之后,她自知时间已经不多了,将中指、食指全部紧紧裹缠,免得自己表演时再呕血。 这时,她身体阵阵发热,冷汗也渐渐渗出,但全不在意,双手轻轻向下一送,将手中琵琶送进了梅花桩外围地上的一个少年人手中。 那少年接过琵琶,猛弹几指,声音立即高了八度,带着其他乐器声也一路攀升,扶摇直上。 乐声一起,云天音的舞步也加速了起来,她手持九尺长绸,舞的正是飞龙在天的鞭法,门内弟子除了叶明君无人识得,这也是二弟子叶明君几次要求过来漠北她都不允的原因。 随着月上中天,她已浑身浴血,空气中散发出淡淡冷香气息,气息渐渐浓烈。 这是自中毒以来第二次清醒地感知到毒发的痛,那种蚕食肺腑之痛,真想让她大喊一声“大国师,你特么太缺德了”。 能从入魔的境界中解脱出来。她很幸运,云家的门第是不能容下一个疯魔的子女的,尽管是遭人算计也不行。 手上的长绸顶端火镰开始燃烧起来。先是一颗颗火星,而后渐渐燃出火苗。 她站在高高的梅花桩上,几个纵跃,燃烧的长绸将高台边缘少年们摆放的烟花全部引燃。 顿时,明亮的烟花窜起数丈高的焰火,如同火山喷发,晃得人明明睁不开眼睛,却连眨眨眼睛也舍不得,因为云天音的舞步如浴火凤凰一般。烈焰中照的纤毫毕现,那是神来之舞,平生仅见,以后也将不再有。 空气中冷香味儿、火药味儿,淬了毒的火镰味儿交杂汇聚。 云天音的舞衣也渐渐燃烧了起来。 烟花燃尽,高台瞬间黑暗,人们刚刚看焰火太过专注,这时火光突然一灭,众人眼睛暂时目不视物。 而云天音也借着这须臾之间向台下数丈高的篝火坠去。 她眉目含笑,眼中写满了志在必得,低喃道:“淬了化尸水的火镰加上篝火,会把人烧的骨头都不剩。大国师,算计我,你休想得逞。” 说完闭上了眼睛,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下的滚滚热浪朝自己袭来。 正在这时,突然感觉浑身一凉,热浪也离自己远去,她猛然睁眼,见到了君莫离那张酷帅无边的脸。 原来就在刚刚,君莫离向她冲来,斩了她身上正在燃烧的舞衣,用清凉的阎王嫁衣将人裹起带离了篝火。 云天音怒道:“君莫离,你坏我大事。” 说着一口血喷了出来又接着道:“刚才若稍有差池,你我都要葬身火海。” 君莫离怒道:“既然你的大事就是葬身火海,本王陪你便是。” 说着几个纵跃跳出人群,再看远处,她的那件五彩斑斓的舞衣因为篝火的热浪推动,并未投入火海,而是边燃烧边向天上飞去。最后成为了一颗星星,在一切燃尽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人们不明所以,在少年收拾梅花桩之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而君莫离也彻底被激怒了,他用自己的外袍包裹着云天音的身体,打马扬鞭,一路向远方而去。 其实血祭王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梦瑶小郡主,而是她自己,是她要借大婚的篝火晚宴逃离这犹如炼狱一般的人间。 难怪当初赶虎威将军走时那么绝情,还以为她是报复虎威当日的见死不救,原来是将他与自己的死摘了个干净。 云天音只觉得身体阵阵发热,喉头腥甜,若不是缠着手指,此时也不知吐了多少血。 她忍的极其痛苦,浑身浴血,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大帐前,君莫离抱着云天音冲进了帐内,对守卫道:“二百步以外,警戒。” 待众人离开,他将云天音放在床榻上,解下了自己的腰封缠了她的双手,又解下了云天音的腕带蒙了她的眼睛。 云天音惊恐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君莫离咬牙切齿:“干什么?孤男寡女,你说干什么?” 云天音愤怒:“放我走,你这个禽兽。” 君莫离怒气不减反增道:“都知道叫我禽兽了,不做点禽兽该做的事怎么对得起你?” 说着几把撕碎了云天音的衣衫目眦欲裂道:“你就是一个无情无爱、冷心冷情的人。 雁归楼的事你可以忘了,我不怪你。可是自你醒来后我陪了你多久?我对你的好,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你我的账还没算完,我允许你去死了吗?无声无息的安排了这么多,你跟我商量了吗?” 云天音毒发严重,阵阵发虚,断断续续道:“我……没与……任何人……商量。”说完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君莫离怒极,嘶吼声如同野兽在咆哮:“任何人,难道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一个任何人?我对你的好,哪怕是瞎了聋了,都该有所感觉。你凭什么还说我是任何人?” 吐出了一口血,云天音说话不再断断续续,可说出来的话同样冰刀雪剑:“不,你当然不是任何人,你是仇人,是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生吞活剥的仇人。 若不是身在漠北,怕给西齐出兵的理由,你早就死上千八百回了。” 第341章 大婚八 君莫离被那冷香蛊惑,神智已经天马行空,尽管云天音话说的伤人,他却只当是情话。 见那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一口吻了上去,浅尝辄止哪里够,捏起云天音尖削的下巴,就想逼她唇舌共舞。 云天音一口咬破他的唇,怒目圆睁道:“君莫离,你找死!滚开,别他妈干傻事!”说着一脚将人踹起。 只是可惜,此时毒发的她早没了那移山填海的力气,双手被绑住,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君莫离被踹出去多远。 只觉君莫离再次向她的身体压上来,语气幽怨道:“傻事,我做的傻事还不够多吗?你私自扣了小郡主,亏我还以为她来了,能问出你来漠北的真相。巴巴地跑去找她,你是不是特别开心,觉得自己很伟大,临死前还能促成一桩婚事,很了不起。 为了你的和平,你的国家,我成全你与罕王大婚。 你倒好,利用大婚成全罕王与洛灵格,自己却在旁边自焚。 云天音,你有心吗?你成全了所有人,唯独不肯成全我。要是我今天再晚来一步,就晚来一小步,不能救下你,我绝对会与你一同跳下火海,你信吗?不信你就试试。” 云天音没想到此人反应这般大,许久后才道:“对,对不起。” 君莫离委屈:“你有多冷情?你对所有人都有留恋,都有嘱托,连那个见死不救的虎子都给留了条活路。 偏偏是我这个用心陪了你半年之久的人被你弃之敝履,连半个字也不肯留下。” 说着说着语气转冷,咬牙切齿道:“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以后你不肯给的东西,我就要亲自来取,以前就是太纵着你了,才一直委屈着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天音听他气息凌乱,想来定是双眼赤红,道:“孽徒,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给我滚出去!” 君莫离恶狠狠:“小东西,真后悔一直纵着你。”说着手上的动作越发粗鲁。 云天音怒道:“君莫离,你,你找死,滚开!” 话还没说完,被君莫离点了哑穴,再也发不出声音。 君莫离低下头,在她的粉颈上咬了一口,再抬起头云天音的脖子上就流出了血迹,疼的她直皱眉。 可她到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计划好好儿的,今天就可以离开了,走的无声无息。 为此,她以阻止了大婚之日有孩童出现的可能性,甚至连山娃子也打发走了。 她身上的蛊虫已经融合了,以后也不用想着解毒,时间到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若没有今日大婚做掩护,谁又忍心让她投入火海? 而她死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也无法预料,她已经将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尽量让一切显得正常,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而她这一切的筹谋,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走时少些留恋,少些牵挂,君莫离这个呆头鹅怎么就不能理解? 君莫离已除去自己的衣袍,呼吸也变得急促,在她身边越久中毒越深。 可云天音现在也不能再规劝他离开了。 随着裹在身上的衣袍被除去,属于少年人青涩的稚嫩的身体暴露在温暖的烛光下。 白皙的躯体上渗出点点血珠,如同跌落雪地上的点点红梅,让人看了有种窒息的绝望。 冷漠孤清的一轮圆月渐渐躲入云层后默默垂泪。 整整一日都晴空万里的草原起了风,风里夹杂着雪,顷刻间天地一片白茫茫,好似永远不会再有晴天。 君莫离看着眼前的女孩白成了一道光,美成了一道风景,犹似跌落凡尘的九天仙子。 他吻遍了云天音身上所有的伤口,自己也奇怪,这一身疤痕狰狞的可怖的。怎就这般让他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看着女孩如同待宰的羔羊,烛光下微微发着抖。 而他这个洪荒而来的凶兽,终是露出了狼的本性,对着他怀中垂涎已久的羔羊伸出了锋利的犬齿,刺破了羔羊的喉咙。 云天音不懂情事,君莫离也只是四年前做了一场与云天音荒唐的梦,一知半解。 即使这样,他还是无师自通地得偿了心中所愿。 云天音此时发不出半点声音。 顷刻间泪水也带了些许的红。 今晚并非月圆之夜,可十殿阎罗却毒发严重,被绑缚的手腕上到处都是青紫勒痕,她挣扎的厉害,却怎么也挣不开蛊毒的束缚。 君莫离四年前已有梦遗,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今夜初尝情事,又是中毒,全无收敛。 直到天亮,云天音几经生死。终于做了十殿阎罗蛊毒和眼前人的俘虏。 天亮了,人却不再醒来。 房间里浓烈的清冷幽香掺杂着淫靡的气息。 君莫离见到晨光,头脑终于清醒了,理智回笼后,他傻了。 只见云天音蒙着双眼,双手被反绑在头上,嘴角流着血,双唇红肿的不成样子。 身上更是青青紫紫,到处都是被自己啃咬过的伤,轻的红肿,重的流血,全身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整个就一个惨不忍睹。 而她身上饱饮恨血的阎王嫁衣更是红的耀眼,红的放光,红的闪着星星。 暗卫们在雪中站了一夜。天光大亮时,听到帐内主子的声音如同野兽咆哮,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急急向主帐奔去。 可还未到近前,一柄长剑从帐内飞出,堪堪插入地面。晃动的剑身离奔在最前面的侍卫的脚尖也不足半寸距离。 众人见主子的剑已经飞了过来,吓得立时顿住脚步,却不知如何是好。 君莫离被眼前情景吓蒙了,真不敢想象那是自己做的。 他急忙用被子裹住云天音的身体,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人了。 可他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云天音面色惨淡青灰,泛着死气。身体触手冰凉,气息微弱到无法察觉,已经与死人无异。 他慌忙拿出秦勤给的药喂下。并吩咐外面侍卫道:“打桶热水进来,加快速度寻找秦勤。派人去王廷,看看南柯还在不在。” 给云天音沐浴时,发现她身体还在流着血,急忙又上了些药,待一切完毕,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 第342章 秦勤的家人 云天音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个禽兽,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 这孩子马上十七岁了,丧钟敲响了,该渡劫了。 可这孩子的躯体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云天音活的不容易,可是最致命的伤,都是自己捅的刀子。 到底与人家有多大的仇怨,要这样不遗余力的迫害人家。这行为比起当年的沈耀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云天音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道:“天音,如果这一次你醒不过来,我就去陪你好了,反正我就这点出息,离了你活不成。” 四年前他不相信雁归楼会死,所以等得起。那个人太强大了,总会给人意外惊喜,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时的她太弱了,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而他呢,也就不等了。 没有人会有勇气再等一个四年,他知道其中的苦,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尝试第二次了。 半天后,去王帐的侍卫回来了,重华与南柯后半夜就离开了,据说是乐安城闹了疟疾,三个孩子也病了,急急赶回去的。 三天后,暗夜带来了秦勤,也算是来的及时。 秦勤出了一次海,海风吹的面目有些黑红,衣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红大绿,太过厌俗的颜色。 他为云天音把了半天的脉,一直在摇头,后来拿出银针在她手上、头上、胸前、小腹上扎了几针,收了针出去。 君莫离刚想问问情况,被秦勤一拳打了过来,当场嘴角见血。 秦勤打完一拳犹不解气,又是一拳挥来道:“刚才那一拳是替父亲打的,这一拳是替宗主打的。” 随后又是一拳挥来道:“这一拳才是为我自己打的。” 君莫离本可以不忍的,可是见自己把云天音害成那样,别说是秦勤,他自己都想打自己一顿,给云天音解气。 秦勤见他不还手,光自己动手,打的没意思,可又实在是气不过,破口大骂道:“君莫离你他妈就是个畜生,你禽兽不如,你不知道她还是孩子吗?” 君莫离:“知道,可是她已经快十七岁了。” 秦勤:“十七岁怎么了?十七岁也不代表就能生孩子,你他妈脑袋是猪吗?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君莫离当然是不懂,甚至经过了那一场食髓知味的情事,依然不太懂,子嗣是怎么来的。 秦勤查出云天音再有两个月就可以来癸水了,虽然身体还没有长大,但最基本的发育已经完成,或许怀孕生子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之事。 片刻后恨恨道:“你这样过早摧折会导致她终身不育的。” 君莫离听了也极为震惊,可是错已铸成,如何才能补救,如何才能补救呀! 好悔。 秦勤:“你他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去勾栏里混,实在等不及,找几个异族妹子也行,凭什么要动我的人?” 君莫离:“是我错了,可我是认真的,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说着神情痛苦,一拳拳猛击自己的头颅,那力道完全不留余地,比秦勤下手还狠厉。 见此情形,秦勤也动容了几分,毕竟是多年好友,若真打傻了,也着实可惜,只得道:“行了,差不多得了,你现在就算是将脑袋揪下来也于事无补,早干啥去了?再说,谁犯的错找谁,关脑袋什么事。” 一听这话,君莫离不自觉脸红如火烧。 秦勤:“从明天开始泡药浴,若再动歪心思,我他妈阉了你。” 君莫离:“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勤:“可别,你已经是宗主的人了,那以后也只能是她的人,还想始乱终弃不成? 听着,你已经是我们宗主的大房,无论宗主今后要娶多少个夫君,你都不可再另行婚配,否则就是不忠,要恪守夫德知道不?” 君莫离听了这些混账话,一时没感觉做云天音的大房有什么不对,只是欣喜道:“你是说,我,我以后还可以。” 秦勤:“傻呀你!只怪你小子下手早,捷足先登了,要不然我还真是一百个瞧不上你这副呆头呆脑的蠢样子,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跟了我们宗主久了,怎么呆成这样,受刺激了?” 君莫离:“没有。” “宗主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君莫离:“以前她身体会冷热交替,眼睛偶尔还会变色,脾气也大的很,这些天种种状况都消失了,醒时少睡时多,真怕哪一天睡下去就不再醒来。” 秦勤沉痛:“看来是蛊虫融合了,丧钟已经敲响了。” “莫离,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不是急色的人,怎么就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君莫离黯然:“是十殿阎罗,别人中了毒,有的暴躁杀人,有的武功大成,就连我那傻小子侗林都耳目清明。” “哦!这么神奇,那你呢?” 君莫离露出几分羞怯与委屈道:“我,我就想占有她,从第一次毒发开始就想,我知道这毒太邪恶,就远远躲开,可是根本不行,只要闻到一点香气就……”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秦勤:“说你呆,你还真是呆的名副其实,呆出了水平,呆出了自己的风格。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状况是你自己的内心想法?与宗主无关。” 君莫离吃惊,他怎么敢承认自己那么早就对云天音产生了非分之想? 秦勤不怀好意,坏笑道:“很幸运,我家宗主是女孩,否则的话……” 秦勤坏笑的瞄了眼前人某处一眼道:“你就是把自己掰弯了,我也点儿把你给废了。” 君莫离似乎才反应过来道:“怎么变成你家宗主了?” 秦勤:“这个不难理解,我找到家人了,就是秦老宗主,云天音是药王宗的宗主,自然就是我的宗主了。” 一听好友找到了家人,而且家人来头还这般大,也替他高兴:“怎么找到的。” 秦勤:“是祈愿楼,寻人的消息发出去还没几天,我这点儿老底就被挖了出来,然后就是认祖归宗。” 第343章 大房 一听好友找到了家人,而且家人来头还不小,也替他高兴。 可是怎么又与云天音扯上了关系,君莫离是真的不想云天音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出现了。 没办法,竞争太激烈,就算自己现在已经是大房了又能怎么着,云天音这靠山也忒硬了,弄不好一粒南柯乡,自己就得挺尸了。还争什么争,怎么争。 等等,大房是个什么鬼,难道云天音以后还要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 想想不自觉偷偷捏了一把汗,半晌后才干巴巴道:“恭喜恭喜,恭喜了!” 秦勤“再说说你!好歹也是皇宫里长大的,见识自不会少。为何单单揪着我家宗主不放。” 君莫离气馁道:“我与侗林一同接的寻人任务,侗林背靠云家军和药王宗,问题很快解决了,而我的人到现在还在满世界兜圈子。” 秦勤也听出了两股势力之间犹如天堑一般的差别。 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变成了雪原,蓝天白雪,天地间再无其他颜色。 思绪放空,君莫离也将自己的心思捋顺。 最初,他对云天音是不屑的,仗着出身好,高,十来岁就指挥千军万马大杀四方了。 白露之战云天音屡战屡败,他们西齐也被吓得不轻,人心惶惶。 云天音从战争中磨练着,成长着,战略战术逐渐成熟。 本来已是全军覆没之局,最终却大获全胜,名动八方列国。 那都是仗着云家军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精神。 若换成他君莫离,也不是不可以。 后来走近那人才知道,他还在宫墙里玩泥巴,与猫狗抢食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带着侍卫们收江家兄弟,组建苍狼营了。 这经历,云天音几乎是马不停蹄,一岁当两年过。 相较之下,自己浑浑噩噩,十年如一日,等于是白活了,白白大了云天音五六岁,一事无成。 后来更加不服,一个要身高没身高,要长相没长相的魔崽子,怎就成了江南漠北声名鹊起的人物? 那时候真想将她踩在脚下,让她也仰视自己一回,让她知道天外还是有天的,太阳可不是只会围着她转。 如今他办到了,不光踩在了脚下,还压在了身下。 但他知道云天音根本就瞧不上他,人家瞧得上的都是些什么人物,皇帝、罕王。 就连他西齐的元帅、国师和那些江湖各派的帮主门主之流也是长剑一指,该杀就杀。如同她棋盘上的过河卒子。 没办法,身份、权力、武功,作为一个处处站立巅峰的人,她有藐视众生的资本。 而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又能算个啥? 可是越走近了越能看到云天音的不容易,这十几年的人生,哪容她一步一个脚印慢慢丈量下去!这明明就是一步一个血印子,背着荆棘丛飞速前行。 太过心酸,太过隐忍,若她一事无成,恐怕老天都看不过眼!。 秦勤望着远方道:“合着你处处针对宗主,就是嫉妒,嫉妒宗主的权利地位,文治武功。 但我告诉你,云家军与药王宗传成十几代,灵气汇聚她一身,今生今世她注定无人能及。” 君莫离:“……” 头顶太阳不能为大地带来一丝暖意,天空中几朵白云飘过,在雪地上打下斑驳暗影。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云朵下雪白的大地,已将曾经的过往全部掩埋。 若非自己横插一脚,这茫茫雪原也将掩埋掉云天音弱小的尸骨。 许久后君莫离道:“云天音太过让人心疼。” 秦勤:“你该感谢自己还有心疼她的机会,这四国的王公贵族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却连心疼她都不配。” “还有容哥儿,你自以为绑了小师妹,拖住了他,其实人家早就看出来了,故意与你的手下兜了几圈,把你们的底细查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你没什么恶意,才带着小师妹扬长而去。 我说君莫离,你的暗夜在宗主没醒以前呢!门中弟子不想惹麻烦,所以才放任不理。现在宗主醒了,做事也不再收敛,以后你就别再招惹了,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招惹不起。” 容哥儿是跟着云天音最久的人,他的智慧远胜常人。那次相救晚秋,本来查清幕后之人后,就以为能收网了,谁知道是君莫离,这打不得也杀不得的,白忙一场谁不心痛? 两人在帐外驻足许久,各有心事,秦勤:“你在漠北的消息已不再是秘密,若不是我父亲拦着,早就有人前来把你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 君莫离刚想问谁泄密的?改口道:“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小郡主?” 秦勤:“不是。”又接着道:“你若只是梅笑楼,是山寨中的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你不是,所以苏小佩见你行径做派,也就不难猜想你的身份了。 上次重华师兄留下来,本意是监视你的,结果被宗主派去光明城了。” 君莫离:“苏小佩,着实不简单!” 秦勤:“能露出破绽的地方太多了,就比如一方绢帕,若是主子用完了,会下意识地将它放在案几上的托盘里。 但奴才会纳入怀中或收入袖笼。这一点你平时就算装的再低眉顺眼也做不来。” “怎么,是不是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宗主手下皆是能人,你跟了我家宗主,这辈子想要重振夫钢是不成了,老哥劝你,别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命,得认!” 其实不认还能怎么办,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宠就是了。 “我以为苏小佩是通过小郡主才知道我在漠北的。” 秦勤:“先知道的,但也想不出你一个皇子为什么要抛下荣华富贵与自己的仇人过不去。 若真有恨,当年杀了便杀了。若已无恨,也不能理解你为何跑来漠北做她仆从? 所以这件事他们就暂且当你是抽疯了。 什么羊癫疯、羊角疯的,总之就是病得不清。 要我说苏五爷到底太年轻,未经情事,打死他也不能相信你竟怀着这样龌龊的心思,早知这样,上次就该带你走的。” 想了想又道:“也不怪他,连宗主那么智慧的人都被你算计了,他们未经情事,还不懂得有一种眼光叫占有欲,没办法,终究是输给了阅历尚浅。” 第344章 寒冰炼狱 君莫离听了秦勤的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说实话,若不是如今的云天音躺在帐内人事不省,他这个吃饱喝足后满脸餍足的凶兽,现在应该做的是安安静静地舔着爪子,等待着下一次的饕餮盛宴。 秦勤道:“苏小佩救下了小郡主,本来查出了她勾结罕王加害宗主时,是应该一刀砍了的,可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又是西齐内定的皇后人选。 如今宗主身在漠北,不能让漠北担了这干系。 就想着将人交给你算了,左右是你自己的人,该怎么办你自己处理去!” “瞧瞧你们西齐皇宫,将好好的一个将士遗孤教养成了啥玩意儿,还特么得小郡主者得天下,她算个什么东西,很殊荣吗?像妓馆里的花魁一样被人争抢。恶心不恶心?” 君莫离道:“我没那心思。” 其实君莫离心里想的却是:云天音十二岁父亲殉国,自此双亲皆亡。 她这算不算也是将士遗孤。 果真是同人不同命,一个被皇宫千娇百宠成了公主。一个声名狼藉,终日在生死线上徘徊,命在旦夕。 “幸亏你没那心思,否则我是不会认你这兄弟的。” 君莫离:“若坐上皇位的条件是娶她,那这皇位不要也罢!” 秦勤倒是笑的邪魅:“好志气,果然是有志青年,佩服!” 随后又道:“可是你怎能把主意打到我家宗主身上,我与父亲出海多日,回来就马不停蹄来了这里,这边所发生的事,宗门弟子还都不知道,若他们知道你都干了啥,呵呵!君莫离,我感觉这次你真的是够呛,自求多福!” 君莫离:“秦兄,莫离这次铸成大错,还望秦兄千方百计救醒天音。” 秦勤:“这次出海确实也有收获,只是你小子的十殿阎罗跟着闹腾,问题棘手的很。我说当年在乐安城你小子打听十殿阎罗干什么,原来是闯祸了!” 君莫离一时无语,其实不是现在后悔了,是当年就后悔了。 “至于你,我给你指条明路,其实这件事说到底宗门也是不能把你怎么着的。 毕竟孩子长大了,被人惦记上了,也是人之常情,虽然行事过激了,可也只能接受,我父亲这个作师父的总不能替儿嫌妻不是?” 君莫离听了好友的话,仿佛两眼又燃起了光,若宗门不追究,问题好像小了一半。 又听秦勤道:“关键还是看宗主自己的意思,她对你恨之入骨,但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等她醒来后,看是否愿意同一个强暴犯一起生活?若她肯原谅你,也就没事了。 若她不肯原谅你,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其实有时候能一刀毙命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希望你有这等好运。”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君莫离何尝不知问题的关键在哪。 只是让云天音原谅自己,那可能吗?直接砍了还差不多。 于是他下定决心,等云天音醒来,只要给他留下一口气,要打要罚都随便。 当然了,就算是活剐了他,那也得认,毕竟人家孩子来漠北也是西齐之错,他数千里追来,还把人家给……,呃!这样恩将仇报的人,直接打杀了那都是恩赐。 秦勤:“不过若是宗主这次怀孕了,我倒是要替宗门上下感谢你。” 君莫离听的峰回路转,一喜道:“有这个可能吗?” 秦勤:“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的,普天之下也没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普天之下能干出你这么禽兽之事的人也是没了。” 君莫离听的脸红如火烧,不敢言语。 秦秦:“这类病例不多,一个是被邻居染指,惊吓过度后疯了,后来孩子没生下来,产子时母子一病去了。 邻居家出了点儿钱发丧了事。 还有一个是大户人家的童养媳。 怀的孩子是家主的,孕期被主母苛待,整日里担惊受怕,人虽没疯,可也没比疯子强太多,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吓一跳,然后跪地磕头,说着:“夫人饶命,老爷饶命!”。 府上的人都叫她小贱蹄子。 生产时是横生,老爷要求保小,夫人一个都不想保,结果就母女俩一并去了。 要我说死了倒也算解脱了。主母那么凶,老爷又护不住,生下孩子也只是母女两个人一起被磋磨的命。 还有一个是我近两年行医时遇上的,一个官老爷后院里的。 要说那女孩也算是个幸运的,容颜娇丽,被照顾的也很好。 只可惜物极必反,孩子养的太大了,生不下来,我去的时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后来帮她生下死胎,她又流血不止,也亏得我新研究出了尚好的“血截”,有了这味药,再加上针灸,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不过以后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君莫离听的背脊生寒,倒没有了主意,既希望云天音就此怀孕解了蛊毒,又怕怀孕要了命去。 要知道云天音的母亲就是死于产后大出血,若非如此,乐安公主是第一代蛊虫宿主,又生下成活的孩子,本应该长命百岁的。 秦勤见君莫离脸色苍白,冷汗渗出,也觉难受,不过想来也没办法,这本就是无法选择的。 现在吓他一下也好,云天音毒发都没伤他分毫,他倒好,趁着中毒把人家吃干抹净不算,还弄的遍体鳞伤。若不得到教训,以后云天音再毒发,他也跟着胡闹,可怎么是好? 云天音只觉身处寒冰炼狱,周身全被冰雪覆盖,人似乎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一会儿又如身处熔炉,周围烈火环绕,冷热交替如同身体被凌迟一般。 周围没有人,她似乎忘记了前尘往事,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身在何处,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要做什么,只是默默承受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没有晨昏,没有日月交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意识,就在这里了。 眼前只有冰川雪景,头脑里一片空茫。 不知熬了多久,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婚、高台、篝火、投入火海时的从容与决绝。 看来自己是死了,那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这里就是地狱,可是传说中的恶鬼又在哪里? 她还恍惚记得有人叫她弑血魔童的,难道手底下的冤魂不需要找她报仇吗? 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可也只能默默地等着,慢慢地熬着。 几天后,场景变了,凌乱的大殿上书《京恶谷》。错乱的记忆,一会儿看见被撕碎的衣衫,一会儿眼前又出现了一张肥胖的大脸。 扯碎的外袍随手丢弃于地,轻贱的如同蝼蚁,可随意踩踏。 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她瑟瑟发抖,却喊叫不出声音。 京恶谷大殿里人山人海,玉带横斜的少年,满眼皆是肮脏。 这是个没有法度的幻象,不该出现在她干净的如同白纸一样的脑中。 可是这幻象又是那么真实,所有人都疯了。 人伦,道德,都去了哪里。 她不相信眼前景象是真的,可仿佛这一切又都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忽然眼前没有了人,身边俱都是野兽,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在她身上尽情撕咬,仿似不将人生吞下腹不会罢休。 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无边的疼痛,无边的恐惧。无边到永无尽头。 她不再是神鬼莫测的雁归楼,不再是杀伐果绝的云天音,也不是那个曾经被人照顾的如珠似玉的小月亮。 第345章 再次失忆 后来所有的一切全被疼痛打碎了,君莫离挖了她的双眼,折了她的双翼,拔下了她身上所有御寒的羽毛,她的身体耻辱地,鲜血淋漓地暴露在人前,暴露在空气中。 她被抽去了所有脊骨,再不能站立,再不能飞翔,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时光如同两世红尘交错,却发生着同样的故事。 君莫离紧紧撬开了她的贝齿,索住了她的唇舌,泛着苦咸的药汁溢满口腔,令她无法呼吸,最后只得被迫吞下。 君莫离那张狰狞的脸,令她双眼疼痛如火烧,已经目不视物,依然能听见周围人的嚎叫和呐喊。 渐渐地,一切皆已远去,她如一个新生的婴儿,脑中空白的仿佛自己就是天上的一朵浮云,随着风去了很多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漂着漂着,身后万鬼哭嚎,似要将她拉入地狱。 转眼间,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云天音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可是依然没有醒过来,她脉象虚弱又受蛊虫干扰严重,切不出有没有喜脉,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这天晚上,君莫离还像往常一样趴在云天音床榻旁入睡。 半夜里,云天音猛然坐起,抱头大喊大叫,发出的已不似人声,犹似野兽的咆哮。 君莫离见她状态不对,赶紧上前安抚,随后被一巴掌甩在脸上,他怔愣当场。 而云天音则赤足跑出帐外。 等他追出帐外时,云天音冰天雪地,只穿着亵衣亵裤,赤着双足,却与外面听到声音赶来的暗卫交上手了。 她状似疯魔,使的都是无影蚕丝的必杀招,身边已经倒下两个暗卫。 君莫离赶紧道:“都退下,别逼她出手。” 暗卫退下后,君莫离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她,无影蚕丝急剧消耗内力,强行催动就会受伤。 他刚叫了声“宗主”,就见云天音不知想起什么,似是头痛欲裂,双手抱头向天哀鸣。 如同被折了双翼的大雁,绝望地呼唤着想回到蓝天上去。 万千红丝倾泄如瀑,凄美的令人落泪。 又见她吹起口哨,一遍一遍地吹,像夜空长鸣。 君莫离知道这是她呼唤踏雪的声音。只要哨声一起,无论多远,踏雪都会绝尘而来,转眼即至。 她在求救,也许战场上踏雪与主人就是靠这种默契,一次次出其不意制造转机。 所以在西齐乐凰阁,云天音哨声过后,会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出,一跃而下,她知道踏雪会接住她,不会让她受伤。 可如今,踏雪被侗林带走,任凭哨声怎么响,数千里的距离,早已切断了与主人的联系。 君莫离现在才知道,在云天音的心中,踏雪绝不是一匹马,是危急时刻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是兄弟。 所以当年君山之战后,任凭两国人翻遍了整个战场,都没能找到她。 而她则是被带出了险境。 若不是踏雪摘野果时被自己发现,相信云天音到死也没有人能找到她。 与云天音这一场相遇,就如同当年邂逅雁归楼一样,终是成了云天音的悲剧。 若能选择,也许云天音并不想延长这多出几年凄风苦雨的生命。 哨声一遍遍响起,得不到回应。 云天音更是心急,为了能让声音传的更远些,加了几分内力,唇角已经开始渗出血色,全然不顾。 君莫离知道这样不行,可也不忍心伤她,喊道:“天音,停下来,你若想走,我带你离开。停下来!快停下来!” 这时,秦勤一把药粉撒过去,云天音缓缓倒入他怀中。 秦勤怒道:“你是猪啊!再让她继续下去,等着经脉尽断给她收尸吗?” 说着望了君莫离一眼,抱起云天音向帐内走去。 秦勤将云天音扶入帐内,盖好被子道:“怎么回事?” 君莫离:“她刚醒来就大喊大叫跑了出去。” 秦勤:“他有心魔,走火入魔了,也许过些日子会好,也许就此疯掉。” “君莫离你这个醋坛子,连自己的心意都没弄明白,就把宗主身边的人全赶走了,连匹马都不留,你太狠了。 真不知道宗主干嘛还留着你,等着过年宰了吃肉吗?” 君莫离不敢言语,他与秦勤危如累卵的兄弟情意,不足以支撑秦勤为他效力。 若是秦勤执意带云天音走,他无法挽留。 所以只能被骂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秦勤:“回宗门后我会禀明父亲,这里发生的一切。” 君莫离:“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秦勤:“喜欢?宗门里谁不喜欢她?你以为就你独具慧眼吗?可是你看看人家都在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这世上谁有你心狠,将自己喜欢的人活活逼疯。” 是了,重华江家兄弟可以为他千里奔骑舍命相救。 苏小佩可以为她搜罗这天下所有的珍奇异宝。 为了大婚,千里冰封雪原,依旧花开不败,铺满长街。 侗林为她舍了昔日救主。 几位师父为她出海寻药。 门中弟子,就连孩子都敢冒死闯雪山。 乐安公主为她以命换命。 擎天元帅知她已经长大,甘愿暴露人前,引颈就戮。 这所有人中,谁的行为不能称之为喜欢? 那个一直在与生命抗争的强者,被人们宠成了金枝玉叶的贵人。 其实最不配喜欢她的人就是自己。 秦勤:“让你的雪鹰传讯给容八,停止寻药,赶紧来漠北。 还有,在宗主没有彻底好转以前,你不能再见她了,这心魔起的怪异。” 君莫离:“我可以易容成容哥儿照顾她。” 就这样,君莫离从能随侍左右伴在榻侧的二殿下又变回了满脸烧伤戴着面具的容哥儿。 云天音再次醒来后又失忆了,有了身体的禁锢,她不能如梦里像朵浮云一般随风漂荡了。 可是想去远方,想要高飞的心气依然不减。 眼前君莫离假扮的容哥儿他不辨真伪,高兴时会用脸颊蹭蹭君莫离的手臂,或是干脆蜗在君莫离怀里,把自己蜷成一个球儿,亲昵的样子像一只猫咪。 最喜欢做的是抓住君莫离的衣角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肩头。尽管爬的很累,却从来不许君莫离帮忙。 第346章 计划去春城 云天音让君莫离站立笔直如松,而她自己则像个树袋熊,在君莫离身上爬上爬下。 有时爬到肩头就不动了,任凭君莫离带着她去这去那,这“树袋熊”则是享受得很。 当然,君莫离也享受得很。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这是雁归楼与云天音从来就不会做的事,也是君莫离从来也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他敢说宗门内不会有人能让云天音这样毫无顾忌的像个孩子一般。 他甚至在想,若蛊毒解了,云天音以后就这样也很好,至少能活着,能活的毫无负担,天真无邪。 很多时候,云天音都是蜷缩在他的怀里入眠。 这一天,君莫离正在熬药,忽听云天音喊道:“有虫!” 君莫离急忙赶过去道:“在哪,在哪?哪里有虫。” 随即一想,这里是冰天雪地的漠北,怎么有虫?开玩笑道:“天音,哪里有虫!你画的?” 待他二人走到桌前,还真是有虫跃然纸上。 一只蓝色,一只粉色鼓着一对大眼睛顶着一对触角,萌萌的望着他二人,非常可爱。 这正是云天音昨晚画的。 君莫离欣慰道:“我家阿音真是手巧,这虫画的比真正的虫子好看多了。” 说着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云天音不懂得自己这是被人占了便宜,还以为是好朋友间的互动,赶紧跳了几次高想要啄回去。 君莫离爱极了眼前的女孩,一把将人架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云天音趁机还回了刚刚的香吻,又怕以后再这样互动时,君莫离不抱她,干脆“啵啵啵”多攒下几个香吻。 这一波操作君莫离直接懵圈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激动的差点没落下泪来。 却被端早饭进来的秦勤撞了个正着。 君莫离憨憨笑道:“天音会说话了,刚刚还告诉我有虫呢!” 哪知云天音见了秦勤,松开了君莫离,跑去道:“哥哥,捉虫。” 于是那二人就着粉色和蓝色墨汁开始捉虫。 不一会功夫,他二人就捉的满满纸张都是虫子。 秦勤画的快,云天音还高嘟着小嘴道:“哥哥捉的虫丑死了,阿音好看。” 可不是,秦勤画的那哪里是虫,一个圆点带条尾巴,就是个简单的蝌蚪。 云天音做画也不慢,只是每条虫都脑袋是脑袋,腰是腰的,虫子的眼睛再画出瞳孔,那真叫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让君莫离又想起了留在别苑小筑那个被揉皱了的老虎画像,原来那老虎有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叫“大猫”。 君莫离一见这样不行,那二人玩的欢脱,还有他什么事? 再说天音现在天真烂漫,不懂世事,哪天一个心血来潮,再给秦勤来个香吻可咋整。 于是挖空心思的想着解决办法。 第二天就带着云天音玩儿了一天他做的冰尜。 随后几天,翻花绳儿、投狼壶、抖空竹几乎把小孩子能玩儿的活动全玩了个遍。 开玩笑,他手下侍卫几十人,每人出一个主意,还怕比不过秦勤吗? 帐外大大小小的雪人堆了十几二十个,各个笑的憨态可掬。 云天音冻的小脸通红,小手冰凉,也舍不得停下来,她确实被君莫离那层出不穷的游戏征服了。 都没时间叫上秦勤哥哥一块玩了。 远处站岗的侍卫看到这情景,有的好奇,有的心疼。 知道这个红衣红发的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云天音,云家军主帅。 却不知道自己的殿下用了什么手段将人变得孩童一般。 这殿下,实在是太狠了,这简直就是折辱。 而这个时候,秦勤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妈子了,除了吃饭时间能见到宗主消停一会儿,平时的她就像是只蝴蝶一般在外飞来飞去。 蝴蝶错过了冬眠,雪地里飞来飞去,这就需要旁边人极为精心的呵护。 秦勤的心思又开始摇摆了,他不知能让云天音放下心魔的人到底是谁,总之是谁就成全谁,只要宗主喜欢。 可是眼前这人,对宗主百般呵护,又是自己多年好友,难道不该帮他吗? 又一场雪过后,君莫离等来了他的卫队,带来了蔬菜、果脯、米面,很多补品,还有一件火红的狐裘,穿在云天音身上,显得她更加高贵冷艳,高不可攀。 她是永远的王者,即使没了所有记忆,依然那么贵气逼人,那么不可一世。 有了这些物资,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他要带云天音穿过苗疆,去祖母的友人那里。 那里有个不入世的门派,全是女修,其中有一个伤残女弟子,是祖母的过命交情。 她在门中地位不低,每次祖母去都会被奉为上宾。 那里山温水暖,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被世人称之为“春城”。 是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 林间有一天中不断变换颜色的鲜花,也有不断变换颜色的昆虫和小动物。 有世上最珍奇的药材,也有稀奇的飞禽走兽。 他以前就去过那里。 还在那里建了一座庄园。 那里一年只有春夏秋三个季节,最适合蜗在怀里的云天音养病。 他要带怀里的人去那里生活,去种茶,养孔雀,种玫瑰,为她做鲜花糕饼,采杨梅,做各种灵芝汤。 打算好了一切,他去了灶间。 秦勤做饭的手艺太差,只能说是生熟吃个热乎? 君莫离向秦勤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秦勤有些惊讶道:“你不争储君吗?那你以前所受的苦,现在所建的暗夜都不要了吗?” 君莫离道:“没有阿音重要,以前想变着的强大些,寻找她,保护她。 这几天才想明白,只要带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远离那些是非之人。一切就解决了。 阿音背负的太多,也不畏生死,可如今她成了这样,已经无力再背起那沉重的枷锁了,就让我带她离开! 只是不知秦兄可愿与我一同前往?这医毒之事,非你不可。” 秦勤道:“关乎我派宗主,天涯海角皆可去得,何况你要去的那里,也当真是个好去处,什么时候走。” “明天。” “好,我一会与宗门弟子联系,告诉我父亲一声。” 第347章 清醒 君莫离又道:“剩下的日子,无论多少我都不在乎,反正我是要与她同生共死的。” 秦勤:“小莫离,其实父亲还是很看好你的。” 君莫离:“还请秦兄多美言,我再给阿音做个燕窝粥,你做的东西都把阿音饿瘦了。” “好,知道疼媳妇了,小莫离有长进,不过你这是重色轻友啊! “天音不是色,是我的命。” “想清楚了就对人家好点儿,你这媳妇身边可不缺对她好的人。” “我知道。” 晚上君莫离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 还记得四年前第一次学习给云天音做饭,请了个厨子教了好几天,可是第一次下厨就火烧了半个厨房。 费了多大的劲才做好一碗汤,结果云天音喝了一口就吐了,再让她喝,人家孩子气的直接把碗给砸了。 那天他也气的够呛,拳头几次攥紧后又松开,好悬没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爱惜粮食的熊孩子。 可是听那孩子肚子饿的一直咕咕叫,终是没忍心出手。 回到灶间赌气道:“多大的孩子了,还挑食,不吃饿着。 还军人呢!就你这样的,上了战场也是饿死的货。” 说着,气咻咻地把剩下的汤盛在碗里,仰头喝下。 好家伙,这下轮到他自己了倒好,直接将碗给砸了。 原来他把盐当成糖放了,这汤咸的都成盐水了,没砸你碗也是人家孩子修养好。 吃上了顺口的饭菜,云天音有些怔愣。 君莫离以为又是自己错放了调味料,赶紧每样都尝尝,确定没有错,才又一次端给云天音。 云天音仍旧一如既往挑食的厉害,每样只浅尝一点就放下碗筷。 君莫离心中着急,又不敢逼她太过,只得撤下碗筷,幸好为她准备了几样饭后甜点,不会将人饿着。 第二天,众人都睡得很沉,日上三竿了才醒来。 在这冬日天气已经时近中午了。 本来计划早晨出发的,君莫离顿感不妙,向云天音床榻望去,果然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见桌子上杯盏压着一方绢帕,用鲜血写到:“二皇子殿下,本王欠你的皆已还清,你欠本王的不再追讨,天涯路远别再纠缠,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看到此处,君莫离再也收不住泪水。 这时,外面一个侍卫来报,原来昨晚值夜时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柴房里过了一夜,特来请罪。 而这时秦勤也进来了道:“请什么罪?你们首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都看不住,难道还怪你们不成?都退下去!” 君莫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盯着绢帕一动不动,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天涯路远,别再纠缠,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为什么,她那么恨自己吗? 她是怎么清醒的,难道是……。 是了,吃饭时她就不太对劲了,定是自己做的饭菜让她想起了往事,人就清醒了。 君莫离不知是喜是忧。 云天音清醒了。 可是云天音也不再属于他了。 春城,还没动身,计划就落空了,好不甘心。 秦勤抢过绢帕一看道:“坏了,原来宗主这十殿阎罗蛊毒已经养成了,以后谁若是抓她去放血,直接就能染成阎王嫁衣,不用等到月圆之夜。准确来说,她就是一件活体的阎王嫁衣。 这要是让那些江湖宵小知道了,焉能有命在,快追?” 一路追查下去,令人绝望的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只穿了一身阎王嫁衣走的。 而君莫离这几天给她备下的狐裘、锦缎之类,却出现在了不同小镇,穿在了不同人的身上。 这也为寻找云天音之事增加了难度,因为那些衣服有的出现在当铺,有的出现在田间,有的就出现在人家毡房内。 可以说这些衣服四面八方都出现过,也不知哪一件是她亲自扔的,哪一件是偷偷藏在别人衣物里拐带走的。 云天音想跟君莫离划清界限,自然不会穿走他所置办的衣物。 但已经被穿过的衣物又不可能留给君莫离终日里拿着睹物思人,所以分散四方,让他无法捕捉真正的信息。 而昨日君莫离决定去春城后,他的暗夜和药王宗大多弟子都往那个地方铺路去了,漠北这边人员少了大半,寻人更加不易。 云天音走时银两干粮什么都没带,院中也只是少了一匹马而已。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所有的痛苦全部源于那件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阎王嫁衣。 她避之如洪水猛兽,可这次出逃,除了那件衣服什么都没带,显然是恨极了自己。 沿途打探几乎四面八方都有她的消息,众人知道她是在故布疑阵,最终一路向南追去。 追了十几日,全无信息。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这里已经离国境线很近了。 这里的居民也已经汉化了,学着建房子,做生意。 君莫离众人一路追来,未见人影,继续打听也是出于本能,因为已经十多天没她的消息了,仿佛她还在北境与他们兜圈子。 但他们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在那里,所以向南而来,云家军,药王宗,护国寺,甚至是云擎天的墓地,这些地方她是必然会去的。 只是云擎天墓地比云天音本人更难找罢了。 想来云天音没带银两,应该住不起店,可是她生的娇贵,这里又是白雪皑皑,总不能在野地里露宿。 君莫离抱着试试看的心里道:“小二哥,向您打听一个人,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红衣红发,大约这么高。” 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胸口位置接着道:“她有没有来过这里?” 谁知那店小二道:“来过来过。前几天那孩子在二道街惠医堂坐诊了一天,开了很多方子,人们说很管用,我家掌柜的女儿就是他开的方子医好的。” 提到那少年,小二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毛巾往肩头一甩继续道:“那少年可神奇了,他开的方子上面所医病症,脉象特点,成年人与少儿用法用量都写的非常详细。 医馆里的大夫都说,这样不藏私的医者,世间难找,想让他多留些日子,他说急于回家,没有答应。 不过一天功夫就让医馆里的大夫受益良多。 君莫离道:“那她在哪里投宿的,身上可有银两?” 小二道:“对面的客栈,他们掌柜的儿子经常抽搐,口吐白沫。那天他带着惠医堂的大夫去的,给人施了针,还把那针灸的手艺教给了惠医堂的大夫。 听说这几天那孩子犯病少了,每次抽的也不严重了,不过大伙说他好像没收银子,带了点儿干粮上路的。” 第348章 小郡主的刁蛮 “不过听说他没收银子,带了点儿干粮上路的。” 小二话刚说完,这时旁边客人也道:“你说的是天命王妃!他家可汗第二天就找上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一同上路了。” 君莫离疑惑:“什么天命王妃。” 那人道:“就是那个医者走后的第二天,鲁乌山那边的红胡王带队赶来的,说他们大祭司与天神对话。 天神发怒了。 据说是先可汗寻找天妃之事办事不力,杀伤了人命,冲撞了王妃,导致王妃迟迟不肯归朝。 这次新任百川可汗首领,人长得帅气,脾气也好。是上天指定的迎回天命王妃的不二人选。” 话毕,君莫离气的捏碎手中杯盏。 秦勤赶紧握住他的手道:“别气,解决不了问题。” 君莫离:“这些话你信吗?” 秦勤:“我半个字也不信可是有什么办法?百姓信了,宗主在前面一无所知,百姓在后面暴露行踪。这样下去早晚也得出事。” 寒冬腊月,衰草连天,一支商队徐徐而过。风尘仆仆的旅人鬓发有些蓬乱,身上袍衫也沾了灰,队伍中时不时有马粪的味道飘出来。 梦瑶小郡主的队伍与之相遇,被那不和谐的味道熏得狂吐不止,见那队伍庞大,速度缓慢。 一时怒从心头起道:“阿珠,快让麻叔将这群乞丐赶走,快。哇!”正说着又是吐了一大口。像是要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小丫头阿珠远去,而外面的商队乱了起来,两方发生了争执,动手后商队的车子被推倒,砸中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当场不省人事,眼见就要不行了,母亲嚎啕大哭:“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天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啊啊!” 事情闹大了,小郡主的车队也彻底停了下来。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眼见冲突将再起。 “吁” 一声催马声,人群后方一个高瘦青年打马走过,此人看上去三十开外的年纪,面白无须,眉目英挺,玉冠束发,身穿月白长衫,头戴一顶斗笠将那满头乌发遮得若隐若现。 来人见眼前乱象,下马来到人群中间,未说一句话,伸出手为那孩子把了把脉道:“这位夫人,孩子内脏无大碍。只是外伤还要细细检查。”说着将孩子放平于地,在人中穴上按了几下,孩子悠悠转醒。 那夫人见状激动的大叫:“神医,活菩萨呀!冬生,快起来给恩公磕头” 孩子正要起身,被青年男子按住肩膀道:“夫人不可。” 说着衣袍下的小手在孩子周身按了个遍又道:“这孩子腿骨有骨裂,肋骨断了两根,有一根紧贴肺腑,现在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肋骨扎穿了肺部性命不保。” 说着按摩了一阵又道:“小生如今只能帮他将肋骨复位,但要养好还需些时日。切记移动身体不可动作过大。” 这边孩子伤情还未有转机,那边小郡主的家丁与商队冲突再起。 小郡主一时蛮横险些闹出人命,她非但不悔改,见有人多管闲事又怒气上涌道:“一群贱民,谁给你的狗胆挡本宫的路。” 说着抽出身旁侍卫腰刀向一匹马砍去,那马吃痛狂奔而出,而马前不远处就是青年男子和小男孩。 眼见这马踏事件即将在人们眼前发生,众人闭眼的,尖叫的,喊小心的,几乎是每个人都吓得没了人声,岔声跑调乱成一团。 当人们睁开眼睛时发现那青年男子和孩子都安然无恙,而那狂奔的烈马却是被男孩母亲的发钗削断了一条马腿。 马失前蹄,倒地哀鸣。 梦瑶小郡主本想让这马清空路障,让自己离开,没想到竟然有人当众伤了她的马。指着青年男子道:“大胆狂徒,竟敢打伤本宫的马,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话音未落,只见那青年衣袖一抬,小郡主发钗被削断,头发也散落一地。 众人未见青年男子如何出手,只觉得这人功夫邪门,小郡主也傻在当场。 那青年似乎是有意展示自己的武功道:“刚才小生见那马车是你推翻的,有这样一手神功不用在正途上,可惜了。” 话毕,众人这次看的清楚,有一片枯树叶从青年手中飞出,来到那个秃顶大汉身前,那人还不及反应,手筋已被枯叶削断。 那速度虽看着不快,可是血洒了一地,他都没感到疼。 青年男子衣袖间有几片树叶在飞,不疾不徐道:“梦瑶,识相的就把嘴闭上,否则小生不介意打发你们上路。” 梦瑶的家丁与君莫离的暗卫亲眼看着这一切都觉脖子一凉,其实拼死也未必不能一战,只是为了小郡主不值。 眼见那青年打马走了,商队也抬起孩子徐徐出发。 梦瑶小郡主也被阿珠唤回了魂。 其实她也不小了,论年纪比君莫离还要大上两岁,若不是西齐太子当年君山之战被吓傻了,她早就是太子妃了。 自从上次君莫离将她救出来后,她越想越是奇怪。后来多方打听,总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原来小玉所照顾的那个少年云天音就是苏小佩的主子。 而她们当时冒充苏五爷的商队,可以说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好在苏五爷查出了她们就是那个把云天音卖来漠北的人,也没有杀她们。 大抵是君莫离有一句话说对了,云天音是一个天神般的刽子手,不屑与她这样的小虾米为伍。 那又怎么样? 天神还不是被她这个小虾米给卖掉了? 云天音,你既不屑与我为伍,又干嘛缠着我的二表哥不放? 后来打听出云天音就是罕王要娶的王妃,这就更证实了梦瑶的猜想。 云天音男身女相又是如今四国公认的美男子,在西齐还有那般过往。 再结合小玉服侍他时的那种种表现,不难看出,云天音就是一个娈童。 人美身娇,又有着天壤云泥般的两种身份,与他欢好,那岂不就是等于与一国元帅欢好。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过往,若梦瑶是男子,别说云天音是个美男子,就算是模样丑些,也会把他压在身下,能让一国元帅雌伏,试问这天下几人能办到? 第349章 小郡主的算计 梦瑶心说:“难怪殿下表哥没与自己一同离开,莫不是还惦记着身娇体贵的小魔童?” 想到这里,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里离边境线已经很近了,相对来说治安也好了很多。 等到了东阿城就安定下来,她不走了。 就在这回国的必经之路,等表哥。 人等到了就一起回国。 若等不到,就派人回宫讨一份出使那塔的圣旨迎表哥回来。 现在云天音在漠北开展农耕,若两国长期交好。西齐也该有所表示才对,西齐来个使团也不显突兀。 这也是她刚刚吃了那么大的亏,却生生咽下所有委屈的原因。 云天音背靠云家军和药王宗两大势力,在漠北她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刚刚那人年岁不大,医术好武功高,正是是云天音弟子的标配。 不用问,他不是药王宗的人就是苍狼营的人,总之眼下是惹不起的。 事情惹大了,真给她抹了脖子,找谁赔命去。 也许老皇帝会为她掉几滴眼泪,再向漠北或梁国要些赔偿,但绝对不会出兵大梁。 其他文臣武将就更不用说了,各个的都巴不得她早死呢!好让自家女儿登上太子妃之位。 她这样想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这些年若没有父亲留下的家丁保护,她也早被害死了。 这几天红胡族天命王妃的事情在漠北早已传开,她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罕王虽已大婚,却也不能保下天命王妃,漠北刚经历一战,就算没伤了根本,也不比从前。 再说人家也未必肯趟这趟浑水。 最有可能的就是云天音会返回大梁,返回云家军寻求保护。 所以漠北传出了云天音在民间出现的消息。 等在东阿城势在必行。 有可能先等到云天音,那就想办法将人除掉。 也有可能等来二表哥,那才是皆大欢喜,两人双双归国,以后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可难办的是表哥与云天音一起回来,那该怎么办,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做掉? 梦瑶小郡主虽然并不聪明,甚至有时候还蠢笨如猪,但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觉。 她甚至都没见过云天音的面,推断也八九不离十,除了云天音是女孩。除了云天音并非被李谨放弃才归国,但结果显然是对的。 梦瑶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云天音果然没想安安分分在漠北当个王妃。 该怎么办? 不能让表哥护送她归国,更不能让表哥知道自己在暗中搅弄风云。 这件事要让外人做,最好是一举收拾掉云天音。 罕王李谨那个废物,人都进账了,还叫他跑出来,真是没用。 云天音那贱货也是个不安分的,都陪罕王那么久了,还抓着表哥不放,一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就凭你也配?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气的不行。 还不待她想出万全之策,婢女阿红的马一路烟尘,远远奔来,带回了最新消息。 红胡可汗寻找的天命王妃,据说那是天选之女,不同于汉家的门当户对,财力相当,竟是完全由命运轮盘来选。 选出来的人,无论黑白丑俊,高矮胖瘦,也无关贫穷与富贵,哪怕是路边乞丐,哪怕身有残疾,或是年纪老迈,病入膏肓。都要无条件接受。 好在可汗一生可以选多次王妃,一旦王妃过世,就重新启动命运轮盘。 可也不完全是好事,若可汗早亡,新任可汗也要接收上一任可汗的王妃,直到其过世才能开启属于自己的命运轮盘。 这样一来,有的可汗一生都熬不死老天命王妃,也一生都等不来开启命运轮盘的机会。 所以可汗这一生都要听命于天命王妃,立谁为侧妃,立谁为领主,谁接替汗位,都由天妃一手操持。 好在天命王妃权利虽大,也只在后宫,前朝之事向来不参与。 这样一来,明明看似不可理喻的制度,却少了很多兄弟阋墙,父子相杀的戏码。 红胡族信这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塑造了每朝每代的痴男怨女,两夫妻感情再好,也立不上正妃。 曾经也有人企图在命运轮盘上动手脚,可是结果就是没有天命王妃出现。 这个结果更残酷,若没有天命王妃主持大婚,可汗连个侧妃也不能立,只能孤独终老,立宗族子孙为下一代可汗。 再由新可汗重新启动命运轮盘。 梦瑶听了这些奇怪的风俗道:“那他们这次的王妃是个什么来路,怎么选到我们这来了? 又怎么断定那个人是云天音无疑,以前也没听说过咱们这里出过天命王妃啊!” 阿红道:“听说命运轮盘显示,是个满头红发的天选少女,漠北战乱时,他们的将军曾提到过。 罕王李谨随后就宣布了大婚之事,那将军本就战败,作为阶下囚也无法,只得回国与国主商议。 国主命大祭司重启命运轮盘,可是结果依旧如此。 听说为了确认测试精准,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启命运轮盘,若这次不能娶回王妃,那百川可汗就只能是终身不娶了。” 梦瑶道:“一生只开启三次吗?会不会太少些?” 阿红道:“郡主有所不知,其实已经够了。他们红胡族信奉天意,怕开启多了,会有人弑杀天妃另娶她人。” 梦瑶:“小小蛮夷,也整出这许多弯弯绕绕,心思多的没边了。” 阿红又道:“听说上一位可汗不相信天命王妃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中原,就启动了三次命运轮盘,而他也死在了寻找天妃的路上。 算下来,这是第六次开启命运轮盘了了,现在除了寻找天妃,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质问轮盘的公允了。” 听着这些,梦瑶道:“云天音在哪?这次一定要借红胡可汗的手杀了他,莫让表哥的暗卫知道此事,你们想办法与可汗取得联系。泄露出云天音的行踪。” 说完向空气中狠抓了一把道:“云天音,看这一次我让你怎么死?” 旁边阿珠道:“那可汗开启了六次命运轮盘皆指向同一个人,郡主,恐怕这云天音真是什么天选之人也说不定。 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助那可汗找到人就算了,这天选之人若是杀了,会不会有报应!” 梦瑶:“蛮夷捣鼓出来的东西你也信,明天我命人做几个轮子,让你没事时转个够,你就知道真伪了。 再说云天音那贱人纠缠了表哥这么多年,你以为一句天选之人他就能安安分分的留在红胡族那里? 怎么可能,单他一个镇北王的地位就不知甩了那小部落的可汗几条街了? 莫说天命王妃,就算是天命可汗,你相信他会留在那里吗?” 这小郡主平时遇事不长脑子,没想到遇上了情敌之事,竟是睿智的如同换了一个人。 第350章 所谓尖商 听了梦瑶的话,众仆人都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她家主子就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小小年纪就在皇宫里杀出一条血路,成功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再看大梁那个小世子,空有三王头衔,却什么都没做,白瞎了那么好的身世地位,简直就是脓包加废物的典范。 若人换成她家小郡主,坐拥大西北几十方城池,又手握全国半数以上的兵马,骑马坐轿算个啥?上马凳都要用精金打造的才行。 府里仆婢若没有个千八百亩良田,城中没有十几二十套房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效力于镇北王的。 看看云天音把自己活成了什么衰样,那么大的公主府空着,军中将士打扫了这么多年,没给人家一钱银子,你也好意思。 要知道阿珠的一个远房表哥去年跑马圈地时,打死了人命,她表哥可是只跟县老爷提了阿珠的名字,县老爷就把那苦主说成是诬告,蹲了半年大牢人才放出来。 瞧瞧这力度,跟了这样的主子才叫前途。 相府门前三品官,何况她们可是未来皇后的人,县老爷不巴结能行吗? 想到这些只觉得跟了小郡主这样的主子实在是自己幸运,小小年纪就家财万贯了。 可得将小郡主保护好才行。 于是阿红道:“若是云天音有意逃避,我们也要抓紧了,阿红听说昨日百川可汗就向东阿城方向赶来了,若路线不差,这会应该已经在东阿城中了。” “那我们也快走,刚刚那青年人医术了得,应该是云天音的人没错,周围有他的人出现,云天音将不再远。”小郡主急切道。 东阿城,小镇不大。 城中最大的云来客栈,天字上房内。 云天音卸去了青年男子的伪装,露出了属于少年人的头脸。 旁边掌柜讶然道:“宗主这伪装当真是天衣无缝。” 随着伪装的去除,那充满磁性的青年男子声音也消失了,银玲一般的声音道:“苏小佩这蠢的,收了你们这帮徒弟,除了赚钱,啥也教不了。” 那掌柜道:“师父给我们生计,医术武功又有其他师父从旁指点,弟子已是感激。 宗主,快入国境了,可还有吩咐。” 云天音:“天尽头屠村事件起因在我,如今红胡百川来到,本座不能再躲了,免得再闹出血案,我身后有两伙人追踪,一伙是西齐的一个皇子,你们把他往乐安城方向引。 至于百川可汗,虽说我必须要去会会他,但眼下见他,于我不利。 刚刚在城外遇见了西齐的梦瑶小郡主,那女孩面如皎月心如蛇蝎,多方加害于我,这次逮了百川这个机会,她定是要大作文章的。” “宗主可是想做掉她。” “不用,她有了身孕,一尸两命之事,门中弟子不可做。” “那宗主是打算?” 云天音志在必得道:“那小郡主目光游离,刁蛮任性,注定不是安份的主。 有机会让她与百川碰碰面,以百川的容貌,他二人看对眼不难。 以她的心机,他二人狼狈为奸,红胡之旅不会寂寞。” “宗主,你要去红胡?” “萧掌柜,这件事只准你一人知晓,否则红胡之行将不会顺利。” “宗主,红胡之事与药王宗无关。” “可是与天下人有关,也与我有关,不走上这一遭,早晚还是要出事。” “宗主,可是北境苦寒,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无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记住,本座是被百川可汗抓去鲁乌山那边的。可懂!” “弟子明白!” “这次去红胡,让飞虎将军一同前往!” “是,弟子遵命。” “好,你先退下!一会准备迎接两位贵客。” “是” “那小郡主生性刁蛮,又爱排面,去安排!” “弟子告退!” 所谓的飞虎将军,其实是一只老鹰,叫它将军,是因为它将边境线附近的野鹰都收服了,可供它驱使。 红衣红发的百川可汗下榻了云来客栈。 没得可选,整个东阿城中属这一家客栈规模最大。 开在这草原与荒漠交界的小镇上,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这穷乡僻壤的,无论是酒水还是茶点,菜式都不能卖上好价钱。 百川也觉奇怪,本来出门在外,露宿荒山野庙,随地搭个帐篷的常有的事,这么个小镇能端上些热乎饭菜就该知足了。 没想到端上来的饭菜不光可口,雕工也极为精致,于是他操着一口生硬的不太流利的汉话对掌柜道:“掌柜的,这镇子这么小又贫穷,你这家店的规模这么大,不怕亏损?” 掌柜心想:“这是专门为接待我们宗主开的,便宜你这厮了。” 嘴里却道:“客官有所不知,自从漠北与大梁通商以来,这些商队经常路过此地。嫌饭食酒水太差,后来东家拿出了家中所有积蓄才装出了今天的规模,虽然当时是倾尽家财,不过接待了几次也就收回了成本。算下来东家的决定还真是英明。” 百川一听还可以这样,于是用他那并不纯熟的汉话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吗?” 掌柜道:“意思差不多,不过性质不一样。第一,我们的饭食、酒水都是按照成本核算下来的,并非漫天要价。 其次就是开了商路以后,路过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生意只会越来越好。是一次性投资永久收益的。” 百川可汗:“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奸商,果然好算计,太奸诈了。” 掌柜心说:“奸诈你个头,宗主大婚,师父光是运送鲜花就花费了不止两万两白银,你敢想象吗? 就为这个,师父还挨了宗主好几个脑瓜崩,骂了好几句败家玩意儿。” 尽管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搭边,掌柜的还是亲自盛了一碗精米饭道:“客官,您理解错了,所谓的尖商还有句话叫无商不尖。就比如这碗米饭,小的给您盛来尖尖一碗,您在这里能吃的饱,其实这个尖是给您多盛了半碗。” 百川好似并不是太懂道:“哦!那您可是亏了,我可不会多付钱的。” 掌柜笑道:“当然不用您多付银子,只要您吃得饱,下次您就会再来咱家的店。” 百川道:“那我要是不来呢?你可是亏了。” 第351章 路 掌柜觉得这可汗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还是不明白。 我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厚道。跟你来不来有啥关系。 左右你来也就是沙锅捣蒜,一锤子买卖的事。 谁还指望你常来常往咋的,我家宗主可没那闲功夫与你折腾。 见那百川可汗满脸求知欲,只好耐着性子接着道:“不来也没关系,就算您将镇里的客栈都吃遍了,最后您还是觉得咱家的饭吃的饱,还会再回来,甚至是回来以后就不打算再走了。” 百川这回似乎是听懂了,兴奋道:“奸商,无商不尖。尖尖一碗,先亏钱,后赚钱。”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那掌柜又道:“先也没亏,只是赚的少些,要是先就亏了,那您每次来小的岂不是每次都亏了?” 百川道:“尖商,赚的少些,嗯,妙极!听君一席话,赚十年故事。” 其实尖商,一直都是厚道之意 云天音在她的天字上房里隔着纱幔看苏小佩的徒弟将百川可汗忽悠的晕头转向,身后那两个来自光明城的小徒弟听的也频频点头,不觉好笑。 低低讥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嗯!听君一席话,赚十年故事。的确是妙极!百川可汗,你赚大了!” 说完感觉身体困倦。上榻休息道:“小二。” 小二应声而来,云天音道:“我休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小二低声道:“宗主,您不用晚膳了吗?” 云天音:“没胃口,免了。” 小二:“可是您的身体,要不弟子给您拿些蓝莓过来。” 云天音:“不用,你且去,你家宗主还没到能把自己饿死的地步。从外面将门锁上。忙去!” 自那日从君莫离营帐出来后,云天音风餐露宿,一路南下,其实她已经没有目标了,终日里无所事事。 若是以前该做的事太多了,去军营操练,去给苏小佩带徒弟,去研究新的毒药,调配解药。总之真的是太忙了,一个人劈成三份用也不够。 可是现在到了生命的尽头,什么都不能做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命数还有多久,也不能再见徒弟们了,更不能再见孩子。 要在临死前找个地方架起火堆,倒上火油。再找些毒药提前服下,本来她已经治好了毒,一趟漠北之行全丢了。 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全毁了。 世界上还有比她死的这么有节奏感的人吗?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可也没的选,她的出生,人间遭了一场浩劫,女婴死亡无数。 若她的死亡会成就无数个凤凰女出现,那一场大劫定会比出生时更甚。 君莫离你多事,你毁了我的身体,也阻了我去黄泉的路。 想到这里心中气愤,将手中杯子生生捏碎,鲜血也随即流出。 云天音怕鲜血惹来祸端,赶紧用帕子将手掩住。她出来时走的太急,那件舞衣被烧了,中衣被君莫离撕碎了。 身上穿的只剩下残破的里衣和外面的阎王嫁衣。冬里天气只着红纱包裹躯体,给那些百姓治病时,他们也好心为她提供了一身月白长袍。 只可惜她穿不习惯,身上已经起了好多疹子。 终于挨到了云来客栈。 苏小佩也不愧是孝顺的徒弟,这天字号上房里各种衣物,易容物品,药物备的齐全。 云天音也终于换上了普通衣物。 有了百川可汗的入驻,恐怕夜里也不会太平。 云天音为自己改换了容貌,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病弱公子,一头枯草般的假发,将火红赤发隐藏了起来。 出了百川可汗这件事,前路似乎又有了方向,上任可汗身死,新任可汗不想着报仇。却咬着天命王妃不放是什么道理? 难道天命王妃就可以嗜杀可汗吗?没听说过哪个民族女子地位这么高过。 既然百川已到,少不得自己也要去鲁乌山那边走一遭了,躲着终归不是办法。 想当初诛杀上一任可汗,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找到他。这次百川撞到自己手里,没有让他逃掉的道理。 若留着他开了杀戒,这罪可没人担得起。 而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有关天命王妃之事,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红胡人为了挑起争端想出的把戏。 看那可汗呆头呆脑,又独闯大漠,应该是真的,否则他没必要以自身为导火索再挑事端。 毕竟诛杀上任可汗,理由已经够了。 再想想自己,明明这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偏偏在漠北醒来后,头发就变了颜色,这倒好,解释不清了。 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导致的,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清楚。 总之与蛊毒有关,若与蛊毒有关,就与那西齐大国师有关,自己睡了四年,大国师消失了四年,如今自己醒了,大国师也开始行动了。 云天音打开药匣,苏小佩总是那么体贴,药物毒物收集了那么多,拿出了几粒药做。 做了个假牙镶在了嘴里,看看罕王给她带来的耳珠,小小一枚,猩红如血,好看是好看,没什么用处,不如取下来,换上一颗藏毒的。 取了半天,终是无果,于是决定不再与它做斗争了,戴了两枚戒指也一样是藏毒的。 又想想自己好歹也是药王宗主,这浑身带毒,太辱没宗门了,又拿起了一个翠绿珠串儿手链儿,将几粒解毒的吊命的药藏在了里面,又解开手腕儿,在手臂上画了一颗玉兰盛开,将几味毒药藏进了花朵中,附上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手臂,完好如初。 做完这些只觉疲惫异常,喃喃道:“师父,你说我都时日无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不长眼的来招惹我?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不得好死? 我不想去北国,那里太冷了,我想回家,只有家里才温暖,想着想着趴在案几上睡去。 梦里似乎回到了军营,看营中弟兄冬里天气打着赤膊操练依旧满身是汗。 又回到了药王宗,数千弟子身着云纹锦衣,各个气质出尘。 护国寺中香烟不断,师父们身披袈裟,讲经说法。 金銮大殿上君贤臣忠,一派繁荣盛景,梦里都在满足。 这景物,这人世,真是太美好了。 第352章 狼狈相遇 云天音唇角弯弯翘起,似是好梦正酣。 可是不知不觉就变了,金銮殿上被一名中年男子连刺三剑,乱葬岗上蛇虫鼠蚁穿梭爬行。 京恶谷中遍地玉带横斜的美人。 一张肥胖的脸扯了她的外袍。君莫离撕碎了她的衣衫,凌辱了她的躯体。 无边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令她几乎死去,却仍不能解脱,甚至连咬舌根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疯了,周围的人都在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声音越来越大,像要穿透她的耳膜,撕碎她的身体。 她从惊惧中醒来,耳边依旧响着梦里的嘶喊声。 听着听着,梦里的嘶喊声转到了现实。 中间还夹杂了人言,只听一人尖刻道:“你一个山野贱民,谁给你的狗胆与本郡主为难?识相的赶紧将门打开,否则本宫烧了你这破店又如何。” 另一人道:“姑娘,非是小的不通情理。这天字上房半月前就被一个行商人包下来了,她的租期还未满,小的不能失了信誉的。 再说她的东西也没带走,现在是无法入住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多多体谅。” “体谅,你这房间各个脏的与茅房有的一比,让本郡主怎么入住?” 掌柜道:“这荒郊野地的物资短缺,小的尽力让你满意,这三楼的布局陈设,每一间都是相同的,天字上房与其他房间一样,只是取名靠前而已。还望姑娘通融。” 这时又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大胆,我家郡主看中的东西,哪个不是双手捧上?住你一间房是瞧得起你,没让你把整间客栈清空,你就该感恩戴德。” 另一个女声也响起道:“亏的城中百姓还把你这云来客栈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竟是这般欺客。来人!把这天字上房给我砸了,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便是。” 这时小郡主的声音又再次传来道:“麻叔,把这客栈给本宫烧了,我们走。” 这时听另一个房间里出来一人道:“郡主您先息怒。” 小郡主道:“滚,关你什么事?” 话说这小郡主正在气头上,身后上来一个青年人,说话怪里怪气,本想给他点教训,可是回头一见来人,顿时眼睛都看呆了。 眼前人面带微笑,五官颇为立体,一脸邪魅,又带着一股异域风情。 剑眉虎目,琼鼻薄唇,酷帅的没边。身材高大伟岸,这容貌,这气质,与二表哥君莫离也不相上下,最显眼的是他竟然有一头妖野的红发,再配上那邪魅笑容,活脱脱就是来人间猎食的妖王。 若给这样的人献祭,死了也值了。 小郡主一时看的呆了,只听那人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话道:“郡主即使出身皇家就该多多体恤百姓生活不易,何必为难他们? 能在这冰天雪地中求口热饭,大为不易,是该感激的。” 几句话说的小郡主脸上阵青阵白无言以对。或者说是已被百川的容貌迷的神魂颠倒。 若是旁人,她可以刁蛮任性,撒泼耍赖,甚至可以当场把人一刀砍了,总之不会让一个陌生人抢了面子去。 可是眼前这人,正是她想上前攀交情的百川可汗,又长成这般令人垂涎的模样,实在令人喜欢的紧,她哪里还敢造次,只担心自己刚刚的无理取闹被人看轻贱了去,因而双颊通红,低声施礼道:“公子教训的事,是梦瑶失礼了。” 回头对掌柜做了个万服:“刚刚是小女任性了,请恕小女无礼之罪。” 掌柜岂是不知梦瑶本性,心里本来已开始盘算如何悄无声息地出手教训她了。 在这漠北的草原,在这东阿小镇,宗主就是天,苏五爷就是天,抹掉个把人命还不是跟捻死只蚂蚁一样轻松。 若不是宗主交待她已有了身孕,哪能容她一个别国郡主出来作天作地,卖了宗主一次,能不死算宗主仁慈,手下的弟子可不管这些的。 没想到这红胡可汗几句话就摆平了,看来人长的好看也是有些用处的。 掌柜的思绪瞬间转了个千头万绪,这时也拱手做揖道:“哪里哪里,郡主您是金玉之躯,是小店照顾不周,让您受委屈了。 天字二号房,小老儿这就去给您安排。” 嘴里这样说,心中却骂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同样是将士遗孤,这世上除了宗主,谁还敢称一声金玉之躯?就这小郡主,你也配!” 这时只听那百川可汗道:“在下是红胡的百川可汗,初来乍到不懂贵地风俗,还请姑娘入内讨教一二。” 梦瑶正不知如何接近可汗,既然他主动邀约,正中下怀。 于是带着仆从向百川的天子一号客房走去。一号客房就在天字上房的隔壁。 几人进屋后的谈话,云天音确是听的清清楚楚,只听那二人进屋后叫上酒菜,开始谈及家事,这一点双方都未有隐瞒,只听可汗道:“原来是西齐国的小郡主久仰大名,失敬了。” 本来是一句客套话,那小郡主却欣喜道:“可汗远在鲁乌山那边也听过本郡主的名吗?” 可汗自然而然道:“是上一次十川前来寻天命王妃回去的将士报告本王的,小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四国美人排名前四的人物。” 百川这话说的可算是扎心了,要知道小郡主排名第四的消息公布于众,小郡主可是闹了很久呢。 百川不懂中原人情事故,再他看来四国排行前四已经是多么荣耀的事情,正想问问那前三名的雁归楼,叶明君和明月都是什么人,难道能比眼前的小郡主还美。 这时听小郡主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道:“十川百川,那是不是还有千川万川。” 百川可汗道:“非也,十川是我大哥,千川是我同胞弟弟,再往后就没有了。” “哦,也就是排到千川就结束了。” 百川道:“十川大哥死在了寻找天妃的路上,千川领主还等着我凯旋而归,若这次不能带回天命王妃,我们的汗位也就保不住了。” 第353章 狼狈闲谈 梦瑶道:“天命王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只怕到时候人带回去了也留不住!” “我们族里立天妃有自己的规矩,这次是大祭司与天神对话后才来中原寻找的。” 梦瑶对他们那一套陈旧的规矩早已心如明镜,却故作惊讶道:“中原寻找,难道是来娶和亲公主吗?” 可汗道:“非也,和亲公主没资格做本王的天妃。根据大祭司与天神对话,这一任天妃是拥有一头红色长发的二八年华少女。” 这时,梦瑶身后的小丫头一时忍不住笑意,弄掉了手中帕子,赶紧弯腰拾起帕子道:“郡主恕罪,是小婢一时没忍住,失礼了。” 梦瑶:“百川可汗的话这般可笑吗?能让你当着贵客的面人前失态?” 那婢女赶紧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百川可汗定是被天神给骗了。 谁不知道这普天之下拥有一头红发的只有几年前造下重重杀孽的云家军少帅。可他虽也是二八年华,却是男子之身啊!” 云天音在隔壁房间听的真真的,要说这丫头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倘若她说百川是被大祭司给骗了,或许会一语点醒梦中人。 但她说被天神骗了,那百川只会认为是南朝的小丫头无知。他们世世代代信奉的天神怎会骗他们。 这时另一个小丫头也道:“阿红,别乱说话,那云家小元帅的头发是白色的。当年从西齐到大梁沿途千里,官员百姓都见识过他那雪白长发。” 那阿红也不服气地争辩道:“阿珠,我没胡说,那小元帅昏睡了四年,今年再醒过来就听说满头红发了。” 眼见两个小丫头谁也不服谁,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云天音的近况抖了个干净。 梦瑶道:“两个小丫头片子不务正业。成天净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出去领罚。” 那二人怯怯道:“是。” 谁知百川可汗却道:“姑娘可知那云帅睡了多久?” 不等婢女回答,梦瑶道:“四年,听说今年中秋之时醒的。” 百川可汗却道:“哥哥年初之时出发,那时大祭司推算他尚在沉睡,看来定是他无疑了。” 云天音在隔壁听的如芒刺在背,虽说小郡主三人是故意唱双簧,演戏给百川看,可百川怎还自己将剧本给接上了。 这大祭司是个什么东西? 世人以为自己是秋天醒来的,其实她醒时好像是初春,这与十川出发前所推算的结果倒也不冲突。 她是被一个高大青年拆了天柱放回来的。 自己梦醒了,也不知那青年后来怎样儿了,有没有从自己的梦中逃出去,有没有被天柱砸伤。 这一辈子若说还有未了的事,那就是找到他时说声谢谢。 但自己也不清楚,梦里的人是否现实中也会有,这是难解的梦,恐怕待她尸骨成灰也不会有结果。 这时却听梦瑶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不可信,那云天音却也一头红发,二八年华,芳龄十六岁,只是他身材五短,面带修罗印纹,天生是个怪胎。 四年前名动一时,世人见她杀人如麻,人送绰号嗜血魔童。 而且是个男人,不对,只能算是个男孩,他现在还保留着四年前矮小的模样。实属孩童。” 可汗道:“听说他是四国美人榜首。” 梦瑶道:“这个属实,不过不是公开的美男子排行榜首,而是市井中流传的最有望被人意淫的榜首,是朝廷禁书那一类型的。” “哦!这天妃底子太不干净了!” 梦瑶见百川要退缩,赶紧挽回道:“也不能全怪他,他挑起战端,被我三弟俘获了,大梁不交赎金,表哥见他父帅身死,名人之后仅存他一人,不忍心杀了。 后来就在妓馆公开竞拍,既然是拍卖,自然是要多吹捧些才能令人加价。 那天他没穿衣服,只着半匹云纱裹身,身材半隐半现,勾的那些竞价的人魂儿都没了,就坐实了四国美人这称号儿。 倘若真揭去面纱,一个面带修罗印纹,又是满身伤痕的孩子。你说能美到哪里去,世人眼睛又不瞎。” 百川“哦!这么说传闻不可信。” 小郡主:“不过后来听说他逃出了妓馆,可是那夜不知是否有余情未了之人,据说那半匹云纱现在仍留着,还舍不得丢弃。” 云天音听起西齐妓馆之事,像是听别人的事,全无半点印象,在妓馆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妓馆外,是侗林接住了跳楼的自己,当夜发生了塞外围剿之事,更进一步坐实了魔童的称号。 听到这些,心中无悲无怒,梦瑶这般推荐自己,又这样编排自己,目的何在? 她既希望百川可汗找到自己,就像当初将自己卖给李谨一样。 但又怕自己去了北国,真的做了宠妃,享受荣华。 女儿家的心思并不难猜,给百川留下这样不堪的印象,日后百川与自己相见,还不似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 但在恶心透了自己,也要顾及天命王妃的身份,休妻不得,打杀不得,哪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 这小郡主当真是恶毒之极,看来让她先接触百川可汗,这步棋是走对了,虽然去漠北一路会吃些苦头,至少人身安全是有保障了。 这样的印象正合心意,而且可悲的是梦瑶所编排的又都属实。 这小郡主虽然没什么脑子,可人家恶也有恶的段位。毒也有毒的门道,又不凭空捏造事实,还算是个可用之材。 再说那该死的北国大祭司,该死的命运轮盘,若不从根本上解决了它,杀多少个可汗都没用。 什么十川、百川、千川的,总不能将人都杀光了,再说若是引来敌寇犯境也得不偿失。 云天音走神了片刻,在听他们不知何时起,已经谈到如何找寻自己的事情上去了。 只听百川道:“本王从那塔王廷而来,已经见过罕王妃了,满头乌发,身材高挑,并不似小郡主所说之人。 梦瑶道:“世人谣传云家少帅下嫁与了那塔罕王,看来并不是真的。” 第354章 狼狈为奸 百川:“不是,只是云少帅却也来过那塔,做了光明城的城主,人送绰号光明少年。” 梦瑶不动声色道:“这光明少年倒是比杀人魔童好听的多,看来这四年他避世不出,他的部下也为他做了不少,终是洗去了这一身污名。” 梦瑶千方百计旧事重提,话说的也很是中肯,像是在点评别人的人生。 实则将荣获这光明少年这美名所有功劳都转移到部下身上去了。 也就是说,云天音现在是个披着光明少年外衣的杀人魔童而已。 这也算是小郡主智商爆表的高光时刻了。 没办法,最了解你的人不是身边人,而是你的敌人,尽管她们二人还没正式见过面。 可云天音怎会在意这些,当初天下人的唾液都没将其淹死。 如今四年前的剩饭小郡主再端上桌还有什么意思。 百川道:“他部下很忠诚。” 这个中二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随后又道:“如今他正在南下,我追了他一路,沿途都是人们夸赞他医术高明,救死扶伤之言。” 梦瑶:“他是毒医圣手,所谓医毒不分家,他的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 毒术也不遑多让。 当年表兄的重骑铁甲军四千多人全部被他灭掉,其中中毒而死的就将近三千人。” 百川齿寒:“四年前他才多大。” 说着掰了掰手指又道:“十二岁,这杀孽也太重了,而且对军人用毒令人不耻,在我北国这是要被判五马分尸的。” 梦瑶心中大乐,嘴上却说:“那些都是旧事了。之后塞外围剿时,他一夜间杀了三千多江湖名流时并未用毒。” 百川倒是聪明了一回,抓到了问题重点道:“他杀人太多了,并不适合做红胡族的天妃,这件事我要向大祭司禀明。” 梦瑶听的头皮一麻,只觉药力下得过猛,要把这可汗吓退了,只得道:“小女也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的。不如等见到她本人时你当面问清楚。毕竟不远千里万里的寻过来,若不将人带回去,天神那边也不好交待。” 百川:“这几天离他很近了,若我估计没错,他应该就在这个镇子上。 只是他似乎并不愿与我回北国,这两天他不出诊了,已经全无踪迹可寻,我只是按行程推算出他该到这里的。” 梦瑶:“大汗睿智,不过您是真心想带他走的吗?” “必须带他走,无论他是否够资格做我的天妃,都要带回去与天神定夺,而且还要尽快,容不得他回到军营,回了军营再想带他出来就更难了。” “若可汗已经下定决心,瑶儿有一计能帮到你。” “哦!瑶儿有话请讲,若能达成所愿,百川必有重谢。” 一句瑶儿叫的小郡主心花怒放,她多想让君莫离这样叫她,可那人就是木头,不解风情的很。 不觉心中大乐,二表哥,除了你,瑶儿也是有市场的,这天下谁不为瑶儿的美貌倾倒。 连北国的可汗也会拜倒在瑶儿的石榴裙下。 “可汗,你知道十川可汗是怎么招来杀身之祸的吗?” “这个不清楚,跟着十川来的人都死了,只听大祭司说是犯了天妃的忌讳,被天妃亲手处决的。” 梦瑶:“十川屠杀了天尽头村和附近五百余村民,鸡犬不留,又劫走了几十个少男少女,企图带回北国去享乐。” 百川似乎明白了一些道:“可是我不能在这里造下杀孽。否则,大祭司说我也同十川大哥一样犯了天妃忌讳,带不回天妃还要丧命。” 梦瑶只觉得带这个孽徒太累了,脑袋瓜子轴的根本就不开窍。 但为了心中大计也只能耐着性子道:“谁说让你杀人了,傻瓜。” 一句傻瓜叫的百川心驰神往,全身的骨头都稣了,只听梦瑶接着道:“你明天放出风去,全力抓捕云天音,宁可错抓,决不放过。 让你的手下抓上十几二十个少年,这天寒地冻的回头冻死了,饿死了那也都是命。 云天音藏头露尾不肯出现,就要有人替他付出代价,怪不到你头上。” “果然是好主意,瑶儿,聪明。” “只要你有所行动,到时候不怕他不出来相救。” 云天音心说:“小郡主拿人命当诱饵,果然好计谋,有了这样的毒计,事情又是因自己而起,那自己除了自投罗网,还有别的路可选择吗?” 自然是有别的路可选的,马上提刀,将那几个人都做掉,一切就风平浪静了。 可这两只,一个可汗,一个小郡主,她不怕引火烧身,她怕引火烧了云家军,烧了大梁。 只听百川道:“计谋倒是好计,只是万一他不来相救呢?毕竟这里的人都不是他的子民。” 梦瑶道:“不会,那人伪善的很,习惯于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四年前他杀的漠北尸骨成山、血流飘杵,四年后被誉为光明少年,也是有大手段的。” 他这次来漠北也是追查十川屠村事件而来,但你可知道天尽头村是我西齐子民,与他梁国将帅全无干系。” 百川:“果然是多管闲事,我十川大哥死的冤屈。” “大汗放心,今天有这收买人心的好事,他哪有不做之理。” “瑶儿很聪明,本王喜欢,可愿意与我一同回王帐,做我的侧妃?” 梦瑶:“大汗真坏,千里万里的请我去,却只能以侧妃之礼相待吗?你可知我是西齐内定的皇后人选呢?” 百川可汗道:“内定的皇后人选,那我就做一回皇帝又如何?” 说着将梦瑶小郡主一把抱起。向床榻走去。 撂下帷幔时指着身后的阿红阿珠道:“这两个婢子赏你们了,别弄出太大动静。” 随后,房间里传来了被捂住嘴的呜呜声和令人作呕的喘息声。 云天音听的目瞪口呆,差点没喊出声来,赶紧捂住嘴巴。 若在以前遇上这种事少不得要拔刀相助的。 可是今日之事,令她颠覆了人类对恶毒的想象,内心还在震颤不已。 心说:“若是小郡主的计谋得逞了,自己出功又出力,还会落个沽名钓誉的下场。若不出手又会落个不顾他人死活,枉顾人命的恶名。” 但是无论下场如何,该救的人还是得救,别说与自己有关,就是无关也不能眼看着他人枉死。 听着房间里婢女的惨痛闷哼声,想起日前自己所受的苦,心下不忍,还是先救下她们再说! 同为女人,那种痛苦自己都没胆量回想,又怎会见死不救。 第355章 被抓 云天音拿出袖中短剑,刚想挑开门锁出去,只听隔壁梦瑶道:“讨厌啦,啊哈哈!快给人家嘛!” 听那声音似乎哀求,又似隐忍着十分欢愉的样子,云天音不明就里,明明那么痛苦,自己几经生死,险些丧命。 轮到小郡主,怎么就变了? 不对呀! 那自己现在赶过去,是不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她虽未经情事,但也觉得这是不道德的,于是只得默默走回桌案旁。 那房间里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小郡主的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也证实了她确实极度地快乐着。 记得自己那次毒发,全身浴血,而这血成了君莫离的上等催情媚药,房间里到处充斥着冷香气息,直到二十多天后自己清醒时都未散尽。 那一次是天使与恶魔的碰撞。 什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正义根本就不存在。 最终的结局是魔王享受了盛宴,天使则被折双翼,断翅飘零。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云天音心想:“还是先救下她们再说!左右鲁乌山的那一边自己都是要走一遭的。 小郡主编排了自己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如今被抓回去与自己撞上去,区别似乎已经不大了。 索性做一回沽名钓誉的侠客也没什么。” 正要起身出去,只听那间房里又传来梦瑶小郡主的声音道:“好人儿,你想抓几个少男少女引那小魔童上钩,还要多个地方同时进行。 那小魔童爪牙遍地,若只你自己出手,他的爪牙会把你找到,将人救走的。” 可汗道:“我的小美人原来这么聪明,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常说的故布疑阵?” 说着两人又进行了更深入的交流。 小郡主欢愉道:“我的王真聪明,再来,抱一个。” 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传开,云天音听到这里,彻底不打算出手了,事实完全与她想象的不同。 她在担心三人性命,那对野鸳鸯却在算计她的命,爱谁死谁死,该谁活谁活,关本王何事,左右一群祸害,早死早超生。 反正梦瑶似乎也享受的紧,还有心盘算如何算计自己才不出纰漏。 云天音愤怒地想着。 这时却听另一边传来男子的声音道:“可汗,这两个丫头没气了。” 云天音耳力过人,自然听得清晰,细听之下,那房间里除了床榻上的那一对。外面至少还有七八个粗喘大汉,而那两个小丫头,似乎真的已经好久没发出声音了。 云天音虽然杀人如麻,但此时脑中画面一闪,忽然闪过一个双眼暴突,面色青紫的少女,还未停歇的大汉。 而那时的自己就默默从旁边经过,她不知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见死不救,就如同不知今日的自己为何听着小郡主的话,一遍遍地放弃,或许心中有恨,没有以身饲虎的精神,也没有以德报怨的觉悟。 这时却听见梦瑶小郡主令人齿冷的话:“两个没用的东西。赶紧拖出去,别污了王的眼。” 而后百川道:“王妃的话,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去安排。” 两个婢女的死终究只换了主子一句:“没用的东西。”或许主仆间未有太多的情感,可是既然跟着一同来到漠北,一同被关了两个月,又一同不声不响地策划引百川可汗上钩。 作为下人,无论做着怎么恶毒的事,在她们心中,也只是帮主子完成个心愿而已,最终名节不保,身死魂消,也不知道这算是报应来的太早,还是彻底的解脱。总之,这也太悲催了。 云天音不想再理会小郡主的事了,她悄悄爬上床休息去了。 半梦半醒间似乎还能听见百川可汗道:“没想到小郡主也是风月老手儿了,今日痛快痛快。” 梦瑶亲昵道:“可汗不忌讳瑶儿而非完璧之身吗?” 百川依旧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话:“南国的小处子受不住我们的,就像她们,你看,很快就不行了,你很好。本王非常喜欢。” 几天后,梦瑶与百川可汗途经一个比东阿小镇大一些的镇子。 在一处民宅中,他们见到了一群孩子中那个唯一拥有一头过膝红发的男孩儿——天命王妃。 只见他双手被反绑,眼睛蒙着红色缎带,嘴里也被堵了绢帕。 他身材纤细瘦弱,正是几天前离开东阿镇假意被抓的云天音。 不光是梦瑶防着她的所谓爪牙,她也防着门中弟子与君莫离。 这是一个专为诱捕她入网而设的局,她坦然受之。 她丢失了太多记忆,鲁乌山那边目标直指自己,但她却不知是谁在布局。 因而去鲁乌山势在必行。 此时的她目不视物,听力却异于常人。 那百川向她走来,气息已经萦绕鼻尖,嫌弃道:“没想到我的王妃竟然是这么个小东西,本王要多久才能等到你长大?说着将云天音的头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听声音,心跳声还在耳朵上方,显然这人身高与君莫离也不相上下,而后那人勾起了云天音的下巴,她仰起头的角度应该是与百川对视。 而此时的她,万千红丝倾泄如瀑,露在缎带外面的小脸一半倾城绝艳,一半神憎鬼厌,竟也给了百川一种战损后的病弱美感,有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百川是个从不委屈自己的人,就如同当初染指梦瑶小郡主,心动了就刻不容缓。 他在云天音颊上轻轻一吻,而后将人拦腰抱起,向自己的内殿走去。 梦瑶不知云天音哪里来的魅力,明明已经将她的过往和盘托出了,怎么百川还是见到第一面就起了欲念? 难道天命王妃的头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因而她亦步亦趋地赶上去道:“可汗不是就打算在这里与您的王妃春宵一度!要知道他的人还在到处找他。” 百川笑的有些腼腆:“寻找了这么久,见到真人了有点儿小激动,下一步怎么办?回去商议。” 三人回到房屋主殿,梦瑶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语气深沉道:“这是我为你的天命王妃准备的,可汗不介意?” 第356章 真假天妃 百川可汗看着眼前的箱子,有些莫名其妙道:“这是做什么的?” 梦瑶:“如今漠北人都知道你在抓他,他的弟子沿途阻截,你是逃不掉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由我戴上一头红发,你只说所寻的天命王妃是如此特征,他的人若找来了,见到我后就知道自己追错了人,中途退去。这样你才能将他安全带走。” 可汗:“是个好主意,现在他怎么办?是要放在这口箱子里吗?” 孟瑶:“没错,对外声称这些箱子是王妃的嫁妆,一路同行。” 可汗:“是个好主意。如此的金蝉脱壳,他的弟子就是想破脑壳也不会想到云天音在箱子里。瑶儿,你真是我的智囊,简直是太聪明了。” 说着将云天音放入箱中,却在箱子底下摸出两粒尖锐石子,不满道:“你的人做事太不小心了,这样会伤到他的。以后这种事不许再发生。” 梦瑶听的心中窝火,醋意大发,嘴里却道:“来人,这口箱子是谁准备的。” 一个仆从跪地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是是小人。” 梦瑶见那百川对云天音的维护,气就不打一处来,堵气道:“来人,拖出去砍了。” 这时百川道:“不可,下不为例,这些日子你的人死的很多了,要保存实力。” 梦瑶听了这话,心中火气也消了几分道:“还不谢过可汗,滚。” 那个人匆忙谢过后滚了。 而此时梦瑶似是换了一张脸,亲昵地扑向百川道:“多谢王体恤。”说着两人巫山云雨去了。 云天音自始至终听得清楚。 若按梦瑶的计划,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门中弟子也同样没有寻找到自己的可能。 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沿途北上,无论谁想找到自己,都要从这一队人马中着手。 但与她一同出发的几口箱子里声称是天妃的嫁妆,既然是嫁妆少不了一些金银玉器,珍视得紧,闲人不得靠近。 这种事若是被云天音本人遇上,看看车辙脚印就能知道箱子重量,继而猜出箱中之物。 但门下弟子还没这本事,也不知道到时候最先找来的是谁。 这小郡主脑袋开窍了,计策层出不穷,又都直指要害,情敌也是敌,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古人诚不欺我。 队伍晃晃悠悠走了十几日,身后探子越来越少了,看来小郡主的毒计果然奏效,各路人马见那红发女孩并非云天音也就撤了。 这日路过那塔王廷。百川可汗并没有抄小路绕道而行,而是直接拜会了罕王李谨。 李谨与王后听说找到了天命王妃,心中皆惊,赶紧前来确认。 大喜的是他们看到的并非魂牵梦绕的云天音公子,而是一个身材修长,长相艳丽的明媚女子 据说此女是一个富商之女。因天生红发儿时被人嘲笑,族中长辈也不容,说她是妖王转世,欲将其烈火焚身,幸得一高人从此路过,收做弟子,逃得活命,没想到竟是北国的天命王妃降世。 族中险些酿成大错,因而备下厚重嫁妆负责找回此女。 这一切被盛传为美谈,天赐良缘,天生贵女。 老百姓争相传颂,天生贵女就是天生贵女,尽管明珠蒙尘了十几年,仍然等来了他的王千里万里来找寻,赐她尊贵的地位,给她一世的荣华尽享。 那日天命王妃入得城来,只见她云纱拂面。不见玉颜,唯见一双眉眼明亮异常,满头红发赤红如火,让人不禁又想起了日前大婚的光明少年云天音。 只是光明少年身体太弱,听说大婚之后就闭门谢客了,从此再也未有人见过他。 梦瑶小郡主入也光明大殿,享受了百姓的爱戴,也享受了罕王的最高礼遇。 她知道这一切荣光都该是院中摆放的箱子中那个人的。 而这漠北的第一座王宫也是为他而建,几年后这里将成为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城,成为整个漠北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回想今日进城时那万人朝拜的景象,她虽贵为小郡主,可是这样的待遇,却是头一遭。 而院中的云天音,仗着出身比自己高出一等,从小就在光辉中长大,受尽了荣宠,出尽了风头,同样是将门之后,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更可气的是他已经拥有了一切,还要以男子之身与自己争抢二表哥,就凭他怎么配? 想想就来气。 见殿内摆设精美华贵,大殿中一尊送子观音更是雕工精细,玉质上乘,足可以称之为无价之宝了。 而右面偏殿据阿红所查,大婚之后就一直锁着,也不知里边藏了云天音多少宝贝。 阿红是她的密探,那日初见百川,计谋得逞的异常顺利,一时忘形,让阿红和阿珠两人丧命,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可惜,那俩婢女跟了自己很多年了,她只需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如今换上两个棒槌,简直活活把人给气死。 来到王廷的第一天小郡主没有张扬。 第二天就强行命人打开偏殿,作为宾客这要求已经十分无礼了。 但无论是罕王相劝,王后相劝,还是可汗相劝,这天命王妃就是不肯买账,声说那间屋子里住着鬼魅,昨晚去了她的房间,被她打退逃了,逃回了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天命王妃从小跟随师父学了些道门法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实在无法罕王妃只得打开了那偏殿的门锁。 房屋的陈设与云天音离开时毫无差别。 其实,罕王与王后锁起这间屋子也并非藏了什么珍宝,只是那日云天音在这间屋子里吐血不断,房间里到处充满了云天音身上那种冷香气息。 两人将门锁起来,只是常常思念友人,感受友人气息而已。 梦瑶本以为云天音在这屋中藏了多少宝贝,苏小佩的商队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不尽的财富都做了云天音的嫁妆,听说光是运往漠北的鲜花就花费了两万两白银不止。 那这屋中到底堆积了多少无法估量的财富,简直无法想象。 没想到这屋子与普通闺房也无二致,甚至比普通闺房还要陈设简单,除了床榻大的惊人,云锦丝织就的被褥更加舒适以外。 最值钱的,也就是床柱上用来照明的几颗夜明珠了。 第357章 向北方,前路艰辛 这云天音的房间里最值钱的,也就是床柱上用来照彻长夜的几颗夜明珠了。 小郡主拿出一张符纸当空点燃,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随后符纸向夜明珠与那几口箱子飞去。 梦瑶理所当然地收走了两颗夜明珠,又命人打开了几口箱子。 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身嫁衣。 那嫁衣绣工精美,用料考究。即使小郡主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好物见过无数,也不禁啧舌。想要据为己有。 可是拿出来一看,这嫁衣过于纤瘦,自己根本就无法上身。 而旁边的百川可汗看到如此嫁衣,再看看王后洛灵格的身材明显不符,心想要有多纤细的身材才能穿起这身嫁衣。 禁不住问道:“这身嫁衣不是王后的?” 洛灵格不紧不慢道:“这是王妹的,王妹与苏五爷婚期在即。那日本宫裁剪嫁衣之时,就将王妹的嫁衣也一同裁剪了出来。 王妹与苏五爷一同回了南国,本宫就命人锁了偏殿,只等他二人回来。” 百川可汗打量这身嫁衣,大约能穿上身的人也只有藏在箱子里的云天音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最后一口箱子,一股冷香扑面而来,可是里面只有几方绢帕和几根头发。 百川不动声色地将那头发与一方绢帕收入袖中道:“天妃,可还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梦瑶一本正经道:“没有。” 说着拨动手中夜明珠道:“这两颗珠子上附着怨灵气息,此怨灵怨气颇重,本妃处理不了,待我封印了这怨灵,回头托人拿去与师父将其渡化。” 洛灵格道:“不可,这四颗夜明珠乃是王妹与苏五爷的定情信物。来日大婚,王妹不见了夜明珠必然会闹的。” 梦瑶却非常喜欢这夜明珠道:“怎可拿这怨灵之物去大婚,会出事的。” 洛灵格:“无妨,苏五爷财通天下,待明日本宫修书一封,命苏五爷派来高人将其超渡便是。” 梦瑶小郡主气的肝儿颤,本想既然进了这蛮夷小国略带些财宝离去也无可厚非,若是小国识相就应该双手奉上厚礼。 可是罕王不懂礼数。苏小佩更是外强中干,那么多的车辆往来穿梭,却连个铜板都没运来。 唯独这夜明珠还能算是个宝物,自己也喜欢的紧,却遇上洛灵格那个不开眼的,怎么也不肯给,于是只得气愤道:“我言尽于此,王妃好自为之!”说着忿忿甩袖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装着云天音的箱子狠狠踹了几脚道:“我去你妈的苏五爷,什么商贾巨头,什么富可敌国?大车小辆来了那么多,却连个铜板都没运来。 就那么两颗破珠子,还当个宝贝似的,你以为老娘稀罕,什么玩意呀!这都是些个。” “郡主,郡主莫生气嘛!让大汗给您作主就是了。” “我能不气吗,就那么一件衣服中看些还做的那么小?老娘就不信她那淑兰能穿得进去。” 云天音听到外面梦瑶的叫骂,也明白了:看来她是去了偏殿。 苏小佩富可敌国不假,可是云天音看似活的矜贵,生活中却从无半点铺张浪费,甚至比普通百姓还过于简朴了些,大多时候都是吃饼得饱的状态,简单将就,能活命就行。 苏小佩虽有心孝敬师父,无奈师父诸多苛责,最后也只能妥协,觉得人生都灰暗了,他挣下这偌大家业无人共享,无聊啊这是。 也是苏小佩命好,师父是云天音,倘若他遇上的是小郡主,那还不得将他的骨头渣子都炸出几两油来。 苏小佩没有将大批的财富运来漠北,他的财富归云城,云来客栈,雁归楼产业,散落的到处都是。 哪有天下人的财富一个人独吞的道理。而送来漠北的物资,粮食、棉衣、棉被、农用工具、书籍,还有那些匠人,这些东西表面看不值钱,甚至是一颗夜明珠都能买下几十个商队。 可人若是饿了、冷了,粮食,御寒衣物,那是多少颗夜明珠也不肯交换的。 小郡主一个养在后宫中的娇小姐,哪懂这些。 小郡主王廷一行,没得到什么好处,罕王李谨也只是象征性地备了些贺礼恭祝可汗大婚之喜。 而通过梦瑶的抱怨,百川可汗也听出了罕王李谨的礼物虽不失礼却也未有多贵重。 心中有些不平,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云天音还藏在他们的车队中,若被罕王发现了,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王廷都是美好的想象。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狭窄闭塞的箱子如同冰窖。 云天音虽有阎王嫁衣暗中护体,可是露在外面的手脚头脸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狭窄的木箱,无法蜷缩,被绑缚的四肢更是连搓搓手暖暖脚也做不到。 她本就体寒,遇上如今这境况险些被冻成了冰雕。 她本来可以像小郡主那样被人精心照顾着去红胡的,可是小郡主付出了什么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不愿意,宁可被冻死也不愿意。 所以她提前将小郡主推了出来。 当然了,以小郡主的为人,其实她不从中周旋,他们也会走在一起。 只不过如今自己可以自欺欺人地感觉,小郡主是着了她的道才与百川沆瀣一气。心里畅快一些。 而小郡主也觉得自己又一次算计了云天音,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两个人都在暗中快乐着。 云天音心说:“这一局中或许只有百川那傻憨会以为自己运气爆棚,处处有贵人相帮!” 箱子里不知晨昏,但她也知道,离开那塔王廷已经有几日了。 天气太冷了,寒冷的北风像狮子一样狂吼。云天音却能听到雪花打在箱子上的沙沙声。 虽然阎王嫁衣服并不暖和,甚至入手清凉,但也足以抵挡外面的刺骨严寒。 有了这东西甚至在雪地上睡觉,也不会被冻死。 但肯定会被冰到,落下病根的。 若在火里能不能被烧死呢?不知道。但也会被烟给熏死。 所以人们争相抢夺的天神羽衣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神奇,它只是有了自己的温度,隔凉隔热而已。 第358章 向北方,行路难 云天音甚至顽皮的想着:若哪天用阎王嫁衣代替荷叶,做一只叫花鸡。看看鸡能不能熟,若鸡熟了,那它就与普通衣物无太大区别。 若鸡毫发无损,那它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在烈火里睡上一觉,看看会不会被烧死。 她被困多日,心中恐惧异常,每时每刻只能靠着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打发时间,否则这暗无天日的箱子不被吓死也会被逼疯。 队伍停了下来,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云天音依旧束缚双手,眼蒙缎带。 那人扶她起身,用手中汤匙碰了碰她的唇,她张开嘴,一勺软糯的粥滑进嘴里,这时只听远处一中年人道:“老仆只能帮小姐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就靠小姐自己走! 一句话过后,再没了声音。 这声音离得太远,寻常人无法听见,就连云天音也是连日来的目不视物,才又加深了耳力。 随后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了掀开帐帘的声音,只听梦瑶酸酸的:“可汗照顾天妃倒是用心得很。这样!以后就让我的婢女照顾她!毕竟这天命王妃可是轻慢不得。还有,既然已经到了鲁乌山脚下。也就是到了大汗的国土,王是否也该与天妃保持距离了?在我们天朝上国,男女大婚之前会面是大忌讳,不吉利的。” 话说完又搂搂可汗的脖子撒娇道:“大汗,人家想你呢!” 百川可是最吃她这一套,顿时心花怒放,哪还记得箱子里装的是谁。 两人相携离去,云天音听出了混乱的气息,和凌乱的脚步。 自己则识趣地躺回箱子,刚刚躺平身上传来木板撞击声,箱子重重地合上,随后传来了咔嚓的落锁声。 “阿梨,我们走。阿桃,今晚你守夜。” “是,杏姑娘。” 云天音听得清楚,显然在阿珠阿红双双惨死后,这阿梨阿桃阿杏又成了小郡主的身前红人。 只是不知道这荣宠能维持多久,够不够她们的家人鸡犬升天的。 毕竟阿红与阿珠那么得主子赏识的人,最终也是说弃就弃了。 鲁乌山脚下,不与可汗相见,再配上云天音刚刚听到的那句:“老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在脑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大队人马穿过鲁乌山,遇上山匪,或是雪山滑坡,甚至是不经意间,山路上窜出一只野狼,一只飞鸟,都会导致一个抬箱子的人脚下一滑,后果是云天音连同箱子一同跌落山谷。 连绵起伏的鲁乌山,还没走上一半,天下起了大雪。 大队人马未敢在雪山上留宿,只得连夜继续前行。 翻过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一共要翻多少座山,没有人好奇去数一数。 只觉得风大雪急,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三丈以外皆是一片白茫茫,天地间没了别的颜色。 雪山更是陡峭,山魈鬼吼般的狂风能将人说出的话吹出几里外,面对面的两个人也只是见嘴巴张张合合,一个想说你在嘀咕什么?另一个却说奶奶的,我喉咙都喊破了,你咋还是听不见。 路过一座险峰,左边是千仞绝壁,右边是百丈雪崖,而前面的路有多陡峭,那几个抬着云天音在内的几口箱子的人,只能借助绝壁旁的铁索慢慢前移,而那箱子,几乎是人立而起,也不知道此时里面的人是头朝上还是头朝下。 忽然后面窜出了几匹雪狼,数百人顿时人仰马翻,冲散了队伍。 人嚎声,狼吼声在这一方小天地间杀了个天昏地暗。 小郡主躲在百川可汗怀中吓得瑟瑟发抖。 待队伍重新集结后,发现少了几口箱子,也少了抬箱子的人。 那口装着他们千辛万苦寻回天命王妃的箱子也一并掉下山谷失踪了。 队伍短暂休整后决定下山谷寻找,可汗只说是丢了王妃的嫁妆。 队伍中一个同样头戴风雪斗笠男子见人都下山寻找,他的登山绳还系于腰间,人却是向前面的梦瑶小郡主奔去。 他远远见过天妃,面戴云纱,身材高挑,虽然也拥有一头火红赤发却与小小的云天音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打算送他们过了鲁乌山,自己就返程寻找云天音。刚刚的雪狼袭击着实蹊跷,按说雪狼是聪明的野兽,善于观察天气,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觅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几口箱子虽说是天妃的嫁妆,可这冰川雪崖深不见底,下去的人九死一生,等于是让人以命相填,而且几乎没有找回来的可能性,试问什么样的嫁妆能比人命金贵。 天命王妃高贵的如天神一般,士兵都要离开十丈之外,今天所有人都去了雪崖之下,旁边无人守护。 梦瑶小郡主见风雪中一人他向她走来,单膝跪地道:“可汗有命,前面有个避风所在,让末将带您过去。” 梦瑶急切道:“雪狼可被彻底铲除,你好好保护本宫,回头让大汗升你的官。” 虽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被风雪吹的七零八落,但君莫离还是瞬间听出了小郡主的声音,顿时差异和厌烦两种情绪交之在心头,却缓慢除去风雪斗笠。 这时梦瑶一把搂住了君莫离道:“二表哥,怎么是你,二表哥你是来寻我的吗?我好像闯祸了,快带我离开,晚了就来不及了。” 君莫离怎么也没想到这作天作地被人吹捧的神乎其神的天妃竟然是她。 这怎么可能? 梦瑶从小到大,在皇宫长大。她是什么人?君莫离怎么会不知道?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那小郡主却道:“表哥,快带我走,可汗下崖底去寻人了,我觉得要出事,我低估了天命王妃的重要性,快带我走。” 君莫离:“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梦瑶道:“真正的天妃是云天音。怕半路被人追回去,一直由我假扮。” 君莫离似乎猜到了什么:“那她人呢?” 梦瑶半真半假道:“就藏在后面的箱子里,我只是被可汗挟迫,要帮他蒙混过关而已。” 第359章 寻找 梦瑶小郡主声声哀嚎:“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云天音的,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宁可当初被百川可汗一刀杀了也不会陪他来鲁乌山走这一遭。” “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人的呀!啊啊啊!云天音那么高的武功,他感觉出不对定会逃走的对不对。对不对,二表哥,快告诉我呀!对不对,呜呜呜!” 见她哭的说话语无伦次,不似作伪,君莫离却也急道:“你们怎能这样做,你们知不知道她怕黑?” 梦瑶见一提到云天音,君莫离立马变脸,连哭都忘了,也破罐子破摔道:“知道,知道那又怎么样?寻人的是百川,要不是他引来了百川可汗,我又怎会无辜被牵连,回程途中被抓,父亲留给我的家丁死士都死了大半,连阿珠阿红都死了,我又招谁惹谁了,呜呜呜!来这冰天雪地受这份活罪,我怪谁了吗,啊啊啊!” “云天音你这惹祸精,本宫的一切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显然最近遭遇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说着说着就向雪崖跳去道:“死!死!都死!云天音,本宫什么都没有了,就去给你赔命好了!” 君莫离自然是没能让梦瑶跳下雪崖,将人拉回来怒目道:“人我去找,你老实在这待着别动。” 梦瑶见这一次试探成功,君莫离果然还是对她有几分情意的,又道:“表哥,快带我走好不好,他们红胡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崖底下去了那么多人寻找,云天音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走,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君莫离甩开她的手,随后人影一闪,向崖底坠去。 要说君莫离怎么追来了这里,还要从当初小镇上寻人开始。 那是他与秦勤第一次听到云天音在边境线上的消息,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没有错,云天音首先是想回南国去的。 可是接下来又听说了云天音在不同方向出现的消息。 也怪君莫离平日里看不起这些蛮夷之地,并未安插人进来。 而苏小佩的酒楼掌柜得云天音授意悄悄瞒下了云天音的消息,云天音被抓的消息。 君莫离秦勤二人派出去的弟子回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君莫离与秦勤商议道:“他们的目标是天音没错。我去追上他们,不管他们有没有抓到天音,我都盯死他们,直到他们回国。” “你们私下里继续寻找,若能找到,想办法通知我,若找不到也无妨。左右我一路尾随过去,天音什么时候出现,我什么时候相救,耽误不了大事。” 这安排可以说算是缜密了,只是不知这其中还会存在哪些变数。 就如同眼前,天命王妃是梦瑶假扮的,云天音却坠下雪崖无处寻找。 年关将近,距离那一次雪狼袭击事件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 任凭可汗与君莫离众人翻遍了悬崖底,也没找到云天音的下落。 崖底千沟万壑、冰川雪柱,漫天飞雪又将许多沟壑填平了,而且时常有雪狼出没,别说找人,就连木箱也没找到一片残片。 众人不得不承认嫁妆真的找不到了,可汗无法,只得要梦瑶暂时顶包。 梦瑶跟着了解了这么多,也觉得他们的命运轮盘比较邪门,于是问道:“那若是被大祭司识破了怎么办?” 百川可汗郑重道:“会被处以火刑,命运轮盘选出的人,公主都没她尊贵,冒充是死罪。” 梦瑶听的吓出一身冷汗,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不如当初就让云天音去红胡得了,有他作盾牌,自己也安全。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百川道。 梦瑶一听,如五雷轰顶。她一直感觉这个可汗傻里傻气,十分好骗,可她却忘了,再好骗也是可汗,掌握着生死大权。 而今怎么办?千万不能与他回红胡族,可是离开也不可能了,这北国漫天飞雪白茫茫一片,父亲留给她的家仆已经折损大半。 上次她让麻叔在云天音的箱子上动了手脚,引来雪狼跟随,终于在过山谷时,雪狼开始袭击,麻叔趁势将箱子踢下雪崖,坠下谷底。 那天众人前去崖底营救时,麻叔上来给梦瑶磕了三个头,并告诉她,当年欠父亲的都已经还清,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天涯路远,不再相见,望小郡主好自为之。 麻叔前半生放荡不羁,战场上也是骁勇无敌的猛将,后半生跟了小主人,用惯了后宫那些阴诡计谋,早已经双手染血,面目全非了。 他决定不走了,就留在这茫茫雪原。 回去干什么,半生罪孽。死后无颜见旧主。 倒不如留在这北国,他乡埋骨,到最后道死道埋,路死路扔,雪狼裹腹,来的清净。 麻叔走了,君莫离也走了,他们都抛下自己走了,可她又做错了什么,皇宫长大的人,若没有点手段哪能活到今天。 云天音就是最好的例子,桀骜的如同青杨,即使没人教诲也能笔直向上生长,从无错处,端方的让人啧舌。 高贵的又如同云端大雁,世人无法企及。 可结果又如何,现在谁知道是被雪山掩埋了,还是被雪狼裹腹了。 君莫离再去寻找,百川再去寻找,又有何用。 想到君莫离,忽觉灵光乍现。对,还有别的路可走? 于是向百川可汗道:“王,也许云天音并没有死,也许他被人救走了。” 百川:“你在说什么,这里人迹罕至,别说是人,就是雪鹰也都不出来了。” 梦瑶:“那天你们走后,君莫离来找过我,问我嫁妆是怎么回事,我没有隐瞒,他就去崖底寻找了。” “君莫离是什么人?” “他是西齐的二皇子。” “他的侍卫背叛了他,投奔了云天音。后来云天音人到了漠北,他也随即而至,他们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可以说是有云天音在的地方,君莫离必然会出现。” “你想说的是什么。”百川急切道。 第360章 雪狼 “你想说的是什么。”百川急切道。 “这次君莫离怀疑天妃是云天音,就潜伏在兵士里伺机相救,只是一路上云天音未出现,他才没动手。” 百川:“这个不可能,队伍里混进奸细,我的人会有所觉。” “不,他真的是一路随行而来,那天一听云天音已坠崖,急急赶去相救。所以这会儿他或许已经找到天妃一起踏上回程的路了。” 不得不称赞梦瑶小郡主舌灿莲花的本事,这一遭下来,真真假假,半蒙半猜都已经接近真相的全部了。 而百川可汗也不再急于回国,分散人马继续寻找,若不能找到云天音,至少也要找到君莫离,证明云天音是否被他所救。 漫天飞雪,寒风凛冽,云天音骑着一头猛虎,手里拎了只千辛万苦寻来的野鸡,,怀里还抱着一只虎崽。 一人两兽山间穿行,积雪已经没了老虎的脖子,身后留下一条老虎新开的路。 回到山谷中,一个茅草屋在谷中孤独而立。 云天音觉得不对,空气中散发出人血的味道,她急忙跳下大黄的背向小屋奔去。 屋内地上有两只兔子,麻叔的一条腿已经没了,房间里到处都是血腥气。 云天音赶紧给麻叔检查身体,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咬伤,肠子都流出来了,胸腔也开了个大洞,眼见是不行了。 这时候云天音的眼泪不受控制扑簌簌落了下来。 麻叔用他那沾满血迹的手给云天音擦泪,却越擦越多。 “好孩子,麻叔刚遇见了雪狼群,这里雪狼太多了,成群的雪狼连老虎都不怕。 麻叔是不成了,本来还想着好好照顾你的,这往后哇!留下你自己可怎么活? 你记住,别离开大黄,它是百兽之王,好歹对你有些帮助,待明年春暖花开,返回南国去!” 云天音艰难道:“不,麻叔,我走不了了,我怀孕了。” 麻叔一听急道:“什么?” 赶紧为云天音把脉,可她脉象似有似无,实在无法查起。 云天音:“查不出来的,我身中蛊毒,干扰的厉害。” 麻叔老泪纵横道:“老朽有罪,老朽没用,你一定很奇怪老朽为什么会独居在此。 其实那天我与你一样,都是碰巧路过这里,说这里是我家,你就相信了,其实几天前是我将你打落悬崖的。 我这一生没教好梦瑶小主子,还帮她做了太多的错事。” 云天音:“我知道,那日早晨我听见了你与小郡主讲话。我知道小郡主要对我不利,于是提前逃了出来,其实我是有意接近百川可汗的。 十川杀光了天尽头村的所有村民,我杀了他,百川就来了。 鲁乌山的那一边我是非去不可的,否则他们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们这边就不断地出现伤亡。” 那天云天音并不确定小郡主是否要对她动手。就逃出箱子后跟在了后面,若他们不动手,自己就找机会回到箱子里去。 他们若动手了,她自己也就逃了一命。 看见成群的野狼袭击,看见箱子飞向谷底。她知道不能再回去了。 麻叔:“我派了几个弟兄,杀了只狼崽,将狼尸藏在箱子下面。才引来的雪狼报复。” 又道:“我厌倦了小郡主的行为。与她分道扬镳了。” 那天麻叔将箱子推下雪崖后,拜别了小郡主就独自上路了,一个人形单影只,也不知道该去哪,以后要做什么,只觉得离开了小郡主,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后来翻了几座山后发现了抱着小虎崽与狼群搏斗的云天音,他知道自己还有赎罪的机会。 他救下了云天音,却没想到原来这孩子一直心如明镜。 “孩子,不恨麻叔吗?”麻叔口鼻皆是血,说出的话有气无力。 云天音:“只要小郡主起了心思,不是你也是旁人,左右逃不过,恨你做什么,各为其主罢了。” 麻叔:“孩子,你比老朽活的通透,难怪侗林宁可背主也要追随您。我遇见您太晚了,否则愿终身为君马前卒。只可惜老天不给我赎罪的机会了。”说着已是满脸泪痕。 云天音:“麻叔,别想太多,会好的。”说着解下手串,捏起一颗药丸,放入麻叔口里。 麻叔赶紧道:“孩子,别浪费药物了,你这药物有限,将来为你与孩子保命用。 听话,鲁乌山那边的事,老朽断定是针对你的阴谋,有多远躲多远,别再掺和了。” 云天音:“麻叔,我走不了,真的走不了了,你快好起来,咱们就在这里带着大黄小黄一起生活,好不好?” 回想队伍遭遇雪狼那一天,漫天鹅毛大雪,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积雪覆盖了来时路。 云天音从箱子中逃出来不辨方向。梦瑶小郡主没有给她穿鞋子,出了箱子后,偷了一双靴子勉强套脚上。 这靴子太大了,走路时,脚已抬起老高,靴子还在地上没动,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到了山谷。 见到了队伍遇上了狼群,也见到了那只本该装着她身体的箱子是怎么跌落雪崖的。 看了一场并不算好看的好戏。她转身离去。 翻了几座山谷,也遇上了雪狼群,她可以绕过去的,可是见头狼嘴里叼着一只小虎。 云家人自小就与老虎亲。 云天音长大些后,营地外围已经有很多虎子狼孙了,而且它们从不伤人,有时还帮人猎些野味。 今天遇上这只幼虎,想起往事,又疯狂的想着父帅,想着弟兄们,所以她疯狂地出手了。 她没有武器,没有内力,仗着轻功不错,来个措手不及,从狼王嘴里抢下了小虎,但自己也陷入了狼群中。 要说云天音身经百战,出手迅捷自不必说,人也是一等一的狠,没有武器算什么?她摔死了一匹狼,然后折断了狼的腿骨充当武器,打的难解难分。 开始时狼群太过疯狂,几次冲锋后被云天音用狼骨扎伤了好几只。狼群也换了战术,一群狼在外围休息,而中间只留下几个与她缠斗。 第361章 麻叔死了 云天音气得大骂,该死的畜生。看把你们能耐的,这战术都快赶上老子了。 只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几条狼若在四年前,她足可以秒杀。 而今堂堂一国元帅与野兽打了个难分难解,既做了困兽之斗,又落了下风,要是被门中弟子知道了非笑死不可。 正在勇猛厮杀之时,山的那一边来了一个猎户,几箭射来。问题解决了,云天音累的不行,也冷的不行,只有怀中小虎勉强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后来,老猎户背起一条狼,带着她一起走下了山,在山脚下一个快被雪淹没的茅草屋,他们住了下来。 这时老猎户才注意到云天音的鞋子早就丢了,两只脚已经冻得起了水泡,也早没了知觉,全靠毅力支撑才走下山来。 老猎户用雪给她搓脚,一遍遍地搓着,又用冷水泡,换了多少次水记不清了,后来又用温水时才松了口气道:“孩子,你这双腿算是保住了,不要怕,麻叔是这山中猎户,有我在,狼群伤不到你。” 而他一开口,云天音也就听出来了,他就是那个与小郡主说话的老伯,看他没什么恶意,云天音也就装做不知。 有了麻叔扛回来的雪狼,几天后,云天音有了自己的狼皮靴子,狼皮手套。 麻叔做靴子的手艺样式都指向一个方向,战靴,原来他定是当过兵的。 有了狼皮战靴,云天音不再每天窝在土炕上了,也难得露出了几分小孩子的天性,在门前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 她与小虎唱着、跳着、笑着、闹着,麻叔几乎担负起了家中所有负担砍柴,打猎。 她正玩儿的高兴,感觉周围有了不一样的气息,怕有狼群,赶紧抱着小虎逃走,可谁知小虎这次却不再听话。 飞扑着向外奔去,云天音一见只得追了出去,见是一头猛虎,而且小虎跟那猛虎十分亲昵,似乎想介绍它的新朋友。 于是麻叔再砍柴回来,院中一人两虎玩的正热闹。 云天音腿上冻伤养好了后,可以做些烧水、打柴的事了。 老虎也住了下来,被取名大黄、小黄。 大黄也常常出去打些野味。只可惜雪太大了,很多次出去都是空手而回。 雪一直下个不停,这山中积雪厚度已经没过了成年人的大腿。林间再也找不到任何吃食。 云天音这几天头脑发晕,闻到肉味儿就恶心,几乎滴水不进,小腹也经常隐痛。 她给自己切脉,无奈什么也诊不出来,只得摸摸小腹,这一下受惊不小? 只觉得小腹左下方有一个硬块儿,已经比自己的手掌都大了。 这个位置再明显不过,加之这些日子饮食变化,分明就是——怀了孩子。 查出是这个结果,不知道是喜是悲,这是整个宗门弟子都期待的孩子。 回想刚下山时留在正堂的画,再看眼前雪景,总有恍如隔世之感。 再想想这孩子的来历,或许这一生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至少有了这个孩子,她可以延长几个月的生命,足以将红胡族的事情弄个明白。要是运气再好些,还有可能留得一命。 麻叔终是没能熬到天亮 他告诉云天音,他家祖辈是西齐岭南王麾下大将军。 当年岭南王大战西羌族,功绩也是不逊色于大梁云家军的存在。 只是岭南王殉国后麾下将士被打乱重分,麻叔分到了小郡主父亲帐下,后来小郡主父亲殒命,他就被皇帝指派做了小郡主的家丁。 说到底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大将军,落到如今地布,还是因他是岭南王旧部,被皇帝所不容。 看到麻叔泾渭分明的两段人生,如同看到自己倒下后云家军旧部的命运。 黎明破晓前,麻叔咽了气,咽气前口里还唱着军中赞歌,悲怆道:“岭南王殿下,末将做了错事,辱末了岭南军威,死后无颜见旧主啊!” 麻叔走后,云天音已经不知自己该怎么生活了,野味他一口都不想下咽。偶尔跑去林间挖个松鼠窝,总会掏出几粒榛子、松子之类,但这种美味并不常有,而她也不忍心拿太多。 她怕黑比从前更加严重了,几乎整夜不睡觉,抱着小虎坐在门槛上一坐就是一夜。 甚至是看着黑洞洞的屋里都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 不怕人,也不怕鬼,却总感觉芒刺在背。 感觉有那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黑暗里有蛇虫鼠蚁和那些不为人知的可怕东西在死死盯着自己。 又想起了罕王给她预备的活棺材,可汗给她预备的木箱子,都是那么令人绝望。 望着眼前的白雪,有一种想喊救命的冲动。 天又黑了下来,她哆哆嗦嗦地抱着怀里的小虎,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像是一个等待长辈归家的孩子。 父帅走了,麻叔走了,望着眼前的雪景出神,她永远也等不到长辈归来,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这时,大黄从远处回来,嘴里叼着一只野兔放到了云天音脚边。 云天音抱着大黄的脖子嘤嘤哭泣,口中呢喃:“大黄,你怎么才回来?我今天回来晚了,天已经黑了。我好冷,也好怕,大黄,麻叔走了,你不要太晚回来好不好?我,我害怕!呜呜呜!” 大黄踱步到屋里,叼出了她们唯一的御寒之物,一条狼皮。 只是这条狼皮并不大,仅够云天音铺在身下。 大黄将云天音与小黄围在身前,搂入怀中。 老虎没有睡意,硕大的虎目望着风雪交加的天幕,望着怀中一人一虎出神。 云天音同样没有睡意。怀孕使她气血亏空,修罗印纹和那烈艳红唇全部褪成的浅粉色,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这个冬天太冷,甚至比当年押运粮草时,长枪贯腹倒在雪地中还要冷。 这个冬天太漫长,从罕王大婚到现在,不知过了多少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长夜无尽,寒冬也似永远都不会过去。 云天音一夜未曾合眼,天亮时,雪在这一人两虎身上积了很厚一层。 她起身将自己和老虎身上的雪抖落,来到灶上点了把火,铺满柴草的炕上似乎有了一点温暖。 她搂着小虎沉沉睡去。 第362章 君莫离寻来 君莫离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也看了整整一夜。 那天在崖底他什么也没找到,他知道百川可汗也同样一无所获。 但他不相信云天音就这么死了,云天音有多大本事,这个世界在她眼中足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乾坤易如反掌。 所以她一定是逃走了,虽然是被困箱子中,但有了无影蚕丝,出逃并不难。 君莫离在遍寻无果后,果断离开了崖底,扩大了寻找范围。 结果两天后,他发现雪地里被狼分食过的狼骨和射在树上的箭羽。 这一带不该有猎户的。 查看羽箭,才发现竟然是小郡主手下的箭,难道小郡主的人也来过这里?那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云天音? 有点心急,他加快步子向山下赶去,山底下什么都没有,又寻了数日,却发现了一只捕杀兔子的老虎。 若普通人见了老虎几乎都是要丧命的,但云天音不会,她从小与虎为伴,身上总会沾染些常人感知不到的野兽气息。 君莫离鬼使神差地跟着老虎一路尾随下山。 途中,老虎几次向他狂吼示警,他却毫不畏惧。 果然,老虎并未往山上行,而是下到山谷中。 君莫离不觉喜出望外,但他知道云天音耳力过人,不敢靠近。 果然在山谷中一个稍大一些的雪包前老虎停了下来。 君莫离也是在漫天风雪中,看见了云天音模糊不清的身影,也听见了云天音嘤嘤哭泣,低低呢喃。 这女孩有着世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也获得了世人无与伦比的尊重,可她依旧活的小心,活的压抑。 甚至在这万里无人烟的雪域都不敢大声哭泣,生怕让别人见到一国元帅那不该有的脆弱。 这个茅草屋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和里面黑洞洞的室内。 此时的云天音不再是杀人喋血的将军,不再是金尊玉贵的宗主,她只是一个失了护恃的孩子。是个带着满身伤痕,还要继续努力长大的少女。 她怕黑怕到了极点,宁可让自己满身落雪,也不肯走进那个黑洞洞,却能给她遮风挡雪的室内。 一人两虎围坐到天亮。她太脆弱了,若没有这头猛虎为她御寒,或许她早就死在了某个风雪交加的夜里了。 君莫离走进院子,却不能走进室内,那头猛虎在门口守护,走近一点就会发出嘶吼声,所幸老虎并未攻击他,他也怕吵醒里面刚刚入睡的云天音。 风停了,雪住了,天空湛蓝,几只苍鹰在头顶上空盘旋飞过,今天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 院中那个高大的雪人儿已经被落雪覆盖的五官都模糊不清了。 云天音这一觉睡的很长,直到日落时分才醒过来。 见她醒来,君莫离只好先退到院外躲了起来。 白天的云天音简直是换了一个人,没有了昨晚的怯懦与无助,但也没有了以往的孤立狠绝,她此时像极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人模样。 一身墨蓝衣袍,配上火红长发,狼皮手套,狼皮战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谁家娇养出来的小公子。 在小院中,一会儿堆雪人儿,一会儿打雪仗,一人两虎,玩的不亦乐乎。 欢愉过后,总是会带来几分失落。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好似一抹浮世的剪影。 悲伤留不住,欢愉留不住。大权在握留不住,两手空空依然什么也留不住。 她的身影,总让君莫离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光的折射,梦的泡影,繁华落尽,镜花水月终成空,什么也抓不住。 这是自那次自己做了错事伤了她以后,第一次见到清醒时的云天音。 他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却仍是没有勇气敲开那简陋的柴门。 他放走了一只传讯雪鹰,不知那只雪鹰能不能找到秦勤。 而这时,云天音怀里抱着小虎道:“小黄,你知道吗?我刚刚梦见父亲了,他还如当年一样高大威武,他可是四国公认的美男子呢! 人都五十多岁了,还迷得阿娘为他停下了舞步,跌落了云纱。呵呵!你猜不到!那是有人对他们做了手脚的,那次不做数的。” 说完又失落道:“我一直没拜祭过父亲,甚至都不敢问他被葬在了哪里,因为我感觉只要不问,他就永远都在,还永远活着。 等明年春暖花开,我带你们去南国好不好?那里冬天不这么冷,还有满山的狮子老虎、狼,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类朋友呢。 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怀中的小虎低低吼叫,云天音接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只是一路向南,总是没错,可是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呀?这里太冷了。”说着,语气中又透出了几分孩子才有的失落与黯然。 这时,君莫离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院门,而云天音也吓得失了抱着小虎的力气。 君莫离不知此时还能以什么身份留在云天音身边,只得道:“弟子拜见宗主。” 云天音几乎是一瞬间,藏起了少年人该有的所有的无助与迷茫,冷烈道:“二殿下此来为何事,你在漠北陪了数月等着本王咽气,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君莫离有些委屈,他能说自己受阎王嫁衣的蛊惑吗?可那十殿阎罗蛊毒是他所下,因果循环,罪却全让云天音受了。自己这好处占尽的人再说委屈,是不是太无耻了 想了半天才干巴巴道:“宗主息怒。” “你悔约在前,李谨之事已了,我们打过。”说着手中无影蚕丝立即实化,缠上了君莫离的脖子。 君莫离:“宗主何必动气,是弟子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 “我宗门养不起你这尊欺主的奴才。不打就滚!” 君莫离:“莫离已入宗门,终生不背叛。” 云天音:“你还算不得我宗门弟子,今日不杀你,你好自为之!滚。”说着收回蚕丝,手也气得直发抖。 第363章 烽火令牌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治理宗门弟子既不靠用毒辖制,也不靠怀柔政策,全有条条框框的门规在里面。 因而道:“宗主,请问弟子犯的是哪一条门规,要被逐出师门。” 云天音:“欺主。” 君莫离:“欺主,是门规中的第几条?” 云天音无言,门规中确实没有这样一条门规,以前门中也没有这样的孽徒,只得道:“回宗门后,我会加上。” 君莫离:“宗主拿一条并不存在的门规来定弟子的罪,是欺负弟子入门晚,无知对吗?” 云天音一时无言以对。 君莫离:“既然门规里没有这一条,而宗主如今又不在宗门内,您身边也没人照顾,不如就先由弟子照顾您的饮食起居,这件事等回到宗门后再议如何。” 云天音:“不劳烦二殿下。” 君莫离:“弟子千辛万苦才找到宗主,一定要护宗主离开。” “住口,我药王宗没你这孽障,若再纠缠,就让齐皇来给你收尸。” 君莫离无奈,也耍赖道:“宗主,那天的事是弟子的错,可是那阎王嫁衣的蛊惑,多少大能武者都难以抗拒,弟子才入宗门几天,哪有那定力。” 云天音:“不知悔改,无耻!” “弟子受了蛊惑说到底也是宗主您没教好。如今两个人的错,怎能让弟子一个人承担后果。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可他便宜占尽,又不用负责,还能让自己怎么办:“没人让你承担什么,你只要从本王眼前消失,这笔账就清了。” 云天音说着就想再祭出无影蚕丝,可是刚才出手已经感觉出了不对,为了孩子,她忍了。 “是,是是,弟子无耻,以后一定改。可这消失就不必了!,大老远来的,您好歹也该赏杯热茶再走呀!” 说着悠闲地拿出袖中已经藏了许久的烽火令牌,而云天音一见那令牌顿时眼瞳放大,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见君莫离拿出了宗门的烽火令牌,云天音没了脾气,只得妥协了。 毕竟这烽火令牌可不是见人就给的,整个宗门也只有三枚,一枚在梁皇手中,一枚不知所踪,当然了,如若手持令牌者有需求,自然会出现。而另一枚就给了眼前人。 当初他昆仑腹地冒死采药,救了自己的命,而今手持烽火令牌全宗门上下都可被他随意差遣,也包括自己,这报恩也真是报的实诚。 没办法,宗门太看重自己了,便宜了眼前这混账玩儿意。 君莫离决定耍赖到底,见烽火令牌管用,那他就又逃过一劫,不光不会被处置,还能像从前一样相伴左右。 高兴。 云天音不再理他,他也故作不知,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要说他追妻容易吗?都快追出万里之遥了,人家还竟给他甩脸子。 不过想来也是没办法,他追的可是江南漠北家喻户晓的王者,而今与他又是新仇旧恨层层叠加,见面时没一刀砍了他,都算云天音仁慈了,还能指望人家孩子扫榻欢迎怎地。 君莫离拔出腰中长剑,将大黄昨日叼回的兔子洗剥干净。 兔子很瘦。茅草屋除了一口裂口的锅和两个缺边的碗再无长物。君莫离将兔肉炖了,又将所有的骨头熬成了一锅骨汤。 香气飘出之时,云天音感觉胃里翻滚的难受,赶紧跑出去,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时君莫离端来了一碗骨汤,云天音闪身躲避,又回到屋内,君莫离再次追了过来道:“天音,兔子是大黄打的,你不会就因为是我做的,就拂了大黄的好意!” 云天音无法,只得双手接过,几口喝下。 热汤下肚,直觉从胃里一直暖到四肢百骸,后来多少年之后,云天音都感觉那是平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喝过汤,肚子有了暖意,君莫离又端来了兔肉。闻到肉香,云天音只觉胃里痉挛,顿时失了力气道:“快拿走,快!” 君莫离早已知道云天音胃部出了问题,见她排斥的紧,也无法再相劝,索性作罢。 这晚君莫离就守在门槛儿上,云天音无法,又不敢承认自己怕黑,只得在土炕上窝着。 她想睡着了就不会再害怕了,可是越想越精神。 又想起了门口那人先前所做之事,恨意袭上心头。 那个人以后要怎么处置,是烈油活烹了好呢,还是沸水煮更让他舒坦些。 其实乌查木族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人家杀人时会给对手极大的震慑。让人多少年后回想起来依旧胆颤心惊。 不过想着想着云天音就把心中诸多想法全放下了,毕竟现在有了那个人的孩子。若以后孩子长大了问:“娘亲,我爹爹呢?” 让自己怎么回答:“啊!呵呵!你是说那个强暴犯呀!被娘亲一个不小心给煮了。嗯哼哼,煮的还挺熟的呢!” 这是什么意思,孩子难道不会将她当成吃人的妖怪吗? 但是放弃仇恨是不可能的,父亲身死,乐凰阁坠楼,加之漠北大婚这次,怎么报仇都不为过。 当然还有个十殿阎罗,不过十殿阎罗她已经无心计较了,毕竟落入敌国之手,就算没有十殿阎罗,结局也不会好。 君莫离本想看看她睡熟没有,可是刚走近就听她一声尖叫,随后又欲盖弥彰道:本王刚刚走神了。” 君莫离:“弟子知道,弟子陪着宗主可好?” “不用”,云天音语气生硬。 试问一个你正苦心谋划,怎么要他性命才更解心头之恨的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该是个什么表情? 话音刚落,君莫离的手已经搭在云天音的肩头,同时也感觉到了云天音一阵战栗,显然那件事对她伤害巨大。都几个月了,还不能释怀。 但这漆黑长夜,除了自己,还能拿什么给她温暖? 因而他不顾云天音的反对,一把将人揽入怀中道:“天音,安静下来,那次是我不好。我听说小郡主在漠北,本想去查查,看你来漠北是否与她有关。” “没想到回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当时心里着急,将偌大的广场都跑遍了,有人在跳舞,我没在意,后来感觉阵阵冷香从舞台上飘下来,才看到是你,也才救下了你。” 第364章 百川追来 “天音,当时若没有这冷香,你就在我眼前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我也会一直不断地寻找下去。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却不敢追随你而去,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怕黄泉尽头没有你,我怕走错一步,生生世世都是错过。 天音,我真的好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答应我,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守护你,真的。” 君莫离所犯的错不可原谅,如今又有了他的孩子。 这孩子是自己终生都洗不掉的污秽,如今却成为了她的续命良药。 自己的骨肉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那她以后对这孩子是爱还是恨,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君莫离的话无法回答,索性做了一回鸵鸟,呼吸缓慢绵长,假装睡去。 心里却再骂:“君莫离你个二货,你说的话能信吗?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掳了容哥儿冒充他,还追杀到了漠北。 心上人小郡主都追来了还在这跟我装什么款款情深,人鬼情未了。 若你也像侗林一样忠诚,干嘛还藏头露尾,处处遮掩。我云天音难道是容不得别人犯错的人吗?” 不过好像还真是,总是有些错误需要用生命偿还的。 其实他二人真的不在一个频道上,君莫离因十殿阎罗与乐凰阁之事怕云天音无法接受他,而处处隐瞒身份。 而云天音却觉得那时已落入敌手,能有条活路就当知足了,所以那所有受的苦都只当是被俘虏的代价,全然不在乎。 因而接受了正直刚毅的侗林,却无法接受藏头露尾的君莫离。 君莫离若知道他所给的天翻地覆一般的伤害,人家孩子跟本没在乎,还一直等着他的坦诚。岂不悔死。 见她睡去,君莫离将狼皮铺在身下,又将自己披风解下,披在两人身上,同榻而眠。 云天音本是装睡,不知不觉真的进入梦乡。可是今天见了君莫离一时勾起多少不堪的记忆,梦里仍不得安稳。 她浑身颤栗,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终于挣脱了梦境,大喊一声:“不要”随即坐起,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君莫离想上前安慰,刚有动作,竟被一掌推倒。 见状后,小黄也忙起身,一头扎进云天音怀里。 第二天两人都未提及昨晚之事。 吃过早饭,君莫离与云天音商量回南国之事。 云天音怀有身孕,昨天出了一次手,腹中隐痛,孩子差点出事,而鲁乌山那边就是龙潭虎穴,前路凶险。 她决定听麻叔的,暂避锋芒,回南国去,这里的事回头交给重华众人慢慢查! 以前命在旦夕,发挥余烬,她可以全然不在乎。 如今有了身孕,命保住了,云家血脉后继有人了,她没有理由不在乎。 岭南王如烟花绽放,点亮了一个时代的光辉,可他身死后,牵连多少像麻叔这样的人,满手血腥,终不得志。 已有前车之鉴,她不要云家旧部走后车之覆。 这里生活艰难,除了野味,再也做不出别的吃食,而且这里雪下个不停,背风的山谷几乎被雪填了一半儿。人若失足掉下去是没有活路的。 野味也难寻,不是没有,是有些小动物找不到吃的就冻死在雪地里被雪吞没,能找到的大多是大型猛兽,捕杀起来也相当危险。 两人决定南下。 小黄很愿意与云天音一起同去,可是大黄见两人是相携离去,便驻足不前了。 它是这里的虎,这里虽环境恶劣,却很适合它生活。 见大黄不再走了,云天音只得将怀中的小黄还给它道:“大黄,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应该是一个山洞,既暖和又安全。在这里住很冷,谢谢你这些日子陪着我,照顾我,若没有你们,我早就冻死了。如今我要走了,你们也回家去!狩猎时也别走太远,千万别让狼群钻了空子,伤了小黄。” 大黄不懂人言,却也似乎听懂了云天音的意思,带着小黄慢慢向山上走去。小黄则一步三回头,声声哀鸣。 见两虎离开,云天音二人也向谷外走去,回头看看,这应该是云天音所有雁巢中最寒酸最贫困的一个,除了外面的冰川雪谷,除了土炕上的柴草,再无他物。 可这里也有这里的温暖,给她做狼皮战靴狼皮手套的麻叔埋在了草屋后面,尸体用几颗树木遮挡,怕被百川发现踪迹,她甚至都不敢将尸体烧掉。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麻叔死前的话语:“孩子,麻叔遇上你太晚,否则今生必为君马前卒,永远追随。老天为何不给我赎罪的机会。” 离开,有些难过,可是这里不适合现在的她生活。 刚走出山谷,天空中风雷炸响,抬头看时,只见四周都升起了传讯烟花,而只有他们头顶上的烟花是红色的。 君莫离面现几分惊恐,却见云天音笑的坦然道:“君莫离,你的心上人果真是好手段,我竟然几次都栽在你们手上。” 说着一根冰针弹出去,君莫离顿觉全身无力,只听云天音道:“我既然贵为天选之人,又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染指的?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几句话将君莫离的心伤到谷底,云天音其实只有这一次是真的口是心非了。 她多么希望返回南国,返回家乡,找个隐秘之处等待孩子出生。 她就是一只孤雁,如今已经挥不动翅膀了,可她误闯了龙潭,飞不走了,只能等着被撕碎。 君莫离本想与百川可汗拼个鱼死网破,可若那是云天音自己的选择。他又怎好从中破坏? 他已经夺去了云天音的贞洁,难道还要逼着她下嫁? 云天音形单影只,默默前行,而前方黑压压数千人已呈扇形将其包围。 云天音面不改色,步伐从容。 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人,不由分说就甩了她两记耳光。 云天音虽然没多少内力,但这两记耳光,躲也躲得,却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生生承受了。 远处僵立不动的君莫离见此情景,怒从心头起,仿佛那两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 第365章 怼你没商量 这时却传来小郡主的叫骂声:“好你个云天音,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来勾引二表哥,当初在妓馆那么多人还没伺候好你,刚醒来就不安分,你还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下贱。” 又听云天音淡淡道:“麻叔死了,死在了一个风雪交加的雪夜。” 梦瑶:“一个叛逃的老东西,死就死了,还能怎么着,活该,背叛本郡主的都没有好下场。” 云天音:“我以为你至少会有几分动容,是他推的箱子,而他也死在了雪狼的利爪之下,他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梦瑶:“老家伙连这都告诉你了,看来你把他伺候的很爽嘛!” 云天音面对小郡主口出污言秽语充耳不闻,继续道:“麻叔说他前半生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好不快活,后半生跟着小主子,学会了宫里那些阴诡之术,双手染血,死后无颜见旧主。” 梦瑶气愤道:“别说了,一个家奴而已,不以主子的命为天,难道他还想翻天不成?” 云天音见她这般态度,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君莫离能放下自己大婚喜宴,前去相救梦瑶,这其中不掺杂个人感情,谁能做到。 而后知道事情始末也没有半分苛责,还派卫队护她离开,若说他二人的感情还欠点火候,那点火候也就是没亲自陪她回国了。 本来云天音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千里奔驰独闯大漠,为了爱情还是可圈可点,自己动动手成全他们也无妨。 只是现在她后悔了,这个蛇蝎美人平时蠢笨如猪,一旦遇上君莫离的事,手段层出不穷,若让她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将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噩梦。 今天她故意挨她打骂,也只是作戏给君莫离看,他所心仪之人绝非善类,至于君莫离本人能领悟多少就与自己无关了,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其实云天音这两巴掌算是白挨了,君莫离一直没告诉她西齐皇宫无女所出,皆因此女之故,她回去也是要准备受审的。 所以说,这夫妻之间还是不要有隐瞒,坦诚一些比较好。 梦瑶还在喋喋不休,编排的都是云天音西齐妓馆的风流韵事。 勾引了二表哥的侍卫叛主,勾引的李国忠的先锋官死在他床上,如今连自己五十多岁的麻叔都不放过。 让那老人家那么大的年纪还为他卖命,葬身雪狼利爪之下,现在又勾引了二表哥跳崖相救,带他出逃,当真好大的本事!” 梦瑶的话不堪入耳,却让人感觉无从辩驳,甚至云天音自己都觉得这是不是就是真的,因为那些事都属实。 这时候百川可汗从人群中走来,眼睛泛红一字一顿道:“她说的可是真的?”这也是百川许久前就想问的问题。 他抓了云天音那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毫无遮挡的容颜。 以前小郡主告诉他此人惑人的很。不能与之相见,否则会甘心为他臣服。 今日乍见,除了那双承载了万千星河的眼睛诱惑人外,也没比寻常人不同。 可就这么几天时间,叛逃的麻叔就为他卖命而死,这天妃底子真是太脏了。 见百川针锋相对,云天音不语,心里骂了句:“傻憨,缺心眼儿的货。” 百川可汗费尽千辛万苦接回来的王妃,是个男的也就罢了,还这般不知检点。怒极之下,一巴掌甩过去,云天音躲闪不及,唇角也渗出血来。 百川可汗又问了句:“是不是真的?” 云天音想:人家脑袋缺弦儿,又关自己啥事。 摆弄着玫红莹润的指腹将唇角的血缓缓擦去道:“魅力使然,没办法。” 缓了缓又道:“不是十川可汗也甘愿做了裙下鬼,百川可汗也不远万里一路围追堵截吗?” 这句话等于是告诉他实情了,毕竟被歪曲的事实,结局已定,起因不再重要,可谁知那傻缺玩意丝毫不能体会,道:“我是奉命行事,召回天命王妃。” 云天音:“对,百川可汗是奉天神之命而来,而其他人都缺心眼儿,甘心赴死。” 与这伙人说话太累,今天解释完了,明天随便什么人挑拨几句什么话还要继续解释半天,不如就此断了让她解释的念想:“百川,你是猪吗?你长脑袋是用来凑身高的。” 百川一愣,不知为何挨骂。 云天音接着道:“抱歉,说你是猪,还侮辱了猪的智商。”而后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鄙薄表情。 百川心里纠结了一会猪是否有智商的问题。 又见眼前这天命王妃长的不行,人品不行,性别也不行,除了一头红发,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行,与自己智慧美丽的小郡主更是天壤云泥的差别,一怒之下一把掐住了云天音的脖子。 云天音说话费力,仍然倔犟道:“你最好掐死我。” 百川凶相毕露:“你在找死。” 云天音戏谑:“对,就是找死,你敢成全吗?” 百川还真就不敢成全她,上一次雪崖上险些错过,若这次给掐死了,那他后继子嗣就无望登上可汗之位了,好歹也要把人活着拖回国去。 可是见这小天妃怼天怼地一副作死的样子,身边数千人。他也毫无惧色,着实可恨。 怎可在众人面前落了可汗的面子,一怒之下捏起了云天音的下巴,向那烈艳红唇吻去,还没吻到就被云天音一个巴掌扇了回来。 这一巴掌,数千人面前打的清脆响亮,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云天音阴狠道:“怎么样,既然没胆掐死我,就别来招惹我。” 百川怒道:“拿下。” 这时身后侍卫纷纷抽出腰刀,架在云天音脖颈上。 云天音依旧纹丝不动。 百川:“当真不怕吗?” 云天音愤恨,咬牙切齿道:“你若肯让我死,我谢谢你。没种的东西。” 百川见这天妃与山野村妇无甚两样,仗着自己天妃的身份嚣张跋扈,说话也当真难听得紧,可他也实在无法只得道:“好好,你有种,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此话一出,本以为云天音彻底落了下风,没想到云天音一句话直接飙了:“收拾,还不知道是东边风压倒西边风,还是西边风压倒东边风呢。” 第366章 杀人不眨眼 百川咬牙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云天音云淡风轻道:“我信,你不防立马动手,本王等着看你拖回天命王妃的尸体,在大祭司面前跪地磕头,哭的涕泗横流的场面。嗯,年度大戏,绝对够精彩。” 百川知道此人狡猾,再争下去也没个结果,欺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好,算你小子有种,你给我等着,回去咱们的帐洞房里慢慢清算。” 云天音对眼前的长刀交颈毫不在意,轻弹几指,那几把大刀立刻断为数节,轻轻吹了吹手指痞痞笑道:“跟你回去可以,有几个人本王要先处理一下。” 说着面向人群道:“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人不明原由,见可汗没有反对,因而上前来。 旁边数千人数千双眼睛盯着那几个人,看到被天妃点名,这是好事呀!难道天妃开始点将了,这几个人从此发达了,一生追随天妃左右,地位无人能及。 看那几个人,长着八字青年胡的,水桶腰的,脸颊黑痣拇指大小的,黑铁脸庞的,也没比别人多出三头六臂,这等好事怎就轮到了他们。 人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这时听云天音不疾不徐道:“你们几个有的是红胡的人才,也有的是小郡主的标兵,为可汗寻找天妃之事做出了极大贡献。” “这位仁兄乐善好施,将一个村庄的男孩聚拢一处,可他们不识抬举,不肯说出天妃下落,你就将自己的种子播撒给了村中女孩,为我红胡开枝散叶做出了极大贡献,仁兄,干得漂亮。” 说着说着面上笑容敛去,语气森寒。手指捏在了那个人颈脉上。 又向另一人道:“这位仁兄也很出彩,给队伍人马出了好多主意,到了午饭时间,还让村民供献了两个婴孩裹腹。” 那人长的尖嘴猴腮,一副谄媚的小人嘴脸点头哈腰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小的该做的事。只要天妃能还朝,小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云天音在他肩上拍了两把以示嘉奖,又走向另外几人。 百川心知有异,也不知道哪里怪异,见此时云天音将最后一人也点评了一番道:“几位都是大功之臣,本王向来赏罚分明,如今送你们一场造化,你们可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本王的知遇之恩。” 云天音话未说完,指尖一扫,立刻在眼前那人颈间拉出一条血线,那个人急忙捂住脖子,却捂不住汹涌而出的热血。说了几个“你,你”,终于倒地。 随即身后那几人也砰砰倒地。 云天音轻捻指尖上的血道:“没想到这人的血竟然是热的,糟蹋了三个女孩,又杀害了两名婴孩,本王以为他的血是冷的呢!你们要不要尝尝。” 说着看向周围的人,话说的慢条斯理,语气却霸气不可一世。 周围数千人,若论武功,顷刻间就能将她砍成碎片,可是这天命王妃着实是动不得。 见云天音那张惨白小脸,烈艳红唇,再配上妖野的修罗印纹,怎么看怎么像妖王降世。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云天音连杀数人,如今像是一只饱餐后餍足地舔着爪子的猫咪。人倒是乖顺了许多。 其实云天音也是没有办法,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后,无影蚕丝就不能再用了,胎像不稳,动用无影蚕丝之后。会导致滑胎。 此时她只是动用稍许的内力,杀人几乎是用的手指点穴,腹部依然绞痛的厉害,长此以往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 这次周围人被吓得不轻,即使她不用武器,也照样杀人不眨眼,果然魔童弑杀。 看着她将指尖的一滴血珠吹落于地,如同在雪地上点上了一朵红梅,煞是好看,却看的人心里打了个寒颤。 百川可汗今日见到她那一双承载了满天星河的眼睛,不觉有些心动,而今看她果真是杀人不眨眼,小郡主说的没有错,这云天音实在是杀孽太重了,真的不适合做天命王妃。 再看她徜徉恣意,咄咄逼人,难怪没有被眼前数千兵马吓到,看来屠杀西齐四千精锐是真的,塞外围剿也是真的。 这个人出生起就站在了权力的巅峰之上,也难怪会对眼前阵势视而不见,看来是真是未看在眼里。 只是不知道天神为何选了他,若是选了聪明又美丽的小郡主,那该是自己的此生大幸。 这时无奈走到云天音身前,此人是上天的安排,他也无力反驳,气鼓鼓道:“难道这就是大祭司所说,犯了天妃的忌讳?” 云天音:“不,这不是犯了我的忌讳,犯了我的忌讳他们不会死,这一点你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小郡主。” “那又是为何?” “你既知中原号称礼仪之邦,那超出礼仪之外的行径自然是要有人管的,而我,就是这天下的掌罚之人。” “可他们?” 不等百川可汗话说完,云天音接着道:“残害生命,死,违背意愿与人相奸,死,汉奸走狗,死。” 说着又瞅了眼梦瑶小郡主的那些部下道:“出卖同胞,本也是死罪,只是各有国度,罪孽又只犯在本王身上,赦。” 见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杀也杀了,似乎杀的还挺有道理的。 百川道:“跟我回红胡,剩下的路本王绝对不允许你再耍花招。” 云天音其实也很委屈,这哪里是自己耍花招,这明明就是小郡主耍的花招,她还险些送了命。 百川可汗哪管她委不委屈,语毕,欺身上前点了云天音的穴,又干了一件很没用的事。解下了自己的腕带,束缚了云天音的双手,又用另一条腕带蒙住了云天音的眼睛,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了云天音身上,戴上兜帽,托起她的双膝,将人抱起就走。 云天音出了几次手,好累! 刚被抱起,惊惧的浑身颤抖,喉头一甜,一口血直接涌了出来。 百川不知云天音又想耍什么花招,刚刚还杀人越货,干的简直漂亮,转眼间就吐血了,谁信。 第367章 劳燕分飞 百川可汗不顾云天音意愿,将她脸颊紧紧贴在自己颈间。这样抱着稳当些。 这动作显得极其暧昧,却不料云天音慢慢张开香唇,贝齿紧紧咬在了他的颈脉上,只要稍加用力,眼前人就得命丧当场。 百川心中惊惧,却不想在这小人面前露出破绽,戏谑道:“小王妃,闺房之乐,咱们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做!” 云天音只是想看这傻缺有何表现,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毫无廉耻。大可汗,你的节操呢! 而远处的君莫离看着这一切,此番羊入虎口,能争出个什么结果也难料。 见她被人带走,大队人马准备出发,这时候小郡主悄悄向他跑来。 这整件事都有小郡主暗箱操作的影子。君莫离早已恨极了她。 只是这时不能动,也不能言,实在无法。 小郡主一头扎进君莫离怀中道:“二表哥,你总算来了,百川可汗要我冒充云天音,若被发现了就会被烧死,幸好你找到了云天音。 表哥,我们现在就走,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再也不来北国了。” 云天音耳力惊人,听君莫离半天没做声,只以为他是心疼小郡主心疼的无以言表。 这傻缺,果真是被梦瑶的美色迷住了,这样都没看出梦瑶那副蛇蝎心肠,真是色欲熏心,不争气呀! 美人有什么好,一肚子脏心烂肺,也不怕被霍霍死。难道就不懂:丑妻近地家中宝的道理吗? 扯远了,他一个皇子好似真的不该懂什么丑妻近地的。 云天音大概是已经忘了,君莫离被她的冰针控制了。 可眼下她突然后悔了,虽然君莫离那傻缺玩意儿挺二货的,可配小郡主还是白瞎了。 毕竟君莫离长的还算是人模狗样的,除了对自己做了过分的事,人倒也不坏。 真的不该成全小郡主,让他们在漠北相遇,自己这都干了些什么事,太特么缺德了。 当初君莫离一心想为师父报仇,追来了漠北,是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说服他暂缓报仇之事。 可是大婚当日君莫离受了十殿阎罗的蛊惑,逾越了规矩,让自己有了孩子,无形当中救了自己的命。这也是因果循环,怪不得自己。 君莫离,你毁我清白,救我性命,如今我能活下来也全是遭你迫害,若哪天你知道本王死不了了,也别怪我骗你,这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云天音自顾自的这样想着,委屈与解气两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本想回国的,计划没有变化快,没想到百川这么快就追来了,难道真的是君莫离泄密,看着不像,君莫离也并非小人。 但君莫离为情所困,这情之一字太过伤人,也难保他不会为了梦瑶出卖自己,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二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关本王何事,干嘛咬着本王不放。 可是眼前的事怎么办。 那二人本该双宿双飞的,如今为了害自己却成了一对亡命鸳鸯,那她不介意让他们劳燕分飞。 因而假装幸灾乐祸道:“百川,你的小郡主可要带球儿跑了。” 百川可汗还在生闷气,直觉得天不遂人愿,那么聪慧过人的小郡主不是天妃,将来生的孩子也只是个庶子。不能登上大位。 再看怀中这个天妃,本来是个男的,长的不行也就算了。 若是乖顺些,三次命运轮盘已经开启,他做天妃是要一直做到老死的,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谁知竟是个不识好歹的,见面就作死。 这时一听他提起小郡主,才想起来小郡主自始至终半推半就自愿献身,还没有名分,如今想回南朝也是没理由留下人的,但是百川睡过的人又岂能再允许他人染指? “把侧妃接回来。” 云天音心里偷乐,小郡主,枉你聪明一回,岂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计划让我入红胡,又怕我得好过。太阳怎可能老是围着你一个人转。 我不好过,你自己当然也别指望好过。不会审时度势,活该! 远处传来小郡主的哭声:“我不要过鲁乌山,我要回西齐,我是西齐内定的皇后。” 这些话虽然是真的,但听起来太可笑,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也配提皇后二字。 云天音计谋已成,呛了一口血,心中闷的难受,小郡主的哭泣充耳不闻,沉沉睡去。 百川想着好容易抓来的人,这回拖也要把人拖过鲁乌山去。抱着她一刻也不敢松手。 开始时只感觉这个人嚣张蛮横,混不讲理,以为是个跋扈少年,说不准还会对他拳打脚踢,都做好受伤的准备。 在众军面前丢面子也全然不顾了。 谁知道这个人入手后身轻如纸片,浑身冰冷竟没有多少活人气息,而且浑身软绵无力,说几句话就吐血了。 奇怪,他当着自己和数千人的面杀人,咱们可是连个不字都没敢说,更没人敢对他出手,他怎么受的伤,难道是君莫离? 不对,君莫离被他制住了,面对自己的所做所行,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是坠崖时摔的,那么高的山涧,逃命不易。想想又有些后怕,差一点,这人就死了。 四年前的杀人魔童是不是他?要是四千多重骑铁甲军被这样的人所灭,估计死了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喊着:“我不甘心。” 数天后,队伍终于翻过了鲁乌山,一路向下,天气也似乎暖了许多。 此时的行军途中,百川由骑马改成坐车了,他与云天音同乘。 知道在雪崖上是小郡主派人动的手脚,也没忍心苛责。 自己是真心喜欢瑶儿的,不光长得漂亮,鬼点子也多,这次若不是她献计,云天音根本就抓不到。 再看眼前的云天音,他就弄不明白了,明明那天神气活现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嘴脸,不服不忿。 可是自从被擒之后,每天清醒时少,睡梦时多,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剩下少部分时间在半梦半醒间游离,清醒的时间,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开始时以为是睡在自己身上不舒服,所以才更加疲累,长睡不醒。 第368章 入城 后来发现在马车里舒服了,好嘛!这整个人就是一睡神,甚至都担心他这样是不是就将自己睡死过去。 其实云天音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了,这次只因对君莫离众人多次出手,导致受了点小内伤,再加上怀孕才更加嗜睡。 这段时间身体亏空的厉害,若不深睡,恐怕孩子都保不住了。 百川见她身体单薄纤瘦,双手被绑,双眼被缚,总是给人一种战损后的病态美。 尤其看那长长的缎带遮目,总让人有一种想犯罪的感觉,甚至见她脸上的修罗印纹。都有了别样的美。 他也在想,这样的雪白素衫下包裹的又是怎样的一副皮囊? 他与侗林、先锋官、君莫离,甚至是麻叔、罕王,彼此之间又该有着怎样的纠葛,难道真的要用这小小的身躯去侍奉他们吗? 百川不是断袖,自然也无法想象。 天气晴好,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飞鸟在林间吟唱。 下了鲁乌山,又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红胡的王廷。 红胡属半农半牧的民族,他们的王廷与汉人差不多,高耸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城中街道整齐,贸易往来不断,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红胡人茹毛饮血的习惯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马车进入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人们都想见见这位南朝来的天命王妃。 云天音半梦半醒已经快一个月了,今日依旧没有要起来的力气,百川可汗进得车厢道:“进皇城了,百姓都想见见你。虽然你在南国声名狼藉,长得也怪异,可这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起来,别睡了,跟你的子民见一面。” “怎么见,像现在这样。”云天音说着没好气地扬了扬手腕上绑着的缎带。 百川见她黑巾遮目,总是透出一股别样的美。一时有些心猿意马,这人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云天音见百川不语又道:“本王没兴趣,让你的侧妃去,反正你们异族人看我们长的模样也都差不多。” 百川戏谑道:“我们是异族不假,可是我们的眼睛不瞎,就你这身材长相,还想媲美我的侧妃,想什么呢?还是省省!” 云天音:“我困了,不去。那塔王廷,她很享受,女孩子都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风光,让她去。” 见云天音毫不在意的样子,百川道:“你不喜欢。” 云天音:“千帆过尽,曾经沧海,想来也不过如此。” “把你嚣张的,小王妃还真不是一般人。” “那也得有嚣张的资本。百川,请叫我镇北王。” “我觉得还是叫王妃好听。” 云天音:“我非是断袖,还要为我云家开枝散叶,百川可汗想好该怎么解决了吗?” 百川:“在这里你只是王妃。” “可汗最好是想个万全之策,若非达到本王满意,本王是不打算过继子女的,到那时大权旁落,百川可汗想好让谁来继承汗位了吗?” “你,你,你无耻。” “恭喜,答对了,本王从来就不是善类。” “云天音,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权力,那也该清楚自己的义务。我不喜男风,但是待我百年之后,新任可汗会把你锁在床上,日夜喧淫,到时候你的下场。可以预见。” 云天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活法,本王忙碌半生,适当调节,有益身心健康。” 说完给了百川一个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表情。 过了片刻又道:“你要相信我们药王宗的实力,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你想的日夜喧淫,不好意思,不存在。” 百川:“世事难料。许多年前,曾经有位大汗游历到南国,带回了一个南朝重伤的将军,那人伤得极重,长相也极美。 半年后才下地行走,做了可汗的宠妃,后来又被他母妃看中了,一人服侍母子两代人。 这在你们南朝叫什么?嗯!好像叫乱伦是! 他常年服食软筋散,哎呦呦!那骨头软的,比女人还柔媚。 可还是几次寻死,手脚都被打断了。 后来到了十川可汗继位。 十川这个人呢,就喜欢那个调调。 怎么说呢,反正每天寝殿里都会发出似人似兽的叫声,光是每日照顾他的御医就不下十人。 说实在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也就是本王登基后,才放他活路。 打发他去了冷宫,也亏得本王不喜男风,才有了你与他的活路,所以我若有闪失,你的后果就自己想!” 听了这些,云天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人会是谁呢? 南朝的将军,不管是哪国的,也不管是谁,既然这次自己前来,非把人救走不可。 云天音最终还是没能扛过百川可汗,被捆绑的双手罩在了百川宽大的外袍内,与前行的队伍一同入城。 云天音赤发如瀑,束着高马尾,宝蓝色发带与宝蓝色外袍交相呼应,显出一种别样的淡漠疏离,冷烈不可侵犯。 身后紧随其后的梦瑶小郡主身上、头上珠光宝气,与云天音的身无长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正一侧两位王妃一朝选定,也当真可喜可贺。人群议论着,赞美着。 当然议论的都只是王妃靠着天妃头衔与可汗并驾齐驱,但绝对不是受宠的那一个。 看出了门道,百姓议论声也多了起来: “你看他寒酸的,简直连贫苦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是,是,这人是天选之子,王也是没办法,你看他那一脸胎印,跟鬼画符似的,看着好恐怖。” “也就是王能看上他,咱老百姓可消受不起。” “可不是,要是我整日面对着这张脸食不下咽,都能把人饿死。” “想什么?那可是天命王妃,要是你,你有那福气吗?” “呵呵!这个,福气这东西,呵呵呵!” “老王你也别气馁,这天底下除了王,谁还有那福气。” “这天妃年纪好像不大,我看七八岁的样子。” “我看应该不到七八岁。我家娃娃七八岁时壮的跟牛似的,哪像他这样瘦小枯干?” 第36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我看啊,应该是更大一些才对。” “对对,我听说他们南朝人普遍长的身材娇小。不像我们各个的都半面山似的。” 听了这半面山似的形容,云天音来了兴趣,也开始观察周围的人,好似真的比中原人高一些,也壮硕些,面色黑些,还有个别人长成了赤红脸,这是风沙侵袭的结果,倒是和西北人有些相似。 “你们看王侧妃,老汉我平生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哎呀!你看她那装束,太奢华了。” “是啊!是啊!太贵气了。” “她发钗上的那颗宝石是王去年所得,这受宠程度还用说吗?” “你看她那衣裳,上好云锦丝织就。听说这一件衣服十头牛都换不来。” “十头牛算什么,几月前,我们掌柜的嫁女,用了二十头牛八匹马,才求得这么一方盖头。” “你看她颈间璎珞,听说是上一代天妃之物。” “啊!这天妃之物传给了侧妃,王妃这脸打的可是够响的。” 梦瑶小郡主珠光宝气,锦衣华裳,人们称赞她的华贵,甚至超过了称赞她的美貌,她很生气,但想想这一身珠翠完全彰显出了自己的荣宠,也暗暗有些得意。 再看看穷酸无比的云天音,顿时优越感爆棚。 云天音双手聚拢,显见还绑着呢,骑着高头大马,可她身材矮小,双足还够不到马蹬,这待遇好的简直了。 再看他脚上狼皮战靴,一看就是麻叔的手艺,好你个糟老头,才认识几天就对这人真心以待,难道真被自己说中了,有奸情。 但无论是奸情还是忠肝义胆,总之都不是小郡主想要见到的。 梦瑶想着想着向身旁侍女阿杏使了个眼色,阿杏会意,手中一枚钢钉随手射出。 百姓的议论,可汗与云天音声声入耳,百川可汗偷眼观察她,想看看云天音是否会为自己的处境面露几分窘态。 要知道自从带他回来,偶尔与他怼天怼地来上几句也是好玩的紧,生活中平添了几许乐趣。 就这样当个宠物养着也不错,感觉生活都多姿多彩了不少。 小东西乖张,梦瑶乖顺,这南朝,当真是不虚此行。 令他失望的是云天音那张沉寂的脸依旧古井无波,周围那声声鄙薄似乎都与他无关。 这个人也当真无懈可击,到底什么样的事才能引起他的动容? 其实百川不知道的事,就百姓这点儿段数,在云天音这里还当真是不够看,在罕王李谨帐内沈光宗那可是瞬间将她从神坛上拖入泥沼中。 在冰川雪谷中,梦瑶更是谎话编排的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得不信了。 正在这时忽见云天音身下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云天音猝不及防,险些跌下马去,只见她身体横斜,脚踩在马背上一个纵跃飞上半空。 还不等她落地,只觉腰身一紧,被人抱了个满怀。 猛然抬头,百川可汗那张放大的脸就出现在自己鼻端。 这变故令周围百姓为之心头一紧,再睁眼看时那二人四目相对,正在剑拔弩张。 百姓看的有点尴尬,这英雄救美的桥段,怎会是这么个眼神,难道不应该是上演一出街头热吻的大戏吗?甚至有的大人都已经捂上了孩子的眼睛。 “可汗威武” “可汗威武”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 百川也为刚刚的出手捏了一把汗,都到家了,可不能在出什么岔子。 却见云天音那鹰隼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事。” 知这人乖张,不能在街头与之计较,免得丢了面子,一个纵身向自己马匹掠去。 可是经过小郡主身边时只觉身形一顿,眼见小郡主向自己马背飞去,而自己怀中人迅速脱手。 只一霎那间自己已经骑在马背上,怀中人也下意识地变成了小郡主。 再看云天音端坐在小郡主马背上神态自若。 旁边侍卫由衷感叹道:“天妃好俊的功夫。” 可不好功夫咋地,一脚将小郡主踢过来,也从自己怀中溜了。 小郡主白白挨了一脚,屁股生疼,正要开骂,被百川捂了嘴道:“瑶儿莫气,本王不想与他同乘。” 一听这话只得歇了心思,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围再次响起了掌声,小郡主暗恨,合着本宫当众被人踢了一脚,你们还要赞叹那人踢的有水平。 这时百姓中有人道:“要我说呀,这天妃并非是不受宠,你看他身上那件蟒袍,穿在身上路都走不了,一看就是可汗脱给他的,可汗自己还冻着。” “哎哟” “对呀” “是,这荣宠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可是他身无长物。” “那又能说明什么?你看他披着那么厚的蟒袍,还冻得发抖,显见就是个身体底子差的,佩戴那些饰物,不光不能为他增添色彩,还会吸走他身上暖热。” “就是就是,再说这小身板,带上那一身饰物,估计压都把他压垮了。” 云天音听到人们的议论声,心中鄙薄苦笑:你们可真够善解人意的,我谢谢你们了噢。 路的尽头是皇宫。 若是走进去,一生都无法再走出来,偶尔逃出来也会告示贴得满城风雨,就像是过年糊墙了一般! 进到王宫,云天音入住了坤宁宫,梦瑶住进了昭华宫。这种安排毫无逾矩之处。 沐浴洗漱后,百川可汗传令王妃与侧妃一同去正殿与之用膳。 从罕王大婚到如今身陷红胡王宫,云天音也已经快三个月没好好休息了。 如今虽然身处敌营,那也是自己长期的战场,既来之则安之! 哪还管什么可汗不可汗,用餐不用餐,一头栽进被子里睡了个雷打不动。 到了晚膳的时间还不见醒转。百川知她嗜睡,但这几天找到了乐趣,没事时总想与她互怼几句,也才觉得通体舒泰。 尽管每次都是自己输了。 总算是赢了一回,就是进城时硬是执拗地让云天音见城中百姓。 可是自那以后,云天音似乎再也不愿与他交谈,他说的话无论好坏,听之任之。 当然了,还是初衷不改,愿意的听话照做,不愿意的全当耳旁风。 错过两顿饭时,百川想:毕竟是自己接回来的人,还没等到命运轮盘验明正身,总之不能将人给饿死。 第370章 演出来的伉俪情深 还没等到命运轮盘验明正身,天妃立侧妃,天妃过继子嗣,这些事情都是要云天音亲自完成的,少了哪个环节,都将与日后子嗣继承大统不利。 于是百川可汗端了几样清粥小菜,银耳燕窝羹、雪梨山楂羹,去了云天音寝殿。 云天音刚刚醒转,人也比以前精神了些许,她对镜束发,只觉得自怀孕以后大把大把脱发的现象缓解了不少。 若按那时脱发的速度,什么黑头发、白头发、红头发的,现在早就该变成没头发了。 若真变成了没头发的小光头,是否还要来红胡走这一遭? 答案是肯定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生命即将燃烬之时不轰轰烈烈干一票大的,怎么对得起西北小霸王这称号。 再说世人没了她的事迹作饭后谈资岂不寂寞。 知道自己怀孕后其实是有些胆怯的,但事情她可没打算放着不管。更何况一脚踏进来,再想抽身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不光是为了给中原和漠北解困,她自己也是好奇的很,想看看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此事古怪,处处透着诡异,连麻叔都看出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她,欲引她入瓮。 既是如此,她又怎敢逃脱? 百川得了小郡主的扶持,那个蛇蝎美人,别看没上过战场,不会武功,可是她那种拿生命当儿戏的劲,逼急了再造一个天尽头村惨案都是有可能的。 云天音种种揣摩在心中天马行空,各跑各的。手中的发辫也歪出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愿回来。 百川进门,见云天音在揽镜束发,戏谑道:“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又企图勾引谁?” 若是以前,云天音下意识就会接道:“可汗都主动送上门了,还用谁勾引?” 可是今日云天音吃了点小亏之后,似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互怼,装成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百川见状也不恼,放下手中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道:“你个懒惰成性的小家伙,本王怕你饿死,给你送些宵夜,过来吃!” 