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黑化,皇叔太难缠》 第1章 沉塘 第1章 沉塘 上京。 勇安侯府。 疯癫痴傻了近三年的封锦明被打得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鲜红的血从她额头渗入眼睛里,她艰难的朝死去的孩子伸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孩子……不怕不怕,娘在这儿…” 一旁衣着儒雅的赵斯年此时打红了眼,朝着封锦明背部又是一鞭子,布满倒刺的鞭子上顿时又粘带了好些血肉,“封锦明!我娶你时还当你是个贤良淑德的,我不过一年没有搭理你,你就背着我给我生出个野种来!!” 封锦明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赵斯年扫了眼那血肉模糊的孩子,厌恶的抬脚将死婴踹了出去,“把这野种给我扔去乱葬岗喂狗!” 封锦明忙朝着孩子的位置爬去,“我的孩子不是狗,我的孩子好看!!” 赵斯年黑了一张脸,想不明白当初那才华横溢,风采逼人的封家嫡女,不过入府三年,怎么就成了眼前这令人作呕的模样! 在一旁看戏的贵妾侯月容提着汤婆子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想母凭子贵坐稳世子妃的宝座?门都没有! 侯月容轻抚着心口,美人促眉,忧郁悲伤:“世子,是妾身不好,头两年原以为夫人只是病了,没曾想到了后来越发厉害,如今竟这般疯颠了,若是妾身再照顾得体些,也断不会让夫人做出这般丑事辱了侯府门楣,还请世子责罚妾身。” 赵斯年见了素衣温雅的侯月容,语气柔了些:“若不是这贱人自己行为放荡,不知检点!怎会有今日!容儿不必自责!” 侯月容如一团云般温柔干净,一时衬得封锦明像淤泥般不堪! 赵斯年瞧着半死不活的封锦明,一颗心越发冷硬:“先前她嫁入侯府的时候是何等明艳达礼!可这两年她疯疯癫癫,真是让勇安侯府丢尽了颜面,如今若是生了野种的消息让外人知道了……” 侯月容温婉的倚着赵斯年,“妾身明白,妾身定会顾及侯府与世子的体面,只求世子能让这母子二人葬在一处,也算是全了她们母子的情分,替咱们的孩子积些德。” 封锦明正哄着孩子,一抬头见了侯月容,面容忽的变得扭曲,猛的就伸手欲抓她:“坏人!坏女人,打死你这个坏女人!打死你!” 侯月容见状假意退了一步,顺势便倒在地上,赵斯年见状狠狠的将封锦明踢开,封锦明脑袋磕在尖锐的石子上,血缓缓的从她的头顶渗出,她艰难的挪到孩子的身旁,将孩子一把揽进怀里,瞧着那相依相偎的侯月容那得意的笑,一时心如刀割般的疼! 往事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那时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她在府中放纸鸢,遇狂风断了线,那题了字的纸鸢飞进了璟王府,是赵斯年拿了纸鸢出来还她,那时春光正盛,他笑说纸鸢上的诗写的甚好! 她瞧着那诗的下半句,那笔力苍劲的字体喜欢得紧,觉得眼前这才华横溢眉目俊雅公子便该是她托付一生的夫君,可费了十里红妆来迎她的人,许她白头偕老的人,如今正将一个妾揽在怀里,百般呵护! 封锦明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一旁的下人见状在她鼻间叹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夫人只剩出的气了,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赵斯年扫了眼封锦明,厌恶道:“拖下去,处理干净些,别惊了府里其他人。容儿,我送你回院里。” “世子,妾身与夫人相识一场,妾身想送一送她。” 她刚入府的那一年,为了讨好赵斯年,可没少在封锦明跟前下脸子讨好她,如今怎么着也要出了这口气! 赵斯年将侯月容揽入怀里,“容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前两年才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苦,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母子了!你也不要为这种贱妇忧心,我在院里等你回来。” 侯月容面色含忧的送走了赵斯年,一转头望向封锦明就变了脸:“封家嫡女又如何?如今死了,连条狗都不如。” 下人拿了草席来,侯月容扫了眼那下人,“草席她也配?素秋,怎么说你也伺候了你主子十几年了,如今这最后一程,你也送一送。” 素秋看了眼丢在一旁的草席,咬了咬牙,扯着封锦明的头发往湖边拽,晦暗的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风雪很快就将血迹掩了个干净。 拖着人的素秋那缠着长发的手冻得僵冷,她脚下踩了个石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走在前头的侯月容有些不耐烦,“当初下毒的时候不是挺利索?如今不过是让你拖个人,磨磨蹭蹭的作什么?还不快着些!” 素秋哆嗦着伸手将那破布包着的死婴提了提,“容夫人,当初你答应我的,只要我给夫人下药让她疯疯癫癫,你就同世子说抬我做小娘,可不能不作数……” 侯月容厌恶的扫了眼地上的封锦明,心里透出几分快感,“待我生下孩子当了世子妃,这妾室的位置必然少不了你的!你赶紧把你手里那死了的野种拿远些,可别与我肚子里的这个犯了冲!” 素秋手中的孩子刚放封锦明胸口就滚了下去,她正要伸手去抱孩子,一只手先她一步,将那孩子抱了起来,那冰冷而诡异的温度擦着素秋的手,素秋对上那血红幽冷的眼,顿时吓得跌倒在地。 方才那些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封锦明的耳中,混着先前这对贱男渣女共同度过的虚假时光,那绝望与不甘使得封锦明强撑了一口气硬是醒了过来! “我的孩子!!”封锦明吃力的抱着起孩子,那绝望而嘶哑的嗓子仿佛风刮过树枝时擦出的声响。 侯月容扫了眼下人喝斥道:“这贱人如今油尽灯枯,有什么可怕的?还不赶紧将这野种抱走,将这晦气东西沉了塘!” “野种?我儿乃勇安侯爷的嫡长孙!世子嫡亲的儿子,若不是你联合素秋给我下药,这两年致使我神智不清疯疯癫癫,你区区妾室!如何害得了我们母子!!”封锦明那赤红的双眼与嘶哑的嗓音格外渗人! 侯月容见她说话好似清醒了些,心里猛的一颤,莫不是脑子血流多了,这些年投下的毒不管用了? “世子如今只当你与人有染偷生野种,更何况如今你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你以为婆婆还会让你生出侯府嫡子来不成?” 府里的侯夫人也不是傻子,以封锦明的手段,一旦封锦明当了家,加上她那样的家世,这侯府还有她们什么事儿? 封锦明猛的伸手,死死的扯住她的裙摆,忽的笑了起来,“纵妾毒妻杀子,好一个勇安侯府!你们定会遭报应!你们都不得好死!” 侯月容打开汤婆子,将里头滚烫的水缓缓的倒在她的头上,“夫人,做了鬼记得去阎王爷那儿说个清楚,给你下药害得你疯疯癫癫的可是你的好婆婆,将药一口一口喂进你嘴里的可是素秋,哦对了,将这野种打死的是世子,可不要什么都怪到妾身的身上来,妾身不过区区妾室,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开水在封锦明的头上浇得滋滋作响,封锦明紧护着怀里的死婴,另一只手一把揪起侯月容的裙摆,侯月容一个踉跄,铜做的汤婆子砸在封锦明的耳旁,溅起的滚水烫在她脸上,她却毫无知觉。 “你们欠我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封锦明抬头定定的瞧着侯月容,那凄厉的声音混着风雪,渗的人毛骨悚然! 侯月容抬脚就要去踩封锦明怀里的死婴,封锦明为护孩子,这才松了手,侯月容指着她恶狠狠道:“快将她丢下去,将那法师请来,我要让她永不超生!!” 封锦明被众人扔进结了薄冰的寒池,她眼睁睁的看着死婴被素秋抱走,她在池中不断的扑腾,岸边的人用竹杆打她,将她往寒水里按! 封锦明本就是放不下孩子勉强吊着一口气,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了,可她如何能甘心!一见倾心的人,给了她的十里红妆,竟不曾想,那是一条黄泉路! 上天赋予她封家嫡女的尊贵身份,给了她满腹才情与谋略,可却让她临死这般含恨潦草收场,而她那刚刚出生的孩子,来不及喊她一声娘亲,就活活被他亲父打死!封锦明胸口万千恨意与不甘,最终化作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 寒冽的湖水卷着她缓缓的沉了底,水面终于只剩了嶙峋的波光,再过上小半个时辰,冰封湖面,这一切便再了无痕迹。 第2章 重生 第2章 重生 冬季越发的冷了,白府西屋的栖梧院里,几人正将痴傻的白府嫡女白华英围着打趣。 “丑八怪,什么要好的东西抱得跟宝贝似的,给我也瞧瞧。”白府三小姐白秋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画像。 白华英发现手里没了画像,呆呆的喃道:“娘,娘你怎么不见了。” 白秋兰眉头一挑,嗤笑道:“丑八怪,你娘再跟你躲猫猫呢!你娘在那边呢!” 说罢白秋兰便朝院子外的池塘走去。 “娘,你藏好了,我这就来找你!”白华英高兴的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待白华英一过来,她随手将画扔进了结薄冰的池子里,“丑八怪,快去找呀。” 众人见白华英这傻气的模样哄然大笑,他们作弄白华英取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毕竟是个爹不疼娘死了的,在这府里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那头白华英见到落在水里的画像,双脚不停的跳动着,高兴的拍起手来:“娘,我找到你了!” 慢悠悠走过来的白玉如见到这番情景,朝白秋兰使了个眼色。 白秋兰似笑非笑的说道:“快去把你娘抓住呀,别让你娘跑了。” 白华英着急道:“娘,你别跑!” 噗通一声,白华英就一头跳进了冰冷的池塘里,平静的水面瞬间被激起一阵波澜。 “小姐!”翠青大叫一声,赶紧趴下身来企图抓住掉入水里的白华英。 掉入水里的白华英由于求生的本能,她手脚并用地胡乱的挣扎着,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白秋兰得意的朝下人嗤笑道:“我就说嘛,她这个傻子肯定会跳进去!” 白秋兰见状朝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哎呀,丑八怪你怎么掉水里去了。你们还不赶紧拿棍子过来救这丑八怪!” 丫鬟们连忙拿来了棍子,朝水中的白华英伸去。 刚刚浮出水面的白华英,还没来的及张嘴呼吸,又被棍子杵下,几经挣扎已是精疲力尽。 “小姐,快抓住!”翠青急匆匆的推开人群,拿来棍子。 白华英慌乱中抓住了棍子,可是岸上的人并不想她这么快就上来,纷纷用棍子朝水面使劲拍打着! 翠青大声哀求,豆大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三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 白秋兰横了眼这丫鬟,“你没见她在水里多开心吗?就让她在水里跟她娘多玩一会儿!” 下人听闻,更加使劲的杵着挣扎的白华英,将她狠狠的往水里按着! 白华英嘴里含满了水,她的手拼命的划拉着,身体消瘦的她很快就体力耗尽,她慢慢地松开了抓住棍子的手,身体朝水底沉去。 白秋兰看着渐渐沉入水底不作挣扎的白华英,心里一慌,喃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丑八怪,该……该不会死了?” 死?孩子……我的孩子!不!她要报仇!她不能死! 沉入水底的人被被岸上的声音惊醒,她猛的睁开双眼,一缕光绰绰影影的晃入水底,她身上的衣服像盔甲一样沉重,牢牢的将她束缚着!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向上游去,看到水面上依旧拍打的棍子,她一把抓住棍子借力使劲往身前一拽。 “啊!”下人被她一把扯进浮着薄冰的池子里。 “小姐!快!快抓住!”翠青看到重新浮出水面的白华英,高兴的拿起棍子朝她伸去。 封锦明大口喘着气,眼睛被池水冻得有些模糊,见到向她递过来的棍子,她一把抓住,便被岸上的人使劲给拉了上来。 白秋兰只当人还活着,猛的松了一口气,拿起棍子朝她打去,“我说你怎么就能让皇后娘娘看上要指给太子,原来也是个有心机的贱人!同你娘一个德行!我告诉你,这池子可是你自己跳下去的,还想装死害我不成!!” 封锦明眯了眯眼,面露狠色,一抬手便将白秋兰手中的棍子掀在地上,手中的棍子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说,我的孩子在哪!” 白秋兰只觉整个手掌都麻了,错愕的瞪着眼前人,白府嫡母生了痴傻的白华英就死了,这些年白华英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平时她也是这么作弄这傻子的,可今天这傻子是怎么了…… “你这贱人,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封锦明一棍子打在她腿上,疼得白秋兰直接跪了地! 封锦明死死捏着棍子,勇安侯府欠她的,她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我再问一遍,我的孩子在哪?” 白秋兰气红了双眼,大骂道:“什么孩子!我看你就是疯了!!” 封锦明听闻,棍子便要朝白秋兰身上继续挥去! 白秋兰吓得大叫,“快去找奶奶,这个傻子撞了邪了,今天要杀我!”白秋兰是府里小娘生的,可那又怎么样?她娘可是老夫人的侄女,有老夫人撑腰,在这白府里她还能让个傻子欺负了不成! 封锦明眼神一狠,棍子一扬,翠青一把死死按住:“小姐,你落了水可别得了风寒,咱们还是回去!” 封锦明冷冷的扫了眼翠青:“我的孩子在哪儿!” 翠青心如刀绞,泪眼朦胧:“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儿来的孩子?你可不要吓奴婢啊!” “啊…”一阵头痛感袭来,封锦明双手紧紧捂着脑袋,手里的棍子砰的一声掉了地,白秋兰吓得不轻,转身跑去找人去了。 第3章 散布谣言 第3章 散布谣言 封锦明痛苦的抱着头倒在地上,脑海里的记忆如泉水般涌了进来,她竟然瞧见了白家那位痴傻的嫡长女白华英也在琼华宴上!宴上继皇后赏了白府嫡女一个小玩意儿,打趣说她乖巧懂事,与先皇后所生的太子堪配良缘。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皇后是继后,之所以将丑了唧的傻子白华英指给太子,一来是为了膈应和试探太子听不听话!二来,是想防着太子找个有实力的太子妃将来稳坐龙椅罢了,也只有府里这个蠢货才会觉得,嫁给太子是天下幸事! 那会子她身为世子夫人,还曾怜悯过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当时竟不曾想,她如今要借用这白家嫡女的身子来苟活! 梦境里白家三女骗着这身体的原主喝毒药、吃虫子,往脸上涂涂沫沫,甚至当街脱衣服,那痛苦与怨恨连心脏都快承载不了了! 她猛的睁眼,入目是款式老旧的青纱帐,身体的疲惫与两次死亡让她的情绪终于沉静了下来,她要好好的活着!要让整个侯府为她的孩子陪葬!要替白华英将先前的那些屈辱一一讨回来! 白华英深吸了一口气,侧头就瞧见床边哭哭啼啼的翠青,翠青生得娇小,加上这西院的伙食一直不好,瞧着也是又黄又瘦,如今正可怜巴巴的瞧着她。 直到白华英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翠青,翠青又哭了,激动得浑身发颤:“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大夫说小姐快没命了,如今想来定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小姐!小姐昏死过去的时候,老爷已经过来替小姐做了主” 提及那位老爷,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做的什么主?” 翠青倒了碗水过来,欢喜道:“老爷将三小姐罚去跪祠堂了,看来老爷心里还是在意小姐的。” 白华英不知该说翠青是单纯还是傻,自家小姐被溺死在池子里,凶手也不过罚跪祠堂了事,看来这老爷可真不是一般的‘在意’自家这嫡女! “给我拿镜子来。”白华英接过她手中的碗,将水一饮而尽!经历了两次生死,她才意识到活着的可贵!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翠青转身去找镜子,一边喃道:“小姐,你先前说着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将大家伙吓了一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奴婢还以为你是撞了邪了,晚些咱们去庙里拜一拜才好。” 提及孩子,白华英眸底闪过一抹凌厉,随即便敛去了。 如今她可不能出身未捷身先死,还没报仇就被白府的当妖怪给杀了! 既然如今收拾不了侯府,那就先从白家开始! 翠青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傻傻的问:“小……小姐,你不傻了?” 白华英想起那吃里扒外的素秋,对翠青总透出几分防备,可念及落水时翠青拼死相救,又觉得自己多想了:“我在池子里的时候险些就死了,恍忽间想起了好多事,但是我不傻了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府里的人,明白吗?” 世人唯一不会设防的,就只有对傻子了! 她瞧着镜子,心里发苦,镜子里是一张枯瘦蜡黄的脸,五官生得很是精致,可惜了右边的脸颊上布满了紫黑的斑,据记忆里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出生就有的胎记,可……封锦明替自己摸了摸脉像,不由冷笑,她与这白家嫡女还真是有缘份。 今天始,她就是白华英!勇安侯府欠她的,白府众人欠了这身子原主的,她定要沉住气,将这些人一一送下地狱! 情绪调好了些,她这才打量了一番如今住的屋子,内里只简单的摆了桌椅床等物件,单调而枯燥,床边生着上好的银碳。 翠青见状解释道:“这是二小姐差人送来的,二小姐还送了新的棉被和暖和的衣服来呢,二小姐是这府里头最漂亮最心善的了。” 白华英听着这话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在这翠青的角度来看,或许是好的,可记忆中那一桩一件的,只怕与那二小姐也脱不开干系,毕竟她一个又丑又傻的人挡了白玉如成为太子妃的道! 栖梧院老旧的窗棂下,两个熬药的丫鬟一时竟聊得欢脱了起来! “唉,也就是咱们运气不好,被发配到这儿来伺候这丑八怪,当初从水里出来的时候那样子可真是吓人。” “切,疯子不都这样吗?” 翠青听了外边的话气得直磨牙:“小姐!我这就去撕了她们的嘴!” 第4章 哥哥白敬辰 第4章 哥哥白敬辰 这软软糯糯的翠青这会儿胆子倒是大得很,只是外头又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似是在说勇安侯府,她一把拉住翠青,示意她不要声张,继续听下去。 “唉,听说了吗?勇安侯府那位世子妃前几日殁了,听说是失足落了水,发现的时候那身体都冻成冰块儿了,那侯府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从冰里刨出来。” “那世子妃也是个可怜的,嫁入侯府三年也无所出,之后好像听说是侯府夫人给世子纳了个妾,世子妃气疯了,唉,先前刚大婚的那一年,我还有幸陪着大娘子一块儿去见过呢,那模样气度,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惜了。”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将翠青拉到身旁,低语了几句。 翠青两眼放光:“小姐,聊八卦奴婢最在行了,奴婢这就去。”在翠青这死忠粉看来,只要不是说她家小姐的,那一切都是好的! 翠青提了提裙摆就出去了,没一会两个人的嘀咕声就变成了三个人的,这八卦一时如同沸腾的水,不断的滚着,蒸出来的热气四散开来,速度之快,半日的功夫就在上京城里炸开了锅! 外头一缕光窗棂折进来,落在她的身旁,她伸手就着那阳光,金色温暖的温度在她的指尖传递着,以她人之躯苟活于世,如今她越发惜命了。 翠青完成了任务,将药端给她,有些愁:“小姐:那勇安侯府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这么说勇安侯府,到时候人家查起来可怎么办?” 