云天音并未答话,端起清粥吃了起来。 粥刚入口,里面加了肉末,胃里一阵翻搅,险些呕出来,赶紧不动声色端起燕窝羹,喝两口压压,可那甜腻的味道直冲喉头,又觉一阵反胃。 她有些怨怼,这可汗到底是什么口味,做这些东西居然没有一样能入口的。 剩下雪梨山楂羹,看上去很美味,酸酸甜甜,很是有食欲。 只是雪梨性寒,山楂容易导致滑胎,对胎儿不利,看了几眼后,也只得忍痛移开目光。 剩下的几样小菜,她吃了几口,感觉足以果腹,不过想想胎儿现在已经两三个月了,还是很小,应该是自己身体亏空,孩子发育的缓慢,想着只好又吞咽了几口饭菜。 一顿饭打发了事,百川可汗见她进食的这般挑剔,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调侃道:“我的天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的活你,你长这么大没把自己饿死还真是个奇迹。” 云天音一顿饭吃的憋气又窝火,见那始作俑者还在身边幸灾乐祸,怒道:“你若不想让本王吃饭,不送便是,别拿这些东西来消遣我。” 说着气呼呼的向寝室走去。 百川可汗不明就里,只觉得自己也很委屈,这是第一次给人端食盒,本以为会得个体恤天妃,伉俪情深的美名,没想到云天音还真把他堂堂红胡大汗当成下人了,挑肥拣瘦外加指手划脚,使唤得那叫一个顺溜儿,简直可恶。 心道:你神气什么,待你完成了所有任务,看我让你怎么死。 想到这里,端起那看似原封未动的食盒向外走去。 云天音又何偿不知自己的利用价值在哪,以后的命运如何,面对一个欲将她鸟尽弓藏的人,哪能给他好脸色。 百川刚走出去没几步,这时一物向后脑飞来,吓了一跳,难道云天音是想杀死自己吗? 赶紧双指夹住飞来之物,竟是一根钢钉。 只听云天音霜寒凛冽道:“这枚钢钉拿去给阿杏扎右手拇指,还有,告诉你的小郡主,想活命就给老子安份点,下次谁若再敢惹是生非,老子直接摘了她的脑袋瓜子。” 云天音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将室内的烛火熄了,只留床头一盏,很多人都这样,也不显突兀。 百川可汗拿着手中钢钉有点奇怪,本来这东西打发人送去给阿杏就可以的,但他也好奇那小天妃在搞什么鬼,还自称起老子来了,就你那小身板还老子,当儿子都嫌太小。 正思索着,一路行来,不知不觉来到阿杏住处,知道坏了,阿杏房间里一团乱麻,哄的,劝的,好几个人都压不住那高昂的惨叫声。 “阿杏忍住” “阿杏,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阿杏,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不等百川出言,身边侍卫一脚将门踹开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房中几人各个挂了彩,手脸被抓花的都是小事,阿杏还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满脸血污甚是可怖。 百川不明原由,也能猜出定是同云天音有关,道:“说,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总算是将问题说清楚了,就是用过晚饭后阿杏突然发疯一般大喊大叫,看她拿头撞墙应该是头疼。 可汗:“你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一时无人回答,房间里安静片刻又传来阿杏的痛呼声。 见无人应答百川拿出钢钉道:“这怎么回事。” 众女看着那钢钉,异口同声道:“这是阿杏的东西” 这时阿梨走上前闻了闻道:“可汗,这钢钉上面是马血。” 百川可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日里在街上定是小郡主指使阿杏用钢钉伤了云天音的马,才上演了英雄救美那一幕。 只可惜救的不光不是美人,还有点丑,也没得到美人的以身相许,还被甩了一顿冷脸。 若事情都是小郡主干的,自己好像也不冤。 看看眼前这些人道:“把这枚钢钉扎在阿杏右手拇指上。”说完转身出去。 昭华宫正殿,梦瑶小郡主正在等百川归来,桌上放了一碗雪莲燕窝粥,不用问也能猜到,定是她亲手熬制的。 第371章 宫里宫外都在愁 相比于云天音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哦对!百川可汗还真的亲手喂过。 那个足智多谋的梦瑶才更得他欢心。 昭华殿内灯火通明,奴婢侍卫几十人静立殿门两旁。这排面,比起坤宁宫偌大宫殿只留下两个打扫小厮,一个哑巴嬷嬷,这里才更像是天妃的寝宫。 云天音岂止是不爱排场,简直就是不懂生活。 也难怪他那么高的身份,被抓时身边连个仆婢都没有。 不过也好,若像小郡主一样仆婢成群,自己还真无法将人掳来。 此时的小郡主就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一身锦衣华服,盛妆打扮,见人归来,帮百川解下身上大氅,而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没办法,百川爱极了她这个调调,即使知道她险些与君莫离私奔也毫无芥蒂。 百川人憨却也不傻,守身如玉那种事或许云天音能干得出来,他的小郡主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因而知道君莫离心系自己的小天妃,而怀中小郡主心系君莫离,也未对君莫离做出任何处置。 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君莫离知道,他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见怀中人这般热情,也无心为云天音惊马之事再行苛责。 用过汤羹,两人入榻安寝。 百川半梦半醒间只觉梦瑶向外走去,这时外间传来声音道:“郡主,阿杏扎伤了拇指以后,缓解了头痛,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 “可是她的右手一直发抖,看上去好难受,再也,.再也不能使用暗器了。” 梦瑶:“没用的东西。” “可汗从哪弄来的钉子。” “奴婢不知。听其他姐妹说,大汗去过坤宁宫。” “云天音,又是那个贱人在兴风作浪。你给我等着。” 若梦瑶针对云天音是为侍女报仇,虽狠毒却也有可夸的。 只是随即传来小郡主话音道:“阿杏就悄悄处理了!” “是。可是阿杏罪不至死。” “别说了,难道我不知可惜,敢与大汗暗通款曲,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你们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 “对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百川知道,明白吗?” “明白。” 外间没了声音,百川可汗身上多了双手,一双小郡主将他轻轻抚摸的手。 坤宁宫内,云天音将连日来的事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 近日来,百川可汗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似乎总是有意无意接近自己,连梦瑶都拢不住他的心,这不是个好现象。 再想起百川所言,昔日南朝将军之事,一个被打断双手双脚侍奉了两代君王,一任太妃的人,这命运也太过凄惨了。经历更是太过可怕了。 听说如今那人身在冷宫,来日自己一定要将此人救走。莫说是南朝将军,就是普通百姓,也没有给人这样折辱的道理。 又想起自己的境况,百川不知其身世,把她当成男人了,才保得一时的安稳。若这些秘密被揭开,迎接自己的会是个什么下场? 相信只会比那将军更加凄惨,但这些都不是事,她又不是真心想做什么天妃的,只要自己能查出命运轮盘的蹊跷,将那些操纵命运轮盘的痕迹找出来,相信百川也不是任人愚弄的主。 可是那百川猪头猪脑,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处理?,毕竟有蛇蝎美人梦瑶吹枕边风,什么事情都不会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 想起这些,她不禁有些后悔,干嘛自己多事,提醒百川将她带来给自己添堵,她日后祸乱西齐江山又与自己何干? 而且君莫离也不见得能登上大位。就算君莫离荣登大宝,以他的睿智,又怎会受一个女人摆布。 想到此处,骂了自己一句“多事”,沉沉睡去。 皇宫外一处客栈里,君莫离正与秦勤低低的吵架,他们已经打听出七天后可汗要带天妃去祭天台验明正身。 君莫离知道那一关云天音根本过不了,毕竟她是女子身份,又被自己夺了贞洁,若有变数,几乎是丧命的结局。 他想赶在祭天台验明证身前将人救走,什么阴谋阳谋全都不加理会。 可秦勤的看法却有不同道:“云天音作为药王宗的宗主,又是当世的毒医圣手,做事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君莫离:“后路,她哪有什么后路,罕王大婚之日,若不是我出手及时,她就死了。” “可她甘愿来红胡,显然也看出这是一场有意针对她的阴谋,既然她来了,就只有查出真相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祭天台是问题的全部所在,不去那里永远也不会查出结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你懂什么?她早就厌倦了这世道人心,心存死志了,否则就算冰火蛊虫发作在即,以她的个性也不会甘愿葬身火海。” 秦勤无语,半晌后才道:“还是坚持到祭天大典再说!宗主一定有自己的考量,这冰天雪地数千里奔波,来此是为了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我绝不允许你破坏宗主大计。” “秦勤你什么意思啊!本王来到这目的是啥你该清楚,难道,难道你想让宗主魂断漠北,你好安安心心回去继承家业,做回你药王宗宗主之位,有我在,你休想。” “君莫离你在想什么?我不会让宗主有生命危险,这城中的君王与百姓多少人命,说到底也没有我的宗主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还有,我告诉你,药王宗传徒不传子,我自小未与父亲学得半分医术,没了这师徒关系,宗主之位与我毫无关系,就算云天音退位,也要在她弟子中选择,这回你可放心了。” 君莫离思索,若秦勤没心思抢夺宗主之位,那他还真的没什么私心。 “我已将此事告知宗门弟子,但他的很难赶到,我们要保证宗主性命无忧,其余之事莫要插手。” 君莫离还想说点什么,但理智告诉他,秦勤的做法是对的。 若不揭开天妃的秘密,云天音永远没有安生日子过,除非心甘情愿留在红胡孤独终老。 第372章 祭天台一 七天后,漫天飞雪洋洋洒洒下个不停,皇城的百姓只得一遍遍清理着路上积雪。 今天是个大日子,从南朝来的天命王妃要在今日验明正身。 倘若今天确定身份,她将正式与可汗完婚,终生留在红胡。 听说她在南朝权势滔天。 听说她在南朝声名狼藉。 听说她虽名声极差,但跟着他的人都混得风生水起,为百姓所爱戴。 这是一个狠毒与善良并行,极为矛盾的人。 她的容貌也同她的名声一样,美貌与丑陋并行。 短短七天时间,她在南朝的事迹被有心之人扒得甚至是哪顿饭吃下几粒米,哪天穿了什么颜色的亵衣都抖了出来。 今天百姓再一次来见她。比起上一次。这次是真的万人空巷。 人群中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总之千人千面,像一幅市井小民的众生百态图。 而他们看云天音也是千人千种不同。 有人说她美的不似凡尘该有。 有人说她丑的形如夜叉。 有人说她瘦得实在可怜。 也有人说她小的如同稚子,根本不到十六岁。 百川、天妃与侧妃一路行来,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云天音身上。 没办法,今天是她的主场,就算是宝器珠光的小郡主也分不走人们半分目光。 云天音骑着高头大马,目视前方,面上依旧古井无波,身边数十万人,视若无物。 这次小郡主不敢造次,百川也不住打量她二人。 百姓无知,只当这天命王妃是垂髫稚童,只有他知道这小天妃有多狠,徒手杀人都能分门别类,见血的和不见血的分开杀,泾渭分明。 而那双柔嫩小手,别看指纹都还未长至清晰,在鲁乌山下抓他时,手指轻轻一按,指甲轻轻一划,温柔的如同情人的爱抚,人就去了黄泉,连声再会都来不及说。 还有那洁白的贝齿,咬在颈间会吓得人心脏骤然间停跳。 前往祭天台一路上,云天音雪白素衣,寒风中冻得面容更显青白。 有了入城时的经历,百川再不敢轻易将身上大氅披给她。 但见她寒冷的样子,也有些动容,心想:“瞧把你娇贵的,有那么冷吗?还不是你平日里太挑食,又不爱运动,硬生生将身子拖垮了,才半点儿受不得寒。” 他赌气似的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梦瑶小郡主的身上:“瑶儿,披上暖些。” 梦瑶亲昵道:“瑶儿不冷,倒是您要保住身体,别冻着了才是。” 他二人眉目传情,火花飞溅。飘落到身上的雪花都似乎冒着粉红的泡泡,甜蜜的令人心醉。 云天音见梦瑶身边没了阿杏的身影,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对那二人表现依旧无动于衷,目不斜视。 前方道路两旁人山人海,路过一家酒楼,空气中弥漫着煮肉的香气,令云天音有些不适。 这里的人与乌查木族的确有些相似,各个人高马大,蛮牛一般的大体格子。 面目普遍前额略宽,发迹线微高,颧骨微平。 大嘴、厚唇,方下巴,国字脸居多。 看穿着打扮,也有了查哈鲁的影子,翻毛皮大氅一披,颈上腰间,叮叮当当全是挂件。 很多男子耳朵上都配戴一支超大耳环,碗口那么大,手指那么粗。有银有铜,云天音记得当年查哈鲁王戴的是精金的,那么重也不怕将耳孔坠豁了。 看这些人普遍相貌,知道塞外苦寒,人们多以牛羊肉为食,故而各个长相高大威猛。 再想百川可汗龙章凤姿,查克那小兔崽子几年不见,竟也出息的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当真是老鸹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百姓见满身珠翠,云锦华服的梦瑶侧妃与身无长物形单影只的天命王妃,这对比太过鲜明,若不是她走在二人身前,她的装束简直连个丫鬟都不如。 三人登上祭天台,在一场又一场的鬼面舞过后,时近中午,人们终于等来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这时雪依旧下着,大祭司面带硕大的鬼面具。从鬼面舞群中走了出来,他先是拿起手中银杯,用一颗果实饱满的稻穗儿沾着杯中酒水,向命运轮盘洒去。 命运轮盘发出滴滴嗡鸣,给人一种沧桑古朴的感觉。 上面一只叫不出名字的石雕怪兽,雕工活灵活现的,似乎在眨巴着眼睛。 大祭司来到云天音面前,垂首低眉做了个请的手势,云天音只得将自己右手递了过去。 手刚与大祭司手掌接触,下意识地缩了回来,时间过了这么久,其实她还是不能与旁人触碰,难怪当时百川抱她走时,她抵触的都吐血了。 大祭司第二次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式。 云天音无法,只得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命运轮盘走去。可无人知道,她身体已经僵硬的如同铁板一般。 来到祭天台,云天音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如纸,只是她平日里面色如此,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却有一种无比恐惧的熟悉感。 一步步向前走去。如同旧梦重演,这就是她被囚禁四年的地方,不知怎么此地却出现在现实中。 那明明就是一个梦,一个本不应该在现实中存在的地方。难道梦中那位模糊不清的少年公子也确有此人吗? 她脚步已经不受大脑支配,只是机械性地跟着祭司向前走着。 祭司带她来到命运轮盘前,那些古朴的图腾文案复杂繁琐,当命运轮盘转动时,似乎真的传来了远古的气息。 云天音不得不收回心绪,她知道针对她的一切玄机就应该藏在眼前的细枝末节中。 大祭司拿起怪兽耳朵上的银针扎破了云天音的手指,鲜血滴滴答答流出,直到大祭司手中银杯流满,才放开云天音,将鲜血倒进怪兽口中,那动作无比虔诚。 云天音心中有了猜想,只是她忘了很多事情,不能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 鲜血全部入口,怪兽喝饱了血,石雕如同活了一般,渐渐发出响声,从石台下钻了出来。 第373章 祭天台二 这时围观的百姓仿佛看到了什么盛况欢呼了起来。 “天妃,这人果然是天命王妃。” “是啊!只有天命王妃的血才能唤醒这嘲风神兽。” “那可不,传说呀!这嘲风神兽可是龙的第三个儿子,是天神的镇宫神兽啊!” “就是,唯有天命王妃的血才能被嘲风神兽承认,打开神坛,天神才允许她上红胡的玉牒。” “只是没想到这次天神选出的天命王妃居然是个男孩。” “哎呀呀!这男孩儿怎能为王诞下子嗣?” “对对,听说为了这次选妃,命运轮盘都开启六次了。可汗天妃也只此一人了。” “你那才叫咸吃萝卜淡操心,子嗣算个啥?只要天妃同意,多少侧妃立不得,多少子嗣生不得。” “就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没见王身边陪着个艳丽少女吗?” 百姓的议论声由近及远,君莫离秦勤同样目睹了眼前的怪异景象。 这时,石雕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它的心脏处有个暗格,打开后,暗格里是两杯酒,几条红线和一把剪刀。 大祭司上前去端出两杯酒。 这时百川迎上来,接过了大祭司手中酒盏,将另一杯酒递到云天音手上。 云天音将整个过程看的真真的,老实说,做这样一个机关术并不难,所有的机簧、铆钉、控制位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只是这酒是什么时候放进去合适?按理说酒比水更容易挥发,若时间掌握不当,很可能出来的酒就是半杯或是空杯。 云天音正在思索间,百川已将酒盏递在她手中,她下意识的接过,却见百川蹲下身子,与她手肘交替,以交杯酒的方式将杯中酒饮下。 喝完后见云天音并未动作,知她倔脾气,不喜欢被人左右。又怕在百官和百姓面前闹出笑话,轻声低喃道:“云天音,喝了这杯酒,以后要怎样,都依你。” “君无戏言,你说的!” “当然,本王又怎会在天下百姓面前失信。” “好,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必须应承本王一件事。” 见云天音答应的爽快,莫说一件事,十件事也成。 又怕云天音反悔,一手抵着云天音后脑,一手托着她手掌,将杯中酒硬生生灌下。 辛酒入喉,直到胃里。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感一路直下。 云天音顿觉不妥,但已无法,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唇角慢慢渗出血来。 大祭司见状道:“天妃身体孱弱,看来还受不得天神这杯合欢酒,无妨,待回宫后一番静养即可。” 说完取出暗格里的红线,从百川与云天音耳后各取一缕红发打上绳结,然后细细的编织了起来。 云天音人小头发却很长,百川的头发编完。云天音还剩下一截,大祭司只好打了一个同心结,却是非常好看。 期间两人都未言语,看着大祭司将绳结打好。 看着他将结发从两人头上剪断。 看着他托起发结,双手捧着,虔诚的念着什么祝祷词将那同心结送入暗格中。 二人均为烈艳红发,打成的同心结如挂在腰间玉佩下的坠子,非常漂亮。 那祝祷词不知念的是什么,但也听出了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之词。 只是无人知道这满头烈艳红发,年过古夕之时是否能红丝变白首。 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们知道吗?这可汗和天妃的结发会变成下一任可汗和天妃的合欢酒。” “啊!头发怎能化成美酒。” “这,这要多少年才可形成。” 云天音明知此话不可信,但想到自己喝的有可能是死人头发还是忍不住泛恶心。 “傻呀你!头发自然是不能化成美酒的,这合欢酒是天神收到了结发同心结后赏赐下来的。只是嘲音兽不喜欢人前露面,所以这酒才等到下一任天妃祭拜它时,一同带来。” 云天音心想:越说越离普了,这天妃一朝选定,待到下一次祭坛开启,总也需要几十年,这酒该放哪里呢? 台上大祭司刚将同心结放入暗格,这时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暗格中火光乍现,结发顷刻间化作一团火焰,将整个祭天台都映红了,转眼间就化成了飞灰。 众人看到那红光显现,不知缘由,这时大祭司上前跪拜,口中念着一些祝祷词,云天音听不懂。 但也听出几分意思,大概就是请天神示下:缘何发怒,不肯收下这两个孩子的同心结,求天神宽恕之类的话。 百姓虽无知,但也看出了这里的不对,都不敢出言了。 百川可汗同样无语,他就知道那小天妃整日里作天作地,在南朝又杀人如麻,事情肯定不会顺利,这不就出事了吗! 云天音则看着大祭司尽情的表演,依旧面无表情,但她也有些犯难了,因为这古老的祭祀方式,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毕竟隔行如隔山,她虽早慧,可也不是万能的。 对于这祭祀之事还真就摸不出门道。恨不能将眼瞳放大多少倍,能将此中关窍看个究竟才好。 大祭司祝祷词念唱完毕翩翩起舞,身边的鬼面舞者也紧紧相随。 正舞的起劲,舞着舞着,天空一声炸雷随即响起,震惊的全场百姓怔愣当场: “隆冬天雷,这是天神发怒的征兆呀!” “天神发怒了!祭司大人,天神发怒了呀!”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文武百官连同百姓一同下跪求饶。 这时,大祭司一个舞步来到云天音二人身前,随手向云天音击了一掌,云天音身怀有孕,绝对不能与他相抗,翩然躲过。 谁知那人目标并非是她,而是她头上发带。 掌风过后,云天音身上雪白素衫随风而起,而她的发带也被震断,烈艳如火的头发也根根散落。 随着头发散落,眉宇间的几分英气与狠厉也似被抽走了,便多了几分沧桑感,也多了几分这般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灵动气息。 眼前的大变活人让众人惊讶不已,大祭司却道:“此女珠胎暗结,引来天神发怒,来人,将其拿下。听候天神发落。” 第374章 祭天台三 大祭司话毕,满场皆惊,谁也没想到那个眉目鹰隼的少年竟是女扮男装的。 最震惊的莫过于台上的百川可汗、梦瑶小郡主和台下的君莫离与秦勤。 君莫离:“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要当爸爸了。” “我们居然有了共同的孩子,这可是,这可是我们一辈子的牵绊呀。” “真是太好了。” 秦勤:“宗主就是宗主,这能力非常人能及,我要报回宗门这个好消息,宗门后继有香火了,宗主的命总算保住了。” 百川可汗:“怎么可能?那个怼天怼地的调皮孩子,怎么是个女孩?那个抱在怀里轻如蝉翼的孩童,怎可能是个孕妇!” “更可笑的是,孩子不是我的,我的天妃。还没见面就让我的头上一片青青大草原了,这是谁干的,谁干的?真是气死我也!” 众人看着那群鬼面武者,长枪短剑,将云天音擒下,然后用锁链锁了她的手腕,将人带去了祭天台中央,绑在了天柱上。 云天音面对这通天彻地的天柱,再看高台下的几十万百姓,四方殿宇楼台,竟与脑中的四野皆荒城,渐渐重合。 没错,从来到祭天台就觉得眼熟,现在站在这个角度看向远方,这里就是梦中囚困她四年之久的那座荒城,满目焦灰,天空也是铅灰色,有火从天空坠下。 她一时头皮发麻,眼神惊恐,如同旧梦重演,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狠狠甩了甩头,将脑中景象甩出脑外,眼前景物尽收眼底。 荒城变成亭台楼阁,废墟变行人如织。 自己那布满木钉的身体也似乎是瞬间长出了血肉。 无意间瞥见台下君莫离正想往台上冲,被一名大红衣衫的年轻男子捂住口鼻托了回去。 看来君莫离对小郡主还真是一往情深,为了救回她,不惜引自己入局,如今又为了她追到了红胡。 那人平日里聪明如斯,遇上小郡主的事就变成脑残,看来还是情之一字最伤人,生生将个睿智少年变成了智障宝宝。 看到君莫离在台下挣扎不休,自己倒是有心思看起了热闹。 台下君莫离也看出这祭天台竟与出现在云天音梦中几年的祭台别无二致。 此时的云天音定然是吓坏了的。他要去保护她,让她不要害怕。 场面有些乱,台上台下的人都乱了阵脚。 这时不知何故梦瑶小郡主冲了上来狠狠甩了云天音一巴掌。 云天音脸上火辣辣的,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可抬眼看时那打人的小郡主比她这个被打的还情绪失控,双眼通红,目似喷火。又飞起一脚企图踢掉云天音腹中胎儿。 刚抬起脚,就被百川可汗随手挡了,云天音见状也不动声色地抿抿唇,将刚刚准备咬破的毒针又安回了假牙上。 这毒针曾经杀死了十川可汗,如今对付一个没有功夫傍身的小郡主自然不在话下。 只听小郡主尖刻道:“好哇!云天音你瞒的世人好苦,你云家犯了欺君重罪,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掌管军印四五年。” “哈哈哈!我看大梁当真是没人了,一群大老爷们被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摆布。” 云天音看着这个已经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却浑然不知的人道:“世上只有你这老女人会认为本王是妖人。” 好嘛!小郡主二十三了,大了云天音整整七岁,的确是老女人。这话说的真好。简直是扎心呀! 只听那老女人幸灾乐祸道:“云天音你个荡妇,诛连九族的大罪,这回看你怎么逃!” 云天音咬牙切齿:“你最好有本事让老梁皇诛我九族,本王谢谢你。”九族,若真诛她九族,那老梁皇的龙子龙孙就全锅端了,过瘾。 只可惜,想象罢了,成不了真的。 “云天音,别跟我嘴硬,说,这孩子绝不是表哥的,你跟了那么多人,孩子绝对不是表哥的!” 云天音戏谑道:“小郡主,切勿动怒,伤了腹中宝宝可就罪过了。这许是百川可汗的第一个孩子呢!龙子龙孙的,你可要记得珍惜呦!” 小郡主一直瞒着自己有孕之事,就是想等着此间事了,悄悄反回西齐拿掉孩子,将这里的事全部忘掉,重新开始。 如今云天音说话声音不大,加了仅有的一点内力,声音传满全场,且每个人都感觉她是在自己耳边说的。 见眼前人这般将实情抖了出来,一时气不过,抓起云天音的脖子手腕用力,就要收紧手掌道:“云天音,你记住,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那目光似要吃人一般。 云天音被人捏着死穴却毫不在意道:“小郡主,你好命,情郎不远万里追来,只是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寸寸痴心都喂了狗。” 话说完,已觉困倦异常,沉沉睡去。 小郡主不是个安分的女孩儿,即使身系君莫离,欲生欲死,也不想断了及时享乐的念头。 以前偶尔与王公贵族子弟有过几段露水情缘,都被家仆压下了,只是这次身处漠北,又一直在行军中,没机会弄到堕胎药,竟被云天音一语道破。 此时她恨极怒极,只想要用什么办法蒙混过关才好。 百川拦下她,示意大祭司上前请脉,片刻候大祭司道:“恭喜可汗,贺喜可汗。王侧妃已有身孕。” 百川正为云天音腹中胎儿不是自己的而愤怒。这时一听小郡主已有了自己的孩子,甚是欣慰。 他心中的白月光什么时候都不会令他失望,今天在这种难堪的境地,也能轻轻松松为他挽回一局。道:“带小郡主回宫,派专人伺候,助她养胎。”说完眉目中都洋溢着喜色。 小郡主欲伤云天音不成,被人请回了宫。 再看云天音,那就是一抹蚊子血,看着都令人生厌。 漫天飞雪洋洋洒洒。今天的天气不冷,甚至有种隆冬时节的暖意。 云天音双手被高高吊在头顶,宽松的袖袍垂落肩头,露出细瘦纤白的两条藕臂,皮肤莹白如玉,皮下血管如青黛。手臂上层层叠加的鞭痕更是清晰可见。 这么美的手臂,又是谁忍心伤她。 不过想来这人也做不出什么好事,受伤在所难免。 第375章 祭天台四 百川可汗送走了小郡主,却做了小郡主同样的事,掐住云天音的脖颈,慢慢收紧。云天音呼吸不畅,人却醒不过来,百川阴狠道:“说,孩子是谁的。快说,别给我装死。” 云天音无声无息。百川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见眼前人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睡着了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屈不挠,着实可恨。 她那双手实在好看,尽管手已吊在头顶,也没多高,这双手细白修长,玫红色,指腹个个饱满,指甲更是呈现出小孩子才有的薄弱与柔软,让人看了有种想咬一口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将云天音手指含入口中,咬住指甲猛一用力。云天音无意识地尖叫一声,声音极其凄厉,醒过来后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手指钻心地疼。 隆冬飘雪的时节痛得冷汗已经汗湿重衫,而她有了意识就不肯再呼痛半分。 她的中指指甲已被百川生生拔去,带血的指甲还在手里把玩。 而云天音脸颊、手臂、衣襟上都已被鲜血染红,她痛的气息微弱,站立不稳,全靠双手手腕上的铁链撑着,再看一丈开外的大祭司盯着她的鲜血,无动于衷。 云天音道:“江湖人千金难求一滴的宝血。竟被你这样随便放着玩,可汗真是好大的手笔。” 话音刚落,听前面大祭司的心跳漏掉了几拍,也有了一个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的动作。再抬头看时,那双面具下的眼睛依旧古井无波。 奇怪,那贪婪的目光怎么没出现, 空气中冷香气息弥漫,从而更加深的百川的暴虐。 他赤红着双眼道:“说,孩子是谁的。” 见云天音不语又道:“是不是那塔罕王的。” 云天音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能把小郡主怀的野种当成是自己骨肉,这人已经蠢的无可救药了。随便给自己的孩子安一个爹,自然也能干得出来。 这傻缺,懒得理会。 也幸好自己还有天妃头衔,今日不会丧命,否则就照眼前形势,少不得要开杀戒了。 只听那傻缺又道:“罕王大婚娶的真正王妃是你对不对?” 目光与云天音对上,云天音眼圈泛红。泪雾蒙蒙,却回给了他一个我就不告诉你的表情。 百川此时已经失了理智,见云天音双眼迷离,又似要睡去,赶紧从旁边桌案上拿起一坛酒,泼了过去,冰凉的酒水将她全身湿透,脸上身上的血液渐渐晕染开。像一幅水墨画一般,彰显着一种不予言说的美丽。 百川看着眼前这幅战损美人图,只想将它撕扯揉碎,然后藏在心里狠狠欺负。就这样想着,自然也不惜付出行动,继续道:“那日光明殿的偏殿里上锁的房间就是你的对不对?”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方带血的帕子,里面还包裹几根红色发丝道:“你大婚当日受伤,所以才让洛灵格替你成婚,对不对?” “那价值千金的嫁衣,要有多消瘦的身材才能穿上它,除了你,谁还拥有那么纤细的身材?” 看着云天音那一脸:你是猪的表情,又怒道:“你被人顶替了王妃的位置,其实早就与他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了对不对?” 云天音心道:“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傻缺玩意跟了小郡主几天,编故事的手段就这般炉火纯青了,红胡要是有这么个王妃,生活一定多姿多彩的紧。有趣,有趣啊! 想着想着不觉开口道:“百川可汗想听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抱歉了,真正的答案本王也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咱们一个个试过来,也许正确答案就藏在其中。” “小郡主说的那几个人都有可能。但是西齐的先锋官要除外,四年前就被杀了,这个人肯定不成的。” “第二个就是君莫离,我们两家是世仇,要是怀了他的孩子,一碗堕胎药下去,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剩下的就都有可能了。你不防选一个自己能接受的人做答案!” 百川掐着她的脖子道:“你到底说不说?” 云天音再不作答,任凭百川将她受伤的手指来回搓揉。依旧不发一言。 渐渐的,疼痛已将人折磨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觉得这半年的醒转才是那一场梦。 梦醒了,自己依旧被钉在天柱上,依旧是那种无法逃脱,无法逆转,绝望日日不休。 依旧是那个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只给了他片刻温暖, 她全身猛地向前挣扎道:“公子别走!”手上唇角又开始流出血,人也彻底进入了混沌中。 君莫离在台下看得心如刀绞,他一直以为,天柱上救人是他的梦境,那段记忆仅存在于梦中,只是刚刚那句“公子别走”,让他明白,那是来自荒城的哀泣,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两个人梦中的经历。 他被秦勤吃下了傀儡丸,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他好悔,为什么要让秦勤跟来,这家伙平日里看着靠谱,遇上正事时只会添乱。 这时,人群中传来高昂的喊声:“千川领主到。” 声止,人已到了面前。黑衣,黑袍,皂靴,显得禁欲冷酷,模样却与百川可汗长的一模一样。 只见他上台后,将云天音散落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道:“百川王兄。逼问她孩子生父是谁,难道是嫉妒?” “我听说她在南朝名声本就不好,这样的人你何必带回来?” “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管她孩子是谁的,养在我红胡就是我红胡的,你不会是偌大的王庭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还是你的心眼儿小的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百川怒目圆睁道:“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我的天妃,人还未过门儿,就怀了个野种回来,难道我不该知道真相吗?难道我应该置之不理吗?” 千川:“但我听说南朝那些事都并非出于她本意,她被卖到妓馆才遇了先锋官,来漠北才邂逅了那塔罕王。至于那个麻叔更是可笑,被你们各种手段用尽,擒来红胡,又被推下山谷,才得麻叔相救。” 第376章 祭天台五 百川:“可她们南朝最重礼节,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她堂堂一国元帅怎可为!” “若麻叔起了什么歹毒心思?你说她一个夹缝中求生的女孩子,要怎样才能保住性命?” 百川无语半晌,才不甘心地甩出一句:“毫无廉耻。” “廉耻,本王听说她双亲皆亡,世上再无亲人,若按王兄说法,这无人替她操办大婚,那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你” “行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馋人家的黄花身子就直说,作为一个男人这不丢人,不过你该感谢她用自己的贞洁换得了命运轮盘验明正身的机会。” “否则,她若一死,你就只能孤苦伶仃的做个绝子绝孙的可汗了,生再多的男孩儿都不可能有一个人继位。” 百川听千川的反击,心头如遭重锤,他的双胞胎弟弟千川分析的没错,也许云天音失身错不在己,而他应该感谢她能活着到来这里。故而道:“来人,将天妃押入冷宫。” 这时大祭司上前道:“可汗,刚刚天雷响了,这是天神发怒的大凶之兆,这个人你不能带走,必须听候天神发落。” 百川在女人与国运上一时还真没了主意。 这时千川领主上前去,一剑斩了云天音手腕上的铁链,扯下身上大氅,将云天音被血水与酒水打湿的身体紧紧包裹,对百川道:“王兄,这个老东西,你最好是摆平他,什么天神发怒,我看纯属无稽之谈,天妃既然已经验明是天选之子,你若容不下她,这个可汗不如换个人来担当,这江山与美人,王弟可是很愿意分忧的。” “人先放你冷宫待几天,若是饿瘦了或是滑胎了,王弟可是不容的。” 说着,抄起云天音的膝弯抱着向皇宫走去。怀中这个孩子瘦的可怜,她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引得千川想进一步探寻。 众人散去,君莫离与秦勤回了客栈。 君莫离着了秦勤的道,异常怒极,此时正在大发雷霆。 他不明白秦勤为何不许自己出手相救,云天音伤的那么重,秦勤每日宗主长宗主短的挂在嘴边上,没想到遇事竟是这么一个冷心冷肺,冷血冷情的家伙。 早知如此,就不该将云天音被俘的消息告诉他,这时却见秦勤笑的奸奸的道:“小家伙,你的情敌来了,对手非常强劲,还不止一只,你可要努力了,别到时候只能靠宗主肚子里的孩子去拴她的心,那是没本事的人才会干的事。” 君莫离见他还在笑,说的话也风马牛不相及,又气愤道:“我带你来就是个错误,你只会添乱,天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秦勤听了不急不燥道:“你少在这给我背后尿性,你能耐,你能耐追了这么久了,连个表白都不敢,你有本事就把人家女孩子的心摘回来,她若今生非你不嫁,我宗门敬你当祖宗都行。” 君莫离:“你说的倒是轻松,杀父之仇,杀师之恨,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你没听她说要赏我孩儿一碗堕胎药,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吗?” “噢!看来是秦某人想多了,你们并非良配,实为怨偶。” “好在宗主还是有行情的。你有没有觉得百川像极了曾经的你,爱而不自知,只会一味伤害。” “相比之下,千川领主的做法就太令我满意了,我只是编了些有利于宗主的传言,让百姓传出去。传进他耳朵里危机时刻能替宗主说句公道话。” “没想到千川领主的做法真是太帅了,我好感动,若我是宗主,这样的英雄救美,这样素昧平生的两个人,这样的挺身而出,还管什么孩子不孩子,我非嫁他不可。长的帅,为人侠义,做事又稳妥,简直不要太完美。” 君莫离听得一脸黑线:“秦勤,到底谁才是你的朋友。”误交损友哇!这是。 秦勤:“小莫离,我们是医者,宗主医毒双绝,她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今天,那大祭司验明正身通过了,她的命自然是保住了,所以才没动手,否则的话,她能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这一城的人。” “天音用毒是很厉害,但你也别盲目自信,如今她是孕妇,很多时候会力不从心的。” “小莫离说得也对,今晚咱们就夜闯禁宫!” “不是咱们,是我君莫离自己,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带上你都不够添乱的。”君莫离道。 金銮殿上百川,大祭司,一众臣子正在商议天神发怒之事。 大祭司一力主张交由天神处理,文武百官也都同意,事关他们所信奉的天神,谁都不敢公然违背。 百川可汗不知天神降罚会是什么结果。老实说,对云天音这个人,他虽有诸多不满,但并不想借他人之手惩治。 自己的人,带回宫里自己教训一番也就是了。权当是闺房之乐,没有上升到国事的道理。 只可惜大祭司一直死咬着不放,好似对红胡的未来比他这个国主还上心一般。 正在孤立无援,一筹莫展之时,千川领主,也就是他的胞弟到来。 千川领主,与他相貌相同,眉目俊秀,红唇凉薄。可他惯穿黑袍,煞气凛然,愣是活出了几分剔骨食肉的阴厉之感。 一众朝臣惧他甚至超过了可汗本尊。 千川领主阴冷道:“十川大哥年初出行,客死他乡。百川可汗承前启后,奔波数月之久就带回这么个人来,还要去祭天,到底是天神的意思还是大祭司的意思?大祭司请给个合理的解释。” 大祭司面不改色,凛然道:“天神发怒,隆冬腊月起惊雷,朝臣与百姓有目共睹,这还用解释吗?” 千川:“历朝历代的天妃,命运各有不同,家世显赫者有之,命贱如蝼蚁者有之。国色天香者有之,丑陋形如夜叉者有之。” “下到几岁孩童,上到八十老妪。新婚寡妇什么样的天妃没出现过,何以一个南朝孕妇会引来上天示警,难不成天神也有种族歧视?” 第377章 冷宫男子 是啊!难不成天神也有种族歧视? 若果真如此,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数千里外将人选来,红胡众生百态,难道还选不出个天命王妃来。 既然将人掳来,难道天神不知她是异族,不知她心有所属。 更甚至,难道不知她珠胎暗结。 大祭司一时语塞,他不知为什么会引来千川领主这个煞星,而且千川向来少言寡语,今日能与众人说这么多话,实属罕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也不能输了气场,只得闭目,掐指继续算。 许久后才缓缓道:“这一任天妃,身经百劫,浴火炼金身。” 这时忽听千川嘲讽道:“祭司大人可真能掰扯,她一个军中长大的小丫头,要什么浴火炼金身。炼成了做什么?是羽化登仙上天庭报到,还是摆在神龛上供后人祭拜。” “千川领主,天神启示,此女命格如此,并非老夫妄言。” “又是天神,天神可示下她腹中胎儿是谁的,将来要作何处理?” “千川领主,莫要与老夫争论短长,天妃腹中胎儿虽属天妃,但不会是下一任天妃,因而天神不会留有任何预言。” “老东西真能装,冷宫断壁残垣,于天命王妃养胎不宜,本座最多给你七日,七日后若大祭司不能做出合理安排,本座自会带天妃回自己的领地。” 这时百川也愤怒道:“千川领主何以越俎代庖到如此,本王的天妃还轮不到你插手?” 千川耻笑道:“王兄既已心系小郡主,那就在这王座上与你的小郡主双宿双飞,直到终老!若王兄不能善待天妃,她是不会过继子女的。王兄,本座期待您的让位。” 话落,衣袍翻飞,转身而去。 云天音再醒来时,人已在冷宫了。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身边没有大黄,没有君莫离,她仿佛身在暗室,又仿佛身在那口活棺材里,又回到了箱子中,周身刺骨冰寒,她不敢出声,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总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窥视她的眼睛,正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寻找下手机会,有无数双手欲将其撕碎。 有些零星碎片的记忆不知属于谁,她与一条每日食她血肉的蛇关在一起。那条蛇正伺机而动,欲将她吞吃入腹。 云天音躺在床上,冬里天气,身上只盖一件大氅,手脚都冻僵了,却一动也不敢动,怕黑夜里那一切不可预知的东西,将她摧折毁去。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本就耳力过人。黑夜放大无数倍的感官后,对周遭的一切更如亲眼所见。 外面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此人脚步虚浮,落脚随性,脚步声不一致。 这应该是一个身材高瘦,双腿有残疾的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走到门前停下。 云天音并不知门在哪里,但那人停下来就一定是门的方向。 果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射进一点昏暗天光随即隐去。 云天音真想说句:兄台,不要关门。 但她不能说话,虽然屋里同外面一样冷,可好歹有了这扇门,能遮住几许风雪,也并非无用。 她也不敢同一个未见面的陌生人提此无理要求。 只听那人进门后并未点灯,而是朝床榻这边而来。 云天音心中害怕,身体已经僵的如同铁板一般,她本想往里边蜷缩一下,将身体缩的再小一些。 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得作罢,甚至呼吸声都放得缓慢绵长,如同已经睡熟。 这时,那人在他身边躺下,听着这边微弱呼吸道:“小豆,你怎么又来了?这几天孩子的风寒好了吗?”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跟了我,让你受委屈了。” 云天音听出是个男子声音,声音带了几分磁性,很是好听。 可是小豆又是谁,难道还有人同自己一样,半夜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别人床上吗? 只听那人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呼吸怎么这么轻缓无力。” 说着向这边摸来,似要拭她额头。 云天音不知此人来历,赶紧假意梦呓,翻了个身,背对过去。 那人停下动作,片刻后才道:“睡!这也许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聚了。只可惜不能见孩子一面了。” “我这一生自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却苦了你了。” 几月前十川客死他乡,谁都说他自由了。 百川可汗不喜男色,以后他就会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也好过每日受折磨。 但所有人都错了,他受制的从来就不止十川可汗一人,还有他的小叔叔,黑狼领主。 他虽从来不惧生死,却不能连累舍命救他的豆家兄妹,和豆花、豆果两个孩子。 他只能忍着,苟活一天是一天,只要他多活一天,豆家四人就安全一天。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甚至是捱到孩子长大,有能力穿过鲁乌山,逃回南国去。他就死而无憾了。 但是今天黑狼告诉他,他找到了新的宠物,百川的天命王妃与他一样。同是来自南国,还是个孕妇,黑狼领主本不喜女色,只是百川竟将那天妃打入冷宫。 这冷宫可一直是他的天下,他就是只猫,这送到嘴边的鱼,即使再不合口味,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云天音见此人未在出言,她好像猜到这人是谁了。 百川曾说过:南朝来的小将军,被他上位后打入冷宫。才得以喘息,苟颜残喘地活着。 小豆是谁,孩子又是谁的。 总不会是身后男人的! 做了男妃,还能留下自己的子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对!罕王李谨也曾说过,让她可以在北国留下子嗣的。 奇葩,太奇葩了。 这时听身后那人话音再度响起道:“黑狼领主欲对天妃不轨,我偷了他手下的一块出城令牌,明天就让哥哥收拾收拾,准备带上天妃与孩子们一同逃走!” “虽然这样出逃仓促了些。天妃有孕,孩子太小,穿过鲁乌山九死一生,但也没办法,红胡带给南朝人的耻辱,有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要再让天妃搅进来。” 第378章 曾经的少年将军 男人有了这打算,但他知道这计划实行起来太空泛了,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里距离南朝几千里,那天妃只因大祭司的几句话就被人抓来,休说眼下无法逃脱,就算逃出去了也难保不会再被捕捉回来。 要怎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呢,光凭一个令牌显然是不够的。 思来想去,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一个不小心,竟一脚跌回了梦中。 云天音想了很多,这个人到底是谁?与她素未谋面,可是在知道彼此的存在后,都是首先想到要把对方救走,这难道就是同为军人的家国大义吗? 果真是比一路同来的小郡主要好上太多。 小郡主做事太过没底线,以云天音睚眦必报的个性,不可能以德报怨,所以才多说了一句话,令百川可汗一路将人拖来。 什么家国百姓,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一套陈芝麻烂谷子的说教,骗骗世人还可以,在她这里则完全行不通。她生来就不是个心善的。当然不会舍身赴死。 身边多了个人,虽然是个陌生男人,总也好过黑夜漫漫自己独自熬着。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童,竟然夜里怕黑,说出去谁信。 这一夜,她也想了很多,那个人的身世是什么,二三十年前,那时到处兵荒马乱,西齐、突厥、大梁,甚至是赵家与上官家都曾开战过,战事有大有小,但战场上失踪的将军举不胜举。 像自己的祖父,像君莫离的小皇叔,像大哥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比比皆是。 大哥后来好歹还寻回了战甲玉佩和几根被野兽啃食过的骨头,像祖父那样音讯全无的也大有人在。 索性也不再想了。那人是君子,受辱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忘记军人的职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弱小。 他是谁,还是明日问问! 而今天祭天台上又是怎么回事?与梦里如此相似的建筑,与梦里如此相似的场景,能让头发燃烧起来并不奇怪。他也曾用火镰让自己的周身火焰围绕。 天空中出现炸雷也不奇怪,毕竟弄点儿炸药,做点儿焰火,往天上一放,借着雪花掩护。连硝烟都看不见。 奇怪的是大祭司如何能从自己这张荆棘密布的脸上看出自己是女人,又是如何看出自己是孕妇,别说什么天神旨意那一套,她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若只是红胡族选妃,无论天神给出多么刁钻的启示,总会有人对号入座,可这次远到南国,目标直指自己,而自己的头发。又是在见了十川后莫名其妙变红的,只有一个解释——中毒。 一种能与她身上蛊毒产生变异的毒。而那十川,应该就是一个药人。 他身上有两种剧毒坐镇,普通毒物伤不到她。 能知道她身中冰火蛊毒与十殿阎罗,又能做出与之相生相克改变发色的毒。天下之人少之又少,会是谁呢,西齐大国师。 只可惜与西齐国师那次交手记忆模糊,那国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特征,全无印象。 白天她故意提起自己血液的价值,也没见大祭司有几分动容,是隐藏的好,还是他猜错了此人? 但这普天之下蛊毒高手也仅此二人,苗疆丢了禁书残卷蛊毒造诣已不比从前,蛇婆婆甚至连解药都研究不出来,更遑论在原来的技术上加以延伸。 但此事也不及一时,大祭司既然将她掳来,狐狸尾巴根本就无法隐藏。 云天音思来想去毫无头绪,而身边的男人因为听说了天妃来自南国,情绪有些波动,梦里又出现了很久不曾梦到的过往。 当年的他十几岁少年,文治武功,排兵布阵,样样出彩。已在军中崭露头角,可为青出于蓝胜于蓝。 还记得那年他与军中将士班师回营。途经一处山涧,遭遇暗算,被人打落山涧,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红胡了。 那年的他还不到二十岁,虽是男孩子,却生得一副娇丽容颜,比女人还美。 当时有个贵气公子,每日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从不假手于人。 他很感恩,与之引为好友,却不知危险早已将他吞没,大好前程,因为容貌出众,一朝尽毁。 那贵公子是富贵出身,有很大的庄园,可是庄园内从来不见一个下人,半年后他身体恢复了一些,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了。 于是他决定离开,回军营去。 他其实早就想走了,在这里不知晨昏日月。更不知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他托好友送给父亲的信也不知收到了没有,何以父亲到现在都没派人来接他,难道军中出了什么状况,父亲无法过来,可是派个人过来也行啊! 他的两个副将怎么也不管他了。 天气一天天冷了,雪也下的越发大了起来。他感觉与平日气候差别很大,但因不知自己昏睡多久了,也许已经错过了春种秋收的季节。 他担心父亲知他失踪,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更担心小娘临盆在即,万一知他遇难,生产时再出什么状况,可怎么是好。 这天,好友阿鲁正陪着他用膳,据说阿鲁早年受过创伤,说话慢吞吞的,有时甚至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向极了哑巴学人说话时的样子。 他又第多少次提出要离开?阿鲁不似以往那样各种推脱,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还特意去酒窖取来了几坛好酒喝,说喝完就送他回家。 年轻的少年将军听了后也很高兴。 他们那天喝了很多的酒,后来少年将军就醉倒在了阿鲁怀中。 第二天醒来,宿醉使他头疼欲裂,身体也像被人拆后重组一般,动了一动,浑身上下哪哪都叫嚣着疼,腰更是疼的如同被折断了一般。 他心说: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还是不要喝了。难怪父亲禁止营中酗酒。 酒一喝多,别说上阵杀敌,就是被人大卸八块都不会觉得疼了。 正在思忖间,阿鲁推开门,端进来一些清粥小菜,身后一众侍女上前,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汉语道:“娘娘醒了,请娘娘沐浴更衣。准备用午膳。” 小将军一听,当即懵了,他是将军,怎么喝醉了酒就被人当成女子了? 第379章 小将军情网难逃 怎么宿醉了一夜就被人当成是女子了?难道,难道是酒还未醒? 想着想着,竟呆萌的数起人头,一个两个,一直数到七个,看来还真是未醒酒,因为他在这个庄子里从未见过下人。 看到这些更觉不妥,他是第一次醉酒,也不知宿醉后会有何反应。难道,难道是真的还没醒酒? 开始数自己的指头,确定没数错后,又道了句:“原来我醒酒了。”唉!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此生绝不再碰。 这举动让旁边的阿鲁看的更是欲火中烧,这时身旁一大宫女道:“娘娘侍奉大汗辛苦了一夜,今晨大汗特意做了早膳,为娘娘补补身子。” 听了这话,少年将军彻底懵了:什么什么,什么娘娘,大汗又是谁? 见少年一脸懵圈,阿鲁上前道:“贤弟,哦!不对,现在该称呼一声爱妃了。” 少年将军破口大骂:“阿鲁,搞什么名堂,还关起门来玩儿称皇称帝的把戏了,你怎不上天呢?” 这时旁边宫女上前一巴掌甩过来道:“不可对大汗无礼,可汗是天神的使者,轻慢不得。” 少年将军自然是不能被个女人甩了脸面,脑袋一偏,轻松躲过。 可阿鲁还是一掌将宫女击飞出去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谁给你的脸,托出去!” 伴随着求饶声,宫女被托着远去。 少年将军似乎也听出了几分不对,道:“阿鲁,你是什么人?这又是哪里?” 阿鲁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将满头乌发扯去,露出了里面赤红如火的长发。 又随手一抹,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也被除去,出现在眼前的人,面目不再柔和,五官立体,眼窝深邃,是一张正宗的异族人的面孔,配上满头红发,如同妖王一般。 “我是红胡族阿鲁可汗,这里是我的一个庄子。” 小将军这时彻底傻在当场,作为一名军人,他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漠北之北,穿过无边无际的荒漠草原,穿过数不尽的重重高山,在鲁乌山的那一边,住着半农半牧的红胡一族,那是一个喋血民族,若掀起战争,远比乌查木族更为可怕。 他们是没有文化信仰的。能在谈笑间将人烹煮着吃掉。 乌查木族凶悍,又常杀人辱尸,都是与他们长期作战学会的癖好。 没想到当今的可汗竟是这么一个温润公子,但那又怎样?如今他欺瞒自己,将自己掳来近万里之遥的漠北之北,想要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些,也不由无助道:“阿鲁,我是男人,做不得你的什么娘娘。” “没错,你是男人,而我,喜欢男人。” “阿鲁,放我离开。” 阿鲁:“看来爱妃对昨晚之事全忘了,本王有必要帮你加深一下印象。也让你知道。做了本王的人,哪有离开的道理。” 说着将床嶂放下,宫女们悄悄退下,而属于少年将军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场情事,一场云雨,午饭没用,可以直接吃宵夜了。 小将军被折磨的早已经没了喊叫的力气。 阿鲁表面谦恭温良,于此道却是花样百出,猛如凶兽,又太过暴虐。 这一场贪欢,仅一天功夫,小将军就似瘦托了形,似是被抽去了脊骨,没了战场上的所向披靡。 只剩下满室淫靡。 而他面色苍白,嘴唇皲裂,细白如瓷的肌肤上被阿鲁践踏的血迹斑斑,再也没有了一块儿好皮肤。 阿鲁叫来了热水,依旧事必躬亲为他擦洗,捏着他的下巴,硬是灌下了一碗粥。 道了句:“本王睡过的人要么死,要么继续,从没有活着离开的先例。” 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 半夜里,少年发起了高热,半醒半梦间被人灌下了好多苦药,阿鲁也不敢再招惹他。 他却是好梦连连,沉浸在其中不愿醒来。 梦里还是那个夏天,他与弟兄们一起出发,父亲亲自为他披上战甲,母亲托着腹中小弟亲自为他鸣鼓开道。 翌日后,班师回营也终于等来了弟弟的降生。 一个白白胖胖的玉娃娃,让梦里的少年将军爱不释手。 正在欢愉时,猛然一股疼痛袭来,立即醒转。 随即也传来阿鲁阴恻恻的笑声:“看来本王的爱妃还是爱极了这个调调,这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也只有本王有这个本事叫醒你了。” 自那日起,阿鲁几乎夜夜出宫,留宿在庄子里。小将军吃食一直被下着软筋散,人总是显得虚软无力,相貌也从起初的刚毅开始变得阴柔,甚至开始变得如同女子一般多愁善感。 阿鲁爱极了他这性情的转变。 终于有一天被告知小将军逃走了。 原来他将吃进胃里的饭菜都偷偷吐了出来。 三天时间,饿的双腿发虚,阿鲁还以为是药物作用,未加理会。 他却假扮下人偷偷逃走了。 这次逃亡还算顺利,十几日后奔波千里,终于来到鲁乌山脚下。 穿过了鲁乌山,就到了漠北境界。 如今的漠北民族是突厥罕王为主。与南军连年征战不休,自己也是在与突厥王对战获胜后回营才被埋伏的。 军中出了奸细,也不知父亲查出来没有,不过没关系,等他回营一定彻查此事,给那日丧生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正在少年踌躇满志,曙光在前之时,他忽然觉得头脑发昏,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也开始发虚。 阵阵燥热传至四肢百骸,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手也无意识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阿鲁找到他时,他已经人事不知,衣衫被扯的凌乱不堪,身体也被抓挠的血肉模糊。 阿鲁就地扎营,将他的凌乱衣衫全部扯去,露出里面早已潮红的香肩锁骨。 这是一具比女人还美的躯体。是他半年前偷偷潜入南朝带回来的战利品。 半年前,他们外出游历,在南朝一个不知名的崖底寻找一只吊睛白额猛虎,猛虎没找到,却见崖上掉下来一人。 阿鲁鬼使神差地纵身一跃,赶在那人摔的粉身碎骨之前将其接住。 只见那人身披重甲,胸前后背中了数只箭羽,但胸口还有一息尚存。 第380章 忘川妃 正在这时,上面跟着又掉下来一人,显然是为救他而来,人没救成,自己反倒跌了个粉身碎骨。 甚至惯性冲击,那人的眼珠都飞了出来,一只不知去了何方,另一只眼珠就落在了阿鲁脚下,仿佛是死也要用这只眼睛看着他怀中的人平安与否。 阿鲁不知缘由,但也能猜到怀中人,既然能引得此人誓死相随,怎也是个人物。 他下意识做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决定,将怀中人战甲与地上人交换,将那人战甲带走。 而这也当真绝了小将军的后路。 要说阿鲁对小将军也是用足了心思,汉话不流利,就装哑巴,面貌另类就用人皮面具遮了,头发更是直接用假的。 怕下人露出破绽,就都打发去了别处。 甚至塞北苦寒,草木枯黄过早,就将院中草木全部除掉,门外大树上的黄叶全部摘掉,换上绿油油的假叶子。 可是终于在他露出狐狸尾巴时,所有的布置全都用不上了。 小将军再次清醒时被告知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被药物控制多时了,阿鲁就是他的解药。 若没有阿鲁在身边,药效发作时他会淫荡的连发情期的动物都不如,所以他终身也不可能离开阿鲁。 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也永远的彻底的成为了过去。 小将军不信邪,后来又出逃几次,每次毒发都比上一次要快,出逃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甚至有一次才走了一天,正准备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过夜,药物发作时咬破了自己的皮肉,却险些被一群庙里寄宿的叫花子玷污。 阿鲁发了好大的脾气,将那些叫花子全部砍成了尸块儿。 眼见小将军毒发严重,等不及回庄子,就推倒庙里神龛,将人放在供桌上,彼此交染。 那也是小将军尚有意识的一次,他感觉中了药物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强劲到不知疲倦的阿鲁。 一切过去,他才知道为何每次都那般虚弱。 阿鲁平时看似温润如玉,于此道却是畜生都不如,或者说畜生都不如他强劲。 而这一次的没有昏迷,也让他听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破庙外大宫女愤恨道:“大汗让我死可以,但你还要为这个南蛮子杀死我们多少兄弟姐妹。” “他每次出逃,你都杀光了庄子里所有的人,对,我们没他身子娇贵,但一次过失,让上百人赔命,这公平吗?” “菜园子里种菜的阿婆,负责浇花的小童,还有担水的,膳房的,他们连那南蛮子的面都没见过。凭什么为他的过失赔命?” 只听阿鲁森然道:“你们懂什么?他一次毒发缩短五年寿命,这短短半年就已经七次了。你们以为你们区区千八百人能与他三十几年寿数相比吗?” 小将军听得震惊,双手撑地,拖着已不能动的身子,爬匐过来,低哑道:“放了他们。” 说完人已昏睡过去。 阿鲁可汗这次倒是很听话,果然放了那群人,而那一百多人也不全然是感恩的。 他们有亲人或朋友,间接死在了小将军手中。 为了报仇,他们给小将军北国生活设下了一道道坎坷。 小将军再这次醒来,人已经到了皇宫。 阿鲁森然道:“我在悬崖下救的你,红胡虽不比南朝。但也不代表可汗是个目光短浅之辈,你不是普通士兵,我一眼就看破,但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问。” “总之,不管你在南朝是将军也好是元帅也罢,如今你身在漠北皇宫,身份就只有一个,可汗的宠妃。” “你那假名字也无需再提,我不习惯探查个人隐密。” “今日本王赐你忘川,这在南朝并不吉利,可是与你却最合适不过。” “你既已死里逃生,前尘往事都当放下。安安生生在本王身边做个忘川妃,享受一世荣华富贵。” 就这样,南朝没了少年将军,而远在塞北的边陲小国,也同样无人知道后宫多了个忘川妃是何来历? 忘川妃转眼被封妃五年了,他向来深居简出,很少人知他真面目,但有一人例外,就是阿鲁可汗的独子,十四五岁的十川。 他是小孩子,就常去忘川宫走动。 忘川妃也常教他一些南国的诗书礼仪,可无人知道,他其实对南朝诗书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忘川妃的美貌。 为此他并不着急,他可以等,等父汗西归,他将继承大位,继承父汗的一切,也包括比自己大了许多,却美貌绝伦的忘川妃。 但他通过忘川妃教他的诗书礼仪了解到,南朝将这种承袭叫乱伦,令人不齿。 忘川妃终日里白衣玉冠,装束简单,却如谪仙一般高不可攀。 他的宫殿也不像其他人的宫殿,香气弥漫,令人作呕。 他的宫殿一股淡淡幽香,终年不散。 后来才发现,那香气是从忘川妃身上发出来的,是一只木质踝骨链,终年戴在他的左脚踝上,不知是什么木材,总之香气令人陶醉。 他于是每日偷偷爱着那幽香,成了宫里常客。 终有一日他看见忘川妃打发时间时写的一些南朝民间话本故事。 他很喜欢,借阅了几本,里面有梁国的,西齐的,赵国的,上官家的故事。 军中将士的故事也在里面出现过,那是忘川妃对故国对故人的哀思。 看着看着,十川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书中写道:南朝皇帝病逝后,宫中有品级没有子嗣的宫妃都要去殉葬。 到那时,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匕首一把,任选其一,然后与皇帝一同埋葬。 书中也批注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感觉太过残忍,不如反回原籍,按月发放奉利,做些教习育人之事可好。 但也只是他个人看法,毕竟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想让她们日后不与人产生私情好像并不容易。 民间女子新寡是可以改嫁的,论到皇家到底是不行,这是皇权的象征。是荣宠也是劫数。 十川看到这些不觉心凉,他知道纤尘不染的忘川妃到那时一定会同父汗殉葬,绝不会转手于自己。 第381章 忘川妃二 十川想要留住忘川妃这个人,这个他默默等待了多少年的人。 要想留下他,就必须先毁掉他,毁掉他的桀骜,毁掉他的自尊,毁掉他被南朝教化打在骨子里的信仰。 他愤怒,几把将书扯碎烧掉。 毁掉他并不难,后宫有品级的宫妃虽不多,但争宠之事在所难免。 加之五年前,忘川妃趴伏在地,保下的那群人,就像黑暗里的蛇,日日窥视着他,时时准备伺机而动。 五年来,他被父汗与自己保护的太好,没受到任何磋磨,而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也被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父汗待他很好。 他不喜情事,父汗每夜冷水洗澡,也不去其他宫中,这更加深了其他妃子的忌恨。 忘川妃不知这一切,只当阿鲁是腻了,也是,哪有人不喜欢软玉温香的美人,却喜欢一个硬梆梆的大男人。 他正高兴自己的失宠,渐渐收起了瑞兽的爪子,只等着哪天找个契机,求阿鲁可汗赐下解药,自请出家。 他等的契机没等来,却等来了一场宫宴,一场十川早就与礼部臣子串通好,请求忘川妃参加的宫宴。 忘川妃从不喜热闹。 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扎在脂粉堆里算个什么事? 但阿鲁说这次宫宴太妃也要参加,那是阿鲁可汗的生母,也是到了这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刻。 那天忘川妃依旧装束如常,束着高马尾,由宫女带着去了宫宴,安排在了阿鲁可汗的身边。 他不知自己究竟有多美,入席后,群臣半数以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剩下半数人不是筷子落地,就是酒樽倾倒,有的人甚至大张着的嘴再也合不上。 阿鲁咳嗽了好几声,众人才反应过来,各种称赞。 此人目光灵动,明眸皓齿,完美的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任何缺点。 什么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都太过陈词滥调,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貌。 这一身冰肌玉骨,只配九天之上云中坐,何以折翼落人间? 一场宴会,群臣就着忘川妃的美貌下酒,早已在心中意淫了无数回。 阿鲁也觉得今日带忘川妃出来是个错误,可是法不责众。只得作罢,但他怕众人中有人觊觎着,会对忘川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为了让忘川妃有能力自保,他命人将饭菜里的软筋散撤去。 半个月后,一宫妃匆匆来见,说是忘川妃私会了太妃。 阿鲁自然是不信的,忘川妃来自南朝,伦理纲常深入骨髓。 碰了小的,自然就不会再去碰老的。 何况忘川又不瞎,放眼这宫中,这天下,能及得上他半分美貌的又有几人? 他配谁都是亏大了。 若不是自己当初对他有救命之恩,又下作手段用尽,相信他也不会留在后宫。 心里想着不可能,到了慈宁宫,还是被惊到了。 只见忘川妃发冠散乱,双目赤红,衣衫不整。 太妃似极为享受,双目紧闭,大力呻吟。 阿鲁怒极,抓住忘川妃头发,将人一把甩在地上,而后拉上床帐。 脱下外袍将忘川妃包裹起来向忘川宫走去。 忘川妃还没恢复意识,显然太妃给他下的药量不轻,早知他会干出这种事,就不给他撤去软筋散了。 用了那东西走路都一摇三晃,弱柳扶风,如同风摆荷叶一般,吃再多的媚药也没有力气去攻击别人。 怒极之下,阿鲁再无顾及,也全然没有了往日温柔。 似乎要将他的身心、灵魂、肉体全部击碎一般,而这一切全都看进了十川眼中。 他终于完成了一场大戏,将云端上的人物拉入泥沼,以后他会将他禁锢在泥沼中,陪着自己一起烂掉。 忘川自那日被太妃算计后,只觉得无比恶心,他当时喝了宫女泡的茶后没了意识。 醒来后,听说自己与太妃行了苟且之事。 没想到一个少年人的初次竟交代给了太妃那个老女人的一碗茶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了家人的怙恃,曾经的一代少年将军,竟轮落到被人这般欺辱的境地。 从那以后他便每天变着花样寻死。 手猛一用力企图掐断自己的喉咙,可惜吃了大量的软筋散,后续无力,昏迷了几个时辰又幽幽醒来,还被阿鲁甩了好几个巴掌,夜里干脆没让他休息。 室内的尖锐利器全被撤走,想寻死更加困难。 一日他偷了阿鲁的发簪,悄悄割开了自己的腕脉,将手藏在被褥中,心满意足地睡去。 可是等来的不是阎王的召唤,而是警觉的阿鲁发现丢了发簪急急赶回。 在枕边找到了发簪,心中大石头终于放下。 但转念一想床上这人就像夜里的贼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主人的动静。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错过。 猛一掀床上锦被,血腥气迎面扑来,顿时傻了。 在摸床榻上的人,手脚冰凉,大事不妙。 赶紧宣来太医诊治。 寻死不成,忘川妃更加以自己的美貌为耻,几次企图抓伤自己的脸都被宫女拦下。 阿鲁给他加大了药量,他每日躺在床上连咬舌根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鲁又重拾本行,每天喂水喂饭,擦手、擦脸,如同照顾婴儿一般。 可他白天有多温柔,晚上就有多暴虐。 忘川妃享受着红胡族最大的荣宠。最尊贵的人的照顾,却遭受着最大的耻辱,夜夜不休。 往日里,他二人偶尔指点江山,偶尔琴棋书画。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望着眼前人,如一盘残棋,无从着手,无法收拾。 可是软筋散常年服用对身体不利,偶尔也要将药物停一停,让人出屋走动走动,给身体增加点阳气。 仅仅少有的出去走动,忘川妃也状况频出。 不是约会了宫女,就是邂逅了贵族女眷,名声也从天神降为淫魔。 阿鲁抓奸抓的头大如斗,每次被捉时,忘川都被阿鲁折磨的死去活来。 可是架不住淫魔的名声传出后,总有一些人主动往上凑,被抓了还一副要死不活,反咬忘川企图非礼她,多谢大汗及时赶到,拯救了小女云云。 第382章 忘川妃三 美人各个哭的梨花带雨似水玲铛,无比惹人怜爱。 阿鲁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不能惩治朝中贵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全泄在了忘川妃身上。 转眼过了六年,一日可汗狩猎提前归来,他猎来了一只火红狐狸,心想这火红的颜色穿在忘川妃身上,那玉树一般的天姿定是美不胜收。 直到忘川宫早不见了忘川身影,阿鲁心想准是又逃了。 这时宫女才支支吾吾道:“忘川妃被太妃接去慈宁宫已经三天了。” 阿鲁一阵风似的向慈宁宫跑去,一路打伤了几个宫女太监,才到了太妃寝殿。 眼前的一幕让他怒极,忘川妃发鬓散乱,衣冠不整,双眼都能喷出火来。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缚,软筋散已经断了三天他的分身已经有了要抬头的迹象。 太妃跪趴在他身前,同样衣冠不整,双手在他身上不住游移。 企图尽快将人的欲望唤醒。 这一次,阿鲁一把扯下地的是太妃。 他命人打来冷水,一盆盆浇在忘川身体上,直到忘川面上潮红褪去,双眼有了颜色才作罢。 他命人从偏殿带出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那两个娃娃玉人儿一般,精致可爱。 见屋中情景,有些胆怯,急急向太妃身后躲去。 太妃急忙出言安慰:“皇儿不怕,皇儿不怕。” 阿鲁一把扯过忘川的头发,拎他坐起身来道:“忘川,你自己看看,父汗作古多年,哪来的皇儿,这就是你当年造的孽,太妃为你生下的孽种。” 忘川妃一听,眼中光芒立现。原来是他的孩子,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后人。 这时却听阿鲁残忍道:“来人,将这两个孽畜杖毙。” 这时有两个行刑官手持刑杖向孩子走去。 忘川赶紧跪下求饶,可是他身体无力,头发离了阿鲁的掌控,整个人立刻滚落在地。 他已经六年没开口说话了,急切间竟发不出声音,只像奶猫一般嘤咛着。 那声音已和两个孩子的惨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阿鲁可汗不知像他这样的武将之家战场上伤亡有多惨烈,子嗣有多艰难。这一点血脉对他家有多重要。 唯见忘川抓住他的衣角不住磕头,口里不知说着什么,已然发不出声音。 看着看着心头火起,直接一脚将忘川踢飞出去,而那边行刑已然开始。 忘川知道求情无望,手脚并用,用手肘托着湿漉漉软绵绵的身体向孩子爬去。 等他爬到近前,孩子已经死去,屋里弥漫着浓重血腥气,和让人窒息一般的死气。 太妃在身旁被人按着,嚎啕大哭:“忘川,你不是个男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你这辈子活该断子绝孙。” 忘川不顾身上的棍棒落下,用自己的身体将两个孩子血肉模糊的身体罩在身下,棍棒落在他的头上、身上、手上,全然不顾。 等阿鲁过来扶起他时,只见他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有孩子的,也有他自己的。 而这一切都看进了十川眼中。 忘川妃人已昏迷,消息也不胫而走。 等他再次醒来时,十多天已经过去。 太妃疯了,两个孩子的尸体直接丢给了宫中的驯兽师,都没给他替孩子收尸的机会。 忘川听到此消息无动于衷,却在阿鲁走后一口血喷了出来,自那以后,一病不起。 阿鲁停了软筋散,可是他病的已经比服用软筋散时更甚。 半梦半醒间以阴阳不分,有时叫着母亲,有时叫着父亲弟弟,还有那些袍泽兄弟的浑名时时被他梦呓中提起。 梦中他笑得开怀,却让阿鲁见了汗毛倒竖,十几年间他从未见过忘川笑过。 没想到这人笑起来竟是这般明艳动人,只觉自己不配看到,只觉得这人不日即将远行。 阿鲁在全国各地寻找名医为忘川续命,甚至也从鲁乌山那边绑来了几个郎中。 无奈还是成效不大,他暗中将民间来的郎中全部处理掉,只因他们看到了忘川的脸,难保日后不会说出去,引来南朝将士的寻访。 终有一日忘川清醒了,此时已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阿鲁抱着他,不知所措,眼泪落在了他脸上。他却说出了六年来的第一句话:“让我死”,之后又沉沉睡去。 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可忘川妃身体无碍,他得的是心疾,久病沉疴,药石罔效。 这一日,十川拿出了忘川以前写的话本,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每日读给忘川听,每读过一个故事,十川都在末尾加上一句:“大捷,将军,大捷呀!突厥已退兵,将士们恭迎少将军班师回营。” 声音洪亮,已有了几分军人气势。 就这样一天天拖下去,终于有一天忘川妃醒了。 醒来后的忘川伤心极了,因为这里没有他的父亲,没有军中将士,也没有他的袍泽兄弟。 有的这一切无不在嘲讽着他不是个男人,连个孩子也护不住。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服侍母子两代人。 阿鲁照顾他一如既往的事无巨细。就连晚上都温柔了几许。 而忘川却不再像以往的置之不理,浑不在意。 他对床榻之事开始有了热衷,床帐里两人都在撕咬着对方,直到鲜血淋漓,伤痕累累才肯罢休。 阿鲁后来又得了百川和千川这对双胞胎兄弟,她们的母妃本以为有了这两个玉娃娃,就能彻底将阿鲁可汗拉回后宫,没想到自此以后,阿鲁不再踏足后宫一步。 每日与忘川如同野兽一般在床上肉搏,肩上,手臂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终年不断。 直到阿鲁老去,病重时躺在忘川怀里,气若游丝道:“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二十余年的朝夕相伴,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可我只给了你五年好日子过,剩下那十几年你过的太苦了。” “我本来是想让你安稳过完这一生的,是谁改变了这一切,太妃生的那两个孩子是你的心结,我也想你能再生一对那样粉雕玉琢的娃娃,也或许太妃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第二次掳你进了慈宁宫,因为她那两个娃娃天生智力残缺,太妃年纪老迈,又给你用了那虎狼之药,无论生多少孩子都不会是健康的。” 第383章 忘川妃四 忘川目光中似有些怔愣,他从未想过是这个结果,可是眼前人依旧无法原谅。 按说他是帝王,以自己当年所犯之错,就是祸及九族也不为过,可是自己这一生全让这人毁了,若救人一命,要用整个后半生偿还,他宁愿当年就死去,至少还可与众将士合葬一处,好过现在骸骨不得还乡。 阿鲁道:“我今日离去,你作何打算?” 忘川毫不犹豫道:“殉葬。” 旁边十川听了,委实是一惊,他二人相杀一辈子,为何不给自己一条活路?难道伦理纲常能比性命还重要? 只听阿鲁又道:“算了,我执着了你一辈子,如今也该放手了,你还不到四十岁。” 说着打开手掌:“这里面有一只虎符,你若留在红胡,二十万大军尽归你手,若你离去,有两千将士,他们以后就是你的死士,只效忠于你一人,带上他们天涯海角哪里去不得。” 忘川:“我已经忘了回家的路,也没脸面再回去了,就跟着你去!” 阿鲁:“傻瓜,以前拼着命也要往回跑,关都关不住。现在笼门打开了,反倒不走了,难道你与那些野兽无甚差别,被人关久了,生了奴性。” “放心,你的毒早就解了,离开本王也没什么。” 忘川不作答,阿鲁又道:“小友,咱们就此别过,我去忘川河的桥头等你,下辈子咱们继续互撕可好?”说着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时还道:“小家伙,认识你真好!” 阿鲁走了,忘川不知心中是喜是悲,总之不好受。 他的孩子身有残疾,阿鲁不想让他以后被人戳脊梁,所以提前将他们杖杀了。 阿鲁一直在保护他,保护的滴水不漏,却从不征求他的意见。 他心中阴郁,不到四十岁的人,若在军中,正是年华大好,春秋鼎盛之时。 而今被囚二十余载,锐气消了,身体垮了,再也不能白马银枪,令敌人闻风丧胆了。 他鬓生白发,正在思绪翻滚。 没想到阿鲁走时还给他留下几年自由时光。 他准备明天阿鲁下葬后上路,一路向南,先悄悄回家看看,然后隐姓埋名做个江湖浪客。 这时,门开了,十川来了。 他与十川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没有半点防备,却被石川拦腰抱起,扔在榻上。 忘川一惊,喝道:“十川,你干什么?” 十川却霸气回道:“你说我干什么?我从十几岁就开始等,一直等到自己长大,等到父汗老去,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年,你说我干什么?” 就这样,十川的父汗刚刚咽气,尸骨未寒,不及下葬。 他就与父汗一生最爱的宠妃入了洞房,行了周公之礼。 忘川羞愤欲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呀? 可是他双手双脚被绑,与当年在慈宁宫一样。 十川也是三十而立之年,却为忘川守了十几年身,王妃进府,他一个也没碰,也就没留下一个子嗣。 今日得偿所愿,一朝满足睡去,睡的雷打不动。 忘川解开了身上绳索,拿出枕边匕首准备逃离。 刚要开门,十川逼近,忘川不想再受辱,怎可以这样?他拿起匕首向颈间抹去。 十川见状大怒,挥手折断了他的手臂,匕首应声落地,他不许忘川接骨,但十川毕竟不是阿鲁,对忘川喜欢是喜欢,却没有那一份不假手于人的照顾,于是只能找宫女帮忙料理生活起居。 可是半年后的一天,那宫女色欲熏心,给忘川下了药。忘川这几年离了软筋散,身体有了反应。 那宫女正欲行不轨之事,忘川几欲推拒。被宫女扑入怀中,又被十川抓了个现形。 十川对此深恶痛绝,当场命人打断了忘川的双腿,杖杀了宫女。 可是宫女下的药只适合阴阳合欢,十川帮不了他,但又不想他染指宫中女人,以免生了情愫。 这时十川的小皇叔黑狼领主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从宫中侍卫的家眷中找一个来解此毒,若是怀了子女,以后正可以做要挟之用。 十川一听子嗣之事,顿时眼睛放光。 他想起了十年前忘川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忘川只是第一次与之相见,就不顾性命相护。 若真能生出那样的两个娃娃捏在手里,那忘川这辈子也休要逃出自己的掌心了。 想清楚后,他叫来侍卫,问谁家有未出嫁的姊妹或女儿。侍卫听后,见断了双腿又中了媚药的忘川,彼此心知肚明,若将妹妹送与这人解毒,恐怕解完毒就会被杖杀了。 毕竟此人仗着这副皮相侍奉祖孙三代皇族,别看现今的皇帝对待他连最下等的宫女都不如,若谁动了他,那就是触碰了龙之逆鳞,仗杀都是轻的。 问了一遍,无人答言,见地上忘川拖着断腿挣扎不休,脸红的如同火炭在燃烧一般,眼睛也红的似要滴出血来,显见已经是熬不住了。 他面露怒色,后悔还不如刚刚成全了那宫女。可宫中女人都是大汗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正在气的左右为难。这时侍卫中走出一人道:“回可汗,小的家中小妹年芳三十五,早年有婚约,但未婚夫死在了战场上,算是个望门寡,可以吗?” 十川一听,正合心意。 赶紧带人去接,或者说是带人去抢人。 要说这小侍卫也很有趣,他与胞妹是双生子,长相极为相似,名为豆龙豆雅。 取意欲为装聋作哑。 豆家虽名不见经传,但皇宫侍卫也在宫中任职了三代人,看惯了那些阴诡手段。 祖训告诫后人,只有不听不看不说,才能活的长久。 可豆龙仗着家里人脉,不想着升迁,光想着带妹妹胡闹了,宫中事几乎事无巨细全告诉了妹妹。 当年忘川入宫后,可以说是第二天就走进了豆雅的视野。 那时豆雅好奇南朝来的男妃,一直打听,豆龙无所谓道:“你想见可以明天替我一天,你自己去看就好了。” 第二天,豆雅穿着哥哥的装束,拿着哥哥的腰牌在忘川宫外站了一天岗,果然日落时分见到了忘川本人。 第384章 忘川妃五 豆雅果然在日落时分见到了忘川,只一眼惊为天人。 后来也常常提起,知他近况不好,也常常督导哥哥帮扶他一二。 可是哥哥一个守门侍卫,哪有本事参与进宠妃之争里去。 今日之举,也是妹妹经常耳提面命的结果,只是不知是否会害了妹妹性命,可是话已出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盏茶功夫,侍卫果然带一女子回来。 豆雅显然不明原由,以为哥哥在宫里出了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全身软绵无力,全靠侍卫架着一路拖行才来到这里。 十川将忘川妃抱回床榻,几把扯碎了他的衣袍,他的身体有血渗出,全身热血如沸,血管儿粗的惊人,显然是已到极限。 这时侍卫都已经出去,十川的皇叔拖着豆雅过来。 忘川仍有意识,他的双腿已断,断手的伤也未好,躺在榻上如同废人,但也不想受这样的屈辱,用手肘撑起身子,怒道:“滚出去。”说着猛一翻身,跌下床榻。 十川赶紧劝道:“听话,不然你会死。” 再将他抱回床榻,发现手肘小腿已出现大片淤青,显然经过刚才的跌落。爆裂了许多的细小血管儿。 忘川依旧挣扎不休,恨声骂道:“滚出去,让我死,滚!” 十川对于他这种不自救的行为不知所措,小皇叔可不管这些,骂道:“管他做什么,再不动手就等着收尸了。 说着将豆雅的身体压了下去。 这一夜,外面的侍卫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真的只能装聋作哑了。 忘川妃需要解毒,豆雅则成了最终的解药。 可怜忘川挣扎不休,痛苦哀鸣,离鬼门关只差短短半步距离,却被十川紧紧禁锢,怎么也跨不过那道死生之门。怎么也无法逃离这肮脏的尘世。 外面,豆龙无声的哭了一夜,妹妹在里面的惨嚎从高昂到嘶哑。 他错了,他后悔了,他不该信妹妹的话,去帮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名声坏到极点的人。 忘川是很可怜,可是他再怎么可怜,也还轮不到自己一个无名小侍卫出头。 这种事稍有不慎都会人头不保。 豆雅初经人事,昏死过去几次。 天亮了,一场香艳淫靡的情事结束。 忘川毒已解去,豆雅睡熟在了他身边,小皇叔走到桌旁几口酒下肚,头一歪伏案睡去。 十川面色阴郁,推开门道:“把那个宫女尸体托去给驯兽师,查她家人,诛灭三族。” 不知上天是可怜忘川子嗣单薄,还是嘲讽他被三人那非人的解毒,只这一次,豆雅竟然怀孕了。 了了忘川的心愿,也让十川非常满意。 自那时起,忘川就成了有软肋的人,或许是天命使然,又或许是遗传了豆家的双胞胎之福,几个月后,豆雅在家中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姐弟。 虽然不及太妃娇养的孩子壮实,但这姐弟俩眉目像极了忘川,豆龙豆雅爱不释手地疼宠着。 而十川为了更好的拿捏忘川,也经常让豆雅带孩子去见忘川。 甚至有时会亲自给两个孩子喂饭。这更让忘川芒刺在背,从此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知道自己没有前途,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让两姐弟随了母姓,起名豆花、豆果。 孩子出生后十川的小皇叔似乎想起了忘川妃这个人一样般。偷偷潜入忘川宫,强暴了他。 他只知道十川的小皇叔黑狼领主毒辣狠厉,偶然闯入他的世界就再也不肯离开。 岂不知其实黑狼早就探寻过他,甚至救过他的命,也难怪后来的十川可以不加理会黑狼对他的痴迷。 而自那日解毒后,十川似乎开了窍一般,除了每日与黑狼领主变着花样磋磨他,也开始了雨露均沾,只可惜一直无子女出生。 直到年初之时老天妃辞世。大祭司开启命运轮盘,十川去南国寻找他的天命王妃。 直到十川客死异乡。 直到百川上位。 直到名动一时的忘川妃拖着两条未接好的断手断脚被打入冷宫。 直到今时今日,豆花豆果已经七岁了,他摆脱了阿鲁,摆脱了十川,被百川踢出门外。 外人看他终于可以轻松地活着了,无人知道,他依然受制于人。 豆家兄妹、豆家子女,都是捏在黑狼领主手中的王牌,他若动一动,那四人瞬间殒命。 二十几年的人生如同大梦一场,若总结起来,那鲜血淋漓的过往,参杂了太多难以启齿的经历,不可为外人道也。 痛到极致的人,不是哀嚎,不是黯然垂泪,是无声无息亦无泪,再多的泪水,只会慢慢流进心里,将心浸染,比黄连还要再苦上七分。 忘川慢慢从梦中清醒,眼角挂着泪,唇角却噙着笑,三十年的宫中生活,他终是学会了心口不一。 第二天,天还没亮,忘川早早醒来,昨晚被黑狼领主折磨的很疲惫,身上、手上到处是鞭伤,只觉得全身哪哪都在叫嚣着疼痛。 身旁小豆睡的安稳,但她怎么还没醒? 小豆是个勤快的姑娘,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三更才歇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是在这异国他乡给他温暖最多的人。 他轻唤了一声:“小豆”,发出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这并不奇怪,每次从黑狼那里回来,皆是如此。 小豆还是没有动静,他翻过身,习惯使然。将手搭在小豆肩上,这时感觉出了不对,这衣服料子,竟是一件狐裘。 小豆平日里粗布麻衣,就算是卖了全部家当,也穿不上这样一件衣服。 借着昏暗的晨光看去,原来狐裘下面的人好小,一件成年人的狐裘将他包裹的从头到脚不露一丝缝隙。看狐裘的边缘散出几缕头发,忘川大惊: 天妃,这个人竟是天妃,天妃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冷宫废弃多年,到处断壁残垣,能勉强住人的,也就自己这一间屋子。 天妃来的时候自己不在,而这里生活用度皆无,甚至连床被褥也没有,没有住人的迹象。 天妃初来乍到,不来这里还能去哪! 第385章 云啸,字长缨 身边有了动静,云天音悠悠醒转,只听身后人道:“天妃,天妃。” 这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磁性,非常好听。 云天音没有动,低低道:“这是哪里?” “冷宫。” “冷宫?你是何人。” 忘川似有踌躇,不言不语。 云天音道:“即是冷宫。你的身份我便不再相问,听你说话是我南朝人,你在南朝是哪国的?”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一个死人罢了,天妃来自哪国?” “死人?”云天音知他心里苦,不好再寻问什么,又道:“大梁国。” “现在四国怎样了?” 云天音:“依旧分裂,好在这几年都在休养生息,倒是没起什么战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唉!说起这个,这危如累卵的江山也不知还能太平多久。 那个人道:“天妃原来是大梁国的子民,可有听说过云家军?” 云天音心头一震,面上依旧古井无波道:“莫叫我天妃,叫我天音就成,云家军忠君爱国,手握大梁半数以上兵马,自然是名动天下。” 那人不动声色:“主帅可安康?” 云天音心说:这人心系云家军,又挂怀父帅,难道也是父帅当年收下的义子?” 后又喃喃道:“他,四年前已经殉国。” 话毕只听身后那人“哎呀”一声,随后再无下文。 云天音知道事情蹊跷,赶紧起身看向那人,见那人已满脸泪水,同时吃惊道:“父帅。” 两个人当场愣住,随后那人反应过来急切道:“你是谁?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云天音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拥有着与父帅一模一样的脸,但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谪仙般的出尘气息,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他真的不是父帅,一时悲从中来,只觉得委屈,一头扎进那人怀里,双手紧紧拽着那人衣带,再也不肯松开。 从最初的嘤嘤哭泣,到后来干脆放声大哭。 忘川不知这女孩是谁,但她看着自己叫父帅,若不是谁派来的奸细,定是父帅之女无疑了。 将女孩揽入怀中,这孩子通体彻寒,似不存在活人体温。 悄悄给她探脉,这孩子瘦得像是一副骨架,脉象时急时缓,还偷停,这该是活人的脉诊吗? 这是门外的君莫离第二次听见云天音在哭,第一次她抱着大黄的脖子,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隐忍,连哭都不敢大声,似乎怕吵到谁。像个被世界遗弃了的孩子。 而这一次不一样,不知眼前男人是何种身份,何以云天音没有半分芥蒂,在他面前可以这般放任自己。 云天音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抱着她的男人也默默垂泪。 君莫离在外面也湿了眼眶,他们不知悲从何来,只觉得心里难受。 但云天音知道,四年前父帅身死,她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冠上了通敌罪名,直到半年前真正醒来,匆匆四年已过。 父帅走了,可她已经错过了悲伤的季节,连哭都找不到理由了。她想大喊大叫,想发疯,想杀人。 可是这些事四年前她已经做了,她疯了,她杀了好多人,没得到半分快意。 她不敢回军营,不敢直接面对父亲的死亡,就一个人默默逃避着。 今日见到这个人,他不得不接受。父帅真的是不在了,那么像父帅的一个人,可是终归不是他。 自己建立了归云城和归云山庄,想带着一起归隐的倔老头儿,终究没等到卸甲归田的那一天。 即使归云城,归云山庄建的大气磅礴。可最终如同公主府一样,没能等来它的主人。 繁华落幕,一切归于梦幻泡影,要独留自己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结局? 云天音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声道:“抱歉,借你的胸膛靠靠。四年前父帅死时,我疯掉了,记忆混乱后,又经历了一些别的事情,很多事都忘了。你称他父亲,又与他长相如此神似,你是我哪个哥哥?” 那人道:“云啸,云家长子,字长缨。” 云天音惊讶,云家长子失踪快三十年了,已被山涧崖底的野兽裹腹,何以到了漠北,到了红胡? 云啸这四十几年的人生,不得不算是个悲剧。 当年的他,十几岁少年,文治武功排兵布阵,样样出彩。 他在军中崭露头角,口碑不亚于父亲,被人称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西北小擎天。 元帅也将他作为接班人培养,云家少帅的威名渐渐传遍四国。 云家两兄妹,两人的年龄跨越了三十几载,云啸年后就四十九岁了,而云天音也在君莫离残忍摧折后即将迈进十七岁人生。 云天音不怀疑云啸的身份,这长相,这心中的家国大义,这样的风骨,云家每个人都有。 两兄妹隔着父母,时隔三十余年相遇在了遥远的红胡,是奇遇还是缘分使然。 本应互诉衷肠的两个人,境遇都不好,都被世人污名加身,实在都难以启齿。 过了良久,云啸道:“小娘还好吗?” 云天音有些怔愣,一恍神才想起兄长说的应该是玲珑夫人:“已经过世了,难产,死在了你的死讯传回的那一天。” 云啸这一次同样吃惊不小,半盏茶后才道:“你不是小娘生的?那四弟他。” 云天音知道兄长想问什么,回道:“孩子生下来了。” 这二人实在无法谈话,遍地惊雷,也遍地噩耗。都想找个轻松些的话题。可是,好像最近没有。 过了片刻,云天音明知故问道:“大哥,你在漠北可有子嗣?” 云啸道:“有一双儿女。”云天音得到确认后,欣喜道:“太好了,我当小姑姑了。”刚说完觉得自己又埋雷了,十分后悔。 这时云啸道:“怎么,二弟三弟他们几个都没娶妻生子吗?” 云天音这坑挖的,实在是不好填呀! “都死了,二哥三哥战死沙场,四哥死在家中。” “什么?那小娘,哦!就是你的母亲,没在孕育子女吗?” 云天音:“四哥死后半年,父帅娶了娘亲,她是皇帝最小的乐安公主。” 第386章 这孩子,解药罢了 说着撩起了自己脸颊碎发,露出了半张脸上的修罗印纹道:“看到了吗?我出生时凤凰女谣言惑世,四国动荡,可无人知道,那只是针对云家人和阿娘的一场阴谋。” “阿娘死在了这场阴谋之下,而我也被师父打散了这凤羽胎印,女扮男装活了下来。” 云啸:“事隔多年后有所耳闻,人们称赞父亲未让乐安城受到波及。” “没想到父亲正在保护别人家的妻女时,自己的妻女竟被人害得如此之惨。” 过了许久,云啸道:“你既有身孕,难道,已为人妻?” 云天音:“不曾。” “你被人欺负了!”云啸震惊。 云天音心说:可不咋地。但嘴上却道:“没有,这孩子,解药罢了。” “什么,解药?” 门外君莫离听了云天音说出:“解药罢了”四字时的轻描淡写。 难道她就这般不待见自己的孩子。 也对,若不是为了解蛊,她都一碗堕胎药下去,让孩子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谁给他的脸面,认定云天音会期待这个孩子。 屋中云天音说出了这腹中胎儿的妙用,却听云啸怒道:“荒唐。” 云天音心说:怎不荒唐,若不是被君莫离横插一脚,我就是死也不会用这种残害子嗣的办法逃生。 云天音平日里大权在握,早已习惯唯我独尊,如今见到了自己的兄长,不知不觉间也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见兄长发怒,摇晃着兄长的胳膊道 :“大哥,人家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看人家这无父无母的,遇上事情也没个人商量,自然就不会妥善解决,不过以后好了,有大哥在,人家就安心做个米虫混吃混喝就行了。” 君莫离在门外听的心如刀绞,怀孕非她本意,中毒也非她之错,如今将各种曲折全部隐去,只让兄长以为她是个不懂世俗的小姑娘。 只听里面兄长道:“我未生你气,是大哥没用,家中遭此大难,而我却身在漠北,将一切置身事外。” 缓了缓又道:“小妹,那这孩子父亲是谁,大哥会设法救你回去,等回去后就与他完婚。” 云天音心说:这个恐怕不行,别说两家仇深似海,就眼下,人家追未婚妻都追到红胡来了,还有我什么事? 想了想道:“这恐怕办不到了。他是我的一个弟子,只是他有婚约在身,是有未婚妻的人。” “可他是小妹见过最帅气的男孩,小妹面目丑陋,名声也不好,可自小就心高气傲,相中他后多方求嫁被拒。” “后来毒发在即,就用药将人放倒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大哥,这件事你可不要再提,小妹虽然不成器。”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可是人家还是要脸面的。”说完又露出几分委屈。 若是熟悉她的人会知道,这个压低声音的动作就代表她说的话全是假的,连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君莫离心道:这假话说的,若我不是当事人,连我自己都相信了,不过倒也没说错,我的确是这天底下最帅气的男孩儿了,可是他不想孩子认下我。又该如何? 这兄长做事稳妥,又懂这些风俗礼教,应该是很好的盟友。 以后要多刷刷好感才行,搞定了这个兄长,自己在多下点功夫,天音一个小孩子,就不信她看不到自己的好。 不是有句话叫贞洁烈女怕缠郎吗!就不信自己打动不了她的心。 这时却听兄长道:“无碍,不选小妹是他没眼光,以后孩子出生,哥替你养着,你只要怎么开心怎么活就好。” 君莫离听后心下一凉,敢情这兄长还是个护妹狂魔,这个盟友能不能拉动也不敢保证啊! 这时候天已放亮,云啸看见了云天音脱落的指甲和身上干涸的血迹道:“谁干的?” 云天音:“百川。” “祭天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成为天妃?还有,你怎么会生出他们红胡王族男子才会有的红头发?” 云天音:“祭天台之事,开始时一切都正常,只是在我与百川可汗打完结发时,结发烧毁了,那祭司就窥破我有身孕,你听见昨天那雷声了吗?” “祭司说,那是上天示警,要降天罚的,而我必须交由天神处置,才可免去天罚。我猜想今日大殿上,他们各方势力一定会为此事做出判定。” 云啸:“还有别的势力保你?” 云天音:“应该有,否则我昨日就该被处置了。” “也或许是百川,他应该是等着你为他选定侧妃和立定长子。” “可是兄长,天妃的权力真的有那么大吗?” “天选之子,权力是非比寻常的,只是历代可汗与天妃都是琴瑟和鸣,就算做不到如此,也会相敬如宾,各种大事都是互相商量而定,只有你这种例外,权利就成了你的保命符。” “你这头发生来如此吗?” “非也!杀了十川之后才变成这样。” “原来十川是被你所杀,杀完人可有异样?” 云天音:“感觉很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这样儿了。” 云啸:“你见到十川时,他怎样?”心说以十川的为人应该干不出掳人屠村之事。 云天音回想起庄子里的那群少男少女被虐的极为不堪,甚至在马车里都不能停下与人苟合。 嫌恶道:“骄奢淫逸,污秽不堪,相貌奇丑。”一想起那对鼓鼓的铜玲似的大眼睛。钢针一般的大胡子,遮挡了大半张脸。 眉峰倒竖,塌鼻朝天,再配上蓬乱的头发。用相貌奇丑来形容他,都是自己教养好。 云啸:“平日里的他不是这样的,他平日里不碰女人,后来对女人有了心思,也克制有礼。”是啊!他那些花样百出的变态手段,也只是针对自己罢了。 “那人相貌不如百川千川俊秀,却也不丑。” 云天音:“兄长,有没有可能他是中毒?” 云啸:“中毒?” “也只是猜测。”但这猜测云天音也有依据的,十川去中原接触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为何只有她的头发变了颜色,原因就是她身上有蛊毒。 她一直怀疑十川就是一个带毒的载体,自己若不与他碰面,头发不会变色,那整件事就与她毫无关系。 可偏偏是这不可能的事竟然发生了。 两人交谈许久,云啸道:“百川与千川,为兄接触的不多,但若论为人,百川圆滑一些,且手段阴毒,相较之下,千川为人道桀骜,阴冷。却处事较为正义。” 下一章更新时间下午六点三十分,以后更新时间全部改为六点三十分。 第387章 探望 若这次去南朝的是千川领主,他不会与小郡主同流合污,小郡主那些阴鬼伎俩他也不屑去做。 他会不动声色的去找到他的王妃,开始追求他的王妃,直到王妃心甘情愿与他回来。 君莫离本来是知道日间云天音受了伤,又被送来冷宫,所以才混进来的,没想到云天音怕黑的长夜里,有了兄长陪伴。 而整件事小郡主功不可没,他觉得这里眼下不用他担心了,悄悄退了出去。 不知不觉,屋内两人说话已到了下午,可却没有宫女太监送饭进来。 这时大门忽地被人打开,来了一众侍卫,领头人正是百川可汗。 云啸赶紧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定,双目低垂。 百川踏着风雪而来,带来满室寒气。 刚进屋,似乎还不太适应屋里的黑暗,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云天音的所在位置,走上前道:“本王为你准备的寝宫可还满意?” 云天音:“尚可。” “你倒是好养活。” 云天音嘲讽道:“入乡随俗,来到这弹丸小国,怎敢奢求金樽翠翘的豪奢。” “听说你离了云锦丝织就的衣物,身上就会长满疹子。” 说着撩开了她的手腕,果然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好多红点。 云天音:“穷人富贵病,让可汗见笑了。” 百川本来是想将她折辱一番,没想到云天音姿态摆的这样低,感觉没什么成就感。 就令身后侍卫将带来的衣裙放在榻上,可那榻上铺的是柴草,这华贵衣裙放在上面,就有了种明珠蒙尘的感觉,如同此刻的云天音。 狠狠晃了下脑袋瓜子,这女人让他变成绿帽王八,实在不该同情。 既然知她是女人,南国一直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 想到此,一把将人推倒在床榻上,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锁骨下的哑奴印章。 看的心头一震,一个女孩子,谁会这么狠心对她动用火刑? 百川用手描摹着那两个字道:“哪个畜牲干的?” 其实无人知道,那个畜牲就藏在他的侍卫中,正是君莫离。 云天音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来。随手拉回自己的衣襟,恼怒道:“都说了我是穷人,不敢劳驾可汗验明正身。” 百川:“本王问你谁干的?” “你想知道?战俘,严刑逼供,百川不会没见过!”说话语气满带嘲弄。 “这字,什么意思?” “哑奴,就是哑巴奴隶,都说了我是个穷人。你该不会想问我什么喻意?” “审了三个月,一句话也没说,怎么样,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那就跪下磕三个响头顶礼膜拜!” 说完一指地面,就跟这三个头,自己能受得起似的。 百川恼怒,心头刚升起那一点怜悯顿时烟消云散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讨喜,半点好脸色也给不得!” 云天音笑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用你给脸。” 百川怒气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道:“让你嚣张,新年,新年之后,大祭司在上元节举行祭天大典,到时就用你的血来赦免天神的惩罚。” 说完松开了手,君莫离也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云啸则是将手中的钢针又偷偷藏起。 云天音听后笑骂道:“没种的东西,说不过就拉大人来倚仗,你还没断奶是吗?”这句话说着说着面色也变得阴毒起来。 百川怒极,下意识又将人锁喉,云天音呼吸不畅,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百川见他这副死生不顾,从不把命当回事的样子实在可恨。 但是时间没到,打杀不得。 正如云天音所说,他果真是没种,见眼前的烈焰红唇在他手底下渐渐褪去颜色,也很有成就感。 下意识的低下头吻了上去,可还没触碰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百川立时暴怒。 云天音言语艰难,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色痞”。 百川没见哪个囚徒像她这样往人心口扎刀的,再看那张脸,更是令人厌恶,恨恨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还色痞,你有被人色的资本吗?” 云天音未语,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姑奶奶你高攀不起。 “你得意个什么劲?若不是千川说看人要用心看,我才懒得瞅你。” 云天音似是与他吵够了,不再言语,面上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行,你小子狠,算我犯贱” 云天音……。 “好,你小子有种,最好别把自己弄死了,上元节,走着瞧。”说完一甩衣袖,跨步出去。 刚跨过门槛,又折了回来,指着云啸道:“这个人怎么能在这里,来人,将他逐出去。” 上来几个侍卫就要架云啸,云啸不动声色,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云天音未理会,反正那人是自己的大哥,只要不出冷宫,这些人走后总可以相聚。 百川望着云啸拖拖沓沓的双腿,心悦道:“忘川妃,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听说当年一场宫宴,群臣半数以上都相思成疾。若他们看到你今日这副德行,也算是一记治病良方了。” “怎么样,不如明日随本王一同上朝,好歹也让群臣断了念想才是。” 云啸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只是用那不太利落的双腿慢慢向前走着。 云天音对他不假辞色,那人向来桀骜不驯。 可忘川妃又是凭的什么,这南朝人一个两个都是来给他添堵的。 “忘川妃,你傲慢什么?要知道本王对你可是有继承权的,若哪天一个心血来潮,也想尝尝男妃的滋味如何。” 云啸只觉得这些腌臜事在小妹面前提及实在是耻辱,因而头也不回,急急向外走去。 可他脚步越急,走的越踉跄。 百川心中大怒,一个云天音仗着天妃名头从不给自己脸面也就罢了。 小小忘川妃早就被父兄两代人玩烂的贱货,也给自己甩脸子,他倚仗的又是什么? 先不要管那些,吓他一吓也是好的。 想到此对侍卫道:“来人,将忘川妃洗刷干净,今夜侍寝。” 第388章 阴诡栽赃 云啸听的心头一震,但在小妹面前不好发作什么,只得加快脚步与众人一同走出冷宫。 云天音知自己已经给兄长招来了祸端,赶紧追出去,却被人拦住,只听那侍卫道:“宗主莫急,百川的事交给弟子即可。” 云天音听出来人是谁,迅速从指甲里拿出一个米粒大小的蜡状药丸沾在君莫离手背上道:“将此药用内力化成冰针打入百川体内,可保他三月不举。” 君莫离见那药丸覆在自己手背上,像是一颗小小黑痣。 媳妇,你这能行吗?万一化进了为夫体内,为夫也就废了。 想归想,可眼下也只能迅速跟着队伍离去。 到了晚上,云天音仍觉得不踏实,悄悄翻过宫墙偷跑出去。 她不知这红胡宫殿是何布局,但觉得离金銮大殿最近的应该就是可汗的寝宫。 不动声色溜了进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藏好身形。 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宫女,离云天音不远处站定,云天音怕被发现,也不再有动作。 忽听又有声音向这边走来。 “喵呜,喵呜。” “喵呜,喵呜,喵呜。” 一个两声,一个三声,二人学的还挺像。 “乐乐,我来了。” 旁边宫女:“二郎,怎么才来。” 那二郎道:“出事了,听说这宫那位,人在冷宫依旧不安分,今日勾引了大汗,大汗已经决定今夜命他侍寝了。” “什么,这南蛮子还真是贱,才消停几天呀!又开始作妖。” 他二人议论的是谁,云天音自然是明白,悄悄抬头,看向宫门匾额,朱漆大门上方的《忘川宫》赫然醒目。 她以为这里该是大汗寝宫的,没想到却是哥哥曾经的住处。 “你说他会不会再获荣宠,住回这里。” 乐乐道:“这个贱蹄子当真不安分,他若再敢兴风作浪,就让他旧梦重演,上次十川大汗只打断他的双手双脚,还真是便宜他了,这一次看他怎么死法。” 那二郎道:“我看不尽然,先可汗对他珍视的紧,才会大发雷霆。你看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找个女人帮他解毒了吗?” 乐乐:“解毒,解了毒,却招来了黑狼领主。这同时侍奉两人也够他受的,七八百弟兄姐妹的仇,还是要慢慢的讨才行。” “听说这次天妃之事一起,其他三十几个领主都要陆续赶来。” 说着将手中纸条交予二郎道:“这上面几人,当年对我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忘川妃可是垂涎的紧呀!姑姑让你将忘川妃的近况透露出去。冷宫那边可保畅通无阻,而且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二郎道:“这事情好办,如今忘川妃幽禁冷宫已经不是秘密。找几个嘴碎的宫女太监,传几句闲话就行。我只是担心咱们偷卖他宫中宝物的事被发现了。” 乐乐:“这个好办,当年为他解毒的那个女人,为他孕育了一双儿女。”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道:“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将此物埋于那女子家中,若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宫中失窃之事,推给他们母子便是。” 二郎:“这是?” “这是当年阿鲁可汗所赠之物,被十川可汗抢夺了去,那厮以为十川可汗已将此物据为己有,从未找寻过。” “岂不知十川可汗怎会要他的东西,出了寝殿随手就扔进了莲花池里。” “姐妹们当年看的真真的,当夜就捞了上来。只是此物太过寒碜,相信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就一直放在我这里。” 收了东西,二人开始宽衣解带,在云天衣面前上演了一场活春宫。 云雨过后,那宫女乐乐道:“明日你去将这件事办妥。” 说着二人迅速离开,云天音不知哥哥在后宫,还有这么一帮窥视之人,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他能活到现在也着实不易。” 眼下不得不放弃寻找哥哥的念头。先救嫂嫂和孩子要紧。 她几步追上那人,见他来到宫墙的一个角门,似乎再掏东西。 云天音不等他动作完成,黑影一闪,迅速将他打晕带走。 带回冷宫之后,她顾不得室内黑暗,带人闪了进去,从那人怀中找出了火折子,找到了屋角里白天看见的蜡烛点亮。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同忘川作对?” 那二郎也是个没骨气的,一时吓的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道:“大侠饶命,不关奴才的事,不关奴才的事,奴才只是喜欢乐乐而已。” 见这人不老实,云天音果断堵住他的嘴,又一脚踹断了他的腿。 那人杀猪般的嚎叫全被堵回嘴里,疼的冷汗直冒,鼻涕眼泪一大把。 这时不敢再狡诈,将三十年前忘川妃刚来红胡几次逃跑的事说了出来。 又道:“那近千人总有亲人朋友,失去亲人的人就自发结成联盟,只为报复忘川。” 见云天音不语,又道:“其实也怪忘川妃来自南朝,若是我红胡子民,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早该放下了。” 云天音听的心中酸涩,她怎会不明白人类的劣根性。 那些人真正欲报仇的能有几个,纯属折磨人取乐,否则当初人进冷宫就该死了。 “你们可汗昏庸,你们却拿旁人出气。” 云家并非子嗣单薄,而是连年征战,都死在了战场上。云家人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子嗣传承,这一点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 可偏偏云家人除了自己面目丑陋,身体孱弱以外,个个芝兰玉树谪仙一般。 甚至富帅更是一生都位居四国美男子榜首,五十多岁了入朝,还令人倾慕。 这被上天眷顾,传承下来的好颜色,到底是上天的疼宠还是恶魔的算计,无人能说的清楚。 握着手中的调兵符,和上面写的地址,路的尽头,那里住着云家仅存的后人,是他的侄女和侄子。 而另一张纸条上,密密麻麻出现了二十几个人名,这伙人欲做什么,无法想象。 云天音将纸条拿到烛火上烧掉。 命那人脱了侍卫铠甲、护腕、战靴、头上发冠,除了亵衣亵裤尽数脱去。 第389章 虎符 那侍卫不明所以,但见眼前人狠辣,不敢违逆。 见他脱完,云天音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把拧断。 朝黑暗中道:“二殿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给些打赏钱才是,不如就由你将此人处理了。” 君莫离从黑暗中走出来道:“弟子遵命,请宗主用膳。”说完拎起地上之人向外奔去。 这时云天音才想到自己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君莫离带来了清粥小菜,甚合心意,也算是多日以来第一次吃顿饱饭,吃完后见食盒里还放着几颗梅子,也一并吃了。 这时,君莫离再次回来,两人依旧相对无言。 云天音想:人都追来了这里,也是怪不容易的,只是那小郡主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早就坏透了。 眼前的傻缺玩意当初仅凭一颗带血的耳珠就抛下大婚喜宴前去迎救,那时还真有些想不通。 后来也就明白了,因为那耳珠定是他千挑万选为爱人买的,所以才印象深刻。 想到这些也有点心虚,毕竟若不是自己提醒百川可汗,小郡主就与他回西齐了。 “梦瑶小郡主在昭华宫。” “谢宗主相告。” 君莫离不知为何此时云天音会提起梦瑶小郡主。 也对,那人是西齐未来皇后人选。面对自己这个西齐皇子,提醒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那人怀了百川的孩子,已经没资格入皇家玉牒了。 看来天音还是挺关心他的,先说这件事,是不是就表明她不想成全自己与小郡主了。 本以为君莫离知道梦瑶踪迹会转身就走,见他没动静,还露出几分笑意。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个满肚子坏水的女孩。一提起来,看把人给高兴的,眼角眉梢都是笑。 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跟百川一样好色。 “二殿下,兄长人在哪里?”语气冰冷。 君莫离听她生冷语气,心中难过可是无法,本来跟了她大半年,尽心尽力,虽不能磨灭十殿阎罗的罪孽,但总算允许他贴身照顾,守在身旁也较为安心。 见问起兄长,君莫离道:“从前的忘川宫,洗刷干净,等着侍寝。” “你”。 “弟子已经按照宗主吩咐,将药打进百川体内。” 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云天音起身出去。 这里太冷了,半夜里雪花扬扬洒洒飘的妖娆。 她来到刚刚探查过的那座宫殿。 《忘川宫》三个肽金大字映入眼帘。 阿鲁可汗用了半生囚禁大哥,可是除了自由,能给大哥的也都给了。 他们之间的事,云天音这个做小妹的还真是难以断定谁对谁错,总是造化弄人。 忘川宫大门敞开,院内侍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一直延伸到殿内。 云天音有些慌了,这阵势,难道百川真的在招大哥侍寝,看着不像! 可是里边又该是什么情况? 云天音绕到后殿,姑娘的轻功是何等超绝,即使没了内力,数丈高的宫墙依旧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般。 她在屋瓦上倾听了一会儿,感受到了屋内人的所在位置,掀开屋瓦,里面的场景让人吃惊。 云啸只着亵衣短裤,双手被吊在房梁上,似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面色潮红。 百川手里拿着牛筋软鞭,不疾不徐慢慢抽打在他身上,每一鞭下去都引得他难以压制的闷哼。 他的雪白里衣已经被血染出一道道鞭痕,隔着里衣也能看出背上蝴蝶骨以及肋骨下的轮廓,显然这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而他的臂骨小腿骨断骨处。有明显的凸凹痕迹,难怪走路姿势那般怪异,若是普通人,拖着这样的腿脚站起来都是不能的。 这时听百川道:“忘川,你独宠后宫近三十年,可想过会有今天。” 云啸不语。 百川又道:“忘川,你也别跟着我死扛,七年前你被人暗算,是小皇叔同大哥一起帮你解的毒。” 说着,隔着亵衣用鞭子挑了挑他的分身道:“自那以后,你就不能人道了。” 云啸毫不在意,太妃说得对,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不能养家糊口,不能保护妻儿,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将军,其实几十年前就死了。 只恨老天为何安排他与阿鲁相遇,让他往后余生都不得解脱。 百川接着道:“豆花、豆果,那两个孩子有灵气,长得也漂亮,别说你把他们当成宝贝。就是本王也爱不释手呢。” 云啸立即惊觉道:“你想干什么?” “你倒是没辜负了上天赐予的这副好皮相,在我红胡侍候了祖孙三代人,若你是女子,为我生下豆花、豆果那样一对玉娃娃一样的孩子也不错。” 云啸道:“你”。 百川接着道:“不过没关系,你不是女子,可豆花是就行,那小模样生的,真是我见犹怜啊。” “她才七岁,你,你无耻。” “要说你这南朝人就是读书读傻了,连骂人都不会。在我红胡,这时候是要绝八辈子祖宗的。” “也好,本王明天就派人将她接入宫中,由你亲自教养。这父女两代人尽归旗下,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云啸双眼大睁,头脑晕眩,而他也迅速冷静下来道:“豆花还是个孩子,你的小郡主已经怀孕,论容貌不比豆花差,而她善妒,豆花入宫活不过三天。” 百川:“黑狼领主对你也真是一往情深,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云啸:“说出你的目的。” “本王知道你想送天妃和两个孩子离开,若旁人会觉得这是痴妄,但你能做到。” “百川,你太看得起我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没走出宫中一步。” “可你在后宫矫弄风云三十年,你的能力不容小觑。” “搅弄风云,还是算了!只是随波逐流,比起那些女人还不如。” “忘川妃,别跟我装,父皇临走时将一枚虎符交给了你。” 说着就是两鞭子抽了下去。 云啸:“你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就该知道那虎符当晚就被十川收走了。” 第390章 秦勤来了 百川自然不信云啸所言:“还跟我装傻,十川那里根本就没有虎符。” “也许是他带去了南国。” 云天音想到了怀中物件,如果她没猜错,那应该就是二人说的虎符,只是不知能调动多少兵马。 百川怒极,上前一步,咬破了云啸的唇瓣道:“别跟我装蒜,交出兵符,还是你父女二人双双侍寝。” 云啸无语,交出兵符等于是断了逃生的路,不交兵符依旧无路可逃。最主要的是兵符真的不在他手里。 过了片刻喃喃道:“百川,不管你信不信,兵符真的不在我手上,若非如此,几年前我就逃走了。” 百川听这话似乎也信了几分道:“本王的决定岂是能改的?七天时间必须交出兵符。还有,三天之内让天妃主动来侍寝。” 此话一出,屋内与屋顶的人皆惊。 “天妃有孕,再说那个相貌丑陋的小孩子,她懂什么是侍寝?” “小孩子,那也是十六岁的小孩子,论经验,总比豆花懂得多。忘川妃阻我,难道是想自己来。” 说着解开了云啸身上绳索,将他摔倒在榻上,在他唇上脖颈上浅啄了几口。 无奈不知怎的,身体就是没反应,只得起身对门外道:“忘川妃今夜侍寝疲累,明日乘软轿回冷宫。” “是” 殿外侍卫回答的整齐划一。 云啸愤怒道:“百川,你是故意的。” 百川淫笑道:“那又怎么着,你最好明日装的像些,否则别怪本王来真的。” 说着,大手在他股间狠抓了一把,扬长而去。 云天音见兄长无事,而这里又眼线遍布,只得退回冷宫。 跳进院子,怎么也不想走进那漆黑的屋子。 正在踌躇,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君莫离,他怎么还没走。 君莫离上前,因门外有岗哨,也不敢出声,压低声音道:“宗主里面请,弟子恭候多时。” 云天音不动声色,壮着胆子走进去,身后紧跟着君莫离,有种狐假虎威之势。 进去才知道,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烛光下映出此人相貌,年纪大过君莫离,人却显得较为随和,着装更是出彩,大红外袍,绿色中衣,老土的搭配,硬是给他穿出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见云天音回来,那人上前道:“弟子秦勤见过宗主?” 云天音有些怔愣,心想:此人素未谋面,为何叫我宗主?难道是苏小佩那个活宝新收的弟子,也不尽然,新收的弟子怎能让他独闯大漠。 和君莫离混在一起,这样的人物苏小佩还没本事收,想了想,恍然道:“你叫秦勤,你是师父的孩子。” 秦勤道:“家父正是秦沧海。” 云天音下意识抓住秦勤手臂道:“师兄,你总算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怎么找到的,回来多久了?” 秦勤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泛酸。 事实上,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云天音。 第一次是在那塔,而那次云天音醒来就逃了,并未与他相见。 想想那一次云天音的惨状,不禁又狠狠瞪了君莫离两眼,却看到君莫离眉头深锁,显然不想云天音过于亲近自己。 于是他赌气一般使劲搂了搂云天音的肩膀,又不动声色地给了君莫离一个就是挑战你,不服你给老子憋着的眼神。 君莫离还真就没办法,云天音未赶他走已是不易,还敢奢求人家为她守身如玉吗?简直做梦。 秦勤与云天音聊了很久,宗门的事,宗门的人,军队的事,总归她牵挂的太多。 而幸运的是,秦勤就是在她毒医圣手之后,紧随身后的玉面小郎中,医毒双修也是不亚于云天音的存在。 这让云天音很是开心,眼前之人正是宗主人选。 不是不看好重华,而是重华天赋一般,又先锋营事物繁忙,根本没机会在医术上勤加探索。 这一辈弟子中没有太出色的。九霄那孩子倒是通透,可是太小了,云天音甚至都怕来不及看他长大。 四年前,重华拒绝了掌门令。 四年后,众人依旧让她拖着残躯撑着。 真是一帮没有人性的家伙,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噢对!那老的更不像话,从她出生起就将掌门令甩给她了。 甩锅的老家伙,不值得人尊敬。 二人聊起了医术毒术,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听闻秦勤师承葫芦丐鬼医仙。 云天音感觉似曾相识,只可惜她忘了许多记忆,否则今夜蠢笨二徒相见,会有更多谈资。 君莫离这几年医术毒术、易容术也涉猎了一些,但与眼前两个宗师级别的人物相比,他也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不爽,院门打开。 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一众侍卫抬着云啸回来,见这冷宫中大多屋舍倒塌,无法住人。 无奈又将云啸抬到了云天音所在的宫殿。 云天音赶紧示意那两人躲藏,二人见房梁矮的不像话,藏人还真是困难,心里骂道:“房子建的这么矮,当真是给人上吊用的吗?” 云天音随手一指矮榻,矮榻也当真很矮,甚至没有床幔遮挡,好在君莫离一身玄衣,将秦勤那大红大绿遮挡在了里面。 众人进了屋来,眼睛一时难以适应黑暗,也未多瞧。直接将人送去床榻。 百川所谓的软轿并无轿嶂,只是一个担架。 这样大张旗鼓地走了一路,宫中人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众人将云啸抬到满是稻草的床上,帮他正正衣袍。本来是拿拿枕头,掖掖被角的动作,但因没有此物,只好全省了。 临走时还恭恭敬敬道:“忘川妃娘娘好生休养,属下告退。” 云啸声音沙哑道:“滚” 众人走后榻下那对活宝才钻了出来。 秦勤道:“宗主,跟着你混就是刺激,弟子还能做一回老鼠。” 又看看榻上这人道:“这人是谁?怎么会与你同住?” 云天音正不知该如何隐瞒大哥身份,君莫离在旁边道:“别乱指,这是大哥。” 云天音心想:百密一疏,看来二殿下在我这里没少下工夫。 第391章 出逃计划 君莫离只想讨好未来的大舅哥,上前施礼道:“弟子见过兄长。” 这时见云啸没事人一般坐起身来道:“小妹,这二人是?” 云天音:“这位是药王宗秦老宗主之子秦勤。” 另一位似乎不知该怎么介绍,君莫离上前拱手道:“大哥,我是宗门弟子君莫离。” 云啸自然不知君莫离是何许人也,只见眼前人相貌出众,谈吐不凡,赞赏道:“很好,好孩子,宗门能养出这般卓尔不群的子弟,实属不易,以后好好干。” 又惊喜道:“你是秦勤,当年父亲找过你,只是那时事态严重,派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未回来,后来父亲在一座荒山破庙中发现了带血的襁褓和宗主的玉佩,周围遍布狼的足迹。” “父亲心知你已没有生存希望,怕老宗主伤心,只得把消息压下来,再不提及。” 秦勤道:“当年朝廷与江湖追杀的太过严重,那带血的襁褓是元帅的义子云铮故布疑阵。” “云铮后来就是我的父亲了,他失去了一条腿,回不去军营。” “带着我一路躲一路逃。后来逃到了苗疆,就在那里住了下来。直到云铮父亲去世才将真相告知于我。” “我回到中原后,发现药王宗已经绝迹江湖多年,我那个未回去的家也已经彻底消失了。” “感谢宗主为我撑起了门庭,让我有回家的路可以走。”说着看向云天音满眼感激。 又觉得该为损友刷刷存在感道 :“大哥,这是我回中原后结识的朋友,他是西齐一个冷宫长大,不受宠的皇子,他人美心善,这些年也亏得有他照福,小弟才吃喝不愁,日子过的舒坦些。” 君莫离心说人美心善是个什么鬼,不会夸人少说一句也行啊! 云天音在一旁轻咳一声,心说你的医术不在我之下,想过上好日子还不容易,你说谎难道都不用打草稿的吗? 君莫离自然明白秦勤此话用意。想来这损友还是交对了。 四人寒暄过后,云天音面向君莫离道:“君莫离,二皇子殿下,我可以相信你吗?” 君莫离从未见过云天音用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赶紧单膝跪地道:“弟子愿为宗主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旁边秦勤也道:“宗主请放心,这个人的心思我懂,他宁可负了自己也不会负你。” 云天音道:“好,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你的小郡主我来相救。” 君莫离知道云天音是要有所动作了,但不想她有求于自己,还要拉上小郡主做交换。 果然是情之一字太难解,云天音那么心思九窍的人,自己对她的爱竟毫无所觉,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来红胡是为了小郡主。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比人家大了那么多,若是没有小玉、小郡主、罕王的从中破坏,想来自己也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如此这般,也不敢太过表忠心,反而是心中有了软肋的人更容易让云天音拿捏,用着也更为放心,就顺水推舟道:“如此,小郡主之事,就劳烦宗主多费心了。” 说完站起身与秦勤并立一处,云天音走到兄长身前道:“大哥可认得此物?”说着拿出怀中虎符。 云啸:“阿鲁可汗留下的调兵符,怎么会在你手里?” 云天音:“从几个宫中下人那里抢来的。他们是你刚入红胡时救的下人,但以怨报德,这些年没少给你惹麻烦。被阿鲁和十川打杀了一部分,剩下的依旧在兴风作浪。” “他们将忘川宫里的东西偷卖了不少,昨夜怕你日后追究,想将这件没卖的物件儿藏到小豆家中,企图将所有事情栽赃给小豆一家。” 云啸:“当初是我连累他们亲人亡故,后来救下几人也不敢居功。倒是感谢他们将此物捞起。小妹打算怎么做。” 云天音:“兄长,你昨晚真是不该替我说话的。” “妹妹和女儿本就没有远近之分,若你们中间只能有一人全身而退,大哥希望那个人是你,因为我们一家早就在泥沼里扎下根了,未来有什么样的命运都是我们该承受的。” “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可以抽身,大哥就是想说句违心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呀!你明白吗?” 云天音道:“兄长,豆家兄妹与豆家子女受百川与黑狼两方势力监视,如今又多了个宫中下人横插一脚。” 说着将那幅图址呈给大哥道:“如今他们已经不再安全了,小妹想送你们一同离开。” 云啸:“这枚虎符我一直没用过,如今王庭更换了两代君主,也不知这令牌是否还有果效。 云天音:“无碍,虎符有用与否暂且不管,若想将人带出城,有他们二人足矣。” 秦勤道:“宗主,早就听闻宗主早慧,这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尽管交给师兄。” 云天音:“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在宫中听闻此间有个富甲一方的澹台家族,他们老太爷病重,曾派人去宫中求过御医,但我观其人面相,他家有新丧之兆,而且就是这几日了。” 秦勤一听耍宝道:“原来宗主还会算命。教教我,以后师兄再闯江湖就多了一项吃饭的手艺。” 云天音:“哪有那么玄妙,望闻问切细细观察你就会懂。” 又道:“明日你们去探查此事,老太爷过世后,与他们家主商议在送葬队伍中夹带几人。事后以苏小佩打通鲁乌山商路为谢。” “在他们家族中选一名子孙做我毒医圣手的亲传弟子。” 又道:“师兄,如果我回程日子太远,收徒之事就由你代劳!” “还有,师兄、君莫离,豆家人附近已有多方暗卫监视,接人的事,你们要小心,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几人又对具体的事情安排做出了详细解悉。 云天音身无常物,但为了取信于人,从君莫离身上要来一块玉佩,拿出发钗里的刻刀,三下五下刻出了一枚印章。 就这样,大名鼎鼎的,富可敌国的苏五爷手书就写好了。刚出炉,新鲜热乎,几人见了都目瞪口呆。 第392章 出逃 苏五爷的手书写成了。刚出炉,新鲜热乎,几人见了都目瞪口呆。 秦勤:“这样也行。” 君莫离: 云啸: 怎么有一种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云天音:“以前这样当然不行,几年前他们澹台家主去过南国,想开辟漠北商路。” “但那时候隔着漠北草原,我怕苏小佩行商会遇危险,没同意。” “如今漠北商路已打开,若再往北延伸几千里也完全不是问题。” 几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水到渠成呀! 唉,不说了。 总之宗主威武。 还有那钱虱子苏小佩,默默为他捐了一把同情泪,贪上这么个腹黑师父,你说你咋就不长点心呢!你这都被师父卖多少回了。 可想来也没办法,他想实现路通天下,货通天下。 如今他又做了漠北王廷的驸马爷,这鲁乌山商途要开启也是早晚的事。 第二天晴空万里,红的墙,黛色瓦,连地上的青砖都显出几分皇家威仪。 云天音悄悄出宫,在一座大宅的后院里见到了豆家四人。 豆龙是皇家侍卫,不光身材魁伟,长相也颇为俊秀,能在皇宫里混的人果然都不会差。 再看豆雅就比较有喜感,她不光长相与哥哥一般无二,就是身材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云天音小小身材刚到她胸口。也难怪她这些年能溜进宫中不被发现。 见到云天音兄妹二人,豆雅先上前,用一口并不太流利的汉话道:“孩子,你,你是小姑?” 云天音知道她这些年撑起一家过得不容易,搂着她道:“是,你是嫂嫂,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大哥。” 说着深深向嫂嫂鞠了一躬。 嫂嫂哪里受得了这些,赶紧躲开。 又从身后拽出两个孩子道:“豆花豆果,快,快叫姑姑。” 豆花,豆果见眼前女孩儿不比自己大多少,却长相异样。上前童声童气道:“姑姑,姑姑好。” “乖孩子。”云天音搂着两个孩子泪湿了眼眶,这是云家后人,是父帅一生都在期盼的云家子嗣。 他突然就消了对阿鲁的恨意。 若不是他与大哥有这一段旷世奇缘,云家香火就真的断了。 这时豆花道:“姑姑,你是皇族吗?舅舅说,只有皇族才有这种颜色的头发。” 豆果也道:“姑姑,你的脸受伤了,痛不痛,小果给你呼呼,娘亲说呼呼就不疼了。” 果然是小孩子单纯,见到云天音这天神魔鬼分庭抗礼的面容,想到的不是厌憎,不是害怕,而是在乎她的感受,关心她是否疼痛。 云天音搂着两个孩子,满眼含泪:“没事,已经不疼了,谢谢小花小果关心。” 君莫离没想到云天音这样喜欢小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出生也会这样喜欢? 云啸是三十年来第一次双腿踏足在皇宫外的土地上,但他若离去留给小妹的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 百川对小妹已经生出了觊觎之心,虽然小妹说毒医圣手从不会受制于人,但他更清楚自己这三十年是怎么一步步被人吃定的。 阿鲁,十川,百川,那手段,狠着呢! 何况小妹又是孕妇,若孩子出生,那岂不又是一个豆花豆果,要走与自己同样的命运。 云天音与君莫离去了里屋,云天音拿出了包裹中的阎王嫁衣道:“二殿下,你既然知道这半匹红纱的妙处,就由你来帮忙!” 说着两人撑开了红纱,当年在西齐妓馆,君莫离给她披的数丈云锦丝白纱。 这些年经过一次又一次鲜血的浸染,早已泛着红光,闪着星星,一拿出来映得满室红光乍现。 而且它的妙处就在于刀削斧劈不断,水火不侵,御寒御火又避尘。 云天音将云纱全部打开,世人哪知道传说中的天神羽衣,其实就是中了蛊毒的人鲜血所染。 虽然不邪气,但也不是什么好物件就是了。 “用你的剑从这里断开。” 君莫离见那阎王嫁衣,知她每日受苦,心中愧疚,出剑也没什么力度,一挥下,阎王嫁衣却是完好无损。 他不得不重视眼前工作,可是即便再重视,左一剑右一剑,剑剑不留痕。 他也不得不承认,世人所趋之若鹜的东西确实是个宝贝,刀剑伤不得。 云天音见无法斩断阎王嫁衣,只得调动丹田内力,指尖无影蚕丝实化而出。 划过之处阎王嫁衣裂成两片。 她恨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即使你千般坚韧,还是抵御不了我的无影蚕丝。”说着又将指尖一指所划之处,寸寸剪开。 等所有工作做完,云天音一口血吐了出来,而她也险些昏迷。 君莫离见状赶紧扶起她,输送内力为她疗伤。 过了片刻,见她无事,忙从颈间取下一枚吊坠戴在云天音颈间道:“阿音,别多想,这是母妃留给我的东西,今天我把它交给你,希望护佑你平安。”据说这是君家传了几代人的东西,后来到了母妃手里。 云天音本不想收下,见君莫离语气卑微,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亲眼见那坠子被君莫离藏进她衣襟下。 她无奈道:“将两个孩子和小豆叫进来。” 见云天音未发火,君莫离似懂了些什么 几人进来。 云天音道:“嫂嫂,此次南下,鲁乌山千里冰封,极难穿越,这几尺绢帛需给孩子们裹在身上,可保他们不被冻伤。” “切记,此物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会惹上杀身之祸。” 秦勤一见,满室耀眼红光和室内清幽冷香道:“阎王嫁衣,宗主,这是阎王嫁衣。” 随后又是一拳击向君莫离胸口道:“都是你他娘的干的好事,阎王嫁衣已经成了,现在宗主就是一个活体的阎王嫁衣,这要是被哪个门派发现了,非抓她去染布不可。” 小豆听的心惊道:“天音,不可,孩子们嘴巴不牢,这东西您还是自己收好,莫让我们连累了你。” 云天音道:“嫂子说什么呢,这就是几尺普通不过的绢帛,对孩子们有些帮助,我才拿出来。” “听话,你们眼下逃生困难,以后将它收好就没事了。记住,要是被人盯上,给了便是。你就说是红胡特产,这里有这种料子。” 她语气温柔,又对两个孩子道:“小花,小果,姑姑要带你们做个游戏。就是让你们变成两只狗狗,睡上一觉。 等醒来后,你们就听爸爸妈妈的话,爬过雪山去,到那里好好生活。以后爸爸妈妈舅舅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两个孩子很懂事,吃了秦勤调配的灵药,可保睡上几天几夜,不渴不饿。 第393章 逃脱 云天音几人用阎王嫁衣将两个孩子从头包到脚。她有经验,上次躲在箱子里二十多天,脚露在外面险些被冻掉了。 这次是孩子,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然后拿来两张狗皮,将孩子缝在了狗皮的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天快亮了,云天音匆匆几把,将小豆化成一个中年女仆的形象。 又示意君莫离和秦勤二人过来,他二人没在人前露过面,但是南朝人的五官还是有区别的,说话的声音更是张嘴就暴露。给他二人也做了伪装。 知道这一行人中,云啸是重中之重,他腿脚不好,不易伪装,他的腿也走不了太远。 何况他若走了,留给云天音的注定是一场灾难。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一点谁都懂,所以出宫时也只说让他与孩子见一面,并未告知他一定要一起走。 云啸看着孩子爱人都离开了各方势力的监视,无比满足,他这个小妹,人小却很智慧,手下也是能人辈出。 他三十年不曾走出的皇宫,君莫离秦勤二人如逛自家后花园。 他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一次次逃跑失败,结果一个苏小佩商路外加一个毒医圣手亲传弟子的名额。就有人甘愿帮忙。 这小妹的能力实在不可小觑,但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去,不能将小妹置于险境。 正在思索间,秦勤向他道:“大哥,进来看看。” 只一个照面,他头脑一晕,知道中招儿了。刚说了句“不可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倒去,落在了君莫离怀中。 这个男人如云天音一样,瘦的形销骨立,身体轻的纸片一般,能看的也就剩下一张脸了。 君莫离将云啸抱进屋里,几个人七手八脚一通忙活,将他整个人包在了阎王嫁衣中。 而为了以后出行方便,云天音又给他换了一张面目粗黄,脸颊带痣,痣上长毛的脸。 这张脸并不太丑,但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狡诈相,会让人看了不愿瞧第二眼。 装扮完,通知家主打开棺材下面的暗格,将云啸抱了进去。 豆龙当了多年皇家侍卫,虽没什么建树,世面也见了不少,此时扮成中年男子打扮,是老爷的义子身份。 老人一生行善,收过很多孤儿做义子,这一点没有人会清楚内幕。 小豆就扮成了中年男子的仆人,唯唯诺诺跟在后面。 老人酷爱养狗,棺椁后面跟着的车驾中有四个笼子,分别拴着四条老人生前的爱犬。 据说是随着家丁去为老人守墓的,狗眼通阴阳,所以临行前给狗狗喂了些迷药。怕它们在路上无端犬吠,惊得老人魂魄。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起灵上路。 云天音临行前告知已是家仆打扮的君莫离秦勤二人,以后红胡这边不用来了,小郡主她会派人平安送入那塔。 云天音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一直跟到城门口,看着身穿孝服的送葬队伍远去。 队伍一片白茫茫,天上飘飞的纸钱,地上洒落的纸钱,孝子贤孙的哭嚎声。 这场面,云天音送走了兄长一家本该是高兴的,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城门外的远山,虽然渺小的如同无物,但以她的目力,仍然可见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要有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才停下脚步,才没有同兄长家人一同离去。 这是她在这世上见到第二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可喜的是,还带着两个侄子侄女。 送葬的队伍,带给兄长一家死里逃生,不再受漠北的风雪磋磨。 云天音泪湿了眼眶,低喃道:“兄长,嫂嫂,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跨过鲁乌山,平安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土地。” 傍晚时分,天起了风,也下起了雪。 云天音回到了冷宫,室内冷寂孤清,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划过脸颊,藏入发间。 她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思绪翻滚间,父亲的脸,大夫人的脸,玲珑夫人的脸,娘亲的脸渐渐清晰了起来,耳边也传来了欢声笑语,众人喊着她的名字,二哥,三哥,四哥,跨越了几十年的时空,终于相聚在了一起。 在那个山花如海的世界,在那个落英缤纷的季节。 父亲酷爱下棋,但他戎马一生,棋盘上杀伐之气浓重,二哥三哥几人都被败下阵来。最后众人怂恿云天音上场。 她是云家的小公主,即使是父亲那个一生倔强的倔老头儿,也再无顾及,毫无底线地纵着她,宠着她,什么观棋不语,什么落子无悔,在她这里通通作废。 甚至在紧要关头,父亲还要教她几招。 梦里没有黑暗,没有痛苦。阖家团聚,其乐融融。 云天音终于找到了四年前的执着,再也不肯离去。 梦外一室黑暗,一室冷清,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寒冷的北风像狮子一样狂吼。 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天神似乎要释放他最后的怒,将他盛满怒气的酒樽全部倾覆在了人间,化作茫茫的雪。化作刺骨的寒。 大雪压塌了树木,压塌了房屋,无数牛羊、马匹被马棚砸死、砸伤,甚至被半人身的雪埋住了腿脚,没过了肚皮,压垮了脊梁,冻死在了这个寒冷的雪夜里。 冷宫里的女孩,唇角流着血,散出满室幽香,屋顶的雪将房梁压的咔咔作响,她全然不知,依旧睡的安静,睡的祥和,没有人知道她在梦里谱写出怎样的故事,过上了怎样的生活。 她今天动用了无影蚕丝,内力消耗过重,受了内伤,一病不起。 黑狼领主来了,前日忘川妃侍寝之事传的人尽皆知。他怒了,早已忘记了那是哥哥的宠妃,也是侄子等了几十年的恋人。 只知道那是他的宠物,怎可被他人觊觎,他要在冷宫将他狠狠摧折。让他只属于自己,不再水性杨花。 漫天落雪中,房子摇摇欲坠。他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向床榻跑去。 第394章 冷宫坍塌 漫天落雪中,房子摇摇欲坠。黑狼领主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向床榻跑去。 屋中黑暗,但他也看到了床榻之人,一把抱起向外冲去。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等他几步冲出屋外,宫殿已经开始坍塌。 他放下怀中少女,再次跑进室内,大声喊着忘川妃的名字。 一室寂静,只有屋顶房梁传来咔咔响声。 寒风将他发出的声音送出去很远很远,再也无人作答。 千川来了,白日里他在城门口看到一个少年,头戴白色遮帽有些眼熟。 想想那个人有些像南国来的小天妃,他没有上前探究,百川对这孩子没有半分维护之意。她若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是百川咎由自取。 看着外面的雪,想起了那个透着几分倔强的小姑娘,她是否在冷宫受苦,还是已经偷偷溜走了。 想起了,就来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黑狼从冷宫抱出了她,原来她并没有逃走。 黑狼又冲了回去,大喊着忘川的名字。然后冷宫彻底被雪压塌了。 地上的小姑娘不省人事,身上裹着他当初披给她的狐裘外袍,眼角带着泪,唇角流着血,不知她是怎么了。 千川抱起她,不顾她身上的落雪浸染了自己的衣袍。 出了冷宫的门,对外面侍卫道:“冷宫坍塌了一处宫殿,黑狼领主埋在了下面,赶紧找人去施救。” 冷宫大大小小宫殿很多,每当风大雪急之际都会有坍塌,已不被人重视。 今次砸到了黑狼领主,那后果可就不一样了。 宫人们奔走相告。 没走出多远,百川来了,按照与忘川的约定,他应该明晚来的。 他去了梦瑶的寝殿,梦瑶自从知道他召寝了忘川妃,整日大哭大闹片刻不休,宫中物件儿砸了个七七八八,宫人也打杀了好几个。 千川领主让他用心看人,也许千川说的没错。 以前面对云天音,梦瑶无论想出多么不入流的手段,百川都感觉她是自己的小福星,是贤内助,是在帮自己。 如今想来,那些下作的办法,也着实让人脊背发凉,令人不齿。 反观倒是云天音,虽然从见面开始就不待见自己,却是光明磊落。 想起她,就来到了冷宫,也见到了已经昏迷的想见之人。 两日后,云天音在百川寝宫醒来,她这次动用了内力受伤不轻,加之怀孕孩子也受到波及,才使她沉睡两日。 一场好梦,她正在荡秋千,父帅在身后推着,母亲在身旁摇着,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采集鲜花,中午要做鲜花糕饼,二哥、三哥、四哥在校场打着赤膊,近身搏斗。 云家子弟,各个龙章凤姿,走进这个家,就如同打开了一幅人在画中游的山河画卷,美不胜收。 渐渐的,场景变了,刺向父帅胸口的长枪,血染裙衫的大夫人。 豪气干云此时却痛苦不堪,口喊:“啸儿”的玲珑夫人。 被人伏获尸首不全的二哥。 被人拖行百米全身血肉模糊,百剑穿心,依然屹立不倒的三哥。 一心想保家卫国却在午后被毒蛇咬中颈脉而死的四哥。 躺在漫天火红凤尾云下,躺在梵音声声的禅院里,说着伴我儿一生平安顺遂,长乐无忧的阿娘。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又从眼前消失了。 耳边回荡着父帅和阿娘焦急的呼喊声:“天音,快回去,以后别在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天音嘤咛的哭泣着:“我要父帅,我要阿娘,我要哥哥,我要父帅,我要阿娘,我要哥哥……” 她一边哭一边说,委屈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百川第一次见到云天音恢复了小孩子该有的天性,只觉得好玩,难得那个怼天怼地悍不畏死的少年露出了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说出去也够嘲笑她半年了。 可是见她眼神空洞,目光没有焦距,原来是梦还没醒。 只得将人抱起来,好一番哄劝,才又沉沉睡去。 他照顾了她两天两夜,从一开始怕她还未履行天妃职责突然离去,到后来也心生几分关切之感。 这个并不讨喜的孩子是他的天妃,却怀着别人的小孩,曾经一度让他情绪失控,想要亲属掐死她,如今见她生命垂危,又不想失去,这种想法很矛盾,要怎么做才合心意,不清楚。 云天音再次醒来,那种茫然的眼神全部消失,她不知道这是百川的寝宫,却也知道自己换了住处。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见过阿娘的,就在她刚刚出生的那一刻。 那时她浑身疼痛,撕心裂肺地哭喊却没人能帮到她。 这个世界上太冷了,也太嘈杂了。她不要待,她要回到刚才来的地方。可再也没有了来时路。 她被人抱着与一个美丽的少女对视。她不辩美丑,只觉那人很温柔,那人抓过她手腕,手腕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身上的疼痛却缓解了不少。 如今想来那应该是阿娘给她戴蛇王戒,蛇王认主时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原来她见过母亲,她怎么给忘了。 梦里的众人彻底远去,梦外漠北的天罚还在继续。 也许大哥一家逃跑之事已经暴露,但愿这场雪能为他们的逃走有些帮助。 这件事做的隐秘,若他死扛到底,也会为大哥一家多争取几天逃跑的时间。 如她所愿,冥冥中是这场大雪帮了他们,冷宫多处房屋坍塌,连黑狼领主都被砸受伤。 等废墟和积雪全部清完,已经是半月以后了。 算下来,若这场雪对出行南下的众人影响不大,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翻越鲁乌山。 过了鲁巫山,君莫离会安排众人去光明城住下。 大哥这几年吃了太多的苦,又受了太多难以启齿的罪。 今后回不回云家军,云天音未做安排,全凭大哥自己做主。 当废墟与积雪全部清完后,人们才发现忘川妃不见了。 可唯一的证人云天音当时重伤昏迷,若不是黑狼领主及时赶到,当晚她也被砸死在废墟中了。 忘川妃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宫里走失了宫妃,一时间画像通缉令贴的满城墙都是。 黑狼领主醒了过来,知道此事后,赶紧派人去小豆家。 小豆家人去屋空,甚至桌子上还摆着两道菜,灶上还有未做熟的米,显然一家人走的急,连饭都没吃。 黑狼知道这一切有人暗箱操作,多次向百川提出审问云天音都被拒绝。 这一日梦瑶一反常态,不哭不闹,梳妆打扮,宫里也收拾的焕然一新。 她邀约了百川来宫中宴会,百川如约赶来,见装扮一新的梦瑶灵动活泼,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 这天百川喝了很多的酒,梦瑶也说了很多,为这几日的哭闹诚心道歉,百川也更加眷恋这个一见倾心的小郡主。 酒菜上桌,姑娘起舞,玩的高兴,晚上就宿在了梦瑶的寝殿里。 第395章 救人的代价 夜里,云天音无法入睡,她在想关于哥哥失踪之事,是百川心急,还是黑狼领主心急? 她醒来有几日了,听说当日暴雪,是黑狼领主将她从即将倒塌的宫殿里抱出来的。 毋庸置疑,黑狼一定是将她错认成了大哥。才救她活命。 据说黑狼被冷宫坍塌的房梁砸中,伤的不轻,这两天才醒过来。 百川从未提及大哥之事,好似并不想追究。 但百川想要兵符怎可能没有动作。 黑狼领主是否打过兵符的主意无人知晓,他控制小豆一家多年,难道只为囚禁大哥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自己这边都是能拖则拖,拖的时间越久,大哥众人逃脱的机率就越大。 这兵符对于自己如同鸡肋,无甚大用。如若可能,她可以将其交出去,看看能从百川那里换些什么好处。 至于天命王妃,纯属无稽之谈。目标直指自己,必有所图。只是不知道他们图自己长的丑,还是名声烂。 屋顶有脚步声,终于有人等不及行动了。 黑衣黑袍,黑巾遮面,嗯!的确是夜行人的标配行头。 云天音一个闪身,躲在床嶂后,见那人向床榻奔来,一个手刀劈中来人后颈,当即倒地。 呵呵!这倒地的姿势甚是优美。老子喜欢。 听见房间里传出重物落地之声,门外宫女正欲进门查看,可手刚推门,人也倒地不起。 云天音一听,来人不止一个,这是有备而来啊! 百川呀百川,亏你平日里在老子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这皇宫守卫漏洞百出,跟筛子似的,难道你都没感觉到脑袋瓜子长的不是很结实吗? 尽管云天音怕黑,此时也不能给人当靶子打,无奈只得灭了屋中烛火。 烛火熄灭,见窗外人影绰绰,来人还不少呢! 云天音毫不迟疑,几枚钢针飞出去,外面传来了闷哼声,和重物落地之声。 这就对了嘛!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好好睡觉,出来找不自在,这回可以长睡不醒了,恭喜! 正在这时有人一脚将门踹开,人也闯了进来。 云天音钢针已经用完,没了武器,她随手将桌上杯盏摔碎,碎瓷在手,瞬间又放倒了几个。 墙上,窗户上飞溅出道道血痕,宫中行刺,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明日宫人们发现时,应该会被吓得不轻。 打斗半天,众人都傀儡一般,未发出半点声音。 只是这狭窄的空间太不利于作战,虽然放倒了一地伤残,但那些人还是命不要钱似的往上凑。 云天音如今武功不行,加之怀孕处处受限,转眼间就被人生擒了。 既已被擒,她没再做认何挣扎,头套一戴,也不知被人带去了哪里。 等她醒来时已身处暗牢之中,手脚都已经被铁链锁住。 这是哪里,她来漠北,有牵扯的就百川,祭司和黑狼领主。 百川直接排除,祭司已经安排了上元节祭天大典,不可能这个时候整幺蛾子,这人定是黑狼无疑。 牢门开了,黑狼带着一众侍卫进来。 是他!果然猜对了。 看见云天音已经醒了,皮笑肉不笑道:“小天妃醒了,那咱们就聊聊,你是如何伙同豆家兄妹救走忘川的!又把他们藏去了哪里?” “你是谁,忘川又是谁?”云天音故作惊讶道。 黑狼不是好脾气的人,抄起手中马鞭向她挥去道:“别给我装蒜。他是谁你岂会不知,人都被你弄走了。” 几息之间已将人打的遍体鳞伤,也晕了过去。 黑狼见状,一桶盐水向她泼来,全身刺痛令云天音瞬间清醒。 黑狼又问了刚刚的问题:“说,忘川在哪?” 云天音:“不知。” 黑狼上前狠狠掐着她的脖子道:“忘川三十年都未踏出皇宫半步,你刚来短短几日人就失踪了,真是好大的本事,怎么办到的?说!” 云天音心说:黑狼你这不废话吗,当时宫人要陷害小豆一家,百川逼着大哥交虎符,最主要的是澹台老家主要驾鹤西游。 你说这几件事哪个能等,若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刚刚与兄长相认就分别呀!都没能好好叙旧呢! 其实云天音这就有些想多了,并非一点叙旧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两人境况都糟糕透顶,越叙旧越悲伤,难道还想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咋地。 “我为什么要助他逃脱,若真有那本事,难道不该是自己逃走吗?连这都想不明白,黑狼,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黑狼:“你别嘴硬,这是什么地方,黑狼府的暗牢还没有撬不开的嘴,来人。” 语毕,上来一众侍卫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粉色宫女装,和一双特制的靴子,比普通人穿的靴子足足高了半尺多的靴底,有了它,能把一个小孩子装扮成成年人。 黑狼:“这是在冷宫的枯井里找到的,这双靴子除了你,谁还用得上?” 见云天音无语又道:“说话前最好给本王动动脑子,本王这些刑具你没那本事一个个品尝!” 说着抓起云天音的头向四周看去。 的确,四周刑架上数不清的刑具,各个上面带着黑褐色的血迹,狰狞的像是一张张怪兽的大嘴。看的人头皮发麻。 云天音似是被吓的不轻,语带颤音道:“没错,是我放走的他们,不过你应该找不到人了。” 黑狼:“为什么?快说。” 云天音:“看他碍眼就打发掉了。” 黑狼目似喷火:“他在哪,快说!” 云天音道:“问这些已经晚了,扔给了人伢子,杀了,埋了,卖了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忘川生的一副好容色,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在市场上应该很抢手的,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你,毒妇。”说完转身就走。 有了这个线索,黑狼出去了两天,带人将城中大大小小的妓馆,奴隶市场全搜了个遍,几个做人口买卖的人伢子也被拷问了个遍,毫无所获。 回来又欲将云天音严行拷问一番。 云天音两日未曾进食,人早已昏迷。 黑狼性情暴虐,即使这样也拿起鞭子狠狠挥了下去。 鞭子挥下去,人都不醒。 这时地牢门开了,百川带着将士赶来。 第396章 云啸众人回归 地牢门开了,百川带着众将士赶来。 看着刑柱上捆绑着双手双脚的云天音怒从心头起,斩断了铁链,将人抱起一路直奔皇宫,又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寝殿。 太医们行色匆匆,宫女太监忙的团团转。 云天音身上到处都是鞭伤,宫女们给她擦洗伤口,血水换了好几盆,上药时人也没什么反应。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红着眼睛退出了寝宫。 百川身上手上都沾染了云天音身上的血。 他被梦瑶骗了,梦瑶将他留在宫中两天两夜,打发掉了这两天前去报信的宫人。 两天后听宫人说天妃不见了,还以为是逃了。 可那寝宫里外都是血,一看就是与人打斗过。 百川不是傻子,想到梦瑶这两天的改变极为蹊跷,那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也就他当时没看出来。 不难猜出是黑狼干的,他明白黑狼所为何事,可这黑狼小皇叔也太嚣张了,竟敢公然去可汗寝宫抢人。 忘川失踪之事,他最先怀疑的是梦瑶,毕竟梦瑶有自己的亲卫,而且在传出召寝忘川后她还大闹过。 可是通过黑狼找出的证据,再加上对豆家人的安排,很明显不是梦瑶所为。 梦瑶手段阴毒,绝不会给豆家人留有活路,更不会助忘川逃走,最多也只是派人将其诛杀。尸体都不会离开冷宫五百步的那种。 但他委实想不通,云天音将自己置于险境,去帮忘川是为了什么?又是谁与她里应外合做成了这件事? 想起那些糟心事,再看眼前的病娇美人,如同风中残烛,一触即灭,但却不能小觑了她的能力。 数千里行程一直蒙着双眼,也未与任何人接触过。 何以到了自己的皇宫还能混的如鱼得水?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实力?或许当初若不是她心系百姓,就小郡主那点儿伎俩真的抓不到她。 百川抓起云天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知所措。 云天音,你可一定要坚强,要挺过来。 我红胡两任可汗,为你付出的已经太多了,你要是挂了,那我们这长达一年的时间,来回数万里奔波又算是什么? 君莫离众人翻过了鲁乌山,踏足到了那塔的土地。 一路向南,尽管依旧是冰封雪原,空气也暖了很多。 豆花豆果分别窝在舅舅与君莫离怀中。 一行人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逃脱了,可心里都不踏实。 这天,君莫离对秦勤道:“身后一个追兵都没有,我感觉宗主出事了。” 秦勤:“先别说了,解救大哥本就是带着风险的,能把人平安带回来已是万幸。至于宗主,她是天妃,或许会受些委屈,但眼下不会有生命危险。” 君莫离神情黯然,明明该是两个人的恋情,偏偏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爱而不得,求而不能。被拒千里,想守护她都没机会。 秦勤:“这些事不可声张,宗主是带着任务去的红胡,如今任务未完成,她不会有事。” 君莫离:“你对宗主盲目自信了,要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莫离,你还是不够了解,在云家就没有孩子。据我这些年四处游历了解,许多人从小听着云帅的故事长大,云家人就代表着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几天后,众人与罕王李谨、王后洛灵格会面了。 这一次,洛灵舟也跟了过来,他看着一众踏过冰川雪岭而来的人,巡视了好几遍,可从红胡归来的人就这么多了,顿觉有几分失望道:“你们云帅呢?” 君莫离:“云帅还在红胡,这是云帅在红胡救回的人,令属下将人安置在光明城。” 李谨道:“不急,既是阿音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先住在王庭。” 洛灵格也道:“天音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们出兵相救?” 君莫离:“不用,宗主不喜战争。而且现在大军也难以翻越鲁乌山。” 其实别说出兵了,天音都没打算让他们几个再回去,也不知道她咋打算的,难道真想一肩扛起所有吗?难道自己这群人在她眼中就那么废物,连追随她的脚步都不配。 秦勤道:“天命王妃之事,十之八九是个骗局,宗主心中已有成算,现在就看怎样将局破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待宗主将所有谜团破解后,把人平安带回来。” 李谨带来的人不少,可眼下没什么用武之地,众人都默默听着。 远处雪地上再次出现几个小黑点。半炷香的时间三人已经到了近前。 苏小佩与那淑兰公主摘去头上风雪帽急切道:“你们出发几天了,宗主七天前失去消息,到现在还在失联中。” 这时身后人兜帽除去,竟是本该看城门的虎子,曾经的虎威将军。 这人憨直认死理,见到眼前众人无端训斥道:“你们去趟红胡都干了什么?主子的性命大过天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没将人救回来!” 秦勤众人一时赧然,他们何尝不知宗主的性命大过天,可宗主的命令,也要唯命是从不是。 这时身边黑衣黑袍的容哥儿上前道:“虎子,不得无理,破坏主子大计者,死!阵前不听指挥者,死!” 虎子又怎会不懂军令如山的道理,可他就是太懂了,才在初次遇见云天音之时毫无作为,落得今日下场。 如若云天音再遇不测,他被老梁皇摘了脑袋是小,主要是丢不起这个人。 挺大个块头,连个小孩子都保护不好。 貌似,貌似人死了就不知道是否丢人了!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呢 远处雪尘再起,片刻后重华与江宇豪众人一起赶到。 重华道:“刚刚收到宗主来信,皆顺,勿念。是什么意思?” 君莫离道:“启程前宗主吩咐红胡那边不用再去,原来宗主有其他消息渠道。” 苏小佩心说那当然了,这漫天飞翔的雪鹰,有大半都是飞虎将军的手下。 只是如今不宜暴露实力,才只能先憋着,有了好事无人分享,可把人给憋屈坏了。 又听君莫离道:“百川要在年后上元节祭天,到那时大祭司会重新与天神对话。这段时间宗主不会有危险。” 江宇豪道:“云承副元帅点兵五万,枕戈待旦,只是现在那边目标不明,敌我不分,他想请罕王答允,让兵士先驻扎鲁乌山脚下,准备随时出战。” 罕王:“驻扎没问题,粮草问题本王也能帮忙解决,只是此事虽已上升到国事,但天音不想让云家军沾染,中军帐里主帅不归,云承副帅之位,已危如累卵,天音想好刀用在刀刃上,现在还没到一击必杀的时候,希望江兄帮忙转答,稳住军心。” 第397章 百川转变 云啸与云承曾是兄弟,如今二人已是天壤云泥的差别。 还好有云承在,守住了云家军,守住了云啸的家。 江宇豪:“罕王之言,江某会如实相告。” 李谨:“天音之事就是本王之事,以后这种小事不必与本王置会,再说这漠北有天音自己的城池,她想怎么建设,本王也不得干预的。” “罕王高义。江某铭记于心。” “江兄客气,云帅为救我子民,于漠北失踪,本王难辞其咎。希望尽快将人找回来,莫引起梁皇揣测。” 人群中云舒道:“老皇帝已经知道了云帅失踪之事,相信过不了多久,鬼影卫的人也会赶往漠北,到那时候,女扮男装之事也将无法隐瞒。” 罕王:“如今的鬼影卫首领,还是天音的部下吗?” “非也,首领凌飞月前两年执行任务殉职了,右护法如今在南方调查地方官员贪墨救灾银两之事。” “新提拔上来的首领是个新面孔,叫左千秋。” 君莫离一听,有些心急,云天音是女孩,还一个怀孕的女孩,若被老梁皇知道了,该怎么处置。 想想,向罕王抱拳道:“罕王,请务必保证阿音家人安全。我二人即刻返回红胡。”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云啸道:“莫离,带上我,我不能将小妹置身险境。” 旁边洛灵舟也道:“阿姐,让我与莫离兄一同前往!之前小弟对云帅多方不敬,人又是在我漠北丢失的,于情于理,小弟都不能坐视不理。” 洛灵格帮灵舟正了正衣冠道:“灵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担当,阿姐很是替你高兴,阿姐支持你。” 君莫离:“大哥,您此次侥幸脱险。万不可再入险境。” 云啸道:“莫离,咱们都是男人,怎可将危险留给小妹?这一点心思你应该懂我。” 君莫离:“可是大哥的身体。” “无碍,大哥今次与妻子儿女共处半月有余,已是人生大幸,若日后有缘共度一生,算是上天恩泽,若没那缘分,大哥也不强求。” “大哥,你与嫂夫人相聚在即,原不该有这消沉心绪。” 云啸走到小豆几人身前,帮小豆拢了拢披风,又搂了搂两个孩子肩膀道:“小豆,孩子就交给你了,天音还身处险境,我要回去救她。” 帮孩子整理好衣襟道:“你们要听娘亲和舅舅的话,好好待在这里,等父亲接姑姑回来。” 两孩子一左一右,脸颊低低埋进云啸胸口,含泪不语。 这动作让云啸想起了以前二弟三弟也是这样,犯错被娘亲罚了,就扎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想起往事瞬间红了眼眶。 兄弟皆已不在,却留他苟活。 好在是终于让云家有了后人,这七八年苦苦捱过来,不负昭华。 这时,斗龙也道:“妹婿。豆家人没有怕事的孬种,如今小妹与孩子均已平安脱险,营救天音豆家人义不容辞。” 而人群中,重华与江家兄弟,虎子众人也要一同前往,为确保安全,被君莫离拒绝了。 虽说高手多了是好事,可他们对红胡不熟,又不能统一调配,实则于营救不利。 好在有云天音的飞虎将军在,天上的雄鹰多为信使,他们可与漠北保持联系。 红胡王宫内,云天音在百川的寝宫醒来,醒来就听见梦瑶小郡主在殿外大闹,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那黑狼色令智昏,所图之事只是大哥。 百川可汗此人亦正亦邪,不敢妄言其善恶,但他所行之事都是按照天妃册封之路在走。 看来自己身上应该是没有百川所图之物,那这个天妃人选对于百川而言,也不过是要一个女人罢了,并非没她不行。 这个幕后之人又是谁呢? 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能让数千里外的红胡人惦记上? 又是什么样的仇恨?令人不能轻易将自己打杀,非要数千里将自己劫来,也许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还过于牵强。 来日待自己会会此人,自能知道此中因果。 想明这些,云天音不再纠结,闭眼假寐。 听着梦瑶小郡主的骂声,就当唱曲了,也不知小郡主在西齐宫中受了多大荣宠。或者说是受了多大荼毒,骂起人来半天都不带重复的,简直比市井泼妇还不如,跟曾经的江老太有的一拼。 哼!将士遗孤,天家贵女,未来皇后,你可真够配的! 这时听门外太监尖声道:“大汗到。” 云天音并不知这里是百川寝宫,想来自己刚刚醒转就遇上这两个煞星,实在是糟心透了,索性身子向里一翻,继续假寐。 百川进殿后看了云天音的睡姿变化道:“天妃可有醒转。” “回大汗,天妃并未醒转。” 百川近前伸手刚要抚云天音的额。云天音一把将其手腕擒住。 百川:“醒来了就用膳,你自己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 云天音不想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竟瞬间心头一暖。不自觉向百川看去。 “千川说的对,我这偌大的王宫,还不至于养不活一个孩子,你既是天妃命格,想来这孩子也非比寻常。长大了封个领主当当,管理一方土地也不错!” 云天音:“你愿认下他,愿意给他名份!” 百川:“以前是我了解不多,你自小命途多舛,怀这孩子也实非本意。” “这孩子,就当是上天馈赠!我会善待他,将你缺憾的童年全都补给他。” 这人怎么转变这么多,难道是,有阴谋。 “你能认下孩子,本王很高兴。上天亏待我的,我会自己讨要。至于你,百川,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天音,别任性,黑狼饿了你两天,孩子险些不保,以后不能再这样儿了!” 这人的转变令云天音心里发毛,不对劲,绝对的不对劲。 “梦瑶已有身孕,你好好养胎,明年本王就双喜临门了!” 云天音:“明年孩子出生,我会派人送回宗门抚养。云家人丁凋零,领主之事,不必再提。” 第398章 哥哥曾经的过往 听了云天音的话,百川赧然:“天音,真的要与本王划清界线吗?做本王的天妃,一生的荣宠,国民爱戴,子孙的权势地位,这可全部都是世人的追求啊!” “到那时候,本王带你携同子女出使大梁,你外公不光不能诛你九族,还要敬为上宾,那样不好吗?”的确很好,这傻缺玩意啥时候开窍了,都学会投其所好了。 见云天音依旧不语,百川接着道:“天音,你知道吗?从本王记事起,母妃就每天训诫着,忘川宫里住了只狐狸精,迷的父汗终年不再踏足后宫半步。” 那时候百川的母妃与其他宫妃终日将诅咒忘川妃当做人生大事,也曾花样百出算计忘川,算计阿鲁可汗。 阿鲁那边是讨不到好的,送去的美人无论多美,不是被罚就是被杀。 后来她们转变策略,开始给忘川送美人。 那时百川很小,知道母妃过的不如意。也想看看忘川妃被算计后会是怎样一副丑态。 于是就偷偷跟着宫女去了忘川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忘川妃,竟是个男子,白衣白袍,白色发带,面色苍白如纸。却让人感到灵魂都在震颤。 他很美,那是一种不容侵犯的美。仿佛凡人多看两眼都是亵渎。 宫女送来了毒汤,他随手接过,举止十分得体,手托杯盏慢慢饮下,礼节做的细致入微,将汤羹纳入口中道:“回去交差!” 说完重重放下汤盅,眼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百川那时在想:这人美则美矣,脑袋却是个不够用的,明知汤里动了手脚,还甘之如饴。 宫女知道行迹败露,吓的瑟瑟发抖,赶紧逃了。 却还不忘完成主子交待的事,临走时将身后带来的宫女一把推进室内,与忘川一起锁在宫中。 而百川就藏在廊柱后面,看着这一切。 宫女上前抚摸忘川那乌瀑一般的头发,忘川警告道:“马上离开,不然你会死。” 宫女:“奴婢的家人都捏在王妃手中,奴婢今天来了,就没有活着离开的道理!” 忘川语带冷清:“那你随便。” 说着闭上眼睛,头枕在椅背上。 宫女坐在了他腿上,开始解他的腰封。 忘川闭着眼睛道:“做做样子,差不多得了,玩儿过了。你的家人一样保不住。” 宫女见状,停下手上动作,将头深深埋进他颈间。 这时宫门被人一脚踹开,阿鲁走来,一把将那宫女甩出去,回头就狠狠甩了忘川一巴掌。 随后听见忘川痞痞道:“一个青涩的小丫头,啥也不懂,真是扫兴,还是阿鲁够味儿。” 这天神与流氓瞬间转换,看的百川跟不上思绪。 却听阿鲁怒其不争道:“你这是淫乱后宫。” “淫乱后宫,那你就把她逐出后宫去。” 阿鲁准了。 宫女逃得活命,连连磕头谢恩,走出门外还不忘郑重向屋内磕了三个响头。 百川似乎明白她这三个头是磕给谁的,为什么要磕。 而后阿鲁拿起床榻旁挂着的鞭子对着忘川一顿猛抽,忘川唇角带血,又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平添了几抹艳色。 见他衣衫尽碎,天神的羽衣仿佛被剥夺,露出里面属于人的脆弱,而那鞭子上也浸染了陈旧的血液,已呈褐色。 那天百川吓的快哭了,却大气都不敢出,后来阿鲁撕了忘川破碎的衣衫,看他身上新伤旧伤纵横交错。 忘川也不再逆来顺受,几把扯碎了阿鲁的袍衫,抱着他,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 只咬得鲜血直流,也不松口。 当年百川一直不懂,他们那么彼此排斥,彼此厌恶,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遇上了小郡主,一个古灵精怪又乖顺听话的女孩。他想,这才是他真正的后妃人选,后妃就应该像小郡主,像母妃,时时刻刻等着汗王的临幸,以夫为天。 可是现在变了,后宫频频有宫人死亡,宫女太监都有。 他虽做不到爱民如子,但自己家中无端端总有死人出现,也是让人感觉晦气。 百川想起这些又道:“你知道吗?其实从忘川妃受宠之日起,宫中很少死人,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宫妃的怨,也化解了所有宫人的劫。” 云天音:“他是军人,不可能真的与嫔妃争什么,这也是他最后能保留的一点风骨了!” 百川:“你说的没错,看到了梦瑶,想起了当年的母妃。看到了你,想起了当年的忘川,也知道了父汗当年为什么为他倾尽所有,却不肯放他离去,也许本王心里也是喜欢着他的!” 云天音:“女子本就该柔情似水,遇山涧倾泻而下,遇巨石绕路而行,无声无息,慢慢抚平一切创伤。你父亲把一个宁折不弯的刀剑放在后宫,他二人注定是一场悲剧。” 百川:“那我的天妃是柔水还是刀剑呢?” 云天音:“我从没想过要嫁人生子,也从未想过要囚困宫墙,仰望着四角天空过一辈子。” 百川:“现在有的是时间,天妃可以慢慢想。本王也不算强人所难,这天下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生活的。” 云天音:“本王出生起接任药王宗,开始习医,五岁入军营。穿针引线,绣花之事从未碰过,除了这副丑陋的躯体。从心理到灵魂没有一刻认为自己与女孩有关。” 百川望着云天音半张爬满修罗印纹的脸,承载了满天星河的双眸,再加上这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也不知什么人什么事能牵起她的动容。 看了许久后才道:“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留下你,但你是天神选出的天命王妃。你的命运就与红胡几十年的荣辱兴衰绑在了一起,所以无论你有多少必须离开的理由,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留下,留在红胡。” 云天音:“你真的相信天神启示,相信命运轮盘的测算。” 百川:“祖宗留下的规矩,安敢不从。” 云天音:“可你有没有想过,天神是靠大祭司传达旨意,这其中是否会有人动过手脚。” “不会,大祭司是我红胡最尊贵的存在,地位仅在天妃之下,比我这可汗还要受万民追捧。” “哦!照你这么说,你这可汗当的可有些,嗯!屈居第三。憋屈呀!” 心说:看着风光无限,原来是个三流货色。 百川:“也不是很憋屈,他们不参政的。只是在祭天之时会出来主持。” 第399章 原来是哥哥改变了红胡 听了云天音的话,百川道:“也不是很憋屈,他们不参政的。只是在祭天之时会出来主持。” “嗯!三流货色,你想的还挺开的。” 云天音说完就赶紧捂住了嘴,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这随便给人取外号的毛病可该改改了,当心祸从口出呀! “可是百川,你有没有想过上元灯节,我会被天神处死。” “不会,历代寻找回来的天妃,为奴为婢、为妻为妓,尽皆有之。天神所选的天妃,代表的是众生万相。” “即有白发苍苍子孙绕膝的老妪,也有垂条稚童,虽叫做天妃,其实也不是必须夫妻琴瑟和鸣。她更像是一个定海神针。她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你们南朝的后宫争斗在我们这里并不惨烈,因为天妃来自市井,却有很大的权力。 “天妃毕生所经历之事,无论荣辱,都会被修订成册,供后人瞻仰,这是众生相。所谓众生皆苦,苦有苦的道理,恶也有恶的依据。” “本王也是前些日子看了将士们带回来的天音生平履历,才知道先前很多看法,是本王错了,这一点本王不如千川领主通透。” 其实也并非他有多脑残,遇上小郡主那根搅屎棍,黑白颠倒,谁还能分得清是非。 云天音心想自己在南朝一身污名,没想到还要在漠北之北供后人瞻仰,也是醉了。 赶紧道:“那什么,大汗,咱们打个商量,我呢,是南朝人,与你们生活迥异,你们看我的履历其实也看不懂多少。不如就将履历撤回来得了。你看怎么样。”说完脸上也带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难得见云天音露出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这让百川看的神情恍惚。 其实这女孩如同腊月天里的傲雪寒梅,既冷艳芬芳又遗世独立,令人怜惜。 于是道:“天妃多虑了,自从忘川入宫三十年,他带来了很多关于南朝的诗书礼记,像三字经,弟子规,对韵律这些简单的幼儿启蒙书册,在红胡已经沿用很多年了。” “还有那些牛郎织女,七仙女,孔雀东南飞等等,这些民间话本故事,不光在你们南朝耳熟能详,如今在我北国也同样家喻户晓,也很受百姓欢迎,让百姓懂得了什么叫廉耻,知道了同类不可相食,也崇尚那种至真至纯的爱情,懂得尊重女性,现在谁家来了贵客也不让妾氏用身体招待了。” 大哥,不知不觉你在北国已经做了这么多吗?难怪这里的百姓没有那种喋血的狠辣。 你是云家的骄傲,是漠北的福星。 想想被自己的无影蚕丝千刀万剐的扎哈鲁王,他遇上的是自己而非云啸,所以他的族群灭了。 但云天音从不后悔自己所做所行,她要报仇,要江山永固,所以要解决外患。 如今乌查木族仅存的几百孩童,被各族收养,现在那些孩子别说是乌查木族,就连自己是谁也早都忘了。 见云天音神色变了几变,却未说话,百川又道:“大祭司曾说过,这一任天妃,身经百劫,浴火炼金身。” “当初千川领主还反对过。自从众将士带回天妃履历,文武百官无不叹服,说这一任天妃是世间罕有,能娶回红胡,是大汗的无尚殊荣。” 云天音心说:看来这命运轮盘倒也有几分仁德,自己那么不堪的过往,都称为佳话,受人尊重。 敢情你们是越看人过的不爽越来劲对!真是看人出殡不嫌事大。 “我来自南朝,你们天神的仁慈不见得对我有怜悯!”云天音继续争辩。 “天妃多虑了,天神的惩罚历来都是以清修为主。送入洗灵殿,少则数日,多则半年。在洗灵殿每日焚香沐浴,抄写经文。”百川中肯道。 “据传最烈的一任天妃是个山大王,占山为王多年,杀人如麻,抢掠少男少女无数。而她也抒写了洗灵殿暂居时日最长记录,整整七年才出关。”这百川也忒会往人心口扎刀了,不会说话咱少说两句行不? 云天音无语道:“本座五岁以前便已学会用毒杀人,从军后平生所杀之人比普通百姓毕生所见之人还多。若是进这洗灵殿,估计后半生也没有出来的希望了。” “天妃莫怕。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哼!千方百计哄老子进洗灵殿,好像你个三流货色能左右全局似的,也给老子装大尾巴狼。 “大可汗,云某从不喜欢命运捏在别人手中,你知道我是医者,又是武者。几年前遭人暗算,身有陈疾,本王需要些药物恢复几成内力,好歹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百川:“天音还是想出逃吗?你放走了忘川之事,本王已不再追究了呀!” 这家伙,还解释不清了怎地? 云天音情绪有些过激:“你真以为你与梦瑶在天子二号房商量出那些三脚猫的伎俩,就能抓到本王,全赖本王自投罗网罢了!” “本王已经杀了作恶多端的十川,你倒并非一心向恶才留口气回到红胡,当然了,也是本王仁善,不想把你们川字兄弟都杀光。” 百川震惊道:“你知道那些计谋。” “如数家珍,那晚梦瑶还死了两个婢女,死的及为不光彩。” “天音,你果然很可怕。” “大可汗,知道怕了就好办,听本王的吩咐,以后本王罩着你。” 百川似乎还回不过神来道:“倘若你那时想来漠北,可以公开与我一见,又怎会受那么多罪。” 云天音道:“本王只想搭一乘便车,又不想作你的天妃,干嘛要与你相见?” “百川,你当明白,小小红胡困我不得,而我能主动前来,就是有我要做的事。” “事情还没完,本王不会离开,你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百川怎么感觉更担心了好不好。 看出百川的顾虑,云天音接着道:“百川不用有顾虑,我不会对祭天台出手,毕竟你们信奉天神已是根深蒂固,没涉猎的东西,本王也会给以尊重。” 百川郑重其事道:“多谢天妃体谅。” 云天音道:“百川,祭天台也曾是云某命中劫数,云某曾被困在那天柱上四年之久,这就是大祭司年初所言天神的启示,天妃尚在沉睡。” 百川可以不信的,可是他看过天妃履历,知道她从十二岁那年大战西齐国师后开始沉睡,四年后清醒,难道天神将人掳来了漠北祭天台困了四年。 第400章 洗灵殿 见百川表情松动,云天音接着道:“那四年,放眼望去,天穹苍灰,大地焦土,祭天台下,城中断壁残垣,无人存活。大可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百川听的背后冷汗嗖嗖直冒,他的国,怎可那样。 难道,真有什么义喻。 云天音:“大可汗不必紧张,云某梦中所见不会成真,但你该清楚,云某是被蛊毒控制才沉睡下去。可那种力量为何能联通北国,你还相信祭天台干净无尘吗?” 能自称云某,看来云天音已经将整件事划分为一场阴谋了。 百川坚硬的背脊垮下几分,若云天音说的是真的,他也要将整件事重新梳理。 天妃似乎一直都在天神的召唤下,被逼来到这里。 可事情应该是这样吗?,若非天妃仁慈,莫说是发动云家军,就算是罕王李谨也能将自己歼灭在草原。 又怎会让眼前女孩受那么多的苦。 “天音,你为什么不带随从,独来独往有时候真的很危险,而且也无人照顾你。”他随口问了一个与之不相关的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些心疼这女孩了。 云天音心想:是啊!自己为什么没带随从呢! 以前是有的,小小的自己,身后跟着十多条大尾巴,威风八面,耀武扬威,把个西北小霸王演绎的淋漓尽致。 后来她进京了,不能带上随从,就全部甩了,那时所做之事多为隐秘,也感觉麻烦,别人跟不上她的脚步。 后来不用太拼了,可以放慢脚步等等侗林和容哥儿,可那二人都被君莫离那杀千刀的给霍霍走了,想想就来气。 君莫离那臭小子倒是不错,武功好,能办事,还会用兔骨熬汤。 话说自己在黑狼暗牢那几天又冻又饿,可是没少想那骨汤的味道。 只可惜那人是皇子,又有梦瑶那个未婚妻,抓他做随从看来是有些行不通。 百川见她出神,关切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云天音:“一点小伤,不劳可汗惦记。” “可你睡了两天。” 云天音:“饿的,黑狼那厮两天两夜不给吃食。真是缺了大德了。” 百川继续道:“他已经被关了两天两夜了,您打算怎么处置?” “那就还是先关着!上元灯节之后再放出来,免得他坏事。” “上元灯节,大祭司会与天神对话,若按常理,熬过这一切就等于天神承认了你的天妃身份,载入玉牒。” “你最好是收敛些脾性,莫对天神不敬。” “我知道,没准儿还可以请民众听一出大戏。”说完云天音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 说着又转移话题道:“冷宫西北角,宫墙上有一块青砖是活的,里面藏着你日思夜想的虎符。忘川走的干净,那东西就留给你日后赏玩!” “原来虎符果然真在忘川手中。”百川一边把玩着一边郑色道。 “非也!在曾经忘川宫的宫人手中,他们想拿此物陷害豆家盗卖宫中财物,被云某截获了。” 那兵符是阿鲁可汗留给忘川保命用的,只可惜他一直没用。 起了风,风里夹着雪,天色暗了下来。 这北国,一年有小半年时间都是在风雪中度过的。 上元灯节,万人空巷。 长街之上,一丈多长的牛角号需要四个人合力抬着前行,紧跟其后吹号的人腮帮子鼓的像只大猴子。 呜…… 呜…… 呜…… 声音响彻云霄,这是云家军敌人来袭和发起总攻时才会用的号声,想不到在红胡庆典上也实用。 若在南朝,号声一起,就意味着血腥杀戮,饿殍遍野。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哇! 这样的五人组合并行四组,而身后同样跟着的五人组有五排,组成了百余人的方阵。 三个百人方阵过后,云天音与百川相携而来,坐着龙车,车后面还跟着锣鼓方阵,舞姫方阵,队伍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文武百官列队相候,数十万百姓安静的落针可闻。 宫人向祭天台而去,云天音怀孕三月有余,身材娇小瘦弱,并未显形。 今日要进洗灵殿,她白衣素衫,发髻高挽,乌溜溜的大眼睛,烈焰红唇,风华绝代,即便丑的出奇,也美的惊人。 多么出彩的少年,多么从容的态度,一看就是见过大阵仗的。 祭天台上,鬼面舞者舞步轻盈。 高台之上,巨大铜盆里的炭火,火焰窜起一丈多高。 这场景足够盛大,也让人无端的敬畏。 好似天神的威压生生压弯了人们的脊梁,连站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百川可汗牵着云天音的手,一同步入高台之上。 鬼面舞者舞步疯狂,大祭司戴着硕大鬼面具于舞者中高声倡导着祝词。 