白华英低头瞧着黑乎乎的药盏,闻着那药味儿扯了扯唇角,真是一碗好药!先前她太过信任侯月容!如今同一个当,她可不会再上第二次。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上京城这么多人,市井之言,纵是要查也难比登天。”更何况这些本就是实话,那天晚上参与的那些人里,难保谁就说出去了,根本不可能查到白府这栖梧院的疯嫡女身上来。 “原来是这样,可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翠青有些懵,这些流言好像是帮着那死了的世子妃申冤似的,她自幼跟着小姐,虽说宴上远远的瞧见过那位风采照人的主子,可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姐与那世子妃有什么关联啊。 白华英叹了叹气,食指轻点着药碗的边沿:“翠青,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由着府里的人这样欺负,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要变得强大起来,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你明白吗?” 翠青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一副为主生为主死为主奋斗一辈子的架势:“奴婢明白。” “……”白华英觉得这傻憨憨的翠青压根没明白。 主仆正聊着,栖梧院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白秋兰拿了鞭子骂骂咧咧闯进来,“你个丑八怪为了让爹爹罚我跪祠堂,竟然装死,好啊,我今天就成全了你,给我把竹院砸了!” 白华英捧着药碗,,吹了吹碗中的药,热气氤氲着她幽冷的眼,罪魁祸首如今竟敢堂而皇之的冲进来‘算帐’,真是有意思。 白秋兰身后的人冲进屋子里就开始砸,屋子里一时噼里啪啦一片混乱。 翠青慌忙挡在这娇俏女子跟前,哀求道:“三小姐,我家小姐风寒才刚好些……” 白秋兰长鞭一扫,扬手就要给翠青一鞭子,白华英捧着药摇摇晃晃的起身喊道:“不要欺负翠青!” 她脚下一个不稳,手里的药泼了白秋兰一脸,主扑二人跌作一团。 白秋兰被已然温热的药泼了一脸,得气得尖叫出声,“你个丑八怪!你装死害得我被爹爹罚跪祠堂,现在你还敢用药泼我!” 白秋兰抄起鞭子打去,白华英拉着翠青害怕的躲了躲,那鞭子一下去就将原本缺角的椅子打得四分五裂! 一击不成,白秋兰扬手又是一击,白华英缩着身子,望着地面的目光泛起一抹杀气,她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翠青心疼白华英,扑上去将她死死的护着:“三小姐,我家小姐真的才刚醒过来没有骗你!救三小姐开开恩,饶了小姐这一回。” 鞭子打在翠青的身上,她闷哼了几声,咬着牙还是将白华英死死的护着:“三小姐,若是我家小姐有个好歹,到时候大公子知道了,定会找老爷要一个公道的。” 白秋兰闻言鄙夷道:“就白敬辰那个纨绔,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香粉窝里呢……” 一道玩味的声音低沉的在屋外响起:“是吗?三妹妹,你欺负人的样子可不如你习琴练画时瞧着温婉明艳了。” 白华英顺着屋外的视线望去,一道深绿色绣桃花的衣裳在眼前晃了晃,那张俊逸出尘的脸配上那双桃花眼,真真是风情万种,难怪天天呆在香粉窝里,这样的长相,想来是个姑娘都喜欢。 那双桃花眼微挑,瞧得白秋兰不自觉的收了手里的鞭子:“她装死害得我被爹爹罚跪了一宿的祠堂,这帐又该怎么算!” 白敬辰担忧的扫了眼白华英,见她呆呆的躲在翠青的身后安然无恙,暗自松了口气,打趣道:“她瞧着就呆呆傻傻的,三妹妹同她置什么气?” 白秋兰总觉得有一缕幽冷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可转头望向正戳着地上蚂蚁的白华英,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只要她给我跪下,瞌三个头,我就不与她置气。丑八怪,赶紧过来给我瞌头,否则我就打死你!”白秋兰鞭子朝地上狠狠的一甩,惊得白华英打了个寒颤。 白敬辰目光微沉,“三妹妹未免过份了些!” “我过份?她自己跌下池子的,又不是我推她去的,你没瞧见她半死不活的那个样子!她就是存心要害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你嫡亲的妹妹要向我磕头,你舍不得?那不如你来瞌好了。”白秋兰扬着脸,无所畏惧。 白华英抬眼瞧着白秋兰眨了眨眼:“瞌……头。” 白秋兰得意道:“丑八怪,快过来给我瞌,瞌了头给你糖吃!” 白华英暗地里拍了拍翠青的手起了身,嘴里傻乎乎的喃道:“瞌头?” 第5章 璟王凯旋 第5章 璟王凯旋 白秋兰看着她慢慢走过来,露出几分玩味,谁料白华英一抬脚就将白秋兰按得跪倒在地,她嘴里傻傻的喃着瞌头。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白秋兰已经被按着瞌了三个头了,那额上顿时红了一片,她怒火中烧,一把将白华英推开:“丑八怪!我杀了你!你们几个都是死的吗!给我打死她!” 白敬辰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眼底泛起一抹杀气:“我看谁敢!” 白秋兰两眼冒星,头疼得厉害,咬牙瞪着他:“白敬辰!我要告诉爹爹,你欺负我!” “三妹妹可需要我备好词给你?免得你向父亲说的不够仔细。”白敬辰挑了挑眉,薄唇轻扯,十分轻谩,可手却轻轻的将白华英圈在怀里,如视珍宝。 白秋兰扶着额头,恨的咬牙切齿:“丑八怪,你真以为你当了太子妃就能飞上枝头了吗?太子殿下可是公然说过,不会娶你这样的丑八怪!你等着,今日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白华英指了指桌上空空的药碗,委屈巴巴的:“药,给狗狗吃。” 白秋兰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顿时领着下人哭哭啼啼的跑了。 翠青觉得方才十分解气,可转而又担忧起来:“三小姐可是老太太的名下养着的……老太太宠得很,如今要是回去告状了可怎么办。” 白敬辰瞧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再看又蹲在地上数蚂蚁的白华英叹了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妹妹,再忍一忍,等开了春,春闱哥哥考上了,定不会让你再这样任人欺负。” 白华英其实也理解白敬辰的难处,嫡母没了,继母、贵妾、老太太三人将府里管得死死的,哪里有她们嫡系的后路?只是不曾想白敬辰流连烟花是假,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是真,既然男儿都能屈能伸,更何况她一个死过的人了。 白华英抬头瞧着白敬辰,干净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欣喜:“哥哥考状元!” “翠青,大小姐怎么瞧着似乎比先前要好些了。”白敬辰瞧着安静的白华英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她瞧见了自己,总是又哭又笑的,要闹腾许久,少有这样乖的时候。 翠青暗自感叹自家小姐料事如神,当即照着先前约好的话低声道:“奴婢近来寻了个土方子专治疯病的,小姐喝了几天了,如今好像没有先前那般魔怔了。” “这些日子苦了你多照顾着些,我还有事,先走了。”白敬辰又留了些银两塞给翠青,伸手摸了摸白华英以示安抚,几经叮嘱,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翠青赶紧关了门,低声道:“小姐,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白华英眸底的呆滞缓缓退去,拂了拂衣上的尘埃坐在半破的椅子上,“你方才做的很好,我看看,她方才可伤着你哪里了?” 翠青摇了摇头,兴奋又激动:“小姐拉着奴婢,那鞭子只打到衣服,没伤着皮肉。” 她转念又愁道:“小姐,奴婢担心三小姐顶着一额头的伤回去,只怕又要找老夫人告状了。” 白华英坐得舒适了些,瞧着紧闭的房门嗤笑道:“都来了,这帐,才好算!” 翠青一拍手,喜道:“小姐,今日老夫人和夫人她们都去勇安侯府了,三小姐即便是要告状,只怕这会子也找不着人!” 勇安侯府!是了,她在这白府也呆了两日了,明日就是勇安侯府世子妃大丧的日子如今勇安侯府正得盛宠,所有的人都上赶着巴结,更何况区区侍郎白府。 “走。”白华英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起身往后院走去。 翠青急匆匆的跟在她后头,看了眼暗沉了的天担忧不已,“小姐,这天都要已经黑了,咱们这是要去哪?” “勇安侯府。”白府与勇安侯府隔了好几条街,所以出了白府之后翠青悄悄租了辆牛车去了侯府。 翠青瞧着白华英阴沉的目光,有些担忧:“小姐,咱们要是遇上老夫人她们可怎么办?要不然还是回去。” “我自有分寸。”她倒是要去看看,这些害死她的人,如今在用一张怎样的嘴脸来为她送葬! 牛车停在侯府,因着明日下葬,所以今日来的人很多。 白华英以白纱庶了脸,跟着人群混了进去,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那棺椁前的侧妃侯月容素衣白花,娇弱的倚在世子赵斯年的怀里泪雨涟涟,真是好一副待世子妃情深义重的模样! 白华英正欲上前怼这狗男女,就见一人身着铠甲,策着枣红俊马冲进了侯府,马声嘶呜间风扬起那黑红色的斗篷,白华英满腔恨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那人身高腿长,翻身下马,身上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样一个身形刚毅的人,下了马却踉跄的冲到棺椁前,一掌将棺盖掀翻在地。 他凝着棺椁中的人双目赤红宛若杀神,赵斯年挡在他跟前,显得有些心虚“爱妃已经去了,还请王爷……” 璟王朝他抬手就是一拳,打得赵斯年退了几步撞倒了牌位,侯月容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姐姐尸骨未寒,王爷……” 璟王扫了眼侯月容,揪起赵斯年的衣领冷笑:“你当初是怎么跟本王保证的?如今本王看到的这就这副尸骨! 赵斯年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讪讪的解释道:“王爷,爱妃是失足落水,臣也很是痛心……” 人群里瞧着这一幕的白华英错愕的瞧着那盛怒中的璟王,实在想不起来她与璟王是个什么过往,竟会让他来抢棺椁,只是……抢了也好,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尸骨留在这腌臜的侯府! 璟王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她的脸上满是伤痕,你跟本王说失足落水?赵斯年!这帐,本王会一笔一笔的与你算,来人,把棺椁给本王抬走!” “王爷!这是臣的发妻,明日就是她下葬的日子,还请王爷不要扰了发妻……”赵斯年下意识挡在棺椁前,封锦明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他的世子妃,若是被连人带棺的抢走,他岂不成了整个上京的笑话! 第6章 趁乱放火 第6章 趁乱放火 这款款深情的模样,让白华英真想将他那层虚伪的脸皮撕下来,挖了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人心! 璟王一脚将他踹开,侯月容扑到赵斯年的身前,“王爷这般强硬的要将夫人带走,莫不是与夫人有来往?当初若不是夫人与人苟合,暗结珠胎被发现了,夫人也不会羞愧之下投湖自尽……”若是被发现,侯府的人早就想好了这样一套说词,没想到在这儿竟用上了! 底下瞧热闹的人见是璟王这个战神,谁也不敢劝架,如今听了这话,顿时小声议论起来,下人急哄哄的唤人去请侯爷与侯夫人。 璟王扫了眼侯月容,赤红的目光格外渗人:“本王从不打女流之辈,但你如此玷污她的名声,本王岂能容你?” 赵斯年一把将侯月容护在身后,“王爷,容儿不过一介妇人,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拖下去,乱棍打死。”璟王伏在棺椁旁,瞧着棺椁中的尸首,神情悲怮。 众人都知道璟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是没想到他会三言两语就要人性命,说话间那随后赶来的将士就要上前将侯月容拖走。 侯月容惊慌失摸:“世子,救我……” 赵斯年将侯月容护在身后,面容扭曲:“王爷!你我相识多年,如今却如此上门辱我勇安侯府!我定会向官家讨一个公道!” 璟王凝着棺椁中的人,冷笑道:“她比你们侯府任何一个人都要清白正值!你们却如此污她害她,如今来与本王谈公道?当年本王将她拱手相让,盼你夫妻二人终老一生,可这,就是你给本王的承诺?” 白华英懵了,这些事情她并不知情!甚至赵斯年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过璟王这个名字! 赵斯年嗤笑道:“早知她这般不知廉耻,与人珠胎暗结,我就该将她让与王爷!” 侯月容紧揪着赵斯年的衣袖,神情慌乱,“侯府原是顾及封家的颜面,才对外说是失足落了水……” “拖下去。”璟王解开头盔,露出一张麦色的脸,一道极深的疤痕斜斜的划过了侧脸,将阳刚冷硬的脸上添了足足的杀气,下一刻他便解脱下身上血红的披风,动作轻巧细致的盖在尸体的身上,仿若在对待一件珍宝一般。 白华英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瞧着,只觉喉头哽咽,心里五味陈杂,她是来这侯府里寻仇的,可远在边关的璟王为什么会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要将她的棺椁抬走? 她自问与璟王素未谋面,她从不知原来活着的时候,有这样铁血的人,待她深情至此。 侯月容刚挨了一记棍子,便喊得嘶心裂肺,拄着拐的勇安侯终于从后院而来。 “王爷凯旋本该群臣相迎,只是不知王爷不在宫中回旨,怎么却来了勇安侯府这小庙?”勇安侯虽上了些年纪,身体却格外硬朗,那老臣的气势十足,一抬手,家丁便将赵斯年扶了起来。 侯夫人后了一步,过来一见浑身是血的赵斯年,顿时哭天抢地:“我的斯年!这是谁干的!!竟将我儿伤成这样!” 璟王取出一纸休书甩在地上,“签了。” 赵斯年瞧着那诺大的休书二字,神情激动:“她是我的发妻,纵是死了,也只能入我赵家的坟地!王爷今日大闹勇安侯府,臣定会向官家讨个公道!” 白华英瞧着那休书,心底最痛的一处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葬在赵家的,原是想着以后将赵家搞垮了再给自己另寻一个好去处,可如今,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这种未知的恐惧将她深深的笼罩着,不过,这样好的场合,璟王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不得趁乱再摸把鱼? 白华英也不管这休书赵斯年那王八出生的糕子到底签是不签,转身悄悄的去了后院的书房。 她来这勇安侯府三年了,头一年夫妻恩爱,直到他的表妹侯月容来了,纳了妾之后,一切都变了!可她依旧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格外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赵斯年的书房,亏得璟王调虎离山,她才能顺利进来。 刚进门,书房里迎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味,四处都是她的画像,呵,一个亲手将她害死的人,如今这虚情假意的,也不知是演给谁看! 这书房历来是不允许任何人进的,白华英三年前初嫁过来的时候进了好几回,所以略知道些! 白华英就着记忆中的位置,将那间格打开,里头竟藏了好些信件物证,她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了琵琶袖里,收拾好准备出门,回头扫了眼那燃着的烛火,一抬手扯了白帘将烛火点了。 冬日里屋中燃着碳,所以干燥又暖和,这火势一起,颇有燎原之势,白华英转身匆匆离开。 待她再去前院时,那群人还在撕扯,场面一时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侯夫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劝着赵斯年:“我的儿!你就签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还将她留在咱们侯府的祖坟里干什么!” 侯月容想起封锦明死前的惨状,心里渗的慌,赶紧附和道:“世子,若是夫人与王爷情深蜜意,世子就放她走。” “本王数到三,你若还不签,你这妾室,就一并给她陪葬。”璟王大马金刀的坐在棺椁前的太师椅上,手指轻抚着那写了勇安侯府世子妃的牌位,眼底满是柔和。 侯月容吓得脸色惨白,“王爷高抬贵手,妾身还怀着身孕……” 那几个将士又来拖侯月容,赵斯年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王爷!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人群里的白华英摸了摸琵琶袖子里事关侯府的罪证,眯了眯眸子,赵斯年当初何尝不是亲手摔死了她那活生生的孩子! 岂料璟王挑了挑眉:“怀的又不是本王的。” 这话将赵斯年狠狠的噎了一记,就在这僵持的当口,府里的下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火急火燎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后院……后院的书房走水了!” 白华英掩着容貌,趁着混乱的人群喊了一声:“莫不是这世子妃当真死的蹊跷?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好端端怎会失火!” 第7章 芹小娘挑事 第7章 芹小娘挑事 侯爷脸色微变,火急火燎的道:“快去救火,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赵斯年一听书房着了火,愤恨的望向璟王:“臣一直敬王爷是个正值之人,不曾想如今也学了这宵小之辈的手段!这破鞋既然王爷强要,那臣也断然不敢不给,但此事臣,定会向官家讨个公道!” 他麻利的在休书上签了字,璟王的视线从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收了那休书,淡道:“本王既然敢明抢,就断不屑做那宵小之事。来人,将棺椁抬走。” 八名征战沙场的将士上前,抬着那棺椁朝大走去。 侯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也亏得璟王过来,将这晦气的扫把星带走了,否则,就她这污脏的身子,若是埋进咱们侯府的坟地,只怕祖宗都得气死!”。 侯爷拄着拐叹了叹气:“罢了,如今斯年将她休了也好,封府纵是要寻事,也该去璟王府,咱们勇安侯府也落个清净。” 侯夫人气急败坏:“如今那璟王是凯旋了,可也太不拿咱们侯府当回事了!” 勇安侯凝着满地狼藉幽幽道:“璟王凯旋,嫣知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赵斯年气急败坏:“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去救火!”他的东西,可万不能就这样葬身大火里了!! 侯夫人与前来吊唁的人打了一番圆场,请了众人离开。 白华英幽幽的扫了眼那对狗男女,颇为解气的转身跟着混乱的人群出了府。 这些人欠她的帐,慢慢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尸首! 她倒是要看看,这璟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这人对她情深至此,她是万万不信的! 翠青见她出来,小声的打招呼,生怕撞上了跟着出侯府的大娘子与老太太。 待白华英上了牛车,翠青松了口气,问的十分天真:“小姐,奴婢看里头闹的好厉害,璟王爷居然将世子妃的棺椁抬出来了!难道是怕侯府的火烧着棺椁吗?” 白华英挑开帘子,打量着那些正抬棺的将士,一时有些头疼,这棺椁让他抢的,真是惊天动地! 