天雷阵阵,大祭司已从最初的站立祝祷改为跪地祈求,台下官员百姓全部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大祭司祝祷词吟唱了无数遍。 日近午时,那扇洗灵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大门开启,里面传来了远古的气息。 开启大门时机簧发出的咔咔声过后,人们看到了洗灵殿全貌。 威仪的天神像足有数丈高,坐北朝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神像前硕大的供桌上,香烛无火自燃。 而供桌下面一方小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地上一个小小蒲团也仅供天妃跪立抄书。 其实进这洗灵殿也是很煎熬,要每日素食裹腹,终日抄经文,还要侍奉天神的香案。 最主要的是这里没有寝室,就是休息时也只能在这巴掌大的蒲团上跪着或是坐着。 什么时候完成天神的经文,什么时候出殿。 百川面对眼前一切,心中也有些恐惧,还是鼓足勇气道:“天音别怕,本王在殿外等你。” 云天音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还朝他露出个安慰似的笑容。 这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毅力竟如此坚强。 大祭司接过了云天音被百川牵着的手,领着她向洗灵殿而去。 云天音步伐依旧从容坦荡,百川却无端端感觉心头颤栗,有种不祥的预感。 台下百姓中,君莫离与秦秦众人也知道云天音布局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只是不知她是否给自己留下后路。 云天音做事很多时候都是不留余地的,让人不免担心。 良久之后,洗灵殿里传来少女空山凤鸣的声音。似从远山而来,带着几重回音道:“相传鲁乌山上有一种仙草,细如牛毛,却是内里中空,而此草也算奇毒,用它炼出的毒物会让伤口终年不愈,血尽人亡。” “今天祭司大人将其刺在本王腕上,又是何故呢?” “本王腹中胎儿才三月有余,离瓜熟蒂落还早着呢!就算祭司大人想营造一出产后失血而死的假象,也操之过急了。” 无人听见大祭司回答了什么,过了几息,只听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原来祭司大人是想掠夺我这一腔热血,那你这空心草着实太细了。照这样做法,半月后,本王应该还不会血尽人亡啊!” 第401章 大祭司,大国师 云天音的声音初听时如溪水潺潺,听到后来如惊涛拍岸,声音似是强行灌入每个人脑中。 “让我猜猜你的目的。”说着声音变得冷冽道:“嗯,四年前本王为奸小所害。不幸中了一种名为十殿阎罗的蛊毒,中毒后每日要忍受万蚁噬心之苦。” “更妙的是,每到月圆之夜,也就是身上毒物吸收月华之时,中毒之人会看到天似穹庐倒挂,地似岩浆开裂,所有上古洪荒巨兽会不断攻击自己。” “而此时人会异常邪恶,状似疯魔,大多数中毒者会在第一次毒发时死去,少数内力雄厚之人会捱满三个月身亡。” “而每次毒发之时,此人都会皮肤皲裂,全身浴血,无论多少大能武者都挺不过毒发而亡的命运,并且还要穿上前一次的血衣。世人叫此物为天神羽衣,而苗疆蛊人叫它阎王嫁衣。” “本王不才,在宗门弟子的全力相救后,忍到了第九个月。” “九个月的阎王嫁衣已经有了一定效用: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御寒避暑,嫣红似血。” “若不究其来历,将这样一件衣服送给心上人,天下哪家女子的欢心讨不得?不知我说的对吗?西齐国的国师大人。”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早已经被秦勤强行制服的君莫离也不再挣扎。 百川可汗听从云天音指令,老老实实听戏,这时也听的心惊肉跳,感觉出了不对。 不知祭司大人反驳了什么,左右也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云天音接着道:“祭司大人不必矢口否认。你只需当故事听听就好了。” “发作九次的阎王嫁衣,被江湖各派争相掠夺,可本王不想被那些人长期搅扰,四年前便与西齐的大国师约战在铜山县北的紫玉云巅之上。” 不知大祭司说了什么,只听云天音又道:“没错,那日本王双目皆盲,与国师的打斗全凭听声辨位,也因此,时隔四年,还能依稀记得当年国师大人说话声音竟与这红胡大祭司的声音完全相同。” 云天音不疾不徐:“祭司大人想否定本王所言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骗了红胡两代可汗,罪不容诛。” “可你应该还不知道!当时本王年纪尚小,稍显顽劣,又生性睚眦必报。” “吃了那么大的亏,也想到国师大人有可能不会再回西齐。这以后呀!人海茫茫的,再想报仇就难了,怎么办好呢?于是就在国师大人身上做了一个标记。” 不知大祭司回了什么,如同云天音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怎么不可能,祭司大人不妨脱衣检查一下,就在右肩的琵琶骨处,有一朵云朵的印记,红色的,当时不痛不痒,却是直接打在骨头上的,这是本王自创的独门绝技。整个江湖独此一家,如假包换。” 片刻后又传来声音:“祭司大人若想销毁印记,除非将骨头打穿。不过这个不难,本王曾经也受过这种穿骨之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疼,只是你若这样做了,以后谁想验明真伪,就不用看云朵了,直接看伤口。不用担心找错人,毕竟受这种刑罚的人不多。” 殿内祭司大人恨声道:“你这个妖妇,简直一派胡言。” 可云天音坐在蒲团上不再言语。 殿外群臣百姓无人言语,他们无法承认,他们被祭司大人骗了,祭司大人是南朝来人假冒的。 难怪这次天妃选拔如此诡异,可是真正的大祭司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有命在。 殿内再没了动静,君莫离悄声对秦勤道:“宗主受伤了。” “我知道,那个祭司要放她的血,应该是为了阎王嫁衣。” 君莫离:“不是,宗主传音入密这么久未被祭司发现,她的内力已经到极限。现在人应该是内伤犯了。” 秦勤:“你能打开这扇门吗?” “机关术法我不懂,懂的人在里面,我今天要去皇宫一趟,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川不能没有动作,我们要借他们的力量解救宗主,这祭天台上的事,还是他们红胡人了解的多。” 洗灵殿内,云天音刚刚吐了血,依旧强撑着身体,这时见一名鬼面舞者慌慌张张道:“祭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不知天妃使用了什么妖术。把你们的谈话全部传到外面去了。” 祭司慌忙道:“什么!为什么才来相报。” 鬼面舞者紧张道:“回主子,刚刚所有门都打不开,实在是无法进来相报呀!” 能打开才怪,云天音进来时就将那几个暗门做了手脚好不好。 “你,你都做了什么?”大祭司现在已经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这几年的漠北筹谋,又要被眼前人毁于一旦了。 他狠狠扼住云天音脖颈,恨不能当场结果了她。 云天音该说的都说了,这时她不再开口,可要说的话还是传了出去,声音带着几重回音,空灵幽远,似是隔着重重远山而来,又似是妖王的呢喃,天神的诉说。 “百川,你不是问本王未何不带随从吗?你也看到了,并非不带随从,是他们追不上本王脚步,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剩下的路本王自己走,忘川妃用了三十年教会了你们礼义廉耻,让你们活出了人样,以后记得好好珍惜!”这是腹语,她教会了容哥儿,自己当然也会。说出的话音回声重重,如凌波仙子。 这个人,真是除了脸不好看,哪哪都好的无可挑剔。 看着腕上空心草将自己身上的血液一点一滴引出体外,地上的铜盆里,一套云锦纱衣已经染上点点红梅。 大国师的咆哮继续在耳边聒噪,烦的不行。 这老家伙,没人给赏钱也演的这般卖力,当真是位称职的表演者,不过他的演艺生涯今晚就要结束了,百川不会放过他。 云天音累脱了力,百川可汗不如自己属下通透,所有的话必须说开了才会明白,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倘若是自己的属下,只说一句:“西齐国师”就够了。 第402章 凤凰女身份暴露 当天夜里,百川带人打开了洗灵殿的大门,这是祭天台修建之日起,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但日间殿内所言之事,已经让朝臣与百姓惶恐,天妃之事一直是朝中重中之重,若是大祭司出现问题,实乃伤及国本。 君莫离与秦勤也随着众人进了大殿。 殿内空空,甚至找不到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但君莫离已经知悉了一切,满室的清幽冷香,这是云天音鲜血的味道。 冷香浓郁,显然她说大祭司采血之事是真的。 但是任凭众人翻遍了整个祭天台,也没发现任何线索,好似云天音与大祭司从未出现过一般。 翌日后,大梁皇宫,老梁皇密会了南旋归。 原因无他,前去红胡的鬼影卫首领左千秋传回了消息:云天音,女,面带修罗胎印,赤发过膝,孕期三月余。自创独门绝迹,云朵胎印标记对方身体。 这消息看的御案前的两人全部僵住。 什么叫女? 什么叫赤发过膝? 什么叫孕期三月余? 那个以云朵为标记的手段可是五年前雁归楼的得意之作呀! 为此沈尚书还被剐了一百三十多刀,搭上一条狗命。 难道? 看来他二人是猜对了,雁归楼果然是云天音,难怪这些年寻遍大江南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雁归楼,你骗的世人好苦。 再回想雁归楼那两年所拉下马的官员,不禁让人毛骨悚然,那些人有的间接促成了云家四个儿子殉国之事。有的克扣云家军粮武器补给,有的残害过将士遗孤。 可是细一想就不难发现,雁归楼虽明察秋毫,那些人也死有余辜,可是交上来的罪证却从不与西北军沾边。 唯一的一次还是捣毁了一个匪寨,救了数名被抢上山的少年,其中包括一个西北军将士遗孤,发回原籍安顿了。 雁归楼是云天音,这个两人早有猜想,事情成真时还是会义愤填膺。 可云天音又是谁,她为什么是女孩?为什么是孕妇。 几年前她回朝时不省人事,满头银丝,脸上带着修罗印纹,据当时所说是中了西齐皇宫秘药所致。 如今想来,那应该就是遭到破坏后的凤羽胎印。 可她怎会女扮男装生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她为什么是女孩,她不是乐安公主生的小殿下,云擎天的第五个儿子,云世子爷,人称西北小霸王吗? 那个人岂止是西北小霸王,做皇家暗卫那两年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 南旋归:“我就说嘛,当年小七处事嚣张跋扈,为人却知礼守节。这两种人格不容易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可不咋地,山野莾夫不懂礼仪,纨绔子弟又不重礼数。 梁皇:“若人生在云家就说得通了,当年云擎天来自药王宗,知礼守节自与普通兵痞不同。而他又手握重兵,处事手段强硬。这样的人才能教出小七那样的孩子。” “唉!我看该叫小五了。”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骗过天下人?她出生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凤凰女降世,皇室恐慌,兵卒遍地走。闹得天怒人怨,人间化为血河,后来西齐皇杖杀了小公主,此事揭过。 可若真的是天选之人,又岂会那般轻易死去。 十七年了,老梁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凤凰女果真降生在了云家。 她隐瞒这一切前去漠北,难道她与李谨大婚是假戏真做,真正投敌。 老梁皇稀里糊涂被人摆了一道,资敌漠北,待他日漠北粮草丰足,兵强马壮,大军压境,再与云家军里应外合,打开西北大门。 那可真的会实现预言:凤星将世,天下归于大统了。 可不是大统怎的,江南漠北一起收复呀! 想到这些,老梁皇竟一口血喷了出来道:“旋归,传令下去,左千秋率鬼影卫全力以赴,击杀云天音,不日将云承押回京城候审,围剿护国寺,彻查当年云天音降生之事。” 南旋归急切道:“陛下不可,陛下万万不可呀!如今云天音在漠北深入人心,若此时传出凤凰女之事,只会助她一呼百应,百姓纷纷前去投奔。” “可是,可是如今她已得势!” “陛下不急,红胡之事会绊住她脚步,且西北军将军印还未现世,此时动西北军,名不正言不顺,等同于官逼民反。” “旋归,可是,太迟了,唉!” “陛下,如今她已有身孕,或许可大做文章,云承以她为尊,不足为虑。微臣觉得此事应按兵不动。” “旋归,传令左千秋,严令监视云天音动向,所查之事如有泄露,提头来见!” “是,陛下圣明。” “云擎天,可恨!”其实老梁皇也心下不忍,那孩子曾在自己膝头安睡,那是小公主唯一骨肉。可她做事雷厉风行,手段强硬,若说她能统一天下,以如今形势,似乎也有可能。毕竟全国半数以上兵马都在她手中。如今又成漠北王妃,红胡天妃。 “旋归,盯紧云家军,若有动作,立即更换主帅。”能不更换吗?当年雁归楼利用峨眉师太往宫中送了封信,稳住了西北军兵权。 如今她就是云家军的掌权人,果真算无遗策。而那封信纯属戏耍他这皇祖父而已:“再派人盯着峨眉派,若与军中有所牵连,马上清剿。” “是,陛下圣明。” 云天音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张石床上,室内奇冷无比,她的手腕依旧滴着血。 一盏孤灯如豆,照亮的也只有方寸之地。 她看向周围,除了身边不远处有一具玉棺之外,再无长物。 她动了动手,手上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云天音一向不喜欢这种生命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见周边漆黑无人,使了分筋错骨手,将身上铁链全部抖落,下了石床。 起床时感觉头脑晕眩,小腹间也传来阵阵刺痛,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她看向石床下铜盆,云锦纱衣已经吸收了太多的鲜血,看来她睡很久了。 她怎么会与一具棺椁关在一起,那棺材里面又会是什么情景 第403章 大国师,痴心妄想的疯子 云天音怎么会与一具玉棺材关在一起,那里面又是什么情景? 她走过去,推开棺盖,里面升腾起团团冷气,这寒玉棺倒是质地上乘,里面躺着一位容颜昳丽的贵人,看年纪应该在三十上下。 但那分明是南朝女子。与红胡族五官较为立体,眼窝较深遂完全不同。 这人是谁呢?云天音不知道,但见了她却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云天音伸出手去描摹着那人的眉眼。帮她拢了拢衣襟,抓起她冰凉的手,任凭眼泪打湿了自己的手,也打湿了棺中女子的手背。 这时,石门打开。 原来外面已是黑夜,大祭司此时已经摘下面具,彻底换成了南朝人的打扮,此人看年龄也就五十多岁,面容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这人长的不算丑,却也不是云家人那般天生的好容色。 他看到室内景情道:“怎么了天音,见到自己的外祖母激动哭了,看来我应该让你们早点相见的。” 云天音听的心头一震道:“你说什么?她,她就是苗疆圣女?” 国师:“没错。” 云天音:“苗疆圣女不是入皇陵了吗?是你将她尸身偷出来的。”这个人,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不算偷,因为当年入皇陵之前就被换出来了。” 云天音勃然大怒道:“你,你算计了苗疆圣女祖孙三代人。到底苗疆圣女与你们有多大仇怨?三十几年仍霸着尸身不肯放手。” 国师悔恨交加道:“不是仇怨,是爱。复国无望,但娶苗疆圣女却并非不能如愿。” 云天音听的骇然,这个人疯了不成,他想干什么? 云天音随口问道:“外祖母的尸身来这里多久了?” “很多年了。” 很多年,那也就是说大国师很多年以前就开始在各国撒网了。 师父倾整个宗门之力为自己寻求解毒之药,用了四年时间才助自己清醒。那这大国师的炼毒实力和势力范围可是远远在药王宗之上的。 “外祖母是怎么死的,人都死了你还霸着她的尸身干什么?” “据说被宫人所害,利用蛊毒能让圣女复生。” 云天音听的头皮发麻:“怎么可能?”这,这国师怕不是真的疯了! 可这个人也是难得一见的认死理,听他痴心妄想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想你沉睡四年,不也复生了吗?而且复生后你的十殿阎罗蛊毒也不是每月定期发作了?” “这世上,捱过十殿阎罗五年,如今你是第一人,天音,要有那敢做天下先的勇气。” 大国师说的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可这哪里是什么勇气,全然是眼前人的痴人说梦罢了。 “那怎么能一样,本王当年又没有死,只是沉睡而已,而且那四年也用药物续命,与圣女的情况完全不同。” 国师道:“所以圣女复活之事。才要你亲自来漠北走一遭。” 云天音知此人所图不小,道:“你以为单凭一件阎王嫁衣就能做到死人复活,不会太异想天开了吗?” “当然不能光凭一件阎王嫁衣,还要用媚蛊重塑七情六欲,枉生蛊重聚三魂七魄。” “天音已经捱过了十殿阎罗和冰火蛊毒,如今中下媚蛊和枉生蛊对你而言全当是吃了根小大葱,为了圣女,你可愿意?” 云天音感觉这个人的执念已然疯魔。道:“我不愿意,若是外祖母有救醒的希望,我就算是以命换命也无所谓。可是外祖母死了几十年,生命体征早已消失。所谓人死如灯灭,最终尘归尘,土归土,若真有轮回,真有来生,我想她的转世灵童,或许年纪都有我这般大了。你要用那肮脏的蛊虫复活她,她可愿意?” “或者说你能复活她吗?就算她活了,那个人还是她吗?也不过是一堆虫子罢了,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国师见无法说通,也对,自己这想法在世人眼中可不就是疯子咋地。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等到圣女复活,自己荣登大宝,放眼这天下,谁还不为他的巫蛊之术所折服,谁还敢说他是疯子。 想想道:“你该问问这是哪里?”说着击了三掌,周围立刻亮如白昼。 这是一个空旷的大殿,大殿修建的豪华气派,高高的王座简直与金銮殿上的皇帝宝座比肩。 又击了三掌,周围的侧门纷纷打开,一众异类向主殿奔来。 各个蛮牛一般的大体格子,脚步声咚,咚,咚,仿佛震的地面都在颤抖。 说他们是异类,是因为云天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 穿着奇装异服,五官也是各种扭曲,面上身上印着各种符文,各种被蛊虫反噬后奇形怪状的身体。 有的皮肤像老树皮,层层老膙皲裂翘起如龟背。 有的头顶毛发稀疏,鼓着几个拳头大的肉瘤,那瘤子顶端开裂,不时有血水渗出。 有的只有一半人脸正常,另外半张脸肿涨似猪头,眼睛被鼓出去很远,而且眼白朝里,黑眼瞳在外,怎么看怎么诡异。 云天音面上带了十几年的修罗印纹。本以为面目丑陋无比,与他们相比,那简直就是天人之姿了。 她怀孕初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顺口饭,还好宝宝很听话,她从来也不孕吐,这是上天的怜悯。 可是看见眼前情景,只感觉心头一阵阵抽搐,恨不能把心脏和眼睛都挖出来才能忘掉刚刚所见到的一切。 她蹲在地上,一阵狂似一阵的干呕,竟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直折腾的脸色苍白,全身冷汗已打湿袍衫。 过了许久, 身旁那些怪兽整齐划一道:“宫武太爷万寿无疆。” 云天音若有所思道:“宫武,宫武是你的名字?” “没错,云天音,你不问问这是哪里吗?” 见云天音不语,又接着道:“这里是万毒谷,我们叫万毒门。你看他们恶心是?告诉你,他们若是出去,一个人就可以顶一支大军。” “那是一种怎样的实力,我想你应该不陌生。” 第404章 营救 宫武所说的实力云天音自然不陌生,当年她屠杀重骑铁甲军,就是利用冰火两重天蛊毒发作之时,血含剧毒,才杀了那四千多人。 倘若这伙人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可怕实力,又都如她那般疯魔,那这天下将不复存在。 “宫武,当年十三公主所中冰火蛊毒是你所为?” 这句话听的宫武有些错愕,显然还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问。 片刻后才道:“那件事并非如此。” “大梁国师,是你还是你的胞弟?” “你猜呢!” 云天音怎么猜,当年宫宴,那人打落阿娘的云纱,成全了父帅大婚。可后来又给阿娘下蛊,编造谣言,令阿娘惨死。 “机缘到了,你自会清楚。”宫武语气平淡道。 能有什么机缘,所谓机缘还不是故弄玄虚,这种事以前云天音也没少干。 这国师,简直关公门前耍大刀,一句话,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事情是大梁国师做的无疑,可他既然钟情于苗疆圣女的能力,为何要成全父帅,以他当时的能力,随便找个什么天象做借口都能搅黄了那桩婚事。 难道那时他就在培养十殿阎罗的宿主,若真如此,那这人的心机也太过深沉,着实可怕。 忽听宫武道:“中原的四国分裂,以我一人之力足可统一。到那时,我要让我的圣女身穿天神羽衣与我一同登上王座,执掌山河。” “到那时,是封你个镇国公主当当,还是天音圣女,全凭老夫一句话。” 云天音闭上眼睛就不再睁开,眼不见为净道:“四年不见,想不到如今的国师已然疯癫。” 宫武:“云天音,你既然敢单刀赴会,深渊屠龙,就要有同流合污的觉悟。这些蛊毒你非中不可,这是你逃不脱的宿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要是不呢?”云天音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回答的冰寒凛冽。无论如何态度必须要强硬,立场必须要坚定。做人不能没有准则。 “想探骊得珠,世上哪有那等美事,当老夫是死的吗?”宫武有些愠怒。 “老匹夫、你死你亡与我何干。” 哼!这老匹夫的确不是死的,人家是万寿无疆,千年王八万年龟好像说的也挺贴合。 “云天音,别逼我,你该知道,如今你才是苗疆圣女,若你祖母不能复活,老夫就勉为其难,娶了你也同样指掌苗疆。”说着执起云天音左手,那蛇王戒如今有着七彩流光,煞是好看,其实这些颜色所代表的是主人所受的苦难。 当初他在红胡王宫所言:天妃身经百劫,浴火炼金身也全然不假。 宫武将一团真气强行打入云天音体内,云天音气息不稳,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似要昏迷。 宫武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号令苗疆的蛇王戒在你手上,你比你外祖母更适合做我帝后,孤念及与圣女旧情未了,才会设法救她。云天音,你没的选择。” 红胡王宫。 百川、君莫离、重华等人正在商讨营救计划,只听百川道:“这次本王一同前去,人都失踪两个月了,感觉这次消息极为可靠。” 能不可靠吗?苍鹰带回的消息附加一张小地图,标注了万毒谷三面环崖,只有西南是一条大河,做了谷中的天然屏障。 字迹都是云天音亲手所写,哪还有错。 重华道:“可汗不能涉险万毒门。江湖传闻此乃龙潭虎穴之地,也曾有其他门派前去探寻,去的人全部有去无回。” 君莫离也道:“本王与重华去就行,既是叫万毒门,想必那些人多为毒物所害。” “二皇子殿下所言极是,师父中了两种蛊毒,依然能活命,假祭司在师父身上所图不浅。我们此次前去莫要打草惊蛇。” 这万毒门所在之地在边陲的深山幽谷之内,谷外经常有猛兽出没。万毒门一直是江湖中的隐门,没什么建树。 君莫离通过暗夜查访得知,近年来,江湖中有几大悬案线索直指万毒门。 而且若君莫离所料不错,多年以前的无忧谷狼孩案应该也是这伙人的手笔,那时雁归楼还未查出背后家主的线索就被迫出局了。 这次不光是探查云天音下落,也要探查其他几个命案真相和无忧谷家主之事,总之万毒门必须剿灭。 翌日后,众人来到万毒谷所在地。 时节已是阳春三月,这里依旧衰草连天,满目枯黄,还未到草长莺飞的季节。 万毒门地势凶险,三面环崖,一面靠水,河岸上不分昼夜,长期重兵把守。 只要是河中有异动,无论人兽头顶弓箭当即射下。 汹涌的河水湍流不息,滚滚东去,河岸上挂在崖壁上的坚冰时不时脱落,坠入河中发出巨大响声。 君莫离众人潜水而来,在水中依旧设有重重路障。尽管众人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身上到处擦伤,不过好在是终于进来了,并未打搅谷中守卫。 夜空下冰雪渐消。空气中传来泥土的清新气息,万独门楼台众多,持刀侍卫昼夜穿插,巡逻不断,这防守与皇宫也差不多了 君莫离跳过了几座屋顶,发现一切如常,一切合理,合乎常理,这本就不正常,万毒门怎可没有毒物? 又在谷中摸索了两天,发现谷中虽然侍卫众多,但真正有实力的都安排在了一个悬崖前。 临近崖壁,万蛊殿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映入眼帘。 石门打开,山洞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君莫离最先入眼的是殿中一个巨大石床。 石床上少女金钗步摇,满头烈焰如火的赤发梳成飞天髻。 身上衣着也赤红如火,红色锻带覆面,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簇正在燃烧的火焰。 她面色苍白,正盘膝坐在石床上调息,腹部高高隆起,腕上依旧扎着空心草,将她的血液一点点缓缓引出体外。 君莫离见状,慌忙走上前去道:“天音,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 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覆面锻带,道:“你怕黑,为何要遮目。” 第405章 养蛊 云天音听出是君莫离的声音,面上无喜无悲道:“别动,这里到处是毒物,令人恶心。” 说着又缓缓道:“我答应将小郡主送回那塔边境,是骗你的,其实我没那个能力。只是想骗你送兄长出逃,如今你既知道真相,就速速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君莫离被这人气得简直没脾气,云天音心思九窍,却唯独对他的用情视而不见,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难道她孩子都有了依旧不懂情爱吗?貌似她没那么傻! 想了想压下心中火气道:“天音还在生我的气呢!我一路追到漠北,追到红胡,而今又来了这里,难道我的心,天音真的一点也不懂吗?” 云天音道:“一个抢占别人身份又欺师灭祖的孽徒,本座为何要花心思懂你?” 君莫离听得心痛如刀绞:“可是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你难道要带着孩子嫁与别人吗?” 云天音脸上依旧古井无波道:“孩子不是你的,反正只是一剂解药,本座突然不想死了,有剩下几十年的寿数可以活,自然是先解毒要紧。” 君莫离颤声道:“不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 “本座是何样人,还需要你知会不成?别忘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只是一个孩子的代价,本座付的起。” 君莫离从未听过云天音说出这样粗鄙的话语,也从未感觉云天音这么陌生过。 “今日来救你的不光是我,还有百川可汗、黑狼领主、大哥、豆龙、洛灵舟,还有曾经的虎威将军等人,远处的人也陆续在赶来的路上。潜入门中的有重华和秦勤。秦勤你应该不陌生,刚刚回宗门与家人团聚。这里既是万毒门,稍有差池,我们这些人都会葬身于此,所以不管怎样,配合我们的营救才是关键。” 云天音听到家兄时已然动容。手脚上的铁链发出碰撞声音。 “大哥身已残疾,怎可让他再次涉险?你们这脑袋都是猪吗?” 君莫离:“你有你的守护,他也有他的坚持,作为云家人,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 这时,忽听云天音平淡道:“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走不了了。” 说完一个耸肩,露出一副你自找苦吃的表情道:“去那边左边第三个笼子里面有一条蟒蛇,它无毒,你别伤它,还有你过来。”君莫离不明所以,走上前去。 云天音接着道:“自己取一滴血喂给它。它不会咬你,记得无论看到了什么,都别出声,莫要坏本座的事。” 君莫离上前去,只得取了血,去了云天音所说的蟒蛇笼子,撩开黑布,打开笼门,钻了进去。 然后为自己找了一个能看向外面的角度,慢慢放下黑布,里面的蟒蛇似闻到了血的味道,自己爬过来卷走了君莫离手上的血,然后状似亲昵的爬进了君莫离怀中,把自己盘成个卷儿。 君莫离虽然不怕这种冰冰凉凉的软体动物,也有了弄死他的冲动。 但云天音提前叮嘱过他,此时他绝不敢伤那蟒蛇分毫。 这时,石门打开,十几个侍女抬着浴桶进来,领头的绿衣侍女上前见礼道:“请小主宽衣。” 云天音未发一言,不疾不徐下了石床,站起身来,侍女们上前打开她身上的锁链,帮她将外袍中衣全部除去,只着肚兜亵裤迈进浴桶中。 人刚进去,旁边侍女马上将浴桶边缘的铁环铐在她的手腕上。 君莫离不明所以,感觉云天音失踪这两个月,个子长了不少,以前身高仅到他胸口下面。现在若是两个人并肩,差不多到他肩膀的位置了? 万毒门果真歹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生长这般迅速,这其中遭了多少罪也无法想象。 还有她身上斑斑点点,到处都是疹子,她贴身衣物只穿云锦丝,从小娇生惯养,贫困人家真的很难养的活她。 君莫离怀抱蟒蛇躲在笼子里,思绪万千,这时浴桶中开始有了动静,显然云天音非常难受。 尽管她隐忍着未发出半点声音,可那抖动的手腕带动着扣住她的铁链敲击着木桶边缘也不断发出梆梆梆的声音,似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君莫离虽然离得较远。也见她手臂上血管儿根根凸起,浴桶中似有虫子沿着她的身体爬了上来,黑的红的黄的绿的密密麻麻,折磨的她痛苦不堪。 君莫离看的头皮发麻,紧紧捂住嘴才未发出声音,难怪云天音怕黑怕的彻夜不睡。而今还要用锻带覆了双眼。 君莫离看得浑身冷汗直冒,泪水模糊了眼睛。 云天音今日所受,全都拜他所赐,若当初没有十殿阎罗,怎会被国师盯上? 而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对自己半分怨怼也无,还在为救不了小郡主而难以释怀。还在危险来临之前为自己寻这安全之地。 这个人的心是什么做的,是大海吗? 怎可如此豁达? 云天音忍到极限,在浴桶里挣扎不休,旁边侍女道:“小主再坚持住,再过一刻钟就好。” 其她侍女也道:“小主一定要坚持住啊!挺过了今晚就可歇两天了。” 云天音渐渐安静下来,冷汗已经打湿了长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双拳紧握,冷汗滑入鬓角顺着头发滴滴答答一路坠地。 脖颈上经脉更是根根暴起,似要挣脱出来一般。 又过多时,众侍女中一个手持香炉的侍女道:“大姑姑,时辰到了。” 众侍女赶紧上前,欲将人扶出水面。可是谁都不敢与云天音碰触。 云天音口鼻流血,声音沙哑道:“走开,快!” 众女不知原因,云天音显然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张了几次嘴,只说出一个“快”字。像是绝望的嘶吼,又似野兽的哀鸣。 众女眼见势头不对,赶紧向外跑去。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响,浴筒碎裂,桶中的药浴顷刻间洒了一地。 听到声音众女回头,跑在最后面的侍女被药水浸湿了衣角,药液中的蛊虫爬上了她的身体,她满地打滚,不断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眨眼间就在众人面前被各种毒物分食的只剩白骨。 第406章 蛊虫暴动 众人再不敢停留,纷纷跑出去将石门关上。 君莫离在笼中看的清楚,云天音侧卧在地,肚兜上的肩带已然崩断,却全然不顾。 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虽是少年人的身体,但为日后母乳做准备,酥胸也有了要发育的迹象。 怀孕的女人最美丽,此时做为一个正在孕育生命的母亲,本该享受夫君的精心呵护,用心照顾。 可她却依旧在炼狱里挣扎,仿佛她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晴天。 君莫离眼中的她,从来都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从未见她这般残破过。即使当年在无名山救起她时已然断了生机,踏雪也为她挖了半个坟墓,衣袍裹身,头戴兜帽,睡态安详。 而此时,她躺在污水中,身上身下到处爬满了蛊虫,身下断裂的浴桶木条扎进了她的身体,流出渐渐满室冷香的血液。 她爬起身,似是神志不清,喃喃道:“我,还是我吗?我,还是一个人吗?” 说完将扎进身体的断木拔了出来,又一次导致血流不止。 看不见她的双眼,只见她下巴微扬,唇角微翘,明明是在笑,给人的感觉却是神情寡淡,清冷疏离。 君莫离想:难怪南柯会在天音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拒绝了南寒的求娶。这样一朵高岭之花,尽管落到如此田地,依旧是强者,世人依旧不配采撷。 自己何其有幸,与她相识在雁归楼那一段鲜衣怒马的岁月,而她又何其不幸,交付了生命,交付了身体,身心皆伤。 君莫离想出去,想扶她起来,帮她包扎止血。 手刚碰到笼门,就听见她幽幽传来的话语道:“你别多事,记住,今日你所见之事。都并非偶然,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国师要用这些蛊毒制造傀儡,统一四国,而这里的毒物多具备传染性,可制造瘟疫,一会儿万蛊吞噬后会出现蛊王。你不用怕,我会帮你擒住它,而你要做的就是带着蛊王逃出去,交与秦勤蛇婆婆他们做研究。” “日后四国能不能破除瘟疫,研究出解毒良方,我腹中孩儿能不能得以存活?全赖今日之举。” “你若完不成任务,本座出去后,首要之事便是宰了你,平了西齐弹丸小国。” 这话说的狂妄至极,却是传音入密之法,想来万蛊殿出了此等大事,外边应该是有眼睛监视的才对。 君莫离生不出半分恼怒,同样与云天音传音道:“弟子定不辱使命。” 云天音此时似是疼痛减缓了些,轻声细语道:“请你看一出大戏,万毒门的门主也没胆量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大戏。对了,大蟒的笼子上方有一套衣服和一副面具,你穿上,有了这身行头,逃出去更容易些。” 说完不再言语,而君莫离感觉周围有了动静,那一个个笼子中均有爬虫向云天音处爬去。 四处墙壁的架子上所摆放的瓶瓶罐罐也纷纷开始抖动,最后干脆滚落在地直接摔碎,里面的虫子依旧向着云天音所在方向爬去。 若让这些虫子近身,云天音会尸骨无存,君莫离怎能接受她这般惨死的命运? 他不再记着云天音的嘱托,打开笼门就要向外跑去。 云天音传音过来道:“你别多事,本座不会有事,是连日来给他们喂了点血食,他们只是饿了,别让这里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话音刚落,果然石门打开,外面众人纷纷踏着月光而来,见到了里面情形,那国师大惊道:“我的蛊虫,又看向虫子爬去的方向,更慌张道:“天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云天音见石门大开,众人齐聚,一运内力,喉间一股腥甜向门主方向喷去,神情痛苦至极道:“救,救我,快救救我。” 她的声音惨烈凄厉,若君莫离不是刚与她对话时,见她神色如常,大概也会相信这就是真的。 门主果然不出所料,真的就是西齐的大国师。 他见云天音受痛苦,想救她出来,可是随着云天音鲜血喷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地上爬的。 各种毒物纷纷追着鲜血而来,国师见之胆寒,这些虫子毒性不同,但都没有灵智,若是他近身,也摆脱不了被分食的命运。 见此情景,向身后打了个退的手势道:“这是蛊虫暴乱,三日后来收万蛊之王。” 说着众人退去,连落了三遍机关锁,石门彻底关闭,也彻底断了云天音与君莫离的逃生之路。 君莫离换好了衣袍道:“天音,你怎么样?我要怎么帮你?” 云天音听到石门关闭,开始盘膝打坐道:“什么也不用做,在这里饿上三天之后出谷。” 她的血是蛊虫的诱惑,也是蛊虫的劫数。 喝了人血的虫子一批批死去,被其他蛊虫分食。 就这样密密麻麻一波波儿赶来送死,又一波波儿被分食的不留痕迹。 云天音双目系着缎带。虽然对周遭了如指掌,却总好过亲眼所见。 而君莫离双眼大睁,看着云天音周围的蝎子、蜈蚣、蟾蜍、蜥蜴、蜘蛛,如同百虫开会,万虫朝拜,围着云天音开始互相吞咬厮杀。 这时,外围传来几声微微的猫叫,一只狸猫越过虫子,跳进云天音怀里。 云天音状态并不好,忽冷忽热,尽管山洞很冷,依旧不住淌着汗水,汗水从她洁白却遍布伤痕的脊背滑向地面。 她应该是内力练回了几成,内力翻滚间仿佛能感觉到身边有气流波动,汗湿的身体也一遍遍被内力蒸干。 她在这里练功,狸猫在她怀里睡觉,君莫离在这里也看了三天蛊虫厮杀。 虽不见鲜血飞溅,不闻厮喊声震天。但数万中求一,比战场上厮杀更为惨烈。 第三天,爬向云天音的虫子都成了变异品种,满身是角的蜈蚣、蝎子,还有一些拳头大的瓢虫,地牯牛,长得奇形怪状。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到了最后所有的虫子都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所谓的万蛊吞噬,到最后就是没有蛊王产生吗? 那云天音的付出是不是也太委屈了? 第407章 蛊王 难道所谓的万蛊吞噬到最后就是没有蛊王产生吗? 那云天音的付出是不是也太大了? 君莫离走了出来,看着地上为数不多的尸体残骸。 云天音依旧静坐不动,周身气流出现了一圈圈涟漪,看来这内力比三天前又精劲了不少。 人却比三天前更加妖艳了,缎带外面的半张脸白成了一道光,琼鼻高挺,樱唇烈焰如火,尖削的下巴弧度完美的无可挑剔。 就连半边脸上的修罗印纹也似业火红莲由地狱而生,妖艳的如同铺满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让人想将她采撷。 身上多年的烧伤、烫伤,刀伤、剑伤皆已不见,皮肤光滑细腻如同上等美玉,锁骨下的哑奴印章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手腕上消失多年的萤火骷髅头也再次出现。 这是雁归楼的印记,若当年这些印记不会消失,君莫离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后面的事将不会发生。 只可惜阴差阳错,一切皆已枉然。 解下面上缎带,她的狠绝,她的阴厉,她的嚣张与狂傲,多年来养成的上位者气息。全部离她而去。 “我,还是我吗?我,还是个人吗!”这是云天音第二次问出这句话。没人能给以回答。 此时的她一双媚眼满含春色无边,眼瞳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似女娲娘娘补天用的七彩石,即美且妖。 整个人柔弱的像一只待人蹂躏的小兽,又像一朵任人品尝的花骨朵。 饶是君莫离自控力超强,饶是两人刚刚经历了三天非人的折磨,饶是外面依旧群狼环伺,君莫离依旧有些失控,身体燥热,脑海中想的是占有她,狠狠的占有她。 眼前的美好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要将她悄悄藏起,不允许外人窥视。 最好是拆吃入腹,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他的目光有些隐忍,呼吸也显得急促。 一时的精神恍惚令云天音忘了形藏。 但她知道自己所中媚蛊有多厉害,她与君莫离相交半载有余,同榻而眠也不在少数,君莫离是个正人君子,除了与她精神共鸣以外,身体上从未动过欲念。 她冷然道:“清醒些,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着将一个半大瓷瓶交于君莫离手中道:“这个是蛊王,一只蚕虫,如今它吞足了蛊毒,已经结成了茧子,你将它收好,交给秦勤,让她去找蛇婆婆。” “还有” 说着将那只狸猫塞进君莫离怀中道:“带着阿狸,他会帮你找到一个七八岁叫山狸的孩子,他是在这里出生的,父母皆是蛊人,这孩子如同污泥里的白莲,向阳而生,他是纯善之人,血液可解百毒,你把孩子交给宗门弟子保护起来。” 交代完调侃了一句:“善恶还真是奇妙,本座的血生来就是要人命的。” 说着开始系双目的缎带,三天来又累又饿,有些发抖的手系了几次都未成功。 君莫离上前帮她系好,也顺带将那双长大后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短短两个月,云天音完成了从稚童到少女的蜕变,身材高挑,肌肤如珠似玉,五官也不再是孩童模样。 可这中间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光看这三天就可见一斑了。 云天音似是累的不轻,缓缓向后躺倒了下去道:“走,快!” 这时石门处传来轰隆隆响声,君莫离道:“那你呢?” 云天音:“事情还没有完。出去告诉重华他们,先不要管我,继续潜伏。” 君莫离只好又钻回了笼子。 石门大开,宫武急急奔来,身后跟来了两个月前云天音见到的那十几个奇形怪状的万毒门头目。 他们身后带来的几十个喽啰兵,黑衣黑袍,黑色兜帽倒是与君莫离身上着装一致。 宫武见眼前并未出现脑海中的白骨尸骸,云天音依旧在血泊中,周身下的血液都被蛊虫吞噬干净。 国师忙扶起她道:“天音,醒醒,醒醒,圣女,醒过来!” 云天音没有半点声息,全身冰冷,如同死去多时一般。 他试了试鼻息,太过虚弱,似有似无,向众人道:“去拿床被褥,再拿几个炭盆过来,你们几个赶紧把蛊王找出来。” 众人散开,寻找蛊王之事刻不容缓。 一人道:“门主,这里不是不能出现凡俗之物吗?这被褥?” 宫武:“这里除了蛊王已经没有其他毒物了,让你拿你就拿。” “是” “你们几个抓紧找。”宫武急切道。 这时君莫离也趁乱出了笼子,与其他人一同寻找。 不一会儿,众人道:“门主,找到了,找到蛊王了,是条莾蛇。” 众人将笼子抬到门主面前。门主见那莾蛇身上没有半点咬伤的痕迹,道:“不是它,继续找。” 众人再次分头行动,真正的蛊王就藏在君莫离怀中,众人几乎是掘地三尺也不会寻到。 半天过后依旧毫无所获。有人提议道:“门主,会不会蛊王就是小主,她是这大殿中唯一带毒的活物了?” 宫武道:“不可能,天音就是饿死也不会吞食那些东西,你没见她连看都不敢看吗?” 那人道:“可她也有可能被蛊王咬了,蛊王被毒死了呀” 宫武望着地上女孩,露在肚兜外的香肩锁骨和藕臂,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那一身丑陋疤痕皆已不在,如今的女孩就似上天用尽心思雕琢的美玉。 看来枉生蛊的效用果真不一般,重塑肉身已然做到,那重塑经脉自然是不在话下。 想想道:“也不无这种可能,这万蛊大殿,所有蛊毒加在一起也没有她身上的十殿阎罗性烈,何况冰火蛊虫和其余两个也不是吃素的。” 若她成为了蛊王,于万毒门实在是有大用。 只是圣女…… 那人道:“圣女容颜昳丽,世间罕有,小主身怀六甲,又身中各种奇毒,她的血能不能助圣女苏醒,还真难说。” 宫武:“这个无妨,苗疆圣女生来与蛊虫相伴,身上奇毒也不会少。” 第408章 媚蛊 苗疆圣女生来与蛊虫相伴,身上奇毒也不会少。 那人道:“门主,属下的意思是,其实小主更适合做您的……。” 剩下的“帝后”二字他绝对不敢再出口,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宫武低头沉思片刻,未发一言,他何尝不知那是一条最捷径的路。 可是这半生的执着,又怎会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放弃,好不甘心呐! 云天音只是装晕,听着两人对话气得心里直骂娘:王八蛋,老乌龟。圣女人都被你们害死多年了,还给老子装什么痴情种,还想当皇帝,这脸皮到底有多厚,咋不上天呢! 可是心里再怎么骂,那也只是心里的事。现实的事还得现实解决。 什么自古邪不压正,也就平时嚷嚷着挺好听的。 老乌龟心眼黑的全乎,整个人打从芯子里烂透了。想拨乱反正有多难! 如今自己这所谓的正派人士不也乖乖地躺地上装死吗? 这万毒门的水深着呢,只可惜君莫离来的晚了些,好多消息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就赶上万蛊吞噬了。 那时自己的全部内力都用来做周身防御了,哪还有精力交待他谷中机密。 宫武,瞧把你能耐的,精心培育多年的蛊王送了本座,本座只好笑纳,就不说谢谢啦!咱们合作愉快,希望下次你能有点自知之明,拾掇拾掇去世得了,活着有什么好,糟蹋粮食,浪费空气,真是的。 云天音心中骂得痛快,眼前的宫武却是连个喷嚏也没打出来,简直骂了个寂寞。 这时宫武道:“先让天音在这里安养几日,过几天带她去圣女那里。” “是” 君莫离虽然耳力不及侗林,但也比常人敏锐。门主的话尽数听去,原来还有复活苗疆圣女这一环节,这难道就是天音所说的此件事情还未了吗? 这次无论国师还有什么动作,都不能让天音再一个人面对了。 虽然这养蛊之事,君莫离帮不到她,但至少也要陪在她身边,若到了生死关头,谁还管有多少任务?先保下她的命再说,这个孩子,永远都照顾不好自己。 众人搜查了良久,那蛊王依旧遍寻无果,此时门主也有些动摇,或许云天音真的就是万蛊吞噬后剩下的蛊王。 她身上所中蛊毒自然比这大殿中万千蛊虫还要毒。若是最后的蛊王咬了云天音,或是进了她的身体,那没有蛊王就说得通了。 蛊王遍寻无果,众人只得退去。 到了晚上,门中弟子除了巡逻的,全部去休息了。 君莫离与秦勤重华等人会合。 几人交换了消息,万毒门的门主、西齐的国师,前朝皇室的宗族,依旧存着复国的念想。 但就算以他国师的身份也无法染指军权,培养的一方势力,却根本无法与四国抗衡。 眼见复国无望,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狠毒实则极其好走的路,那就是发挥自己的强项——用毒。 待到各国瘟疫齐散发,荒野皆枯骨,民不聊生之际,异军突起,一举歼灭四国,推翻国祚,荣登大位。 到那时的义军收治百姓,开仓放粮,正是民心所向。 如此计谋未用太多心机,却可将一切尽数网罗。 现在蛊毒的禁书残卷在国师手中。苗疆的蛊毒已经对他没有威胁,蛇婆婆还在研究冰火蛊毒与十殿阎罗中困惑。 而在中原,他可以算是只手遮天。 重华:“万毒门不只是养蛊毒,莫离所探访的山洞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两处,一处是蛊人,一处是蛊兽。” 君莫离从怀中拿出瓷瓶交给秦勤道:“三天来,万蛊吞噬,蛊虫消灭殆尽,这是宗主让我教给你的,它是蛊王,一只结了茧的蚕蛹,宗主让你马上带出去交给蛇婆婆,若将蛊王的毒素研究透彻,以后的瘟疫都可解。” 说着又从宽大袖袍中抖出一只昏睡的狸猫道:“重华,这只狸猫会带你去找蛊人,它会带着你找到一个叫山狸的七八岁男孩儿。宗主说他的血可解百毒,这件事只你我三人知道就好,日后护他周全。” 重华:“我已经探得蛊人下落,若有这狸猫引路更是如虎添翼,但说到底,怎么救啊?那些人早已不算是个人了,中蛊者轻症的已经染上了动物昆虫的习性,将来出去了也无法生活,严重的已经彻底没了神志,沦为了一群嗜杀的傀儡。” “而且他们是互相吃着对方的血肉存活,其实救与不救已没什么意义了。” 君莫离听了这话,想起了曾经的无忧谷案,那案子可谓是办的漂亮,只可惜最终伤的是小楼自己,与今日处境何其相似。 不自觉说出了云天音神志不清时的那句话:“我,还是我吗?我,还是一个人吗?” 秦勤:“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莫离,出了什么事?” 君莫离沉痛道:“也许天音也成了蛊人。” 二人都觉得吃惊:“怎么回事?难道他也不正常了吗?” 君莫离:“她双眼终日绑着缎带,不想看见蛊虫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的眼睛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二人急切道。 “以前她的眼睛是承载了满天星河,幽深、空远、孤寂,而今却满含春色。承载了万紫千红,仿佛是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让人看了,看了……。” 君莫离终是没能说出口。 秦勤怒道:“你是不是又对她?她可是孕妇?” 君莫离赶紧道:“我没有。” 重华道:“秦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勤:“这群畜牲。” 二人听言,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怎么回事?快说。” “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禁书残卷里的一种,叫媚蛊。” “媚蛊”。二人惊讶。 秦勤接着道:“媚蛊是用百兽发情期身上的腺素养成的。虽然不属于蛊毒,但若眼睛变了颜色,就无法清除了。” 苗疆有个传说,曾经有一对好姐妹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子。 为了争抢夫君,其中一个女子研究出了媚蛊。 后来,那男子果然爱上了她,本以为是双宿双栖的完美结局。 第409章 下一步安排 为了争抢夫君,其中一个女子研究出了媚蛊。 后来,那男子果然爱上了她,本以为是双宿双栖的完美结局。 可是日子不长,那女子的眼瞳里映出了万紫千红,囊括了这天底下所有的色彩。 喜欢权力的能看到象征皇权的紫色。 喜欢财富的能看到属于金钱的黄色。 贪恋美色的,所见那淡粉的颜色就像是身着淡粉纱衣翩翩起舞的姑娘。 各种各样的视觉感应五花八门,虽然每个人从她的眼中看到的东西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深深地爱上了她。 开始时是一些青年,还无人在意,后来就演变成下到垂髫稚童上到八旬老翁,都守不住欲念。 族长知道是她个人问题,就让她交出蛊毒卷书,并且按族规欲将此女烧死。 可是那么多人喜欢她,当晚她就被看守她的大叔伙同一众青年救走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那几个青年才回到族里,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原来,他们逃跑的当晚,那群人遇上了山间野兽。而那女子是被野兽……,总之死的太惨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当时这事在苗疆震动不小,本以为人死了,书烧了就没事了。 可是百年后,苗疆又有人中了媚蛊,后来那女子悬梁自尽了,而给她下蛊的人却无从查找。 蛊毒禁书残卷所记十殿阎罗,杀人不用刀,被杀者还可凭个人实力选择死亡时间。 冰火两重天蛊毒,中蛊者很难生下孩子,若生下活体的婴孩儿则身上蛊毒自解。但儿女极易疯癫,是让人断子绝孙的首选良药。 媚蛊虽无毒却排第三,原因就是中毒者莫名吸引周边所有雄性。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若论死相惨烈,或许比前两者更甚。 不放心云天音所中媚蛊,三人半夜里冒险去了万毒殿。 石门打开后,见云天音果然待遇好了些,石床上铺上了被褥,里面也加了炭盆。 见人来,云天音坐起身来,三人上前施礼。 云天音忙焦急道:“别顾那些虚礼,秦勤怎么还不带着蛊王离开?” “弟子担心宗主。” “本座无碍。” 这时重华道:“可是莫离兄说你的眼睛已经变了颜色,这毒已入心脏,解不了了。” 云天音解下脸上缎带,坦然面向二人道:“本座只是不想让别人看着怪异,没那么严重。” 秦勤道:“可是莫离见了你,他,他都把持不住。宗主,你确定没有问题吗?” “那你们二人什么感觉?” 秦勤与重华看向云天音,眼瞳漆黑如墨,里面却闪着一颗一颗小星星。 重华:“黑,深邃,还闪着星星。” 秦勤:“没错,黑,深不见底的黑,星星是白色的。” 云天音戏谑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连十殿阎罗都敢当媚药用的孽徒,你们听他的干嘛?等本座回去后,首要之事就是要将他逐出宗门。” 君莫离听三人对话,一时羞愧的无地自容,又无法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 秦勤在旁边幸灾乐祸道:“十殿阎罗的香气既是缘,也是劫。有的人会跨越瓶颈,武功大成,受益终生。有的人会暴躁疯狂,杀人饮血,但往往打不过中毒者而魂断归西,成为命中劫数。兄弟,还是你够狠,想直接将阎王扛回家做老婆,就不怕断了你轮回的路,永不超生啊!” 君莫离心说:永不超生算个啥!小弟都已经将阎王抱回家做老婆了,还怀了个小阎王呢,老幸福了。 秦勤见君莫离那得意洋洋的劲,也似与他想到一块去了,一时气不过,无语又憋屈。 这时重华道:“你们两个别闹了,莫离兄,你还是不敢看宗主的眼睛吗?” 君莫离一直目光游移,不敢与云天音对视,这时慢慢抬起头,一与云天音目光接触,感觉像是在看吸人精气的妖皇,惑人的很,赶紧错开目光。” 秦勤道:“看来莫离也是个有福之人,这世间的万千色彩。均已看到。” 君莫离……。 云天音知道这弟子没出息,索性再不看他,道:“既然来了,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们:西北方离这里三里处有蛊人殿。还有蛊兽离的远些,在东北方向!应该是在地下,我每次听到兽吼都感觉是地下,你们往偏低一些的地方找找看。” 君莫离几人默默记下。 过了一会儿,云天音又缓缓道:“若是侗林在,这些事情是不用本座操心的。这里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蛊兽是为蛊虫提供的食粮,如今蛊虫尽数毁去,那些蛊兽反倒是没了作用。不过你们也不能大意。若是战争一起,这些兽类投入战场上,远比普通野兽更为凶残。必须找到它们全部毁了。” “蛊人就尽力寻找,找到了,把山梨救出来。我上次找到一处,但是打草惊蛇了,所以他们迅速转移,没了踪迹。” “蛊人你们自己看情况处理!若是能救的尽量救,救不了的也不要手软。直接灭掉,重骑铁甲军虽是本座所为,但这种事千万要杜绝。” 想了想又道:“还有,你们在山谷中一切要小心,先锁定位置,待一切了如指掌后,切记一定要统一行动。切记!” “你们退下,最好是让叶明君进来。以后万蛊殿尽量少来,本座自己的事情能应付,要把你们的事情办好,尽快研究出治疗疫症的药物。所以那些人兽必须找到,带上他们的口涎或残肢交给蛇婆婆。要快。” 大殿上,宫武坐在王座上大发雷霆,底下门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而关于蛊王失踪的问题,谁都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也或许蛊王真的是云天音。 旁边一人道:“若蛊王真的是她,门主打算怎么做?” 另一人道:“邢堂主说的极是,若是云天音,门主是打算留下蛊王复活圣女?还是送去炼毒室培育蛊虫。” 宫武道:“诸位堂主有什么说的,各抒己见!” 那个叫邢堂主的道:“我老邢认为还是蛊王比较重要。万毒门几年的心血都在她一人身上,若她死了,我们起事的日子还要延后。” 第410章 血食 那个叫邢堂主的道:“我老邢认为还是蛊王比较重要。万毒门几年的心血都在云天音一人身上,救回圣女固然重要,可云天音若是死了,我们起事的日子还要无期限地延后。” 另一人道:“刑堂主此言差矣!苗疆圣女后人只此一人,也难得她熬过了十殿阎罗五年,又中了那几种蛊毒,还能活下来,这样强悍的人世间已经不会再有了,你是想断送苗疆圣女复活的希望吗?” “高堂主,你有没有想过,若云天音复活了圣女,那圣女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蛊王,圣女的血依旧金贵,有圣女的血加上云天音的尸体,依然可供炼毒室进一步研究蛊物。” “马堂主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圣女是门主盼了几十年的人,如今复活在即。就算她成为了蛊王,门主又怎忍心她每日受万蚁噬心之苦痛?” 刑堂主道:“也许还有另一条路走,你们有没有想过,云天音肚子里的孩子与她共用一腔热血。她的孩子也许生下来就是蛊王,我们不妨再等几个月,只要她生下孩子,两个问题就都解决了。” 说这话的人若云天音在此。若云天音未曾失去有关雁归楼的那段记忆,就会发现他就是当年无忧谷中逃出的独臂堂主,也就会发现当年遍寻无果的幕后家主,其实就是西齐大国师。 但云天音当年所种无忧谷的蛊王,与今日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睡了四年,人家研究了四年,所选之人依旧是她,是天意呢!还是命运使然,此时已不再重要。 “邢堂主可别忘了,送出去的蛊毒已经在路上了,哪还能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你是想送给门主一个万里无人烟的江山吗?” “马堂主,可别小瞧了四国那些江湖客,一旦疫病兴起,他们自会出来相救,这拖个三四个月不难?” “对呀!还有诸国的医馆,总会有一些能人的。幸好如今的药王宗不比从前,没有了当年心系苍生的气魄。” “呵呵!一个半大的小娃娃做宗主,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左右不了的人,哪还顾得上拯救这苍生?” “听说她门人弟子遍布各地,可惜连个宗门都不敢重建,我们想来个一网打尽还真是难了。” “那又如何?我们网住了最主要的那只鸟儿,云家军与药王宗最强悍的猛兽圈进了我们的笼子,何愁大事不成?” “哼!若不是看在云家军副统帅云承的蛊虫已经植入成功,云家军早就异主了。云家人都死绝了,何来的云家军之说?” 底下门中堂主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欢愉,若是光听声音。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口音虽有些怪异却也能看出万毒门的浑厚实力。 但若向下望去,一群怪兽:粗短的,细高的,浑身长毛的,生出兔耳的,竟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实际意义上的人。 最抢眼的是一个小个子青年,身材还不到众人肩膀,可他的脑袋竟有二尺多长,面上五官上蹿下跳,头顶几根稀疏的毛发编了个麻花辫,说话时口水长流。 或许是脖子经不住脑袋的重量,也或许是两只眼睛对不上视线,他的脑袋终日不停地慢慢摇摆,像水草一般,跟他说话最好别看他的脸,否则一会就会被他晃晕了。 这些堂主都是万毒门的精英弟子,细想来也愚蠢至极,就这一身怪异,就算宫武夺了江山又有你们啥事,难道上朝时就看这群怪兽吗? 忽听门主道:“药” 这时旁边侍女马上退去,不一会儿从偏殿捧出一个瓷瓶,而所谓的药竟是血,还散发着幽淡冷香的血。一看就是云天音的血。 他急急喝下,过一会儿,红潮渐渐升起,虚汗退去。 旁边侍女道:“门主都准备好了。” 门主匆匆返回后殿。 那侍女高傲地将手中瓷瓶扬起道:“高堂主,门主有令,今日的血食就赏给你了。” 话落,那个五官上蹿下跳的长条脑袋青年人跪行上来,双手虔诚接过瓷瓶,将瓶底高高竖起,控出一滴泛着冷香的血滴出来。 只可惜他的脑袋不停摇摆,仰头时头顶更是直接向后倒去,以致于血滴下来时嘴巴并没有接住,那滴血落到了脖颈处,很快就要被衣服吸收。 旁边刑堂主见之可惜,赶紧出手,将那滴血抿在指腹上,还没来得及纳入口中,就见侍女一剑斩来,连血带手指一剑削去,断指的血喷了周围人满身满脸。可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而那断指就稳稳落在侍女的剑尖上。 侍女冷若冰霜道:“刑堂主自重。” 那刑堂主吓得连连磕头:“女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女官鄙夷道:“山沟里出来的狗东西!” 说着将剑慢慢移向了高堂主。 高堂主此时已将脑袋竖起,见眼前之事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看那剑尖向自己移过来,剑上竖了根手指,指腹上沾了一点万蛊之王的血,香气袭人。 他不由分说将整个手指纳入口中,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刑堂主见自己的手指被人囫囵吞下,而那人此时已经开始盘膝打坐。脑袋还在晃个不停。 他连忙跪爬上前,讨好地将那人脑袋轻轻摆正扶稳。 调息片刻,高堂主一声兽吼,震得帮他扶脑袋的刑堂主飞扑出去,落地时一口血吐了出来,看来是受伤不轻。 女官见状向空中击了三掌,这时另一偏殿的门开了,一头黑熊向殿内众人缓缓走来。 那黑熊眼睛血红,甚是骇人,一看就不是凡品。 众人齐齐让开路,高堂主见状,运指成爪,一个闪身向黑熊后背抓去。 这一招黑虎掏心式,若是与人对战确也做到了快、准、狠。 可那黑熊长年用松树油裹着沙石打滚,浑身皮毛坚硬如铁,攻其后背显然是不智之举,哪知高堂主一个照面就穿破铠甲,生生揪出了里面一颗大好熊心。 没了熊心的黑熊依然向他发出猛烈攻击,只可惜几个回合,蹋了半边脑袋的黑熊重重落地,震得大殿上的梁柱都跟着颤了几颤。 第411章 胎动 眼见高堂主神功大有突破,众堂主不敢怠慢,纷纷前来道贺:“恭喜高堂主内力大涨,武功精劲。” 高堂主上蹿下跳的五官上艰难地扯出几抹得意之色道:“跟着门主好好干,武功大成,指日可待。”也不知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有再高的武功又有何意。 众堂主齐声高呼:“武太爷万寿无疆。” “武太爷万寿无疆。” 这动作整齐划一,这呼声铿锵有力,这虔诚劲,哦!除了虔诚就剩下虔诚了,一时都找不到形容词了好不好。 什么衣食父母,再造之恩之类,放到这里都是废话。 而女官所谓的准备,就是后殿里大床上已经躺平了十几个少女。 这些人在世俗中非富即贵,有宗门的女弟子,有富家的千金小姐,官家后宅的贵女,而今成了供人享用的解药。 宫武双目赤红如火,迫不及待。 万蛊殿中,云天音遣退了三人,快出石门时,君莫离猛然折返回来。 看见了云天音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唇角,他对秦勤和重华两人示意让他们先出去,二人都不放心将他单独留下,于是三人全部折返。 云天音怒道:“都出去。”眼里露出几分怨毒之色,看得几人皆惊,只得退去。 君莫离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那二人与他僵持不下,迫于云天音的压力,只得作罢! 云天音道:“君莫离留下,你们出去。” 临走前,秦勤还给了君莫离一个你再敢冒犯,有你好看的眼神。 石门关闭,君莫离赶紧跳上石床,帮助云天音推血过宫,已经滞涩的经脉打开,气血顺畅。 云天音松了一口气似的闭上了眼睛道:“二殿下就这么想看本座勾引自己门下弟子。” 君莫离心说本王猜的没错,不是他们没有欲念,是你自封了经脉,让媚蛊短暂受控而已。 嘴上却道:“宗主不妨勾引弟子试试,弟子求之不得。” 云天音听这人没羞没臊的话一时无语:“你也别觉得挨了骂就委屈,你的欲念,还真是封也封不住。” 君莫离戏谑道:“宗主第一次媚蛊大成,就勾引到了一国皇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云天音心说:见鬼,这一国皇子定力如此之差,怎么还引以为荣一般。 君莫离从身后环住了云天音的双肩道:“弟子的定力在宗主这里。是从来不作数的,睡!你太累了,该歇了,天大的事弟子为您分忧。” 被点了睡穴的云天音靠在君莫离的怀里沉沉睡去。 君莫离抱着云天音的身体在她的额上吻了又吻。 天音怎么办?怎么这般傻,这西齐国师所图四国,你怎能一肩担起所有。 片刻后又想看看她被万蛊洗礼后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把了一会儿脉,什么也探不出来。 只有忽冷忽热,时急时缓,时有时无,虚弱无力。 若寻常人脉象如此,早已大限将至,可是云天音依旧活的好好的。 脉象查不出什么,索性脱衣检查一番,他与云天音最亲密之事都做过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手指轻勾,腰封一层层解开,慢慢褪下衣袍,露出锁骨,露出双肩,露出颈间的墨玉吊坠和自己送与她的项坠。让人看了安心,云天音将坠子保护的很好,天音还是在乎他的。 刚刚要发育的酥胸罩在肚兜底下。下面成排的肋骨隔着肚兜依旧起起伏伏,若隐若现,眼前的躯体上狰狞的伤口都已不见。白的仿若透明一般过敏的红斑也退了,细腻的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毛孔,如同玉娃娃一般,惹人怜爱,惹人遐想。 君莫离本是怕她留下暗伤,帮她检查,这时却喉头干涩,面色潮红一片,又不自觉想起秦勤那副我要废了你的眼神,赶紧将衣服帮人穿好。 看到那硕大的肚子里面装着自己的孩子,不觉起了逗弄的心思,将耳朵趴在肚子上,倾听宝宝的声音。 刚开始听到有哗哗的水声,而后听出了孩子有规律的心跳。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不对!再仔细听听。 换个位置,距离近了,声音更加清晰了。 不觉欣喜若狂,天音,小楼,你太能干了,是两个,两个宝宝呀! 他一高兴,不顾云天音刚睡下不久,将人叫醒道:“小楼,你知道吗?我们有两个宝宝呀!你怀的是双胞胎,你知道吗?我们有两个宝宝了!” 他高兴的语无伦次,云天音却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若是侗林,早就该发现了。” 君莫离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又是侗林,这侗林怎就成了自己的克星。 “哦!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那表情像是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道:“宗主心里只有侗林,如今他娘子也有身孕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云天音一直觉得侗林与云舒郎有情妾有意,若不能成眷属实在可惜。 “你逼他成婚了?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君莫离见云天音态度变化,果然除了自己,她身边的人都被这样在乎,苦涩道:“没有,他若不想。别人还能强迫着他洞房不成?” 云天音神色黯然了下来,可惜了小舒那么好的姑娘,可能是自己官司缠身,导致两人终是错过。 这时听君莫离道:“是云舒,云舒去救他。我使了些手段,他们就修成正果了。” 气氛一时压抑的不行,总算结果是好的,早把双胞胎的喜悦冲刷殆尽。 云天音也觉不妥,于是拉起君莫离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带着君莫离的手指轻轻按压,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七八下。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儿也向外推了一下。 君莫离一时又高兴的忘乎所以道:“他动了,宝宝回应我了,宝宝回应我了。”说着就在肚子上狠狠啄了一口。 云天音道:“他们是睡了。要是醒着,三次之内必有回应。” 君莫离听后心中酸涩,云天音口口声声说这孩子只是一味解药,可是在这种群狼环伺,又中了四种蛊毒的恶劣环境下。依旧每日与孩子互动,她是有多喜欢这对宝宝。 第412章 生血之药 当初在红胡王城,云天音呕血将阎王嫁衣裁剪给大哥一家人穿上,她有多注重亲情,注重子嗣传承,简直是以命相护。 “天音,对不起,当初要不是我,后面的一切不会发生。” 云天音:“你不必多想,当初我若不中毒,也就不会来到红胡,大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我不来,他只能身死漠北,而我云家子嗣也永远不会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 “可是,天音,这却毁了你的一生。” “无碍,若没遇上你,那次君山之战本座早就身死无名山,作古多年了。” “若那时我能认出你是雁归楼,一切都会不一样。” “怎么认,我自己都忘了。还能怎么认?这是命,认命就对了,凡事都有最好的安排,找回大哥,瓦解宫武的复国大计,本座总算不负此生。” “天音,你背负太多了,这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没道理让你一肩承担。” “君莫离,或许你还是不了解,云家人对四国意味着什么,为何老梁皇苦苦相逼,为何上官、赵国甘愿臣服。” 这确实需要一个答案,当年大晋王朝覆灭之时,云天音祖父是有能力登上大位,力挽狂澜的,只是他为救亡国小公主放弃了。 自古忠义两难全,云家祖辈选择了忠于皇族血脉,却断送了自己的江山,导致梁皇窃国,天下四分五裂。 倘若当年云擎天能稳居药王宗,自此退出政治舞台也就罢了,可偏偏大梁的江山需要云家人主掌军印,才形成今日局面。 若如此说来,这六十余年的战乱与云家还真是脱不了关系。 “天音,前朝覆灭不是你云家的错,这天下分分合合也不能全由云家掌控,云家人背负的太多了,该放下了。” “我云家没有背负什么,这天下终归还是百姓的天下,本座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千里无战事,万里尽炊烟,一个太平盛世罢了!” “天音,你想要的太平盛世,本王尽力帮你,但你要保护好自己。” “你想要守护天下百姓,而本王要守护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一个你罢了!” 两人都未再说话,这时,云天音忽然道:“有人来了,躲起来。” 君莫离刚要跳下床去,云天音传音道:“别出声,来不及了。” 果然,石门打开了。 君莫离只得就地躺下,盖上被子,躺在云天音的肚子旁边。 进来一众侍女,一人手搭上云天音颈动脉,又试了试额头,道:“虽是气息微弱,睡得尚可。” 另一人道:“姑姑,门主没给她上锁。” 说着围着石床转了一圈儿,见四角的锁链果然悬空挂着,并未上锁。 她拿起锁链,刚要拉动云天音脚踝出来,身后侍女道:“门主说小主失血过多,至少三天才能清醒。所以就没上锁。” 那姑姑走到君莫离旁边,伸手附在云天音小腹上。 君莫离藏在被子下面,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一个侍女道:“姑姑,你说小主若是生下孩子,会让我们抚养吗?” “等不到那一天了,圣女的手沾过小主的泪。已经有腐败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难道小主的泪有毒?” “不见得,没准是圣女见到亲人死而无憾了,想要解脱?” 姑姑道:“住口,这样的话若是让门主听见,我们都要被关进兽笼。” 旁边侍女不甘心道:“姑姑,就没别的办法再拖一拖了吗?我听老人们常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降生的孩子是能养活的?” “门主的命令你敢质疑?若是能拖下去,门主更欢喜,他想将孩子练成蛊王。” 众女一听,面色大变,姑姑道:“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活下来更艰难,还不如与母体一同离去来的痛快,给她吃药!这几天要加大药剂,否则过几天复活圣女之时,她无法坚持到最后。” 一侍女打开锦盒,拿出里面赤红半透明的药丸儿放在云天音嘴里,那药入口即化,流进胃里。随后一众侍女退了出去。 君莫离早已面色惨白,想想那么可爱的孩子要被人练成蛊王。而自己的妻子也要被献祭,就怒不可抑,眼圈儿都红了。 云天音道:“看着岁数不小了,遇到事情还像个孩子,到底是皇宫内院养出来的!喂,你可不许哭呀,本座五岁起就不哄孩子了?” 君莫离:“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早料到了,那个打听消息的是山梨的姐姐。等此间事了,记住带她走。” 过了片刻又道:“有四件事必须做完才能离开,如今只完成了半件事。” 君莫离:“相信重华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蛊人蛊兽。另两件是什么?” “找到账本儿,一本记录各国被收买或被控制的官员名单。一本记录各国被投放瘟疫的具体位置,这个尤为重要,提前知道,提前控制,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半件事又是什么。” 云天音:“这万毒门、万蛊殿毁了,但是多年来从蛊毒身上提取的毒物还未找到,没有这些毒物做研究。我们就算如今找到了瘟疫的源头,也只能是看着人等死。” 是啊!如今的四国已经岌岌可危了。 云天音:“所以我才说,等你们很久了。这回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弟子尊命,弟子这就告退。可是他们给你吃的是什么药,真的无碍吗?” 云天音道:“好东西,是生血的药,通过这药,孩子保住了。个子长高了,就连内功也练回了几成,这个时辰你别出去了过了丑时以后再出去更安全些,没事时不要过来了,危险。” 那国师谋算的是军国大事,又是用这种下作手段,所以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两天后,君莫离来报。那门主身上不知中了何毒,每晚发作,而后要饮血解毒,解毒后与人交染,被他凌虐致死的女子,天亮前都被投喂给了蛊兽。 现在所有大殿都找了,却唯独找不到账本和炼毒室。 门主怀中有一串钥匙,终年不离身,就是睡觉时也随身携带。 君莫离也探查到了后殿的一处角落内里中空。 第413章 探查密室 初春,冬雪消融,尽管塞北苦寒,也开始有了暖意。 这几天,门主不知为何身体一再出现状况,但他自己知道是中毒。 他预备为圣女换血,又怕云天音身中蛊毒颇多,换血时会出问题,自己先尝了一点。 没想到自那以后,每天夜里身体无端端冷的发抖,他试图解了这毒,可是后来发现只有继续服用云天音的血才可以,于是就将每天收集的血液抽出一部分为自己服用。 几天后竟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有些离不开了。 而云天音血液中有媚蛊,每次服用后都令他感觉浑身燥热难耐。 后殿中以前每日一个侍女,现在增加了十来个,还不断有凌虐致死的。 要说这国师也是怪异,怎么说呢?算是白天做人晚上做鬼! 一边对圣女深情款款,上演人鬼情未了的大戏,恨不能以命换命,助她重返人间。 一边又眠花宿柳,夜夜不得闲。这些年一直过着如此糜烂的生活。 即使化身一夜七次郎,却也从未留下子嗣,开始时年轻,没当回事,后来年龄大了,才感觉出了势头不对。 但他从来不考虑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只感觉是这群女人废物,开始花样百出的折腾,越是这样越没结果。后来一想,凡夫俗子怎配怀他的子嗣。 他好歹也是皇家血脉,要承袭他的子嗣,至少也该是苗疆圣女那样的人物,因此也更加深了复活苗疆圣女的执念。 然而,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可这执念深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这天刚饮完血,那种燥热感又一波波儿来袭,早早地等在后殿。 侍女带来了一众贵女,个个身穿白纱,头戴兜帽,内里肚兜若隐若现,看着让人欲火焚身。 但反常的是,今日门主突然对身后年轻美貌的少女没了兴致,反倒是将领队的其貌不扬的侍女一把搂住。 要说这领队的也真是长得寒碜。蒲柳之姿也就算了,胳膊似腿腿似腰的,那腰又似什么?很抱歉,你这想法太天真了,这人哪里还有腰呀!整个人胖的就是一个行走的水缸好不好。 胸前硕大两团白肉,简直与草原上的奶牛有的一拼。那张圆圆的大饼脸就不评论了,反正就一个字,此人已经胖出了新高度,实乃世间罕见。 宫武一把将其搂入怀中道:“美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人由于身材过胖,声音也有些偏中性,道:“大人,人家是厨房里煮饭的丫头啦。”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门主换口味了。才将她找来。 这时那侍女又道:“大人,人家害羞嘛!”说着向人群一指道:“你,你留下,其他人门外守候,不叫到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留了下来,最后出去的那贵女随手锁门,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自己锁在了屋里。 这时又听那侍女娇嗲的声音道:“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呢,来,奴家为您宽衣。” 说着将门主的头按进了自己的硕大胸器里。旁边二人见状心说:真狠,这一会儿不得把人给憋死。 果然,门主瘫软在了床上,自己除去长裤,抱着个枕头又亲又吻了起来。 那侍女揪着门主的耳朵哆哆道:“大人坏死了,奴家不依呢!”说完拍了下手掌道:“搞定。” 随后看向身后贵女,传音道:“君莫离,把身后尾巴剪了。叶明君你个孽徒,连师父都认不出来。” 叶明君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横向宽竖向窄的大胖子是师父扮的,一时羞红着脸道:“师父,你这扮相谁都认不出来的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是天山派齐映雪。” 叶明君解释道:“师父下山前不是见到那些少年的画册了吗,齐映雪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消息传开后,齐映雪表示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挑选,实在是轻贱了他,非要找药王宗的女弟子理论一番。 哪知叶明君那几个徒弟不是对手,都被教训了,后来无奈叶明君亲自出马。飞龙在天卷起了漫天飞雪,也卷住了这个映雪佳人。于是就将齐映雪收归门下了。 这时齐映雪上前见礼:“弟子见过宗主。” 云天音回礼后将手中钥匙扔给君莫离道:“去试试。” 君莫离拿起了钥匙,试了几个后,果然有一个能转动,而后,卧榻旁的一扇屏风从中间分开。 云天音道:“明君,你在这盯着,没事时让这老东西叫的卖力些,有助于身体健康。” 说着带其他两人下了台阶。 走下去不远是一个金库,里面堆满了成箱的金银财宝,唯独没有云天音要找的东西。 云天音示意两人继续找。 三人翻找了一通,最后是云天音发现一个成杂物的箱子,扶手处磨损严重,让君莫离找钥匙打开,试了几次打开了,里面放着几幅画卷。云天音不管这些,赶紧将手伸进卷轴里,摸索了一番,在箱子边缘处木材拼接处有些松动,用力将木片移开,里面出现了一个锁孔,任务交给了君莫离。 云天音才得空问:“映雪,这里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齐映雪道:“明君说是找账本儿和毒物。” 云天音道:“外面情况怎样儿了?” 齐映雪面对一个刚过自己肩膀的矮胖姑娘,明知这是明君的师父,该庄重一些的,可就是庄重不起来。 “已经有几处偏远山区初春之际闹了疟疾。不知是不是与这里有关。” 云天音道:“冰雪初融,冬季里饿死冻死的野兽被雪水浸泡后,随着雪水污染水源,几家几户闹了疟疾是有可能的。但若全村都在闹。多处地方相隔又较远,那就是了。” “剿杀万毒门的行动在江湖上可有传闻?” “没有,只有我天山派少数几人知道?” “那就好,如今谷内混进来了多少人?” 齐映雪立马道:“百川,江宇豪,秦老宗主,千面郎君。” 第414章 炼毒室 云天音的师父到了两个,预料之中,毕竟她下山后失踪半年了,这半年时间,漠北风起云涌,师父们一定惦记的不行。 可是百川进谷内凑什么热闹,虽说大祭司之事由红胡而起,但这里的事还真就沾染不得,遍地蛊毒,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时听齐映雪又道:“还有几个我没记住名字的,长缨也要进来,被黑狼领主留在了外面。 云天音乍一听长缨之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听到黑狼领主才想起大哥云啸加冠礼后取自长缨,只是长缨二字是父帅心里的痛,在军中已无人敢提。 “黑狼这次总算做对了一件人事。”心说他若能护好大哥,我或许可以饶他不死。 又道:“进来的人太多了,容易暴露,想办法通知他们别再进人了,你们进来的人要听统一指挥,这里警惕性太高,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全凭宗主差遣。” “嗯!今夜之后,按兵不动,等本座统一行动。” “切记隐藏,莫要打草惊蛇。” “宗主放心,这里人都奇形怪状,装扮起来容易些。有千面郎君师父在,不会出纰漏。” “那就好。” 这时,君莫离打开了又一扇石门,里面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桌案上也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承载着各色药液。 君莫离:“找到了。” 云天音看着桌上一层薄灰,瓶瓶罐罐中的药液也与她所服用的不同道:“不对,继续找。” 这老家伙,在自己家里也玩狡兔三窟的游戏,这是有多在乎那些虫子呀! 三人又是一阵摸索,果然,君莫离发现书架下的桌腿比其他桌腿粗一些,也磨损严重一些,用力一推,果然露出了里面的锁孔。 云天音拍拍他肩膀,状似玩笑道:“不错嘛!这么快就掌握精髓了。” 君莫离知云天音这两个月受了太多的苦,早已身心皆伤,若能这般开心些也是好事。 又一道石门打开,里面还是一间石室,石室里漆黑一片,三人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上前摸索,这一次有些意外,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摸到了一个锁孔。 君莫离先打开了自己摸到的锁孔。石门打开,三人走进去,里面空无一物,而后石门关闭,三人正想上前检查。里面传来箭羽破空声,三人手中都无兵器,只得抓住箭雨用来抵挡。 云天音道:“看来这是死门。”说着在石门旁的石柱下面有节奏地踩了几脚,石门再次打开,三人逃了出去,又来到那有三个锁孔的石室。 这里太黑,而锁孔是墨玉打造,探不出磨损程度,只能一个个试下去。 云天音讥笑道:“怕死的老东西。从石室里面出来是有节奏的。点数对了石门才会开,你们两个不必跟着我了,这是三星拱月连环锁,都开过了才能通过。” 君莫离开锁。云天音听着机簧动向,石门开启后,她走进去,空气中隐隐散发着火油的味道,赶紧用手扳着石柱旁的几个按钮。在空中火箭射来之前,打开门逃了出来。 见人无事,君莫离又开启了第三个锁孔。 云天音听声辨位,心有成算,走进石室后。远处似传来轰隆隆的水声,因为是地下空间,回声阵阵,让人听了头皮发麻。她赶紧找到踩点儿,有节奏的踩了下去。门开了,又回到了这个三孔石室。 不自觉心道:“宫武,你这个疯子,为了保密,建水火机关室。这心思动的九曲十八弯的,都快赶上本座了。 闭目倾听一番道:“第二个,第二个锁孔换了,生门已现。找一个月牙形的钥匙将其打开。 钥匙进入,脚下有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下面的台阶。 众人向下走去,齐应雪道:“宗主。宫武那老种每次来这里也要这样折腾一番吗?” 云天音心说这么快就给人取了代号,果然是我药王宗的人。 “三星拱月琐只有这么开,进入石门后迅速撤离则能开启下一步机簧,若不能撤离,无论是遭遇了水门还是火门,石室都会自动封住几个时辰直致里面的人再无活命才能重新开启。” 君莫离:“那这锁有破解之法吗?” “怎么说呢!有,要么你知道主人的踩点儿或手势,要么像我一样听出声音反向行之。” “三星拱月锁,主人可以随时更换踩点儿。而且像刚刚你开过的东南锁孔是水室,若你重来一遍它就又变了。所以以后遇上了千万别碰。” 齐映雪:“好玄妙,宫武那老棺材瓤子真会玩儿。” “其实说穿了也简单,你们都见过太极中的阴阳鱼!它们互相追逐,永不停歇。而三星拱月锁在这基础上又加了一条鱼,一条能牵动石室循环运转的鱼,由它牵引,三个石室也循环起来,且每次停下来的点数都不相同。” 齐映雪初见云天音只觉这小宗主调皮又能折腾。如今看来还真是不一样,这小女娃子咋啥都懂呢!难怪人都不出面就能主掌药王宗这么多年。 剩下的路顺畅多了,再没什么阻拦,通过一条条或低矮或高大的涌道,来到一个大殿。 大殿上粗如人臂的牛油巨烛,烛火照的亮如白昼,四周多宝格架中摆放的全是各个瓶瓶罐罐。 后面偏殿里依旧透着光,三人悄悄走了过去,门外几个守卫打着瞌睡,君莫离手中迷药一散,七八个人缓缓倒地。 随着重物落地之声,里面也传来一人呵斥道:“什么人?” 君莫离刚想说:“要你命的人。”就被云天音捂住了嘴。 云天音内力一提,一根冰针直直刺入那人后颈,那人僵立片刻又开始忙着手上动作。 云天音挽起宽大袖袍,卸掉里面的假臂,露出纤细雪白浩腕。她将手臂上假皮揭开,里面一束七色玉兰花束在她手臂绽放,栩栩如生。 这时里面又一人道:“怎么回事?” 云天音用刚刚中了冰针那男子声音道:“无事。” 说完,将梅花上花蕊的黄色粉末取下一点点放入指尖,而后又将假皮假臂全部安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第415章 得手了 里面众人见炼毒室进来了陌生人,刚想出言阻止,哪知话还没说出口,云天音内力一提,淬了毒的冰针从指尖发出,赏了他们每人一根,而后一拍巴掌道:“搞定。” 说完赶紧除去外衣,露出那白花花的满身肥肉。 君莫离二人虽知这身肥肉是假的,可云天音就这么大喇喇的当众宽衣,也觉辣眼睛,不知不觉感到脸颊发烫。 云天音却未觉有何不妥之处。 当着二人面摘下那两个硕大凶器,这时二人才看到,原来她里面还穿着雪白素衣,难怪这么毫无顾忌。 想想刚刚自己的想法有些龌龊,脸更红了。 云天音将眼前的毒物来了一波大扫荡。剂量少的干脆拿自己带来的瓶子全部换掉,剂量多的就取走一部分。 全部装进自己的粗胳膊粗腿中,连两个硕大胸器此时也被装得饱饱的。 按照之前吩咐,此时君莫离与齐映雪也开始将书架上的研毒记录一一收走。 整件事几人做的井然有序,做完这一切后,三人还不能松口气,有关账本与投毒记录还没有找到,三人离开了炼毒室,去了另几个偏殿。 偏殿无人把守,进去后见床铺上依旧躺着六个人,与刚刚在炼毒室见到的人装束一致,面色惨白,显然也是长期不见天日的炼毒者。 云天音未等众人醒来,依旧玉手一挥,每个人赏了一根淬毒的冰针过去。 解决这伙人后,再无可查之处,三人去了后殿翻找一气,还是无果。 云天音道:“君莫离,要是你,你会把这些东西藏在哪里?” 君莫离:“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齐映雪:“哪里还能比得过这里安全?这里连守卫都用不上几个。” 云天音突然道:“不,这里看似安全,实则是最凶险之地,人虽进不来,但若有意摧毁掉这里。只要炸掉三星拱月锁的石室,外面的河水就可以倒灌进来。将这里面的毒物冲到外面去,沿河百姓就会遭殃。” 二人一听,言之有理,这个密室在外面河水的下游。 而刚刚所经历的三星拱月锁,其中有一个石室就是靠水运转的,证明地下暗河的水已被引到了这间密室的边缘。若发生不测,河水倒灌,一切后果皆不可想象。 云天音也曾想过找到炼毒室火药一炸比较省事,如今看来不光不能炸,还要确保炼毒室的安全才行,老毒物真是太特么难为人了。 君莫离道:“哪里还会比这里更安全?” 一炷香时间过后,三人出现在半山崖上。 这里依旧是一座大殿,掏空了半个悬崖才建成,外面看上去就是一处悬崖峭壁,唯一的一扇小窗能看到山谷全貌。 远处谷口,川流不息的河水映着星月,波光粼粼。甚至也能听见波涛汹涌的水声。 这个距离,君莫离,齐映雪则是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眼前是云天音想要的账册,与官员来往书信。 而且意外的有了两件收获,一个是苗疆蛊术禁书残卷,另一个是谷内兵力分布图。 这座小小的万毒谷,占地也就十几里的方圆,没想到却有七万多兵力分布。 云天音看到这本地图,心生恐惧道:“我想让门中那几个精英弟子剿灭了万毒门,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那时我还想在山腹中埋下炸药,将其根基摧毁,直到打开三星拱月锁时才发现险些酿成大祸。” 可不是大祸咋的,若让蛊毒扩散到水中,沿河岸而生的所有生灵和人类都将面临一场浩劫,自己可是差一点就助纣为虐了。 齐映雪道:“宗主不必忧心,剩下那五处炼毒室,弟子们尽力找出来。” 云天音道:“明天是第三日了,本座无论苏醒与否都会镣铐加身,再不能帮到你们。千万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回程路熟,路过地宫大殿时,那几个炼毒者依旧忙碌着。 齐映雪道:“宗主,他们不会将我们来过的事说出去吗?” 云天音:“他们中了我的傀儡针。以后会记忆减退,反应迟钝,在研究蛊毒这方面儿将再无建树,而表面上看去却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时机未到,这些蛊人真该全灭不留的。 齐映雪:“这么神奇。” “当然,你以后入了我宗门,就记住一条,药王宗可以不学医,但必须学会用毒,什么天下苍生,人间疾苦。命没了,都与你无关。” 几十年前,药王宗一朝覆灭,百年传承,尽数毁去。 门下弟子数千人惨遭屠戮,连扫地的烧火的都没放过。 对这天下苍生可以有大爱,却不能愚忠。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后殿,此时的门主抱着枕头已经泄身了好几次。 屏风这边叶明君与众人对了个平安稳妥的表情。 云天音接过君莫离手中钥匙,系在宫武身上,宫武衣衫不整实在有碍观瞻,君莫离怕伤了云天音眼睛,好心地拿床被子给他盖上。 却不料云天音抓过他手指一划,拉出一些鲜血。按在了床上,又沾了一点,抹在了叶明君和君莫离衣裙上。 出门后将门外等候的姑娘每人赏了一根冰针放进寝室内。 她们今晚会做一场与宫武春色旖旎的好梦。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后殿角门的两个侍卫手里抱着弯刀正在打瞌睡,就听见有个半男不女的声音一路啰啰嗦嗦,声音由远及近。 那副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小人嘴脸,再配上一双狡诈如蛇的眼睛。把个什么叫做拿着鸡毛当令箭演绎的淋漓尽致。手中帕子还不断抽打在三人身上。 门主从未有过后半夜提前放人的先例,刚想上前盘问,就听那人骂道:“你说你们两个小贱蹄子啊!来了癸水竟敢不报?还敢往主人寝房跑,你们以为见了红就是处子吗?真是没羞没臊。” 那二人衣袍上沾着血迹,看上去极为不雅。此时被羞的嘤嘤哭泣。其实是笑的肩膀耸动。 不见容颜,拖地的兜帽长衫将其遮掩的严严实实,只听钗环叮当,让人看了好不心疼,真想上前去安慰一番。 第416章 蛊虫 见那两女孩嘤嘤哭泣,两侍卫大哥好不心疼啊! 这时见那胖女人路过两个侍卫身边,将手中令牌向二人高高扬起,随后又将帕子打在另一女孩身上道:“还有你个小贱货,你说你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很了不起是!一个人就霸占了主子大半个晚上,险些将主子榨干了,怎么着,想生少主子是?就凭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哪里比得上圣女半分。” “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今晚这件事最好是给我烂在肚子里。主子酒兴颇高,饶了你们,待明日他若醒酒,知道闺房之乐出了丑。今晚别说我们这些人,就是连个看门儿的都别想活命。都等着被扔兽笼你们。”这大胖女人叭啦叭啦,叨叨个不停,一路远去。 那两个看门的不知寝殿发生了何事,但听到扔兽笼都吓得闭紧了嘴巴,在这万毒谷,最怕的就是扔兽笼,没有之一。 叶明君听着云天音的恶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刚拜入师门之时,她们也是这样互相恶整,角色扮演的令人瞠目结舌。 而君莫离则想起了初见小楼时那段鲜衣怒马的岁月,那时两人心思都九曲十八弯的,藏藏掖掖没一句准话,却也能聊的煞有介事。 齐映雪心道:“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这小宗主与传言中的好像不太一样。说好的雅正端方,矜贵异常呢? 几人走远,还能听见身后两个侍卫道:“真是丑人多作怪,你瞅瞅那身材,那长相,简直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一人道:“别乱说话,小心脑袋搬家,反正我是什么也没看见,今晚一切正常。” 另一人也似大受点拨,肯定道:“对呀!今晚一切与往常一样。” 云天音走远后,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那胖女人送完姑娘,行色匆匆而来,两个侍卫果真目视前方,浑如未见此女一般。 云天音见那胖女子进了后殿,终于是放下心来。 卸下身上全部伪装道:“这些书册毒物全部带出谷去,交给蛇婆婆,尽快制出解药,最好是让大师父也出谷去,研究这些东西,他能帮上大忙的。” 可是大师父秦沧海数千里奔来,没与徒弟见上一面,是否肯离开呢。 “谷中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要单独行动,必须一击必杀。” “是” “圣女的尸身有损。宫武虽然中毒,但媚蛊对他造成的伤害不会持续太久。他应该有行动了,我与圣女换血之日应不在远。” 君莫离:“宗主,换血之事九死无生,您打算如何保全自己。” “见机行事,最坏打算也无非是动用枉生蛊之力。” “师父,明君该如何帮你。” 齐映雪也道:“是啊!我们都很担心你。难道我们不能现在动手吗?若是现在,您会省去很多麻烦。” “不可,必须下个月圆之夜动手。若我能拖到那个时候自然很好,拖不到那时也无妨,都回去!隐藏好自己,千万小心。” “下一步安排,我会设法通知你们,必须一气呵成。切记。” 苗疆圣女的尸身被宫武这伙人藏匿了这么多年,如今容颜依旧,宫武更是以复活她为己任,若这次不能将其尸身夺回。他日还会以这样名义到处杀戮。 交待完,云天音一个闪身,人影不见。 正如云天音所料,第二天就已经镣铐加身,动弹不得。 她依旧面覆缎带,宫武为她把了脉。只能证明这是个活着的人。 宫武此时已经顾不上云天音是否身体有恙,又命人加大药量。 云天音每日使用的一颗的生血丹已经加到了九颗,这是要让她爆体而亡嘛! 她浑身难受,身体似是又长大了些,腹中胎儿也跟着躁动起来,但她无法相救两个宝宝,只能日夜打坐,企图将超负荷的血液炼化为内力,存于丹田之处。 这几天内力倒是增加迅速,从最开始的四成内力增加到了七八成,在努努力,或许能达到全盛时期。 纵然打不过宫武,也能对抗一二。 南柯说她当年是借助十殿阎罗蛊毒狂躁之时才与此人一争高下的,今日恐怕不行。十殿阎罗毒发没有定数,自己又怀有身孕,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孩子流掉。 她调息过后,用内力感受孩子的状态,两个宝宝都很好。又感受了一下蛊虫的位置,十殿阎罗与媚蛊在她心脏内分平天下,而冰火蛊虫则潜进了孩子的胎盘上,若是进了脐带,宝宝就彻底沦为它的宿主了。 云天音现在内力充沛,血量充足,她试图调动全部内力,逼迫蛊虫重新返回心脏。 若是以前面对身体里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只能束手无策,如今以不同,汹涌澎湃的内力一步步冲刷着蛊虫,就如同惊涛拍岸,不带走它决不罢休。 她努力了三个时辰未果,人已经累到汗流浃背,这时又该进药了,四粒丹丸下肚,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一口血喷出老远,眼睛也瞬间成了红色。 云天音也借着药力再一次冲刷着蛊虫,这一次果然没有叫她失望,那蛊虫渐渐被从胎盘上连根拔起,就像大海里狂风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 而她也一点点一步步将它们引回心脏,夹在了十殿阎罗与媚蛊中间。 云天音早已经探查到冰火蛊虫不喜欢另外俩货,有他们在的地方,它俩连路过的勇气都没有,而今它们夹在这个位置。看还怎么往外逃。 几天后,外面的千川与云啸得到了国内的消息,虽然大批量进兵来不及,但是云啸那两千精锐千里奔骑,可是相当迅速。 秦老宗主最是难过,凭着一腔孤勇,将自己一把老骨头送来了漠北,这还没见到徒弟面呢,为了这些蛊毒。就只得匆匆离开,而且听说徒弟在里面情况并不好。 她有了孩子,命是暂时保住了,可是那国师修习了什么巫术,还想着死人复活,这不是痴人说梦嘛,只怕到最后苗疆圣女复活不成,白白搭上小徒弟性命。 第417章 大战开始 有时候秦沧海也在想,这小徒弟怎就这般灾祸不断,也没听说别人家的弟子这般磨难重重呀! 但无论怎么放心不下,也只能带着那些毒物离去,这可是小徒弟几个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夺回来的。 而且毒物已经散播出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莫名的疫病传播开。 好在见到了师弟的大儿子云啸。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竟是被人救去了红胡。 那黑狼领主每日唯唯诺诺,照顾的小心翼翼,云啸可是从没给过他半分好脸色。 云家人这上天厚待的好颜色是缘也是劫,真不知是该庆幸呢还是不幸呢?总之结果是好的,有了活命的机会,还有了妻子儿女。 看豆龙为救云天音已入谷去,想来豆家对他是不错的。 有了豆花豆果两个孩子,想想都替师弟感到高兴,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他也不想在江湖上飘了。豆花豆果再加上小阿音的孩子。他也该过过含饴弄孙的生活了。 想想未来的美好,眼下的分离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秦勤这个臭小子找回来没消停几天就不见了,没想到竟是来了漠北。 臭小子欠收拾,阿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什么都不肯说,难道是将自己当成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怕自己承受不住打击吗?那他可真是小看为父了,自己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还有君莫离那个臭小子,虽然长得好,武功好,可谁知这人竟是个衣冠禽兽,竟敢欺辱阿音,阿音那么小的孩子,受了多少委屈。 真想再见面时将那臭小子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得了。 可是一朝怀孕,这浑小子反倒成了功臣。细想想也对,阿音身体没发育成熟,又不是冷心冷情之人,她是宁可死,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去解毒的。 若不是君莫离那混小子霸王硬上弓,也许阿音现在已经身死多时了。 或许再见到君莫离那个臭小子,不能打也不能骂,还得郑重其事的感谢他,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 数日后,云天音被人从万蛊殿抬了出来。她身穿最新染成的大红阎王嫁衣,火红发髻高挽,金钗步摇打扮得比新嫁娘还要艳丽几分,身材纤细修长,皮肤更是白皙动人。 尽管人们看不见她的眼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轿子缓缓抬进后殿,明明是去赴死,却被宫武弄得像打发女儿出嫁一般。这变态的家伙就爱搞排场。 人群中,叶明君齐映雪二人眼睁睁看着轿子抬进后殿,什么也不能做。他们知道云天音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拦。 而云天音奔赴圣女之际,也就是万毒门消失之时。尽管比实际的月圆之夜还早了两天。 不管圣女的玉棺在哪里,最终他们相聚的地方只有一个,掏空了半个山崖建成的那座的大殿。 谷内人手太少,君莫离与百川悄悄跟着人群混到了云天音身边。叶明君与齐映雪负责后殿入口的看守。 两天后,月圆之夜,重华、豆龙、江宇豪三人开始屠杀江边守卫。 半夜时分,山谷口的守卫兵昏昏欲睡,身后几个黑衣人摸索到近前。 还不及众人惊讶,重华三人就徒手扭断了众人的脖子,整个过程安静的连骨头错位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随后,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无数小黑点向山门处游来。 今晚就是月圆之夜,虽已知道万毒谷内有七万精兵驻守,但云天音一切布局已成,实在不能再等了。 可谷外只有云啸手中虎符调动的两千将士,和江家兄弟带来的一千多人,以及君莫离暗夜中的一千死士。 四千人与七万人的比例,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三人在山门口大杀四方,谷中守卫也非等闲之辈,传讯烟花放出去后,谷内喊杀声震天。 而江英豪,千川等人还在涉水而来的路上。 山门口城墙高约三丈有余,城墙脚下滔滔河水做了天然护城河。 平日里众人偷偷潜入,赶在后半夜守卫困顿之时,搭个脚钩悄悄进来,未被发现,已是侥幸中的万幸,今日大举进攻。必须打开山门。 重华等人迅速开启大门后。破坏掉了开启山门的机关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头顶上方万毒谷的援军箭羽已经蝗虫般密密麻麻射向了河面。 面对满天箭羽,三人守护城门已经不易。可那城楼上的弓弩车一排排收割着己方兵士的生命,比割韭菜还轻松。 这时,江宇豪:“重华师兄先守一会儿,我与豆龙先去毁掉城楼上的弓弩车。” 三人分开作战,压力倍增。等江宇豪与豆龙赶上城楼时,看见十几架弓弩车成排的弩箭纷纷往河面射去。不知射杀了己方多少兵士。 弩箭劲急,射程较远,顷刻间整个河面都被弩箭笼罩住,莫说是人,就是狮子老虎被射中也只有当场毙命的份。 眼见已经游到近前的己方兵士被弩箭压制的动弹不得,河水染成了红色,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而重华一人守住山门,面对数千人围攻,再大能的武者也会被撕成碎片。但他还是凭借一身不俗的武功将那数千谷中武士死死卡在门内出去不得。 江宇豪与豆龙不与人多做纠缠,迅速向弩车奔去,他们的速度对方简直无法阻拦。 仅一个照面就毁掉了两架弓弩车,再想毁去其他弓弩车时,城楼上的人已经又增加了数倍之多,黑压压的人头做成了肉盾。弓弩车已经靠近不得。 江宇豪踩着众人的肩膀,抵挡着空中依旧向他射来的羽箭,终于从人群上空飞掠而至。 手中大刀飞卷,卷起了弓弩车身上机簧的同时也卷起了旁边两颗大好头颅。 可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见豆龙胸口中了敌方的火铳,不知伤到哪里,胸口大片血迹,人也未发一言,向城墙下河中栽去。 见此江宇豪大喊一声“豆龙”急追而去,却连豆龙的半片衣角也没抓住。 眼睁睁见豆龙在自己面前跌落,坠入河中,沉没河底,浪花过后,无声无息。 第418章 半山崖大殿,子蛊 眼见豆龙跌下城墙,江宇豪顾不得悲伤,今日若不能赢得此战,所有人都将埋骨于此。区别也就是先走一步,后走一步而已。 他拼力将剩下的弓弩车全部毁去,没了强弩的压制,眼见山门下己方人马与万毒门交上了手。也不知重华现在情况怎样儿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非常不好,他的肩头中了火铳,疼痛夺走了他的力气,流血降低了他的体温。后背还插着几支箭羽,限制了他的大幅度动作。 今夜注定是一场恶战,只是己方兵力太少,又没有几人能如他们一般攀爬城墙而不被发现。 说实话,这次的征讨,面对万毒门七万多士兵,六大用毒堂主,还有数不清的蛊人蛊兽,江宇豪是一点儿希望也不抱了。 唯一的想法就是到最后哪怕拼尽最后一人,救出宗主就好。 两天前宗主被带去半山崖大殿,君莫离与他匆匆一见,留下了一张帕子道:“宗主一直等待与苗疆圣女换血之日定下来才能再做安排,可是日子定的匆忙,我赶到时,那国师怕宗主再像红胡上元节洗灵殿一样往外传消息,给她吃了哑药,如今她已经无法开口传音了,只有一个侍女交给了我这个。”说着拿出怀中绢帕。 江宇豪见那字迹歪七扭八,定是宗主双手受制时让那侍女割破她手指所写。 打开后见只有零星几个字:月圆之夜攻进山门,兵分几路,放出蛊人蛊兽,退回万蛊殿。还有一个“从”字写的位置居上,显然未写完,但该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月圆之夜,攻进山门,按照之前地图上后查出的蛊人蛊兽位置,找出藏匿于地上的地下的所有蛊物一并放出,再退回万古殿。 至于那没写完的字,也许退进万蛊殿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想想战事才刚刚开始,自己还有那么多未了的事,怎能栽在这里? 如今谷中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此地,正是内里防范意识薄弱之时。 江宇豪背上箭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显然那箭是焠过毒的,他吃下了可解百毒的灵药,不再与这些人纠缠,向谷中飞掠而去。 山谷被万毒门经营多年,无论是地上宫殿还是地下宫殿,修建的都如迷宫一般。 若没有地图,那么多的人兽和炼毒室根本找不全。 山谷中喊杀声震天,人间变成了血屠地狱。 半山崖大殿内,云天音身边一个女娃软软倒下。 这是第八个倒在她面前的女童了,女孩儿梳着双丫髻,面色红润,衣着也考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姐儿。 只是如今她中了云天音身上冰火蛊毒的子蛊,母蛊还在云天音体内,待子蛊无法感知母蛊存在时,女童会遭子蛊虫反噬而死。 如今空旷的半山崖大殿装的金碧辉煌,粗壮的梁柱镶金嵌玉,寒玉铺地泛着股股白气。 天顶上镶嵌的夜明珠每一颗都比牛眼大,仰头望去如同天上一颗颗微泛冷光的星星。 四周用来照明的夜明珠更是每一颗都比拳头大。 宫武那老毒物这品味倒是与云天音相似,都喜欢用夜明珠照明。 两天前宫武带云天音来到这里。见到了同样身穿阎王嫁衣的苗疆圣女端坐王座之上。 苗疆圣女果真是美貌绝伦,她的美不能与常人相比。粉面桃腮,点绛朱唇,不足以形容。 她美目低垂,似不食人间烟火,面含悲悯气息,实则她才是那个世间最可怜的人,为任务而来,不得人间见白头,不得魂归故里。 死后尸身又被老毒物折腾了这么多年,子孙皆遭残害,想想不觉替她悲凉。 这宫武也算是本事,短短两三个月又成功地给云天音种下了媚蛊和枉生蛊,还染成了自己与圣女身上穿的两套阎王嫁衣。 云天音若是不中那媚蛊和冰火蛊虫,模样倒是与圣女有五分相似,另外五分自然是来自云家那上天厚待的好容色。 气质上则完全不同,云天音面带几分神鬼莫测的煞气与上位者的杀伐气息。 只是现在的云天阴。冰火蛊毒毁了她的半张脸,媚骨又令她气质全无。 这眉头,这朱唇,给人的感觉是太过妖艳,勾魂摄魄。 这是云天音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外祖母,她双眼微闭,美目似含笑,但云天音看到她眼睑下的瞳孔早已干瘪下去,就算是活人也得双目失明。 更何况干涸的又岂止是双眼。也许内里脏腑器官早就已经化尘了。 看到此情此景,她再次落下泪来。大国师宫武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企图用一堆虫子就将死人复活,痴心妄想罢了。 外祖母是真的不在了,即使搭上自己腹中孩儿三条命也不能成事。 但不知大国师的想法如何! 非要逆天而行吗? 她用手指了指外祖母,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宫武道:“无碍,等圣女复活后,这天下人的眼睛,还不是让圣女随便挑着用。” 看来这宫武还未窃国成功,就已然开始谋划做个昏君了,好在外面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这三天云天音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三天后一切将不一样。 换血时宫武倒是毫不拖沓,未准备任何仪式,只是给云天音吃了两颗生血丹,然后用空心草扎进云天音手腕血管儿,云天音本以为另一边会扎在外族手上,谁知宫武竟然是领来了两个女小女童。 云天音深知自己的血是有毒的,寻常人受用不得,赶紧摇头,宫武虽不清楚她要说什么,但总归是不明白小女孩儿的用处。 因而耐心道:“天音,也许你是知道今年你若不怀孕就会死,但你应该是不清楚为什么会死。” “这冰火蛊虫呢!中了冰蛊如身处寒冰炼狱,中了火蛊如同投身熔炉。” “总之寻常解药是能解毒的,甚至就算没有解药,一般大能武林高手都能依靠内力将蛊虫从心脏处逼出来,之后自然也就没事了,但是这冰火蛊虫它不一样,它们是雌雄双体共生的。因而就有了繁殖的能力。” 第419章 夺血 说简单点儿,就是云天音所中冰火蛊虫是一对冰火不容的夫妻蛊,它们在云天音身体内存活了下来,现在云天音的血液中被它们繁殖了大量的虫卵。 这些虫卵就像是一群顽皮的孩子,平时受母蛊的压制,不敢造次,可一旦离开了母蛊去到圣女那里,或者是母蛊身亡,那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它们会大群的反噬宿主,将宿主吞的尸骨无存。 而它们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新鲜幼小的血肉。云天音的血液若是直接给圣女,这些虫子会将圣女分食干净,若是由这些小女童从中诱导,虫子就会留在女童体内,对圣女则毫无伤害。 听了宫武的介绍,云天音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不住地摇头。 宫武似是明白她的担心道:“放心了,中了冰火蛊虫也不会立刻死掉,只要你身上的母蛊不死,她们终日不离你左右,生命还是无碍的。当然了,如果你要是死了,那她们被身上子蛊吞噬也是必然。” 云天音听完似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轻松寻死,只能葬身火海了。 她不住摇头,表示不允许。 宫武冷淡道:“若不是你身材矮小,血量不够,老夫可以剖出你腹中胎儿将子蛊引到他身上,那胎儿是天生的子蛊容器。远比这群孩子更管用。” 云天音一听,顿时瞳孔放大。老毒物变态到这种程度了吗?拿这老东西当人看就是耽误事。可眼下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宫武奸笑道:“瞧瞧,关乎到自己的孩子,天音就乖顺多了,可见我们的天音世子也不是什么善类。那些百姓对你万般敬仰都是太过愚蠢了。” “不过你也不用怕,你的血不够用,老夫自然是不能让圣女跟着冒险的,这些孩子就是老夫另辟蹊径。该怎么做你也无需理会,承受着就好。” “还有,你既然已经是蛊王,老夫也不能白白失去你的孩子,老夫会保全他,让他代替你成为下一个蛊王。” “而你,老夫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导致蛊虫暴动,但是做错了事情总归是要受罚的,看看这几个虫卵。等你死后它们将进入你的身体进行孵化,你也算是为咱们万毒门做出巨大贡献了。” 老毒物手拿玉瓶,里面几只五颜六色的毛茸茸的虫卵正在嬉戏。 那宫武谈笑风生间说出了这么令人作呕和又毛骨悚然的话。云天音气的直骂娘。 贡献你娘的,你个死变态,还想用老子的身体养蛊,做梦去!这次非叫你全军覆没不可。 她带着少年人该有的不服不忿,几分傲气,几分狂狷,在心里盘算着。 可是让那几个女童做诱导,她绝不依从。 见云天音挣扎不休,换血之事无法继续,宫武当着她的面杀了几个女童,云天音只得安静下来。 就这样,云天音与外祖母换血工作正式开始。 老毒物盘膝而坐,双掌抵着云天音后心,云天音一样盘膝而坐,双掌前伸,腕间的空心草将她的血液引到身前女童腕上,再由女童转给王座上的圣女,其实更确切地说这就是夺血。 宫武果然武功深不可测,他抵着云天音的手掌,内力轻轻推动,云天音的血液就缓缓经过女童的手流进了外祖母的身体中。 云天音也开始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内功探查外祖母的身体。 果然如她所料,刚开始时外祖母血管滞涩,很难进入鲜血,后来经过宫武的一遍遍梳理,通畅了些许,可以进入了。 不过讲真话,她这一腔十殿阎罗,加上媚蛊、枉生蛊的血,对外祖母真的是没太多帮助,说穿了其实与寻常血液无甚差别。 过了半天之后,圣女手臂血流畅通,胳膊上也隐隐有了一丝温度,这一点热度,令宫武仿佛看到了曙光,欢愉异常。 血液已经进入胸腔,如云天音所料,外祖母腹腔里的脏腑器官早已严重损坏,现在已经听不到血液向前流动的声音,而是变成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是内脏干枯血液滴入空壳时,才会有的声音,可怜那宫武还在为外祖母心口和手臂有了点温度而沾沾自喜。 哼!啥也不懂的老东西,真是白研究了这些年的蛊毒,想死里复生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会点巫蛊之术就手段通天了,阎王可还没答应呢! 云天音心里这样想着,眼前的事她已无能为力。 小义、大义各有取舍,时机未到,现在不是她能任性而为的时候。 本来想着熬过这两天,等江宇豪他们有了动静,她再想办法带着外祖母尸身离开。 但是计划已然赶不上变化,第一个女童倒下去了,那女童也只坚持了一个时辰而已。 宫武向来拿人命当草芥,见女孩倒下已经死亡,一脚将人踢开后,又命人带来了另一个女孩迅速顶上。 云天音何尝不知两天后外面的情况也不会乐观,而她自己在国师与众多堂主手下带走外祖母尸身,其实也是不现实。 她缓缓闭上眼睛,做了一个令自己痛心疾首到永远也无法释怀的决定。 还记得在万蛊殿死的那个侍女吗?那时云天音泡在浴桶中,令人作呕的枉生蛊在她周身爬行。后来浴桶破裂,枉生蛊飞溅的到处都是。 那侍女仅一个照面就被枉生蛊吞噬的尸骨无存。 知道这东西或许将来对她有大用,可那蛊虫帮她修复身上陈伤时,喝了她的血如同饮鸩止渴,大批死亡。 在数以百万计的死亡后真的有两只活了下来,进了她的身体。 于是她将两个小东西藏了起来,寄存在了自己的手腕处。 以前不懂苗疆蛊人为何会用自己的身体养蛊,那时她好像懂了,枉生蛊别人触之及亡,却能助她修复肉身,成了宝贝。 于是在半山崖大殿,在身边女童接连送命之时,云天音就将她的一颗珍宝慢慢送进了外祖母的身体中,甚至怕那小东西半路被女童的身体截获,还特意用无影蚕丝一路护送到达终点进行孵化。 第420章 恭送圣女大人上路 两天后,月圆之夜,外面已经传来了谷中的打斗声。 两天以来,云天音一直未睁眼,甚至身边女童又换了几个,她自己也吃了太多生血丹,体内真气乱窜,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她都毫不在意。 这时,忽听外祖母腹腔中传来沙沙的啃食声,她微微睁开双眼,眼尾泛红,满眼含泪,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 看着外祖母那美貌绝伦的容颜,纵有千般眷恋,万般不舍,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也无能为力。 心里哀悼:不孝孙儿云天音,恭送外祖母,圣女大人上路。 默哀过后,苗疆圣女的尸身在众人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坍塌,最后只剩下空空的阎王嫁衣跌落到了王座之上。 宫武一时不知何故,怔愣当场,眼见圣女不见了,心中大惊,赶紧叫人来寻找。 可是他将大殿的门封锁了,喊了半天,无人能进来。急忙跑过去抱起阎王嫁衣。 衣内空空如也,而他这一动,里面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云天音身边小童的尸体瞬间尸骨无存。 而那活着的小童却因为手腕处承载过云天音的血而幸免于难。 宫武服食过云天音血的,自然是不惧枉生蛊。 抱着阎王嫁衣,满室寻找圣女身影。 衣服拖起时一颗椭圆形莹白如玉的珠子从衣服里面滚落至云天音脚边。 云天音两天两夜未睁眼,而今天亲手毁的外祖母尸骨无存,葬身虫腹,她早已身心俱伤,无处流泪。 轻轻捻起地上的珠子,一动不动,似有走火入魔之兆。 这时,宫武打开大殿门,几大堂主不知何故,听说圣女不见了,赶紧进来寻找。 找着找着,发觉身上奇痒难耐,一掀衣袍,身上到处都是红点。 抓挠几下,血肉模糊,原来是成为了蛊虫的宿主,几息之间,所有堂主皆已丧命。 临死前高堂主那上窜下跳的五官似乎跳的更加诡异了,可转眼间脑浆子流了一地。 再眨眼,那二尺长的大脑袋终于是消停了。 只可惜他那最近精劲了无数倍的武功还是没能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 这时宫武似是才反应过来,何以云天音不被蛊虫所噬?或者一切都是她暗中捣鬼,想是如此,宫武疯魔一般朝云天音飞扑而去。 云天音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对外祖母万千不舍与眷恋,皆化为对国师千般的怨,万般的恨。 一袍一挥,接下招式,与宫武战到一处,这时外面不断有人进来,可是殿里到处都是蛊虫,隐匿在人群中两天的君莫离与百川早已经等的心急如焚。 而今见她与国师斗得酣畅淋漓。也毫无落下风之意,百川欲上前帮忙,君莫离赶紧将他拉回。 果然,先进殿的人都变成了白骨。 这一战实为巅峰对决,远比五年前紫玉云巅之战更为壮观。 见那个火红少女,长发飞扬,袍袖翻飞,内力催动的衣袍猎猎作响,哪里还有当初病弱的影子? 转眼二人对了百余招,未分输赢。 而云天音也彻底清醒,他与宫武对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儿,今晚谷中之战也是重中之重,她已经埋下了种子,如今也该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若她种下的种子不能收割,那今天即使杀了几大堂主,杀了国师,面对谷中七万多兵士和数不清的蛊人蛊兽,她们那几千人也只有送人头当餐点的份儿。 云天音一时思绪飘飞,落了下风,被宫武逼到大殿上唯一的一扇窗前。 以她的实力能与国师一战,但绝对不可能获胜,即使如此,又何必硬拼? 她已到窗前,窗外就是百丈高崖,正想翻身跃出,见君莫离与百川不顾性命向自己跑来。 而地上已经有多具枯骨了,甚至有很多兵士死后连枯骨都未留下。 云天音来不及多想,赶紧咬破中指,将手上血珠分别弹向君莫离与百川二人的眉心、耳后等几处大穴上。 有了她的血闭穴,枉生蛊虫绝不敢伤这二人。 做完这一切,她调整内力,指尖无影蚕丝轻轻使出。从那不大的窗户一跃而下。 宫武见状也跟了下去。 云天音疾风一般下坠丈之后,手中无影蚕丝缠上了崖边一棵小树,整个人也向小树奔去,她还未及站稳脚跟,宫武随既而上。 云天音只得匆忙与他对了两招后,又再次逃离。 而身后,君莫离仗着轻功不错,也跟着跳了下来,离窗户最近的那棵小树,根系深深插入崖壁,虽不粗壮,也活的顽强。 君莫离人还未抓到小树,竟觉身下一沉,后面百川道:“兄弟,带我一程。” “胡闹!” 君莫离与他二人同时向崖下坠去,君莫离赶紧甩出手中锁链缠向小树。 又见那百川抓着他的衣摆如荡秋千一般,怒道:“你轻功如此之差,前来送死吗?” 百川:“我要救我的天妃。” 君莫离看向身下百丈高才能落到谷底,而他二人就如同崖壁上的枯藤,没有可攀爬之处。一时愤怒道:“你看见右下方那块儿凸起的石柱了吗?两条路,要么自己挂在这里等人来救,要么我把你抛过去,慢慢下到崖底。” 百川见那石柱其实哪是什么石柱,只是岩层向外的一块儿凸起,满打满算也只能站住人的半个脚掌。 这若是平时,他肯定是以自身安危为重,等待救援的。 可是自从君莫离公然出现在他的朝堂上,要他协助营救药王宗宗主那日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头号情敌来了。 尽管小郡主说云天音劣迹斑斑,勾引人无数,但他知道云天音不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 试问这天底下除了自己。谁还能配得上她,那个罕王李谨吗?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自打这个君莫离出现,他就嗅出了强者的味道。 虽说此人只是宗门弟子,但目光犀利,话虽不多,彬彬有礼,实则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那凛然气势完全不输自己。 那目空似海的感觉,仿佛红胡也不过如此的气势。 激得他这个大男人勇气噌噌往上飙,同为优秀的男子,谁还没有点儿血性呢。 “我去那边。” 百川话刚落,君莫离随手一抛,将此人像个物件儿一般抛飞出去。 第421章 大战 云天音与国师打的难解难分,百丈高崖,如履平地一般。 要说国师是真有本事,那崖壁平滑如镜,可他只要寸许之处作为支点就可以反击。 而云天音则完全靠无影蚕丝藤蔓一般抓住一切可抓之物。 这样虽没有什么危险,但无影蚕丝太过消耗内力,若内力枯竭,则只有坠崖身亡的命。 危险近在眼前,云天音望向远方,谷中一片混乱,人兽齐聚,群魔乱舞一般。 她知道重华,江宇豪众人成功了,可是不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大代价。 此时是参战的最好时机,只可惜老东西穷追不舍,打不过杀不得,拖得她无法抽身助战。 二人一路打一路向下,几百招过后,眼看就要到谷底了,双双不顾生死,全然是以命相拼。 到最后,两人几乎都是强弩之末。 而这时,二人均杀招必现。 云天音本欲斩断宫武头颅的无影蚕丝被他抬手挡过,而他的手臂也脱离了身体提前向崖底坠去。 国师虽然失了手臂,但他毫不呼痛,依旧招式不减,五指成爪向云天音心口抓来。 云天音背后是断崖绝壁,知道已经躲不过,下意识闭上双目。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猛然睁眼,已经落入了君莫离怀中,而君莫离身后百川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的肩膀被宫武抓碎了,连带着击碎的肩骨扎进了肺里,伤及了肺部。 宫武的手指从他的后背穿出,这惨状让人无法直视。 君莫离长剑挥出与宫武战到一处。 云天音撕下手臂上的假皮,从那株玉兰花图上取出各种药物帮百川可汗止血,可那血泉涌一般,看的云天音手不住发抖。 百川忍痛,强睁着双眼,想将眼前大红嫁衣,容色妖艳的女孩望进灵魂里,刻在心间。 许久后才断断续续道:“小天妃,原来你竟这么美,是本王无福呀!” 云天音望着到了这般田地还毫无正形的百川苦涩道:“百川,你为什么要来,你来了,我都不好意思公然为恶了!”说话的声音空灵幽远,似隔着重重远山而来。 百川虽不知南朝武林中所修习的腹语和传音入密功法是什么。但见眼前女孩唇角未动,话已入耳,知道君莫离所说的哑药竟是真的。 有些难过,却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小天妃不用自责,梦瑶的孩子绝不会登上大位。本王已交待,等她产子后,会将她母子一并送回南国。” “你,你都知道了!” “当时是没反应过来,可你那句‘带球跑了’,后来问了医官,才知道……那孩子竟比……我们在一起时……早了,还早了一个多月。”说完人也晕了过去。 云天音有些无语,这百川难得聪明一回,却是为了这件事,也不知是喜是悲。 君莫离长剑在手与国师打的难解难分,那国师见来人是他,玩味道:“早就听闻你与那云家小魔童有染,看来是真的。” 君莫离与他边打边道:“她魔童的称号全是你们逼出来的。” “二皇子这般维护,难不成她腹中胎儿是你的?” “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她现在是万蛊之王,那肚子里怀的是人还是一堆虫子还说不定呢,没准儿哪天给你生一堆虫子出来。那虫子有多厉害,我想你刚刚已经见识了,哈哈哈!” 君莫离一时怔愣,却不料那国师手指一弹,不知何物飞进他口中,消失不见。 君莫离赶紧做呕吐状,想将那东西吐出来,可是嘴里什么都没有:“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可是个好东西,二皇子殿下,你这追妻之路艰难困苦,你太痛苦了,今天老夫就做做好事,帮你解脱了,哈哈哈!” “你,你找死。” “哈哈哈,你该感谢我的!慢慢的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两个人又缠斗到了一处,而这时,谷中一片乱象,国师见谷中的毒物兵士混战到了一起,大怒道:“云天音,你又做了什么?” 云天音将百川上好药后,看君莫离二人打的火热,上前助力。 这方寸之地三人混战实在狭窄,而那宫武知道大势已去,愤怒地看了云天音一眼。双目似是喷出火来:“云天音,你迫害圣女尸身,坏我大计,你等着,事情还没有完。” 事情当然没有完,云天音单刀赴会,来万毒门苦熬两个多月,才引导万蛊暴动,从而拿取蛊王。 如今又不息用自身安危拖延两天才形成万毒谷今日局面,事情怎么会完。 她虽不能做到算无遗策,但也要尽力做到最好才是。 宫武话毕,一个纵跃向崖底跳去,刚跳下去没多远,一道黑影瞬间闪过,宫武也跟着不见了。 这道黑影,据说是在紫玉云巅时出现过,他应该是老毒物的护卫,武功同样深不可测。 君莫离刚想提剑追去,云天音已将人当胸拦住,那表情分明是:“穷寇莫追!” 君莫离转过身来:“天音,你没事!” 云天音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如今谷中乱局已成,几大堂主皆已身死,可这蛊人蛊兽也着实无辜,她还要去救他们。 君莫离背起倚靠崖壁已然昏迷的百川可汗,两人磕磕绊绊向崖下攀爬而去。 万蛊殿,千川抱着黑狼领主急急奔了进来,身后云啸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到了殿中,千川将黑狼交予了云啸。 云啸眼尾泛红,已然动容。 就在刚刚,云啸带领小队人马打开了地宫里的蛊兽笼门。野兽们疯狂涌出,大军如潮。 云啸众人悄然离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照指示,每队人马放出凶兽后不可停留,偷偷潜入万蛊殿,等下一步安排,绝不可在外面逗留。 可是回程中他看见一个脱单的少年一个人在与凶兽搏斗。 今日进入谷中的共四千多人,有两千人是阿鲁留给他的亲卫,虽然八年未曾经手,但是这一次,百川将他们找出来交给了他。 八年中,这些人有新招的,也有死去的,但是人数差距不大。 另外两千多人是君莫离重华江宇豪临时调度过来的,有军中将士,有暗探,也有宗门弟子。 而那个孩子,无论是谁都要救下来。 云啸果断相救,那孩子却大喊着让他们快走。 正当云啸救回那孩子之时,猛兽大批冲了过来,几人瞬间被兽潮淹没。 第422章 天音镇魂曲 正当云啸救回那孩子之时,大批猛兽冲了过来,几人瞬间被兽潮淹没。 若不是千川及时赶到,众人都要充当猛兽腹中食粮。 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云啸在队伍中战力最弱,又腹背受敌,黑狼领主眼见猛虎巨爪带着千钧之力向云啸后心抓去,在那风驰电掣一瞬间,他扑向云啸,将人紧紧护在身下,自己生生受下猛虎一爪。 此时此刻,云啸内心复杂,他被囚禁三十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年少时凭着一腔孤勇,终日想着逃离都未成功。 中年时被孩子牵绊依旧无法逃脱,如今总算是得小妹相救,一家人顺利逃走。 可是黑狼为救他即将死去,豆龙坠入河中生死不明。 他想逃开的究竟是人,还是被人摆布的命运? 自从在红胡王宫大殿上与黑狼再次相遇,黑狼改变了以往的霸道强势,对他千般照顾,万般讨好,如同一只呆萌的奶狗,狗腿的简直让人没眼看,也不知道这暴虐成性的黑狼领主,他的气节都跑去了哪里。 云啸几次赶走他,对他大发脾气都无果效,而今看着眼前人的惨状道:“黑狼,你不该救我的!” 黑狼领主恭谦道:“以前是我们错了,阿鲁、十川对你的好全部给你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 “南朝,连一个女娃娃都有如此崇高的气节,你又怎会甘愿妥协。” “其实这一次我也想通了,护你周全,助你离开。等以后想你时就跨过鲁乌山去看你。等到老了就赖在你身边,让豆果给我送终。” “看来是我罪孽深重,天神不允了呢!” 这没脸没皮的无赖样,真想送他一句:你想的美。 可是见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也不觉心痛如刀绞:为什么?这半生怎么就将自己活成了这样? 暗暗落下泪来,黑狼帮他拭去泪水,欣喜道:“你哭了,是为了我吗?” 云啸:“我该恨你的,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这样让我还怎么继续恨呢?” 黑狼得意道:“你们南朝不是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你就当是我浪子回头,改好了。被我的真心打动了呗!”说着还露出了一脸得逞的狐狸笑容。 云啸:…… “云天音是你亲人!你是云家人?” 云啸点头道:“她是舍妹,我是云家长子云啸,字长缨。” 黑狼:“云家人,原来我们忘川妃来头这么大,大将军呢!”随后露出了几分欣喜,又道:“我赢了,阿鲁十川那父子俩到死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一会儿去了那边,可有的牛逼吹了!” “云长缨……云长缨,嗯!我得……我……我得记住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怀抱狸猫的男孩子道:“吃了它!会舒服一些的。不过可说好了,这东西只能保证片刻不死,救不了命的。”说着将一粒药丸喂入黑狼口中。 外面兽吼声、喊杀声,如人间炼狱, 大殿中,四千多人的队伍经过七万兵士与蛊物的洗礼,剩下的已不足两千人了。 江宇豪身中数支毒箭,已经被南柯包扎解毒过了。 重华身上到处都是伤,被火铳打中了胸口,人虽然活着,却已经重度昏迷。 小男孩儿的身后是那群衣衫褴褛的蛊人,男女老少有上百人之多,他们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弟姐妹,是一同被抓来的。 这些人知道自己已经脱离苦难,场面静的落针可闻,很多人都在悄悄抹眼泪。 太难了,经过了炼狱一般的折磨,那种窒息的绝望早已深深扎进心里,如今哭都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声音大了会打碎眼前幻梦,一眨眼仍身处囚笼中。 相救他们时,总有一部分人与亲人难舍难分,不肯独自离开。 但是撇下的那一部分人中毒已深,换不回半分神智。 小男孩儿叫山梨,他是在母亲腹中时入的万毒谷,在这里生活了七年。 母亲凭着对他的那份担心,那份眷恋一直没有被蛊虫控制了心智,也是入谷时间最久却仍清醒着的人。 而他的父亲却因为长期看不到希望,早早就迷失了神智。 这次相救他们时,母亲执意要带父亲一起走,可是父亲神智不清,打伤了好几个药王宗弟子,还抓伤了南柯的手臂,后来是山梨果断让母亲放弃父亲。 众人也都无奈放弃了自己的亲人,来到了这里。 殿外响起了琴声,在这本该是万籁俱寂的夜晚,在这月朗星稀的长空下,在这血液浸透了大地的万毒谷中。 那琴声初时似溪水潺潺,却一声高过一声,后来像是惊涛拍岸,海浪翻涌。渐渐的竟然压过了夜空下的喊杀声。 琴声与三面悬崖相互撞击,声若天雷滚滚,又似天神发怒的气息。 小男孩道:“母亲,出去看看!仙子姐姐说父亲他们能不能得救,在此一举,若是不成,也算是送他们最后一程了。” 众人来到殿外,见远处中心广场上方,高高的屋脊上,云天音身着大红阎王嫁衣,手拨七弦琴,琴声如同天神降下天罚一般。 夜呜啼扰乱了对方的战力,天音镇魂曲声波传出去,下面人兽渐渐武功全失,万象神功内力加持极重,下面人兽戾气全消,最后普罗华心经帮人们找回心智。 琴声彻夜不息,也全赖当初在峨眉派修习音律。 尽管云天音对那段记忆模糊不清,不知自己为何拜入了峨眉门派。但学会的东西早已刻入骨髓。 如今信手拈来,一遍遍洗刷着下面人兽的心灵,好多人或兽都在满地翻滚,心痛如刀绞,直到大口大口吐着血,吐出身体中的蛊虫后晕死过去。 地上晕死过去的人已经有很多,但大部分人或兽依然站立,甚至有的依旧在互相厮杀。 众人不解,有人问道:“奇怪,他们的兵士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山梨道:“我知道,是仙子姐姐将自己的血打进了一部分人的身体,他们现在是毒发了,叫什么十殿阎罗!” 第423章 斗琴 山梨几句话解了人们的困惑。 南柯众人才想起这做法与当年无忧谷案何其相似,那时云天音化名雁归楼也同今日这般,自己受尽了折磨,只为等一个令敌人自相残杀的机会。 那一次等到的是江湖各个流派。而这一次不能打草惊蛇,没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利用十殿阎罗蛊毒,等一个月圆之夜,一个众毒者毒发的机会。 这成算,这智慧,这不动声色的巧妙安排,小宗主早已超脱凡人,可是你怎么就不能保护好自己呢! “仙子姐姐真是太强悍了,用琴声逼出了这些人身上的蛊虫。以后他们若是再见到仙子姐姐,会乖顺的像我的阿狸一样。” 旁边有人道:“那些被逼出来的蛊虫是不是还会害人?” 山梨:“放心!这些虫子既然能从宿主身上逃出来,一会儿就都死透了。” 云啸是第一次见妹妹出手,有着云家人沙场点兵的壮烈,出师必胜的霸气。 他看到的不是欣慰,而是自责。小妹失踪快三个月了。再见时竟强悍如此,她还是孩子,是孕妇,而今天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人能够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长宁,是作兄长的没用,那么大的重担,让一个孩子负重前行。 再看自己已成废人,手脚皆已残疾,走几步路都钻心的疼,寻常人若这样情况连站立起来都是不能的,而他耐疼些,也只是勉强能走路而已。 今夜救那少年,若是以往根本不用近身,只需手中绳索一甩,卷起人就带走,毫不费力。 可现在呢?那么简单的事情,却搭上了黑狼的命。 想着想着低头看向怀中黑狼领主,黑狼见他向自己看来道:“长缨,咱这妹妹可真是太强大了,若是我不死,一定不会让百川娶她,这样的人物百川如何配得上?” 话毕,又低喃道:“我多想用这一身骸骨换你四肢健全,长缨,对不起,是漠北摧毁了你的人生,没能让你为家人遮蔽风雨。” “若有来生,我定会护你一世安康,为今生的……自己……赎罪。” 黑狼渐渐咽下了气息,悔恨离去。 而这时场中声律有了变化,地上本就不安分的蛊人蛊兽又躁动了起来,开始互相拉扯,互相撕咬。 屋脊上的云天音也觉内力被一股外力冲撞的严重,头脑刺痛险些吐出血来。 君莫离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双掌抵住云天音后心,将内力徐徐送入云天音身体。 下面许久未见的侗林带着千川领主急急赶来道:“殿下,有人用箫声干扰主子的音律,你护好主子,我们去找他。”话落,人影不见。 云天音这边七弦琴被干扰的厉害,仿佛每拨下一指都要灌上千钧之力。可她被宫武折磨了两月有余,又大战半宿,哪有力量与之对抗。 君莫离输给她内力都觉得她浑身都在颤抖。 有了干扰,地上的蛊物无论人兽都已疯狂,又一次大规模厮杀就此展开。 蛊兽当真疯狂,无论狮子老虎,豹子豺狼,一个猛扑就将人的脑袋咬下来,舌头一卷,血盆大口嘎嘣嘎嘣嚼的那叫一个骇人,脑浆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蛊人队伍也不差,徒手就能将旁边人或兽的肚子剥开,大敞的胸膛都能看到心脏的跳动。 这当然不算完,中了蛊毒的人兽就是一群不知疼痛的怪物,心肝脾肺都被人吃了,还在向四外攻击着,岂止是一句骇人听闻能以形容的。 这时忽听对面屋脊上侗林声若洪钟道:“大国师,你蒙骗红胡,暗修禁术,枉送人命,受死!” 箫声停顿了一下复又响起,这时那边的打斗声也随即传来。 又听千川领主道:“大国师,你企图用箫声拿回这些巫蛊之人的控制权,简直是异想天开了,云天音作为万蛊之王,天生就对你的蛊物有压制作用。” 没见大国师发言,他当然不能接话,因为他还要吹动箫声与云天音抗衡。 这边君莫离道:“大国师,困兽之斗,安敢称骁勇,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君莫离的话落,向四处看去,只见中心广场对面,高高竖起了一根旗杆,旗杆上系着的不是旗子,而是一颗又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阴森又诡异。 几十个人头全在这里了。 箫声戛然而止,宫武咆哮道:“云天音,你卑鄙。” 他当然要发疯,这些人头都是谁的,都是炼毒室中的技师,是他这些年所劫掠的对巫蛊之术天赋异禀的人物,万中难求一人,当真是珍贵的很。 云天音运内力弹琴,就算口不能言,也可用腹语交流,但此时她不作应答。 宫武气得破口大骂:“云天音你个魔崽子,自做孽不可活,如今你将他们全杀了,就等着给这天下人收尸!哈哈哈!”骂着骂着又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君莫离又怎能让他缓过神来,又道:“宫武,你还不知道!这群蠢物研究的蛊物,数天前就已经拿到外面去调配解药了。” 这时又听万蛊殿前一小个子青年道:“大国师,你那三星拱月锁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我神偷九只手仅用了一根手指就轻松破解了,以后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知道不,太弱智了懂不懂。” 说这话的神偷九只手话刚说完就从牙缝中挤出了吸气声,虽然牛逼吹的震天响,可后背的烧伤也是不轻,实在打脸的紧。 好在己方人中也无人揭破他,这牛逼吹的,完美。 不等国师回话,君莫离接话道:“宫武,三星拱月锁已经彻底被摧毁,你想让河水倒灌,将毒物流向外界,不好意思,不存在。” 宫武先前只以为云天音又借助什么力量让蛊人蛊兽暴动,没想到竟是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几乎将他全部心血尽数毁去,一时气的火冒三丈。 若是可以重来,他绝不选这云家小怪物试蛊,都是君莫离的错,跟他要什么药。导致他十几年的基业尽毁,所有筹谋全部落空。 可眼下自己已经乱了心神,再想利用箫声抢回蛊物的控制权已然不易,而自己的护卫在对战中越来越少,云天音的人马还在增加。 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的彻底,几次栽在一个小娃娃手中。 第424章 大获全胜 大国师宫武越来越力不从心,他的蛊人蛊兽,他的七万兵士如今正在自相残杀。 若能控制全局,激发出那些蛊物的狂化体质,令它们服服帖帖地听箫声召唤,即使剩下的人兽数量不多,但也都会是手中王牌,每一个都会有云天音当年君山之战的实力,也不枉自己辛苦多年。 只是可惜他出手晚了,被云天音几曲琴音洗礼后,魔性已不坚定,不时有人或兽倒地不起,和着血吐出体内大量蛊虫。 宫武孤注一掷,打着打着虚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侗林众人失去目标,正欲寻找,却被宫武的护卫层层拦住无法抽身,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几息之间,屋脊上,地上铺了一层尸体。 云天音那边没了宫武箫声的干扰,她又重新掌控了局面,地上不断有人兽倒地。 正在这时,宫武拖着独臂远远杀来,他包扎了断臂,更换了衣物,显然这就是他比云天音晚出现的原因了。 云天音那琴声是需要内力加持才能发挥效用的,如今她内力早已枯竭,全靠君莫离助她勉强维持。 宫武杀过来,君莫离单手举剑迎了一招,可是他的另一只手绝对不能离开云天音后心,不光是怕下面人兽重新狂化,也怕云天音失了他的助力加持,身上各种蛊虫全部暴动。 多年以前她就是救了萧家一个小孩后内力枯竭才昏迷不醒的,如今四种蛊虫坐镇的身体,若失了内力后果不堪设想。 君莫离长剑舞成了残影,将云天音牢牢护在其中。 只是这样并不是办法,云天音琴音一变,那音色如同实化,一股凛然杀气向宫武胸口击去。 宫武只觉心口一痛,低头看时只见胸前有血慢慢晕开,但他不痛不痒,毫无痛感。 因而更想速战速决,剑锋愈加凌厉。 君莫离云天音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琴声不停,内力不绝。虽然打的艰难,也毫不惧色。 这时屋脊上似狂风大作,洪暮大师袈裟一抖,向宫武袭去,宫武知道这袈裟定会有古怪,不敢硬接,一个侧身躲开。 可是刚躲过袈裟袭击,一串念珠向他抽来,顷刻间脖颈处拉出一条血线。 宫武刚要震惊:“我命休矣!”又觉那血线并未切中要害。一时后怕的汗毛倒竖。 可是今晚似乎是讨不到好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天音,今天老夫放你一马,再见面,取你项上人头。”话落,一道黑影闪过,人影不见。 又是那一道黑影,出现三回了,每次都不出手,只是将宫武带走,毫不拖沓。 宫武话说的正气凛然,认怂也认的寡廉鲜耻。这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人渣的味道。 琴声响了近两个时辰,天快亮时,弦断音夸,云天音唇角溢血,人也向后倒去。 君莫离将人接在怀中,却不敢停止为她输送内力。 洪暮大师刚追那宫武出去不久,听那琴声断了,赶紧折返回来。 与君莫离一同为云天音输送内力。 而千川此时也再次赶了过来,见有几人正在相救云天音。可惜他那内力浅的实在不值一提,只好作罢。 抱起地上刚被南柯包扎过的百川可汗,向楼下跃去。 南柯包扎完百川可汗,上前检查了云天音的身体情况,半天才道:“无事,母子皆安,让宗主多休息!” 此番劫难非寻常人可跨越,牵扯的又都是与本门不相关的外族。宗主受太多的委屈了。 见身旁无外人,南柯又道:“二殿下,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带天音归隐。” 南柯道:“宗主这条命与天斗,与人争,片刻不得停歇,若你真想好了,就去做!记住,此生绝对不准做出忤逆之事。如若再有下次,整个药王宗弟子必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诛杀。” 没办法,红胡的事告一段落,万毒门的事告一段落。 宗主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一切。 只是可惜,女扮男装之事,雁归楼之事,早已被梁皇知晓。 路的尽头是无路可逃。希望君莫离的身份能助她脱险! 三人下得楼台,广场上人兽躺倒一片。还有一部分仍在厮杀。君莫离对身边影卫道:“将剩下的都杀了!宗主已经是豁出性命相救他们了,尚未清醒的,日后必成大患。” “是” 影卫应声退下,身后传来喊杀声。 君莫离抱着云天音向云啸走去。 云啸怀中的黑狼领主早已冷透,他抱了他半宿,双腿早已麻木,无法站立。 漠北囚禁三十年,早已将他身上所有棱角都磨没了,连自己的下属也不怨使唤。 君莫离走上前,不等云啸开口道:“大哥,天音无事,只是过度劳累睡着了。” 云啸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孩子呢?” 君莫离:“孩子很好,我一直用内力护着。大哥,孩子是双生子,咱们去殿内!” 又向身后人道:“快扶你家主子去休息,将黑狼领主也抬进殿去。你们以后做事要机灵些。” 云啸被人扶起道:“莫离,我不累,我想多陪陪小妹。” 君莫离:“好,我们一起等他醒来。” 梦里,云天音又见到了自己的外祖母——苗疆圣女,她在发怒,她在咆哮,她在质问云天音为什么要用蛊虫害她尸骨无存,永世不得超生?” 云天音跪立在她身前,泪流满面,却是半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外祖母身后,五六个女童也跑上前来,拽着她的头发,推搡着她肩膀,质问她为何枉送人性命,为何连累无辜。” 众女童生生质问与撕扯。云天音尽管身处梦中,也感到身心俱疲,五内皆伤。 君莫离见她全身被汗水湿透,却怎么也叫不醒,心下大急,赶紧找来南柯帮忙诊治。 可是诊了半天,依旧查验无果,道:“宗主身上蛊毒太多,又中了一种哑药,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而今,她是被梦魇住了。” 这时,侗林满头大汗从外面跑进来,远远的就喊道:“主子,主子,我回来了。” 容哥儿与侗林一同进来。 这次细看之下,侗林几个月在基地训练,面色黑了些,人倒是精壮了许多。 第425章 大国师,罪孽深重 侗林与容哥儿一起进来大殿,身后云舒紧紧相随,云舒已有身孕,当真是可喜可贺。 侗林见殿中情景,没用人提醒,自己就收了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主子在向谁认错?” 君莫离听的一皱眉,半山崖大殿都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与百川已再无人知道,但他实在不想说出去。 过了片刻,侗林又道:“外婆,主人的外婆是谁?”两天来云天音所发生的事,君莫离与百川亲眼所见。 说实在的,谈不上对与错,所有的结果都是国师逼出来的。 但是这事能说出来吗?亲手毁了外祖母的尸身,等于是断送了她轮回的路。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外人不管此中有多少是是非非,只会将云天音弑血魔童的称号上再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罔顾亲情,罔顾人伦。 她已经受了太多他人唇舌,尽管她本人不在乎,但是君莫离在乎。 云天音所有的灾难,君莫离都有参与,看她每次跌入尘埃,君莫离的罪孽就加深了一分。 正在这时,侗林忽然又道:“双胞胎!是双胞胎呀,我主人真是太厉害了。两颗心脏同时跳动,绝对是双生胎无疑,小主人太给力了,哈哈哈!” 侗林高兴的语无伦次。 过了片刻,侗林道:“主人与谁有过半载之约,不再为恶,她很痛苦。” 云天音低低的梦呓,别人听不清,侗林却听得一清二楚。 君莫离早就想将这一进来就独自表演的二货踹出去了,听到他说双胎时,更是想起了云天音说的那句,“这要是侗林早就听出来了。” 想想这句话就更加坚定了将此人踹出去的决心。 可是抬了几次脚都暗暗放下,就是想通过这傻小子了解云天音情况。 听到半载之约,心都要碎了,那半载之约,自己恨不能时间停止,永无尽头,可是云天音心里还在念念不忘。 还记得数月前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与云天音相见,云天音那句“保证我不再为恶。”没想到数月后就死了几万人。 这晚的战局安排,事后想来很简单,云天音将十殿阎罗的血打入一部分人身体,令其在月圆之夜毒发,再用己方四千余人潜入谷中,放出蛊物,与那七万人一同厮杀。 她那卷帕上未写完的“从”字,应该是一个“坐”字,坐壁上观,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坐等她回来,皆有可能。 她又一次为恶,玩弄了阴谋,算计了人心。用区区不到四千人,将万毒门七万多兵士,上万蛊人,上万的蛊兽毁于一旦。 这是以小胜多的布局,这战术,这战绩放在别人身上,会被世人歌功颂德数百年也津津乐道。 而放在云天音身上,就只能为她弑血魔童的绰号上再添光彩,甚至连她自己在梦中都在梦呓着“不再为恶。” 可是无人知道她曾为流入外界的蛊毒殚精竭力,为寻解药呕心沥血。 也曾一改往日矜贵模样,扮成耀武扬威的胖美人勾引大国师宫武。 那么亲昵的骂着自己与叶明君,齐映雪三个小贱蹄子,小贱货。 也无人知道这谷中的毒物,如同君山战场上重骑铁甲军的惨烈将处处都在上演。 她曾令人间的一场浩劫消弭无形。 更无人知道在半山崖国师逃遁后,她也已经无力支撑。 却再次用内力所化的无影蚕丝锻造了七弦琴。 要知道那无影蚕丝是她内力所化,断丝如同断其生机,要忍受削骨剔肉般的疼痛,可她当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做了。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清剿万毒门。己方损失了两千多人,击杀了万毒门中护卫五万余人,活下来两万不到。 西齐、大梁、那塔、红胡数国皆会因她今日之举而免受灾祸。 天终于亮了,初春的暖阳,唤醒了大地勃勃生机,也照进了万蛊谷这处人间地狱。 厉鬼见了阳光会灰飞烟灭,从地狱走出来的人们将一生艰难困苦。 如今山门已毁,根基已除。那些幸存者大部分人请求还乡,因为他们大多数人是奔着参军来的。 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后来知道了,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想舍弃这从戎之功,也想将来门主荡平天下,跟着门主封候拜相,改换门庭,指日可待。 如今一场繁华梦破灭,自然就想起了家中的亲人,想起了避风的港湾。 君莫离下令给他们每一个要离开的人都喂了蛊虫道:“吃下这颗虫卵,毕生不可再为恶,若再动了恶念,这颗虫卵将孵化成蛊虫,将尔等血肉吞噬干净。” 其实君莫离哪懂什么蛊虫?近墨者黑,他只是与云天音待久了,学坏了,用一些普通虫卵诓骗他们而已。 有三千多人是无家可归的,他们入谷前是流浪的,被人伢子贩卖来的,无处可去,最后决定红胡人由千川收入军队。 南朝人由君莫离带走,那塔人则由云啸负责带入光明城。 而那些蛊人死伤之后,也有半数活了下来。 这些人大都衣不蔽体骨瘦如柴。 可也有少部分人大概是为了研毒需要,吃的肥头大胖,比云天音曾经装扮的胖美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中大多数人神志清明,已与常人无异,只有少部分人木讷呆板,口齿流涎,已经彻底变成了傻子。 山梨的父亲就是这类人,山梨母亲心中酸涩,泪水长流。 山梨上前劝解道:“娘亲,别伤心了,父亲这半条命还是仙子姐姐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下来的。若没有仙子姐姐。这些人兽都会厮杀而死的。仙子姐姐到现在还未醒转呢。” 山梨母亲搂住父亲身体,嘴唇颤抖,眼泪是无论如何也收不住。 山梨一遍遍帮娘亲擦着泪水道:“娘亲放心,如今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以后爹爹就由孩儿来照顾,不再让娘亲挨饿受冻,担惊受怕。” 娘亲颤抖的手轻抚山梨脸颊,半晌后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山梨懂事,娘亲不乖。” 原来长久的不与人交流,她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 第426章 万毒门禁地,生人勿进 君莫离知道这山梨就是云天音力保之人。白日看来,这孩子怀中的哪是什么狸猫,这分明就是一只幼虎。 再想想,万蛊吞噬的当晚,就是这只幼虎。饿着肚子躲在云天音怀里睡了几天几夜不曾离开,用它那毛茸茸的躯体暖着云天音的身躯,他对山梨道,你认识仙子姐姐多久了? 山梨道:“我不懂天数,只知道有一天我从笼子里逃了出来,遇见了仙子姐姐,看着她去了养蛊兽的地宫,出来时就抱着阿狸了。” “那时阿狸刚出生,全身湿哒哒的抱着很不舒服,后来我们逃跑时,我弄出了动静,仙子姐姐就让我先回原来的住处,她去引开了追兵,临走时告诉我,两天以后半夜丑时去万蛊殿找她。” 君莫离心想是了,自己刚来那晚云天音在泡浴,枉生蛊令她长长昏睡,侍女曾说过,坚持泡完就可休息两天了,云天音定是利用这两天中守卫松懈时让山梨出入。 “两天后,我去了万蛊殿,发现那里守门的都睡着了,就溜了进去,见仙子姐姐被锁在石床上。动也动不了。” 君莫离道:“仙子姐姐那时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躺在石床上来回翻滚,禁锢她手脚的铁链上血迹斑斑。她的眼睛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变成蓝色,像是吃人的妖怪。” 那时山梨身边的叔叔阿姨每天都会这样,他用自己的血慢慢让云天音镇静下来。告诉她蛊兽被转移了,他的阿狸还没有奶吃。 谷中侍卫大批大批的巡逻,说是在寻找一只刚出生的灵虎。山梨将阿狸藏在母亲怀中,母亲人是清醒的,但终日与蛊人作伴,也装的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君莫离猜出那应该是云天音刚中媚蛊之时,而她一再强调所有行动同步进行,万毒门的警觉也实在是太高了。 山梨又道:“后来我时常偷溜出来找仙子姐姐玩,仙子姐姐知道我的血能让姨姨和母亲他们安静下来,就让我不要说与别人知晓。” “后来姐姐教了我缩骨功,能把我变成更小的孩子。她告诉我,以后学会了可以自由出入囚笼。” 解了蛊毒兽类大多回了山林,也有少部分如人一样目光呆滞,口齿流涎。 这样的野兽只有被其他野兽充当食粮的份儿,众人也无暇顾及。 而那数千的蛊人,同样四国人皆有,却是红胡人居多。此番劫难过后,仍有一千多人记忆模糊,不知家在何处。 千川领主收容了五百多人,另外五百多人誓死效忠追随云天音。 云天音还未醒来,这些普通百姓所谓的效忠,实则也做不了什么,但云天音从不畏惧人多,她的光明城正在筹建,人到了那里,可保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也总能找到用武之地,为生之路。 时间就像沙漠旅人挂在骆驼身上的驼铃,虽未被人提起,却从不会忘记。 转眼七八天过去了,众人休整的差不多了,重华也从重度昏迷中醒来,但他心脉受损严重,一身武功近乎全废。 云天音心伤严重,常常望着窗外景致,一坐就是一整天,没人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她口不能言,也不用腹语,真的成了哑巴。 这几天,她只做了两件事,救醒重华,保住百川的命。其余的一切听之任之,未曾发过一个指令。 这一次,她双手未沾血腥,却死了兵士和蛊人近乎六万余众,她寝食难安,端起饭碗,外祖母的尸身就会出现在眼前。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野兽撕扯谷中护卫身体的画面。 通常是几只野兽疯抢一个兵士,人类的躯体在兽口下四分五裂,肠子肝胆脾肺流了满地。 而那些蛊兽与一般野兽不同,它们的攻击并非是为了裹腹,只为了毁灭。 所以只要眼前能动的生物都被撕碎,无一例外,也无一逃脱。 以云天音的目力,当时在屋脊上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掉出体外的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动。被野兽咬碎的胆汁,将野兽的血盆大口浸染成墨绿的颜色。 炼造七弦琴,她未感觉半分疼痛。她当时颤抖的双手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她的速度似乎在与生命赛跑。 几天前,兄长云啸留下一部分人,将黑狼领主的尸身运回他的领地。 而他自己见舍妹醒来,就带着人去寻找豆龙了,豆龙当时身中数箭,又中了火铳,坠入河中虽然凶险,但若相救及时,也还有生还的希望。而今错过了救援的最佳时机,只能沿着河岸向下游继续找了。 战后伤员众多,南柯几乎片刻不得闲。可还会有人不治身亡。 君莫离则协助千川整理战后事宜,万蛊门金银财宝搜罗无数,研究蛊物残卷的手札更是多不胜数。还有那些带归家的兵士,也要分发足够的银两和吃食。 一连数日的安排后,这些事宜全部安排妥当,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谷。 出谷前云天音命人放了一把大火。将这里的殿宇楼台全部焚毁。 国师宫武在这里扎根数十年之久,总会有一些被遗漏的蛊物得不到清理,那国师虽然此时已出逃,难保以后不会回来。在废墟中寻觅些他认为的珍宝。 这天阳光晴好,雀鸟在枝头的吟唱片刻不停歇。 出了山谷,云天音回头看着这个囚禁了她两个月有余。让她双手染满血腥的地方,凌峰砥砺,上出重霄,下临无地。如今谷中一场大火,万尸横陈。 她本已心沉似水,如今又似遭了九尺冰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生机,眼里心里再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出了山门,云天音抽出君莫离腰间长剑一路飞跃,向山崖掠去,她抓起崖壁上藤蔓,一路扶摇直上,瞬息间跃上百丈有余,在刀削斧劈一般的崖壁上,袍袖翻飞。 片刻间,几个大字跃入人们眼前,“万毒门禁地,生人勿进。” 第427章 百川沉睡 众人看的咋舌,君莫离心说:天音太过心慈,也太过心细,如今的她身心皆伤,却还不忘将所有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生怕伤到无辜之人。 而众人看云天音,红衣翩跹,这冰雪消融的季节,她如同在崖壁采蜜的蝶,美轮美奂,着实是人间奇景。 君莫离听见人们的议论声、赞扬声,内心不快,这些人怎么能这般,刚刚死里逃生就开始觊觎恩人的美色吗? 再看向云天音,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美。他内心跌荡。 几个纵跃向云天音追去,收进眼中的那一抹艳丽的红,再也不想让人瞧见,脱下了自己的宝蓝披风给云天音裹在身上,见云天音双目五彩斑斓,心中欲念陡生。 云天音自是知道此人就这点出息,赶紧闭上双眼。 而君莫离则抱着她回归了大队。 众人车马行辕,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达红胡王宫。 这期间,云啸带走的搜救队伍一直没有消息,南柯带着那数百蛊人回了那塔光明城。江宇豪与重华一路随行而去。 真正来到红胡王宫的只有长期需要为百川治疗的云天音,以及她的弟子君莫离容哥儿和侗林云舒。 来到王庭,百川向群臣宣布了自己重伤不治,又中了巫蛊之毒,不久后将沉睡下去,或许三年五载后会转醒,或许这一睡下就是一辈子。 又宣布由千川领主继任下一任可汗。 千川领主成为了千川可汗。即位大典举办的并不算隆重,满打满算一年的时间,红胡部族就更换了三任可汗。 朝臣有人提议让云天音继续做天妃,也有提议重修命运轮盘的,但千川表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看过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已然是幸运。美景并不属于他,也不想强行占为己有。 千川当朝立誓,此生不立妃位,不留子嗣。待百川醒转后,他自会卸甲归田,游历各国名山大川,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千川在位二十余载,红胡人也彻底脱离了茹毛饮血的行径,这全赖忘川妃云啸留在漠北皇宫三十余年的倾力着作。 他所学驳杂,编修书籍包括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孔孟之道。名山大川志。风土人情囊括了方方面面。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只要是能想到的都涉猎其中。分类简明易懂,批注更是简单明了,甚至有些还配了插图,为红胡族开启文明时代立下了不世功勋。当然这是后话。 数日后。梦瑶找上了云天音,依旧是一副死不悔改的嘴脸。大腹翩翩,鼓动朝臣,控告云天音以天妃之名加害百川可汗,控告云天音实乃妖物所化。 世人何以短短三个月就从小小孩童长至成年? 控告云天音腹中胎儿也是蛊物所化。何以刚刚怀孕五六个月,一副即将临盆之象。 身为侍卫的容哥儿,让主子受此侮辱,若不看她是孕妇,早就一脚将人踢出殿外了,要知道药王宗有条规矩,祸不及家人,倘若孩子出生了就好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要了这下贱女人的命。 侗林更是拔剑相对,若再敢进犯,立刻叫她血溅当场。 梦瑶见状拉起君莫离的手,慌张又娇嗲道:“表哥,你看看他们都被这妖物迷住了,连你身边一个狗奴才都敢对本郡主拔刀相向了,你可要为瑶儿做主啊!”说着还嘤嘤哭泣了起来。 君莫离面沉似水道:“侧妃临盆之期尚远,待生产完毕,速速回我西齐。” 梦瑶道:“表哥,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或者现在带我一起走,可以吗?” 显然,她并不知道君莫离话中用意,只听君莫离继续道:“你入宫二十载有余,残害皇家公主无数,导致皇家唯一公主遗落民间。这些罪孽,你回去自己向父皇承认!” 梦瑶一听,脸色寸寸苍白下去。又死不承认道:“表哥,不是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你听谁胡说的,一定又是云天音那个贱人,她擅长蛊惑人心,你可别着了他的道呀,表哥!” 君莫离未再达言,面向千川道:“千川可汗,梦瑶远来是客,却也要懂你红胡礼仪的。” 千川道:“来人,将此女禁足宫中,直至产子。生产后押送西齐。”众人七手八脚将其拖走,走出很远后,还能听到梦瑶的哭喊声。 云天音不语,她现在发不出声来,也不想用腹语,总之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 持笔写道:“可汗,本座来红胡始终是别人布下的局。如今此局已破,这忘川宫中大哥留下了许多我朝教养子女的书籍,若做长期研习,从中得到些启发,日后会对红胡人教化有些帮助。” “还有,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怎么将大哥送出皇城吗?日后苏小佩的商队会跨过鲁乌山,来到这里,你可喜悦?” 百川听后大喜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今那塔已经开展农耕技术,用不了三年,那里将遍地是粮食,再也没有哀鸿遍野,百姓异子而食,你这里茹毛饮血的帽子也要尽快摘掉。不然小心被膘肥体壮的那塔人给灭了,导致国祚消亡。” 千川可汗在旁边拱手施礼道:“云宗主你此番来到红胡,是我族大幸,请受本王一礼。” 说完,弯腰下拜,云天音将人虚扶起来,又写道:“可汗只有将商队保护好,畅通无阻,你族中烧杀抢掠的习惯彻底改了才行。苏小佩武功不济,身边却都是用毒高手,他若在你的土地上出了事,三天之内,他绝对会毁掉你的城池。” 千川:“本王向宗主保证,日后定会护苏五爷周全。”云天音听后缓缓点头。 又过了几天,百川已经开始进入睡眠期。临睡前身体虚弱,头脑困倦,连抬眼皮的精神都没有了,还抓着云天音的手道:“天音,我好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待你。你说你是来破局的,我却觉得你是来应劫的。”说着又抚了抚云天音被自己拔掉指甲的那根手指。 第428章 再回漠北小院 黑狼、假祭司,都是云天音的劫数,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她历劫归来,长大了,更美了,完全具备了魅惑君主的能力。 可是百川还是喜欢那个丑不拉叽,怼天怼地的少年人。 至少那时候她还没有受那么多的苦,身边没有那么多出色的少年,还会因为百川同意当孩子的父亲而高兴。 百川想起这些有些心痛道:“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希望他会喜欢。”他的话说着说着就淡了下去。 这一次入睡,是几年后才醒过来,还是永远不会再醒,没有定数。 云天音为他备下了半年的药,抑制蛊毒,吊着性命,虽然没有当初自己在紫玉云巅时睡的凶险,但也不容易醒来,以后还要通过苏小佩的商队,长期调配药物,将其唤醒。 此间事了,云天音带着君莫离几人一同上路了。 临行前,千川交给了云天音一个黄花梨木匣道:“这是我在百川寝宫找到的,我想他是打算留给你的,你带上他一同上路!” 云天音打开木匣,飘来阵阵黄花梨木的降香气息。 里面是小孩子要用的物件,虎头小帽,虎头鞋,戴着五毒兽的小肚兜,新生儿要穿的小衣服,小裤子,刻着长命百岁的金锁一对,银锁一对,金手镯一对,银手镯一对,脚上戴的金铃铛一对,银铃铛一对。准备的这样齐全,就是孩子的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哦!对了,孩子的亲爹就在自己身边,啥也没准备,还身为一国皇子呢,到底是个穷的。 看着这些物件,绣工不能说是最上乘,但也是用了心思的,针角儿细腻。用的是漠北极为珍贵的云锦丝,贴着宝宝后背的地方没有绣任何图案。 云天音曾说过自己对于女工一窍不通,没想到孩子要出生用到的这一切,百川可汗都为她准备了。 千川道:“百川家兄时常告诫,活到老学到老,一样不会不算巧。两个多月前,他曾将女工坊的绣娘招到宫中,那时我还告诫过他要已国事为重。没想到他是在为天妃的孩子准备诞辰礼。” 是了,云天音第一次遇见百川时,他正在与苏小佩的弟子学习:听君一席话,换十年故事的奸商论呢!没想到几月后他又学会了女工。 这份礼物立时就变得千钧之重。 而木匣里面放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云川领主,所辖范围竟是鲁乌山附近。 难怪百川会说孩子的名字他都取好了,希望他会喜欢。 云天音拿起玉佩,像是想说些什么,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千川道:“天音,带上它,这是百川的心意,在别人看来,裂土封疆成为一代封疆大吏,这是世代荣宠。 而与你,就是背了一个包袱,红胡土地贫瘠,与你南朝不可同日而语,要想让这片土地繁花似锦,遍地锦绣,还是要费一番心力的,就当是完成百川的心愿好吗?” 听了这些话,云天音不好再做推辞,郑重地收下玉佩,等于是收下了一块封地的未来。 阳春三月,四野里吹来的风也带来的些许的暖。 半个月后,众人行至鲁乌山附近城池,那是一个不大的镇子,城外远山如黛,近水寒烟,空气中飘来雪水浸透土壤后的清新气息。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冰雪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着,山上的雪水已经化成了小河,慢慢的,静静的流淌。 但是云天音还是感觉透骨的寒,人冷,心冷,面容更是如同千年不化的积雪,万年不化的寒冰,冷的没有半丝表情。 以往最乖巧的总是侗林,虽然他做二皇子侍卫时被养的像个大爷,但自从跟了云天音,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也下了一番苦功,学会了不少,但如今全无用武之地。 君莫离对云天音的执着已经近乎疯狂,谁若多瞧了她一眼,恨不能将人家眼珠子挖出来。若是有了肢体接触,更是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侗林与容哥儿无法,以前云天音还会时常敲打君莫离一番。如今的云天音对外界的感知渐渐淡去,对周遭的事物不理不睬。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四人跨过鲁乌山,终于双脚踏出了红胡的土地。 这一去一回,数月之久,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回忆如同一幅幅画面在眼前一一走过,最后剩下的依旧是外祖母的绝世容颜和万尸横陈的山谷。 她信马由缰,任凭身下踏雪慢慢走过,然而踏雪竟似感受到了主人从前的气息,将她带到了与麻叔和大黄、小黄相依为命的那个小院。 下了马,走进小院,院中曾经堆起的雪人儿已经化去,篱笆栅栏下也已经长出了青草,甚至还开出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儿。 这里的温度比鲁乌山那边确实高了很多,云天音走进屋子,四处看了看。依旧能看到麻叔用冰雪为她擦拭双脚的影子,能听到麻叔那欢喜的话语:“孩子,你这双脚算是保住了。” 她看到麻叔用剑锋磨成针,用枯草打成线,用腰刀割开狼皮,一点一点,她的狼皮战靴在手底下成型。 在这十几年中,云天音得到过太多人的恩惠。 师父,门中弟子,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寻找续命良药。 那塔罕王,倾尽财富换她自由。 苏小佩搜罗天下财富,将她宠成了一个公主,而眼前老人加害过她,照顾过她,用那粗糙的大手保住了她的双脚,照顾了她的饮食起居。 临死前都在担心她该怎样生活,声声说着对不起,又让她怎不动容。 云天音眼圈渐渐红了,未与任何人打过招呼。提起君莫离腰间长剑去了后山。 君莫离不知她要做什么,紧紧跟随,云天音到了后山,提起剑一通砍,剑风过后,两人合抱的大树应声而倒。 她衣裳飘飘,动作行云流水,快的眼前全是虚影,等她虚影实化。眼前之物已经露出雏形,竟是一口棺材模样。 第429章 下葬麻叔 云天音将宝剑还给了君莫离,拔下头上簪子,在棺身与棺盖上细细雕琢,这次耗时比较长,直到侗林来喊二人下山吃饭,都没完工。 她没停下,侗林与君莫离也在身旁看着,后来容哥儿也来了。 三人矗立如松,容哥儿看着眼前棺椁道:“宗主一直没有勇气去擎天元帅坟前敬香,她甚至连知道擎天元帅墓地的勇气都没有。” 随着云天音雕工的完成,棺身上二十四孝图,百子千孙图,松鹤长鸣图。头顶金乌,脚下生莲,竟是栩栩如生一般。 侗林走到君莫离眼面前压低声音道:“瞧瞧,咱们这主子哪天不做宗主了,开个棺材铺也能养活属下。” 想想自己落魄时还要让侗林卖了银簪换住店钱,这主子与主子之间的差距好像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呢! 君莫离这几天只要发现有谁对云天音半分褒奖,就火大的想杀人,当即就要翻脸,但一想到云天音所作之物,又不觉庄重了几分。 几月前,他在这里找到了云天音,但是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无人知晓。 他也是从云天音与梦瑶对话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云天音完成这一切,旁若无人一般去了小院屋后,将层层树枝扒开,树下的积雪马上就要化尽,她将积雪扒开,里面是一具人的尸骸,躺在积雪里保存的很好。 这里物资匮乏,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 能用的只有兽皮,那时冰天雪地,大地封冻七尺有余。 当时云天音,想给他找个栖身之地都无法,又怕野兽抢食了他的身体,只能草草掩埋在积雪下。 那时她求过小郡主的,可是小郡主太过薄情,看都没来看过一眼,今天就由她亲自为麻叔下葬。 云天音将麻叔遗体刨出来,君莫离,容哥儿和侗林三人将其抬去棺木那里,放入棺中,然后盖上棺盖儿,打入木钉。 这时候,君莫离三人已将墓穴挖好,见云天音一切就绪,三人合力将棺木抬入墓穴,封墓立碑,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 跪在墓碑前,云天音久久未起身,她葬下的不仅仅是麻叔,还有无处收尸的外祖母。 外祖母除了一件被国师带走的阎王嫁衣和一颗不知是什么的白色珠子,再未留下什么。她不孝,断了外祖母轮回的路。 但她并不后悔,两天两夜的输血,几乎要了她与腹中孩子的命,还有那几个女童,还那么小,人何以要遭受早夭的命运。 云天音跪在墓前,眼圈渐渐又红了,却未掉下一滴泪。 她本可以做个光明少年,却一次次双手染血,心说:“麻叔,天音回来了。小郡主暂时留在了红胡,她快要生产了,算下来应该是与我孩儿先后出生,能在这乱世中安然待产已是不易,麻叔也不必挂怀。” 要是麻叔还活着,非说句:那个歹毒的小郡主,麻叔是真的放弃了,不再挂怀了。 如今四国战事已经不可避免,希望这一次能实现大统,这里虽然荒无人烟,却也难得安静,希望您下辈子做一世普通人。千万别再遇上小郡主那样的主子了,不值得的。 若有机会重返漠北,天音定会来看您。 埋葬了麻叔,下了鲁乌山连绵起伏的山脉,罕王李谨与洛灵格早已经在山脚下等候多时了。 洛灵格已有身孕,宝宝胎心跳动有力,是个健康的宝宝。 云天音肚子已经挺出去很远,落灵格想给她个拥抱已经不能。只得道:“没想到公子竟是女孩,灵舟那臭小子有眼无珠,肠子差点悔青了。” 兄长比云天音早两天回到那塔,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云天音口不能言。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大哥,大哥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南柯已经带人去了光明城,大哥与小豆那母子三人也还未曾见面。 此时有李谨的伴驾随行,洛灵格更是无论吃的用的,都为云天音准备了最好的,这是尽了地主之谊,也是她二人的情谊所在。 罕王李谨见云天音数月不见,已经是大变活人,不光是个子接近成人的高度,容貌更是脱胎换骨一般。 以前眉宇间的杀伐之气半点也无,还多了几分媚态,尽管云天音已经努力克制,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时常会带出来。 还口不能言,若不是看她耳后陈伤,若不是看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耳珠,李谨甚至都想怀疑这个人是个冒牌货了。 而云天音本人却对众人心中所想全无察觉,她依旧浑浑噩噩,思绪时常飘飞。甚至有时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期间,君莫离对她照顾的体贴入微,却更加专横霸道。 众人都看出了云天音的不对,只得传讯南柯速速赶来王庭。 而他们也一路急急赶到了王庭,洛灵格将云天音安排进了光明殿寝宫,多日行程身体困乏,云天音这几天一直半梦半醒,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回来的当夜,南柯也带着重华、江宇豪匆匆赶到。见了洛灵格忙道:“怎么回事?师祖这几天都有什么异常?” 洛灵格道:“从见面起就不正常,双眼无神,似在魂游天外,总是望着虚空发呆,走神的厉害。偶尔回过神来,却对身边的人和事物极为陌生,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这两天也越发严重,已经开始长睡不醒了,我怕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李谨也道:“是啊,小楼这次回来,整个人就是完全变了,没有半点从前的影子,她都遭遇了什么?” 君莫离听了李谨的话,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道:“罕王,小楼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起的,以后叫她元帅、宗主都可以。” 若说红胡所行,谁也没有君莫离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想提及,明知道不可讳疾忌医,依旧认为那是他与小楼两个人的秘密,不想让外人知晓。 过了片刻,只得淡淡道:“给宗主开些安神的药!最好是能忘掉过去的那种。” 南柯道:“不可,她的记忆已经错乱不堪了,若真的全部忘掉,那与痴儿有何异?再说人怎么可以没有过去。” 君莫离自然不能说出苗疆圣女的结局,只得道:“洪暮大师一身内力全部传给了天音,人是被抬回来的,现在须眉皆成了白色,就算你武功浅薄,也该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第430章 君莫离被驱赶 洪暮大师一身内力全部传给了云天音,人是被抬回来的,现在须眉皆白,就算南柯武功浅薄,也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若说红胡之行,谁也没有君莫离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想提及,明知道不可讳疾忌医,依旧认为那是他与小楼两个人的秘密,不想让外人知晓。 过了片刻,只得淡淡道:“给她开些安神的药!最好是能忘掉过去的那种药。” 南柯道:“不可,宗主的记忆本就错乱不堪了,若真的全部忘掉,那与痴儿又有何异?” 君莫离:“我只想让她活着。” 南柯:“君莫离,这件事情你不可任性,宗主的心你难道会半分也不懂?” 君莫离沉声道:“可我只想让她活着。” 云天音幽幽醒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拿起桌上纸笔写道:“可是本座想选什么样的活法,还轮不到你做主,你已经不再适合伴随左右,退下去。以后本座的衣食由侗林和容哥儿负责。” 君莫离听得眼眶泛红,知道事情是南柯引起的,险些与她动手。 云天音将周围的人挨个瞧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兄长身上,又提笔写道:“隐藏好行踪,国师逃了,日后恐怕对你不利。豆龙作为皇家侍卫那么多年,不会轻易出事,别放弃寻找。” 云啸道:“派出去的士兵分三路还在继续寻找,为兄这次回来看看你是否安好,不日将再次启程。” 云天音听后点点头,写道:“好,沿途山林间的百姓人家也当细细查问,这么长时间,若不是得人相救,早就该见到尸体或衣物了,别灰心。” 写完这些,又写道:“本座只是孕期疲乏,你们不必太担心了,这次红胡事情闹的很大,国师所图不小,不日我女扮男装之事将传的人尽皆知。皇帝势必会以此罪论处,收复云家军。” “圣心难测,我即要自保,又不能祸及兄长家人。重华、宇豪一定要护嫂子母子三人平安,拜托了。” “是。”重华,江宇豪异口同声道。 南柯道:“宗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年,凤凰女将世谣言祸世,四国动荡,百姓死伤无数,这是圣上统治期间的污点。若公布出凤女胎印源自蛊毒,则女扮男装之事可解。但触及皇帝昏聩无能,以后也不会善终。” 重华与江宇豪也眉头紧蹙,进退维谷,何论对错。 沉了沉思绪,云天音也觉烦心,如今的云家军已经不怕内战了,她与家兄红胡漠北走一遭,安定了北境民众生计,几十年都不会出现外敌入侵了。 可是不久后将疫病爆发,四国皆乱,乱世出英雄,到那时云家军自是无法独善其身,也正是一统四国,实现大统的契机。 若是八皇子还活着,她可以端了这天下,打包奉给八皇子。 而今八皇子身死,就凭东宫太子那鸡鸣狗盗之辈,如何做得了这天下共主。 其他皇子也不做考虑,这几年千机营交上来的卷宗,那一群流着皇族血液的皇子们,歪毛淘气,一群浑蛋王八蛋,就没一个能干出人事的。论到处事荒唐,比西齐太子君赛也不遑多让。 再看西齐那边,老实说,若论为人刚正,心系天下,君莫离算是个中翘楚。 此人不骄不躁,不荒淫无度,处事也刚正不阿,若西齐皇着重培养他,倒是能带领西齐国走上兴盛繁荣。 只可惜他出身不正,西齐皇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真是个有眼不识荆山玉的狗皇帝。拿着太子那块破石当璧玉还在那沾沾自喜。 云天音想着想着双眼倦怠,就要沉入梦乡。 若不是云家军一直游离在政权之外,云家人惨遭屠戮,这天下四国的分分合合哪轮到她一个小小女子操心。 君莫离见人要睡着,赶紧端过红泥火炉上温好的汤盅。云天音靠在他臂弯中,人未睁眼,将汤盅两口喝下。 刚喝完又咳嗽不止,唇角也微微有血迹渗出。她用指腹轻轻擦过,给了众人一个别担心的表情,渐渐沉入梦乡。 南柯再次上前把脉,可是以云天音现在所中蛊毒早已经超出了她的诊断范围,已经束手无策。 众人退下后,南柯找到了君莫离道:“在红胡都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呀!” 君莫离不语。 南柯又道:“你也看到了,到了今时今日,宗主活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命,她是云家军的军魂,是梁国的中流砥柱,也是四国的擎天之手。” “梁国梁皇一直想掌控这一方势力,导致云家军血脉凋零。若她沦为一个没有过去的痴儿,靠我们这些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只是一个西齐无法争夺储位的皇子,你拿什么去护她?” 君莫离语气淡淡:“你也看到了,三个月就长致成年,所受痛苦自是不会少,哦!对了,她还中了媚蛊和枉生蛊。”说完,不等南柯作答,转身就走。 君莫离出了大殿,心口闷的发慌,似要窒息一般。 南柯说的没错,他是一个落魄皇子。早已经被皇帝剥离到了政权之外,若不是这样,哪有一个皇子离国快一年了,无人问其去向,也许他就算不经意死在外面,也无人知晓,无人叹息。 云天音自有搅弄风云的能力,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 皇帝忌惮她的实力,却还要仰仗她抵御外族的能力,擎天元帅与先皇立下的丹书铁券成为了云家人的荣宠,也将他们束缚在了神坛上,子女个个凋零,不得好死。 偌大的公主府成了活人与逝者共同的墓地,这也正是老皇帝所喜闻乐见的。 如今那塔到处都在开荒种田,准备春耕事宜。 鲁乌山那边,千川也在筹备与苏小佩的商路,现在外族危机已经不存在了,算下来也该到了云家人引颈受戮之时了。 难怪云天音那么担心豆花豆果的安全,想了想,朝黑暗处道:“来人。” 一个影卫从黑暗中走来:“属下见过主子。” 君莫离低语了几声,随即道:“一定要做得不留痕迹,若再出纰漏,暗夜也不必在留了。” “是” 话落,暗卫人影一闪,踪迹不见。 第431章 千古奇冤 悄悄安排完暗卫,君莫离折回了云天音寝殿。守门的侗林看了他一眼,露出个你给我小心点儿的表情,却也没将人拦在门外。 床榻上云天音睡的并不安稳,额上已有细汗,眉头也越蹙越紧,红唇微动,那表情说不出的委屈。 火红的阎王嫁衣铺满床榻,艳丽的长发根根散落如烟似雾,昳丽容颜苍白如雪。 睫帘落下,双眸紧闭,却能看到眼瞳在眼睑下不住转动。 看来是又被梦魇住了,君莫离上得床榻,将人扶坐起来,双手抵住她背心,内力缓缓输送过去。 许久之后,云天音安稳了下来。君莫离将她枕在自己臂弯处盖上被子,同榻而眠。 侗林见君莫离进了寝殿,迟迟不肯出来,进来查看,愤怒地拔出手中长剑。 君莫离向他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侗林压低声音道:“二殿下,你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君莫离却回给他一个邪魅的笑容,用手指轻轻挪开剑尖压低声音道:“别那么大火气嘛!我们这样也不是第一回了。” 侗林道:“出去,我们打过。” 君莫离痞笑道:“别呀!夜色正浓,本王还想与我家娘子共度良宵呢,谁愿与你个糙老爷们儿比武,改天,改天!”说着手一挥,将床嶂放下。 侗林见说也说不动,又怕吵醒主子,只得道:“好,你等着!”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 不一会儿竟将南柯找来了,南柯见眼前情景显然也是吃惊不小道:“君莫离,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宗主的话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君莫离收起痞里痞气的做派道:“小南柯,我知道你关心宗主,可是宗主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我,她睡的不踏实。” “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何况我们之间孩子都有了。这夫妻之间嘛!床头打架床尾合的,我想你是过来人,应该比侗林那个刚刚踏入婚姻的要懂的多呢!” 见南柯没再言语,似乎有被说动的迹象,又加把火道:“何况这毁人姻缘也是要遭报应的,侗林他涉世浅薄不懂这些,以后还劳烦小南柯多教教他。”话说的言词恳切,令南柯也不自觉动容几分。 知道此人难缠,连宗主都搞不定他,若不看他是孩子的父亲,早就一包毒药赏下去,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了。 宗主应该也是基于这些考量才对此人打杀不得,但也不能让此人坏了宗主名声。只好道:“侗林,将我的医书拿来,今晚我来为宗主守夜。”其实这也只是亡羊补牢之举,宗主的名声早就被此人败坏的什么都不剩了。 一夜过去,天亮了,南柯抬起头,甩了甩被自己枕的发麻的手臂,再看向床榻。云天音头枕着君莫离臂弯,脸埋进他的胸膛,睡得安稳。 而君莫离眉眼含笑,望着云天音侧颜,一只手轻抚着她硕大的肚子,正与腹中宝宝玩的开心。 若这是一对寻常夫妻,即使穷点儿,苦点儿,妻子身体差点儿。丈夫无论是做樵夫也好,农夫也罢,甚至是渔夫是猎户,凭着他一把子力气养家糊口,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可是他们这算什么?一个是落魄皇子,一旦涉及储位之争,明枪暗箭,第一个要诛杀的对象。 另一个来头也不小,一军统帅,御笔亲封的镇北王,皇帝亲外孙、药王宗宗主、那塔上过玉牒的王妃,红胡的天命王妃、苗疆圣女。 重重光环笼罩下,也不过是一个命途多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榻上两人无媒而合,本会落人笑柄。可细想来,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四位高堂又在哪里?三位已跨过了死生之门。一位恨不能早点儿让他去死,再看云天音的外祖,其实所怀心思又能比西齐皇帝强多少。 南柯心里有些动摇,或许真的应该放他们走,那些烽火狼烟,那些刀光剑影,与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坐山观日月,趴桥看水流,做一世的普通人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也默默退出寝殿。 她是苏小佩徒弟,苏小佩除了教她要对宗主好,再没教会什么。 她的医术毒术却都是得了云天音真传的。这份师徒情意山高水长,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真是恼人的紧。 几天后,秦勤匆匆赶到漠北,原是得君莫离相邀,为云天音进一步检查身体。 他来的匆忙,也带来了几个消息,一是四国都有不同程度的疫病横生,虽然症状不同,但是所发病地点都与万毒门投放蛊毒的地方一致,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另一消息更为震惊,从一本很久以前的万毒门与各国官员来往的名册上发现,云家军的副统帅云承五年前就被万毒门种下了一种叫噬心蛊的东西。 