只怕这上京城里的闲话到时候要将人淹死了,不过她本就是死过一回的,哪里会在意那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摸清璟王抢棺椁的目地! “或许,回去再说。”白华英看了眼侯府飘出的滚滚浓烟,又暗自摸了摸琵琶袖里的罪证,心情大好,但触及白家的马车,目光一暗,看来回府之后还有一场仗要打。 主仆二人刚回到栖梧院,便听到门外白秋兰在告状,“小娘,我看那丑八怪八成是中了邪了!你一会儿可得好好替女儿出口恶气!否则咱们可在府里没法混了!” 白秋兰是眼巴巴的在白府等到了几人回来,一通哭诉下老太太乏了去歇息了,料想白华英一个傻子,该是不成气候的,于是打发了芹小娘去瞧。 芹小娘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原也是个泼辣的狠角色,柳眉倒竖,“不过是个没娘教的傻子,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芹小娘进了院子,就瞧见白华英正蹲在地上,脏兮兮的手指正搅弄着泥泞不堪的地面,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冷! 可芹小娘看这满院的泥泞,厌恶得很,生怕脏了她那新得的一双缎面蜀锦鞋。 翠青正哄着玩泥巴的白华英,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吓得脸色铁青:“奴婢见过二夫人,三小姐。” 芹小娘厌恶的扫了一眼白华英,见屋里没有白敬辰的身影,紧了紧上好的狐皮袄子,“你家大公子呢?” “奴婢不知道。”翠青手里紧紧撰着衣角,压低眉眼不敢直视。 芹小娘嗤笑一声:“不知道?我看指不定现下在哪个青街柳巷里!”嫡子虽比她儿子尊贵些,可那不成器的样子,也让芹小娘松了口气,对白敬辰越发瞧不上。 白秋兰抓了把雪砸向白华英,“你们兄妹两合起伙来欺负我,现下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傻子!小娘,先前这丑八怪不是这样的,她按着我磕头的时候可凶了!”。 芹小娘看着白秋兰额头上的大包,心肝疼,眯着凤眼朝身旁的孙嬷嬷瞥了一眼,“做长姐的,总要让着妹妹才行,如今这样不懂规矩,我自然是要替她母亲教一教,孙嬷嬷,去,让大小姐先学学怎么磕头。” 翠青慌张的看了眼神色自若的白华英,跪地哀求道:“二夫人,求您放过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风寒才刚好些,奴婢就替小姐向三小姐磕头赔罪!” 芹小娘扫了眼翠青,如同在看一条狗,“区区一个贱婢也想替主子赔罪?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抬起来!” 白华英眼底寒光微闪,在她封府可从来没有小娘越线过来顶撞收拾摘长女的,看来这白府的规矩,还真是与众不同。 几个下人上前,将白华英拖到了芹小娘跟前,她笑盈盈的伸手扯着芹小娘那华贵的狐袄,人畜无害的问:“泥巴,玩泥巴……” 芹小娘见最爱的狐袄脏了,顿时面容扭曲:“把她拖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白华英一把拉过芹小娘娇嫩的手摸了两把,高兴得很:“玩泥巴……” 芹小娘气得心肝颤,将手费力抽了回去,谁料脸上又是一凉,她下意识一模,娇俏的脸顿时跟花猫似的。 白华英笑呵呵道:“好玩!泥巴好玩!”随即又向一旁气的直发抖的白秋兰脸上一呼。 白秋兰顶着张黑脸狠狠的将朝她扇了过去,“我打死你个丑八怪!” 白秋兰恼羞成怒,扯了腰间缠绕的鞭子朝她甩去,白华英低头捡泥巴,不经意的躲过一鞭,她抓着泥巴朝二人扔去,“打雪仗,阿娘,陪华儿打雪仗……” 芹小娘见这一群人同白华英捉小鸡似的乱作一团,罪魁祸首还玩得开心,嘴里喊着娘,顿时面色微僵,扫了眼暗沉沉的四周,只觉背后发寒,不由催促道:“赶紧把这小贱人抓起来,今天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第8章 乱葬岗 第8章 乱葬岗 “二夫人,老爷来了。”一名丫鬟着急跑来。 芹小娘面色一沉,老爷怎么来了?平日里老爷可不会来这栖梧院的。 白华英那一心只升圣贤好官的好父亲?白华英玩泥巴的手顿了顿,在这身体的,白侍郎对这女儿历来是不管不顾的,因着没有嫡母照顾,所以这嫡长女连下人都不如,据说先夫人是生她难产没了,所以白侍郎对她心里有恨。 “这么晚了,你们都在此作甚?”白侍郎刚刚当值回来,一袭官袍加身,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也难怪白华英的底子好了。 “爹!你不知道,大姐姐她联合大哥哥欺负我!爹你看女儿额头上的大包!”白秋兰摇晃着白侍郎的衣袖,率先开口。 芹小娘当即娇弱的上前,半倚着白侍郎,委屈道:“老爷,妾身也是心疼兰儿受了委屈,这才来栖梧院问个所以然。谁料妾身跟兰儿被糊了一声泥!” 白侍郎剑眉微拧,拍了拍芹小娘的手便当是安抚了,“她本就是个傻的,你同她计较个什么劲?” 白秋兰不服气,反驳道:“爹,她可不是个傻子,她欺负女儿的时候可精得很!” 白侍郎历来宠爱这庶女,如今却沉了脸,疾言厉色:“她是府中嫡女,又是你长姐,你娘知书达礼温婉可人,你也该向你小娘多学一学!!” 白侍郎见这母女二人惨兮兮的,不由又放缓了语气:“今日私下见了官家,官家提起府中嫡长女与太子之事,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届时会有宫里的嬷嬷过来教她些规矩,你先教一教也是好的。只一点,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白秋兰指着白华英气道:“爹爹,她一个傻子,怎么能嫁给太子殿下!” 芹小娘扫了眼白秋兰,凤眼微转,纤手挽起白耀辉嗔笑道:“若是大小姐当真能做太子妃,那可真是她的大造化,连带着咱们也跟着享福呢……。” 芹小娘哄着白耀辉出了院子,一时二人有说有笑的,谁也没有再去注意院子里神色冷漠的白华英。 翠青见人走了,赶紧关了门,瞧着白华英两眼冒星:“小姐,若是日后你真当了太子妃,那咱们就再也不用任人欺负了!” 白华英眼底的眸光逐渐阴冷,太子妃?区区一个勇安侯府,她已经见多了宠妾灭妻的戏码,如今她只想沉住气,一步一步推翻侯府,要让侯府身败名裂!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 翠青见白华英又有些呆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姐,你好不容易才清醒了,可千万别喝再傻回去了,否则指不定她们怎么再欺负咱们呢。” 白华英敛起神色,哭笑不得:“你放心,该讨回来的,我一件也不会落下!” 翠青递了帕子给她,重重点头,仿佛看到了点崛起的希望,“小姐,老爷其实还是很向着小姐的。” “是吗?”白华英抬头望向昏沉的夜晚,忍不住冷笑,到底是向着她,还是觉得继后钦点她当太子妃,让白耀辉觉得有升职的门路,她心里清楚的很。 翠青点头如捣蒜,满眼期待,外头正在清扫泥泞的两个丫鬟不满的摔了扫把,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咱们里头的大小姐,本来就是个傻子,还指望飞上枝头呢?” “就是,总不能当个玩泥巴的太子妃。” 翠青听着那话咬牙切齿,“小姐!你快告诉老爷,这些人以前不将咱们当回事,现下有老爷在,咱们可不怕她们!” 她大概是觉得自家小姐不傻了,所以底气都足了些。 白华英端了茶水吹了吹,姿态雅致端正,瞧着像是世家大族里头出来的一般,看得翠青有些懵。 白华英饮了口茶,这才淡淡开口:“由她们去。” “小姐!”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小鱼小虾,一网就可以打尽,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那条大鱼!” 翠青眨了眨眼,“小姐,你晚上要吃鱼虾吗?可是咱们院子里好久都没有吃过好菜了。” 白华英:“……不吃。”上天给她派过来的傻丫头,到底生了几根筋? 外头的丫鬟骂骂咧咧了大半日,雪下得越发大,半个时辰泥泞就被掩盖了个干净,两个丫鬟见里头没有动静,顿时觉得没意思,也就回了后院歇去了。 白华英趁着翠青等人歇下了,戴上面纱披了件白色的斗篷在雪夜里疾行,穿过寂静的街道,直奔乱葬岗。 乱葬岗被雪埋得严严实实,如同往日里在侯府的孽,一并被粉饰太平,但那恶臭的气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 白华英痛心疾首,她的孩子是侯府嫡亲的长孙,竟被抛尸乱葬岗!! 她见了一处小雪丘,忙冲了过去跪在雪地里,顾不得寒冷徒手扒着积雪,那孩子渐渐的出现在白华英眼前,这孩子有五个多月了,比她的还要大些,如今躺在这冷冰冰的乱葬岗里,令人寒心。 白华英小心翼翼的将雪重新盖了上去,心里默念着往生经,但愿他们来世投个好胎,安安稳稳健健康康过一世。 几番寻找下来白华英有些崩溃,她的双手在雪地里刨得僵冷,手指好些地方被雪地里的粗硬物件刮伤,依旧不见孩子的踪影!白华英急得双目赤红。 她望着这一片皑皑白雪,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白华英瞧见个低的土坑,侧身躲了下去,心下生了疑惑,谁这个时候会来乱葬岗? “属下查过了,尸体就在乱葬岗,只是乱葬岗这么大,要不要再调些人过来?”王爷征战沙场,鞠躬尽瘁,如今却为了一个死人跟侯府大动干戈,还要来乱葬岗找弃婴,烨罗实在对那位走了的封小姐没有半点好感。 “此事不必声张,本王亲自找。”璟王眸底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白华英一愣,这不是抢她棺椁的璟王吗?他为何也在此? 白华英躲在土坑里,雪浸透了鞋袜,这寒意竟比被浸湖还要冷了几分,白天没有机会试探,如今璟王来了这乱葬岗,正是送上门来的机会,白华英故意踩着枯枝,发出了些声响。 烨罗拔剑向白华英刺了过来,白华英蒙了脸侧身避开那凌厉的一击,赤手空拳与那护卫打了起来。 第9章 一同挖坟 第9章 一同挖坟 风雪穿林,一时间杀气腾腾。白华英一个躲避不及,被护卫一脚踹倒在地,璟王居高临下的凝着她,那眼底的冷漠寒过三冬。 “谁派你来的。”烨罗的剑横在她脖子上,她那叫一个气,若是换了先前她在封家的巅峰时期,区区一个护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到底白家嫡女的身体底子差了些! 白华英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蒙面巾,寒光微闪,“小女子听说封家小姐生的那孩子被扔在乱葬岗,特地过来找。” 璟王扫了眼这被扒开过的一些小坟包,似乎对那封家小姐三字十分满意,朝护卫抬了抬手。 “她是你什么人?”璟王终于开了口,低沉浑厚的嗓音里混着一丝沙哑。 白华英从地上起身,朝璟王福了福身:“小女子与封小姐是要好的姐妹。” 璟王扫了眼她那刮破的指,在灯盏的光照下有些惨不忍睹,待她的态度一时也缓和了些:“你倒还算有情义。” 白华英见状恨恨道::“世人皆说封家小姐与人苟合暗结珠胎,我与她相识多年,以她的脾性是做不出那伤风败俗的事来!她们母子被侯府害死,我自要替她讨一个公道!” 璟王也不在意她蒙面的事,挑了挑眉,“你打算如何讨公道。” 白华英就着手里的灯盏,抬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璟王,他高大威猛,脸上一道疤痕从眉上一直斜斜的划到下颚,灯光下如同阎王一般,看得人心里发寒,她突然觉得,这是个危险人物,对自己的试探感觉草率了。 “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本事向侯府讨公道?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侯府好过。” 璟王不由冷笑,方才那凌厉的招式,虽然她输了,可烨罗也没讨到半点好,璟王隐约觉得,侯府放火的事情或许也与她有关,这样一个人,自称弱女子?倒是有意思。 “王爷又为何在乱葬岗?莫非也是封小姐的故友?”白华英见时机差不多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故友?璟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算是。” 算是?白华英懵了,她记忆里真没见过璟王,唯一一次,还是她大婚后在府里听人说起,璟王出征了,直到她死了,后来去看自己的棺椁,才遇见璟王,这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跑出来的缘分! 白华英举棋不定,只得讪讪道:“那王爷来这,莫不是…。” 璟王扫了眼四周,见了个小雪包,于是蹲下身子开始挖:“自然是找孩子!” 白华英瞧着那手执长剑扭转乾坤的男人,这会正蹲着扒雪里的尸骨,灯盏的光圈在他的眉眼处,白华英忽觉柔和了许多,只是她不明白,璟王又是抢她棺椁又是找她孩子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白华英扫了眼一旁的烨罗,烨罗只觉得虎口发麻,这儿疼那儿疼,瞧着白华英的眼神也端正了许多。 白华英凑近前去,狐疑的问:“王爷与封小姐既是旧相识,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聒噪。”璟王不悦的扫了她一眼,白华英觉得这璟王真是,脸跟天似的,变化无常! 烨罗在一旁看戏似的,这姑娘不是戳人短吗?自家王爷统共也就见了封家小姐两回,但偷偷见的次数倒是不少。 璟王回忆起那时从府外飘进来的纸鸢,心境一时又平和了不少。 白华英见璟王不在理会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眼下她还是先找孩子才是,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在乱葬岗里扒了一宿,却不曾瞧见过一个刚出生的。 天朦朦胧胧的亮了,寻找了一晚上的白华英急的抓耳挠腮,侯月容到底把孩子扔哪儿了! 白华英眸光一暗:“刨了这么多坟头都没找到孩子,或许孩子根本不在这里。”看来她得再上侯府瞧一瞧。 白华英看了眼还在忙碌的璟王,他宽厚的双手被寒雪冻得通红,白华英心境很是复杂,这个人,到底图什么? “你若累了,便先回去,本王再继续找找。”璟王看着身形憔悴的白华英,有些意外。 “那就劳烦王爷了。”白华英直起了身子,双腿有些麻木,她眉头轻皱,迈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了乱葬岗。 烨罗见人走了,狐疑道:“王爷,这姑娘当真是封小姐的姐妹?可王爷出征的这些年,上京传来的书信中,似乎不曾提及过有与封小姐要好的。” 璟王凝着纷纷扬扬的风雪,浑身寒意凛冽:“去查查。” 烨罗见状叹了叹气,小心翼翼道:“王爷,你还有大事要做,这些事情若是让朝中人抓到了把柄,只怕……” 璟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本王自有主张。” “王爷可曾想过,如今封家小姐的棺椁停在王爷,封家人定然会上门来,连同那勇安侯府到时候闹到了官家跟前……” “什么时候由你来做本王的主了?” 烨罗慌得跪了地:“是属下逾矩,王爷恕罪。” “自己去领罚。”璟王一拂衣袖,离开了乱葬岗。 雪零零散散的下了一夜,房檐上堆积了厚厚的积雪,白华英拖着疲惫的身子踏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巷弄里如今寂静得很,她想着璟王的事情,迷蹬蹬里走了条小路,刚走了一半,就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一道人影随即扑了过来,白华英下意识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待看清地上的人时,白华英脸色微僵,这不是太子吗?她曾在宴上见过几回,是个心气高傲的,眼下三更半夜,不在太子府呆着,在街上闲逛? 隔壁青楼里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白华英顿时有些了然,当初太子在宴上,公然夸侯月容是个绝色,赵斯年顶好的福气,那时候以为她半痴半傻了,打她的脸打的可不是一般的狠! 本来路见不平也是要拔刀相助的,但太子与赵斯年那个贱男人是一伙的,白华英果断转身准备走,结果被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 太子爬起来抖去身上的雪,不明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真是人狠话不多,举剑就刺,太子倒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但一路过来身上多处受伤,没两下就处于下风! 白华英见状叹了叹气,就让太子死在这些黑衣人的手里也好,省得到时候太子登基,赵斯年越发猖狂! 第10章 殿下娶不娶 第10章 殿下娶不娶 她转身欲走,那黑衣人扯了嗓子喊:“这儿还有个女人要去通风报信!” 那群黑衣人瞬间分了几个过来,白华英抬手夺了把剑! 她真是走个夜路也能被殃及池鱼!做梦都没想过,她会被一群黑衣人逼着动手,间接护了太子! 这不是她的初心!! 白华英虽然身体底子不是很好,但她手起剑落间直击要害。 几番打斗下来,那黑衣人瞬间少了大半,就在太子快被黑衣首领刺中时,白华英身旁的护卫推了她一把,她长剑直指黑衣人首领,最后一个人就这么死在她手里。 白华英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她其实是想帮黑衣人杀太子的,说出来这些黑衣人可能也不信了。 她甩开手里的剑,转身便走,太子忙过去拦住她,白华英就着屋檐上挂着的灯盏,这才将他瞧了个真切,三年前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今已经年近弱冠了,眉宇间隐约有了帝王气,但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让开。”白华英蒙着脸,如今对着太子也没什么好话,真是孽缘,继后竟然想将她指给这不成器的太子,或是让这人当了她的夫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放肆!”玄武还是头一回见有女人对自家太子出言不逊,顿时沉了脸,摆出官方架子来。 太子朝白华英微微作揖,温声道:“方才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本宫也好上门拜谢。” 上门拜谢?白华英挑了挑眉,他是想让自己夜半三更在青楼旁晃悠的事天下皆知? “萍水相逢,不必言谢,夜里不安全,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她意有所指的扫了眼隔壁的青楼。 太子脸色微赫,少年的面庞退去青涩,成熟的让人有些意外。 “姑娘误会了……” 白华英没兴趣听他扯这些,在她的印象里,这太子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屁孩儿!尽管这三年长得快,都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了,但她过不去心里这坎。 太子笑着问:“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玄武身子一愣,人姑娘婚不婚配的,跟太子殿下有关系吗?殿下莫不是忘了,皇后娘娘可有意将白家那个丑八怪指给他这事? 虽说白家的官职算不上高,可是如今皇后掺和了一手,那白家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白华英可没兴趣当什么太子妃,“阁下气宇轩昂,小女子不堪良配。” 太子有些不甘心,解释道:“姑娘,你若是跟了我,必然会保你一世富贵无忧!我定会将你名媒正娶。” 白华英挑了挑眉:“当真?” “当真!”太子内心那叫一个激动,这姑娘武功了得,又颇有个性,可比那些官宦世家的要有趣多了。 白华英指了指隔壁的软香阁,阁内灯盏昏暗,隐隐约约里有人正在办羞人的事儿,那窗边的轮廓在灯盏下十分清晰,听着声音真是让人面红耳赤,白华英却神色如常,“哪怕我是红尘女子?” 太子脸色微变了变:“姑娘这般出尘非凡的人,怎会出自红尘之地?姑娘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只要你愿意,我定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玄武在一旁捂着伤口,急得直冒汗,自家太子殿下娶一个红尘女子,这像什么话?再说了,哪有见一面就真喜欢上了的? 玄武不由提醒道:“公子,若要报恩,还有旁的法子,这……这以身相许,还是算了。” 