这种噬心蛊在苗疆没有记载,不难想象是那老毒物离开苗疆之后自己研发的,名字也是随心而起。但听着就足够邪恶,也足够恐怖。至于用途,更是不得而知。 另一消息就是皇宫里不光知道了云天音女扮男装混迹军营之事,也知道了她与那塔罕王和红胡可汗暗通款曲,如今已是珠胎暗结。 更是泄露了云家长子云长缨三十年前于战场上失踪,做了红胡两代帝王的宠妃。 民间同样谣言四起,百姓无知,遭人煽动,直指云家军主帅与漠北关系匪浅,再结合自云天音四年后苏醒以来,不朝拜君主,不入军营掌印,醒来后就主抓漠北游牧民族农耕大业,更是早已心有所属,为将来的夫君铺路。 如此行径,云天音终究是女生外向,等同叛国,她早已经将云家军卖给了漠北,也说不定当年云长缨失踪之事都是云擎天一手促成,否则怎会出现云天音与漠北密不可分的局面。 大梁早已经是民怨四起,各地城墙府衙,到处都张贴着:反对女权,反对农耕技术外流,反对文化对外输出,除奸佞,诛妖邪,还我大好河山,还我军队,诛杀叛贼云天音,还我清平盛世等等。 甚至多地方出现农人罢耕,商人罢市举着旗子打着标语,喊着口号上街游行的场面。 第432章 小豆母子三人失踪 大梁多地方出现农人罢耕,工人罢工,商人罢市,举着旗子打着标语,喊着口号上街游行的场面。 云家军需要中央集权。 乐安城需要回归。 大梁需要统一。 褫夺镇北王封号。 一时间墙上贴的,口里喊的,百姓议论的全都是这些。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些云天音即使是折了双翼也誓死守护的百姓,终究还是背叛了她,将她踩入了污泥,拽下了神坛。 君莫离朝云天音寝宫望去,心疼的几乎欲死,她这几天一直没有醒,偶尔眉睫轻颤,偶尔手指轻弹,对外界的感知并非一无所知。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人心,四国之祸消弭无形,她拼尽了一身血肉险些死去才勉强控制成今日的局面。 可她又换来了什么,凭什么她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那些本就与她无关的非议。 秦勤进入寝宫为云天音把了脉,最后诊断的结果是她体内封住了一百多根梅花针,这些针有的含毒,有的解毒,分布在她的七经八脉各个地方,功效也不相同。 有的是为了给腹中胎儿提供纯净血液。 有的在母体血液不足时调动心头血护住孩子的命。 有的是为压制蛊毒发作。 有的是助自己内力大成。 还有的直接封闭了痛感神经和触感神经。 五花八门的手段,让秦勤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毒医圣手的实力。 她的身上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却还能吊着命与国师一争高下,将万毒门毁于一旦,令国师宫武那老货失去所有。 世上哪有什么天才,明明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祭坛。用自己的命在献祭。 南柯又一次问道:“君莫离,在红胡都发生了什么?宗主所行之事功在千秋。百姓无知,可以任人挑唆。但我宗门的弟子有权利知道真相,而我作为宗门的掌记人,更是有权利知道一切不加褒贬的真相。若你不以宗门弟子自居,这些事我本也不必来问你。” 君莫离看了看殿中诸人,重华、苏小佩、江英豪、江宇豪、李谨、洛灵格。众人那满眼期待的目光,仿佛他说出真相就能解决一切似的。其实只有他知道,枉然罢了。 “小南柯,你作为宗门掌记人,我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之于你,但此事有些牵扯,我想宗主并不想将所有事情公布于众,还是等宗主醒来自己定夺!” 是啊!与罕王大婚之夜,云天音寻死不成被自己夺了童贞。 红胡之行救回了兄长,可是兄长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命运轮盘,天命王妃,却牵出了西齐国师投毒之事。若此事公开,在这各国瘟疫齐齐散发的时刻,四国人心慌慌,混战一起,哪还有时间抗击疫情。 百姓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安安静静地将病毒消灭,而不是刀兵相向,助上位者裂土封疆。 更何况苗疆圣女尸身被国师偷藏多年,后又被云天音毁去,这也不是眼下能公布于众的。 子归鸟尚能泣血,可是云天音却不能说出自己的冤屈。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云天音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她依旧很虚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依然坚持用手指蘸着墨汁写了几个字:“兄长,快走,去红胡。” “重华、小佩扮成商队去光明城接上嫂子母子三人一起离开,带上云川领主玉佩。” 得到命令,众人很快去安排,但兄长却极为抗拒返回红胡,虽然现在红胡已经没了对他的威胁。但他作为云家男儿,实在不能遇到事情就躲在小妹身后。 云天音写道:此乃权宜之计,此中内幕,兄长不知,小妹也记的不多,总之离开最好。” 尽管云啸不想离开,还是带着亲卫走了,没办法,留下来不光不能做什么,还会掣肘小妹的行动。 这是一条归家的路,没想到竟是这般草草收场。 当晚云天音交给了江宇豪一支令旗,让他赶紧赶回云家军中,交给云承义兄。 江宇豪领命而去。 随后容哥儿,侗林,南柯,依次进来。 云天音望向三人,这是她最信任的人,忠诚自不必说,也是可以随时调动的力量,很欣慰。 四人在房中没说一句话,默默完成了所有布署。 当天晚上,趁着月色,三人也急急出发,追随江宇豪的踪迹而去。 三人的离开,导致云天音身边又没了侍卫。 若是以前,洛灵格自会照顾她细致入微,可是如今两人都有身孕,洛灵格去了两趟鲁乌山脚下,车马行辕动了胎气,如今只能听医官的,卧床静养。 云天音更是长睡不醒,状态一天差过一天。 没办法,她人虽睡着,可是对周边的感知能力从未断过,所以刚刚醒来就对兄长和云家军做了安排,甚至都不用等人来汇报外面情况。 就这样,那个已经被驱逐出去的君莫离,就又一次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回到了云天音身边,当起了侍卫。 仅管云天音反对的紧,无奈自己嗜睡,无暇顾及。如今主事的那几人都不在,也就没人能管得住君莫离了。 秦勤倒是有话语权的,可是人家两人孩子都有了,他还不想毁人姻缘,万一折寿了可咋整。小宗主,人是你自己招惹的,就自作自受!师兄也帮不了你呀! 两天后,云天音接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豆花豆果与他母亲在光明城失踪了。 消息一收到,云天音当即吐血倒地。也亏得君莫离伴随左右接住了她,否则估计孩子都保不住了。 秦勤给她施了针,才悠悠醒转。这一变故,将她这两天刚刚养回的一点精神再一次摧毁。 醒来后,江英豪道:“首领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 云天音手都在发着抖,抓着江英豪的衣襟,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让人看着揪心的疼。 君莫离看在眼里,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这些日子他心里越来越暴躁,多年的寻找如同一个人在做跳梁小丑。 将近一年的陪伴,也得不到云天音半分好脸色,世人都说她冷心冷情,果真没错。 第433章 君莫离潜移默化的改变 君莫离将近一年的陪伴,得不到云天音半分好脸色,世人都说她冷心冷情,果真没错。 可是她明明对身边的人都那么好,甚至对自己的敌人也从未赶尽杀绝过,都是能救则救,能饶则饶。 可唯独对君莫离一直视为可有可无的存在,似乎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进那人心里。 这让君莫离十分痛苦,难道自己在她心里就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侍从吗? 或许如她所言,这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百川、麻叔均有可能。 她曾拖着五个多月的身孕给百川疗毒。 百川一个堂堂国主,会亲手为她的孩子做衣服,首饰。绣工也极为认真,若不是自己的孩子,哪个大男人会大度如此,还未见面就亲自赐下名姓,赐下封地。 一想到麻叔,虽然荒唐了些,但也并非绝无可能。他们孤男寡女共同生活半月有余,她又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正如当初千川所言,若麻叔趁人之危,会不会顺理成章地发生点儿什么? 她穿着麻叔为她做的狼皮战靴,带着麻叔为她做的狼皮手套,这次红胡归来,又是不顾自己的身体,为麻叔亲自安葬。 是什么样的情谊会做到如此?君莫离不懂。 他在云天音这里尝到了相思成疾的滋味。在李国忠那里尝到了师徒情意,侗林也给他诠释了忠诚与背叛。 云天音与百川,与麻叔,又是什么样从未体验过的情谊,他真的不懂。 他一路追着云天音的脚步,却是追的越远,越是看不懂那个萦绕心中五年的人儿,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依旧高山仰止,甚至没有过一时一刻是属于他。 他怒,他怨,甚至是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那个人顾及的人那么多,唯独不肯给他一个回眸。 他的心中如同惊涛骇浪,头脑中似乎总是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你什么都不是,她身边美男如云,强者无数。 有的是她亲手相救的,有的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 她从小就与一群男人混迹在一起,她心中从未有过男女大防。 她早已经不是你心中的雁归楼了,甚至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个人那只是她没事时消遣你,打发时间用的工具人儿而已。与在万毒门装成的胖侍女没有区别。 也就是你自己傻傻的当真了,而她也并非如你所见一般纯真。一个生来混迹男人堆里的女孩子,她身边出众的人太多,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个个肯为她生为她死。 她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呢?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君莫离,醒醒!这世间没有情爱,唯有苦难。只有权力,只有金钱,有了金钱,有了权力才能拥有一切,才能将那些曾经欺辱你,伤害你,杀害你母妃的刽子手绳之以法,才能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讨回公道。 这些日子君莫离似乎被这些无厘头的想法逼疯了,他想怒吼,想狂叫,甚至想杀人,想将云天音身边的人全部杀光,甚至也想一剑了结了她,一了百了。 对,金钱,权力。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统一四国,登顶人极,云天音身穿大红凤袍,做为战败的一方,屈辱地跪在他脚下,双手托掌举过头顶,交上云家军的将军印。那是四国皇帝都梦寐以求的宝贝,如今由她亲手奉上。 君莫离狠狠地甩甩头,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危险,他时常都不敢靠近云天音,怕自己会有掐死她的冲动。 这天晚上,他依旧进了她的寝宫,她还没有睡。 阎王嫁衣艳丽绝伦,三千秀发赤红如火,红胡归来她就恢复了女装打扮,流云髻,金钗步摇,金玉流苏,将她整个人装扮的高贵冷艳,甚至是半张脸上的修罗印纹都如同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美的勾魂摄魄。 她正在写一张药方,神情专注,细细思量,认真琢磨。秦勤相随在侧,一言不发,频频点头。 看到这一幕,君莫离不自觉握紧了手中剑柄,也不知道想针对谁。 这时却听到秦勤道:“宗主,这味药是不是过猛了?说着手指向了云天音所开药方。” 云天音在旁边草纸上写道:“无妨,重病不光需猛药,还需要这一味毒药。” 秦勤:“可是您的孩子?” 云天音:“无事,会保全。” 简单几句话后,秦勤拿着药方收进衣袖中。 而云天音开出的另一张药方也与秦勤开始讨论。 秦勤:“宗主,这药剂反倒是过于温和了,大哥会不会嫌过程太慢?” 云天音:“七八年的陈伤旧疾,药力不宜过猛,慢慢来就好。而且断骨重续,这中间的痛苦远非常人能忍受,还是慢慢来。” 君莫离见二人一说一写,却也交谈甚欢的样子,不觉心中更是极度惶恐,甚至有一种想要宰了他二人的冲动。 但他也无法,于医术一道而言,自己是十窍通了九窍,就剩下一窍不通了。 也懒得再看下去,旋风一般出去,在府宅后面还未修建的御花园练起剑来。 他的剑裹挟着风雷之声,处处杀招毕现。这时暗夜来报:“殿下,梁国那边使臣快到了,据说是捉拿欺君重犯云天音归案,且云啸的身份已然暴露,梁皇有旨,接他及家眷一同入京。” 君莫离这几天心似火烧般地煎熬着,总感觉云天音处处压着他吊打,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让他一个大男人除了做个侍从,毫无用武之地。 这次看她如何脱险:“云天音的暗卫可曾得到消息?” 那人道:“送来消息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君莫离道:“拦截他行程,两天后再让他到达,要做的毫无痕迹。” “是” 尽管暗卫极为诧异,还是回答的十分干脆,以往主子对那云家军主帅都是极为看重的呀!何以这么大的事还要隐瞒不报,主子难道是,变心了。 半夜子时已过,君莫离再次回到云天音寝宫,门外一名漠北侍女在守夜,见他到来,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也不阻拦,显然是清楚两人关系的,外人都那么通透,偏偏就是云天音这个当事人眼盲心瞎,毫无所觉。 第434章 偷香被抓 君莫离推门进入寝殿,榻上云天音睡得并不安稳,双手双腿蜷缩成一个团儿,抱着肚子,神情有几分痛苦,屋里弥漫着几许药味儿。 君莫离拉过她的手,在劳宫穴轻轻按揉,许久后,人渐渐放松了下来,安稳睡去。 君莫离摸着她的手掌,渐渐索求更多,开始解她的衣服。 她的腹部硕大无比,腰封已经系到了胸口,三道腰封解起来依旧麻烦。 他顾不得这些,将她衣襟扯开,露出雪白的锁骨,也露出锁骨下的浴火凤凰图,这里曾经有个哑奴印章的,即便如今消失了,可当时的痛都曾经历。 君莫离以前见那印记有多悔恨,愧疚。现在呢?是什么感觉,自己也不清楚了。 就像一张白纸染了污墨。即使在这污墨上做出再精美的画作,但这底子是脏的,这种瑕疵外人不得见,但他本人却是一清二楚,是嫌弃,还是厌恶,恨不能就此毁去才好。 有了这样的意念,他的唇慢慢吻上那只凤凰,那印章位置应该在凤凰图的心脏处,即使现在人长大了也依然记得。 雪白的粉颈,火红的凤凰,如今被君莫离种下斑斑点点的红痕,别说是那本已不存在的印章,就是那凤凰图也被毁的七七八八。 云天音只觉呼吸不畅,半天才挣扎着轻咳两声,渐渐醒了过来。 她轻轻颤了两下睫毛,睁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头顶上方出神。那眼神空洞迷茫中又带了几分懵懂。倒是与刚在西齐别苑小筑醒来时一样。 君莫离看在眼里,似乎那七彩流光的颜色都回来了,怎么回事,难道洪暮大师倾尽一身内力,也只压制了她媚蛊月余吗? 糟了糟了,若真是这样,云天音岂不是危险,光想着媚蛊的事了,却忘记了自己刚刚都干了些啥。 一股无形的威压袭来,迫使君莫离与云天音四目相对。 两人都久久不语,最后还是君莫离无赖地妥协道:“弟子知错,弟子只是刚刚见宗主身上的凤凰刺青煞是好看,也想描摹一番,没准以后还能做个同款的。” 这二货谎言说的越来越不走心了,说好的非礼勿视呢? 云天音坐了起来,看来还是要将此人赶走才平安稳妥。否则身边老有这么个货盯着,她非少活十年不可。 这些年,在外人看来,她是千娇百宠的世子爷。是生杀予夺的掌权者。 事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少事件都是被迫承受,真的没有表面看似风光。 她未回给君莫离半个眼神,拿走案头旁的纸笔,写道:“你助本座良多,今日本座不为难你,你已经不适合留在本座身边,尽早离开!” 君莫离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心绪不定,却没想到会彻底斩断与云天音的情谊,急忙道:“求宗主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云天音写道:“你本是西齐皇子,没必要在本座这里伏低做小,如今乱象已起,正是好男儿立志四方之时,去!” 君莫离知道若这次离开,或许就终生都无望追上云天音的脚步,因而借口道:“宗主,弟子离开也可以,只是弟子想知道宗主腹中骨肉到底是谁的?”说着手慢慢缩回袖中,将南柯乡的药瓶悄悄打开,那药物缓缓散入空气中,无色无味,令人毫无所觉。 云天音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疑问,虽然外界传言自己淫乱不堪,可传言终究是传言。 君莫离掠夺了自己的童贞,而自己没像小家儿女般哭着喊着要其负责,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而今又来质问自己的清白,哪门子道理,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若她真的哭着闹着要君莫离负责,那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呢! 云天音虽是大权在握,习惯了做个强者,可遇上君莫离这种状似泼皮无赖般的侮辱也是气血上涌。 一时又不知该作何回答:是说你个蠢货,孩子是你的。还是说你个死鬼竟敢不相信老娘? 这话一出口,总是感觉太过矫情,像个女人似的,不符合她的处事风格。 想了想,提笔道:“出自本座腹中。孩子自然是云家的,至于父亲,与其说父亲是谁,不如说谁够资格做他父亲。本座不想理会这些,等孩子懂事以后谁做父亲,让孩子自己选!” 君莫离一听,气的火冒三丈,哪有这样的母亲,还能让孩子自己选父亲?真是要了老命了,怒其不争道:“云天音,你还当真是够狂妄。这天下男人,岂容你肆意玩弄?” 云天音心想:魔崽子终于露出本相了,皇宫里长大的人,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看那小郡主,本来好好的一个将士遗孤,名门之后,弄得跟个妓女似的? 想想也没必要理会这些,君莫离与他是宿敌,又是世仇。是他抽风,从自己醒来就一直跟着。 如今四国战乱将起,一个皇子不想着怎样震慑群雄,登顶人极,整天耗在自己身边情情爱爱,真是半点出息也无。 想起这些,也该庆幸,若西齐出了个王者,灭的可就是自己的家园了。 老梁皇杀她父兄,设计她母亲,实在该死,可这报仇也没必要拉着天下人一起陪葬。 只怪自己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没那执掌江山的野心。门中弟子又都太过稚嫩,做不了那天下共主。 这即将到来的乱世,四国之内,谁是明主?若不能就此实现统一,还不知要纷乱到几时。 云家军又要怎样保全这乱世中的百姓? 现在外族威胁已经不存在了,相信老梁皇也该对自己动手了。忍了这么多年,他可真是耐的住性子。 这些个糟心玩意,一个个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想着想着不觉精神涣散,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片刻功夫又累了。 这时身边君莫离似乎察觉到了,轻轻唤了一声,见人没反应。又稍大声叫了一次,还是没反应,索性直接点了她的穴,将人揽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状似亲昵,浅尝辄止,像是一只偷腥的猫。 第435章 南柯乡失了准头,将人带去了年少时 君莫离抱着怀中的心上人,总是想要得到更多,却真的不知该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 他又给她喂下了几粒南柯乡,改良后的南柯乡清醒后会真的以为是做了一场梦,什么也不记得,自然也会忘记他偷香被抓包的事实。 片刻后,云天音转醒,看着周围景物一脸陌生,揉了揉委屈巴巴的大眼睛,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声音,一时着急,急的小脸都红通通的。 君莫离有些惊讶,他只想借助南柯乡让云天音忘了自己被偷香的事,也顺便问问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云天音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压根就没让他信。 好嘛,这小憩片刻后,年龄到底跳到了几岁,怎么将自己眼下不能说话的事也给忘了。 君莫离赶紧指了指桌旁笔墨纸砚道:“天音,你这几天上火的严重,说话时嗓子疼的厉害,发不出声音。还是写字!” 云天音不疑有他,拿起笔写道:“父帅,孩儿睡过时辰了,父帅恕罪。” 君莫离听得一脸怔愣,问道:“你叫我什么?” 云天音道:“当然是父帅了,父帅是孩儿见过最帅的人,比叫父王更霸气。” 君莫离听的两眼放光,小东西,一觉醒来爹的模样都忘了,这南柯乡果然是好东西。只是可惜了,她怎就没想到起梅笑楼呢,若是想起梅笑楼还能与她重温旧梦。 只见云天音写道:“父帅,公主府那边,孩儿去过了,只是卓三胖子、小胡子,沙小虎他们几个太闹腾,孩儿怕惊扰到母亲英灵。实在不敢久留,还请父帅恕罪。”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孩子是谁的了,这云天音整日里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没想到内心里却从没将自己当成大人,这年龄究竟跳到几岁去了呀? 于是只得装做老气横秋道:“无妨,我儿高兴就好。” 只见她又写道:“父帅,昨日孩儿带回的那个西齐人怎么样了?” 君莫离不明缘由也无法接话,只得淡淡道:“还好,没什么问题。” 这时云天音回:“父帅,真的是天家无父子吗?西齐皇宫那么大,却连一个普通皇子都容不下。” 君莫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关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总是有几分发言权的:“天音,不光西齐,另外三国尽皆如此。皇权争霸,向前一步登顶人极,执掌山河。后退一步则死无葬身之地,留下千古骂名。” “就连你皇外公当年继位,也传出是弑父杀兄所得这天下。” 云天音回:“还是军中好,没有那么多的宏图霸业可以争,也少了那么多阴谋阳谋的算计,孩儿想要什么功勋,守好家园就能得到。” 君莫离:“难道你不想将来做这一军统帅?青史留名。” 云天音:“孩儿不想,军中的职分都是踩着前人尸骨慢慢爬上去的,孩儿有父帅义兄们撑腰,自是躲在后面图清闲。管好这数十万军将粮饷,让父帅无后顾之忧就好。” 君莫离知道管理数十万军的粮草问题并不轻松,可没想到当初云天音其实只是想躲在后方做米虫的,难道她背着老梁皇建归云城粮道,那时竟是为了更好地躲轻闲。 继而道:“学成文武艺,身卖帝王家,这是吾辈军人,人人都向往的生活。” 云天音:“孩儿所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梁的皇族,这九万里山河,任谁做主皆可,孩儿要的只是太平盛世,四海安定。再没有白骨成山,百姓易子而食。” 君莫离:“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的小阿音还是个生来带有反骨的。” 云天音:“父帅竟笑话孩儿,这算什么反骨,四国本就为一家,如今东南赵国都快被海寇占领了,西南上官家也频繁遭独龙江彼岸的异族侵扰,谁的日子都不好过。相较之下还就西齐弹丸小国有咱云家军守护,日子过的顺遂些。” 弹丸小国,弹丸小国,好嘛,这云天音不光平日里这么说,原来心里竟也是这么想的。 西齐国土面积虽不比大梁,可也比赵国和上官家两国绑一块还多出几倍,哪里就小了,再说也不穷好! 以后真要带她去西齐走走,看看那弹丸小国有多少名山大川,又有多富饶。 哼!头发长见识短的小丫头,啥话都敢说。 “吾儿既愿四海安定,为何不自己创出这清平盛世来?” “呵呵!孩儿没那能耐,没那野心,也没那命数。” 君莫离听得心惊,难道云天音从小就知道身中蛊毒,命不久矣吗? 还未来得及细问,又见云天音回道:“父帅,西齐人在我梁国出手,于我国不利,若让世人知道那皇子得我云家军相救,日后也恐怕被人拿来做文章。孩儿不想蹚他西齐国的混水,明日就派人将那皇子送到云来客栈去!孩儿见苏小佩那孩子将云来客栈打理的还有模有样的,应该够安全。” 君莫离不知道云天音小时候救的是谁?可他更关心云天音当时有没有受伤,毕竟能从西齐皇宫暗卫手中虎口夺食,不付出点什么代价是不现实的。随口问了一句:“阿音伤势怎样?” 云天音皱着眉,似乎仍处在当年乱局之中写道:“无碍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治疗,您还不放心吗?” “就是那群刺客太凶残了,孩儿要不是身手好,就被他们劈成两半了。”写完还笑的憨憨的。跃入纸上的字迹却如同干涸的陈年老血,让君莫离看的依旧心疼。 君莫离曾经见过云天音身上那险些将人劈成两半的伤口,在胸口斜里劈下,留下长长的刀疤,狰狞无比,丑陋无比。是西齐皇宫暗卫惯用的勾镰弯刀造成,不知她小小年纪何时去过西齐。 现在想来,难道是当年救下西齐的一个皇子造成的?西齐皇子众多?自己年少时也曾遇过凶险,难道是……。 于是压低声音道:“能让师兄亲自诊治,自然不是小伤。” 云天音:“父帅挂心了。是刀尖上脱落了几枚带毒的蝎尾刺,军医处理不了。” 紧接着又露出恨恨的表情继续写道:“这群孙子真损,那蝎尾刺上全是倒钩,一开始不知道,孩儿自己拔了一枚,可疼死我了,这几天您可得给孩儿好好补补,流了好多血呢。” 写完又继续:“那个西齐皇子也是怪可怜的,被自己人追杀,还要赖在梁国头上,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到极致了。” 第436章 有多少温柔的过往藏在了云天音坚毅的外表下 云天音持笔的手还在继续:“等那小皇子脱离危险,让沙小虎子、杨老四他们几个送他过边境!” “对!把侗林也带上!基地那边侗林武功最高,让他以后就留在那小皇子身边得了,也算是回归故里,没准儿会有个好的前程呢!” 君莫离听的怔愣当场,怎么会有侗林的出现。 侗林生于天尽头村,后来遭遇北蛮军屠村,被云家军所救,失踪几年学了一身好本事。 而自己少年时确实有过一次与太子出使大梁的经历。回程时遭遇了刺客,那时他还未习武,险些身死。 再醒来时,太子的王驾已经穿过了边境。也是从那时起,侗林就跟在自己身边了。 太子说那是赏给他的下人,侗林也整日阴沉沉的,少言寡语,活像个大爷。 君莫离从小受人欺负惯了,有了自己的侍从也不敢使唤,甚至还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给咔嚓了,只好每日端茶倒水地讨好着。 即使后来建了暗夜组织,身边跟了肖风肖遥,对他也依然不敢使唤,原来侗林以前竟是云天音的人,这与别苑小筑云天音画的猛虎画相倒是重合了。 那时侗林整日傲气的不行,比他这皇子还像个皇子。 君莫离一直以为他是太子派来的奸细,有太子撑腰,固然傲慢。 若不是后来遇险,侗林数次以命相救,君莫离还真就不敢将他当做是自己人。 再后来,见侗林对云天音的维护,也想过他或许是云天音的人。 可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云天音将侗林给了自己。 没想到事实竟然只是状似玩笑的一句话,原因竟是侗林是西齐人,早晚要回归故里,于是就将他安排到自己身边谋个前程。 果然,云天音对待身边的人都是全力以赴的,这一国皇子的侍卫,将来若此人有机会登上大位,最次也能混个将军当当,这安排,简直堪称完美。 云天音对身边的人都如此细致入微,唯独自己,看来是不属于她身边的人呀! 那又何妨,自己不属于她,那就让她属于自己好了,一个小丫头,以后就由自己守护了呗!想想还是感觉自己比别人高出一等。 细想之下,侗林有时候那种目空似海的劲儿,还真是有她的影子。 但是后来他们相见,怎会不认识呢? 云天音记忆残缺,或许忘了。但是侗林总不该忘记自己师父才对。 以三个人的年龄推断,他带走侗林后,紧接着隆冬到来,大雪封山,粮草运送困难。那一次粮草被劫,云天音所带领的数十人全部遇难,而她也被一杆长枪穿腹而过,倒在血泊中。 被人救回后,足足躺了半年才下地行走。 君莫离以前见过那伤,贴着脊椎处险些丧命,看来那次重伤,问题不是云天音武功不敌,根本原因却是她当年救下自己后,重伤未愈,体力难支,险些丧命。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难道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吗?天音还将自己的得力手下派去保护自己。 云天音睡下了,但君莫离却毫无睡意。他去到了侗林的寝房。 忽见侗林房里亮着烛火,奇怪,侗林这几天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侗林正在洗漱,桌上放着一封信。 “侗林,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殿下,主子睡下了吗?” “刚睡下,有事?” “有事,千机营的密信到了,八爷让我急急送来。” “千机营?” “嗯” 君莫离心说定是自己的手下出手了,导致信使不能及时赶到,才命侗林回来。 不知信上写了些什么,总之都是梁皇的事,看来自己暗夜的人这一次又将事情搞砸了,让侗林逃脱回来将信传到。 此时云天音中了南柯乡没个一两天绝对醒不过来,其实自己将消息制后两天也不会带来什么后果,为这两天一时的不快,堵气罢了。毕竟云天音已经安排了云啸出逃,可以说是提前布控了。 要说这南柯乡也真是个好东西,它不属毒物,所以云天音这个毒王也能中招,而且中招后不会留下记忆,还真是想的万全。 片刻后侗林将信送进了云天音寝宫,侍女见云天音睡的安稳没敢打扰。 回来后的侗林还要连夜赶去追逐容哥儿南柯二人。 君莫离想起刚刚云天音所的信息,正实了自己多年猜想,自己当年却为云天音所救,而侗林也当真是云天音的人。 可他二人为什么见了面会不认识,因而道:“侗林,赶路不急这一时,还是歇歇再走!” 侗林当然着急赶路,去云家军那可是主子的安排,怎敢误事。 可眼前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嘴里说着让人歇歇再走,自己却不肯离开,这让人怎么歇呀!若自己是女人,都以为他想留宿了好不好。 这个人,有事! 索性会会他,看这殿下又想耍什么花招,这个人,这几年可没少让自己吃暗亏呀! 君莫离习惯使然,见桌上茶壶有水,给自己和侗林分别倒了一杯。 侗林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你小子就是说出天花来,这茶俺也不喝。 谁知君莫离并未劝茶,而是自己抿了一口,放下杯盏道:“你是天尽头村村民,屠村之后,你是与谁学的武艺?” 嗯!来了,这次改成查问家谱了。 “二殿下为何会有此一问。” “突然想知道一些事情。” “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太子的人。” 瞧把你狂的,你说了本王就要信吗?是你傻还是本王傻。 “哦!不是太子的人,那你是谁的人?” “不知道。” “不知道?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要知道,天音对自己的事从不上心,可我作为她的夫君,可不能放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她身边。”话说的慢条斯理,实则压迫感实足。 其实也是硬壮着胆子说话,若云天音醒来不能忘记被偷吻之事,或许自己将成为第一个被她从身边赶走的人。 侗林本想回他一句:你爱信不信,关我屁事!可是事关云天音,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若被君莫离挑唆,估计就真的回不来了。 第437章 世上曾经有个桃夭谷 侗林本想回君莫离一句:你爱信不信,关我屁事!可是事关云天音,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又是自己从前的主子,也不能用如此粗俗的语言攻击他,只好忍了。 可这二殿下向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若被他挑唆几句,估计就真的回不来了。 于是只得认真回道:“家师远山道人。” 君莫离一听,空山道人是雁归楼曾经在鬼影卫任职期间塑造出来的自己师父,远山道人则是她师叔。这些人按理说都是不存在的。 他像是突然来的兴致一般问道:“你开蒙已经很晚了,何以武功还那么好?那远山道人想必是个奇人!” 侗林:“非也,他只教会了我们内功心法,修习后能身轻如燕,踏雪无痕,武功也只是教了三招而已。剩下的就由我们自由发挥了。” 君莫离:“我们,难道还有别人? “有,我们这一组二十五人,听说是人数最多的。” 当年的远山道人每日就是喝酒、下棋、晒太阳,活的像个摆烂的山村老翁。 他告诉众人,他们这一组住在桃夭谷,代号就叫桃夭,意喻就是打不过就逃之夭夭,赶快跑的意思。所以轻功为主,其他武功路数为辅。 君莫离心想:如此不求上进的师父,又怎能带出好徒弟? 自然是能的,那人虽整日懒散惯了,可对弟子的课业却严的很,每日各种体能训练残酷的让人无法想象,虽习的是轻功,可是也每个人都练出了臂举千斤的本事,蹲马步那种小儿科的东西他们根本就算是休息了。 武功只教了三招,三招是起手式,后面可随意变化。 远山道人讲一力降十会,若速度够快,力量够狠,再多的招式在你面前都是花拳绣腿。 君莫离知道,五六岁的云天音再怎么善于伪装,可小孩子的身体也扮不成成年人。 更何况云天音那时有没有拜千面郎君为师还说不准呢!道:“你师父这收徒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 侗林:“他就是代授课业的,真正教本事的是大师兄。” 君莫离:“大师兄!又是什么人?难道师兄不应该是与你们一起习武的孩子吗?” 侗林思绪回到过去,那时他们二十几个孩子一起训练,已经小有所成,整缸的水能单手托举在掌中旋转,砍树劈柴也不用刀剑,全靠双手解决。 那日,正在为所有成就得意,沾沾自喜之时,忽然山脚下传来一声虎啸,声音未落,他们那散漫惯了的师父赶紧收起一身懒骨头,正襟危坐,大声指点徒弟,演技拿捏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而山下传来一个幽冷声音道:“行了师父,徒儿也只是来看看,您老人家是个什么性子,徒儿还不清楚吗?五里外都听到您老人家的呼噜声了。这群猴崽子怎么样,没气到您?” 话毕,人还未到,一坛好酒就从墙外飞了进来,稳稳落在了师父手中。 酒坛已敞开,酒却一滴未洒。 师父仰头喝下道:“好酒,果然好酒,还是我徒儿孝顺。” 这时,院门无风自开,门外一个头戴面具、意气风发的骑虎少年缓缓而来。 众人扫了一眼那花斑猛虎,啊!是老虎揶,有点可怕,也有点向往。 那老虎似是知道主人心意,跺着虎步来到师父石桌前匍匐趴下,少年就以虎背为凳,与师父对饮下棋。 许久后,骑虎少年道:“师父,这桃夭,真的打算让他们逃之夭夭吗?” 师父道:“生逢乱世,他们已经有了自保能力,着实幸运,我老人家一心云游,被你留在这方寸之地太久了。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那少年道:“是徒儿不孝,不过徒儿发现玉兰轩那对江家兄弟还不错,虽然年纪着实大了些,但他们认真刻苦。今日已胜往昔。” “乖徒儿是想带回去?” “带回去是肯定的,只是最初只想收做文人,现在倒是可以另行考虑了。” “穷人命如草芥,他们遇见你也是幸运,其他几处呢?” 少年:“哪能尽随人意,不过那些孩子走出去都要比普通人强的太多,也不用担心了。” 两人对弈对酌到黄昏将尽,那些孩子也列队在院中站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远山道人清了清喉咙道:“孩子们,我与你们师徒缘分到此为止。明日为师就要下山了,这桃夭谷也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也自行离去!” “以你们现在的功力还撑不起一门一派。不过做个镖头,开个镖局,或是当个衙差,当个士兵,却都不在话下。” “但是记住,桃夭谷的人终身不得为恶,若犯此戒,直接减除。” 这群孩子一听都傻了,中午时才被那骑虎少年的武功惊艳到了,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收回自满,好好练功。 这到了晚上就要就被告知解散师门了,谁能受得了? 这些人大多都是被战争波及的孩子,早已经无家可归了,以为桃夭谷就是他们的新家,没想到这也只是临时的住所。 顿时,孩子们急急下跪,不忍离去,哭声一片。 远山道人也是性情中人,一时心软道:“这样!这位呢,就是你们的大师兄,他服侍主子,吃皇粮,是公家的人,平日里很忙。你们呢,就留在这里好好训练,等能打过你们大师兄了,就留在他身边!” 那少年一听道:“师父,别羡慕江家俩兄弟就往我身边塞人,江家俩兄弟就算是一事无成我也得带着,这是对他们的信诺,而这些人,大可不必,很危险的。” 这群孩子一听事情有了转机,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危险不危险。 立刻跪了一地,请求大师兄指教。 那大师兄并未抬头,眼盯着棋盘,他要输了,正在琢磨破解之法,只是向众人虚抬了一下手势,众人起身等待。 待他寻得破解之法,面露喜色一招必胜,搬回棋局。 可转眼间旋风一般刮向众人,那群孩子无一不倒地,哀嚎连连。 第438章 乐安城出事 没见少年人是怎么出手的,他依然坐在虎背上,把玩着自己枚红的指腹道:“你们的基本功很扎实,但是我用了巧劲儿,也就是知道人体身上的弱点在哪里,才出奇制胜。” “你们没看清我如何出手,是因为你们还不够快,快、准、狠,无论是练刀还是练剑,软兵器硬兵器。快能占尽先机,准能稳操胜券,狠能决胜千里,否则之前努力白费,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今天呢!给你们演示了人体的二十五个薄弱之处,回头你们互相探讨,保护好自己的弱处,学会用这个弱点去攻击别人。” 少年离开了。 这群孩子不明所以,互相看了半天,最后终于是侗林先想通。 原来他们每个人被打趴下时,所受伤的部位都不一样,就这样互相学着攻击别人,又互相想着自己是怎样被一招落败的。要千方百计保护好自己。 这武功没有秘籍,没有路数,反而是单刀直入,干脆利落。克敌制胜也更为直接。 几天以后,那少年又骑着猛虎来了。这一次,他向每个人都出手了,果然有三个人未被打倒。 这让他很是兴奋,又教了他们一些招式,师兄的出手刁钻诡异,这群孩子对战经验也是一日千里。 可是好景不长,本来每次训练都博得头筹,最有希望跟着师兄的侗林短短几个月后被人带走了。 从此就成了西齐二皇子的侍卫。 君莫离道:“那个大师兄长什么模样?还记得吗?” “不记得,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戴着的面具也每次都不相同,而且他所戴面具外面到处都能买到。” 君莫离:“那你后来有没有去过那个山谷?” “没有,一路昼夜不停的,赶的匆忙,等停下来时就已经到您身边了。” 君莫离:“难怪你那时对我那么抗拒,原来是想着跟着大师兄的,那个大师兄多大年纪。” “不清楚,他出手时快如闪电疾如风,看不清的,不出手时就直接落在虎背上,从未见他站起过。” 君莫离心说:看来定是云天音无疑了,单说把老虎当坐骑的,放眼天下也没有人? 又道:“后来你可见过一同习武的那群孩子?” “没有,我们那时候都叫代号,比如我是第十八个进谷的,就叫桃十八。” “两年前,在苍狼营的归档里见过有三个当时要好的,毛大勇、李二壮、葛丹名字出现。三人同时出现,应该不是重名。他们都死在了漠北的战场上。” 君莫离:“北境之战,与当年相隔已经六七年之久,他们早已武功大成,怎会身死?” “主子当年仅率领七千余众追逐漠北十几万残兵,到了漠北就是与整个漠北民族对战了,回归时带回来仅数百人。伤亡去了十之八九,连他本人都是拖着满身伤回来的,我那几个兄弟若人到漠北岂能有活命机会?” 君莫离语重心长:“也对,若你当年不去保护本王,会来漠北吗?” 侗林坚定道:“一定会,覆灭乌察木族,我该出一份力的,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主子当年敢于孤军深入,其实她的心意早已公之于众了,只是世人愚昧看不破而已,好在那塔罕王算是名君,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是了,罕王大义,云天音也从没令他失望。 君莫离似乎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个大师兄是云天音无疑,但他并不想说出来,这师徒二人一个蠢笨,一个失忆,都能那么互相吸引。若知道曾经的同门情谊又会非比寻常。 然而这并不是他所乐见的。 转眼天快亮了,二人小憩了片刻,侗林急着赶路,君莫离也要去照顾他的救命恩人了。 回去时,云天音人还未醒,秦勤送来了刚熬好的药,这药不知用了什么,一股苦味扑面而来。 他赶紧接过,不能让秦勤看出宗主中了南柯乡。就赶紧将人打发走了。 云天音在漠北风波不断,乐安城也出了事。 半月前一直做为云家军后备力量的乐安城,混进来了奸细,在城中大肆宣扬云天音要裂土封疆,自立为王。 乐安城不日将会轮为战场,会被大梁国的东南军,西南军,中央军集中讨伐。 而云天音在北国修习了巫蛊之术,不日她将归来,会将城中百姓炼成傀儡尸投入战场。几十年的繁荣城市将在战火中彻底毁去。 说书人讲的唾沫横飞,讲到最后心中悲愤,歇斯底里道:“说实在的,我老汉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家中多年积攒些的余钱也全当是给云家效力了呗!” “若云天音愿意公然与梁皇对抗,我老汉就当舍命陪君子,毕竟这么多年平安稳妥的生活全赖云家军照扶,是该报恩的时候了!” “是啊!是啊!要说这云家人岂止是对乐安城,那对整个天下都是有恩的。大伙说对不对呀!”百姓也开始煽动情绪。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内地风波不断,也唯有咱乐安城一直平安稳妥了。” 说书人又道:“可是这云家小儿到底是太年轻,战场上下来的人向来视生命如草芥。可怜我那娇妻幼子,不日就将变成傀儡战士,嗜杀成魔了呀!啊啊啊!” 台下百姓听的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高声道:“老头,莫要含血喷人,云家人世代忠良,岂容你出言放肆。” “对呀!对呀!云家军守护这边城百姓世世代代,从未出过纰漏,一定是你听信了谁的谣言。” 说书人道:“张老汉,你别不信,你家孩子病了多久了,是不是病情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你就等着!等他的眼睛红了,那就快成傀儡战士了。” 张老汉一时吓得面如土色,旁边则有人道:“完了完了,我家婆娘和弟弟昨晚开始眼睛就红了。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呀!” “不行,我要去找毒医圣手,他一定能有办法。” “对,还有鬼医仙,他也应该有法子。” “快去找人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439章 云承下狱 “快去找人啊!晚了就来不及了。”百姓一哄而散。 等官府的人赶到时,恐慌的百姓早已不见踪影。 抓了几个跟着起哄的,查问之下都是普通百姓,那说书的早就跑了。 衙役满城搜捕,查无所踪,以为是跑路了。可是没过几天他的尸体就出现在了菜市口,胸前五个血窟窿,心脏被捏碎在胸腔里。 刚悄停下来的百姓又再度恐慌起来,向他家跑去,只见说书人家里到处都是血,妻女全部遇害,死亡原因都是被人生生抓碎心脏。 这让百姓彻底深陷恐惧之中,很多人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当然有不信邪的,也有无处可去的,依旧坚持死守家园。 这日城中贴了告示,百姓目不识丁,七拼八凑弄出了原委。 原是连日来城中百姓多有染病,实属人为投毒所致,令百姓不可人云亦云,要守好自己的家园。 官府加大陌生人入城排查力度,百姓也要自发检举,陌生人入城或是多年不走动的亲戚来访都要上报。 另一消息则大快人心,城中有十数家医馆为百姓进行救治。 第三份告示则说明说书人死因,经仵作查验,胸前血洞看似抓痕,内里创口处平整,实属金属铁钩所致伤亡,不是徒手造成,要求铁匠铺若接有制造五指成爪的类似工具,无论近日还是往昔,一律上报。 市民夜间实行宵禁,无事不得外出,直到找出真凶为止。 官府出了正式公文,百姓心中恐惧多少压下了几分。 由于说书人讲的太过真实,人们也在观望中焦急等待,看看云天音是否真的有一天会携蛊毒归来。 比起五年前沈耀祖那骇人的囚车押解。人们此时也不知道该盼望什么了。 老实说,只要不练傀儡战士,她反了就反了,女扮男装,早晚也是死罪。举起反旗至少能给自己一次搏命的机会。 乐安城作为她的后盾,已经孬种了一回,这次万不能再孬种下去,要拿出军人家属的血性和勇气,总不能十几万百姓事事处处都要一个孩子来保护。 此刻的乐安城没出现大批百姓上街游行的场面。 这天,南柯匆匆赶来,投入医馆,开始为百姓救治。 江宇豪风餐露宿,也来到西北军中军大帐。双手奉上云天音帅令。 云承主掌云家军多年,老成持重已不输当年云擎天风采。 如今见那帅令上大红帅印,这已经不是家信了。 全天下的人都在说云天音是叛臣贼子。云家军夹缝中生存,已然岌岌可危。 见到大红将军印,云承火速安排军中将领进帐听令。 江宇豪当众宣读,那帅令上列出云承渎职,私通外敌。克扣军粮,护主不利等二十余条罪状,赐军杖二十,押入天牢,没有将军印,任何人不得探视。 军中事务暂由彭程副帅和程海军师接管。 将士们一听炸了锅,这主帅昏睡四年,醒来后又跑去漠北,不问军政,凭什么她帅令一到就下狱了云副帅。 云天音处事这般儿戏,这让那些视死追随的云家军的将士情何以堪呀! 其实江宇豪也傻了,他也不知道首领这是什么意思。 彭程和程海视死不从,最后被云承每人赏了二十军棍才勉强走马上任。 云承镣铐加身,重枷前行,彭程和程海托着被打烂的屁股踉跄跟随。 云承笑骂道:“两个几十岁的老东西,别挨了几板子就跟死了婆娘儿似的,哭丧个脸子给谁看。要知道咱们元帅可是十二岁就从五十军杖下逃得活命,别让云某看不起你们。” 两人眼眶发红,一语不发,却也挺起了弯曲的背脊,迈开了利落的腿脚。 “这才像话嘛!就你俩刚刚那损样,若是主帅归来,还要为云某多加一条治军不严之罪。” 二人依旧无语。 “别让老子看不起你们,性子这般不够沉稳刚毅,不配留在主帅身边。” 两人互看一眼,还是程海道:“副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但我相信小妹。”说完头也不回,向囚车走去。 云承入狱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入大梁皇宫。 失踪五年的将军印出现了,可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下狱了云承,这让满朝文武百官都摸不着头脑。 此时已经民怨沸腾,云天音她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起兵谋反,也不该先砍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难道?云承是保皇党。 也有可能,云承受云擎天元帅亲自教习,忠君爱国自不必说。 反倒是云天音这个云家正统血脉,做事全凭喜好,毫无章法,也让人无法窥破其心思。 民间百姓的游行队伍还再日益壮大:反对女权,释放云承元帅,乐安城需要回归。 迫于百姓压力,老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派钦差李云涛赶往大西北,欲将云承押解回京。 可是皇家玉玺赶不上一枚将军印,最后连面都没见到,人就被灰溜溜地赶出了大西北军。 得此消息,群臣共愤,云天音这不是在抗旨吗?她怎么敢! 老皇帝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他的好皇孙,他的宠臣雁归楼。他这是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可这也着实体现了将军印凌驾于皇权之上,游离在政权之外,父皇,您这是给了皇儿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与堂下南旋归对视一眼后,两人四目相对,皇帝的绝决,南旋归的惋惜,云天音的命运已然定夺。 许久后皇帝道:“御林军副统领梅尊、曲国英,兵部侍郎李云涛,朕命你们点兵三千,前去漠北将朕的好皇孙接回来,孩子怀孕了,那贫瘠苦寒之地不适合养胎。” “还有,云天音兄长云啸及妻女,乃擎天血脉。半生坎坷,也一并接回京中!此事务必办妥,不得有任何闪失。” 几人带着圣旨出发了。 而此时的乐安城,疫病得到了控制,许多百姓都彻底康复。 南柯的大名也迅速传开,传言说她是毒医圣手的弟子,她本人倒是不置可否。 第440章 容哥儿,坐牢我有经验 几天来,在官府的大力排查下,城外一李姓铁匠交上了一张草图。 他曾给人修补过一个似手指大小的铁钩,那铁钩也似人的手指一般可以弯曲,且灵活自如。 在官差的相寻下,此人绘出了那客人的相貌。 官府告示再度贴的满城风雨,百姓才恍然大悟,当初说寻人本以为是官府与云家沆瀣一气,没想到还真有此人。 告示贴出去不久,百姓也纷纷检举,曾在某家酒楼,某家茶馆,某个胡同,某条街上见过此人。 悬赏令一下发,几天后有百姓在城外荒山发现了那人踪迹。 男,三十几岁,中等身材,肤白偏瘦,看骨相不似西北人,应来自中原,背上中了数支羽箭,当场毙命。 经李铁匠辨认,正是此人无疑。 李铁匠做了一辈子打铁生意,不经意间修补了一柄杀人利器,这让他的铁匠铺很长一段时间都接不到活计。 而他修了杀人利器理应受罚,却因检举有功,得了些官府赏银。 百姓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可是官府宵禁仍未解除。 栽赃云天音的说书人已死,凶手被杀,幕后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百姓恍然,原来城中乱了半月之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云家军的阴谋。 险些上当。 而有些富豪变卖商铺,举家搬迁,悔之晚矣! 唉!那么好的铺面,那么好的位置,咋就给卖了呢! 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相信云帅几分。 要知道全天下也找不到比乐安城更适合做买卖的地方了。 税吏全国最低不说,遇上旺季人多之时官府还命衙差帮忙维持秩序,市农工商,三教九流,在这里都是平等地位的生意人。 官老爷出了衙门也同百姓混迹在一起,开荒种田,抡起镐头,甩开膀子也会干的汗流浃背。 唉! 转眼间云承下狱半月有余,狱卒每天汇报外面的情况都令他心惊,全国上下讨伐声一片,小妹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天深夜,云承还没有睡,昏暗的牢房并不像传说的那样,蟑螂、蚂蚁、臭虫、老鼠遍地都是。 原因是这里并没有几个囚犯。即使那些昆虫之类曾经来过,见找不到吃的也都爬走了。 狱卒进来,打开了牢门,毕恭毕敬将人请了去,而后锁上牢门走远了。 云承寻声望去,见那人黑衣黑袍,戴着面具,是云天音暗卫容哥儿的标配。 “你怎么来了这里,天音还好吗?” 容哥儿压低声音道:“师父很好,来,把这个换上!” 说着不由分说,将自己身上衣衫面具全部除去。 扒下云承的外袍就往自己身上套。 云承看得忘了反应,这是什么操作? 眼见容哥儿在自己面前装扮完毕,摘下头上面具,露出了疤痕遍布的脸,再用手一抹,揭下那层满是伤疤的而皮,俨然就是一个云承站在自己面前。 云承知道小妹善易容,可是在眼前大变活人还是头一遭。 见容哥儿就要往自己身上套那漆黑外袍,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了。 “副帅,听我说,你中蛊了,是一种叫噬心蛊的东西,已经五年了。” “什么?怎么会!” “师父想让你去苗疆救治,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天下皆反对女权,还声称师父要谋反。” “这两天李云涛见你不成,已经回朝了,你赶紧走,此时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云承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等你到了苗疆就全明白了。” “那你?” “放心,坐牢我有经验。” 说着装扮完毕“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等你归来之日,也是我走出牢狱之时。” “可是外面局事对阿音太不利了。” “没关系,若没有那些百姓煽动闹事,师父也不敢这样李代桃僵。” “你是说,那些百姓是阿音煽动的?” “不是,师父说,不是西齐国师就是老皇帝。” “那阿音岂不是很危险?” “无妨,师父不惧,你是军中主帅,若被人要挟,后果会很严重。再说蛊虫之事,即要保密,治起来也麻烦,去苗疆是最好的选择。” 云承被装扮完毕,拿上了那盖有将军印的绢帛,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牢。 出来后被外面等后多时的南柯与侗林一路各种乔装打扮,悄悄送出了镇北王封地,踏上了去苗疆的旅途。 沿途多有美景,头顶湛蓝的天空,似火的骄阳。脚下成群的牛羊,广袤的大地。 当年云天音被困护国寺,到最终也没能踏上去苗疆的路,如今自己却轻易走上征途。小妹并非智慧超群,而是傻傻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送走了云承,南柯,侗林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们快去漠北,老皇帝派去的队伍出发很久了,估计这会人已经到了。” “南柯,这次派去的都是什么人。” “梅尊,东南军梅石林元帅的小儿子,就职在御林军。还有曲国英,人如其名,吾辈军中楷模。李云涛,曾在东南军,是当朝赵相爷私生女的夫婿。” 这阵仗,形势已是相当不妙,二人快马加鞭,一路北上。 漠北草原如今已是耕牛遍地走,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送走了兄长,送走了云承家兄,云天音也似松了一口气,若再找到嫂子母子三人,心也就放下了, 用过早膳后的众人来到城中转转。 春天到来,不知名的小花,白的黄的铺满道路两旁。 路过几个帐篷,里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昨日西风调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几人驻足停留,片刻功夫里面小童已经背诵了好几首诗。 云天音脸上也难得露出欣喜,要想改变北蛮人的野蛮,光吃饱穿暖是远远不够的,要让他们从精神层面开始改变,守礼节,正衣冠,做君子,从骨子里彻底改变。 要彻底改变自然是从娃娃抓起最好。听着听着,眼中泛酸,豆花豆果,你们到底在哪里? 第441章 皇恩浩荡 想起豆花豆果,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只在红胡匆匆见了一面,如今已不知去向,到底是谁干的。 红胡和漠北均无可能,最有可能的是西齐国师和老梁皇。到底谁出手了,想要的又是什么。是逼自己现身,还是交出将军印,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动静,要什么,她都给。 连日来苦药吃了好几副了,还未见效果,可这口不能言还是治不好,真应了那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几人悠闲漫步,见天边烟尘滚滚,大队人马越来越近。 众人也只得向光明殿而去。 烟尘中众将士齐齐下马,来人云天音本该认识,但是也给忘了。 兵部侍郎李云涛,御林军将士梅尊、曲国英。三个头目带队三千多人。 三人上前拜见了罕王李谨。 有了沈家兄弟的前车之鉴,李谨对南朝将士绝无好感,不冷不热道:“三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兵部侍郎李云涛上前道:“近日来京中以及各地百姓传言云帅系女扮男装之事,闹得民怨沸腾,百姓人心惶惶。我朝陛下命我等前来查看,并接云帅回京见驾。” 李谨冷漠道:“是真如何,是假又当如何?数月前本王与王妃大婚,如今王妃有孕,就算做外公的想念孙女。也该顾及我王妃的身体才是。”他语气坚定,每句话都似从齿缝中挤出。 谁知那御林将士梅尊从怀中拿出圣旨道:“云天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家幼女。取名天音,自小以男儿身养在军中,蒙蔽圣聪,欺瞒世人,愚弄百姓。而今芳心暗许,自许婚嫁,忘其父母之国,生恩养恩皆负,论罪当诛。然,念及云家子嗣凋零,特网开一面,准即日归京,诞下麟儿。罪行再议,钦此!” 云天音口不能言,双手接过圣旨,如同接过一把烧红的烙铁,心被烫的鲜血淋漓。 李谨上前揪住梅尊衣襟,恨声道:“梅大人,什么叫罪行再议。”就知道南朝皇帝做不出什么好事,那心眼子多的没边,蔫坏蔫坏的,满肚子坏水。 这时梅尊轻轻拨开了李谨的手,随手正了正衣襟道:“圣旨下,云啸接旨!” 人群中无人答言,他看向众人,也不认识云啸,只得接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家长子云啸。自长缨,三十年前于战场失踪,了无音讯。今日坊间传闻,尔乃身在漠北之北,孕一子一女,而今偷偷回国,企图窃取国之机密,动摇国本。然,朕念及尔乃将门之后,且,云家子嗣凋零,尔之过往一律不予追究,命尔等速携妻女返回京都,安度晚年。钦此!” 两道圣旨可以说是皇恩浩荡,欺君之罪不诛,窃国之罪不诛。可只有在场诸人知道这皇恩浩荡的圣旨下所抹杀掉多少功绩,掩盖了多少血淋淋的事实。 曲国英见云天音以女装示人,容颜昳丽异常。却并未掩去修罗印纹,只觉此人当真活的心胸坦荡,事无所不能对人言,可为什么又生来就女扮男装,定有蹊跷。上前道:“云帅,您这身体还是起来!不宜久跪的。” 云天音有些走神,她很后悔,不知这次遇到兄长一家是缘还是劫。本来兄长在红胡虽艰难,但十川死后,逼迫他的仅黑狼一人,小豆一家也能平安稳妥,为什么自己要插上这一脚呢?如今豆家兄妹失踪,豆花豆果下落不明。好好的一个家,竟被自己生生拆散。 皇帝命兄长回京,目的不言而喻,将来自己获罪,云家军群龙无首,有大哥在,云家军只有听命于朝堂,与四国百姓刀兵相向了,这完全违背了父帅与师父的初衷。云家军这个只为抵御外敌而生,游离在皇权以外的猛虎,终是要被关入兽笼的吗? 老天不开眼,倘若八皇子殿下还活着。做笼中兽又如何,做帝王手中的凶刃又如何,待到四国归一,实现大统?百里无战事,千里无硝烟,国泰民安,云家军这支百战之刃,宝刀入鞘又有何不可? 只是而今放眼这天下,皇权争霸,蛇鼠一窝,有谁是真心为百姓考虑的? 曲国英见云天音并未答言,上前欲将人扶起,君莫离快人一步已将人带了起来。 云天音一言不发,众人心中不快。这时李谨上前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家王妃自红胡归来,身中多种蛊毒,早已口不能言,且经常神情恍惚,怠慢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这时梅尊道:“那云啸呢!还不接旨谢恩!” 秦勤道:“梅大人有所不知,两日前云啸妻女失踪,云啸已经带人去寻找了。” 梅尊一听,笑的阴阳怪气道:“哦!这么巧,妻子失踪,丈夫营救,留下个病入膏肓的小女娃子与我皇做交代,你们真是好算计。” “就算我等心慈,不予计较,可圣上那里又让我等如何交代?” 这时罕王与君莫离同时怒道:“梅尊,请留口德,你说谁病入膏肓。” 见君莫离拳头攥的骨节泛白,梅尊也不想多惹晦气,道:“口误,口误,云帅,对不住。” 云天音轻蹙眉头,出言不得。 梅尊心说有沈家那两兄弟的前车之鉴,这个人还是少招惹为妙,弄不好脑袋搬家找谁赔命去,因而将此事揭过,道:“来人,兵分两路,一路沿途追查。助云家寻回妻女,一路急刻启程,押解云天音上路。” 这时李谨道:“梅大人难道忘了,云帅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已有身孕。尔等这样勉强逼迫,是想挑起两国战端吗?” 梅尊皮笑肉不笑道:“罕王言重了。首先,天下人皆知罕王娶的是男妻,而今变作是女儿身,这本就是你等欺瞒在前,这婚书原本也是不作数的。其二,我皇念及云家子嗣单薄,对王妃腹中胎儿也是珍视的紧,一再强调要护云帅周全,保证她平安诞下麟儿。” “至于之后的事,那是他们祖孙之间的事了,咱们这些外人就别再添乱了。” 第442章 云长缨艰难的归途 眼见气氛不再剑拔弩张,李云涛也接口缓和道:“如今这世子爷变成了小郡主,又是掌管着天下半数以上兵马的大元帅,没准圣上一高兴,在镇北王头上再加个镇国公主的头衔呢。罕王就瞧好!” 告别了王廷的旌旗猎猎,远去了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沿途是耕牛遍地走,农人个个欢声笑语,期待着丰收年。 牧羊女的歌声依旧飘飘扬扬,草原上遍地锦绣,遍地生花。 他的南国佳人依然没有驻足的地方。 数十天后,众人已经到了寒山脚下,翻过这座大山,跨过层峦叠嶂,就到了云家军驻守的地方。 罕王李谨的车辆一直送到了这里,虽然走的有些急,舟车劳顿,很是疲累,云天音依旧将沿途风景尽收眼底。 这同样是一方热土,有着同样热爱和平、热爱生活的人们,解决了衣食问题,改变了思想,他们将摘掉北蛮人的帽子,将在这片土地上谱写着新的华章。 两天前,梅尊的人追回了大哥,其实也不算追回,是大哥不想小妹一人面对风雨,自己回来的。 而回来后的大哥心绪不宁,心如死灰。 云天音心知大哥半生凄苦,如今妻女失踪,自己也将沦为京中质子,这一步棋终归是走错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兄,就到这里!”云天音写道。 李谨:“天音,那年你横刀立马,剑指王庭,何等气壮山河,真不敢想我们还有今日这般互为知己,秉膝相谈的日子。” 云天音回:“是老罕王睿智,李兄胸怀宽广,才能有今天局面。” 李谨:“别这么说,天音所做之事功在千秋,眼下世人不懂,被人挑唆,待到长远,无论是南朝还是漠北百姓都会念着你的好。” “这次回去,如果有任何需要,尽管与李兄说,李兄别的不敢说。但是横刀立马的血性还在,定会全力以赴助你。” “小妹记下,若有需要,绝不客气。” 李谨:“你是永远的光明城主,别忘了,有空回来打理自己的城池。” “嗯,小妹记下了,小妹不在的日子,还劳烦兄长多多看顾。” “那是当然,你在前线浴血厮杀,兄长为你守护身后家园。” “还记得五年前寒山之巅,琴声响彻长夜。而我,其实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站了一夜,也听了一夜,那时真的好想将你留下。” “那本就是一条有死无生的不归路,带来的将士大多埋在了这片土地上。是老罕王写了国书,才让那一战变得有意义。”云天音想起那些,恍如昨日。 李谨:“为兄其实一直不懂,天音是何等聪明之人,为何选择那种自杀式的打法。以你的战略战术,完全可以徐徐图之。” 云天音:“南朝宫中有去母留子的说法,而我父就是要去的母。” 李谨一时动容,将云天音紧紧搂入怀中,其实眼尾早已泛红,语带颤音道:“天音,不要走,真的不要走。你走了,我该如何护你。” 云天音同样悲伤,许久后才写道:“李兄,不要多想,也许今日不同往昔。” “有何不同,你那外公就是个糊涂的,国师宫武所投的毒已经开始在各地出现,朝廷不思如何控制治疗,却在这屠刀悬颈之际,妄图煽动民众染指云家军,简直是昏庸无道。” 转眼间,天色渐暗,二人的交谈也接近尾声,众人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 三位大人只以为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而在君莫离眼中,就是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 他见罕王收走了小楼所写的所有温情话语,那纸张里面一定诉不尽离别忧伤,道不尽缠绵情意。 再看两人紧紧相拥,两颗耳珠赤红如火,交相辉映。在别人眼中是天造地设,般配至极。而他看来就是一对狗男女,毫无廉耻之心。 天渐渐阴沉下来,在往前就是大梁的土地了,李谨的车驾停了下来。 当晚,睡在大梁的土地上,云天音思绪飘飞,到底是小孩子心性。 离家几个月了,生生死死魔窟里逃回活命,竟激动的无法入眠。 吃过了药,嗓子有些发痒,大概是药物起了作用,这是好事,要与人分享。 她想大哥虽已人到中年,比自己沉稳的多,但怎么说也三十年没回归故里了,肯定也睡不着,于是去了大哥帐下。 外面下着小雨,大哥帐中没点烛火,于是进到帐内,透过外面的光亮,被褥并没有动过。帐外站岗的小兵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云天音有些慌神,赶紧派人来寻找。 那三位大人本已睡下,听说云啸不见了,也急忙出来寻人。 梅尊与李云涛向来针对众人,一直将这兄妹当犯人一般看待,只有曲国英明里暗里一直照拂,离了罕王的军队,这种局势更加明显。 众人满山遍野寻找,点亮的火把透过雨幕像一个个小灯笼,将寒山映的星光璀璨。 遍寻无果后,云天音似乎知道了该往何处去了。他离开人群,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寒山之巅的悬崖而去。 云家的孩子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少了父母的关爱,遇事更难承受打击,这一点他们都懂。 兄长漠北三十年,活的生不如死。如今他的事迹又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百姓饭后谈资。 如今丢了妻子儿女,连舅兄也搭上了。这一条归家的路,走得太过痛苦,天南地北都没了等候他归家的人。 世人都忘记了,他也曾是那白马银枪的少年将军,也有鲜衣怒马,剑指长缨的时刻。 云天音跌跌撞撞来到山顶,果然雨幕中一抹身影,遗世独立,是那么冷漠孤寂,仿佛下一秒就会向深不见底的崖下坠去。 云天音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借着雨幕默默接近再接近。 可是依旧是来不及了,她看到兄长张开双臂举头望天,大雨冲刷着他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缓缓向崖下扑去。 第443章 梅尊深夜造访 见兄长欲轻生,云天音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哥”,然后手中内力凝结无影蚕丝向兄长手臂缠去,向下的惯性带着云天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万幸的是缠住了大哥的手腕,他虽坠在崖下,却没有掉下去。 可是云天音有孕的身体根本无法负重,腹部已经一阵紧似一阵的疼。湿滑的地面也让救人更加困难异常。 云啸知道这无影蚕丝虽刀削斧劈不断,但若负荷过重,会带给小妹剔骨抽筋一般的疼。赶紧向上道:“小妹听话,放大哥走。” 云天音虽然刚刚一时心急,能开口说话了,此时仍不敢讲话,脚下湿滑,若稍微失去重心,两人都将生命不保。 但她也无力相救,只能耗着,耗尽力气后双双坠落。 云啸心急如焚:“阿音,听话,快放手,大哥辱没门风,不想苟且偷生,不如就此了结。” 云天音只想要这份家的温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坚定道:“好,我与你一起走,这即将倾倒的江山,我无力背负,留给世人!”说完也闭上了眼睛,向下坠去。 云啸本不想拖累小妹,才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想到小妹也是生无可恋,可他解不开那千丝万缕的无影蚕丝,正在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上面下来一截绳索,缠上了他的手臂,直接将人带了上去。 他双脚还未站稳,就被人迎面痛击了一拳,来人正是君莫离。 云啸寻死不成,差点儿害得小妹,本已痛苦万分,也无心还手。 君莫离连日来的火气无处发泄,对云啸拳拳到肉,不遗余力,怨怒道:“我叫你懦弱,我叫你寻死。妻子丢了可以再娶,孩子丢了可以再生。你既是他哥,就要好好地活着,再痛苦也得给老子活下去,懂吗?” “她用枉生蛊亲手送她外祖母尸骨无存,她的精神早就崩溃了,你若再死,她就彻底完了,你懂吗?” 云啸不知道这件事,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难道不奇怪她进入半山崖大殿做了什么?为什么能同时杀死几大堂主的蛊虫却对我们无事?那是她用外祖母的尸身养出来的,苗疆圣女尸骨无存。换来了万毒门清剿顺利完成,她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云啸无言,片刻后才低喃道:“可是归京的质子一个就够了,若我不死,天音她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这一点,李谨都看懂了,你不明白吗?” 君莫离恍然大悟,原来这皇恩浩荡的外表下,内里的肮脏,真正看不懂的人是他自己。难怪分别时李谨那般难舍难分。 这时,二人一同看去,只见云天音依旧怔愣。可她身下裙摆已经渗出嫣红。 君莫离赶紧上前将她抱起,一路向山腰营帐奔去。 云天音动了胎气险些流产。秦勤忙了半宿,天亮时才堪堪保住母子三人性命。 云啸急急冲入帐中,里面充满了艾草气息。 云天音已经醒来,见兄长进来,压低声音道:“哥,你相信小妹吗?” 云啸抓起云天音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点点头。 云天音接着道:“这次漠北之行,小妹因身怀有孕,实力弱了些,但你要记住,我云天音从来就不是会受制于人的存在。” “四年前西齐大国师困我不得,四年后依旧是不能,大梁的皇帝已然如是。我不会受制于他们任何人,更不会被谁夺了命去。” “从今日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小妹绝不会被人害了命去。我若不想死,任何人都伤我不得,皇帝也不行。” 这一句话说完,她分别用了奶声奶气的童音,几岁少女的娃娃音,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最后的发声已经变成气若游丝的老妪。 随口又用兄长平日说话的声音道:“兄长可相信我的实力?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惊慌,也许我就在旁边以另一种身份看着你们。” 云啸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为兄相信。” 云天音道:“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风依旧刮着,雨还未停歇,乌云压的很低很低,似这雨永远也不会止息一般。 大团大团的乌云在雨幕上方如同上古的洪荒巨兽即将来到人间,让人看了胆寒。 雨幕下,野草似乎一夜间拔高了一截,吐露着清新的气息。众人躲在帐篷里前行不得。 用膳过后,云天音喝了药,已然睡下,帐外的侍卫轮番交替。 出了云啸的事,罕王派来的侍卫被指控护主不力,由原来的全天随侍,变成了几个时辰轮岗,君莫离在梅尊带来的三千多将士面前也不敢公然进云天音帐内。 到了后半夜,趁人不备,梅尊偷偷潜了进来。 见云天音帐内摆设,简单却处处彰显奢华。小小木床看似单薄轻便,却是由上等黄花梨木打造,这种雨天帐内到处飘满降香气息。 榻上铺一整张虎皮,被褥全是百姓家穷尽一生也挣不来的云锦丝织就,用来成药的汤盅是羊脂玉的,照明就直接用夜明珠了。 梅尊将室内打量个遍道:“久闻云帅骄奢淫逸,还真是不负盛名啊!” 云天音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容颜,修罗印纹成了淡红色,唇色完全褪的泛白。 她本欲说些什么,但一想自昨晚能说话以来,除了大哥未与别人开口过,也懒得与梅尊扯皮。 那梅尊道:“你虽年纪不大,不过该享的福也享了,该受的罪也受了。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云天音执笔研墨,写道:“梅尊有何话直接说。” 梅尊道:“云帅果然是通透之人,想必也已知道梅某深夜造访之目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道:“这是圣上为您准备的。” 云天音向锦盒内瞧去,长不过寸许的精巧匕首,一条比发带也宽不了几许的白绫和一个小小药瓶。 她心已凉透,却执笔写道:“皇恩浩荡,第一次受赏,就赏了三样好东西。” 第444章 云天音遇害 看着锦盒,云天音心已凉透,却执笔写道:“皇恩浩荡,第一次受赏,就赏了三样好东西。” 梅尊:“云帅,贪心了不是!只是让你三选其一,没说都给你。” 云天音用力写道:“明天,明天可以吗?今夜疾风骤雨的,心情不佳。” 梅尊劝慰:“云帅也真是性情中人,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五更天,您就别挑天气了,这是命,认了!” 云天音忧虑道:“本王死的不开心,这种天气会化为厉鬼的。” 梅尊戏谑:“小孩子话,你平生杀了多少人,也没见哪个变成厉鬼,还信这些?” 说完又语重心长道:“云大人,安心上路!回头我与圣上也好有个交代。” 云天音气愤:“外公那穷老头连口薄棺都不肯赏我,我管你怎么交代,换做是你,你会甘愿赴死吗?” 梅尊有些愠怒:“云天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外面全是我的人,若我硬来,谁都救你不得。” 说完又缓和了语气接着道:“本官今夜造访,也是细加考量过的,你昨夜救云长缨受了伤。若传出死讯,就可说重伤不治,于你,于云家军皆有好处。” 云天音嗤之以鼻:“怎不说成全了老皇上仁善国君的美名。” 梅尊幸灾乐祸道:“若不救云啸,这事本来也可以不轮到你。” 一提到兄长,云天音像是斗败了的公鸡:“皇外公即想当恶人,又要做明君,就拿我开刀。既然在劫难逃,本座还是想留个全尸。”写完拾起锦盒中鸩毒,一口饮下。 片刻后只觉胃中绞痛,天旋地转。她随手打翻了桌上纸张。人也向后倒去。 梅尊上前接住她的身体,用衣袖拭去她唇角的血迹,将人抱回床榻上。 云家人果然是天生的好颜色。若不是毁了半张脸,这容貌四国之内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想着想着手攀附上她的脸颊,云天音已没了力气勉强将梅尊的熊掌打偏。 眼前一片模糊,梅尊的声音也似从远山而来,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手脚渐渐冰冷,眼角泪滴划过,她不知为何会流泪,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哭泣。 传说人死前会将平生过往从头到尾回忆一遍,传言误我呀!忘掉了那么多事,临了临了,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她的想念,她的惦记,她的家人,都渐渐远去,什么都没了。 秦勤来了,他想看看云天音有没有踢被子。他刚刚熬了一剂保胎药,一并端来。 他的小宗主,每日吃下去的药远比饭多。 进帐后觉得声息异常,忙向榻上看去,云天音睡的姿态安详,竟是很少见的这样好睡眠。 秦勤上前查看,却觉云天音似根本没有呼吸,他顿感不妙,正要切脉,却觉得摸了一手的冰凉。 顿时头皮发麻,云天音虽然醒来后身体一直恹恹的,倒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已没了生者的气息,这怎么可能? 他赶紧叫来帐外侍卫,那二人恭顺道:“云帅吃过晚饭后一直在帐中看医书。” “是啊是啊,她不曾有任何异样,也未说身体不适,需要求医之类。” 秦勤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命人去找君莫离,而后将怀中解毒药、护心药、吊命的药不要钱似的往云天音嘴里灌去。 帐外雨依旧下的很大。似是永远也停不下来。君莫离听说云天音出事了,还没到他轮岗的时辰就硬挤了进来。 梅尊、李云涛、曲国英众人听说君莫离硬闯云天音寝帐,也都急急奔了过来。 秦勤回到帐内后,总感觉蹊跷,一看案几上砚台果然有未干的墨迹,云天音与何人说过话? 他见桌上纸张虽摆放整齐。但是纸张中已经有了好几片晕染透过来的墨迹。 云天音虽看似不拘小节,但她文笔流畅,写字从不会出现晕染,就算偶尔不得已出现了也会再下一页晕染的地方写上字。总之就是页面整洁干净。 定是有人来过无疑,到底是谁害小宗主,他拿起几页纸张塞进怀中。 这时众人也都匆匆赶来,秦勤本以为喂下去的药能有作用。没想到面色惨白、神情冷肃的云天音毫无回转的迹象。 所谓活死人肉白骨,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医术,至少也要留下三分热度,暖着胸口才可以。 如今的云天音通体冰凉,甚至连腹中孩子也跟着冷透。 秦勤一见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他看着小宗主一路劫难重重,一路顽强成长。 没想到她竟真的有一天会这般无声无息的离开,心痛的无以复加,本以为宗主会造福宗门一生的,谁想到走的这般突然。 君莫离明知她是为人所害,恨欲成狂,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似被人撕碎一般的疼,他双眸充血,好想杀人,要这皇权何用?要这烂天烂地何用? 偌大的江湖,容不下一个雁归楼,偌大的梁国,容不下一个云天音。 那老梁皇害了她多少次?今次一朝得手,是否可以高枕无忧了?做梦,做梦去!想的未免太美。 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微风拂面,吹的山上的橡树、桦树、杨树嫩绿的叶子如同翻涌的海浪。 漫山遍野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鸢尾花、白头翁、断肠草、地丁花、猫爪花争相开放。更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白的,黄的,紫的,铺满整个寒山。 数年前,云天音在这寒山上用琴声召唤逝去的亡魂,引他们找回归家的路。 而今她的亡魂又在哪里?云长缨知道小妹身死,人早已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三位钦差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着人快马加鞭前去置办棺椁。而众人抬着身死的云天音,昏迷的云长缨依然上路了。 当天夜里,士兵抬回来了在远方一个小镇上做好的棺椁,将云天音入殓。 此时南柯,侗林也急急赶来。 关山路远,跑死了几匹马,可还是没能在主子遇险时及时相救,更没能见到主子最后一面。 没人会料到那个战神,那个魔童,那个不败的神话就这样突然离去了。 第445章 老梁皇觊觎了多少宝贝 没人会料到那个战神,那个魔童,那个不败的神话就这样突然离去了。 甚至中原的说书人到现在还在讲着她如何与那塔罕王求欢生子,讲的绘声绘色有如亲见。 百姓也口口相传,她是如何倾心罕王,醒来后不远万里前去投奔。 将汉家儿女的农耕、织布、造纸等技术一步步传入北国。 让那群蛮人说汉话、识汉字、懂礼数,将国家的精粹一步步出卖给了漠北。 甚至是住房、行商、律法,都直接照搬乐安城的拿去使用。 而今那个众口所鄙薄的少年,换上了她此生痛极恨极的阎王嫁衣,面色惨白,睡态安宁,就躺在棺木中。 腹部两个宝宝已经六个多月了,若再拖一个月,完全可以成活。 如今他们依偎在母亲体内,永远不会有寒冷,永远不会有厮杀。不会再被迫害,不会再将云家儿女的不幸延续下去。 君莫离人已疯魔,几度想将那三位朝臣尽数斩杀,都被侗林秦勤众人拦了下来。 他的小楼,就躺在那棺椁中,浑身冷透。那对可怜的孩子,从有生命那天起就与母亲一起颠沛流离,未吃上一顿好饭,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们吃着来自母体带毒的血,陪着母亲睡在石床上。谁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该与小楼相遇,还是不该在无名山上将人带回? 不该为她吃下十殿阎罗这一切都是十殿阎罗招来的祸端。 君莫离恨遍了所有人,最终发现罪该万死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再也不能与她腹中孩子抚摸呼应,相互感知。 再也不能与她山间漫步,田间学做农活。 三千多人的御林军队伍成了送葬队伍,此时已经派侍卫八百里加急,将云天音的死讯传回京城。 朝野震惊,满朝文武,谁也未料到云长缨会为自己已经毁掉的名声无颜面见家乡父老,企图跳崖。 而云天音舍命相救的后果竟是动了胎气,一尸三命。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症结所在还是云长缨在那塔一双子女被劫,妻子、舅兄皆了无音讯。 而他自己肢体残疾,早已不复当年。 今日境况不觉又让人想起几年前云天音第一次归朝。 一个重度昏迷的孩童锁在囚笼中,忍受着穿骨之刑,让人不禁唏嘘。 这云家人命数太过坎坷。难道真的是杀伐太重,遭了天谴不成,缘何一个个的都不得善终? 老梁皇对云天音的安葬早有成算,将军印尚未到手,就算云天音身死,也换不回西北军将士归心。 于是下了一个皇恩浩荡的圣旨,追封云天音为镇国公主,准其入皇陵。 虽然圣旨下的皇恩浩荡,但也有当朝礼部尚书直接反对道:“陛下,云天音已是那塔王妃,追封可以,但不可入皇陵,这于礼法不合,且她腹中还怀有那塔子嗣。也不能乱了祖宗规矩。” 礼部尚书话落,其他朝臣也纷纷奏请:“陛下,如今已是阳春三月,云天音身死北部边疆,仅一口薄棺裹身,不日尸体就会腐败,若长途而来。只怕运到京城都已变成枯骨了,这违背了一个将士的尊严,应该给她最后的体面,允许她回到乐安城,埋在父亲身边。” “臣复议。” “臣也复议。” “求陛下三思。” “救陛下体恤。” 此时朝臣无论忠奸,反对之声倒是一致。 但皇帝哪管得了那么多。云天音有几件宝贝,将军印、蛇王戒、罕王李谨的耳珠,漠北的云川领主玉佩,这可都是能号令三军的宝物。 还有那传说中的阎王嫁衣和前朝宝藏的秘密。这些都是鬼影卫首领左千秋查获的东西。 若非让左千秋去了漠北,这些宝物就全错过了。 而今,云天音中了自己的鹤顶红,已经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了,若一时心软,这些宝物将终生错过。 必须将人弄回来,作为皇帝可以入皇陵探寻,却不可以掘臣子的墓葬。 虽说鬼影卫做事无踪无迹向来稳妥,可是五年了连云擎天的孤坟都没找到。 若将云天音葬在西北也会是这个结果。 于是他又降下一道天恩,命人将皇陵中的一口寒玉棺送去西北,迎接镇国公主入皇陵。 皇帝力排众议,做了决定,殿前赵相爷,姚大人,沐大人也随声附和。 一众朝臣只以为这是云家人的荣宠,已然欣慰,虽然也有朝臣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苦于不了解实情,不明就里。 就这样,皇陵中一口准备为老梁皇敛尸的寒玉棺就在文武百官和百姓的皇恩浩荡声中大摇大摆地上路了。 此时民间的风向已然悄悄改变,有人暗中传出云天音是被皇帝鸩杀。 消息不知真假,但这些年围绕着云家人的风波从未断过。而云家人也从未让百姓失望过。 此时各地的说书人若再讲云天音的下贱勾当,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而是被老百姓打的抱头鼠窜。 云帅死了,西北军的天塌了,若此时漠北来犯,云家军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以血肉之躯筑起大梁的城墙。 答案无人知晓。 老百姓也只能以这种尽乎是讨好的方式维持着眼下和平的假象。 大西北,寒山下。 云天音的尸身并未等到皇祖父的寒玉棺。 正当皇帝做下决定之日,数天已过,她的棺椁中开始往外滴着血水,也有异味从棺木中飘出。 南柯众人早已哭干了眼泪,眼睛红肿睁也睁不开。 君莫离更是见到滴在地上的血就心痛,多年以前小楼仅凭棺中滴出的血水就断定里面的人还活着,因而救下了云九霄。 如今天音尸身入殓多日,已经开始化水了,再也没有复活的希望。 再过几日,腐败的程度愈加严重。那层薄薄的肚皮将撑不住两个孩子的重量,肚皮会被撑破,孩子会从母体摊开,之后是胎盘破裂,羊水流出,孩子被推出体外。 没有人能承受这种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腐败的过程。 为何不就地安葬,为何不将人留在大西北,老梁皇,为了将军印,你简直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第446章 死因 老梁皇为了将军印,简直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君莫离颓然跪地,用手指抹起地上的血迹,有想把这血迹重新送回她身体的冲动,告诉她不要再继续腐败了。 她的小楼曾助萧露荷骸骨还乡。 曾为麻叔下葬。 轮到自己却只能一步步腐败成泥,血水铺洒过她曾征战过的每一寸土地,连那最后的体面也无。 老梁皇,没人性,你果然够狠。 三千将士披麻戴孝,缓缓从他身旁走过,君莫离不知是哭是笑,发出的声音似孤雁的哀鸣。 侗林缓缓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莫要引人注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振作起来,主子死的不明不白,归京下葬后,杀害主子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君莫离似是醒悟,踉踉跄跄起身,跟上队伍。 他似乎察觉出不对,小楼中了十殿阎罗后,她的血是带着冷香的,可指尖这血何以如此腥臭? 难道十殿阎罗蛊虫已死,味道也消散了? 怎么可能?那血肉早就融进了全身。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见梅尊的官服袍袖上染了一抹红,那是阎王嫁衣的特征。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起梅尊的衣袍,怒喝道:“这是什么?” 梅尊初始时不知何故,一见衣袖上的红印也觉奇怪。 君莫离见他莫名,怒道:“你不知道,那就由我告诉你,这是阎王嫁衣的特征。宗主死前,你去过帐内,说,宗主是怎么死的,你怎么会染上她的血。” 梅尊狠命将君莫离的手甩开,狡辩道:“药王宗的小弟子,你最好对本官客气些,本官这血是怎么染上的你不知道吗?你家宗主死前险些流产,那么多人在帐里进进出出,谁没挂上点血。” “你胡说,那晚我全程跟随,你并未近身。而这血,是擦血的痕迹。” “来人,将当晚值班的侍卫押上来。” 李云涛见状怒道:“药王宗的小弟子,休要猖狂,你主子还是军中主帅,她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这时南柯也道:“李云涛,事关我宗主死因,怎就轮不到我们插手,梅大人这是心虚了吗?” 几人顿时剑拔弩张。 僵持片刻后,侗林将那二人押解上来。 刚开始,两人一起咬定那晚确实未有任何人入帐。 君莫离悄悄释放了南柯乡,不过多时,一人道:“小人,小人那晚坏了肚子,离开过两次。” 另一人也道:“梅,梅大人,梅大人去过,只待了片刻就出来了。” 梅尊那夜早早安排自己的心腹去轮岗,为了怕被人指责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才留那心腹活命。 本以为药王宗会对他们用刑,到最终就算是招供了也可说是屈打成招,到那时再杀人灭口顺理成章。 没想到那心腹上来就将自己给卖了,真是岂有此理,一怒之下拔剑向那人捅去。 剑被君莫离拦了下来,这个时候怎容他杀人灭口。 君莫离怒道:“我家宗主死的不明不白,我宗门需要开棺验尸。” 梅尊一听,简直笑话,老梁皇宣秘旨时曾说过:将军印应该就在云天音身上,若将其找出就是大功一件。 可那晚云天音死前并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人死后他也将尸身和屋内都翻了个遍,查无所获,如今就指望尸体回京后再找,哪能让药王宗的人靠近。 怒道:“你一个宗门仆从,连个兵卒都不算不上,凭什么插手朝堂之事?本官身为御林军副统领,岂容你人前放肆?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君莫离脊背挺得笔直,衣袍猎猎。阴冷道:“凭什么,就凭棺中躺着的是宗主,宗主死的不明不白,身为弟子,理应为她查明死因,还她公道。”说着拔剑与梅尊斗到了一处。 秦勤,南柯,侗林和罕王派来的几十个护卫也向棺木袭去。 连日来梅尊带来的三千多将士将云天音的棺椁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早就恨透了这些人。 梅尊终究不是君莫离的对手,十几招过后,长剑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梅尊企图反抗,稍微一动,剑锋在脖颈上拉出一条血线,他顿觉脊背发寒,又怕在将士面前丢了面子,愠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加害朝廷命官。” 其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君莫离语气森寒:“怂货,说,为何加害宗主?” 他的宝剑就压在梅尊的颈动脉上,说话和呼吸这微弱的动作都感觉到颈脉在向剑锋撞击。 他哆哆嗦嗦:“是圣上,离京前交与本官的秘旨,绝不让云天音活着归京。” 君莫离:“胡说,宗主乃一军统帅,又是皇外孙,圣上怎会,怎会加害于她。” 梅尊:“没胡说,如今漠北开展农耕,忙于生产,年之内不会有战事,云家军再不需要依附于云家人。更何况还有云长缨归京之事,你不会想不到!” 君莫离:“圣旨在哪?拿出来。” 见梅尊没反应又道:“拿呀!” “没有圣旨,下官有御赐药物,和云大人手书,她是甘愿赴死的。” 说着将怀中锦盒拿出来。南柯接过打开,里面有匕首、白绫,空了的药瓶。 云天音的簪花小楷:明天可以吗?今夜疾风骤雨,心情不佳。 本座死的不开心,这种天气会变厉鬼的。 外公那穷老头连口薄棺都不肯赏我,我管你怎么交代,换做是你,你甘愿赴死吗? 怎不说成全了皇上仁善国君美名。 皇恩浩荡,第一次受赏,就赏了这三样好东西。 即是在劫难逃,本座还是想留个全尸。 几句话跃然纸上,梅尊说的没错,这是最从容的赴死,也是最云天音的做法,笔墨清晰流畅,可见写下这些字迹的人当时有多淡定,半分惧色也无。 世间也唯有云天音一直向死而生。她的亲人大多都在天的尽头,世界的那一边。 真是个太傻的孩子,以为死后就能见到那些亲人了吗?哪有那么简单。 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畔烟波如旧,谁能点亮那一盏引魂灯,照亮那一缕孤魂归家的路? 第447章 云天音尸骨无存 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畔烟波如旧,谁能点亮那一盏引魂灯?照亮那一缕孤魂归家的路! 云天音,既然你不肯留下来,那就带我一起走!这烂天烂地就留给那些魑魅魍魉自己折腾去! 君莫离早已心如死灰,如今知道了心上人的死因,更是肝肠寸断。 正在他走神之际,梅尊一把推开了颈间长剑,纵身后退,边退边道:“把这几个叛国贼子全部杀光,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云帅死因,日后必成大患,那时我们都得死。” 梅尊打不过君莫离,自然是向着人多的地方跑,而此时人多的地方莫过于云天音的棺椁。 跑着跑着被棺木挡住了去路,险些绊倒。 手掌按在了棺木上,一用力翻过棺身,又恨恨地朝棺身上踹了几脚,骂骂咧咧道:“你个短命鬼,人都死了还不给老子安份点,活该你没寿数,活该你早夭!” 见君莫离众人被团团围住,再也伤不到自己。 梅尊大乐,一屁股坐在棺材上指挥着数千将士大杀四方。 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一时忘形的鞋底敲击着棺木梆梆作响。 君莫离众人气得浑身颤抖,眼睛早就红了。 忽听梅尊一声哀嚎,紧接着手掌向屁股抓去,随着哀嚎不断,痛的从棺材上跌落下来,满地打滚儿。 紧接着身上血肉尽数褪去,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下包裹的内脏还在跳动,可眨眼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不明缘由,一时看的目瞪口呆。 转瞬间又有几人倒地身亡,尸骨无存。 这时君莫离众人才想起来道:“后退,全部后退,是蛊虫。” 队伍撒鸭子撤离,速度超过了流星,却仍有几个士兵倒在半路上尸骨无存,死前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为什么不能再快些。 众人面露惊惧之色,君莫离急道:“快放火,用火烧。” 这时三千众人就显出了优势,寻来的柴火简直堆成了小山。可是几天前刚下过雨,火并不容易引燃,士兵只好将夜里照明用的火油全部浇上。 真个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会儿功夫以棺木为中心,几十米内全被大火覆盖。 面对滔天的火焰,君莫离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累了,想着如今云天音尸骨无存,自己就随她去!左右没了云天音。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了。 他的脚步淡定从容,一步步向火海走去。南柯、秦勤都没注意到,众人早已泪水模糊了眼睛。 这时,侗林跑过来,一把将人推开。君莫离目光漠然,他似乎不明白侗林为何阻他与云天音团聚,难道侗林有了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他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能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但总归是不高兴。 没办法,云天音太吸引人了,尽管外面谣言满天飞,他们这些追随她走南闯北的人知道她心中大义,民族气节。 侗林不知道此时还能用什么方法让眼前人振作起来,怒道:“红胡之事,你知道全部真相,你若但凡还有半点儿人性,就该想着怎样为她澄清事实。” 君莫离竟显得破罐子破摔道:“澄清又怎样?她能活过来吗?她既已离开,那些早就不在乎了!” “她可以不在乎,但你作为知情人,凭什么要抹杀她的功绩?你有心吗?她委屈求全做了这么多,凭什么功绩全部埋没。她在梁国是什么名声难道你全然无动于衷。” 君莫离:“于她,还有用吗?她早已尸骨无存,永不超生了,还用在乎这些?” “主子可以不在乎,可百姓需要真相。” “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就会拿那些龌龊事伤她。随他们去!” 侗林气急:“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也包括曾经的你!” 君莫离动容,错已铸成,悔之晚矣! 半晌后,火渐渐熄灭。 士兵不敢上前,君莫离南柯众人进入火场,果然如君莫离所言,棺木灰下什么也没有留下,包括云天音手腕上的蛇王戒,檀木手串,还有她一直佩戴的墨玉项坠,和自己皇祖母的玉坠。 没有为众人留下哪怕是一分一毫可以睹物思人的物件。 君莫离将怀中云天音的手书紧了又紧,虽然话不是与他说的。却是她亲手所写,字迹端正,犹如其人。语言调侃,犹记当年初识雁归楼。 这时曲国英将军上前施礼道:“这位兄弟,云帅今日所遭之事,您是否知道缘由?” 君莫离已无心他顾,南柯上前道:“曲将军,这是蛊虫反噬,云帅于母体之中种了冰火两重天蛊毒。五年前种了西齐国师的十殿阎罗。这次红胡一行,西齐国师又给她种下了媚蛊和枉生蛊。无论宗主何时身死?今日的结局早已注定。” 曲国英道:“元帅少年有为,这短暂一生谱写出了不一样的传奇,实是我军人楷模。末将不才,想了解漠北之行更多,装订成册,上奏天听。” 南柯道:“推行漠北农耕文化,功在千秋社稷,百姓愚昧,尚不明事理,还望曲将军如实上奏,希望朝廷不得反对。” 说着,又将一本薄册交于曲将军手上道:“这是在万毒门找出的信函,上面记载了疫病源头的村落。希望曲大人呈交于圣上备好药材,早做打算。” 说着又从侗林手中接过一本卷册道:“这是被收买和控制的地方官员名单,还望大人一并交与圣上。” 要问南柯为何会将此物交于曲国英,连日来见他为人也算刚正,而且这是原本,她们药王宗还有很多誊抄本。 曲将军随便翻开几页,所记内容,实在令人惊骇:“如此功绩,为何不由长缨将军上交。” 南柯:“长缨将军根基尽毁,宗主只盼他日后能平安到老即可。这朝堂之事万不能让他沾染。” 曲国英将手中书册揣入怀中,摘下头盔,捧在双手中,向云天音棺木处施以最崇高的敬意:云帅短暂一生,以苍生为念,拖着病体残躯也要远赴红胡查明真相,找全证据。 云家哪有什么反心,云家早就没人了,其实云家只是一股凝聚力而已。 第448章 云长缨担了皇帝的罪 自始至终云家哪有什么反心,云家早就没人了,云家只是一股凝聚力而已。 身后将士不明原由,但也都随着曲国英行注目礼。 三千将士静立不动,南柯上前道:“长缨将军刚刚亲眼目睹舍妹葬身火海,已吐血昏迷,以后的路就由曲将军照拂了。” 又朝身后道:“虎子” “在” 身后人群中走出一高大中年人,虽是漠北人打扮,但曲国英也认出他是曾经的虎威将军。 如今他虎威不在,双眼血红,显然云天音身死之事对他打击不小。 南柯道:“虎子,以后你就跟着长缨将军!照顾他平安无事,不得有误。” “是”。动作标准,是军人风范。 曲国英:“宗门弟子不陪同长缨将军入朝吗?” 南柯:“如今疫病四散蔓延,宗主生前有令,以疫情为主,守护好百姓。我门中弟子遵师遗命,下山后各自出发去疫区。” 曲将军:“若你们一同入京,多少能为元帅争取些身后名。” 南柯:“如这张纸上所记的,毒源散播的星罗棋布,我等身为药王宗弟子,理应效命于苍生。至于宗主,母子一尸三命已成人间惨剧,那些身后事不再重要。” 曲将军道:“药王宗高义,曲某佩服,他日还朝定禀明圣上,还云家清白。” “只是!” 南柯道:“曲大人放心,梅尊死前所招供之事,真假难辨,我药王宗不会人云亦云。” 这时候,大地震颤,远处一队人马滚滚而来,转眼已到近前。 面对满山草木焦灰,不知何故? 见队伍中有顶最大的轿子,众人齐齐下马,跪地道:“末将程海,末将韩胜,参见元帅。” “末将上官黎参见元帅。” “末将陈宇参见元帅。” 众骑兵纷纷下马跪拜,片刻间竟有五万之众。所谓兵行一万,铺天盖地,兵行十万,彻地连天。 这五万兵马到来,山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李云涛曲国英此时的三千精兵就如同是海浪中随风颠簸的小舟,一个微小的浪花都能将其打翻。 此时云家军将跪了一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 这时轿子里走出一病弱男子,面色苍白,神情萎靡,腰背却依然挺的笔直,消瘦的身体宽袍大袖。更显几分不一样的凛冽。 人群中有几人不由惊呼道:“擎天元帅。”但这位明明就更为年轻。 有人惊呼道:“您,您是大公子吗?长缨将军。” 云长缨缓缓走近众人面前道:“你,你是黎子,阿胜,还有谁在?” 那二人目光含泪道:“都不在了。你出事当天,杨逍为救你坠崖,尸骨无存。江大郎归乡后被人害了。” “还有,云长宇和小周哥端午归家,遇北蛮犯境也都殉国了。” “大虎和花豹,斑马也都没了。” 三十年真的很长,长到很多人都未来的及说声再会,就已是天人永隔了。 三十年也很短,短的昨日还白马银枪,张扬无忌。今日就肢体残疾,风华不在。 这时上官黎朝轿中喊道:“元帅,末将恳请元帅出来相见。” 三人又朝轿身跪了下去。云长缨想起舍妹。只觉心痛如刀绞,嘴里不由又渗出血来。 曲将军上前扶起三位大将军道:“云帅已经不在了。” 众人听得面色惊骇。 这时云长缨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是我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企图轻生。天音舍命相救,动了胎气,一尸三命。” 云长缨这句话几乎是嚼着小妹一身血肉说出来,他已对老梁皇恨之入骨,话落人都险些栽倒。 而那三人早已惊的目瞪口呆,不会的,不会的,他们西北儿郎何时这么脆弱过。 曲国英见云将军话毕,心中似松了一口气。他们带来的三千众将,总算是能活着回去交差了。 这时上官黎几人重重跪下地,手捶打地面,神情痛苦至极:“元帅,末将,对不起你,答应帮你照顾好世子爷的,可是什么也没做到。” 数万人跪地痛哭,山岗上哀嚎一片。 哭罢多时,程海,上官黎众人起身道:“请允许我等接元帅遗体回营。” 曲国英褪下头盔,面向眼前灰烬道:“云帅身中蛊毒,遭蛊虫反噬,已经尸骨无存了。” 月余后,云长缨入朝,参拜了那个与他云家有杀父杀母、杀弟杀妹的老梁皇。 曲国英上前觐见。已经将此次红胡之行的始末上奏清楚,有了万毒门的文案佐证,所有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却不知此刻那个老人有没有半丝悔意。 云长缨只是在进殿时道了一句:“草民云长缨参见陛下。”之后再不言语。 他的脑海中还在翻滚着乐安城里的公主府内。一幅幅画像,如同一个个灵牌,小妹五年前还那么小,宝剑在手,衣袍猎猎。银丝飞扬,冷峻的如同一只山中小豹子。 他的二弟,三弟和与他遇难当天出生的未来得及见面的四弟玲珑夫人。 十几年后的乐安公主,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的殉葬之路,早已让世人深信,云家杀戮太重,遭了天谴。 就如同西齐民众相信十几年前杀了刚出生的凤凰女小公主,导致宫中再无子女可出。 多么可怕的谣言,将所有事情的真相掩埋,让受难的人死后依旧遭受他人唇舌,无法伸冤。 而他云家最小的孩子,他的小妹本应在父母兄长的羽翼下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小郡主却在还不懂人间疾苦时,就已经背负了云家与药王宗双重责任。 无疑,她是云家最出色的孩子,智慧、谋略、果断,样样超过兄长。却依旧无法摆脱帝王的算计。 尽管出事之前,小妹再三嘱咐他不要听,不要看,不要信,可他真的是无法相信,在那种重兵把守、群狼环伺的处境,小妹还能如何逃生? 正当云长缨思绪出神之际,皇帝又高声道:“云爱卿。” 见云啸不语,这时旁边曲将军也上前推了他一把。 云长缨回过神来,眼尾泛红,似有泪光闪烁,让一众老臣不觉又想起了十七年前的云擎天元帅,那时他家中仅剩的四子新丧,也是这般阴郁苦痛,泪水盈然。 第449章 夜明珠自然无法取悦帝王心 当年的云擎天五十出头的年纪,也如今日长缨这般拥有逆天的容颜,出尘的气质。 只见云长缨缓缓下跪,脊背笔直道:“草民失仪了,求圣上恕罪。” 这些话如同旧梦重演,让一众老臣不觉汗颜。当年十三公主脱落云纱,云擎天也是这样说的。 这个男人拥有一副比女人还美的容颜。却辜负了自己,半生鸿图壮志尽皆葬送,如今一声声草民,已经不具备任何与世家子弟争长论短的能力了。 皇帝道:“爱卿平身。天音元帅红胡一行破获了天命王妃骗局,瓦解了西齐国师的阴谋,救出了被害百姓。功不可没。今日特追封云天音为镇国公主。诏告天下。” “皇上圣明。”群臣山呼。 云长缨又跪下谢恩。 众朝臣也都跪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镇国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公主千千岁几个字,云长缨再也收不住泪水。 皇帝见云长缨如此心痛,再想云家现在也仅存他一人,如今已残疾之身,再也无法染指军务,道:“云爱卿,云家军从前朝承袭而来,以安定北疆为己任。如今血脉凋零。今有尚书府嫡次女李氏嫣然,年方二八,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朕作主,赐与你为妻,爱卿以为如何?” 李尚书大女儿已经贵为三皇子妃,若嫣然再嫁与云长缨为妻,圣意不可为不明了。 可二皇子和七皇子数年来在朝野拉拢权贵无数。与三皇子早已经成为三足鼎立之势。 皇储党派之争,向来都是成则名垂千古,败则抄家灭门。 如今三皇子已现颓势,圣上这样助推一把,李尚书不站队是不可能了。 可这圣上对云家也太过恩宠,十几年前硬塞了个十三公主,而今又想用嫣然布棋。 而云长缨年纪虽大了些,可是风采不输当年其父,皇家公主都嫁得,尚书之女皇上送起人情也是绝不手软。 李尚书面色惨白,刚想下跪谢恩,却见云长缨忙跪地道:“圣上,草民觉得此事不妥,草民妻儿被劫,还在寻找之中。且草民身居红胡多年,早已经没了云家人风骨,若不是舍妹以命相救,草民早已无颜面见天颜,今日舔颜上得朝堂,也只为代替舍妹问声皇祖父安,了了舍妹死前憾事!” 说着又挽起衣袖道:“草民肢体均已残疾,如今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实在不配为云家子孙,又怎敢唐突了尚书之女。” 众人看向他,手腕莹白如玉,简直与二八年华的少女有得一拼,只是双肘以下骨头外凸。明显断过,又没有精心接骨。这样的一双手,让人觉得极为另类。 皇帝见了也不禁动容几分道:“爱卿这些年受苦了。” 云长缨自然是不能接受皇帝好意,若今日答应,以后整个云家军都要站到三皇子一边,三皇子夺嫡不成,云家军势必会打上叛军烙印。 到那时,瓦解军政,收复兵权,一切皆已顺理成章。 这朝堂之上,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早成精了。李尚书见两人僵持,可他小小尚书,既不能违逆皇恩,又不能与云军抗衡,看来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李尚书跪道:“微臣以为云大人妻儿失踪,如此境况无心婚事也是人之常情,不如求圣上恩准。微臣京郊有处宅子,赠与云大人栖身,至于小女嫣然,就由云大人收作府中仆婢,随侍左右即可。” 云长缨听得一惊,连忙摇头。 李大人却道:“老夫十几年前与令尊有过交情。世侄,此事听老夫安排便是。” 长缨:“可是委屈了令媛。” “能侍候在云大人身边是小女的福份。” 也对,皇帝金口哪有收回的道理?只听他再开金口道:“长缨虽已草民自居,但十三年前,枯骨黄沙,铁血长缨,曾令多少敌国将士闻风丧胆。” 群臣附和:“是啊是啊!这枯骨黄沙,当年可是描述他击杀的蛮夷兵和地上的黄沙一样多呀!” “可不是,几年前的白露之战,那白露城外的白鹭滩,三十年前可是叫白骨滩的,据说那一役,长缨将军亲手砍下的蛮军脑袋就超过两万。” “嗯” “嗯嗯!” 皇帝:“曾经的铁血长缨,如今只能以京郊草堂了此残生,岂不是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工部尚书。” “臣在” “速派人将沈府修缮一番,改为将军府!” 云长缨正要推辞,皇帝又开口道:“云家将帅以为我朝百姓守卫边疆六十余载,从无败绩,为失一寸国土。如今朕的皇孙以命为媒,促进漠北与我大梁文化融合,功在千秋。长缨身为云家人,这份迟来的恩典,安然受之就是。” 如此,云长缨彻底沦为了京中质子,成为了皇帝撒网后最后捕捉到的一只蝶,面对诸多恩典,只有磕头谢恩的份。 “朕的皇孙身死后可留下衣物,朕已昭告天下。恭迎镇国公主入皇陵,如今尸身虽已不在,可好歹让朕为她立个衣冠冢,能让后人缅怀追思。” 云长缨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两枚夜明珠。个头不小,就是在白天也微微泛着光泽,一众朝臣看得眼睛发直。传说走蛟化龙,而这夜明珠就是蛟龙的眼睛,这样的个头,这样的色泽,一颗就可称之为无价之宝,云天音竟然拥有两颗。 云长缨黯然道:“小妹走的急,生前所用之物全部封入棺中被吞噬。她从小惧怕暗室,又浅眠的很。她的寝室长年靠四颗夜明珠取光。那日入殓,门中弟子孝敬她的两颗夜明珠已带入棺中被蛊虫吃掉,草民这两颗则是红胡千川可汗所赠之物,也是唯一的念想了。” 说着将锦盒承给圣上。 皇帝想要的是号令苗疆的蛇王戒,号令云家军的将军印、阎王嫁衣和那虚无缥缈的前朝宝藏图。而这种掠夺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这时殿前三皇子道:“云长缨,天音当真尸骨无存,什么也没留下嘛?哪怕立个衣冠冢也行啊!”话说的极具悲伤之感。 第450章 四国疫病突起,君赛昏庸如旧 云啸自然知道皇室所图何物,小妹人都不在了,还在苦苦相逼,究竟权势有多诱惑,人心又有多凉薄。 想想不觉心痛如刀绞,竟是生生将自己痛晕了过去。耳边依旧传来七皇子的声音:“十三公主传给云天音的手镯,可是苗疆至宝,怎么可能被虫子所分食?” 二皇子也道:“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阎王嫁衣,又怎会被蛊虫所吞噬?” 这时,见云长缨倒地,身旁曲将军赶紧将人扶起,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 皇帝道:“赶紧传太医。” 而云长缨脸色惨白,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曲国英在旁边解释道:“几位殿下有所不知,那阎王嫁衣是西齐国师用了两个月取血所制。而蛇王戒也出自苗疆蛊毒。现在云大人身中四种蛊物,俱为世间罕有。单说那十殿阎罗。江湖成名侠士也难撑到五年,其毒性足可以腐蚀世间万物,所以那日不光是云帅尸骨无存。就连挨着棺木较近的梅大人和众兵士也没能幸免。” 二皇子一听,心中怨气顿起,那梅尊可是经他手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这时忽见南旋归跪地不起道:“陛下,微臣近日头疾愈发严重,欲解甲归田,求陛下恩准。” 众朝臣又是一惊,“自从雁七公子离朝后,南大人这头疾的毛病就时常发作。” “几年了?” “少说也有五六年了!” “当真无药可医吗?” “我看玄,这南大人是想儿子了,心病还得心药医。” “那可难了,雁七公子失踪多少年了,估计这会骨头渣子都烂净了,哪里寻去。” 南旋归不是无处可寻,而是寻到了又消失了,他与小七是亦子亦友的存在。临死前却是连面都没能见到。 想到悲伤处一阵轻咳,手心上已经带了血渍。 老梁皇见到自己的好友从云天音传回死讯的那天起,头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而他也非是不动心,只是收回云家军势在必行。 想着从袖中掏出药王宗风火令牌交给了身旁李公公,道:“南,这药王宗的风火令牌就赏了你!希望药王宗能治好你的头疾。” “陛下使不得。” “收下!禁卫军离不开你!” “求陛下成全。”说着又是一阵轻咳,口里的血已从指缝渗出。又道:“药王宗,微臣无颜相求,如今宗门弟子都在为疫病奔波,微臣就不去添乱了。” 很多朝臣都不明白南旋归话中之意,皇帝却懂了。 今时今日。 随着云天音身死的消息一并传开的还有各地的疫情,而且每个地方的疫症都不一样。 有的人是腹泻,严重时急剧脱水,高热不退。重症者身死时,肠子都流出体外,死状极其惨烈。 而有的似是得了麻风一般,全身出现钱疮,溃烂流脓,渐渐连成一片,甚至走几步路都会从身上掉下血肉,身后的脚印全是血水,更可怕的是连那血水都会极速传染。 更有不知名的疫症患者上一刻还能说能笑,下一刻就吐着血沫倒地身亡,若不是疫病横行,身边的人绝对会说他装的还挺像,表演的真好云云。 而这些病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传染迅速,且人畜共患。 为了控制疫病散播。农人甚至将家中的鸡鸭猪狗全部宰杀,可这依然治标不治本,因为紧接着春末夏初,苍蝇蚊子满天飞,这些昆虫会将疫症带的到处都是。 面对这全人类的劫难,苏小佩的商队已经全部改做了运送药材。 而且被他提前知会的西南上官家与东南赵国。也加固城墙,不许人们随意走动,无论是村庄、州县,只准远远的互通消息。若哪里发现疫病,药王宗弟子会带着药物进入疫区。 也亏得云天音他们捣毁了万毒门的研究基地,否则以配出解药的难度和疫病散播的速度,等解药到手,人都死光了,根本就无法相救于世人。 四国瘟疫齐散发,无论算是天灾还是人祸,人们的生命都自顾不暇。 在这危难之际,西齐与大梁正式开战了,虽说是公然与梁国对战,西齐皇也没敢招惹云家军,而是选择了与西南军对战。 西齐领兵统帅正是当朝太子君赛。 几年前君山战役后得了疯病,如今已痊愈,一听说云天音死了,云承下狱了,马上就兴风作浪起来。 他的先锋官则是已将近一年未曾露面的君莫离,他一身银甲,戴银色面具,杀伐果断,一度成了大梁士兵的噩梦。 传说太子有个幕僚知天文,通地理,是个奇人,只可惜,无人得见真容。 而大梁军统帅则由二皇子胜任,先锋官则是由曲国英将军任职。 那日君莫离与曲国英战场相遇,曲国英有似曾相识之感道:“久闻西齐二皇子殿下行踪神秘,很少人见其真容,不知曲谋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君莫离则胸有成竹一般道:“曲将军哪里话?若不是今日之战场面盛大,哪有我出来卖弄之机,请君赐教。” 说着,两人跑马交锋,顿时场中烟尘滚滚,战到一处。 双方刀枪交错间,君陌离问了一句:“长缨大哥可好?” 曲国英听得一惊,刚刚就觉声音耳熟,这下倒是能确认了,道:“还好,你是怎么回事?投靠了云帅,还是云帅投敌是真的。” 君莫离:“我追我的娘子,与两国战争无关。” 二人交锋,曲国英果真不是对手,百余回合后,被君莫离长枪贯穿了琵琶骨,拖着手中大刀逃走了。 而这一战,双方从早晨打到了深夜,彼此旗鼓相当,谁都无法寸进,最后扔下了上万具尸体,鸣金收兵了。 这两方人马破锅对上烂灶,彼此半斤八两,打了一天也没争个胜负出来。 但西齐太子君赛还是很高兴。这样就对了嘛!打仗就打仗,真打实凿地干才过瘾,像云天音那般妖孽胡搞,打的还有什么乐趣。 清理战场后将士来报,一天战事下来几方斩杀敌军七千余众,损失八千余人。其伤残兵士数量还在统计中,战线向前推进二十里。 君赛一听欣喜若狂:“大胜,大胜啊!二十里梁国领土就是我们的了,来人,设宴,孤王要好好庆祝。” 第451章 君赛的荒淫 君赛正说着,一队士兵清理战俘的同时带回了附近几个村庄的姑娘。 这更让君赛来了兴致,梁国娘们各个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今晚就好好犒劳犒劳三军将士。 正所谓食色性也,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若不满足这些需求,要打仗何用。 敢情这货出兵时歃血起誓,要报当年之仇,一雪前耻。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己兽性。 这要让前方战死沙场的将士知道,气得死人也都得活过来。 可是死人气成什么样那是死人的事,活人还是要办活人的事,少儿不宜的事。 君赛本以为将士已将那些姑娘洗刷干净,送进自己帐中。 可是刚出了中军大帐,就见校场上几百号人已拉开了阵势,有的还在打口水仗。 与身边护卫对视一眼,却发现那护卫盯着场中姑娘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没出息的狗东西,不学好。 可他刚向场中望去也惊掉了下巴。 美,那女孩真是太美了。 只见那人眉似远山如黛,目似近水含烟。 娇俏玲珑的小琼鼻更是秀气可爱。 唇若丹霞,吐气如兰。 清韵典雅,美丽不可方物。 天青色衣袍,暗绣云纹,背着个药篓,原来是个农家采药女。 君赛三步并做两步扑上前去,磕磕巴巴了好一阵仍感觉词穷。只得继续结巴道:“你,你,你长的太好看了。作,作,作我的太子妃!”说着就探出熊掌,想要摸摸美人那吹弹可破的小脸。 叶明君自从与师父进万毒蛊地道后,就拿了那些蛊毒跟着秦沧海师祖一道去了苗疆。 这些日子四国皆有疫病横生,可喜的是他们的研究也有了些成果。 她是第一批离开苗疆的弟子,带出来的解药并不能完全解毒,只能暂时控制病人不死。 宫武老贼用毒太过阴损,可以说是根本就没给天下人解毒的机会,唯一的希望寄托于蛊王破茧成蝶之后,能给天下百姓带来转机。 叶明君来到这一带边陲村落很多天了,可是有几个村民依旧是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最近她发现本村的民众与外村的民众碰面后,两种不同属性的病毒传给第三人会生成一种新的病症,而这已非原始病毒,靠蛇婆婆她们的方子已经治标不治本了。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若这样发展下去,研究解药的速度不可能赶上病人互相传播的速度。 还好经她多日实验,已经成功用本地山上的草药配合蛇婆婆药方给病人熬药,抑制住了病毒互相感染。 她今天又去了深山,回来时正待给病人熬药,却不料两国战火烧进了村庄,人都被带来了这里。她也在半路就被人给抓来了。 这些人当真是不要命了,这可都是传染病人呀! 还不等她出言,君赛直接扑上去就想将美人一亲芳泽。 谁知美人是带刺玫瑰,挣开绑绳,腰间软鞭迅速袭去,一时将君赛抽的哇哇怪叫。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这里是三军主帐,西齐这次出兵的精锐都在这里了。 百余回合后叶明君被擒了。 君赛见美人落网,兴致上来就命人将美人洗刷干净送进王帐。 天还未黑,等不及洞房。 可人刚入帐不久,里面传来男子杀猪般的嚎叫。 再看主帐,叶明君外袍被人扯破,发髻也有些凌乱。 帐外十几个军中将士紧紧追赶。 君赛此时一手捂住眼睛,正在咆哮,而他眼睛上的血正从指缝中流出,更是骇人的紧。 小丫头武功不赖,与十几个大汉打了半宿未落下风。 可也只是不赖而已,正战到好处之时,当头一张渔网罩下,又被擒了。 君赛被叶明君刺瞎了一只眼睛,他早已恨极怒极。见人被抓,尽管痛得生不如死,也笑得张狂道:“小美人,孤王劝你最好主动些,你看那是谁。” 叶明君向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广场中央几百号村民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每人身后都有个西齐兵大刀架着百姓脖子。 “君赛,你无耻!” 话落,君赛扬起手,手指轻弹,前排十几颗人头同时落地。后面百姓哭嚎声一片。 而那些百姓,大多都是她这几天治好的,有的甚至病还没好,根本就是西齐兵从各家土炕上直接拖来的。 “小美人,说话可要注意些,你看你这金口玉言的,一句话就要了十几条人命呢,太狠毒了!” 叶明君此时气得头脑晕眩,可她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双方坚持了许久,那君赛疼痛减缓,似乎也起了继续逗弄的兴致道:“这样!你脱一件衣服,我就放了一排人。就从这排开始!”说着指了指一个小女娃的队伍,那女娃的母亲见状想将女娃换到自己这边来。 人刚过去,还没来得及将女儿推开,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小女娃太小了,吓得捂住耳朵大喊大叫。 村民中也有几个汉子气得破口大骂:“我草泥马的,君赛,你特么不是人。”可话刚出口就人头落地。 叶明君急急道:“住手,我脱。”说着那件天青云纹外袍应声落地,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她的泪。 师父走了,天下乱了,这四海八荒没了云家人的震慑,就连君赛这当年被吓疯了的狗东西都敢出来兴风作浪了。 “这就对了嘛!还有你们这些蠢货,不去求正主,到孤王这里逞什么英雄。”君赛话落,笑得张狂。 这时百姓分成了两派,一派让叶明君赶紧逃,另一派声称自己孩子还小,求求医仙不能见死不救。 百姓吵的不可开交,君赛一怒之下又送一批人见了阎王。 而叶明君身上外袍中衣皆已除去,只剩下亵衣长裤。人早已气得浑身发抖。 君赛似乎玩兴正浓,睁了睁自己受伤的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看来是彻底瞎了。 父皇不会让一个瞎眼皇子继位,这女人害了自己的皇途霸业,真是该死。 这笔账一定要慢慢讨,讨个够本才行,想着想着心生奸计,可是无奈自己眼睛痛的头大如斗,实在力不从心,只好道:“你,去取悦我的监军。” 叶明君见他所指方向,是一个五旬开外年纪的麻脸大汉。 第452章 所有人都乱了 此时的叶明君彻底崩溃了,宗门虽然未重建,但是人员已经不在少数。 她与老六和小十是门中少有的女弟子一脉,平日里大伙疼宠着她们,如同娇花一般,几曾受过这般委屈。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你走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师父常教导她们要善用毒,她仗着自己鞭法好,一直含含糊糊,她错了,若是师父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做。 要如何保全自己又不伤及无辜。 对,师父会用无影蚕丝锁住君赛的脖子,逼他放人。 可那些都是普通百姓,即使放了也随时都能被抓回来。 师父会冰针淬毒,用傀儡针,让那人神情恍惚,戾气全消,可是自己不会。 不过没关系,自己会点穴。虽不比傀儡针好用,可聊胜于无。 打定主意后,叶明君缓缓来到那监军面前。 监军受宠若惊,这青葱一般的女娃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了。他知道并非是自己杀敌勇猛才受了这赏赐,全赖自己长得丑。 那个杀敌最勇猛的二皇子殿下此时已经去梁国营帐洽谈交换战俘事宜了。 听说梁国那二皇子同样昏聩无能,嗜杀成性,估计很快就能收到梁军送来的君莫离头颅,到那时,西齐国二皇子被杀,就可借机向大梁全面开战了。 西齐皇准备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云天音身死,云承下狱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监军想到以后可以带着这小美人打进大梁的国土,挣那从戎之功,就来劲。 哪还用叶明君取悦,见人走的太慢,还剩十几步距离,就一个箭步窜上去,一身汗臭的身体来个熊抱,直接将美人搂入怀中。 那小小的眯缝眼,那塌鼻,那阔口,一张嘴满口大黄牙,齿缝间还残留着烂菜叶,看得叶明君几欲作呕。 监军正想一亲芳泽,后心一柄利剑从胸前扎出。 叶明君只想说不是我干的,这个真的不是我干了。 当然不是她了,是君赛临时变卦,本想当着三军的面将这梁国美人折辱一番的,可到头来一见这小美人自己丢了一只眼睛都没吃到,凭什么让那糟老头子提前染指。 身后将士的宝剑拔出,老头倒地。叶明君也理所当然被带去君赛面前,按跪在地上。 此时周围百姓早已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就见君赛向那女医伸出手去。 此时叶明君已不敢再违逆,慢慢将小手合在了那人掌心里。顺势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 君赛被按得全身一麻,立即想翻脸,可是麻痹感过去就觉心情无比舒畅。随后道:“很晚了,将这女子先关起来,这些百姓给孤王看好了。”说完也甩袖离去,无人知晓他瞎了一只眼睛为何轻易放过那女孩。 其实叶明君也不知道,若云天音遇上这种事时,心情好时会与人谈谈理想,聊聊人生,顺便探讨一下结婚生子的真谛。 心情不好时也会谈谈针灸,聊聊下毒,顺便探讨一下如何嫁接十殿阎罗什么的。 总之完全看心情,毫无章法可寻,当然,貌似她那四大蛊王坐阵的身体可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而君莫离那边,战争才刚开始,君赛就迫不及待地派他去送死。 说什么交换战俘,几方一千多将士被掳去大梁,大梁仅五百余名百姓被俘,还是老弱病残不能逃走的,就这样还说是等价交换,不是拿梁国皇子当傻子就是君赛自己是傻子。 实则他们谁都不傻,只是将他君莫离当傻子,骗他去送人头而已。 君莫离自然也不会在这送人头的任务上贪功,离了军营就悄悄做掉了君赛派来的亲卫。 到了大梁营帐更是放低姿态,极尽谄媚。 声称自己是二君莫离身旁小厮,二殿下因孤军深入贵军营,太过胆怯而逃跑。 更是将大梁二皇子殿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与之相比,那西齐的二皇子就是个渣渣,啥也不是。 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今日小的见到天颜,回去可以跟君赛身旁的小福子说上几年了。那小福子一直说多年以前他曾追随主子去过大梁,见到过七皇子殿下的绝世风采,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几年都停不下来。他那没眼识的,那是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天人之姿。回去可得好好压一压他那嚣张气焰。” 梁国二皇子听这马屁拍的舒坦,要知道自从多年以前太子被废后,他与三皇子,七皇子成三足鼎立之势,将来皇储就在他们三人中选择,三皇子势弱,如今本想盟友与云家人联姻,却落得个当婢女的命,还就七皇子是个人物,他不介意在任何事上都踩上七皇子一脚。 当天就打发了点小物件送君莫离出营帐了。 君莫离虽没办成君赛的任务,可是能逃回活命都是捡着了。 于是快马加鞭往回赶,可是当他走到两军交界处不由呆住了,一千多西齐将士尸体头颈分离,躺了满山谷。 再细查,地上血河已凝结,尸体不再僵硬,已经有了回弹征兆。 这样算下来,等于是自己刚刚踏入大梁的土地,梁军就动手将西齐战俘全杀了,到底是赶巧了,还是两国有奸细窜通。好险,若自己以皇子之身入帐,人头不保。 回到己方这边更是糟心,篝火旁将士怀抱梁国女子胡乱啃咬。嘶喊声、尖叫声几里外都听得见。 这让君莫离一度怀疑他是到了传说中的北疆战场。 说心里话。他也想打进梁国去,为云天音报仇。 可是面对眼下,他都迷茫了,现在四国缺的不是战争而是明主。 人刚回到中军大帐,脚跟还未站稳,传旨官一声令下:“太子有令,将暗中叛国投敌的二皇子拿下。” “是” 还不等君莫离说什么,嘴被堵住,写好的状书列出他几十条罪状,包括当年以梅笑楼身份与大梁皇家侍卫头子勾结。 君山战役后俘获云家世子不上报朝廷。 旬州水患之时诬陷刘太守贪墨救灾银两。 暗中建立暗夜组织势力。 私会云家主帅。 勾结梁国二皇子杀害我军战俘等等。 更荒唐的是,这一切事真假掺半,竟然还都像是真的。 第453章 两囚徒相遇 数十条罪状压下来,君莫离自然是不能认,但这是太子与西齐皇合谋定计,他认与不认其结果不再重要,皇帝父子也无须与任何人交待。 太子君赛被刺瞎的眼睛,当晚发了高热,反反复复的疼痛令他满床打滚 。口中更是污言秽语满天飞,直嚷嚷着等他好了非将那小贱人千刀万剐了不可,少剐一刀他都是孙子养的。 这时也开始后悔对那小贱人折辱的还不够。 还有那个明明不是皇家血统还拽的二五八万的君莫离,再交战非摘了他的脑袋血祭王旗不可。没了脑袋瓜子看他还怎么拽。 帐内骂的如竹筒倒豆子,那叫一个顺溜。 帐外牢房,隔着栅栏君莫离见到了叶明君,刚开始还当自己看错了,云天音的弟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可仔细一看,绝对没错,这女孩虽然比月前瘦了许多,可那惊人的容貌世间罕有,绝不会认错。 “叶明君,叶明君,是你吗?” “你是?……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明君惊讶! 随即又释然了,苦笑道:“也对,师父走了,你回国了,如今没了云家人镇守边疆,你西齐倒是急不可待呀!忍了这么多年,可难为你们了。” “明君,别这么说,天音是被谁害的,你我都清楚,若不是为了报仇,你以为我愿意打这劳什子战争。” “君莫离,你真以为这样做就是在报仇吗?君赛是个什么货色,难道你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明白?” “被抓来的数百名老百姓都得了疫症,但此时我若说出去他们马上就会人头落地,可我不说你的军队也完了。” “明君,你是说这里有疫症?” “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叶明君赌气道。 “明君,听我的,想办法逃出去,这里的事不要管。” “君莫离,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有我大梁的百姓,可也有你西齐的将士。” 君莫离想的自然清楚,梁国杀了西齐一千多战俘,他们这些百姓,无论是报仇还是泄愤,君赛都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与其等死,倒不如临死前将这疫症传开,否则,梁国杀战俘,西齐屠戮百姓。再没有什么外力能够阻挡两国的全面开战。 叶明君似乎也想到了这些道:“两国终有大战,只可惜现在疫病横生,真不是时候,而且放眼这天下,谁能做得了共主。” 沉默半晌后君莫离开口道:“明君,听我的,有机会就离开,不光是你,本王也是一样。” 叶明君有些吃惊,听他又道:“君赛罗列出本王几十条罪状,等他伤情稳定之日,就是本王人头落地之时。” “这” “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们父子想要我的命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你又如何能逃得过当朝天子的追杀。” “逃不过也要逃,倒是你,别忘了恩师的教诲,自己的命大过天,必要时用毒杀人绝不能手软。”君莫离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叶明君想起那些谆谆告诫,不自觉哀伤道:“小师父这样教我们,可是她自己做到了吗?” 第454章 君赛的算计 云天音的确没做到,她遇事只会以身饲虎,令门下弟子绝望。 “作为恩师不能以身作则,还怎么约束弟子尊师遗命。”叶明君说着颓然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眼泪扑簌簌落个不停。 这世间容不下师父,她太过博爱,只配束在神龛上供人朝拜。一旦坠入人间就是被撕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君莫离见这弟子心如死灰,斗志全无,也不觉担心。可对此人了解不多,无从劝解,想了想道:“这边出事,宗门弟子不日将会赶来,齐映雪定是急坏了的!” 叶明君:“他们天山派正在帮五师弟运送药材,他所管辖的是赵国,内地之乱已不可避免,可赵国是东南国门,弟子们尊师遗命,要誓死守护。” 君莫离听得心碎,要做这天下共主,没有人比云天音更适合。她有着帝王的杀伐果断,也有着对众生的悲悯怜爱。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她是世上最温柔的人。想到她心里就是一疼。 正在这时,牢头耀武扬威地带着一众狱卒前来,将君莫离拖去了刑房。 叶明君心想这人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自古刑不上大夫,这群狱卒就是再立功心切也不敢对皇子上刑! 可是她显然想错了,第二天中午时分,人才被抬回来,血肉模糊,气息奄奄,显然是快不行了。 这 这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那中军主帅不是他的皇兄吗? 两天后君莫离伤情才稳定下来。 而这两天梁军不断叫阵,西齐都未出兵。 这天晚上营地里乱了起来,初时众军士只当是梁兵来犯,可是军营越来越乱,喊杀声,着火声,羽箭破空声,一片兵慌马乱。 狱卒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来牢中探查,见牢内空无人影,急忙走上前看个究竟。却一个不小心被君莫离锁了喉,待摸出他身上钥匙后,万分感激地说了声:“谢了。”然后正气凛然地送那人归西去也! 等他与叶明君逃出天牢时,见迎面齐映雪与江宇豪急急赶来。 那数百梁国子民只逃走了一部分,西齐军营已成合围之势。 头顶烟花一起,外面喊杀声随即而至。大批骑兵闯营而来,手中大刀收割着西齐兵头颅如同割韭菜。 君赛这几天刚有好转,他下狱了君莫离。可那人命贱,骨头却硬得很,酷刑用尽啥也不肯招认,正想着如何上奏父皇,就出了这等事。 出帐一见,不觉大乐,君莫离,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大声怒斥道:“君莫离,你不肯招认暗夜组织之事也就罢了,如今梁国兵士前来救你脱困,打杀我西齐将士,你又做何解释。” 君莫离哪有解释,他那破碎的衣衫早被鲜血染透,再不走就魂断天牢了。 见人不语,君赛又道:“君莫离,三军将士面前你若敢公然叛逃,父皇如何能放过你。你让孤王这做兄长的如何替你求请!”说的苦口婆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平日里多兄友弟恭呢。堂堂一国太子,咋就这般能演戏。 见君莫离不为所动,命身后一面具人道:“李三,放箭。” 话落,数千羽箭朝君莫离众人射去。 而君赛身边的面具指挥官,无人知道他就是李国忠的小儿子李元甫,君莫离曾经的小师弟。 转眼间上千骑兵奔出了大帐,西齐骑兵也整装待发。 君赛阴恻恻道:“君莫离,这就是你投奔大梁的下场。” 话落,众人回头。 只见军帐前数百颗大梁子民的头颅同时落地。 几百颗脑袋,睁大眼睛的,张大嘴巴的,七窍流血的。青灰的皮肤,枯草般的头发,褴褛的衣衫。脑袋丢了,一腔热血洒了,身体还在颤抖,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场面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又听君赛冷飕飕道:“君莫离,记住了,这些人是为你而死。” 君莫离一时红了眼,刚想回去找人拼命,被江宇豪狠狠扼住手腕:“别回去,回去就前功尽弃了。” 叶明君更是直接抽了一鞭他身下的马。 几人扬鞭远去,而身后黑压压的追兵无数。 却从前方传来叶明君咬牙切齿的声音道。“君赛,你给姑奶奶听好了,你这颗项上人头暂且留下,他日定当来取。” “什么!好狂妄的口气。” “刚刚逃出营帐就敢叫嚣。普通百姓这会儿应该吓堆了的。这小女娃到底是谁呢?” 第455章 云天音被囚 外面已经疫病四起,战火连天。 在一个山谷中,开满了玉兰花,红的,白的,粉的,绿的,黄的,紫的等等,囊括了这天下玉兰的所有品种。 其间有一个硕大庄园,园中玉兰树上小鸟清脆的鸣叫着,天气特别的好,阳光异常的明亮。 这里风景很美,宁静温馨,满院飘着玉兰花的香气。 院外山势蜿蜒盘旋,如灵蛇一般缓缓而上。满山新绿,欣欣向荣。 远处飞瀑流泉,收入眼中的尽是人间胜景。 玉兰树下,躺椅上一个美艳少女睡的娴静安然。她红衣似火,肤白若雪,赤发挽成流云髻,头上珠钗斜入。 这是一个灵动的女孩儿,尽管人已睡熟,长长的睫羽依旧蝶翼一般,不时地眨呀眨呀! 而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侧卧的身体,手脚环抱着肚子,似是睡熟了也不能放松警惕,时刻防御着身边人的攻击。 也难怪她这般的警惕,她的手脚都被一条锁链锁着,可令人不解的是,那四条链子都是纯金打造。 四个金镯,四条链子,价值不菲。原来这竟是一只金丝雀,只不知她受困于何人? 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眼瞳深处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同燃烧着的七色火焰,魅惑众生。原来她正是月前在寒山身死的云天音。 那夜梅尊造访,她早有预料,只是一直不知梅尊会用什么方法解决自己,也很难做出应对。 毕竟她的门人都分散的七七八八了,身边人只剩下大哥、秦勤、和君莫离,事情闹开弄不好会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 听外面有了脚步声,她偷偷将腕上玉串里藏的吊命药全部取出,希望能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来。 其实她完全有能力无声无息解决掉梅尊,但她不能这样做。 对她下手的是老梁皇,若这一次不得手,下次很有可能再来个张尊、李尊、赵尊什么的,会更麻烦。 兄长家人已失踪,这次回国她早就后悔了。若兄长依然留在红胡,黑狼也许会对他慢慢好些。不会落到今日凄惨境况。 错已铸成,无法挽回,只能期盼早日找回嫂子母子三人。 事已至此,自己这一遭左右逃不过,不如硬拼一把。 若逃得活命固然很好,逃不过也认了。 非是她云天音不懂得珍惜性命,只是各有取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五年前就懂了, 那天她在与梅尊对话之时,故意运笔如刀锋,每说一句话,下一页纸张上星星点点晕染开的墨迹中都藏了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三、天、换、尸。” 也就是她所写的:第一次受赏,就赏下三样宝贝等等。 知道梅尊欲加害于她,不可能留下这些证据,所以写完后故意将纸张全部打翻在地,梅尊不敢停留帐中太久,只能将有字迹的纸拿走,殊不知云天音平日写字的习惯绝不会将下一页纸弄脏。 喝那鸩毒之时,她看似一饮而尽,实则是快速将那鸩毒泼向帐后,顺势将袖中吊命药物全部纳入口中,又将口中假牙里藏的一颗假死药吞了下去。 第456章 寒山之上,云天音曾经的算计 只是老梁皇那鹤顶红也太过霸道,她只是唇角与瓶口接触了一下就腹痛如绞,险些被毒死。 而后她从指尖逼出一对枉生蛊虫卵抹在了罕王送的耳珠上。她留在耳珠上的血能抑制枉生蛊三日不孵化。 三天后,蛊毒离了控制会脱落在棺材中,再换过尸体后,它们会进入尸体中孵化。两天就有吞噬作用。 那时自己无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必须让外面的人将尸体换了,让枉生蛊孵化成功,造成蛇王戒、阎王嫁衣、将军印一并被蛊虫吞噬的假象。 她的身体所中蛊毒繁杂,枉生蛊在她身上无法孵化,再说她也不想真的尸骨无存。 她身上宝物众多,梅尊不可能让门中弟子靠近棺木,而且她也曾用自己的血为弟子们封过穴,枉生蛊对门下弟子无效。 棺中尸变,只能用火焚烧,大火燃尽,尸骨无存。 她能想到老梁皇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多绝望,但却只能隐忍着,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临时安排会要了梅尊的命。 当然了,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梅尊已经死了,这都是那没节操的老家伙坐人家棺材板坐的。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以后,世人都不敢碰云家人墓地,究其原因大伙都讳莫如深。 当日算不得什么巧妙的安排,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倘若秦勤众人看不懂她的留书也是枉然。没准还会被那些孝顺徒弟给亲手活埋了。 她也做好了从阎王殿里爬回人间找他们算账的准备。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得救了,不过救她的应该不是门中弟子。 因为她被软禁了。 院中十几个妙龄的少女,有的修剪花枝,有的采摘兰花,各个悠闲自得。 那些人是她的仆婢,实则都是看守她的武林高手。 寒山上下来,再睁眼,人就到了这里。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被谁所俘,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自己腹中胎儿又长大了些许,应该半月过去。 那些少女看着恭顺,实则内心歹毒,给她每日的饭食加了红花、夹竹桃、银杏之类的带毒药物,若不是她懂医理,孩子应该早就被害死了。 她躺的腰背酸痛,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打在脸上映出光怪陆离的一片小世界。 她翻身侧躺,被束缚的双手和双脚只能让她小幅度动作,就这样那伙人还美其名曰:怕她睡熟了翻身跌下摇椅伤及宝宝。 真她娘的见了鬼了,怕跌跤你不会直接让老子睡地上。 其实这些人完全不用防她至此,自从寒山上救了兄长。她动了胎气,别说动用内力,就是平时走路都要轻柔慢缓,否则随时都有早产的风险。 正在云天音闭眼假寐之时,一队侍女端着各色餐点上来。 为首的侍女身材高挑,英气逼人,野性味十足。 可云天音每次见到她,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那侍女名唤皎月,若不看她眼中时不时释放出的阴毒杀气,她那相貌,那气质。与苍穹之上的皎月也当真相配。 第457章 皎月的恨意 谁都没有言语,众人将餐点放下,悄无声息地退下。 皎月将旁边水盆里的帕子拧干,为云天音擦了擦脸。临了还不忘将那纤长的手指探进云天音口里,卷了一下她的舌。 其实云天音一直不明白,皎月明明那么恨恶自己,可是每日进食这么枯燥的事,为什么还要亲力亲为? 难道这也是他的主子授意的吗? 每日三餐的进食是最挑战云天音的时刻。她要在每个汤盅里常出都放了什么添加,最常吃到的就是白粥,里面仅放了一点软筋散和散功散,问题不大,而其余的菜品几乎个个带毒。红花、夹竹桃、麝香、这些都是针对孩子的。 云天音不知他们的主子是谁,为何要对她腹中胎儿下手,无奈只能装出一副挑食的样子,眼中带着怒意,将入口的饭菜全部吐出去。 今日不知皎月是怎么了,里面加的料比以往量大了许多,云天音只感觉要出事,她很想将眼前桌案踹翻。但是双腿被束缚办不到,就算能办到,她也不敢,这一脚下去,孩子有可能就危险了。 她虽知道群狼环伺的山庄很难保全孩子,但也只想拖得一时是一时,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用毒将这些人全部除了,自己也能逃生。 只是她不知这山庄背后之人是谁,与自己的子侄失踪,疫情蔓延,有多少关系,定要找出那幕后黑手才行。 经过云天音一番挣扎,膳食未入口多少。却溅得皎月与她胸前衣襟上、地上到处都是汤汁米粒。 那皎月似乎也没了再帮她进食的兴趣,拿起汤碗就要强行给人灌下。 又糊了云天音满身满脸,赶紧拿来帕子将她和自己衣襟擦拭了干净。她自是不会善待云天音的。 见满身污脏,气得很了,胡乱擦拭几下,顺势拨开了云天音大红衣袍。手不由自主向她内里探去,握住那刚刚发育几分的柔软搓弄起来。 云天音两月前还是个孩子,因为有孕,酥胸才勉强发育一点,但被人这样对待还是头一遭,一时失了神智。直接怔愣当场,大大的双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皎月的双唇也向她强吻了过来,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是被人轻薄了。 一时间,眼前纷乱的记忆纷纷而来,顿时令她面色惨白如纸,眼尾泛红,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而这时皎月也猛然后退,嘴里流出血来。一怒之下回给了云天音一记耳光。 见云天音那受了委屈又无法说出口的样子,只觉快意。 又随手扯去了云天音贴身的肚兜,雪白小衣上绣了几朵玉兰。 皎月见那绣工超绝,竟像是这满院玉兰花开在了眼前的爱人心间。 难道这满院的玉兰树,竟是主人多年以前为这眼前人所种吗? 想想恨意陡然间袭上心头道:“云大人倒是附庸风雅之士,这一件小小兜衣的价值够普通人半年的吃喝了!这俏色玉兰的绣工比苏杭最出色的绣娘手艺还要精湛。不如改日两军阵前,将其交与云家军如何?” 第458章 云天音,此生绝不再受辱 “不如两军阵前,将此物交与云家军如何?”话毕,皎月笑得花枝乱颤。 “你无耻。”云天音愤怒道。 皎月低怒:“半个多月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早就感觉你是装的,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说着又露出恶魔一般的笑容,手抚上云天音的腹部又道:“你这是头一胎!听说怀的还很艰辛呢!不如今天本姑娘就做做好事,帮你把他生出来如何?看你这么艰难,姐姐也是心疼的紧啊!” “别怕,这接生,姐姐还是有一套的。保证帮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出来。” 说着轻拍了云天音两下脸颊。又在她腮上捏了一把。 然后将手顺势下移,解开了她的腰封,露出硕大的孕肚,手慢慢按了下去道:“你说这里是宝宝的什么部位呢?若是眼睛就妙了。堂堂云家主帅生出个眼盲的孩子,世人会不会说云家人做恶太多,遭了报应?” 云天音只觉这个人就是一个恶魔,比起梦瑶小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毫无人性可言。 可是,她是谁的人呢?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谁会对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如此怨恨? 皎月说两军阵前,现在赵国与上官家早已暗中投诚,漠北战事已了,正在施展农耕大计,几十年内都不会刀兵再起。 能两军对垒的也只有西齐了。西齐储位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难道外面在打仗。 这伙人是谁的人?乌查木族余孽?还是西齐党派。 最担心的就是万毒门余孽?那伙人恨她入骨,绝不会留给她活路。又将她错认成了万蛊之王,想谋夺她腹中胎儿。若说是万毒门的人也有可能。 想起这些云天音怒道:“你住手,是谁派你来的?为何为难我的孩子?” 皎月:“孩子话,这事能告诉你吗?就算是告诉你了,你又敢相信吗?” 说着,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向云天音身体探去道:“这手指会不会短了些,能不能够到宝宝,可我真的好想帮你将宝宝生出来,看看他长成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宝宝呢!” 紧接着云天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院外,马上行客风尘仆仆,打马而来,下马时似乎还牵动了身上伤口,疼的半蹲下身,额头细密的汗水瞬间渗出。 他刚起身,正待将衣衫上的褶皱抚平。却听院内有人发出一声哀嚎,来不及细想,赶紧踹门而入。 却见云天音正在好整以暇地系着自己的衣带。 大红的阎王嫁衣将整个人衬得倨傲骄矜。 她眉目如画,手上每个打绳结的动作都那么轻柔慢缓。满满的仪式感,仿佛穿着这身阎王嫁衣是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对踹门而入的人未加理会。 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睫,对身前站立的皎月露出极度的恨意。 而那皎月似乎感觉到了云天音的恨恶,身体竟然缓缓向后栽去。 倒地后手指还在轻颤,那手指上沾着的一颗血珠被抖落在地。 第459章 君莫离归来 云天音双腿仍旧被绑缚,神情冷漠肃杀,带着几分上位者才有的狠厉气息,而在她身前,皎月倒地的身体还在轻轻颤抖,手还在做着抓地的动作。 托着病体残躯急急赶回来的君莫离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看到云天音又再为恶,亲手杀人的一幕,他几步上前,用手探了探皎月的鼻息,其实也不用探了,皎月嘴唇、眼窝皆已成了青灰色,显然是中了剧毒。 再抬头时,与云天音眼神对个正着,四目相对的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隐忍和杀气。 旁边一众侍女纷纷赶来,七嘴八舌一顿抱怨。 “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 “殿下,小主最近心情不太美丽,您别怪她。” “殿下,您若再晚回来几日,弯月就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弯月,别乱说话!” “晈月,晈月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扑向皎月,又是一阵涕泗横流,悲情哭诉。 君莫离赶紧命人将皎月带回寝室,一巴掌朝云天音脸颊挥去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云天音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再也止不住向下滑去。 很心痛,自从红胡之后,慢慢的眼前之人就变了,变得狠厉嗜血,对自己态度也越发强硬。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此番被囚,竟是眼前这个人做的,每日餐桌上各种各样的堕胎药,他这是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孩子,生生想断了宝宝的生路。 想到此恨恨道:“君莫离,你枉为人父。” 眼前的人曾在万毒门不吃不喝陪了自己三天,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撑过万蛊反噬那么恶心的三天,也曾与她并肩作战。助她捣毁万毒门研究室。 还记得自己将血染在他衣衫上,狠命拿帕子抽打他,口口声声骂着小贱蹄子时。他神情全是宠溺,竟毫无半分气恼。 云天音虽然年纪小,还不懂情爱,也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待自己是毫无底线的包容与纵容。在她面前可以不用伪装,甚至做回小孩子也无所谓。 可是后来,一切就都变了。或许终是自己错了,拆了他与小郡主。还妄想享受他所给予的关爱,是自己太贪心了,以为与此人有了孩子,这个人就理应对自己好些。 哪有那么美的事,也不想想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若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孩遇上这种事,早就一死了之化为枯骨了,估计这会坟头草都长挺高的了。 也就是她云天音心大脸皮厚,拖着孕肚还能没事人一般到处作天作地,在北国呼风唤雨,舔着一张老脸给孩子认便宜爹。 想到这些不禁悲从中来,不言不语。 君莫离声声控诉:“你为何还要继续为恶?皎月只是一个婢女,她所做的都是听我命行事。你有什么事,干嘛不直接冲我来?快,把解药交出来?” 见云天音不语,似乎是忘了她口不能言之事:“以你的地位,犯不着跟一个丫头过不去,你若是不想让这群丫头侍奉,我打发了她们就是,你何故亲手杀人?” 第460章 皎月,死 任凭君莫离八方风雨,云天音自是岿然不动。 见云天音不为所动,君莫离气得抄起躺椅上的金链又将她双手锁起。 这一天,云天音遭皎月毒害,企图杀死她腹中尚未足月的孩子,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行事与乌查木族人又有何区别? 君莫离那个蠢货,有什么好叫嚣的?若非自己怀孕,毒医圣手面前岂容他人嚣张。 云天音涩涩道:“蛇王的毒是没有解药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的。见了蛇王就等于见了阎王,这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大家都是想活下来。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的死高贵,谁的死卑贱。 只是云天音真的没料到一直给她下毒的幕后黑手竟是君莫离,她一直都错了。错估了自己与孩子在此人心中的分量。也高估了君莫离的人性。 君莫离让皎月拿掉她腹中胎儿,连日来吃了那么多带毒的饭食都未果,今日听说主子要回来,加大药量才能完成幕后之人的交待,也就有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既然知道了是君莫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能逃就逃,逃不掉也要逃。 这人与自己是解不开的宿仇,只可惜以身作饵想钓的鱼未出现。豆家母女三人依旧下落不明。 真是好心烦,怎么才能找到她们呢?正在云天音苦思之时,屋内传来侍女们的惊呼声:“皎月,皎月,皎月你醒醒。” “不好了,皎月死了,皎月死了。” “皎月姐姐怎可身死,谁来救救她啊!” 能撑到现在才命断魂殒,可见皎月的功夫已然不弱。 云天音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悄悄调几分内力将孩子护住。 果然,君莫离脾气瞬间暴涨到顶点,目眦欲裂道:“交出解药。”他并非是心疼皎月的身死,而是在为她的任性胡为做补救,可眼前人怎就不明白。 “蛇王之毒,无解。”云天音语气淡漠疏离道。 君莫离怒极,飞起一脚将云天音躺椅踢倒,而云天音手脚被缚,身体随着躺椅的倒地,肚子狠狠向地面撞去。 见事不好,她赶紧让手肘着地,一阵钻心疼痛过后,肚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慢慢落在地上。 众人早已奔去了屋内,而云天音此时侧躺于地,她险些压到腹中宝宝,现在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整个下午,侍女们都在准备棺椁,纸钱之类,进进出出,竟无人理睬云天音。 云天音手脚都被勒麻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不停。 这一下午,她好似什么也未想,又好似将十几年人生错乱的记忆又重新领略了一遍。似乎这样被束缚已经很多次了。在漆黑的暗室。在西齐别苑小筑,在李谨的光明城,在万毒门。 她怎能这般没用,一个大能武者,用毒高手,活的怎就这般窝囊废。云天音,以后再吹牛皮非割了这舌头不可。 君莫离带伤归来,本已告之皎月众人晚上准备热水沐浴的,他想将自己打理干净整洁后再去见自己的爱人的,可是归心似箭,更是拖着伤痛多赶了半天的路,中午就回来了。 人还未到就听见院中传来惨叫声,发生了什么?半月前,他接到急报出征时,云天音人还未醒,无奈身边无人可托,他也不想云天音一个女孩子每日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索性让肖风将暗夜中的一队女弟子调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也更方便些。 第461章 一个馒头也是奢望 君莫离哪知云天音歹毒至此,连身边的仆婢都随意打杀。 傍晚,众人浩浩荡荡抬着棺木下葬去了。 掌灯时分,一众女子灰头土脸回来,收拾了日常之物背了包裹出门去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最小的女孩儿悄悄脱离人群,来到云天音面前。 云天音跪趴在地早已支撑不住了,但她不敢睡去,一旦睡去。孩子被自己压到就保不住了,可此时的她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见有人来,眼中惊恐立现。 那女孩儿回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使劲力气帮她将躺椅搬过来,又帮她揉了揉早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腕和脚踝,然后塞给她一个馒头道:“姑娘,放心吃!这是主人给我们备下路上的吃食。趁主人不在,你赶紧吃些,明天府中会来新的仆婢,姑娘,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云天音很久没吃上这么干净的饭食了,一个馒头,几口吞下,还意犹未尽。 那女孩子见状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又是一个大白馒头,这让喝了半个多月白粥的云天音看的两眼放光。堂堂一军主帅,一宗之主,何时沦落的吃个馒头都成了奢望。 云天音知道即是路上吃食,自然不会有太多,因而怎么也不肯再吃。那孩子见无法,只好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披在云天音身上。 而云天音身边没了群狼环伺。也安然睡去。 其实这一切君莫离都看在眼中,有心想上前去看看,但一想到中午进门时的那一幕,心痛如绞,他真的不知道云天音为什么杀人杀的那么理直气壮,难道是真的不喜欢这些姑娘?可是官家小姐哪个不是丫头仆婢环绕,叽叽喳喳,既陪着主子玩耍,又为主子解闷。 知她这些年过的苦,云家对她的养育畸形到残忍,有心将她拉回正途,让她过上普通官家女孩儿该有的生活。 可是,终究是自己错了吗?无端搭上皎月的命,却未见云天音有半分悔意,这人的血当真是冷到极致,杀人如麻也绝不是一句空谈。 若想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要身边人以命相填,那自己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以她为人嗜杀的程度,在万毒门没必要冒死相救一群不相干的人才对。这女孩的心思怎就这般难猜。 想着想着,胸口火辣辣的疼,该死的太子,本以为拖着半条命回来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却见到更糟心的一幕,他再也无法忍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更深露重,月上中天。 云天音醒了过来,看着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再也没有了那群丫头的欢声笑语。 其实,若那些女孩肯善待她,她还是很喜欢那种叽叽喳喳的感觉的,那应该就是她所碰触不到的人间烟火气。 看着身上披风是那个小丫头的,这个傻孩子,把披风给了自己,那她自己该如何御寒呢? 看看周围环境,这府中真的是空无一人了? 云天音分筋措骨,将自己从束缚中解了出来,缓缓朝府中后院走去。 不用怀疑,像这么大的府邸,丫头仆婢无数,自然是有后院角门的。 府中每日消耗无数,而每日担柴的、送水的、倒夜香的,你见哪家高门大户让他们这些人从正门里进进出出,自然是有别的通道。 第462章 云天音的长篇大论 没了那群小丫头,院中灯台上也没了烛火,整个府院漆黑一片。 没走出多远,见地上躺着一人,听声音似是已昏迷,待走近看时,却是日间朝自己大发雷霆,害她险些丧子的君莫离。身前地上还有一大片黑血,这人竟然吐血了,难道是被自己气的,可她也没做什么,难道?皎月也是她的红颜知己。 嗯,这样说来,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他定是将自己这样一个重要人物交给皎月这样的人看管才放心。 而皎月也听他指令,想让自己的孩子慢慢胎死腹中。 云天音给地上人搭了下脉,轻声细语道:“你这蠢货,拖着这样重的伤,是跑回来送死的吗?好,那本座就成全了你,反正你这样狼心狗肺的爹,我孩儿不要也罢!” 说着拔出了君莫离腰间长剑,向他颈间抹去。宝剑锋利,刚挨上皮肤就拉出一道血线,见君莫离瞳仁在眼睑下不住转动。显然是有意识,只是醒不过来。 云天音恶作剧一般,宝剑向他身下划去,所过之处衣袍尽毁,最后来到他子孙根处道:“你说我要是一剑下去,你是不是就断子绝孙了呢?以后就不会对我孩儿下手了!” “呵呵!这个方法不赖,以后还打什么仗!不如我直接潜入西齐,废了你们君家所有人的子孙根,是不是皇位就后继无人了?” “呵呵呵!” 说着不觉苦笑连连道:“可别怪本座心狠,我本就是心狠手辣,坏事做尽之人。不做几件断人香火,灭人子嗣的大事,怎对得起天下百姓对本座那崇高的敬意,又怎么对得起我饱饮恨血换来的好名声?” 说完痴痴笑道:“君莫离,你知道我有多想撕烂你的衣衫。让你人前出丑吗?皎月死了,可她赔一条命哪里够,若不在你身上找回场子,本座寝食难安呀!” “这世间我最想杀之人:老梁皇,西齐国师,之后就是你了,是不是很荣幸,你居然位列三甲之内?”说完,眼泪已经划过脸庞。 “三天内本座要是走的脱,以后别再见面,若我走不掉,那你的下场就如皎月,这绝不是恫吓你。我这人向来说一不二,杀人的方法可是太多了,你别不信!” 又戏谑道:“皎月,她是你的良人?千里奔骑跑回来,看见心爱之人死于自己面前,心痛的滋味不错?君莫离我告诉你。就是再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皎月的下场都只有死,想我从善,你做梦去!” 云天音趁人昏迷,大话说了一大堆,说完做了一件没出息的事。只见她从手腕上的玉珠串上解下一颗珠子,取出里面的药物塞进君莫离口中道:“本座新研究的毒物,便宜你了,这东西还没取名,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你慢慢享受!” 说着站起身,将手中剑掷在地上,剑尖入土数寸,剑刃与君莫离颈脉毫厘之差。若此时君莫离能言语,大概会说这丫头是真的想杀死我呀! 却见云天音又将身上披风解下,很没出息地盖在了君莫离身上,转身离去。 而她没看见,转身时君莫离口中喃喃那没发出声音,却是说着:“不要走。” 第463章 原来君莫离也聪明了一回 君莫离眼瞳在眼睑下不住打转,却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原来,自那日寒山上云天音尸骨无存,大队人马与云家军分别下山后,他越想越不对劲,何以枉生蛊连同阎王嫁衣一起吞噬了。 记得在万毒门半山崖大殿内,国师曾抱着苗疆圣女的阎王嫁衣哀嚎不已,最后将整件衣服收入怀中。 而自己与百川也是靠着云天音的血得以走出大殿,可见枉生蛊根本就不能吞噬十殿阎罗所染成的阎王嫁衣。 所以,所谓的万蛊吞噬,根本就是障眼法,蒙骗世人而已。 可这件事是谁在帮云天音运作。她既是中毒,解毒之人定是南柯与秦勤无疑了,可是当日的南柯并不在场,在场的只有秦勤、自己、云啸几人。 想到这里,不觉心中愤闷,云天音从来就将他视作外人,遇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从来就不会想到他。 其实这次他还真是冤枉了云天音,当时情况紧急,云天音根本就没有提前做好安排。 她只是在与梅尊写字时。透露了一个信息:三天换尸,后来回来的南柯为人心思缜密,发现了秦勤收起来的纸张,发现了宗主所传的密信,否则还真的就不能成事。 只是当时的君莫离不知道计谋是怎样形成的,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但他猜到了阎王嫁衣不会被枉生蛊吞噬。就悄悄尾随南柯,果然在山中一处农舍里找到了还在昏迷的云天音。 秦勤,秦勤你这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嗯!好像不对,你这个吃外扒里的家伙,连本王都敢骗。等找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时想带云天音走的,可是看人还未清醒,那鸩毒竟是真的服了。 他在那山中潜伏了七天,听南柯与秦勤探查脉象,说人已经没事了,才放下心来。连夜将人偷了出来,还留了几个大字:“娘子与我回家了,勿挂、勿念!” 君莫里还留下贴身玉佩做了信物,免得药王宗满天下找人,为云天音诈死之事埋下隐患。 正如云天音所言,三天后,君莫离才醒过来,见肖风随侍床榻道:“肖风,她,她在哪?” “已经派人找了,殿下放心,人应该跑不远的,只是找回来后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呢?” 君莫离也不知道,总归是先找到人要紧。怀孕七个多月的女人也很娇气。随时都有早产的可能性,他这些日子在营地可是恶补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肖风道:“殿下可知她为何要杀皎月?” 君莫离:“不知,侍女们说她嫌饭菜难吃,每次喂她东吃东西都十分艰难,那天惹急了,就将皎月毒死了。”云天音会不会因挑食而杀人君莫离不知道,但她挑食却是真的。 肖风:“久闻云帅是这天底下最难养活的娇儿,挑食挑到令人发指,可是真的。” 君莫离:“熊孩子都是惯的,若闹了饥荒,没了米粮。吃什么也得先活着。”想了想,又道:“派人将侗林找回来!现在恐怕也只有侗林不会遭她毒手了。 第464章 出逃,云天音,仙踪难觅 如今让傻小子侗林回来势在必行,安排完君莫离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殿下,属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吞吞吐吐。” 肖风:“云帅腹中胎儿可是殿下的。” “怎么说?” 肖风:“属下认为,若是殿下的,应该给她名分,以王妃之礼相待,若不是,以她的身份地位,要么终身囚禁,要么直接斩杀。总之,不能纵虎归山。” 君莫离:“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别忘了,她是雁归楼,无论孩子是谁的,我都不能置她于死地。” “而且,她的童贞给了本王。麻叔若动邪念,她有能力自保。去红胡一路,百川有小郡主看着呢!。”说着君莫离露出个志在必得的邪魅一笑,虽然云天音一直说不知孩子他爹是谁。自己可是门清的很,而且小丫头也亲口说过:你这样狼心狗肺的爹,我孩儿不要也罢。 那天夜里,小丫头险些让他做了太监,还给他吃了什么销魂蚀骨之药,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没想到那药入口后通体舒泰,胸中郁结渐渐散去,嘴硬心软的小丫头,要是当时能给他亲口哺药就更好了,没准能当场醒过来呢! 肖风见自己殿下笑的邪魅,不无担心道:“殿下虽不会置她于死地,可是,若他日战场相遇,云天音只怕不会这么想。” 君莫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先找回来再说!总归是本王今生唯一的女人,就算是弑杀了些,也得惯着,大不了以后本王亲自照顾,不给她派婢子就是了。” “不过肖风你记住,她是我豁出性命守护的人,我只是对她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一时气不过。实则她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懂得?” “属下懂了,主子放心,属下无论如何也会将人找到,平安带回来。” 云天音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多次遇险,饮食不健康,整个孕期都透着一股心酸与悲凉。 她不知身在何地,也不敢往人群里走,暗夜的势力再怎么草包,自己的领地也会明察秋毫。 她唯愿找个清净之地,平安生下孩子。 如今外面疫情也不知如何了,若她不懂医,世人的苦难则与她无关。 可是,既被称为毒医圣手。国难当头,总归是要尽一份力的。 更何况那万蛊之王蚕宝宝曾喝她的血才结茧,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能助其早日破茧而出,相信对疫症大有帮助。 出逃了半个月,云天音并未走远,她有早产的先兆,身体动作幅度稍大一些,都会牵扯着腹部尖锐的疼痛,还伴有宫缩的现象出现。 春季的山上没什么吃的,好在她食药理,新长出的药材还能让她果腹。 她选择临时的住处是在庄园内能看到的远山飞瀑流泉。 这里虽然地处湿润了些,可在瀑布附近总会有一些溶洞能为她暂时遮风挡雨。 她寻了一处干燥些的洞穴,寻了些林间干枯的树叶搭成床铺,在洞门口儿布置了个四象阵。就算君莫离的人找到附近,也不会发现这里。 第465章 一宗之主的流浪生活 也幸好,云天音多次受困后,终于学乖了,怀里长期备着一颗夜明珠,才给她找栖身之地的勇气。 半个月来,她粒米未进,每日以各种草药为食,简直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野人。 夜晚,月华如练,她坐在洞口的青石板上苦等天明,空虚寂寞冷,也不知自己在等些什么。 她想家了,可是她现在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家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谁在等她归来。 家里高床软枕,人们把她娇养的比皇帝还尊贵,却无人知道她现在饮着晨曦露水,吃着山间苦涩的草药,过着一无所有的生活。 还要感谢这个季节有食物可寻找,想想在漠北之北,那时大雪封山,若没有大黄打猎,或许那就是人生的终点了! 总要感谢命运让她坚持活到现在不是吗! 想起在漠北那一次遇见君莫离的情景。 那时候君莫离对她很温柔,小心翼翼,百依百顺,会为她熬煮那从胃里暖到心里的骨头汤。现在想起来依旧感觉暖。 这两天心情不错,她在瀑布下找到了野果,有陈年的野核桃、还有很多已经干了的柿子饼。这里离瀑布较近,水声轰隆,野兽出没较少,才能留下这些陈年野果。 虽然未进谷米,好在每日搭配山中药材,总算是将气色养的红润了些,腹痛也减缓了。再使用几天药材,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去山外的云来客栈,去雁归楼酒家,这些产业开的四国皆有,只要找到了,门人就会将她悄悄送回乐安城。 此次出来数月之久,虽然没拐回个压寨郎君,可好歹拐回了两个宝宝,保住了小命。 她与君莫离那一次交锋,失了贞洁,有了孩子,也说不上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但她并不想让世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堂堂一宗之主,一军统帅,竟被人那样对待,太难以启齿了。 宁可说自己强迫了哪家小公子,也比这名声好些。 正午,阳光正好,坐在瀑布旁边,不时有水溅在身上,打湿了她的阎王嫁衣。 阎王嫁衣分为亵衣、里衣、中衣、外衣、披风共五层,那可恨的国师放了她多少血?染出了这么两套倾世妖衣。 虽然这东西不染尘埃,但人的通病,穿久了也会拿出去洗洗。 云天音将披风、外袍,中衣、里衣都脱下洗了,可恶,可恶的皎月夺了她的兜衣,真是个变态的女人。 洗过冷水浴之后,又一件件将衣服穿回身上,这衣服洗过之后不用晾晒,甩甩就能穿,穿上它入水不沉,不会游泳的人也不会溺水而亡。也难怪宫武非要研究十殿阎罗,的确好处多多。 正在这时,忽见水中倒影多了什么东西。 君莫离已经发动暗夜门人大肆寻找了,却是查无踪迹,甚至半点儿线索也无。 他知道云天音善于易容,也提醒门人着重注意孕妇和孕妇的头发,那如火的赤红是很难隐藏的。 没想到这么知己知彼的寻找,人还是找不到。 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竟是真的。 第466章 现在后个悔还来的及吗? 君莫离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天音就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今日只觉心中苦闷,外面的局势并不明朗。身体上的伤倒是好了大半。 可是云天音毫无踪迹,她逃去了哪里? 不自觉来到瀑布这里,没想到远远就看见一抹红衣身影在水潭边玩耍。 一会儿撩起潭水向天挥洒,一会儿用那洁白的脚丫拍打着水面,如同一个调皮的娃娃。 后来她洗了头发,洗了衣服。衣衫尽褪沐浴在冷潭中。 君莫离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活色生香的风景,没想到云天音身在野外,根本就没有除去里衣,可这也引得君莫离喉头干涩,全身燥热。 又不自觉想起了与云天音的初夜,那个小小身影被他折腾一夜,险些丧命,若那时侗林在,估计会拿刀砍了他这个旧主。 水中映出了君莫离那张风神俊朗的面容。 云天音这一惊非同小可,君莫离皎月二人给了她多少残忍。 见了此人,双腿不禁一颤,也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深潭跳去。 君莫离还沉浸在找到爱人的喜悦中,没想到此人避他如洪水猛兽,冒着失去孩子的风险也要逃离。 他赶紧上前相救,结果两人双双跌落潭中。 湿淋淋的回到山庄,君莫离赶紧命人抬来温水给云天音沐浴。 云天音却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君莫离将人抱进浴桶后道:“天音,我该拿你怎么办?以你现在的身体,自理已经困难,可我不想你每天被一群大男人围绕,你懂吗?” “安静下来,不逃走行不行?等外面的事了了,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说着,见云天音没反应,赶紧拿来纸笔。 云天音已经后悔那日为何心软地救了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提笔写道:“让我走,让我死,自己选。” 君莫离一见,怒从心头起,举起的巴掌刚想挥过去,硬生生克制了下来道:“不可能,在这里你不是天命王妃,别拿对付百川那一套威胁我,老子不吃那一套。” 云天音不语,不吃就不吃呗!也没指望你这只白眼狼能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觉悟。 想着想着瞥了君莫离一眼,随后没好气地一个白眼翻过去。 “你身为敌军主帅,我怎能让你走?可你又是雁归楼,我又怎会让你死?你若肯乖乖听话,等外面世道太平了,我与你一同隐居。” “你若执意想离开,这高墙大院里的四角天空,就是你下半生的归宿。”说着将人带回床榻,用一条金链子锁了起来。这条链子金环很小,怎么也逃不脱的那种。 云天音心中苦笑,果然挣扎了数日,结果什么都未改变,为什么要对此人心软?为什么那日没有杀了他?自己现在后个悔还来的及吗? 她委屈的不行,眼圈儿泛红,再也不想搭理此人,艰难的将身体翻了过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君莫离与她同榻而眠,抚摸着她的腹部,与里面的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第467章 畸恋,心伤 若这是一对真正的夫妻,郎才女貌足够羡煞旁人。 可他们算什么?男蠢女丑,又是宿仇关系,再加上腹中胎儿,这种畸恋,要让说书人知道,会立即脑补出一大堆大宅门里的豪门大戏。 外面二皇子叛国的告示贴的满城风雨,悬赏金也从最初的一万两白银涨到了五万两。 还是没有雁归楼的人头值钱,人家最终可是敲定在了三十万两白银都没个结果,父皇,儿子怎么着也是堂堂一国皇子,这条命可真是够便宜的。 父皇和众多皇子一直想要他的命,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可他还没活够,是该给大伙一个态度了,可是侗林没有找到,若换了旁人照顾自己的小妻子,一个不顺心难免再次被她给毒死。 还不能让药王宗的人发现,否则对方知道自己将人锁了起来。还不得将他老窝给掀了? 好在总算是将人给找回来了,高兴。 餐桌上,见云天音吃饭的手停了下来,而眼前的膳食却是未动几口,君莫离心中再度生了火气:“怎么,还挑食?” 这熊孩子,就为这,都出人命了,怎么还不改改。 君莫离说着,一怒之下将桌上杯盘碗盏全部扫落在地,而云天音也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要说这君莫离对云天音的照顾,其实也是费了心思的,他上次临走前已经将三个月的菜谱都拟好了,是找了多少名医探讨出来的结果,一日三餐加夜宵绝对不重样。 可坏就坏在今天做的这一桌膳食正是皎月最后为云天音料理的那一餐饭,想来是皎月死了,菜单儿没有收起来,君莫离就直接拿着做了。 云天音平生所受痛苦无数。连阎王嫁衣都忍了下来,却实在无法忍受别人侵犯她的身体,否则那日怎会将皎月毒杀。 君莫离却不知此中因果,人掳到了自己的世界,胆气也壮大了许多,似乎又回到了别苑小筑初见时的模样,往日的温顺恭谦全部不在,简直像个易怒的狮子,沾火就着,动不动就砸桌子踹椅子。 云天音呕的厉害,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再看着那些饭食,多日来的刻意遗忘早已经不作数,头脑昏沉,眼前又出现了皎月那恶魔般的嘴脸,和那令人恐惧到窒息的手。 精神一乱,一时间已经不知眼前事物,也忘了自己不能动用内力的禁忌。声声哀嚎之后,将内力贯于指尖,一道道无影蚕丝向眼前人攻去。 可皎月那魔鬼般的脸孔,淫邪的笑声,击散了又重聚回来,不断在眼前循环往复,不肯停歇。 君莫离感觉出云天音的不对,赶紧将人抱住,云天音全身都在颤抖,眼睛也变成了红色。 本以为她服用鸩毒,醒来后蛊毒已经被驱散了,没想到只是毒素减弱,此时的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在君莫离怀中痛苦哀鸣,闻者心碎。 君莫离知道再让她这样下去孩子会出事。偷偷将南柯乡凑到她鼻端。 云天音终于镇静下来,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而他也赶紧将内力输送过去保护孩子。 第468章 云天音做菜 看云天音的状态明显是受惊过,她身体上的蛊虫平日里都靠着内力压制,一旦内力暴走。蛊虫反噬,轻则夺去神智,重则尸骨无存。 君莫离不知还有什么事能让怀中女孩受到惊吓。她凭一己之力破了天命王妃案,挑了万毒门,促进漠北与中原休战,进行文化交流,立下不世功勋,却横遭世人无限误解与诟病全然不在乎。 这世上还有让她在乎到情绪失控的事或人吗? 阳光明媚的早晨,雀鸟在枝头叫个不停,园里的各色鲜花芬芳吐露,招来蜜蜂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清风拂面,垂柳依依,好一派山水田园居的画面,人间仙境一般。 山庄里没什么人,守门的侍卫尽忠职守。门外一个黄衫少女步履维艰,第多少次与守卫商量上门探望无果,又不想离开,已是徘徊多日。 侗林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幕。问其缘由,守门侍卫道:“没有主人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姑娘道:“大哥,我真的没什么恶意,我只是想看看姑娘过的好不好,看完就走,要不你与我一同去也成。” 侗林一听这女孩要上门探望一个姑娘,感觉此中定有蹊跷道:“你说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黄衫少女道:“奴婢不知,殿下让我们称她小主。” 侗林道:“此人相貌如何?” 黄衫少女:“她,她很特别,她不说话,面带胎记,她的头发是红色的,她还是孕妇。” 侗林听的心头一震,似乎是知道了君莫离叫他来的目的。 果然,主子是被二殿下掳来了这里,可他现在也不知道殿下对主子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不如就问问这个姑娘好了。 半晌后。侗林铁青着脸进了庄里,正殿偏殿都没人,还是他耳力惊人,直奔灶间而去。 君莫离与云天音二人都在做早饭,君莫离那边已经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而云天音这边就完全不在状态,面前也做出了几道菜,做法很简单,就像熬药一样,水烧开,菜放进去,熬煮一会放些盐巴再拿出来。 她已经煮好了黄瓜、韭菜、白菜、笋、藕、辣椒等物,临出锅时怕味道不佳,又放了几滴油在里边。 这是一个很温馨的早晨,夫妻二人同备早膳。 显然,丈夫厨艺略胜一筹,他时不时看看笨笨的小妻子,眉眼含笑,满眼宠溺。 再看看锁在二人手腕上的金锁链,瞬间将这温馨的画面击个粉碎。看得侗林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见侗林到来,君莫离道:“怎么才来?去洗漱一下,稍后吃饭!” 侗林上山时已在溪水里洗漱过了。原谅他现在只想揍人好不好? 眼前这货,不揍他个鼻青脸肿,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好功夫。 见侗林没有动作,云天音示意他将饭菜端到庭院的玉兰树下。 三人用餐,气氛也很微妙。侗林将云天音做的菜扫了个干净,害得云天音那道煮韭菜和煮辣椒都没尝到滋味。 但她觉得其他几道菜少了配菜的装饰和佐料的加持。虽然味道寡淡了些,却也保留了原汁原味,返璞归真了也不错。 难怪每次给九霄做菜,那孩子都能吃完,看来自己于庖厨一道,还是很有天分的。日后勤加练习,说不准能去云来客栈弄个大厨当当。 第469章 侗林气疯了 君莫离也想尝尝云天音的手艺,紧抢慢抢,弄了口韭菜,煮的太老了,味道也怪怪的。 吃了一口辣椒,居然是甜的,心说:媳妇儿,你可真够狠的,对付侗林这傻大憨粗就得这么来,还是你懂为夫。 云天音夹了几筷子水煮黄瓜,感觉不错。再想吃别的就都被侗林抢食了,那吃相,是对于一个厨子最大的认可。 这小子,你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啊! 三人用罢早餐后,侗林冷冷道:“殿下,跟我来。” 君莫离不知缘由道:“什么事?天音又不是外人。” “出去。”侗林说的语气坚定。 君莫离觉得莫名其妙,这傻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得让侗林先出去,自己则是将云天音所坐的躺椅下面的链子一条条扯了出来。再次缚在了她的身上,而整个过程,云天音都闭眼假寐,装作浑然不在意。 这两天的膳食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了那些毒物,宝宝总算安生了。再过一个多月,宝宝就该出生了。 但她作为孩子生身母亲,怎能让宝宝承受她曾经受过的苦痛? 君莫离跟着侗林出了大门,在一处溪水边,侗林迎面挥来一拳,君莫离躲闪不及,当场被打的鼻血狂流,忙挥拳道:“侗林,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侗林也愤然道:“对,我是疯了,我疯了才在你强暴主子后选择原谅你这个禽兽,你不想要那对孩子,可以直说,宗门内有的是人愿意当孩子他爹,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他们的命运?而且那两个孩子中已经有一个是云川领主了。谁给你的权利伤害他们?” 君莫离听的莫名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伤害过天音的孩子?” 侗林又是一拳挥过来道:“抵赖是?明月,把你知道的都说与你这位英明神武又下三滥的暗夜之主听。我看他还怎么狡辩。” 那黄衫少女怯怯的走来,眼尾泛红,已经要哭了。 君莫离也已经认出她就是云天音偷跑那晚喂云天音馒头吃的那个孩子。 见她如此怯懦,君莫离有几分愠怒道:“我对天音做了什么,你不妨直说,敢凭空诬陷,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侗林道:“你休要恐吓她,回头我就禀明主子,将她收为侍女,明月以后再与你暗夜无关了。” 君莫离怒道:“我的人你也敢随意支配,是不是平日太惯着你了?” “你的人,啥叫你的人,若我主子愿意,明月以后就与你暗夜无关了。”说完拳头攥的骨节泛白。 见二人又要挥拳相向,明月也从刚刚知道那姑娘名字叫云天音的喜悦中清醒过来道:“求求主人,别再给姑娘的饭里下毒了,姑娘的月份大了,这时流产会出人命的。若主人不喜欢那对宝宝,明月愿意代为抚养,绝不会让宝宝出现在主人面前。” 君莫离听的一头雾水:“下毒,我何时下过毒?明月,你把话说清楚。” 第470章 魑魅魍魉 下毒,君莫离怎么会给天音下毒,那个人他当眼珠子似的疼宠着还来不及。 “主人命皎月在每道菜里都加了寒凉的食材。虽然表面看似没什么,可是天数到了,孩子就没了呀!呜呜呜……”明月痛心哭诉道。 君莫离听的震惊道:“怎么可能?本王何时这样做过?本王离开时已经拟定了三个月的食谱,都是经过数位大夫共同商议后用做保胎的膳食。” 明月:“不,明月少时家里是开药铺的,那山楂、红花、夹竹桃、麝香、蟹黄之类的食材,都是孕妇所不能碰触之物。皎月每日端上桌的菜品个个如此,我有心提醒姑娘,还好她挑食的紧,除了白粥,别的食物入口就吐,只是那白粥里加了软筋散和化功散。” “奴婢是专门负责煮粥的,将面粉掺进去一些,替换了原有的药物,才让药量小了些。” 君莫离听了这些,那都不是自己吩咐做的,可又不知发生了什么,明明是派去保护她的人,怎么反倒成了加害于她的罪魁祸首,这与起初的小玉有什么差别?简直就是送羊入了虎口呀这事! 他心慌道:“本王归来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说个清楚。” “那天,那天接到主子半夜回来的命令,姐妹们都很高兴,皎月也提前准备了膳食,可有毒的食材比以往加了双份还多,姑娘不肯食用,弄的身上地上到处都是。” “皎月在给她的擦洗时强行索吻了姑娘,还扯走了她的兜衣,要在两军阵前交与云家军。” “后来,后来。” 君莫离已经怒不可遏:“后来怎么了?快说!” 皎月颤颤巍巍,已经泣不成声道:“后来皎月打了姑娘,还要……。” 将所发生之事统统交待,果真是事无巨细,可君莫离真的后悔听到这些。 不,他是后悔不该将自己千辛万苦寻回的小妻子交与他人之手。 他错了,在这个世上,能真心待小妻子好的人,除了自己就是小妻子的门人。别人都是豺狼虎豹,是魑魅魍魉,是恶魔。 君莫离道:“你们十三个婢子无人阻拦吗?” “奴婢上前阻拦的,被身边弯月点了穴,动弹不得,大家都说那姑娘生的妖媚,是山中狐狸精变的,说我还小,不懂得这些。” 君莫离怒极,一拳将身边碗口粗的大树打折,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有多蠢,那天明明就是云天音的惨叫声,却硬是被他当成是皎月中毒时发出的声音。 而云天音从冷潭回来所食的第一餐饭,明明就是睹物思人,又想起皎月对她的伤害,却被自己误认为是挑食,念及皎月为她的挑食而死,险些又打了她。 这天大的误会,要让自己怎么解释,还能被原谅吗? 天音是有多善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能在出逃时救回自己的性命。也难怪这次相遇时,她宁可跳潭也要离开。 “侗林,传讯分部,将山下那几个丫头都带到皎月墓地集合。” 第471章 云天音,哄老太太开心,俺还是有一套的 君莫离说着从怀中取出个玉牌道:“明月,以后你就是小主的人了,再无需听暗夜的指挥。” “这个玉牌你收好,在暗夜里如见我本人,无不可调用之力量,必要时,我、肖风、肖遥皆听你指挥。而你,只有一个任务,保护好小主子,若她再伤分毫,我定不饶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定然护主子周全,万死不辞。”