太子扫了眼玄武,“怎么?如今我想娶谁为妾自己都做不得主了吗!”纵然是红尘里的又如何?一个小小的妾室,总没有人来管! 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若要娶,只生就只能娶我一个,我绝不接受夫君纳妾!” 白华英的脸蒙着面巾,只一双漂亮的眼充斥着冷漠,让被捧惯了的太子有些心动,太子心里打着鼓:“不知姑娘芳名?” 白华英挑了挑眉:“公子又不娶我,问我芳名做什么。”如果她记得不错,这软香坊里应该有个惊才绝艳的头牌,赵斯年一度视为红颜知已,呵。 “姑娘怎知我不娶?” 白华英挑了挑眉,冷笑道:“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还说要娶,一听说是红尘出身,并且只能做正室,立马转了个向,不愧是跟赵斯年一伙的,违背誓言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忽的想起了冲进侯府里抢棺椁的璟王来,这样一对比,她不由自嘲,她怎么会救了太子这么个东西! 太子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白华英侧开太子,转身消失在转角处。 太子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微微皱眉:“去查查,她是哪家的。” 玄武不满的嘀咕:“这女子对殿下这般不敬,是该查一查治她的罪。” 太子扫了他一眼,“谁说本宫要治她的罪。” “殿下,这女子如此嚣张也就罢了,还是红尘女子,难道殿下真的要迎她当太子妃?”刚铁直男玄武懵了。 “那又如何?”太子扫了眼地上掉落的簪子,捡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刻着‘如’二字,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玄武担忧不已:“可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替殿下择了人选……” “如今既然连旨意都没下,谁知会有怎样的变故?本宫若娶个红尘女子,岂不如了她的愿?云查查,软香坊可有个名字里带如字的。” “是。属下这就去查。” “算了,不必查了,本宫亲自去会一会。”他将这枚簪子好生的放进了衣袖里,抬头看了眼那妙曼的晃影,默了半响,抬步进了软香坊。 一进门一群姑娘便迎了上来,太子被领着进了雅间,老鸨领了一批顶好的姑娘来,娇声道:“公子似是头一回来,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伺候?” 太子视线在众人跟前扫了一圈,玄武将一张银票摆在案上,“把名字带如的都叫过来。” 老鸨见钱眼开,顿时将人都唤了进来,来了十二个,什么温如,月如,秋如的一大堆,就是没有太子想找的那人,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失望。 “公子瞧着,可有心仪的?”老鸨见他神色不好,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其他人?”玄武见这群人柔柔弱弱的,半点那姑娘出尘的气质也没有。 “连打杂的都唤来了,实在没有旁的带如字的了,咱们软香坊里还有位姑娘,虽不带如字,但也是头牌……”老鸨有些为难,生怕将银票要了回去。 太子顿时沉了脸,气得拂袖而去,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真要找,用得着来软香坊找头牌?吃饱了撑的? 玄武忙跟了上去:“殿下,怎么了?” “本宫算是明白了,她先前就是故意激我!才骗我说是这软香坊里的,你去查,挖地三尺也要将她给我查出来!”他头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戏耍,亏得他竟想纳那姑娘为妾! 一片真心被如此戏弄,太子恼羞成怒,玄武在一旁大气不敢吭。 第11章 东北大花袄 第11章 东北大花袄 将太子气懵的罪魁祸首白华英正利落的翻过围墙,她还在感概,亏得是侍郎府,这要是当初的封家或侯府,十几个人跟着,只怕出个闺门都难! 白华英轻手轻脚的回到栖梧院,一进屋就见翠青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着。 翠青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替她解斗篷:“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你去哪儿了,奴婢以为你又犯傻了!”若是再见不着小姐,她都准备要禀报老爷小姐丢了! 白华英褪去身上沾染血迹的衣裳,接过翠青递来的热茶,饮了一口:“心情不好,出去转了转。” 翠青看到白华英手上斑驳的伤痕,顿时红了眼眶:“小姐!你受伤了!” “不碍事。”白华英望着为她担心的翠青,冰冷的身子似乎温暖了些。 翠青忙倒了些热水来,“小姐,快洗一洗上点药!” 白华英有些乏了,就着翠青端来的水净手,她身上还残留着尸体的腐肉味,洗洗也是好的。 梳洗过后白华英褪去了一身的疲倦,翠青看到白华英脸上的胎记越发的淡了,惊喜道:“小姐!你脸上的胎记好像淡了!你快看看!” 翠青拿来了一面破旧的镜子,白华英眸光看过去,布满在右脸上紫黑的斑经过她喝药物的调理,已经淡淡的褪去,呈现出来的是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 看来她给自己配的那些药还是有用的。 翠青高兴的直跳脚:“小姐找的可真是个好方子!也定是大娘子在天之灵在保佑小姐!” 白华英听了扯了扯嘴角,大娘子若是真保佑这原来身体的人,她也不至于被府里人这样欺负到现在!想起府里人对原来身体的人种种,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帐总要一样一样的清! 瞧着眼神幽暗的白华英,翠青以为她又魔怔了,提心吊胆:“小姐…小姐?” 白华英被拉回思绪,叮嘱道:“翠青,我出去的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奴婢自幼跟着小姐,虽然奴婢算不得聪明,但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翠青觉得,不管白华英去了哪,只要她不傻就好! 白华英瞧着瘦巴巴黄不拉几的翠青哭笑不得,你还知道自己算不得聪明,不错,倒也可教。 夜色深了,外头猛的传来踹门声,白秋兰骂骂咧咧的嗓音响起,白华英挑了挑眉,这府里被宠坏了的庶女,每次来栖梧院都不知道敲门? “丑八怪!给我滚出来!”白秋兰站在门外骂骂咧咧,分明芹小娘表面上也是个温婉的,这泼辣架势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估计是上次在这栖梧院里吃了一身泥,白秋兰气焰嚣张但也不敢轻易踏入这屋里。 屋里的翠青慌道:“小姐,三小姐肯定是来欺负人的,这可怎么办,不然奴婢去柳巷子里将大公子找过来……” “不必了,去开门。”前世她经历了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如今区区一个白秋兰,她还没放在眼里。 她见翠青害怕得脸色泛白,不由叹了叹气,安慰道:“咱们如今要韬光养晦,欠的债,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们一次性都还回来。” 小打小闹可收拾不了那些屡教不改的人。 翠青眨了眨眼,来自文盲的问候:“小姐,掏什么会?奴婢……奴婢没听说过啊。” “……没什么,去开门。”白华英想起当初手把手教会了素秋琴棋书画,到头来她用那些爬上了赵斯年的床,如今想来,还是文盲的翠青可爱些。 翠青一知半解的去开门,白华英往脸上变淡的紫黑斑处抹了点泥,蹲在地上开始画圈。 翠青打开了门,朝着二人行了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白秋兰看到没人:“丑八怪呢!” “……我家小姐不是丑八怪”翠青不满的小声嘀咕。 她扫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白华英,瞧着那脸上满是淤泥,厌恶的说道:“宫里来了圣旨,宣府里上下今日一同进宫参加宴会,明天就穿这衣服去,这可是我和小娘千挑万选的!但我也告诉你,别想着飞上枝头就能当凤凰,” 白华英蹲在地上和泥,一边傻笑。 白秋兰扫了眼贴身丫鬟月荷:“把衣裳给她。” 翠青看了眼跟东北大花袄似的衣裳,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过去:“奴婢替大小姐谢过三小姐。” “丑八怪!你有新衣裳穿了!”白秋兰嘲讽一声想起白华英穿上的丑样子,顿时觉得解气多了。 见白华英没搭理她,她沉了脸进了屋,杏眸微转,笑盈盈道:“丑八怪,你喜不喜欢太子殿下?” 白华英茫然的抬头,白秋兰见状低声哄道:“听说男人都喜欢主动的,你到时候见了太子就冲上去抱着他,他定会很喜欢你。” “太子?”白华英眸底寒光微闪,三年前她进宫的时候,太子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当着她的面指着侯月容说赵世子好福气,得此美娇娘,呵!若非她那时候已然神形憔悴,这美娇娘也轮不上侯月容! “对,你进宫可是要嫁给太子的,你这么做,他定会更喜欢你。记住了?”白秋兰笑得不怀好意。 白华英点了点头,白秋兰顺手扯了个簪子丢给她:“你要是做的好,好东西少不了你的。” 白华英捡起那簪子,捏在手里把玩:“好看。” 白秋兰见她傻愣愣的,顿时得意的走了。 白华英捏着劣质的簪子,看着那一叠花花绿绿的衣裳,可真是千挑万选的‘好东西!’。 翠青犯愁:“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听三小姐的,这……这搂搂抱抱的,有失体面,而且……这衣服能穿吗?又花又皱的,到时候若是太子殿下没有看上小姐,那府里的人又要欺负小姐了。” 一群蠢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后可是钦点她当太子妃,若是她如今穿得这样的衣裳入了宫,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让皇后的颜面往哪儿搁? 白华英眼神幽幽的瞧了瞧这花花绿绿的衣裳,仔细检查了一番,她在侯府的时候就是太容易轻信别人,如今,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查可真是查出了些东西,她抖了抖衣裳里头的白色粉沫,痒痒粉这么低级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用。 第12章 绿茶本绿 第12章 绿茶本绿 “这衣服太冷了,翠青,你用火烤一烤。” 翠青好愁:“小姐,这样的衣服穿了去,太子殿下瞧不上可怎么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瞧不上正好。白华英要的就是这效果,最好当众就打消了继后将她嫁给太子的念头! 翠青瞧着这粉沫觉得有些奇怪,但眼下时间紧,只得拿了在碳盆上烤起来。 才刚烤了一会儿,头来了人催着换了衣服赶紧进宫,翠青替她换了那衣裳,只觉得自家小姐就跟堆在一片红花绿叶里一样,翠青对着白华英又是一顿涂涂沫沫。 片刻后,翠青瞧着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小姐……你真漂亮……” 多么虚伪的夸赞,白华英哭笑不得。 镜子里的人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两条粗细不一的眉毛,飞的飞,落的落,直接将脸都扭曲了,那脸颊上还抹了一大团胭脂,小巧的嘴上涂了红褐色的口脂,再配上那一大片的胎记,怎一个丑字了得! 这叫好看?翠青的审美估计是有点问题。 翠青见白华英不说话,小声询问道:“小姐,是不是奴婢化的不好?奴婢早先还问了府里的人,她们教奴婢画的,说这是宫里头时兴的样式,奴婢学了好久呢。” “化的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出殡前的纸人儿呢!真是‘好手艺’。 只是化成这个蠢样子,估计也没有人会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白华英,毕竟也没有人在意过。 翠青仿佛有了底气:“以后奴婢天天给小姐化。” “去找点笔墨纸来。”白华英不在意这些,如今能这样活着已是上天眷顾。 翠青眼睛眨巴着;“小姐,你以前都不习字的,所以这儿一直没有供纸,不过小姐,咱们这儿还有厕纸,你要用吗?” “拿来。”白华英眉眼含笑,只有厕纸,才配得上赵斯年! 翠青拿了纸,白华英将她打发去外头看出发情况,取了笔沾了点茶水写了几个字,将纸收了起来。 府里的人再三催促,白华英这才蹦蹦跳跳的出了府,笑盈盈的转了个圈,朝白父甜甜的问:“爹爹看,漂亮衣服。” 白耀辉瞧着这花里胡哨的女儿,顿时学沉了脸,大娘子见状柔声道:“大姐儿就是这么个痴傻的性子,若是太子殿下能瞧得上接受得了,想来也不会怪咱们府里隐瞒实情不报。” 白耀辉微微颌首,就见自家二女儿迈着莲步而来,她一身烟色长裙,搭的雪羽肩,秀发轻挽碧玉玲珑簪,白父才觉得这心里舒坦了些。 白华英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白玉如,姿态优雅,纤腰盈盈,跟她花花绿绿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怕是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才打扮得这么出挑的?她真是费尽了心思! 白秋兰上前,看着眼前的白玉如忍不住夸赞道:“二姐姐今日真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二妹妹说笑了,大姐姐今天也算是盛装打扮呢。”白玉如朝白父盈盈福身,打趣说笑。。 白秋兰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嘲讽道:“可不是吗?比起二姐姐来,大姐姐这才真是隆重呢。” 白华英傻笑着跳到白秋兰身前,将脸上的粉往她那件翡翠烟罗琦裙蹭了蹭:“漂亮!” 白秋兰见裙子脏了,一把将她推开:“你干什么,都把我裙子弄脏了!” “兰儿,快过来,别把大小姐的妆给弄花了!”白秋兰正欲打白华英,芹小娘见状,拿来一顶白狐边的斗篷披在了白秋兰的身上,厌恶的看了眼白华英,就凭她这模样,也想当太子妃,简直做梦! 柳氏挑开帘子,温声道:“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快上马车,别误了进宫的时辰。”众人见状纷纷上车。 芹小娘是妾室,进宫那样盛大的场合,她是不能出席的,所以只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谁料白华英抬脚就欲上最前边的马车,论理,她是嫡长女,应当坐那个位置,但白秋兰一把将她拽开:“这儿是二姐姐坐的,你一个丑八怪在前边挤什么挤?坐后边去。” 白华英泛起一抹泪光:“我想同爹爹在一起。” 白父见了这女儿,心沉到了谷底,要不是皇后娘娘要召见他,他是真不想将这丢人的东西带出门去! “你是长姐,自当让着妹妹才是,去后边坐。” 呵,这心可真是偏的没边儿了,白秋兰见白华英的手扒在车橼上,抬脚就踩了下去,白华英眸底寒交微闪,手一收,白秋兰猛的跌下了马车,摔得鼻青脸肿。 芹小娘忙奔了过来一把扶起白秋兰,阴阳怪气的开口,“今天是进宫的日子,你对你妹妹若有什么气也该忍耐些,你将她拉下马车跌成这个样子,不是让外人看白府的笑话吗!” 白华英晃了晃白皙的手上那通红的脚印子,委屈的望向白父,“爹爹,好疼……” 门口人来人往,白父碍于颜面,朝芹小娘叮嘱道:“寻个大夫给兰儿瞧瞧,你坐后边去,别误了进宫的大事。” 姊妹之间的事情,就被白父三言两语打发了。 白秋兰捂着青了的脸顿时急了:“爹爹!是她拉我下马车的!” 白华英眸底寒意微凛,提着裙子去了后边略小些的马车。 侍郎府对面的茶楼雅间窗户微微的开着。 温良书抱了个如意盘纹的暖手炉半倚着窗,满身书卷气十足,活脱脱一个文弱御史大夫的模样,如今正挑着桃花眼打趣“这皇后娘娘可真是给太子殿下寻了个有趣的姑娘。” 璟王大马金刀的坐在茶席前,扫了眼窗外,正好瞧见先前那一幕,淡道:“小小心机,上不得台面。” “若与殿下光明正大上侯府抢棺椁相较,确实上不得台面,不过御史台近来可堆了好些折子呈报了,全是弹劾你功高盖主,目中无人的,今日进宫这席面,保不齐就是个鸿门宴。”温良书曾经是璟王的陪读,二人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但这其中的交情却鲜为人知。 第13章 璟王搭个顺风车 第13章 璟王搭个顺风车 璟王顺手将锦盒丢在茶桌上,“那又如何?” 温良书险些再吐一口老血:“什么叫那又如何?你如今手握重兵如此肆意妄为,官家怎会放过你!你长点心!如今御史台那些王八糕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九死一生沙场回来,他们说的那些话可半句没提你的功!” 璟王一条修长有力的腿懒懒的搭在矮几上,“区区兵权而已,本王不在意。” 温良书气得直咳嗽,险些上不来气,璟王打开盒子,将药丸化了水递给他:“辞官。” “……我可是要光宗耀祖的人!”温良书气得夺了那药一饮而尽。 当年他拖着病中的身子高中状元,一时风光无两,若不是这一身病,他真想随璟王去战场杀敌,也好过汤药不离手的吊着这命。 “该进宫了。”璟王看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天,今天算不得什么好日子。 温良书顺了气恨铁不成钢的与他一道出了茶楼,二人分坐马车直奔宫里。 白华英独自坐在一辆略老旧的马车里,她神色冷漠的透过车帘瞧着那红墙碧瓦,身旁的翠青好奇的打量着皇宫,十分新鲜:“小姐,这儿可真好看。” 白华英理了理这东北大花袄氏的衣棠:“你喜欢?” 翠青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好看是好看,就是瞧着闷闷的,还是咱们小院里自在。” 白华英一时哭笑不得,连个傻丫头都知道的事情,可偏偏就有无数有挤破头的往里头钻。 马车正往前走着,突然砰的一声,停了下来。 翠青撩开车帘子,瞧见璟王那张带刀疤的脸,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她从来没有见过外头的大官儿,这么一瞧,顿时吓懵了。 罗烨在一旁禀道:“王爷,是两个马车的车轴撞到一起了,若是要分开,只怕还需要些时间。” 璟王沉了脸,这儿离进内宫还有一段路,马车坏的倒是蹊跷。 “查。” 翠青一时不知所措,偷偷掀开帘子,想找找白家的马车,谁料那车影儿都没看着,顿时慌了神:“小姐,这可怎么办!” 白华英搅弄着手里的帕子,淡道:“王爷都不慌,你慌什么。” “那可是杀人无数的恶魔……”翠青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人听见了。 恶魔?恶魔会冒着官家的忌讳去抢了她的棺椁回府?白华英也琢磨不透璟王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外头传来敲车窗的声音,翠青一开窗就瞧见罗烨那张眉宇同样冷硬的脸,一时忐忑不已:“大……大大人……” 罗烨见了软糯糯的翠青,顿时觉得这女人软的跟包子似的,“姑娘的车轴无碍,可否借车与王爷同行一段路。” 借车?一个王爷借一个内阁姑娘的车同行?翠青担忧的看了眼把玩帕子的人,不敢吭声。 罗烨见状便作了主:“王爷,请。” 璟王倒也没进车里,只是坐在外头的车橼上,淡淡的道了句谢。 白华英瞧着璟王那挺拔宽阔的背影发怔,马车猛的一颠簸,白华英从里头跌了出来,那张化的跟纸人似的脸明明白白的摆在璟王跟前,他冷着脸往一旁挪了挪。 “……”翠青觉得这王爷简直不近女色,自家小姐这么好看的,竟也不扶一把! 白华英自个坐了起来,瞧着这条路顿时懵了,这不是百官进宫的路这条可是官家御赐可以驾马车直达的路,怎么走了这一条?若是官家瞧见了,到时候可就犯了大忌讳!是谁要搞她! 马车缓缓停在百官觐见的宫门口,白父见璟王从她马车上下来,顿时心口一慌,柳氏见状不由嘲讽道:“这小傻子倒是个有福气的,说着要嫁给太子殿下,保不齐这以后啊,可就当了太子殿下的皇婶了呢。” 白父横了她一眼:“宫里言行谨慎些,说这个做什么!”如今璟王是权势大,可官家见不得他这样功高盖主的,这以后的天下,还是太子的!毕竟官家身旁能继承大统的,也就这么两个人! 柳氏见状拉了拉白玉如,低声道:“如儿,这可是你的机会,明白吗?” 白玉如俏脸微羞,微微颌首,抬步便去了白华英跟前,将她拉到身旁,“大姐姐,你这一路去了哪儿,让我好找。” 白华英傻愣愣的指了指璟王衣上那个桂花,乐呵呵:“桂花糖。” 