这等于是将整个暗夜组织抓在手里了,可明月并未露出半分喜色,只有那坚定的眼神带出几分再也不容侵犯的狠绝。 时近中午,斑驳的树影打在云天音脸上,像蝴蝶正在颤动着一对调皮的翅膀,映着她娇丽的俏颜,明明暗暗。 透过眼睫,能看到阳光在眼前形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半天过去了,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她手脚皆被绑缚,有些酸麻。 侗林的到来,她被困这里就不再是秘密。 索性也不想再逃了,君莫离若再敢伤她腹中孩儿,她就送他一份大礼,让他君家皇族三代宗亲所有男丁都终生不举,这个代价君莫离绝对是付出的惨烈。 而她云天音,向来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她以身饲虎不是一回了,可唯有这回是将两个孩子置于险地,她玩儿不起了,那就一起毁灭! 正在云天音起誓发愿,恨的咬牙切齿之时。 前院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老奶奶虽已白发,但面目慈祥,腿脚健硕。 那个扶她前行的粉衣少女,挎着一个食盒,走路可没她矫健。 三人见面,六只眼睛互相盯了有一刻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来眼去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后来还是老奶奶先开口道:“桃子,我们没走错地方?” 那桃子左看看,右看看道:“太妃,好像没走错路,奴婢一直记着道呢!” 被叫太妃的老奶奶又擦了擦眼睛,擦完还猛眨了两下道:“那这个女孩儿是怀孕了,对?” 桃子也傻傻道:“可能,大概,也许,哦,应该是!胖不成这个样子,好像是怀孕无疑了。” 那老奶奶顿时欣喜若狂:“没错没错,阿离在山庄里养了个孕妇,定是阿离的妻子无疑了。” 云天音见这老奶奶智力不在岗一般,戏谑一笑,并未答言。 只是将那半边修罗印纹的脸向她二人展示了一番。 谁知那老奶奶顿时热泪盈眶道:“还是我的阿离聪明,这样的娘子,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就无心争夺了,太好了。” 说着,自来熟一般上前道:“孩子,告诉奶奶,你今年多大了?这孩子几个月了?” 没想到这人竟是君莫离的奶奶,云天音看这老人家满面慈祥,倒不是什么恶人,也起了几番逗弄的心思道:“老人家,俺今年十七岁了,这孩子,七个多月了。” “啊!才十七岁,小了点,阿离这小畜牲,怎就不再等两年要孩子,过早生育,于母体不利的。” 云天音:“这个,这个……。” 似是有难言之隐,这个了半天才一狠心解释道:“俺娘说了,俺十七岁时,必须娶夫生子,否则会性命不保的。” 太妃一听急了:“那,那,那这孩子?” 第472章 这老太妃原来是个戏迷 这孩子,解药罢了! 云天音继续道:“父母走的早。俺从小失了管束,后来一听不生宝宝就丧命,俺就决定下山抢个压寨郎君回去,可你看俺这容貌……呵呵!” 说着还故作羞羞答答道:“俺这模样长的怪异,选夫君时长得丑的俺看不上,长得俊的又看不上俺,俺可是在路旁守了半年之久,人都晒得脱了几层皮。” 老太妃听了立即脑补出一个山中女大王,背插四杆大旗,腰里别着两柄开山斧,一手拿银票,一手拿马鞭的画面。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一斧一个管杀不管埋。 哦,咋还把人给弄死了,这剧本不对。换一个,赶紧换一个。 呔!此山是我开,此桥是我拆,要想从此过,交个夫君来。 说着还要卖力地摇着手中银票,本大王先礼后兵了,是被人请上山,还是绑上山,识相的给个痛快话。 嗯!这剧本符合要求,只是这女娃子身材瘦小,开山斧别在腰间好像太大了些。 云天音见那老太妃笑的眉眼弯弯,不知思绪飘去了哪里!也不觉好笑。 没想到老太妃脑中大戏落幕后,又想到了正主就在眼前,感觉还是问问当事人更符合剧情。 “那后来呢?怎么抢的阿离。”说完两眼精光四射,一副好奇宝宝,等着听戏的模样。 云天音只得继续胡诌八扯:“转眼间弟兄们给俺备了粮食都吃完了,再不回去呀!俺这个山大王没被毒死也要被饿死了。” 老太妃一听也急了:“我可怜的孩子,那后来呢,你抢到人了吗?” 云天音心说:我都怀孕了,你说呢?怎就不担心担心你孙子的安危。难道君莫离那孙子是发大水时冲来的。 不过心里怎么想那是心里的事,嘴里却道:“后来呀,还是俺手下兄弟有本事,托人买了点儿能让男人那样的药。” 说着,做了个羞红脸的表情接着道:“然后他就在路边的一处茶棚等着,那天过来一众商队,那群人个个相貌不俗。俺手下弟兄就贿赂茶保,将药下在他们碗中,等他们中了药后,俺就穿着大红喜袍,蒙着龙凤呈祥的盖头往马路中间一站。” “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后来终于有一人胜出,他抱俺回了车里,就跟俺……。”此处省略一万字。 老太妃一听,眉开眼笑道:“那一定是阿离,那孙子,他的仆从个个好看,可论武功就属他最高。”说完还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云天音心说:“这老太妃天真的有点可爱,难道就不该关心关心你孙子就这样被人坑了吗? 只听那老太妃又接着道:“我可怜的孩子终于得救了。”说着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云天音接着道:“那个人太强壮了,俺当时都昏死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发现俺被丢在路边草丛里,肋骨都被踹断了两根,幸好俺当时在车里时偷偷扯下他一片衣角,要不俺现在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呢,您说俺聪明!” 第473章 君莫离的愤怒 太妃一听,若不留下那人一片衣角,还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了,这女孩也有几分小聪明的,不愧是山匪头子。 只是阿离这臭小子人也太他娘的狠毒了些,怎么能这般对待一个刚成为自己女人的女孩子,肋骨都给人打断了,真他奶奶的干的出来呀! 噢!他奶奶好像就是我自己,不能骂不能骂,再气也不能骂。 他有媳妇看来是全仗着命里有,就这样的还不知足,把他烧的。孬孙一个。 想想赶紧安慰道:“孙媳妇真聪明,这回让那孙子无从抵赖。” 云天音笑的憨憨的道:“聪明啥呀?等俺发现有了身孕,下山找俺的压寨夫君时。结果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这群人统一服装都是一个样,可俺露了容貌。那晚与俺共度春宵的人是谁,根本就没人肯承认。” 太妃怒了:“阿离这孙子敢做不敢当,等他回来,奶奶帮你教训他这个禽兽。” 云天音心说:虽然是与你逗着解闷,事实也并非我抢的他,是那孙子抢的我,害我昏迷半月,险些丧命。 你家那个禽兽,这骂的可是真的好哇!他的确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孙。 云天音装作感动,眸光泛泪道:“老奶奶也不必为俺操心了。他嫌俺缠他缠的紧,把俺锁在这里就走了,至于这孩子,一味解药罢了,等俺生下宝宝,有命的活,没命的死,左右也是没人爱的。” “奶奶,你帮俺打开链子,俺不想要压寨郎君了,俺想回家与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去,俺出来很久了,弟兄们应该早就想俺了。” 老太妃抱了抱云天音的头道:“傻孩子,你这都怀着身子呢,往哪走?” “君莫离那孙子,果真没差了君家的种,敢做不敢当的孬孙,回头奶奶替你教训他。” “你就安心留下来,奶奶罩着你。” 云天音心说:这老人家不好忽悠啊,感情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 只得羞赧:“其实,也许他说的对,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也怪俺当时操之过急了,应该把人带回山寨再行周公之礼的,带回去关起来,他就想赖也赖不掉了。” 老太妃:“好孩子,过去的事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奶奶给你做主。管教那孙子老实,来,咱们吃饭。” “桃子,快把食盒打开。” “可怜的孩子,奶奶喂你。” 云天音心说:哎,老奶奶,您能给俺松松绑吗?手脚麻的都不听使唤了。君莫离你大爷的,你全家都会玩扮猪吃虎的把戏,老子倒了八辈血霉,才遇上你们。 山庄内真真假假闹了半天,云天音还是没能骗那老太妃帮她解开锁链。 临近黄昏,庄子外一众女子跑马赶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衣裙,各种美艳,显然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落日余晖伴着绝美娇娃,这世间,处处皆美景。 娇滴滴的美人,羞答答的神态,看在眼中各个我见犹怜。 皎月的孤坟,半个月后尸体已经发臭。 君莫离双目喷火一般向着众人道:“本王让你们好好照顾小主,你们都做了什么?” 众女子面面相觑:“没做什么,姑娘脾气大,每次洗澡穿衣这种近身服侍的活姑娘都自己做。姐妹们上前帮忙都被她伤过,却无可奈何,只希望主人能早点回来将我们调离庄子。” 说着,还有几人将袖子高高挽起,手上有的带着淤青,有的带着疤痕,竟是半月之久都未消散。 君莫离听得怒不可抑道:“跪下,还敢撒谎。”说着,十几个人每人赏了一顿鞭子。 而那群侍女却齐齐道:“主人冤枉啊!主人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不是什么也没做,而是什么都做了,这能说吗?活腻了不成。 君莫离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当即将一女子腰斩,那人肠子流了一地,人却不能死。 第474章 众女的诉说 众人都吓得面如土色,终于有人惶恐,指着地上被腰斩的女人道:“是她,是她,是她与皎月合谋给小主下药,企图拿掉小主腹中胎儿。” “你胡说,明明是你不甘为奴,企图加害小主。” “还有你,你在小主洗澡时图谋不轨,被小主一掌击出窗外,因此小主还动了胎气,几天都无法下床。” 地上女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毫不隐瞒,开始竹筒倒豆子般啦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打开缺口后她们不再互相帮忙遮掩。 君莫离听的一头雾水,她们都是女孩子,怎么会对天音图谋不轨,她们图什么? “还有脸说我,不是你偷藏了小主的贴身衣物,将她的被褥也全部都换成粗糙麻布,让她全身长满疹子,连脸上都是。”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这点伎俩比起某人可差得远了,是谁每晚将室内烛火全部熄灭,夜里扮鬼向她索命,被人家兜头一拳将鼻骨都打断了,你敢让主人检查吗?你那鼻骨现在还没长好呢!” “你住口,凭什么这样说满月,满月平日里对你不够好吗?” “新月,你不吱声我倒是险些给忘了,是你说像小主这样假清高的人,就是要折辱她,让她尝尝被人玩弄的滋味。” “闭嘴!” “凭什么要我闭嘴,有脸做,还没胆子让人说出来,是你将守门侍卫迷倒在小主榻上?后来那侍卫从后门跑了。” “可我只做了那一次,也没成功,倒是玄月手段高明,她让角门倒夜香的老汉闯进小主寝房。那老汉胆小怕事,逃走时还一直说着,造孽呀!都快生了。吓的再也不敢来庄子了。” “还有你,你给街头三个乞丐吃了药,送进小主房间,被小主全部击杀了。尸体还是我亲手掩埋的。” “亲手掩埋,别说的好像自己多么圣人,要不是小玉说我们姐妹都是主人精心培养,日后充盈后宫的贵人。你会出这份力。” “要知道你家那嗜赌如命的爹和嗜酒如命的死鬼老娘可都等着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你出手帮忙也无非是怕出了人命官府查过来,断了你的大好前程。” “你。”那女孩泪水盈然,一个字出口后再无下文,显然在众多女子中,她因着有双不着调的父母,是最受排挤的那一个,可那又怎么样,什么样的苦难都不是你加害别人的理由。 那女孩委屈道:“自从小主出现后,大家都觉得小主已经有了身孕,比众姐妹提前搏得了主人的喜爱,才想拿掉她腹中胎儿,让她生产时一尸两命。可我从未想过与你们争什么,我只是想等主人青云直上之日,身边有我一席之地而已。” 君莫离本以为有这群小丫头照顾天音,武功高强又能解闷儿,结果这些人都干了什么,现在只觉得心都被挖走了,已经感觉不到哪里痛了。 这些可怕的算计,若天音没有通天的医术,没有过人的耳力,只怕早就被这伙人害死了。 他像脱力一般道:“小玉她在哪儿?来人!将小玉带来。” 第475章 小玉出现 众女子正在七嘴八舌,听主人问及小玉下落,都没了声音。 还是那被腰斩的女子,此时已经气息奄奄道:“她,她在皎月家里。自从小玉的皇妃梦破灭,被砍了手脚后,就被皎月寻回,养在家中,亲如姐妹。主人,主人求你,再给我一刀。” 君莫离自然不会为她补刀,这群蛇蝎美人,心肠怎会生得这般歹毒,简直与小郡主一个德行。 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养出的手下,她们这些年都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有暗卫在林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而君莫离看着眼前墓碑,那里面葬的不是皎月,是天音的委屈,是天音的哀嚎,是天音的嘲笑,也是与云天音再也无法修复的隔阂,就这样被统统埋葬。 天音为什么不反抗,不逃走。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将她们全部击杀,为什么呢?可恨,干嘛要委屈自己? 细细思量,似乎明白了,云天音不是不想逃,不敢逃,而是不能逃,她在查找失踪的豆家母子三人下落,在等幕后之人出现。 就如当初从归云城出来,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去雁归楼酒家,从而找出容哥儿。 她在寻找豆家母子三人,所以那日见到幕后之人是自己,她当晚就走了。 面对眼前,君莫离寒声道:“你们谁想当皇妃?把这具棺材挖出来。” 众人一听,皇妃梦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娇嗔道:“殿下,人家没有工具呢,怎么挖嘛?” 侗林在旁边道:“用手。” 君莫离好悔,死了一个皎月,就害得云天音丢了半条命,若她真将这些人全部杀死,自己一怒之下会不会也对她做些什么? 自己并没有全心全意接受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想起她弑血魔童的称号,就会下意识地不问缘由给她定罪。 这一点连侗林都比不上。侗林一贯作风:主人永远是对的,即使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可是云天音也从没让侗林失望过。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信她一分呢?问明事情的原由有那么难吗? 或许自己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只是爱那个温柔善良的雁归楼,而非杀伐果断,机敏过人,睿智近妖的云天音。 原来他的爱只给了半年的假人。君莫离想了很多,一想到那个纤尘不染的人,险些被一群乞丐糟蹋。他就心痛的无以复加,若不是明月将软筋散和化功散掺了面粉,那些人早就得手了。 午夜过后,暗卫带来了小玉。 小玉比一年前憔悴了很多。肢体的残疾,也令她无心打扮,美貌不再,见到了君莫离,依旧大大方方见礼道:“小玉参见殿下。” 君莫离咬牙切齿道:“说,为何要害云天音?” 小玉不疾不徐:“殿下,您是知道的,那年您于大雨中救下小玉,供我吃住,供我习武,小玉就深深地爱上了您。” “小玉本想,无论有没有名份,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做您一辈子的影卫也好。” “可是自从那个云天音出现,您照顾她如同对待一个破碎后重组的娃娃,那么尽心尽力。忘了暗夜的使命,忘了主掌山河的责任。” “那云天音就是一个祸害,小玉不能看着您这样颓废下去,毁了自己,若您完成大业需要一块磨刀石,小玉愿意做那块石头,将刀磨锋利,为您的大业奠基,只求您记得,小玉是真心爱你的啊!” 几句话说的君莫离好恶心,他的大业,他什么大业,他的大业就是云天音好不好。 这些人想让云天音为他的大业奠基,简直找死! 第476章 君莫离,好你个荡夫 见君莫离不语,难道是被说动了,小玉继续说服道:“若云天音活着,我们这些姐妹谁都不会好过。可是我们才是这些年陪着您出生入死的人?凭什么她一来我们就都没了活路?您废我武功,砍我手脚,我从未怪过您,可您为什么要将她从漠北接回来?她本就不该回来的。” “凭什么她一个不爱您的人,却要理所当然地享受您所有的独宠,而我爱您爱到生死不顾,却要每天被皎月那个变态摧折。” 正在徒手挖坟的众女听的惊奇,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很多人纤长细腻的玉指上已经磨出了血泡,君莫离侗林二人见了毫不在意。 小玉继续:“皎月是个双性人,你们不知道!以前他一直恋着小玉,小玉想做殿下的人,没允他。后来他听说小玉受罚已经成废人,就派人秘密将小玉接回来。殿下,这都是您害的呀!” “皎月有多变态,你们想不到!他半男不女,他的男根软绵无力,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感觉。后来他就变得暴力,用一切可以拿到手的东西代替他那恶心的脏东西,直到鲜血淋漓,惨嚎不断,他才会有快感。” “你们说可笑!十几个姐妹都觉得她对小玉有情有义,愿意收留我,照顾我,可谁能想到,他不过是为自己寻了个玩物而已。” “他最厉害的是他的手指,或许你真该回去问问你的小情人,被他的指甲玩弄那种滋味有多销魂,所过之处鲜血横流,皎月会激动的全身发抖呢。哈哈哈……” 君莫离听的头皮发麻,眼睛成了红色,上前一剑将小玉腰斩。血洒了一地,人却不会当场死亡。 这时明月上前,一把按住君莫离再次举剑的手道:“主子,莫听她胡言乱语,那天皎月并未得手。”就算没得手,云天音也付出了被自己踹了一脚的代价,虽然是踹在椅子上,可也险些流产。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疯了不成,那可是雁归楼呀! 小玉也极其变态,本已经尸首两处依旧笑得森寒道:“殿下,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小玉的,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告诉我忘掉过去,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来,殿下,你过来,抱抱我。你抱抱小玉,就像五年前雨幕中抱起我一样,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秘密。” 五年前君莫离抱过她,侗林听的怒发冲冠:“君莫离,好你个不贞不洁的荡夫,你敢背叛主子。”说着剑已出鞘。 君莫离也忘了五年前那时他与云天音还是敌对关系,赶紧解释道:“侗林,误会,误会误会,在雨中抱她的是肖风,不是本王。”哐啷一声,侗林宝剑入鞘。可那眼神依旧冰冷,仿佛他若敢背叛主子,就当场将他宰了。 君莫离见侗林这态度却是释然了几分,最起码现在侗林还承认他是天音的人,最起码侗林叛他这旧主已经叛的毫无压力,可以全心全意对待云天音。 他比自己强,保自己时可以豁出去性命守护,如今叛逃了也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用着就一个好处,放心。 第477章 君莫离的狠绝 侗林比自己强,跟自己时可以豁出性命去守护,如今叛逃了也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用着就一个好处,放心。 再看小玉,对云天音的残害,这个人虽未直接参与。想来也是出了大力的。 君莫离一字一顿狠声道:“当年天音中了十殿阎罗,无法正常入眠,才在暴雨中安睡,她躺在院中,白衣墨发睡的凄美。本王当年只是心怀愧疚才救下了与她相同境遇的你。” 小玉听了,笑的令人齿寒道:“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原来竟是这样啊!那我是什么!替身吗?殿下,若她不回来,我能当她一辈子替身吗?小玉愿意。” 君莫离:“不,你只是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的产物,在这个世上无人能替代得了她,她是独一无二,她是唯一。” 小玉笑声不断道:“唯一,唯一,说得好,说得好哇!哈哈哈……只怕你把她当成眼中的唯一,人家可并非如此呢!哈哈哈……皎月……皎月……哈哈哈。” 小玉这恶毒的女人,话只说一半才更加让人心里惴惴不安,浮想联翩。 “这倒是妙了,你的唯一,可皎月早就动手的。你不知道皎月是谁?他是乌查木族长查哈鲁王的七儿子,因为是个双性人,自小被培养,一直活动中原。” “那天他回来与我说,他进了主人的庄园,侍奉一个姑娘。那姑娘目如鹰隼,一看就是强者。他要得到她,用最残忍的手段得到她,让一个强者屈服在脚下,那是多么大的成就。” “我告诉他,那个人有可能是云天音。你知道他当时有多兴奋吗?他想了上百种让云天音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的办法。哈哈哈……,皎月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的。” 夜已经深了。君莫离与侗林二人浑身浴血从坟场离开。 十几个美妙少女几乎全被腰斩,尸首两分,人还不能死去。一直惨嚎不断。 人虽未死,却也绝了生机。浓重的血腥气已经引来林间野兽向这边奔来。 野兽喜欢吃柔软的内脏,这群女子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肚肠被野兽拉出体外吃掉。那场面,吓也能将人活活吓死。 唯一的一口棺材,棺中女子肚皮鼓胀,眼球突出,已成了巨人观,那模样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皎月,天音让你死的太舒服了,如今葬身野兽腹中才是你该有的结局。记住,下辈子做个好人!不过这人一生恶贯满盈!估计下辈子该去畜牲道才对。 若云天音在,一定不忍心见到这种场景。还记得在天尽头村,面对几百具尸体。秃鹫、乌鸦满天飞,她赶紧散下药粉,驱散了它们。 君莫离忽然觉得做个弑血魔童也没什么不好,想杀人哪需要什么理由?心不顺,看着不顺眼,反正想杀时就杀了,废什么话,懒得解释,也无需解释。 天还未亮,山庄里。 明月退出了云天音的寝房,正要出去准备早膳,开门却见自家主子穿着单衣已在门口跪了多时,露水已经将衣衫打湿了。 “主子。” 明月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君莫离喝退道:“浑叫什么?你的主子,以后唯有云天音一人。” 而这时,另一房间里,皇太妃正襟危坐,侗林跪在身边,只听皇太妃道:“说!那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第478章 君莫离负荆请罪 面对太妃突如其来的质问,侗林有些吃惊,随后又想到我是主子的人我怕啥!出息些,别一见到西齐的人就怂,主子还等我撑腰呢! 侗林:“太妃没直接问主子吗?” 太妃一时绷不住,啼笑皆非道:“问了,一句实话也没说,还骗走了哀家好几滴眼泪呢!” 侗林:…… 太妃又道:“说是个山大王,下山抢夫君来了,可夫君嫌她人长的丑,就被锁了起来,还求我放她走呢。” 侗林也哑然失笑道:“嗯,是主子能干得出来的事。” 老太妃:“阿离锁人用的链子都是纯金的,哀家可没看出半分嫌弃,想骗哀家,那小家伙还是太嫩了。” 侗林:“主人说的倒也没错,父母双亡,她也的确算是个山大王,中毒亦不假,解毒也是必然的,只是,怀孕生子非她所愿,是殿下强迫了她。” 老太妃听的两眼放光:“快说说,快说说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急切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出这并非是在关心君莫离的成长,而是等待大人讲故事的天真乖宝宝。 云天音用过早膳,心里闷的不行,一大早起来,君莫离就一言不发跪在殿外,什么脸面,什么尊颜全都不要了,真应该让暗夜的人过来瞧瞧他们主子这副尊容。 那是,这时候还要什么脸面,再要脸面媳妇就飞了,脸面哪有媳妇重要。 外面跪了个煞星,云天音也无心去院中。 索性拿起案头医书研读一番,这些医书早就耳熟能详,多看几遍也吸收不到营养,打发时间而已。 实在无聊,执起笔墨,一会儿,九霄小小身影跃上宣纸,一会儿,身边多了个江天雪,再一会儿,天雪手中牵着个小娃娃,这应该是他弟弟。 紧接着,卓小群、豆花、豆果、山梨、还有三个包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不用问,一定是自己的双胞胎,还有洛灵格的宝宝。 画完这些,不知不觉自己身边已经多了这么多的小豆丁,尤其是豆花豆果。云家总算是有后了。 再加上自己腹中孩子,下一代云家就有四个宝宝了,若是父母安在,定是甚为欢喜。 她有一种守护风中残烛的感觉。豆花豆果下落不明,自己的宝宝被蛊毒喂养,生下来是否康健也无法预料。 好在侗林来了,她很快就能与宗门取得联系,相信此时此刻自己身死的消息,早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世人应该会很奇怪,自己居然死了两回,可没人会想到,她这个死了两次的老鬼,居然还是有血有肉,尚在人间。 到底是自己输了,除了死遁别无选择,输的一败涂地。 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配合他们的计谋,真的死上一回! 能有今日活路,也全仗着秦勤与南柯精明,救自己出棺。 此时此刻心下真的很烦乱,长嫂母子三人下落不明,疫情也不知控制的如何了。 西齐梁国发动这次战争,最后会出现个什么结局? 可怜八皇子殿下,一心为国为民,却死于太子那个脓包废物手里,若他还活着,云家军会为他荡平四国,开创太平盛世。 只可惜他死了,似乎也将梁国所有的气运都带走了。剩下那几个皇子皇孙,脓包加废物,没有不蠢,只有更蠢。 第479章 阿昭前辈 八皇子身死,仿佛带走了大梁国所有的气运。剩下那几个皇子皇孙,没有不蠢,只有更蠢。 学的用的都是后宫争宠那些阴诡龌龊的不入流手段。为了得到军方力量的支持,二皇子将曲国英的妹妹骗进皇子府迷奸了,害得曲国英不得不忍下那滔天杀意,祈求皇帝下旨赐婚。 二皇子,你卑鄙。 同样的手段,玩的乐此不疲,七皇子为了铲除其他皇子势力,破坏人家联姻,将人家府中小厮迷晕在小姐香闺中,害得小厮被活活打死,连夜深埋。 那小姐不堪受辱,被家人守了三天后,稍微放松警惕就悬梁自尽了。 这样的丑事层出不穷,手段都用在女孩子身上,雁归楼酒家的暗室里,收到的卷宗高高一摞。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血淋淋的人命。足以让人恨的咬牙切齿。 而即十三公主身死后,后宫十五公主逐渐崭露头角,十岁生辰时老梁皇赐下封地,成为了历朝历代唯一的公主王爷,而她十六岁生辰时,当地县令跑马圈地三天,上千顷良田成为了她的私有物,成百上千的百姓沦为了她的家奴。 此女也娇奢淫逸到令人发指,唆使家奴打死无辜百姓那是家常便饭。 若当时云天音能回到京城,非将那些卷宗拍上御案不可,梁皇你个老东西,难道这就是你手底下治理出来的清平盛世吗? 你的子女这般随意践踏人命,哪里该是什么天家子嗣所为? 你不配为君,不配坐这山河之主,更不配做我外公。 好在几年前她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寒门子弟做了地方父母官,这股清流混在糜烂的朝堂上虽然微不足道。但下到地方后,身为地方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相信这次疫情他们能发挥很大作用。 老皇帝以为杀了自己就能操控云家军,哪有那么容易。半生都坐在龙椅上还这么天真,今后就看你如何竹篮打水一场空。 数年来,云家军恶战无数,士兵伤亡没有抚恤,活下来的兵士军粮一路克扣,以次充好,运到兵士手中的也不过是糠秕发霉之物。朝廷养不活兵士,喂不饱战马。若不是她那几年掌管后勤,开辟了归云城粮道,云家军早变成纸老虎了,那群蠢物还图什么? 别说自己是什么镇北王,那也就是名好听,管理北方大片土地,黄沙戈壁喝口水都要以命相搏。 就是老梁皇来了,数百里风沙也能扒下他那一身光芒耀日的龙袍,让他彻底被那广袤无垠的荒芜之地征服。 再说自从于景连李清秋分别出事后,云家军在朝中没了助力,这些年士兵的武器战甲都要江宇豪、苏小佩周济,这样一支军队,凭什么要让那些蠢货掌控? 君主不动声色屠了云家满门,若他不是皇帝,以自己的性子,早就血洗回去了,凭什么要愚忠。 想起外面那些糟心事,云天音画着画着,不由走了神。 这时门外进来了昨日太妃身边的丫鬟桃子。 而她也搀扶一人进来,那人青衣白发,看似年纪老迈,却有几分出尘之感。 最醒目的却是此人只有一条左臂,右臂袖管空空,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云天音见此人装束,总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她很多记忆都是残缺的,越是想想起什么,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 这时那老奶奶疾步过来,挽起云天音手腕,露出了里面的蛇王戒和与之缠绕的檀香木手串儿。 见到此物,那老奶奶双唇颤抖,手脚也不住地颤栗起来,颤巍巍道:“孩子,告诉我,这珠串是哪里来的?” 桃子也在旁帮腔道:“是啊!姑娘,这手串何处所得,这东西对阿昭前辈很重要。”原来这手串竟是昨日吃饭时被老太妃看了去,今日特请来了这阿昭前辈过来一探究竟。 云天音对这段记忆却是清晰如昨,她仿佛触及到了什么,慢慢回忆道:“父亲说这是祖母之物。” 那阿昭前辈不可致信道:“祖母?你父亲是谁?祖母又是谁。” 云天音:“父亲是大梁国镇北王,云擎天元帅。致于祖母……,是一具尸骸,没有名姓的。” 阿昭急切:“尸骸,哪里的尸骸,她为什么没有名姓。” 阿昭心绪难平,拉着云天音衣袖的手都在颤抖。 桃子忙上前道:“阿昭前辈,莫冲动,小主怀着孕呢。” 阿昭赶紧松开手,可眼中那急切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隐藏道:“没错,当年少主是称那个人云将军的。” “孩子,你祖母……你祖母她……。”没想到当年那个孩子居然活了下来,还做了元帅,真是太好了。 第480章 前朝,大晋帝国毁于天灾 云擎天当年被山中猛虎喂养,大约两岁时,被药王宗秦沧海宗主捡回宗门,收做了师弟。 能证明身份的只有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和虎穴里的半件衣袍。 六年后虎母带着云擎天和秦沧海为一副骸骨收了尸,那骸骨年龄不到二十岁,身上佩戴诸多饰物华贵却奇异,不似中原人装束。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围了半截衣袍,虽然经过几年风雨侵袭损毁严重,却依旧能与云擎天小时候在虎穴里包裹的衣物拼接成一件。 那骸骨盆腔开合过大,显然是生产之后死去,因而断定此人正是云擎天生母无疑。 又过了两年,大梁先皇去将军崖下寻找云将军失踪的线索,发现云擎天颈间玉饰正是自己当年赠予护国云大将军之物。 自此云擎天以八岁稚龄回归了大西北。 可他一生都在追查生母身世,追查那个不为人知的真相,想为生母的墓碑上刻上名姓,却是终生无果。 云天音的讲述简明扼要。能清晰地感知到的也只有父帅离开虎穴以后的事。 至于父帅是不是护国云将军的子嗣,为什么会在当年千里追杀的亡命途中与人有了交集,最终是何人生下的自己,父帅可是追查了一生,终究徒劳无功。 那阿昭前辈听的满脸是泪,竟是颤抖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太妃也由侗林扶着走了进来,不知侗林为她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见她眼圈儿红红的,眼睑微肿,显然哭了很久。 她走近来,嗓音有些沙哑地指着阿昭道:“天音,这个人,是我情敌的侍女百里昭,她主人叫百里出尘,也是隐门百里家族的少主,她们隐门一直避世而居。若无人相邀,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山门入口,也就不知道这偏远大山中还有一个隐世避居的百里家族。” 见百里昭依旧心绪难平,老太妃只好替她讲述。 原来当年,干旱,蝗灾,洪涝,地动,连续五年,天灾不断,大晋帝国如同被诅咒了一般。 五年间皇帝下过三次罪己诏,大赦天下三次,仍未等到上天的垂怜。 连年天灾,开仓放粮,国库亏空。 晋皇欲打开先祖宝藏,赈济灾民,圣旨还未下达到地方,百姓揭竿而起,外族虎视眈眈,国中叛军无数。 大晋王朝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时晋皇帝后整日忧心,护国云将军正与漠北蛮夷交战。打的难解难分,无暇回顾。退则国土不保,进则国祚消亡。 晋皇最后留下一道圣旨,命云将军勿以国内战事为念,定要以守护中原百姓为己任。 圣旨下达之后,晋皇知道自己退路已断,瞬间苍老了许多。 后来,边疆捷报与叛军攻打皇城的消息是同一天传来的。 云大将军以十万之师粉碎了漠北三十万铁骑的南侵,也就是等于漠北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有逐鹿中原的能力,这已经是大胜了。 晋皇泪湿龙袍,他的好友,果真不会令他失望。 比捷报更早传来的是云将军海冬青带来的手书,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云将军与晋皇是从小的玩伴,有了这两个字,晋皇与皇后坚守了皇城半个多月。 那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白天战事胶灼,皇城下尸骨成山,叛军踩蹋着死人尸体跑上城墙如履平地一般。 到了晚上,叛军的篝火从皇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形成一片浩瀚星海。 而偌大的皇城就如同这片星海中的一叶小小扁舟。 城墙数次倒塌,都被及时修补,叛军日夜不停的攻打。皇城内的弓枪箭羽早已用尽,甚至百姓将自家的房子都拆了,充当滚木雷石。 可终有一日,皇城破了! 第481章 老太妃原来是前朝的亡国公主 皇城破,百姓投降了。晋皇和皇后退守到了皇宫。 那天小公主亲眼目睹自己的母后自缢而死,宫妃们,姐妹们一个个被抓来当着父皇的面前凌辱奸杀。 叛军首领更是在父皇面前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尽管父皇不住下跪磕头,承诺会亲手交出玉玺,写下传位诏书,也没能改变叛军首领的心意。 只因攻城时百姓强烈抵抗,已被视为刁民。 而这时,那个父皇心中所敬仰的战神,那个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全身浴血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他来到了父皇面前,可是父皇早已经喝下了鸩毒,当时的小公主只有七岁,面对这迟来的营救,不是感激,而是恨。 父皇死在了那人怀中,将玉玺与皇权和此时下落不明的小公主都托付给了那人。 而小公主此时就扮做小太监,躲在案几下的帷幔中死死盯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护国云将军知道晋皇还留下一点血脉,知道小公主还活着,顾不得晋皇和皇后的丧事,赶紧命人去寻小公主下落。 云将军宫里宫外遍寻无果,这时传言小公主已被叛军掳出宫外,将军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出宫寻找,于是将玉玺托付给了他的好友, 只是他不知道小公主恨极了他的姗姗来迟,非等她的皇族被杀光才肯出现,如今那玉玺又落入他手,理所当然地误以为这一切都是此人目的,是提前算计好的。 玉玺到手,公主蒙尘在野,而他登顶人极,再无阻拦。 想是如此,小公主偷偷离开了皇宫,因为人都死光了,宫中再没有了她的牵挂,也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等再见到那个人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叛军一路被那个人杀了个七七八八,云家军强硬地控制了局面,将叛军所占领的城池尽数收回。 而那时的小公主已经落入一群匪寇手中多时了。听他们说云将军以少胜多,打退蛮人回来时已然身负重伤,而他所谓的十万大军,其实只剩四万不到。一半兵力留在大西北镇守边疆。 带回来勤王救驾的兵士其实仅有两万余人。 那时的小公主还不懂这些数据代表着什么?只记得云将军满身是伤,战袍浴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比月前皇宫救驾时更加狼狈不堪,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即使那般落魄,还是杀光了匪徒,将她带出匪寨。 这时外面已经彻底变天了,梁皇登基称帝,急欲收归兵权,企图召回好友云将军进宫封赏。 而江湖上也传出了云将军的将军印是统领三军的信物。 当初晋皇企图打开先祖宝藏,那宝藏图和宝藏钥匙就在小公主手中。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江湖都沸腾了,传说那宝藏是大晋帝国开国皇帝打天下时所劫掠的天下所有财富。宝藏中金山银山数目庞大到无可估量。 啊呀!这还了得! 一时间护国将军与亡国公主成了天下武林同道的靶子,人人得而擒之。 奔逃月余后。他带着小公主躲进一个山洞,云将军受伤严重,高热不退,却还硬拖着残躯,每日为小公主猎食。 他告诉小公主,亡国公主依然是公主,只要有他在,定会送小公主登上龙位,将龙脉延续下去。他会为小公主守好每一寸土地,不让叛军伤她分毫。 那段日子很艰难,将军高热不退,意识模糊时甚至要用剑刺伤自己的手臂来保持清醒。 其实小公主一路被武林人士追杀的根本原因他们都知道,皇族宝藏图的秘密就在小公主身上。 只是将军从来不问,也从未想过要让小公主交出宝藏图来保全性命。 云将军带着小公主在山洞里躲了不知多久,那群人又找了上来,先来的是两个女子,小公主怕她们伤害将军,七岁的小女娃,根本拿不起将军的重剑,也没力气拔剑出鞘,却还是颤巍巍地将宝剑横在胸前。企图将两个女匪击退……。 第482章 小公主驸马被抢,白衣少女得偿所愿 小公主知道自己无力守护宝藏图,就高声喝斥道:“大胆贼子,你听好了,宝藏图就在本公主手中,你若想得到它,就护送云将军返回西北军,事成之后宝藏图本公主会亲手奉上。” 谁知那女子白衣翩翩,高贵冷艳。比小公主这个皇家公主还像个公主,面对她的诱惑,云淡风轻地来了句:“谁稀罕你家的宝贝,你后面的那个人可比你家的宝贝有诱惑多了,不如你拿他来诱惑本少主!说不定我还真的会动心呢!” 小公主一听急了,道:“云将军可不行,他是本宫的驸马,等我回宫后要立他为皇帝,你别动他!” 那女人一听,笑的前仰后合,形象全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还驸马皇帝呢?本少主追了此人很久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双宿双飞了。你若想选个驸马,那就等长大了再说!” 说着直奔云将军而去。 云将军伤口感染,溃烂严重,一直是用剑将身上烂肉一层层剥落。严重的地方已经见骨了,才致使他高热不退。 那天他与那白衣少女只过了几招就被那女子擒住。 小公主上前助阵又被那女子的侍女控制住了。 眼见着将军被那女子带入山洞更深处而无能为力。 小公主气得对那侍女拳打脚踢,那侍女倒是个好脾气的,擒住了她的手脚将人死死禁锢在怀中才轻声安慰道:“小公主别吵,他们是在做大人的事,你还太小,不懂这些,听话。等你长大了,少主会送给你一个好驸马的,保证比这个大将军还好看。”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我的大将军,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等我的大将军身体好了,就让他消灭了你们。呜呜呜……。” 天亮时,山洞外又有了动静,那个白衣翩跹的女子一边整理衣袍,一边向小公主玩味道:“怎么样小公主,你的老驸马已经为本少主侍寝了,就劳驾您这金玉之躯另择他人!”话说的理直气壮,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大将军是我的,你无耻,我要我的大将军。呜呜呜……。”这外面的人怎么这么坏,什么都跟本宫抢,父皇,母后,你们在哪里,儿臣想你们啊!呜呜呜,儿臣错了,以后再也不偷溜出宫了,呜呜呜。 “收了你的人,还要替你处理烂摊子,本少主还真是亏大了呢!”那少女苦涩道。没办法,刚出来历练就栽了,栽的心甘情愿的,栽的得偿所愿,还好不开心。 再看那小公主嘤嘤哭泣,即可怜又可气。老实说,凭自己为数不多的江湖阅历可以断定,这小公主逃不过眼前劫难。 于是好心道:“我说小丫头,你也别傻在那儿了,进去照顾他!别老想着你是皇家公主的身份,你的身份只会害得你和他更惨。” “识相的就面对现实,怎样能活就怎样活!这天下乱象已出,你若不与普通百姓一同滚在烂泥里,是活不下来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小昭,我们走。” 说着,她二人就手持长剑奔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而小公主奔进了山洞内,看将军还未醒,但脸色红润了许多。 那女子给他留了好多伤药,也帮忙重新处理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绷带。 又过了一天,大将军醒了过来,他二人离开了那个山洞。 为了寻找小公主,云将军的部下四散各地。 可那群江湖莽客就如同附骨之蛆,只要是他们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大批杀手就会纷沓而至。 而这时朝廷的动向也传了出来,云将军的好友在京都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仪式,改国号为梁。 致此,数百年的大晋王朝终于退出了历史武台,新一轮的皇朝争霸彻底拉开帷幕。 第483章 百里出尘,百里昭 数百年的大晋帝国在天灾人祸的双重碾压下惨淡谢幕了。 可是随着晋朝的灭亡,人们并未等来新朝初建后的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梁皇的皇位来路不正,没有政客与百姓的支持,颁布几次圣旨召护国大将军回朝见驾,都没得到回应,这更加深了朝臣的逆反心理。 本是同殿称臣的同僚,仅凭一方大将军随手托付的玉玺坐上龙位。而当日大将军相托玉玺之时,在场的所有朝臣与宫人都相继出了意外。 这明显的窃国行为遭到了一众朝臣的强烈反对。只可惜晋皇临终托孤,和大将军临行前嘱托的宫人臣子都不在了,死无对证。 唯一知悉内幕的大将军被江湖草寇到处围追堵截,若不出意外的话,大将军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出意外了。 晋朝最终连军方力量的支持也不能拥有,天下顿时四分五裂,遍地诸侯国。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既然你能称帝,那好,今天我也称帝。 谁说乱世出英雄,老百姓只知道生人不如狗,皇帝遍地走,萝卜土豆一时成了香饽饽,拿来刻皇家大印简直不要太好用,最主要的是这东西便宜好用,饿了还能充饥。 将军与小公主甚至一天就会走过两三个国家,早上路过时叫秦国,半夜醒来,更夫就敲着锣鼓大喊,已经是李皇的天下。 这种乱局中,小公主这个正统的皇家公主与身边正统的护国将军,无疑成了百姓的希望。 百姓希望云将军能勤王护驾,扶持小公主再次实现大统。 可百姓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所敬仰的战神,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 此时沿途赶往西北军营的路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他们想返回西北,却反而是越往东南走越安全。 这样也就造成了他的西北军将士全部焦灼在西北一行的泥潭里,没有与他们碰面的机会。 直到半年后,云将军与自己的副将接上了头,他知道此路艰辛。将小公主托付给了副将,自己则路上一反常态,慢慢向西北靠近。 大将军的离开,带走了所有的危险,小公主与那副将则隐姓埋名,藏在了一个小渔村。 数月后,感觉小渔村终是闭塞,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于是他们离开了那里。 再见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像当初那般乱象丛生,人们似乎已经学会了这混乱中求生的法门,开始了经商种田。 只是那暴风雨前的宁静很难维持太久,所有的皇帝都在蓄势待发,谁都想做那双擎天之手。将这已经坍塌的皇朝再次举起。 可谁都不想做别人的奠基石,因此战争次数少了,可战场上凶悍程度却越来越强,大有浮尸百万的气势。 一日副将带着小公主路过一个城池,那城池的主人,也就是那里的皇帝,半夜里遭了刺客,满城搜捕,他二人无处藏身。 情急之下,小公主想起了那个冷艳芬芳的女子曾说过一句话:只有与普通百姓一同滚在烂泥里才能活下来。 于是他二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青楼,因为他们穿着普通,也只好点了最下等的姑娘。 也是在那里遇上了已经身带残疾的百里昭。 云天音对那局势混乱的八年早有了解,如今听到当事人亲口讲出来,还是意难平。 云将军抛了头颅,洒了热血,最终除了保下前朝皇室血脉,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家园。 这时候,百里昭接口道:“少主名唤百里出尘,她也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字,长得纤尘不染,仙子一般。” 而隐门都是女弟子。是依附百里家族而生的,也是保护百里家族的存在。几辈子以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承留下来,也无从考究。 百里家族这一代少主天资聪慧过人,相貌更是倾国倾城。 十几岁就自创了《上穷心经》和《碧落心经》。 《上穷心经》可以运指成剑,杀人于无形,但内功消耗过大。 《碧落心经》,则可抑制内力消耗。双方两两相合,在隐门中已无敌手。 百里家族的主人只有六十年才能出去江湖历练半年时间,因为少主赶上了这次历练,年纪又小,所以她立志要抢个压寨郎君回来。 而百里昭本名云飞燕,作为隐门这一代当家人,年纪又与少主相仿,所以早早就被冠上了百里姓氏,可以说是与少主一同长大的。 第484章 英雄救美不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吗? 君莫离在外面跪很久了,殿内众人所言句句入耳,此时他已经猜到了百里出尘与云天音的关系了,没想到这小楼抢压寨郎君的作风原来是遗传的。 只听百里昭又道:“初涉江湖,看啥都新鲜,我与少主一路走走停停,见了许多世面,也玩儿的好不快活。后来听说云家军在与蛮夷交战,我二人一身好功夫,想去尽一份力,也想去战场上见识见识。” 她们二人打定主意就即刻赶往大西北。 只是偶一日,她们投诉客栈被人用了迷香,发现不对时百里昭已经无法动弹,等她清醒后,忙追出去寻找少主。 在小镇外一片丛林中姐妹二人相遇了,百里出尘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玄青大氅,直拍胸脯后怕道:“吓死我了,好玄没栽了,那个人是个久经犯罪的采花高手,被云将军一剑封喉了。” “小姐,可吓死小昭了,看来这中原也不像咱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以后可得注意了。” 百里出尘此时心绪平静下来,人也显得英姿飒爽,安慰道:“没那么糟糕,中原还是好人多的,刚刚救我的那个大将军人就不错,看我衣服单薄,还送给了我这个。”说着抖了抖身上大氅。这衣服,虽然血腥气很重,但是绝对暖和。 “将军,什么将军?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将军!小姐,你莫不是被人给骗了!小昭听说中原就有一种拐子,他们有人充当坏人,也有人充当好人。其实都是拐子装的。” “呵呵呵,小昭真聪明,不过这次你是多虑了,那将军只带了几百先锋着急赶路,说是勤王救驾,听不太懂,不过西北不用去了,北蛮战事结束了。” “啊!结束了!” “对呀!就是刚刚那个大将军打胜的。” 百里昭说完还苦闷道:“英雄救美不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吗?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可是那个人只是将身上披风给了我,又扔下几两银子就走了,这好像不是下聘的意思呀!” 百里昭一听也不对路,或许那将军只是觉得她孤身被劫,肯定身上银子也都丢了,才出手援助一下。 这一举动让远在异国他乡初涉江湖的百里出尘无端端心头一暖,半晌后才道:“这个人,真不赖。” 再次相遇时,皇朝已经倾覆,那个人衣袍染血,身上多处刀伤剑伤,百里出尘姐妹正欲上前帮忙包扎,却遭到了拒绝。 那个人只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二位姑娘尽早离开。”说完就走了,走路带风,没有半分留恋。 后来,她们二人听说了云将军的来历,云将军的事迹,觉得朝廷已经覆灭,那将军手握重兵,正是登顶人极的好时机,却为了旧主之子,连日奔波,身处险境。这份忠义着实令人钦佩。 于是不知不觉中也打听着云将军的踪迹,一路尾随而至。 有几次,她二人就隐藏在匪寇人群中,远远看着云将军带着个小女孩儿与众人死命相搏。 她二人就暗中帮忙将那些草莽匪寇解决掉。 这样一来二去,百里出尘就开始与将军公开接触了。 那次表明心迹并未成功。将军坦言家中已有妻室,子女也已成年。 说完,抱着怀中安睡的小公主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百里出尘第一次表白遭拒,失落了好一阵子,开始到处游荡。 也没有了初涉江湖时的喜悦。 可是将军的事迹不用打听就会飘进耳里,在哪里遇伏,在哪里受伤。 在哪里又遭遇杀手,扔下未烤熟的兔子匆匆离去。 他有能统领三军的将军印,公主有前朝宝藏图,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他们。 听着听着,近况越来越糟,百里出尘坐不住了,她与百里昭道:“我要去找他,那个人是君子,我直接将他收入帐下,以他的为人,不怕他不承认我的身份。”目光坚定,已无法阻拦,小昭也不知少主何时对那云将军情根深种致此。只是没来由地担心,感觉要出事。 这也就是后来自导自演的山洞那一次邂逅与云雨。 硬生生在小公主面前抢走了她的驸马爷。 第485章 百里出尘长途跋涉,千里寻夫 在那漆黑潮湿的山洞里,百里出尘交付了自己,定下了此生唯一的最爱。 或许世人会觉得她轻浮,草率。只有她自己清楚,若没有云将军,她此次中原之行也许只能含恨九泉了。灵魂的震颤,生命的共鸣,这个人值得她用生命去爱,哪怕只如烟花绽放,也足够她用后半生的无尽岁月慢慢回味。 第二天,天亮时,二人出了山洞,解决了几个上山来的江湖浪客,都已负了伤,怕将来人引到山洞附近,他们只好先离开,找个栖身之地躲了起来。 等伤好一些,不用回山洞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将军离开了那里,他二人又开始寻找将军的踪迹,却渐渐感觉离将军越来越远。 后来少主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吐的厉害,终日里水米不进,人也迅速的消瘦下来。 她们只好停下寻找云将军的脚步,在一个偏远荒村住了下来。 那里实在是贫穷的可怕,人们的主食都是一些猪狗都难以下咽的糠谷之类,山上的树叶能被人够得到的已经全部吃光了。 干旱,土地皲裂,田里的庄稼用火就能点着,直接当柴烧。 青壮劳力早已去镇子上打些零工贴补家用,但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到处兵荒马乱,人们内心焦躁不安,情绪失控。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的人,会在乱世中将屠刀刺向他人的心脏,这样毫无希望的熬着,所有人都变得暴力异常,凶悍无比。 即使这样,百里出尘,百里昭主仆二人也不敢离开,因为小村虽然贫穷,也比外面朝秦暮楚的天下安全很多。 又过了半年,乱象渐渐平息下来,人们传言云将军死了,是抱着小公主跳下悬崖的,而百姓也终于扼腕叹息,能力挽狂澜的那个人终是被害死了。 知道了这些,事态反而开始平静下来,八方列国都在恢复农耕商业,企图招兵买马,积蓄力量。谁都知道未来将会有一场大战,却不知会是在未来的哪一天。 少主那时怀孕月份已经大了,听了云将军跳崖身死的消息,并不相信。一天没见到尸体,那个谪仙一般出尘,虎豹一样猛烈的皎皎君子就有活着的希望。 于是,她二人雇佣马车开始了千里寻夫之路。 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二人终于来到了将军跳崖的那个山谷。 那里还时不时有人寻找将军的尸骸。毕竟宝藏的秘密诱惑太大了,云将军的将军印也不是普通物件。 傍晚,百里出尘二人进入了那个山谷。 高耸入云的悬崖矗立在眼前之时,百里出尘的心也已经凉透了,那山崖上的岩石不知向外探出了多远,伴着茫茫月色。如同一颗向天长吼的狮子头,人若从那里坠下,中途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缓冲的藤蔓或树木,就等于从万丈高空直直坠落,任你武功再好,也不会有生还可能。 带着满心的绝望,二人还是决定去崖底看看,那是离自己的爱人,腹中孩子的生父最近的地方。 从傍晚时分开始,一直走到满月西垂,离崖底还没到一半的距离。望山跑死马,老辈子人总结出的经验果真没错。 月色下,远山漆黑如墨,峰峦层层叠叠,犬牙交错。耳边百兽齐吼,百鸟齐鸣。有的虎啸龙吟,有的声嘶力竭,这是大自然的乐章,最神奇的乐章。 可是人行走在期间,除了苍凉落寞,无家可归,再也没有别的感受。 那些鸟鸣兽吼叫的人头皮发麻,甚至想落泪,它们中有多少凶兽分食过将军的身体,生吃过将军的血肉,无人得知。 而高耸入云的悬崖如同天穹倒挂,即便是习武之人见了也为之胆寒。 这就是大自然的震慑,人类太过渺小了,说什么翻天覆地之能,移山填海之力,都不过一句空谈。谁能真正掀翻了这天地,覆得了这苍穹,也不过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瞎折腾,说几句大话而已。 就如同眼前万丈高崖,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看惯了多少生死离别,又令多少英雄魂葬于此。枯骨黄沙,可谁又撼动过它分毫? 第486章 虎姑娘 深夜,百里出尘走累了,在林间生起火,姐妹二人说了很多,百里出尘决定了,一会儿天亮后去崖底做一番拜祭后,就结束历练返回隐门。 这一次出山,喜欢上了一个人,怀了他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告知于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如同做了一场甜而苦涩的梦,是否梦醒后自己依然坐在后花园的秋千架上,过着全族上下千娇百宠的日子,无人知晓。 但那时她身边应该多了一个小豆丁,她也将会用漫漫余生一遍遍地回忆那个甜蜜而短暂的出现在生命中的男人。 天光大亮时,二人与另一伙巡山的人相遇了,虽然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遇上了也没什么。可是坏就坏在那伙人曾经见过这对姐妹杀了他们的同伴,所谓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了!那么大的山谷凭什么会相遇? 两两相对后,怒吼声、谩骂声、刀兵利器,二人与那十几个人混战到一起,一时间刀刃相撞,火花四溅。 饶是姐妹二人武功再高,被数十名高手围在圈中轮番激战也不好受。 而对方并不是随意出击,他们进退有度。将阵法摆了个相当精妙,混在其中的始终不得挣脱,偶尔给对方带些伤,可是还未等阵法露出缺口,很快就被人补上。 二人越打越艰难,最后百里出尘只得使出杀手锏,调用上穷心经,催动内力,化掌风为剑,瞬间斩下四颗大好头颅。 有了这次得手,阵形立破,二人很快结束战斗。 但她们还未来的及欣喜,百里出尘此次掌风出手动了胎气,还没走出几步就腹痛如搅。 但这里不宜久留,百里昭只得抱着她的少主向谷外奔去。 远山近水,如烟似雾,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早晨。 晨光里,百里昭满手是血,满头是汗,望着脸色渐渐惨白如纸、满头汗如雨下的少主急切道:“怎么办?小姐,孩子的腿出来了,怎么办?”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百里出尘虽然面色苍白,人却无比镇静道:“小昭,别怕,一定要保住孩子,这是云将军的血脉,也是百里家族未来的少主人。” 百里昭急切道:“小姐,可你,你怎么办?” “我忘不掉云将军,我不想整个后半生都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苦熬,若我与孩子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就将生路留给孩子!” “你知道吗?那次我强迫了他,事后明知道是中了我的算计,他依然没有怪我,只是说,他的大儿子若是活着,都快到我这个年纪了,我实在不该的。” “他告诉我,他已经入局了,非死无解。他将贴身玉饰送给了我,告诉我若无法再行婚嫁,就去云家军找他的小儿子,让他奉我为母,终生赡养,膝前尽孝。只是苦了我了,小小年纪,为自己选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小昭,你知道吗?这是我……这是我听到世上最美的情话,胜过千句万句我爱你。” 再后来,孩子出生了,戴上了云将军的玉饰。百里昭望着少主身下汹涌而出的血和渐渐转凉的身体不知所措。 少主面色青灰,已经没了生机,还告诉小昭把孩子包起来带走,这里血腥气重,会引来野兽。 百里昭扯开了自己的衣袍,一半裹在少主身上,一半将孩子包好。做完这些,少主已经冷透。 望着怀中的孩子,她决定要先安葬了少主,再带小主人回隐门。 墓坑还没挖好,果然传来了虎啸声,她当时大惊,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无法与老虎一战,只好丢下少主的尸身,抱起孩子就跑。 或许是与那群匪众恶战时伤的较重,也或许是亲眼目睹少主身死,早已心力憔悴,没跑出多远就被老虎追上了。 她紧紧抱着孩子,刚单手出了几剑,慌乱间也不知伤没伤到那头猛虎,就被它咬断了一条手臂。 断臂的剧痛,使她再无力支撑,转头就跑,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被老虎迎面扑倒。 等她再醒来,人已经在那家青楼了。 武功全废,人也颓废了。 人们都叫她虎姑娘,说那只猛虎吃了她的孩子,放生了她。 她容貌不俗,但是缺了一条手臂,本已经没有了当姑娘的资格。可那老鸨嘴巧,说她是老虎口里剩下的食物,谁沾了她的身子,老虎是不会碰的。 一时间她有了名气,那些猎户无论老少都想有这虎口逃生的福气。 甚至猎户娘子们也不再恨恶青楼,千万百计托人打听虎姑娘的下落,只为自家汉子每次进山打猎都能平安归来。那虔诚劲不再像是找妓子,反倒是像去庙里拜菩萨求平安符一般。 可百里昭却完全无感觉,她的心已经死在了那个朝晖满天的早晨,死在了猛虎抢走孩子的早晨。死在了少主在她面前渐渐冷透的早晨。 第487章 原来是这样,可怜父帅到死都不知生母是谁 百里昭的心已经死在了那个朝晖满天的早晨。 死在了猛虎抢走孩子的早晨。 死在了少主在她面前渐渐没了气息,全身冷透的早晨。 后来遇上了小公主,百里昭该恨她的,若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若没有她,少主怎会与云将军相遇? 好歹也是云将军用命保下的孩子,为此,少主母子双双离世。 百里昭该为隐门的姑爷尽些力的,她要让云将军一生都为完成的使命功德圆满。 后来公主为百里昭赎了身。她们又去了那座山谷,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只得带着小公主回了隐门。为她在隐门外修了个宅子,也就是这座庄园的前身。 而百里昭那次陪同少主下山历练,让少主客死异乡,小主人葬身虎腹,她心伤颇重,交代清楚事情后,去了思过崖面壁,这一去就是思过六十年。 云天音:“原来事情的原委竟是这样。父帅到死也不知父母是谁,立的坟冢,连名字都无法镌刻。” 百里昭跪下,已然泣不成声道:“小主,当年是我没能护好主子,让你们沦落他乡。” 说着痛苦哀鸣,声声泣血。想来这六十年的思过崖面壁。愧疚之心不减反增,更是如同一坛陈年老酒,历久弥新,愈演愈烈。 云天音大腹便便,已经无力搀扶她起来。却也红了眼眶道:“你没有错,错的是造化弄人,祖父既已知道入了死局,他是故意去的将军崖,只有那里才能彻底隐藏小公主已经出逃的真相,那是最慷慨的赴死。他的灵魂是向死而生的。” “他也许从未怪过世人,王朝的倾覆他无力挽回,可是他做到了护小公主周全,为好友留下了血脉。” “而祖母生下了云家人最后一滴血脉,保证了云家传承未绝。” “父帅在虎穴长至两年,入药王宗六年,八岁时就号令云家军旧部扫平了各地方小型王朝,平定了萧蔷之祸。” “云家是整个中原百姓的信仰,父帅从未让百姓失望过,他镇守北疆五十余载,为失半寸国土,将漠北蛮夷成功阻截在了国境线外。” “他亲手建立了乐安城,当初仅有几户人家的边境村庄,如今那里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梁王与敌寇勾结,害了我四位哥哥,如今大哥已从漠北找回,红胡与漠北也开始了学习农耕技术,修习诗书礼仪,而这一切都该感谢祖母当年用命保下了父帅的命,才有了我们这群子孙。” 这时候太妃也哭诉道:“怪我当年太过冲动。若那时我不离开皇宫,无论是让护国大将军登上帝位,还是我自己登上帝位,都不会出现今天的结局。” “云家三代人为这血染的山河付出太多了。而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说着又跑到殿外,面对长跪不起的君莫离一通拳打脚踢,恨恨道:“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你把我恩人的后人害得如此之惨,你怎么忍心?你怎么敢?” “那是我一心想嫁的人,若他还活着,有你们君家什么事?啊啊啊……” 第488章 君莫离的身世 老太妃目眦欲裂,君莫离这样恩将仇报,让她死后如何去见大将军,如何去赔罪,这个孬种?敢做不敢当的孬孙,这一代一代的罪孽让她可怎么还呀?想着想着已然泣不成声。 君莫离跪得笔直,可他内心早已经寸寸坍塌,只剩下身体这副空架子还在死撑着。 云家,君家,自己的祖母竟是大晋帝国的亡国公主。他这都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祖母说的对,云家,祖母,这都是大晋帝国的顺位继承人,而现在的四国君主,皆是乱臣贼子。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历史的车轮终究不会倒转。 亡国公主还尚在人间,可是云家已经更替了三代。就如同当初大国师宫武所言,他们还在原地等待,可是苗疆圣女已经更替了三代人。 如今的云天音既是苗疆圣女,也是百里家族的家主。这身上的光环一道道,简直能亮瞎凡人的眼睛。 他行至云天音面前,苦涩道:“天音,皎月之事,是我失察,对不起,是我对你不够信任。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他不知道云天音是从何时起能开口讲话的,总之无需多问,在云天音身上发生多少奇迹那都不稀奇。 “天音,以后我不会这样了,这世间除了你,一切都不重要。你若做弑血魔童,我做你手中的刀剑,你若做毒医圣手,我就做你手中毒针,你若想掀翻了这天地,我就做你的马前卒。总之,以后你的一切皆由我参与,由我执行。好不好。” 见云天音不为所动,心下一凉,也是,自己这一身罪孽,怎是说两句漂亮话就该被原谅的,可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得继续道:“天音,以后你做什么我都全力以赴支持,你若心狠,我就手辣,你若心慈,我就手软。总之,你不要将我隔离在你的世界之外,你自坐在神坛上,我替你阻挡八方风雨,好不好,好不好。” 云天音并未作声,半个多月的囚禁生活,半个多月的林间流浪,全是拜眼前人所赐。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会将所有过往含笑放下。 她也不是什么倾世脑残,被人三言两语几句话就忽悠了去。 她恨透了这个男人。半个月的林间流浪,幕天席地,没能逃开他的禁锢! 秦勤不在,君莫离此时不知该拉谁做盟友,偷偷看向自己的祖母,老太妃。 这时太妃道:“天音,老身七岁时自许云将军。只是将军为护我身死,本想终身不嫁的,后来遇上西齐皇帝出游,来到隐门所在地,老身不想暴露隐门踪迹,就只得跟他回宫了。” 那时距离大晋帝国覆灭已经过了十几载春秋,入宫后她也听说宫人谈及梁国出了个云擎天元帅,只是后宫远离朝堂,所获消息也不真实。 人们议论大梁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孩子冒充云将军子嗣,在梁国兴风作浪,扫平了数十个地方小朝廷。 后来太妃生下一子,实在无心后宫的生活,就退居庵堂了。 直到皇帝对她的心思全部冷透,放她归入寺庙,待发修行。 从此以后,宫中的人,宫中的事,都与她无关,不再过问。 终有一日,她的贴身侍女找上来,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被大皇子在乱军中放冷箭射杀了。 而她那个未见面的儿媳已经有了身孕,却被大皇子强行掳入后宫玷污了。让她暗中照拂一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怀的是太妃唯一的血脉呀! 一听这话,君莫离同样震惊无比,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489章 百里家族有后了 一听这话,君莫离同样震惊无比,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 只听太妃继续喃喃道:“那天我想了很多,想起父皇临终所托,想起云将军甘愿赴死。其实不光是为保下我的命,也是为我皇族血脉永远的延续下去。” “其实这些年是我错了,不该沉浸在过去里消沉半生,我应该借着皇帝的宠,尽早开枝散叶,无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应该多子多孙才对。” “可是当我想明白这些时,一切都太晚了。射杀我儿的那个大皇子做了皇帝,而被他强娶的儿媳也因怀疑腹中骨肉来路不明,找了个由头被打入了冷宫。” “那种情况,我若对她稍微照拂一二,她都会性命不保。” “阿离在冷宫出生,五岁前从未见过冷宫以外的世界,可他在冷宫也活的连最下等的宫女太监都不如。就这样依然每天快快乐乐,调皮的紧,每次被宫人教训后,身上的伤还未好,就又开始上窜下跳的,实在是个不能安分的孩子。”太妃说到此,苦涩的唇角也擎出笑意,可见当时也是爱极了自己这唯一的孙子。 “后来他母妃死了,经常照顾他的那个宫妃也死了,他一下子就变了,变的少言寡语,阴沉冷默,没有了半丝少年人该有的气息。” “天音,是老婆子没用,我没有你一半的能力去对抗命运。我不敢,我怕露出丝毫与莫离亲近之意,他都会遭来杀身之祸。” 可不咋地,这君家皇帝逼奸强掳自己的弟媳,还给人做了便宜爹。 这出戏,要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家中,会被邻里邻居说三道四好几年。最后连街边的大黄狗都会瓜子嗑的咔咔响,绘声绘色地讲给家中的小黄狗听。 太妃语带无力道:“我的没用,当年错过了云将军,我的不作为,让君莫离那小畜牲变的阴沉狠毒,面目全非,致使咱们两家人对面不相识,让他伤你太深。” “天音,老身求你,原谅阿离。让他与你重修旧好,那些恩恩怨怨,都放下好吗?他今后不再是君家人,不是前朝后人,他只是你云家的人,好不好?” “老身求你了,老身一辈子都想入云家的门,却生生等了两辈子,老身不可能再等到下一代子孙长大了呀!”这老太太哭的老泪纵横,在孙媳面前连哀家这称呼也不要了,为了自己的孬孙,显然也是豁的出去的。 君莫离看他奶奶真情流露,实在是打动人心,这奶奶绝对是亲的,噶亲噶亲的那种。 他,在这世上也终于有亲人了。 原来太妃竟然是他的亲奶奶。原来宫中传言他是野种,所言不虚,原来他是已故皇子的遗腹子,那龙位上的竟是他的杀父夺母的仇人。 他竟然认贼作父多年,难怪皇帝和太子一直想除了他,他能活到现在,全仗命不该绝,万幸。 云天音面对老太妃的请求,心说怎么重修旧好,他们有过就好吗?好像没有过。 他孙子仗着一张脸好看,迷的小郡主为他走南闯北,皎月小玉之流违背良心为他卖命。十三个婢女各个花容月貌。 君莫离,你可当心别醉死在温柔乡里。若死的那般不光彩,老子替你收尸都没颜面。 见眼前太妃心伤颇重,旁边百里昭眼睛红肿。一个是祖父誓死守护之人,一个是祖母的护卫,这原来都是自己的亲人。 她抓起二人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腹部,一下两下三下,有节奏地轻轻的按压着,道:“祖母,看看,这里住着的可是您的两个重孙呢!” 这时两个宝宝也有了反应,太妃和百里昭高兴的热泪盈眶:“动了,动了,宝宝动了,宝宝回应我了。” “孙媳真能干,果然是云家血脉,还未出生就如此不同凡响。” 刚刚听了那些沉重的过去,云天音只想让老人家高兴一些,其实孩子生下来会如何,她也没把握。 百里昭伏在云天音膝头,哭的泣不成声:“百里家族有后了。我要回去告诉他们。” 第490章 云天音,你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云天音有些黯然道:“小昭祖母不必心急,我去年在红胡找回了兄长和他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如今已经八岁了,是一对龙凤胎小宝宝。只是在光明城时被人劫了,但我相信,以药王宗的实力,找到他们是早晚的事,不如祖母等些日子与他们相聚如何?” 百里昭一听,意外之喜,简直喜从天降,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小姐的孙子孙女和重孙。 小姐,你看到了吗?阿昭对不起你,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阿昭赎罪的机会。 云天音可不敢让这些人的希望都投在自己身上,毕竟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后会怎样,可没个定数。得到了再次失去,那种锥心之痛,怎可让这样的老人尝试? 她已经赎罪六十年了,绝不能再灭了希望。 阳光明媚的早晨,雀鸟在枝头吟唱,远山飞瀑流泉,近处满院花香。蜜蜂蝴蝶花间嬉戏,露珠在花叶间摇曳生姿。 这一幅瑰丽雄浑的山河画卷来不及欣赏,君莫离见自己床榻上空无一人,顿时有些慌神。 一大早的,云天音又去了哪里? 还记得昨晚祖母与百里昭祖母将自己硬塞进云天音寝房。 云天音虽然眼底透着一丝不悦,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那两位老人一个是她祖母的人。一个是祖父用生命保下的人,还是自己孩子的太祖母。就这身份,她还真的不能怎样。都是重量级人物。 可是大早晨的,她又去了哪里,自己还准备今天给她一个惊喜呢。 出门见到明月,守在了书房门口,他赶紧奔了过去道:“明月,你主子可在。” 明月虽然已经脱离了暗夜组织,但依旧敬他为首领道:“是,首领。” 君莫离似乎察觉了空气中一丝冷香,顿时警觉,推门而入。 见云天音并无异状,端坐案前,阎王嫁衣嫣红似血,满头烈焰赤红如火,整个人显得大气端方。 她只是在作画,可是自己明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走到近前,跃入纸上的依旧是九霄小雪、豆花豆果、卓小群,山梨。还有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见他进来,云天音并未停下手上动作,眼睫微抬淡淡道:“你来了。” 见君莫离未答言,又道:“今天早晨谁做饭?我记得明月是会煮粥的,不如吩咐她去煮粥!你再去弄几个菜。太妃与小昭祖母不常来,一大早晨请人喝粥,总归是失礼了些。我就不去灶房了,这庖厨之道,我还是要多练练才行。” 呵呵!这小家伙,你才知道啊!你那黑暗料理可是把侗林坑了个回味无穷。 听了吩咐,君莫离只得出去准备了,做好了几道菜,却越来越觉得云天音今天早晨怪异。 明明没受伤,为什么会闻到那丝冷香气息?她一大早晨起来就是为了做那几幅画嘛,虽然她画工传神,可是无厘头,想不通,谁家孕妇一大早晨的不好好养胎,起早作画。 对,她好像一直在单手作画。另一只手藏在了衣袍之下,难道有什么隐情? 君莫离三步并做两步再次返回书房,室内的冷香已经很浓了。这小家伙,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怎就这般不让人省心呢,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云天音将一个拳头大的玉瓶收起,封入锦盒中,随手拿起桌上药粉向自己心口按去,漫不经心道:“饭做好了吗?好饿。”说着还比较生动形象地伸了伸懒腰。 君莫离上前刚要触碰锦盒,被云天音一把按住,他怒道:“天音,你又在搞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再隐瞒吗?” 云天音抬起头,与他对视两眼,一字一顿道:“那是你说的,与我无关。” 见她胸口仍有丝丝鲜血渗出,君莫离激动道:“天音,你到底做了什么?”说着上前欲扯开人家淑女的衣衫。 云天音一把将眼前的咸猪手打开,佯怒道:“干嘛,色欲薰心,想占老子便宜。”这一张口就是老子,顿觉形象全无,倒是与山大王有些像。 君莫离不自觉心说:统领三军的母夜叉,占山为王的母大虫。侗林,你这嘴开光了怎地,预测的太特么准了。 可是见这熊孩子一副不服管束的样子,也怒从心头起:“你不说,你不说是?好,你不说,那我去找祖母。” 说完扭头就走。 “站住。” “回来。” 见君莫离呼吸有了几分急促,暗叫不好,怒斥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去把窗户打开。” 君莫离也知道自己这点出息在小娇妻面前不够看,只得急匆匆去开窗。走路的脚步都带了几分虚浮。 第491章 天命使然,我也不想的 见君莫离依言照做了,云天音轻蔑:“瞧你那点出息,说不过了就去找大人,这有人给撑腰了就是不一样哈!” 君莫离被说的脸色阵青阵白,他其实也不是想找祖母撑腰的,他的腰很强壮,还能撑得住。 他只是觉得祖母的话天音会更听一些,不过这与天音所说的意思差不多,也无需再解释了。 只是天音这冷香弥漫的血,实在是害人不浅,险些乱了心神。 可就眼下这形势,打死他也不敢乱,否则被众人给活烹了都是轻的。 半天后才接口道:“天音,没有监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关心你。这一大早晨的,你怎么又弄伤了自己?” “你想知道是?告诉你也无妨,拜你所赐,本座不是在林间流浪了半个月吗?那半个月就以山间草药为食,我的身体得到了调理。” 君莫离一时无语,原来祸是自己闯的:“天音,对不起!”现在才想着道歉,会不会太晚。 “无碍,地有百草,味味皆是药,这山中有很多本座以前不曾收集到的草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话说的云淡风轻,这小家伙,天塌下来当被盖,心宽的大海似的,可咋就这般惹人怜爱。 “之前不是让你将万蛊之王送去蛇婆婆那里了吗?那只蛹孵化出来也不知需要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许永远也无法孵化。可是这天下人等不起。” 君莫离还来不及感叹,又听她道:“不过加上我现在的心头血,最多两个月必然化茧成蝶。” “等它出蛹之后,它的蛹衣就是世间最好的解毒圣药,只需泡在水里,不朽不坏,解药自可源源不断地产出来,怎么样?” 云天音其实面色已经有了几许惨白了,却仍露出一个我厉害的表情。 君莫离怒不可遏道:“所以,所以你为了那些残害你、逼迫你、毁你名节的人,你就一大早晨跑来这里偷偷给自己放血,你果然大义,嗯!大义到凭一己之力就想拯救苍生呢!” 云天音见他发怒,只觉得无厘头:“说什么傻话,越说越离谱了,还拯救苍生。” “不为拯救苍生你做这些干什么?” “二殿下,这芸芸众生我不认识几个,也没那胸怀!不过身为苗疆圣女后人,这份责任本座逃不掉。”说完还轻瞥一眼君莫离,好似再说:天命使然,我也不想的。 君莫离一时没了脾气,半晌后才强词夺理道:“对,没拯救苍生,没拯救苍生还不是顾及那些人的死活。他们的生死与你何关?你可想过自己的孩子,想过我。” 想过你才怪。 不过这话有点伤人,不能出口。 云天音只好口不对心道“想过,我用无影蚕丝取血,没有受多大的伤,而且侗林的到来,你也听说了,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儿了?” “这次瘟疫其实没有破解之法,国师他也做不到,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就别管战争的事了,这个锦盒里有几张药方,派人多誊抄几份,转到药王宗弟子手中。” “四国之内,无论城镇乡村都发下去,按照当地病情,用对应方子抓药,将药投放到水井中,缓解疫病,否则不出两个月后就浮尸千里了。” 说完又郑重道:“君莫离,真正拯救苍生的人是你,你要穿过疫区,穿过战场,将这血送到蛇婆婆手里。这么充满民族大义的事,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别人我信不过。”这高帽戴的,让人还挺舒坦。 “师父与蛇婆婆他们并非研毒世家,祖上也没什么传承留给他们参考。他们所研制的解药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不易了。” 缓缓又道:“哎,你不会只顾西齐,不管其他三国?”见君莫离依旧不说话,拳头攥的骨节泛白。调侃道:“二殿下,未来的君大善人,这天下百姓的命就交托你手了,本座看好你呦!” 说完,人却向他怀中倒去。 君莫离赶紧将人抱起,向寝房走去。 见她脸色苍白,唇角也泛出血迹,赶紧解下她手腕儿上的一颗玉珠,取出里面的药喂了下去。 果然,用过药后,云天音面色红润了些许。君莫离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道:“天音,你何时才能学会保护自己?你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把自己活的这么辛苦?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不好吗?” 这时听云天音已经有了几分虚弱道:“说什么傻话,我是当世毒医圣手,又是万蛊之王,世人给了我这么崇高的敬意。国师又给了我这么绝无仅有的能力,不做点儿什么,怎会对得起这些年来蛊毒发作时所忍下的痛。” 君莫离惭愧:“对不起!” “是宿命,当年前朝覆灭,国师先辈想让祖父拥他重整山河,祖父没同意,说起来,国师与你,如同梁皇与我,都还是近亲呢!” 君莫离:“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我们这样关系的人,更是待捕杀的对像。”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时明月进来道:“主子,该用早膳了。” 见二人姿势亲昵,又缓缓退了出去。 君莫离:“我去取来吃!你我都不露面儿,祖母会担心的。” 等他再回来。云天音已经睡熟了。 第492章 小豆母子三人回来了 谷中山花烂漫,遍地盛景。 君莫离看着云天音熟睡的容颜,长长的睫羽时不时地眨呀眨呀!好似梦里依旧不得安宁。 这样的女孩怎就被自己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童了呢? 想起日前打在她脸上的巴掌,踹倒她的躺椅,若没有明月帮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想都脊背生寒,到底疯了不成,怎可那样伤她。 好在天音大度,原谅了他。 只是细想下来,云天音待人一向宽容,对他与旁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想来,又有些纠结,那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她喜欢的是谁? 毕竟自己年长了人家五岁,这用老百姓的说法就是老手吃嫩草,太霍霍青苗了,当初在漠北是谁给了自己那么大的勇气。 他这后知后觉的态度,要是让云家军那群兵痞子知道非说一句:你他娘的才知道啊! 正在君莫离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了孩子远远跑来的脚步声:“姑姑,姑姑在哪儿?” 诚然,君莫离给云天音的意外之喜到了。 这时,云天音似听到了声音,猛然惊醒,满眼期待,可她情绪激动,牵动了心伤,轻咳不止。 这时小豆母子三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太妃与百里昭,侗林众人。 两个孩子向卧榻冲来,新学的什么规矩礼仪全忘了。 见云天音轻咳,拍背的拍背,拿帕子的拿帕子。 “小姑姑。” “小姑姑。” 甜甜的叫声简直是一对贴心小棉袄。 云天音瞬间泪湿了眼眶。 原来小豆母子三人当初被君莫离派暗夜组织的人劫去了他们的基地。 在那里孩子的诗书礼仪,武功医术都开蒙了。 暗夜的人一直声称这是他们小姑姑的意思,两个孩子学的也是相当认真,再加上云啸若非生在军营也是一大才子,两孩子的基础本就打的很牢。 这短短月余,他们在基地的课业可说是突飞猛进,受到了不少师傅的暗暗赞叹。 君莫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云家人,各个都是妖孽。 比起他们,自己的小皇妹江天雪可是逊色太多了,不过小丫头算是栽在九霄那臭小子手中了,估计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现在君莫离有些矛盾了。 云九霄。 云九霄。 真是既怕那臭小子过得惨,又怕他宏图展。活像个杞人忧天的老妈子。 想来想去这么早担心干嘛!九霄若不上劲我揍他,他若太上劲将来变心了我就狠狠地揍他。 云九霄正在归云城扎马步,猛然打了个喷嚏,口里背诵的医书停了下来,头顶上的水碗也掉了下来,淋了一身水。 夫子的戒尺随即跟上,三个手板打的掌心通红通红的。江天雪和卓小群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可他们头上的水碗稍微晃子晃,立时警觉,现在不是同情人的时候,只有课业坚持到最后,夫子才会高兴,云九霄受罚才会少些。 忽听山梨开口道:“娘的,一定是哪个混蛋背地里说九霄坏话。” 话刚落,自己头上的水碗掉了下来,夫子的戒尺也随及而至。“什么叫刺客,什么叫暗卫!就这点定立怎么隐藏,一个出色的暗卫就是将自己归于无我境界,眼前只有你的目标。” “而一个成功的猎手,就是将自己当成猎物,窥视周围的猎手。你们将来要走的路不会平凡,不学会这些你们如何自保。” “别指望别人会给你们撑起一片天,那是弱者才做的事,你们要有承担起一切的勇气。药王宗,云家军,从来就没有孬种。” 几个孩子沉默不语,似乎瞬间领悟了很多。感觉肩上也有了重量,尤其是山梨。 卧天,本以为离开了万毒门就会像娘亲说的,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小桥流水人家。 没想到仙子姐姐还为我们开辟了那么大一方天地,药王宗,云家军,听着就威武霸气,那我可得好好去闯一闯,绝对不能让眼前这几个小屁孩比下去了。 卖力,卖大力,学习中。 第493章 真正了解病毒的人只有她 君莫离的山庄一片祥和,归云城同样一片祥和。 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换了天地,百里良田无人撒种,千里沃土无人耕种。 有战火的波及,主要还是疫病蔓延迅速,不光是贫民,富人也开始染病。 染了疫病的人又不想等死,企图去邻县救治,而邻县其实与本县状况也没有多少不同。人员流动之下,尸体扔的到处都是。 更可怕的是,两股病人汇合后,两种形色迥异的病人在人群中散播,更加剧了病毒的扩散和蔓延。 这时,赵国,上官家,乐安城提前发布公告,城门关闭,采取封关锁国政策,禁止一切人员流动。 而在关闭城门的同时,也同时发出公告,以村为单位,将人员彻底分开,得病的人员要集中治疗,未得病但家中有病人的分别隔离。最后是未得病的人员。这样的人很少。却成了农耕的重要生产力。 日子这样一天天熬下去,耕种的队伍忙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重病灾区每天都有无数具新的尸体抬出去焚烧掉。未得病的这些人群也很煎熬,每天都有人被拖进重症区集中治疗,也每天都有人被告知可以得到释放。 人员集中后形成了一笔庞大的开销,每天送饭的队伍穿梭不停,为他们治疗的郎中其实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熬些驱毒的汤药吊命。 西齐国的太子君赛和大梁国的二皇子,也同样焦灼在战场上动弹不得,士兵大多染了疾病,别说领兵出战,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君赛几次上奏父皇,请求搬师回朝,都被驳回了,皇帝也不傻,能让这些人将瘟疫带回皇宫吗?太子也不行,现在可不是扮演父慈子孝的时候,他脑袋又没坑。 大梁国与君家皇帝做法一样,只是态度上稍好些:“兵士本就大病,千里奔波,回朝困难,不如就在边境长期驻扎,待病情好转再回朝也不迟。” 还雪中送炭,打发几名太医去了边关,并且将药王宗的风火令牌也带上了。 谁都知道这样熬下去不是办法,可也谁都没办法。 毕竟药王宗销声匿迹多年,江湖上的毒医圣手和葫芦丐鬼医仙又鲜少露面。 此时此刻,能拯救这天下的还有谁? 终有一日,梁国某地方一秦姓官员效仿乐安城与赵国,开始关闭城门,杜绝行人往来。 起初没什么果效,每天上报的死亡人数依旧不减,过了几天后,发现新增患者开始减少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人们每日居于家中,祈求那把悬颈屠刀别过早落下来。至少要等到这世上有大能医者出现才行。 又过了几日,地方上李姓官员,张姓官员,总之关闭城门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是西齐国也不再偷偷屠村,开始效仿,就这样苦熬了将近一个月。 早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药王宗弟子重出江湖了,云家军将士带着他们开始无国界行动,为病患诊脉,勘测当地疫病源头。 将大批药材装入麻袋,投入水井中,以保证水源有药物的干涉,人畜不再继续传染。 其实没有人知道,促成药王宗弟子重出江湖少不了两大因素:云承所中噬心蛊彻底解决了,悄悄回到军营主持军务。有了云天音的将军印,他此时可调动军中全部兵马。这一点老梁皇也做不到。 君莫离带出了云天音在蛇婆婆和叶明君研究出的方子上加以改进,开出了新的药方,毕竟真正了解病毒的人只有她。 第494章 誓师大会,昔日众恶重聚首 宫武所投下的病毒,将全天下的百姓都拖入泥沼中。 老梁皇与西齐皇帝自从云天音身死消息传开后就已经知悉了疫病之事,可以说是占尽先机。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宫武所研究出的蛊毒的厉害,只是派些医官去各地方进行查访一番。 哪知下放到地方的医官到了疫区并不作为。甚至朝廷派发下去的药物饷银还被医官与地方官员中饱私囊,层层盘剥,人人都小赚了一笔。此事也就敷衍了事。 加之两国战争一起,百姓四处逃窜,继而增加了抗疫难度。 这样一来,两个大国还不如赵国,上官家懂事,人家提前做了防范,粮食药物之类备齐,疫病蔓延并不严重,人员伤亡也少很多。 全天下的人都在等,却只有药王宗的弟子知道,他们等的是万蛊之王破茧而出,等它的蚕蛹褪去。 此时此刻几家欢喜几家愁,人们欣喜药王宗重出江湖的同时,也感叹云家军数十万将士的无国界支援。 当然了,能不支援吗?若云家军不出面,叶明君边境被困之事再度上演怎么办。 要知道叶明君手下女弟子可是各个花容月貌,遇上歹人怎生是好。 这一次,云家军与药王宗子弟在这乱世中谱写了一段段神话。 甚至第二年,云军将士请假回家探望娘子生产的经费都远远超过了粮饷开支,每个新生儿的补济都如数到位。 这让云天音痛并快乐着,却苦了苏小佩。见到云天音就有多远滚多远,险些将早年送给云天音的夜明珠都偷偷拿去卖了。当然了,这是来年的事。 而此时药王宗与云家君彻底融合在了一起,重华、苏小佩、江英豪、江宇豪、云安、云舒、段西风、段天涯,这些人成立临时指挥,将云军化整为零,投入各个国家。 西齐与大梁的战役焦灼的难舍难分之际,噩耗频传,战士染病越来越多,已经无法作战。 各地方被皇子们收拢的势力趁乱揭竿而起。不光大梁,西齐也是如此,这样乱象频出,已经与六十年前的八年混战无甚差别了。 若硬要说区别也仅在于那八年混乱,鱼鳖虾蟹皆可称王,豺狼虎豹均可为主。 而现在人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皇权争霸。而且没有外敌环伺。 皇权争霸暗箱较量,云军下放到地方的军事力量无疑成了诸位皇子们眼红的对象。被各方势力蚕食瓜分,可瓜分云家军的结果不是自己长官被杀。就是士兵被策反,实在是打不过,药王宗用毒也不是盖的。 之后药王宗弟子公布江湖。定要为几十年前宗门的灭门惨案一雪前耻。 如今的药王宗医毒双修,再敢有来犯,必将其斩草除根。 消息一出,武林大震,总觉得药王宗触怒了整个江湖,已经与邪教无异。 各门各派又一次聚集,展开誓师大会,开始研究讨伐事宜。 那天下着绵绵细雨,各宗门弟子齐聚一堂。 有头有脸的宗门:崆峒、莲花、华山、嵩山寺、茅山派、武当山,以及臭名昭彰的长江六害,铲除了一次又一次的京恶谷、红花集等人在继五年前塞外围剿与紫玉云巅之战后又一次重新聚首,甚至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比上一次人员还要齐整,参会人员还要有分量。 众人义愤填膺,一致认为药王宗乱了江湖规矩,作为武林正派人士,有责任铲除这颗江湖毒瘤。 数以万计的弟子立于雨中,见 这时,嵩山寺方丈手持法杖,振臂高呼:“剿灭药王宗,还天下太平。” 话音刚落,尚青山五庄观观主一修道人随声附和,气势如虹。 广场上众弟子齐声高呼:“剿灭药王宗,还武林清明,剿灭药王宗,天下太平。” 正在这时一群乌鸦从众人头上掠过,众人觉得惊讶,纷纷抬头查看 第495章 自古侠以武犯禁 乌鸦及掠过,众人如同被细雨抽走了力气,广场上已有弟子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而人群外围有声音传来:“天下太平。诸位还真是大言不惭,区区药王宗数十名弟子,怎么就能搅了太平天下?” “是药王宗弟子太过强悍了,还是你们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太过酒囊饭袋了?” 话毕,四周喊杀声响成一片。紧接着轻骑兵开路,步兵刀枪箭戟,弓弩手紧随而至。 转眼间将众人团团围住,硕大的云子旌旗随风猎猎作响。 众人都一脸怔忡,只见为首的江宇豪与重华出现在人前。而紧接着地方巡抚也徐徐而来,下轿的中年男子正是曾经的西州县令秦展鹏,他因当年的雁归楼破获了狼孩案,剿灭无忧谷而被提拔为两江巡抚。 他的妻子于慧萱因父亲宫晏为云擎天元帅殿前出头,就被满门抄斩。 而今,他身为地方父母官,一直靠云家军和药王宗控制疫病蔓延。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云家军与药王宗代表着什么,所以今天这场发生在自己地界的聚众犯上作乱,秦大人已然发怒。 他向众人道:“自古侠以武犯禁,少林,嵩山,尔等既已跳出世俗,为何来此?难道尔等每日修行,只为骗取善男信女的香火供奉不成?” 那几大宗主面上有些挂不住,纷纷上前见礼,不等他们纷纷客套完毕,秦展鹏又道:“宇豪将军,当年塞外围剿云天音元帅的犯上作乱之徒,可在其中。” 江宇豪一身盔甲上前见礼道:“回大人,有十几个门派在其中。” 秦展鹏:“速速缉拿归案,这群暴徒逍遥法外多年,早就该绳之以法了。” 江宇豪速速带人进入人群中,将当年参与塞外围剿的长江六害,京恶谷、红花集,青龙白虎那些帮主门主之流全部五花大绑压了下去。 那些大侠虽失了力气无法抵御,却嘴不老实,大骂:“狗官,自古江湖与朝廷都是互不侵犯的,何以今天公然挑衅?” 秦展鹏不疾不徐道:“将这群人押回天牢,其罪行公布天下。午时问斩。” “既然知道朝廷向来不干涉江湖之事,就不该伙同他人阻截击杀朝廷命官,企图以寻前朝宝藏之名颠覆社稷。” 而这时,一位药王宗弟子手中持卷,开始宣读这些人累累罪行。 从拐卖妇女儿童、采生折割,到逼良、抢占良田、暗杀朝廷命官,劫获官银,军饷,无事无巨细,可见雁归楼情报网这几年的实力超然。 那些人本就是草莽匪寇,平日里以劫掠这些官家之案坐下不少,如今一朝被拿到台面儿上来,以罪论处了,几乎是一个也跑不掉。 秦展鹏又道:“京恶谷数年前为劫掠良家少男少女,制造人间地狱,为大内密探所破案。然而数年间总有弟子门人企图死灰复燃,继续为恶。本官今日就上奏朝廷,下发海捕文书,绝不姑息养奸,势必将此恶势力一网打尽。” 尽管那些人口喊不服。却也扛不住官府压力,恶势力就是恶势力,除掉也就罢了,总也不能反了天去。 这时,重华在漫天细雨中油纸伞下展开锦帛,公开宣读数十年前。各门各派因长生不老丹方之事,涉案帮派截杀药王宗子弟人数、抢夺书卷卷数、以及被火焚烧医书卷册。那一句句脱口而出的数字,听得人们头皮发麻。 只听重华继续道:“当年药王宗一千两百七十四名弟子尽遭屠戮。而今宗主有令,委托巡抚大人为药王宗做主将聚众参与当年之事的帮会门派罪人尽数收押。今日未到场诸人,日后宗主会亲自登门拜访。”拜访,说得可真是好听,灭门才是真的。 一众匪徒听的面如死灰,却只能忍着。这药王宗,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原来早已经暗暗死灰复燃了,只可惜无人知道这一消息,不能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 第496章 以后就是连药也不敢吃了 江宇豪向身后云家军挥了挥手,将士们蜂拥而至,从人群带出那些帮会的堂主,掌门之流一并收押。 人群中有人破口大骂:药王宗乱了江湖规矩,还没有兴起就做了朝廷的走狗,一句句骂声不堪入耳。 最后重华道:“药王宗主与云家军的主帅系属同一人,你说我们是做了朝廷的走狗?跟本不存在。” “如今天下大乱,疫病横生,你们不思为百姓谋福,还在这里咄咄逼人,谁给你们的脸?” 话毕,几张骂得最凶的嘴全部禁声,几颗怒瞪双眼的大好头颅全部落地,血水喷出去多远,那场面吓死个人了。 江宇豪还用其中一人的衣襟擦干净了宝剑上滴下来的血。 最终,一场歃血为盟的武林盛会,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了,简直算是闹了一场笑话。 但谁敢说那是一场笑话,当天中午,京恶谷,红花集等许多小帮派众人被推上刑场,法场上的鲜血,大雨冲刷了半天才洗干净,抓捕漏网余孽的告示贴满大街小巷。海捕文书同时下达。 巡抚衙门后院儿,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听秦展鹏道:“江大人,重华兄,今日秦某之举,可算是将所有战火都引到了药王宗身上了,却不知日后药王宗还以何方式在江湖立足。” 重华道:“秦兄不必挂怀,药王宗数十年前冤案已造就,再想重出江湖,所受非议自然不会小,如今以这种高调方式出场,也算震撼人心。” 江宇豪也接口道:“首领的意思很明白,这场疫病实属人祸。但要阻止已然是来不及,现在这样一城一地的控制下去,所耗经费不少,既然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可以一次次妖言惑众,咱们也可以自己造谣收回些利息,解此刻燃眉之急。回头叫手下衙差都机灵些,千万可别让这些财神爷们跑了。剩下的事就交给秦大人了。” 秦展鹏道:“宗主现在可好?” 重华:“人还在大理,少宗主应该快出生了。只是不知以当前局势,我等能不能赶去那边。” 秦展鹏:“陛下想收复军权,四海归心,也亏得五年前天音元帅征服了北蛮,才有了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云家人为这大梁的江山,为这四国。已经是拼尽了所有了,只是如今的皇帝到底不是前朝皇帝,这一腔热血终归换不回圣上半丝愧疚。” 江宇豪道:“圣上防了云家一辈子,如今传出天音死讯,他们就迫不及待开战了,只是疫病严重,真的不是时候。” 重华也道:“云家军终于是做了四国的守护神,这自前朝而来的铮铮铁骨其实从未改变,只是他所效命的主子变了,才上演了一场接一场的悲剧。” 三人不约而同的为云帅,为即将出生的少宗主,为眼前局势干了杯中酒。 事情出了不到半月,果然,牢里传出消息,大部分宗门都拉着乘车的金银,将自家掌门暗箱操作,赎了回去。 秦展鹏收受贿赂,收到手软,临放行之时还不忘教导众人:“回去好好做人,你看人家药王宗,疫情期间冲到前沿阵地,治病救人不说,还收获了民众的大力支持,听说这次又新收了很多吃苦耐劳且有天赋的弟子,这样好的宗门世上已经不多了,回去告诉你门中人,要与药王宗交好才行,实在不行,遇上了退避三舍也成啊!算是给本官一个面子。”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以后约束门人不再为恶,尤其是药王宗,遇上了就远远绕开。” 旁边师爷也道:“药王宗这次风头出尽,将来皇帝肯定是要封赏的,我家大人见你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才偷偷网开一面,要是以后再与药王宗交恶,让人家翻出今日之案,别说是你们项上头颅不保,我家大人也是丢官罢职的命。” “是是是,回去一定痛改前非,改过自新,约束门人,别说是药王宗不敢招惹,就是跟药字有关的事都远远避开,连药也不敢吃了!” “你们知恩感恩就好,别说药王宗行事端方,就算是有个一差二错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别老惦记着见缝插针,捞点好处,当心折了自己小命。”师爷没好气地一遍遍嘱咐着,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后院那成车的金银简直闪瞎了眼,有了这些财物运往隔离区,又能顶一阵了。大人这日理万机的,手里没钱没粮又没药,可真是够难的了。 那宗主听着师爷的谆谆教诲,点头哈腰道“知道,知道。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是,有云家军支持,谁能撼动他们,以后谁要再打药王宗的主意我跟谁急!” “想明白就好,我和大人言尽于此,宗主好自为之!” 第497章 师爷的算计,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见那宗主点头哈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显然吃了几天牢饭,人也学乖了不少。 师爷又道:“你们知恩感恩就好,别说药王宗行事端方,就算是有个一差二错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别老惦记着见缝插针捞好处,当心折了自己小命!” “知道,知道。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是,有云家军支持,谁能撼动他们,以后谁要再打药王宗主意我跟谁急!” “想明白就好,我和大人言尽于此,宗主好自为之!” 于是乎,秦展鹏又送走了一批江湖好汉,他们也急着去后院数钱了。 还有一部分帮派趁着主子被俘,手下弟兄借机登上大位。 这时衙门的人就以下毒、行刺各种方式提醒牢中那些被宗门抛弃的可怜虫们。 而那些可怜虫既然能坐到一方势力的首领位置,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那手段可是狠着呢! 趁人家新上位,根基不稳之时伙同官差将叛徒伏诛,自己重掌大权。 当然了,整个过程的经费自然不会少,可说是倾尽财力了。 不过没办法,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趁人病要人命这种事,拿来对付别人那叫智谋,若是被人用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大逆不道,是绝对不允许的。 几番折腾下来,秦展鹏发现帮助别人复位可比门派直接拿钱赎人挣的还多,难怪世道纷乱之时,谁都想挣那从戎之功。 而且出兵之事一直都是几个捕头带人完成,人家秦展鹏那青天大老爷正忙着抗疫救灾呢,可没空管这些! 秦展鹏弄到了百姓的吃食,不得不说云天音这将计就计的办法还真是躺赚。 那些江湖人很快都被秦大青官薅了一遍羊毛,再也不敢闹腾了。 也有华山,峨眉山,武当山,天山派等一些大宗门弟子自发下山救治百姓。 秦展鹏却又有些发了愁,没了江湖人闹事,他又坐吃山空了,两江巡抚,官职可说是相当大了,可管的事也多,两个省份,居民人数加起来几百万,就是熬粥也是一笔庞大开销。 于是乎,他与属下举一反三,又有了主意。 百姓不明原由,只见最近衙差满街巡逻,仿佛非常时期,律法都严明了许多。 终于有一天,一个平日里为富不仁的奸商家后院角门开了,悄悄出来了个小公子。 小公子生的油头粉面,一看就是酒色财气占全了。 见他出来,衙差偷偷跟上。 果然那小公子平日里骄奢淫逸惯了,如今疫病横行,困在家中快一个月了,终于按耐不住,冒死前去花楼见他的老相好去了。 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可刚进去没多久,就被衙差堵了门,秦大人已严令禁止非常时期娱乐项目全部停止营业,相关人员全部押入大牢。 若平时遇上这种情况,衙差基本上都是不拿人的。即便是拿了人回去,也不过是家人送些银两,把人赎回去,事情也就了了。 可是如今似乎全天下的官老爷都变成了青天。每天忙着调查疫病、治理疫情,根本就不回府衙了。 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却成了富豪们的噩梦。 该收多少贿赂,全由师爷决定,只是拿了银子不办人事,一句:大人不在,小的做不了主。直接将人赶出府衙,做不了主你收银子干嘛?富商气的火冒三丈,面上还得陪着笑脸,真是憋屈坏了。 花了银子,儿子还关在牢中,好再打点过了,可以随便探监。 可谁家家主见到自己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孩子,每日囚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身下铺着稻草,与蟑螂老鼠为伴能受得了?更何况每天只能以两个窝窝头度命。 家主见此情景,赶紧命人拿来衣食被褥。可再次探监才发现根本送不到孩子手中。 而这时师爷舌灿莲花一般道:“您说被褥呀!昨日城西来了一伙难民,没吃没住的,大人就回到府衙将地牢搜刮一番,现在别说是被褥,稻草之类,牢中可是连根草刺儿也找不出来了。” “什么!没了稻草,那牢中犯人怎么办?”富商惊讶。 “唉!那些难民苦呀!没吃没住的,就铺把稻草在街上睡,早晨起来一身露水把浑身都湿透了。这两天没下雨还好,若是下雨了,非得风寒不可,疫病加风寒,简直是要了老命喽!哪像咱牢中犯人,好歹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不是!” 富商无语,老实说他可没听说城西来了什么难民,要是有难民,他早就派家丁过去兜售米粮了,要知道有些难民还是有些家当的。 这时听师爷又道:“大人在外头也是苦呀!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有的事,每天只能在给百姓施粥时,抢着喝上一碗糊糊了事。住处更谈不上,太累时,几乎是倒地就睡。睡上半个时辰就硬逼着自己起来工作,那时要是也像在监牢,身下能铺上一把干松的稻草就好了!” 这时富商只好心甘情愿的自掏腰包捐银两。还要歌功颂德一番,如此青天,真乃百姓之福也。 其实心里气的直骂娘:你个拿人钱财不办人事的老东西,得!你也甭跟老子废话了,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子捐你个盆满钵满,还是先将牢里那小畜牲弄回家去再说!其实你真没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跟我直来直去就成。 见富商自掏腰包为难民捐钱,师爷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您真是大善人,回头一定回禀秦大人,给您请赏,噢!对了,令公子之事,小事一桩,您这样慷慨,怎会教养出不守规矩的孩子,定是那花楼里的姑娘算计了公子,我这就派人将公子带来。花楼之事,回头要严查,绝不能让她们教坏孩子。” 有了金银,达成共识。完美! 第498章 万蛊之王破茧而出,七彩灵蝶诞生 因着当初云天音以雁归楼的身份铺路,秦展鹏,李青秋与官场上的几家寒门子弟之间互通有无,在这灾年更是互相学习互相勉励。 而秦展鹏圈钱的办法也被暗箱推广,全天下都在乱,他们的辖区却出奇的稳定。也是可喜可贺。 遥远的苗疆,晨光中烟雾袅袅,浓墨重彩。枫木吊脚楼的古铜色与田园青山相辉映,美轮美奂,美的令人窒息! 千百年来,苗疆人民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有一处苗寨,吊脚楼上的灯火彻夜不息。 满脸慈祥,白发苍苍的蛇婆婆与同样鹤发童颜的秦苍海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玉皿,半天都舍不得眨下眼睛。 玉皿中的蛊王即将破茧而出了,比云天音预计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几日,这十几日会拯救多少无辜百姓。 眼见泡着蛊虫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慢慢的蚕蛹开始破壳儿,一点点一点点钻出一只七彩灵蝶。 那蝴蝶的翅膀呈半透明状,竟有孩童手掌那么大,而它身上的颜色是可以随着身旁颜色变化。 几人看的不自觉深吸了口气,紧紧捂住嘴巴。 这!这蝴蝶也太美了,还以为会孵化出一只扑棱蛾子呢!没想到这万古之王竟然这么好看。 叫它七彩灵蝶,其实它可不止七种颜色呢!它在人们头顶飞了一圈后,盘旋而起,飞出殿外,与翠绿的树叶融为一体,与青瓦红墙间不断变换着颜色,最后升上高空。变成蓝色,变成白色,变成透明。 秦老宗主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未见过这么有灵气的蝴蝶。” 蛇婆婆也道:“它的翅膀,它的颜色,应该是天音鲜血中的媚蛊所形成的颜色。天音受了那么多的苦,倒是成全了它。如今蚕衣已成,疫病可解。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蛇婆婆是幻蛇家族的当代家主,自从五年前晚枫晚秋兄妹二人来到苗疆。 她就重操旧业,收二人为徒,开始研究蛊毒,就是为了将来给云天音解冰火两重天蛊毒。 可是没想到这边还没进展,那边云天音却是将蛊毒中的四大巨头全中了个遍,不愧是这一代的苗疆圣女,这耐力,无人能及。 “不知灵蝶去了哪里,老身还想看看它能不能解了天音的十殿阎罗。” 秦苍海:“人各有命,那灵蝶与天音血脉相连。我相信会有奇迹,就如同天音的出生与成长,看似每走一步都顺理成章,实则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蛇婆婆:“老伙计,你倒是活明白了,天音那孩子是这一代苗疆圣女,老身早就该去拜见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路同行?” 秦老宗主:“当然要去。那是老夫最小的关门弟子,之前漠北之行,又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没能与为师见上一面,如今数月不见,她长大了,孩子也要出生了。为师的怎可放心她一个人,更何况身边还有君莫离那个臭小子时时刻刻虎视眈眈。” 蛇婆婆笑骂:“老小子,再不放心有什么办法,去了漠北那么多人。竟然让君家那臭小子得手了。” 第499章 近水楼台没得月,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蛇婆婆想想就来气,你说药王宗这一代英杰辈出,重华小佩都是人中龙凤,就连她那徒儿晚枫也是貌比潘安。 你说他们都想什么呢?而且听说军中江家那两兄弟也不错的,还有她的一众义兄,哪个不能做夫婿? 秦沧海想想也觉憋屈道:“他们年纪都太大了,最小的晚枫也比我徒儿大好几岁呢!那时我徒儿还只是孩子。唯一对她动心的南寒还被他姐姐给阻止了。” 蛇婆婆:“就你们事多,近水楼台也没先得月,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哼!” “听秦勤说,这次漠北之行,罕王李谨,百川千川都对天音有意,若不是发生了后面这些事,我想你这徒儿也很难返回中原的,还是君家那臭小子机灵,瞅瞅你身边儿这些蠢材。” 这时秦勤也凑上前调皮道:“婆婆,可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我赶去漠北之时,君家小子已经成就好事了,所以我怎么也不能算是蠢材!” 这时老宗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臭小子想什么呢?都多大的年纪了,还想觊觎我徒弟,年纪一大把都快当人家爹了,想要媳妇儿自己去外面找。” 秦勤依旧嬉皮笑脸:“父亲父亲,你见过不到十岁当爹的父亲吗?我只是开个玩笑刷新一下存在感,没别的意思,更不敢肖想宗主,父亲息怒,息怒息怒!” 秦沧海:“你赶紧弄个媳妇儿回来,药王宗也多上点儿心。如今药王宗在江湖上树敌颇多,你也干点儿正事儿,多帮宗主分忧才对。” 蛇婆婆:“天音此举可说是不管不顾了,只是这样引火烧身,恶人都让自己做了,百姓又哪里会念她半分的好!” 秦沧海:“我还就喜欢天音这做事不留余地的劲,若几十年前药王宗也这般高调,出事后怎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全无反抗能力。” “这次复出先镇住那些老家伙,就算失败了,左右门下也就那几个弟子,一人一张假面皮重启炉鼎另搭锅灶又如何?大不了以后不叫药王宗了!可以叫毒王宗、鬼王宗,越霸气越好。” 蛇婆婆:“老家伙,不学好,你自己一生摘了个干净身子。却将徒弟竟往邪路上引!”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有时候觉得这做恶人也有做恶人的好处,他们恶的天经地义,恶的理所当然。你恨的牙根痒痒,却全无办法。因为人家本来就是恶人嘛,已经公布于众的那种,善良这套礼法,在人家那里根本行不通。” 一夜新雨后,万物葱茏,迎面山风送暖,酷暑天气,骄阳似火,尽管下了一夜的雨,也挡不住头顶热量的倾泻而下。 这里亭台楼阁,这里山花似海,这里飞瀑流泉。 天是那么高,那么蓝,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如烟似雾,这是人间最美的景色。笔墨无法形容,没有人为的痕迹,纯纯的天工杰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小径上有两人缓缓而行,看背影身高腿长,线条比例匀称,好似天工雕出这一方盛景的同时,也雕出了这两个画中人。 第500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径上的两人渐渐走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只听君莫离道:“乱象已起,各地藩王揭竿而起,幸得云家军与药王宗在乱局中解了百姓的疫病,否则早就尸横遍野了。” “殿下,国师还是踪迹全无,这几天小舒也正为此事发愁。” “嗯!国师宫武志不在天下,而在于毁灭。西齐与梁国的藩帮里都传出了蛊人参战的消息,那就是一群怪物,当年天音屠杀重器铁甲军和三千多武林高手,虽说她本人武功盖世,却不得不说战力还是源于蛊毒。” 侗林惋惜道:“可惜在万毒谷没能杀死宫武。” “唉!此一时彼一时,没什么可惜的,那时天音内力枯竭,若非得洪暮大师相帮,恐怕难逃一死。再说宫武布局多年,又有帝王野心,其实中原之局早就布控好了。他死他活,想来与今日之局关系不大。” 侗林赧然:“也是,宫武的筹谋,如今的四国皇帝加起来捆成捆也不是对手。” 正说着话,君莫离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云舒怀孕几个月了,你这当丈夫的可要多关心些才对,别像我,想关心一下天音都做不到。”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你又触怒主子了。” “是触怒她了,小豆母子三人之事,我不该隐瞒她的。出去这一个多月,送回了好几封信,小家伙半个字也没回给我。看来是还没消火呢!” “唉!要我说殿下你也是活该,虽说豆家母子三人得你帮助,逃脱了回京做质子的命运,可你不该瞒着主子的!” “事情已经做了,说啥都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回去继续跪门外!”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要做就做的逼真些,要不,我再给您准备几根藤条,带刺的那种?” “侗林,你小子皮痒了,欠抽了!” 侗林一见赶紧转移话题道:“殿下就没打算在这乱世中掌控棋局吗?” “那些是后话,如今的暗夜与药王宗彻底搅在了一起,百姓在歌颂药王宗的同时,也会褒奖暗夜组织。至于下一步,还要看看云家军动向,你该知道,我宁可不要这天下,也不要与天音对立,而天音他是不会反了梁皇的,所以该怎么做?决定权不在我。” 侗林:“那咱们西齐的君主,你也无心争取吗?” “西齐,我虽有那鸿鹄之志,可这天下已然百废,只待重新归一。若我这时统一了西齐,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吞了梁国,还是带着西齐投降梁国?梁国不配,若天音肯自立称皇,本王求之不得,甘愿将西齐拱手奉上,只是她不肯。” 侗林也听的没了主意,只得道:“可这天下大乱,无能者四处征战,有能者避世不出。将来会出现什么结果?殿下可有想过?” “后果,后果不会比皇朝初建时更乱,但会比那八年混战死伤人数更多。这些愚昧的人怎知他们现在窝里斗,全仗着天音数年来漠北奔波。稳固了外面局势,否则红胡、突厥、那塔几方势力齐聚中原,早就国将不国了。” “凤凰女传言虽是遭人陷害,可是得此女者得天下,却是一语成真了,殿下对主人是怎么想的?” “本王这一生是非她不娶的,只可惜伤她太重。” “殿下终是不信任主子的,也不想想皎月若不是做了不可原谅之事,主子怎会杀他?” 君莫离也歉意道:“是啊,终是本王对不起她,本王不如你,不能交托全心全意的信任,害了她,更害了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天音为什么就不能喜欢自己一点呢?宗门弟子为他所做的事自己也可以呀! 第501章 何为过河拆桥 想想与天音相识的所有时光里,她的喜怒怨憎都是那么直接,容不得半分掺假,甚至有时候感觉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也许这是感情上的缺陷与不成熟。 云天音只有毒发时才会露出小孩子心性,在别苑小筑时,终日里不吃不喝。还将杯盘碗盏砸了个稀巴烂。 后来见她已无力逃出府外,将身上铁链帮她除去,以为她会千方百计逃走。 可哪知她竟是捉着几只虫子去喂给后面枯树上筑巢的小啄木鸟。 不知是什么原因,小啄木鸟的父母没有回来。从那以后,那两只小啄木鸟就成了她的玩伴。 领她去街市,她吃着糖葫芦,还惦记着买了两支珠花,玉兰的插于发簪,蝴蝶的送给自己。 给她买了新衣服,小家伙高兴的眉开眼笑,一蹦多高。抱着自己的手臂不肯撒开。 那时的自己只觉得堂堂一军主帅落得如此田地,真是令人汗颜。 现在想来,剥落层层伪装的外衣,那才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当时为什么没对她好一些呢! 她像一只小兽,每日粘在自己身上,背着抱着,骑在脖子上,当时感觉她这样无忧无虑一定能吐出心声,离雁归楼失踪之事将不再远。 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天音儿时想要却得不到的生活! 这里是内隐门,山清水秀,一方净土,若没有人迎接,谁也找不到入口。 君莫离这次送了药方与鲜血,出去了一个多月,计划着天音要生产了,才急急赶了回来。 秦勤曾说过她生产时是一大难关,幼女生产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托国师的福,一通蛊毒喂养,让天音刚刚到他胸口的身体迅速长大,现在已经高过了他的肩膀。 这样迅速催起来的身体,能不能撑过生产时的苦痛,无人知晓。 老宗主与蛇婆婆、秦勤他们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也派人将山梨带来了,既然山梨的血能解百毒,是否对天音有所帮助呢? 进了内院,建筑风格果然与外界不同,吊脚楼飞廊翘檐有些苏州园林风格,人走在其中,宛如进入仙境一般。 云天音正在喂池中的锦鲤。此时池中荷花大多已谢,结出大大的莲蓬,随风轻摆。 云天音看着那已过花期依然争相开放的荷花。粉的、黄的、白的、红的,不觉看呆了,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君莫离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女孩儿红衣红袍,火红长发及腰。 迅速生长的身体已经让头发不再过膝,头顶珠翠与之争辉,静立亭前,是那么娴静,那么安然。 身后明月手持羽扇,时不时为她扇风。 作为一国将帅,一派宗主,还有她迄今从未踏足过的苗疆,这样的身体都太过单薄。 本应是被人捧在手里如珠似宝对待的女孩,为何要撑起那本不属于她的重担,弄得伤痕累累。 这时侗林上前:“主子属下给主子请安” 云天音回头见是二人,回了一礼道:“本王见过二皇子殿下。” 君莫离有些失落,与侗林对视一眼,给他一个你可懂的眼神。 “天音非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云天音:“礼不可废,你既是皇子,就该享受皇子的尊荣,而我既是梁国军帅,礼节更当尊崇。” 君莫离无法只得咬牙道:“弟子见过宗主。” 这一军将的不咸不淡恰到好处,云天音面色如常,清清冷冷道:“在漠北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为隐藏你的身份,认你做了门中弟子,只是权宜之计。而今漠北事情已了,你不必再担着宗门弟子头衔了。” 君莫离有些怒意:“宗主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云天音依旧眼神清冷道:“何为过河?何为拆桥。祸是你自己惹的,我们帮你遮掩一二也是出于道义,难不成还要被你赖上不成?” 君莫离见云天音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知不觉火气上涌道:“天音,你果真无情。只是弟子既已入宗门,又没有犯什么错,难道药王宗的门规就是对弟子可以随意逐出师门吗?药王宗并非普通小门小派,总还是有门规!请问弟子犯了门规戒律中的第几条,戒律清楚,要杀要剐,弟子悉听尊便。” 听了这些话,云天音面上血色渐渐褪去,口中喃喃道:“欺主,背主,我药王宗水浅,养不下你这条大鱼。” 君莫离一听,知道事情不妙,赶紧狂打感情牌,这小楼是奔着秋后算账来的。 第502章 孽徒当死 这欺主背主之事可算是做下不少,若不是自己顶着皇子头衔,就算直接打杀了也无可厚非。 但事情已经做过了,如今孩子出生在即,哪容自己有半分怯步? 心想,云天音虽是孩子心性,可有些话毕竟脸皮薄,还不能拿到台面上讲。 故而近乎无赖道:“宗主,你既是一派之主,凡事自然是讲究规矩,俺虽是粗人,以前也没入过其他门派。可老百姓常言道,捉奸做双,捉贼拿赃,这道理俺还是懂的。请问宗主,俺是如何欺主,又如何背主?事间地点可有人证?这些,这些若不先讲清楚,俺堂堂一国皇子无端被人构陷的这样的恶名,那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朝廷上立足呢?听了这话。” 云天音唇上一脸血色也渐渐褪去。回给他一个孽徒当死的眼神道:“谁让你劫持小豆母子三人?你想带她走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 又过半晌才道:“你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侗林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这二人的情关看来是有的路要走呢! 君莫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事情发生这么久了,天音这秋后算账也太晚了些。 “这些日子你盯紧些,我觉得小家伙又做了些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远去的云天音也已思绪万千,昨晚她探寻了孩子的心跳,都太过薄弱了些,孩子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从自己怀孕到如今,经历了太多风雨磋磨,能保下他们的命已然是万幸,至于能不能顺利降生,能不能承载冰火蛊虫在心脏的侵蚀,这是无法想象的。 自己从出生起就每日以药物为食,还要历经药浴的淬炼,才勉强逃得活命。 这样的苦难让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如何承受?想起这些,步伐也有些虚浮。 这时明月上前搀扶道:“主子,您先别气,殿下做过那些事,处理起来也不急于一时,孩子要紧。” 迎面走来了百里昭,手里还端着食盒,云天这上前道:“小昭祖母,您不用做这些的。” 百里昭拉过云天音的手道:“天音少主,老身这把老骨头除了帮你料理些吃食,也没别的用处了。想想这六十几年,如同大梦一场,老婆子我后悔呀!若不是当年决心去思过崖,或许还能对擎天少主照扶一二,也不会令你与四位公子身边连个贴身侍奉的人都没有,与营地那些糙汉子一起长大。” 紧紧握住小昭祖母的手,四位哥哥生长不易,也许会缺少关爱。 可云天音不同,她在没有记忆起就已经与蛊毒对抗了,那时候其实所作所学。已经不再像个孩子,而大师父与洪朝洪暮对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百里昭痛心道:“苦了你了,天音。” 云天音:“不苦,有那么多师父弟子都在为天音疲于奔命,天音一点儿也不苦。” “对了,小凤凰师姐去哪儿了?这两天都没见到她们。” 所说的小凤凰师姐其实并不是陌生人,就是参与过塞外围剿与紫玉云巅之战的飞凤宫宫主,小凤凰百里凰,原名楚倩。飞凤宫也是假的,她是这一代隐门的门主。 自从六十年前下山历练的百里出尘客死异乡后,仿佛带走了隐门与百里家族的所有气运。六十几年来弟子一代不如一代,练就的武功,无论多刻苦,也只是比寻常百姓更健壮些罢了。 当年的力举千钧,踏雪无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般。对于现在的弟子而言,那就像是出现在话本里的故事,已无人能及。 也幸得几年前,百里凰带门下弟子与云天音相遇,沐浴在冷香中,得了些益处,让一部分弟子打开了心窍,有了些建树,却仍不复从前了。 百里凰去置办小主出生时要用的事物了,百川可汗只备了一套是远远不够的。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云天音只觉腰部酸痛的已无法站立,腹部也是阵阵绞痛源源不断地袭来,看她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样子,明月赶紧叫人去准备热水。 屋内太妃、百里昭、百里凰、小豆、还有这两天急急赶来的蛇婆婆等人早已就位,屋外秦老宗主、洪朝洪暮大师、重华、苏小佩、江家兄弟秦勤、君莫离众人同样等候多时。 百里家族上代家族已经过世,现在主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百里族长,已将豆花豆果接回隐门,只希望少主的孩子能顺利降生,为隐门添丁进口。 第503章 为蛊虫放行 几十年间,不光是云家血脉凋零,百里家族何尝不是同样人丁零落!亡国公主更是只得君莫离一脉相承。 可只有苗疆圣女这一脉岌岌可危,此时的蛇婆婆更是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 云天音与腹中胎儿,实在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院中焦急等待着的百里长老又想起老家主死前曾抓着他的手说:百里家族气运虽衰未散,少主血脉尚在人间,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他,护他一世周全。 没想到老家主遗言成真,百里家族果真后继有人,当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这样想的百里族长不知道的是,身旁的君莫离作为前朝遗孤传世的遗腹子,同样对云天音的孩子志在必得。 这三家如同历史重演,当年二女争云将军,最终求而不得,如今又争云帅之子,好似自己有多大家业需要给人继承一般! 云天音一直折腾到凌晨,还没有要生产的样子。她或许还是年龄小,骨盆儿已经全开,还不足以令孩子顺利分娩。 一天一夜中,她痛昏死过去几次,面色蜡黄,早无人色,也没了力气。 身边众女急的简直要发了疯。老太妃气的直跺脚,大骂君莫离畜牲,畜牲不如。 云天音又一次醒来,手指轻抚腹部,口中喃喃道:“两个淘气的小家伙,别再调皮,快快出来!娘亲是在救你们的命,知道吗?以后要听长辈话!乖!”说着将手指划向了腹部。 这时门外侗林急急奔了进来道:“主子不要。” 身后君莫离也跟了进来,正欲阻止:“侗林,你要干什么?快出去。” 低头看时,见侗林抓着云天音的手已是鲜血淋漓,那正是她内力所化的无影蚕丝欲切开腹部,将孩子取出来。 蛇婆婆痛心道:“天音圣女,你不要命了吗?你会死的。” 君莫离似乎也明白了云天音的打算,痛苦道:“婆婆,一定要保住天音的命,一定,说着上前来,抓着云天音的手,生怕她再有对自己不利的动作。 而侗林这时解下了手上腕带,蒙住了双眼,上前道:“都别出声,主人用毒针封住了冰火蛊虫的路。她身体里的蛊虫在哀嚎。” “主子,这些蛊虫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九个月,尽管被十殿阎罗所震慑,还是苦苦的等,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也是你唯一的活路。你体内蛊卵遍布全身。若母蛊死亡,子蛊会迅速将你吞噬。” “主子听话,小主子迟迟不肯降生,也是在等你为蛊虫放行。” 云天音双手都被君莫离扣住了,仍坚持道:“侗林不要,孩子状况并不好,不容易活下来。若受蛊毒侵染,更难活命。” “不行,主子绝对不能放弃,老宗主与洪朝洪暮大师都已经等在外面了一天一夜了。他们当年能救下你,而今定能护小主子周全,听话,孩子不会有事。” 这时君莫离也道:“千面郎君与老怪物师父也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总不能让他们大老远跑来,什么也见不到?” 云天音面露绝望道:“侗林,不可以。”话落,却已经迟了。 眼见侗林从她心口处拔下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的尖端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是淬过毒的。 紧接着,侗林一只手搭在云天音的脉门,用耳细听,从头上、肩上、手上、足上找出了几十根银针后,听到她的血流不再滞塞。母蛊带着满身子蛊已经向胎儿汇去。 云天音挣扎不得,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个不停,但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她想生下健康的孩子,可是,所做这一切,在侗林面前都等于是徒劳无功。 一时心灰意冷,却不想连日来的过度损耗心神,牵动了十殿阎罗与媚蛊同时发作了。 一时间身体忽冷忽热,刺痛不已,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寝殿内一时冷香扑鼻。云天音的眼睛更是如同七彩琉璃,妖艳魅惑。 君莫离一时觉得浑身燥热,欲火中烧。 云天音知他是中毒了,忙道:“君莫离,稳住心神,你有点儿出息。” 此时侗林与蛇婆婆对了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定的神情。 这是天音的造化,也是孩子能不能活下来的唯一出路。 简单来说,就是冰火蛊虫这对夫妻蛊,在蛊卵向它们大批涌来时,有所松动了。 就如同一对夫妻生了很多孩子,从来没抚养过,突然有一天,一大群孩子找上门来要吃要喝,就问你头疼不。 如今的冰火两重天就如同是那对夫妻,丈夫想自己逃生,妻子想带上宝宝,这样意见分歧能不打架吗? 看出这一势头,侗林直接内力干扰,蛇婆婆也递上了手中银针。随着银针一针针下去,两人都额头见汗。 渐渐地蛇婆婆体力不支,险些晕倒,君莫离赶紧示意身旁明月接替他看顾云天音,自己则是紧紧抵住蛇婆婆后心,双掌内力灌入,蛇婆婆也回了心神,手指不再轻颤。 几个时辰后,两只蛊虫彻底分开,分发给了两个孩子…… 第504章 两个孩子心跳渐行渐弱 将蛊毒送入两个胎儿体内,安安稳稳地扎根在了心脏处。 这件事,别人不能靠内力感知。不能靠耳朵倾听,所以也只有侗林能做到。 侗林只觉得自己害主子太惨了,连小主子也一并算计了去,这一次次的罪孽,恐怕一生也偿还不完了,可是他不后悔,就是要重来十次二十次他也不后悔。 此时的他丹田空空,内力枯竭,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做完这些,他颤抖着手,踉跄地走出殿外。 与此同时,身后殿内传来了两个婴儿的哭声。 秦沧海、洪朝、洪暮大师等在外面两天两夜早已心急如焚。 却见走出殿外的侗林满头墨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变白。 云舒赶紧上前搀扶,可她是孕妇,旁边江家兄弟急急赶来帮忙。 听到婴儿哭声,众人不约而同地举头望天,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个阳光明媚,凤尾云满天的早晨,秦沧海,洪朝洪暮三人看这天象,不知不觉有种旧梦重演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十七年后,那个踏遍人间枯骨而来的小丫头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殿内,两个新生儿小小的,身体红红的,皮下的骨头根根可见,让人看了心里酸酸的,众人无不落泪。 那是一对小兄弟,天生额间就带着凤羽胎印,嫣红似火如同十七年前旧梦重演,他们兄弟俩在娘胎里折腾了两天两夜,未得到母亲的妥协。终于是在侗林的帮助下,为母亲转移了蛊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蛇婆婆抱去了偏殿。 而他们也会与母亲一样的命运,想要活下来,就要承受无边的苦痛与折磨。 转眼两天过去,云天音换了衣裙被褥,可室内依旧冷香扑鼻,她的十殿阎罗与媚蛊已经发作两天了。 十殿阎罗从来没有发作这么长时间过,两天来,她滴水未进,也未曾眨眼。任凭身上鲜血慢慢渗出,眼角粉红的血泪不断流淌。 身体上的痛足以令人发疯,恨不能让人肢解了自己。可远远没有听到隔壁孩子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哭声让她更为心碎。 原本孩子是可以不受这些的,原本一切都已经改变,为什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孩子在承受苦难,明明那么弱小,却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她甚至害怕孩子就这样在痛苦中离去。 君莫离克服了十殿阎罗与媚蛊为他带来的嗅觉与视觉上的冲击,终于是在两种催情媚药下,展现出了自己正人君子的一面。 这两天他也是心力憔悴,云天音生孩子时毒发了,不吃不喝也不睡,按理说她现在还是在坐月子,女子到这个时候很容易落下病根,怎么精心照顾都不为过,可是她安静的如同一具尸体,身上的血已将衣袍被褥全部染透,那么沉重的苦痛忍的无声无息,竟似毫无知觉一般。 百里昭、太妃、小豆等人不眠不休的陪着,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水和食物对于现在的云天音而言,就如同烧红的烙铁,千万沾染不得。 她五感太过清明,不光听到隔壁洪朝洪暮大师汗水落地的声音,听到师父的摇头叹息,更能听到两个孩子的心跳渐行渐弱,似有似无。 第505章 云天音沉睡,洛灵格产女 两天了,偏殿里宝宝的哭声已经无力,最后如同奶猫一般呜咽呻吟。 云天音甚至都听到江宇豪和重华低声商议,要准备火油之类易燃之物,若孩子活不下来,要在孩子被蛊虫反噬,尸骨无存之前将尸身火化掉。绝对不能让蛊虫再反伤了云天音。 他们说的这些话,云天音声声入耳,就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着她的心脏,凌迟着她的血肉。可如今她逃过了这一劫,难道要让两个孩子生生承受吗? 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十几年的人生,活的太过憋屈,听天由命的事情做的太多了。而上天又几时对她仁慈过呢?她甚至在想,若孩子保不住了,她要不要跟着一同离开,好歹黄泉路上也是有个照应的。 到了第三天,重华带来了好消息,两位小主子没事了,他们是双生子,冰火蛊虫在选择宿主时也将自己的子蛊各自分离,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心脏处,一人一只蛊虫。 这两天因为不太适应新的宿主,那些子蛊都被母蛊吞噬掉了。 洪暮大师为孩子输了两成内力压下了蛊虫。 蛇婆婆也为两位小主子重新调了药方。这次加了山梨的血入药,两位小主的健康不会出现问题。 分开的冰火蛊虫并不可怕,最迟等到孩子长到五岁。有了抵抗能力,就可以为他们下一剂猛药,一次性根除冰火蛊虫。 重华报回的无疑是个好消息,云天音听后发出了三天以来第一个声音:“谢谢你们,大家都太累了,去休息!我歇会儿。”说完缓缓合上了眼睛。 见人睡去,大伙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十殿阎罗发作三天了,云天音记挂着宝宝没有沉睡,如今宝宝安全了,她也彻底松懈下来,可这一觉要多久才能醒来。 云天音生产之际,洛灵格也在光明殿产下了一名女婴,只比云天音晚了几天而已。 抱出刚出生的奶娃娃,洛灵格与李谨都落下泪来。她们以为云天音死在了那次回程的算计中,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坚强的女孩儿,逃过了天命王妃的宿命,逃过了西齐国师的阴谋,却最终死在了她那皇帝外公的鸩酒之下。 若能躲过那次劫难,此时她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小公主出生本是该贺喜的大好事,可是王宫中一片愁云惨雾,公主的定身汤,洗三礼,两人都无心操办,每天吃着泪泡汤盅过活。 这时宫外洛灵舟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老远就喊:“阿姐、阿姐阿姐。” 李谨赶紧将人拦了下来道:“灵舟不可造次,你姐正在坐月子,你这一路带风的可别冲撞了她。” 洛灵舟兴奋道:“什,什么,阿姐生了?迟了,迟了迟了,我回来晚了。不过好消息,有个大好消息。”说着,抱着李谨的肩膀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李谨,怀疑人生中! 而后来到寝殿榻前压低声音道:“阿姐,天音没死,是小书兰悄悄捎回的消息。” “什么!” “真的吗?”两人同时相询。 “千真万确,那杯鸩酒,没喝。噢!不对,喝了,又被南柯救了,所以还活着。”洛灵舟语无伦次,仍正了正衣冠又道:“阿姐,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父亲?” 可怜的洛灵格与李谨还未从第一个炸雷中缓过神来,又被随后的重磅炸弹轰了个外焦里嫩。只得道:“怎么回事?” 洛灵舟急切道:“前些日子苏五爷传回消息,云天音生下了双胞胎儿子。那书兰就将此消息传给了我。”说着指了指窗外的小百灵鸟,那百灵鸟还在唱歌,显然没收到回信不能离开。 第506章 梦瑶小郡主被遣返 “阿姐,姐夫。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个父亲?”洛灵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洛灵格两夫妻互望一眼,总觉得自家弟弟脑袋不正常了,可怜的娃,还没长大怎就为情所困了呢! 见二人反应慢了不知多少拍的样子,洛灵舟只得继续道:“我要去南朝寻儿子去,做天音儿子的爹,非我莫属。” 李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哦!小舟不像个父亲,倒像是谁家的儿子。” 这无疑是两三个月中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洛灵格也打趣道:“小舟长大了,开始惦记姑娘了,阿姐很是替你高兴,只是……”欲言又止。 这时旁边李谨尴尬地泼冷水道:“不过,小舟这眼界太高了,那云天音是什么人?当初你姐与我合二人之力都未追得到,如今换你自己,势单力薄的就别费心思了。想点儿实际的,啊……。呵呵!” “天音的弟子苏小五拐走了我的王妹,你也争点儿气,去她们药王宗也拐个媳妇儿回来,我听说云家军里也有几个女将军呢!总之,你必须替我们将场子找回来!” 这时洛灵格也道:“你说天音人会在哪里?你二人谁去南朝打探一番,带些贺礼过去。” 李谨:“本王倒是很想去南朝走这一遭,只是你在坐月子,漠北秋收也快了,还是让灵舟去!他不去南朝,怎么拐天音的弟子回来。” “表哥说的也对,只是灵舟向来做事不够稳妥,我怕他会给天音惹麻烦。” “对了,灵舟,天音未死的消息绝不可外传,知道吗?” “知道了阿姐,你弟弟人虽不够沉稳,却也不傻。这欺君之罪,掉脑袋的事情,能当几戏吗?” 洛灵格放下心来。 谁知李谨道:“灵舟虽不可传谣,但天音还顶着我那塔王妃的头衔,又是光明城主,此番遭遇九死一生。你去南朝将天音遇害的证据收集齐全,若事后老梁皇再整幺蛾子,咱漠北跟他新账老账一起算。” 洛灵格:“没错,他大梁皇帝此番太过恶毒,害人之心一起,终究是防不胜防的。” “灵舟,这事交由你去办!” 几个月的阴霾一扫而空,洛灵格也八卦道:“表哥,你说天音的孩子会是谁的呢?” “唉!这我哪知道,那孩子应该是你我大婚之日以后有的,那时她已经离开王帐了,不知道又遇上了哪个混账玩意儿!”话说的如此麻溜,岂不知那个混账玩意当初可是他亲自留下的,这坑货,唉!……此处省略不文明的一万字。 云天音与洛灵格相继生产,却不知远在红胡的西齐小郡主早在月前就生了一名男婴出来。 按照百川可汗之前的安排。只等小郡主出了月子之后,就连同孩子一并送回南朝。 小郡主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她自己倒是门清,当时是突厥兵的一个小头目强迫了她,后来发现她身子残破大骂:败幸。就随便赏给兵士了。 可没想到百川也已知晓此事。她还想着让那孩子蒙混过关,在红胡继承可汗大位呢!没想到一朝打算全成泡影。 而今这孩子就像是个烫手山芋,生生将她大汗宠妃直接坑成了弃妇,这都是云天音害的。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队伍浩浩荡荡前行,行至鲁乌山山顶,红胡的大队人马纷纷驻足,再往前就是那塔的土地了。 只留西齐小郡主灰溜溜地独自下山去。 红胡一行,所带来的家丁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这天路过鲁乌山,又到了云天音坠下雪谷的那里,小郡主叫停了队伍休整。 山风呼啸,望着眼前的断崖深不见底,人贴在崖壁上攀爬就像壁虎一般。 也不知当时那个贱人是怎么逃生的。若换成是自己怀中这个孽种,他能不能有那活命机会。 哼!突厥的孽畜,是该给他找个独具一格的葬身之地。想着想着,眼中露出了阴毒之色。 身旁侍婢家丁知她心中难受,不敢打扰,却也人人都心生不安之感。 忽听小郡主尖利之声喊道:“去死!都去死!”话毕,怀中襁褓直直向崖下飞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时人群后上来一老汉目眦欲裂道:“梦瑶,虎毒不食子。” 说完,解下腰间登山绳,裹缠住了崖边一棵还没手腕粗的小树,固定好后向崖下寻去。 小郡主没想到那家丁为何这般执着她的孩子,毕竟孩子又不是她的。想着想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怎么她的人一个两个都这般违逆主子,太不懂规矩了。 对!杀鸡儆猴,今天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于是夺过侍卫腰刀,向那小树砍去。 一刀,两刀,三刀。 第507章 灵蝶来了 一刀,两刀,三刀。 眼见那树有些松动,侍女们赶紧上前阻拦道:“郡主,郡主息怒啊!老丁叔没有触怒主子的意思,他只是想救回孩子。”还是救回你的孩子。 这老丁叔,就是继麻叔死后,新提拔上来的侍卫头目,没想到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小郡主一时气得大笑起来:“好,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拦本宫。哈哈哈!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跟着本宫来了趟红胡,一个两个的都心大了是!” 笑着笑着心生一计:“来!我看看你们谁还是本宫的人!”说着将腰刀掷于地上道:“你们每人砍一刀,谁若不肯动手就自己跳下去。老不死的老东西,跟麻叔一样,一身贱骨头。”见无人动手,随手就将身边一个侍婢推下崖去。 侍女的惨叫声拖曳着长长的尾音,震的山谷啊啊啊的回声循环往复。 崖下正在努力寻人的老丁叔看的眼睛冒火。 终于有人出手了,拿起手中大刀,向小树砍去,树下坠着的是老丁叔的命,为小郡主寻找孩子的一条命。 见这些人一个个鹌鹑似的都出手了,小郡主觉得来漠北以前她那威武霸气的气势又回来了,笑得张狂。 忽见一老婆子出工不出力,一刀下去只在树上留了道浅痕,随口叫人将那老婆子丢下崖去。 这老婆子与那老丁叔有一腿,别当她不知道。 可她也知道,那老婆子接生也是一把好手。她生性娇纵,怀孕时胃口大开,不小心将孩子养得太大生不下来,折腾了两天两夜,是那老货为她接生的。 有了这一惊变,剩下的人不敢懈怠,几刀下去,小树直挺挺倒下,牵动在树上的绳子一松,树下的老丁叔一个趔趄,可他还是将刚刚寻到的孩子尸体扔了上去。 原来小郡主力气不大,孩子并未直直坠入崖底,而是在崖壁上撞击后被下面的矮树接住了。 可他这一运力,连带着小树齐根而断,一同向崖底坠去。 上面众人见树断了,虽说早有预料,还是心下一凉。 可随即飞上来的又是什么。 那物就落在小郡主脚边,看着脚下血肉模糊的一团,又看那包裹婴儿的被子,小郡主瞬间明白了,一时惊的捂耳大叫,毫不犹豫又是一脚下去,将此物踢向崖底。 老丁叔想借这死婴激起小郡主半分人性,看来是徒劳无功了。 云南,春城,隐门。 云天音只说歇歇,可这一歇,直歇了半月之久人都未醒来。 众人虽然心急,也都明白十殿阎罗每次发作后,宿主都会有沉睡的现象,时间长短不定。但最快的时候也需要半月之久。 江湖传言,十殿阎罗蛊毒最盛行之时,多少大能高手折在其中。 百年前人称当世武林第一高手也未挺过五年。 而今云天音中蛊已经满五年了。很难说她是不是就这样长睡下去。 此时两个宝宝已经转危为安了,这几天开始渐渐的褪胎皮。 君莫离是见过九霄褪胎皮的,小小的一只,皮肤皲裂,褪下的胎皮薄如蝉翼,看着就让人发笑,那时他是叫九霄儿子的,可没少取笑那小东西。 世事难料,没想到几年后雁归楼真的给他生了儿子,还生了一对,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望着摇篮里的孩子,没觉得好笑,只想问问褪胎皮痛不痛,爹爹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们一起等娘亲醒来好不好。 太妃与百里昭看顾天音的同时,也不忘教君莫离如何给孩子洗澡,换尿布。按摩身体。 为他们找的两个奶娘一听说是喂养家主的孩子,自告奋勇不说,直接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亲属照管了。 其实,她们哪知道两个小少爷是吃不下太多奶的,只是与当年的九霄一样,奶娘也要每日服些草药,算是歪打正着了。 又过了几日,云天音寝殿飞来了一只七彩灵蝶,那蝴蝶比一般蝴蝶大了好多,挥舞着不断变换颜色的灵动翅膀,煞是好看。 开始时被君莫离所见,看它不断变换着颜色的翅膀,闪着七彩流光,与云天音眸子很像,顿时心生好感。 这,这是蛊王,它来了,它飞跃千山万水来了,它是来寻找天音的,它能救醒天音吗? 向那灵蝶伸出手去,那灵蝶也颇有灵性。落在他的指尖,依旧轻轻振动着翅膀。 这时山梨来了,他刚刚为两个小少爷的药碗中加了一滴血进去,转身来到云天音榻前。 见君莫离也在道:“公子,你也在。”说着,将手指上的伤口挤出一滴血,滴进云天音药碗中。 第508章 战场上蛊物作怪,七彩灵蝶蛹衣被夺 看到了君莫离指尖的灵蝶,山梨一起伸出手来与那灵蝶共舞,灵蝶也很通灵气,在两人指尖飞来飞去。 山梨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玩的开心道:“公子,这蝴蝶是哪里来的,这么漂亮?” “苗疆,蛊王。” 君莫离心说:本来以为那只蛹能孵出一只扑棱蛾子,没想到是化茧成蝶。苗疆与这里路途迢迢,它是飞了多久才来到这里的?万蛊之王果真是不同凡响。” 这时,蛇婆婆也来到殿内。一见里面情况,惊喜道:“蛊王,是蛊王来了,天音应该有救了。” 隐门内一片祥和,谷外战场上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不出所料,战场上出现了蛊人蛊兽,敌对双方都有。 苗疆的叛徒并非只是想称霸天下,他是想毁了这天下。 有了毒物的加入,战场上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几乎形势都是如出一辙。 蛊人蛊兽大量屠杀双方的将士,云家军刚刚将疫情压住,就只好再次投入战场。 他们不分敌我,不分国界,目标明确,专程击杀毒物而来。 只可惜那些蛊人蛊兽长期受蛊毒淬炼,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比起当年的云天音也不遑多让。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物所控,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哪里,总之没有任何规律性可言。 一旦出现后,敌我双方都将损失惨重。 一时间他们就成了战场上的幽灵,令人谈之色变,见之即死。 唯一的一众幸存者是江英豪与灵光寺方丈,西齐旬州的李大勇将军,加上御剑山庄庄主沈秋词众人合力击杀,砍死了两个蛊人,打残了一个,剩下的也都跑远了。 他们几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好在是活下来了,只好将那残了的蛊人悄悄运去春城。希望能让蛇婆婆与秦沧海众人研究出克敌制胜的法门。 蛇婆婆几人收到外面的消息,不由心中大急,疫病尚未完全解决。 两天前传来的消息,在疫区一伙不明黑衣人抢走了七彩灵蝶的蛹衣。这实在是个不幸的消息。能做出这事的人是谁? 国师宫武,那些藩王皆有可能,就眼下而言,谁掌握了蛹衣,谁就能收复大批百姓。 可怕就怕是国师宫武出手,他志在毁灭,拿到了蛹衣也不会使用。 疫区的病人所中的蛊毒,即使现在逃得活命,身体中的蛊物也留下了虫卵,或许数月,或许几年后,也或许是母体传给下一代。总之,这就是个人形炸弹,说不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点燃,再次将人间拖回地狱。 云天音吊着一口气,不生也不死,君莫离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自从认识云天音以来,好像只有最初半年,相守雁归楼的时光里,她是健康的。 世人眼中的弑血魔童,漠北人眼中的光明少年,那些传奇一般的丰功伟绩,都似虚幻一般。 因为自从云天音遇见了自己,就一直没得好过,仿佛是遇见了自己,将诸多好运全部散尽。 而事实却是自从中了十殿阎罗。将她整个人都摧毁了,这种命悬一线的经历时时都在上演。 蛇婆婆端来了药膳,小小汤盅,里面泛着幽幽的蓝,散发出满室幽香,却无法救人醒转。 第509章 云天音所需要的契机 嗅到了空气中的味道,灵蝶落在碗沿上,勾起触角尝了一小口,然后将它附带的那对灵动翅膀抖了两下,有黄色粉末落在了碗中。 君莫离赶紧扶起云天音,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处,然后搅匀了那黄色粉末,一勺勺给云天音喂了下去。蛇婆婆一边给云天音把脉一边道:“这两天,圣女的脉象渐渐趋于正常了,只是若想醒过来,还需要一个契机。” 君莫离:“契机,婆婆,什么样的契机?弟子如何寻找?” 蛇婆婆:“不清楚,她的身体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这些年为了续命,灵药毒药早就尝尽了,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对她有所帮助,除了蛊王。老婆子也想不出别的东西了。” 君莫离讶异道:“蛊王,七彩灵蝶,可它,可是它一直都在帮着天音啊!” 蛇婆婆道 “别打歪主意,这灵蝶从苗疆而来。自是来帮天音的,能让蛊王献出什么,必须是它甘心情愿才行,你若强迫于它,它给你下毒,那天音就真的回天乏术了。而且这蛊王看似灵动,其实她倾心的只有圣女。那日,它破茧而出,我们众人亲眼看见它不断变换着颜色,最后变得透明,融入了空气中,毫无踪迹可寻。” “那怎么办?它若走了,哪里寻去。”君莫离的话语带了几分急切,若蛊王想离开,一个隐身就找不到了。 蛇婆婆看着他的急切,却没有半分动容:“二殿下,今日之祸,可曾后悔?” 君莫离垂头丧气道:“后悔,悔的肝肠寸断,恨不能代为受之。” 蛇婆婆:“后悔只是因为她曾是雁归楼,若她不是,那后果自然就是另一个故事。” 君莫离回想当初,初遇云天音之时,她是那么绝望,如同猛虎做着困兽之斗,长枪扫过,削去了师父的头颅,喝了师父的血,震撼的三军将士目瞪口呆。 再次相遇,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红红的朝霞映着她惨白的半张小脸,像是一只小狐狸,微闭着双眼,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狐死首丘说的就是眼前的情景了。 君莫离也在想,若不是为了追查小楼下落,自己会不会救她,或者会,也或许会将她直接刺死?他想大概是不会救人!毕竟李国忠元帅底府一天出殡三口棺材,后来师母郁结而死,全拜她所赐。 可是那次送进云天音口中的药是他亲口度过去的,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那都是自己第一次碰触他人的唇舌,没有半分嫌弃,有的是满满的心酸,还有隐藏在那儿浓浓恨意下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与怜悯。 无名山到别苑小筑,数百里行程,他抱着怀中的孩子,只希望他能坚持活下来。 蛇婆婆眼中云波涌动道:“起来!你最对不起的是天音,你害她如此之惨,还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就算她少不更事,可也没有将人这般折辱的道理。若你不能全心全意待她,就趁早离开。现在天音还小,不懂情爱,老身可不想她将来为你伤了身体不算,连心也伤了!” “婆婆,我发誓,我不会。” “天音命途多舛,我们多方势力维护,都不能护她周全。没必要留下你这个变数在她身边,你可明白?” 君莫离郑重道:“婆婆,我知道你们医者不信誓言,但我依然在此立誓。君莫离此生为云天音马首是瞻,若再有背逆之事,天诛地灭,永不超生。”这誓言,道也真诚。只可惜在这世上,伤天音最深的也是此人。 唉!药王宗那群蠢物,怎就让这货得了先机,但凡他不是孩子他爹,都不会让他在这里画大饼充饥。 一日午后,七彩灵蝶飞去了隔壁。在两个孩子身上飞来飞去,似是在陪他们玩耍。 两个孩子快满月了,刚吃过奶,双手双脚不停地抓呀!挠呀!蹬呀!踢呀!见到来了灵蝶。小手不停地朝它抓去。 灵蝶在两个孩子之间跳舞,逗得两个孩子喜笑颜开。这笑容实在是萌萌的,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小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亮。 君莫离进屋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都萌化了,孩子活下来了,天音的蛊毒也成功转移了,若不是十殿阎罗横插一脚。此时,他们一家四口会过上多么幸福的生活。 面对眼前境况,怎是一个悔字了得! 大约是灵蝶玩累了,飞回到了云天音寝房,落在了她的额间。 第510章 君莫离,重振夫钢是不能了 这些日子,云天音半边脸上的修罗印纹已经褪去,只剩下了一点微不可辨的痕迹,而额间的凤羽胎印却是明明白白显了出来。 火红的凤羽印迹,惨白的昳丽容颜,整个人美的不似人间该有,灵蝶落下后,一双翅膀震颤不已,一对附属小翅也颤抖不停。 君莫离见有异状,赶紧让明月通知了蛇婆婆。 等蛇婆婆急急赶来,大概也知道了缘由。 那灵蝶咬开了自己的羽衣,正在从那灵动翅膀中挣扎出来。 但它只做了一点就没力气了。 蛇婆婆赶紧刺破云天音手指,将指尖鲜血喂了过去。 饮过鲜血后,灵蝶如同正在分娩的婴儿,从那世间绝无仅有的七彩蝶衣里面挣扎了出来。 此时的它如同没长翅膀的蜂王,拖着软绵绵的躯体,不能飞不能动,看上去像是丢了外壳的蜗牛,好不可怜! 而它刚刚褪下的七彩蝶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进云天音的额间。 这时秦沧海道:“秦勤,快拿个玉瓶,蛹衣已经丢了,这灵动翅膀只要收下一片蝶翼,就能拿去给百姓解毒了!” 蛇婆婆道:“可这会不会影响天音苏醒呢?” 秦沧海:“不会,七彩灵蝶连通天音的血脉,世间绝无仅有。药效更是非同凡响。若不留下一片蝶翼,等天音醒来,她就该用自己的血配解药了。”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云天音在自己的寝殿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浑身疲惫,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 正如上次在红胡,父母陪她半日后,告诉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云天音这次昏睡了半个多月,可是依旧没有见到父母。,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那里没有路,活人过不去。所以她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想到这些有些委屈,鼻子酸酸的。 见周围人都在,更加委屈了。未语,泪先流。 君莫离忙帮她拭去泪水,心痛道:“天音,没事了,终于没事了,你受苦了,对不起!” 云天音沙哑的声音道:“爹,娘,二娘都不见了,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众人听得有些讶异,看似坚强,可毕竟是孩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想找父母。可这父母是你能找的吗?找到了就回不来了呀! 这时,山梨拿出一个小小木质瓶子戴在云天音颈间道:“仙子姐姐,你要坚强,还有山梨陪你!” “蛊王褪去了七彩蝶衣救醒了你。如今它没了外衣,也没了蝶翼,无法飞行了,我把它装入瓶中,姐姐只需用鲜血供养,婆婆说它日后还会长出蝶翼的。” 云天音见那小木瓶,不足手指大小,里面的蛊王现在变得很小了。不觉眼底透出几分忧伤。 同时,君莫离拿来红泥火炉上温着的粥道:“天音,你还好吗?先喝点粥暖暖胃!你还没出月子呢!” 说着扶起她,轻轻将粥喂进她嘴里道:“你睡了快一个月了!” 云天音见眼前这些人,恍如隔世一般,眼睛酸涩道:“师父,祖母,婆婆,我没事了,你们也都歇了,这些日子你们太辛苦了!” 这时,见君莫离又从隔壁寝房抱来了两个双胞胎儿子,再次落下泪来。 过了半晌才道:“师父,云家添丁了,等我好了,带我去见父亲!自从父亲出事以后,徒儿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可是,往事不可追,事情既然发生了,并不是不敢面对,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徒儿不孝。如今可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帅了。” 秦沧海很高兴,也有些伤感,小师弟的孩子长大了,也做母亲了,虽然过程艰辛,可结果是好的。 “好,好,只要阿音能放下就好。” 云天音缓了缓又茫然道:“师父,你说父帅不会怪罪孩子父亲的出身?” 秦沧海:“怎么会?云家军守卫的是四国,师弟心中有大义,不拘这些小节的。再说,莫离那臭小子也长的人模狗样的。做夫婿,再好的没有了。” 旁边人模狗样的君莫离听的一脸黑线,还真让秦勤说着了,他虽贵为一国皇子,可在这些人眼中当真不够看,这辈子想重振夫钢是不可能了,只要天音不再娶几房夫君,让他当大房就知足! 第511章 豆龙找到了,君莫离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到那个人模狗样的人,这时云天音才正眼打量起君莫离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里到外,似是要将此人肢解了研究个透彻。 看的君莫离心里毛毛的,却听云天音语气带了几分调侃道:“梅笑楼,天底下还有你这般欺主的爪牙吗?好悬没把你主子给折腾死。臭小子,你说你咋就那么坏呢?刚认识你时就满嘴谎话连篇,当谁不知道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改,还是那么坏。” 君莫离一听,上前一把抱住云天音道:“小楼,你想起来了,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云天音:“想起了很多,原来我真的是雁归楼,只是记忆有些混乱。有些事情感觉前因后果对不上,白雪和啄木鸟还好?” 一听这话,君莫离有些发虚,难道,西齐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想起来了,这,这些经历可不美好。 “白雪一直住在别苑小筑的丛林里,我给它安了很多个窝,它可算是遍地都是家了。啄木鸟这些年已经组成群了,他们不用喂养,只是依然很亲近人呢。” “小楼,对不起,终究是我害的。害你到如今这样。” “无碍,自己选的爪牙,笨是笨了些,好在还有那么点忠心,知道找人。” 君莫离无语中…… “只是这臭小子太不是东西,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老夫我这一朝马失前蹄被你所擒,一把老骨头险些被你个瓜娃子给拆了。” 君莫离:“小家伙,羞也不羞,等你长须过胸,再当我前辈如何?” 云天音看众人气氛缓和了许多,又接着调侃他:“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长出胡子,你这不孝子孙,难道这自家长辈就不认了?熊孩子果真欠教训的很!”这二人没一句正经话,看来这就是当年雁归楼和梅笑楼在一起时的真实写照了! 众人见他二人谈话如此熟稔也不觉露出欣慰笑容。 当年他们二人一个被追杀,一个受伤被围攻,相识在了彼此最为黑暗的人生里,却互相救赎着,成为了彼此的一道光明。也难怪雁归楼失踪后,君莫离一直耿耿于怀,苦苦寻找。 那段过往,于他二人而言,无关情爱,无关祸福,互为知己,不可或缺。 众人攀谈片刻后,君莫离道:“天音,小豆有一个好消息一直未告诉你们,豆龙找到了,他于那日万毒谷坠入河中。顺流冲出了几十里,被一个猎户所救,成了他的女婿,他应该是坠河时磕伤了头部,已经失忆了。如今妻子有了身孕,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剿灭万毒门,他功不可没,我已派人通知了千川可汗,若千川不肯封赏,将来就让他去光明城发展如何?” 云天音、小豆二人听了瞬间红了眼眶,为了哥哥逃出红胡,小豆一家付出的太多了,如今找回了豆龙,总算心里放松了下来。 “那次剿灭万毒门行动,黑狼身死,百川沉睡,重华武功全废,豆龙失忆,洪暮大师内力全无不如常人,我方损失实在是惨重。” 君莫离宠溺:“天音说话还是那么霸气,以四千之众对战七万之兵,再加上数不清的蛊人蛊兽。那时有很多弟兄都偷偷写好遗书了,谁知道天音的安排是那么的精妙,很多人没死成又尴尬将遗书消毁了,苗疆叛徒可是鼻子都气歪了。” 今天的君莫离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熬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众人见俩人突然间如胶似漆一般,都互相使了个眼神,退出寝殿。 第512章 谷外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亮了,云天音从君莫离的臂弯中醒来,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忘了,总之这一次睡的很安稳,似乎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与君莫离四目相望,咋整啊!眼前这个人她应该恨的,可是梅笑楼不是恶人,这个她知道,又是孩子他爹,两难了,不能恨,也不想原谅,沉默中……。 许久后,二人洗漱,门外侗林也端着食盒进来。最醒目的是他的头发,从墨发如瀑到满头霜雪,云天音一时看的恍神。 君莫离简直恨透了侗林这傻大憨粗,心眼耿直的家伙,你说你一大早晨的,戴个帽子出门能怎么地,给人添什么乱。 果然见云天音面色渐渐阴郁下去。 君莫离刚想将人拉出去,还没走出门口,忽见云天音道:“侗林,对不起,谢谢你!” 侗林又不是真的傻,知道云天音所为何事,捋了捋自己的满头银丝道:“无事的,主子刚醒来,莫要劳神,属下,属下全当是为曾经的自己赎罪了。”君莫离听的心中恼火:侗林你大爷的,这还聊上了,还不快滚! 他心中所想自然无人知晓,就听云天音道:“桃十八你个蠢材,当年大师兄打你打的轻了怎地?以至于你来到我身边这么久了,都没认出我是谁?” 侗林惊愕半晌,不知该做何表情,还是君莫离道:“天音就别光说他了,最蠢的是为夫,十多岁时蒙你相救,还送了自己的得力手下来保护我,却也没认出恩人是谁?真是罪过。” 云天音不知缘由道:“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君莫离恍然想起当时经过,不觉心中咯噔一下,怎就一时高兴,忘了他是用南柯乡套出的真话,这时自是不敢承认,正不知要用什么谎言搪塞过去。忽听侗林道:“恕桃十八眼拙,这么多年都未曾认出师兄。原来,原来我真的来到了师兄身边。我,我,我真是太好了,原来我的梦想早就实现了,哈哈哈……” 看这货激动的语无伦次,君莫离心中吃味,合着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稀罕本王是! 不等云天音回话,千面郎君人未到声先至:“小十八,你主子的易容术若那么容易被识破,那她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快来,叫声师父听听,桃夭谷出来的,如今只剩下你了。” 身后秦沧海也随即而至,他如今的弟子只天音一人,没想到千面郎君转眼间就多了个弟子,这下看他尾巴准能翘到天上去了,还真是失算呀! 侗林:“师父,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肯与徒儿相认!”说着拜了下去,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学艺时。 阳光明媚的早晨,雀鸟在枝头欢唱,一众侍女手持托盘,为山谷中这些贵客准备着最为丰盛的早膳。 荤素汤羹,凉盘、甜点八八六十四道,快赶上海琼华的琼华楼海宴了。 君莫离正在为云天音梳头。赤红长发根根顺滑,轻轻挽起流云髻,再插上金钗步摇。 云天音本来就是美人,如今褪去了修罗印纹。樱唇上翘,杏眼桃腮。额间一抹凤羽印印妖艳出尘,整个人看上去似是找不出从前的影子。 这美貌岂是倾国倾城能以形容的,既是美又是冷,美的出尘绝世。冷的令人高山仰止,多看两眼都是亵渎。 君莫离静静看了良久,不觉看的呆住了,这样的美人是他的天音,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一生一世的娘子,自己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云天音没什么首饰,仅有的几件还是入了隐门后大长老送来的。 选出一套为云天音戴上,长长的翡翠垂直额前,正好能将那火红的凤羽胎印挡住。 再端详了一会儿,却见到了云天音瞳孔深处,那里闪着七彩流光煞是好看,看来那些毒物真的没有消失。 这都是自己害的,想想,情不自禁地拉过美人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实在有些心疼。 隐门外面山河动荡,大风起兮云飞扬,他们责享受着暴风雨前的这片刻宁静,过上了一家四口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 岁月静好。 第513章 记住,云天音,不是蛊王 数天后,宝宝满月了,云天音也出了月子,隐门举办了盛大的酒宴,歌舞一直进行到后半夜才休。 隐门六十多年没举行这么盛大的宴会了,席间老族长多次进言,要在云天音和云长缨两人中选出一人做当代家主,也要在四个孩子中确定少主身份。 这让云天音为难了,以大哥现在的处境,或许他会喜欢与小豆归入隐门,避世而居。可也难料,他漠北囚困多年,会不会想寻访名山大川,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豆花豆果他不能替大哥拿主意,小豆又是个温顺的性子,一切全凭小姑作主。 可她见那母子三人,分明就是向往君莫离暗夜里的生活。 可恶的爪牙,这么快就将自己的亲人拉入他的帐前了。 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更是舍不得,若是留下来一个,没有大事发生,再见面就是六十年以后了。 到那时白发苍苍的自己与儿子对面不相识,哦!不会,身边还有一个呢,双胞胎长的一个模样。到那时三个白头翁见面抱头痛哭,是不是很有画面感。才不要,四个孩子谁也不能留下来,一个也不能。除非大哥想归隐。 后半夜,酒宴散去云天音回到寝殿,君莫离也没羞没臊地跟着进来。 对这人,云天音已经没了脾气,有太妃和昭祖母在,稍加反驳就会引来一阵苦口婆心,外加眼泪稀里哗啦。那气势长城都能给你哭倒了,就问谁能受得了。最终只能是举双手投降,妥协了。 好在君莫离守礼,照顾自己也尽心,连侗林的活计都抢着干了,不得不说,如今的他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爪牙了。 这天深夜,两人睡下没多久,窗外传来了百灵鸟的叫声。云天音向来浅眠,听见矮榻旁的君莫离起身离去。 她并未作声,片刻后,后殿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君莫离与肖遥的低低细语:“主子,太子毒杀了皇帝,挟伪诏登基了,三皇子、五皇子已被处死了。七皇子、八皇子都赶在回京的路上,他们两家藩王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恐怕太子败局已定。” 只听君莫离道:“西齐疫症控制的怎么样?” “已经全面控制了,轻者已经恢复正常生产力,重症患者人数也不少,预计要半年以后才能彻底康复。且有些人即便是痊愈了,日后也会落下病根,成为家中负累。” 君莫离:“这个可以预见,毕竟当时毒发的太重了,梁国那边情况如何了?” “很不妙,与我国形势相近,乱象一起,谁都想一统天下,各个封地上的藩王蠢蠢欲动,出现在军中的蛊人就如同插进脑中的毒刺。片息之间足以将军队撕得粉碎。只可惜每个王子都认为自己是得到大力支持的一方,互相拼个你死我活,全无顾忌。” 君莫离:“梁国皇帝呢?他就这样放任不管嘛?” “这就是不妙之处了,他传诏云家军中的云承、云安、江宇豪和长缨将军,都去参加他的寿诞了,其目的昭然若揭。” 君莫离:“看来这两个月还真是乱的可以,赵国与上官家可有动静?” “很安静,只是偶尔也会受到蛊人的骚扰。” “天音还真是本事,记住,这些事,千万别让天音知晓。” “是,不过,话虽如此说,可是云家首领全部被召回京,长缨将军也扣留宫中,这云家没了主事之人终究不妥,更何况那蛊人,大伙觉得若没有蛊王云天音出面,谁也降服不了。” 这些消息令君莫离无从着手,各地藩王起兵造反,而自己除了暗夜,尚没有一兵一卒。 这乱了的天下,该由谁主沉浮?论实力,天音有云家军和药王宗在手,漠北以她马首是瞻,赵国和上官家暗中投诚,做这天下共主,应是当仁不让,只是如今她蛊毒未消,命数不定,没这心思。 “肖遥,记住,无论天下到哪一布,云天音,不是蛊王。” “是,属下明白。” 这天下的事自有天下人操心,他绝对不准天音再涉险。 第514章 云天音将军印相托 没想到西齐皇那个杀父夺母的仇人,还没等君莫离报仇,就已经驾鹤西归了,他倒识相,知道大事不妙还会提前跑路,躲去了阎王那里,再也追不回来了! 可恨君莫离认贼作父多年,到头来连个手刃仇人的机会都没有。 君莫离,莫相离。母亲为他赐名时又是怎样的心境?是希望他日后认回自己的父亲,掀开那段过往,还是将这一段往事继续掩藏,这君家可够肮脏的。 许久后才道:“肖遥,准备随本王去大梁,暗夜组织也传令下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救长缨将军离宫。还有,务必找到苗疆叛徒,曾经的大国师宫武。” 肖遥:“是,属下遵命。” 这所有的乱象都是苗疆叛徒暗中捣鬼,也不知此时的他躲在哪个鼠洞里。宫武,你最好能躲一辈子,否则定当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二天早晨,君莫离早早起来打点行装。 云天音一语不发,心中焦躁不安。昨晚的消息她都听到了,可是千机营却是半点消息也未传进来,看来定是云舒,重华他们有意相瞒。 知他们是善意,也无法点破。只能早早地起来练功,如今的她内力全无,十几年的功夫全化为乌有。可外面的局势并不允许她软弱下去,必须马上出山才行。 半晌后,君莫离来到云天音面前,见她人虽在打坐,却是轻蹙眉头的样子,竟是还没静下心来。因而在她额上印下深深一吻。 这一举动可当真太过无礼了,云天音刚想发作,君莫离却满眼的担心与不舍道:“练功不要太过心急。你遭此大难不死,已是万幸,以后外面的风雨为夫替你遮挡,记住,为夫欠你一场婚礼,欠你一个太平盛世,你要耐心些,等为夫归来,兑现诺言。”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情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云天音似是踌躇良久后才道:“君莫离,我能信你吗?” 君莫离心想:这是天音第二次与自己这般郑重地说话了。 “我君莫离今生今世,只为你一人而战,也只为你一人而活。” 见君莫离言之凿凿,云天音从脖颈上摘下一个墨玉吊坠交到他手中道:“老梁皇派人往大西北送玉棺,想接我回京,所图在此物,若没有这一方调兵符,云承义兄最多只能调动军中五万兵士,有了此物,云家军尽归掌握,你把它带给云承义兄。” 君莫离一时怔愣,这执掌数十万兵马的调兵符,原来真的在天音手中,难怪遭了那么多人的觊觎,生死都不自由,也幸得云承早早被发现遭人暗算,种下蛊毒,暗中将人派去苗疆才解了蛊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眼前人有些走神,云天音道:“怎么,坏小子?难不成你也想打它的主意?”不会!这人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呀! “天音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这东西害你不浅,以前外面谣传它在你身上,我却从未信过。其实这东西在别苑小筑时我是见过的。”怎么,这是后悔了,君莫离你大爷的,你若敢动歪心思,看小爷怎么炮制你,管叫你舒舒服服,毕生难忘。 云天音身陷西齐三月之久,虽然对那段记忆依旧不够清晰,但君莫离见过玉坠儿却也不奇怪,毕竟落在锁骨下的哑奴印记,是这个人亲手所为。这个仇她可不能忘了,有机会一定要追讨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都等了五六年了,可容他到时候了! 其实就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该如何发展,她也没个章程,尽管长辈们都乐见其成,但她自己还是不能接受。 国仇家恨横亘在两人面前。刺进父帅胸口的长枪,飞上半空李国忠的头颅。对于世人已经隔了五载春秋,于她而言依旧是逃不脱的梦魇。 若是没有漠北那一夜,甚至是那时候没有怀上孩子,他二人都该各安天命的。 第515章 云天音眼中的父亲 云天音刚刚醒转之时,心力憔悴,也就只能任凭君莫离夫人娘子的浑叫一气。后来再想改,这家伙叫顺嘴了,或者说是摸透她脾气了,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连客气俩字咋写都忘了,简直混账! 许久后,云天音才接着道:“那年,从漠北归来,被父帅罚了几十军杖,等我再重披战甲之时,就发现父亲将这墨玉留给了我,那时便知父帅已经入局了。” 这是君莫离第二次听云天音谈起他的父帅,第一次还是几年前与沈秋词一同在山间玩耍那时。 那时提及家人,她只是说:根深蒂固的家族信念早已积重难返,若不寻求出路,末落也是早晚的事。 可这出路怎么寻求,那可是改朝换代才能做到的事,难怪云擎天宁可献出项上头颅也不做反抗。 没想到数月后。云家,云家军,甚至整个漠北与西齐都被卷入战火中,而云家也换了一副天地。 君莫离知道云帅之死一直是天音的心病。这时,只轻轻寻问道:“擎天元帅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提起父帅,云天音呼吸都变得轻缓了许多道:“父亲,他做了一辈子元帅,但他却从来不喜战争。每次大劫之时,他都上奏朝廷,请命乘胜追击,迫使漠北签署停战协议。” “但老梁皇对云家的忌惮,早已超过了对漠北民族的恐惧。他要用外族消耗军中实力。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漠北骑兵有多凶悍,乌查木族有多嗜血。” “每次大战过后,回报给朝廷的伤亡人数落在奏折上的都是空泛的数字,老梁皇从来就体会不到那奏报上写的伤亡兵士五万,十万都代表着什么,那可以说是一整个乐安城的人数了。说是血流漂杵一点不为过。” “就这样,父帅作为一军统帅,就帮他在国境线上赶了一辈子鸭子。” 君莫离道:“敢把漠北喋血民族称作鸭子的,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天音一人了!” 云天音:“并非轻看了漠北民族,相反,什么时候都不能轻视了漠北人。” “你看李谨,当初紫玉云巅相遇,是那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可是四年后再遇,他竟给了北境四年和平,而且那场漠北内乱,虽说有你我从中助力,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天生的好战派,只要战争一起,越挫越勇,现学现卖绝对赶趟,君莫离,你可懂?” “没错,漠北内乱,李谨有其过人之处。”君莫离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想承认李谨是什么天才,这可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胜负心问题。 天音还是太小了,怎能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前夸另一个男人是奇才,而且那个人还险些成了他夫君,这也太不给自己男人面子了。 再说那个云巅之上比武都怀揣小洞熊,四年后依旧念念不忘的纨绔,算什么大才,太抬举他了不是! 云天音:“说父帅帮老梁皇赶鸭子,是父帅一辈子都在用赶鸭子战术,他一生都在被动的防守着。” “年轻时也曾有过鸿鹄之志,荡平草原。但接下来就是圣旨一道道要求大军回撤,不可贪功冒进,甚至后方断草断粮,以将士甲胄兵器做要挟,几位哥哥刚刚崭露头角,就惨遭杀害。” 君莫离:“所以云帅一直不敢让你在军中出头。” 云天音声音轻缓:“平息漠北是父帅毕生所愿,在我未成年之前,父亲开始另辟新径,纵容我暗自筹建私兵,开辟归云城粮道。五年前的漠北一战,所有人都说我居功甚伟,实则是水到渠成,大势所趋。父帅才是幕后功臣。” 第516章 村庄被毁,遍地荒芜 云擎天打了一辈子仗,但他身上不曾有半分上位者该有的杀伐气息。 他光风霁月,喜穿白袍,可吟诗抚琴,也可针灸救人,他一生的向往都是药王宗的生活。 他大婚之日,京城中见过他的人都感觉他不染尘埃,是该羽化登仙的。 他在军中凝聚力异常,生来带有令所有人臣服的气场,作为他幼子的云天音也从来不骄纵,每次受罚时都是云擎天亲自掌刑,不光要承受自己的份儿,还要替手下弟兄受过。 那时云天音只以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手下弟兄管教不当,自然是自己这个做首领的不合格,现在想来,父亲是在帮她收服人心。 这倔老头儿,六十多岁了也玩心机。这要是让自己那些属下知道了,难免一脑门子黑线,气得直跺脚。 好你个镇北王,就为世子替大伙担下那几十军杖,俺们就欢天喜地的把自己卖给了你儿子,还卖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至死不悔。 不过这倔老头儿容颜不改,脾气不减。到死时都还顶着三十不到的容貌,难怪一生都位居俊公子排行榜首。 想到这云天音嘴角上翘,眉目舒展,满满的孺慕之情。若父亲不殉国,俊公子排行榜首,眼前这混账玩意还要再熬上几年才能到手。 君莫离看着云天音的昳丽容颜,短短数月,个子长高了,相貌全变了,长大后的她真乃人间绝色,美丽的无可言语。 见她轻轻将摇篮中的孩子抱入怀中。很难想象她在漠北那么艰难的环境下孕育了子嗣。 更难想象她年仅十七岁,偶尔会带出三分稚气的俏颜,却已为人母。 幸好,幸好自己当时中毒已深不管不顾,否则这么好的女孩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离开了内隐门,外面似已经换了一幅天地,烧毁的房屋,倒塌的墙垣,寂静的村庄。 院里院外,半人高的杂草随处可见,村里没有半点人声。田地荒芜,杂草横生。大自然正在一点点消除掉人类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满目疮痍,十室九空,这是最真实的写照。 这样惨况,四国皆有,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几年前群雄并起,八方逐鹿的年代。 君莫离已经不知是路过几个村庄了,未见活人,甚至发现了被人类啃食过的人类尸骸,不用猜也知道是蛊人干的。 这让君莫离想到了万毒门。同样也想到了无忧谷,看来当年的无忧谷也只是国师研究蛊毒的一个分舵。 令人痛心的是,这两处蛊毒所弄出来的邪物生生让天音一个人承受了,更令人痛心的是尽管天音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依旧没能阻止蛊人蛊兽问世的局面。 皇位之争,藩王割据。国师下的这盘棋,已经将整个天下网入棋局,意图已经不限于染指山河,更倾向于毁灭。 宫武这个老疯子,只因身上流淌着一点前朝皇家血脉,就敢拿着整个天下跟你玩儿,实在是疯的够格,疯的遭人恨。 这浅显的意图人人都能看懂,可悲的是人人都在自我催眠,都以为大浪淘沙后自己就是那最终问世的明珠。 这怎么可能?国师身为前朝皇室遗孤,这四国帝王在他眼中都是乱臣贼子,他不会扶持任何一个人登上龙位。 这些皇子皇孙,终是因为贪嗔痴蒙蔽了双眼。 君莫离胯下宝马本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渡水翻山,如履平地的旷世良驹。 但君莫离始终无法加快速度,路过一个个荒芜的村庄,他总是希望能发现些什么。甚至说他不能接受这一村村的百姓背井离乡后,最终全都走上死路。 眼前又是一个残存的瓦舍,能看出这里人家曾经的辉煌,青墙黛瓦虽已倒塌,也能预见主人曾经的辉煌。 君莫离牵马来到后院儿,在井台上为自己打了些水喝。 他在想,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这些人不可能全部死掉,虽然也发现了一些尸骨,但与村寨居民人数显然不符。 藩王谋乱中,男人可能是被抓去做了壮丁,可是老人女人孩子又能干什么?抓着他们,光是供应吃喝,那每日经费就不会是一笔小数目?要这些人何用? 正在愁眉细思,忽听有声音自坍塌后的屋舍内传来,他赶紧起步向屋内奔去。 屋内的景象让君莫离看了心酸,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妇。衣衫尽毁,眼睛暴凸,脖子上有几道青紫掐痕,嘴角上残留的血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生前曾遭遇了什么! 第517章 君莫离被擒 君莫离在往前走,坍倒的房屋,内里还有几个人,几个女人,几个同外间女人一样遭遇的女人。 眼前景象令人不敢直视,这也是他西齐的子民,这罪孽,到底是谁干的。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其中一个女人的身上还趴着一个胖娃娃,那孩子显见是母乳喂养的很好,身上沾满了灰尘也能看出那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一节节的,像是刚从池塘里挖出来的藕节。 此时的婴孩浑身只穿了一件小肚兜,露在肚兜外面的两条腿其中一条是断的。他应该是被人狠狠伤害过,又扔掉的。 此时他正卖力地吸吮着母亲的乳汁,他并不知道母亲已经死去多时,身上都起了尸斑。 早已冷透的身体已经不能让他吸吮出哪怕一星半点赖以生存的乳汁。 只能用力地吸吮着,喝不到乳汁,又开始哭,不知这个过程小小婴孩重复了多少次。 哭累了,声音如同奶猫一般小的可怜。又可怜巴巴地去吸吮另一个母乳。 君莫离看的心中酸楚,竟然忘了第一时间将孩子抱起,等将孩子抱起时,见孩子嘴里有血迹。是从母亲身上吸过来的。 可怜的孩子,不知什么叫死亡,什么叫离去。可是在这世上,他再也没有娘亲了。 君莫离匆忙将孩子用外袍裹起,孩子见到生人,一时间哭的撕心裂肺,小脚不断踢蹬,给这荒芜的山村又添几分凄切。 他赶紧解下腰间水囊,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用水泡化,喂给孩子。 渐渐地,他感觉有些晕眩,似有些不对,赶紧抱起孩子打马离开此地。 还没出村,头脑晕眩,坠下马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仰躺倒下,不能将怀中小儿压死。 可当他再次醒来时,手脚被束缚,人已被锁在一处囚室中。 之所以断定是地牢,是因为身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阴冷的牢房中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儿。 他是暗夜的主,严刑逼供之事,平日里做下不少,刑具上那经年累月积淀的血迹,已经显出触目惊心的黑褐色,与他暗夜的囚室有的一拼。 暗夜的王者从来不是什么善类,他想要的人,他想知道的事,都会在这五花八门的刑具上炮制出来。 若说世上有谁逃脱过暗夜的审判,只有当年的云家少帅。云天音没有多硬的骨头,只是她一个字也不肯说,逼急了就死给你看。 君莫离前期用刑重了些,后期光是为吊住她的小命就大费周章,急了脑仁疼。人家孩子还不领情,大有小爷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天真,就这么无邪的架势。 君莫离思绪万千。 囚室的门打开,一缕天光倾泄进来,暗淡了室内的烛火。 来人竟是太子君赛,如今的他九旒珠冕,明黄龙袍加身,硬是掩盖了内里草包的品质。 盛气凌人地站在自己面前,此时已是这西齐万里山河的新主。 见到了君莫离的狼狈,先是有一瞬间的震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多时,伸出白白胖胖的龙爪,在君莫离脸上轻捏了几把道:“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不过也对,在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还能瞧得起你?