璟王扫了她一眼,朝过来的白父微微颌首:“本王车轴坏了,借令女马车一用。” 白父见状忙打趣道:“能载王爷一程,是小女的福气。” 璟王这才抬步进了内宫。 白父见了自家嫡女这傻样子不由叮嘱道:“你要跟着你母亲,若再不规矩丢了白家颜面,回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白华英吓得缩了缩脖子,跟在白家人身后进了内宫。 柳氏见状气得脸色阴沉,压着声音气道:“这小贱人运气倒是好,走那路都能碰着璟王,若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你走那条路了,一会儿你再寻个与王爷单独相处的机会。” “女儿明白。”白玉如今日穿得精致得体,众人见了顿时大为赞叹,再看看她身旁的白华英,那一水的花花绿绿,顿时觉得这白家二小姐真是美若天仙! 白华英的视线不经意的从人群里扫过,好些都是前几年她在宫宴上攀谈过的,如今正窃窃私语的指着她,如同瞧个笑话一般,可真是造化弄人! 她跟在白父与柳氏的身后,也不管他们怎么打招呼寒暄,她只低着玩她自个的,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同一个傻子搭话。 众人正聊着,皇后身旁的杜芝过来了,“皇后娘娘请白小姐过去一趟。” 白父心肝儿顿时抖了抖,柳氏见状忙上前附和道:“姑姑,我家这孩子不懂规矩,可别冲撞了皇后娘娘,不如还是由臣妇一同陪着的。”她也能顺势给她闺女谋一谋出路。 杜芝扫了眼柳氏,淡道:“娘娘只召见白小姐一人。”杜芝是打小伺候皇后的,在一群宫女里头也算是老人了,地位比当官儿的还要高上几分,柳氏偷着朝她手里塞了件首饰,杜芝看了一眼,塞了回去。 “娘娘只是上回瞧了白小姐心里喜欢,请她过去说说话,夫人不必如此。” 杜芝是个心气高的,白华英还是侯府夫人的时候与她有过交集,二人也曾互敬是个知已,如今再见杜芝,白华英心里五味陈杂。 “白小姐请。”杜芝领着白华英便出了宴厅,直奔中宫而去。 皇后的宫殿这几年里又休憩了些,白华英也曾听人说起这皇后的椒房盛宠,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进宫陪着皇后说笑的那些日子里,她藏了多少心事,如今身份地位一换,白华英再也不可能以封锦明的身份与皇后聊闲话了。 这么一想,不由有些感慨。 第14章 听墙根儿 第14章 听墙根儿 白华英跟着杜芝进了殿,殿内熏着水沉香,皇后锦衣华衣的端坐于镜前,见她来了,将她打量了两眼,十分满意般招了招手:“过来。” 白华英怯懦的上前,杜芝不由催促道:“见了娘娘,还不行礼?” 白华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双眼睛好奇的悄悄抬头,打量着这雍容华贵的皇后。 她保养的极好,面如芙蓉,眉如细柳,纤细的身段,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尊贵,哪里像个十二岁孩子的母亲! 也难怪官家能够盛宠她这么多年,甚至连带着儿子也年纪轻轻被封荣王! 皇后朝她抬了抬手,柔声道:“这一路过来,可用膳了?” 白华英揪着衣摆,摇了摇头:“英儿,饿。” “去取些点心来。”皇后将牡丹戴在头上,拉了她往外走。 殿外已经置办了些吃食,皇后拉了她一同坐下,“尝尝,可喜欢。” 白华英伸出那乌黑的手拿了吃的往嘴里塞,因着拿东西的手太急了,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吓得僵在原地,嘴边留着好些渣,就着那涂得大红的唇色,难看的很。 皇后取了帕子细心的替她擦了擦,“不妨事,不过是盏茶杯罢了,再续一杯就是了,别噎着。” 白华英懵懂的点了点头,皇后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进入正题:“英儿可喜欢太子殿下?” 白华英茫然的瞧着皇后:“喜欢,英儿喜欢阿娘。” 皇后耐心哄道:“一会儿在殿下,你就告诉本宫,你喜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府里可有的是好吃的,你嫁给太子殿下,那些都是你的。” 白华英手里那玉兰样式的糕点捏的跟泥似的,她眨了眨眼:“阿娘也去吗?” 皇后精致的面容泛起一抹不耐:“自然去,你去了之后就能过好日子。” “那英儿也去。”不过是个太子,若是能就着太子妃的身份复仇,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真是个好孩子。”皇后眯了眯凤眸,朝杜芝摆了摆手,“宴会要开始了,送这孩子去正殿。” 杜芝望向白华英,见上好的糕点都被她捏成了泥,顿时有些鄙夷,“白小姐,该去正殿了。” 白华英抱着手里的糕点,眼巴巴的望着盘子里的:“这个可以给爹爹带吗?” “自然。给白小姐一并包上,送去白府。”皇后起了身,立即便有宫人近前替她整理衣袍。 白华英欢喜的提着糕点盒子出了宫殿,白华英看了看四周,也没见有个人送她去正殿,便只当自己不识路,在皇后的宫里晃了起来。 主殿里杜芝取了个莲纹的暖手炉递给皇后,嗔笑道:“娘娘,这白小姐可真是又丑又傻。” 皇后倚着软塌,一只手搭在杜芝的手上涂蔻丹,“她这样的,倒是省得本宫费心了。” “可不是,白家怎么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了,可你瞧白小姐那吃相,简直像个捡来的似的。这样的人配给太子殿下,只怕太子殿下不愿意要。”杜芝正说着,外头忽的传报,说是璟王过来了。 皇后猛的起身,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杜芝,你瞧瞧,本宫可有哪里不得体的。” 杜芝叹了叹气:“娘娘仪容端庄,甚好。” 皇后这才出去见璟王,白华英听不着了,又悄悄绕了个路去前厅,前厅里二人似乎起了争执。 璟王冷着脸,低声警告:“你最好适可而止!” 皇后捏着的杯盏险些跌落在地:“你征战回来,就是为了与本宫说这个?” “你若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扰乱朝纲,本王绝不姑息。”璟王横眉冷目,配了脸上的刀疤有些渗人。 “本宫区区一个深宫妇人,有什么本来扰乱朝纲?倒是璟王殿下,如此不顾及皇家颜面,公然去侯府抢一具尸体!你可知官家已经对你很不满?”冷冽的冬风从窗外涌了进来,吹动二人的衣角。 “那又如何?”璟王眯了眯眸子。 皇后忍不住苦笑:“那又如何?本宫苦苦等你十余载,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本宫一眼,可封锦明何德何能!她死了你都要将她的尸体抢回去,放在璟王府的冰室里!!本宫帮了你这么多年,本宫为了你,不惜下嫁给这个老皇帝!可你……” “皇后娘娘!注意你的身份。”璟王厌恶的凝着这泪语连连的女人。 皇后自嘲的笑了笑:“身份?你璟王都不顾身份去夺他人之妻,本宫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扶持我儿登基,你我之前的恩怨,我两清!” 白华英在外头听着,心忽的沉了沉,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真的有一个人爱她至斯,可她至今都想不起来,她与璟王有什么交集。 “你若再敢对太子下手,本王不介意直接断了你的念想。” 皇后慌了神:“你若敢伤荣儿半分,我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到此为止。”璟王甩开皇后的手,抬步出了大殿,一低头就瞧见正蹲在地上的白华英,她抬头咧嘴一笑。 地上爬着几只要死不活的蚂蚁,她拿了糕点往地上丢:“给你吃。” 璟王微眯了眯眸子,“听了不该听的,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你?” 白华英泰若自然的捏着点心丢地上,璟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白华英那双清亮的眼撞入他的眸子里,这样的眼神,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你长的真好看。”白华英盈盈一笑,满是泥泞糕点的手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璟王扣着她的手,剑眉微拧:“白小姐,本王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今日之事你胆敢泄露半句……。” 他猛的收紧手,白华英顿时疼得脸色发青,那纤细的手腕险些被他掐断:“疼!” 白华英心里明白若是璟王当真要杀她,早在看见她的时候就该下杀手了,不至于到这个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试想,一个不顾一切将她的尸体抢走的人,能有多大的坏心思呢? 只是眼下与璟王摊牌,还不是时候,侯府的帐她要自己算! 第15章 分外眼红 第15章 分外眼红 璟王忽的松了手,眉眼间尽是戾气。 温良书打远处走过来有些懵:“宴会要开始了,王爷倒是有闲情雅致,在这儿欺负起小白兔来了。” 小白兔?璟王扫了眼手腕红肿的白华英,冷笑两声,拂衣而去。 温良书笑盈盈的朝她作揖:“白小姐,宴会要开始了,不如与我们一道过去。” “我点心还没喂完。”白华英摊开手,上边粘着泥泞与糕点,怎一个脏字了得! 洁癖症的温良书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喂什么?” 她指了指地上:“小虫子呀。它们饿了,总是到厨房里去偷东西吃。” “它们不饿,咱们先去前殿。”温良书看了眼她这花花绿绿的衣裳,只觉得头疼,这傻憨憨的样子,让他觉得先前在茶楼看见的那一抹精光是假像!肯定是他眼花了,正常人谁一手泥去喂蚂蚁! 见白华英还盯着蚂蚁,温良书只得哄道:“前殿有很多好吃的,咱们先过去好不好?” 白华英微微颌首,乖乖的跟着去前殿。 温良书将她衣裳又打量了一番,有些头疼:“你这衣裳……” 白华英拉着裙子笑盈盈的,“好看嘛?三妹妹给我挑的。” 温良书咳了两声,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境遇,一时竟觉得同病相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看!” 穿过几处长廊,入目就是太液池,眼下是冬日,太液池里结着厚厚的一层冰,有宫人正在冰是嬉戏,太液池旁的大殿里正莺歌漫舞。 一转角白华英便与赵斯年撞上了,他一只手正虚扶着侯月容,二人好一个如胶似漆! 白华英的目光忽的冷了片刻,她的尸体还未入土,始作俑者如今好不快活,这让她如何甘心! 赵斯年一见璟王便沉了脸,“王爷将臣的前妻带走,不知打算何时成婚?” 侯月容轻抚肚子,附和道:“是了,王爷的岁数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亲生个孩子了。” 勇安侯府盛宠多年,手握上京的兵权,如今大约是知道官家要削璟王的权了,所以如今真是无所畏惧,上赶着挑衅! 谁不知璟王抢的是她的尸体,如今成亲?生个孩子?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璟王目光微沉,“本王自会挑个良辰吉日与爱妃大婚。” 赵斯年微微作揖,心里堵得慌,但输人也不输了这一口气!“如此,就恭喜王爷了,到时候定要知会微臣,臣定会奉上大礼!” 温良书青了一张脸,“宴会开始了,各位还是赶紧进殿。” 白华英忽的指着侯月容,哆嗦着道:“她身边跟着个女人,好可怕,还抱着个血淋淋的孩子。” 侯月容吓得脸色苍白,低斥道:“你胡说什么!” “啊!!她她掐你脖子了,好可怕!”白华英缩到温良书的身后,瑟瑟发抖。 侯月容险些站不住角,赵斯年将她护在身后。 温良书顺势道:“世子得空还是去庙里拜一拜的好。” 赵斯年心里打着鼓,“她一个傻子的话也能当真不成?!” 璟王抬步径直离开长廊,温良书忙跟了上去,白华英与赵斯年擦身而过,手里的指纸顺垫放进了赵斯的衣袖暗袋里。 那个暗袋是她先前还在侯府的时候亲手缝上的,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 赵斯年,勇安侯府,等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白华英跟在璟王的身后,璟王忽的回过头凝着她:“小丫头,你真能瞧见那妾身边站着个人?” 白华英撞上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心忽的就软了,“看见了。” 璟王猛的扣着她的手,“她可好?可有看本王?” “……???”白华英忽觉心酸,眼前的这个人保家卫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却缕缕因为一个封锦明而破戒。 温良书忙将璟王拉开:“她一个傻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你可别吓着她了。” “你告诉本王,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璟王那幽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她……好。”白华英眼眶泛红,瞧着眼前这急切的男人,只觉得嘴里发苦。 “那她……可愿嫁给本王?你再去问一问!只要她愿意,本王必定十里红妆,从豫州迎他回王府!”璟王一时激动不已,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冷漠。 白华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只得傻愣愣的缩在一旁。 温良书惊呆了,“王爷!你疯了不成!封小姐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要与一个死人拜堂成亲!这世间弱水三千,你重新舀一瓢不行吗!” 璟王将温良书拂开,幽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白华英,透过这双眼睛,他总觉得看到了些什么,他应该看见些什么! “你说。” 白华英摇了摇头,温良书按住璟王,有些无奈:“眼下还有宫宴发,有什么宫宴以后再说。” 璟王只得松了手,视线朝侯月容的位置看了一眼,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抬步进了殿。 殿内诸多大臣已经落座了,见了璟王纷纷上前拍马屁,白华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打算往殿里走,就瞧见太子挡了她的去路。 白华英一抬头,那张花里胡哨的脸直击太子的内心,“你就是白家嫡女?” 白华英动作僵硬的行礼:“见过……大人。” 太子一拂明黄的衣袍,气道:“大人?本宫这一身衣服你不知道本宫是谁?” 白华英眨了眨眼:“小……小人?” “算了,本宫与你一个傻子置什么气!本宫警告你,不论母后与你说了什么,本宫都不会娶你!你最好不要有不该有的妄想!”太子盯着她这张脸,觉得万般厌恶! 皇后真是大方,给他指了门好亲事,若是他没有遇见那位玉如姑娘,或许他会答应,可惜了,他注定不会娶这个傻子。 白华英哦了一句,“英儿不喜欢小人。” “放肆!本宫是太子!” “太子是大人吗?”白华英心里暗自发笑,纵然太子在宫里尔虞我诈,可与一个她这样的‘傻子’计较,未免有失体面。 白玉如见白华英竟与太子在聊天,顿时急了,提着裙便挪了过来,姿态那叫一个温柔娇嗔道:“大姐姐是个痴傻的,若有不当处,还请殿下恕罪。” 啧,这茉莉花的演技也有侯月容的半成火侯了,白华英干脆缩到白玉如的身后,嘟囔着道:“二妹妹,他凶我。” 第16章 朝堂求亲 第16章 朝堂求亲 白玉如一把按着白华英,嗔道:“这是太子殿下,不得无礼。” 太子侧头她头上的白玉簪子,一时有些诧异:“二小姐可否将簪子给本宫瞧瞧。” 白玉如愣了愣,她今日发上有两枚簪子,其中一支原本是一对的,当时顺手打发给白华英了,所以这三支簪子都不一样。 “这簪子可有不妥?”她取了枚白玉簪子下来,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那簪子,顿时激动万分:“你叫什么名字?”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忽然觉得太子是真蠢,难怪这么多年被皇后一路牵着走,也难怪皇后生了让荣王当太子的想法,或许……连官家枕头风吹久了,也是这么想的了! “臣女白府白玉如。”她微微福身,大方得体。柳氏本也是出身名门,对这女儿的培养真是下足了血本,抛开旁的不说,这容貌,诗书礼仪是实打实的好。 “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不是你!”太子激动的不能自已,本以为那姑娘是红尘女子,却不曾想竟然是官宦世家的小姐!这比他预期的要好上太多太多! 白玉如有些怔,她的沉默被太子视为默认:“你放心,本宫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白玉如顿时得了个机会接近太子,便含糊的应下了:“多谢殿下。” “你那天可将本宫骗的好苦,本宫将青风街那一带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如今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太子将簪子还给她,又道:“另一枚簪子本宫暂且收着,以后再还你。” 白玉如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傻子,这时大宴的钟声响起,白玉如只得拉着白华英行了礼,去了宴上。 太子身旁的玄武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奇怪:“殿下,属下怎么觉得这二小姐有些怪怪的,不像那天晚上那位姑娘啊。” 虽然说身形眉宇有些像,可是那眼神,他总觉得不如那天夜里那位姑娘的来得洒脱冷漠。 “本宫岂能认错!定是她无疑了!走,去宴上。”太子横了眼玄武,琢磨着寻个机会定要与白家二小姐再见上一面才是! 宴上大约是皇后的意思,她被安排在最前边,几个世家小姐打量着她眼底尽是嘲讽。 “娘娘哪能真看上她当太子妃。” “可不是,你瞧她这脸上抹的,跟纸人似的。” “纸人都扎的比她好看。” 几个人一顿滴咕,白华英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吃着桌案上的点心,官家拉着皇后的手进入大殿,众臣纷纷起身,白父跪在地上行礼,一抬头就瞧见还在吃吃喝喝的女儿,顿时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英儿!!” 白华英这才后知后觉的也跟着行礼,众人见状越发鄙夷,不仅傻,连规矩也不懂,怎堪配太子妃一位! “众卿平身,今日朕特办此宴,是为七弟接风洗尘,众卿不必拘谨。” 白华英才两年多没见官家,如今他却变得老迈了许多,唯一不变的,还是瞧着皇后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世人都说帝王无情,可帝王若偏执于一人的时候,该是有多可怕? 她忽的想起先前在皇后殿里时,皇后与璟王说的那些话。 众人起了身,见白华英还跪在那儿,白父恨铁不成钢的将她捞了起来,千叮万嘱:“你给我好好坐着,若是丢了白家的脸,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白华英只得坐了回去,抹了一把脸,顿时那脸上花花绿绿的,更难看了,她也不管,拿了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璟王居于白华英的斜对面,他捏着杯盏凝着这吃相不好看的人,想起她在茶楼下那忽变的眼神,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先前在赵斯年跟前,也不过是演戏罢了,可笑他当时竟然会信了! “七弟替朕夺回了北镜十二城,朕心甚尉!不知七弟有什么想要的?朕定然双手奉上。”官家年长璟王十多岁,如今与正值壮年的璟王相较,已显老态了,但那眸子里却充斥着威严。 这样一句试探的话,让众人一时禁了声。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盏,淡道:“上京的酒,远不如北境的烈。” 这话牛头不对马嘴,官家的心却放了片刻,“朕早就知道你是个心性自在的,上京的好风好水也留不得你。只是如今眼看着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 璟王搁了杯盏,正色道:“多谢皇兄挂念,臣弟府里不日便会办喜事,今日向皇兄讨个喜庆物,也好用做聘礼。” 官家闻言笑问:“七弟不知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朕也好赐婚呐。” 璟王扫了眼吃相豪放的白华英,淡道:“封家嫡女。” 官家怔了怔:“豫州封家?” “正是。” 官家心微紧了紧,豫州封家可是世家大族!他一度想将封家的人招入朝堂,以拉拢豫州却一直不得如意,如今若是与璟王成了,只怕他会越发如虎添翼,但如今话到了这份上,官家有些下不来台了。 “朕听闻,封家嫡次女似乎是有了婚约在身。”当时还想将她指给太子,真真是可惜了。 “是封家嫡长女,封锦明。”璟王续了盏酒,眼底的余光漫不经心的从白华英身上扫过,将她那稍纵即逝的错愕与震惊一揽无遗,这个小丫头,或许与封锦明是有些关联的。 宴上的众人随着配乐声顿时炸开了锅,谁都知道,璟王冲进侯府逼着世子签了和离,将人带走了,谁也不知道,那把火到底是侯府让报应,还是璟王差人去放的。 大臣不由小声嘀咕起来:“这封家嫡女可是世子妃,这……人都没了,再嫁给王爷,这叫什么事儿这叫!” “可不是吗,一女不侍二夫,如今一个死人……” 封锦明先前的话只当他是个玩笑话,可如今这样的场合里说出来,心里不由一跳,这个男人敢做敢当,实在令人敬佩,可这件事情做的未免有失偏颇。 温良书在一旁朝璟王使眼色,奈何璟王压根听不进去,“臣弟听闻库房里有口顶好的白玉寒棺,可否赐予臣弟以贺大婚之喜。” 好家伙,别人大婚都是捡顶好的要,璟王什么也不要,就盯着官家那口白玉寒棺! 第17章 永安侯状告璟王 第17章 永安侯状告璟王 那白玉寒棺官家一共差人做了两口,一口给了故去的先皇后,以保她容颜不腐,另一口则是留给他自己的,如今璟王这口开的,跟要他老命似的! 官家一时又下不来台了,朝勇安侯使了个眼色。 皇后猛的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杯,打趣道:“官家,皇叔这是在说笑呢,一个已故之人,如何能成亲?皇叔娶一个亡人,这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朝没有拿的出手的姑娘来匹配了吗?” 官家松了口气,朝他劝尉道:“皇后说的在理,七弟你若是要成婚,自然是我朝一等一的大喜事,只是这娶一亡人,着实不妥,不如朕替你指门好亲事,如何?” 璟王搁了茶盏,微眯了眯眸子:“臣弟已经着人将聘礼送去豫州封家,想来封家不日便会抵达上京。此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待大婚完毕,臣弟自会前往北镜。” 白华英手中的糕点被捏成了一团泥,她没想到璟王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娶一个亡人,他疯了不成! 但这在官家看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娶个死人,背后势力再大又如何?男人终究是要给自己留后才是,一旦璟王没了子嗣,那么他这一切,对于朝堂而言,都不再是威胁! 勇安侯顿时黑了一张脸,咬牙出列,“纵然王爷贵为皇亲贵胄,也不该如此居功自傲欺人太甚,官家!还请官家为我勇安侯府做主!” 勇安侯府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勇安侯硬生生弄成了批斗会! “爱卿这是做什么!”官家明知故问。 “璟王强闯侯府,逼我儿签下和离,将我那苦命的儿媳抢回璟王府!还请官家替臣做主!”勇安侯上了年纪,但那双眼里却藏着精光!这么一闹腾,就算封家要问罪,那也是找璟王府,而不是他们勇安侯府! 官家望向璟王,打算去一去他的锐气:“七弟,此事,你有何话说?” 璟王搁了酒盏,嗤笑道:“勇安侯府草菅人命害死封家嫡女,臣弟与封家自会向侯府要一个公道!此事臣弟会解决,皇兄不必费心。” 赵斯年跪在地上,猛的一摸衣袖子,却见熟悉的位置似乎藏了一张纸条,他悄悄拿出来,打开一看,上头赫然写着,勇安侯赵斯年嫡长子之位几个字,角落还写着当年纸鸢上封锦明写的上半句诗。 他瞬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环顾四周,却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璟王的身上,他慌乱的将纸条又塞了进去。 侯爷沉了脸,斥责道:“王爷久居北镜,如今对上京之事只怕一无所知!但王爷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些年我那儿媳神智不清久病缠身时,侯府用药不计其数!何来草菅人命一说!” 旁人怕了璟王,他可不怕!璟王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在北境,这儿可是上京!天子跟前! 璟王捏了盏酒缓缓起身,来到勇安侯跟前,居高临下的凝着他:“看来侯爷是给脸不要脸了。” “你!”侯爷一口气憋在喉头。 璟王一盏酒朝着地上倒了下去,热酒滴在勇安侯的手上,惊得他缩回了手,“璟王如此目中无人,难不成是想要谋反吗!” “皇兄,此人想要挑拔你我二人的关系,不知是何居心。” 官家见状打和:“你二人皆是朕的肱骨之臣!自当学一学廉颇与相如,既然世子已经签了和离,那璟王也不过是进府去将人接回王府,此事最要紧的,还是给封家一个交待才是。” 帝王术其实就是平衡术,对朝堂的平衡,对权势的制衡! 白华英不由感叹,既劝了这掐架的二人,又安抚了封家,一桩大事,瞬间就被分化了! 只是,她爹娘和哥哥妹妹……真的已经在来上京的路上了吗?豫州离这儿可不是几日的功夫,少说也要半月余。 从她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天了,她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到底还是她院子太静了。 璟王回了原位,皇后见状不由岔开了话题:“今日恰巧都在,臣妾倒是有个提议。” 官家顿时来了兴致:“你说说。” 皇后扫了眼低头吃东西的白华英,微理了理衣袍,柔声道:“细说起来,如今太子在国子监还一个伴读都没有,不如就等开了春,春闱之后挑些后生一并去学一学。这念书的氛围上来了,想必太子的学艺也会更精些。” 众人纷纷颌首:“如今马上就要春闱了,新学子又要换一拔了,若能进国子监,想必学艺确实会更精一些,只是不知要寻哪些去的好。” 白父一听,顿时沉了脸,柳氏低声道:“夫君,咱们言儿能不能进去念书?” “言儿是个什么身份?他还能进国子监?你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他到时候惹了事,你来替她收拾烂摊子不成!”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可清楚的很! “如今言儿可好许多了,成日的与那些公子在一块儿吟诗作对,方才你也瞧见了,太子殿下对如儿……”柳氏在畅想她儿女的美好未来,余光扫了眼吃得满桌狼藉的白华英,一脸嫌弃。 白父听着前头几人议事,低斥道:“我奉劝你一句,玉如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要跟着瞎掺和。” 两个女儿争一个太子,这叫怎么回事?如今皇后请了白华英进宫,赏了好些东西,摆明了就是瞧中上了!哪能再让白玉如去坏事?! 柳氏顿时下了脸子,咬了咬牙不吭声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当爹的不着急,她可得替女儿想想法子,总不能让一个傻子真当了太子妃! 官家在前头一锤定音:“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名册稍后再议,来来来,众卿举起酒杯,开怀畅饮!七弟,这些年北镜苦寒,唯有你守替朕守着,朕才能安心。” 意思是完事了你接着回去守,别在我跟前吓人。 白华英捧着酒盏,将这些人话里的话翻了个十成十,唯有璟王的话,没有弯弯绕绕的,有一说一,偏偏有些人就喜欢过度的去揣摩! 酒过三巡,有宫女过来布新菜,她眼尖的瞧见那宫女与白玉如低声说了两句话,白玉如面带娇羞的看了眼太子,那欲说还休的架势,如同春季里的猫。 第18章 无心女色 第18章 无心女色 白华英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白玉如是个什么人她没兴趣,但她若是要足够强大,光自己是不行的还须得是一个家庭的强大,如同如今的封氏一族。 她低头拿着点心捏面人,温良书打量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眼下这提议让臣子炸开了锅,温良书也没太过在意白华英女。 官家见众人纷纷拍手称好,十分满意。 “七弟骑射一绝,用兵如神,春闱过后不如一并替朕去国子监教一教这些后生。”官家心里打着算盘,将璟王在京的兵权削了,打发去国子监那等文生宝地,也算是给了勇安侯府一个交待。 此话一出,勇安侯顿时愣了愣,扫了眼神色如常的璟王,冷哼了哼:“璟王殿下如今凯旋,立不世之功,只怕是瞧不上国子监的老弱儒生。” 璟王大马金刀的坐于皇位下首,冷眼一斜,那脸上的疤痕一时格外狰狞:“本王自知后生可畏,却瞧不上侯府那草菅人命的作派!” 这些天天闲在上京温柔乡的人,有什么脸面来说一个九死一生回来的?难不成还真以为杀人跟切萝卜似的,一刀一个?白华英被璟王的耿直险些逗笑了!如今瞧着险些吐血的勇安侯她就觉得心里畅快! 当初她疯疯癫癫求到勇安侯门下时,他可只吩咐人将她拉去柴房里关着了事,呵,她与嫡子的死,同那侯府的每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这勇安侯在朝中这些年颇得盛宠,哪成想璟王一回来就怼天怼地怼空气,顿时黑了一张脸:“璟王殿下如此目中无人,难不成想要谋逆不成!” 璟王忽的望向官家,“皇兄,臣弟听闻库房里还有一对寒冰枕,可否一并赐给臣弟用作聘礼?” 那寒冰枕是勇安侯进献的,与那棺椁是一对儿,如今一个寒冰枕在先皇后的脑袋下,还有一个,官家原本打算自个用的,如今又被抢走了。 官家心情不美丽的拉了脸:“七弟!你这是算准了朕宠着你!罢了罢了,谁让朕只得你这一个弟弟。” 璟王是先帝老来子,与如今的官家一母同胞,二人岁数悬殊有些大,官家原先也是带儿子一样的将这弟弟带大,如今当了皇帝,分了权,这才生了嫌隙。 “多谢皇兄。”璟王面上一喜,那脸上的疤痕更加扭曲了。 “行了,朕赏也赏了,你手里的事也放一放,替朕去国子监教教那些个后生,我朝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也多费些心思。” “自然。”璟王神态慵懒,斜眼扫过玩泥巴的白华英,瞧着她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总觉得像极了封锦明,连闲下来时不自觉曲指敲桌面的手势都相差无几! 而那头,白华英垂眸捏着点心,听着他们议论的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二人你来我往,其实就是用璟王手里的兵权来换一口薄棺,一个枕头!顺便打发了个国子监的闲职给他!官家这一出卸磨杀驴真是顺手捏来! 可若是璟王不愿上交兵权,其实官家也奈何不了他! 温良书在一旁气得手抖,推杯换盏间就来了璟王跟前,笑着骂道:“你疯了不成?你就为了一口破棺材兵权也不管了!你忘了这些年你在北境的时候……” “那又如何?”他从看见封锦明的尸着开始,他就累了,忽觉世间万般事,竟毫无意义,若当时他快一步,这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 “真想把你脑子劈开,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温良书笑得咬牙切齿,见有大臣过来敬酒,他这才退开。 酒过三旬,白侍郎朝白华英使了个眼色:“去,给太子殿下敬杯酒。” 白玉如柔声道:“爹爹,还是我陪着她一块儿去。” 白华英真不知道白耀辉的侍郎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让他两个闺阁女儿去给男人敬酒? “爹爹,你看我捏的小兔子好看吗?”白华英晃了晃那丑得有些扭曲的兔子,小兔子的两个眼睛还是她从绿豆粥里头抠出来的。 白父恨铁不成钢:“规矩点!去给太子殿下敬杯酒。如儿,你带着她一道去。” “爹爹,我不喝酒。”白华英捏着手里丑不拉几的兔子,瞧着软糯糯的,只是那五花八门的脸,实在有些入不了眼。 白父气得目光阴沉:“我这是为了你好!让你去就去!” “爹爹消消气……”白玉如见状上前安抚,柔声道:“我与大姐姐一道过去就是了。” 瞧着这聪明得体的二女儿,白父一口气才缓过来:“如儿,此事你多费心了,如若她嫁得好,往日你若择个王侯公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玉如眸光微亮,娇嗔道:“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可是要一辈子呆在府里伺候爹爹同娘亲的” 柳氏见状催促道:“好了,快去,可别失了礼数。” 白玉如微微颌首,望向白华英,瞧着她那傻憨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大姐姐,咱们走。” 啧,这是想带她去见太子吗?只怕是她自个想去见?这些年白秋兰在府里明着暗着的给她使绊子时,她可没有忽略白玉如暗地里使的那些小阴招! 白华英刚伸出手,却见白玉如将手收了回去,抬步走向太子,白华英只得在后边跟着,穿过这莺歌漫舞的人群走向太子时,白玉如忽的停了,悄悄伸脚绊了她一记,一个不稳,她朝着璟王便跌了过去! 为了不碰着璟王,白华英暗暗使力,朝着一旁的碳盆处侧去,那双原本迷离痴傻的眼泛起一瞬的幽冷,她一只手猛的就要按进碳盆里,眼前忽的横过一根棍子,她被从碳盆前生生堆了起来,稳稳站定。 璟王顺手将棍子丢在一旁,默默饮酒。 白华英惊魂未定,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殿下可真是一点女色也不近。” “估计是瞧不上白家这丑八怪。” “那可不一定,若真近女色,怎么还要迎封家那嫡女回府?” 众人面面相觑,忽觉璟王有些特殊癖好,比如说,人妇?恋尸??? 毕竟是久居战场,谁知道憋久了是个什么毛病? 璟王还不知道,灵堂抢棺材一事,在他的背后已经泛起了多少涟漪! 第19章 璟王挑事 第19章 璟王挑事 白华英听着众人的评价,有些错愕,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莫非璟王抢她尸体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爱好?而先前她不知道的那些情意??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得空还是要想办法去一趟璟王府才是! 白玉如将她拉至身旁关怀备至,“大姐姐,你没事,可伤着哪里?” 白华英兴奋的拍着手:“真好玩,二妹妹你快,你再绊我一下,我再跌一下,真好玩。” 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的静了片刻,白玉如有些尴尬,“大姐姐,别闹了,咱们该去给太子殿下敬酒了。” “哦,那好。”白华英余光瞥了眼那棍子,心有余悸! 白玉如的手段可比白秋兰的要高了好几个阶层! 二人来到太子跟前,白玉如规矩的见了礼,白华英见状故作生疏的蹲了蹲,太子见了白玉如,瞬间温柔了许多:“二小姐不必多礼。” 白华英顿时被晾在一旁,她抬就将酒倒在地上,太子面露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敬酒呀。”她拿起酒壶子,又倒了一杯倒在地上,第三杯时太子忍无可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你好大的胆子!” 跟一个傻子争,显得太子没度量,文武百官都瞧着,不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他又觉得憋屈,他又不是死了,用这法子敬的哪门子酒。 皇后在一旁瞧着笑盈盈的:“官家你瞧,殿下与白家嫡女瞧着可真是般配。” 皇帝有些膈应的低声道:“皇后,这白家嫡女可是个痴傻的今日所见不假,他日若是太子登基,她如何母仪天下?朕瞧着白家二女儿倒是不错,知书达理的,只可惜了,是嫡次女。” 继后猛的捏起酒杯,嫡次女,呵,她的荣王又何尝不是嫡次子!!!就太子这德行,还想登基,简直痴人说梦。 皇帝察觉皇后有些不高兴了,忙哄道:“朕自然相信皇后的眼光,只是如今孩子们尚小,不如再瞧些时日。” “官家说的在理,是臣妾心急了些。”她悄看了眼璟王,却见他玩味似的凝凝着白华英,顿时有些疑惑。 那头白华英杯中的酒洒了太子满身,白玉如焦急的替他擦着酒,柔声嗔责道:“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殿下赔礼道歉。” 白华英捧着杯盏茫然的退了一步。 白父忙奔了过来,“殿下恕罪,是臣女莽撞无知,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瞪了眼白华英,气的咬牙切齿:“白侍郎,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可真是会敬酒!” 白耀辉擦了擦汗,“小女向来痴傻,许是瞧着往日里祭奠先人时敬酒是为恭敬……” 太子扫了眼玩味的皇后,她定是又在瞧着自个的笑话,等着什么时候寻个由头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赶下去! 太子硬生生将气憋了回去:“罢了,本宫岂能与她一般计较!本宫去更衣。” “恭送太子殿下。”白父送走了太子,横了眼白华英:“亏得太子殿下不计较,否则你这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好好回你的位置上坐着,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白玉如眸底闪过一丝得意,坐在原位与几位世家小姐打着趣,没一会儿就结伴约着去透透酒气,至于这点子酒气是真要透还是假要透,白华英也没兴趣管。 白华英扫了眼进了大殿的人,眸子猛的一冷,素秋! 若说旁人不知道孩子在哪儿情有可原! 但素秋一定知道孩子在哪! 宴上歌舞升平,大家推杯换盏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华英已经追着素秋的身影出了大宴。 穿过一处幽暗的假山,白华英将一方帕子蒙了脸,追上素秋猛的一扬手,素秋闻着粉沫只觉得整个人软绵绵的,白华英将她拖到一处幽暗的角落,冷斥道:“孩子在哪!” 素秋晕乎乎的瞧着白华英,一时不知所措:“你是什么人!” 白华英抓起一把雪糊在她脸上,厉声道:“素秋,你我主仆一场,先前的恩怨我估且不与你算,你告诉我,你把孩子藏哪了!” “小……小姐?别找我别找我,不是我害的,都是世子妃,是她逼我的,小姐,我也不想的,你别找我,冤有头债有主啊……”素秋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如今这竹林里风雪扫过,二人身旁的一根竹子忽的被雪压断了。 大宴该是散了,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从大殿里出来了,白华英不想打草惊蛇,就着大雪折竹枝的功夫跑开了。 谁料迎面撞上璟王,她故作镇定的深吸了口气,璟王与她擦身而过便走了。 但她没有瞧见,璟王的手微微发着颤,回过头神色复杂的瞧着她匆匆跑远的背影。 方才那些话,他听见了,什么叫主仆一场?据他所知,素秋自幼就跟着封锦明!什么叫先前的恩怨?她又问了孩子的事情!痴傻了多年的白家嫡女,一个人安静呆着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总不经意的会流露出一丝冷漠,这可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 那么,白华英到底是谁! 温良书赶了过来,瞧着璟王的身影狐疑道:“王爷,这是在看什么?” 璟王扫了眼那从竹林堆里爬起来的素秋,“此人冲撞本王,带走。” 素秋顿时一脸懵:“王爷恕罪,奴婢不知王爷在这儿……” 罗烨可不管她是个什么东西,一把将素秋揪过去,拖着就走,素秋一打眼瞧见了赵斯年,急道:“世子!世子救救奴婢!” 白华英听了动静,又折了回来,躲在一旁瞧热闹。 赵斯年见素秋被罗烨抓了,顿时恼怒:“王爷也太不将我勇安侯府放在眼里了!” 素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奴婢就在长廊里经过,不知怎么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璟王扫了眼赵斯年,淡道:“不放入眼里又如何?” “你不要太狂妄!”赵斯年被噎了一记,险些吐血。 白华英躲在一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个王爷会揪着一个婢女的一点小错处不放?