莫说是你,就是你那卑贱的母亲。当年也只有在本王胯下当个爬虫喝尿的份儿。”这话说的,简直是直往人心上剜呀! 君莫离依旧不语,但思绪已经回到了十几年前,残败的冷宫。母亲日益破败的身体,替怀中的自己生生忍下了皇子的胯下之辱。 浇在母亲身上的尿液,隔着十几载春秋。依旧让人感觉骚臭味儿萦绕鼻端。 这是君莫离心里永远的痛。不敢与任何人提及,包括云天音。 那一年,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宫妃娘娘,从此人生只剩下灰暗的颜色。 直到遇见了雁归楼,让他看到了人可以为了家国大义,做自己想做的事,杀自己想杀的人,活的那么正义凛然,那么遗世独立。 不得不说,老梁皇虽然对云家的打压极尽残忍,但对雁归楼的放权也是极尽的纵容。 相信那般荣宠,这四国之内也仅此一人而已。 新皇君赛拿起鞭子在君莫里身上狂抽不止,但他只能生生忍着,甚至是一动也不能动,因为他的两只手掌都被宫人钉在了刑架上。 第518章 梦瑶小郡主,她还不够分量 君莫离被君赛所擒,君赛没有向针对其他皇子那般直接斩杀,又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难道是,暗夜组织。 还是?刚刚入手的云家军调兵符。 新皇打累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呼哧呼哧!若是天再冷些,这个时候他头上应该会有大团白雾出现。 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家伙,刚挥这么几鞭就累的死狗一般,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 君莫离吐出口中溢出的鲜血道:“君赛,你这算是什么本事?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新皇君赛用鞭子挑起君莫离的下巴轻篾道:“想要痛快,哪有那么容易。账要慢慢地算,仇要一点点地报才好玩。你君莫离不会是玩不起!” “疯子,一直都是你在欺辱于我,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君赛当年被云擎天俘虏,又被一个叫四爷的小兵活活打疯。他此生最痛恨谁叫他疯子,一怒之下鞭刑继续。 这时,他后面一个带刀武士将一个布包扔在了君莫离脚下。 君莫离低头看时,那散乱的包裹中躺着的赫然是那个趴在母亲尸体上吃奶的小娃娃。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死去多时,唇角流出的血迹早已干涸。 君莫离一时愤怒道:“你们,你们毫无人性。” 新皇君赛冷笑:“人性?跟在云天音屁股后面跑了这些年,他的狠辣手段,半点没学到,就学会了妇人之仁。二弟,你真是出息。” 君莫离:“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见见故人。 话毕,那个刚刚扔下婴孩儿尸体的带刀武士慢慢走出来,将头上兜帽儿除去,露出李元甫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君莫离一时吃惊不小:“师弟,怎么是你?” 没错,这个人就是李国忠元帅的第三个儿子,当年李国忠殉国,他扔下满府的寡居妇孺,出去参军了。李元甫当年是参军在师父的营帐下的,没想到几年时间,竟然投到了太子殿下帐中效力,干起了杀害婴孩儿之事。 君莫离一时替师父感到心痛。劝诫道:“元甫,师兄知错,当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如今你已投新皇帐下,前程似锦,怎可罔顾人伦,戕害无辜生命?” 不待李元甫作答,新皇君赛露出森森犬齿阴冷道:“二弟说的对,这孩子的确很无辜,因为朕最先要找的是江天浩那个孽种和他的母亲,只是你的马脚程快,安排这些根本来不及,才临时让这对母子替补。” 君莫离听的云里雾里道:“江天浩的母亲已是大梁子民。你们怎敢?”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江天雪的母亲为救爱女出逃皇宫,后来另行改嫁也属正常,何罪之有?” 这时君赛道:“一个郡主府的奴婢。皇宫的逃妃,谁允许她苟活在世上,还生下了别人的孽种!” 君莫离听得背上冷汗涔涔道:“皇妹的事你知道。” 君赛:“她算哪门子皇妹,一个郡主府的奴才,不顾廉耻爬了先帝龙床,生下来的孽种而已,跟你娘一样下贱。” “哦!对,难怪你暗中护她,你们是同一路人,都是一帮贱女人生的下贱胚子,一群贱透了的脏货。” “很多人都以为朕对梦瑶郡主的爱源于储位之争,其实没有人知道,在这后宫中,朕是真心爱着她的。她被你与云天音设计拐去了漠北红胡,害她惨遭凌辱,还为他人生下孩子。回宫后非但得不到半分安慰,还要被问罪残害皇家公主之罪,你们真是好算计,一步步将我的瑶儿逼上死路。” 此时君莫离眼中所看到的,既不是那个狠辣的纨绔太子,也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新皇。 那种感觉叫疯狂,是数年前太子疯魔时才出现的偏执,像极了看到皎月身死时的自己。 他怎么会对梦瑶如此维护?太子十几岁就与人私通,他是什么德行,自己岂会不知? 但此时形势比人强,只得道:“所以你就趁皇帝还没有发落梦瑶小郡主之前谋害了他。” “别跟我提他,那个老东西就是个糊涂的,不相信小郡主的无辜,却相信你这个外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正的野种,也配做朕的皇弟?” 说着,鞭影翻飞,层层落下。待他打过一阵,君莫离喘息着,本不欲多话,但事关云天音,还是想再解释一句,尽管知道君赛不会相信:“其实,不是云天音设计的梦瑶身陷漠北,而是梦瑶用计擒了云天音去的漠北。” “就算你不相信小郡主为人邪恶,那你总该相信云家少帅沉睡四年。刚刚苏醒,很多大事都来不及安排,又怎会去设计陷害敌国养在后宫的一个郡主?不是我说,就凭梦瑶想引起云天音的注意,她还不够分量。” 第519章 李元甫,曾经的师弟 君赛听了君莫离的话,目光森寒,笑容扭曲,上前狠狠扼住君莫离的脖子,一字一顿道:“狗杂种,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小郡主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君莫离戏谑:“嗯!她最好,也值得相配这世上最好的你。”没错,破锅配烂灶。王八配狗,天长地久,还真是绝配呢! 君赛听着君莫离的反讽恶向胆边生,他知道梦瑶去漠北是为了什么,他明白小郡主对君莫离的那点心思。 如今眼前之人已经做了阶下囚,只需再一步步将他逼疯,让他也过过那种每日浑浑噩噩,阴沟里抓老鼠吃的日子,自己就舒坦了,多年来积压的这口怨气也就舒解了。 可是这个人已经落入自己手中还满口大道理,谁给他的胆,真是用刑太轻了。 掐着君莫离脖子的力道又重了许多:“君莫离,小郡主的名讳你这种狗杂碎,连提都不配提。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害了人,还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的小郡主身陷漠北十几个月,遭人凌辱,被迫生子,身边无亲无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女孩子,身边群狼环伺,险些尸骨无存,你知道吗?” 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君莫离呼吸不畅,渐渐的意识开始混沌,数月的经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尽管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留不住。 漆黑的棺椁。 带锁的床榻。 云天音破碎的衣衫,无声的嘶喊。那是属于她二人的洞房花烛夜。不光没有半点温馨,还是以那种屈辱的姿态存在着。 红木箱子,狼皮战靴。空中的炸雷,冷宫的残败。万蛊殿的无助,寒山上的决绝。 这一切走马灯一般轮番在君莫离眼前闪过,最后凝成了君赛口中的八个字:“遭人凌辱,被迫生子。” 梦瑶小郡主,好一朵倾世白莲花,这些她加注在云天音身上的痛苦,如今都用来当做新皇对她自己的救赎。 人怎么可以颠倒黑白之此,毫无廉耻。 更可气的是连君赛这样的烂人,都知道为小郡主出头。而自己又为天音做过什么,险些将人害死。君莫离,你特么就一混蛋。 这时新皇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君莫离,收回你刚才的话,梦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她将成为一国之后,她的地位将与朕一同比肩,她的分量,远非云天音可比。” “不,云天音算个什么东西?阴阳两性人,生的孩子连准爹都没有,也配与我的小郡主相提并论?”果然,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成为了别人攻击云天音的致命武器。 后来又说了什么,君莫离已经听不见了。 他是被一桶盐水泼醒的,不知昏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君赛已经离开了,只有他曾经的师弟李元甫手里拎着的水桶还在滴滴答答流着水。 见到眼前人,他惨然一笑。眼里全是凄楚,他不怪李元甫的背叛,师父死后,自己无心皇位,师弟跟着自己也确实不会有出路,还会落个家败人亡的下场。 眼下他是新皇的人,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元甫看着眼前的君莫离,曾经自己的师兄,不愧是四国榜首的美男子,他的美不同云擎天的仙风道骨,不染纤尘。 他的美,高冷禁欲,淡漠疏离,带着十足的野性,十足的攻击性。即使现在狼狈不堪,也掩不住风华。 坦白说,如果君莫离有立为储君的资格,这样的君主,他是很乐意追随的。 只是可惜,君莫离并非先皇血脉,挣扎到最后,也只是其他皇子登上帝位的一块儿奠基石。 父亲当年不知道那些隐秘,将他教的很好。后来偶然查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宫廷秘史。吓得险些跪趴在地。 也是清楚了这一点,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否则作为三军统帅,又怎会不懂权谋之术?将君莫离的那些成就毫不隐瞒,宣扬的满朝皆知,继而引起了其他皇子的忌惮,多方暗杀。最终将君莫离排除在了夺嫡之争的外围。 看看君莫离如今的近况,李元甫没有说话,他该恨的,恨那个人。因为他弄得自己家破人亡,门庭冷落。 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当年的事,父亲是暗中做了两姓家奴,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左右逢源,二皇子这边抽身太晚,才遭算计。 第520章 迟来的忏悔 自己的父帅当年若是早做决定,与二皇子决裂,也许后面的结果会有所改变,大哥二哥的命也会得以保全。 那时齐皇与大梁细作合谋订计,要将云擎天炸死在谈判回程的路上。 而君莫离作为一国皇子,谈判结束,思想达成共识,是该有所表示的,父亲会安排他护送云擎天搬师回营。 爆炸一起,大梁元帅殉国,西齐皇子殒落,两国是半斤对八两,表面谁也拍不了对方的不是,暗地里各自都得偿所愿偷着乐。 这滔天的功绩,父亲想让大哥二哥分一杯羹,因而将两人都带去了战场。 没想到君莫离救了大梁八皇子,也没想到八皇子为报信而来。整个局势被君莫离打乱的几乎无法扭转。 更没想到齐皇是将父亲一并算计在内,所以谈判的军帐和父亲的军帐全都埋下了炸药。 当日三军阵前,父亲允许云帅出手一搏,所有人都觉得父亲为人高义,行事光明磊落,没有人知道,父亲也是绝望了,在谈判军帐爆炸时他就明白了,自己也是齐皇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且还是一颗过河卒子。 若当日大哥不亲手斩下八皇子头颅,他不会身死,后面局势也不会无可收拾。 李元甫思潮翻滚,君莫离同样内心跌宕,许久后才问了句:“三弟回过帅府吗?嫂子们可还好?”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起他们。” “三弟,你还恨着我的,对吗?” “恨,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去父母坟前祭奠。”若非此人救回八皇子,怎会引得大哥二哥身死,又怎会引来云天音那个煞星残害了父亲。 “我知道,是师兄不好,没能在抓住云天音时将人交于你,可是事关雁归楼,师兄当年真的是做不到。” “做不到,做不到你就亲眼看着父亲大哥二哥惨死?尸骨未寒,母亲含恨而终。” “做不到,做不到你每日看着仇人在你面前,是什么滋味?” “三弟,当年我已经为她吃下了十殿阎罗,害她生不如死。剩下的恩怨,就由我替她承担!要杀要剐,三弟尽管动手,师兄没有怨言的。” 李元甫听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千刀万剐,就跟谁不敢似的。 他笑的阴恻恻道:“还真是一往情深,也不枉她屡次护你周全,还要因为救你主动种下蛊毒。” 雁归楼对他付出良多,后来他为寻找此人已近疯魔,这些过往自然也是能够切身体会。 “你一定以为自从遇上了雁归楼,太子党的暗杀就减少了。甚至一度以为你们已经逃脱了太子的掌控。” “要说你也真是命大,西州县,雁归楼贯穿心口的剑伤一直流血不止,后来她将那伤口上的毒粉全都剐了下来,等同于将胸口穿了个透明窟窿。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那时云来客栈的掌柜每日看着从天字号上房抬出去的浴桶,里面倒出的全是血水,都想将你这个没眼识的尾巴解决掉,却一直被雁归楼压着,生生忍了下来。” 他说的这些话,君莫离已经不敢相信,一直重复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小楼明明都很康健的。”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调查出那老鸨对雁归楼用过火刑,于是老鸨与一众龟奴全在大牢中被他虐杀。 可那火刑之事,雁归楼自始至终从未提及。 难道她所受的所有苦痛都是这样一点点瞒下来的。 李元甫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有什么能比这迟来的忏悔更令人诛心。 第521章 筹码 李元甫见君莫离神智有些混乱,这个痴情种,果真还是只有云天音能够刺激到他。 这时又似不可思议,正色道:“二殿下,你在那人身边,是从来不用脑子的吗?西郊坟场之事,真假暂且不论,单说那人平日行事那雷霆手段,不知得罪了多少达官显贵。金銮殿上百目共赏,岂容他作假?就算这些你未曾亲眼所见。那二十万两雪花银的买命钱总不会是假的?” “还有西州县,你可是在大牢里杀了个天昏地暗,难道你与那老鸨有什么仇怨?” “那老鸨也是奇葩,大热天的在房间里烤红薯,险些酿成火灾。你那小情人也受波及了!她是不是借了你的外袍穿着走的。” 君莫离想起了无忧谷,那个孩子全身颤抖。带动着身上锁链也哗啦啦作响,双目渐渐空茫,却始终盯着自己的方向。 这一刻,悲愤、自责、悔恨重重压下来,顷刻间压垮了君莫离的脊梁。 想起了别苑小筑血肉翻飞的囚室,想起了十殿阎罗发作时的苦痛,漠北万蛊吞噬时的场景。 这些年一直以为雁归楼是个冷心冷情之人,自己对她的千娇百宠全然视若无睹。 可是没想到,她那时的境况竟是那般艰难,可是自己当时都在做什么? 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就算她是毒医圣手,没有时间疗伤,伤口怎么会好。 难怪她名声响亮,身体却非常不好,经常一睡不醒,或是躲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 尽管后来两人混的熟了,自己经常半夜里挤到她床榻上去。 见她衣不解带,当时还暗笑她山野之人,睡不得高床软枕。几次想帮她宽衣,都被她在梦中用无影蚕丝锁了喉。 后来在知他真实身份后回想起来,也只当她是怕被自己识破身份。 可是现在想来,那时他周身淡淡冷香弥漫,应该就是鲜血的味道,这个小孩儿怎么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明白。 那些事情,那些岁月?明明是自己一起陪同走过,怎么落到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的地步。 自己当时都干了些什么事?缠她缠的那么紧,片刻都不给他疗伤的机会,小楼当时是否怀疑过他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李元甫说的没错,那时他没被处理掉。是真的命大,也是小楼真的善良。 过了片刻,他道:“三弟,关于小楼,你还知道哪些?李元甫见提起雁归楼,对他的情绪影响果真够大。也乐意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讲给他听。 于是君莫离知道了京恶谷案,若早知道这些,又怎么忍心再漠北那般伤她。‘遭人凌辱,被迫生子。’君赛形容的可真够贴切的。 此时,李元甫的话就像是带着尖刺的毒钩,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 京恶谷案后,小楼的眼睛看到了地狱,从此囚困其中,再也找不到返回人间的路。 是八皇子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将她重新拉回了人间,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没能救下八皇子性命,却让八皇子的尸身成为引他云家父子上钩的筹码。 第522章 云天音是心头血 曾经的东宫太子殿,新皇君赛正在与一众美丽娇娃喝酒玩乐,舞女们轻纱若隐若现,舞姿曼妙。殿内到处都充满着淫欲之气。 暗牢中,君莫离身上伤口溃烂,发了高热。 李元甫恨恨道:“师兄?叫你师兄,你还真是不配,还不明白吗?我一直是太子的人。” 其实太子的人一直都是他的父亲李国忠,但他才不会说出实情,一边是被小情人杀死的恩师,一边是自己的小情人。 孰轻孰重,怎么取舍,就让君莫离在这忠义两难全的境遇里慢慢挣扎!这酸爽的感觉,保证将他拉扯的神智涣散,疯疯癫癫。 “二殿下,陛下欣赏你的能力,又无法根除你的野心,只好将你的羽翼全部拔除,父亲,大哥二哥因支持你,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说到底,他们都算是葬送你手,你这个无能的废物。”好像是挺废物的,到现在也没将君山之战幕后黑手那盘根错节的关系捋顺清楚。还在听李元甫这鸟人顺口胡诌。 这时听李元甫的声音悠悠传来:“见你与雁归楼同行之时,太子停止了对你的追杀,因为我们发现雁归楼是一枚还未经打磨的璞玉。你眼光不错,老梁皇都无力挽留的人,竟被你轻易采撷了去。” “那时你想将人拐回西齐,既是无主之物,太子的想法儿亦是如此。只是你手段绵柔,注定什么也做不成。可太子不一样,他与国师大人都是懂得取舍之人,且手段够狠。” “你们后来追查狼孩儿案,查出了无忧谷,国师大人本有上百种方法让你们葬身无忧谷,但他与太子皆是爱才之人,没有对你们下手,而是走出了捕获雁归楼的第一步。沙河六谷为代价,让她中下了蛊王。” “可是你太不成器了,手里握着暗夜那一方暗黑势力,居然都未能将人抢回来。偏偏让峨眉派做了好人,那时你在西州县各个酒馆买醉,太子听到消息,几次想除掉你,都被国师拦下,国师知道雁归楼难以受控。想捉住她这只江湖大妖,还少不得你的从旁协助。” “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若不是雁归楼一心想摆脱你,你应该早就幻想着与她双宿双飞了? 嗯! 那时的雁归楼还是男儿之身呢。 君莫离听的背后冷汗涔涔,如芒在背。 见君莫离没有说话,又接着道:“二殿下,没想到你人虽废物,好在对雁归楼的钟情却是真的。雁归楼失踪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白白葬送了沙河六谷,什么也没捞到。” “当你派人求药时,我们才发现,原来你真的找到了雁归楼,只是以另一种身份找到他的?” “你曾被他的传言蛊惑,以为她是老男人,但是我们的人一眼就认得出他是谁,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能力,你以为这天下遍地都是灵童吗?也就云家那睿智近妖的家族,才能养出这种变态到成精的玩儿意,” “可怜你骑着驴找驴,白瞎长的那双狗眼。”说着上前几步五指成爪按在了君莫离的双眼。若这双手轻轻按下去,眼前人就从此只能在黑暗中行走,也算是为父兄出了一口恶气,只是他不能,国师有命。不得伤他,这命令就连皇帝也不得不遵从,他小小的军中统帅,更不敢公然抗命。 这个人倒是好命,眼下君家血脉仅剩新皇与他二人。若他伤了,残了,甚至是死了,新皇才可保地位稳固,却不知国师大人抽的哪门子风,放着省心日子不过,干嘛要留这么个祸害在身边。 “二师兄,你不是要替云天音受过吗?既然她是你的心头血,那这千刀万剐,就从胸口开始!” 第523章 梦瑶觊觎天神羽衣 李元甫话毕,抽出靴中匕首道:“那人既是殿下的心头肉,你想替她赎罪,那就用你的心头肉来抵!”说完手走刀落,刀刀见血。 君莫离吃痛,忍得满头冷汗,齿缝中发出呜咽呻吟。 这特么,什么道理,若云天音知道这事,非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君莫离,你个蠢货,谁要你多管闲事,杀他李国忠,老子从来不后悔。若不是形势比人强,老子怎会让他死的那么便宜。 李元甫出够了气,扬长而去。留下血肉模糊的君莫离奄奄一息。 御书房内,听完李元普的汇报,君赛一言不发。 李元甫道:“陛下,臣见二殿下心伤颇重,应该能成事。” 君赛:“殿下,他算什么殿下,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罢了!” “是是是,野种。” 君赛:“那野种心气高着呢,想摧毁他没那么容易,毕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是,陛下,若这次不能成事。臣再将漠北之事告知于他如何。” “不必,君莫离只是在云天音的事上不长脑子,但他不是蠢人,之后的事,他能考虑得到。与其让他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慢慢缓过来,不如让他知道一些将来的事,将来他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事,这样才痛快些。” 暗室里没有一丝天光泄进来,案几上的烛火早已燃尽,虽不知晨昏,但腹中饥饿,眼睛干涩,君莫离也能猜到,已经一夜过去。 后来的事,他想了很多。 从云天音中了十殿阎罗,到与大国师云巅约战,四年后的漠北之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直在找云天音苏醒后的泄密之人,原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的暗夜里出了叛徒,才导致几人下山后就被人盯上了,那时的国师就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容哥儿骂的没有错,云天音的属下生的死的加起来数以百万计,无一叛主。 他君莫离的人,随便抓一个都是生有反骨的,这说不过去呀!可这又是事实。 这实力,果真是太衰了。难道他引不起属下忠心吗?好像还真是。 侗林为人刚正,小玉攀龙附凤。那剩下的这一个又是谁,他为了什么? 回去一定要查,好好的查。 这个人看着小郡主将人卖去漠北,看着她步步为营将人逼去红胡,云天音是甘愿走进陷阱的,所以天尽头村的事没有在其他地方重演。 倘若云天音不甘心受俘,后面会发生什么不可想象。 总之,那一切不幸全是源于自己,他是罪人。 自以为的对人家好,险些害的人家尸骨无存。 如此这般的坑害家人,要有多大的脸面让人家为他孕育子嗣。 想起此事,又想起那两个娃娃,刚出生时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皮包骨的程度与云天音刚刚苏醒时有的一拼,仿佛生下的不是孩子,是两个人形骨架。哭了几天几夜,险些丧命,现在倒是粉雕玉琢,可爱的紧。额前凤羽胎印,嫣红似火,据说这凤羽胎印会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有点像红胡皇族的火红头发。 什么得凤女得天下,他摘得了这颗绝世明珠,如今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命在旦夕,真是可笑。 正在这时,听外面有声音道:“不行不行,我不穿,我不穿,云天音害我被迫生死,我出嫁时,要穿就穿天神羽衣。” 这时有人小声劝解着什么,显然劝解无效。君莫离听出这是孟瑶的声音又尖刻道:“凭什么,凭什么她云天音出嫁,冰天雪地可以鲜花铺满长街,她那一身嫁衣就可为尽倾国力!我差什么啊?呜呜呜!皇帝哥哥,你是不是嫌弃瑶儿残花败柳之身不配拥有?是不是,呜呜呜!” 这时声音清晰,是君赛在哄劝道:“瑶儿表妹,这天神羽衣实乃人血所化。而且血中又含有诸多蛊虫,是世上除了云天音没人可以穿的,就连苗疆圣女也是穿了天神羽衣后尸骨无存的,并且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什么阎王嫁衣的,你听听这名字,咱们大喜的日子,你却穿着阎王的嫁衣,多不吉利?” 小郡主:“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可听人说那件衣服水火不侵,刀剑不入,是世间无价珍宝。 说完又娇嗲道:“皇帝哥哥,你是不是看不起瑶儿,觉得瑶儿不干净了?”说着眼角泪水瞬间落下,这美人垂泪,立刻看的君赛全身骨头都稣了。 连忙哄劝外加表忠心道:“哪能呢!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该属于我的瑶儿,别人哪配拥有。” “只是这天神羽衣实在邪气的很,又是苗疆圣女遗物,皇帝哥哥还不是担心你。” “是啊!是啊!” 其他宫人也帮忙哄劝。 梦瑶似乎被说动了,转而又道:“皇帝哥哥?那你让瑶儿见识见识总行了!听说那可是倾世之物,世间独有。” “这个没问题,来人,去国师府讨那天神羽衣,给皇妃一观。” 传旨太监刚刚离去,梦瑶又再度闹起来:“皇帝哥哥,你我大婚,难道哥哥不想立我为后吗?” “瑶儿!非是不想立你为后,只是如今,这……这……唉!!” 第524章 君赛要娶凤凰女 君赛欲言又止,嘎嘎了几次嘴,最后似是下狠心一般道:“瑶儿,凤凰女之事十几年前闹的天怒人怨,如今凤凰女已经出世,正是四海归心,重整山河之时,立凤凰女为后,那是民心所向。” “而我们有国师大人全力辅佐,知道凤凰女身世,这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你我先不声不响地去筹备这一切。等到大婚之日,凤凰女突然显露人前,四国百姓纷纷归顺。皇兄自可一举定乾坤。”说着拳头握紧,仿佛握在手中的是曾经大晋帝国的万里山河。 “可是,可是你明明知道凤凰女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忌瑶儿心中感受吗?” “瑶儿,瑶儿瑶儿,你听我说,其实在皇兄心里,你早就是朕的皇后了,只是这凤凰女之事由来已久,又深入人心。皇兄想实现大统,不得不借势呀!” “我不听,我不听,说什么喜欢我,爱我,都是借口,你就是嫌瑶儿脏,你就是见那人美貌,见色起意。” 小郡主一直都是这样,脾气上来,屋中物品又砸了个七七八八。 “瑶儿,瑶儿,唉,唉唉唉,唉!完了,这是父皇赏赐的最后一件物品了!” 砰!砰!砰! “哼!先皇先皇,又是先皇,你是不是后悔了!先皇曾经对瑶儿视如己出,可那又怎样,一见瑶儿脏了,马上听信了君莫离的上奏,要制瑶儿的罪。” 暗室里的君莫离正在担心君赛知道了凤凰女之事,无法回神这一顿乒乒乓乓的响声倒是给他拉回了神智。 这暗室外面就是新皇的屋宅。自己应该是在宫中无疑了。 这该怎么办,自己身陷囹圄,天音又没了武功,若这时被抓来成亲,她又如何逃脱? 云天音是凤凰女的事,暗夜中只有肖风、肖遥、明月和侗林知道。到底谁是奸细?谁出卖了云家少帅。 侗林护云天音如命,绝无可能。 可是除了他,那三个人中,又是谁? 君莫离呀君莫离,你这干的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身边的钉子拔也拔不完,这暗夜与其说是自己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监视自己的。 干脆蠢死算了,连身边是人是鬼都没看清,就去闯荡江湖了。 真是活该落到今日下场,当初怎就没被太子党的人给劈了,也好过今日这般祸害人。 这时听君赛又道:“瑶儿瑶儿,我的好瑶儿。皇兄知道你是最通情达理之人,要不这样,大婚之日只是朝见群臣时,让她亮个相,后面就换成你如何。” “你们二人红盖头遮面,无人认得。而你从头到尾都可以陪在朕的身边,可好?” 见梦瑶不为所动又解劝道:“你也知道,就云天音那名声,朕娶她回来也不过是个摆设。” “朕感兴趣的,只是她的凤凰女身份和她所代表的势力,云家军药王宗,朕若得了这两方炙手可热的势力,岂不等于是得了这天下的半壁江山?” 小郡主依旧无语。 君赛使出浑身解数,继续游说道:“若将云天音娶回来,你所向往的倾尽国力剪裁的嫁衣,那都只是她的小徒弟信手拈来的小物件儿。” “将这样的人留在后宫,这天下的财富岂不是尽归你所有?” “有了这样一个财阀供养着你,你还在乎后宫多养她云天音一张吃饭的嘴吗?到那时,她云天音别说是吃咱们西齐一口饭,她就是喝了咱西齐一口水,那都得从她弟子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梦瑶小郡主似是被说动了。终于停止了哭闹,继而又抽抽噎噎道:“那我的嫁衣呢?云天音出嫁,必然是要穿她那件阎王嫁衣的。” “可是瑶儿,那是苗疆圣女遗物,不吉利的。” 话刚说完,有内侍来报,天神羽衣已经取回。 之后就是打开木箱的声音和众宫女的吸气声一一传进君莫离的耳朵。 那两套倾世嫁衣,从亵衣到外袍共五套,闪着红星,放着红光,自带冷香,这是能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的稀世珍宝。 也正如君莫离所料,小郡主在见到嫁衣的那一刻,她那颗贪婪的内心就已被俘获,眼中已经再无它物。 迅速抢上前去,从箱子中拿出来就往自己身上套,全然不在乎苗疆圣女就是穿着这身嫁衣尸骨无存的。 第525章 练功出岔 梦瑶只一眼就爱极了那身阎王嫁衣,不由分说拿起来就往自己身上套,全然不在乎苗疆圣女就是穿着这身嫁衣尸骨无存的。 宝衣泛着淡淡红光,释放着幽幽冷香,实在是爱不释手。 无奈苗疆圣女身材高挑纤细,除了外袍能勉强穿上,其他衣物竟是都无法上身。 小郡主向来是娇纵惯了的,见这宝物无法上身道:“来人,将这嫁衣重新裁剪,本宫定要穿着它出嫁。” “瑶儿,这嫁衣是苗疆圣女遗物。大国师珍视的紧,咱们还是不要动了!免得触怒了大国师因小失大。” 梦瑶:“我不管,我不管,瑶儿嫁人,定要穿着这嫁衣出嫁。” 这时宫人拿来剪刀尺子之类。可是任凭是谁都无法将那阎王嫁衣伤害分毫,连宫中的带刀武士都做不到。 众人一时想起了这嫁衣最妙的地方不是好看,而是水火不侵,刀剑不入。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伤得了阎王嫁衣,那定是云天音的无影蚕丝无疑了,也唯有无影蚕丝! 君莫离这样想着,就听小郡主道:“皇帝哥哥,我想起来了,云天音本人也是有这么一套嫁衣的。不如等将她抓来,让她交出阎王嫁衣!” “傻瑶儿,那云天音三寸矮子,她的那套嫁衣你同样是无法穿上身的。” “要不就让她再为瑶儿染一套,皇帝哥哥,只要你下旨她安敢不从!” 宫人见小郡主喜爱,也跟着起哄:“请陛下成全。” “请陛下成全。”殿中人跪倒一片,仿佛君赛若是不肯下旨,那是一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哪是什么要穿阎王嫁衣,这分明就是要送云天音去见阎王。天音,你可千万别离开隐门,千万别出山。 君赛被一众宫人说动了心思,再说当初云天音怀着身孕都染成了两套衣裳。如今已经生产完毕,又只染一套衣裳。这天家对她还是相当仁慈了。 不如自己也做一身马褂!对,就这样干了,在这乱世之中,有件马褂抵挡水火刀箭,那可是比别人多了许多条命。估计以后练功都不用了,穿身阎王嫁衣不惧你任何兵器招呼。有种的你就尽管砍来。 思想活络后的君赛也学会了借坡下驴,假意实在无法推托才道:“嗯!也好,若是这样,瑶儿大婚之日,也不必穿别人穿过的旧物。” “皇帝哥哥有所不知,那云天音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法,在漠北短短数月。身体已经长的接近成人高度,这次若是重新做衣服来不及,她的那套旧物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这小郡主,还真是从未改变过她那贪婪的本性。 自己五岁那年怎就被她的外表迷住了,以为她是好的。君莫离想起此人,只觉胸口憋闷,比吃了只苍蝇还难受! 之后就是他们密谋如何引云天音出现。如何密谋抓捕,如何降服她?左右云天音在乎的人太多,谁便挑出点什么事,都够她前来自投罗网的。 议论声渐行渐远,君莫离心急如焚,却苦无对策,脑中始终回荡着两件事情,君赛要抓云天音入宫,君赛要用云天音的血再染一套嫁衣。 小郡主的计策太过拙劣,对于云天音而言却是一弄一个准,显然她太懂云天音,甚至比自己都懂。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反而是你的敌人,古人诚不欺我。 没想到那国师将阿音已是活体阎王嫁衣之事和她是凤凰女之事,全部告诉了新皇,若是这样,以小郡主那贪婪的个性,天音入宫后岂不是会被他们将血放光。 回想在万毒门之时,那时国师每日取血已是事实,却也炼制了生血丹这药。 一瓶瓶当饭吃,才完成两套衣服。 小郡主这样乱搞一气,直接给人放血,云天音非丧命不可。 想到这些,心如刀绞,头疼欲裂,一日又一日,在日日煎熬中,理智渐渐远去,渐渐趋于疯魔。 隐门内,云天音又一次结束练功,她已经有了心结,武功再也无法寸进,停止打坐后,更是气血逆转,口吐鲜血。 外面已经大乱,她又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功夫,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正在这时,蛇婆婆匆匆赶到,身后跟着同样焦急万分的明月种和满头银霜的侗林。 蛇婆婆一边帮她把脉一边道:“怎么了圣女,我听明月说你这几天练功一直出岔。” 说着手下脉搏真气乱窜,气血逆转,丹田内依旧死水一般。从未兴起半点波澜,这种脉象简直令人绝望,蛇婆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526章 那兰加叶的苦难 蛇婆婆把了半天的脉,心里越来越凉,又看看云天音腕上的蛇王戒,这是幻蛇家族的至宝,却只有苗疆圣女的血脉才可佩戴。 因而在苗疆,他们幻蛇家族与苗疆圣女一脉是密不可分的。 没办法,他们是幻蛇的仆人,而幻蛇则是苗疆圣女的仆役。这辈分,盘论起来让人有些脑壳疼。 但见那蛇王戒如今七彩颜色凑齐,可见云天音小小年纪,命途坎坷,已经受过了太多的苦难。 半晌后蛇婆婆才道:“圣女每次练功时会想起什么?那应该是导致你气血逆转的根源。” 云天音半晌无语,就在蛇婆婆以为她不想回答之时,才听她低沉道:“蛇婆婆,外祖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闻此言,蛇婆婆猜想,看来天音这心魔是与先代苗疆圣女有关。 先代苗疆圣女,那个花团中来往穿梭的女孩儿。她叫那兰加叶,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当时老族长的侄子。 他们几乎是有着同样的生命轨迹,一同出生,一同成长。一同研习那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毒物。 苗疆地处位置常年湿热,林间的花草、昆虫、野菌会在岁月的变迁中不断进化。 有的植物长着长着就变成了食人的妖物,树木会射出见血封喉的毒液,花草会开出美艳的花朵。释放出迷人的香气,让人产生幻觉,走进花朵内。 待那花朵将人迅速包裹后,花朵闭合,释放毒液,将人消化掉,人类身上的血肉。都未转化成其他花枝的养分。 而吸了人血肉的花朵也渐渐枯萎,倒伏于地,惨白的森森骨架在干枯的花瓣儿里半隐半现,露着的人或动物的白森森的骨头引得从旁经过的路人好奇探究,就又开始新一轮的捕食。 那一次圣女带回了族中子弟的尸骨。 和被斩断的修罗花,他与族长的侄子两人都灰头土脸,显然是被那一株叫不出名字的修罗花折腾的够呛。 破获了族中弟子无故失踪的大案。族人都很高兴,对他二人更是大加赞赏,可这一次却被那中原来的汉人看入了眼,第二天就去族长那里提亲。 族长本待自己的侄子与苗疆圣女一同长大就为两人举办婚礼,谁曾想那个能当圣女大叔的人竟然怀揣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那男子一直未成亲,居然还打起了圣女的主意。可是苗疆圣女年不满十岁。梳着花苞头,两人也实在没有可匹配的条件,被老族长严词拒绝。 遭遇拒婚后,那汉人也安分守己的娶妻,生下了两个儿子。 随着孩子们个个长大,人们逐渐淡忘了那一次不愉快的提亲,可是圣女的情路却越发坎坷起来。 先是圣女到了适婚年龄,却遭人暗算重伤多年,这期间族长的侄子又被人捉奸在床,算是彻底斩断了与圣女的姻缘。 再后来,汉人身死,留下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此时老族长的侄子因早年被人捉奸被迫成亲后,终日郁郁寡欢,早已身故。 老族长看着这一局残棋,分辨不出错在哪里,其实直到现在,不难看出当年苗疆圣女婚姻中的种种不幸,全都源于那汉人父子三人的从中搞鬼。 只是苗人民风向来淳朴,圣女又是最圣洁的存在,从未想过,竟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蛇婆婆道:“那兰加叶本人很聪明,做事果断,目标坚定。她做人的行事风格,怎么说呢,你是像极了她的。” “只是不知最后为何会流落皇宫,不过好歹留下了子嗣,让蛇王戒有了传承。才让幻蛇家族的蛇王戒传承未决。” 云天音自愧道:“当时在半山崖时。国师执意要复活外祖母,然而我的血掺杂了冰火蛊虫的毒,不能直接用。他派人找来几个稚童作为媒介。刚开始两天时间就死了几个孩子。” 后来云天音用枉生蛊,在外祖母身体上迅速繁殖,两天后蛊虫已成,外祖母在枉生毒的啃食下,尸骨无存了。” 蛇婆婆自然是不知道半山崖上都发生过什么,知道的人也唯有君莫离,百川几人,这几个人是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蛇婆婆似是知道了云天音的症结所在,轻轻搂了搂她的双肩道:“圣女,外祖母不会怪罪你的,她在中原流浪多年,骸骨不得还乡。已是憾事,偏又遇上前朝余下那两兄弟,连入土为安都是奢望。” “她这几十年过的苦啊!她不会怪罪于你,她会感谢你帮她解脱了,免去了肉身遭人亵渎的窘境,她与你是一样的性格。在这件事上,只要你做了自认为对事,她也依然。” “是么,可是外祖母她……” 第527章 难道,将军印所托非人 云天音赧然:“是么,可是外祖母她……。” “没关系的,孩子!从这一刻起,放下心中所有的负担,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好。”怎会那么简单,当初外祖母的尸身在自己面前寸寸坍塌,如同冰雪融化。即使她从未见过活着的外祖母,甚至是连娘亲也未见过,可还是感觉到了揪心般的疼痛。 “婆婆,当我静下心来,外祖母和那几个孩子就会出现在眼前,她们怪我手段太过恶毒,生生断了她们轮回的路。” 蛇婆婆道:“这应该是那国师灌输给你的。那是他个人的看法。在苗疆,在西域,殡葬的方式有很多,悬棺葬,火葬,天葬,总之并非是你们中原所执着的入土为安。” “他们甚至认为,只有罪人才会选择入土为安,逝者不敢面对生前罪恶,才用土掩埋。” 云天音听了这话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曾经的大晋帝国到底有多大,怎么连殡葬事宜都弄的五花八门,甚至可以说是花样百出了。 蛇婆婆继续道:“苗疆有很多支系,每个支系传承下来的习俗也有不同,你听说过天葬吗?” “天葬,没有。”别说天葬,云天音江南漠北闯一遭,所到之处丧葬事宜大同小异,总之没有太出格的。 “天葬出现在雪山那一带,那里的人一度认为,肉体是灵魂的负累,有了肉体的存在,灵魂才无法超脱,因而他们那边并没有土葬,人死后会有专门的牧师将尸体切开,然后送去雪山喂天上的雄鹰,这就是天葬。” 云天音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这,这怎么让人接受,这太可怕了! “那你们呢!”作为现任的苗疆圣女,她可不想将来死后被人大卸八块,再让雪鹰给吃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她现在的身体,若雪鹰敢吃她,那估计会毒发身亡,高空坠落,会死的很惨。 “咱们幻蛇家族守护的这一脉是施行火葬的,有的人死后会留下一颗通灵珠福泽后世子孙,可若是土葬,那珠子后人根本就找不到。” 一听到通灵珠,云天音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婆婆,通灵珠是这个吗?” 蛇婆婆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淡粉色椭圆形的珠子兴奋道:“正是此物,在苗疆已经多少年都没有通灵珠出现了。没想到上代圣女小小年纪,竟是这般福泽后人,天音这气运实在是太好了,守好此珠,莫让那苗疆叛徒看到。” 云天音知道了眼前的珠子大有来头:“婆婆,这珠子?” 蛇婆婆:“这珠子是圣女心头血炼化,自是大有用途。” 自从那日云天音的心魔是好转了许多,那些狰狞的面孔不再出现,气血也不再逆转。 但这些日子他总是莫名的恐慌,心脏会莫名的纠紧,总感觉有事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本应是云天音十几年人生里最安静祥和的一段时光,可是外面局势瞬息万变,四国皆有的病毒已经将云家军和药王宗化整为零,分散的各地都有。 虽然赵国和上官家都已经暗中投诚,可是这些人的命运要被自己引向何方,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她不可能背叛大梁,更不可能自立为主,云家军一直都是横亘在中原与北境的城墙,这是从前朝就已经延续而来的。 军人的使命毋庸置疑。 只可惜,老皇帝看不见云家人骨子里背负的天职,也看不见他们的忠心。 这时她更加暗恨西齐与大梁合谋定计,不光害了云家,也谋夺了八皇子性命,让大梁失去了最英明的一位储君。 尽管前途不明,也不能放任不管。 手底下四散的军事力量,其实刚开始疫情来势凶猛,各方势力无暇顾及,待疫情稳定下来,她的势力将被瓜分蚕食,甚至会让她变得一无所有,成为家族的罪人。这就是东郭先生救了只白眼狼的代价。不必心存侥幸,时机成熟之时,一切将不可挽回。 连日来的练功毫无寸进,好在生育过后的云天音身体下地行走已经如常。 前两天接到云舒的消息,君莫离失踪了,看情形应该是被人劫持了。 君莫离失踪,就等于是将军印失踪,看来她所托非人呀! 这日天气晴好,一丝风也没有,家家户户做饭的炊烟拔的好高好高。一团团的像极了天上洁白的云朵。 云天音带着众人辞别了百里族长,但她的孩子族长却是舍不得放走。 六十几年前,百里出尘客死异乡,作为她的后人,云天音的双胞胎宝宝和豆花豆果至少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承袭家族的使命。 豆花豆果见识了外面的天高海阔,自然是不想留下来,他们更想回到君莫离的暗夜组织去。 云天音身负责任重大,更是不能偏安一隅。 第528章 家族使命 最终,云天音到底是没舍得将四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留给百里家族。 没办法,隐门有隐门的规矩,六十年开启山门一次。 若不是因为这次寻回了百里出尘的后人,消息太过震撼,就算是太妃也不能要求打开山门。 百里出尘的后人沾染了太多尘世的气息,双胞胎小宝宝一个被太妃抱着死也不肯撒手,老太妃哭的呜呜咽咽:“两个重孙老身一个也不舍得丢下,可为了百里家族香火传承,老身只得忍痛割爱了,就将小重孙留下来!反正他已经是红胡族的云川领主了,十八年后,红胡的千川可汗自会来寻人,这山门结实着呢,量那千川领主多少炸药都炸不开,小重孙,太祖母对不起你呀!让你这么小就与父母分离,六十年后老身都入土为安了,就让老身好好看看你!看一眼是一眼呀!再见面就得坟头烧纸了,记得烧广兴家的,他家纸好。呜呜呜……”老太妃声情并茂一通演说,哭的百里族长脸都绿了,哪哪都不对劲,明知不妥又好似挑不出毛病。 老族长拈须不语,笑的和善到近乎谄媚,可老太妃就是不买账。 这局面当然不妥了,老太妃卖力演讲,旁边看客蛇婆婆众人都陪着掉眼泪。为了演的逼真,大腿都给她拧出了好几个紫疙瘩。 怀中的小重孙也在哭,这小东西不愧是莫离的种,这么小就知道给长辈捧场了,长大了记得孝顺曾祖母,要不然打你屁股。 经太妃一通胡搞,百里族长还真不敢将未来的云川领主留在隐门。 只得又打起了太妃怀中大宝的主意。 没想到蛇婆婆一把将人抢入怀中道:“族长,老婆子知道你这些年寻找百里家主不容易,可是我苗疆圣女的传承只天音一人,她的子嗣,无人可替代。”唉!可怜了老夫话还没出口呢,怎就被人给憋回去了,难受啊! 这一个两个的,将那对双胞胎护的滴水不漏。就好像谁要硬抢他家的娃。 不过说真的,他还真想硬抢得了,这几个宝贝,个顶个的好,太招人疼了。 又打起了豆花豆果的主意。 小豆看的心里毛毛的,赶紧将人护在怀中颤声道:“那个,他大伯,您看我一个妇道人家,丈夫不在身边,这孩子的未来,奴家作不得主的!” 说着又望向云天音。 老族长长叹一声:我话还没出口呢,这都是怎么了! 这时明月拿出君莫离给的命牌道:“族长,豆花豆果已是暗夜成员,学艺未成之时不得出山。” 侗林也帮腔道:“是啊族长,暗夜组织纪律向来严苛,这不,弟子因学艺不精,就曾被首领抓回去重新训练过,还险些误了围剿万毒门的大事呢!”这家伙,你咋不刚硬了,咋也学会了圆滑,你是因何被丢回的暗夜,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他当然知道原因,二殿下那醋坛子,谁多看主子两眼,都恨不能将人家眼珠子给抠出来。 他们这些人的恩恩怨怨老族长自然是不知,只觉得这暗夜也是个惹不起的主。 云天音啊云天音!你这都招惹些什么人回来。 一个两个的,哪个也动不得。 这时秦沧海也接话道:“师弟一生都在向往药王宗,可惜没能如愿,如今到孙子这一辈人,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老族长见此情景,从怀中掏出一个指环道:“天音,知你身上担子重,不能偏守这一方热土,可是你祖母的使命,你收下可好!。” 云天音怔忡,孩子之事大家提前商量好了对策,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引到自己头上来。 虽说山门六十年开启一次,可也没人告诉她出山的路只有一条不是。 “好,家主令我先收下,但您也看到了,孩子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使命,几年后天音若再回来,不走门就是。”她懂,但她懂了也不会尊崇。说实话,祖母当年拼死为云家留下血脉,实在令人钦佩,可是有什么办法,本该负起这分责任的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在了,刚刚找回来的大哥也沦落皇宫吉凶未卜,云家这点血脉当真是不够分呀!开枝散叶,努力生子,一定要努力,回头就给大哥瞧瞧病,让他和小豆嫂嫂在生几个娃来。 可眼下没办法,家族使命总没有江山使命来的重要,只好抛之脑后去也。 第529章 婆婆,大师父,要努力呦! 云天音接下了百里家族的家主令牌,古朴银质的指环。满头白发的族长眼睛放光,终于是放下心来。 严格来说云天音现在就已经是家主了,老家主的遗愿终于完成,可以死而无憾了。 但他不会现在说出来,呵呵呵! 将军印与君莫离一同失踪,云天音武功连原来的两成都不到。这次下山,又会经历什么,祸福难料。 这时百里昭拿出一个玉盒道:“天音,这是初尘小姐自创的《上穷心经》的下半阕,名叫《碧落心经》,长期修习会有好处。” “祖母真是个睿智的人。”可不咋地,云天音靠着手腕珠串里的上穷心经就已经悟出了无影蚕丝,这碧落心经自然又会是一番奇遇。 这时蛇婆婆道:“现在外面乱象已起,那个昔年的苗疆叛徒到处散播病毒和药蛊人药蛊兽。这虽是人为,但也是天命,你不要太过勉强,若不能逆转局势,千万不要硬拼,回苗疆,苗疆自有能力护你周全。” “婆婆,天音懂得,天音尽力而为。” 此次下山虽然祸福难测,但她何时惧怕过,轻轻拂起兜帽上的遮面云纱道:“婆婆不必挂怀,匡扶社稷是军人的使命,更何况我既然继承了蛇王戒,也该担负起苗疆圣女的使命,捉拿苗疆叛徒归案。” 说完,看看蛇婆婆身后的秦沧海大师父道:“倒是你们,什么时候再给阿音添个弟弟妹妹?”说完似早有所觉,赶紧闪身避开了秦沧海的魔爪。 离得远些才扮个小小鬼脸,回头招手道:“婆婆,大师父,要努力呦!” 她用这么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了这么不一本正经的话,然后打马上路。 令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这是很少有的云天音在人前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蛇婆婆见了欣慰道:“这个可怜的孩子,自从生下宝宝后,人倒是开朗了许多。” 身后秦沧海道:“是啊!其实解了毒,门中弟子终于不用常年在外奔波了,心情自然会放松下来。” 蛇婆婆:“不错,加之生下了宝宝,这尘世之上也终于有了牵挂。说起来就让人来气,那西齐小儿好是好,可是国仇家恨的横在两个孩子面前,可如何是好。当初为什么不给门中弟子提亲?你这是给孩子出了多大的难题呀!” 还不等秦沧海答话,身旁的太妃重重咳嗽几声。 蛇婆婆道:“怎么!太妃身体欠佳吗?容老身给您把把脉。” 太妃面色僵硬:“嗯!咳咳,容我为孩子们说几句啊!其实!阿离这孩子为人还是不错的,又是四国榜首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他对天音那也是掏心掏肺,真心相待的。这一次硝烟四起,该是好男儿立志四方,建功立业之时。大晋分裂的国土,倾覆的江山,能不能实现再次统一,就靠这些小辈们了。希望他夫妻二人同心合意,彼此成就。” 秦沧海没好气道:“是啊!从前朝覆灭到如今,你们那些皇权争霸,生生毁了云家三代人的性命,如今长缨身有残疾,沦落皇宫,就是我这小徒弟,也是命运九曲十八弯的,险些断送了去。” 秦沧海的话夹枪带棒,老太妃听的很不是滋味,又无从辩驳,要怪就怪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 明明最先遇到天音的是他,这个眼盲心瞎的混账玩意儿,不光错过了。还帮助那苗疆叛徒,一步步将个忠臣良将之后,生生逼成了蛊王,如今的局势能让她说什么呢? 说自己的孙子出去后开始大杀四方,抢回祖母的江山,然后拱手送给天音。 莫说这话眼前二人不信,就算是自己也不会相信。那小畜牲,心思全用在追老婆身上了。 不过,她喜欢!上辈子的遗憾,终于可以实现了。 更何况君莫离是西齐的皇子。天音是大凉的元帅,这一统天下的棋局,收拾了外围的小鱼小虾,最后一战要对战的就是这两国中的两人了,该如何取舍? 几年前的君山之战,两国元帅双双阵亡,难道还要旧梦重演? 谈话就此僵住。 几年来天音位高权重,却一直独来独往,才导致后继无援,屡遭暗算。 如今有明月侗林相随,容哥儿不离左右,再加上隐门中的百里凰带弟子出山追随,总算是有了几重保障。 第530章 凤凰女入世,谣言再起 大队人马走了数天后,终于与前来接应的重华,叶明君等人会合。 重华在万毒门一战中武功全废。齐映雪与叶明君倒是形影不离,像是要将整个天山派都贴给药王宗似的。 没办法,上次边境小村,叶明君为救村民险些被辱,齐映雪吓坏了,再也不许她独来独往,而且她们也开始学着用毒。 云天音是多么有远见的人啊!一定要学,要好好的学。 药王宗救人可以,可没说要人畜一起救啊!以后再遇上君赛那样的畜牲,弄瞎他一只眼睛算个啥,直接废了他。 想起在万毒谷中云天音恶搞君莫离他们三人,不禁好笑。 几人还来不及寒暄,前面烟尘滚滚,又一队人马出现,竟是沈秋辞,海琼华,巫山太子一行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巫山太子竟与沈海二人混成了朋友。 但是巫山太子的身后,竟跟着王姑娘和一个十来岁女童。不用问,那定是长大后的妞妞了。 想当年王姑娘在马家村受尽世人白眼,还在刻意隐藏这心酸往事。 如今,这王姑娘倒真的是巫山太子王莲花的姐姐,也算是亲人团聚,可喜可贺。 只是在云天音看来,有关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就像是打碎了重组的一般,虽然同样是亲身经历,总透着几分不真实,像是偷看了别人的故事。 而今,她已经彻底变了模样,也不想与过往再有牵扯,再面对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 毕竟在世人眼中,雁归楼,云天音这二人都已经死去。 这时见沈秋词、海琼华、巫山太子众人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宗主。”云天音回了一礼,却有几分茫然之色。重华向来办事稳妥,可也没这般谨慎过。 重华上前道:“宗主,如今西齐传出凤凰女已入世谣言,却传凤凰女善于伪装,闹得民间动乱,弟子特邀了几名江湖朋友保护您的周全。” 云天音一时惊骇,但又深施一礼道:“这次要仰仗诸位了。”谣言,绝对的谣言,可只有她们知道,这谣言是真的。 大国师,你爷爷的,同样的手段你给老子玩几次了,还不嫌腻吗? “凤凰女之事,十几年前已有定论,身死西齐皇宫,如今又是什么人拿出这事来搬弄是非。” 重华也苦涩道:“祈愿楼正在查,只是现在蛊人已经将四国搅的灾祸连连。这次凤凰女入世谣言又将官员百姓家的女眷牵扯其中。现在西齐梁国官吏都在四处寻找凤凰女,民间少女被拐案件也迅速增加,门中弟子与叶明君也破获了几起绑架案,救回被拐少女上百余人,可终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云天音心中暗骂苗疆叛徒:好你个无名无姓的杂毛怪物。以你对蛊毒的造诣,定能看出老子是冰火蛊虫的宿主,也就是当年逃脱的凤凰女。 即是这样,数月前自己在寒山上自导自演的金蝉脱壳大计,又怎会瞒得过他。 枉生蛊性烈,却对自己无效,这在万毒门万蛊吞噬的那夜已经得到了证实。 这些伎俩骗骗不懂蛊毒的世人还行,骗那杂毛怪物显然是办不到。 能这么快抖出凤凰女入世的传言,非他莫属。 这才消停几天又出来兴风作浪,难道是想为外祖母报仇?若真是那般感天动地的痴恋,倒也令人钦佩。 可他当年已经将圣女逼上了绝路,如今再这般痴缠有何用?恶心不恶心。 这逼自己现身的诡计竟与当初小郡主的陷害如出一辙,看来是西齐那个小祸害又回来了。 可笑自己两次都要栽在小郡主那拙劣的算计之下,真是倒足了胃口。 没办法!十七年前天怒人怨的凤凰女事件发生时,她还未出生,不能阻止什么。 而今她已经长大成人,虽然武功近乎全无,虽然未能权倾天下,却再不能背负着别人的血泪前行。 想到这里冷然道:“重华,让祈愿楼放出风去,凤凰女不日将光顾西齐皇宫。” “是,可是?”重华有些震惊,师父又要有动作了。 “没有可是,只管放出风声就好。”西齐皇宫,老子来了,就看你能不能接住这一招。 “百里凰。” “属下在!”素白衣袍的百里凰走出列队,上前施礼。 “你带门下弟子与重华等人一同护送四个孩子回乐安城。 百里凰还未答话,重华急忙道:“宗主,此事不妥。沿途各地乱象一起,咱们的人若分开,恐怕难以保证您的安全,且孩子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 云天音沉思片刻道:“是本座考虑不周。这样,侗林、容哥儿,你们也一同前去,记住,务必保护孩子周全。”重华心急,弟子想说的不是这个呀!弟子想说的是师父的安全同样重要呀! 还不等侗林二人作答。巫山太子上前施礼道:“宗主,在下请令一同护送幼子平安。” 这,这家伙如此积极,有戏,绝对有戏! 第531章 宗主,您是冬冬娘子雁归楼吗? 巫山太子主动请缨,这可是始料未及的,还不等云天音作答,忽听身旁百里凰焦急道:“宗主不可。”那急切的神态,分明在说,有事! 可话刚出口,又觉得失了礼数,赶紧请罪道:“宗主恕罪,是属下逾矩了。”不难看出这其中有故事,但具体是什么,云天音一时摸不着头脑。 只得压低声音道:“凰姐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可不是难言之隐咋地,那巫山太子就是个狗皮膏药,数年前她带门下弟子出山历练,被巫山太子一路纠缠,险些被他追到隐门入口,至今心有余悸。冤家路窄,怎么刚出山就又遇上了,真是个煞星。 不等百里凰解释,就见巫山太子王莲花上前施礼道:“宗主有所不知,自从数年前在塞外与飞凤宫宫主一见如故,在下就一直寻觅宫主芳踪,只是宫主芳踪难觅。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还望宗主成全。” 看到巫山太子,自然就想起茶马帮里的丹丹小姐,若不是丹丹人傻,害怕当时的自己留在山上被人欺负,中途折返,想来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不小了。 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一对匪窝中长大的青竹,终是被自己害的天人永隔。 眼前之人,是自己欠他良多,想到此处,又想到自己的使命,百里凰是可以跟随自己长期滞留在外界的。 这样倒也不错,只得淡淡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巫山太子若是有心,本座没意见,只是我家凰姐姐的芳心。可不是轻易能被人打动的,要努力呦!”一听家主说要努力呦,百里凰想到了蛇婆婆与秦沧海大师父,满头黑线,刚刚偷笑完人家,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看来在小家主面前,半点侥幸心理也不能有,免得风水轮流转,事情贪在自己身上。 巫山太子一听,大喜道:“多谢宗主成全,多谢宗主成全。”那喜上眉梢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呢! 这时身后妞妞怯生生的走过来,轻轻拽了一下云天音袍角小声道:“宗主,您是冬冬小哥哥的娘子雁归楼吗?娘亲说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冬冬曾说过,若是有一天,妞妞遇上了这世上最美的姑娘就是恩公无疑了。妞妞跟着小舅舅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可是都不及宗主美丽。唔唔唔!!”话说的猝不及防,王青松赶紧跑过来捂住了妞妞的嘴。剩下的话还不喉咙里继续:“唔唔唔……” 那孩子本是无心之谈,她所坚信的只是曾经的雁归楼是天下最美的人,如今见到了云天音,也想起了故人,难得六七年前的事,这孩子依然念念不忘。看来当年被何冬冬荼毒的不轻。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向云天音聚来。只见她薄纱下柳眉凤目,琼鼻朱唇,双眸华光流转,宛如幽兰夜火,深邃的犹似承载了满天星河。肌肤更是白的仿佛透明一般。 这个人用美来形容,终究太过俗气,这是上天的杰作,世人对美的奢求,最完美的化身,简直人间不配拥有。 这相貌,无论曾与沈海二兄弟相伴的雁归楼,还是云家的天音少帅,与眼前人都没半分相似之处。 这人身材纤细高挑,柳腰不盈一握,周身孔雀蓝装束,更显雍容华贵。 众人打量的目光纷纷投来。 小孩子的话可以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可是眼前众人都是自己亲近之人,云天音的身份能瞒上一时,不可能瞒过一世。 因而也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装神弄鬼。 众人见她伸出雪白皓腕,浅浅一指,将头上蓝宝石头面取下,随着头面接在手上,不光能看到高马尾下根根散落的赤红齐腰长发,没了头面上额饰的遮掩,额前那一抹凤羽印迹更是红艳如火。 这样貌当真如世人所传,似妖似仙就是不似人。 看到那凤羽印迹,沈海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本以为世道乱了,重华才相邀他二人前来护送一位贵人出行。 刚刚称这倾城佳人一声宗主,也只当是人家的内部之事。甚至她是不是药王宗的宗主从未细想过。反正支持重华就对了。 没想到他们护送的竟是真正的凤凰女,这,这,这又当如何是好? 本来药王宗绝迹江湖几十年了,这次疫病突起,门下弟子临危受命,稳住了局面,又在抗击疫病中做出了重大贡献。 这次受邀也甘愿效犬马之劳,可若窥破了人家宗门内隐秘,那该怎么办? 是等着被杀人灭口,还是先来个自我了断给人家助助兴? 第532章 送你香囊,你可懂其意 沈海二人窥破了人家宗门隐秘,正在踌躇是先跑路还是先求饶,总之寻死是不可能的,二人妻子都已身怀六甲,这辈子都不可能寻死。 却听眼前人用曾经雁归楼的声音道:“秋词,琼华,你二人大婚喜宴,在下没能赶上,托人送去的贺礼两位夫人可还喜欢?”贺礼,那两棵半人高的珊瑚树,被两位夫人宝贝着,平日里他们看一眼都难。 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呃!嗯!是雁归楼的声音没错。 他二人的姻亲关系说来有点奇葩,海琼华娶了沈秋词的姐姐沈秋霜,这还是雁归楼做的大红媒。 沈家一见养了多年的大白菜就这么被一头满身铜臭的金猪给拱了,哪能善罢甘休!于是紧赶慢赶,将海琼华的妹妹海琼瑶纳入了沈家族谱。 从此以后大梁这两个黄金单身汉邂逅两位大龄黄金单身剩女,强强联手,钱钱联手。有钱人终成眷属后,不知哭碎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沈秋词惊疑道:“雁七公子,你是雁前辈。” 海琼华是商贾出身,与官家打交道时也多在酒桌上,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礼数,一捅沈秋词手臂道:“哎呀!傻小舅子,老妹夫,还什么前辈,没看出来吗?这货就是个骗子,当年硬逼着咱俩叫他前辈,如今女大十八变,换了个模样,又企图蒙骗咱们叫她宗主。” “哎我说,雁归楼你这到底是男扮女装呢,还是以前是女扮男装呢!这事整的,你华哥这颗老心脏可有些超负荷了!妞妞,快,快给海叔叔捶捶背。” 这货本来是开开玩笑,谁知他白眼一翻竟然真的想当众晕倒,吓得妞妞赶紧收回盯着云天音的目光,去给这货捶背了。 云天音早就知道海琼华这货是个活宝,五年前塞外之战,也得他们照扶,如今既已揭破自己凤凰女的身份,也没必要再隐瞒雁归楼的事了。 这两桩事若追究起来,都是欺君之罪,没有孰轻孰重的差别,她虽做事九曲十八弯的,可那都是形势给逼的。 实则她内心也算是果敢之人。喜欢将事情放在一块儿解决。 她莲步轻移到满脸震惊的王莲花面前道:“巫山太子,丹丹姐姐的事,是云某人对不住你。” 王莲花自然知道茶马帮被朝廷所灭,但他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见到七公子本人赶紧询问道:“雁归楼,以你的武功造诣?当年完全可以做到与朝廷里应外合,为什么甘愿被二当家吊了一天一夜,用苦肉计欺骗丹丹的感情。” 云天音苦涩道:“不是欺骗,那时攻打山寨的准备已经做完,只等半夜子时大举进攻,但我无意中发现了严相爷的手书。他命茶马帮截获了朝廷拨给云家军的一批枪戟战甲,暗中交易给了乌查木族的查哈鲁王。这种资敌行为等同谋反,对乌查木族简直是如虎添翼,而对我军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为了这批武器能顺利追回。我连夜下山部署,将人派去了边境,回来时被二当家手下发现没给马厩里的马匹喂夜草,就被抓了起来。当时山下是没有一兵一卒的,若非丹丹小姐相救,那日我虽能逃生,却也终是空茫一场。” 听了整件事,也明白了为何雁归楼当日离宫之时会伴随着严相爷被问斩之事,原来那是厚积薄发的力量。 雁归楼,她果真算无遗策,可她是否算到这么多年了自己依然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依然在寻她。 “行,雁归楼就是雁归楼。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难怪当初三刀六洞之行你都敢承受。”这算什么,明明当年是她做错了事情,到头来却都成了别人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王莲花语气恨恨,他在外祖家被奉为掌上明珠,最终小巫山被灭,他也只剩下了个巫山太子这个空头衔,还弄丢了姐姐巫山公主。 后来被接去了茶马帮,是大当家的庶子,虽然倍受排挤,好再有丹丹小姐照扶,日子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可一朝帮派被灭,树倒猢狲散,这几年的江湖飘荡,也尝尽世间冷暖。 他心中没有家国大义,也不管谁对谁错,只是在茶马帮得丹丹小妹照拂,受她恩惠良多无法报答,最后见丹丹真心错付,终是意难平。才寻找了雁归楼多年。 王莲花半晌后方道:“雁归楼,丹丹小妹送你香囊,你可懂其意,你可对她动过半点儿真心?” 云天音一脸懵圈:“心思,什么心思,不是丹丹说我就职在马厩,身上马粪味难闻,才让我戴上香囊的吗?” 众人都感觉替丹丹小姐芳心碎了一地。这当年的内幕,谁清楚。给说道说道呗!这几年光听说书的胡诌,吃瓜群众吃的都尝不出新意了。 第533章 曾经点错的鸳鸯谱 云天音可不知道这送个香囊还有别的说道,她门下弟子众多,看着别人家弟子佩戴香囊很雅致,只可惜她不会做,否则早就给门下弟子每人分发一个了。 好险,幸亏师父不会女红,否则弟子们又都被她涮了一把。 巫山太子语气不急不缓道:“那日,丹丹回去找你前曾玩笑说:小七这个郎君我已经认定了,不如就拐回家里自己养!不能把人留在匪寨,虽然小七为人正义,可是歹竹出不了好笋,万一被那群老家伙把人给带歪了或是弄死了,我上哪哭去。我丹丹的男人,还是自己养才放心。”是啊!丹丹是有多担心雁归楼的生命安全,才会事事处处为她着想。 王莲花说完早已经泪流满面,仿佛昔日丹丹小妹的娇俏容颜就在眼前,银铃似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只可惜时光匆匆,数载已过,美人早已经枯骨黄沙。 云天音呆立当场喃喃道:“不可能呀!丹丹姐明明就和你是一对儿。就为此,你遭了大当家和二当家那几个恶少爷多少恶整。”这真实发生的事,怎会有错,绝对错不了。 “对!他们还都说我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对!就为此,你还替我打过架,记得吗?其实你才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震惊!不是不可置信!哦,不对,你不是癞蛤蟆,你是展翅的雄鹰,你是高飞的大雁,你是那只善恶难辨的金翅大鹏雕。是丹丹配不上你,你是人间正道。我们又算是什么呢?泥塘里打滚的臭鱼烂虾,山寨里喝着别人血肉长大的一群蛭虫。”王莲花愤怒的话语,句句如刮骨钢刀。 云天音很早就对丹丹身死心中有愧,又听到这样的结局,才知道她不光害丹丹丢命,也确实欺骗了姑娘的感情,一时无法接受,呢喃道:丹丹姐,是我错了,本以为是成全了你与王兄,没想到……没想到……!” 王莲花上前一步道:“成全我,我是男人,男人的通病你真的不懂,好面子,丹丹小妹助我良多。可你见过哪个男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他几步欺身上前,说出的话也是嘶吼一般。妞妞展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哭的嚎啕:“舅舅是坏人,我不要小舅舅了。小舅舅是坏人,呜呜呜!” 百里凰宝剑出鞘,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出招。 重华众人也叠罗汉似的将云天印挡在身后,豆花豆果武艺才刚开蒙也学着妞妞的样子,展开双臂,不许王莲花靠近一步。 豆雅和王青松同样站在了王莲花的对面,看这阵势,王莲花突然抱起妞妞,展颜一笑道:“妞妞乖,小舅舅是与冬冬娘子闹着玩儿呢。”冬冬娘子?这称呼是个什么鬼,王莲花你大爷的,缺德你就! 妞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舅舅是坏人,你欺负冬冬娘子,你这个坏人。放我下来,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玩儿了。” 王莲花一时痞气上来,笑的直打跌,指着百里凰道:“仙子,你还不知道你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善于四处招惹桃花。这不,一转身男女通吃了,招惹了丹丹不算又招惹那个什么何冬冬。” 百里凰:“你住口。” 王青松:“莲花,别胡闹,冬冬是当年被拐进山里一同献祭的孩子。比妞妞还小呢。” 众人对那句冬冬娘子也很奇怪,只是不知其中缘由,现在想来,是何冬冬对妞妞荼毒太深,以至于妞妞这些年都念念不忘。想起自己的恩公,首先想到的就是冬冬娘子这个身份。 众人散开,云天音走上前,话还未出口,王莲花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猛猛灌下几口,随后抛给云天音道:“茶马帮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苦了丹丹无辜受累,不必多说。喝了这壶酒,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别和我道歉,好像我在这大人欺负小孩儿似的。” 这话一出口,云天音也泪湿眼眶,仿佛又回到了茶马帮。 那时的王莲花也如今日这般,总是以大人自居,常常带着她与丹丹躲过帮中岗哨,悄悄去外面玩耍。 还能说什么呢?丹丹身死已是事实,也是云天音心中永远也无法释怀的痛。 她将酒壶高举过头顶向地下倾倒,为亡灵做了简单的祭拜,而后仰头直接干了个见底。 王莲花在旁心疼道:“哎!哎哎!这可是五十年陈酿,给我留点儿,留点儿留点呀!” 说完就见倾倒的酒壶,最后一滴酒液似露珠一般调皮地滴落下来,钻入土里。 王莲花似是泄了气。双肩立刻垮了下来:“哎!全没了,我的好酒呀!多少年难遇的好酒。” 沈秋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心疼了,若是君莫离那臭小子在这儿,还能帮你夺回一点。” 第534章 王莲花归顺,难道是中了美人计? “别心疼了,若是小莫离在这儿,还能帮你夺回一点。”这王莲花也是,豪言壮语说了一大堆,连壶酒都舍不得给,也是抠的狠。 这时海琼华也上前道:“谁说不是呢!那时见君莫离整日追在小楼后面跑,追不上了就哭哭啼啼。” 沈秋词:“可不是,我二人还劝他莫要坏了小楼名声,没想到他倒是独具慧眼,竟是真的抱得美人归了。” 海琼华:“就是,就是这人呀!啥叫缘分?一见钟情的没几个,全靠死缠烂打。”说完还露出了深有体会的狐狸笑容。” 沈秋词再次拍了拍王莲花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横眉冷目的百里凰笑道:“这一点你海大哥颇有心得,没事儿时多跟他学学,亏不着你小子。” 海琼华一听,得意洋洋地斜眼望天,那股功成名就的豪横劲,浑然忘了当初的情路艰辛。 王莲花在好友的点拨下隔空向海琼花敬了个拜师礼,三人会心一笑。 百里凰顿觉芒刺在背,又见王莲花面向云天音拱手做揖道:“宗主,我王莲花虽非善类,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茶马帮大当家所行之事,有违天道人伦。身为人子,不能铲奸除恶,也无法舔颜为父报仇,但你于乱局之中保我活命。后来又救下阿姐与小侄女。引我们亲人团聚,这恩情比山高比水长,以后王莲花任君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云天音没想到争辩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是想以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做不到如此豁达。当年父帅身死,他可是摘了李国忠的脑袋当球踢的。 看来百里凰的魅力也不容小觑。 云天音还礼道:“王兄,你是真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王莲花:“当年之事,只当你是丹丹小妹内定的小郎君,照顾你们是兄长的责任。真没想到,你二人都是小妹,真是造化弄人,若早知如此,当年茶马帮战事一起,应该将你和小妹一同带走的,真是造化弄人。” “哦!对了,你还有几重世人不知道的身份,不如一并说出来,免得日后再让我们兄弟闹了笑话。” 海琼华也接口道:“是了,雁归楼,咱们兄弟自打认识你以后,那可是掏心掏肺,以诚相待的,光是塞外和紫玉云巅就跑了好几趟。君莫离西齐楚馆那样的误会,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这时百里凰向云天音施礼道:“百里家主。”盈盈一拜,转而退下。 身后秦勤也上前施礼道:“苗疆圣女大人。” 紧接着山梨也出列,上前道:“光明城主。”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眼海琼华。 “容哥儿拜见雁归楼楼主。” “重华拜见药王宗宗主。千机营,苍狼营,先锋营统领恭祝首领出山。恭祝云家军主帅喜得贵子。” 海琼华这时一拳击中重华胸口道:“重华,你小子,当年我与沈兄为寻雁归楼去了塞外,见那少帅与七公子神似之处颇多。只是后来事态发展急转直下,让人猝不及防,那时你一路护送云家少帅千里奔骑。你小子,不地道,瞒的我们这够苦的呀!” 重华浅笑不语,只可惜一直代表云天音发言的南柯不在。 见众人好奇,云天音只得道:“我祖母百里初尘,是一隐世家族的百里家主,六十多年前入红尘历练,正赶上大晋帝国分裂。她与当年的护国云将军有了情愫,生下了父亲。” “我是云擎天父帅第五个孩子,母亲是大梁的十三公主,外祖母是大梁皇妃,真正的身份是苗家圣女。为追出逃的苗疆叛徒才入中原。” 话语言简意赅,众人听得两眼放光。 有故事,绝对有故事,若不是形势不对,非拿个板凳磕把瓜子,逼她云天音讲个三天三夜不可,作为朋友,你这样玩我们,实在是太没诚意了,一定要找回场子。 云天音这满身光环,简直亮瞎了诸位的眼睛,这看似上天的眷顾,其实是上一代人一桩桩的血泪。 而云天音自己小小年纪中了十大禁书中的前四甲,成了名副其实的蛊王。 普通人无法体会他的遭遇,只能说这是一个强者,世上真正的强者,尽管此时的她内力枯竭,弱不禁风,不如常人。谁都不能小觑了她翻云覆雨能力和指点江山的实力。 这时王莲花庆幸道:“百里凰我已经寻找了多年,若非她随家主出山,我可是要抱憾终生的,这一辈子的香火传承呀!好险好险,万幸万幸。”说完还擦擦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说完还抛给了百里凰一个大大的媚眼。 第535章 云天音的安排 王莲花话毕,还抛给了百里凰一个大大的媚眼。 百里凰气的宝剑出鞘。 王莲花惹恼了美人只好低头偷乐。 云天音接口道:“如今告知你们凤凰女的身份,不是让你们护我周全,换句话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安全。倒是这四个孩子恐怕将来会对我有所掣肘。这是我云家仅存的血脉,他们的命远比我重要。你们即刻出发,送他们回军营。” “是”众人整齐划一答道。 “传令下去,云家军的将士速速回营,药王宗的弟子全部隐退。蛊人不是疫症,是医术所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要学会激流勇退。当然了,西齐国师更希望我们以卵击石,暂时是不能如他心愿了!” “是”。重华答的斩钉截铁。 “还有,传令下去,各地方百姓,家家户户都要挖地窖坑洞,那蛊人蛊兽毕竟没什么神智,一旦进村了,赶紧躲开,莫要以血肉之躯跟他们硬拼,各州县加固城墙,做好防守,多备易燃之物。那些怪物虽刀枪不入,却抵不过火烧水淹。” “是” “是,弟子明白。” “重华,联系你千面郎君师祖,问问他要不要去西齐皇宫里玩上一玩。” 重华:“千面郎君师祖定会兴奋异常。” “嗯!老家伙不务正业,三十多岁的人了,整日里跟着老顽童胡混,也不想想成家立业的终身大事,咱们这些做徒子徒孙的啥心都得操,也真是太不容易了。王姑娘,有没有兴趣一起加入?” 王青松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话说着说着就拐到了自己身上,只得怔忡当场,“嗯,呃!行行。” “至于妞妞,你娘亲是跟着我们执行危险性任务,不方便带着你,不如你就跟着小舅舅和山梨他们回乐安城!” 妞妞坚定道:“不,冬冬娘子,我也要和娘亲去执行危险性任务,我要帮娘亲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呢!” “妞妞听话,想报恩要先学会本事,不信你问问山梨哥哥,看看他都会什么,能否报恩!”山梨一脸黑线,他比云九霄、江天雪、卓小群大了几岁,可论到学本事几人都半斤对八两,这让他很是没面子,如今多了个妞妞小师妹,说什么也得把人留住。 于是乎就拉着妞妞去一旁做思想动员工作了。 云天音低声对王青松道:“王姑娘,妞妞既已离开马家村,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如今孩子大了,也该给孩子取名了!而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青松多谢恩公提点,只是……”说着看了看妞妞欲言又止。 云天音知道多年来王姑娘母女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可也不能就这样耽误她一辈子,毕竟前半生被马良耽误了,若后半生再耗在妞妞身上,那她这一生又算什么。 想着从中指指尖放出一滴血,里面有一只枉生蛊的成虫道:“这只枉生蛊是公的,不会产卵,你收好它,若有朝一日遇上心仪之人,可将前胸划破,放它进去,能帮你重塑肌肤,疤痕不再。” 说着又看了容哥儿一眼,容哥儿赶紧吓得垂首低眸,他对自己的面相很满意好不好! 重华见大队人马分给了自己,云天音身边只剩下明月和王青松,有些担心道:“宗主有什么打算?保护孩子不需要这么多人的!” 云天音:“凤凰女之事已经传开,前路不会太平,我要去西齐走一遭,最终到大染的峨眉派。” 重华心想:如今的他们还在西齐的国土上,回大梁去峨眉关山路远,难以到达,不知师父为何会去那里,索性也不多问。师父没说出目的,自有道理。” 云天音想追问君莫离下落,可君莫离与他毫无关系,张了几次口,还是脸皮薄,没办法问出口。 好在旁边明月似懂她心意,也确实挂心救主安危,上前道:“重华师兄,可曾有我家殿下的消息?” 重华一听苦笑道:“半月前听说过。在一个被蛊人屠戮的村庄出现过,后来没了行踪,算下来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云天音听来心下也是一沉,失踪了半个月之久,那还是在西齐境内,这确是最不好的消息,西齐对于君莫离就如同大梁对于自己。都有被杀掉的危险。 如今西齐的各地蕃王正与新皇君赛交战。君莫离此时就如同是卡在君赛喉间的鱼刺,皇权霸业上的绊脚石,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如今的君莫离在谁手中,西齐皇宫,要去,一定要去! 第536章 昏庸的新皇君赛 黑暗的囚室中君莫离不知晨昏,君塞为何留他性命,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君赛的目的。留他引云天音入局,将之擒获。 一墙之隔,里面是漆黑血腥的囚室,外面是墨香浓郁的书房,太子殿下如今做了新皇,依然不改旧日风流。 把个书房弄得终是香气弥漫,燕语莺啼,叽叽喳喳的青楼一般。 漆黑寂静的暗室,总能让君莫离想起很多,与雁归楼的初相遇,初相识,初相伴,到如今孩子都有了,两人却若近若离,比陌生人还要客气一些。 如今自己深陷囚笼,听外面风声,凤凰女不日即将驾临西齐皇宫,君赛这几天将皇宫几个重要宫殿都重新修缮了一番。 宫人走路的廊道都铺上了红毯,不许宫人踩蹋,有专人负责掸尘。天气炎热,更是宫里宫外到处都布置了冰盆。 君莫离听了这些,这君赛,虽然是个昏君,但想起那个人是云天音,怎么宠都不为过。 云天音,你为什么要来皇宫,是为了救我,还是外面有关凤凰女的谣言一起,又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谁是叛徒,还有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 乍听他们要擒云天音做皇后,几乎疯狂,后来想想当初云天音应该就是这么一步步心甘情愿被逼去红胡的,计谋拙劣又狠毒,却一试一个准。 没办法,卑鄙是小人的墓志铭,做得再怎么遭人恨也能被接受,人家本来就是小人嘛,有什么办法! 这污脏的后宫绝对养不出什么盛世白莲,小郡主就是其中典范。 可自己又是怎么了?这几天身性情变得极其暴虐,有毁天灭地的滔天恨意无处发泄,将双掌硬生生从刑架的钉子上扯了下来也觉察不到疼痛。 赤红的双目看眼前的漆黑暗室变成了一片血海,更令人狂躁,想杀人,也想杀死自己,恨不能将这天下的所有一并毁去。 忽听雁归楼那充满磁性的中年大叔声音道:“梅笑楼,你听,是寺院里做早课的声音,脑中响起了禅院的钟声。一声声撞击着他的灵魂,渐渐的,所有的怒气都折戟沉沙,那恨不能饮尽千人血,万人魂的怨气,踏遍人间枯骨的恨全部敛去了。 乐声又起,是云天音在万毒门弹奏的天音镇魂曲和万象神功,琴声一遍遍在脑中响起,传遍四肢百骸,如同江水涤荡着干涸的河床,带走年深日久的泥垢。 渐渐的戾气全消,渐渐的神归空明,渐渐的伤口慢慢愈合,是什么能让伤口加速愈合?是什么能掌控人的情绪,差点儿疯掉。如同云天音中了十殿阎罗。 乱了的世道,乱了的人心,是谁在作妖。 忽地想起在万毒门,那国师宫武曾将一粒药丸弹入他口中,那东西入口即化,无法吐出。 宫武曾说他过的太苦了,要让他解脱,或许他真的遭了暗算,中了蛊。 难怪在春城会毫不犹豫地对云天音出手,哪里来的怨恨?那是他寻了五年,找了五年,等了五年的雁归楼,莫说只是杀了一个皎月,就算是她把整个暗夜杀光,把这天下屠尽。他也不该有愤怒的。 当时若没有明月帮忙,那晚云天音就危险了,迟来的忏悔更令他心如滚油煎,恨不能现在就去云天音面前以死谢罪。 而外面,新皇君赛正在书房中与宫女缠绵。他初登大位,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这话简直太抬举他了。 无论是养心殿还是御书房,宠幸后妃从来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七天一次大朝会,其余时间全部罢朝。 还借着寻找凤凰女之机,全国各地搜罗美人,更是将花楼里平日偷偷厮混的姑娘认作是朝中大臣之女,悄悄纳入后宫。 那些风尘女子衣着暴露,不堪入目,至于伺候人的手段嘛!只能说到底人家是专业的,非常人能及。 朝臣家中贵女也遭了殃,先皇尸骨未寒,还没到选绣时间,大红喜轿一台又一台送去后宫。 入宫后,平日里学习了那些端方礼仪全部作废。 今夜,皇帝寝宫,一群身穿透明纱裙的莺莺燕燕带着股股香风满场游走。她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枚银铃摇的叮当乱响。 君赛皇帝敞着胸膛,双眼蒙着红纱,在银铃阵中练习听声辨位,一声声娇嗲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君赛左突右冲,一会儿就掌握其中门道,从银玲阵中摘下一枚香果,兴奋道:“乖乖!终于抓到你了,让朕猜猜你是谁?” 第537章 君赛的不甘心 君赛怀中的女子笑的花枝乱颤,于是他上下其手,片刻后拽下了那女子的一条腰链,摸索了半天,摸出那腰链上的一只红宝石鸾鸟,惊喜道:“是红鸾,是红鸾呀!朕的小甜心,来!让朕看看你把铃铛藏在了哪里?” 说完见那女子娇笑不止,不一会扯出了她的胸衣,从里面摸出一枚小巧银铃。君赛赶紧将双目上的红纱扯去。满面春风道:“这一局红鸾接受惩罚。”话音刚落,人已经躺倒在屏风后的大床上。此处省略一万少儿不宜的字句……。 其余女子也不甘心,叽叽喳喳,场面乱的让人怀疑人生。 一后四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御女,二十七才女。除了后位,其他妃位早已占满。评位分也不看子女品行、家族贡献。只看那女子为新皇提供了多少淫逸的技巧,为新皇增添了多少快乐。 朝中劝诫新皇要勤政的几位大臣在午门外人头落了地,血迹未干。 他们的官位就被政敌进献了三个异族美人得去。 那美人不光美丽还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君赛喜不自胜,于是政敌的三个儿子也封了官,加了爵。 其他众臣纷纷效仿,五花八门的赏赐纷纷发下,甚至接旨接的膝盖都跪出了膙子。 户部的银子雪花般飞出,借此时机,户部官吏从上到下贪了个脑满肠肥。 见国库纹银在君赛登基短短月余就散了个七七八八,户部尚书自知该收手了。 于是那日满朝文武见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恨铁不成钢地将自己的儿子打了个半死抬上了朝堂,旁边还跟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妇人。 那王尚书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哭的涕泗横流,鼻涕一把泪一把道:“皇上,皇子啊!是老臣对家中庶子管教不严,以致这小畜牲当众强抢民女,是老臣愧对皇恩呐皇上……!” 一众朝臣听的一脸懵逼,这老狐狸最近走运,国库都快搬到他家里去了,今天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时有人解释道:“你们没听说吗?哎呀!那你们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新闻呀!” “哎!我说老家伙,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么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我来告诉你们,是他家这位庶子抢了个女孩子偷藏了起来。直到昨日苦主父母找上门来,王老尚书才知晓此事。” “啊!这还了得!”这么点小事就上纲上线,那让我们这些老臣该当如何自处。毕竟千里求官只为财,若连自家子女都这般拘着,那要当这官何用。 姓王的老家伙,啥时候变成清官了。 满头白发的老王头一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对新皇君赛施三拜九叩大礼,揭发自己儿子天怒人怨的暴行,大大地恭维了新皇的滔天权势。 皇帝被取悦的心花怒放,心想一个百姓之女,抢了也是她的福气,这朱甍碧瓦的豪奢只怕那普通百姓平生都未见过。 刚想说:“王爱卿何必闹得这般兴师动众,下点儿聘礼,一抬小轿将人接回府中也就是了。 可君塞话还未出口,就被眼前的美人哽住了。只见那美人剪水秋瞳,眉如青黛,小小琼鼻,带着几分俏皮,朱唇嫣红。似正在羞怯的邀人品尝的花骨朵。雪白皓齿在上翘的唇中微微隐现。 这女子美,很美,简直是人间尤物,甚至胜于她的梦瑶小郡主。 只是不知能不能与那四国美人云天音比肩,当初那个人乐凰阁纵身一跃,如同身披万里云霞,当真是惊艳了时光。 想到这儿,君赛心中豪气斗升,如今万里山河以归已有,还有什么不可得?天上浮云属朕,殿中雀鸟依然属于朕。 这造物主的杰作,凡夫俗子怎配拥有? 想到这,状似漫不经心道:“瞧这女子哭的着实可怜呀!” 身旁太监赶紧接口道:“大胆王尚书,带此素颜,衣冠不整女子上殿。就不怕触怒了圣上霉头?” 一语方落,王尚书吓得磕头如捣蒜,儿子更是吓得恨不能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大太监又道:“来人,带这女子去后殿清洗。”呵呵,做为随王伴驾多年的大太临,圣上的心思,他懂……。 两名宫女上前引那女子离去,谁都知道这女子从此飞黄腾达,麻雀变凤凰了。 而那王尚书认罪后自请贬职,皇帝念他进献美人有功,给他调了个地方巡抚的官职。 从此以后天高皇帝远,终于远离了祸端。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美人,其实是他多年前南下时从花楼里带回来的青倌人。 那孩子从小就是美人坯子,他本欲养大后进献给皇帝,诗书礼仪从小都是按照官家女儿培养的。 没想到皇帝驾崩,新皇昏庸,这本为自己加官进爵备下的美人,却成了助自己逃离虎口的棋子,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只是便宜了自己,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将戏做全套。于是计划生成的当晚,叫了自己多年义父的小女儿就改口叫了自己情郎好哥哥。 至于那个庶子,反正他王家子女众多,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全。朝臣更难记得清楚谁是谁。 随便拉来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庶子凑个数了事,也不知是哪一房小妾生的,反正他不缺儿子就对了。 见皇帝有了判决,父子两人连连磕头谢恩。 只是皇帝见那遍体鳞伤的少年就愈发堵心,那小美人青葱一般的身材,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竟被眼前这粗鄙之人采撷了去,真是天理难容。 又想起那个注定登上后位的女人云天音,在乐凰阁被天底下最肮脏的熊人践踏。 第538章 君赛头上戴的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君赛心中暗恨,云天音与北境罕王私交甚密,又是红胡天妃,与君莫离更是牵扯不断,一群男人环绕,连怀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再想想小郡主,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已为人母。 这皇帝当的可真够憋屈的,皇后、贵妃、宠妃,三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俱都是残花败柳之身。 君赛这头上戴的哪里是什么皇冠,分明是绿油油的一片大草原。 想到此不觉怒从心头起,将手上扳指摔碎,寒声道:“王尚书之子,你身为世家大族子嗣,享受世家殷佑,食君俸禄,不思报效皇恩,反倒以强凌弱,仗势欺人。朕叛你施以宫刑,即刻进宫服侍,以报天恩。 话毕,所有朝臣都震惊了,这判罚若是对于普通百姓,也算是从轻发落,可对于朝中重臣之子,那就是太重了,毕竟世家门阀中,谁家还没点儿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臣在朝中伴君如伴虎,若家中子弟同样活的胆战心惊,那这官位不要也罢。 平日里族中子弟别说抢个把人玩玩儿,就是伤了人命,也是打发些银子了事。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这话的人太天真了不是!有谁见过哪个王子为了庶民上断头台的? 朝臣各个心中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随即也是明白过来。 不是皇帝勤政了,爱民了,律法严苛了,感情是小皇帝相中了那王家姑娘,又介意她不洁的身子,这可真够矛盾的。 太监一声退朝,王尚书之事盖棺定论,尚书之子被侍卫托去了净事房。 此事过后,朝中又有了新的风向。 进献美人也没必要舔着老脸替自家子侄自荐枕席,随便办个酒宴、诗会、茶话会,来个突然偶遇。那境遇岂不是更显天赐良缘? 东宫太子的书房,近日来经常传出兽吼声,像狼的嘶吼,又像虎的咆哮,到了晚上声音更是传出很远。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新皇君赛龙精虎猛,一番云雨后,整个人懒散的像一头饱足待宰的肥猪,喘着粗气,听着情话,好似前二十几年都白活了一般。 半生中只有这几日过的是皇家子嗣该有的生活。 那王家来的美人,不光人美,嘴巴也甜,简直是女人中的极品。 又身带奇香,这些日子无论白天怎么玩乐,晚上是必须宿在她身边的。 龙床上,软被下轻轻蠕动的躯体让人浮想联翩。女儿家声音甜美道:“陛下这几天腰围又壮硕了,在我们家乡,男人腰肢壮硕是腰缠万贯的征兆,是要发大财当员外的。” 要说这王姑娘哄人的手段也是别出心裁,她的身份是来自乡野人家,自然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许多恭维的话语说出口,不光不显的土气,反而更衬托出她的善良与纯真,让人只觉新奇。 这最简单直接的话语,奉承的皇帝心花怒放道:“爱妃说的对,朕要当员外,等抓到凤凰女,民心归顺,统一了四国,朕就是这全天下的员外,哈哈哈……!” “也是臣妾的员外,祝陛下国运昌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做臣妾一辈子的员外!”明明是一番拍马屁的万岁论,硬是被说的情真意切,听者动容。 情到浓深时,两人再赴巫山。 激情似火时,那宠妃偶然一抬头,吓得一声大叫,借着朦胧的烛火映照下,帐外一个高大黑影矗立龙床前。 这一叫直接让新皇萎了下去。 不待皇帝叫来侍卫,那黑影道:“陛下,囚室中人已经疯了。” 君赛本欲发怒,得到这个好消息,直接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个废物,找到他的软肋,对付起来再简单不过。” 暗卫道:“据手下汇报,凤凰女今日已在皇城出现。” 第539章 西齐皇宫,云天音来了 新皇君赛听的一喜道:“是吗?凤凰女刚刚出现就选择了朕,果真是天佑我西齐,她在哪?速派礼官前去接应。”君莫离,你还有什么大招尽管使出来,这一局朕江山美人一并收拢,赢定你了。 想了想又道:“还有,此事隐蔽,在朕尚未举行封后大典之前,莫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只是……,陛下对末将的承诺。”暗卫说的欲言又止。 这时君赛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与朕要条件。今夜你擅闯禁宫,吓坏朕的宠妃,自己去刑部领五十庭杖!”这个狗东西,吓得朕都萎了,这笔账可得慢慢跟你算。 这时怀中宠妃也娇柔道:“陛下……”话说一半,直接顿住,那委屈巴巴的劲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君赛只得好言哄劝道:“爱妃乖,一个叛了旧主的狗奴才,不值得爱妃费心思。” “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那人道:“末将遵旨,只是,抓捕凤凰女在即,末将能否将凤凰女抓捕成功后再去领罚?” “放肆,你再质疑朕的指示。”什么狗东西,还敢质疑朕的决定,还反了天不成。 “末将不敢,只是那凤凰女极其狡诈,又善于用毒,只恐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阴谋自然是有的,朕知道她为何而来,管她什么阴谋阳谋,反正有君莫离在手,她翻不出天去,如今人都到了西齐,朕直接将人留下便是。 但若让人知道凤凰女并非为自己而来,说出去也是没面子。怒斥一声:“行了,左右也只有你对此人了解的多些,那就等凤凰女入宫之后再去领罚,记住,若不能让凤凰女平安入宫,提头来见。”说着眼中带出几许杀气。 “是,末将告退。” 人刚离开,这边宠妃甜腻道:“臣妾的员外还真是仁慈呢!在我的家乡,奴才若是触怒了主子,尤其是觊觎了主子的女人,那都是要挖去双眼,砍去双手双脚扔进兽笼的。”话说的天真无邪,看似褒奖君赛的仁爱。实则是在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君赛却听出了两个问题,触怒主子,觊觎主子的女人。这还了得,他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卫,还惦记上了朕的女人,谁给他的狗胆。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朕是一国之君,以后再也不当绿帽王八,谁再敢窥视朕的女人,全都砍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东宫太子殿几声兽吼刚过,院中侍卫悄悄倒下几个人,黑影一闪而过,快的让人难以窥见。 漆黑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缩手不见拳,那黑影倚墙而立,细细倾听。 最后在北墙听到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声音压抑而痛苦,不知在经历什么。 黑影在书房摸索了一阵,看不见她都有什么动作。 过了一会儿,静室中传来咔咔响声,几个书架向两边徐徐分开,里面传来了一股腐败的气息,黑影一闪,挤了进去,书架又慢慢合上。 那人是很紧张的,吞咽了几次口水,而后缓慢拿出怀中的夜明珠,照亮了自己的脸,也照亮了眼前的人。 君莫离依旧困在刑架上。嘴唇皲裂,双目涣散,喉咙发声艰难。 而他眼前的来人黑衣劲装,只露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承载了满天星河,不染尘世污脏的眼睛。 他一眼就认出,来人是云天音。 君莫离没有惊喜,没有兴奋,只有那无穷岁月积淀下来的悲苦与愧疚,喃喃道:“天音,对不起,小楼,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天音,对不起,小楼,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云天音见君莫离异状,赶紧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郑重道:“梅笑楼,看我的眼睛。” 这时的君莫离倒也乖顺,渐渐将目光锁定在了云天音的双眼之上,瞳孔幽深,慢慢出现了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仿佛是天下最美的色彩,看着看着,心神不再涣散,看着看着,目光有了焦距,开始神思清明。 云天音沉声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说着从怀中取出药丸儿,来不及细说,掰开他的嘴道:“吞下去。” 君莫离听话的将药吞下,直觉入口清凉,胸中郁结的窒息感也渐渐消退。 云天音却发了愁,只见君莫离衣衫褴褛,双手、脖颈、腰腿处都有碗口粗的铁链拴在刑架上。 更要命的是,手上腰上有几颗铁钉,直接钉穿了人的皮肉,将人钉在了刑架上,流出的血已呈褐色。钉子周围的肉泛白,早已溃烂化脓。 云天音触动了心神,想起了祭天台上那不成功的献祭,自己的灵魂被困天柱上四年之久,一时脸色煞白,头痛欲裂,手中的夜明珠也脱落于地。 第540章 救出了君莫离 云天音瞬间头痛欲裂,手中的夜明珠脱落于地。 人也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脑中依旧回荡着那句:“小楼别怕,抱紧我,若我不能渡你上这忘川河岸,就陪你黄泉地府走一遭。待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重新来过。” 脑中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说着同样的话语。 是他,原来是他。 在深山雪谷中给自己温暖,用单薄的躯体捂热自己的灵魂。 在祭天台上徒手拆了天柱,救自己回魂。 云天音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原来她并非孤独,身后也曾经有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护她一世长宁。 只是那时她生命垂危,早已忘记。 见眼前人没了铁链的禁锢,摇摇欲坠的身体仅靠身上那几根生了锈的铁钉牵制。 云天音迅速将震惊的心神收回了个七七八八,拔出腰间宝剑,挽了个剑花,刷刷几剑将君莫离身上刑具全部除去。 又一掌击向君莫离后心,君莫离身上的铁钉就一根根飞出。 君莫离勉强站立,云天音赶紧将人扶稳,只觉得眼前人已经瘦的皮包骨一般,也不知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的罪。 云天音二人走出东宫太子殿,外面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这一招请君入瓮果真用的好,云天音就算是远在千里万里,也要及时赶来,更何况她人本就在西齐。 连日来的消息不断散布出来,拐卖强抢少女的案子少了许多,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这是云天音以身作饵的结果,解除民乱的手段已经颇具成效,这一点很让人欣慰。 眼前侍卫散开,中间明黄龙袍的身影缓缓而来,新皇君赛鼓掌道:“凤凰女回宫,是朕怠慢了!” 云天音对身后君莫离低声安排:“不必管我,自己逃出去。” 君莫离惊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云天音低斥:“明月和肖遥在宫中,你与他们会合。这里没你的事,我与君赛有杀父之仇,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的事我管定了。更何况,君赛与我有杀母之仇未报。” “你等着与千面郎君师父接头。” “那你在宫中遇上危险怎么办。” 云天音没好气:“死不了,一会儿趁乱快走!” “天音,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废什么话,你又不是凤凰女,瞎凑什么热闹。” 这时皇帝道:“凤凰女,入了这后宫,就安安心心留下来,做朕的女人,朕不会亏待你。” 云天音慢条斯理,将头上布巾摘下来,露出了那张艳绝天下的脸。 顿时令场中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呼吸也放的轻缓了许多,随后传来了众人武器落地的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九天临凡的仙子一般。 看来不战而驱人之兵倒是真的。 除下面巾后会发生什么,云天音自然知晓。这是美人计,用来对付君赛得心应手。 君赛有一只眼瞳颜色稍显灰暗,不用问,这是二弟子叶明君的杰作。 也不知朝臣中有多少大人知道那龙椅上的皇帝如今是个独眼龙,这样明显的身有残疾,在大梁是不配登上九五至尊的。 两方人马互相打量,尽管云天音一个字也没说,甚至都未正眼瞧过君赛,众人依旧没人感觉出她很无礼。 这凌波仙子,凡人怎配与之相谈! 这时皇帝又道:“你这姿色,再加上这身份,嫁与谁都是害了人家。除了入宫,你没有其他路可走。而放眼这四国,梁国势大,却是你的母家,联姻不得也只能暗中加害于你,其他两国根本保不住你,除了留在西齐,你无路可走。” 想不到那草包废物竟也能说出这般见解,看来是有人帮他做了分析。 云天音冷然道:“君赛,你该知道以本王的身份,是不允许你不劳而获的。本王今日前来只是想救一友人脱离苦难,至于你的事,改日再议!” 说着猝不及防将君莫离推出重围,推向了明月与肖遥假扮的侍卫身前。 而那二人也迅速拔出腰刀,架在了君莫离的脖子上。 这一举动别人不知缘由,见云天音同时拔出了腰悬长剑,与那群宫中侍卫战到一处。 此时她没什么内力加持,以往的招式现在连两分力道也使不出来,剑刃破空声传来,再没了以往的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她甚至不敢与其他人兵器相碰,因为对方内力强于自己,也会将她宝剑断为两截。 以前对战时习惯腰斩来震慑敌人。现在却也不能,没了内力加持,宝剑会嵌进敌人身体内拔不出来。 总的来说,这场打斗堪称花拳绣腿,与戏台上的花架子无甚差别。 可是这真刀真枪地干也每每都是险象环生! 第541章 凤凰女被擒 云天音唯一能制胜的就是速度,一快毁所有。场中混乱不堪,而她也成功地以一人之力殴了一群人。 不是这群人有多蠢才,宫中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哪个也不是孬种。 而是云天音速度太快,众人只觉眼前虚影层层叠叠出现,摸不着,看不清,只有被迫挨打的份儿。 君赛看的意犹未尽,老实说,对这个皇后他太满意了,那容貌,那气质,那小倔脾气,还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哪儿哪儿都合他的心意。 这时再想眼前女孩,虽然已为人母也不觉得遗憾了,这样的人,哪里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肖想的,若能与之共度余生,那绝对是上天赐的福分。 想到此,又觉心猿意马,抬起手向空中勾了勾,笑的痞气十足,笑的志在必得。 这时一个獐头鼠目的黑脸大汉从后面走了出来。未说话,与皇帝深施一礼后,拿着长刀上场了。 大刀抡起来虎虎生风,渐渐的,场中众人个个退出战局,只剩下他与云天音二人斗的畅快。 那大汉身高过丈,蒲扇般的大手握着宰牛刀。怎么看怎么凶悍,在场诸人看的也暗暗为云天音捏了一把汗。 云天音身如飞燕在刀尖起舞,看的赏心悦目,实则凶险至极,若哪一刀躲不过,刀锋过处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人们看得心惊胆战,却听刀影重重中,云天音不屑道:“千里独行侠左程沙,一手流星沙暗器使的出神入化,果然名不虚传。” 左程沙不语,十七年前他替西齐皇卖命,偷袭大梁乐安公主府抢夺凤凰女失败,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如今知道流星沙暗器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知这小娃娃如何认得流星沙。 “左程沙,小心了!” “好好的江湖浪客你不当,偏偏去做那什么朝廷鹰犬,还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简直该死。” 话落,两人打到白热化。 而左程沙已然晓得,当年围攻公主府之事已不是秘密。 既然那件事被人查了出来,那这女子能认出他来就不奇怪了。 今天,弄不好会是自己的劫数。 两人斗得酣畅淋漓,黑虎掏心,八步赶蝉,猴子捞月,寿星献桃,招式层出不穷。 左程沙一招大战八方,云天音随后一个燕子斜飞从他头顶掠过,谁知左程沙速度也不慢,就一招举火烧天。 云天音随后来个燕子斜飞,几乎是从他的刀刃上翻滚而过,甚至感觉到刀锋刺的脊背隐隐作痛。 而她顺势一个翻身旋转,双足夹住左程沙脖子,用力拧下,若是武功全盛之时,这一步足可扭断对方脖子,也足可踹下他半个脑袋,就如当初在塞外围剿时,一脚就将刁大鹏的脑袋踏碎一样。 只可惜云天音终是输在了内力不济上。而左程沙也早已经察觉到了对手的异样。 双手抓着云天音的一双玉足狠狠旋转,直把个云天音转的七荤八素,外围那些看客也变得鬼影重重。 好个云天音在这必输的败局中,腰身一个后弯,身体向后来了个对折。随后双指狠狠插进那左程沙的眼中,那人吃痛,一时失手将她甩了出去。 见云天音头颅向殿门上撞去,这一撞必是脑浆崩裂,死相极为惨烈,众人不敢直视,俱都闭上了眼睛。 没有听到颅骨撞碎和脑浆溅落的声音,再睁开眼时,见云天音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正在含笑看着众人。 随即足尖点地,正欲从大殿屋顶逃走,还没到屋顶,一张大网当头罩下,人刚落地,轰隆声响起。四周弹出四面铁栅栏,竟将人生生困在其中。 远处屋脊上一个高大黑影已经与暗夜容为一体,他目光怨毒,嘴角擎着笑意,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君赛说的没错,最懂云天音的人还是他影二。 云天音看着四面围笼,心里不悦,若非内力不济,这小小铁笼怎会困得住她。 西齐真是养了一群卑鄙小人,竟会玩阴的。 可是既已中招,现在想什么都晚了。索性不再理会,开始闭目不语。 刚才她亲眼目睹君莫离已被明月和肖遥带走了,想来这一次是不虚此行的。 正在沉思,听闻身后有声音,随后刀锋袭来。 云天音头也未回,两枚钢针从渔网里射出。正中左程沙眉心,左程沙本想报仇,没想到一时大意就中了暗算,怒骂道:“敢使暗器,云天音,你身为这天下高手排行榜的榜首,怎还这般卑鄙小人。” 云天音所问非所答道:“左程沙,本想放你一马,你竟找死。” 这时众人见左程沙向后倒去,脸色乌黑,竟像铜浇铁铸一般,是中毒之兆。 第542章 君赛,留下本王的代价,你付不起 一代独行侠左程沙,就以这样的结局惨淡收场。 人刚倒下,又有几个不信邪的,几柄飞刀向笼中射来。 云天音头也未抬,翻手接住,又将暗器一一打了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无需解释,江湖人都懂。 人群中有几人正中眉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大殿屋顶上,一黑衣蒙面人堪堪接住自己射出去的飞刀。却也付出了断掉一指的代价。 这云天音,果然不能与之正面交锋,尽管知道她内力全无,也讨不得好去。 看来自己对她了解的还是不够深。 好,青山绿水,咱们走着瞧!想到这,恨恨转身,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一众侍卫此时看向云天音,她岂止美,还有那杀人夺命的狠戾,让人望而生畏。 新皇君赛其实已被刚刚那手暗器吓破了胆,左程沙身为高手排行榜第三名,为先皇效命已有十几年,期间好多江湖上的巨头都栽在此人手中,自然也包括梁国的八皇子。 当年八皇子身边所带护卫一部分是府兵,另一部分是鬼影卫,府兵暂且不论,单说那鬼影卫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却都莫名地死在了给云擎天报信的路上。 后来事情急转直下,也没人查出左程沙的罪证。 今日一战,终于了结了他当年所犯罪孽,也了结了他这血债累累的一生。 这时天光放亮,君赛见云天音墨黑的背影鬼魅一般,竟是硬生生歇了所有心思,所有龌龊不堪的心思。 笑话,这凤凰女全身带毒,一个不留神就会命丧当场,连死相都那么瘆人,就问你们谁不怕。 不过这云天音既是凤凰女,那他这条真龙也算是被上天承认,总归是好事。 半天后君赛强撑出几分笑容道:“凤凰女既已归来,便安心住下,朕不会亏待你。” 云天音端坐不动:“君赛,你听着,留下本王的代价,你付不起。” “云帅说笑了,我西齐国力雄厚,没有付不起的代价。而且,你我缘分天赐,云帅还是要顺应天命的好。”顺你大爷的,将来就看看你怎么死。 “来人,送凤凰女入凤栖宫,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说完向身后侍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完了,看来是又要有人遭殃了,就知道遇上凤凰女准没好事!这女孩从出生起就是专要人命的! 宫女太监和一众侍卫都吓得白了脸色,而在君赛的淫威下竟无一人敢求饶。 君赛交待完侍卫,正欲摆驾离去,就听云天音幽幽开口道:“西齐皇好大的手笔,这数百条人命说要就要了,阎王都没你敢干!” 君赛顿住脚步,听了云天音的嘲讽先是一愣,继而兴奋起来。云天音,她肯与我说话了耶! “好,好,好,听凤女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奴才定当守口如瓶!” 声音整齐划一,回答的铿锵有力。 后面君赛又说了什么云天音也懒的听,不耐烦道:“本王累了!” 君莫离被明月肖遥带离现场,换上了侍卫服饰,贴了一张人皮面具,转眼就加入了护送云天音去凤栖宫的队伍中。 而那群押解他的人走着走着竟发现目标不见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 这些人一直找到了天亮,连到夜香的老汉车上的粪桶盖子都掀开来做了检查,也没个结果。 莲花池的水连通外面的护城河,城墙下的铁栅栏也确保没有漏洞,人竟追着追着凭空消失了。 凤凰女之事没走漏出半点儿风声,天亮后,侍卫们将各宫的屋脊、廊柱、枯井又重新搜了一遍,除了搜出几具即将腐烂的女尸之外,君莫离的影子竟是半点儿也无。 大内暗卫全部出动,人却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好没有道理。 侍卫弄丢了君莫离,君赛心中郁闷。前几日被影二打扰了好事,落下了点儿不大不小又难以言说的病根。 这几日后宫的美人们想尽办法与他偶遇,可身体就是没反应。 不光身体没了反应,自从见到了云天音那天颜,眼前的美人们也觉得各个甜腻的俗不可耐。 君赛脾气也日渐暴虐,人也不在后宫迷乱了,坚持每日上朝。 朝臣以为皇帝改了性子,开始决心做一个明君了。 可惜没过两日,朝臣就看明白了,这皇上哪里是改了性子?分明是又找到了新的乐子,刚上朝没两天,就斩杀了三位朝中重臣。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查出之前国库亏空巨大。 然而,那些往来账目标记的银两大多都给了后宫和奖励那些进献有功的朝中大臣。这般荒淫无度,怎生了得,于是上了奏折。 可这,这不是公然挑战皇帝的权威吗? 一时的骄奢淫逸已无法满足皇帝的欲望。他爱上了酷吏,爱上了那种所有人都对他战战兢兢,唯命是从的感觉。 于是新任户部尚书一本奏折过后,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刀下亡魂。 做皇帝就该是这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谁敢发出不一样的声音,砍了就是。多砍几个脑袋,就不信这满朝文武都是不怕死的! 第543章 君莫离那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 残破的冷宫,断瓦墙垣坍塌一地,几根梁柱支撑着仅存的半面屋顶,屋内仅有的床榻早被倒塌下来的房顶砸的不复存在。 瓦砾、橼木堆积的废墟上柴草长了半人高,还未倒塌的半面墙体上依稀可见几行用石头划出的稚嫩小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破旧的窗扇斜吊在窗棂上,深夜里随风摇摆,似是诉说着这里曾经也留下过美好。 院中一座孤坟,土丘堆起一人高,占了大半个院落。 坟前墓碑上赫然写着:爱宠花花之墓,梦瑶立。 多么讽刺,当年君莫离的母亲为那只猫而死,君莫离与母妃生前住过的寝宫院内却修砌下这么一个庞大的坟墓。 整个墓地全用青砖修砌。四面围墙半人高,形成了一个院中院,坟头上柴草浓荫,像是在无声地鄙夷着这院中曾经住着的那对弃妃母子二人。 更可笑的是这里是皇宫,就算是冷宫那也是皇宫,平日里若是出现白烛、纸钱等阴晦之物,都是要有人掉脑袋的。 而这硕大墓葬,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竟无人发声。甚至所有人都认为小郡主的做法带有几分天真的童趣味,从未有人想过这是对冷宫弃妃的巨大羞辱。 可见小郡主当年有多受宠,而二皇子当年有多不受人待见。 当年母妃死后,善良的宫妃娘娘想收养君莫离,却遭了皇帝的痛斥,于是小小的君莫离就一个人默默在这冷宫中继续蹉跎岁月。 那时见院中坟墓,他气不过,凭什么一只死猫,害死了母妃不算,还要占他活人的地盘。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亲手将那盛有猫尸的金丝楠木锦盒挖出来,亲手摔了。 摔开盖子的锦盒,里面不光有猫尸,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已经成形了的女婴尸体。 五岁的君莫离当时吓坏了,赶紧将盒子收好后又埋了回去。 但他还是太小了,终日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那死婴半夜里会爬进冷宫找他索命。 几日过后,见那女婴尸体没有像传说中的半夜里变成精怪,吸人血肉。 它又开始懊丧起来,凭什么一只死猫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死婴,可以装进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堂而皇之地埋入自己的院子。 而他的母妃就要被一卷草席卷了弃尸荒野,被野兽啃食。就连想入土为安都要贿赂宫里太监。 想想心中越发不平,凭什么,到底自己和母妃又差了什么?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后来他将墓地周围撬开,将那两个死物的尸体扔在旁边埋了,将母亲留给他的一只发簪封进了金丝楠木锦盒中,亲手下葬,假装母亲尸骨已经入殓锦盒中。 不多久后,到了祭日,宫人又来了,在院中挖了很多土,硕大的坟墓就此形成。 君莫离怕了,怕猫尸会被发现,于是他也开始挖坑,尽量在埋的深些,日复一日,似找到了乐趣,挖出了一个地下坑洞。 将周围那些倒塌宫殿的青砖拿来砌墙,于是这硕大坟墓下方就有了一间暗室。 而在这墓穴下方,昏暗的地下暗室内,肖遥将君莫离身上的腐肉一刀刀剔除。明月在旁看的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君莫离浑身汗如雨下,几次痛晕过去,又从疼痛中醒来。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当年小郡主用来毁尸灭迹的坟墓,如今变成了君莫离逃出生天的法门,可真是够造化弄人的。 想起当年往事,君莫离眼睛泛红,他的生母除了一根封进楠木棺材中的发簪,和一块戴在云天音颈间的玉坠,再也没留下什么。 记得当年宫妃将自己御赐手镯给了侍卫,请求他们将好友埋葬。 等君莫离长大些,走出皇宫去寻母亲坟墓,却什么也没找到。 后来找到了当年侍卫,问清了事实。那夜雨下的太大。他们走到半路,被山水拦了下来,于是就将弃妃扔在了荒野。 等过两日,其中一个小侍卫心想,那弃妃的好友随手孝敬就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给了头目。可头目只给了自己两个铜板,这罪遭的有些亏了。 心想弃妃身上也许会有些什么宝物,可是等他找到了那片弃尸之地,大水冲刷,草木倒伏在泥沙中,却是半点儿弃妃的身影也无。 小侍卫当年顺着水流的方向找了几里路,什么也没发现,只得沮丧的回家了。 冲出去那么远,就算是找到弃妃,估计尸体上的宝物也冲走了,没想到又白忙一场,这财路咋就这么艰辛呢,平生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呀! 而在那宏伟的宫墙中,一个人的盛衰荣辱算得了什么,无人问津,无人知晓,却造就了君莫离这样一段又一段的人间悲剧。 君莫离回想往事情绪失控,随即又想起云天音被困囚笼中,被宫人抬走的情景。 他不能被往事所累,他的女人为救他身陷囹圄,他是男人,要护她周全,保她平安。 第544章 该死的千面郎君,你敢阴我 君莫离从极度失控中守住心神,轻声道:“肖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肖遥有些苦涩道:“殿下,新皇近日来身体出了状况,不在后宫欢愉,却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每日上朝都血溅金銮殿。您当年交好的那几个朝臣大多忠良之辈,如今已被斩杀的没几人了,手下自作主张,让那几个大臣称病在家,还有几位老臣,直接让他们告老还乡了。” 君莫离:“嗯!做得好,以君赛的为人,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那些获罪的朝臣都犯的是什么事?” 肖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曾经忤逆君主的,有行巫蛊之术诅咒新皇的,有暗通梁国卖国求荣的,近日来,新皇更倾向于宫刑。有几家重臣之子都被阉割后打发去了后宫。” 君莫离缓缓道:“看来新皇是自身有隐疾,见不得别人好呀!” “新皇暴政,有几位老臣劝谏新皇册立太子,都被新皇以谋逆之罪斩杀了,而且他的长子也在三日后溺水而亡。” 君莫离:“他这弑父夺来的江山,生怕被别人抢了去,看来是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心了。” “凤栖宫可有消息?” “没有,捂的密不透风。那夜参与抓捕云天音的众人,有十多个被调去凤栖宫当差,其余的都被抹杀了,宫女侍卫有一百七十多人。” 这时明月插口道:“殿下,主子的师父过几日即将进宫。” “哦!是哪个师父?” “千面郎君,现在王青松姑娘也在客栈等他呢!” “嗯,若是他,这皇宫倒是能被玩个通透,等他二人来时,告诉我。” “是,殿下。” 凤栖宫。 雾气缭绕的御用汤池,一双雪白的赤足伸出,莹白的五个脚趾如同依偎在一起的五个蚕宝宝,饱满又可爱。 云天音雪白中衣,赤红长发,慢慢进入水中。 这些日子她什么也没做,泡泡浴,梳梳妆,练练剑,仿佛真的将这里当做了长期的居所。 泡的愈发懒散,困意袭来,起身换了着装,睡了过去。 殿中唯一的宫女悄悄走来,她不像往日,赶紧将云天音换下的衣服收起来,找人浆洗。 而是慢慢走到床榻前,掀开帘障,里面的云天音早已经睡熟。 是个很云天音的睡姿,床很大,自己却缩的很小,身体蜷成了一个小虾米,双掌合十,枕于脸侧。 这样的睡姿像个小孩子,是对周遭环境的不信任,有着极端的恐惧才形成的。 简单点说,若是给她个地缝儿她都恨不能钻进去的那种。 枕着自己的双掌也符合她的性格。 她虽然朋友一大堆,弟子满天下,甚至酒楼客栈,人走到哪铺子就提前开到哪里。 但她却依然习惯独来独往,不知是不信任身旁的人,还是不想麻烦身旁的人,总之凡事都想靠自己的双手亲力亲为。 床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这个人曾经给自己挖了坟冢,将自己埋葬。 洁白的披风染了尘土,古树下惨白的小脸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向着他的母国,睡得安详,平静离去。 若没有自己的出现,她的一切都将结束在那个雾霭朝辉的霞光里。 是自己将她拉回了人间,鞭挞了她的身体,禁锢了她的灵魂,毁掉了她的名声。 遇上自己是她的不幸,千难万难的活着,尝尽了世间的苦辣酸咸,却没感觉到多少甜。 是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目标,她没有。她被根深蒂固的家族信念禁锢在神坛上,成不了枭雄也做不了反王。却成为了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像一片浮云,放不了晴天,也下不成雨,满腔抱负都在帝王的猜忌中折戟沉沙,化成泡影。 君莫离粉红衣裙,宫女打扮,渐渐的持着云天音的细白皓腕,将一双小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 这双手变了,变得不再柔软无骨,婴孩儿一般,指腹于指节上出现了一层薄茧。 那夜,他看到了云天音的梅花针使用的出神入化,可是作为一个善于变化的伪装者,这种破绽也是大忌。 以前她内力深厚,无影蚕丝神出鬼没,见过的人都死了,所以她纵横江湖数载都无人窥其真容。 趁着人未醒转,君莫离在女孩额上印下深深一吻。 这小家伙,也只有这个时候最乖了,心里窃喜。 再抬起脸时,傻了。 只见云天音额上的凤羽印迹,已经被自己火红的口脂深深覆盖。 这还了得,这要是被小家伙发现,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赶紧拿出帕子擦拭,可是擦了半天,额头都擦红了。那口脂就像是处子的守宫砂,根本擦不掉。 完了完了,这回扒皮都是轻的,估计会被小家伙直接扔进锅里炖了。 该死的千面郎君,你敢阴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将口脂擦下来! 第545章 君赛的筹谋 君莫离一时兴起,偷香惹了祸,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面郎君这作损的,也不知道给他唇上涂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擦不掉。 见榻上人还未醒,补救还来的及,赶紧跑出殿外去找王青松商议。 王青松是马家村出来的,自己对她有过救命之恩,她若有办法,一定会帮自己的对不对。 鬼鬼祟祟跑出殿外,找了一大圈,人影不见。王青松!你平日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吗? 这时见远远的,明黄御辇缓缓而来。君赛,这个时候你来添什么乱。 一时急的头上都出了细汗。 没见到人,见王青松的妆台上有副完整的头面首饰,一时茅塞顿开,有了办法,赶紧离去。 待他走后王青松才从帘帐后出来,看着君莫离粉色裙衫,飞扬的墨发也梳成了宫女髻,露出浅浅笑容。 没想到当年的梅笑楼竟是西齐皇子。这还是个大人物呢! 就不知这大人物该怎样逃脱小恩公的制裁。呵呵!谁让你嘴贱,这一回非吓你个半死不可。 眼见君赛的轿辇来到,君莫离赶紧回到云天音妆台前一通翻找。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妆台的下面找到了云天音的一副带额饰的头面。 君赛在凤栖宫传了午膳,荤素,汤盅,甜点,凉盘,摆了满满一桌。 九九八十一道菜,寓意九九归真,上百人的送菜队伍,立刻将凤栖宫围的阵势逼人。 君赛明黄龙袍加身,人显得特别精神,见面施礼道:“天音元帅,这凤栖宫住的可还习惯?宫人是否有怠慢?” 云天音一语不发,她被君莫离那个笨拙的宫女梳头时扯痛了头发,满脸不悦。 大中午的盛妆华服不说,还戴了有额饰的首饰,这假丫头搞什么,君赛来就来了,干嘛要精心打扮自己,她又不是来争宠的,想着想着朝那笨手笨脚的宫女翻了个超大白眼。 那宫女满脸羞红,低头不语。哪里有个宫中服侍贵人的态度。 刚睡醒就撞上这么多糟心玩意,闹心,闹心极了! 带着几分不耐烦前来赴宴,入座后又看了看君赛那被酒色掏的外强中干的身体,西齐的国印竟落在这种人手里,真是气数将尽。 又想起大梁的几个皇子,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想她堂堂天音世子,拼了命的努力着,逼着自己快快长大,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守江山,还真是苍天无眼。 新皇君赛见她一言不发,仍旧聒噪个不停,一会儿介绍着西齐美食,一会儿介绍着西齐的美景。活像个开屏求偶的花孔雀,狗腿的简直没眼看。 一个人唱独角戏,你难道就不觉尴尬。 再瞧云天音正襟危坐,腰背笔直,双眉紧锁,眸间一点化不开的阴郁缠绕其中。 手中象牙筷无意识地旋转着,竟是说不出的清冷孤傲。 老实说,君赛对她是有几分惧意的,那千万人的血肉,千万缕亡魂堆积起来的阴冷杀气可不是他这个纨绔的败家子可以抗衡的。 但还要强撑着笑意道:“天音,尝尝这个,这是从乐安城请来的大厨做的呢!其他妃嫔都说好。”你个不会说话的东西,其他妃嫔说好你就陪她们去呗!来凤栖宫讨什么嫌。 粉衣粉裙宫女打扮的君莫离听的直皱眉,君赛背后的宫女也攥了攥拳头,大有一会就拳脚相加,大干一场的架势。 云天音眼皮未抬,一个字也没说,不动声色地将君赛夹了菜肴的粥碗一同倒掉。 君莫离则默契十足地又取来新的碗碟,为云天音盛上吃食。 君赛被这主仆二人当众抢了面子,心下恼怒,却大萝卜脸不红不白道:“原来天音不喜欢吃西北菜色,那尝尝海鲜怎么样,这可是赵国才有的扇贝。这个时节肉质更加鲜美呢!”真能歪曲事实,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不喜欢西北菜色了。人家是不喜欢君赛夹的菜色,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多了个君赛,就如同锦鲤旁边摆了盘章鱼,云天音被弄的几欲作呕,直接撂下碗筷。 君赛状似不知原由道:“天音食量这么小,可不像是军人出身。这个额饰重不重,朕帮你取下来。”说着伸出手去,又道:“朕虽喜欢你盛妆华服的样子,可也心疼你无辜受累,以后在凤栖宫,随意就好。” 君莫离几乎是与云天音一同出手,挡住了君赛伸过来的咸猪手。 见云天音未语,君莫离赶紧道:“我家主子不喜旁人触碰,请君皇自重些!” 说完看了看那额饰。吓死他了,若让君赛看到那火红的凤羽胎印变成了吻痕,非出大事不可。 千面郎君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干的他娘的什么事,为老不尊! 某人心里骂的畅快,怎不想想起因是自己偷占天音便宜,挨整了纯属活该。 想着想着偷瞄了君赛身后宫女一眼。那家伙竟然在偷乐,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而新皇君赛,几乎是将半生的好脾气都用在了云天音身上了,连个丫头的气也要受。 没办法,他必须要忍,要讨好眼前这人,最起码要让她甘心留下来,同意参加不日举行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 到那时,举国同庆,四国使者前来道贺,凤凰女成了西齐皇后的消息散开,民心归顺,前方焦灼的战场会出现惊天逆转。 尤其是云家军将士,若知道主帅没有死,还做了西齐的皇后。到那时,可以兵不血刃收复乐安城,收复漠北防线。 到那时,谁还敢在他面前嚣张,那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长的还有几分姿色,就收入后宫好了,保证教训的她欲仙欲死,服服帖帖。 第546章 这孽徒,为师不要了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食之无味,云天音更是对眼前宫宴完全无感,喝了几口清粥,总之目的是别把自己给饿死。 而君赛也觉窝心的不行,他为了获得云天音芳心付出良多,如今看来全无用处。 好,既然你无情,那就休怪我无义。 一个小小女子,还反了天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天下的主宰了。等你将来做了朕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还要抓君莫离回来,让他亲眼目睹自己心仪的女孩,是怎样在别人胯下承欢的。 君赛酒意上头,伏案睡去。 见他睡着,他身后的一个粉裙宫女道:“圣上醉了,来人,启驾回宫。” 宫人全部散去,那宫女扑上来,迎面就给了云天音一顿爆炒栗子,恶狠狠道:“谁让你不听话,说了你八百回了。你端着这副端庄淑女的架子给谁看?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背后君莫离假扮的高挑宫女心里吐槽:人家哪里是把自己当成女人了,人家本来就是女人好不好! 又听云天音坏笑道:“师父是怕日后留在后宫,这眼前的美食,无福肖享!” 话刚说完,就见那千面郎君将云天音单膝抬起,二郎腿翘的高高的。背脊弯曲,单肩斜靠在椅背上,头发弄歪,额前也抽出几缕碎发垂落脸颊,又在她的小脸上捏出似有似无的坏笑,整个人显得痞里痞气,形象全无。 君莫离看完整个过程,刚要松口气,就见千面郎君撩起那额饰,露出了下面的吻痕。 君莫离一时反应不过来,双肩垮下,大势已去。 千面郎君则端详了好一会才道:“乖徒,你这是被人占了便宜了,这宫中怎么会有淫贼。”说着又仔细瞧了瞧那唇形又道:“我徒儿魅力四射,这回招惹的还是个女孩。呵呵呵!”说完笑的前仰后合。这小徒弟,以前整不了她,这回她身边多了个猪队友,再整她就简单多了。 云天音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能干出这事的只有君莫离那小蠢货,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 想了想回给身后宫女一个孽徒当死的眼神。 君莫离顿时吓得双膝一麻,险些跪倒。不过话说回来,咱跪自己的媳妇,好像也不丢人!放眼这天下,貌似也只有自己有这个权利。 云天音一个眼刀过去,见君莫离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一时语塞。 只好云淡风轻地拿出帕子擦了擦道:“五师父,眼神不好是病,得治!回头让王姑娘熬些药给你送过去!”帕子擦过之处,光洁如初。火红的凤羽印迹又显了出来。 千面郎君就知道在毒医圣手面前耍手段是班门弄斧了,索性也不纠结。 君莫离却一脸懵圈,他以为的大发雷霆呢!他以为的歇斯底里呢!他以为的十大酷刑呢!好似都不存在呀! 难道。 这就过关了。 不对呀!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说好的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呢! 最起码也得来一顿皮鞭占盐水! 这家伙,君赛请他吃了那么多次皮鞭占盐水,怎还没够,难道是吃上瘾了。 他当然不知道云天音这次能放过他,全赖他曾说过:若我不能渡你上这忘川河岸,就陪你黄泉地府走一遭。待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重新来过。 誓问这天下,能陪自己两度生死的有几人。更何况他们连孩子都生了,再去在乎一个吻,是不是太过矫情。 摆弄完徒弟后,千面郎君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的大白馒头,大吃大嚼起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缺德玩意,俺是倒了八辈五霉,才收了你这熊孩子当徒弟。本来想收徒多年,没捞到什么报酬,这次跟你混进宫中,好歹也弄几顿御宴吃吃。你说你整日端个臭架子,到口的美食也不吃,你让为师怎么混?想吃口饱饭,还得自己解决。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君莫离看向千面郎君,粉纱下的酥胸少了一个。 而那硕大的凶器正在那货手中一点点变小,转移阵地,移到了他的肚腹中。 看的君莫离不禁啧舌,这师父当的也真够不容易的,咋还把自己都吃了,这是有多饥饿呀! 天音很幸运,少年时得其为师,终身受益无穷。 云天音看着五师父两个大白馒头下肚,又仪态端方地坐正身体。 双眸微眯,显然很高兴道:“是徒弟考虑不周,抱歉了。不过,弟子是故意的呢!某些人大概是忘记了,当年弟子学艺之时,睡梦中被鞭子抽醒。可是每晚都要经历的事。” 千面郎君一听,怒道:“就知道你这孽徒记仇,不会安什么好心,不过无妨,大不了为师不干了,撂挑子走人便是,这鸟气,谁愿受谁受去!”说完又没好气地瞅瞅身后君莫离。那货估计会很乐意! 对!说走就走,头都不带回的,这孽徒不要了,谁稀罕谁领走,拿去拿去,别客气! 第547章 云家军更换主帅 没人知道,这千面郎君天下人,众生相,模仿的信手拈来,可他最不愿模仿自己的徒弟。原因无他,太过刻板。 挑剔的穿着,令人发指的饮食习惯,还有那别具一格的睡姿。 至于平日里坐立行走、言谈举止,每一步都是按照世家公子的尺度丈量出来的。 教了她多少年,也只限于模仿别人时应付应付,回到自己身份时那天生的贵族气息就会展露无疑。 果真是天生天养,上天所授,无法摧折,也无法磨灭。 见师父语气不善,这要是撂挑子闪人了可怎么成? 于是云天音赶紧赔笑道:“师父师父,师父错怪弟子了呢,这西齐皇色中恶鬼,若不震慑住他,您这雪白的大白馒头怎还轮得到自己吃?可早就被人惦记了去。” “还有这一桌子御膳,看似美味,实则乏味的很,若论满桌酒席,其实最美味的倒是这一碗清粥。师父,您也尝尝。” 说着纤长玉手递上一碗清粥。她可是这天底下最孝顺的徒弟了,这要是随随便便就给扔了多可惜呀! 千面郎君接过粥碗,两口饮下,似是意犹未尽。 云天音接口道:“这是赵国的灵泉稻,稻米香滑劲道,香味绵长。就连这熬粥的水都是灵泉寺的玉兰花露熬制而成,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西齐皇上位以来,政绩上没什么建树,享受上倒是别出心裁,那其余这些呢?”千面郎君语带讥讽道。 云天音:“一般般,地方上进贡食材,都不会将最好的进贡上来,若养刁了这些贵人的胃口,遇上天灾人祸,食材质量达不到前一年进贡的品质,那是要被追究玩忽职守,懈怠公务,是要有人掉脑袋的。” 君莫离听的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进贡给皇家的都是最好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听云天音又道:“菜品多了也没好处,这宫中的黑暗远比师父想象的要复杂太多,你不懂药理,胡乱吃东西很容易遭人暗算的,以后要吃什么,可以让我的宫女去小厨房给你做。他的厨艺,相信师父不会失望。” 君莫离来到天音身边几天了,一直默默做事,从未言语,不知从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这时只好向千面郎君道:“莫离见过师父。” 几人寒暄过后,也迅速完成了宫女变皇后,皇后变宫女的转变。 眼前的大变活人刷新了君莫离对易容术的认知,容貌、声音、骨骼、身高,甚至是云天音耳朵上李谨的传家宝都被模仿出来。 君莫离想与云天音一同离去。云天音却道:“殿下,暗夜出了叛徒,新皇暴政,就算你无心皇位,但眼下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东南沿海战事已起,若赵国战败,倭寇长驱直入,等于整个中原百姓都受危机。你必须稳住西齐,争取与大梁停战。” 千面郎君也道:“现在漠北虽然局势稳定,若我中原内战不息,李谨那边不可能一直旁观,被哪个部落再插上一脚,那你们之前努力全化乌有,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天音,这些我都懂,那你呢?”君莫离可不想自己的妻子再去冒险。 “这次战争无论打与不打,都不会出现赢家,我去峨眉派,静贤师父那里应该有克制蛊人蛊兽的办法。” “还有师父,这些日子西齐皇宫的事,就拜托你了,王姑娘跟了我几天,对宫中人事熟悉了很多,遇上事情,让她帮你。” 交待完,云天音当天就化妆成宫女逃走了。 自此天高海阔,没了凤凰女的牵绊,走起路来如同脚踏祥云一般,那叫一个轻松自在。 大梁皇宫,金銮殿上,朝议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在云天音死讯传来的三个月后,老梁皇终于按捺不住朝云家军动手了。 政策也算怀柔,由于当前形式所迫,云承副帅与驻扎东南部的边防主帅梅石林换防了,理由给的也很充分:东南沿海倭寇猖獗。 近日来赵国抗倭屡屡失败,大梁国加固国防,以免赵国战败,倭寇长驱直入,侵犯大梁。 作为一直与北部蛮夷长期作战的云承和江家兄弟自然在作战方面要比只限于设防,从未出战过的梅石林主帅要靠谱的多。 这样的安排,云承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如今看似梅石林主帅去了大西北那贫瘠之地,等于是降职了,但若随便发生点什么,弄点政绩出来。这云家军就彻底归顺于他。 云承知道没了云家人的血脉,他这个云家义子在霸着云家军的军权不放,实在是不可能。 弄不好还会落个独职,拥兵自重之嫌。好在是天音一趟漠北之行,稳住了外面局势。西北边防暂时出不了乱子。 可是西齐刀兵已起,与西南驻军交战已久,估计大战也即将来临了。 这时候他退居二线,显然还不是时候。 第548章 君赛暴政 在这朝堂之上,云承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而旁边柳大人道:“陛下,西南驻军与西齐兵马酣战已近两月余。战事胶灼,胜负难料,臣恳请陛下三思。如今云家军更换主帅,军心浮动,恐会影响西南战事,若西南战事吃紧。云军也会随时参战,这担子并不比东南倭人来得轻松。” 旁边李云涛道:“柳大人这样说,我就要替梅石林元帅叫声不公了,虽然东南内地不及西北战事频发,但梅帅也掌管军政多年,论道排兵布阵,实则也并不比云帅差。” “是啊是啊!” “更遑论云帅已然身故,往事不可追忆,我们活着的人,总不能嚼着先人开创的战绩沾沾自喜。总要有创新才是。” 旁边沐大人也道:“老臣复议。云军自开创以来,对战敌人已经自成一派,否则云天音当年怎会以稚童年龄,依旧可大获全胜?然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总要推陈出新才对。否则一套作战方案长期沿用,若被敌人摸清路数,终是要吃亏的!” 说这话的沐大人简直就是一根搅屎棍。现在你说云天音当年白露之战是自成一派战术,长期沿用。当时被一次次战败的消息吓个半死的人不是你吗?云擎天可曾有过那般惊心动魄的战术。 云承听来值得发笑,老皇帝眼眸微抬道:“云爱卿有何话说?” 云承自知不是云家血脉,今日朝臣议论起云家军来,无人问他意见,也无人听他见解,他好似是个外人,再看那众朝臣的防备劲儿,他更像是被抓来的敌国战俘,实在好笑。 这时跪下道:“陛下,作战并非对弈棋局,也没有固定的作战路数,每次大战未开始,军中帐里烛火彻夜不歇,无论是义父还是天音都是一样,苦苦熬着。” “后方的失策,前方兵士要付出血的代价,当年白鹿城大战,因为刘广未听指挥,以万余人对付那塔十几万兵士而全军覆没,这就是血的教训。” 没想到当年那场有如神助,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在云天音看来竟是有那么多的不足和疏漏。 不是云天音吹毛求疵,而是稍有疏忽,兵士都要以命相填。 这云家人,还真就是天生驰骋沙场的料。 金銮殿上的针锋相对,云承最终败下阵来!没办法,云军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什么决策只要一出口,就全是一边倒的局势,无人支持,反对之声一片。 云承只好认命地打点行装,去东南军复命了。 而西齐皇宫,朝堂上,君赛又发了一通脾气,腰斩了两名官员。 一名官员是被人上奏欺男霸女,抢占他人良田。遭人告了御状,新皇并没有派人查证,直接发落。 另一人是李侍郎,罪证更为奇葩。 只因他新入朝不久,家境贫寒,朝中所派发下来的朝服在一次下朝之时,路过闹市起火。他加入了救援,烧坏了朝服的一片袖角。 这本也不算什么,若是圣明君主,甚至会拨下银钱以示嘉奖,再不济的,也会再给派发一套朝服。 可就遇上了那个奇葩皇帝,硬说那臣子衣冠不整,藐视天家威仪,直接就给发落了。 这一圣裁,满朝文武替那臣子喊冤,最终惹怒天颜,判了腰斩酷刑。 朝臣寒了心,如此作为,倒不如刚开始的淫乱生活让人省心些。 可是已经有几次朝臣进献美人,都被皇帝以蛊惑圣心,荒淫无度获了罪。 其实君赛也是不好过,刚当上皇帝时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自从上次被影二打扰了好事以后,就有些力不从心。 见了云天音之后,干脆就直接萎了,那是九天仙子,造物主的宠儿,那容貌,那气质,看得心痒难耐,却不敢亵渎丝毫,甚至生不出半分邪念。 再回到后妃们的寝宫,面对那些庸脂俗粉、扭捏作态的歪瓜裂枣们,只觉得真是丑人多作怪,以前果真瞎了眼,怎么就看上这么一堆东西,顿时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想清理后宫。可是这一群毕竟是皇帝睡过的女人,不能像青楼妓子打发些银钱了事。帝王就是这般绝情,宠你时可以夜夜笙歌。厌弃之时,你的呼吸都是在污染空气,浪费时间,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偏在这时,又传出有三位宫妃和一个宫女怀了身孕。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这群女子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几人小心谨慎,生怕出现半点儿闪失,皇帝听闻此讯,又是焦头烂额,什么虎毒不食子全部抛之脑后,只希望那些荒唐事不是自己做的才好。 第549章 小郡主,旧恶不改 正在君赛烦心之时,离宫多日的梦瑶小郡主回来了。皇家仪仗队开路,路旁百姓皆需回避,铜锣敲的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科状元回家祭祖呢! 人刚到皇宫,已经听闻了宫内的消息,四个孕妇,一个帝后,一整个后宫的环肥燕瘦,莺莺燕燕,气得小郡主简直发疯。 君赛表哥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爱她,原来都是假的,早知这样,她还回来干什么。 可她这想法,也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就跟你不想回来就能赖在红胡不走了似的。你是被撵回来的,人要有自知之明懂不。 自知之明,梦瑶小郡主显然是没有,未经允许,她就擅自派人将那几个孕妇擒来。 四个人相貌自是不必说,各个千娇百媚,明艳动人。 也是,能在万千少女中脱颖而出的,容貌自然是不会差。 小郡主一见,怒从心头起。一脚踹倒一个黄纱少女道:“大胆狐媚子,竟敢淫乱宫闱,本宫才出去几天,你们怎能查出有孕?” “啊!啊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是啊是啊,我腹中胎儿确定是皇家骨肉无疑,求小郡主开恩啊!” “来人!将这几个淫乱后宫的妖女杖毙。查出她们的奸夫是谁?”好么,直接下定论了,敢情刚刚那几人的话都白说了怎么,这小郡主耳朵难道是聋了不成! 那四人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大喊:“冤枉啊!” 其中有个紫衣紫裙的妃子机灵些:“臣妾要见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小郡主自是泼辣惯了,哪能容她见到皇上,飞起一脚踹中那人腹部,那女子疼的瞬间冷汗将衣裙湿透。险些背过气去。 可是还不如背过气去少受些罪。随着小郡主一脚脚踩下去,那妃子气若游丝,身下流出了血迹,让宫人们看的冷汗涔涔。 以往也有宫妃给别的妃嫔下药导致滑胎的,可从未有人将坏事做的这般明目张胆。 这小郡主,太过恶毒了,与外面盛传的好名声截然不同。 剩下三个宫妃,红衣红裙的,绿衣绿裙的,黄衣黄裙的,都磕头如捣蒜,可是有什么用呢?触怒了小郡主的逆鳞,哪里能留得你活命。 屋内血腥弥漫,那紫衣妃子就在小郡主的足下香消玉殒了。此时的她眼睛瞪得铜铃大,嘴角也流出了血迹,死相惨不忍睹,早已没了入宫时的艳丽容貌。 而小郡主满眼腥红,犹未解气。又向其她人走去,那三人磕头磕的早已钗环落地,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刚入殿中时的楚楚动人。口中语无伦次说着:“求郡主开恩,求郡主饶命。”身体则一点点向后爬去,爬过的地方,地毯已经湿了一片,尿骚味儿慢慢袭来。 小郡主如同猫戏老鼠,踱着步子上前,将绣鞋踏在那红衣女子背上:“叫什么名字?谁家送来的?” 那女子一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道:“回,回郡主的话,臣妾,臣妾养父是王尚书,臣妾叫王西施。” 小郡主抓起她的长发,将头用力往上扯,扯到那妃子抬起头来与她平视,看清了,果然是个美人。 这君赛,贪财好色,才几天的功夫,后宫里就成的群芳宴。 她阴森道:“这模样还自比西施,你也配?” 又看此女穿着只有帝后才配穿的大红衣裙,一时怒从心头起:“来人,把这贱人衣服给我扒了,此人目无法纪,觊觎后位!这个人赏你们了。” 说完一指殿外两旁侍卫。 可侍卫们再唯命是从,也不敢动皇帝的女人,何况还怀着龙种呢。 那些侍卫不敢造次?再看小郡主,身着大红衣袍,头上流云发髻,美则美矣,也是蛇蝎美人。 凤栖宫内,云天音走了有几日了,也不知一路前行是否顺利。 千面郎君扮成自己的徒弟,累是累些,好在正如云天云所言,他只要装高冷,装深沉,不说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也是省心的紧。 至于自己心心念念的御膳,偶尔也捡些清淡口味的尝一些。 亲口品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既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也不像云天音所说寡淡无味,闻之生厌。 这样一天天的尝下来,竟也将御膳尝了个遍。皇宫御膳,也不过如此,无趣,待够了,想出去闯荡江湖,咋办? 这天中午正在用膳,君赛依旧叽叽喳喳,云天音依旧沉默不语,两人似是形成默契,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正在这时,一小太监匆匆跑来,大老远就语无伦次叫嚷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小郡主踩踏了蓝贵人。还要斩杀了其他几位有孕的妃子,求求皇上。救救我家主子!” 刚跑到殿前,就被门口侍卫拦下,嘴也被捂住,但他说的话,殿内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了。 君赛见云天音眉头轻蹙,一时怒气上涌:“没规没矩的东西,敢惊扰云帅用膳,拉出去砍了。” 几名侍卫一语不发,立刻拉着小太监离去。 千面郎君声若出谷黄鹂悠悠开口道:“算了,也是个忠心护主的。” 几个侍卫立刻又停下手来,一语不发。 那小太监一脚踏进鬼门关,得救后顾不上欣喜,面向眼前的美人露出求救的眼神,却不敢再发一言。 第550章 千面郎君谈及将军印的由来 千面郎君并非善类,也知道能在这后宫生存的女人可没有表面那么单纯。 就说那王西施,每天顶着一双清纯灵动的大眼睛,入宫以来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对了,只要她说在我们家乡,后面准没好话,她曾说在我们家乡有长工对主家不满,故意穿破旧的衣服上街,以显示主家对他的苛待。一句就要了一位当朝臣子的命。后宫为之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偏就君赛脑袋被驴踢的伤势过重,早就不翻个了。 王西施与小郡主可说是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的恶毒,彼此彼此,互相对上了正好看看谁比谁更强些。 有热闹看,千面郎君有些跃跃欲试,可转念一想,自己顶着云天音的脸出来招摇撞骗,可不能坏了云天音的名声。 药王宗的规矩,祸不及妻儿,哪怕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倘若此人是个孕妇,都要放过她,确保此人生下孩子后再寻仇。 秦沧海,你门中立的这都什么破规矩,真耽误事,老子的热闹啊! 都多长时间没看戏了,回头必须找你赔。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总归是亲生骨肉,齐皇坐视不理吗?” 君赛本以为云天音是将来的帝后,其子嗣是要继承皇位的,眼下小郡主所为,她应该是乐见其成。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赶紧赔礼道:“云帅,是朕之前孟浪,委屈了云帅。” 千面郎君见这人不光平日做事狠毒,心也太过凉薄,有些愠怒道:“少废话。” 说完放下碗筷,给他个赶紧滚的表情,甩袖离去。 见身后跟来了粉裙罗衣,宫女打扮的君莫离,没好气道:“这破地方老子受够了,你们西齐也真有意思,一个蛇蝎女人还当成宝?跟老子说实话,是不是将来谁登上帝位,那女人都是稳居后位的主?” 君莫离也装起了憨憨:“她是先皇内定的皇后人选。” “果真够奇葩的。你对那小郡主可曾动过心?” 君莫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现在后位已非您莫属。” 千面郎君一个白眼翻过去,听出这其中定是有故事的,也不想多问,调侃道:“倒是目标一致,阿音志在解决蛊人。至于西齐之事她不会插手。而你,将来是给她一个太平盛世,还是世外桃源,我也懒得理会。” “不过你该清楚,云家由前朝承袭而来,在她们眼中,若这天下不能安定,就算是身在桃源,仍旧心在炼狱。” “而你,也算是这四国中唯一正统的存在。当然,其实不光是你,苗疆叛徒,宫武那厮同样是皇族后裔,只是他出山以来都干了些啥,这样的人,别说称皇称霸,称人都不配,就别想他将来能成为圣明贤主了。” “我说这些你可懂?” 君莫离:“弟子多谢师父教诲,只是弟子怕将来会与天音战场相对。” “傻小子考虑的还挺多。”千面郎君说着从君莫离颈间抽出了那条墨玉吊坠儿,在手中随意把玩片刻后,那块儿墨玉就长成了麒麟模样,而那麒麟的前爪微抬,脚垫儿上竟是云纹图腾,上书:“云将军印”旁注小字刻着‘精忠报国’。 千面郎君道:“这将军印是当年大晋皇帝寻遍全国能工巧匠。最后寻得老怪物的先师专为护国云将军打造的私人印章。” 说着咬破君莫离手指,一滴血珠印在将军印上面。 “干嘛!你怎么不咬自己的手?” 千面郎君欠揍道:“怕疼!” 这家伙,都长这么大了还没被人给打死,一定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而后,祖坟冒青烟的千面郎君将印章盖在了君莫离手臂上道:“盯着它,别眨眼。” 第551章 将军印原是私人印章 君莫离死死盯着那枚印在手臂上的红色印章,不一会儿,看出了门道。 只见那“云将军印”四个字逐渐变大,最后字迹完全不见了,印在手臂上的是一朵朵浮云。 一层,两层,三层,最后直看到三十三层外。 明明是红色血迹,愣是让他看出了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如烟似雾。 看久了似乎都能感受到燕语莺啼,繁荣盛景,连灵魂都似得到了净化,在这片净土中遨游一般。 这时千面郎君道:“这小小一枚将军印,一重天,两重天,三十三重天外自有天外天。云家人的境界别人够不到,这将军印也只云家人才配拥有。” “大晋皇帝寻得老怪物的先师专为护国大将军打造了这枚私人印章,也就是如今传世的将军印。” 那二人一个高坐明堂,一个守卫边疆。情谊山高水长,只待晋皇的小公主与云将军的小公子双双长大后结成儿女亲家。 而将军印也自此渐渐传开,那神秘程度甚至比皇家玉玺还要珍贵。 当年世人满天下寻找的将军印,可不是谁拿了它谁主掌军权。 换句话说,西北军自前朝以来,就是云家人的私军,这可是皇权特许下的无上荣宠。 只是到了现如今,竟成了云家儿女的催命符。 君莫离道:“梁皇昏庸,忠奸不分。” 千面郎君:“若非他昏庸,又怎能便宜了你小子,天音可是云家人的小公主,千娇百宠着长大又岂会嫁给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无能之辈。如今你军印在手,云家绝不会与你为敌。” 说着重重拍了两下君莫离的肩膀,又道:“傻小子好福气,别辜负了他。” 君莫离木讷道:“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天音交给我军印之时,是莫离想去大梁营救云啸兄长,天音随手受之,是想让莫离将此物交与云承副帅的。” 千面郎君怒其不争,随手就是一个暴力过去道:“傻呀你!没想到西齐这二皇子竟是这般蠢的无可救药,小阿音这次怕是有点儿眼瞎呀!” “你以为这军权相托,江山相负,还给你开个授衔仪式不成?她刚走出隐门,听说你失踪,就马不停蹄的赶来相救。知道凤凰女之事一起,又召为师前来相助,连自己的兄长都顾念不得,实话告诉你,这军印给云承毫无作用,而天音自己,不用这印章也能调动军中将士,给你却是有利有弊,至于怎么用,自己琢磨去。若非有心相托,那日她离开之时,为何不索要回去?难道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会忘记不成?” 君莫离不知云天音是否记得?但他自己分别在即,哪还顾得其他,早忘了脖子后面去了。 这时,窗外飞来了一只百灵鸟,鸣叫了几声,悄悄躲进了花丛中,须臾后又再次鸣叫。 君莫离拿出袖中红绸,将那鸟儿迎了进来。打开百灵鸟身上的竹筒,里面信笺寥寥数语:东南与西北军更替主帅,新任西北军主帅梅石林乃梅尊之父,长缨将军安,吾妹勿念。” 看完云君莫离道一声苦也,随后将信交与千面郎君,也明白了为什么说将军印给云承毫无作用。 这时又一只鸟儿从窗前飞掠过。君莫离口哨一响,那只鸟儿随即飞回,落在他手上。那鸟儿很小,怕他累着,送来的信笺没有用竹筒,而是直接绑在腿上。上面也只是数语:“刘侍郎已救出,肖风依旧下落不明,李大勇部署完成,钉子已送达。” 看完后,君莫离露出几分欣喜,千面郎君也面色缓和道:“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君莫离欣喜后正色道:“不,师父今日所言,弟子茅塞顿开,请受弟子一拜!” 嗯,拜拜!天音师父众多,来自各行各业,你小子捡了个大便宜。该知足了,也早就该拜见一下了! 第552章 梦瑶来访凤栖宫 新皇君赛并未直接去梦瑶的昭华宫。而是绕远路去了御花园。 这路上一耽搁,再回到昭华宫,眼前景象惨不忍睹,地上杯盘狼藉,碎瓷满地,墙上也飞溅了血迹。 梦瑶小郡主被人簇拥在中间,正在包扎手臂,而那几个宫妃发髻散乱,衣衫凌乱,满身是血,王西施瞪的跟牛一样的眼睛里面还再流着血,让君莫离望而却步。 这人曾是他的宠妃,论容貌不及云天音半分,却甩了小郡主几条街。 如今她脸被人划花,舌头也被割去,缺了一条手臂不算,肚子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双腿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显然生前遭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细看下才知道,殿中四个人都死了。 看到眼前这一切,君赛也不由的想起君莫离曾经说过的话,或许北境之行另有隐情。也或许梦瑶才是那整件事的督导者。 至于自己因何有此想法,他虽昏庸无道,却也不傻,自云天音入宫以来,恶意强抢民女的案子少了许多,皇宫内却被暗卫打发掉了几十波夜行者。 这与当年的天尽头村和漠北行动何其相似,云天音再是强大又如何!顾忌太多终究是要被圈进囚笼的。 见到君赛前来,小郡主不顾手臂上未包扎完的伤口,拖着长长的绷带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君赛的怀中,嘤嘤地哭诉道:“皇帝哥哥,你怎么才来呀?瑶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几个贱婢用碎瓷扎伤了瑶儿的手臂,还用簪子划花了瑶儿的脸,瑶儿不美了可怎么办呀?”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自找的,你可比她们狠多了。瞧这一地人体碎片,太血腥了,太不是人干的事了。 君赛见小郡主从下颌到脖颈处,一条很深的伤自下而上形成,显然是她不给人留下活路,把人逼急了,来了最后一击,这伤离主动脉很近,还真是险些丧命。 再看一地尸体,他的四个孩子也一同去了,尽管性情凉薄,也有几分动容,但人已经死了,也无法。 只得安慰道:“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瑶儿不必亲自动手。” “是,瑶儿记下了。” 旁边宫女太监听着无不心寒,这种事! 这种事是哪种事? 整件事都是小郡主在没事找事。 皇帝倒好,偏私到这种程度,朝臣的贵女抬到后宫,反倒成了小郡主泄愤的工具。就不怕那些臣子寒了心吗? 罢了,这些大人物的事,他们这些奴才管不着,还是保命要紧。 死去的四人中,一人是宫女出身,有孕后才封了个婕妤。 一人是王西施,另外两人,一个母家已经流放,一个父亲因不满新皇暴政,在金銮殿上撞柱身亡。 就这样的四个人,连个交待都不用给了,也没派人报丧。 至于发丧入皇陵之事,太过琐碎,又逢新皇初登大宝,连登基大典还未举行,宣出这种事实在晦气,直接一卷草席抬去西郊,弃之荒野,那里野兽众多,连埋尸都省了。 这件事办的隐秘,却仍被君莫离知道了,知道这件事以后,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时的他太小了,小到现在回想起来,早已经忘记了母亲的样子。只记得她是冷宫弃妃,终日穿着粗布麻衣。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华发早生,直到身死之时,才堪堪不满二十三岁。 这几天君莫离心情沉重,云天音出了宫门,就失去了踪迹。 千面郎君倒是入乡随俗,越来越像一国之后了。 而自己新仇旧恨压在心头,看到君赛时眼睛都在冒火,简直不敢与他对视,偏偏那家伙不识趣,每日午膳必须来到凤栖宫。又对千面郎君的视如草芥全不在乎。 这天午膳刚过,皇帝銮驾头脚刚走,贵妃的凤驾随后就到。 威风凛凛,浩浩荡荡来了上百人,转眼间就将凤栖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偏是云天音平日里不喜人打扰,偌大的凤栖宫,连打扫的下人都算上,也不超五个。白天里能出现在面前的,仅仅是君莫离和王青松扮成的宫女而已。 小郡主来者不善,宫轿落于殿前,一脚将殿门踹开,看见里面果然是云天音,细看又不是云天音。 怎么说呢!那身高体形和那宠辱不惊的气度,定是此人无疑。 可是这模样儿比之前竟是变得超凡脱俗一般。见她柳眉凤目,眼瞳中似藏了千年霜雪,万年寒冰,让人冷的让人望而生畏。 再看额间那一抹凤羽印迹,配上满头妖异红发,赤红耳珠。这人竟似烈火中涅磐而生的凤凰一般,让人无法嫉妒。 但小郡主又是什么人?从小就捅破天掀翻地的主,生来怕过谁?一个凤女又奈何得了她? 两人相视一会儿,率先出言道:“哼!早闻你大梁乃礼仪之邦,还真是让本宫见识了。” “云帅顶着红胡天妃的赤发,戴着漠北罕王妃的家传耳饰,如今额间又印着我中原凤凰女的迹印,敢问云帅一女要嫁几夫,或者说一马要配几鞍?” 第553章 瞎眼小郡主 千面郎君淡默不语,早知道西齐小郡主言语刻薄,传言果真不虚,也算是开了眼界。 只是这小郡主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不嫁人不说,言语还这般粗俗,自小在宫中长大,这皇家礼仪倒是一点也没学会。 难道西齐的先皇实则也是在捧杀她。那又是为了什么,自己救命恩人留下的孤女能有什么是他当朝天子忌惮的。 想也白想,与自己无关。 又瞄了一眼身旁女装打扮的君莫离,一个白眼翻过去,瞧你们宫中养的这些脏东西,我藐视你。 再看看身边的王青松,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吓得不轻。故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只是千面郎君于武学一路,终归不济。 身边就一个君莫离能打,还是个重伤未愈的,王青松不会武功一会要怎么保护她。这上百号人对付起来还真是个麻烦,也不知道小郡主带这么多人来干嘛! 正在想着对策,梦瑶小郡主哪知他心中想什么,只以为这云天音臭架子端的极大,又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所以从不将自己这堂堂郡主放在眼里。 时隔数月再次相见,两人都卸去了大腹翩翩,恢复了往日明艳动人。 见云天音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恨意陡生,二表哥就是被这双眼睛勾去的。 怒骂道:“云天音,你个贱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在乐凰阁,在北境,那么多男人还不够你睡,如今竟跑到我西齐后宫来丢人现眼。看到外面那群男人了!这可是本宫专程送来服侍你的。” 说完又朝外面道:“还愣着干嘛?男人的那点儿事还用本宫教你们?一起上!” 君莫离气的拳头上青筋直冒,刚想上前出手,被千面郎君拦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群臭男人已经衣襟大敞将她三人团团围住。 小郡主见状则笑的猖狂:“ 哈哈哈哈!恭喜云帅,这么快就拥有了百十来个膘肥体壮的男人 ,他们伺候人的手段可多着呢,尽情享受! ”说着趁那群人上前之际一把抽出袖中短刀,向千面郎君双眼扎去。 只见千面郎君抬起右手中食两指迅速将短刀夹在指缝中,语气阴寒道:“别拿容忍当纵容。在北境不杀你,是看你千里寻夫,被真情所感。在红胡容忍你,是见你怀有身孕,不想你一尸两命。现如今你还凭什么在本王面前放肆?”这个人,一次次试探阿音底线,简直是给她脸了。 说着手指反转,小郡主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瘫倒在地。 众人只见云天音手中短刀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看着既恐怖又恶心。 千面郎君唇角微扬,似在浅笑。露出森白牙齿,更显诡异,这人美则美矣,可这煞气忒重,人也当真狠毒。 吓得一个个侍卫腿脚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有的人甚至还要一只手拎着裤腰。 忽然一人感觉脚下一软,低头看时,竟不知何时那只眼睛出现在了自己脚下,被他一脚踩碎,吓得顿时捂耳大叫。 旁边人也惊出一身冷汗,这伙人杀人之事没少干,可是能把排场弄的这般惊悚的也不多见。 小郡主还在痛的捂眼大叫,满地打滚。 旁边宫女上前也搭不上手,待她稍缓疼痛,恶狠狠嘶吼道:“贱人,全部给我上,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保你们荣华富贵。” 君莫离见那些侍卫奔来,抽出最前面侍卫的腰刀与之战到一处。 空间太小,上百人围着,刀剑也施展不开,立刻拳影腿影相击而出。 吼叫声,金铁交鸣声,拳头到肉声,骨头断裂声,嘈杂纷乱。 忽然一道黄色身影凌空而降,人未到,声先至:“快去找皇上,这些侍卫全是牢中死囚假扮,若今日得手,小郡主许他们逍遥法外。” 君莫离一见来人,顿时傻眼,怎么会是明月? 不是已经吩咐她跟着云天音了吗? 她怎么会在皇宫? 那云天音岂不是又孤身上路了? 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小郡主受伤,千面郎君被困,眼前这局势离了那狗皇帝还真不行。 明月将千面郎君和王青松引到屋角处,两边是墙,前面是她,身后千面郎君和王青松绝不会危险。 身前死囚也杀的疯狂,他们保护失力,让小郡主受了伤,不知那逍遥法外的许诺还能不能算数。 好在小郡主又开了条件,若眼前女人出事,他们保住命不算还可享受荣华富贵。 为了免上断头台,为了下半辈子的纸醉金迷,哪个不豁出命去大干一场。 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君莫离扮成的小宫女也遭人到处围追堵截,一路行来,丢下了二十几具膘肥体壮的躯体,急急向皇帝寝宫奔去。 但他不知道皇帝是否真的在养心殿,边跑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凤栖宫出事了,快来人啊,凤栖宫有刺客,快来人啊!” 两宫距离本就不远,加之这些日子凤栖宫也频频遭遇刺客,还不带他跑到宫门前,宫门大开,皇帝的侍卫已经匆匆倾巢而出。 侍卫形成两股洪流向凤栖宫涌去。明黄龙袍的君赛也紧随其后,甚至都未曾盘问君莫离是怎么回事。 君莫离心急如焚,但以他宫女身份,只能迈着小碎步相随。被一众侍卫远远落在后面,他不知眼前局面君赛会如何收场,但他定要护千面郎君周全,即使弑君也无所谓。 千面郎君今日所言,字字锥心,小郡主迫害云天音深入北境,再入红胡是何倚仗?云天音能容忍她,都是因为自己。 君莫离心里泛着苦咸,回到凤栖宫,地上早已狼藉一片。 第554章 君皇赐的药 凤栖宫,寝殿内。 千面郎君孔雀蓝外袍已被人扯碎,雪白中衣上血迹斑斑。明月衣袍上同样大片大片的红,手臂、腹部都中了数刀,血还在不住流淌。此时她不顾鲜血流淌,紧紧护着身后千面郎君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而千面郎君怀中的王青松早已晕迷,背上长长刀伤深可见骨,这样重的伤也不知道人还能不能活下来。 殿中死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也都带伤。他们各个衣衫不整,看来是真的在尽心尽力执行小郡主所下的命令。 而皇帝怀中的小郡主瞎了一只眼睛,连眼睑都没留下,空空的眼洞,血还在流着,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此时她不知自己容貌有多恐怖,声嘶力竭的吼道:“皇帝哥哥,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我要让她千人骑,万人爬在这些人身下最肮脏的死去。” 皇帝没有言语,他很想说:郡主甚言。尽管自己平日里也混蛋王八蛋了些,可是自小生在宫中,那些市井粗俗语言也很少传入耳中。 此时他二人变成了一对独眼龙,倒是般配。与小郡主的眼神对视,竟是说不出的温情款款。 囚徒们个个如丧考妣,大家都是人精,皇帝到了,他们的下场可以预见。 这时千面郎君起身道:“西齐的小郡主自幼是皇家的掌上明珠,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没想到这皇宫大内二十多年的养育,竟教养出这么个龌龊不堪的脏东西。小郡主,你若当真一刀杀了本王,本王倒还敬你有几分天家贵女的气度。”哼!还想找这么一帮丑陋不堪的东西伤害阿音,市井流氓都没你肮脏下贱,我呸! 说着起身向宫外走去,皇帝一见顿时慌了:“元帅,元帅,来人,拦住她。” 千面郎君头也不回,镇定自若道:“放心,只是带着我的侍女去温泉洗洗。” 君赛见人未想离开,心下松了一口气道:“来人,将这里一干人等全部处决,传太医,给云帅及侍女包扎伤口。王太医去昭华宫等候,凤栖宫中所有人禁足,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千面郎君置若罔闻,抱起王青松走出门口,君莫离也搀扶起明月紧紧相随。 温泉汤池雾气蒸腾。 四人并未下水沐浴,纤尘不染的云天音,气宇不凡的君莫离,光鲜外表下是两个大男人的身躯,面对娇小的,重伤的两个女孩也有些束手无策。 金创药倒了一瓶又一瓶,血才勉强止住。明月小脸煞白,人已昏迷。而王青松也一直未醒。 这时外面有宫女来报,太医在外面候诊,二人赶紧将人请了进来,一番诊治下来。开了许多药方,宫女忙下去煎药。 给云天音看诊时遭了拒绝。笑话,能让他看吗,要知道千面郎君这大老爷们的脉诊稍懂些医术的人都能查出来好不好。 太医也不急躁,从诊箱里拿出药瓶,双手奉上虔诚道:“云帅,这是宫中常备之药,有固本培元之功效,今日云帅受惊了,皇上特命微臣给您送来压压惊。” 千面郎君不疑有他,尽管自己所受惊吓不大,还是接过药瓶,将里面丹丸吞了。 那太医见事情已办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退身出去。 待人走后,千面郎君才将压在舌头底下已经化去大半的药丸吐出,又急忙漱了几次口。 第555章 君赛算计未成 入夜后,太医院忙开了,小郡主发了高热,满口胡话,一会儿说:“云天音,我杀了你。” 一会儿说:“可汗好棒,可汗威猛。” 一会儿又说:“千川,你不是人,西齐不会放过你,你死定了。” “去死!都去死!” “二表哥,瑶儿不要离开你,二表哥不要走,不要信云天音那贱人。” 这些虎狼之词,听的太医们个个汗如雨下,心中暗叹:“我命休矣!” 君赛则是对眼前之人又爱又恨又怜惜,确定无疑,小郡主心系君莫离和百川可汗,小郡主红胡归来,所言全是假的。 他那单纯可爱的小郡主怎会移情别恋,都是君莫离与云天音的错,若不是他二人,小郡主怎会去漠北?又怎会遇上百川可汗,一时怒火中烧,想到此,又想起今日那太医已然得手。 过了今夜,云天音就是自己的人了,她的美艳,她的气度,她的骄傲将全部毁去,以后就只剩下一个身份,君皇的女人。 一想到这里,多日来萎靡不振的分身也似有了反应。一时兴起,抛下重伤昏迷的小郡主,赶紧摆驾凤栖宫。 凤栖宫灯火通明,王青松发了高热,浑身开始抽搐,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明月刚刚醒转,可是浑身哪哪都疼,下床走路都困难。 千面郎君与君莫离在医术上半斤八两,破锅烂灶,凑出一对酒囊饭袋,看着眼前之人将死,只能束手无策。 千面郎君端来冷水,一遍遍为王青松擦着双手和额头。 王青松是云天音的人,失去了她,小家伙会伤心,会难过,更会无法与巫山太子交待,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王青松的命。 正在两人忙的满头是汗之时,忽然千面郎君小腹一热,慢慢的脸上红潮已现,眼神迷离,媚态横生。 君莫离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天音,知道事情坏了。 千面郎君即使模仿的再像,毕竟不是她,眼眸深处也没有那抹化不开的阴郁与愁苦。 君莫离赶紧伸手过来,要为千面郎君把脉,千面郎君触电一般将手缩回去道:“我中招儿了,快给我备些冷水。” 两人忙了一会儿,千面郎君终于泡在冷水中,随着冷水的浸泡,血水也缓缓晕染开,原来他的手臂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之前一直忙着照顾王青松和明月二人,竟也无暇顾及。 正在这时,君赛踹门而入,也没了往日的恭敬,见云天云躲在浴桶中,心下明了道:“云帅,不必那么辛苦,需要什么,朕会帮你。”说完,不等眼前人作答,将手臂伸进浴桶里面。 双目赤红的千面郎君被捞出,雪白袍衫托出一路水渍,向寝榻而去,见怀中人挣扎不休,一时兴起,赶紧为两人宽衣解带。 “云家小女,朕的心肝,乖乖从了朕,要什么,都给你。”要你的命,你给吗? 正说着,忽然一头栽倒,背后君莫离收回了刚刚手上动作,而后将昏迷倒地的那赛提上床榻。 这一夜,君赛会做一个香艳无比、畅快无比的美梦,宣布他那荒淫无度的人生将从此刻开始转折。 数千里外,离开西齐皇宫的云天音骑着踏雪,关山路远,昼夜疾驰。 她要返回大梁,要去找对抗蛊人的方法,结束了凤凰女的谣言,一路行来,不经任何盘查,前路畅通无阻,不到半个月,已经快到大梁的国境了。 越靠近大梁,民生越显艰难,这里近乎十室九空。土地荒芜,被啃食的人类与野兽的骸骨也逐渐多了起来。 从最初的骸骨残存颇多,到后来几乎只剩下骨头,临近边疆时,骨头也被嚼碎。在倒伏的草木中,只能看出大片血迹和掉落的碎骨残渣,以及林间到处飞舞的绿豆苍蝇。 不难看出,边境线上的蛊人与蛊兽变异的更为凶猛。狂化的更为彻底,在尸骸的残片中也看到了大量士兵的战袍,带血的地方都被嚼碎吃掉,只剩下不带血的战袍碎片,弃之荒野。 这里是曲国英的阵守之地,显然面对这样的无脑生物,曲将军吃尽了苦头。 也无他法,别说是曲国英,就是云天音自己作为万毒门精心炮制出来的蛊王,对眼前局面依然无可计可施。 那东西力大无穷,又没有思想,见到活物就撕咬,比之自己十殿阎罗发作之时尤甚。 毕竟出发点不同,十殿阎罗出世的目的只在于获取阎王嫁衣,而这群生物出世,在于战争与毁灭,血腥与杀戮。 正在前行,前方传来奔跑声,听声音,脚步虚浮,想是普通百姓,且年岁不大,声音由远及近,未到近前,就从侧方跑远。 这荒芜的边塞能有活人也是不易!云天音未加理会,正要远走,就听远方又传来兽吼声,竟然是追着那人而来。 云天音来不及细思,足尖一点马凳,向那两人奔跑过去的方向追去。 第556章 云天音制服蛊人女孩 云天音内力尚未恢复,武功大不如前,总算速度不减,几个起落追上了那兽吼声,也救下了兽吼嘴下的少年。 再看那怪兽,她的手脚都被白绫束缚,吊在树上如同荡秋千一般。 可那分明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十几岁少女,她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眼睛血红,眼球突出,整张脸已经毁了,坑坑洼洼,溃烂流脓。 为数不多的好皮肤上也长着血红色大大小小的肉瘤,像参天古树身上长着的结疤,整张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之所以说她是少女,是她为数不多的衣服,大红鲜艳颜色,质地上乘,还有那双纤纤素手细白柔嫩,是女孩的手无疑。 见她被束缚,地上少年忙爬起来,来不及感谢云天音的救命之恩,忙朝那人道:“小妹,你看看我,我是大哥呀!你一定能想起来的,对不对。” 听到声音,树上挂着的女孩情绪再度失控,用脚狠命踢蹬,喉咙里也再度发出兽吼声。 地上少年见状有些绝望,声嘶力竭道:“小妹,清醒些,看着我,我是大哥,我找了你半年了,看着我。” 云天音见状也无法,以她在无忧谷和万毒门的经历判断,中毒这般深的,基本没有痊愈的可能性。 那少年见树上的人对他的话毫无所觉,拼命挣扎,弄得树上的枝杈咔咔作响,随时都有断下来的可能,也不觉慌了神。 一遍遍诉说无果,最后病急乱投医,朝着云天音方向跪下来,砰砰磕头道:“恩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恩公,想想办法救救她啊!” 树上的人目光呆滞,口齿流涎,树下的人磕头如捣蒜。转眼间,额头上的血汩汩流出,见到嫣红的颜色,闻到鲜血的味道,那少女更加躁动不安,将树杈晃得摇摇欲坠。 云天音岿然不动,那少年的哭声催人落泪,她在想一个问题,骇然道:“起来说话,你小妹丢失多久了?” 那少年道:“丢失将近半年了。” 半年,半年前自己还在红胡,可是国师宫武就开始在中原布局了吗? 那他到底抓了多少人? 宫武,你简直丧心病狂。 林间回声阵阵,那女孩儿挣扎的树木马上就要断裂。 少年人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云天音道:“她的神智一片混乱,无法清醒。我只能让她镇静下来,从此不再伤人,而她从此以后都要在痴傻中度过,需要人照顾,你可舍得?” 那少年道:“舍得,舍得舍得,小妹如今这般,就算清醒了也无法接受,更何况,更何况。” 话已经无法说下去,脑中闪过那日狂化人闯入村中的情景。 尽管小妹变了模样,外婆还是在看到她手背上的胎印时认出了她,外婆想唤回小妹的神智,扑上去告诉她不要再伤人了,可是仅一个照面,就被小妹掏出心脏大吃大嚼。 云天音手中一个小小陶埙吹起来声音如天外奔雷,滚滚而来。一会儿似是大妖渡劫,天崩地裂,一会儿禅院钟声响起,涤荡灵魂。 天音镇魂曲及时响起,那女孩儿跌落地上,将身上白绫全部震断。人也发疯一般朝云天音奔来。 少年人见状赶紧阻止,云天音曲音无法中断,见那少女向他哥扑去,单手持白绫将人拉开。谁知那少女力气太大,挣断白绫后再次扑向自己。 云天音一个闪身,人已经跃到树上,曲音依旧不停。 少女又追向她哥,那少年毫无武功傍身,转眼即将丧命。 云天音跃下树来,一柄飞刀过去,被少女一掌拍飞,对少女竟是半点阻碍也无。 情急之下只得用一只肉掌去迎,转眼间手臂脱臼,手背处也被留下了五道深深抓痕。 顾不得疼痛,飞起一脚踢向少女,但她现在功力根本不是蛊人的对手,只觉得踢到铁板一般,震的半边身子都麻在当场,人也倒地。 少年正欲过来相扶,云天音陶埙吹的悲凄,眼神示意少年赶紧上树。自己也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少女的五指成爪,而她艰难站起,双脚疾飞,不停将身旁树木山石全部聚起,一个小小的五行八卦幻音阵形成。 自己则坐在阵眼中,陶勋的声音层层叠叠回声不断,如同天外而来,又像惊涛拍岸。 那少女几次都来到她面前,但在幻音阵中所听所见皆是幻影,根本找不到攻击目标。 层层叠叠的声音将小妹隔离开,又缓缓离去,紧张的树上少年都忘记了呼吸。 月上中天之时,小妹发出来自灵魂里的最后一击,顷刻间飞沙走石,阵型被破坏遗尽。 云天音也将天音镇魂曲加了些内力,两相抗衡,双双倒地不起,那少年赶紧从树上跳下来,急到:“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第557章 袁小周与袁小美 云天音唇角带血喘息道:“我没事,去看看你妹妹,我歇会儿。” 少女早已经人事不知,三人谁也未再说话。静默地等待着黎明到来。 踏雪前脚跪地,似要带主人离开此地。这天下,就没一个好人,只有自己待主人最真心。云天音无力起身,靠着马背渐渐沉入梦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悠悠醒转的云天音见不知何时,那少年在她身旁燃起了火堆,手背上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 少女依偎在哥哥身旁睡着了,哥哥时不时往火堆中添些新柴,这对命运坎坷的兄妹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知。 “你们是哪国人?”云天音道。 “我们,我们的西齐人。” “西齐?那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半年前她出嫁……,……。” 原来少年人叫袁小周,女孩叫袁小美。 父亲过世的早,母亲带着他兄妹二人改嫁,继父一直容不下他们,他们就被送回了娘家,从小跟着外祖母长大。 长大后的袁小周在一家酒楼给东家打杂。 半年前的一日,他正往酒窖里搬酒。 繁重的工作干的没有半分怨言,因为搬完这些酒会得些额外的赏钱。他计划这次能赚够钱了,给小美买一身新衣服。 小美也果真人如其名,生的极美,是村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他的好哥们儿对他照顾颇多,也中意她的小妹。 小妹虽然漂亮,好哥们儿家境不济,但他也乐见其成。 在酒楼看惯了富贵人家之间的纨绔行径。 就连镇上那有名的刘员外,都在这家酒楼将自己的妾室送出去了三个。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女人怎可随意送人,毕竟不是货物。 甚至还有过一个妾氏,衣衫不整从楼上跳下去了,当场毙命,可听说那小妾是买来的,官府也未追究。 看惯了这些龌龊之事,再看好兄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正在忙碌之时,楼里伙计来道:“不用搬了,不用搬了,找个人将这些酒全送到镇子东刘员外府上去,要快!” 袁小周刚想问是怎么回事,一叠纸张拍在怀中急急道:“别问那么多,贴上。” 低头看时竟是大红喜字。 有这等好事,是不能忘了好兄弟的。 他兄弟二人将喜字贴的端端正正,推着一推车的酒坛往镇东赶去。 那是他二人第一次进刘员外府宅,豪阔的令人瞠目结舌,光是一个莲池占地就超过五亩土地,其它名贵花草平生未见。 建筑更是雕梁画栋,白玉阶,盘龙柱美不胜收。 府中丫头小厮穿着也是贫穷女儿家望尘莫及的。 兄弟二人卸了酒,得了赏钱,高高兴兴出府而去。 一路上听丫头婆子议论,这次刘员外要娶的第十八房妾氏是贫家女儿,那女儿母亲多次托媒婆来提亲未果,后来还是那母亲不甘心,贿赂了门前管事,偷偷暗中相看。 谁知见到真人后,管事直接敲定此事,当天就下了丰厚的聘礼给那母亲,仓促决定三天后迎娶进门。 众仆人对那母亲和那未过门的小妾都嗤之以鼻,这让袁小周没来由地又想起那个被逼跳楼的小妾,不觉有些替这未过门的妾氏感到惋惜,嫁谁不好,怎就偏偏选中了那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活多少年。 到了第三天,他洗漱完刚要去上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轿来到了家门口。 喜婆带队,众人捧着大粉嫁衣,喜气洋洋上门。 那身材壮硕的老婆子进了屋,看见屋中陈旧摆设直努鼻子,嫌弃的直撇嘴。 这家人穷成这样,难怪急着卖儿卖女。 随即令一众丫头婆子道:“赶紧为十八姨娘梳妆,一会误了大老爷吉时,当心你们的皮。” 袁小周见门外婚轿上大粉的“刘”字才弄明白,原来刘府说的新夫人是小妹。 正上前理论,那婆子二话不说,指挥家丁一顿拳打脚踢。 人被打了个半死,眼睁睁见小妹被人抢走,推上花轿。 轿里轿外嚎啕一片。 外祖母口喊:“冤孽,真是冤孽呀!”当场昏死过去。 那婆子临走前抓起地上少年的头发,见他面色惨白,口鼻全是血,趾高气昂道:“小子,别给脸不要,你那穷鬼娘收了我家老爷大把聘礼,若是人接不回去,有你好看。”说着一脚踩上袁小周的手,又狠狠碾了几下,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第558章 狂化人 袁小周被打的不轻,爬跪到外婆身前将人唤醒。 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小妹破旧的衣衫,补丁摞补丁的裙袜,还有好兄弟送的木钗扔得到处都是。 祖孙二人一个心疾,一个重病,竟是养了半个多月才勉强下地行走。 袁小周能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母亲,让她退还聘礼,接小妹回来! 可是刚到母亲家中,见门外挂着白灯笼。 母亲和继父的一双儿子见到他如见仇人,不由分说拿起扫帚就把他往外轰! 在三人的打骂声中,他似乎弄明白了,原来是继父在赌坊欠了赌债,硬拉着他们的小女儿去抵债。 那女孩还小,可是母亲也实在拿不出钱来,就打起了自己大女儿的主意。 原想大女儿温顺,人又漂亮,卖与刘员外自然是好处不会少。 事情办的虽波折了些,好歹结果是好的,见到小美以后刘员外很快答应了。 当天就成箱的聘礼抬上门,还了赌债,赎回了小女儿。 虽然小女儿已是不洁之身,但剩下那一部分聘礼给小女儿做嫁妆,也足够她寻得如意郎君。 随之大婚当日,刘府家丁上门。将剩下钱财全部抄走,家被砸了,小女儿也被拉走了,还要控告他们骗婚。 原来是她大女儿半路被情郎截亲逃走了。 刘员外送的聘礼一部分拿去还了赌债,一部分又被继父拿去赌了几把,挥霍掉大半,已经所剩无多了! 第二天刘府家丁又上门来,将几个人挨个揍了一遍,小女儿身子不洁,已被发卖给了青楼。 继父自那日被打后一病不起,没几日就去了。 袁小周知道了这家没有指望,匆匆忙忙去好兄弟家寻找小妹。 又被人骂做丧门星打了出来。 其实那日大婚,队伍遇上了山匪抢劫,刘员外见对方势头大,在家丁的保护下扔了婚轿逃走了。否则他娶亲不成,人财两空,怎不真的去报官,若真的报了官,那笔礼金也足够继父一家人吃几年牢饭了。 而他的好兄弟,据说那日也去了,混乱中被山贼给杀了,等刘员外集结一些人前去解救时,除了地上一摊摊血迹再无其他。 众人大骂晦气,一口口浓痰吐的那叫一个气愤。 可也不能报官,毕竟媳妇没过门就戴了绿帽,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一怒之下吩咐家丁去了袁小周母亲家,抢了那个小的顶包。 虽说那小的不够漂亮,可好歹也是女的,能把眼前喜宴撑过去不是? 谁知又是个破了瓜的,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自从那日起,袁小周开始寻找山匪踪迹,直到前些日子狂化人进村,在一众狂化人堆里看到了面目全非的小妹。 这是一段令人心碎的过往。 云天音虽然一路行来受尽苦难,却从未缺失过身边人的关爱,她不懂人怎会那般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母亲想将大女儿送进刘府来保自己一家平安,却将两个女儿都推入火坑。 好友与小妹一同失踪,他的家人还在等他回去。 