这可不像是璟王的行事风格。 第20章 小纸条 第20章 小纸条 璟王手一挥,淡道:“带走。” “顾璟云!你我多年的情谊,难道当真要因为一个死了的女人生了嫌隙吗!她的尸体我已经让给你了,你还想怎样!”赵斯年沉了脸,凝着璟王一肚子气! “情谊?你也配?”璟王拂了拂衣袍,转身欲离开。 素秋猛的跪了地:“王爷,你不能带奴婢走!奴婢已经怀有身孕三月余了!” 璟王玩味的转着手中的玉板指,“世子果真是血气方刚,连丫鬟都不放过。” 他丢了话朝白华英走去,白华英忙收回视线,顺手摘了片竹子在手里把玩,璟王垂眸看了她一眼,擦肩走了。 那长廊里可就热闹了,侯月容朝着素秋就是一巴掌,斥骂道:“你这下作的东西!你主子刚死,你就想着爬上世子的床!亏得她先前你亲如姊妹!” 赵斯年对封锦明是愧疚的,如今今听得侯月容这么一说,目光顿时就沉了:“回府再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赵斯年与侯月容一同上了马车,就着马车里的灯盏将手里的纸条瞧了个真切,这细细的一瞧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侯月容一把夺了那纸条撕了个粉碎,娇嫩的脸扭曲得有些丑陋:“这纸条世子从哪里得来的?” 赵斯年疲惫的靠着马车,显得有些无力:“不知道,我跪在大殿的时侯才发现了这纸条,这纸条在我衣袖的暗扣里,那个暗扣只有世子妃知道!” 侯月容吓得一把将纸条丢了出去,“夫君,姐姐已经死了!这定是有人在恶作剧,保不齐就是素秋那贱蹄子!她常年跟在姐姐的身旁,姐姐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寒冽的风从窗外拂了进来,赵斯年朝外看了一眼,却瞧见个白衣女人站在不远处瞧着,待他再细看时那身影已经不见了,“容儿,你确定当初将她沉塘了?” “妾身确定!她那身子都冻成冰块儿了才入棺椁,世子,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府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那纸条定是素秋干的!回了府我便好好审一审她。”侯月容倚在赵斯年的怀里,轻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赵斯年一颗心这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好好的审一审,若真是她,那也不必留着了。”一个亡妻的贴身丫鬟,总是让他心里觉得膈应,每每瞧见都仿佛看见了封锦明那如花般的容颜,心里不舒服。 “若真是这样,妾身定为她寻个好人家发卖了,定不比在侯府里头差,世子放心。”她微眯了眯眸子,娇弱无骨的手在赵斯年跟前打着圈,娇媚可人。 勇安侯府的马车走一大段,白华英才团着手里的雪球从皇宫里走出来,她扫了眼地上被雪覆盖了一大半的纸条,一只脚踩在那纸条上狠狠的碾压,素秋敢背叛她,就要付出代价! 温良书的马车猛的在她身旁停了下来,那给温和儒雅的脸透着满当当的书卷气,“白小姐,你的马车呢?” 白华英茫然的摇了摇头:“爹爹喝醉了,回去了。” “这儿离白府还有好长一段路,你这是打算走回去?”他若是没记错,侍郎府坐马车都要小半个时辰,光靠着这小姑娘一双三寸金莲,能走多远。 另一辆华贵张扬的马车在白华英的身旁停了下来,罗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恭敬道:“白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白华英:“……我还是走回去。”今天什么日子?两个人争着要送她回家? 温良书狐疑的扫了眼马车里不动如山的璟王,“王爷,送小妮子这点小事交给臣就是了。” “上车。”那宝马里头传来低沉的一句话。 温良书只得叹了叹气:“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行,那臣就陪你一道送一送。” 白华英就这么被温良书一并拉着上了璟王的马车,她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不安的打着鼓,璟王用兵如神,何等的睿智,只怕是看出些什么来了。 “下去。”璟王扫了眼温良书,赶人赶的毫不客气。 温良书看向白华英:“殿下,你刚让白家小姐上来,怎么又要人下去?不如这样,我与殿下坐一辆马车,让温府的马车先送白小姐回府。”毕竟温府和白府是两个方向。 烨罗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温大人,王爷的意思是,你下去。” 温良书错愕的指了指自个,又望了望白华英:“我?行行行,我下我下!真是见色忘友!哦不对,这丫头可跟色字不沾边。” 温良书一走,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外头大臣的马车陆陆续续的走着,车轴压在雪地里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烨罗敲了敲车门,狐疑道:“殿下,咱们去哪。” 璟王转着玉板指,另一半脸隐在夜色里,露出来的半边脸那刚毅的轮廓分外的好看,薄如纸般的唇一言不发的抿着,那双深邃的眼定定的凝着她,似要从她身上寻一个答案。 好半响他才开了口:“回府。” 回府?白小姐不送了?还是带回府?烨罗驾着马车,摸不清他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 “我……我想回家。”白华英弱弱的反坑。 璟王朝她招了招手:“坐过来。” “我……我坐这儿凉快。”白华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害怕璟王知道她就是封锦明。 “过来,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璟王微眯了眯眸子,眼底寒意凛冽。 白华英顿时鼻子一动,泪眼汪汪:“你凶我!我不要跟你坐一个车,我要下车,我要自己回去,哼,不跟你玩了。” 外头马车正在疾驰,白华英扒开窗子就要钻,璟王一把将她拽到了身旁,一只手顺势扣上了她的脖子,“装傻充愣那一套,你最好不要拿来敷衍本王!” 他的手掌宽厚而冰冷,一只手就将她的脖子掐得死死的,白华英一时竟有种溺在池子里的错觉,“放开我!” “你到底是谁!”璟王那深邃里酝酿着杀气,这个女人与封锦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1章 纸鸢上的诗 第21章 纸鸢上的诗 “我就是白华英!咳咳,你不信你可以去查!”白华英扣着他的手,憋的小脸通红。 “那你先前说看见了封小姐,也是骗本王?”璟王眯了眯眸子,他生平最厌恶旁人拿封锦明玩笑! “我只是瞧不得勇安侯府那样仗势欺人罢了!”白华英察觉到脖子上的手松了些劲,这才又道:“封家小姐是何等的绝色,我前些年在宴上见过一面,是位顶好的人,也不嫌弃我是个傻子,我不过是帮着她出口气罢了。” 璟王忽的松了手,嗤笑道:“封氏一族面前,区区勇安侯府还不配谈仗势欺人,日后若有人说她闲话,你只管仗本王的势欺回去。” 嗯??白华英只得暂时向势力低头:“那我装傻的事儿……” “烨罗,送白小姐回府。”马车缓缓的在璟王府停了下来,璟王下了马车,叮嘱了一句便走了。 他今日穿的是件墨色的斗篷,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的挺拔宽阔,这样一个人,却将全部的心思都给了封华英。 她坐在马车里,视线不经意从一个暗格处扫过,那儿似乎是放着一幅画,她打开一看,画中的姑娘正巧笑倩兮的奔跑在风里,在她的手中还举着个纸鸢,那上边提着后半句诗,对应的正是她提的上半句。 她指尖有些发颤,那年她在乌衣巷放风筝,结果风筝飞进了璟王府!可偏偏当时拿风筝出来的却是赵斯年,可如今这首诗,又出现在了璟王的画作上!这衣袍是她那日穿的! 马车到了白府,忽的停了下来,白华英忙将那画塞了回去,烨罗打开门却见她流泪满面,“白小姐,你怎么哭了?” 白华英揉了揉眼睛,跳下马车:“眼睛里进沙了。” 这冷漠的语气,让烨罗产生一种眼前是自家王爷的错觉!回过神又觉得自个八成是疯了!一个傻子,跟王爷有什么可比的! 白府这会子已经关了门,原本守门的如今也不知跑哪去了,她瞧着白府的牌匾,只觉得莫大的讽刺,白父一心只想升官,对府里的事情不闻不问,教导更是差的一塌糊涂。 烨罗见她落魄的呆站在大门前,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白小姐,可需要替你叫门?” 白华英摇了摇头,在门口蹲了下来,开始堆雪人,这时另一辆牛车停在白府门口,白敬辰今日穿了件素白的长袍,墨发间只用了枚白玉簪,见白华英坐在地上玩雪,忙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英儿,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进宫里了吗?” 他扯了身上那白色的斗篷盖在她身上,转身朝烨罗微微作揖:“敬言替舍妹多谢王爷相送。” 烨罗微微颌首:“大公子不必客气,告辞。” 送走了烨罗,白敬言扫了眼紧闭的大门,顿时了然:“想是父亲喝醉了,柳氏又将你故意落下了,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白华英摇了摇头:“英儿困。” 他扫了眼紧闭的大门,将白华英一把抱起去了后门,后门有个小厮受他恩惠,暗地里也算是他的人,见他这会儿才回来,顿时有些急了:“大公子,这一日你是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老爷醉了,在府里大发雷霆,扬言要打死大小姐……” 白敬言扫了眼怀里睡着的白华英,她的脑袋在白敬言的胸口蹭了蹭,先前她在封家的时候,玩累了她哥哥常常将她抱回去,如今竟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白敬言将她抱回了西屋,翠青正哭哭啼啼的在门口等,一见自家小姐被抱了回来,顿时眼泪掉的更凶了:“大公子,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睡着了。” “奴婢没瞧见小姐,大娘子说小姐已经回来了,可奴婢一回来也没瞧见小姐,要去找他们又不许,好在小姐平安无事。”翠青急急忙忙的进屋,将碳盆朝床边挪了挪。 白敬言小心翼翼的接过翠青的帕子,替她轻轻的擦着脸上的脂粉,“这妆是谁给她化的?” 翠青讪讪道:“是奴婢……找厨房的管事妈妈学的。” “画的甚好。以后就这么画。”这样就不会有人在他还不够强大时打他妹妹的主意了! “啊?好……好看吗?”翠青傻愣愣的,以为要领骂了。 “今日在宫里,可有出什么事?”白敬言修长的手轻巧的替她擦着,看着这架势就知道不是头一回了,只是…… 洗去白华英脸上那五颜六色的脂粉时,白敬言怔了,眼前这小丫头眉眼逐渐长开了,纤长的睫毛微微的翘着,小巧的嘴冻得有些苍白,严然是一副绝色佳人还未长开的模样,与他那倾城绝艳的母亲生得真是如出一辙。 只是白华英那莹白如玉般的脸上哪里有半点胎记! 翠青见状慌得一哆嗦跪了地:“大公子……” “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敬辰将帕子顺手丢在进盆里,温和的目光如今变得凌厉起来。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啊,小姐醒来的时候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方子,奴婢偷偷的抓药将大娘子她们给的药包换了,喝了一段时日就变成这样了。”翠青最怕小姐犯傻,最怕大公子凶人了。 白敬辰凝着这睡梦中的妹妹,长长的叹了声气:“她随便弄的方子你也敢给她喝!” 翠青委屈的小声嘀咕道:“奴婢先尝了尝,那药确实也没毒嘛。” “将方子给我瞧瞧。” 翠青只得去翻了方子出来,小声道:“小姐说这是一个神医给她的。” 白敬辰收了方子,叮嘱道:“这几日先用补药给她换了,等我验证过这方子再说。至于她那脸上的胎记……” “奴婢知道,奴婢每日都会替小姐将胎记画上去,保管没有人瞧得出来。”翠青这个傻憨憨,对着白敬言真是知无不言,什么都吐了个干净! “嗯,好生照看,我还有事,先走了。”白敬言替她掖了掖被子,看来他这个妹妹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也藏了好些秘密,但只要英儿平平安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第22章 赌雪泼碳 第22章 赌雪泼碳 外头的雪下得越发的大,寒意浸人骨髓,白华英的屋子里生着劣碳,翠青烧了两个汤婆子进来摆在她脚边,见她睁着眼睛发呆,顿时气得嘟了嘴。 “小姐,你是不知道,二小姐身旁的海棠如今在府里张扬得很,说太子殿下同二小姐说了好些话……” 她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府里众人的变化,白华英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如今是冬日还好,尸体不会腐烂,但到了春日若是还没有找着,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烂在地里不成! “翠青,去找些戏服来。” “小姐,好好的,找戏服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呀!小姐若是能嫁给太子殿下,往后看谁还敢欺负小姐!”翠青觉得自家小姐有些不分轻重了。 “我有用,悄悄找。” “先大娘子在的时候倒是有一套,不过不是戏服,是嫁衣,还一直收在箱子里呢。”翠青放下床帘在一旁的矮塌上歇下了。 夜色深深,雪渐渐的大了,侯府里夜起巡逻的下人见湖边站了个衣着鲜红的女子,待揉揉眼睛,就瞧见那女子朝他走了来,下人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灯盏掉了地,屁滚尿流的跑了。 次日天色蒙蒙亮,白华英便被翠青挖了起来,她紧张兮兮的替她梳洗一边叮嘱:“先前小姐去老夫人那儿的时候回来就没一处好的,如今老夫人又喊小姐去,只怕是要算帐了!” 白华英凝着镜中的人,神色困倦,老位老夫人是小娘上位,颇有手段,如今当了老夫人了,儿子手底下的小娘还是她的内侄女,以至于如今的白府规矩不成规矩,乌烟瘴气的。 “该来的总会来。” 她梳洗好便起身去了老夫人的慈安堂,外头下着雪,里头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慈安堂的茉莉见她来了,冷冷的扫了两眼:“老夫人在里头用膳,烦请大小姐先侯着。” 白华英眨了眨眼:“奶奶不是叫我用膳吗?” 茉莉见了她冷哼道:“你也不想想你做的什么好事,老夫人怎能容你?你若识相些,也该去了衣在院中好生跪着请罪!” 好一个下马威,可偏偏如今她是个傻的,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里头真真是热闹,该来的人都凑齐了。 白秋兰见了她恨恨道:“奶奶让你在院子里侯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芹小娘搁了茶盏,低嗔道:“大娘子,不管怎么说,如今也是你当的家,也该好好教一教她礼数了,这往日若是成了亲,岂不是让夫家笑话咱们府里没规矩。” 老太太原就生得娇媚,如今老了,两只大眼睛凸起,脸上还擦着脂粉,手里一串上好的紫檀佛珠正在转着,见了她便板起了脸,赫然一副为老不尊的架势。 “成亲?你瞧瞧她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依着我看,不如寻个媒人,将她随便指了便罢!高门大户她是万万攀不上的。”老太太捏着珠子,一圈一圈的缠着,正眼也没给她。 白华英瞧着那盆顶好的碳火发愣,众人的话渐渐不堪入目,她默了半响,忽的伸手去拿,翠青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拉住,“小姐,这东西烫手!可不能拿。”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她是我嫡亲的孙女,有什么是玩不得的?要玩就由着她去。” 白华英抬头笑盈盈的:“奶奶对英儿,最好了。” 芹小娘嗔笑道:“姑妈成日里吃斋念佛,最是菩萨心肠了,这碳盆里头的东西,可要用手拿着才暖和,你试试。” 白华英眸子微眯了眯,猛的伸手便将那铲碳的伸进了碳盆里,往外狠狠的一拔,顿时碳星子四溅! 芹小娘那张脸顿时铁青:“啊!!我的羽衣!” 有一颗碳掉在老太太的头发上,顿时屋子里传出一股焦味儿,老太太手里的檀香佛珠线也被烧断了,滚了一地。 “你!你这个孽障!!来人,给我将她拖下去,打十板!不,三十板!!”老太太扶着烧焦的头发,气得直哆嗦。 老太太这儿的碳很足,大型的盆里堆了满当当的一盆,白华英铲着碳到处霍霍,一群下人跟在她身旁打转,中了不少招。 一时整个慈安堂里混乱不堪,芹小娘待她恨之入骨:“姑妈!你看这个小贱人如今是越发不成体统了,你快想想法子,可别被她一个小丫头治住了。” 柳氏拉了白玉如在角落边上瞧热闹。 白华英洒着碳笑得开怀:“娘亲,这个碳真好玩,你也一起来呀。” 老太太脸色猛的一僵,“你胡说什么!” 白华英乐呵呵的拔着碳,老太太顶着一头乌糟糟的头发,擦脂抹粉的老脸扭曲得跟团麻花饼似的。 “娘亲,快来,这个好暖和。”白华英铲着碳就朝老太太奔去。 吓得老太太衣衫凌乱的往后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把这孽障拉住。” 府里的下人全涌进了慈安堂,将白华英围了个严实,但碍于她手里滚烫的碳铲,也不敢靠近。 “把她给我按住!!”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想活撕了她! 这年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临老了,一头长发被白华英一把碳给烧了,老太太恨呐! 众人叠罗汉似的冲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白华英按住了。 老太太瞧着这一地的狼藉,指着她气得直哆嗦:“快!把这孽障拖下去,狠狠的打!” 白华英手里的铲子被夺了,她瞧着老太太喃道:“娘亲!娘亲陪我玩,我不要他们。” “拖下去!”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坐下,芹小娘端了茶过来安抚道:“姑奶,你可一定要严惩她。” 柳氏见状插了句话:“皇后娘娘今日可在宫里见了她,若有伤处,只怕哪日娘娘一时兴起又见了她,到时候若问起来,怕是不好答话。” 芹小娘阴阳怪气的横了她一眼:“你可别藏着掖着了,今儿你们一回来我就听说太子殿下对玉如这丫头喜欢得紧,才一回府殿下可差人赏了好些东西,保不齐啊,玉如这孩子就有当太子妃的福气,你也犯不着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今日白秋兰没去成,完全是因为白华英添了乱,要不然这太子心仪的定然是她的兰儿才是!! 第23章 旨意 第23章 旨意 老太太冷斥道:“到底她还是白家的!就得守着我白家的规矩,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这不知礼数的东西!” 若不是因为皇后与白华英也见了几面,如今老太太恨不得私下里寻个由头将她卖了干净! 白华英被家丁拖着出去,翠青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小姐落水才好些,这要是再受刑,怕是命都要没了,还请老夫人饶她这一回。” 老太太扫了眼地上的檀木佛珠觉得肉疼:“给我狠狠的打!” 家丁举了板子过来,白华英趴在凳子上,一只手戳着地上的雪玩,老太太瞧着她毫不在乎的样子差点吐血。 就在板子要落下来时,半道被截住了,白华英狐疑的抬头,却见白敬言那张风流不羁的脸上满是冷漠。 白华英心里一暖,甜甜的喊了句哥哥。 白敬言甩开手中的棍子,望向老太太,“宫里头的传旨过来,国子监念书英儿也在榜上。” “她?去国子监念书?怎么可能她一个傻子……。”白秋兰诧异的瞪着玩雪的‘傻子’,千般不甘。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是啊,若是她都能去念书了,那想必兰儿也能去才是。” 老太太沉了脸:“既是要去国子监,自然要好好的学一学规矩!后院妇道人家的事,言哥,你退下。”白敬言在府里历来是个纨绔子弟的架势,成日的在青街小巷里出没,老太太对他很是放心! 将来这白府若大的家业,最终还是要落到芹小娘出的孩子手里才是! 白敬言将白华英抱在怀里,淡道:“英儿不过是个孩子,若祖母有怨,不如对孙儿发,否则上头若知道了,只怕要心生怨怼。” 