外婆去世了,是被袁小美亲手撕碎,吃掉心脏。 一个花季少女,犯下了人神共愤的罪孽而不自知,可怜外婆到死都在喊着:“我可怜的孩子,回来……不要走……。” 这世道是怎么了,终究是乱了。 宫武当真好本事,一个人就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对付一个蛊人都难上加难,那一群蛊人要如何处理? 一声轻咳,少年人赶紧看过来:“恩公,你醒了?” 云天音未语,只觉胸腔似火烧,每次呼吸都感觉有刀片刮擦着自己的喉咙,实在是难受的紧。 那少年递过来一块带凹槽的石头道:“你还好吗?来,喝点儿水。” 云天音低下头,将凹槽中的水饮下,不得不说,在生存艰难的环境,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清凉的山泉水饮下,一路滋润着她的身体,如同滋润着干涸的大地,只觉通体舒泰,又重新活过来一般。 看看那女孩儿,又看看袁小周道:“你是从哪里将小妹引出来的?” “我并不知他们的驻地在哪儿,那次狂化人入村后,我发现了小妹,就一路尾随,他们喜欢血,我就在小妹身边留下血迹。” “刚开始时追来的狂化人很多,但他们没被刻意引导,追到后来就散了,只有小妹,我时常用血蛊惑她,她才一路跟来。” “你们管他们叫狂化人?” “村里人都这么叫。” “可还发现你认识的其他狂化人吗?” “没有,也不知道小马哥现在在哪?她与小妹一起失踪,他母亲现在还在等他回去。” 第559章 大西北的红枫林 蛊人与实际上的人变化太大,就算是平日里特别相熟之人,若没什么体貌特征依旧无法辨认。 这一点比云天音在万毒门所见更为严重,万毒门那些蛊人都保持着基本模样没变,只有级别特别高的,比如说六大堂主之类的变了模样。 何着这些人是中毒越深模样越丑咋的。 想了想也不尽然,那些堂主虽说模样奇丑,却都保持着该有的神智。 这大国师捣鼓出的玩意真他娘的变态,果真非常人可比。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要用特定的响声,香味儿召唤?”云天音问。 “没有,小妹是被我的血引出来的。其他人没被刻意引导,就都散了。” 这倒是难办了,若是靠血,就那么一群没有头脑的怪物,多少血才会让他们听从指挥,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也对,云天音自己就是蛊王,蛊毒发作时除了想摧毁身边一切能动的物体外,再也没有其他念想。 见问不出什么了,云天音道:“你兄妹二人日后有何打算?” “没有?如今战火纷飞,狂人遍地,若是小妹还正常,可以带她去内地生活,可是她如今这样。不行就找个山沟沟里先躲起来,这战火不可能打一辈子,终归是要停止的。”袁小周颓然道。 云天音:“若是以前,乐安城倒是个好去处,可是如今那里如何了?我也不知道。” 袁小周:“没了云家军的乐安城,哪里还能安居乐业?如今梅石林将城中那些商贾巨头全部控制了,各种赋税交的让人吐血。中心广场上云擎天的雕像也被砸了,听说那日雕像被毁,官兵百姓起了冲突,死了很多人呢!连广场上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 云天音听的心中震颤:“你说的,这传言可属实。” “错不了,我去那里已是七八天后的事,却有血气未散去。” 见云天音拳头握得指节泛白,袁小周又怯怯道:“不光如此,公主府也被占了,改成了西北军帅府,还重新修缮了一番,城中百姓不愿意为他效命,他就招了一些其他地方的工匠,那些工匠几乎是掘地三尺,听说是找什么帅印?” “军中可有消息传出?” “消息是有,不知是否属实,军师指挥员,还有几个将军,都被调离了原来的职位,说是云军太久没经历战事,怕兵士懈怠操练,都去了底层,而上层人员全换成了梅石林自己的亲随,这事在乐安城早已传的人尽皆知,根本不用打听。” 公主府被占,军中人有了大调动,老梁皇算是真正意义上收复了云家军,他的百年大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铁血的大清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些云军旧部就会被网罗出各种罪名大肆屠戮。 难道云家军真的步上了岭南王的后尘了吗? 哼!老梁皇,你的江山都要没了,还在做着一统云家军的美梦,真是愚不可及。 “西北军更换主帅之日,大梁国江山倾覆之时。 ”看来年深日久,老皇帝俨然是忘了。 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天亮以后,三人下山去了。 云天音本打算去峨眉派的。但乐安城的事也是重中之重,只怕回去迟了,后果不堪设想,只得先绕去大西北。 袁小周兄妹二人无处可去,也买了马匹一路相随。 云天音见那女孩儿容貌虽无法恢复,但也为她做了处理,溃烂流脓的腐肉全部剔除,长的肉瘤全部割去。裹缠了满脸的绷带,只露嘴巴、鼻子和眼睛,看上去白白的大脑袋也够骇人的了。 女孩儿没有神智,吃喝拉撒全靠哥哥打理。伺候起来,比养个婴儿也强不了多少。 云天音耐着心急如焚,与他们随行数日,终于到了镇北王的封地。 这天见女孩儿身体不再发热,看来已无大碍,她辞别二人打马上路。 一路信马由缰,这里人烟稀少,山林间本没有路。今年雨水充足,绿草浓荫,她在山间穿行,空气湿漉漉的,打湿了踏雪的腿脚,也打湿了她的袍衫。 远处山峦叠嶂,若隐若现间,竟有一片红色出现在视野,是红枫树。 这红枫不是大西北的品种,是父帅从药王中带来的,最初的几棵小苗儿,六十年间竟也长成了一片枫林。 当地人都叫它凤凰树,在贫瘠土地极难养活,听说父亲少年时也是走了很多地方,才在一个山坳间种植成功。 若没有猜错,那红枫林前面应该还有一个芍药摊的。 云天音内心激动,或者说是内心慌乱,赶紧催马向红枫林赶去。 十几里山路,踏雪的脚程很快就到眼前。 眼见前方河滩旁大片大片的芍药:红的,白的,粉的,促成花海。再走到近前,其实开花的已经不多,大多都结了种子,厚实的三角夹子中果实饱满。 云天音无心欣赏眼前美景,跳下马来,两腿似灌了铅一般有千钧之重。 但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朝红枫林走去,甚至有几次被藤蔓绊倒,双手被石头和草木扎的鲜血淋漓,也全然无所觉。 第560章 大西北,无人祭拜的孤坟 云天音一步步向红枫林走去,心里既希望马上到红枫林,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会有尽头。这矛盾的心理,别人无法体会。 路再长,终究有尽头。还没到枫林,就先看到了枫林边的一棵龙血核桃树。 犹记当年,君赛因听说吃了龙血核桃可以龙精虎猛,就带人抢了核桃树,还顺便屠村,挑起两国战端。 后来云天音获得了三颗龙血核桃,自己吃了一颗,留下两颗种植。 那是君赛屠村的导火索,是君山之战的根源。 尽管战役本身与核桃树无关,却结束了两国多年的和平,改变了云家人的命运。 后来听说只种植出了一棵,如今就是眼前这棵核桃树。 树的旁边不远处,一个凸起的硕大坟茔岿然而立。 云天音瞬间呆立当场,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口中呢喃道:“父帅,父帅。”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坟前。 犹记当年,满身是血的父亲口中断断续续道:“阿音,父亲还是自私了,寒山之巅没有放你离去,将小小年纪的你困在了云家的旌旗上。父亲老了,拼不动了,原谅父亲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好走的路,这将军印以后就交给你!” 这是当年父亲的临终遗言,若不是解了冰火两重天的蛊毒,她还想不起来。 父亲当年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是愧对自己的孩子。 是啊!这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情感能够承载得了生死离别的悲痛。 最深重的怀念和不舍,莫过于阴阳两隔。 犹记当年,云天音当时头脑已发昏,神志混乱,如今重又想起这黄泉里来到红尘中的只言片语,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令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这是云天音第一次来到父亲坟前。 坟头蒿草长了半人高,坟前没有人祭拜过的痕迹,鲜花、纸钱,什么都没有,一块无字碑只在侧面刻了一朵不仔细辨认都无法看清的浮云。 云天音描摹着那朵浮云,如同描摹着父亲的眉眼。 事发当年的情形她已混乱,后来有限的清醒几次都是在被逼逃亡的路上。 四年后重回人间,一场灵魂与肉体的禁锢,如同大梦一场,若没有君莫离与她同入梦境。能不能清醒也未可知。 一直回避父亲的身后事,幻想着若一日见不到坟冢,父亲就没有殉国。 就当他只是还在军营,因而他从归云城下山后,也不敢回军营,只说冰火蛊虫未解,死生难料。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逃避,怕自己撞破事情的真相,无法接受父亲已离开人世多年了。 但她还是记下了父亲的埋骨之地——红枫林,一个长着龙血核桃树的地方。 真相来的太过猝不及防,尽管她已经准备了五年,依旧没有做到好好接受现实的准备。数年的相伴,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已经化作冢中枯骨,往日的音容笑貌已经成了回忆。 云天音的心似是被人扯走撕碎,狠狠摔在地上,让她痛不欲生。 在父母的眼中,儿女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而在女儿眼中,父亲永远是一座岿立不倒的大山。可是她的大山倒了,倒在了她十二岁的那一年。 尽管那时她已经很优秀,尽管为了挽救当时的局面也做了很多,结果却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许久后,云天音才聚土为炉,插草为香,重重磕下头去道:“父亲,孩儿来看你了,孩儿辜负了您的期望,云家军终是落到了皇帝手中。” “孩儿也曾想过,若他们能善待军中将士,孩儿自此隐退也未尝不可。” “漠北,红胡,药王宗,天大地大孩儿自有去处。” “只是孩儿似乎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些,老梁皇并非善类,云家军旧部不除,他不会善罢甘休。梅石林也非名将,有他在,乐安城危矣!” “如今西齐大肆利用蛊人祸乱军队与百姓,形势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好在孩儿已想到了办法,希望有用,也希望还来得及。” 第561章 云家的守墓人 云天音说着说着又似觉得不妥,抱歉道:“父帅,孩子倒是忘了,您老人家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孩子不该拿这些琐事烦您的,那,咱们就说点开心的事!” “父亲,孩儿在红胡找回了大哥,还带回了两个小侄,咱们云家有后了,孩儿,孩儿……” 说着说着,似乎也有些羞怯,这,这让自己一个大姑娘怎么说呀!南柯你在哪,还有苏小佩那货,若是有他在,准能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对! 纠结了半天,无奈所有人都不在,只得红着脸开口道:“父亲,孩儿自己也有了两个宝宝,一个叫云川,另一个还未取名,只是,只是宝宝的父亲,希望父亲不要怪罪,是……是……是西齐的二皇子君莫离,咱们的仇人!” “不过您放心,我云家的子嗣,咱们自己养,与他君家无关。”云天音说完还不忘再三保证,绝对不让孩子改姓,也不让君莫离沾边。 仿佛怕父亲生了气,再次罚她个五十八十军棍的。 不过若真是气到了父亲,赏她几十军棍也好,最好是他自己出来掌刑,让别人代劳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若真那样,好歹也能再见一面不是! 想着想着,瞬间泪湿了眼眶!赶紧闭目抬头,将泪水收回心中。 她长大了,早已过了可以任性哭泣的年纪。 千言万语诉说给了孤坟,诉说给了清风,诉说给了虫鸣。云天音好似从未有过这般话多。 从最开始的心中凄楚,在一遍遍的诉说中也释然了几分。 花丛里,树林间,一个白衣红发的女孩在林间穿梭。她梳着高马尾,头上戴着一个花环,手中另一个花环正在编织。 铃兰、石竹、龙胆、桔梗、芍药、鸢尾、百合,各种颜色的山花在她手中芬芳吐露,红白蓝粉黄绿,煞是好看。 她不能为父亲再做什么,只感觉父亲很孤独,无论如何也要陪他一天。 天起了风,云层慢慢堆积起来,越积越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即而至。 那少年袁小周不放心她独自上路,远远的跟来,可是在山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只好上来看看。 他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扰到恩公?可他还是来了。 路过了芍药摊,看到了红枫林,也看到了林外头戴花环斜倚墓碑的女孩儿睡得正香。 那女孩儿白衣若雪,红发如火,比眼前的红枫林还要炽烈红艳。墓碑上同样戴着花环,与女孩头上的花环系出同款。 这一幕让人感觉不到半分诡异与恐惧,只觉得美,真是太美了,就连毛毛细雨打在女孩身上,都显得那么温柔缱绻。 可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女子出现? 走近细看,不觉吃了一惊,这人怎会是他的恩公? 恩公怎会是女孩? 细想来也对,恩公从来都是包着头发,如今那满头赤红,正是百姓传言云家统帅的标志。 几月前,天音元帅身死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传的人尽皆知,自然也传开了她身中蛊毒,满头妖艳红发,被人掠去红胡之事。 云天音悠悠醒来,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下着绵绵细雨,看着雨幕下的人,心情复杂,道:“袁小周,你兄妹二人已经脱离苦海,为何要跟来这里?你们不该来的。” 袁小周道:“不,恩公,我兄妹得您相救,这恩情无以为报,我袁家从今以后,愿做云家的守墓人。这誓言永不改变。” 袁小周倒是通透之人。 见他已经识破了自己身份,云天音道:“你这孩子倒是通透,父亲一生的筹谋,都在于平息战乱。如今边境外大局已定,也算是得偿夙愿,至于埋骨他乡,孤魂难返。其实这些身后事他并不看重,只是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给自己留些念想罢了,你也不必如此。” 袁小周:“天音元帅,小周已在酒楼混迹多年,这江湖的事,朝堂的事,早已在坊间传开,无论是圣上,还是西北的梅石林。可都一直惦记着将军印,若让人窥见擎天元帅的埋骨之地,后果不堪设想,恩公不得不防。” 云天音心想这袁小周既在酒楼待过,又能独自一人将被驯化成蛊人的小妹带回,自不是无能之辈,想了想道:“你既有此意,就在这附近住下来,等外面战乱平息之时,自行离开!” 这只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却让袁小周感激涕零,下跪磕头道:“是,主子。” 云天音莫名其妙,自己怎就成了这人的主子? 袁小周又欣喜道:“世道纷乱,人间险恶。感谢天音元帅许我兄妹二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月前疫症横行,药王宗迅速崛起,与云家军无国界支援救灾。四国百姓都在猜测如今他们的部队回来了,天音元帅定然还活着。 有了云家人,定能将这乱了的天地重新扶起。 没想到竟是真的,这,这真是太好了。 袁小周高兴的已然泣不成声,可见平日里疫症蛊人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宫武,可真是缺了大德了!简直人神共愤。 第562章 东南军,云承 云天音看着眼前的袁小周,到底是云家人的声望太高了,都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人愿意追随。 只是那又能怎样,现在的云家人,一个被困皇城,一个蒙尘在野,成了世人眼中的一缕孤魂。还拿什么守护这纷乱的天下。 云天音由衷叹息道:“世人眼中,云某已是身死之人,这样的主子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若然走漏了风声,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袁小舟:“不妨事,小周自是不会说出去。只是药王宗崛起迅速,百姓已经对您的死讯有所怀疑,毕竟那么大的军事调动,皇帝绝不允许,而云承副帅也做不得主。” 难怪袁小舟认出他时一点也不惊讶,看来是心中早有所觉。 这坊间果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老百姓猜着猜着。就将真相猜了个十之八九,也真是神奇。 雨还未停,芍药滩旁,三顶帐篷已经搭建完成,手腕粗的梁木裹着翠绿的叶子,帐中散发着青草的气息,成了三个人临时的家。 云天音再次帮袁小美检查了一遍身体,恢复神智的可能性不大,经过一番针灸疏导,未来的日子,能自理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这女孩经历了一番非人的折磨,如今家没了,养大她的外婆被她亲手毙命掌下,对她而言,不清醒也许会是好事! 傍晚时分,雨停了。 天空出现了彩虹,林间飞鸟齐鸣,百花吐露。 云天音漫步在山岭间,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她短暂的忘记了军营,忘记了孩子,忘记了压在自己身上,长在自己脊骨,无法摆脱的责任。 此时此刻,岁月好似静止了一般。感觉不到时光流逝,也感觉不到前路艰辛。 天色暗了下来,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云天音来到父亲坟前,做了最后的拜别。 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像一抹浮世的剪影。而身旁的墓碑,像是她的定海神针,让她的心不再彷徨。 云天音策马离去,渐渐的,昏暗的天光里,父亲的身影仿佛出现在了天光的尽头。看顾了荒山孤坟,送别了远行客。 那颗风雨飘摇的心,一半分给了逝去的妻儿,一半依旧牵挂着云家凋零的血脉,唯一的女孩。 东南军。 军中帐里,丝竹管弦,乐声舞起,舞姬们舞步蹁跹,云承与几位将军饮酒作乐。 将军们假意劝戒了几回,云承酒意正酣,人也微醉中,常年不离手的马鞭抄起,吓得监军连连后退,惨白了脸色。 不想云承竟是马鞭一扫,缠住了一名舞姬的腰。 众人正在怔忡之时,那舞姬已经坐在了云承的大腿上。 云承一杯酒递过去,那舞姬樱唇轻启,随口饮下。 云承又随手拨了一颗葡萄,如同拨开舞姬的纱衣,动作轻柔慢缓。 那舞姬张口吃下,身旁侍女手端托盘,跪于二人脚下,三颗葡萄籽从舞姬小小的红唇吐出,落在侍女的托盘上。 所有人都看的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名震四国的云承副帅竟也是同道中人,这让许多人放下心中大石,也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在东南驻军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这么出众的女子,竟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得了这般好处去,真是不应该啊! 云承醉眼微醺,舞姬情欲迷离。 帐外有士兵来报:“云帅,最近营地里出现了许多逃兵,有的已经跨过国境去了赵国,请求云帅派兵追讨。” 云承醉得口齿不清,一听似是很重要的军机要事,这还了得,自从老子来到东南军,遭了你们多少白眼,你们瞧不起谁呀!竟然还当起了逃兵。 将士们见他横眉竖眼,嘴唇都有些颤抖,显然是气的不轻。气着气着竟站起身来,一脚将眼前桌椅踹翻在地,杯盘酒盏碎了一地,他在狼藉中咆哮道:“滚!滚!滚滚滚!你们都给老子滚犊子,倭寇打过来老子自己扛!瞧不起谁呢!”这一天天的,竟他娘的事儿,一个个的,都事儿逼事儿逼的,把你们惯的。 说着将地上酒盏踢出去了很远很远,发完脾气似又觉得不妥道:“你,你,你调集三万人马,去把那些逃兵给老子追回来,逃走一个,提头来见。”说着,抱起怀中舞姬向后帐走去。 临走时还不忘交代道:“都给老子滚犊子,兵士没哗变之前,别来烦老子。一群完犊子玩意儿,什么都干不了,啥也不是!” 话毕,头也不回,人影不见。 第563章 赵国,云天音甩不掉的包袱 回到后帐,那舞姬一个纵身,从云承身上跳了下来,向云承施礼道:“属下青竹见过云帅。” 青竹本人,云承从未见过。 但自从他来到东南军,小妹云舒就传了消息,让青竹雪松二人听他调动。 这二人都是千机营云舒的部下,专管情报工作。是天音查访狼孩案时,从西州县打发来的赵国。 当年二人一个抱琴,一个横笛,又美又冷,如同霜天雪域的女神。 “嗯,起来回话,你和雪松,这几年辛苦了。” “回云帅,不辛苦,如今雪松已入宫做了赵国皇后。现在赵国的事就是她的事,一直盼着首领为他夫妻二人卸了肩上担子,就此闯荡江湖去呢!”敢情赵衡那货,人都做了多少年皇帝了,这心中的武侠梦还未醒呢! 这要用老百姓的话说,好好的祖宗家业你不继续发扬光大,整天就想着玩,这就是典型的不务正业,和千面郎君那个不娶妻不生子的是一个德行。 想了想,青竹又道:“云帅,今日之事,若外面的人报给圣上,会对您不利的。”可不咋地!身为军中主帅,骄奢淫逸,终日饮酒作乐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到老梁皇耳中,降职都是轻的,非摘了他的脑袋不可。 云承无可奈何道:“无妨,本帅终日沉迷女色,醉酒荒宴,才是他们乐于见到的。那派出去的三个将军,有两人一直主张抗倭,另一人还在犹豫,等过了国境线让赵皇安排,务必把军队留下。” “是,属下也与赵衡,雪松夫妻二人商议过,梁军悄悄入境本可视为挑衅。此事让赵皇不必追究罪责。尽管修书老梁皇,褒奖大梁国有民族大义,东南军有军人的崇高气节就行!” “嗯,如此的将计就计,甚妙!给老梁皇的书信可以走的慢些,免得老皇帝提前插手此事。”就那老不要脸的,真干出点不顾民族气节的事,也拿他没办法不是! “是” “还有,英豪将军已经参战,赵衡这次想让他做总指挥。”青竹道。 “嗯,江英豪在我军中也是一员有勇有谋的虎将,曾经跟着天音元帅闯大漠的人。能力不可小觑,只是海战,他没有经验,还要学习。让他多听老海军意见,确保决策万无一失才行。” “是。” 要说这赵国,开国君主是由山大王演变而来,虽然也沿用了世袭制,但接连遭遇刺杀和毒害,短短六十余年,已经更替了五位君主了。 现任君主是个刚满双十的少年,早年云天音做影卫时与他有过交情。 那时的赵衡本无心皇位,刚出逃没几日,就被云天音撞见并识破了身份,而他作为一国之君偷偷潜入别国,还被抓了,这事若是传出去绝不会小。 云天音当时并未声张,可赵衡被人抓了把柄,付出的代价竟也不小,出逃失败,还要回那方寸的龙椅上继续蹉跎人生。 当然,若非人是撞在云天音手上,此事很难这么轻松揭过,老梁皇雁过拔毛,非给他薅秃噜了不可。 几天后,他被赵国的群臣带了回去,硬被推上龙椅,生生斩断了少年人想横刀立马,仗剑江湖的武侠梦。整日困在龙椅上,自哀自怜。 而关于此事,云天音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赵衡是云天音做影卫时唯一泄露过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友情自是不必多说。另一原因,也是给赵衡一剂定心丸。 有云天音背后的云家军作靠山,赵国不会亡国。必要时,云家军会出手。 这让赵衡又重新燃起斗志,他等于是有了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 还怕什么,以后可以横着走了!那就继续好好干呗!反正亡国了也是他云天音没本事,自己这当皇帝总比当百姓的日子好过些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赵衡来了…… 要说这东南沿海本是一富庶之地,却在内外交困的战局中民不聊生。 六十多年前,海军舰队由大晋皇帝拨款筹建修缮,一应军费都由朝廷拨发。 可自从赵衡祖上登基称帝后就变成了自给自足。 赵家小国,地少人稠,每年出产的粮食无法养活国民,更遑论打造一支强有力的军舰对战海寇倭人。 更令人痛惜的是,赵国明明替四国看守着东南大门,却无法得到其他三国的分毫支持。 就连令人神往的江南制造业,因为所占国土面积太小,不能垄断整个行业市场,也不再占有优势。 他们有的邻国皆有,他们没有的邻国也有,而且还比他们制造的物品精益求精,你说气人不! 这也不能怪赵国的匠人手艺不行,整天不是打山匪就是抗海寇,赋税交的人们吐血,整急眼了还要亲自上战场。哪有时间改造技术。能做出东西来都算是祖宗传承下来的技术超绝。 就这样,粮食有等于无,工业也撵不上潮流,外患又无法根除,本来的富庶之地却穷的令人绝望。 那时的赵衡小皇帝更是担心哪天睡梦中就会被山贼海寇摘了脑袋去,吓得只想离家出走,苟且活命! 第564章 赵国,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 遇上了云天音,赵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不闹离家出走了。 可云天音给赵衡下了套,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赵衡也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了,可惜外战消耗过大,这皇帝当的也是憋屈。 当年两人分别时,云天音拿着云家五子的身份横着晃,胸脯拍的砰砰作响,那保证下的也叫一个指天划地。可说好的要在两年内帮赵衡解决百姓生计问题呢!根本就没做到。 那时他年纪小,怎知道一国百姓的吃食可不像大西北军,开几亩荒田就能解决。 牛皮吹开了,人家赵衡小皇帝也如她所愿去给中原百姓守卫东南国门了。 可她都做了什么,一睡四年。赵衡没打点行囊再次跑路,全要归功于皇家良好的教育,爱民如子。 若赵国归顺大梁,一切问题就全解决了,偏那老皇帝不怀好意,想将整个赵国做他的皇家仆从,男子不能入朝为官,女子则要每年选出数人进宫为妃,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与全部打入奴籍还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欺人太甚,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同意。 云天音也曾派苏小佩等人前去赵国经商。争取货通天下。 苏五爷在赵国得到了无上礼遇,国主亲自接待。可在大梁入境时,却被官吏层层盘剥,走镖赵国等同于扔了西瓜捡芝麻,实在是不划算。 几次抱怨都被云天音驳回,甚至有一次派发给海军战队的武器被大梁官差扣押下来,给苏小佩扣了个卖国通敌的罪名。 这株连九族的罪名扣的名副其实,实在是好哇!让那四国闻名遐迩的商贾奇才苏五爷险些丧命。 后来还是云天音托人求到了鬼影卫右护法可儿,才将事情压下,也才真正开通了这条商旅之路。 而云承在东南中军大帐里骂的毫无顾忌,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日子被各种刁难,云承这个空降的主帅不光不得军心,手下将士也多与他暗中较劲。 后来云承将沿海倭乱之事在军中秘密散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将军们怕皇帝的问责,不敢私自出兵,但那些小兵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之赵国那边依旧有着士兵们的亲眷、亲族、亲戚、家眷。 终有一天,一个小兵偷偷逃走,被头目抓住后。见要被治罪,那小兵竟大义凛然道:“头儿,你让我走,求你,小渔村沦陷了,我的母亲妻儿都被倭寇抓走了。” 一听这话,跟头目一起追来的士兵俱都红了眼睛,他们的家没了,妻女下落不明,难道还不许人报仇雪恨吗? 就这样,士兵一波波偷偷潜入赵国。两国兵士心照不宣的上了战场,也完成了暗箱操作,支持赵国的大计,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大西北,乐安城内。 十几岁的少年穿着粗布麻衣,出现在人口交易市场上,这里原是牲畜交易市场,以前,在乐安城进行人口买卖是犯法的。 有些大户人家需要奴仆,大多是家生子或是雇佣的长工,每月拿着俸禄,干的不顺心也可以随时离开,在这里打死奴仆之事几乎没有。 可自梅石林元帅上任后,那些商贾大户被一遍遍盘剥,早已无力生存,有门路的早已迁移出城,无门路的就会选些下九流却来钱快的生意做。 时间没过多久,赌坊、妓坊。小倌馆开了无数,人口买卖也同时兴起。 把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乐安城搞的乌烟瘴气。 前日云天音在郊外的一家茶馆歇息,遭了暗算,她心有计较,未作反抗,装作晕倒。 在一次次转手后,人已经出现在被人押着贩卖的队伍中。 手脚都被铁链束缚,而且是一个连着一个,大家伙整个就是一根草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曾经的西北小霸王当街贩卖?果真是活腻了! 第565章 公主府面目全非 云天音所在的这支队伍都是十几岁少年人,有男有女,另一队则是中年妇人和中年男子。 队尾有一男子苦苦哀求着人伢子:“贵人,您行行好,不要将我老父丢下。我们父子二人皆是匠人,待到老父身体康健后,也可以做工挣钱的。我求求您了,贵人!” “我去你妈的,匠人!你以为乐安城里缺匠人吗?若然真的有本事,前些日子大帅府重新修缮,你父子怎就不去,墙头草的东西,现在敢说自己是匠人了,就不怕惹上杀身之祸。”人伢子愤怒地说着,粗壮有力的大脚丫子就向那中年男子心口踹去。 中年男子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已倒地,还在苦苦哀求着。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壮汉都被铁链拽着摔了跟头。怒目瞪视着他。 人伢子接着道:“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老棺材瓤子,带上他,你想让老子给他送终不成!” 没想到梅石林来到大西北短短数月,大西北就真的变了天了,也不知父亲的部下都怎么样了。 到了中午时分,一个肩宽膀阔的黑脸大汉骑马而来,看他穿着应是哪个府上的管事,鹰钩鼻,三角眼儿,一副尖酸刻薄的歹人像。 他前前后后打量了队伍几个来回,最后在云天音所在的少年人队伍面前停了下来。 人伢子赶紧趴跪在地,管事踩着他的脊背下马后还不忘在人伢子背上搓搓靴底泥。 人伢子起身后那一脸谄媚的贱笑,简直比花楼里接客的老鸨子还敬业道:“四爷,您总算是来了,瞧瞧,瞧瞧,这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您瞧这个,父母双亡,身家清白,哥哥娶了嫂子,霸占了弟弟的家产。本来想着一杯毒酒了事的,后来哥哥念及一母同胞,把人卖给了我,千叮咛万嘱咐,托我给找个好人家呢!” “我就想啊,在这大西北还有比您四爷府上更好的人家吗?这不,一大清早就把人给您带来了!” 那四爷伸出蒲扇般的胖手,随手就给了人牙子一个暴力道:“说什么呢?哪里来的四爷府,大帅府才是西北的天。” “哎呦喂!瞧我这张臭嘴,梅帅才是咱大西北的衣食父母。”说着还往自己脸上虚扇了几个巴掌,又道:“那您看这些。”说着指了指十几人的队伍,而旁边其他的人伢子也在翘首以盼。 那被称四爷的人上下打量了云天音几眼,又抄起她的手,上下磋磨了几下道:“竟是个富家公子。以前的事都忘了?爷送你一场造化,识相点儿,好好把握。”说着扔给了人伢子十五吊钱。 十五吊钱? 这就将人卖了。 云天音也终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貌似这西北小霸王,很便宜呀! 那人伢子满脸笑容堆的见牙不见眼,褶子能夹死几只苍蝇,继续谄媚道:“四爷,您看,您看,我可是给他哥五两银子的!您这,是不是太少了些?” 那四爷顿时沉下脸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是当我眼瞎吗!还是想让我去官府知会一声。” 人伢子一听,顿时蔫儿了,看着手中的十五吊钱,眨巴了几下眼敢怒不敢言,一腔怒骂声,全部压回胸腔里。 老实说那一杯酒也要花几吊钱,而且在那孩子醒来又吃了咱家一顿饭呢,这十五吊钱可是有点亏大了。 下午,四爷的马牵着云天云在内的十几个少男少女回到大帅府,也就是曾经的乐安公主府,将人交给了管事婆子道:“把这群人洗刷干净,今晚上工。” 那婆子一听,有些耽忧道:“四爷,这外面来的人是否安全?老身以为,还是应该先调教调教才用的放心些。连日来府中刺客也打发掉好几拨了,您看这……” 那四爷听的不耐烦,朝那管事婆子回道:“你个老货废什么话,爷还用你教着做事不成?” 说着扔下手中铁链走了,云天音内心慌乱,这公主府,是云家人府宅,虽然他们没住多少日子,但却是云帅为公主母亲建造的私宅。当年建的急,可以说是全城百姓都参与了建造,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满含全城百姓对云家人的爱戴。 可如今,公主府早已面目全非。 一路走来,除了主建筑还在,那些附带的亭台假山全部被除去,后院大大的训练场被建成了一个看台。看台周围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座椅。可容纳上千人。 这府宅虽然一直空闲着,却也给云天音留下许多念想的。 如今母亲的画像,父亲的礼物都在哪里? 第566章 今晚是个大日子 看着后院原来用以训练的稻草人、箭靶、梅花桩、独木桩、石锁等器具全都不见了,云天音心痛的无以复加。 最后一次住在这里,还是五年前漠北归来,受了军杖,留在府中养伤的那一次。 父亲可是本着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原则,想让她逃避皇帝的罪责,最后献上自己的命,再为她遮挡一次风雪。 她就像荆棘地里长出的嫩蕊,太容易被摧折。可是父亲的保护已经油尽灯枯了! 那次云天音终是醒来了,没能躲避外面的急风骤雨,她去了君山战场,造就了五年来凄风苦雨的命运。 若按父亲的安排,主帅身死,少帅加封,承袭镇北王的爵位,安安稳稳守着北疆。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但她不后悔,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能带回父亲尸身,拼了性命也值得。 云天音与一众少年人被领进偏院,屋里几个木桶盛着冷水,香炉里燃着的薰香有软筋散和合欢散的成分,难怪那四爷敢让这些新买来的少年上工,敢情是此上工非彼上工。 那婆子手中拿着西域特制的牛筋软鞭,驱赶着少年们宽衣下水,软鞭抽在人身上不会有伤,却能痛到骨子里,用于刑讯逼供。在西域常用来驱赶牲畜使用。 而这软鞭在婆子手中抡的虎虎生风,每个浴桶边都放着一套天青色衣袍,那样式,那面料,绝对不是给小厮穿的,其目的昭然若揭。 见无人动手宽衣,婆子手中鞭子甩的啪啪作响,将那副耀武扬威的小人嘴脸展示的淋漓尽致。 真是太过分了,作为西北小霸王的天音世子,最嚣张的时候都没这么耀武扬威过。 鞭子甩完后,见少年们虽有些羞赧,却也都开始宽衣解带,进入浴桶中。又朝身边小丫头道:“把这些破烂玩意都拿去烧掉。” 一听要烧掉那些旧衣服,少年们都有些不忍心。 “婆婆,能不烧吗?这,这是我未过门儿的娘子所赠。” 又一人道:“是啊是啊!这身袍子虽破旧,却是家母亲手缝制。” “婆婆,俺这衣服是小妹所缝,她还不知俺遇上了人贩子,还在等俺回去。” 婆子听这些人叽叽喳喳,全没有被卖的觉悟,一时怒极,鞭子一挥,抽向一个脱衣慢吞吞的少年。 “动作快些,一帮穷鬼,进了帅府还想着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干什么?”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入了咱帅府,那过的可是光耀门楣的体面日子,待得日后得了宠,也可衣锦还乡。告诉你们,今晚都给老娘精神些,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贵人,有你们好看。” 这时见那被打的少年捧腹不语,满头是汗,跟过去又是一鞭子道:“小叫花儿,还没过上好日子,就先摆上少爷的谱了,这还打不得了是?装什么装,若是入了贵人的眼,这种鞭挞全当是情趣,不老实,有你受的。” 云天音捧腹,虚弱道:“婆婆,没装,人伢子怕逃跑,给灌了泻药,我,我实在忍不了了。” 那婆子一听,赶紧挥手道:“滚滚滚,快滚快滚,三儿,陪他去。” “老四,把这些破烂拿去烧了,别找理由,老娘怎知你们这些破烂中藏了什么毒啊刀啊剑啊的,伤了贵人谁负责?” 云天音与那叫三儿的丫头一同去了恭房,进了内室,赶紧拔下木钗,将里面所藏的薄如蝉翼的假皮取出,将身上的浴火凤凰和手臂上萤火骷髅头的图案隐藏好。 他左手上的玉珠串不见了。被人伢子取了去,剩下的蛇王戒取不下来,木质手串儿定是嫌破旧没被取走。 她又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顿时剑眉变成了寿星佬的弯眉。凤眼下垂成了尖刻的三角眼儿,鹰钩鼻半塌,四方阔口,一口龅牙。 再涂上些腮红,看上去脸也胖大了一圈儿,又偷偷藏了些毒在指甲中。 做好后低头垂目,畏畏缩缩跟在了那叫三儿的姑娘身后,似是胆怯又茫然问道:“三儿姐姐,能告诉俺今晚侍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小的,小的……”磕磕巴巴,语无伦次,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小的害怕。” 见他畏惧成了这个样子,那叫三儿的姑娘面露鄙夷道:“怕什么?左右都是老爷的朋友,还能吃了你不成?不过今晚也算是你的大日子。若真的能入得那哪位贵人的眼,这以后的日子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回到房间,浴桶周围早已经没了人,屏风那边,丫头小厮在为众少年修剪指甲,连脚趾甲也不放过。 第567章 将帅争执 丫头小厮修剪的细致,甚至是连脚趾甲也不放过。 云天音暗叫一声苦也。 见那三儿在旁等候,只得道:“三儿姐姐,小的,小的……”说着一摊手掌又道:“您看那边太忙,我一个人来就好。” 三儿见他这般唯唯诺诺,估计借他十个胆子也翻不得天去。于是去了屏风后边儿。 要知道后面那些人中,说不准哪一个就入得贵人的眼,自此平步青云了,要先与之交好,打好关系才行。 反正眼下这个唯唯诺诺的是不可能入得贵人眼的,可不能将机会白白浪费在他身上。 云天音可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沐浴,见三儿去了后面,趁人不备,赶紧拨出几声水流的声音,假意正在沐浴后,又迅速换上了天青衣袍。 屏风后人手显然不够用,少部分人已经装扮完成,另一边等候的人还有很多。 云天音更不敢让旁人触碰她的假发,露出里面的火红头发就坏了。 为自己整理一番后,钻进那群装扮好的少年人群中。 大家互相本就不认识,对主家的意图也不了解,但都猜出了不妥,因而对云天音的行径也全当视而不见。 不知这帮人贩子从哪里弄来的人,洗了头脸,换了衣服,竟也像那么回事儿。最起码相貌没得说,各个出挑,男孩儿芝兰玉树,女孩儿妩媚妖娆。 而在这群人中,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南寒。 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军中不可能没有动作。 南寒位列其中,南柯应不在远。 不知南寒认出她没有,府中情况也一无所知,但现在人多眼杂,显然不是交换消息的好时机。 整整一个下午,这群少年都被教习各种礼仪,累的腰酸背痛。 夜幕降临,院中来了很多人,顷刻间,后院看台上座无虚席。 篝火燃起,将整个看台照得亮如白昼。 席间的很多人都是云天音的熟人,军中将士来的不少。 这时,几顶暗红官轿徐徐入院,首先下轿的是军机大臣齐国远,内阁首辅之子韩成、兵部尚书之子薛忠义。继严相倒台后,新上任的左相之子。赵天刚。 当年的京都五大家同气连枝,后来被云天音以雁归楼的身份打了个七零八落。没想到换了新人依旧重新聚首。 上流社会的世家更替,无论怎样血腥残酷,最终都要抱团儿取暖才能打杀不尽。 那婆子给每人发了一个托盘,上面茶壶酒盏俱全,被人领着去了书房,也就是那几个贵人去的地方,如今已经改成了议事厅。 里面很是宽敞,几个少年还未进屋,就被人示意在廊外等候。 听到里面一人道:“梅石林,今日,你又想作什么妖?” 梅石林这人,云天音并不认识,却听一中年男子声音傲慢道:“郭副帅,郭怀仁,今日梅某设宴,是有件事要与诸位说个明白。”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军中事务繁忙,老子没空跟你在这里扯皮。” “郭副帅,同为镇守边疆多年的守将,你没必要跟梅某吆五喝六,处处针对。保家卫国,梅某的忠心不比你少。” 忠心,见了鬼的忠心。同为元帅,云擎天被陛下亲封镇北王和一字并肩王。 就连云天音那个奶娃娃都延续了自己乐安王的身份后,又承袭了云擎天在内的双王爵位,成了大梁有史以来的三王元帅。而且知道她女扮男装后又被加封了一个镇国公主的头衔。 这荣宠,也不想想她小小奶娃娃,有命接没命享! 自己也有女儿,别说是郡主,就是连个县主的头衔也没捞到。 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啊! 我去他娘的忠心。 谁忠心谁他妈就是孙子! 老梁皇机关算尽。云家人头衔一大堆,月奉不也还是那些,这三王爵位,除了图遭人恨以外,其实也没给云家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就是听起来高大尚而已。 梅石林想归想,嘴里却道:“梅某做了一辈子元帅,此次又是陛下钦点来的西北,而你,只是上官副帅殉国后举荐上来的。寸功未立,这孰轻孰重,你最好是想清楚。” “郭某自然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而你,自你来到大西北,上管军下管民,大刀阔斧地到处整顿,到底目的何在?你别忘了,乐安城是镇北王云天音的封地,而你,只是军中将帅,怎敢插手地方之事,你逾越了规矩。”镇北王封地,那个尸骨无存的镇北王,人都死了还霸着活人家业不放,真是岂有此理! 梅石林想归想,却也不能说出来。 “目的,镇北王坐拥十几万人口的乐安城,皇粮国税颗粒不交,一军独大之嫌在我东南军都传的耳熟能详,如今来到这里,军资匮乏,百姓却富得流油。郭副帅,你说我该做些什么?” “你,你不可以。” “对,梅石林,乐安城中大多商户的家眷都在内地江南,一但这里不容易生存,他们会大批撤资搬走,乐安城也将沦为空城。” 第568章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梅石林见云家旧部义愤填膺,对乐安城维护的紧,不觉心中暗骂,真是一群榆木疙瘩,掌握着全国半数以上的兵马,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这官职要来何用。 他当然不懂,当年云擎天从一个荒芜的小村落开始扶持,一步步将其成长为一个十几万人口的大城,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艰辛。 这里不能种桑养蚕,不能烧制瓷器,他开始号召村民养殖牛羊,种植枣类,棉花,葡萄,核桃等作物。 更是从江南请来匠人,教当地人做些小手工业。这几年小工厂,小作坊开的到处都是。 因而在乐安城无论男女,只要肯出力,肯付出,就没有饿肚子一说。 这些繁华背后的艰辛梅石林哪里懂,听他大言不惭道:“郭副帅,是你不懂才对,有国才有家,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后方百姓却连一口米粮都不肯舍出,这是哪门子道理?他们若敢离开,物资钱财全部扣押,看他哪个还敢做奸商。” 这时旁边副将也道:“云家军如今将近四十万。可是乐安城,就连周边村子的男女老少全算上,也才十几万人口,你让他们供养军队,简直是笑话。” “对呀!这里土地贫瘠,种出的粮食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糊口,好多人家精壮的劳动力都还要去城中务工贴补家用,只能留下村中老弱妇嬬种那几亩薄田糊口。若那些富商都走了,乐安城的剩余劳动力何以为生计?”话说的诚恳,只是梅石林哪里肯听。 “好,这事儿咱们稍后再议,但有件事想诸位怕是还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我儿梅尊是死在云天音的蛊虫反噬,当初老夫知晓此事后,也曾心中暗恨云家小儿,用计杀害吾儿,但就在数天前,才窥得此事全貌,云家小儿并非死于动了胎气,而是死于皇帝的一道密旨。” 话毕,如同冷水见了热油,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能。” “对!这绝对不可能。” “梅石林,你入了西北军,就一直大刀阔斧,到处兴风作浪,如今又翻出我军主帅身死之事,究竟目的何在?” “对!你不妨说出来,是非曲直,我们自有判断。”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难以置信。 梅石林更加心中有数,皮笑肉不笑接口道:“判断,是非曲直,只怕诸位心中比本帅还要明了。” “……” “……” 见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又道:“诸位可以不信我所说,但总该相信这个。”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把只有寸许的匕首,一条比发带长不了多少的白绫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 众人不解其意,但心中也生出不好的念头。 梅石林道:“放心,那匕首和白绫未沾过天音世子的血,只有这个药瓶里面的粉末残留,梅某已经找人验过了,是鸠毒,而外面沾染的血迹,我想诸位应该不陌生。” 这是郭怀仁急不可待,赶紧放置鼻端嗅了嗅,惊讶道:“这是天音世子的血。” 那时天音世子在军帐外行刑,背脊上血肉模糊,很多人都感受到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多日未散。 “这药瓶哪里来的?上面怎么会有云帅的血?” “对!别卖关子,快说。”郭怀人带来的部下异口同声道。 见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梅石林看热闹看的悠哉悠哉。 “对,你尽管说出来,至于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大伙儿自会判断。就不劳烦梅帅操心了!” 梅石林见大伙的反应,知道计策已经成功了大半,向后帐击了三掌。 帐帘打开,一个头戴兜帽的少年人走了进来,缓缓除去兜帽,此人年龄在二十岁上下,长得眉目俊秀,阴柔之气过重,阳刚不足,配上天青衣袍,更显出几分雌雄莫辨。 云家军众人皆不识此人,这是梅石林身边一副将道:“长丰,你是长丰,你还活着?原来你没有死。” “告诉我们,天音元帅出事前都发生了什么?” 第569章 天衣无缝的筹谋 “告诉我们,天音元帅出事前都发生了什么?” 那长丰缓缓将头上布巾解去,散落了满头青丝,面向众人看了一圈,有几分胆怯,又故作淡定向众人微施一礼道:“小女子长丰见过诸位大人。” “丫头不必多礼,快说!” “那天到了寒山,长缨将军失踪,众人纷纷去寻找,后来是天音元帅身边的一个随从找到了长缨将军,也带回了衣袍染血的天音元帅。” “医官们忙进忙出,主子却在帐中坐立难安,直说着:为什么会这样?云天音,是你命该如此,怪不得我,我是想救你的。” 这时云家军中一参将道:“梅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救不救人是医官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 话刚说完,郭副帅用手示意他不可妄断。 听那长丰继续道:“后来天音元帅胎相稳定下来。她的随从也都忙着煎药,主子就带着我去了天音元帅的军帐。” “那时天音元帅口不能言,所说的话全写在纸上,她的案头笔墨纸砚备的齐全。” “主子须臾便回。后来听说天音元帅胎象不稳,不治身亡,一尸三尸。主子就将这个锦盒交给了我保管。” “主子说圣上下了一盘大棋,将东南军、西北军全部投注在棋局中,主子有几张护身符,能保他暂时性命无忧,但若他遇有不测。我手中之物是唯一能替天音元帅沉冤昭雪的证物。”绕了这么大个圈儿,就为了等这句话。其实跟我们这些兵痞莽夫,实在不用费这么大劲,单刀直入就好。 里面的人沸腾了,有人质疑长丰所言是真是假,有的说干脆直接进宫,找老皇帝问个清楚。 “对,找老皇帝要个说法,天音元帅平息了漠北之乱,查出了天命王妃的真相,破了万毒门,她所做之事,是对全人类的救赎,没道理还要受这等冤屈!” “对,当我们云家军没人了吗?”话落,也没了底气。可不咋地!其实云家真的没人了,云长缨将军被困皇宫,一双儿女不知所踪。 若然这边轻举妄动,保不准云长缨就会人头落地。 又有将士愤然道:“那怎么办,可也不能眼瞅着天音元帅枉死。” 郭怀仁道:“这狗日的老皇帝,不行就反了他的江山,夺了他的鸟位。” 云天音在廊檐下听得瞠目结舌,这亦真亦假的真相公布出来,会是什么结果?云家军还会是大梁的云家军吗? 看旁边那群少年不为所动的样子,显然普通人的耳力是听不见什么的,再偷眼看看南寒。那孩子低头垂目,袖口下的拳头握的骨节泛白,青筋凸起,显然是将殿内谈话听了个清楚。 里面云家军的人早已义愤填膺,看来梅石林的挑拨算是得逞了。 而郭怀仁所言,就大有深意了,他若只是一名小兵,情绪激动时说几句豪言壮语无可厚非,可他是军中副帅,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他要将云家军引向何方。 云天音不得不承认,长丰所言句句属实,就连她这个当事人想找些不相信的理由都不容易。 梅石林好计谋,最好的谋略不是千般算计,万般筹谋,而是静观其变,抓住时机,推波助澜即可。而且绝对不会露出破绽,因为整件事都是顺势而为,顺理成章,天衣都没这般无缝的。 当然了,梅尊留下证据,只是想保命,想逼反云家军,他可不会心善到为天音沉冤昭雪。 帐中众人果然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开始议论纷纷。 “长丰,你说天音元帅是皇帝赐死,那当日你怎么不说,为何将实情掩藏到现在?” “傻呀你,当时主帅身死,军中将士恨死了那群道貌岸然的朝中鹰犬,她若说出这些,早就被咱们给结果了!” “可不是,这个时候说出来,还不是因为梅帅来了,她生命有保障了!” 各种质疑提出来,不等长丰作答,其他的同僚就给出了相应的答案。 最后长丰还是继续道:“诸位大人,小女就只是主子身边一随从。人微言轻,说出的话无法取信于诸位大人。” “只是,天音元帅自红胡归来,一直口不能言,我家主子身死之前,曾经拿出过天音元帅亲笔手书。那是她生前与我家主子的全部谈话内容,在天音元帅的一个随从手中。” “那东西虽然难得,但小女子想,既然是天音元帅所写之物。他的随从应该保留,而且那日公布手书之时,也有几个将士在场。诸位大人可以询问一番的,看看谁当日在场,事关重大,小女子相信在场之人不会忘记才对。”长丰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人也怯懦地躲在了梅石林的身后。 第570章 沉冤昭雪的代价 云家军中将士开始互相询问,当日去迎接天音元帅的人都有谁。 很快,上官黎、程海二人被人揪了出来,当日迎接主帅的阵势那么大,都派谁去了,没道理短短数月时间就集体忘记。 郭怀仁气得双手颤抖,还是一拳擂到了上官黎的胸口,目眦欲裂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上官黎胸口闷痛,垂目不语,程海上前道:“郭副帅,此女所言全部属实!” “属实,既是属实,为何当日不报?” “回郭副帅,这是众人商议的结果,后来也悄悄报与了云承副帅,至于原因,大家都清楚!” 郭怀仁不怒反笑:“清楚,哈哈哈!好,好好好!清楚,你们都知道忠君爱国,都心中有大义,就都闭目塞听,踩着小儿的尸骨前行,哈哈哈!云家军果然忠义,忠肝义胆,老将佩服,天音元帅,老将为你不甘呐!” 那日军中将士去的晚了一步,只看到了满地飞灰和梅尊零星的骸骨残片。 其余兵士更是驻足山脚下,有的人甚至连残灰也没看到,更不知山上都发生了什么 今日知道真相哪还受得了。 “老皇帝恩将仇报。” “对!他这是想将云家人全部屠戮干净才罢休啊!” “他还捉了长缨将军!” “狗日的,反了他的鸟位!” “复仇,复仇就要血洗京都,让他们知道西北军还是有血性的!” “干他,夺他鸟位,让他给云家人赔罪!” “我们不甘心,我们要公道!让他以死谢罪!” 议事厅中,局面已经无法控制,诸君们大逆不道的豪言壮语满天飞,剑拔弩张的像是要对战西齐。 而对面梅石林带来的将士俱都沉默不语,他们本没有错,可梅尊是元帅之子,这怒焰也不敢轻易招惹。甚至他们中也有一部分人替云天音心凉。 在漠北,在红胡,在万毒门。天音元帅遭了那么大的罪,立下不世奇功,却刚入国境线就被赏了鸩酒一杯。 老梁皇,这他娘的可真干得出来呀!卸磨杀驴都没你这么急的。就不能让人家孩子回家歇歇,先把气喘匀乎了,还怀着孕呢! 见气氛越来越不可控,梅石林大喝一声:“住口!” “来人呐!” “将这几个扰乱军心的乱臣贼子拿下!” “是” 殿旁侍卫回答的整齐划一,看来是准备多时了。 云天音听的心头揪紧:郭怀仁,郭怀仁,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我记住你了! 这时殿内有些乱了: “凭什么!凭什么抓我们” “对!梅石林,你个狗娘养的,你儿子杀害我军主帅,你在我军耀武扬威,你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梅石林也怒涛翻涌道:“上官黎,程海,还有你们几个,出言不逊,藐视天威,意图谋逆,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革职下狱,听后发落!” “梅石林!你敢!”郭怀仁怒极道。 “郭副帅,凭心而论,本帅判罚的可有偏颇?” “你”。 郭怀仁一个你字出口,没了下文,公然藐视皇权,说真的,这判罚的确理所应当! “那,本帅的判罚可曾过重!” 这哪里是过重啊!简直如隔靴搔痒,太轻了,天音元帅少时调皮,不服管束。那军杖都是三十起步的。 今日这些人等同谋逆,若真案罪论处,杀头都太轻了,至少也要祸及五族的。 思量了许久,郭怀仁只得忍着屈辱垂眸道:“郭某谢梅帅宽宏!” 被侍卫五花大绑的几人听闻此言,心碎一地,破口大骂:“郭怀仁!你他妈不是人,舔狗!” “老子的命不用你救,收起你的假好心!” “对!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了继续为天音元帅座前效命。” 云天音叹息,小爷好好站在这呢,你们若死了可找不到我。 郭怀仁听着部下们声声谩骂,闭眼,语带无力道:“兄弟们,对不住。” “来人,将他们的嘴堵了再行刑!” 这话云天音爱听,就那几个二愣子,不堵了嘴,保不准一会儿又秃噜出什么惊天之语,命就被作没了! 议事厅前,不一会那几个将士就被带了出来,长条板凳一摆,二十军杖打的无声无息。 云天音一见,好嘛,果然还是旧时脾气未改,这几人中,五年前白露之战时,与自己对抗的三个憨货都在。 看来是当年板子挨少了,让他们不会审时度势,才又落得今日下场! 第571章 白衫少女 处理了几人,梅石林也缓和了语气道:“长丰这丫头是赵国逃到西南军的难民。当年收养她时,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为我儿梅尊所救,就一直跟着他了。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孩子太过胆小,还没有与皇权对抗的勇气,才将此事压了下来。若这一次不是老夫调来了西北军。天音元帅这天大的冤屈,也就只能沉渊谷底了。也或许是上天垂怜,不忍见忠臣枉死。” “今晚这第一杯酒,敬给逝去的亡魂,一来告慰含冤离去的天音元帅,二来也敬无辜枉死的我儿,她们的冤屈有人知晓,她们的枉死有人痛惜。” 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你才含冤离去,你全家都含冤离去。你说长丰没胆量与皇权对抗,那你今日将此事抖出来,难道你就有胆量了,果然野心不小。 云天音忿忿地想着。 不声不响排除了云军五员大将,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态度透露出来。梅石林干的漂亮,云军的将士们也该长点心了,都应该学着点。 殿内众人将酒盏举过头顶,倾倒于地,阵阵酒香徐徐飘出,随后传来酒盏重重摔落于地的声音。 这敬给亡灵的酒,云天音人在殿外可是一口没喝到,不过酒香闻了不少。 是江南的杏花村,酒性没有西北的烧刀子烈。 她在想,若自己是亡灵,正喝着酒呢,被人一个酒盏当头砸下,非气得发飙不可。好家伙,今晚就去你们床头守夜,不与你们大战三百回合绝不罢休! 梅石林见众人敬拜完,也没考虑他儿子梅尊喝了家乡的酒是否开怀,被砸了脑袋该不该找军医看诊,而是自顾自地击了三掌。 殿外领队的婆子听到掌声,带领众人匆匆入内,一众人分成两排并列而入。 男孩子手中捧着酒樽茶盏,女孩子捧着瓜果点心依次而入。 云天音进了殿内,见到了改变后的书房,俨然成了一个大型议事厅。 坐北朝南,宽大的桌椅居中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容貌与梅尊倒是有几分相似,定是梅石林无疑。 其余将士则站立两旁,这情形,像极了一个缩小版的小朝廷。 一边是梅石林的心腹,个个膘肥体壮,太阳穴高高凸起,这都是练家子。 另一队是以郭怀仁为首的云家军。 云承去了东南,带走的江英豪如今正在赵国抗倭。而江宇豪则被老梁皇滞留在了京城,成为了掣肘云承与江英豪的质子。 而今日,殿中诸人有半数以上云天音都叫不出名字,五年了,看来这五年间,老皇帝还是对云军下了很大功夫,几乎将军中将帅的旧部都调离了权力的中心。 想想月前,她仅靠云承一人就将云军兵力分散各国抗击疫情,居然没有兵变还真是万幸。 当然了,云天音可不知道,第二年,云家军兵士的新生儿可比同年高出七倍不止,发津贴发的苏五爷险些破产,直呼师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简直是不会过日子。 云天音众人挨个服侍将士入座,而她本人悄悄留在了郭怀仁身后。以她现在的相貌,能被人认出来才有鬼。 站定后,目光不自觉看向梅石林,却一时看呆了眼。 梅石林后背靠椅上是一整张的雄狮皮毛。令云天音瞬间红了眼眶:是阿福,是阿福的皮毛。阿福出了什么事,它的皮毛怎就成了梅石林的靠椅。 一年前,云天音与君莫离从归云城下来,那时大猫和阿福一路相送,还打了山鸡野兔让他们带上。 没想到短短一年过去,阿福死了,大猫又在哪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茶点备齐,酒樽斟满。 梅石林居首而坐。 这时音乐响起,舞衣翩翩,一群少女环佩叮当,身穿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霞衣,袅袅而来。 七名少女,七种颜色,七种美丽,看得人如同身临仙境,来到瑶池,看着七仙女起舞一般。 众人无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琵琶舞女舞姿轻盈,时聚时散,待所有舞女全部散开,其中的一个白衫少女显露出来。 第572章 九灵儿 那白衣女子腰肢纤细,体态修长,肤白若雪,一经露面,却让许多将士跌掉手中杯盏。 初时只当那女孩阴冷,容貌太过惊艳,细看竟是与军中已故少帅云天阴有七八分相似美貌,也算是倾城之姿了。 此间的军中将士,见过云天音的并不多,见过她长大后女装模样的人更是没有,但那眉眼,那樱唇,认识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正是她长大后的样子。 郭怀仁嘴唇轻颤,手也微微发抖道:“梅石林,这女孩儿。” 那梅石林却故作不知,泰然自若道:“郭副帅是问小九啊!他是老夫来西北军路上救下的女孩。如今是老夫的义女,排行老九,叫九灵儿。” 听了郭怀仁与梅石林的对话,众将士目光都聚集在九灵儿身上。” 云天音见那女孩儿虽未有易容迹象,但看她骨相,那媚眼,那琼鼻,竟是推骨所致。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仵作,可以通过人的骸骨看出逝者生前是男是女,身高体态,是丑是俊,靠的就是看人的骨相。 换做是医者,望闻问切,也是同理。 而眼前之人美则美矣!细看下就会发现,此人越是久看越感觉太假,太过违和。 就如同看此时的自己,明明骨相清奇,却长相粗陋,让人有种想帮她掀开面纱,一窥庐山真面目的感觉。 云天音不动声色,那九灵儿顶着一张酷似她的脸,想干什么?掣肘哪个将领?还是色诱谁。 此时迷雾重重,她也不敢造次。 但想那九灵儿若是顶着这张脸为祸西北军,也是令人心中发堵。 正在思忖间,却听郭怀仁道:“梅帅,郭某觉得与这九灵儿姑娘甚是投缘。想收为义女,不知梅帅可否割爱?” 梅石林听罢,先是面露诧异表情,随及心中明了一般:“郭兄,非是本帅不肯割爱,只是灵儿身世可怜,自小被父母卖入青楼,教了些附庸风雅的艺技,遇见她时,她刚刚出逃被抓,险些丧命,本帅也才替她赎了身,能来西北,已然是大造化,怎敢再攀附郭大人,只恐污了大人名节。” 郭怀仁听罢,附和道:“军中一帮糙老爷们儿,哪里来的什么名节之说?郭某家中三个混小子,各个不成器。指望老妻再给家中添个女儿,一直到了如今,这年过花甲的岁数,早已无望,灵儿这丫头,我看着投缘,带回去也让老妻高兴高兴。” 梅石林见场中青葱一般的人儿,随着乐声舞起,如同美丽的天鹅一般,欣慰道:“灵儿这丫头能得郭兄青睐,也是她的福气。” 又向场中道:“灵儿,还不拜见父亲?” 九灵儿身轻如燕,几个回旋,人已到了郭怀仁面前,盈盈下拜道:“孩儿拜见父亲。” 郭怀仁赶紧离席,在九灵儿面前虚扶了一把,眼底已是晕出水迹,像,太像了,此女有云家人的影子,更是像极了小时候的天音少帅,他知道此事定有蹊跷。但是,相貌如此像云天音之人,怎能留在梅石林帐下!虽然已被认作义女,但她今日当众献舞,将来也是被赏给部下或是同僚的命运。 他梅石林就是靠裙带关系起家的。还是副将的时候,就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送与了当时的东南军主帅做了妾室。 后来更是一路提拔,官路坦途,他的女儿入宫为妃的就出了两个,一个是皇帝宠妃,一个是太子侧妃。 尽管乱了辈分,却也无人提及,显见在朝中的根基扎实的很。 这屋里屋外,好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殊不知几百里外。西齐各路的蛊人军大肆东渡,如同蝗虫一般蚕食着大梁边境。百姓早已背井离乡,无家可归。 云天音端着手中酒盏默默侍候在郭怀仁身旁,此时的她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云承不在军中,见郭怀仁对那九灵儿的态度?显见还是倾心于云家。 但他亲手断送了五个军中将士的仕途,也明显是生了二心的。 云天音不敢将自己还未死的消息爆出,眼下时局大乱,她没有拨乱反正的能力,也不能继续添乱,实在焦急。 正在琢磨,见身旁将士已经有几人与身后的少男少女耳鬓厮磨,这云家军里何时多出了这么一群脏东西,若是云承义兄在,绝对不允许。 果然是由奢入简难,由简入奢易。 梅石林,你才来西北军几天,就把大西北搞的这般乌烟瘴气。 这时,外面看台上传来一声虎啸,随即人们欢呼声、呐喊声沸腾一片。 厅内众人也纷纷起立,奔出殿外。 听到虎啸,云天音与众人一同奔出大殿,那是她的座骑,是猛虎大猫的声音,相伴了她很多年,一直与狮子阿福生活在归云城的。 阿福身死,大猫出现在了这里,这两兽,看来是都落在了梅石林的手中了! 看台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照的瘦骨嶙峋的猛虎大猫纤毫毕现。 第573章 大猫做了赌注 阿福死了,大猫出现在了这里,这一狮一虎两兽,看来是都落在了梅石林的手中了! 正在思忖,见南寒从自己身旁经过,不动声色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传音道:“来此何事!” 南寒显然是没看出她是谁,怔忡了一下,又跟着自己侍奉的一个梅石林手下参将,向看台走去。 云天音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动声色又传音道:“取消今晚所有行动,一会去城外李铁匠铺!” 话不用多说,她相信以南寒的聪明,今晚既已被人识破了身份,天大的布署也得取消。 看台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照的瘦骨嶙峋的大猫纤毫毕现。 大猫似乎在数千人的空气中捕捉到了主人的气息,用头撞,用爪子挠,用尾巴抽,用尽一切能用的办法解除囚困。 但笼子一根根铁栏杆粗如人臂,让它的所有努力徒劳无功,身上鲜血淋漓。 这时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站在台上大声对列席的看客道:“诸位将士,这是月前我家梅大人在山中猎得的一头猛虎,喂养了几天,发现它什么也不吃,想来是吃过人的,这种凶兽不除,百姓难安呀!” “大帅决定今晚举行盛大的屠虎大会,让诸位前来围观,全当是给大家解个闷子。”话毕,笼子四周烟花四起,鞭炮齐鸣。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过后,火药的味道充斥着满场。 硝烟散尽后,本来预想的猛虎吓的四处逃窜,用头撞向铁栏杆的画面并未出现。 而那猛虎虎头注视着天空,看得意犹未尽,显然,云天音曾带着它看过很多次烟花。 烟花过后,屠虎大会正式开始。 宽大的铁笼上方,几十个身穿囚服的犯人被扔了下去。 大猫立刻警觉,站起身来,竖起尾巴,“嗷呜嗷呜”,时刻准备出击的样子。 而台上少年又开口道:“大帅有令,不可伤这猛虎皮毛。” 语落,几十根木棒从囚徒头顶扔下,被下面那些囚徒一跃身,接在手中。 场中观众看的热血沸腾,云天音也心凉了几分,这梅石林看来是又打上了大猫这张虎皮的主意,要怎么相救。 身为西北军正式的统帅,护不住自己的将士,现在连自己的坐骑也护不住,要来何用。 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想想办法。 用毒显然是不成,自己离虎笼尚远,梅石林与郭怀仁又在身边,稍有动作都会被人发现。 暗器倒是可以试试,想好后,几枚钢针藏于指缝中。 笼中很快活跃起来,十几个身穿囚服的男子手拿棍棒,围着老虎转圈。 那不怀好意的劲,就差说句大老虎啊!咱打个商量,你别动,让咱哥几个打两棒子,一点也不疼的。 猛虎大猫也看出了几人的不怀好意,从小陪着主人长大,可别当它是傻虎。 它已经捕捉到了主人的气息,一会主人就会来救它了。 它要告诉主人,大西北来了恶人,毁了它们的家园,还杀害了阿福。 大猫虎须根根竖起,冲十几人发出低沉的虎啸,那些人一时吓的腿肚子转筋,贼拉地疼,这下惨了,想跑也跑不了了。 台上观众看的内心澎湃,既恐慌又刺激。甚至离的远些的已经开始起哄: “打,打,打。” “上,上,快上啊!你们这群懦夫!” “咬,咬,咬他。我赌今天老虎赢,快,咬!” “我押三两,赌囚犯赢!快打呀!谁今天让老子输了银子,老子弄死他!” 云家军无人参与下注,因为他们曾经的主帅都是在虎背上长大的,甚至他们中也有人沾了光,吃过老虎猎食的野猪黄羊之类。 而云天音本人,已经看出,大猫不光身体瘦弱,也生了病,一年前它根根虎须如钢针一般,如今戗毛炸刺,也就唬唬外人了。 笼中双方对视,谁也不肯先出手,仿佛先出手的一方就输定了一般。 这时台上少年道:“你们听好了,若今天打死了这只老虎,大帅赦你们无罪。” 笼内囚犯一听此言,顿时看到了署光,他们不是秋场问斩,就是终生监禁,活着也是活受罪。若合众人之力逃出生天,那岂不是美死了。 笼中一时虎啸龙吟,一时棍棒交加,打的难解难分。 云天音见那九灵儿在郭怀仁身边殷勤侍奉,那伺候人的手段也是炉火纯青,自己正好躲在身后偷懒。本来是想盯一下郭怀仁的,现在没有救回大猫重要。 看台上众人山呼海啸,下了注的更是激动的兽血沸腾,恨不能下场去帮着一起撕咬。 但没人知道囚徒们明明占尽上风,却总是在快到最后一击时失了手,被猛虎利爪拍飞。 可惜这老虎双拳难敌四手,没能让众人看到贯腹穿肠的血腥场面。 第574章 大猫,端下巴那是一把好爪 眼见笼中囚徒一个个被猛虎拍飞,惨嚎连连,倒地一片。 老虎踱着虎步,向闯入他领地的这几个人一个挨一个看去。主人就在身边,它要好好表现。 那些人吓得嚎啕大哭,比起后半生的快活逍遥日子,他们更不想葬身虎腹好不好。 已经有几个人裤子都湿了,一人眼睛死死盯着近在鼻端的那双虎眼。没办法,打不过,瞪眼睛更是瞪不过。 一时惊掉了下巴,嘴斜眼歪,口水直流。 大猫伸出爪子,一爪朝那人下颌推去,那人只觉得牙崩骨咔巴一声,他居然不流口水了。 这是跟主人学的,非常好玩,每次这样帮助人,都会得到一只肥嫩的大鸡腿。 爪子下的这人没给他鸡腿吃,还弄了它满爪子口水,真是脏死了,它不耐地用那人衣襟擦了擦爪子,又朝那人一呲牙,转身离开。 而那人,从头到尾都傻在当场。 邪门了,他居然活下来了。 云天音一见,心说大猫给人端下巴可是一绝的,让你们长见识了。 这时看台上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虎不吃人,还会治病。 几个将士见此情景,没再理会笼中众人,反正他们也是活不成的。 又牵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犯人走到近前,而这群犯人立刻让云天音瞠目结舌,这哪是什么死囚,分明是曾经照顾猛虎大猫和狮子阿福的几个小兵。 他们曾经都和江家兄弟一样,是将士的遗孤,散落在全国各地,后来被江家兄弟寻了回来,安排在了后方,管理着战马和少帅的坐骑,踏雪、大猫和阿福。 带队的头目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奸相,他给每个人发了一把带锈的钝刀,其目的不言而喻,还是惦记着大猫的这一身虎皮。 从死牢中拖出来,到这灯火通明的看台前。三人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人强塞了一把刀,然后扔进兽笼中,跌了个七荤八素。 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抬头,一张硕大虎脸就凑在鼻端。 人群开始欢呼起来,在四国中,总是有那么一群不守规矩的奸商开设地下赌场,供贵人们玩乐。 其中最血腥的,也最受欢迎的一项,就是这人兽大战,他们会将人兽分别饿上几天,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凶性,博人眼目。 而这种事,以前在归云城是绝不允许的。这里是安静祥和的城镇,甚至人们还记得云世子年少时骑着猛虎游街的模样,那猛虎威武霸气却又灵性的很,从不伤人。 梅石林来到大西北,不光将地下赌坊搬到明面上来了,还搬回了自己家,曾经的公主府,他这是恶心谁呢? 人群的欢呼声过后,笼中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未出现,只见那三人围着猛虎周身一通检查,最后断定猛虎后脚骨折,更是饿的霸气全无。 但这笼中已没有吃的,猛虎其实早已饿得凄凄恹恹,见到三人又开始奋力挣扎,非要冲出笼去。 这时身边的人拿起地上钝刀朝自己手臂砍去,一刀下去,鲜血涌出。 他急切道:“大猫!快喝,喝饱了想办法逃出去。” 那猛虎见状后退了数步,看来是不想喝他的血。 台上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缘由,又开始议论起来。 云天音躲在人群中,心已凉透,这梅石林到底想做什么?占了云家的府宅,找了个与她相似的姑娘当众献舞,如今竟连她的座骑也不放过。 如此行径,针对的是谁?是昭告西北军,云家已成昨日黄花,还是谁走漏了风声,知道自己没死,逼自己现身? 她还没有找出制服蛊人的办法,这西北军就算是真的易主了,她也不能露面,否则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大猫终是被人按头,渐渐安定下来。不去看云天音的方向。 那衣衫褴褛的囚犯,曾经的养虎人也将流血的手臂凑到虎口,让它慢慢舔舐。 眼看着血流了不多,身旁的人也拿起钝刀,一刀砍下,砍向了自己的小腿,连皮带肉将鲜血灌满虎口。 云天音躲在人群中将一切看的真真的,但她只能看着,如同当年亲眼目睹云舒受辱而无法阻拦。 此时,她恨透了南旋归教育她的阴诡筹谋和不择手段,让她懂得什么叫取舍,什么叫隐忍。 第575章 重塑金身 云天音躲在人群中,手捂双唇,泪水不受控制,模糊了眼眸。 她怎么可以这样狠,狠到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兵士在放血割肉救治她的座骑而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见看台上跃下一人,黑衣黑袍,头戴黑面具,正是容哥儿的打扮。 可这人不是容哥儿,是君莫离假扮的容哥儿。他怎么会来了这里,难道西齐皇宫又有了动向? 也对,千面郎君模样千变万化,新皇君赛铁血暴政维持了这么久,也该让那些朝臣喘口气了。 台下君莫离宝剑出鞘,几个起落,随着火花四溅,兽笼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君莫离剑指主台,怒喝道:“梅石林,你抓了我师父的坐骑,将它伤成这样是何道理?” 云家军的几员副将见来人是他,也都想起来,这哪是什么山间伤人的猛虎,这是数年前天音世子的大猫。 只是已经多少年未见了,如今那猛虎又被人折磨的气息奄奄,竟没有了当初的半点模样。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云军的将士各个拔出饮血佩刀,而那被放出兽笼的猛虎大猫出了兽笼,急急向云天音方向奔来。 云天音知形势不妙,赶紧传音给君莫离:“你,稳住局势。不许挑起事端。” 说完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而那身后的大猫,竟然能从数千人的气息中捕捉到她云天音的存在。自然是能追得上她。 一人一虎追逐着出了乐安城。 君莫离见一提起云天音,场面立时沸腾起来,果然还是云天音的名头好用。 很多人都目露凶光,恶狠狠瞧着梅石林,让他给个说法。 君莫离长剑在手,一步步朝梅石林走去。 行至近前,剑刃架在梅石林脖子上,一字一顿道:“我师父的画像,云家几位王妃和几位公子的画像都在哪里,交出来!” 梅石林面不改色,显然是未将君莫离放在眼里,慢条斯理道:“容哥儿,云家的人已是昨日黄花,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 “择木,梅石林,说的好,那你说说,你是良木吗?” “你!容哥儿,你别过分,本帅好歹也是半生戎马,如今又是陛下钦点的西北军统帅。”说完还抬了抬高傲的头颅,仿佛这样更能彰显出他的权势滔天。 君莫离:“嗯,一军统帅,皇帝钦封,阁下好好干,没准哪天陛下一高兴,还能封王封爵,世代传承,提前恭喜了!”说完还敷衍地抱了抱拳,那鄙夷的目光,顿时令梅石林火气噌噌上涨。 “容哥儿,你别得意,有爵位又如何,如今人都死了,也没个子嗣承袭,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什么好自豪的!” “梅石林,今日诸君在侧,我只是想取回家师和云家人的画像,你霸占了公主府所有陛下亲赐的宝物,难道还想连云家人的几张画像也一并扣下不成?” 梅石林本想云家没人了,甚至连个远亲都没有,强占公主府之时,府内所有宝物都直接入了自己的私库。 至于那几幅画像,死人的东西,留着多晦气,直接命手下人拿去烧了。 现在容哥儿提起,还真是难办了,倘若他要的是金银财宝,还可打发些银子了事。 可那画像,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哪里弄去! 见容哥儿长剑交颈,也不能当着云军旧部的面说那几幅破画早就化成了飞灰。 东西交不出来,只好搪塞道:“容哥儿,实不相瞒,那几幅画像很是传神,而云家人又是吾辈军中楷模,本帅早已将那几幅画送去银楼,让他们照着画像,打造几尊金身出来,供后人参拜瞻仰!” 这谎扯的脸不红气不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仁善。实则他连乐安城广场上的一尊云擎天石像都容不下,又怎会自掏腰包,为云家诸人重塑金身! 两个人都没说实话,就比谁的定力高些,谁先露出破绽。 君莫离也镇定自若道:“梅帅不必费心,我药王宗已经为家师立了功德牌。只等接回画像就可烧香祈福了。” 听了这话梅石林心中叫苦不迭,容哥儿这也太为难人,又偷偷瞄了一眼身边人,竟然所有人都在静立等后。仿佛不给出个结果就不罢休似的。 见梅石林抹了抹额上虚汗,容哥儿又道:“梅帅,师父们的画像在哪家银楼,不必打造金身,弟子这就去将画相接回来!” 听了这话,梅石林只敢觉坏了,他好像是不声不响地就被眼前人给摆了一道,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脑中灵光一闪马上道:“容哥儿不必急于一时,左右那画像哪出去已经有几天了,不如再等几天,金身塑好了,本帅亲自给你送过去!” 君莫离也不想将动静闹大,只好应承道:“好!云来客栈天字五号房,容某等着!”说完又指着笼中那三个衣衫褴褛的囚徒道:“这三人是为家师驯养猛虎和狮子的,如今狮子被你制成靠椅,猛虎险些杀了,三人成了死囚,梅石林,你说该怎么!” “啊!原来这是云帅的饲虎人,这其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误会。传定下去,马上放人。” 见梅石林话落,君莫离道:“三天,三天后若收不到家师的金身和画像。弟子会再次上门讨要。”说完转身走了。 梅石林知道事情总算是敷衍过去,可是那几具金身雕像可不便宜,该怎么办。 老实说,他可不想出大血,要不明天找匠人做个金包铜的,应该能唬弄过去! 这金像还不能让她的五弟子苏小佩见到,听说那只钱虱子可是几岁时就把金银摸了个门清。 第576章 李铁匠,阿青,简儿 云天音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寨。 小村宁静,她在李铁匠铺外停了下来。 院墙下,种的黄瓜豆角都爬满了架,开着黄色和紫色的小花。 院内打铁的炉灶早已熄火,旁边还堆放着一些打铁用的锤子,钳子之类。 几年不见,李铁匠头发全白了,跛着一条腿,更显得背脊佝偻。 他瞳仁泛黄,那双常年打铁的双手膙子磨的很厚一层,让人看了心疼。 见到云天音,那人一时无语,端详了许久后才道:“孩子,你,你是天音世子!是首领吗?”说着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千机营首领云舒两天前来此处,只让他留心外面局势。没想到是云首领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云天音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首领,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过的还好吗?” “嗯!去了很多地方!还好!” 云天音一身薄衫,天仙一般的俊颜,倒有七八分擎天元帅当年的影子。 这时里间跑出一个小童道:“外公,外公,简儿怕怕,”说着跑到云天音近前,一通打量,不认识,又要哭了,撇嘴道:“外公,夜里黑,简儿害怕!” 云天音一见这小童与阿青还有几分神似道:“李世伯,这是阿青姐姐的孩子?” 李铁匠摇头叹息道:“阿青猪油蒙了心,前些年相识了一个京都小官,跟着去了京城。可不想那混账早已有了妻室,她被养在了外室,生下了简儿!” “苏五爷知道此事,几次劝说她回归乐安城,她那夫君一看就是个靠不住的。” “阿青不舍得抛下那混账,生下了简儿以后就更不肯走了。” “后来那混账的大夫人知道了阿青的存在,将她接去了府中,说是做了四姨娘,其实也不过是府中多了一个使唤丫头而已。” “将阿青接到了眼皮子底下盯着,可那时候阿青其实已经又有身孕了,这次有孕的事情也无法隐瞒。” “她大着肚子,还要每日服侍那混帐夫君和大夫人洗漱更衣,照顾的一个不妥就动手打骂。” “一天夜里,守夜时阿青一时困倦,打翻了烛台,惊醒了夫妻二人,惊醒后的大夫人怒踹了她几脚,自此她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一同去了。” “后来苏五爷派人抢回了简儿。也是去的急时,他们说简儿吵闹着要去采池塘里的莲花,掉下了水中,险些淹死。” “救回来时发了几天高热,命虽保住了,可是胆子太小,稍有惊吓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云天音摸了摸孩子的头,顺势把了一下脉,果然症状不轻。 “苏五爷说,您当初不许药王宗弟子做小,其实是对的,若阿青早日听您的话,在乐安城附近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安分守己地做个正头娘子,就算日子过的清贫些,劳累些,也不会红颜薄命,最后落得连口棺材也没有的下场。” 京中纨绔的算计,他们无力招架。 几年间,没想到李铁匠竟也发生了这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放眼望去,这些身边的人竟是个个都没得好过,好似从前大西北的辉煌,花光了所有人的气运。 这时,门外传来了虎啸,是大猫到了。 李铁匠听这声音,有些胆怯,也有些期待,试探问道:“首领,这,这是大猫的声音吗?好多年没见到它了。” 云天音不动声色地打开院门,向老虎道:“大猫,大晚上的,别出声,别吵醒了村人!” “没错,是大猫,它受了很重的伤,也生病了!” 今日小村不太平静,一会儿,南寒来了。 后半夜,君莫离也来了。 两人等了一个多时辰。 里屋,简儿睡的深沉,浑身上下扎满了银针,云天音停了手中针灸,又随手开出几味药方,对李铁匠道:“李世伯,明天把这几味药抓来,三碗水煎成一碗,给孩子服下,再针灸几次也就没事了!” 李铁匠听到自己唯一的外孙有救了,不会抽成傻子,忙要下跪磕头。被云天音阻止了道:“虽然这几味药疗效甚佳,但也要保证孩子以后少受惊吓,慢慢将身体养过来才行。李世伯,你当明白,孩子不光落水那么简单!” 第577章 西齐新皇,君家包子 孩子当然不只是落水那么简单,可是他太小了,自己也说不清楚都经历了什么。 这时李铁匠道:“苏五爷也查过这事,可是还没追到线索,那混账府中就死了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后来我也只好忍痛放弃了,阿青虽然死的冤屈,可别人也是爹娘生父母养的,生命本无贵贱,只怪阿青不该贪图京城的富贵繁华。” 云天音:“世伯能想开就好,我不会让阿青含冤枉死,等有机会这件事我亲自查一下。” “还有,大西北不比京都富庶,可也是一方热土,但若身边有适龄的孩子心大了,想去外面闯荡一番,可以派去京都的雁归楼产业,没必要给人做小。” “是,属下记下了!” “嗯!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 “是,属下告退!” 云天音走出房间,见君莫离戒备地看了南寒一眼,没想到南寒那臭小子人又精神了许多,都快赶上自己了。 赶紧迎上前表功道:“天音,那几个照顾大猫的小兵被我要了出来,归到了韩胜麾下。他们以为我是容哥儿,没有怀疑,在客栈外也没派人盯守!我就追来了这里。” 云天音:“干的不错,你离开,西齐那边怎样了。” “西齐那边天音不必担心,君赛预对千面郎君图谋不轨,被制住了,如今我已上位,成了西齐的新皇,但我不放心你,就让千面郎君易容成我的模样做西齐皇呢!” “嗯,千面郎君师父这回应该高兴坏了!”呵呵,老家伙,终于吃上御膳了,也别把自己吃得太胖了,君莫离这身材这相貌。模仿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可不是嘛!师父一直夸我这个徒弟女婿孝顺,还说以后就指望我为他养老送终了。”说着悄悄望向南寒,露出满脸的得意之色。 南寒看了心里发堵,这么好的宗主,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阿姐为何不让自己以身相许。瞧把那君莫离得意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云天音听了君莫离的话心想:哼,是老家伙能干得出来的事,他自己不务正业,不娶妻不生子。 顶着一把还很年轻的老骨头,天天算计着让徒弟给他养老送终,仿佛他收徒就是预防自己哪天死了,臭在家里烂在家里没人抬似的。 也不想想,就算你想烂在家里,邻居还不帮你收尸吗?谁能忍受自己隔壁邻居家死了人不埋的。 心里将为老不尊的师父数落一通,看看眼前的君莫离,已经将南寒挡的连片衣角都看不见了,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记挂着那些有的没的。 呵呵!不记挂着能行吗?这南寒公子,一身儒生气息,让人见了如沐春风。与天音年龄也相配,自己这当大叔的年纪,能放心吗? 大叔,大了五岁的大叔,呵呵!岁数大了懂得疼人,小屁孩子懂得什么,都给老子靠边站! “君莫离,你该清楚,如今局势,你不该离开。” “没什么,宗主,弟子觉得江山美人一样重要,而弟子,爱江山更爱美人!” 云天音被一句话说的没了脾气,不觉红了脸就不想搭理这人了。 “南寒,今日……” 话刚说一半,君莫离接口道:“天音,你为简儿针灸了半宿,该歇了,眼看天都快亮了!什么事情都不及于这一时。”说着从身后桌子上拿来了一个食盒。 笑话,这可是他在客栈亲手为天音做的小笼包,每个包子都能一口咬到馅,两口必然能吃完。这都是观察天音的口型和食量测算出来的,他南寒空着两个大爪子就来了,哪有自己贴心。 云天音刚想与南寒聊聊近况,一想自己早晨被卖,在公主府折腾了一天。如今天都快亮了,竟是一天一夜未进食,不觉也腹中饥饿起来。 与君莫离围在桌前开始吃了起来,见食盒中只有一副碗筷,不觉皱眉道:“君莫离,你吃过了?” 君莫离:“没有没有,云来客栈人满为患,餐具不够用,我只得了这一副碗筷,还请宗主将究一下!”呵呵!宗主这么体恤下属,您好意思自己吃完再让属下吃您残羹吗? 谁知云天音从食盒二层取出一碗清粥道:“餐具不够,你们两个就去外面洗洗手,用手抓着将究一下吃!酒楼这包子做的不错,别忘了给简儿留下两个尝尝!” 君莫离一时无语,这哪是酒楼的手艺,这是他君莫离的独家手艺好不好。 眼见南寒乐得屁颠屁颠的,洗了手就等着开饭的样子。真心想将包子护住,可惜了,不敢! 于是飞也似的出去洗洗手,也不管井水凉不凉,也不管手洗没洗干净了,抢包子要紧! 云天音见那俩货一阵风似的都出现在了面前,她自然知道这吃的是他君家包子,不过看君莫离吃瘪的样子,就一个字:爽! 谁让你好好的皇帝不当,跑这凑什么热闹,吃顿饭还这么穷讲究。 要知道她们军人饿急了,抓只蚂蚁都会感觉:这蚂蚁的几条大腿真是太肥了! 第578章 九灵儿,倭国美人 君莫离特供的包子,被云天音分给了所有人,大猫也有份。 连南寒那臭小子都吃了好几个,还好天音也吃了两个,总算是没辜负了自己的辛劳。 只可惜天音不懂自己的心,酒楼的大厨怎会做出这么精巧的食物,这可是他临行前特意请教王青松姑娘的,有马家村的味道。 想想不自觉一笑道:“天音,王姑娘自上次受伤后,被千面郎君照顾的体贴入微,如今千面郎君扮成我,王青松扮成你,像极了如胶似漆的夫妻,天音,你很快就要有师娘了!” “噢,这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这可要好好庆祝一下,来!每人再来一个包子!” 君莫离嘴里笑的开怀,心里气得直想跳脚:包子,又是包子,咱们高兴,碍着包子啥事了。 包子,我从此与你誓不两立! 几人小憩一会儿,天亮了,李铁匠开始为众人准备饭食。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鸡鸣犬吠,若能吃饱穿暖,这农人的日子也是挺安逸的。 南寒回禀了自己去梅帅府的目的,原来为了两件事,第一是军中有传言,梅石林找到了将军印。 好在还没有正式公布出来,西北军还不用为他马首是瞻。 重华众人商议后决定,既然将军印还没展露人前,可以说是谁抢是谁的。 要趁这段时间将将军印偷偷拿回来,以免梅石林暴政,将来没人能掣肘他。 云天音听后与君莫离对视一眼,而君莫离又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位置,显然将军印还在那里。 “南寒,联系重华众人,将军印如今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人手中,等需要时,那个人会带着将军印一同出现。” “以后无论在哪里,传出什么样的消息都不要信!将军印要看到实物才能被信服!” “昨晚若你趁机去翻梅石林的书房,估计这会早就被抓了,他应该是盯上你们了,故意放的风声!” 南寒一听,吓了一跳,好险! “谢宗主及时相救!” “不用谢!从这件事能看出,梅石林想剪掉你们!都让他们小心些!” “宗主,这一次,你不收拾他吗?” “没时间了,本座还有别的事情,顾不上这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还有,昨天那几个被打的将士,让他们去元帅面前负荆请罪,宁可降职,下到基层,收敛些脾气,将来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是!” “宗主,还有一事,昨天那个叫九灵儿的女孩,已经被查出,她是东南倭人假扮?” “什么!倭人!那,是否是梅石林勾结倭人祸乱大梁江山?” “这个还不清楚,如今只查出她是倭国人,而她与梅帅是怎么勾结上的,还没找出实质的证据来证明呢!” “噢!怎么说!” 南寒:“据查,她是倭国首脑的妾室,说是当地三千年难遇的美人,而她这次甘愿献身我大梁,目的就是祸乱朝纲。” “可惜梅石林想要替她铺路去皇宫,梁皇老迈,不再选秀。而几位皇子又都不成器,梅石林想将这枚棋子用在最恰当的位置!” 这时君莫离开口道:“果然是最恰当的棋子,如今她先笼络了郭怀仁,用不了多久,再给她许个人家,梅石林,郭怀仁,和那个待选之子就同气连枝了!” “嗯” “好” 二人同时叫好。 云天音:“那你这次潜入帅府,是想干什么?” “找出将军印。杀了那个九灵儿!” “原因!”云天音心说:若梅石林刚将她给了郭怀仁,人就死了,这还真是说不过去。 南寒道:“她与宗主有着相似的容貌,又堪称出自烟花之地,当众献舞,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会对您的名声不利!” 君莫离插话道:“没错,同时拜了两位主帅为义父!这本就不正常,若只是想寻个靠山,有梅石林就已经足够了!” 云天音:“本座平凡无奇的一介死人,名声那东西倒是没多重要!只是本座见她那服侍人的手段,看着辣眼睛。可她已经公开是青楼出身,将来就算是做出些什么有背人伦的事,想来大伙也能原谅,毕竟受了那么多苦,也没学会别的不是!” 第579章 梅成龙,“梅少帅” 君莫离:“嗯!天音说得对,看着!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郭怀仁府上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南寒:“那怎么办,要不还是按照原计划,趁那人立足不稳之际,杀了她!” 云天音:“没必要,郭怀仁也不见得怎么干净,有她在,会暴露的更快些!而且,倭人那边,战役都开始了,这被识破了的棋子,总比暗藏的棋子容易防范些,想法派人混进郭怀仁府上,看看她想干什么!” “是,弟子遵命!” “南寒,你阿姐现在在哪!” “阿姐?前几天在乐安城外见过,正在组织人采药,虽然有了蛊王的蝶翼,医治疫症大有帮助,可是很多人的病症都变异了多少次,现成的药物不能直接饮用,还要先服食些草药,将身体调到最佳状态才行!” “嗯!南柯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甚合我意!南寒,本座还活着的事,不能公开,但也不能让军中将士失了盼头,军心涣散,该怎么做,你与重华众人拿捏好分寸!” “是!宗主,您这一次,不与重华师伯见面吗?” “时间上来不及,你转达重华,苍狼营和先锋营隐藏好实力,莫与梅石林对上。云军旧部,最好是先下到基层,将军队抓在手,别怕离开了中军的话语权,中军的命令,不合理的可以违逆,但也要保持实力,尽量不与梅石林对上,被他抓了把柄。尽量将一且托到找到西齐国师。根治蛊毒后再处理!否则我们应接不暇!” “是,弟子定当转达!” 三人聊了许久,准确的说是云天音与南寒聊了许久,君莫离这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一直听着了,听的好不郁闷。 当天夜里,重华派人秘密将大猫接去了归云城。 三天后,简儿的针灸也算是初步完成了,下一次施针是半年后。 虽不能预料那时这天下是个什么光景,但想来也不会太好。 到了第四天,云天音与君莫离离开了小村,准备启程去峨眉派。 短短四天时间,郭怀仁府上果然闹开了,三个儿子都见那九灵儿生的美艳,倾心于她,在城里城外大肆掠夺财物,献宝于她。 为此,最小的三公子还与梅石林的小儿子梅成虎交上了朋友。 这天,云天音与君莫离二人乔装出行,扮成了兄弟二人,模样还有几分神似。 行至归云城城门外,见那里聚集了大批百姓,本欲绕路离开,却听人群中有一公鸭嗓喊道:“最后一锤,若这一锤你能接下,本少帅就允许你们在乐安城表演!” 其中一个老汉声音道:“梅家少帅,小老儿讨口吃食不容易,这石头太小了,您看……” 旁边也传来吆喝声:“梅少爷,他们讨个生活也不容易,再撤就真的出人命了!” 那公鸭嗓又道:“出人命!没本事就别吃这碗饭,你们平日里愚弄百姓也就算了,当本帅也是傻的吗?” 人群越聚越多,云天音想挤进去看个究竟,有些困难。 百姓的议论倒是听了个清楚: “还梅少帅,他也配,他以为他是谁,他想自比云天音吗?” “可不是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云家军主帅之位只在云家人手中承袭,可没他梅石林什么事!” “也幸亏梅家不世袭罔替,否则就他那嚣张跋扈的劲,哪有咱老百姓的活路!” 只听人群中砰的一声,随后传来了人们的大喊声:“呀!血,血,是血。” “师父!师父……” “见血了!这下出人命了,快去报官!” “报官,我家老爷在前线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你们却要抓他的儿子去见官,谁给你们的狗胆!” “保家卫国,你们也配,敢问你们来了大西北以后,是打过蛮夷还是战过西齐……” “……” “对!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是怎么保家卫国的!” 两方争吵的厉害,云天音二人也好容易挤进了人群中央。 只见地上一老汉口吐鲜血,眼睛大睁,显见是不行了。 能不死吗?他胸口放置一个还没脸盆大的石头,看来是被逼着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普通百姓,武功差些的,要表演这技术,要俱备两个条件,石头要大,举锤的人要注意掌控力度,换句话说就是锤子只准敲碎石头,传到人身上的力道并不大,石头底下的人才能活下来。 而这梅成龙亲自掌锤,石头太小,没碎,都陷进胸肋一半了,这特么谁能活命? 更可气的是那九灵儿为了学云天音,还假惺惺在给那老汉把脉,人都死透了,这货做戏给谁看,真当老百姓眼睛瞎了不成。 第580章 顶罪 君莫离云天音二人见这场面,几个戏班子的成员在旁边嚎啕大哭,还有个九灵儿在那边认认真真地给死人诊脉。 她有想爆粗口的冲动,却听九灵儿那甜甜的声音道:“三哥,这老伯伤的极重,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府中容我慢慢医治!” 可不伤的极重咋的,胸腔塌陷一半,胸骨全部断裂,其中有四根肋骨扎进肺叶,心脏目测不到,想来也是破裂严重,估计已经砸成肉饼了。 众人互相询问:“这女子难道脑子有病,还是把咱中原人都当成傻子了。” “喂!我说小丫头,就这个人,你今天若能将他救活,老子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用都行!” 另一人接口道:“对待人家小姑娘要客气些,你要能医活他,大哥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云天音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倭女能不能救人,碍着你们脑袋啥事了,一个两个的都想拧下来送给人家。 这时君莫离将云天音带离一旁悄声道:“天音,这老伯就是当年去萧家,在县城被打的那个戏班子。” 云天音有些惊讶,当年这个戏班子因演了茶马帮自己的戏,无辜被打,如今才几年光景,人竟被当众打死了。 这梅成虎行事,比当年的萧大还邪恶。 正在人们等待官差前来拿人之际,远处道路中央一队将士打马经过,烟尘滚滚,尘土飞扬,转眼到了近前。 见车队并未收势,人群一哄而散,九灵儿也被梅成虎抱离现场。 而那马车竟向地上死尸和尸体旁的活人碾去。 眼见尸体旁的三人就要血溅当场,云天音二人急忙一个箭步飞扑过去。 君莫离带走了两个还穿着戏服的男孩,而云天音刚将那女孩裹入怀中,马车已到近前,甚至车轱辘都压住了云天音的袍角。而另一个车轱辘,已从那死尸脖颈压了过去,直接给死人抹了脖子。 这回那倭女倒是不用假惺惺地在那诊脉了,她想顶替云天音,想将人带回府中,以后随便弄个什么人假扮那死者,传出她医术通神的美名。 岂不知云天音可没自大到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云天音衣角被车轱辘压住,刚想自己拽出来,不想那车夫竟是一马鞭甩过来。险些抽到云天音的脸。 这时那车夫见马鞭不动了,竟是被一小青年紧紧抓住了鞭梢,一时气极,抽出靴中匕首就要拼命。 君莫离手抓马鞭也愤怒异常。 旁边百姓大怒道:“你一个赶车的,原何这么嚣张,你闹市急驰,险些弄出人命,不下车感谢人家替你解了围,还想出手伤人,是何道理!” “对,是什么道理,今天不说个明白,这路谁也甭走!” 众人说着将路层层堵死。 那车夫自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傲慢道:“大公子出行,谁允许你们这帮贱民挡路,再不老实,都抓去衙门里打板子!” 这时对面铜锣开道,乐安城的官吏到了。 十几人列队两旁。 其中一捕头道:“命案现场,闲人回避,哪位是马家戏班的主事?” 云天音已经将衣角从车轱辘下扯出,怀中的姑娘上前道:“官差大人,我叫马兰花,死去的是家父马班主!” “嗯!马班主因何而死!” “回大人,今早班中伶人们正准备上工,路遇梅成虎众人出行,非说我们小小戏班愚弄百姓,让父亲当场表演胸口碎大石,可那石头太小,质地坚硬,父亲不肯,他们就强行将父亲按倒在地,梅成虎亲自举锤,将父亲砸死了!” “来人,将梅成虎速速收押,其余相关人等一律抓捕归案!” 没想到这捕快倒是个不畏强权的,云天音心说。 这时,那郭三公子出面道:“大人,误会一场!那老伯并没有当场死亡,舍妹也正准备将其带回家中救治,可就在刚刚,这位车夫驾着马车横冲直撞而来,还险些伤了舍妹,才将那老伯碾死的,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 百姓的呼声并不高,因为没人能证明那老伯之前是死是活,而九灵儿说要将人带回府中救治大伙也都听到了,没准说有救,那就是当时没死透呢! 车夫一听罪则安在了自己头上,立马不干了,咆哮道:“郭小三,打狗还得看主人!” 话刚说完,梅成虎傲慢地站了出来,打狗当然要看主人。可这要是打的是主子,那狗不也是要挡在前头不是。 见梅成虎向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又做了个攥拳动作。没错,他和他的家人都是帅府的奴才,若不能替主子担下罪则,捏死他们一家老小,可比碾死几只蚂蚁轻松多了。 第581章 梅家大公子,马兰花,梅傲霜 那车夫知道自己左右躲不过,索性不再挣扎,任凭衙役将他戴上枷锁,推进囚车。 周围的百姓俱都心里不是个滋味,按说这罪定的!反正就是挺冤的!不过细细想来,倒也不冤。 若不是他当街纵马,毁了人家死的好好的一具尸身,又怎会忍上这桩案子。 而一旁的马兰花颤声道:“大人,我父亲本是被梅成虎大锤砸死,而这车夫……” “住口!” “住口!” 梅成虎与马车夫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马兰花一时愣住,梅成虎想脱罪她能理解,可是这马车夫又是为何,那么狗仗人势的老东西,总也不该是这般不惜命。 话一出口,同样不能理解的人也不指她自己,大宅门里的是是非非周围百姓同样不懂。 云天音君莫离二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心。 “来人,将梅成虎一干相关人员全部押回府衙……” 果然,还不等那捕头大人话说完毕,马车中人徐徐走出来,迈着官步,四平八稳来到捕头面前拱手施礼道:“晚辈梅成龙拜见大人。” 那捕头也回礼道:“梅大公子!” “原来他就是梅大公子,自从来到咱西北,倒是听说他可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就是就是,我二叔家的表弟的三姨娘出城被劫,还是他帮忙救回的。” “嗯嗯,我也听说了,城东有个希望学堂,就是他开创的。” “可不是嘛!北城有个粥铺,每天傍晚时分给百姓放粥一个时辰呢!” “哦!这梅大公子,真是个大善人呐!” 云天音二人互望一眼,又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倘若梅成龙真有那般仁善,做为家中长子又怎会不约束自己弟弟的骄横跋扈。又怎会不约束自己车夫当街惩凶,伤了人不出来管教,非等府衙要拿人时才出来救场,恐怕这人也是嘴甜心苦,收买人心罢了! 二人思索间,见那梅成龙再次拱手道:“捕头大人,在下车夫当街伤了人命,恕在下管教不严之罪,只是这马家戏班多年前曾在我梅府中唱过堂会,后来拐走了在下小妹,我梅家寻找多年,不想今日竟在这遥远的大西北遇见,实乃缘分使然!求捕头为我梅家作主!” 地上三个少年一听都慌了,尤其是那两个男孩,异口同声道:“你胡说,小师妹从小与我们一起长大,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当年为了庆祝小师妹出生,师父还给他们师兄弟吃了三天的红蛋和肉夹馍呢! 谁知那梅成龙不急不徐道:“你们师兄弟不用与我争辩,毕竟当年去梅府之时你们还不记事。这是我梅家传家之玉,每个孩子都有,上面刻着佩戴之人的名字,你们不妨看看我说的可是有假。”说着从脖颈上摘下自己的玉坠,这玉通体紫色,水滴型,上面刻了几朵梅花背面刻着:梅邺,字成龙。 嗯!梅邺,没事业,梅成龙,没成龙。果然是好名字! 见这玉坠,二人一时慌了神,几位师兄弟一同长大,怎会不知小师妹脖颈上也有这样一块玉坠,上面刻着梅兰,字傲霜。 师兄弟几人顿时慌了神,师娘去逝多年,如今师父也走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大师兄,还有大师兄年长些,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等大师兄回来,先问问清楚! 师兄弟们这样想着,可是眼前的事情不能不解决。 如今马兰花变成了梅傲霜,她控告梅成虎当街行凶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被梅府家丁强行塞进梅家马车中。 而捕头衙役们也将带着车夫和马家戏班的人一同回府衙候审。 事情本该告一段落,不想那梅大公子竟缓步朝云天音行来,拱手失礼道:“小公子,刚刚在下车夫鲁莽,惊扰了公子,还伤了公子的脚,在下替他向您赔礼了!” 云天音只觉芒刺在背,莫名的恐慌,这是危险靠近的感觉,奇了怪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人又彬彬有礼的样子,恐惧感何来呢:“大公子客气,在下只是弄脏了衣角,乡野之人没那般讲究,回去洗洗也就是了。” “小公子莫要妄自菲薄,即是家奴有错,做主人的理应善后,怎能让小公子白白受了委屈。再说,您救了舍妹,在下也该尽些地主之谊才是。” 这是周遭百姓也都开始议论起来: “这大公子还真是平易近人!” “可不是嘛!” “以前三公子出行,咱们老百姓躲闪不及可都是要挨鞭子的!” “就是就是!” 这些百姓,云天音有必要怀疑他们是梅府的托了,刚刚那老车夫满脸盛气凌人,一副做了错事不肯承认不样子你们没看见吗? 第582章 梅傲霜,一个倔犟的女孩 云天音半推半就,也被梅成龙请上了马车,她以为车厢内空无一人,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子。 看那女孩同马兰花一样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珠光宝气,倒也符合帅府千金的身价。只是肤色暗黄,竟是略显不足之症。 奇怪,见她中气很足,未有胎里不足之处,难道堂堂大帅府还供养不起一个女子的吃食。 这怎么可能呢!光她一副翡翠头面就够普通百姓吃喝几代人了! 云天音收了心中想法,可那女孩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云天音收回目光道:“梅大公子,在下不知车中尚有女眷,实在唐突,请恕在下失礼之罪,在下粗俗之人,下车跟着行走就好。”说着转身欲下车离去。 “小公子多虑,这是舍妹,最近身体欠佳,愚兄正准备带她去城外庄子上静养。” “小公子刚刚出手救人,应该是磕破了腿上皮肉,等到了庄子,愚兄让庄子上的大夫给开副药方调养一番。这些年舍妹身子弱,养在庄子上的大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呢!” 云天音:“怎好麻烦大公子,庄户人家养大的孩子,从小上树爬墙玩闹惯了,皮实的紧。”呵呵,要真的是那般长大的就好了! 话刚说完,谁知被大公子捉住了腿脚,轻轻撩起裤腿,果见脚踝处有些许淤青,在她细白如瓷的腿上格外醒目。 大公子连忙从身旁小几上拿出一瓶软膏,就要帮她涂抹。 云天音一时吓得不知所措,赶紧接口道:“大公子,我自己来!” 说完两人互望一眼,目光对视后又觉莫名,错开目光后,云天音已接过软膏自己轻轻涂抹起来。 可她不能理解,这梅大公子抽的什么风,难道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也不尽然,最起码自己这里可是丝毫都未露出破绽的。 马车行了一个上午,车厢很宽敞,坐了四个人仍不显拥挤。 其间大公子不断打听马兰花的事,从小时候开始学习杂技,跳丸,耍坛子,顶碗,到后来长大些,开始了演短戏。 其中最拿手的就是数年前演的茶马帮丹丹小姐与雁归楼的戏,可惜后来扮演雁归楼的大师兄被人用马鞭打伤了脸,无法登台。而其他人演不出大师兄的灵气,这部戏也就落幕了。 云天音听后心说:没错了,那是萧家的萧大公子所为。 久坐后大公子似也有些疲累,轻咳几次后,沉沉睡去。 那梅家女孩一语不发,只是听着梅傲霜诉说往事时眼睛放了光,感觉一股莫名的愁苦萦绕心间。 她贵为帅府千金,怎还会向往一个街头卖艺姑娘的生活。 新来的马兰花,也就是梅傲霜,倒是与同为外人的云天音亲近几分,偶尔会问及云天音的家事。 云天音声称自己双亲已故,几位兄长陆续参加西北军后殉国,如今只留下身有残疾的大哥与之相依为命。 当然,这个她可没说谎。 问及亲事,云天音倒也未藏私,早年成过亲,留有一双儿女。 而那梅傲霜则更为简单,从小跟着戏班子到处讨生活,风里来雨里去,只要不生病,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学艺是很苦的,好在师兄们都很照顾她,她已和大师兄有了婚约,一会去梅府见过长辈,将话说明白后她还要赶回县衙府,将父亲被害的案子断明白,让父亲入土为安。 而她也将跟着戏班子继续漂泊,那里才是她的家。 至于梅府,无论千金小姐之事是真是假,左右十几年都过去了,就各自安好! “姑娘做事敞亮,在下佩服!”云天音由衷赞道。 “公子哪里话,你该知道,就算小女子是真的千金小姐,可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也早已经与那些世家大族里娇养出来的女儿家格格不入!与其现在强行回去认亲,将来再出来丢人现眼,莫不如一开始就桥归桥路归路,来的痛快!”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那梅府千金闭眼假寐,可说到梅傲霜要去继续流浪时,她不尽动容几分,眼珠在眼睑下轻轻转动,这细微动作尽收云天音眼中。 云天音:“姑娘想法倒也现实,可若你父母找寻你多年,如今得以相见,只怕不会轻易放手呢!” “无妨,毕竟这认亲也是双方面的事,如今小女子已有婚约,就算梅帅不嫌我这个卖唱女,可丫头女婿同时这般生活,也丢他的脸不是!” 云天音:“丫头想法多些,若然你们回归帅府,梅帅随便给令夫君安排个什么职务,都能摆脱名声问题,更何况令夫君这职业也算是有功夫底子傍身的,只要稍加勤勉,在军中崭露头角不成问题呢!” 第583章 皮影戏 云天音莫名其妙地被推上马车,治那芝麻绿豆大的伤,梅成龙这般小题大做绝对有问题。 临行前她支开了君莫离,示意他暗中跟随,不要被人一网打尽。 可这马车一路颠簸,中午几人在路边茶馆歇歇脚,要了点儿茶点垫垫肚子就又上路了。 下午梅傲霜显得有些烦躁,问了好几遍梅成龙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庄子。 她本欲跟来见过梅家二老就返回去的。 父亲马班主的尸身还在府衙,案子也不知道会判出个什么结果,那些师兄们遇上了事能不能替自己作主。 可她再怎么着急也不得不来走这一遭,当年自己被拐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拐了帅府的千金,尽管母亲去逝多年,父亲也刚刚身死,问罪不到他们头上。 可是马家戏班就真的完了,而且这些师兄师姐师弟们也当真是无辜,没人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她来了,围绕马家戏班拐走婴孩的案子也就了了。 车马护卫一路前行,夜深了还在赶路。 云天音一连给简儿施了三天的针,也早已疲乏,刚刚入夜就睡了。 困意朦胧中感觉梅大公子似脱下过自己的外袍,盖在了她的身上,衣袍下握着她的手许久都未松开过。 云天音感觉出了奇怪,可就是醒不过来,她应该是没有中毒,可自己是怎么了。 天快亮时,终于到了,云天音浑身软绵无力,定是遭了算计。 半梦半醒间被梅大公子抱下马车,送去了自己的寝殿。 没有了摇摇晃晃的感觉,困意袭来,不知不觉沉入梦中。 一觉睡到了日影西斜,再睁开眼睛,仍感觉不知晨昏。眨了几次眼睛,窗外鸟语花香,记忆回笼。 倒是很久没这么好眠过了。 哦!对了,自己这是被人友好地绑架了,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梅大公子,此人成迷。 这间房子装饰偏暗,床头悬挂宝剑,屏风是苏绣中最出名的双面绣。 多宝格上宝物不多,全为稀世珍品,尽显豪奢。 这房间,应该不是客房。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梅大公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郎中和一众丫头仆婢。 “小公子醒了,还好,能赶上晚宴。”梅成龙欣喜道。 郎中上前给云天音切了下脉,很抱歉,什么也切不出来。 一时急的额头见汗。 又看看这人脸色,奇怪,这脉象……,早就该出气多进气少,一命呜呼了才对! 可这人,面色红润眼神明亮,明明健康的很。 这脉诊,这脉诊该怎么报呀! 说此人命在旦夕,估计会被大公子收拾的很惨。 说此人身体康健,壮似牦牛。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万一这人下一刻咽气了咋整! 想了一会磕磕巴巴道:“大公子,小……小公子,这这……身体,这身体,阴虚……阴虚火旺,食欲不振,还需多……多加调理!” “没有别的症状吗!”梅成龙道。这语气,好似巴不得她有病似的。 “没,没有!”咋也不能说公子你咋整个将死之人让老夫救治,这话说出去头颅不保,还是蔫退! 郎中走后,云天音下床,侍女一字排开,洗漱,净面,一气呵成。 服侍的像是对待宫里娘娘。 一碗清粥下肚,人已来到浴房。 雾气缭绕,这里竟然是个天然的温泉,汤池更是大的出奇。 见梅成龙依旧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云天音开口道:“大公子,在下没有与人共浴的习惯!” “噢,道是梅某唐突了,对不住!” 说着很风度地退出房间。 云天音见那汤池中漂了满满一层花瓣,侍女们将换洗衣物放置一旁,茶水,点心,瓜子同样摆放好后,人也退下。 屋内烛火灭了很多,光线也暗了下来! 云天音脱去身上外袍中衣,内里的阎王嫁衣水火不侵,直接穿着下水了。 这时对面幕布落下,乐声起,一出《女驸马》皮影戏随之上演。 一部终了,又上演了一出《凤求凰》。 这两部戏,看来是寓意深远啊! 想那梅成龙,定是知道了什么! 台上演的如火如荼,台下看客锁眉沉思。 忽然屋顶传来衣服破空声,随后屋瓦被掀开。 云天音拿起身旁瓜子漫不经心送入口中,随后手一扬,屋顶立刻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 房门大开,梅成龙慌张道:“小公子,怎么了怎么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了重物落地之声。 云天音泰然自若道:“没什么事,你府上的瓜子十里飘香,引来了一只大耗子光顾,在下赏了他两颗!” 话说的轻松,一出手就废了人家两只眼睛,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这,这这! 狠人,绝对的狠人 第584章 小公子是女孩子吧! 云天音在汤池中看了戏,杀了人,夺了命。 出浴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将假发拢好,红艳似火的长发藏于其中。 来到外间,见那梁上客已经死透,两枚瓜子从后脑扎出,地上流出的脑浆子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她看了一眼不悦道:“大公子,这是个什么人!不处理了,难道等着收藏吗?” 梅成龙:“不知道,想让你先看一眼,若你不认识,应该是哪个姨娘派来的!” “哦!看来在下是替你挡灾了!” “也不尽然,梅某这长子身份关系重大,几位姨娘都想往梅某房中塞人,今日见梅某带来外客,定是来探虚实的。” “也是,谁家一个大男人洗澡还要花瓣浴,你拿我当枪使。”云天音说着说着语气也阴冷了几分! “没有,本来是想与小公子共同沐浴的,没想到让小公子遭了无妄之灾。”大公子道。 “遭无妄之灾的在这里!”云天音说着踢了一脚地上尸体。又道:“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没能给你留个活口,对不住了!” “无所谓的,反正那些人,就算查出是谁也打杀不得,不如给小公子泄愤玩玩!”梅成龙道。 云天音:“嗯,杀人玩,这玩的还挺大的!” 梅成龙突然发问道:“小公子是女孩子!” 云天音一愣,随即自若道:“出门在外,男装方便些,不知大公子是怎么认出来的,在下可不认为自己露出过破绽!” “小公子,啊!不!小妹的伪装并无破绽,只是梅兄从小药物喝的多些,鼻子比寻常人灵敏,远远就闻到了小妹身上的女儿香。” 话出口,本想看看眼前人脸红娇羞的模样,谁知云天音抬起胳膊左嗅嗅右闻闻,疑惑道:“哪有什么女儿香,明明就是刚刚的花瓣味道!” 这!这是女孩子能做的事吗!这好像是大小伙子才干的出来的事! 要不是相信自己的鼻子,梅成龙是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眼前这人是女孩。 不是她长的不够漂亮,而是这人压根就和女孩不沾边好不好。 可是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眼前的人啊!她扑倒在自己的车轮下,就如同扑进了自己的心坎上。让他足足呆愣了许久。 晚宴开始了。 梅家老夫人,梅成龙的祖母,终年居于佛堂。 来到大西北也没去公主府居住。 而是选择了这个庄子,在后面修建了一个佛堂。 她身上佩饰不多,终年礼佛,浑身散发着檀香的味道,人也显得慈眉善目,面容和善。 云天音到的时候,人已聚齐,老夫人身边留了两个空位。 梅成龙自然而然地领着云天音去到了老夫人身边。 云天音几次想抽身离开都没办到。 这时梅成龙道:“祖母安好!这是我的朋友……” 刚想介绍云天音,却想起一直都是小公子小公子地叫着,还没问过她的名字。 云天音上前一礼道:“雁青鸾见过老夫人。” “嗯,你是成龙这孩子带回来的!” “街头偶遇,大公子好客。”云天音实在是没脸将自己受了那点都未见血的伤拿出来说事! “嗯,来了就好,咱这地方住的偏远,成龙和傲雪这俩兄妹孝顺,经常来陪我这老太婆。只是苦了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舟车劳顿,实属不易。” 说着又朝下人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饭!” 这时梅成龙道:“祖母,今日来的路上,孙儿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小妹傲霜。” 一提起梅傲霜,很多老人都怔忡住。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人是能往回找的吗? 老夫人一听见梅傲霜,顿时双眼迷离,傲霜,那是她娘家侄女的亲生骨肉啊! “快,快将人带来让祖母看看!” 话落,偏厅门打开,曾经的马兰花,如今的梅傲霜款款而来。 老夫人一时看得呆了,像,像,太像了,和她的侄女一模一样。 “来,快来,好孩子,快让祖母看看!” “我的乖孙女,祖母想你呀!”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梅傲霜本来是与这家人格格不入的,早就想好了认亲后就回去的。 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一时也有些泪目。 旁边几个年老的婆子也再偷偷抹眼泪。 云天音看得一头雾水,这怎么看都是子女失散多年的认亲场面。 按说以梅大帅的兵权,想找个街头戏班子,要回自己的孩子简直不要太简单,又怎会让女儿流浪在外那么多年。 再抬头,不觉一愣,只见君莫离同一个脸上带疤的男子并排而立。 这男子,应该是梅傲霜的未婚夫!那君莫离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对!那个人是大师兄,那君莫离自然就不介意混个二师兄当当呗! 反正戏班子人杂,只要与梅傲霜她们打过招呼,就没人能怀疑了。 第585章 “大公子人面兽心” 一顿饭云天音吃的食之无味,她本为外客,却被梅成龙留在了自己身边。 而君莫离还真是将自己当成了梅傲霜的二师兄混进来的。 那个大师兄报上姓名时只说叫小七,这名字怎么和自己当年的雁七公子有些像。 席间老夫人问了许多梅傲霜这些年的经历,梅傲霜知道老人家年岁大了,也只捡了些有趣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而作为家中曾经的独女梅傲雪,本来是独享尊宠的存在,如今家中多了个妹妹,竟然没生出半分的嫉妒之心来。 甚至是听着那些跑江湖的趣事还双眼放光,心向往之。 这是怎么了,难道梅家有这般良好的教养吗?如若这般,那梅尊,梅成虎又算是个什么鬼? 就是身边的梅成龙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防着就对了。 宴席刚进行了一半,菜还没上齐,梅成虎手提马鞭急急赶来。 进得厅堂满屋打量一番,不顾祖母在场,抡起马鞭就朝梅傲霜抽去。 君莫离与小七几乎是同时出手,将马鞭挡下。 哪知那梅成虎刚刚夺回马鞭又朝云天音抽去。 君莫离相救不急,筷子飞出,将马鞭断为两截。 那半截鞭梢到了云天音手里,另外半截还在梅成虎手中,鞭子舞的虎虎生风,却没想到眼前人皮开肉绽的场景并未出现。 卧槽,谁干的,这特么谁干的,我的鞭子,我五千两银子买的鞭子啊! 这时祖母怒道:“小三!这么晚才来,不坐下好好吃饭,你抽什么风?” 梅成虎气急败坏道:“奶奶,你不知道,是这小娼妇诬告孙儿杀死她爹,我还挨了府衙一顿板子!”说着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又指了指云天音道:“奶奶,这个人也多事的紧。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那小娼妇就被大哥……” “放肆!”老夫人一拍桌子,大怒道。 而梅成虎那句“马车压死了。”生生憋回了胸腔。 老夫人见状,向云天音道:“雁公子,我这几个孙儿,各个不成器,给您添麻烦了!” “老夫人哪里话,大公子仁善,小公子不羁,两位小姐恭谦有礼,贵府子孙各个龙章凤姿,属吾辈楷模,老夫人好福气。”这话说的,遮了几层云纱美化,可求老天开开恩,莫要劈了自己才好。 老夫人倒是与别家长辈一样,不管家中子嗣怎么不成气,都愿听奉承话,也不管人家说这话违心不违心。 其间梅成虎又找了几次云天音和梅傲霜几个外人的麻烦,梅傲霜被小七公子保护的很好。 而梅成龙则变身护妻狂魔,同样将云天音护的滴水不漏。 梅成虎怒气难消,又看了眼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梅傲雪,愤然道:“看什么看,一个违背三纲五常的脏东西,当心以后生出的孩子没屁眼儿。”说完一脚踢飞自己身前餐桌,甩甩马鞭,扬长而去。 云天音不自觉与君莫离互望一眼,这梅府,有戏。 再看那梅傲雪,摇摇欲坠,脸上失了血色,看来梅成虎爆出的猛料是真的。 梅家这个庄子很大,入夜,梅成龙依然想将云天音安排在自己的寝房就寝,被拒绝了。 “青鸾小妹,兄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客房许久没住人了,怕庄中仆役疏懒,打扫的不干净,乡下不比城中,这地方半夜会有蛇虫鼠蚁爬进屋子!” 越说越不像话了,还想用那些小东西吓唬自己,云天音真想让他见识见识枉生蛊的厉害。 “大公子多虑,青鸾庄户人家出身,从小陪伴那些小东西长大。” “青鸾一个女孩子,活的也太不容易了。可否留下来,让兄长照顾你。” “不必,家中兄长还需要人照顾!” “我庄子很大,容得下你与兄长二人。” “大公子何意?” “青鸾可愿做这庄子的女主人!” “大公子说笑,青鸾以为人母!” “祖母年纪大了,甚是喜欢小孩子,兄长也愿意多个儿女养。”话说完又轻咳一声。 这梅成龙,气色很奇怪,明明看着很精神,竟给人一种病体沉疴的感觉,又是为哪般! 拒绝了梅成龙,被安排进了曾经梅傲雪的房间,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主子就寝,仆从小厮不需值夜的也都睡下了。 梅傲雪敲开了云天音的房间,她有些腼腆,低声道:“小女见雁公子宴席上没吃什么,特命厨房做些宵夜送来。” “多谢梅姑娘。” 梅傲雪退出房间后,云天音搅了搅汤盅,里面有一颗珍珠,拿出来,捏开珍珠。 里面有个纸条:“大公子人面兽心,小心庄中有蛇。” 第586章 乌云罩顶,乌鸦喜鹊当空旋,穷人富贵命。 人面兽心,看着不像,就眼下而言,能看出来大公子伪善,道貌岸然。 房门再次敲响,君莫离踏月而来:“天音,怎么还没睡?” 云天音将纸条递给他道:“白天睡多了,你看看这个!” “天音,这是谁给你的?”君莫离诧异道。 “你应该想不到,是梅傲雪。” 君莫离道:“庄子中有传言,梅傲雪与梅石林有染!” 云天音诧异! “怎会,那可是父女!”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父女。” 君莫离道:“当年拐走梅傲霜之事,有猫腻!” 原来,当年梅府四姨娘喜得千金,她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又生下了梅府唯一的千金,因而倍受宠爱。 摆了三天流水席,马家戏班被请进梅府唱堂会。 其间马班主的夫人也产了一名女婴,三天时间,唱堂会梅帅给了很多赏银。 出府之日马家戏班也添人进口了,回去也准备好好庆祝。 马家戏班出府之时,天空乌云罩顶,大群飞鸟在梅府上空盘旋,飞着飞着分成两派,在天空形成了一线天的奇景。 这一奇景顿时引来了满城百姓围观,看着看着大群乌鸦向府中飞去。 而后另一派大群喜鹊在马家戏班众人头上盘旋。 这天象,这奇景。 就算是不懂此中玄机,也看出了不对。 百姓议论纷纷! 人群中走来了一个游方道士道:“无量天尊,真是奇怪,这帅府千金竟然是个江湖流浪的命,而这江湖之女却顶着千金富贵命出生。” “这,这,这穷人富贵命,富人流浪命,有趣有趣,这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养。” 说着还捋了捋胡须,用手掐算了一番道:“噢,简单,简单,不过也不简单,这两个孩子只要是换着养,就万事大吉了!” 说完人也闪进了人群,一晃身,不见了! 出府后,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可两家人都很不安。 到了第三天,两个孩子都生病了。 帅府的郎中走马灯一般轮番走过,梅傲霜高热不退,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急的还在做月子的四姨娘终日以泪洗面。老夫人也照顾完大的照顾小的。 梅石林几乎将城里城外的郎中都请了个遍,最后递了折子,不远千里从宫中请了两名太医,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而马家戏班的女儿马兰兰,也以将城里城外的郎中都请到了戏班,可是孩子的境况每况愈下,又将临县的郎中也寻来,钱财花了无数,眼见孩子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两家人都如乌云罩顶一般! 怎么办,难道真应了那道士所言,这孩子是富贵命,自己的财力养不活她。 她难道就想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下辈子再投生个好人家? 听说大帅府那孩子也生了病,连宫中的太医都惊动了。 马家班主一狠心,抱着女儿就去了帅府。 他自知以自己伶人的身份不配让太医给孩子瞧病,只想着那帅府小姐与自己女儿得的是同一种病,希望梅大帅能开开恩,等太医走后,能赏他一张药方,让女儿活命。 孩子生病,班主夫人跟本无法做月子,每日殷勤照顾,却发现女儿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皮肤泛黄,高热不退,眼见就要不行了。 她同样追来了帅府,与夫君共同跪求大帅府的帮忙。 一连跪了三天,马夫人甚至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当街给孩子喂奶,可孩子刚开始时还能吸吮一点乳汁,后来竟是连吞咽都不会了。 马夫人急的只想放声大哭,可这是在帅府门前,她不敢,里面还有太医,还有女儿的最后一丝希望,为了这一丝希望,她甚至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 周围百姓自乌鸭喜鹊如乌云罩顶之日起,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这时见夫妻二人在帅府门前长跪不起,也都很同情。 大多稍宽裕些的百姓都会拿些鸡蛋,白面糊糊之类的食物给马夫人充饥。 “大妹子,快吃点!你还在做月子,就算吃不下,也要咽几口,孩子还等着吃奶呢!” “快吃!我娘子刚生产完,丈母娘给炖的鸡汤,娘子让我给你送过来,家里嫌我笨手笨脚,抱孩子的事情做不来,就打发我送来了!” “怎么样,都三天了,帅府还是没动静吗?那可是宫中太医呀!” “别灰心,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到了第三天傍晚,帅府门开了,管家将夫妻二人请了进去。 第587章 明珠蒙尘 第三天傍晚,马班主夫妻二人被请进帅府。 直到半夜,那夫妻二人才出府离去。 自此以后孩子病情好转,也随着马家班转战四方去了。 时间一转眼过了十二年,十二年后,两个女孩都长大成人,花骨朵一般的年龄,月里嫦娥一般的样貌。 而这一年,马家夫人带着马兰花和自己的得意门生再次返回了曾经居住过的城市,高调地住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在那里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终有一天,酒楼中同样来了个中年美妇人,带着个娇俏美丽的富家千金。 二人进入楼中,千金贵女的衣着头饰甚至晃花了马兰花的眼。 那美妇人进了班主夫人的房间,同时打发三人上街玩耍。 马兰花在那样矜贵的小姑娘面前,很少地露出了失落的自卑,同为女孩,她活的太粗糙了。 三人虽是年纪相近,却因不熟,没走出多远就折返回来,在大堂中等候,等候那间一整个下午都未开的门。 那小姑娘似是等的有些心急,坐下来了就没断过向楼上相望的眼,仿佛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终于夜半时分,她实在等不及了,悄悄向楼上走去,那走路的姿态淡定从容,那眉目清冷孤寂,仿佛不是在奔赴自己的母亲,而是走向了未知的命运。 马兰花也皮猴一般,紧紧跟随。 这样忤逆长辈的做法一会就点挨收拾,大师兄只好迅速跟上,一但师娘怪罪,也好说是自己怂恿兰兰做的,自己皮糙肉厚,总比小师妹耐打些。 可她们上楼后只听到了两句话:“是你的就是你的,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这是那中年美妇人说的,话音有些颤抖。 师娘顿时反驳道:“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生生世世你也别想得到!” 话说的云里雾里,说完两人都起身。 三个孩子也赶紧跑路。 自那以后,师娘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还坚持每日上街闲逛。 后来师娘一病不起,眼见自己不能客死异乡,扔下两个孩子过活。 于是只好带上两个孩子出城离去,回了马家戏班。 可她心中郁结,终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了半年后人就不行了。 临死前将大师兄叫到床榻前,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马兰花出生当年,所谓的救治最后是换养了孩子。 按说换个孩子养,大帅府是相当吃亏的,好好的帅府千金变成了街头卖艺女。 可马母也未感觉自己占到便宜,毕竟大家族的后宅就是洪水猛兽,成年人进去都得脱层皮,让一个刚生下来的小丫头可怎么熬。 但也不能眼见女儿枉死,在老夫人与四姨娘的合力劝说下事情还是成了。 两家人商量十二年后,孩子谈婚论嫁之时必须见一面。总不能让帅府的凤凰真的变成了山鸡,与一群山鸡为伍。 而自己的女儿,虽养在帅府也求他们教导的严苛些,莫要将来忘本了,习惯不了自家的生活。 而今年两家想将事情说开,换回孩子。四姨娘却是生拉不肯,先是推说傲雪习惯不了戏般生活,而且这些年母女的感情投入也是真的,难以割舍。 又说见马兰花待人接物,目光太过随意,大大咧咧没有一点千金贵女的风范,回来也是丢人现眼,不如就由帅府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给他找个婆家算了! 那天马母实在是气得不轻道:“你看到与兰花在一起的少年了吗?他是班子中的大师兄,也算是个名角,若您不嫌弃,他将来就是您的女婿!” 本以为四姨娘会当场暴怒,毕竟堂堂帅府千金,就算是皇子也嫁得,怎能许配一个街头卖艺的。 哪知那四姨娘见了少年一脸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竟是欢喜的不得了。 马夫人实在是被四姨娘这番操作弄懵了,难道这马兰花不是她生的,因而祸害起来这般毫无顾忌。 马夫人单刀直入道:“四姨娘,当年是为了孩子能活命,如今孩子都大了,求你,将孩子还给我,兰花虽没受过太好的教育,可也是戏班中几十号人骄宠着长大,没吃过苦。而且我们也不想她明珠蒙尘一辈子!” 话说至此,就出现了大师兄听到的那两句,两人不欢而散,分道扬镳。 第二天再想约她出来,没了信息。 又过几天,帅府挂起了白幡,四姨娘身死! 许久后的一天,梅傲雪乘着软轿,乔装而来。 见到马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衣袖中的一封信交给了她。落寞离去,满眼化不开的哀愁。 第588章 揭开迷雾的背后还是迷雾 病床前,马夫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清楚后颤声道:“成琦,你是好孩子,答应师娘,有生之年,一定要接回傲雪,……还有傲霜,万不能回去梅家那虎狼窝,替……师娘……护……好……她们!!” 话说此处,人也去了,马班主正值壮年——丧妻!! 戏班中愁云惨雾,发丧了班主夫人,班主一蹶不振,生意顿时被其他戏班抢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连班中的几个成名角也被别人挖走,剩下的人已经撑不起一台戏了。 很快租住的房屋到期,还不等班主筹钱交租,戏服,鼓乐全被人扔到了大街上,原来这块地早就被转租给了对面的戏班。 生意一落千丈,可马班主和成琦都无心情打理班中生意。 原来,师娘咽气前交给他的那封信竟是四姨娘的请罪信。 孩子出生当年,天空出现的乌鸦喜鹊天象和那游方道士都是帅府派人安排,原因是梅家有个病公子,需要人血入药。 所谓人血,自然不是谁的血都行,那人要从小用药物培养,也就是炼制一个药人。也只有药人的血入药才能维持病公子的病情不再恶化。 当年傲霜出生,梅石林设宴,其实表面是庆祝帅府喜得千金,实则是欢庆病公子重获新生。 老夫人知道后自然是不允的,虽说孙子是男丁,可孙女是自己的娘家侄女所生,这份亲情多少个孙子也比不过。 于是她想来个李代桃僵,找个民间女婴充数,可是买来的两个孩子被毒蛇咬了一口就死了,跟本抗不住蛇毒,也就无法承担炼制药人时所受的毒。 眼见灾祸就要临到自己孙女头上,偏在这时听说马班主的夫人这两天也产下一名女婴,于是将那母女骗入府中。 此时她已不敢再让毒蛇咬婴孩,只让人将蛇毒悄悄抹在女婴脚趾缝中,还好女婴活了下来。 那晚老夫人激动的手都在发抖,直说菩萨保佑,老天开眼,赐给了她们一个可以养成药人的孩子。 于是姑侄二人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将亲孙女换出府去抚养,留下马班主的孩子培养药人。 十二年如一日,老夫人一边用人参雪莲之类名贵药材吊着傲雪的命,另一边后院郎中每日用剧毒之物焠炼着她的血液。 而梅傲雪也每隔半个月放出半碗血给郎中拿去配药。 府中都传她自小体弱多病,帅府为留住她的命,后院长期养着大批郎中。 为此,梅傲雪也觉是自己带累了整个大帅府,还深深愧疚过。 而老夫人和四姨娘只觉得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从最初的利用关系也不自觉生出几分温情来。 直到梅傲雪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梅石林喝醉了酒,闯进了她的房间,将女儿变成了女人。 事后她悬梁了,可惜被人救了下来,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她天天盼着生母来接她,也盼着那个帅府真千金回来受搓磨,将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全都受一遍。 可那日见到了马兰花,也就是梅傲霜,她知道了,那女孩也同她一样无辜。 那女孩从小丢失了万千宠爱,丢失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是一场小小风寒都能要了命去。可这一切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班主母亲看待自己的眼睛充满火热,甚至是不知所措。可看待那女孩是满脸慈爱,根本隐藏不住的慈爱。 她想毁了马兰花,可是毁了马兰花也就等于是毁了自己的母亲。 她放弃了偷偷逃走的念头,扎进了四姨娘的怀里哭的好不伤心。 四姨娘也轻拍她的背道:“孩子,梅石林就是个畜牲,这笔账为娘的替你讨回来!但你记住,眼下决对不能离开帅府,你这些年吃过太多毒,离开帅府,你会死,除非有朝一日遇上毒医圣手或是鬼医仙的弟子助你解毒,方可离开!” “为娘当年太弱了,只想着守着自己这一方天地过活,才将你卷了进来,害了你,倘若当年在坚强些,敢与权利做斗争,带着我的傲霜回娘家,后面的事情全然不会发生。” 四姨娘岂止是后悔,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晚穿着艳丽的衣裙,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端着做好的宵夜去了梅石林的书房。 当天夜里书房内传出抓刺客的咆哮声。 而四姨娘也死在了梅石林的怀中。 只说是四姨娘情深意重,替梅石林挡下了一刀。 没人知道那刀是梅石林亲自从她手中夺下来,又插入她胸口的。 第589章 灵蛇小龙 梅傲雪,梅傲霜,这两个傲雪凌霜的女孩,终是被权势滔天的梅石林算计的一个体无完肤,一个重回囹圄。 君莫离道:“梅傲霜的大师兄成琦跟我说,这几年他们无心打理戏班,只是转战各个城市探寻毒医圣手和鬼医仙徒弟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二人中的一个,医治好傲雪身上多年来所中的毒,就能将人带出梅府。” 云天音顿感肩上责任重大:“莫离,可你想过没有,造成这两个女孩悲惨命运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想过,当然是那个病公子,若不医好他,等梅傲雪出府之日,也就是百姓家女孩进府之时。” “莫离说得对,可我觉得,所谓的百姓家女孩已经进府了!” “什么?入府!” “二师兄,今晚夜色很美,出去聊!”心里加了句,呆子,出来! 君莫离第一次得到云天音相邀赏月,美的心里瞬间开了花,谁还管她叫的是悟空还是八戒呀!就算叫师父,那都行啊! 高高的屋脊上,二人喝着酒,赏着月。 君莫离不禁心中得意,侗林曾经也只敢想象云天音白马银枪的身影出现在月宫。 如今那白马银枪的少女就在自己身边,上天待他果真不薄。 见君莫离看着月亮痴痴傻笑,也不知道这货在想谁,总之西齐后宫美人无数,这家伙囚禁了君赛,是不是就便宜了自己。 反正不关自己的事,爱便宜谁便宜谁!君赛上位短短月余,已祸乱的西齐官员百姓民不聊生。 若没有那一番操作,君莫离这个血脉被质疑的皇子可没这么快上位,当真是可喜可贺! 等他重返西齐之后,科举,选秀,一大堆的事还要有的忙。 说真的,这个时候,他还真的不该来大梁。也不怕这刚坐上去的皇位被人抢了去! “莫离,你猜,梅府的病公子是谁?” “二公子梅尊已死,三公子梅成虎壮的向头牛,眼下就只有大公子身体羸弱些,可也没到病入膏肓之时,听说他家在东南还有十几个儿子。若论符合条件,还就只有大公子最受宠!应该是他无疑了!” “嗯!我想也是!君莫离,你可闻到过我身上有什么不同的气息?” 君莫离有些莫名,拉过云天音的衣袖就闻了起来。 笑话,这一波福利可是你亲自应允的,错过了岂不是犯傻! 闻了半天,除了云天音终年不散的淡淡冷香以外,也没闻出什么! 又假装一本正经地向人家女孩子脸上凑去。在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真醉人! “行了,差不多得了,梅成龙可没有你这般轻贱本座!” 君莫离听的暗暗心惊,什么!难道梅成龙也嗅过天音身上的香气。 该死! 想着想着拳头攥的骨节泛白,语气森寒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天音:“没做什么,人家可比你知礼多了!” 说着还用衣袖扇了扇风,仿佛这样就能将身边醋味挥散! “他说我身上有女儿香,其实刚见面时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这,这个老色鬼!找死……” 云天音:“用词不当,人家还没你大,充其量也只能算个小色鬼!” 君莫离:“……”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天音到底还是嫌自己老了,咋整,要么以后找南柯要一些驻颜的方子。 对!找秦老宗主要!他老人家到现在,八十多岁了还顶着一张四十来岁的脸四处招摇。 云天音见眼前这货,一遇上自己的事就心不在焉,真是难成大事。 “梅傲雪说小心庄子中的蛇,我觉得另有蹊跷,不如我们试试。” “天音说的对,最初梅府选择药人也是用蛇毒试验的!” 云天音持起手腕,在蛇王戒上轻弹几下道:“小龙,出来干活了!” 话毕,见蛇王戒中的七彩镯子有了动静,不一会就从镂空银镯里面爬了出来。 云天音一指自己手背,那小龙爬了过去,似有踌躇,却还是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云天音痛的一缩手道:“小龙,下口轻点,没人告诉你对待主子要温柔吗?” 那灵蛇似乎懂了,委屈巴巴耷拉下脑袋。 云天音继续道:“小龙,记住这个人气息,以后不要让他被毒蛇所伤,你去给他留点记号!” 灵蛇向君莫离爬来,君莫离不知这小龙要怎么给他留下记号,一时吓得头皮发麻,汗毛也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会是,也要让毒蛇咬上一口! 他,他有点不想呀! 第590章 人蜂大战 见灵蛇向自己爬过来,君莫离很想调头就跑,可一想这是天音终年佩戴之物,刚出生就被咬过,也释然了。 那灵蛇同样爬向他手腕,在他手上盘了一个圈,不动了。 君莫离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七彩翡翠镯子,左瞅瞅,右看看,横看竖看也没看出它是一条蛇。 这伪装,比它主人还到位。 再伸手摸摸,入手冰凉,还真像玉石一般。 云天音见刚刚这人怂成了那样,又强自镇定的样子不觉好笑。 “这镯子你先戴着!明天让成琦想法寻点雄黄进来,给梅傲霜也弄一些。倘若梅傲雪中毒已深,难保帅府不会寻其她女孩替代!” 君莫离:……。 没想到做个标记竟然是这么个意思,貌似一点也不痛,可怎么感觉更可怕了。 这小东西会不会洗澡时被自己淹死,睡觉时被压死,做饭时会不会掉下饭锅里被直接煮熟了,平时动作大了会不会被甩飞出去。甩丢后能不能自己找回来,万一它老人家一个不高兴,会不会也给自己来上一口。 想法挺多,好像问不出口,问出来会被天音笑话! 这可是苗疆的宝贝,若蛇王戒里没有了蛇王,那天音还是苗疆圣女吗! 正在想东想西,云天音忽然道:“有人来了!” 说着两人齐齐跃下屋顶,云天音返回屋榻,合衣躺下,假装睡了! 而君莫离则人一进屋就直接跳上屋梁,藏在了阴影后。 来人是梅成龙,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将云天音身上薄被撩起,又拿一床锦被换上。 云天音呼吸轻浅绵长,似已睡熟。 梁上君莫离有些堵心,这梅成龙到底什么意思,明知道人家是女孩子,还半夜往人家房里钻,你也好意思! 君莫离正气的想发疯,见梅成龙搬过床边矮凳,坐了下来,持起云天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显然眼前之人他是爱极了的。 君莫离正想跳下屋梁,给此人一个教训,可是见云天音另一只手轻压了几下,那个动作是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他只好歇了心思。 正在这时,忽然见梅成龙猛地一惊,然后将云天音的手拿到眼前反复观察。 自言自语道:“怎会,怎会,怎么会这样。” “客房里怎么会有蛇?” “青鸾,我带你回来,可没想害你呀!” “来人!” “在” “连夜去庄子外请个郎中,能治蛇毒的!” “是”侍从转身出去。 “等等,此事不可声张,秘密进行!” “是” 梅成龙交待完了似乎依然不放心。赶紧起身,将所有门窗都重新关好。 紧窄的门缝也扯下自己的衣袍,撕成布条一点点堵严。 君莫离看着他满屋子打转,忙的陀螺一般,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好笑。 但他也奇怪,难道在庄子上被蛇咬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何以梅傲雪要特意叮嘱,大公子又这般大难临头的样子。 正在思虑这事,忽听一只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已飞到窗前,在黑夜里格外突兀。 一听这声音梅成龙顿时慌了,口喊:“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忙脱下外袍,准备出击,仿佛对待的不是一只蜜蜂,而是洪水猛兽。 而他要面对的也的确是洪水猛兽。 谁家蜜蜂能自己扒开窗纸飞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第二只第三只,第无数只。 梅成龙慌了,站在云天音床头,轮起外袍就开打。 君莫离也慌了,跳下屋梁与梅成龙并肩作战。 尽管两人将手中衣物舞的风雨不透,可那些东西太多了,又太小了,还是有一只飞进了床帐,在云天音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云天音只觉的手背一痛,接着全身一麻,好似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叮人也太特么疼了。痛的云天音只想爆粗口。 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那群蜜蜂得手后又飞走了,梅成龙赶紧道:“那个二师兄,赶紧拦住这些蜂子,一只也不能放走!” 话虽如此说,可是真心拦不住,没一会功夫,那些蜜蜂就将窗户纸钻成了筛子,飞的一只也不剩。 再看两人,都被蜂潮攻击的狼狈不堪。 梅成龙道:“那个二师兄,你怎么在这里?”质问的语气,毫不掩饰。 “我,慕其色也,梅大公子,你又是为何?” “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青鸾已是我庄子认定的女主人!” 君莫离没好气道:“女主人,你这庄子又是毒蛇又是毒蜂的,你确定不是在害她?” 正在俩人争论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第591章 遍地是毒的山谷 听闻外面脚步声临近,屋中两男子也不再吵闹。 君莫离疑惑道:“什么人,找你的?” 梅成龙苦涩:“不是,是找雁姑娘的。” “找青鸾?” “没错,这里面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她!” “说的好听,但你不觉得太牵强了吗?你梅家的事情,你作为长子,竟然说你不知道?” “那个二师兄,你少废话,若真为她好,就先躲开,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眼见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君莫离只好一跃身,又回到了房梁上。可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 房门被人大力踹开,庄子管家朝一人讨好道:“堂主放心,这间房中住的是昨日大公子带回来的客人,家境贫寒,也没什么背景,事后不会留下尾巴!” 那被叫做堂主的人黑衣黑袍,黑色鬼面,说话也带了几重回音道:“你向来做事妥贴,东家很是看好你!旁的不用多说,赶紧将人带出来!” 话毕,门开了,几人都傻眼了。 床上云天音依旧男子打扮,锦被外面,一头乌发散落满床,而她自侧,梅成龙衣襟大敞,胸口大开,露出半裸的胳膊搭在云天音胸前,一条大长腿也老实不客气的搭在人家小腿上。 听到外面动静,睁开迷离的双眼不耐烦道:“谁啊!” 一见是管家顿时火冒三丈道:“老赵,你搞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往人家小姑娘房里钻!” 老赵见是府上大公子,瞬间冷汗就下来了,颤声道:“大,大公子,人面蜂今晚出现过,来了雁公子的房间!” 梅成龙:“什么人面蜂鬼面蜂,搞什么,搅人好事也不怕断子绝孙!滚滚滚!出去,出去出去!” 话毕,屋中人谁也没动。 云天音这时候幽幽转醒,别误会,是真的才醒来,她不动声色地将手心中的一只死人面蜂藏进了腕上镂空银镯中。 而后看看屋中景象,不悦道:“梅大公子,你……” 梅成龙自是怕云天音说漏了什么,赶紧挤眉弄眼,又憨憨笑道:“青鸾,我……我……”一副你们应该懂得的意思。 管家此时也有些急了:“大公子,人面蜂来了这里,今晚雁公子必须跟我们走!” 梅成龙大怒:“放肆,你眼瞎吗!雁青鸾就是这庄子未来的女主人,我看今天谁敢带走她!” 大管家语塞,又瞅瞅身边的堂主。 云天音状似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人面蜂又是什么东西!” 管家:“人面蜂专寻被蛇咬过的人,公子你……” 话未说完,那黑衣堂主一把药粉撒过来,榻上两人都向后倒了下去。 黑衣堂主说话嗡声嗡气道:“跟他们废什么话,带走!” 黑衣人后面上来几个同样的黑衣大汉,一件黑色大氅向云天音当头罩下,裹在身上后扛起就走。 君莫离在屋梁上气的牙根痒痒,这梅成龙,关键时刻竟然如此脓包。 想着,一转身,飘下屋梁,向那伙人追去。 转眼追出庄外,前方一顶小轿急速奔跑中,后面君莫离如同黑夜里的蝙蝠,飞的无声无息。 他恼怒,他又上当了。 云天音定是看出了什么,才要以身犯险,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把蛇王戒中的小龙留给他保命。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把他这个当事人蒙的云里雾里,简直该打! 两天后,云天音被那伙人带到了一个山谷中。 山谷中雾气缭绕,林木间瘴气弥漫,透过漆黑的轿帘,能看到那树木上花斑蛇,五步蛇,赤链蛇凑了个全乎,数量多的都赶上李铁匠园中豆角架上结的豆角了。 不光有蛇,还有手指粗的毛毛虫,背上五颜六色的毛刺让人看了就起鸡皮疙瘩。 还有一种长的像天牛的虫子,翠绿的颜色,圆滚滚的肚子,长长的一对触角,周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这是个什么鬼鬼地方。 当年的无忧谷和万毒门虽也万毒齐聚,可是从未出现过这么多稀世毒物。 难道,这里又与大国师宫武脱不开关系,若真是那样,那这次也算是来对了。 第592章 万毒之母 随着轿子越往山谷内行进,出现的毒物也多了起来,蜈蚣,蝎子,蟾蜍。 常见的,不常见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 那是个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枉她云天音被世人称为毒医圣手,在这个山谷中,匆匆数算,已经有几十种毒花毒草和昆虫走兽是她不认识的了。 怎么办,给君莫离留下的线索确保他能追上来,可是追上来干嘛,是给花草做花肥,还是给走兽做食粮! 尽管两人有宿仇,可也没这么坑人的道理,好歹也是孩子的爹呢! 如今只能希望那臭小子懂点人事,知难而退才好! 在山谷中转了半天,来到一个大庄园中,后院养了一些大型猛兽,光是狮子老虎就有十几只,奇怪的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发情期。 这个季节,早就过了猛兽发情的时节,是谁打乱了他们的自然规律?难道是有人在培养魅蛊! 云天音在轿中动作幅度不敢过大,可也将能看到的都看了个遍。 结果就是,自己这下完了,估计要凉凉! 在一座大殿中,轿子停了下来,几个轿夫累的汗如雨下,喘气如牛。 有人打开轿帘,见里面的云天音男子打扮,正在睡着,有些不悦道:“怎么没把人捆了手脚,蒙了眼睛!” 其中一人道:“堂主,这人是大公子相好的,属下们不敢太过苛待!” 啪啪啪! 三个嘴巴抽的山响。 “听好了,这山庄里可没什么相好的!” “是,是是。属下谨记!” “属下谨记!”其他人也异口同声附和道。 “好了,带下去按程序来!” 云天音起初并不知道程序是什么!一晃眼三天过去,她懂了。 三天来,她被人喂食了各种毒物。 有的令人昏睡不醒,不知晨昏。 有的令人全身剧痛,恨不能就此死去才好。 而有的药物竟能令人致幻到不知今夕何夕。 她在幻境里生活了无数个春秋,每天坐山观日月,扒桥看水流。 山谷中的农家小院养了鸡鸭,孔雀,驼鸟。 花园里玫瑰,百合,丹桂更是满院飘香。 池塘里莲花争相开放,莲蓬更是个个籽粒饱满,荷叶下锦鲤悠然嬉戏。 这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世界,这是一个神话一般的家园。 君莫离并没有做皇帝,而是与她隐居在此,他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两人眼角眉梢都溢满了幸福。 她二人偶尔还会带两个长大一些的宝宝出去外面走走! 两个小豆丁长相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外面的人们都很喜欢他们,云天音偶尔还会给人们开些药方,治治病。 生活,再比这更圆满的,没有了! 可是终有一天,他们发现外面已经哀鸿遍野,换了人间。 到处都是被咬碎的尸体,到处都是狂化后的蛊人和蛊兽。 国师宫武就站在那些狂化后的巨人肩上指挥蛊人军大杀四方。 那血红的大嘴,那猖狂的笑声,如同从那忘川彼岸,徐徐来到人世间。 他耻笑着云天音的无知,耻笑着她的自不量力,也耻笑着她的不会审时度势。 眼见蛊人将君莫离以及两个宝宝都撕成了碎片,就在她的眼前! 云天音真的疯了,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发誓,她不会向宫武妥协。 宫武要玩,要拿这整天下跟她玩,那她就拉着这天下与之殉葬,一同灭亡。 “我要杀了你!” 云天音大喊一声,瞬间清醒,思绪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醒来后山庄不见了,家园不见了,宝宝还好好地在归云城等待母亲归来! 可是眼前是个什么境况,她穿着雪白中衣,手脚上的铁链都被刚刚梦中的自己震断。 而那猖狂的笑声并非来自宫武,而是来自床边七八个赤膊大汗。 他们本来是想今天众人合作,让那床上的小娘子怀孕生子的。 堂主说过,下一个研究项目是万毒之母。 说穿了也简单,就是要让所有的毒物都受制于一个人,而这个人必须心性坚韧,保有神智。 万毒之母要亲自怀孕生子,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拿去练毒,面目全非。 而作为万毒之母,她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因而在整个试练过程中,万毒之母孩子的生身父亲极为重要,也只有真心爱惨了的男人,日后才会让万毒之母竭尽全力去保护她们爱的结晶。 可是找来每个试练女子心中的爱人那是不可能的,也没那个必要,于是就有了云天音的这一场梦,说起来效用与秦勤使用的南柯乡相似,只是效果会更好些,将来生出的孩子都不会被母亲怀疑身世成迷。 万毒之母会变得凶杀,狠戾,毫无人性,最后让所有毒物都臣服于他。 计划实施了很多次,其中也有几个女人怀了孕,只等着将来她们互相拼杀,争个毒母出来! 可是今天看床上这小娘子先还是笑得很欢愉,看来是对梦中的郎君很是满意,这样有了孩子以后她会倍加呵护! 第593章 双方都在演戏 那几个赤膊大汉起初看床上这小娘子还是笑得很欢愉,看来是对梦中的郎君很是满意,这样有了孩子以后她会倍加呵护! 可是没想到只一会功夫她就挣断了身上铁链,人也清醒了过来。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老实说,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若继续实施犯罪,这样生出的孩子不被母亲认可,对计划毫无意义。 可不这样,没完成任务,堂主那里也无法交待! 云天音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见这几人目光猥琐,意图不言而喻。 她抄起手上铁链就向几人打去,几个照面,地上哀嚎一片。 可这哪里够,死!死!都去死! 铁链一甩,裹缠着一个人的脖子,将人带到了身前。 “说!你们想干什么!” 那大汉似乎还有几分血性在,咬死了牙关就是不松口。 “好!你不说,那你来!”手一甩那人被甩飞出去,头下脚上栽落在地,脑浆炸裂,溅了旁边人满身满脸。 有一坨脑浆正向云天音飞来,她手一抖,铁链缠上了另一人脖子。那大汉一个转身,白花花的脑浆接了个满怀,吓得人也当场晕迷,大小便失禁了,骚臭味袭来,云天音赶紧将人抛飞出去。 手中铁链正在逡巡着目标,剩下几名大汉吓得面如土色,连连跪地磕头:“我说,我说我说!” “我先说!” “姑娘饶命,我知道的多,让我先来!” 几人七嘴八舌,不一会儿就将老底兜了个干净。 哦!其实死了两个,如今已经够不上七嘴八舌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四嘴五舌而已! 可说出的话句句如焠毒钢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可以呀! 云天音简直将梦中的狂怒与怨恨带回了人间,只一会儿功夫七八个大汉已经被她用铁链肢解,房间里到处充满了腥臭气息。 墙上,地上,床榻上,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几人的内脏。 不知是谁的苦胆将洁白的床帐染成墨绿的泼墨山水画,也不知是谁的眼珠粘在门栓上左右摇摆如同荡秋千一般。 做完了这些,云天音笑了,她笑的邪魅狂狷,笑的肆意张扬。 看到门栓上独自玩耍的眼珠儿,一颗哪是够,捡起地的的匕首就又挖了一只送上去! 床帐上的泼墨山水画太过单调,可不像是她的手笔,于是将一人手腕斩下,一脚踢向山尖,于是山中出现了一轮圆圆的红日,让整幅画作都生动了起来,若不看这画的染料,简直堪称墨宝。 云天音知道自己的状态并不好,头脑发昏,浑浑噩噩。 她多年前疯魔过,虽然是受冰火蛊毒控制,可毕竟是留下病根的,不宜过怒。 于是她将床上被褥全部扯去扔掉,自己则赶紧静心打坐。 脑中响起了禅院钟声,《静心诀》,《万相神功》,《天音镇魂曲》。 一曲曲过后,灵台清明,戾气全消,人也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眼前的一切如同重重迷雾。 从乐安城被拐进山庄,再到梅成龙识破她是女孩,梅傲雪提醒她小心庄子里的毒蛇。 这一切看似无关紧要,但其实已经正式交手了。 无疑,结果就是自己输了。 输在了不知深浅,输在了太过冒进。 可她也不后悔,若自己不这么来上一遭,那承受这些的就有可能是一同进府的梅傲霜。 梅傲霜养父身死,师兄弟官司缠身,如今又得罪狠了梅成虎,也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厄运降临。 而这里又是毒蜂又是毒蛇的,估计换成梅傲霜,十之八九也得够呛! 天亮了,院中来人了,走到近前,打开了门锁。 人还没进屋,一个女声如出谷黄鹂道:“少夫人,奴婢替您更衣。” 云天音听这声音似乎明白了,敢情这伙人不光要让她成为母亲,还要让她以为自己诞下的是爱郎的麟儿。将来摧折起孩子来才会更让她痛苦万分,嗜血成狂。 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既然自己已清醒,不妨与她们演上一遭。 “珠儿,姑爷去了哪里,昨晚府中遭了刺客,我也遭了毒手,如今怕是活不长了!” “小姐,怎么回事!”那女婢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可真能装,装的还挺像。 “珠儿,去找姑爷回来,我有后事要交待,你别告诉旁人,院中大树底下看埋了一小坛金子。还有,老爷书房中的画像被我换出来了,就藏在他的书架后面,有了这幅画,来年姑爷定能高中!” 那婢女瞅瞅自己身后的一众仆婢,被云天音乎略不计,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这是中的药的症状,若是意志不够坚强,这药效会一直持续到孩子出生以后。 第594章 这演技,太有伤风化了 云天音说着说着,气息奄奄,显见是不行了。 一众侍女进入屋中,满地的断肢残骸,这当然是不行了。若她杀了七八个大汉还能安然无恙,那堂主的药就该是不行了的! “你们几个,把这屋子打扫一番,小主子心仪之人是个赶考书生,一会找几个面白无须,带有书生气的人进来!” “是”众女回答的异口同声。 “啊!”其中一个小丫头见门栓上还在不住晃动的两只眼珠吓得捂眼大叫。 “闭嘴!叫什么,一会吵醒了小主子,你担待得起吗?” 云天音当然不会被吵醒,她只会在该醒的时候醒来。 “是,可,可是,姑娘你看!”说着指了指那两个眼珠。 “拿下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胡乱喊叫,一会儿也赏你几个种子玩玩!” 那小丫头顿时吓得失了血色道:“姑娘不要,小婢受不了那些毒物,不敢浪费谷中资源!” 云天音心说敢情自己这几天用的毒还是资源。 也对! 宝物不常见,毒物同样也是稀缺之物。 房间打扫完毕,众人提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木桶出去,桶中装的是那群大汉的尸块,听说是去喂给后山的野兽! 云天音有些困倦,沉沉睡去,睡梦中她看到了君莫离给她端来了一碗兔骨汤。 骨汤香气四溢,让她闻到就胃口大开。在梦中不由分说喝了起来,东西刚刚入口,人也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她瞬间懵了,因为她已经坐起身来,手里端着一碗汤正要喝呢。 旁边五六个白面书生打扮的人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浅尝一口,感觉出了一切正常就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听出身边几人呼吸加重,她一时大怒,将碗朝那个呼吸最重的人头顶砸去。 碗碎了一地,血花四溅。 云天音暴怒道:“谁让你来我家的,谁要跟你有婚约,我要我的大将军,你给我滚,考不上状元你就死在外面,别回来见我。呜呜呜……!”说着说着还委屈地大哭了起来,看这伤心的,显然那书生就是一坨臭狗屎,硬生生拆散了人家女孩子的大好姻缘! 云天音哭着哭着下了地,将几个人追的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那几个人看形势不对,赶紧从后门溜了! 几个婢女躲在窗外偷瞧,没瞧出什么不对!就是觉得这小娘子的感情世界还挺丰富的,刚刚得到了自己的姑爷,又冒出了一个大将军。 尼玛,这,这,有伤风化,太有伤风化了啊! 而后一连三天,云天音都在庄子中过上了当家主母的日子,一会儿指挥家丁修建一个桃园,一会儿又指挥仆婢给她做新衣服。 “西北军打胜仗了,她的大将军就要搬师回营了,她一定要穿着最美的衣服,戴着最华丽的首饰,迎接她的大将军归来!” 其间还将一个仆婢打杀了,原因是那仆婢被她当成了自己的庶妹,硬说她与大将军眉来眼去,要勾引自己的姐夫。 这都是哪跟哪啊!此时的所谓小主子,头脑不清,识人不明,她所说的西北军打了胜仗归来,其实都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可是这人也忒狠,事儿是假的,杀人却是真的。 庄子中的人看着地上尸首敢怒不敢言,心中暗恨:今晚,过了今晚,等你怀上孩子,看我们怎么搓磨你。 你给姑奶奶好好地等着! 至于杀人,其实是云天音看到那仆婢往自己的食盒中下了药,她虽不能将庄子中的人都杀光,可是害自己的人,她绝不放过! 当天晚上,屋中又添了薰香,云天音照吃照睡,半夜里猛然争开眼睛,见屋中又多了几个俊逸男子,身材高大壮硕,五官硬朗,皮肤微黑,是西北军的标配特征,可他们不知道,其实围绕在云天音身边的少年都是比较白净的,比如江家兄弟,比如重华众人。 目光逡巡了一圈,见身旁一高大男子,宽肩窄腰长腿,怕自己不能认出他来,还将当年去萧家时买的龙凤玉坠中的龙坠带在了衣袍的外面。 云天音见到是他来了,赶紧喜上眉梢,下地迎接: “将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等我去接你?” 君莫离见眼前女孩直接扑了个满怀,鼻尖嗅着她的冷香,顿觉满足。 第595章 进山 君莫离见眼前女孩直接扑了个满怀,鼻尖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气息顿觉满足,宠溺道:“怎能让你出门去接,累到我的小公主了可怎么办?” 说着又朝身后几人道:“你们几个先回营地待命,明日摆酒设宴!” 那几人听说这个小主子不好侍奉,已经打杀好多人了,今天几人被派遣过来,其实早已经吓得萎了,可他们也就这点作用,若不能完成,就被扔去试毒了。 刚才来时有一人闹了肚子,被人临时替换掉了。他们还好生羡慕,如今几人都蒙大赦,赶紧逃之夭夭。 君莫离见几人出去后还贴心地将后门关上,不觉心中大乐。 他的小妻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人都瘦了! 见人都走了,君莫离还不肯撒手,云天音道:“将军,春宵苦短,我们就寝!” 她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不正经的话语,君莫离觉察出了不对,却不想承认,顺从道:“好哇!娘子,可想死我了。”说着将人搂紧,凉薄的薄唇就要覆在云天音的小小丹唇上。 云天音慌忙道:“等等!我去看看孩子们在哪,这两个小兔崽子,人小鬼大,整天嚷嚷着让咱们给他们生妹妹呢!”说道打开了。 门外偷听的一众仆婢吓得连连跑走! 君莫离也暗暗叹息,看来他的福利又没了! 等将人打发走,云天音急切道:“君莫离,你是怎么穿过迷幻森林的?” “噢,这个呀!多亏了小龙,有它在,其它的蛇虫鼠蚁不敢近身!” “君莫离,你已是西齐国主,你不该冒险的!”这傻缺,若就此丧命,难道还想让千面郎君师父给他卖一辈子命不成! 果然那傻缺回答的干脆道:“这个不妨事,千面郎君师父做得很好,有他在,西齐子民会过得更好!” “别废话,等出谷后,赶紧返回国去,你西齐不毛之地,可别想赖上我师父!”就知道这懒货没安好心,哼,想当甩手掌柜,想得可真美! “天音,西齐很好的,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而且千面郎君当国主当的也很开心!”这败家孩子,那可是一国之君啊,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包袱。 “师父他老人家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你最好别逗留太久,当心他给你撂挑子!”君莫离,你可长点心!千面郎君可是我诸多师父中最不靠谱的一个了,你就自求多福! 打发走了那群仆婢,两人闲聊了半宿,交换了彼此信息,天快亮时合衣躺下,小憩片刻。 原来君莫离在迷雾森林转了三天才找到这座庄园,在山谷里面,像这样的庄子还有很多。 而这里算是外围,也就是守卫最为松懈的地方。 第二天,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云天音的房门才徐徐打开。 两人衣衫零乱,睡眼惺忪,脖颈上到处都是唇印和吻痕,可见昨晚战况有多激烈,也成功演义了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领头的侍女向君莫离道:“干的不错,你的命保住了,等着领赏!” “谢姑姑,只是,姑姑,就这一次只怕……只怕小主不能得偿所愿呀!”君莫离说着脸已红的像熟透的桃子。 “小子,你能保护小命已是万幸,记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是!姑姑。”君莫离说完乖顺地退下。 “等等,今晚到我房里来!” “是”,莫名其妙,这老女人,晚上去他房间,她想干什么? 接下来三天,君莫离没再出现,其他人也都不见踪影,云天音乐得轻闲。 可是这天傍晚,来了一伙黑衣大汉,黑衣黑袍,黑巾蒙面,到了屋中不由分说将她架起就走。 云天音知道这伙人该行动了,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君莫离在哪,还能不能赶的急救她。 想什么呢?人家救人是情分,不救人是本分,请不要先入为主地进行道德绑架。更何况中下蛇毒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能出了状况老想着别人搭救。 几人跑的很快,转眼间跨过了几个山头,来到了君莫离所说的里面的庄子。 果然这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阵势比山外严紧了许多。 云天音被放置在庄子外,眼前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这结实的程度堪比皇宫。 城墙上哨兵手拿弩箭,拉弓上弦,随时准备射击的样子。 带云天音来的黑衣大汉上前叩了几下兽首门环,城门打开,那厚重的城门,机簧声闷闷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开启地狱之门。 里面迎接她们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身穿黑底白花袄裙的中年妇女。 敲门的黑衣大汉上前拱手,压低声音道:“姑姑,大公子进山了,这女子只好提前送来,主子很看好她,还望姑姑好生照料!” “好,让主子瞧好!来到我这的人,保证给您调教的各个听话懂事,乖顺的像绵羊一般!” 第596章 天亮以后,就吃席了 尽管那黑衣大汉与姑姑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但云天音是什么耳力,植物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姑姑,这是那女子履历,行房三日,事急从权,提前给您添麻烦了!” “好说好说!若然能怀个崽崽出来,也算是她走运!” 众人走后,云天音被带进了庄子。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仿佛关上了回人间的路。 山庄很大,亭台楼阁一座又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 当晚,云天音被安排在了一个小小香闺中。 没吃晚饭,入夜,肚子饿得咕咕叫,躺在床上睡不着。 忽听门外人声嘈杂,脚步声临近。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接她进庄子的那个妇人破口大骂道:“起来,该死的丧门星,真是穷命调一个,明明得了大公子青睐,还被灵蛇盯上,真是老鸹窝出来的东西,飞上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我,我怎么了?”云天音疑惑问道。 “还问怎么了,大公子对你情根深种,老爷自然不允,命主子连夜将你做掉。” 说着又道:“记住,主子是看好你的,可他不能违逆老爷,一会做了鬼可别找错仇人!” 说着已经将云天音的衣服被子裹紧,抱起就跑! “放我下来,我不要死!” “放我下来!” 她说的话哪有人会听,那姑姑抱着她跑的飞快,转眼间奔出数里,向山上而去。 后面追来的人很多,还夹杂着大公子的啕叫:“放下青鸾,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快把人放下!” 山路陡峭,山风呼啸,转眼来到断崖前。 “雁青鸾,别怪老身,要怪就怪大公子对你太痴情,你一个庄户人家出身,连在府中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大公子要立你为主母。” “你不配!”话落,手一松,人已抛出去很远。 云天音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容易混进了庄子,当晚就被人扔下山崖了。 好在这些日子内力恢复了几成,可以使出无影蚕丝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出手,就被人接了个满怀。 一抬头,与君莫离四目相对。君莫离单手抱紧她,身形一晃,横里斜飞出去,双脚着地时,两人已经进入了一个山洞。 这时忽听崖顶上梅成龙的声音喊道:“青鸾!” 声音由远及近,竟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傻缺玩意,俺们小夫妻久别胜新婚,还没来得及亲热呢,你添什么乱! 君莫离气得直骂娘,可也不能看着人枉死不是!于是放下还没抱尽兴的小妻子,闪电般跳出洞外,又一个转瞬间将梅成龙提着腰带捉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哎呦!轻些点,骨头断了!” “叫什么叫,这才哪到哪,要是直接坠下崖底,摔成肉泥,脑浆子眼珠子,早就飞出去多远了!”君莫离没好气道。 “不,我的青鸾!” 他应该是想到了雁青鸾被摔死后的惨像。 这时云天音道:“别叫,你跟着下来!一会儿庄子人下来寻找,想好怎么应付了吗?”这梅成龙竟会添乱。 梅成龙一听,也是,怎么办怎么办!青鸾刚刚死里逃生,可不能再被自己连累了! 实在想不出办法,于是君莫离将包裹云天音的被子和梅成龙的外袍裹了几块石头扔下崖去。 这崖下漆黑如墨,看不出到底有多深,量那庄子的人也没胆量下到崖底探查。 果然,没过多久,崖顶下来了人:“大公子,大公子。” “来,绳子再往下放一放。” “不行啊!太黑了,火把照不出多远,啥也看不见!” “再找找,大公子出事,总也要给老爷一个交待的!” “找到了找到了,这是大公子的玉佩。” “哎呀!挂树上了,绳子再过来一点点!就要够到了!” “啊!” 随后传来了人体合着石头一起滚下山涧的声音。 有了前车之鉴,上面的人再也不敢下来。 “大公子!” “大公子!” 月影西垂,崖顶的人给大公子叫了半宿的魂,后半夜才消停! 山洞中的三人同样一夜没睡。 本来应该是将小妻子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的,那画面,想想就温馨。 多了一个梅成龙,咋就那么气。 “大公子,你这是,天亮以后就能吃席了!”君莫离没好气道。 第597章 梅帅府,水很深 “大公子,你这是,天亮以后就能吃席了!”君莫离没好气道。 “那,那个啥?二师兄,感谢你仗义出手,救命之恩!”梅成龙磕磕巴巴,此时也没了属于大公子的骄矜。 还二师兄,你咋不沙师弟呢!这个人,还真是不开口为好,一开口准能气人个半死。 天堑,悬崖,山洞,英雄救美。多么让人浮想联翩的场面。 这画面要是出现在话本故事中,准能生出一段女主以身相许的缠绵爱恋。 可是多了眼前这么个憨货,好好的一个郎情妾意的晚上全泡汤了。 要说不救这人行吗? 当然行,天音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可也不行,因为他知道天音喜欢他这样做。 当然,他也喜欢着天音的喜欢。 若今晚梅成龙身死,那天音的整个后半生都会有他的影子存在。 这傻憨,好悬没让他奸计得逞。! 万幸! 万幸!! 梅成龙,我从此与你誓不两立。 君莫离这样想着,全然忘记自己乃一国之君,跟他一个元帅家的公子较个什么劲。 许久后云天音才道:“梅成龙,你怎么来了这里,谁让你来的!” “我,我,是我自己跟来的,我怕你会遇危险。” 不等云天音接口,君莫离抢着道:“放心,有哥在。即使有危险那也是别人的危险!”话说的铿锵有力,语气不善。 云天音又道:“梅成龙,你从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那天你被人带走后,我许久后才醒来!” 原来那天,云天音走后,梅成龙一直无法醒转,好容易醒过来时,天都快要亮了。 他急着找人,也不知道此时大管家去了哪里!赶紧向前院冲去。 路过父亲书房时,见书房中亮着烛火。 奇怪,父亲不在庄子中,谁在书房,难道又是那个管家。这庄子明里是父亲送给自己打理的,可没想到遇上事情自己竟然连个管家也摆不平,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梅成龙就向书房奔去,临到近前,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 见门没有锁,侧身闪了进去。 书房里没人,走入里间。 里间的书架向两边分开,他走了过去,原来那书架背后还藏着一间密室。 梅成龙向密室走去,里面没人,却还亮着烛火。墙角处有个地下密道入口。 这时里面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你来了!” 奇怪,父亲什么时候来的庄子,他怎么不知道? 还不等他做答!脚步声已临近,梅成龙赶紧悄悄藏在书架后面。 见两个黑袍人大摇大摆向地下密室入口走去。 父亲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怎么才来?” 回答的人说话回声阵阵:“山本君第一次来,本座去接他了!”这声音粗哑难听,向夜猫子叫! 这时那所谓的山本君说出了一长串令人听不懂的话。 梅石林有些怒气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山本君话语叽哩哇啦,梅成龙一句也没听懂。 这时另一个黑袍人道:“梅帅,山本君也没有想冒犯你的意思,你送牧野合子去郭怀仁府,可她当晚就失身给了郭怀仁那老东西。如今又被郭怀仁那三个禽兽儿子缠住,她好歹也是倭族首脑的妾氏,作为牧野合子的贴身侍卫,这事你理应给人家一个交待。” “交待,我看那九灵儿倒是混的如鱼得水,早就乐不思蜀了!”梅石林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话落,那山本君又是一顿叽哩哇啦! 梅石林大怒,拳头攥的咯咯响。 那黑袍人再次充当和事佬道:“细细想来,山本君的要求也并非过分,那牧野合子毕竟是人家国中三千年难遇的美人,如今身陷我大梁,人家让我大梁进献一个美人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他要那四国美人排行榜首的雁归楼和位居第二的叶明君,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两人哪里寻去。再说就那叶明君,她系属药王宗,如今谁敢招惹!” “无碍,这事交给本座去办,左右那倭人也没见过两人模样,山本侍卫也只是想交个差而已!” 那山本听了黑袍人的话大加赞同,显然弄丢了牧野九灵儿,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接下来几人谈话似是机密了些,梅成龙也听的汗毛倒竖。 这时面向云天音君莫离二人,也有些难以启齿道:“很早以前我就听庄子中人偶尔议论,府中有个病公子,需要培养药人为其续命!那时候我以为是二弟梅尊,他从小体弱多病,都十多岁了还在尿床,吃饭要靠人喂。” “后来他身体慢慢好转,竟比我和三弟都长的人高马大,而小时候的体弱也令他倍受排挤,养成了狡诈如蛇的性格!” “那梅成虎呢!”云天音好奇问。 “梅成虎那就一个混蛋,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他那般能折腾又能作祸的主,他为人心狠手辣,嚣张跋扈。听说我们来了西北,老百姓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如同过年一般,全为庆祝他的离开!” 第598章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太阴之女 能被人放鞭炮庆祝离开的,估计梅成虎也是大梁第一人了。 君莫离云天音二人听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那祸害离开了东南,来到了西北,让乐安城的百姓遭了殃! 想当年人家西北小霸王云天音,惩治了多少贪官污吏,打击掉了多少奸商巨贾。 换了梅成虎,这西北小霸王当的就名副其实多了,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总之能欺的都欺了,能霸的都霸了 这时梅成龙又道:“梅成虎一直体壮如牛,浑身有使不完的犟劲,脑子里有用不完的坏水,可他也最受父亲青睐,相比云家人那刚正的家风,我梅家这样的上赶子给天家送把柄,圣上才会更欢喜!” 云天音陷入沉思,父帅为国为民都做到了尽忠职守,可他真的不是一个政客,精心培养出四哥一个浪荡子,可与梅成虎比起来,充其量也就是衣着花哨些,喜欢听个戏,唱个曲,喝个酒,这些或许梅成虎几岁时就玩腻了! 梅成龙又道:“三弟自然不是那病公子,而其他几房妾室生的儿子,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面,父亲自然不会为他们精心培养药人!” “我甚至都怀疑那传说的病公子就是我,而我也的确是三兄弟中身体最差的那一个!” 梅成龙很苦恼,就算病公子是他自己,他也认了,毕竟小时候是经常吃药的。 这一次他偷听到了什么,原来那病公子竟然是父亲。 小时候他经常吃的药是在为父亲试药,难怪他也自小体弱。 父亲自小身体燥热,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一些阴寒之物压制身体燥症,延续生命。 后来他遇上了一个手上能使寒毒的黑袍人,帮了他几年。 可随着年纪增大,燥热已无法压制。 黑袍人建议他再坚持几个月。 因为到了第二年就是阴年,待到一年中的阴月,会有一个史上百年难遇的大阴日出现。 到那日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培养成药人,再用药人的血为他抵御热症。 那个时候的梅石林还不是元帅,他只是元帅手底下的一名将军,而他还是利用职务之便多方探查,一连敲定了几个婴孩。 可是等到了那个大阴日,几家孩子不是提前降生了,就是到了阴时还未出生。 好容易有个出生的还是个男孩。 眼见时辰一点点过去,还未传来喜讯,梅石林绝望的直跳脚,拿起宝剑就要冲出府去,给那几个孕妇来个剖腹取子。 眼见事情要闹大,黑袍人建议他莫要轻举妄动,太阴之女是要顺应天命降生的,提前催产的不算。 梅石林一听,顿时没了脾气,只恨老天让他生来带灾。战场上杀多少人都缓解不了心中躁动,身体燥热。 而这时后宅里倒是传来喜讯,他的一个妾室在池塘边散步,因脚下湿滑,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将女婴生在了莲池边,正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太阴之女。 梅石林听了大为高兴,当天就要将孩子抱走。 可那妾室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也是有靠山的主,她哪里肯。直骂梅石林脏心烂肺,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害! 老夫人看着粉粉嫩嫩的小丫头儿,更是疼到了骨子里,她哪里肯,最后决定还是找百姓家的孩子代替。 买进府中的几个阴日出生的婴孩,好似因为时辰有误,一口蛇毒下去,全都毙了命。 其实这也是那个给他出馊主意的黑袍人故弄玄虚罢了! 就那蛇毒,莫说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就是一头蛮牛都能直接撂倒。 你让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孩去试药,那就是走个过场,制造点紧张空气而已。 最终决定还是在阴日阴时中找人,就算没有阴时之人,也要找个时辰相近的出来。 好巧不巧,找到了一个不在登记范围之内的女婴——马兰花。 于是就有了请马家戏班唱的三天堂会,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谋夺人家孩子罢了。 这梅石林,草菅人命,简直可恨至极。 “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云天音问道。 第599章 梅石林,他不配为军人 这梅石林,草菅人命,简直可恨至极。 “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云天音问道。 “最近几天知道的,早前听说傲雪与父亲有染,但我不信。父亲半生大权在握,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区区梅傲雪,还不至于让父亲不顾伦理纲常。” 君莫离说风凉话道:“现在你可懂了!梅石林压榨了梅傲雪十几年,让她成为供养寒毒的药人。估计后来是光靠寒毒已经无法压制了,才直接对她本人下手!想不到你梅家内里竟脏成了这样,就这样的家族还自比云家人,真是笑死人了!” 梅成龙不语,还能说什么呢,他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可也并非善类。 伤天害理的事也做下不少,只不过都让梅成虎与身边人背了锅,他才能在百姓面前树立起谦谦公子的形象。 这也是父亲命令的,老大恭谦有礼,心系百姓,但身体羸弱。 老二虽有点小聪明,但也是个愣头青,不会被上位者忌惮。 老三就直接往歪了养,怎么歪怎么来,从来就不会约束他。 小时候梅成龙甚至还很羡慕自己的三弟,只要是家法,无论是轻的还是重的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这样用尺子丈量出来的人性才更适合武将之家,换句话说就是接地气。 不像云家人,各个正直钢毅,最后落得个满门忠烈的下场。 云天音与君莫离互望一眼后又道:“那黑袍人你可见过此人模样!” 梅成龙:“没见过,黑衣黑袍黑色手套,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黑眼睛,对了,他说话嗡声嗡气带了几重回音!” “寒冰掌!”君莫离震惊道。 云天音点点头道:“应该是他!” “你父与梅傲雪传出有染之事应该是六七年前!” “你怎么知道!” 云天音当然知道,那一年寒冰掌出手伤了晚秋,又伤了萧三爷独子。 云天音为他们解毒险些身死,后被寒冰掌所擒,她给寒冰掌下了毒,致使他以后再使用寒冰掌就会伤及自身! 云天音痛惜道:“六七年前寒冰掌被人所伤,致使他武功大减,令人闻风丧胆的寒冰掌也失去了效用,可他想再次恢复功力,没有外界助力根本办不到,因而他比你父亲更需要太阴之女的血。” 梅石林听得大惊道:“怎么可能,如若这样,那父亲当年千辛万苦寻找太阴之女,又是为了谁?” 君莫离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小伙子果然够聪明。” 梅成龙:“若是这个结果,那父亲当年身体的燥热症,岂不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天音:“完全有可能,若按年龄推算,当年引你父亲入局的都不是寒冰掌本人,或许是他父母,也或许是他师门!” 说完云天音又道:“若咱们猜想不错,那另一个太阴之女梅傲霜也将有危险!” 梅成龙一听也有些慌了,早年听说梅傲雪与父亲有染,虽说嘴上不信,但内心也排斥的紧。 乍然见到与过世的姨娘面容相似又有梅家玉佩的梅傲霜,心里也是很期待的。 期待这个身心干净的妹妹能撑起梅家千金的声名! 从来也没有想到,原来这竟然是在害她。 而梅傲雪,这个十几年没正眼瞧过的庶妹,原来背地里承受了他梅家所有的恶。 梅石林,他不配为军人。 天亮后,梅府家丁又来了几伙人,在悬崖顶叫了半天魂,又打发几波人下崖底探寻,可是下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最后众人只得放弃,在悬崖上面立了个衣冠冢,回去开席了。 君莫离不怀好意地看着梅成龙,眼前人已经被社会性死亡了,从此以后要杀要剐都随自己的意。 梅成龙见那眼神,背上冷汗涔涔。 云天音见二人互动,真是没一会儿让人省心的。 “梅成龙,如今你已经是死人了,梅家以后与你也没关系了,你是出去后独自流浪,还是将寒冰掌揪出来?” “父亲为人凉薄,拿儿女当药人,为人子女的也只能认命。可我还是应该将寒冰掌的阴谋揭开,为自己试药了十几年和小妹做了十几年药人讨回个公道。” 云天音:“你梅府的庄子正在培养万毒之母,悄悄找人试药,我怀疑他现在与西齐大国师宫武也搅和在了一起,你去将宫武的行踪查出来!” 说完又向君莫离道:“那寒冰掌想重新修炼邪功,蛇性寒凉,他既然用毒蛇查验被选之人,那他的目的总归与蛇脱不开关系。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是有个地方叫万蛇窟的,你去将那地方找出来,将所有毒蛇全销毁了!” 第600章 看戏 君莫离对云天音的吩咐早就习以为常了,梅成龙却看出了不对,这是他一心认定的妻子人选,那浑身散发出的冷香气息让他闻到后就想亲近。 可是几天不见,她怎么与刚见面时像是变了个人。 能查他所不知道的事,还能指挥他二人做事。 那个二师兄,明明就是马家戏班中来救梅傲霜的,可是怎么与青鸾混到了一起。 “梅大公子,我这样安排可有什么不妥!”云天音疑惑问道。 当然不妥,哪哪都不妥! 可是能说什么,说你懂的太多了,还是说你咋啥都知道! 这些话梅成龙说不出口,本以为那二师兄为了救梅傲霜而入府,现在给他安排了别的事做,他会有所不满,没想到那人倒是甘心的很。 君莫离出手帮梅成龙做了简单的改装,小眼睛,朝天鼻,唇角下弯,这一副倒霉相就别提了,那不讨喜的劲。任谁看了都不想再瞧第二眼。 梅成龙只以为他是在帮自己易容,也没想过君莫离纯属报复,就他现在这相貌,看云天音还怎么喜欢的起来。 待梅成龙爬上悬崖顶,君莫离赶紧搂过云天音道:“天音,一夜没合眼,早累了!靠我肩膀睡会!” 云天音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也不矫情。拽过他手臂当枕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君莫离将小妻子抱了个满怀,感觉这样也不错,他有多久没这样抱过自己的爱人了,也不知道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这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团聚。 云天音一觉睡到了晌午,日影西斜时,两人出了山崖,下去了山谷。 这里到处是山,四面环山而建的山谷有五个,云天音最初所在的那个山谷算是一个,那里是最外围,中了蛇毒和蜂毒而不死的女人都去了那里。 在那里等着她们的是一群男人,会千方百计地让她们怀孕。 而怀孕后的女人都去了第二个山谷,就是云天音被扔悬崖的那里,在那里被照顾的还算精心。 其他三谷是什么情况,二人都没见过,不过想也不会好。 二人在山间行走了一个下午,没敢生火打野味,只弄了些野菜充饥,那野菜生吃起来苦的,酸的,涩的,简直没一样能下肚的。 又想起初春时节,云天音托着孕肚,就以这些东西为食,在林间流浪了半个多月,那时的自己果真是畜牲不如。 夜半子时,山间兽吼鸟鸣,叫的声嘶力竭,让人听了头皮阵阵发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咋就这么能叫唤! 二人一身黑衣,与黑夜混为一体,从屋檐一掠而过。 来到后院,院中还亮着烛火。 二人潜伏了下来。 见其中一个肥胖管事婆子手持马鞭,甩的虎虎生风。 挨打的女人双手捆绑在院中老树上,衣衫已经被抽的不能蔽体,鲜血滴滴答答,脚下土地已经成了红色。 而她大腹便便,竟然已经有六七个月身孕了。 旁边另一个瘦高婆子道:“庄婉莹你听好了,一天没生下孩子,你庶妹都是有可能坐上当家主母位置的,别以为有张漂亮脸蛋就可以拴住男人的心,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 旁边一个婆子也尖声尖气道:“嫡姐,你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妹妹我呢!自小生活在山野,母亲被人称作荡妇,而我也因长的美艳被人叫做狐媚子,都说我长大后绝不是安份的主,是一定要勾引男人的,甚至刚十来岁年纪,族里就要将我卖去青楼做窑姐。” “你看看,同样是父亲生的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在云端,一个在烂泥塘。可那又怎么样,姐夫还不是爬上了妹妹的床,死在了妹妹的肚皮上,如今就看你我二人谁先产子谁就是家主夫人,啊哈哈哈……” 那高瘦婆子顶着一脸老褶子,两个红脸蛋,说话时血盆大口一张,露出里面的森森白牙。 就这样长相还表演的相当卖力,手掐兰花指,帕子在手中甩出阵阵香风。 她一身罗裙,说起话来环佩叮当,满头珠翠没给她添上半分颜色,反倒显得她毫无礼教可言。 而被打的孕妇则是听了婆子的话情绪再度失控,破口大骂道:“你,你不得好死!我要告诉夫君,你算计他!” “算计,那又怎么样啊!我年轻貌美,他可是很愿意在我这牡丹花下做个风流鬼呢!” 君莫离看的稀奇,明明就是个老女人,那被打女子怎会连她都斗不赢! 第601章 山洞中有产妇 看见院中情景,君莫离若有所思,云天音同样压低声音道:“这孕妇中了一种药,类似于秦勤的南柯乡,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是把那瘦婆子当成自己的庶妹了,因而才这般痛苦。” “也就是说,她们所说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没错,也或许,那孩子也有问题?” “孩子,孩子会有什么问题!” 听了君莫离的问话,云天音不语,若这女人不是怀孕后进的庄子,那这孩子……被多人染指而来,可这话让云天音怎么说得出口。 云天音一挥手,两枚傀儡针分别扎进了两个婆子后颈,那俩婆子还以为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一个人向脑后拍了一巴掌,另一个人也用手抓挠了两下头发。 而后两人都变了嘴脸,一人道:“小姐,你就是脾气硬,其实你只要说句软话,老婆子我也就宝贝你了!来,快把手解下来,哎呦呦!这小可怜模样,太招人疼了,赶紧将人扶屋里去,妈妈我这就去给你炖个老母鸡汤喝,还怀着身子呢,可得多加营养才行!” 那个瘦高个婆子也道:“嫡姐,都是妹妹不好!被个臭男人迷了心性,才害了你呀!以后就咱姐妹守着孩子好好过,那群臭男人,咱们一个也不要!”说着扶起那孕妇向屋中走去,还生动地挤出两滴眼泪,怕被姐姐看到,赶紧悄悄抹了。 而被她扶着前行的姐姐,早已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想来是没少被搓磨。 这瞬息间的转变,看的君莫离目瞪口呆。 云天音低声道:“若我功力再强劲些,打傀儡针时不会让她们感觉到不适。” 君莫离:“难怪你喜欢用毒,若是这样的毒,用多少都无防!” 云天音:“没那么简单,毒物难炼,而且那冰针也只针对比自己内力差的人才有效,倘若过两年这婆子武功精劲了,或是被人发现了,都能用内力将冰针清理出来。” “哦!我说呢,若有这等绝技,天音为何不给君赛用!” “君赛人虽不济,但他有宫武撑腰,若发现我暗中动手脚,会对你们不利的!” 两人转了半宿,山庄里几十个孕妇都被光顾过,那些婆子们以后会学着干些人事。 最后她们来到一个山洞前,山洞石门紧闭,洞外带刀侍卫上百人,一看就是大阵仗。 云天音与君莫离互望一眼,而后两人都摇了摇头。 这么多人,没办法一次性解决而不被人发现。 两人只好静静地等,也不知能等来什么。 许久后,离山洞较近的一个侍卫向他身旁人打了个招呼,而后出去放水去了。 君莫离悄悄尾随而去。 过不多时,一个全新的,君莫离牌的侍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人前。 而这时,山洞中传出了响声,云天音听出了是女人的凄厉惨叫! 难道,是里面有人在生孩子。 也对,庄子里这么多孕妇,不生孩子就怪了。 可这里面是谁,难道每个孕妇临盆时都要这么大阵仗吗? 云天音有点不信。 洞外的烛台里,烛火燃的旺盛,引来蚊子无数,围着光亮盘旋,也飞到侍卫脸上身上去叮咬。 君莫离刚刚站岗片刻,就弄得满脸大包,看别人都站立的笔直如松,自己浑身痒的难受,既不敢抓也不敢挠。 他怎么就忘了,没向云天音要点驱蚊药物啥的呢! 洞中叫声异常凄厉,看来里面的产妇是凶多吉少了。 云天音再不迟疑,石子一弹,所有烛火全部熄灭。 “什么人!”君莫离高声询问。 “怎么回事!”旁边人也道。 “无事!”云天音粗声粗气地回答。 “不可能,定是哪个山谷派来了奸细,都别动,容我慢慢查。”君莫离正说着,石门开启,云天音同样黑衣黑袍,侍卫打扮,挤进门去。 里面一群婆子正围着一个产妇,可那并不是为产妇接生,而是将一瓶瓶毒物叮咬在产妇肚皮上。 硕大的蜘蛛,蝎子,蜈蚣看的云天音头皮发麻。外面的君莫离匆匆向里面望了一眼也同样震惊无比。 而那所谓的产妇全身抽搐,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石门瞬间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侍卫。 云天音再不迟疑,数月不见的无影蚕丝再度出手,尽管以她现在的内力还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可也已经够了。 仅一个照面,七人七颗脑袋同时落下。 见有几颗脑袋向产妇孕肚砸去,云天音单手一带,那几颗头颅顿时向山洞石壁飞去,顷刻间撞了个稀巴烂。 云天音见那些毒物已经将孕肚叮咬的很深了,其中还有一只拇指大的地牯牛陷的只剩下半个脑袋。 这,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第602章 可儿 云天音见那些毒物已经将孕肚叮咬的很深了,其中还有一只拇指大的地牯牛陷的只剩下半个脑袋,身体在产妇皮下顶起了一个大包。 这,这怎么办! 不能硬取,要是这些毒物将毒钩毒刺留在产妇身体中也是麻烦。 可是时间不等人,那些毒物已经爬进产妇身体了,一会叮咬到孩子,母子就会双双毙命当场。 云天音运内力将封存已久的媚蛊调动起来,温柔道:“睡了这么久,起来干点活!”说完,闭目调息了起来。 须臾,再睁开眼睛,那眼瞳五光十色,琉璃一般,媚惑的很,而她整个人也显的媚态横生,现在就算是她将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相信那人也是引颈受戮,甘心受死的! 云天音闭上眼睛,咬破中指,将血滴在产床旁。 那孕妇身上的毒虫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个爬出她的身体,向云天音而去,带来了孕妇气若游丝般的哀鸣! 不光是孕妇身上的,整个山洞中的毒物都向云天音而来,这算是继万毒门之后的又一次蛊虫暴动。 云天音不能出言安慰孕妇,因为她现在周身爬满了毒虫。 若是被旁人看了,非吓死不可。 云天音气息运转,十殿阎罗,媚蛊和枉生蛊坐镇的身体对那些毒物格外有吸引力。 那些毒物不敢叮咬云天音,却都在抢食她滴出的鲜血,捞不到的也没关系,谁身上有那血的气息就吃谁。 上一次蛊虫暴动历时了三天,消灭掉了所有,产出了蝶蛹。 而这次不知能产出个什么怪胎,但云天音可没有三天能等,见所有毒物都到齐了,她用簪子划破手腕,鲜血流淌一地,让那些毒物自己争去。 转身来到孕妇身前,见那孕妇鼓胀的肚皮如同倒扣的筛子,一个个血洞血如泉涌。 她赶紧撩起手臂,将所有假皮全部揭开,露出了假皮下的萤火骷髅头图案,也露出了手臂上的玉兰花图刺青。 她从发钗中取出银针,将玉兰花图上的药粉全部取出,一点点涂抹在孕妇肚皮上。 流出了血变成了黑色,再继续下去,许久后,流出的血才变成了红色。 云天音在孕妇身上施了几针,抹上药粉,血渐渐止住了。 她摘下颈间项链,将塔链下最大的一颗珠子咬破,内里中空,藏着一颗药丸。 要说这药丸可算是个宝贝,它就是当初在万毒门时所食的生血丹,那时靠这东西个子长高了,孩子保住了,也染成了两套阎王嫁衣。 云天音来到孕妇面前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吃了它!” 那孕妇蓬乱的头发早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糊了满脸,五官藏在发间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觉她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说着什么!让人看了揪心的疼。 “别怕,张嘴!”云天音说着将药塞进她口中,边帮她整理头发边道:“你先别说话,一会我帮你接生,保证你平安诞下麟儿!” 说着看向露出脸庞的妇人,不觉“啊呀!”一声,整个人彻底呆愣住了! 只见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颤声道:“可儿,可儿怎么是你!” 石床上可儿痴痴望着她手腕上的萤火骷髅头,像是终于可以解脱一般,气若游丝道:“首领……快……快走!” 云天音急切道:“不,可儿,你不能死,别放弃,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见可儿缓缓闭上的双眼,她怎能甘心,几年不见,那个一路背着她从无忧谷到峨眉山的女孩,天大的恩情还没有报,她怎能允许恩人离开。 “不!” “不不不!” “我还有救命之恩没报,你莫要砸了我毒医圣手的招牌!” “我,我不准,我不准的。” “我不准,你就绝对不能离开!”云天音话说的语无伦次,人也有些癫狂。 君莫离满身是血的冲进石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似没了气息,鼓胀的孕肚上到处都是血窟窿。 而云天音颤抖的双手还在不停的施针,嘴里一直碎碎念,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知她这么一会功夫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天音,凝神!” “天音,别怕,你就是活阎王,没有哪个小鬼敢从你手底下抢人!” “对,对对对!” “我是活阎王,我是毒医圣手,我能行。” “君莫离,你去给可儿输些内力。护住她心脉,快!” 可儿,名字有点耳熟,一见那张早已瘦脱了形的脸,君莫离知道云天音为何如此疯狂了。 要换做是他,也非疯了不可。 第603章 可儿生下怪胎,天音,这次蛊王是谁 君莫离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可儿,是这样的情景。 那个身材娇小,目光坚定,对她家鬼影卫首领忠心耿耿的女孩,是谁害她成了这样。 难怪天音几欲疯狂,就连他也觉得无从下手。 轻轻扶起女孩,将手抵在她后心,内力徐徐灌入。 此时的云天音已经施针完毕,人也镇静了下来。 她用耳倾听,可儿腹中孩儿胎心稳健,显然是个健康的宝宝,可是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对,这孩子,怎么……? 感觉似有两张嘴在吐着泡泡。 双胞胎? 可她也没听出有两颗心跳啊! 也不做过多猜想,反正这孩子临盆在即,一会等他出生了就能看个明白了。 云天音解下手上腕带,将君莫离眼睛蒙住道:“你护住她心脉,我给孩子接生!” 而后又从塔珠里取出几粒药丸给可儿喂了下去! 有了君莫离内力的加持,可儿气息脉息渐渐平稳下来。人也似要清醒一般,眼瞳在眼睑下不住转动。 云天音将她衣裤除去,双腿分开,摸着那千疮百孔的硕大孕肚,一点点将胎位矫正。 又分别在腰上,臂上,腿上按了几处大穴,骨盆渐渐张开,孩子的头也露了出来。 云天音见那几个婆子跟本就没给产妇准备接生用的毛巾被褥,这群该死的,咋就这般招人恨呢! 见那一地死尸各个血染袍衫,想撕下一块好点的料子都是不能。 于是只得将自己身上不知是哪个侍卫的黑袍扯下,圈在了孕妇腿间。 在可儿肚子上一通按摩后双手用力往前一推。 婴儿哭声随即传来,昏迷中的可儿大叫一声,人也从晕迷中醒来。 云天音见孩子已经娩出,赶紧准备给孩子断脐带。 可她见到孩子第一眼,不觉“啊呀!”一声,人也险些栽倒。 君莫离也觉察出了不对,颤声道:“天音,怎么了!” 这时可儿发声艰难却仍道:“首领,别看!”说着使出全身力气一抬手扯下了君莫离的缚眼缎带道:“梅笑楼,求你,把那孩子处理了!” 君莫离没想到可儿是认识他的,看来是云天音以前提过。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处理了。而云天音也被这孩子吓到了,显然是出了问题。 云天音脸色煞白,双腿都在打颤,“这,这……”这了好几声,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君莫离看向那婴儿,那是个男婴,可是腰上,肚皮上分别多出了一条腿,有一只手从后背伸出,而他的脑后没有头发,竟然长出了另一张脸。 前面那张脸是个婴孩模样,小小的,肉嘟嘟,有点可爱,可是脑后那张脸已接近成人模样,大大的眼睛,眼白泛蓝,黑眼瞳很少,他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孔洞,而他那张嘴里满口白牙,下巴上的胡子也已冒头,使得下巴呈现青黑色。 君莫离同样看的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怪胎,绝对的怪胎,可是一般来讲,这样的怪胎是很难成活的,他怎么活了下来! 两人看过后没再多想,云天音赶紧取出发簪将胎盘取出,又将孩子脐带割断。 正在给男婴系脐带,谁知那男婴竟然身体一滚,调过头来就朝云天音手背上咬了一口,而被他翻身时压在身下的小脸则发出婴儿该有的哇哇大哭。 云天音仅一个照面,就被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咬破了手背。 那婴孩还不松口,就着唇齿上的血肉就吸食了起来。 云天音的血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那婴孩吸过后似痛苦又似欢愉,哇哇大叫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这时一旁正在鏖战的蛊物闻到了云天音血的味道,纷纷而来。 君莫离见事不妙,一手抄起床上的可儿,一手拦起云天音的腰向后掠去。 山洞墙壁上的烛火旺盛,三人刚刚离开,就见铺天盖地的毒物向产床飞去。 那男婴也抓着毒物大吃大嚼,可他身躯笨重,还不会爬,不一会就连同地上那几具尸体一同化为乌有。 云天音惊讶中也不忘捂住可儿的眼睛。 可儿不言不语,泪水长流。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那些毒物的战争结束了,最后是一条白蛇被一只蜈蚣咬破了肚子,掉出了肚子里的蛇蛋。 那蜈蚣想吃蛇蛋,试了几次无从下口,自己却被本已身死的白蛇一口吞下。 这没有硝烟的毒物大战总算结束。 君莫离道:“天音,这蛊王是谁?” 第604章 混战 君莫离的话云天音没有回答。 这时可儿却道:“他们想让我的孩子成为蛊王,统领蛊王军!” 云天音:“难怪他们那么注重这次生产,那这地方岂不危险。” “没错,首领,快走,想办法逃出去!” 云天音见那场中,白蛇与蜈蚣再都没了动静,看来是真的死透了,向君莫离望了一眼。 君莫离会意,起身将那枚蛇蛋取了过来,交到云天音手上。 云天音将可儿抱在了君莫离背上,而后悄悄打开石门。 果然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面对成百上千的大刀长矛对着三人,火把更是将三人照的纤毫毕现。 好在云天音与君莫离都易了容,没人能认出他们是谁,唯有可儿削瘦的身形还能看出几分当年右护法的影子。 面对这九死一生的局面,可儿艰难道:“首领,放下可儿,你们逃出去!可儿经此番劫难,无颜苟活!” 云天音:“闭嘴,你家首领何时做出过那么没品的事!安心睡一觉,等醒来后,一切都将不一样!”说着点了她的睡穴,可儿沉沉睡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鬼影卫倒是忠诚,自从咱们抓了那个娘们!你们一波波打发来了多少人!” 云天音粗声粗气道:“还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南旋归未离京以前,咱们皇家影卫何时这般失意过!” 人群中一人道:“知道查找问题就好,你们手中那娘们,来到咱们庄子已经有几年了!” “哈哈哈!这庄子里的爷们儿,哪个没尝过她的滋味!” “就是,就连后院养的大黄也同她睡过,大伙说对不对呀!” “啊!哈哈哈!……” “要我说南旋归倒台才几天,准确地说,自从雁归楼倒台后,鬼影卫就不再是鬼影卫了,大伙说是不是呀!” 云天音听的头大如斗,她的右护法,她的小丫头,这是遭了多少罪呀! 没错,当年她倒台了,一走了之,可这几年的风雨兼程,她又拼来了什么! 忽然她灵光一闪道:“你胡说,一年前她还在江南查贪污受贿案!” “胡说!你敢问问她本人,一年前她在做什么吗?” “问有什么用,谅她也没脸说出来,她正在让我们给她播种怀崽!” 君莫离听的脸都绿了,八皇子当年照顾过云天音,后来死在了自己怀中。他没能将人救活,还让八皇子的尸身引云家父子上钩。 可儿救过天音的命,如今却遭了这样的罪。这人世,怎么就这么恶毒,怎么就这么可怕! 今天的场面,不知比起当年的茶马帮和京恶谷如何,但想来乌查木族也不过如此了! 难怪天音被人称为嗜血魔童却全然不在乎,有些罪孽,的确是要用鲜血洗礼的。 君莫离将背上可儿交给云天音道:“退回山洞,等我片刻功夫!” 云天音早已红了眼眶,她想哭,也想笑,她想将外面的世界摧毁,她想给她的人做一个大大的窝。 这个窝可以是一个家,是一个城,也可以是一个国,总之要容得下她的所有人,让她们不再受外面的风雨摧折! 可是有些迟了,她的人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山洞内云天音看着满地狼藉,骸骨遍地,心似泡了黄莲,苦不堪言! 山洞外君莫离抢过了旁边武士的腰刀,一场厮杀就此展开。 但是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迷幻森林中有五个山谷,平日里看似各有分工,若遇上危险就会马上同仇敌忾。 他不光武力值过硬,轻功也超绝。 与众人缠斗了百余回合,地上黑衣武士死伤无数,当然了,都是统一着装,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倒下去的是谁。 只听“哎,哎,啊!啊!”之声不断传来。人群马上出了豁口,而君莫离灭了所有火把的同时也将刚刚那几个恶语嘲讽可儿的人全部击杀。 外面火光灭了,云天音背着可儿走出山洞,两人在洞口会面。 彼此间没有言语,眼睛瞧了瞧梅成龙跳崖的方向,又互相点点头,趁着混乱悄悄离去。 那些人打着打着发现没了目标,这下惨了,那两人与他们是统一服装,这个时候又没有光亮,哪里寻去。 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不怀好意的劲,分明看谁都像鬼影卫的人。 就这样,不是你砍我一刀,就是我刺你一枪,混乱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半宿的混战,众人衣袍早被血水浸透,却谁都不敢放松警惕。因为稍不留神就会被身边哪个傻缺玩意给嘎了! 这时候远处其他山谷支援的队伍也来了,黑压压的人头,显见来人不少,而这些都与云天音和君莫离无关。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云天音君莫离二人来到悬崖边,抓着藤蔓爬下悬崖,进了那隐蔽的山洞,顿时吓了一大跳! 第605章 可儿的遭遇一 云天音君莫离二人无处可去,带着可儿回到了悬崖下的隐蔽山洞。 洞口的石壁犬牙交错,上面长满了青苔和九死还魂草。 从外面看上去这就是一体的山岩,只有掉到近前的人才会发现攀过一层山岩,再绕过一层山岩,里面别有洞天。 二人刚进山洞,发现里面有了光,顿觉一惊。 再一细看,那微弱的火光旁是梅成龙正在架起火堆烤一只兔子。 火堆太小了,兔子太大了,看上去就像是他在拿着油灯烤肉,这操作,很是笨拙,还有点滑稽。 见有人进来,他也是一惊,兔子没拿稳,直接掉在所谓的火堆上。 完了,这钻木取火,半宿的功夫白费了! 火光熄灭,山洞又恢复了漆黑,云天音赶紧从怀中取出夜明珠。 随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洒满山洞,也露出了梅成龙那货,见他腮帮子鼓鼓的,正在吹着火。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在野外燃起这一簇小火苗也是不容易。 见进来的是他二人,梅成龙有种擅闯民宅的尴尬。 半晌后才干笑道:“青鸾,你们回来了,我烤了兔子,一会就能开饭了!” 云天音未语,轻轻解开君莫离背上绳索,将可儿抱了下来。 想想庄子上那些人所言,再对比可儿产子时的惨况,总让人有种想发疯的感觉。 身下柴草铺的很软,云天音为可儿把了把脉,脉搏跳动无力。 好在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有多少悲伤不能抚平。 梅成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出去一宿,就带回来了这个女子,定是什么人物。 “二师兄,这位姑娘是?” 君莫离再看眼前人,也带了三分火气道:“这人就是你梅家罪恶的真实写照!”说着一把揪起梅成龙衣领,将人拽到近前,撩起可儿的外袍,早已不顾了什么男女大防,又道:“她是一名孕妇,可是你庄子上的人却要让她承受万毒穿腹之痛,让婴儿噬母而生。” 梅成龙见那女孩虽然胎儿已经不在,可肚腹依旧鼓胀如球,上面密密麻麻的血洞,大的有手指粗细,小的也比黄豆粒要大。 这,这些血窟窿难道就是二师兄所说的,万毒穿腹。 残忍,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这丧尽天良的行径怎么也不敢相信是父亲做的! 梅成龙只觉得被当做试药人就已经很恐怖了,明明身体没病,却要每天吃那寒凉之药。 如今见了这女孩,觉得父亲对待自己才是太过仁慈了,倚仗是亲生的,否则后果无法想象。 这时可儿幽幽醒来,见自己已经脱险,身旁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可那人的眉眼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令她万劫不复的人。 见他与自己的首领混在一起,难道,首领也被此人骗了! 可她还记得鬼影卫的戒律,无论生死,无踪无迹,查无此人! 因而又看向自家首领和梅笑楼,讶异道:“我这是……是你们救的我?” 云天音自然知道可儿此话用意,只觉心中苦涩,难以接口。 忽听君莫离道:“姑娘是怎么来的庄子,来这里多久了。” 可儿来不及回答,先道:“这位公子姓梅!” 君莫离:“他是梅府的大公子,听说是个试药人!” 可儿:“不对,药人应该是个小姑娘。” 梅成龙道:“没错,药人是庶妹,而我,是试药人!” 可儿思绪飘飞,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她已经两世为人,久到她已孕育两子。 可是五六年的时间也很短,短的就如同弹指一挥间。 仿佛昨日才刚刚一路护送主子到峨眉山,仿佛昨日才接到主子密信。 那时候,外界到处都在传首领与云天音去了君山战场,与云家少帅合力绞杀了西齐重骑铁甲军后为云天音所害。 尽管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她与鬼影卫现任首领凌飞月都不会信。 首领那么睿智,武功又那么高强,他绝对不会有事。 尽管两人都不信,可是转眼间雁归楼就已经消失半年了,甚至是那个同样于战场上消失的云家少帅都出现了,雁归楼依旧没有音讯。 突然有一天,她收到了主子的信使,一只小百灵鸟带来的信笺。 原来东南赵国海寇来犯,打残了赵衡的所有海舰,侵吞了赵国小半个国家,正准备向赵国京都大举进攻。 若这次海寇成功,赵国将覆灭,东南边防将进入备战状态。 可不知为何,梅石林作为镇守东南的一军主帅,对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既不上报朝廷,也不疏散百姓。 云天音接到千机营密报后,一方面千方百计着人将此事密报朝廷,一方面命苏小佩带领江英豪以商队运送货物的名誉将西北军将士和一部分武器战甲运去了赵国。 可没想到平日里并不设防的两国边界那时却由东南军全部细致盘查。 查出货物中包含了武器战甲后,直接给苏小佩扣了个通敌罪名,不日就要处斩。 要说这资敌也的确等同判国,可笑的是这全天下的人,连三岁孩子都知道,赵国迎战海寇倭人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经历开战大梁,除非是不想活了。 可儿接到首领求助信后,先是一喜,首领果然还没有死,这九万里山河,他还再牵挂着! 而后觉得这事情好似也并不难办,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海寇倭人大举进犯赵国,若是赵国不保,大梁国也是要跨国作战的。 第606章 可儿的遭遇二 虽说觉得首领交待的事并不难办,可是为确保万无一失,可儿还是亲自去了。 没想到去了后才发现,那梅石林铁嘴钢牙,竟是半点也通融不得。 眼见苏小佩跪立法场之上,时间一点一点逼近午时,而皇帝的圣旨和南旋归的手书还在半路上,没个天也到不了。 可儿无法,只好与梅石林周旋,强硬地亮出自己皇家影卫的身份,将人保了三天。 三天后,圣旨下达,那个险些归了正位的少年苏小佩,从刑场上下来,莫名其妙地得了些赏赐,还有了个御赐皇商的称号。 从此以后,四国之间实现了货通天下的宏图大志。 可是没人知道,那一次可儿强行介入梅石林的势力范围,得罪狠了梅石林。 而她本人也露了行藏,虽然没像当初雁归楼那般遭人围追堵截,可也没能好过。 每次出任务都不顺利,终有一日,正在出任务时,新任首领凌飞月因为护她而身死,从此以后她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新任首领左千秋,好大喜功,纯纯的官僚主义。 自从他当了影卫首领,整个将鬼影卫变成了对他个人事迹歌功颂德的小朝廷,就这做派还自比雁归楼。 当然了,他自比雁归楼可以,谁若是在他面前提及雁归楼,那就是对他极大的冒犯了,轻者痛骂一顿,重者直接打板子,一时弄的皇家影卫中人人自危! 过不多久,可儿接到了一个案子,在两江一带,有多家报案,家中走失了青壮劳力。 她追查了许久,可以说是半点线索也无。 能查访到的就是丢失的人年龄在十八到四十岁之间。平日里田间劳作很卖力,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都是过日子的人。 家中少了壮劳力,这让那些出事的家庭陷入困境! 后来远在千里外的一个小村子发生了地震,不久后人们发现大伙吃的井水出现了怪味,也有人染了病! 可儿快马加鞭,急急赶了过去。 经她查访多日,找到了那个村子,确实感觉出了水质出现问题,她果断让人们停止用水。 而后又带领了村中几个青壮年向水源处寻去,那水是由东南方而来,因而她们向东南行出了十几里。 果见那里有个山洞,洞中之水汩汩流出,临到近前水质也明显感觉出了不对,甚至还有绿豆苍蝇在水面上飞舞。 几人觉察出了不对,向山洞内走去,走了大约一里路,前方水源被巨石堵住了。 也找出了问题所在,那从石缝中流过来的水已经恶臭无比,还微微泛着红色! 几个壮汉不用可儿吩咐,自发地将那些石头移开,可是刚移了没多久,眼见那挡在洞口的石头就快清出豁口了,忽然轰轰一声,水流汹涌而来,将几人冲了个趔趄。 再看时也傻了,伴着水流和石头一起冲过来的还有七八具男尸。各个五官肿胀,显然死去多时。 可儿上前检查了一番道:“胸肋断裂,扎入肺腑而死!” “这个不用看了,缺了半个脑袋,剩下的半边脑袋呈现挤压状态,是被砸伤的!” 说着又掀开那死者衣襟,只见胸前背后到处都是鞭伤,严重的深可见骨! 那几个村民见了这么多死人本来有些害怕,可是人家一个小姑娘都不怕,他们这些大小伙子也不好意思退缩,只好也上前探查,尽管啥也不懂。 可是看着看着就看出了问题:“这鞭伤深可见骨,谁干的?” 另一人也道:“这些人,没见过,哪来的!” “对呀!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是哪来的!” “死了这么多人,咱们下山一个人,去报官!” 第607章 可儿的遭遇三 村民们见到这些人死的如此之惨,也忘了害怕。 “这都是些什么人?”有人疑惑道? 可儿:“这是最近千里外无故消失的那些青年。被人劫来了这里!还丧了命!” 说着指了指一个脸颊带黑色胎印的男尸道:“这个人叫三子!父亲早亡,母亲被族里给卖了,他因有这胎印,生的怪异,没人肯买,从少被外婆养大,自从他失踪后,外婆找了许久,眼睛都哭瞎了!” “那现在他死了,外婆岂不是无人养老送终!”一个小青年道。 “如今事情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但愿揪出幕后黑手后能多给些赔付!” 死了这么多人,村民中赶紧有人自告奋勇出去报官。 “唉!要不是姑娘帮忙查找水源,咱这一村的人就全完了!但愿官老爷能把案子查明白,还逝者一个公道!” “查案,我看悬,犯下这么大命案,若没有官府背地撑腰,谁敢?” 这时可儿又查验了另一人,他只有半个身子,伤口处有火药烧伤的痕迹。 可儿心生疑惑,赶紧将那人手臂抓起,果然在他仅剩下一根大拇指的指甲里看到了还未被冲干净的火药! “你们这里有黑土矿?”她疑惑问道。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人答道:“有,不过那矿洞离这里很远,大约上百里!早年查出京恶谷案后被朝廷封了!” “怎么,姑娘觉得这些人是在挖黑土矿?” “我不能确定!”可儿回答的有些敷衍,心里却说:八九不离十。 只是那黑土小部分会做些烟花之用,由朝廷管制。大部分却是用于军事力量,制造武器。 绝不允许个人私采。 若有人偷采黑土矿,那他想干什么,当年京恶谷案是支持十六皇子所为,如今又是谁在下黑手,无论是谁,这后面的牵扯绝不会小。 “你们几个,跟我再往山上走走!” 可儿带领众人一路向山上走去,知道那些人是在犯罪,因而也心生警惕,走的小心翼翼。 果然,当他们走出山谷,爬到半山腰时,发现山顶上有哨兵把守, 几人不敢惊动对方,悄悄从旁边绕路而过。 爬上山腰时也看出了门道。 原来是那些矿工将废弃的土壤和遇难的死尸随意堆弃,而土石过多,堵塞了河道才影响了山下村民吃水问题! 头顶太阳大的如同火烧,烤的大地都在喘息,山上的草木叶子卷起,倒拂于地。 只见那些矿工打着赤膊,挑的,抬的,背的,活计干的笨拙又繁重。 而那些监工的也完全是为了打人为乐,其中有一个头目鞭子几乎就没停过,谁从身旁经过都要挨上几鞭,也不管你是否偷懒。 可儿悄悄看了一会,压低声音道:“刚刚验尸时草率了,你们听,挥舞鞭子的破空声,监工的叫骂声,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几人不明所以,稍后有一个人道:“那些百姓挨打了怎么不出声啊!” “没错,若我所料不错,这些人的舌头应该是都被割掉了的,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人侥幸逃出去了,也无法将这里的事说出去!” “好狠!” “太狠了!!” “狼碴子,太恶毒了!!!” “我们也悄悄离开!这里面的事,不是你我几人能管的了的!”可儿道。 “我们就这么离开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希望官府有所做为!”说完,可儿带领几个村民悄悄离开! 当晚派天上的飞鹰信使送出去了两封信笺,一封给了继凌飞月死后,新任影卫首领左千秋,将已经找到部分村民之事做了汇报。 一封派发给了禁卫军首领南旋归,将有人暗中开采黑土矿之事传了出去。 她在村长家住了下来,当晚有些难以入眠,按说找到了那些丢失的青年,案子也算是到一段落。 可是她明白,就如雁归楼首领所言,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若背后没有靠山,谁也不会铤而走险。 可是想把案子彻底告破,就要查进山里,将最真实的犯罪证据呈上御案。 否则一个保一个,最后也不过就是抓几个工头顶包了事。 可儿换上了夜行衣,趁着夜色出门了,向那山谷而去。 刚出村就碰上了首领左千秋。 那人面色阴郁,身形高大,尽管月色不明,可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首领,您来的真快,我想进山,您还有何吩咐!” 左千秋面沉似水道:“吩咐,吩咐自然是有的!”说着一把药粉朝可儿迎面撒来! 可儿大惊,可是一时躲闪不急,几息之间就晕了过去。 第608章 可儿的遭遇四 一把药粉撒过,可儿就人事不知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如愿地找到了家人,虽然家中姐妹众多,虽然家徒四壁,虽然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她还是很高兴。 她告诉娘亲,她记得小时候的很多事情,记得自己从小在市井间流浪。 记得五六岁时被人带去了组织,在那里有很多小孩子,她们每天一起吃喝,一起习武。 后来她们长大了。 长大后的她们经历了一场厮杀,五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三人。 有她,有凌飞月,有她们的好友阿峰。 可是头领只需要一个人,她们三个人还要有两人死掉! 阿峰和凌飞月都是喜欢着可儿的。他们决定将生的希望留给可儿。 两人再次拔出了腰刀,凌飞月的腰刀刺向了自身,可儿忙上前阻止,谁知阿峰的腰刀却向可儿砍去。 这一局等于是凌飞月和可儿同时出局,阿峰最终获胜。 不想在那紧要关头凌飞月飞起一脚,将阿峰踹飞出去多远。 这是最后一击,阿峰的胸腔都被踹得塌陷了一个大坑,可说是一击毙命了。 可儿毫发无伤,算是稳拿胜券! 可是凌飞月即将死去,可儿也不想独活,拿起腰刀就要自刎。 头领一见这样哪成,养这群孩子花费无数,若是到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而他善心大发,救下了凌飞月。 有了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互相牵制,岂不比一个人更好拿捏。 于是不久后江湖上一对黑白双煞声名鹊起。 那时候朝中官员,商贾巨富,江湖帮派,被他们夫妻二人敲掉不少。 他们没有人性,只有任务,大案,要案,灭门惨案,每天都在做。 手段干净利落,说鸡犬不留,那就是绝对的鸡犬不留,哪管你是孕妇还是婴孩,就是耗子都不会留下一只。 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得到下个月的解药,才能有朝一日求头领开恩,让她们完婚。 一时间犯下累累血债,满手血腥,罪恶滔天,万死难赎其罪。 终有一天,她们接到了劫杀赈灾官员八皇子殿下的任务。 刚开始任务进行的相当顺利,那人被困船舱,眼看就要毙命于掌下。 可是谁知八皇子武功竟然那么高,几息之间她们就被生擒了。 只听八皇子道:“黑白双煞,为人亦正亦邪,杀人从不用第二刀!哼,也不过如此,雁某涨见识了!” 自那以后,雁归楼端了她们的老巢,解了她们的毒,她二人从此离恶行善,双双加入了鬼影卫。 当然了,加入了鬼影卫也还是一把屠戮之刃,只不过懂得了什么叫善恶,活的像个人了! 第二年,二人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雁归楼失踪,凌飞月成了首领,婚期一拖再拖。 终于,可儿在梦里完成了心愿,穿上了大红嫁衣,披上的凤冠霞帔,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夫妻对拜后,送入了洞房,与凌飞月共赴了巫山云雨。 可儿双眼含泪,从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开始等,一直等。 等到两人都双双长大,等到老巢被端,等到中毒被解,等到雁归楼归来,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怎不叫人泪湿双目。 身体传来刺痛,凌飞月的脸也变得模糊,变得狰狞! 当可儿再次醒转,已是数天之后了,她浑身无力,被人捆绑在床上,首领左千秋正在与她行苟且之事。 旁边梅石林坐在太师椅上悠然道:“一个小丫头,还想翻上天去,简直是做梦!黑土矿的事岂是你能管的,看这一次老夫怎么炮制你!” “嗯!说的好!还是梅帅够狠,雁归楼留下的这群爪牙,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嗯!少了凌飞月和可儿这俩条忠犬,左首领以后在朝中可就真的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人物了,恭喜!” “多谢梅帅辅佐!” “谢什么,这小丫头,左首领这么卖力耕耘,到时候不会舍不得!” 左千秋:“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见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心有所属的玩物上心!” “没有最好!我沙河谷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保证让你的小丫头乐不思蜀,来,你我一起。”说着开始宽衣解带! 那一次之后,可儿有了身孕,从怀孕开始到孩子出生,每天都要试验各种各样的毒物,痛苦自是无以言表。 几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双头男婴,而且还成活了下来。 男婴要靠吃她的毒奶存活,那时候她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双头婴,可是都被侍女们阻拦了下来。 第609章 可儿的遭遇五 可儿每天给那婴孩喂奶也是很艰难的,毕竟谁都喜欢粉雕玉琢,玲珑可爱的宝宝。 可她的孩子出生才几天,腋下,腿上就长出了黑毛,甚至后背上还长出了像甲壳虫一样,漆黑铮亮又坚硬的皮。 满口大牙更是不用提,生下来就长全了。 吃奶时两个头背靠背,谁都想多吃一口,“咿咿呀呀……”一会就吵的大哭起来! 偶尔还会打架,一双小手挥舞个不停,一会打这张脸,一会又打那张脸,总也不肯消停! 就这样可儿每天坚熬着度过了两个春秋。 终于等来了孩子摘奶的那一天,可是属于她的噩梦又开始了。 左千秋与梅石林再次相约而来。 这一次可儿怀孕艰难,整整七八个月才让她再次怀孕。 可儿不知道别人用毒后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可她连生两胎都是怪胎,双头人,一老一少。 而且那梅石林与左千秋二人也是变态到极致,就算没将可儿当人看,可毕竟生下来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怎忍心摧折,硬生生将个好好的男婴变成了怪物。 听了这些过往,梅成龙目瞪口呆。老实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作奸犯科也是常事。 他从来就没想过世间还有这么肮脏的事情,更没想过这肮脏的事全是父亲所为。 “姑娘,本公子知道你此番经历九死一生,本公子也深感同情,可你说父亲对你……,这不可能,恕我不能相信!” 君莫离没好气道:“没人逼着你相信,毕竟人之所以称之为人,贵在懂得礼义廉耻,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梅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到下都没有这东西!” “你……” “你什么你!你父亲自己不争气,你跟我瞪眼睛也没用!” 梅成龙说不过,只得闭口不言。 云天音道:“可儿来西北多久了?” “山洞里不知晨昏日月,只知道刚开始准备出发之时才怀孕两个多月,路上走了五十七天才到达这里。” “如此说来,你到这西北也已经五个多月了!” 君莫离也道 :“你在东南时的基地在哪!梅石林这次迁移,不可能全搬过来!” “不知道,那里的仆人大多陵夷口音,而我一路走来,不见天日!” 这时梅成龙接口道:“梅家在胶东岛有庄子,其实不指胶东岛,很多城市梅家都有田庄。” 云天音:“明面上的产业他不可能动手脚,若不是大西北初来乍到,也不会让你的庄子跟着搅进来!” “当年的无忧谷,后来的万毒门,如今的沙河谷,宫武倒是一直没闲着。”君莫离道。 云天音:“当年无忧谷之外又分了望月谷,沙河谷,狼人谷之类,一共六个,若沙河谷一直由梅石林掌控,也无怪万毒门多年来打杀不尽,那年除掉的无忧谷首领其实只是明面上的六谷之主,实则真正的掌权人是梅石林!” “青鸾,这样好吗?凡事都要讲证据!” 不等云天音开口,君莫离接口道:“大公子觉得现在说证据之事还有必要吗?光是这里就够你梅家诛九族的了。找出那些旧址也不过是为了将那些被害人救出来而已,你梅家跟着宫武折腾,拿活人做实验,已是天理不容!” 云天音:“其实梅石林也不完全仰仗宫武,他一直想让可儿生下他的孩子去统领蛊人军,这就是明摆着的背主,只是我怀疑,以梅石林的成算,不会想不到,那些没有神智的怪物,多少武功大能者都折在其中,他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又能做什么!我猜想,让婴孩统领蛊人军与让万毒之母统领蛊人军都是幌子,他是想自己操控蛊人!” 话落,三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可还是那句话,没证据,没有什么能将宫武,左千秋,梅石林,寒冰掌串联在一起! 这时云天音道:“大公子,你说梅石林与可儿之事无关,但是证据就在眼前,如今可儿生产完毕,人也丢失。山洞中蛊虫暴动,蛊王如今在我手中,相信不久后寒冰掌就会出现,没准你父也会前来!” 君莫离道:“他们几人之间的连系,虽说太过牵强,但也许这就是真相。宫武做西齐国师多年,自然与先皇暗卫左程沙相识。而左程沙早年间有一子留落民间,我想那人就是左千秋。梅石林与寒冰掌秘不可分,这也导致他知悉鬼影卫首领雁归楼之事!” “只是不知梅石林是先与左千秋相识才助他上位,还是左千秋当了影卫首领后才与梅石林搭上线,参予蛊物研究?” 这时可儿道:“应该是前者,飞月死后虽说是群龙无首,可是大伙做事都习惯了章程,其实影卫并没有乱。只因左千秋替飞月报了仇,大伙信他几分。而他又在江南临水之地破了几起案子,才被破格提拔。” “当时上面的人见他行事作风有几分雁首领的影子,赶紧费心提拔,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了!” 君莫离愤然道:“雁归楼胸有大义,守护苍生为己任,老梁皇想随便找个人就代替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610章 云天音媚蛊发作,君莫离看到了白色山谷 要说老梁皇也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好像除了提拔南旋归做了禁卫军首领,又提拔雁归楼做了皇家影卫首领以外,就没干出过什么出彩的政绩。 如今雁归楼名义上已被他鸩杀,南旋归心伤过度,以致告老还乡。 京中也是一团乱麻。 老梁皇忠奸不分,赵相爷,军机大臣齐国远,内阁首辅韩老,等几人把持朝政,金銮殿上几乎听不到异样的声音。 曾经以柳大人王大人为首的几位老臣,因为八皇子身死之事,也被打成了八皇子党势力一脉。 几人虽然自己份内之事还在顽强地上奏,可是朝议的结果就如同儿戏一般,雷声大雨点小,让人毫无盼头。 当年京恶谷案告破后,雁归楼斩杀了多少朝中官员,连后妃和皇子都牵扯其中。 可如今的黑土矿案,三四年都过去了,幕后黑手梅石林,左千秋,不光没受到任何惩处,还越来越兴旺发达,官职越来越高。 这梁皇的政绩可见一斑。 山洞中几人一夜没睡,倚着石壁小憩片刻后纷纷醒来。 可儿刚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可是却连口热粥也弄不出来。 好在君莫离发现这处秘密山洞也有几天了,还偷偷藏了个馒头,总算能给她垫垫肚子。 转眼日上三竿了,君莫离决定带梅成龙出去见识见识他梅家的产业! 留下云天音照顾着可儿,其实也没什么能照顾的,吃的穿的啥都没有,既不能给产妇熬粥煮饭,也不用给宝宝换洗尿布。 想想月前自己生产时那阵势,再看如今的可儿,终归是自己害了她呀! 想着想着心口一疼,头脑发晕,脸颊也开始发烫起来,看这黑漆漆的山洞竟也有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不好,是媚蛊。 媚蛊被她调动起来之后一直乖顺听话,没想到在这时候发作了,该死! 这宫武研究出的东西果真都是害人的,轻信不得。 一股甜腻的伴着冷香的气息从她周身散发出来。用不了多久,这周围十几里内的雄性生物都将向她这个方向赶来。 可儿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她家首领五彩斑斓的双眸,闻到的就是飘满整个山洞的甜腻气息。 她本已是不想活了,正不知如何劝首领放弃自己,她如今终于肉身自由,能自己掌控生死了。 她要去黄泉路,去奈何桥边寻找她的飞月,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只希望她如今这不洁的身子凌飞月不要嫌弃才好。 “首领,你,你怎么了?” “可儿,对不住,本想给你找个临时的住所,好歹将身体养好些,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你赶紧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出去后找家云来客栈住下来,亮出你鬼影卫护法的身份,他们会护你周全。记住,鬼影卫左千秋不可信,但其他人还有忠于你的,要保全他们。” “首领,你到底怎么了,我不走!我绝不抛下你,绝不!”女孩说着,干涸的眼瞳也已泛起了泪光。 这傻丫头,对她还真是初心不改,九死不悔。 君莫离带着梅成龙再次回到山庄。 此时大白天的,艳阳高照,也才看清楚,原来整个山谷内所有建筑入眼皆是白色。 此时城墙守卫兵也换上了白袍,甚至是手中箭羽也是白色。 正当二人看的稀奇之时,眼见一人拉弓上弦,箭羽破空而去,目标竟是一只灰色野兔。 又一声羽箭破空声,射中了一只天上的老鹰。 这戒备,还能进庄子吗? 二人在庄外寻觅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几个外出的护卫经过。 他们这身素白衣衫太过珍贵,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于是两人跟出去很远,终于在一处河滩旁下手了。 将几人全部咔嚓后两人分别有了自己的新身份,无忧谷马堂主,望月谷刑堂主,貌似这身份还不低呢! 不过没想到当初无忧六谷破灭后,这名字到是保留了下来 其余几人的腰牌也全部收人囊中,这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呀! 第611章 梅石林的动员大会 一身宽袍大袖,怎么看怎么像丧服,再配上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活脱脱就一个鬼面舞者。 有了这身行头,两人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山庄。 大摇大摆,趾高气昂。 不为别的,以他们现在这身装扮再唯唯诺诺,一看就会被人发现是假的。 再说那些守门的小喽啰可不敢得罪这些蛊王,弄不好随便赏下点什么,小命就点交待了! 两人不慌不忙,闲庭信步。 后院几百号人,正在做着动员大会:“鬼影卫欺人太甚,昨晚他们闯进山庄,抢走了咱们精心培养的万毒之母,还带走了刚刚出生的小少爷!今天,咱们大伙马上寻山,务必要将人找出来,速度要快,莫等他们穿过迷幻森林!” “是!” “找回蛊母,夺回小少爷!” 口号喊的铿锵有力,回声震的整个山谷一遍遍跟着附和。 哦!原来他们是这样跟门下弟子说的! 可儿变成了万毒之母,那个双头婴还成了小少爷,有点意思……! 那你们继续玩!估计你们也没有胆量追到悬崖下面去! 君莫离与梅成龙迈着四方阔步向内堂走去。 跨进门时脚步都未有任何迟疑。 堂内站满了人,坐北朝南一把太师椅,一张八仙桌,桌旁几大谷主来的全乎,坐姿端正。 两人猜到这里大人物云集,也不言语,而是闪进人群,还有意无意将腰间令牌晃了晃。 只听太师椅上端坐之人愤然道:“左千秋,你鬼影卫的人出来搅局,难道不该给大伙一个交待吗!”这声音,果真是梅石林没错。 梅成龙还能说什么呢,早该相信的不是吗! “就是,几百号人,几年的筹谋全部毁于一旦,可不是你一句回头查查,就能应付了事的!”这人说话声音嗡声嗡气,竟然是寒冰掌。 如今他也换上了白衣白袍,显然这山庄的规矩,他也违逆不得。 这时左千秋镇定道:“寒冰掌,你不要说的冠冕堂皇,你苦苦相逼左某,还不是为了万蛇窟中拔得头筹的蛇王。只是如今失败的又不止你一家,其他人说什么了吗!怎就你那般心急!” 这时一人道:“他能不心急吗!如今的寒冰掌离了那双杀人夺命的寒冰手,与我们这些人还有何区别?也就人家脸大,德不配位仍就忝居高位,真是令人汗颜!” “贾谷主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人家寒冰掌这些年苦守万蛇窟,好容易选出的蛇王,就等着万蛊吞噬后,用那蛊王恢复功力呢!你说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搁你你不心急呀!” “啊!呵呵呵……” 有人干笑几声。 还虚心假意地好生安慰了他一番,弄得寒冰掌更加火冒三丈。 “住口!” 梅石林一声吼,众人都哑口无言,谁也不知道梅石林为何会死保一个废物。 莫名其妙呀这事! 寒冰掌气的呼吸粗重,胡子撅的老高。 别人当然不知道梅石林为何死保他。笑话,梅石林与他同样需要寒毒,不保他行吗? 反正自己不好过,梅石林也别想好活,怕什么! “现在不是讨论是非的时候,鬼影卫的人还没穿过迷幻森林,还有机会找到他们。梅某可不相信多年来手底下养着的都是一群废物!” “这个当然不难,我望月谷养出来的人面蜂可不光会寻蛇妇,一会让它们去山洞中转一圈,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就将人找到!” “好,这件事就全全交给望月谷去办,找出万毒之母,带回小少爷。” 君莫离看向梅成龙,两人都有些慌神,若按那谷主所言,雁青鸾,可儿她们岂不是危险。 还有君莫离,一会就得被抓。 那人面蜂的厉害,他二人可是尝过苦头的! 这时听梅石林又道:“还有,那蛇王虽死,可它腹中蛇蛋已成形,也算是万蛊之王,将它也一并带回来!” “是!” 众人回答的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只听梅石林又道:“左千秋,你这次前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宫武派我送来了一个人。”说着击了三掌。 掌声过后,一众侍女带一个人上来。 只见那人大红纱衣,头戴红色兜帽。未见其容,也能猜出是一个美人。 众人见状都忘记了呼吸。 只见那人缓缓除去兜冒,露出了倾世容颜。 皮肤白皙,满头珠翠,却看的众人都泄了一口气。 原来她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狐狸媚眼妩媚动人,美的勾魂摄魄。 可是另一只眼睛却藏在了红色眼罩下,让人看了有种帮她揭去眼罩,一窥真容的冲动。 这人是谁? 这个人,她怎么来了这里! 厅堂中无人说话,很多人却都思绪九转! 第612章 各怀心思,各揣目的,为恶的人终究会殊途同归 厅中无人说话,场面静的落针可闻。 君莫离却感觉莫名其妙,她怎么来了这里,她要干什么! 这时忽听左千秋道: “梦瑶郡主本是西齐皇家内定的皇后人选,只是可惜,君赛夺储失利,被君莫离赶下朝堂不知所踪,如今梦瑶郡主愿意种下媚蛊,挽回新皇的心意!” “这,这,西齐国又换皇帝了!” “啥时候的事!” “没听说过啊!” “新任皇帝是谁?” 君莫离心说:就是最近的事,朕就在你们身边。 心里这样想,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时梅石林道:“左首领,媚蛊虽然于控制蛊人军无甚大用,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不知这梦瑶郡主能付出什么代价?” 左千秋望向梦瑶一时无语,老实说,他只是负责将人带来,别的事他可不想管! 梦瑶一只狐狸媚眼波光潋滟,说实话,若她同时拥有两只眼睛,这的确魅惑的很。 可惜她只有一只眼睛,面对的又是做了半生军中统帅的人,那定力,本就比寻常人高出太多! 见梅帅不为所动,梦瑶只好解着身披外袍,一步步向梅石林走去。 行至他近前,屈膝跪地,缓缓跪行,那繁琐华贵的外袍就脱落在了梅帅脚边,一狠心,中衣也除去。 这,这西齐国来的郡主。 唉!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还在身旁看着呢! 你怎么,怎么就…… 有伤风化,太有伤风化了! 没眼看!! 很多人都捂住了眼睛。 笑话! 就算她西齐国来的郡主不顾廉耻,梅帅还是要面子的啊! 我们可不想受这无妄之灾,白白丢了脑袋!! 一众人眼睛被手捂的死紧,却从指缝中看见梦瑶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攀附上了梅石林的双膝。 场中人震惊的大气也不敢喘,这不能怪我们呀!天生手指不直,指缝开合过大! 啊!呵呵!! 梅石林垂眸不语。 说真的,尽管这小郡主瞎了一只眼睛,容貌不在,可是毕竟身价摆在那。 他很受用。 在西齐,以小郡主的身份,王公大臣哪个嫁不得,若非她执迷不悟,非要当什么皇后,这美事还轮不到自己! 既然这人贪嗔痴狂,那也不用考虑是否折辱了她! “梦瑶,注意身份,本帅虽独居多年,可是以你的姿容,还入不得本帅的眼!” 梦瑶心中大怒:该死的老东西,不入你眼你早干嘛去了!非等人家女孩子该做的都做了才肯说出来! 但她既然敢来这万蛊之地,又怎会只有一条路走。 于是君莫离见她不慌不忙,双臂灵蛇一般攀上了梅石林的脖子。 哦!对,这比喻极为不妥,如今自己手腕上就有一条灵蛇,小东西可从来不会取悦任何人。和它的主人一样宁折不弯,逼急眼了就给你来上一口。 想着想着觉得这手镯也没那么可怕,悄悄将手伸进衣袖中,正了正镯子的圈口,小家伙入手沁凉,还真就是一个镯子。 这时见梦瑶坐在了梅石林的双膝上,红唇在他耳边缠绵了片刻,低声地说出了一句话:“云天音并没有死,她就是凤凰女,君莫离的皇后!” 与梅石林一样震惊的还有君莫离,他是看出了梦瑶的口型,知道了她想说的话。 怎么办? 云天音的秘密被人泄露了! 虽说这是迟早的事,可他也不想这么快好不好。 蛊人的问题,云家军的问题,长缨将军的问题,这些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天音怎么可以提前暴露! 这时只见小郡主笑的花枝乱颤道:“梅帅,那个人擒获不易,如今又深得君心,你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齐皇的。本宫若中下媚蛊,不日返回西齐,那君莫离还不是任我拿捏,而那个人……呵呵!……你猜她会怎么着!” 梅石林还没从刚刚所听道的信息中缓过神来! 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梦瑶小郡主为了媚蛊,还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等谎言都能编的出来! 可是! 若这就是真的! 那他梅石林得到了先机,怎么可以放弃! 要知道凤凰女十七年前可是闹的天怒人怨,四国皆殇。 如今换了自己,未偿不可一争! “好,本帅答应你,但事成之后,我要你将那人送入我的军帐,可懂?”梅石林从齿缝中挤出这几句话,仿佛嚼着云天音的血肉。 他的儿子来到大西北,最后尸骨无存。她云天音倒好,当初乍死逃生,如今又成了一国之后,哪有这样的美事! 第613章 梦瑶种下媚蛊 无疑,梅石林的条件,小郡主是举双手赞成的。 尽管云天音从未正眼瞧过她,可她仍然将云天音视为自己的头号情敌。 没办法,君莫离只钟情于云天音,就连眼角余光都不会分给她。 她为此疯,为此狂,为此满腔炽烈的爱意都化作了对云天音的恨,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她从未想过人家君莫离凭什么要喜欢她,她不贞不洁,阴毒诡诈,与云天音有着天壤云泥之别! 谁会眼瞎的不喜欢锦鲤,却要喜欢一条章鱼,傻了不成! 可偏偏梦瑶郡主没那觉悟,死乞白赖求梅石林给她中媚蛊,仿佛有了媚蛊,君莫离注定跪伏在她的石榴裙下。 两只罪孽深重的手握在了一起。 梅石林命侍女去后殿取来媚蛊。 一共七只蛊虫,分别装在了七种不同颜色的瓶子里。 小郡主无比可求,内心急切,已不把自己当人看。 梅石林众人也顺水推舟,正好让大伙见识见识蛊毒的魅力。要知道有了好事无人分享,也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 只见侍女们将八仙桌上的茶水全部移走,令小郡主平躺在上面,双手双脚全部被绑缚。 割开了她的手心,让那蛊虫慢慢爬了进去。 火红的虫子在皮下缓缓前行,将她的皮肉撑的连连丘起,看的人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而小郡主也痛的满桌打滚,泪水长流,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 手上,脚上的绳索不断被她挣断,又被侍女重新绑缚。 “啊……啊……啊……” 小郡主终于发出了声音,声音凄厉,如同杀猪般的嚎叫着。 此时的她大睁单眼,眼瞳血红,好似那里根本就不是眼睛,只是一个血窟窿而已。 众人惊骇,被吓的连退数步。 我滴个娘耶,这是什么鬼东西,简直吓死个人了! 疼痛过了一波,稍有减缓,侍女赶紧又从另一个绿色瓶中倒出一个绿色蛊虫,在小郡主手心划下一刀,迅速将蛊虫放了进去。 小郡主眼睛由红转绿,犹如蟋蟀的眼睛。 “不要……不要……。” 可是都到了如今这一步,谁给她说不的权利了! 君莫离在旁边看的不忍直视,老实说,他与梦瑶仇深似海,梦瑶有这般遭遇他很快慰。 但想来这样的遭遇云天音也受过,还是被迫承受,又是揪心般的疼。 转眼间小郡主又种下了蓝色和紫色两种蛊虫,眼瞳中四种颜色来回变换。 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如同降临凡世的妖皇,魅惑众生,又自信的没边,仿佛现在的她只要勾勾手指,就会引得世间的所有男子为他战斗,为他出生入死。 为这感觉,她痛并快乐着,发出了骨子里的呼声: “云天音,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君莫离,你给我等着,这一次,世间所有男子都会拜倒在瑶儿的石榴裙下,你也不例外,哈哈哈……” “君莫离,这一次,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说实话,君莫离此时可没觉得自己有倾心于她的欲望。简直说,若此时不是身份不允许,他会一刀结果了她,最不济也是有多远走多远。这种肮脏玩意,他可不想沾边的! 不光是他,殿中诸人也都有同感,这万千毒物催生出来的怪物,谁爱要谁拿去,他们可不想死! 小郡主笑的张狂,眼见又一枚蛊虫入手,锥心剔骨般的疼痛令她理智全无。不文明的,大逆不道的,脸大不害臊的话语一句句爆出。 “没想到这媚蛊催生出来的贱货就是个疯子……” “咦……就这毫无廉耻之心的烂货还想魅惑众生,开什么玩笑……” “嗯!可不是,白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嗨……说什么呢!就这一坨脏东西,也就他君家皇帝能享用,咱们可消受不起……呵呵呵!”话落,那不怀好意的劲,仿佛看到君莫离搂这一坨丑人入怀的画面,诶呦!简直辣眼睛,一会回家可要把眼睛好好洗洗!被埋汰到了! 人群边的君莫离面无表情:朕就在你们面前,你们这般大肆议论,经过朕同意了吗? 他带着梅成龙悄悄退出大殿,目的已经达成,该让梅成龙看的都看到了,甚至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 出了大殿,感觉外面的世界有了些许不同,这山间的兽吼异常暴怒,仿佛末世降临,又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召唤! 殿中侍女也传来了急切之声道:“哎呀!蛊虫怎么自己跑了,快找快找找……” “哎!哪去了?” 这时梦瑶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啊……啊……”几声凄厉惨叫后,人也痛晕了过去 “梦瑶……” “小郡主……小郡主……” 侍女叫了几声,毫无动静,这小郡主拿自己不当人看,在众人面前露出如此丑态,西齐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第614章 百兽疯狂 听着殿中有了异动,君莫离迅速折返回去。 别误会,他可不是关心梦瑶的安危。只是单纯性想看看她怎么了。 他感觉到小郡主的状况与山中的野兽躁动有关。 进门后看了一眼又觉后悔,只见梦瑶脸颊上破开了两个血窟窿,鲜血还在汩汩流淌。 是什么力量迫使刚刚找到宿主的蛊虫又破体而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空气中也似伴随了若有若无的甜腻冷香气息。 不好! 他二话不说,赶紧抓起梅成龙的衣襟向山门外狂奔而去。 出了山门走出去不远,又觉得不对,若如他心中猜想,那梅成龙这个人,他绝对不能带着。 “梅成龙,你听好了,若你无法护住自己小命,就找个高一点的大树上栖身!其实最好是你把自己打晕,若你自己不行,我可以代劳!” 梅成龙只感觉莫名其妙,听的直愣愣的不知所以然:“她二师兄,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对我父失望,可我是为青鸾好的,这你应该明白!” 君莫离:“当然明白,你险些将人害死!你对她的这点好,比起你梅家背地里的肮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说着就要去敲梅成龙的后颈,可惜梅成龙也在防着他这一手,身形一矮,斜里飞出,转身窜入丛林,人影不见。 以君莫离的武功,追上他不成问题,可是君莫离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还能怎么着,左右他死他活又不关自己的事。 君莫离几乎是与百兽同时到的悬崖,越靠近崖边,那若有若无的甜腻冷香几乎化为实质。 他已经确定,云天音的蛊毒发作了,而且是十殿阎罗与媚蛊同时发作的! 只见大批野兽向悬崖边而来,一路烟尘伴着兽吼声如同脱缰的野马,又像狂翻的海浪。 到了崖边,崖下气息浓烈,仿佛整个悬崖就是一片花海,一个温柔乡,一座英雄冢。 大批野兽向崖下扑去,野兽狂吼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狮子,老虎,豹子,斑马,巨大身躯拖曳着一路烟尘,在崖下消失不见。 难怪进入迷幻森林时,会发现那么多违反自然规律而发情期的动物。原来他们是在研究媚蛊。 大批野兽疯狂而至,在悬崖上摔的粉身碎骨,撞的七零八落,还将山间藤蔓扯断了不少。 君莫离看这悬崖顶情况,全然明白了,果然是云天音在搞鬼,这个小东西,怎么从来就不先考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省心呀,她能活到现在,全仗着不是早夭的命。否则就以她这样能作的劲,八十条命也不够她挥霍的。 君莫离与动物们一同跃下悬崖,果然在悬崖边不显眼的位置都有点点血迹。 这!难怪十殿阎罗和媚蛊的香气这般浓郁,原来是故布疑阵。 好在先来的都是些动物,它们没有灵智,君莫离与百兽一同向悬崖扑去。 他就像是千帆过尽后的大浪淘沙,吹得黄沙后始见的金子。在整个兽潮扑下悬崖后的滚滚烟尘中的一叶小舟。慢慢地,艰难地向山洞口而去! 等到了山洞口,发现洞门已被封死,不觉放下了所有担心。 他是第一批赶到的这里人,天音应该没事。 “天音,天音!”君莫离压抑着内心激动,轻唤了几声! 此时的洞中,云天音正在打坐调息,周身空气似有似无的几许波动,让可儿看的心酸。 她的首领现在弱成了这样的吗!连打坐都那么勉强! 这时听外面有了喊声,云天音迅速起身,见是君莫离,赶紧将石室打开。 君莫离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如今看过人后,所有担心全部放下,赶紧道:“别打开石室,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给天音护法!” 云天音将石洞口开了个洞,一把将人拽了进去,本想说点什么,可随后见崖壁上攀岩而来的梅成龙,像一只灵活的大猴子。 没办法,只得道:“一会将这人打晕。” 君莫离一回身,见梅成龙已到近前,不由分说,只一个照面,梅成龙本来被外面的兽潮吓坏了,刚刚爬进山洞,后颈一疼,眼前一黑,会周公去也! 君莫离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见到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一把将人搂入怀中颤声道:“天音,你有动作,为何不与我商议,我以后再也不阻你了,做什么,都支持你!” 云天音:“不是有动作,也不是临时起意,是赶巧了!” 是啊!她正不知如何铲除这毒谷时,自己的媚蛊发作了。 第615章 梅石林爱惜自己的羽毛 是啊!她正不知如何铲除这毒谷时,自己的媚蛊发作了。 刚开始时只觉得毒发的不是时候,吓得不知所措! 后来想想也算是一个契机了,若媚蛊真有那么神奇,能让方圆十几里内的雄性生物为之疯狂,那这不就是一个天赐机缘吗! 宫武,我谢谢你大爷儿的!忒特么感谢你了!这一次,注定你又输了,鸡飞蛋打,还输的很是热闹! 山洞中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可儿坐在干草上凝神不语。梅成龙被扔去了山洞的一个角落,身前有石柱挡着外面不算,他还是面朝里的。 就这样君莫离仍是不放心,解下了梅成龙的腰带将人捆了个结实,眼睛也给蒙了! 云天音挥霍着自己的血,就像是在做着一道美味的汤羹。 她盘膝而坐,身前的石碗中被她放了半碗鲜血,里面不知掺杂了何种药物,只见那血晕染着火红雾气徐徐飘散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那甜腻的幽淡冷香也如有实质一般直往人鼻头猛钻,冷香浓烈渐渐向洞外飞去,飞上半空,也将这悬崖当做了一个巨大坟冢,葬送了这山谷中所有猛兽的命。无论是野生的,还是被人饲养着的蛊毒的食粮。 山谷中一片乱象,无论是养在笼中的,还是装在瓶瓶罐罐中的毒物都挣脱了囚笼,向山谷外赶去,大有遮天蔽日的趋势。 梅石林一见惊慌道:“蛊奴,蛊奴,出了什么事!”说着飞快地向后院炼毒室而去! 来到后院,见满地狼藉,还不断有蛊奴丧命时的惊恐叫声不断传来:“啊……救……救我……” 一时怔忡当场,更是见一蛊奴向自己奔来,边跑边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说着什么也早就语不成句:“啊……啊……啊……”拖曳着长长的尾音,那人就在离他不足三丈远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白骨。 这一场景实在震撼到了梅石林,讲真的,他也只是宫武的合伙人而已,利用职务之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若然成功,宫武承诺会帮他解了身上的燥热火毒。 就算不成功…… 等等! 如今苗疆蛊事早已不复当年,新崛起的药王宗还在全天下对抗疫症。 宫武作为蛊毒的发明者,全天下无敌手,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宫武送来小郡主,小郡主又引得蛊物提前暴动,这件事可怪不到自己头上! 他爱惜自己的羽毛,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大骂晦气道:“哼!左千秋,你奉命带来小郡主,如今引得蛊毒暴动,自己去宫武面前领罪!” “寒冰掌,这些毒物万尸横陈,一会儿能不能抓住机会,擒住那蛊王,就看你的了!” 说完赶紧乔装一番,出谷而去。 笑话,这些毒物能让人瞬间化为枯骨,他不走,难道在这等死吗!好不容易将西北军握在手中,前面还有大把的锦绣前程等着自己,谁要与你们一起陪命! 梦瑶,梦瑶,你给老子等着,你毁了我所有,老子跟你没完。 出了山谷,见大批野兽狂潮躁动不安,将谷中侍卫撞的撞,踩的踩,伤的七零八落,有的更是踩了个稀巴烂,显然大势已去。 这下!真的没法向宫武交待了。 左右他也不惧宫武的问罪,就算没有蛊人军的加入,以他现在手握西北军,拥有全国半数以上的兵马,这四国,也不妨争一争! 想着想着,愤然离去。 云天音见眼前的血又挥发掉了许多,赶紧从手肘处向下一捋,掌心的血又流进了石碗中,又从手臂上的玉兰刺青花图上拨下几样粉末飘落碗中。 许久后,她将怀中的蛇蛋放入碗中道:“来了!” 可儿看着她手臂上的萤火骷髅头出神,这个人是首领无疑,可是她什么时候修习了这旁门左道的禁术。 君莫离则看着她心疼,这女孩以母亲换命的方式来到人间,闯荡江湖时被人种下了一颗蛊虫,又被自己种下了十殿阎罗,如今她的血能令百兽疯狂,当真成了万蛊之王了! 两人都在各怀心思,谁也没理解云天音的那句“来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来了! 谁来了? 见云天音起身去了梅成龙处,咬破自己另一只手的中指,指间血点再那人眉心耳后等几处大穴上。 而后不由分说也将君莫离和可儿点了个遍! “首领,你又伤了自己,若是用中指血,可儿可以代劳的!” “可儿听话,寒冰掌被我的冰针压制多年,其实作用早已失效。他不想人前展露,或许只是为了迷惑梅石林帮他炼毒而已。今日也是你的一个契机,若是能成功,你将成为这天下唯一一个不惧寒冰掌又能解寒冰掌的人!” “我!” “对!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尽管看戏就好!遭了这么多年的罪,也该讨点利息回来了!”可儿乖乖不言。 轮到君莫离,她什么也没说,君莫离什么也没问,俩人默契地将事做完。 不一会,山洞外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第616章 云天音恶作剧 听洞外传来了沙沙的响声,果然,不一会密密麻麻的毒物爬了进来! 没错,这就是一个捕鱼计划,用媚蛊将这些毒物引过来,再用十殿阎罗诱惑它们自相残杀。 蜘蛛,蟾蜍,蜈蚣,蝎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让人看了寒毛倒竖。 要问这些东西怎么来的这么快,大概也只有君莫离和被君莫离击晕的梅成龙知道了,它们是挂在猛兽身上带过来的。 君莫离就在崖边见到过一头浑身坠满毒物的金钱豹,远远看上去只觉这只金钱豹身上的金钱有点不圆呀! 待它跑近了才看到身上咬满了毒虫!让人看了好不恶心! 当然,梅成龙眼中又看到了什么,此时他还无法说出口! 大部分毒虫都被猛兽带着跳下了悬崖,只有少部分毒物界的精英弟子嗅着冷香来到这里。 一碗血,血中浸泡着一枚蛇蛋,它能不能成为今天的毒王,还有待考量。 云天音道:“这媚蛊果真不同凡响,等这些毒物拼出蛊王后。我们就去谷中庄子里走一趟,你们俩个看着这些东西,我要先把媚蛊压下去!”说着开始打坐! 悬崖上的猛兽少了许多,烟尘也即将散尽,隐隐约约中已经能看到有人的身影出现在悬崖顶。 可惜,这些恶贯满盈的披着人皮的畜牲,可没有那些真正的畜牲好糊弄。 他们只是被十殿阎罗血的冷香蛊惑,有些疯魔,对同伴相咬相杀,不会大批量地跳崖而死。 一群该死的,这个时候你们长脑子干嘛! 云天音打坐了几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洞中依旧昏暗无光,洞中依旧冷香弥漫。 云天音却是对这次君莫离的表现极为满意,傻小子儿,终于能守住自己的欲念了,而且还是双重蛊毒的作用下呢! 不错不错! 缓缓睁开眼睛,浑身轻松,仿佛自己是空中的一朵云,来一阵风就能去流浪! 再抬眼看看身前的君莫离,你个混账玩意,刚刚的夸奖当我没想! 君莫离见她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有着万紫千红的色彩,深邃的如同万里星空! 美! 美极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美! 这双眼睛,我要。拥有这双眼睛的这个人,我也要! 他双眼赤红,双颊冒火,飞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凉薄的嘴唇瞬间吻上了眼前的烈焰红唇! 可儿吓得惊慌大叫,忙扑上前去就要与君莫离开撕! 云天音赶紧用眼神示意她退后,可儿气得手都在颤抖道:“首领,这个人他在占你便宜,让我杀了他!” 云天音挣开了君莫离的薄唇,一抹嘴唇,见血了,娘的,这个人是属狗的吗? “可儿,这个人我能摆平,你去对付另一个!” 可儿赶紧起身,还没走出两步,见梅成龙反绑着双手,已经将眼睛上的缎带蹭掉,双眼血红,直勾勾望向云天音而来。 正向前走着,被可儿当胸一脚踹了个趔趄,还没等他起身,又被可儿一脚跺在了屁股上。这一脚委实不轻,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君莫离那边也不消停,几次想将美人推倒,重温旧梦。记得上一次还是上一次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快一整年了! 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你让我当和尚,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受得了! 云天音见他这幅狼狈样子,不怀好意道:“可儿,去把梦瑶小郡主抓来给梅笑楼解毒!” 话落,只见君莫离瞳孔微缩,立即变成了斗败的公鸡,委屈巴巴道:“天音,别将我推给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云天音见他这幅没出息样心里偷笑,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梅笑楼听话,你中毒了,不找小郡主来,你会死的!可儿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人命关天呀!” “是!”可儿也乐意配合,明明昨夜产子时伤了身子,险些死去,依旧回答的铿锵有力! 君莫离一时吓得呆了,险些跪下,连连保证道:“天音不气,我好了,不用解毒了,我真的好了!” 云天音好整以暇道:“好了就好,不是给你的,是给梅大公子的!” 梅成龙正在想着从哪个角度将美人扑倒不会让她受伤,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好玄没给吓背过气去! 第617章 其实,我不习惯说谎的 君莫离一时吓得呆了,险些跪下,连连保证道:“天音不气,我好了,不用解毒了,我真的好了!” 云天音好整以暇道:“好了就好,将那梦瑶寻来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梅大公子!” 梅成龙正在想着从哪个角度将美人扑倒不会让她受伤,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好玄没给吓背过气去! 这一剂不轻不重的当头棒喝果然有效,梅成龙一下就拉回了所有思绪,变成了鹌鹑,再不敢动歪脑筋。 他不傻,虽说最初是他自己嗅出了姑娘身上的女儿香,将人带去了庄子。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再受他控制了,中了蛇毒,被人带进了山谷,成了蛊虫的宿主。 虽然整件事青鸾都身不由己,但有一件事也很蹊跷,那就是被蛇咬!房间里怎会有蛇,别说是他这富贵华丽的庄子,就是普通百姓家也没有毒蛇随意出没。 除非,除非有人故意要害她,更准确的说,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那她到底是谁,百姓家的女儿可没她这般宠辱不惊,遇事不乱的! 她说叫青鸾,为何那二师兄却叫她天音! 天音天音,难道? 云天音可不管他梅成龙怎么想,换句话说,其实这个人还是一刀解决了省事,反正梅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运功调息后,强行将媚蛊和十殿阎罗的气息全部压制,很可惜,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灵活自如地控制那蛊毒。 洞外有几只猛兽扒着岩层的缝隙想要进到山洞来,最终不是体力不支摔下山崖,就是被其他毒虫吞食,骨头摔下山崖。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毒虫再次爬进山洞了,眼前的毒物大战也已经接近尾声,最后是一只蝎子占了上风,用它的蝎尾刺刺穿了蛇蛋, 正要享受美食,却见蛇蛋中探出一条蛇信,一时与毒蝎打的难解难分。 可那蝎子云天音并不看重,谁家一个大姑娘能出来进去身上总是背只大蝎子。这太惊悚了有没有! 还是弄条蛇玩玩!虽然不比她的蛇王戒来的贵重,可那也算是顶级版的山寨货了! 见那蝎子正战到好处,云天音将新鲜的血液投喂给了蛇蛋。 蝎子忙上前去抢,可惜它没沾过十殿阎罗的蛊毒,几息之间就不动了,蛇蛋里的小蛇也爬了出来,通体雪白,比君莫离的牙还白。 这蛇,还有一对火红的眼睛,很好看。 它闻到了云天音的气息,它在蛇蛋就吸收过这样的气息,将它迅速养大,像是妈妈的味道。它向这边爬过来,云天音可不缺它这一号蛇,于是叫可儿过来。 可儿依言照做,云天音抓起小蛇在可儿手腕处轻点了一下,留下两点浅淡红痕。 “可儿,这条蛇以后就是你的了,它若不听话,你尽管揍它,留口气就行!” 可儿看着稀奇:“首领将万蛊之王送给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养这蛇呀!” 那蛇,见不是自己心仪的主人,有些失望,委屈巴巴地爬进可儿衣袖中。 云天音道:“它还算不得万蛊之王,只是比寻常毒物好些,不会轻易伤人!你没事时喂它点血,它会与你更亲近些!不过这东西对寒冰掌可有大用,你要收好它,莫被人发现了,以后我给你开个方子,遇上寒冰掌手下打伤的人,只要吃几剂药,再让这蛇咬上一口,问题就解决了!” 原来这蛇的妙处在这里,还要养这条蛇,看来眼下自己是不能死了。寒冰掌与梅石林左千秋同属一丘之貉,都给我等着! 云天音又道:“山谷中经过这场变故,应该是遍地狼藉,一会我们出去看看,在这废墟之上寻觅珍宝可是件美事!” 梅成龙看出了门道,可儿也觉得自己从来就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首领! 可儿道:“首领,您是?” 云天音:“我是曾经的西北小霸王,天音世子!” 可儿一时呆愣不语,难怪当初首领冒死也要离开她们,若是天音世子,那的确不能任职在皇帝身边。 但可儿除了震惊一些,也未有太大波澜,她的首领,只要活着就好! “你,你不是死了吗?还害得二弟惨死!”梅成龙激动的手都在发抖,他这是惹了个什么祖宗回来!难怪山庄被毁了。就这人,在世人眼中都死了好几回了。她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云天音:“没什么,大公子当我是死人就行!” 这,这能是当死人就成的吗?你还在兴风作浪好不好! 君莫离本以为云天音会将自己的身份隐瞒到底,毕竟可儿虽无二心,梅成龙可是梅石林的儿子,这真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云天音见君莫离那一幅怒其不争的表情,耸耸肩道:“其实,我不习惯说谎的!” 这话说的就太肆无忌惮,太堂而皇之,太明目张胆了。你云天音,就你云天音,自从认识你以来,你可曾亲口说过一句真话! 第618章 废墟中传说的珍宝 眼见云天音三句话不到就把自己老底给揭了,君莫离心里那个气,难道在她眼中,梅成龙不算外人吗? 这可是他绝不允许的,再看那臭小子也是,追媳妇追的死生不顾,都追的社会性死亡了,还不肯放手! 想着想着君莫离握紧拳头向梅成龙示威道:“梅大公子,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死人了,日后这天下若传出点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呵呵……” 话说一半,拳头攥着咔咔作响!那架势,仿佛提拳就能打死一条龙! 两人都是聪明人,梅成龙赶紧举手发誓,自己爱着的姑娘来头这么大,保护还来不及,绝对不会背叛。 一句话又触到了君莫离的逆鳞,他的小妻子,孩子都生了,怎就成了别人心爱的姑娘! 两人越说越僵险些上演拳武行,最后还得云天音出言制止! 日暮黄昏,四人出了山洞,这一天血的洗礼,已经无法估量伤亡多少人兽,洞口崖壁上仅有的土层已经被人兽踩踏的全部脱落,洞门口的石头本已摇摇欲坠,轻轻一推就滚落崖去,发出的轰隆隆声如同地震一般。 出了山洞一看,几十丈开外的悬崖顶,用来攀爬的藤蔓全部被扯去,光秃秃的石壁刀削斧劈一般,猿猴难度! 几人看的都傻了!难道他们躲过了兽潮大军,最终是要饿死在这山洞中吗? 这样的山势,云天音自然是不惧的,她现在虽然功力不济,但利用无影蚕丝爬上崖顶还是轻车熟路。 一个多时辰过后,君莫离终于攀着云天音放下了绳索,将可儿与梅成龙挨个背了上来! 梅成龙等于是又欠了二师兄一条命,其实他知道,以二师兄和云天音的熟稔程度,他绝对不是马家戏班的人。 可是自己也不敢问了,一个西北小霸王,死了的天音世子,对!她死后还被皇帝追封了镇国公主。 另一个是皇家影卫中的右护法,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得死! 现在就是二师兄扒着他耳朵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也得捂紧耳朵告诉那人,我不要听,我不要死,我还想活着! 四人在山谷中走了半宿,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研制毒物的药剂也被毁的乱七八糟。 那些孕妇和看守孕妇的丫头婆子也都死了,有的变成了白骨,有的血肉模糊,有的面目全非,还有几具尸体肚皮鼓胀,一看就是孕妇,可是那肚皮上正有一条条的虫子爬进爬出。 这怀的,到底是人还是虫子,画面太惊悚了! 梅成龙看的跑去旁边大吐特吐。可儿虽受了几年的蛊虫折磨,也吓得小脸煞白! 云天音心绪又沉重了几分,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杀人的。 只是! 只是赶巧了而已! 也不得不说,这样既成效显着,又能保全自己。其实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了,只是那些被抓进山的受难者死的太冤了!没有人能对她们的死负责! 云天音向来不喜自己的满手血腥,在那废墟之上不断寻觅,连庄子中的茅房都不放过! 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臭气熏天的茅房中,传出窃窃私语,细听之下一人道:“小姐不怕,老婆子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另一个人尖声尖气道:“姐姐,你要坚强,千万要挺住,一会宝宝生下来了,所有的苦难都将过去!来!憋着一口气,和我一起用力,一,二,三……” 啊…… 那孕妇痛的早已叫破了喉咙,可孩子依然没有要生出来的迹像! “啊……血……是血……” 那婆子道:“小姐别慌,有我婆子在,不会让你有事!” 云天音与君莫离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戏! 没想到那日中了她傀儡针的两个婆子还活着,甚至想到了用这里的臭味遮挡外面的媚蛊香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云天音夺门而入!两婆子见她白衣白衫,白色兜帽,是庄子上管事的打扮,一时有点慌神,磕磕巴巴道:“管事,这个快生了,放……放心……您放心,这几天的调教一点没……没落下!” 君莫离心说,这,这傀儡针中的也太逼真了!你不演得这么卖力行吗?刚刚你二人的话我们可是一字不落全听了个清楚! 第619章 双头人,还活着的双头人 云天音以庄子管事的身份进去,两婆子被吓的战战兢兢,对她更是毕恭毕敬。 她也乐于这样肆无忌惮地招摇撞骗下去。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道:“两个没用的老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赶紧准备软轿,想把小少爷产在茅房吗?” “管事吩咐的是,管事教训的是!”两个婆子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恨不能将脑袋插进地里去。 “嗯!做事都麻利些,敢偷奸耍滑,当心你们的皮!” 不一会儿,那孕妇被抬进正厅,往八仙桌上一放,开始接生,婆子也准备了干净布匹,热水,剪刀之类! 云天音在忙活着接生,两婆子和可儿在旁边助产。君莫离与梅石林则焦急地等在外头。 里面半天没动静,他们不自觉也担心了起来,仿佛要生出来的是他们的孩子一般! 而屋中,那两婆子见云天音手法纯熟,心也放下一半。 这时在细细琢磨这庄中管事,虽然以前从未见过此人,但他可太有气势了。 穿着雪白袍衫,说话都一顿一顿的,脖子也一哽一哽的。一个眼神扫过,都让人感觉脖子一凉,仿佛脑袋随时准备离家出走了一般! 这俩货,想法挺多的。 若云天音知道她们这样形容自己,真该说句,没文化就别穷拽,你们这说的是人吗?怎么像是狐假虎威的狐狸! 好嘛!当她没说。 因为她现在还真就是靠着一身衣服在这狐假虎威!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都心里发凉,里面突然传来了哭声! 母女平安,云天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女人生下的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有死亡就有新生,新的生命总会给人带来无限希望! 然而,对今天的毒虫猛兽大暴动,那俩婆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她们正在给小姐洗澡,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然后屋中的几样蛊虫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攻击人。 她二人护着小姐受了点伤,情急之下跑去了飘不进香气的茅房,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兽吼声,喊杀声,不光昆虫走兽在闹,人也在闹,还好她们机智,避开了那香气,没受到波及。 可经这一番折腾,小姐早产了,胎位不正,险些丧命,多谢管事大人仗义出手云云。 二人一通啦啦!事情讲的很明白,不得不说,她们的机智救了自己。 可也要承认,幸亏她们没再继续为恶,否则,就算是她们此时活下来了,也得送她们去见阎王。就算是给阎王多备些厚礼,也得让阎王把人给留下! 山谷中再无它物,显然这里不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五个庄子,除了第一个是为了让人怀孕以外,其余地方皆可用罪恶滔天来形容。 若按君莫离所言,梅石头那次动员大会,大部分谷中侍卫都集结到了这里,如今也变成了死人。 那其余三个庄子应该是防守薄弱才对。 本想让可儿留下来照顾那产妇,可儿不肯,她要报仇,要荡平五谷。死生不顾,哪还顾得上自己也刚刚生产完,应该坐月子。 云天音极力相劝,可儿却语气坚定道 :“首领,该是可儿的责任,可儿不会逃避,那三个山谷中,藏着可儿的第一个孩子,生来双头人,被装在瓮中,靠毒物喂养!这一年多也不知道长成啥了!” 云天音几人听了有些惊骇,双头人,还活着的双头人!梅石林造出这么一堆怪物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君莫离道:“可儿既然不想留下就一路随行!”说着又看了看那如今的主仆四人道:“你们几个最好离开这里,这废墟上到处都是毒物,万一被伤到了无法救治。” “而且,梅石林多年基业被毁,也不会甘心放置不管,用不了多时他就会派人来打扫战场,到那时蛊王丢失,而你们作为庄子中的唯一活口,少不得会被严刑逼供一番!” 三人一听俱都面色铁青,本以为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如今想来她们倒是坐在了火山口上还不自知。 看看妇人怀中的婴孩儿,红红的小脸睡的正香,不知上天将她派到人间,又给她安排了怎么样的命运。可眼下若不离开,那她就只有被炼成蛊人和成为蛊物的食粮两种命运! 不行,连夜就走,绝对不能让小婴孩落入敌手! 云天音将雪白脖颈上的塔链取下,把上面最小的一颗珠子摘下来,递给那婆子道:“戴上它,穿过迷幻森林时不会被毒物侵扰!出谷后要妥善保管,儿童孕妇都要远离!” 婆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珠粒,君莫离也叮嘱道:“出了迷幻森林后一切小心,梅石林应该在谷外有所布控,千万要避开!” 第620章 怎么又是万蛊之王 月上中天,午夜子时,四人从另一个山谷出来,这里距离刚刚给产妇接生的那个庄子较近,只翻过了一座山,大约相隔五六里路,因而所遭毒物暴动的情况也比较严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以前的君莫离只觉得云天音为人太过歹毒,一个小娃子,怎就那般嗜血成狂,杀人如麻! 他自小冷宫长大,受尽欺凌,都没养成云天音那般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性格! 如今跟着她天南海北闯一遭,也懂了,云天音,真是太过仁慈了。 要是换作是他,谁还顾得上什么活口不活口,一把火烧了了事,省心又省力。 想了想中了媚蛊时的小郡主那般痛苦,可恨,那罪天音曾经也受过,还是被宫武那老贼抓走后,硬逼着受的。想着想着不自觉出口道:“天音,种下媚蛊时,疼不疼!” 问题来的有些突兀,云天音抬头看了看君莫离的脸,青灰的月光下,这人的眼睛依旧有点红。 但她感叹的是,这个曾经的爪牙,如今的一国之君,即使自己已经很努力地长大了,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不过也好,以前被他像抱小孩子一般架坐在手臂上,这回终于长大了,再也不用坐他手臂了。 若是君莫离知她心中所想,定会说一句:“当然不用坐我手臂了,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惬意!” 见云天音半天没出言,只以为是那段过往太过痛苦,天音不想触及。 不想她却轻描淡写来了句:“还好!总之可以忍受。” “可是那,那小郡主……” 云天音:“人与人之间是不能比的,西齐皇宫两代人疼宠出来的金枝玉叶,哪受得了那般苦痛。你看我们当兵的,战场上左手被人砍下来,都要脚尖一卷,将武器换到右手上继续战斗!杀人夺命靠的就是这铁血手腕!” 梅成龙同为元帅之子,感觉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拉不满弓,拔不出剑,就连营地中哨兵用的长枪他都无力持起! 却听君莫离道:“天音别这么说,梦瑶她算哪门子金枝玉叶,倒采花的女淫贼,连娼妓都不如!” 云天音不怀好意地望向君莫离,这人是个君子,以前从未用过这样过激的语言去评价一个人!看来,有戏!! 一想这人是孩子他爹,两个小家伙,看来你们命运不济,弄不好为娘的要给你们换一个爹爹了! 四人在林间溪水旁架起了火堆,吃了顿烤鱼。君莫离手艺又有长进了。这鱼烤的,外焦里嫩,眼睛是眼睛,尾巴是尾巴的,色香味俱全,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云天音瞬间有了决定,以后这个人不做皇帝了,自己也不当什么大厨了,就让这个人给自己做饭吃。当然了!要多少工钱苏小佩都付得起,自己就等着食白食就好。 吃饱喝足,哦对!别误会,喝的是水,不是酒! 吃饱喝足后四人斜倚大树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晨露将几人衣服全部湿透,云天音本已将自己的外袍给可儿披在身上,她还在坐月子,这一遭,真的是受苦了。 低头一看,君莫离的衣服也到了自己身上。想想不奇怪,若是没有旁人,君莫离定会让她从自己怀中醒来! 这臭小子,总算是给自己留了三分颜面。 没吃早饭,几人顺着林荫小道向另一个山谷走去。 也幸好这里不比江南,梅石林初来乍到,还没有将沙河五谷建的如同当年的无忧谷那般,彼此之间天南地北,无从查找。 这里经常互通往来,庄子外的林荫小道四通八达,找全这五谷只是时间问题。 中午时分。 果然,路的尽头出现了村庄。 高大的院墙红墙黛瓦,墙外绿树成荫,墙内遮天蔽日! 这地方,怎就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四人翻上院墙,借着林荫的掩护,落在了院中。 悄悄去到后院,那里的谷中侍卫上百人,顶着中午大日头正在挨批! 四人悄悄混入队尾,只见前面倒下几个人,面目青灰,口吐白沫,竟都是中毒而死。 居中一架轮椅上端坐之人,五官有些变形,头发枯草一般,脚底下同样踩着一具尸体! 等等,这人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只剩下膝盖以上不多一点! 只听那人阴恻恻道:“识相的都给老娘听话些。老娘肚子里怀的可是你家主子的种,将来是要成为万蛊之王,统领蛊人大军的,哼!你们这个时候不前来巴结,将来老娘可不缺效力的人!” 怎么,又是万蛊之王,是不是她们对每个孕妇都这样说! 第621章 再遇小江氏 君莫离众人正在想怎么又是万蛊之王,这万蛊之王是地里的萝卜白菜吗!好廉价。 那以后会不会还要开个蛊王大会,选拔个魁首,看看谁是最终的王中王! 云天音却看出了门道,这女人,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年深日久,已然忘了! 再看她这缺了一条手臂,又缺了一条腿的,想起来了,当年的小江氏,江宇豪兄弟俩的江家小婶婶。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已然忘了当年砍的是她的哪只手哪条腿了!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了这里! 当年她与江老太蛇鼠一窝,害死江大郎,残害江家兄弟,作为整件案子中的唯一活口,当时是被判终生在城门乞讨的,虽说作为一个女人,这判罚似乎残忍了些,可是她们曾几何时又给江大郎一家留了活路。 前方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死生不顾,后方家眷被人害死的害死,发卖的发卖。这要是不整治,怎对得起浴血奋战的兵士。要知道在大西北,精忠报国可不是喊几句口号那么简单,冲锋号角一响,分分钟将士都是以命相填的! 看那小江氏趾高气昂,一张阔口两片唇舌,说话吐字不清还在那啦啦,显然当年劈了她的舌头也没让她改了这恶意攻击人的性子! “哼!你们最好是长长脑子,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主子唯一的骨肉,将来统领万千蛊人军,就连宫武见了那都是要毕恭毕敬称之一声大将军的。而你们,若这时候投诚,助我拿下这几个山谷,那可是从戎之功,西北云家算个啥,旧日黄花而已。将来的你们,那可都是要封王封爵的存在!” “是!主母教训的是!” “老三,你可别忙着捧臭脚,就这女人这副尊容,你以为将来主子会让她人前露脸。” “老二,你也别犯混,据我所知,她肚子里怀的的确是梅家唯一的骨肉!” 老三爆出了这一波惊天大密,周围百余人都无甚表情。奇怪!是这些人早就知道,还是对主家的事也没那么热衷! 只有队尾后加入的四人,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梅成龙身上。 唯一的骨肉,那眼前这一尊又是个什么东西! 梅成龙吃瓜吃的自己变成了瓜,也慌忙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人赶紧收回目光,别问我们,我们也是刚来的,也不知道你爹妈到底是谁! 这时旁边人也据理力争道:“你胡说,主家虽然血气燥热,常年靠冰毒压制,生多少男婴都是怪胎,可据我了解,倘若哪位夫人生下女婴,还是能维持人身的,最起码傲雪小姐就是个例外!” 梅傲雪,马家戏班里真正的马兰花,她的确是个正常人。不光是她,就连顶替她身份混在戏班中的梅傲霜也是正常人,不得不说,那人的反驳也算是有理有据! 这一场争辩谁都不服谁,谁的话都有理有据,因而不会有结果。 日影西斜时,身边半数以上的人口吐白沫,体力不支,缓缓倒地。 初时只以为是中了暑气,可身边人正欲上前查看时,发现从那些人耳朵、鼻子、口中竟然爬出了一条条的蜈蚣! “毒妇……” “毒妇……交出解药!” “对!交出解药,你这样歹毒,谁人还敢效忠于你!” “快,快交出解药!” 小江氏看戏看的有些累了,以手加额,形态慵懒。见众人义愤填膺,不咸不淡来了句:“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儿子既是万蛊之王,你们以为作万毒之母,老娘会没点手段,你们几个,若想投诚就跪地磕三个响头,道一声主母万寿无疆,若是不想也没关系,反正这些日子你们的饭食那么丰盛,黄泉路上也是个饱死鬼,一点也不亏!而我,还会缺了效忠之人吗?哈哈哈……” 小江氏笑的如同夜猫子叫,让人听了不舒服! 周围众人徐徐跪下,“主母万寿无疆……”口号喊的有气无力,此起彼伏。 只见小江氏又向空中打了个响指,人群的喊声立刻整齐划一。 可她也在奇怪,为何队尾那四人还好好站立当中,难道她发出的指令失效了吗? 见那四人同样白衣白袍,白色兜帽,相貌也是不土不扬,丢在人堆里挑不出来的那种。 到底哪里不对,就这么其貌不扬的四人,怎就躲过了她的噬心蛊? 这时却听四人中一人道:“小江氏,多年不见,没想到你比从前更邪恶了!” 第622章 小江氏冯柔 小江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她原是叫冯柔的,只可惜从小骄横跋扈,一点也不温柔。模样生的也比普通人还要普通,因而到了适婚年纪也不上个媒人,自己相中的几家公子,提媒时也被拒了,这是作为女孩子的奇耻大辱,因而她找了几个街头混混将那几个拒婚的少年挨个揍了一遍。 看着那些拒婚少年被打的鼻青脸肿,磕头求饶的怂包样,冯柔从中找到了快意,因而也经常伙同一群混混街边胡闹。 几次遭人报官,也被父亲花了些银子摆平。还给那几个报官的少年安了个调戏良家女孩的罪名,打了几板子扔出府衙! 不曾想一次带着混混揍人后,看那少年带着的女子模样甚是美艳,不用问,这定是那少年心仪的姑娘了。 冯柔嫉妒的火焰熊熊燃起,临时起意,命人将那女子糟蹋了,事情就发生在少年的眼前。 这事过后,那少年当天就击鼓鸣冤,状告冯柔伙同他人聚众斗殴,凌辱家姐,致使家姐当晚悬梁自尽。 原来那女孩是少年家养在城里姑姑家的亲姐姐,事情闹了个大乌龙,可终归出了命案,听说女孩姑姑家有些势力。 冯柔只好连夜出逃,躲去了县令表哥家。 其实说到底,她冯家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可撼动,否则怎会家里连个家丁也请不起,打人还要找街头混混。 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当县令的表哥,你看!一条命案就抓了几个混混顶包,赔些银子了事! 经这一事冯柔婚事更难,直到听说了江家一门两将的谣传,两家人一拍即合,事就这样成了,她乐得去江家只手遮天,江老太也乐得攀上县令这条大粗腿! 嫁入江家后,才发现这家人已经穷出了新高度,江老太更是比她还会撒泼耍赖! 婚后人们期待的婆媳大战并没有出现,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出气对象,江大娘子和他家的两个娃! 只要婆媳之间绊了口角,江大娘子都会迎来一顿婆婆的咒骂,再来一顿妯娌的谩骂与讥讽!江大娘子能做的就是抱着两个娃悄悄抹眼泪! 这样的日子数年如一日,一直持续到江大郎归家,夫妻俩双双身死,一声“江大郎,我来殉你!”结束了她半生的悲凉,也让冯柔婆媳的罪恶再次升级,打上了卖江英豪江宇豪的主意! 也造成了她今日的身体残疾! 那一次江家几乎被灭门,表哥下狱后不久也上了断头台。而自己也只能按照西北小霸王的判罚,每天托着残躯,顶着裂开的两半唇舌,到城门处乞讨过活。 可是大伙知道她的罪恶后,不光不给她吃的,还拿石子,臭鸡蛋,烂菜叶丢她。 “你个杀千刀的小娼妇,我儿子在边疆保家卫国,你却把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害死,你良心何在!” “打!” “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打死你个贱人!” 一时间,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以打她为乐!她每天浑身青紫一身大包,臭鸡蛋烂菜叶更是糊得脸上头发上一身腥臭。 她想她的父母了,为什么不来救自己。 终有一天,她乞讨结束后拄着拐杖往破庙走,路遇一个乞丐,那人什么也没说,将她扔进了旁边的河里,从里到外洗刷了个干净,然后那人强要了她,完事后给了她半个馊馒头! 从那以后,那人经常给她带些吃食,后来告诉她,是她父母打发他来的。 她的事传开后,父亲被人说丧尽天良,生意一落千丈,而后她当年逼死少女之事也被人扒了出来。 一群城中混混此时却顶着为云家将士讨回公道的正义大旗将她家的铺子抢了个精光后一把火烧了。 据说那火着了三天三夜怎么也扑不灭,老百姓传言冯家这是遭了天遣! 而那以后,曾经被打的几个少年也释怀了,不是不报,只是时辰不到! 可只有那个死了姐姐的少年黯然神伤,他姐姐的一条命,这些哪里够! 冯柔虽恨极了那个强要了她的人,可也要感谢她让自己避免了饿死的危险! 有一日,破庙中又住进来了几个男人,当然,这是她首肯的,因为她也算是奉命乞讨,若她不愿意,只要与守城门的侍卫打声招呼,多少乞丐还都是要被撵走的。 可是她没有,半个馊馒头哪够她吃饱,她要吃大鱼大肉,就算做乞丐,也要做乞丐中的人上人。 这一天,城中有个大户为老父贺寿,有两个乞丐带回了两只肥鸡,她们吃的很嗨,玩的也很嗨,可中途,她却见了红。 第623章 条件随便开,要什么,都依你 随着腹痛阵阵袭来,冯柔流掉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江老太盼望了多年的亲孙子。 而许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西北小霸王为何当年留了她一命,听说药王宗的门规,祸不及妻儿。 听说那个西北小霸王就是药王宗宗主,还听说她观人面相就能看出这人是否有身孕。 云天音,你是故意的,你假冒伪善。 今生今世,我冯柔与你誓不两立! 后来,她发现街上有很多乞丐无故失踪。 再后来,乞丐中也传出了疯言疯语。 有人说抓走那些人的是梅石林的家丁,说话之人早年还没落破时与之打过交道。 那天夜里见那人来到荒村野庙,本来他放水放了一半,想冲出去与之打个招呼,没准还能弄点好处,要知道这些大户人家里做事的管事,随便打赏点小物件,都够普通人吃上十几年了。 想着好事偷乐时,刚要冲出来混个脸熟,就看着那家丁带着众仆从将他的那群难兄难弟挨个痛打一顿,然后反绑双手抓走了,连几个智力不全的乞丐也没放过! 放水放了一半,险些给吓失禁了,幸好他没出去。 后来又传出是东南军在悄悄抓人,专门找那些身强体壮,生命力强的,男女不限。 也对,普通人在野外睡上一夜都要得伤寒,馊饭吃上一顿都会拉肚子,严重的还会食物中毒而死,要说生命力强,除了这群乞丐,再强的,没有了!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却被冯柔上心了,所有乞丐都被抓走了,为何没带上她? 是嫌她肢体残疾,还是知道她是西北小霸王亲自下令判罚的罪犯,所以不敢招惹! 无论真正原因是什么,都是她的一个契机,从来富贵险中求,有这等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愿意一试! 计划好的当天,她开始留意乞丐动向,最后悄悄跟出了城。找到了那群乞丐最终的据点,果然发现里面也有肢体残疾的。 这西北小霸王,名头真有那么响吗?竟然压的这些拐子连犯罪的勇气都没有! 见那些人每十人成一组,每日严格审核,也不知道最终想要的是什么人。 于是冯柔就赶在后半夜,看准时机,用被子将一个肢体残疾的女子捂死在了睡梦中。累的汗流浃背,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藏在了草垛里! 第二天管事的来清点人数,五十个人,数目对上后就统一带去了基地! 而县老爷那边,接到了守门的来报,犯人已经逃了,县令很是重视,毕竟他升迁至此,全仗着西北小霸王打击掉了原来的那个贪官! 可是光重视也没用,查访了许久都没个结果,后来见城中很多乞丐都失踪了,也有人声称他们是被人抓走的,此事也就成了悬案,再没个头绪。 自此,小江氏冯柔算是彻底逃脱了! 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小江氏依旧恨的牙根痒痒。 她的家,她的孩子,全被那个西北小霸王,云家世子给毁了! 今天居然还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叫她小江氏,很好,记得她从前的身份,定是故人无疑。 这十几年,她在谷中苦苦熬着,用毒之术与几家谷主也不遑多让,可她从来不敢出风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可是有什么用,都死了。她有了复仇的能力,云家父子却相继去了,还好剩下了江家俩兄弟,让她活着总还有些盼头!能报了那家破人亡的宿仇! 回忆过后,再面对眼前四人,不认识,难道是江家俩兄弟,不对,江英豪已经…… 只见冯柔牵扯着两半舌头道:“你们是谁,是人是鬼?” 云天音:“自然是人,是来要你命的人……” “哈哈哈……少年,好狂妄的口气,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拿下!” “是!” 回答的整齐划一,所有人都出手了。 云天音戏谑:“一群狗仗人势的蠢货,闪一边去!” 可是话落,人还不及出手,却被君莫离按下肩头道:“这点小事还不劳娘子动手,夫君会解决。”说着人已经出手了。 云天音本来不喜这货的调戏,可是能站一旁看热闹,她也不想伸手的,毕竟这两天死的人也太多了! 可儿在旁也未出手,这么多年的摧折,她的身体早已被掏空了,武功更是大不如前。 只见场中人影翻飞,君莫离以一敌几十人仍然占尽上风! 这时冯柔道:“那位壮士,你是哪个谷的,如今我望月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你肯留下来,条件随便开,要什么,都依你!” 说着露出几分媚态,让人看了倒足了胃口! 第624章 小江氏跑了 冯柔的话简直触到了君莫离的逆鳞,天音叫她小江氏,可小江氏又是谁,江英豪兄弟少年失怙,归根结底也是她的错。 就这样的人,谁给她的脸,敢让自己归顺! 怒气一上来,抢下身旁侍卫的长剑就向她掷去,长剑刚到,小江氏袖中毒粉挥出,顿时眼前烟尘四起! 待烟尘散去,场中哪里还有小江氏的影子,不光是她,连云天音和可儿也都不见了。 君莫离和梅成龙顿时慌了手脚:人去哪了? 都去哪了! 场中诸人见新任的主子不见了,也都慌了神,不为别的,自己续命的药物还在此人手中,他们可不想到头来死的不明不白,还七窍爬满蜈蚣,那画面:哎呀!吓也能把人给吓死!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人做掉,没了这个威胁,主子自然会出现! 场中一时大乱,群起围攻,打的天昏地暗,飞砂走石! 外围的梅成龙也被牵扯进来,参予其中。 这两人一强一弱,不多时,尸体放倒一片! 对付这些人君莫离虽然占尽上风,可他也心急,天音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小江氏抓走的,会不会遇上危险。 危险是肯定的,这里到处都是毒虫蛊物,还望月谷,月光可不想照你这肮脏的地方。 山谷中喊杀声震天,几十人的战斗硬是打出了几百人的气势。 两方人马都急于结束战斗,只可惜他们都是统一着装,混战中却是君莫离占了优势,除了梅成龙,剩下的随便砍。 一个时辰过后,院中侍卫死伤了大半,剩下几个能站立的伤的极重,喘气如牛,无力再战! 君莫离长剑一指众人,怒道:“说,小江氏去了哪里!” “想知道主子的行踪,我呸!做梦!”说着一口浓痰朝君莫离吐来。 君莫离侧身躲过,长剑一扫,语气森寒道:“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 剑锋过后,那人的脑袋缺了一半,滚落在地的脑壳也甩出了半个舌头。 这一次,剩下的几人都吓得不轻,连连磕头求饶道:“我们说,我们说,在这个庄子主子有自己的屋舍!” 另一人抢着接口道:“还什么主子,明明就是那娘们儿强行让我们听她指挥,用毒控制我们!” “就是就是,她那屋舍中有个暗室,还经常偷带些毒物回去研究,那时我们觉得这庄子中的每个人都生存不易,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谁知那娘们竟将毒物用在我们身上!” 君莫离找人心切,可也不能不为梅成龙多嘴问一句:“小江氏说她怀的是你家主子唯一的子嗣,可是真的! ” “应该是!不知她研究出了什么媚药,蛊惑了梅帅,与她成其好事,事后梅帅想杀了她,她却说有可能怀上梅帅的骨肉,因而放了她一条生路!” 这时梅成龙也道:“胡说!梅帅在东南军时妾室抬了一房又一房,子女粗略算算也有七八个,就是带来了大西北的也有两个呢!” 这时一人轻蔑道:“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临时凑数的野种罢了,都不知道当年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拐来的!” 梅成龙听的震惊,可也相信了几分,毕竟从小到大都与父亲不亲,相貌也没什么相似之处,难怪会当他的试药人! 本来还想着帮父亲解毒的,看来这毒,也不用解了,就这样一直下去,就挺好! 问完了他们想知道的,君莫离道:“带我去找小江氏,若是能找到她,你们的毒也可以顺带解了!” “什么!我们的毒也能解,那娘们这几年可没少背地里鼓捣!” “可不是,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干脆那时候就一刀结果了她!” 君莫离:“你们做不到,可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愿意解毒的,我只有一个条件,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后,你们必须出谷去,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生活!” 就这个吗? 这个简单! “就是,若能解毒,谁还甘心被那毒妇使唤,就她,早晚也得将人毒死!” 虽然剩下的人不多,好在大伙意见统一,商量好后齐齐向后院奔去! “快!莫让那毒妇跑了!” 来到后院,院里院外都没有人,果然躲进了鼠洞。 那个知道房间有密室的人,也只是很久以前听过房间有异响,过来寻查一番,才发现了端倪,如今让他找出机关锁,那还是难如登天! 第625章 江英豪坠海失踪 进了那房间,满墙的敲敲打打,最后一个书架缓缓向两旁移去,里面是一间书房,书架后面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 君莫离想探这密室,但他可不想旬州水患之时刘太守火烧书房之事重演,若再被人一把火给点了,这里可没个李大勇那样的人半夜三更来扒开坟墓,放他出来! “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人唯唯诺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抬起的脚每迈向前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眼见自由就在眼前,他们可不想到了最后关头一命呜呼,功亏一篑! 君莫离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倒入掌心,每人赏了他们一颗道:“这叫万蚁噬心蛊,里面有一颗蚁卵,吃了它,它会在你们心脏内孵化成成虫,以你们的心脏为食。” “什么?我们已经归顺于你,你怎么还这般对待我们!” 君莫离郑重其事道:“很简单,你们看曾经的京恶谷,红花集,还有长江六害,青龙白虎堂等等,他们为何历年来打杀不尽,原因就是少了这个小东西。” “有了这个小东西在,只要你们动了恶念,就会催动它快速生长,只需几日就会破壳而出,开始食人血肉。” “当然了,若你们出去后痛改前非,开始帮助人修桥补路,扶老太太过马路,送走失的小儿回家什么的,造福一方百姓。这个小东西没了恶念作食粮,也会慢慢枯萎,被身体吸收,几年后就可强身健体,精神健硕!” “来,为了鉴证你们已经洗心革面,能不能吃了它,让我看到你们的决心!” “能!” 所有人答的有气无力,谁都不想将这恶心玩意吃下肚去! 君莫离又一本正经道: “吃了它,出谷!” “不吃它,下黄泉!” 呵呵! 他哪有什么万蚁噬心蛊,这就是普通的药丸,强健体魄,可解百毒,这几人也算是有福了! 看那几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下药丸,他还不放心一般让每个人都张大嘴巴,舌头翘起,生怕有谁将药丸藏在舌头底下,偷偷吐掉。 其中有个人因吃的太快,没让他看到,他还又重新补发了一颗。 其实两个人心都在滴血。 完了,两颗万蚁噬心蛊,这下要了老命了。 从前偷看邻居家小寡妇洗澡,那雪白的胴体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本想这次回村后就将人弄上手的,看来以后这事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君莫离心也在滴血,你个蠢货,吃的那么快干嘛!白瞎了我这么好的药啊! 将人都安排好后,他也放心地与梅成龙悄悄走进地下室,还没走到里边,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 云天音:“我不信,你把话说清楚!” “不信?” “是不敢接受现实!哼!只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官僚主义永远都是这些做派!”小江氏说着更是嗤之以鼻! “怎么,动了你们的心尖尖,就这般不敢面对,别忘了,当初我冯柔可是瞬间家破人亡的,连娘家人都赔进去了!” “小江氏,你无耻,当年犯下那么大的罪,饶得你一命,怎还舔言复仇!” “江英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放过,哈哈哈!有本事就杀我,没本事就别在这里叫嚣!云天音,你听好了,江英豪是被我派去的杀手直接击下战舰的,坠海前身上还被砍了三刀,那鲜血的味道,海里的乌龟王八可是很乐意抢食的!” “不妨再透露你一些实情,听说赵衡都急疯了,海战还没结束就去了战场,云承也按耐不住了,这几天正盘算着过境去赵国。只要他踏出大梁边界,就会被贯以通敌卖国之罪!押往京城受审,哈哈哈……” 云天音听的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这边忙着治理蛊毒,正焦头烂额,梅石林通敌不算,又将云承算计了。 岭南王,云家军,看来是殊途同归了! 可是,我不允,就算是掀翻了这片天地,也要给云家军挣条活路出来。 想到这,心里反而平静下来,缓缓道:“冯柔,感谢你将实情相告,使命完成,你也该上路了,请!” 说着手中匕首向小江氏脖颈划去! 小江氏一见云天音来真的,不由大怒道:“云天音,你伪善,我可是孕妇!” “孕妇,可你不配为人!” “云天音,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梅石林的种!杀了他,梅大帅不会放过你。而且,你当年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孩子,今天怎能再杀害我另一个孩子,做人不能这么丧尽天良……” “啊……” 云天音手起刀落,小江氏另一条手臂应声落地。 第626章 生出的孩子全是双头人 “云天音,你丧尽天良,你不配为药王宗宗主,不配受这全天下百姓的爱戴。” 面对眼前小江氏的惨状,云天音心冷如铁,更是没有半分同情。 这个人,若她只是被人误抓来了这里,自己也会设法救她出去,甚至会让君莫离打发她一些银钱,确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毕竟当年的错,这些年受的罪也够了,就当是为自己的儿子积些福德了。 可是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与贪婪,只要是有利可图,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留底线。 “小江氏,你听着,当年因你身怀有孕,为了遵循药王宗的门规,已经放过你一马,若不是那时孩子没出生,其实我是很乐意让江老太绝后的!” “至于你说的梅石林的孩子,那也得等他长出人形来才能做数!” “你,你什么意思……”小江氏听出了不对,也一改往日泼辣本性,少了一条手臂,疼的说话都在颤抖,也勉强支撑着身体询问。 “什么意思,你自己看!” 云天音手起刀落,一条长长的刀伤在小江氏腹部出现,孩子也顺着羊水落地。 “哇……哇哇哇……” “啊……啊啊啊……” 云天音出手之快,小江氏都没感觉到几分疼痛,孩子就被剖了出来。 她恨,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挣扎了多少年,好容易赶上如今的蛊毒暴动,用毒物控制了几十人,这以后的望月谷,乃至整个沙河五谷都将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她要大肆散播病毒,让这天下为之倾覆,她要利用蛊毒成为这世上的女霸主。 谁想活命就只能靠她的解药,仰人鼻息的日子终于成为过去,她要自立自强,她要自立称王! 什么江家一门两将,统统下地狱去! 可是没想到她又遇上了云天音那个小魔崽子,坏事干尽,屡屡坏她好事! “云天音,你不得好死!” 云天音没有答言,只是看着小江氏流出体外的孩子好奇。 梅石林到底是中的什么毒,为何生出的孩子全是双头人。 这个孩子相较于可儿那个男婴,倒是趋于正常,只是在肩膀上长出了另外一个脑袋,一个接近成年人的脑袋。 头发,胡须都有寸许长,一睁眼,眼白泛蓝,黑眼瞳小的如同针眼一般,眉毛甚至比成年人的还要浓黑,一挑眼眉,额上抬头纹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张嘴,一口里出外进的大黄牙发出瘆人的“啊啊”声! 身上畸形倒是少些,只是在侧腰上长出一只小脚,肩膀上长出两只小手。 这就像是强行将一个婴孩打入另一个婴孩的身体! 身旁可儿也看的目瞪口呆,看来不光是自己,梅石林的所有孩子都是这般不敢恭维! 眼见二人没有理睬她,小江氏也不自觉看向婴孩。若她还能活,梅大帅的孩子她自然是万般娇宠。 可如今她都要死了,留下梅帅的孩子独享这富贵人间,怎么甘心? 正想着如何弄死这孩子,看向他时:“啊……啊……”一时吓得捂眼大叫,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云天音,是不是你,你用什么妖法换走了我的孩子!” 她叫的歇斯底里,更是逮谁咬谁! 云天音不急不徐道:“说话可要讲证据,这孩子连着他的胎盘,胎盘连着你的子宫!若你不承认,我现在就带他走,你可敢应承!” 小江氏人又不傻,这个时候她哪敢造次,若云天音主仆二人不帮她将肚皮缝上,她也没几个时辰可活了! 这时只得温声软语道:“云世子,是我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将孩子胎盘取出去!将肚子缝上!” 云天音缓缓走出暗室,江英豪失踪的消息实在对她打击过大,头脑浑浑噩噩来到外间,见到君莫离梅成龙二人,对梅成龙扔下一句:“问出梅石林在东南军时的养蛊之地!” 话落,步履蹒跚活像个八十老妪,向外而去。 君莫离知道江家兄弟对云天音的重要性,也知道她们是生死之交。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粒南柯乡道:“将这个喂给她!审讯时痛快些!” 说完向云天音追去。 外面那些幸存者还在默默等待,他们本以为跟着主子好好做事,解药自然会有的。 可谁知仅半天时间就换了新主子,不光没解毒,好嘛,又给加了一个。 也对,咱是什么人,毒谷出来的,不用毒用什么,在这等!总归是能给个说法的,等的及! 云天音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些人正在翘首以盼! 第627章 小江氏冯柔的结局 地下室里: “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哇……” 两种声音依旧循环往复。 一个婴孩,两颗脑袋,发出成年与婴孩两种声音不停地叫着! 君莫离刚刚也看见了那一地的血水混着羊水,想来天音小家伙应该是恶心坏了,才急着离开! 到了外面,见云天音脸色苍白,额头也有些许汗水,小家伙手又沾血了,应该是心里不太舒服。 这个小东西,还‘嗜血魔童’呢,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不适应呢,白瞎了世人对你那么崇高的敬意! 君莫离想着将外袍披给她。 云天音见殿外站了几十人,她没有说话,一步一步沿着廊道向前走着。 旁边花园里开着各色的花,红的,白的,粉的,蓝的,各种芳香各种美艳,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只是这些花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花丛中没有蜜蜂蝴蝶翩翩起舞的身影,原因无他,这些东西都是剧毒之物。 云天音走到廊道的尽头,停下缓慢的脚步,身后君莫离同样不紧不慢地跟着! 许久后云天音才道:“君莫离,你觉的!我疯吗?” 是啊! 当初的李国忠,如今的冯柔,杀人辱尸,她好像做的并不比乌查木族的查哈鲁王少! 她是不是疯了! 还是她这些年自诩正义,实则偏激的比查哈鲁还不如! 君莫离一时被问住,不知如何开解自己的小妻子。 若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削了李国忠的头颅,喝了他的血,拿他的头颅当武器。 当着查克的面将他父亲碎尸万段。 亲手为自己的外祖母尸身种下枉生蛊,害她尸骨无存。 而今天,小江氏被开了膛,破了肚!孩子流出体外,人还不死! 的确够疯的,可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哪一个又无辜了。 或许先代苗疆圣女最为可怜,可要不那样做,这天下还将有多少无辜之人因她而死。 小妻子这是被自己困住了,一定要劝解住她,她那么善良,伤了人,应该是又后悔了! “天音,那小江氏怀着那样一个双头怪物,生产时定会难产而死!你是帮了她,勉得最后一尸两命!” 见云天音面无表情,看来劝解无效,不能气馁! 于是吩咐道:“来人!” “是!” 那些人正不知抱谁的大腿更粗,抱谁的大腿能拿到解药! 听说主子有吩咐,自然是乐的屁颠屁颠的! 君莫离:“你们几个,找些锹镐之类,把这里挖开!” 众人不明所以,反正活计简单,干的就别提有多麻溜了! 只一会功夫,正在努力挖土的众人忽地闪开。 原来,那些花儿的下面挖到了人类的尸体,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开始腐烂,有的还很新鲜! 众人慌忙解释:“主子,这不是我干的,这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当然不是他们,这是冯柔的院子。是谁还用问,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到! 云天音自然是知道君莫离的用意,也不再纠结小江氏冯柔的事了,反正那个人是死有余辜,大不了以后再想弄死谁,一刀毙命就是了! 只是当时太恨了,她拼了命的抵御外敌,江南漠北哪里都不敢懈怠,可是这些人太平日子过久了,从来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只为争夺个人那一点利来利往! 暗杀她派出去的主将,还想让云承背上判国的罪名,这样的罪,一刀毙命哪里够,大大大卸八块也不解心头之恨! 云天音是有些难以面对自己的狠毒,可也是在试探君莫离的底线。 若将来的一国之君,连狠辣果绝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长治久安,怀柔政策那是建国以后的事,打天下哪有不流血牺牲的! 君莫离今天的表现无疑是令人满意的,不像上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定了罪,还命人给皎月下了葬,修了坟,立了碑。 傻小子,事后怎就没恶心死你! 这时,地下室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戛然而止。 不久后,可儿与梅成龙纷纷前来复命,可儿交上了两本帐册,一本研究毒物的要领,一本是大梁京城散播毒物的区域! 没想到京城已经岌岌可危了,老梁皇,从无忧谷案开始到如今,六年时间你都在做什么,不光没能将根源拔除,自己的东南军和鬼影卫都被拉下水了!这真是个老糊涂虫。不配为君! 这时可儿开口道:“首领,属下,属下心想那冯柔本也是初为人母,本想让她走的体面些,想帮她将肚子缝上。” “可她对属下和她的婴孩同时出手,用发钗里暗藏的毒蜘蛛杀死了那婴孩,后来毒蜘蛛被属下袖中白蛇咬死,她又想将白蛇占为己有,被毒蛇咬死了!抱歉……” 第628章 清泉谷 这小江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什么都想占为己有,真是罪有应得。 云天音:“无妨,你那白蛇既已认主,这天底下就不会有第二个人能驾驭得了它。” “还有,她被我十殿阎罗的血喂养过,这天底下,除了蛇王戒,没有什么毒物能伤得了它!你没事时常与它勾通,将来它可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君莫离悄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小龙,没有人知道,如今的蛇王可不在蛇王戒中。 而他自己也是靠着小龙才敢在这各个山谷中穿梭自如。 天音还是爱他的,把什么都给了他,只是小家伙太小了,那句:“我也爱你”终是无法说出口,不过他不急,可以慢慢等!就算等到生生世世,等到天荒地老,他都会等! 解决了望月谷,还收了几十个小弟,也算是有了帮手。 云天音道:“你们几个留下来,兵分几路,明天晚上,午夜子时,将望月谷,沙河谷和那几个山谷全部烧掉,然后自行离去。这些地方做为培养毒物的基地,总归留下了太多害人的东西,不能让梅石林得了便宜去,也要当心外人闯入,无辜受祸!” 她说着拿起一旁似玫瑰却不是玫瑰,芳香艳丽的花朵,用那花朵上的毒刺扎伤了自己的指腹,血珠涌出,随即又隐去,细看下竟是被那花朵吸去,其余的花朵也慢慢朝这边靠过来! 云天音道:“被这毒花伤到,人会感觉麻木,它也有防腐功效,因此地下尸骸遍布,你们却闻不到尸臭味,这花虽也算是好东西,可却要用人或动物尸体培植,甚至还有进阶更为恶毒的种类,将它直接种在活人的身体上,养它的人们会日夜坚熬。三年后,开花结果,而它寄宿的身体才会生息全无!” 一群大老爷们儿顿时吓的脸色煞白,两股颤颤。 这毒谷的毒,原来他们还没有全部见识到! 谢天谢地! 云天音说完分给他们每人一颗解毒丸道:“这是小江氏临留下的,可保你们三个月不会毒发。三个月内你们去城中的云来客栈找掌柜的要解药!我会将解毒放到他那里!这毒谷可不是你们能招惹的,当心被抓去养花!” “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们还要向里挺进,里面有个好听的名字,清泉谷。 但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名字好听,可也不会是胜景。 梅石林爱惜羽毛,一出事就逃了,可是寒冰掌和左千秋一直没露面,看来定在清泉谷无疑了。 日影西斜,唤起漫天晚霞,映得大地山橙水赤,虽然是美景,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荒凉,孤独。好似久未归家的游子,早已忘记了回家的路! 事实上云天音现在也不知道哪里算是家了。 西北军,成了梅家军; 公主府,成了大帅府; 药王宗,山门未建,弟子居无定所; 身边的爪牙,唉!那已经是别国的国君了。 至于鬼影卫,早就不属于她,还把可儿害得如此之惨。 她云天音,为了谁在疲于奔命。 她怎么这么可怜,连个家都没有! 像是能懂她的心事,君莫离将身体靠过来道:“天音,你还有我。公主府,我会帮你夺回来!” 夺回来,夺回来还有用吗! 母亲,哥哥们,所有的画像都没了,她好悔,当初从归云城出来,怎就没回公主府看看母亲,一晃眼,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母亲的画像了,从君山之战算起,整整五年了! 君莫离似是更为懂她一般道:“天音不怕,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我会还给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公主府!” 云天音本该是不相信的,这家伙几时到过公主府,面对如今的公主府,他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因着这几句话,无端端心头一暖,她还是很期待很期待的。 但愿眼前之人能如她所愿! 前面东行数里,又翻过一座大山,月上柳梢的时候,清泉谷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山谷。 有多大? 能顶得上其它四个山谷了。 云天音突然有了几分熟悉之感,她小时候来过这里,在山谷的东北,应该有个万蛇窟的。 最初她想将归云城修建在这里,可是外面的迷幻森林,里面有万蛇窟。 报歉,她想给军中将士遗孤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是毒又是蛇的,不适合,因而就弃了这里! 第629章 双头人打架 云天音没想到当年被自己弃如敝履的山谷如今已建成了梅石林的基地。 怎么可以,这梅石林,好像生来就是和她作对的! 这才多久,将她的东西抢的抢,毁的毁,好像也没剩下什么了! 夜深了!四人躲过了谷中的明卫暗卫,悄悄进了庄子。 庄子中只有中间那个最大的宅子亮着烛火,映的窗户纸上同样人影绰绰。 君莫离与云天音互望一眼,已经决定,此次探险不能带上梅成龙和可儿,二人一个武功不济,一个体力不支,实在不能添乱。 两人悄悄跃上屋脊,揭开瓦片,向下望去! 屋中烛火通亮,可是却让人傻了眼。 正宗的黄花梨木八仙桌前坐满了人,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地上有个两三岁大的男童。 男童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童也是个双头人,重点是这个男童手中拿着一个人类的手掌啃的正欢。 手掌似是刚刚砍下来没多久,虽然已经不滴血了,可男童还是吃的牙齿上和两腮上全是血。 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生活的一般。 吃着吃着背上那颗老人头也发出了声音:“乖孙,吃差不多得了,爷爷可还饿着呢!”说话的声音果真显的有些苍老,细看那颗头,果真,皱纹能夹死蚊子,不光是脸上满是褶子,连耳根子上都有,眉角,眼角,嘴角,简直耷拉出二里半地长,若光看这张脸,少说也有六十几岁了。 身后那个婴孩脸也不客气道:“老头,爱幼懂不懂,我吃饱了你也就不饿了,谁吃不是吃呢!干嘛啥都跟小孩子抢!” “乖孙,你这就不对了,爱幼也要先尊老才行,老人家岁数大了,吃一口少一口的,嘴馋些也很正常!” “老头,别抵赖,说好的一个人吃一天饭的!凭什么一有好吃的就巴巴的往上凑,无耻!” 君莫离云天音二人看的目瞪口呆,吃死人手是好吃的,那他平时都吃什么! 若是没猜错,这应该是可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可儿一心想除掉的孩子,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孩子,他食人啊! 这时,八仙桌上的人也都有了动静。 只见一个黑衣黑袍的人道:“寒冰掌,传达大国师的命令,这次必须带双头人回去,这孩子,你护不住的!” 寒冰掌也语气沙哑道:“影二,别给了你三分颜面就想开染坊,君赛人都被赶出朝堂了,宫武还算哪门子的国师!这孩子有着梅帅一半的血脉,就算是养蛊,那也要可着梅帅先来!” 那影二一时气极,黑袍无风自起,过了许久他才道:“寒冰掌,你别忘了,你们与我家国师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没有我家国师,你们的蛊毒造诣别说杀人夺命炼傀儡师。那就是连一只蚊子也毒不死的,刚摸出一点门道就想重起锣鼓另搭锅灶,怎就不怕翻车给砸死!” 君莫离与云天音又互望一眼,这影二的声音,听着耳熟,尽管那人故意将话说的粗声粗气,可是在熟人面前还是无法隐藏的。肖风,定是肖风无疑,居然是肖风,原来是他背叛了暗夜组织,才导致君莫离被抓! 肖风,你个叛徒,可是你因为什么背叛了我呢!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下面的人吵的正凶: “影二,别给脸不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如今的你们就是一群丧家犬,还给我装什么大尾巴鹰!” “就是,我家梅帅好歹也是一国元帅,手握大梁半数以上兵马,就你们那小小巫蛊之术,研究成了也全当锦上添花,成不了雪中送炭。” “就算蛊毒不成,你们以为梅帅手握重兵还不能荡平四国,实现大统吗?”说这话的人,情绪有些失控,语气铿锵,话语间下巴都一翘一翘的,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而这个人,屋脊上的两人几天前都见到过,郭怀仁。 对!没有看错,这人就是几天前故意煽风点火,轻易将云家五位将军下了大牢的郭怀仁! 好吗!这下两人心里到是平衡了些,一人身后一个叛徒,谁也别笑话谁识人不清! “郭怀仁,一个九灵儿就让你彻底忠于梅石林,你还真是好收买的紧!不知廉耻的老东西,小心死在那娘们儿肚皮上!”说话这个人云天音不认识,但是君莫离曾经偷偷看过,左千秋,现任鬼影卫首领。 两人无声地交流了信息,再看下面依旧吵吵嚷嚷。 两方的主事人都不在,谁都想占上风! 第630章 看了一场好戏 双方主事人都不在,树根不动,树稍乱摇晃。 口水仗打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这时桌子底下又传来了哭声; “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哇!” “乖孙,来给爷爷喂两口!” “我不!有本事你就自己吃,别等人来喂!” “乖孙,先别吃了,我咋感觉要拉肚子!” “老东西,我感觉也是!” 随后传来咕噜噜的肚子叫声,双头人疼的满地打滚,小手忙丢下手里的吃食,那老头儿脸虽然也痛的头晕眼花,五官扭曲,可还是一把夺过刚刚落地的死人耳朵塞进嘴里! 这画面,让人看的有些无厘头,也有些滑稽! 等于是一个人刚像烫手山芋一般将东西丢出去,随后又像如获至宝一般马上捡回来! 两个脑袋一个哭一个嚼,声音倒是没那么吵了! 桌上众人也注意到了这里,郭怀仁一把夺过那喂向老头嘴里的半个耳朵,怒斥道:“别吃了,也不怕给吃死!” “啊啊啊……郭爷爷是坏人,郭爷爷抢小孩子吃食,你是坏爷爷!” 敢情这老头脑袋张口闭口称另一个脑袋是乖孙,实则在外人面前他也是当小孩呢! 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了! 也对,发生在他身上什么都不奇怪,因为他本也不算是个人! 这时郭怀仁怒道:“左千秋,你给他吃了什么?” 左千秋这时话语却透着几分志在必得道:“放心,好东西,就是当初的蛊王云天音都没尝过的好东西!” “你!” “你什么你!暴殄天物的蠢货,大国师说过,这世间,若说谁培养出的蛊王能与云天音抗衡,非这孩子莫属,等他回了基地一步步慢慢炮制,待他接种了所有毒物,他的心头血就是孵化蛊王的最好食物。” “当初在万毒门,云天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引得蛊虫暴动,后来药王宗崛起后靠一只蝶蛹为百姓治病。” “显然那就是靠她心头血孵化出来的蛊王,听了她的号令!” “如今沙河五谷再起波澜,毒物暴动后也没搜出蛊王的蛛丝马迹,这很像云天音的手笔。而我们,除了培养出新的蛊王将来与她抗衡,还能拿什么跟她拼命!” “什么?你说云天音有可能还活着!”郭怀仁一时瞳孔放大,面露惊惧之色。 左千秋:“别一听见云天音的名字就跟被打怕了的丧家犬一般!若是你能全权辅佐大国师,她云天音又算个啥,到时候你就是在西北军面前叫出她的名字,你问她敢答应吗?” 屋脊上的云天音手有些发抖,被君莫离一把攥住,又指了指她的鼻息! 是啊! 今晚信息量有点大,让她无法消化!可若稍微情绪失控,呼吸加重,屋里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平日里她自诩轻功高绝,那都是正常状态下,别人无法捕捉,若稍有变化,底下那几个老家伙便会立刻察觉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云天音本人。 还真被左千秋说着了,就算现在有人认出她是云天音,她也是不敢承认的! 这些人阴谋阳谋算计了一大堆,若她此时暴露了身份,的确就意味着她将什么也做不了了,蛊毒无法根除,病源无法找出。就算是东南军主帅云承义兄也将无法相救! 下面还是吵吵吵! 伴随着双头人的哇哇哇……啊啊啊! 明明只有一个孩子,却哭出了一群孩子的效果! 这时郭怀仁道:“左千秋,若是这孩子的心头血培养出了蛊虫将来能与云天音抗衡,那郭某就更不能将人交与你了!” “你该知道!虽说宫武与那人仇深似海,可如今的我也只能与她誓不两立了!既然选择了做仇人,总是要留些保命的东西在手中才行,云天音这个人,狠着呢!” 左千秋:“郭怀仁,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更应该支持大国师的决定,毕竟云天音的成就已经摆在那了,万蛊之王。而我们,就算是夜以继日地炮制这个小东西,恐怕时间上都来不及了!”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管,既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更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双头人在哪,这并不影响培养蛊王的进度,除非!” “除非你说的都是假的,云天音根本就是死了,你们还有别的目的!” “对,影二,他是君赛的人。” “还有你,李元甫,你们都是君赛的人,你们都恨极了君莫离,别想忽悠我,你们想报仇就直说,别拿云天音来吓乎人。” “对,云家人都死绝了,别想骗人!” 第631章 暗室里的疯女人 君莫离与云天音实在是看了一场好戏。 这要是搬个板凳,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偶尔再摇两下手中蒲扇,应该是相当惬意的。 只可惜,两人都与这出戏有牵扯,弄的这屋顶上看戏的人比那下面演戏的还要惊心动魄! 可是有什么办法,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没摸清这山谷中的情况,冒然出手就是自寻死路。 再说敌众我寡,就是算计好了再出手都不是明智之举! 下面吵的厉害,总结起来也不过就是双方都想将双头人占为己有,将来用他的心头血培养蛊毒与云天音抗衡。 也是奇了怪了,云天音还活着的消息最初是谁走漏的? 肖风吗! 肖风又与他们二人什么时候结下了什么仇怨!他一直都是别人的人,还是后来背叛了! 房间里吵的太过热闹,最后就干脆上演了拳武行。 左千秋与肖风一伙因人数过少,始终落在下风。 随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桌椅板凳也全部寿终正寝。 脚底下的双头人一个脑袋大哭,另一个脑袋趁人不备,又将半个耳朵抢进嘴里大嚼。 看来他是铁定的想做个饱死鬼了,尽管肚子已经疼的满地打滚,还不忘记吃吃吃! 寒冰掌与郭怀仁他们这一伙倒是打的得心应手。见脚底下双头人碍事,还一脚将他踢飞! 那老头脑袋吃着吃着身体飞了起来,手中食物也不见了,顿时大哭起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啊啊啊……!哇哇哇……! 打着打着突然左千秋嚷道:“什么人,屋顶有人!”说着人也向屋顶冲去。 立刻将房顶开了个洞,烟尘四起,土灰落了满地。而他也开始在屋顶搜寻。 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战意正浓的寒冰掌和郭怀仁。 可是朦胧月色下,外面什么都没有,只见左千秋向一个方向大力奔去! 那二人也不含糊,迅速追随而去! 若是左千秋的话是真的,那这个夜探山庄之人有可能就是云天音! 抓到她可是大功一件,更何况若是有了她,谁还抢夺那双头人干什么! 郭怀仁更是百爪挠心一般煎熬,云天音没死,她有可能还活着! 一定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虽说事情公布天下,老梁皇也会诛杀她,可是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形象就全没用了! 他一直以保护云家军旧部为己任,已将军中将士收服的妥妥的! 当然了,有几个不好拿捏的也被他与梅石林连环套路后下狱了! 这个紧要关头,云天音必须死,无论她以前是真死还是假死,以后的她都必须是个死人!不能让自己这半年来的努力白费! 三人追出去很远,听见吵嚷声,庄子中的侍卫也乱了起来,火把排成了长龙,满山谷游走! 后宅,一个不大的书房,书架向两边分开,露出了里面的藏宝室。 里面多宝格中摆放的宝物不多,其中有几件还是从公主府掠夺而来! 当然,君莫离也发现了一件熟悉之物,当年护送萧露荷骸骨还乡之时,在安阳县为天音和自己买的龙凤玉坠,龙坠一直戴在自己的脖颈上,与将军印凑成伙伴,凤坠却被梅石林抢来了这里。 “月老祠开过光,戴上它的人生生世世都不会错过!”话犹在耳,可时间已过了几个春秋! 倘若当初能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唉!想想罢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自己的爱人被自己逼成了蛊王,不是别人的错! 君莫离刚要向那玉坠伸出手去,被云天音按下手腕,又像他摇了摇头! 是啊,这东西来自公主府,不能提前取回!若东西丢了,此间主人会第一时间知道谁来了! 没错,其实在屋脊上,早在左千秋击穿屋脊之前,他二人就已经离开了,与梅成龙和可儿互通了庄里庄外的信息后又折返回来,找进了这间密室。 至于左千秋说屋顶有人,纯粹是他故弄玄虚,没道理所有人都不说话时他没察觉出异样,却在众人打斗正酣时发现了端倪,抱歉了,左千秋,他还没这份耳力! 多宝格中的物品没有动,却在多宝格里面的地下密室里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 那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左脚被墙壁上伸出来的铁链锁住, 她不会自己说话,只会学着别人说话! “臭娘们,别给脸不要,你一个烟花巷长大的妓子,有什么资格入我的将军府!能把你养在外室,这已经是本将军最大的仁慈了!” “老爷不要,老爷不要啊!啊啊啊……” “哼!臭娘们,本来以为你这阴寒体质能为本将军生个健康的男丁出来!没想到也是个怪胎!” 第632章 柳青欢的血泪过往 那女人身上褴褛的宽袍大袖一甩,表演的相当卖力,把个睥睨天下的大将军演的入目三分! 说话时还狠狠朝地上跺了几次脚,每跺一次脚女人都会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仿佛当时的脚是跺在人身上的! 随后又跪下道:“梅大将军不要啊!不要丢掉尊儿,他会很乖的,他吃的也很少,养活他一点也不费粮食的,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很多很多的头,放尊儿一条活路!” 那女人连磕几个头后又慌忙站起身,怒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前倾做着个狠狠抓握并向后用力撕扯的动作,一只脚更是抬起,指着地上道:“柳青欢,想留那小畜牲多活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你马上再给老子怀个孩子出来!老子就不信这辈子还生不出正常人了!” 云天音,君莫离二人见后都似看到了梅石林将一个女人踩在脚下,又用力撕扯她头发,逼她抬起头的样子! 等等! 柳青欢,柳青欢…… 难道! 是那个名伶柳青欢吗? 她可不是什么青楼妓子,她是几十年前江南有名的乐伶。 她是柳家戏班班主的小女儿,一开口就是天籁之音,人美心善歌更美,那可是老天爷赏饭吃! 当年红极一时,成为多少少年的梦中情人! 银钱自然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听说还开了好几家《青欢慈幼局》!供养着几百个流浪乞儿!也得到过当地县令的大加褒奖。 后来听说她嫁给了一个有头有脸的官老爷。 不光是她,连她的父母都被重新安排了生计。 柳家戏班也仓促中传给当时的大师兄,也就是前几天无辜枉死的马班主! 要问云天音为什么会对此人了解这么多! 当然是在任职鬼影卫首领时翻到的,一卷已经拟好册封青欢县主的圣旨,没盖玉玺,自然也没发出去。 经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她嫁人了! 嫁人后,戏班生意一落千丈,也无法供养那些乞儿,最终一些眉目俊秀的孩童被人领养走了,模样普通的,残疾的又流浪街头。 青欢慈幼局惨淡收场! 当时云天音看到了这些卷宗,心中有了想法,《青欢慈幼局》只是一个雏形,最终败在了没有财力支撑上。 以至于她后来建立的雁归楼所有产业,都有盈利进来,就算收养多少人都不怕! 而女孩一时的善举还是被百姓记住了,现今江南一带还有青欢街,柳青街之类命名的! 天哪! 不要是她! 她怎能被伤成这样! 那女人可不管云天音想些什么! 随后趴跪在地,还做着怀抱孩子的动作道:“大将军,梅郎,可是奴家,奴家还在坐月子啊!” “啊……啊……” “哈哈哈……臭娘们,给老子装什么清纯,要不是你体质偏寒,老子想找女人也轮不到你……” 这! 这是什么! 君莫离云天音互望一眼,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家暴现场和施暴现场! 那女人演到这里后人倒是消停了下来! 奇怪! 梅石林的孩子,叫尊儿,难道是——梅尊! 可他也不是双头人啊! 这一点,君莫离和云天音都可以证实。 只是梅成龙曾说他病弱了些,都十岁了还在尿床! 两人沉默不语! 梅尊,双头人! 那他多出来的那颗头哪去了? 这时那女人又有了动静,目光不再涣散,也有了焦距! 她目光和蔼,口中呢喃:“尊儿乖,尊儿不怕!看到那幢大房子了吗?只要削掉背后那颗头,你就可以去那幢大房子里生活了!” “娘亲不要,娘亲不要杀死哥哥!娘亲,娘亲,我不要哥哥死!” “哥哥,快跑!” “弟弟,我跑不动了,你快跑!” “啊……啊……” “哈哈哈……啊!哈哈哈……”梅郎,你看,我们的尊儿是正常人了呢! “蠢妇,扔出去,拿个死婴做什么!” “不,他是尊儿,他只是睡着了!” “小叶子,看看这孽畜还能不能救!” “将军,人还没有死,只是伤口感染生了高热,叶某用寒冰手先给他降降温,一会再找郎中配几剂药灌下去就没事了!” “尊儿,尊儿,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妇人顷刻间双眼无神,不住念叨着:“我的孩子!” 旁边站立二人互望一眼,太惨了,可也不知道该怪谁。 梅石林兵权在手,却只生怪胎,别说他是掌权者,就算是普通人,估计也得疯掉! 可他也不值得人同情,若是普通百姓家发生了这事,领养个孩子就是了,毕竟家里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第633章 柳青欢不想回忆的过往 许久后云天音道:“柳青欢,你是装疯!” 那女人无动于衷,甚至是连眼皮也不肯抬一下,嘴里依旧呢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云天音接着道:“你虽疯颠,衣着破烂,身上也有许多汗馊味。可是一个疯子,能把自己打理的身上没有半点尿骚味也是不容易,老实说,就这地方,让谁待久了都会发疯,可是发疯并不等于真疯。你卖力表演了这么久,想让我们怎么帮你,一会若有人进来,你也就没机会了!”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云天音接着道:“你的孩子应该是不止梅尊一人!让我猜猜,你应该是生过女儿的,可你被梅石林长期囚禁,要怎么将女儿送出去,你应该是找过大师兄帮忙的对不对!” “师兄,师兄,是我害了他啊!” 这时君莫离也道:“马家戏班的班主前几天被梅石林的小儿子梅成虎当街打死,他的女儿马兰花也被梅家大公子认了回去!” “不,不可以!” “梅府,那是屠宰场啊!” “救我,救我!师兄,救我呀!”柳青欢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云天音道:“外面兵慌马乱,我帮你将脚踝铁链取下,造成你独自出逃的假象!其余的事情,到了外面再说!” 这时柳青欢道:“等等,隔壁,有一本账册很重要,还有一颗虫卵,梅石林宝贝的不行!” 有了柳青欢的指引,君莫离很快找到了那两样东西。 而云天音也几乎是将柳青欢所有脚踝上的骨头全部分筋错位,才将脚踝铁链弄下去! 三人迅速逃离,走出后宅的那一刻,大火熊熊燃起。 本来暗探闹了半宿,这时候再起大火,所有人都慌了手脚。这时候竟像一群没头苍蝇一般,不知是先救火,还是先抓刺客! 冲出院外,三人向提前预约的山坳跑去! 在那里,几人汇合,可儿后背上背了个大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先前看到的双头人! 柳青欢吓了一跳,再看那婴孩,仿佛旧梦重演,又回到了刚刚生下梅尊的那一夜。 “啊……”她一时情绪失控,捂眼大叫,随后被云天音堵住了嘴! 这祖宗,黑灯瞎火的,你可不能将庄中护卫引过来! 嘴被堵住,柳青欢也镇静了下来,细一看,这的确不是她的尊儿,尊儿比他漂亮得多!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可儿道:“这是我的大儿子,他快年满三岁了!” 柳青欢听罢,细细打量眼前女孩,她看上去比自己的儿子梅尊还要小,却也同样成了梅石林的女人,这老畜牲,他到底害了多少女孩! 见柳青欢情绪稳定下来。云天音才道:“柳前辈,当年百姓传言说你嫁了人,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青欢抬头望了望月亮,好美。 她都快二十年没看到月亮了,这人世间,烟波如旧。 许久后才开口道:“那年将军府为老太太庆生,我们柳家作为江南第一大戏班,三天堂会是少不了的!” “可是唱到第二天,我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正在台上不知如何是好,后来老太太看出了不对,说表小姐想看驯狮,就将我的歌排到第三天!” “这本没什么,作为戏班中的第一红人,我的很多戏都是压轴出场的!” “可我不知这毛病要多久才好,万一第三天还是不能登台,就瞒不住了。” “作为第一大戏班,夜里就留宿在了梅府,可是半夜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梅石林的床上,还与他……”后面的话柳青欢实在是无法说出口,时隔二十几年,她依旧委屈得不行。 可这个社会,谁又会为女人做主,更何况还是伶人。 事情若是传出去,人们只会认为她不知检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攀高枝,不学好! 可她也无从抵赖,因为自己在梅将军的房间! 老太太更是气得大怒,手都在颤抖,身边婆子也毫不客气,伤人的话更是巴啦巴啦:“你个小骚蹄子,小贱货,竟敢跑到梅府发骚,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少爷马上就要与表小姐成亲的吗?破坏人家姻缘,你就等着遭报应你!”说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柳青欢无力地辩解道。可是这话谁又肯相信! 那婆子随手就是两个耳光抽过来:“浪货,少爷到现在人还没清醒,不是你是谁。说!你给少爷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634章 一代名伶柳青欢:此曲只为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那婆子暴跳如雷,扇人巴掌的手挥成了残影,柳青欢被打的鼻口窜血,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父母亲慌忙赶了过来,见女儿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赶紧下跪,磕头求饶:“老夫人,您行行好,丫头被俺惯坏了,不懂事,回头俺们定当严加管教,求求您放过她!” 柳青欢不知,父亲平日里为人刚正,戏班中数百人,徒弟们若有互相刁难,互相陷害之事都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怎么今天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判了自己的罪,正要开口辩驳一番,就被母亲捂住了嘴! 见柳班主认罪态度良好,老太太也似是消了几分火气道:“罢了,发生了这种事,虽说是青欢丫头手段高明,算计我儿,可总归也是女孩子吃亏些,管家,带青姨娘去庄子上住!若是发现有了身孕就好生照顾着!” “兰婆子,你跟了老身多年,办事稳妥,老身放心。以后青姨娘的饮食就交由你料理!” “姑姑!” “老夫人!” 表小姐与柳班主几乎是同时出声! 表小姐一时情急,谁家正妻还没过门,就让姨娘登堂入室的!可是出声后她就后悔了! 毕竟她与表哥的事只是姑姑提及过,其实还没正式托媒下聘,这时候的她,逾矩了! 柳班主可不管这些,惶急道:“老夫人,俺丫头伶人戏子,配不上梅大将军,您不用为她操心,回头俺找个郎中开些药让丫头吃下,保证不让梅家血脉外流!” “放肆,我梅府的子孙岂能说杀就杀。小丫头,你听好了,想攀高枝老身成全你,但你若敢伤了梅府金孙,整个柳家班也不够赔命!” “还有,青姨娘既然已经入了府,那娘家背景也该提一提了,以后戏班子就散了!回头让石林给你们找份正经差事做!” 老太太说着又看向表小姐道:“还有你,你虽是我认定的儿媳,可你这样的心性还担不起梅家主母的身份,回去好好修习女则,三年后老身定让石林娶你过门。” “秋月,秋心,冬雪,冬梅,你们四个丫头明天起就跟着少爷!谁若先生下长孙,老身赏她十两金!” 就这样柳青欢成了青姨娘,那兰婆子因为被发配到乡下,一腔愤怒全都发泄在了青姨娘身上。 而她也逃不了,高墙大院,门外有几个粗壮兵士守门! 一个月后她来了月事,发现自己没有怀孕,以为恶梦该醒了,让兰婆子回去告诉老夫人。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戏班。 可是兰婆子回来后,带回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柳家班在出事当天就转给了师兄,成了马家班。 而她父亲被安排当了矿工管事,可是前几天暴雨,矿洞坍塌,父亲与几个工友都没出来! 母亲知道父亲遇难后与一个矿工私奔了! 她的家,彻底散了! 可这并没有结束,没过几天,梅石林就找来了,她是青姨娘,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梅石林的求欢! 只是那人在房事上从不体面,不把人伤的血肉模糊绝不罢手! 后来,她有了尊儿,这是炼狱一般的生活中唯一的光,她渴望着,守护着!直到孩子出生! 也证实了,她的人生里面没有光。 那晚,生下尊儿,她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一代名伶柳青欢: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是她不配,所以她前半生的荣耀,花光了后半生所有的气运,连同父母的气运也一并挥霍掉了。 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不要出名,她只要做个戏班中打杂的小透明就好! 应该是梅尊的到来,她伤了身子,后来又怀了两次孕都没成功,不是胎死腹中,就是生下死胎。 可是,有一点是准确的,她生下的全是怪物,她定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这般惩罚她! 因为她多次怀上怪胎,梅石林打她也打的理所当然,说她定是待字闺中时没干好事,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被妖孽缠上,所以胎胎都给生个妖怪出来。 生下梅尊后她总想带着孩子逃离,就被锁了起来。 梅尊四五岁了,与她同吃同住。也对!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能带出去见人! 可梅石林就是个畜牲,他每次来只为一件事,行房,生孩子。可这样的事却从不背着梅尊! 孩子小时贪睡些,柳青欢总能拿些衣物蒙住孩子的眼睛。 长大了的梅尊就不那么贪睡了,每次见父亲来都吓得瑟瑟发抖,尽管这样还是努力冲上前去,哭着喊着不让父亲欺负娘亲! 第635章 虎毒,也会食子 梅尊每次哭着喊着不让父亲欺负娘亲! 后来有一次孩子阻挠的厉害,在梅石林腿上咬了一口,梅石林对孩子当头一脚,正好踹中了背上那颗头,那颗头晕迷了半天才醒过来。 这也给了柳青欢启发,她要弄掉多出来的那颗头,让尊儿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柳青欢的讲述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才道:“尊儿去大西北会死在那里,其实我早有不好的预感!” “准确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预感,尊儿从小性子跳脱,还心狠手辣,这一点像极了他父亲。而他背上那颗头,别看与他共用一个身体,那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若有那孩子陪伴长大,相信尊儿不会长的太歪!” “只是可惜,他是多出来的,尊儿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必须要舍弃他!” 君莫离与云天音二人互望一眼,云天音不清楚梅尊是怎么死的,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喝下鸩酒的那一刻。 后来,醒过来诸事缠身,每一天都当十天过,这些琐事也就没再相问! 君莫离倒是门清,那家伙是坐人家棺材盖,踢人家棺材板踢死的。 想想天音还真是算无遗策,若那日梅尊不死,他们就全完了! 而后赶到的云家军将士若没有云长缨,秦勤等众人安抚,应该兵变的!会将朝廷派来的千八百将士全部杀光,那将会是另一个结局! 好险! 可是看眼前的苦主柳青欢,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 只听柳青欢接着讲述:“当时我没有刀斧之类,只能哄劝尊儿听话,想帮他将那颗头撕扯下来,尊儿一直叫那颗头哥哥,这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吓得逃到了屋外,再也不肯进来。后来天黑了,他只好又悄悄爬回屋子,依偎在我怀中,我就等他俩睡熟后,用手上铁链勒死了那颗头!” “等第二天天亮,尊儿醒来后发现那颗头不说话,他就不住地喊,可是那颗头再也不动了。” “几天后,那颗头开始腐烂,长在尊儿的背上他看不见,但我看的清楚,那孩子梳着朝天揪,嘴唇乌青,圆瞪着双眼,他死不瞑目。” “我知道他是我的另一个孩子,可他被世人所不容,尽管他比尊儿沉静,比尊儿聪明,也比尊儿善良!” 没了那颗头,梅尊病了一些日子,险些死去!病好后,他如愿进了帅府。 又过了一年,庄子中守门的兵士换了一个人,那人白天站岗,晚上他的大师兄就突然出现了! 大师兄是父亲最好的接班人,柳青欢小时候就扬言要嫁给大师兄的。 那时候大师兄一听小师妹说这话,脸色通红,看来是害羞了! 而今天,大师兄终于来救她了。 可是两人长谈后,发现了许多她曾经不知道的事情! 娘亲并非是与人私奔,而是父亲出事后,有矿工想爬她的床,她不甘受辱,咬舌自尽了! 而她自己也并非是每一胎都生妖孽,而是梅石林自幼体寒,他的所有男婴都是如此,就梅尊这样的倒还算是轻的,最起码只是多了一颗头,最起码活了下来。 像柳青欢这样的还是好的,其他囚禁在梅家的女孩根本就没生出活体的孩子。 柳青欢惊讶:“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那梅石林到底有多少女人?” 大师兄:“说不清楚,一部分人生不出活体的孩子,时间长了又怕走漏风声,早被梅石林暗害了!” “这,这,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大师兄惭愧道:“小师妹,对不起,是我没看顾好柳家班,是你七师姐,给梅府一个郎中做了妾室,一次趁那郎中酒醉问出来的,他梅石林,天生体燥如火烧,寻配偶必须要找天生体寒又俱有生育能力的女子,体寒之人大多不能生育,他就让府上郎中在各个医馆看诊,遇上有生育能力的就暗暗让侍卫打听清楚,拐回家中,你当初唱堂会出的事故,其实也是他们一手安排。” 柳青欢听的好委屈,梅石林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杀害我家人,毁了我一生!你要拿什么偿还,这数条人命的代价你背负得起吗?” 大师兄道:“郎中说梅石林今生今世都不会生出健康的男婴,若是生个女儿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而这庄子看似与普通百姓家无甚差别,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梅府家丁!” 柳青欢听了这些后,震惊不已,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那她若逃了。岂不是戏班子也会跟着遭殃! 第636章 柳青欢生下女婴!老百姓讲究的七活八不活 师兄想救柳青欢脱离苦海,如今前门中一个守门侍卫是戏班子中的小师弟,救走她应该容易些。 可柳青欢怕连累到整个戏班。 若梅石林真的暗中杀害了那些养出妖孽婴儿的女子,足以证明他对此事有多重视。 柳青欢现在爹娘已故,若光是她一个人倒也无妨,左右逃跑被抓回来,大不了一死。 甚至梅尊现在已经算是一个正常人了,没准梅石林还舍不得杀她。 可是她身后有个马家戏班,几百口人命,她赌不起,万一连累到他们,随便给安个什么罪名都能瞬间毙命。 至少,有她在马家班就是安全的! 她不能走,她不能连累马家班! 看出问题后,柳青欢拒绝了师兄的相救。爹娘死了,师姐给人做了小妾,师弟应征成了梅家庄子的守门人,她不能为她们带来灾祸。 除非! 除非有什么契机让马家班离开梅石林的势力范围,不再受他掌控,可是这一点,很难! 后来师姐又再那郎中口中得到确认,梅石林的女人若能生个女儿出来,健康机率还是蛮大的! 有了这一发现,大师兄做了两手准备,他与戏班中的二师姐迅速成婚,开始备孕。 另一方面利用小师弟守门的职务之便买通了后院中的一个婆子,给柳青欢送上了那种只能生女儿的药。 半年后,柳青欢再次怀孕了,庄子外的师兄师姐也传出了喜讯!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柳青欢有了要临盆的迹象,庄子外的师兄师姐也着了急,师姐的孩子其实还要晚一个月才能出生。 老百姓讲究七活八不活,八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赶的这般不巧! 可也没办法,他们要保住柳家的孩子,他们中大多都是柳班主收养的流浪儿和从人犯子手中解救出的孩子。 师父师娘都死了,柳家班也被迫成了马家班,可是小师妹的孩子她们一定要保住! 半夜三更,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惊动了守门的侍卫,他手心全是汗,既期盼着又害怕着,希望师姐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希望不会走到最后一步棋! 许久后,产婆行色匆匆挎着个篮子急急赶来,还讨好一般朝小师兄道:“恭喜恭喜,你家主子生下了位千金,还赏了老婆子一篮红蛋,你家主子人美心善,来!沾沾喜气!” 那产婆说着就塞给小师弟一枚红鸡蛋,随手又塞给了另一个侍卫一只鸡蛋,满意而去! 小师弟手都凉了! 那产婆挎着篮子出了村庄,入了城,又拐了多少条街巷,确定身后绝对没人跟踪,才走进马家戏班! 打开篮子下面,小小的,红红的婴孩身体显了出来! 这孩子也不健康,却并不是双头人,她只是头顶长了一只耳朵,屁股上方多了一条尾巴! 柳青欢知道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只是看着怪异罢了!有了尊儿的经历,她不想孩子从小被人嘲笑,让产婆带话给师兄。赶紧找人将多出来的东西去掉! 他们找来郎中给孩子摸了摸,许久后那郎中才告之,多出来的东西只是连着一些软骨头,祛掉没什么问题! 随着小婴儿的哭声,身体上多出来的东西离她而去,也传出了马家班主喜得千金的喜讯! 而这时候的梅石林,正在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太阴之女发愁,就为这个孩子,他足足等了一年呢! 到头来就只有自己后院的姨娘生下了太阴之女,那是一个健康的女儿! 当然健康,因为行房之人跟本就不是自己,他只是将人迷晕,赏给了自己的一个校尉,事成之后那校尉也被自己暗中做掉了,无迹可寻! 可惜后宅中那两个蠢女人,还在那沾沾自喜,一个野种罢了,成为药人也是她的造化! 梅石林气得捏碎手中杯盏,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已找到了太阴之女,是马家戏班马班主的女儿,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消息传过来,老夫人与她那蠢侄女乐不可支,也开始着手操办为梅府千金筹备洗三礼之事,顺势将马家戏班请进府中唱堂会! 那边大摆三天流水席,而柳青欢这边,提前催生的小丫头呼吸困难,嘬奶无力,状况频出。 她已顾不得自己还在坐月子,昼夜不停地看顾着,总算是稳住了孩子性命! 这是他师兄师姐的孩子,代替她自己的孩子养几天,等自己的孩子伤口处理好后,悄悄换回来就好了! 梅石林囚着她就是为了生孩子,那人已经疯魔,都等九个月了,贸然将孩子弄没肯定是不行。兰婆子时时监视,生产时给她屋里放了点迷香,才将孩子换走!在她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太难了! 第637章 你儿子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这晚,梅石林来到了庄子! 他心中郁闷,想杀人,想杀很多很多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骨肉各个身有残疾。换了一个人就能让他的小妾生下健康的孩子,他不服,他绝对不服! 对,柳青欢大着肚子,听说也生了,同样也生了个女儿。 他要去看看,再敢生个妖物出来,非掐死她们母女不可! 进了庄子,里面有婴儿哭声,这是自己的孩子吗! 他既期待又惧怕着! 双脚像是灌了铅,慢慢走进屋子,兰婆子双手插腰,正在骂着,看来是嫌那婴孩吵到她休息了:“哭哭哭,你们还有完没完!一个赔钱货也当成宝贝,真是没见识的东西,你看看人家表小姐,同样是生下女儿,人家可是请了三天堂会呢!连灶房劈柴的王瘸子都赏了三锭银子!就老娘命苦,要侍候你这穷鬼不算,竟然连个铜板的赏钱也拿不到,还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吵的老娘吃不好睡不好!运势都被你们哭没了!” “兰妈妈别气,我马上哄好她,噢……噢噢噢!宝宝乖,宝宝听话!妈妈疼你……哦哦哦!宝宝乖!” 兰婆子应该是骂够了,趾高气昂地甩门离去! 随后梅石林进来,吓了柳青欢一大跳,以为兰婆子又折返回来! 见是他,不觉惊惧! 梅石林恶魔一般,一把夺过柳青欢怀中婴儿,打开襁褓,是个女婴。 左右看看,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看看,是个健康的女婴,没错,健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梅石林也生健康的孩子了,终于生健康的孩子了。 似又想到了什么,抽出腰中宝剑,就着桌上冷水在自己与孩子手指上分别取一滴血滴进去,孩子痛得哇哇大哭,他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可是不出所料,碗中鲜血分开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确认了好几次,终于绝望地将手中婴孩重重地摔了出去! 哭声停止了,世界安静了!只有婴孩脑后的血汩汩流出 许久后才传来柳青欢绝望地哀嚎:“不……” “不……” 梅石林也火了,抓过柳青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逼问她说出奸夫是谁! 这时候她怎能将师兄牵扯进来,她在这里受这份罪,就是为了保全师兄和马家班呀!她的父母以及那些为梅石林生下怪胎的女孩和女孩的家人都死了!她怎么忍心一走了之! 可是,事情怎就成了这样!她也不要活了,一起死! “梅石林,我恨你!都去死!”柳青欢双眼冒火,话同样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话落,她一头向梅石林撞去,可是以她跪趴的高度,只能够到梅石林的肚子! 梅石林猝不及防被撞个趔趄,肚子生疼。他爬起来一拳就向柳青欢轰去! 柳青欢被击一拳,身体向墙壁飞去,可是本该出现的脑浆炸裂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因为她脚踝上的铁链又将人拽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人也晕了过去! 梅石林也醒悟了,她连屋子都出不去,如何出去勾引男人,定是哪个坏胚子伤了她!给自己戴了绿帽! 当她再次醒来,被关进了暗牢中,后来听说,因为她没交待出奸夫是谁,庄子中所有的侍卫全被处理了! 她的小师弟,为了救她而来,当了守门侍卫,难道就这样,没了! 想起这些血淋淋的过往,柳青欢形容枯槁,语气酸涩道:“后来,我再也没听过有关大师兄和我那女儿的消息!” “是我的错,害死了师兄和师姐的孩子!” “梅石林他就是个恶魔,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女人,可就只有我生下了能活着的尊儿,还因他的头分离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梅石林就一直想让我再给他生个孩子,可是我的身体已经废了,他就再也没能如愿!” 旁边几人互看一眼,可儿满脸是泪,她们的遭遇何其惨烈,又何其相似。 而梅成龙欲言又止后,见云天音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梅石林与亲生女儿乱伦之事。 梅傲雪,她好可怜,作为真正的梅家千金,从小就被亲生父亲扔进了地狱! 而梅傲霜,作为真正的太阴之女,逃脱了这么多年,竟被自己重新拉回了炼狱! 谁来告诉他,当前之局,如何解! 忽见云天音低声道:“之前是我大意,梅成龙,你来保护柳前辈和可儿,莫离,我们准备迎战!” 说着手中钢针向一棵树打去道:“阁下听了这么久的故事,也不知道出来给些赏钱!” 只见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哈哈笑道:“可儿还真是好手段,就知道你从未真心归顺于我,都这么多年了,手下还不曾放弃寻找你!不过今天,你儿子可是立了大功一件,是时候了,该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第638章 君莫离,一国之君,小白脸 朦胧的月色下,躲在黑暗中的人出来了,可儿一眼就认了出来,云天音也在这人出言时知悉了,他就是如今的皇家暗卫,鬼影卫首领左千秋! 这人,一双鹰眼锐利如钢针,狡诈如蛇。眉毛上挑的严重,却只长出了一半,仿佛眉尾被人硬生生给剔掉了一般,让人看了有种拿支画笔帮他把剩下的眉毛补全的冲动。 这人整个看上去尖嘴猴腮,再配上鹰钩鼻,三角眼,不光是一幅无福相,还是一幅无寿相。 让云天音看上去忍不住嫌弃,这个人,长的也太有特点了,每个部位都长在了最丑的审美角度上,好寒碜。 自己易容了这么多年,都没这么高的创意! 传说中的左千秋,啧啧啧……!你怎么长成这副鬼样子,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 老梁皇,你还真是能干,把自己的暗卫亲手交给了西齐暗卫左程沙的儿子。这是什么骚操作,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大梁江山太稳固! 难怪这几年鬼影卫行事不进反退,无所作为!就靠他,没把大梁的江山葬送了,都算人家行事不够酷烈! 得!不提了,说多了全是眼泪! 见是此人,可儿未语,眼睛先红了。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可是她现在的武功,已经没有了报仇的能力! 这时左千秋开口道:“可儿,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你以为老子会放任双头人被你带走!引蛇出洞罢了!” “不过,还真是让老子失望,这么多年你那几个死士一直就没消停,还以为是些什么货色!” “就这……还真是高看你了,真让老子失望!”说完露出了一脸的嫌弃! 梅成龙怒不可遏道:“左千秋,你身为皇家影卫首领,不想着尽忠职守,报效皇恩!竟与……”竟与什么,有点说不出口,竟与自己的父亲沆瀣一气,图谋不轨!这真是太难以启齿了! “竟与梅石林之流蛇鼠一窝,犯上作乱,你们,你们简直目无王法……”梅成龙想痛骂此人一顿,可是,忘词了! 他是做为家族中的有志青年培养的,那些市井泼皮的无赖之言!半句也没学会。 “王法,你真是太天真了,做到我们这个位置,离王法只剩一步之遥!你说是让这王法变成自己的悬颈屠刀好呢,还是成为自己的杀人利器好!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你是蠢人我也懒的教你!” “左千秋,你们太过分了,云家人最辉煌之时,父亲掌管着全国大半兵马!女儿是朝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都没你们想法多……” 云天音没有说话,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与君莫离并肩而立,将可儿柳青欢几人护在身后! 要是以往,这样的匪寨就是拿来给她单挑的。 当年传言:雁归楼那人,强大到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一个匪寨,这绝对不是什么故弄玄虚,传言说单挑那就是绝对的单挑,连一个下属都不会带。 可如今,她已形同纸虎,再没了往日那横刀立马的风华,不是办不到,是过度的提升实力就等于燃烧生命,而她现在,还想好好地活着! 君莫离随行了一路,从归云城到如今,他已经完全接受了云天音所谓的恶! 这么多可怕的事,不是亲身经历就是独自见证,比起梅石林、宫武之辈那些早已扭曲了的人性,天音真是太善良了! 以后不再偏听偏信,自己的小妻子要自己保护! 君莫离缓缓抽出腰悬宝剑。 而云天音,她没有武器,以前她的武器是无影蚕丝、玉骨扇、后来是祖父的将军剑! 如今,两手空空,但她也无所谓,有君莫离在,不会让她吃亏,这个爪牙,其实无形中还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月光下,左千秋鼠眼微挑,轻蔑道:“可儿,今天见到了你这几个死士,老子高兴!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一个病秧子,一个矬把子,外加一个小白脸!老子仁善,你们听好了,只要交出双头人,每人砍下一只手,老子就放你们安然离去” 几人不语,虽然云天音善易容,但也没把几人改的多夸张。君莫离,一国之君,小白脸。让人听了只想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39章 瓜也分三六九等 听了左千秋的话,梅成龙不服气道:“废话说完了吗?要打便打,别耽误小爷下山!” “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左千秋一声冷笑,拔剑在手。君莫离也剑指前方,顷刻间双方战到一处! 月色昏暗,三人身影你来我往,云天音的新武器也出手了,数尺长绸,原是系在腰上的! 剑声嗡鸣!林鸟惊飞,一场大战打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君莫离这几年武功突飞猛进,左千秋自然也不弱,两人打的就已经难解难分了。 云天音慢慢退出圈外,与梅成龙一起,带着可儿和柳青欢向深山处走去,清泉谷护卫不少,她现在身边带着两个重伤女子,并不想与那些人对上! 刚走上山岗,见空中有三彩烟花闪过,既心惊又心痛,这三彩烟花,她在鬼影卫时只用过一次,挑了京恶谷! 那次南旋归来的迅速,布局的也很给力,成功地救下了她的命! 可如今,物是人非,不知这次左千秋召唤来的又是谁,却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知道一会会有大批武士赶到,君莫离那边会很吃力,也无暇顾及自己这边!她带着几人加速逃离! 梅成龙急切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个二师兄……”话说一半,意思已然明了! 拜托,大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添乱好不好! 想救人,那也得有那个本事! 云天音斩钉截铁道:“不用管他,打不过时逃跑的能力他还是有的!倒是咱们,若被追兵围住,你能御敌吗?” “这,这个好像有点难……” “那就快走,别犹豫!” “是!”梅成龙回答的有气无力,显然还在做着思想斗争! 看来这人心眼儿也没那么坏,至少来说,还保留了许多人性! 云天音心说: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的蛇王戒空了,连小龙都给了他,如今的他已经不惧山中任何毒物。紧要关头,小龙还能充当最好的暗器,杀人夺命瞬间完! 现在反而是自己这边最危险,战力太弱了! 正在担心着,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前方出现了火光,再看山坳中,君莫离被数百武士围攻,也打得正欢。 得!看来是走不脱了,不过无所谓,跑不了就打呗! 小爷就是想着有自己爪牙在,能躲在后面偷会懒,没想到这运势太衰了,跑着跑着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人家的包围圈中折腾,那还折腾个什么劲! 不跑了,打! 领队之人黑衣黑袍,黑色兜帽,黑色手套,露在外面一双黑眼睛! 这个人,寒冰掌。 终于,时隔六年,此人又出现了! 云天音望向可儿,两人对视一眼后立时会意。那次山洞中蛊虫暴动,毒蝎与白蛇同归于尽,留下了腹中蛇蛋。 可云天音发现那白蛇身上有寒冰掌的气息,定是那寒冰掌培养出来助自己修习邪功的毒物! 而如今这蛇蛋以云天音的血为食,破壳而出,又认了可儿为主,要知道可儿这些年也是尝过百毒的存在!人蛇契合完美! 寒冰掌还是不改旧日打扮,黑色面具下传出嗡声嗡气的话语:“可儿护法,你要带梅帅的儿子去哪?” 可儿原本不认识这人的,但也在戚薇和孟达两人双双殒命的血案后将此人刻在心间。 这是主子任职鬼影卫首领时,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也是这天下间最狡猾的一尾鱼。 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没人见过他的真容,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不等可儿答话,云天音抢先道:“喂!黑炭头,你说这双头怪兽是大帅之子,就不觉得冒犯了吗?那大帅可明明是人啊!” “没见识的小矬子,谁说是人就必须生个人出来!在这世上,你没见过的怪事可是多着呢!” “噢,那老百姓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难道不是?”云天音满脸求知欲,好似被这个问题困惑的不行! “种瓜当然不结豆,可你别忘了,瓜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你们手中的瓜就是歪瓜裂枣的瓜!” 云天音的话语略带几分磁性,又悄悄释放了一点媚蛊的香气,寒冰掌并未闻到香气,只是莫名其妙地心情愉悦了许多,也乐得和就个小矬子多交谈几句! “噢,大师,受教了。我们护法手中的就是一个歪瓜裂枣!既是这样,那就求大师宽宏,让我们护法带着这个歪瓜走!可别辱没了大帅门庭!” “不可!” “哦,这又是为何?” “这孩子离开清泉谷活不了!” “什么,还有这种说法,他是花草树木吗?把根扎在这里了!”云天音问的天真! “自然不是,是他离不开毒物的喂养,行了,废话少说说,放下孩子,自行离开!” “好,一切听大师的,护法,我们走!”说着拉起可儿和柳青欢就要向人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