老太太是小娘转的正,哪里见过官家那样的场面?也不过是在府里作威作福罢了,如今一听这话,气焰散了大半:“既是你这当哥哥的管教不严,那就你来替她受这二十板子!” “好。”白敬言将白华英推至一旁,拂衣便在长凳前趴下了。 白华英一颗心猛的一揪,扑了上去:“不要打我哥哥!” 芹小娘见状嗤笑道:“这么看来,这傻子也不傻了吗,还知道言哥儿要受刑。”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白华英细微的变化,先前她再怎么傻,也不是任人欺负,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众人正准备深究,白父回来了,一见这慈安堂里乱烘烘的的,顿时拉长了脸。 “如今我正准备升调一事!你们在府里头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老太太见了亲儿子便有了底气,指着起了身的白敬言直哆嗦:“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成日的就知道来气我!我不过教教英丫头规矩,他上赶着来拦!你瞧瞧这屋子里,被你生的这好女儿作弄的还有一点样子吗!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在这府里头也没什么可呆的了,左右不过一个包袱,出了家眼不见为净!” 她说话的时候那一脑门的簪子直晃悠,衬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很有喜感。 白父横了眼白敬言,恨铁不成钢:“你再过些时日就要春闱了!如今还有心思跑到这儿来气你祖母!你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芹小娘见白父骂人心里便高兴:“言哥儿成日的在青街柳巷里头窜,也不知念的是什么书,夫君当年可是新科的进士,莫说青出于蓝,可也别排个最末的才是。” 柳氏见状附和道:“辰哥儿早早的就去先生那儿求学了。” 白父不耐烦的低斥道:“仗五板,滚回去念书,你若考的不好,耽搁了我升迁,回来我定打死你这孽障!” 白华英幽幽的扫了眼白父,小门小户教出来的孩子,到底用的也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若是她那封家的父亲在,定然会带着哥哥一道复习,给他讲解。 算算日子,封家也快到上京了,她心里期待又害怕。 白敬言挨了五板子,拉着白华英退了下去。 老太太的慈安堂被重新收拾了一番,白父坐在下首,替老太太奉了茶,叹了叹气:“母亲再忍耐些时日。” “忍忍忍!我忍了一辈子了,如今临了在一个小辈跟前还要忍?她都爬到我头上来了!你瞧瞧我这头发,如今被她作成什么样子了!儿啊,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老太太指着那烧了的头发,险些气吐血。 这样别致的造型配上老太太那张五官凸起的脸,实在有些戏剧化。 白父只得好言安抚:“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她去国子监给太子殿下当伴读。咱们如今且由着她去,母亲不妨等一等,若是她当真能当上太子妃,咱们可就指着她了,她若是当不成,母亲再新仇旧恨一块儿算,儿子也绝不拦着。” 老太太端了茶盏冷哼了两声:“她留在咱们府里,就像她娘一样,终究是个祸害!保不齐这蠢货哪一日就得罪了太子,依着我看,不如寻了个由头将她与兰儿换一换,兰儿娇媚,又知书达理,将来若真成了太子妃,那才是咱们举家的荣光呢。” 这白家可还从来没有出过皇后的先例,便是嫁也多是低嫁、或门当户对,高嫁者甚少,这要是能出个太子妃,将来就可能是皇后,当了皇后,这天下可有一小半儿是白家的了,老太太的算盘打的很开心。 白父扫了眼老太太那织锦绣玉兰的袍子上烫开的看子,有些头疼:“宫里头定下来的,岂能说换就换?更何况英儿是皇后瞧中的,虽不曾明面上讲,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母亲,若真调了,这可就是欺君的大罪,到时候不仅仅是兰儿,就是儿子也得跟着玩蛋!” 老太太扫了眼紧闭的门窗,低声道:“我可听说,太子殿下是有意于如玉那丫头,如今私下里还差人赏了好些东西来……” “母亲,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与皇后不和多年,咱们是两个都不敢得罪!”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满盘皆输啊! 老太太眯了眯眸子,心下已然有了成算。 第24章 琐碎闲话 第24章 琐碎闲话 这头白华英被白家哥哥带回了栖梧院,瞧着趴在桌上敲棋子的妹妹,神色微动:“英儿可会对弈?” 白华英抬头瞧着他的背,打了五个板子一声不吭的白敬言,可不像府里传言的那般不堪,她懵懂的摇了摇头。 “哥哥教你。”他满眼柔光,白华英偷偷的想,若是他娘亲还在,想必也是如封家哥哥一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白华英抓了一把黑子在手里搅弄着,白敬言在一旁讲解规矩。 翠青端了药来,神色微漾:“小姐,该喝药了。” 白华英闻到了药味儿,微拧眉:“好苦。” “英儿,喝了药就好了,乖,喝完了哥哥给你买糖吃。”白敬言接过青花碗吹了吹,耐心细致的哄着。 那药里头放的好些都是补身子的,但,谁将她的药方子换了! 白敬言吹了吹药,那原本风流不羁的眉眼温润如水,暖心的不得了,他那背上的伤硬是半点也没有提及。 白敬言故意将药喂得白华英满嘴都是黑乌乌的,见她神色呆呆的,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喂了药,白华英又捧着脑袋盯着桌面上的棋子,也不知道这三天两头来串门的哥哥什么时候走。 翠青咳了两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小姐,奴婢在府里听人说起个事儿,玄乎的很呢。” “听说是勇安侯府里的大娘子来寻仇了,昨儿府里有人瞧见那大娘子就直愣愣的站在池子边上找孩子呢,当值的下人都被吓得不轻。这人可千万别做什么亏心事,否则指不定那冤魂野鬼的就找上门来了。” 白敬言将她拉进怀里,捂了她的耳朵,“英儿胆子小,往后这些鬼魂古怪事不要同她讲。” 翠青讪讪的点了点头,她家小姐如今神智恢复了胆儿可大的很!说出来只怕还会吓着大公子! 白敬言揉了揉她的发,起身要走,白华英揪着他的衣袖子,低声道:“我要吃糖。” “晚些就去给你买来。” 他哄完白华英便出了门。 白华英的神色缓缓的恢复了昔日的冷漠,扫了眼翠青,淡道:“我竟不知,你如今胳膊肘子也拐向他了。” 翠青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姐,大公子是小姐嫡亲的哥哥,定不会害小姐的。” “你又怎知他会还是不会?”卖主求荣的事儿,她原也不是没有见过,待她好又如何?终究是人心难测。 翠青苦涩的瞧着她:“这些年,大公子饮食用物一律都不怎么用,全添到了小姐这儿,就连冬日里头,大公子屋子里也不怎么生碳,全是给了小姐,大公子不会害小姐的!” 这些年大娘子克扣了她们多少衣食用物,大公子都是一样不少的从自己的里头扣出来给她!翠青替白敬言觉得委屈!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些跌打药酒,你给他送过去,别说是我让送的。”白华英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叹气。 翠青喜滋滋的应下,跑去库房里寻东西。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因着栖梧院与外边的小路隔得近,隐隐约约传来鞭炮的声响,略大些的,还震得屋角的冰棱子落了地。 她的孩子,过年前她定要将那个孩子找回来!! 冬日里的雪下个不停,天一直阴沉沉的,翠青从白敬言那儿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儿了,进屋便开始喋喋不休。 “那常贵打的也太狠了!大公子背上好大的一片淤青,若不是奴婢去瞧,只怕他也不会吭声,奴婢还真当大公子是个铜墙铁壁似的,小姐,大公子拿了那方子去,也只是想差人瞧瞧那方子靠不靠谱……” 她倒了盏茶递给白华英。 白华英接过茶盏,那抿茶的动作优雅端庄,如同大户人家家里出来的,翠青瞧得有些懵:“小姐,你这喝茶的动作是从哪儿学来的,瞧着可真好看。” “进宫里看见的。” 翠青嘟囔着:“奴婢怎么没瞧见。”宴上不都是在喝酒吗。 “你盯着那一桌子的吃食,哪里还有空去瞧别人怎么喝茶?对了,勇安侯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白华英盯着碗里劣质的茶渣,眯了眯眼,这里头,似乎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搁在一旁。 “听说那家的大娘子是冤死的,如今正要找勇安侯府的人索命呢,今儿大清早的,那侯夫人便请了法师去驱邪了,啊,大公子不让奴婢同你说这些的。”好八卦的翠青这才想起来,忙禁了声儿。 “我如今神智已经清醒了,不必听他的。” “哦,那……先前的药还要接着喝吗?大公子让奴婢换成了补身子的了。”翠青如今是左右为难,虽说她听小姐的,可先前那些日子里,对着她发号施令的,可是大公子。 “不必了,眼下这药喝着也好。”这瘦弱的小身躯是要好生补一补了。 “对了小姐,奴婢方才去库房里拿衣服,先大娘子的嫁衣箱子不知道怎么被打开了,那红里衬还湿漉漉的,不会是有人想来偷先大娘子的嫁妆!”翠青死守库房,生怕一根针都被偷了。 白华英:“……我想娘亲了,晚上睡不着,拿她的东西看了看。” 翠青也没将这与勇安侯府的事儿串到一块儿去,这几日大概都在忙着春闱之后去国子监的事儿,所以也没有人来管她这个二傻子。 “你私下里悄悄去查一查,封氏一族什么时候到上京,得了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白华英如今这个身份,她不敢有所张扬,只能选择隐忍!等她将孩子找到,一切才算正式开始! “封家可是世家大族!奴婢可听说封家差不多来了个半家族的,有人说是去找勇安侯府的算帐,有的说是要将那位世子妃从璟王府里接回封家去,还有人说,那位璟王已经递了请婚书过去,哎,传言太多了,小姐也好奇?” 白华英讪笑了笑,封家的人团结意识是很强的,自个家族的人,姑娘那就是个宝,男人也只能娶一个老婆,若要通房和妾氏,那也得到了女人不能生,而且到了四十岁的年纪方能纳!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致封家男人专门搞事业,各行各业都是个中翘楚!封家百年前开设白鹿书院,饱集天下群书,众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其程度不亚于进国子监。 也正是因此,见过大场面的封家女人也不同凡响! 第25章 侯府逼问 第25章 侯府逼问 因着下雪,封家的行程耽搁了,如今勇安侯府里如今人心惶惶,府里的仆从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厉鬼连新请来的法师都耐何不得。” “可不是吗,我听说只有含冤的厉鬼死后才会穿红色的衣裳。” “想来世子妃刚入府的时候,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侯月容揪着帕子面目阴沉,如今府里长长短短的,全是那个死了的女人!好像说些她的好话,这些人就能甘心一些似的! 侯月容的贴身丫鬟上前朝嘴碎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府里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私下里说了!若是让世子知道了,仔细你们的舌头!” 下人们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侯月容扶着腰,居高临下的凝着这群人,淡道:“嘴碎的那几个,发卖了。” 众人皆是一惊,那几个不甘的被堵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赵斯年下了职过来,就瞧见侯月容黑着脸,不由上前安抚道:“这是怎么了?生了这么大的气?” 如今府里请了不少的法师,成日的作法熏香,弄的府里是乌烟瘴气的,偏偏赵斯年也没法子拦,只能由着她们去了。 侯月容换了个笑脸,娇嗔道:“原是不好的,如今见了爷,就好多了。” 赵斯年将她揽在怀里,凝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若当时的世子妃怀的是他的孩子,那孩子如今也该锦衣玉食的供着。 他猛的想起先前那张写有勇安侯府嫡长子之位的纸条,心下坠坠不安:“容儿,这些日子你仔细着些,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 他对这个孩子的看重程度让侯月容心下窃喜,拉了赵斯年一道走在回廊上,“孩子如今乖的很,也不怎么闹腾。” 赵斯年一路送着她回了院里,侯月容喜滋滋的吩咐人备酒菜,他却摇了摇头:“容儿不必忙活了,我还有事,晚些忙完了再来,你早些歇息。” 侯月容的笑意僵在脸上,赵斯年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如今府里头乱的很,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出去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府里的事情定然是有人在搞鬼!如今我已经在暗中彻查了……”侯月容拉着赵斯年的衣袍,总觉得眼前的人忽的变得有些陌生。 赵斯年默了片刻,微微颌首:“此事有你和母亲处理就是了。” 见侯月容眉目轻促,他叹了叹气,将人揽进怀里安抚道:“你可记得先前纸条上写的字?你腹中的可是勇安侯府的长子,我不能让他受半点伤害。” 侯月容柳眉冷横:“谁若是敢伤我的孩子,我必不会放过她!” 可她每每夜里想起封锦明挣扎着爬起来的身影,背后总是一阵一阵的发寒。 “嗯,你好生歇息。”赵斯年扔下侯月容便匆匆离开了,他在府里漫无目地的走,竟走到了先前那废旧的池子边,入了夜,雪又下得大,隐隐约约里他仿佛瞧见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心下顿时一紧。 白华英在这勇安侯府里流窜了好几个晚上,方才想要离开了,谁料撞上了赵斯年,她那双眸子瞬间变得通红。 赵斯年凝着她,冷斥道:“这些年侯府待你不薄!你与人珠胎暗结生了野种,我也替你保全了名誉!你如今若敢动容儿的孩子一根汗毛,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野种?白华英拖着大红色的长袍缓缓走了过来,赵斯年猛的抽出腰间的剑指向她:“这些年夫妻一场,我给你留三分颜面,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白华英只觉得可笑,近三年的光景,换来的就是一句不知好歹! “孩子在哪!” 赵斯年怔了怔,提起那野种便怒火朝天,他堂堂世子,在外边也算是呼风唤雨,偏偏府里的女人还要给他戴绿帽子! “你给本世子戴绿帽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孩子无辜!你若再敢到侯府里来,我见你一次便杀你一次!”赵斯年提剑便刺了过来,逼得白华英连连后退,跌入了湖中,好在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白华英的冰嬉玩的极好,一时间赵斯年竟落了下风。 猛的刮起了一阵大风,白华英趁着这势头离开了这湖面,直奔素秋的房间。 如今因着赵斯年拿了剑在湖边信誓旦旦要让封锦明灰飞烟灭,一时间府里的人都成群结队的去了湖边,唯有在府里养胎的素秋还在塌上躺着。 如今的素秋换了屋子,里头摆了好些贵重的物件儿,她正在灯盏下给腹中的孩子绣着老虎帽,听着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的道:“这回这么多人去抓她,想必定能让她永不超生。” 白华英披着长长的发,拖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床边的灯盏被风吹灭了,素秋猛的一抬头,瞧见那诡异的红色顿时吓得一哆嗦:“啊!” 白华英瞧着跪在角落的素秋,哑着嗓子问:“孩子……在哪。” “大……大小姐,你饶了奴婢,这一切都是容小娘吩咐的,奴婢……奴婢也是不得已。” 白华英失了耐心,冻得冰冷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孩子在哪!” “在……在乱葬岗的北面,有个小亭子,奴婢……奴婢将他埋在那儿了,用一块木头还立了个碑,大小姐,奴婢知错了,还请大小姐饶了奴婢。”素秋直磕头。 白华英猛的收了手,乱葬岗北面的亭子边,难怪,难怪她找了几个晚上也没找着! 她扫了眼床边放着的药,药如今还氤氲着热气,那熟悉的味道,真是令人难忘,呵,侯月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丫鬟生下赵斯年的孩子。 “侯月容对付一个人,也只有下药这点故技重施的手段。”她嗤笑出声,素秋就着外头隐隐约约的光,诧异的抬头。 外头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厉鬼就在这屋子里,快,给我围死了!千万别让她跑了!” 第26章 找孩子 第26章 找孩子 外头顿时亮起冲天的火光,白华英推开素秋,一个纵身从窗看逃了出去。 素秋凝着床边的药碗心里一慌,抬手打碎了朝外头喊道:“从窗户跑了!快抓住她。” 众人忙追了过去,一时间侯府里闹了好大的动静。 奈何白华英在府里数年,犄角旮旯里她最是熟悉,她穿过被烧了的书房,直奔那层层叠叠的假山而去,路过一处青石板时,猛的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白华英拽了进去。 白华英徒手朝身后的人劈去,这人宽厚的手掌将她抓得死死的,外头搜查的人往另一边跑了,白华英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撞入了璟王那双幽冷的眸子里。 “白小姐,又见面了。” 白华英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奈何这假山里的位置就这么点大,外头正人来人往的搜查,她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王爷不在府里睡觉,来侯府做什么?”白华英被看穿了,干脆也就不装了。 璟王身形高大,二人挤在一块儿,显得白华英越发的娇小了,尽管她是封铁明的时候已有近二十岁了,可是这白的家姑娘尚未及笄,真要说起来,此番重生,倒是她捡了个大便宜,返老还童了。 “瞧热闹。”璟王没告诉她,当时得知侯府在闹鬼的时候,他多希望能赶上,再多看她一眼。 “这热闹瞧得王爷可还满意?”白华英有些头大,若是她一个人,她有把握离开,可眼下是两个人了,就璟王这高大的身形,太过招摇。 “尚可。”璟王低头凝着她,闪过一丝不确定,“孩子的下落,可查到了?” 白华英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找到了,眼下还是想想怎么离开侯府的好。” 璟王打了个响指,整个府里又沸腾了,有人提了桶慌慌张张的朝着东院跑:“走水了,快救火!!” 白华英傻眼了:“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这原本追她的人顿时化作乌兽散了,璟王抬步从假山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在勇安侯府的院子里。 “……”难道官家看不惯他,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白华英匆匆出了侯府,将那大红的衣袍换了下来,璟王那辆张扬的马车在她跟前停了下来,一道幽凉的嗓音在里头响起:“上车。” 白华英扫了眼寂静的巷弄,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麻利的上了璟王的马车。 马车里熏着柏子香,点了银碳,温暖如春,她坐在车门口,犹豫了半响才问:“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装傻?” “孩子在哪?”璟王答非所问。 “乱葬岗,北亭边上。”白华英搓着冰冷的手,心下惴惴不安。 马车里气氛一时有些静逸,与那火光冲天的侯府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侯府里赵斯年提着剑冲到大火前,却见素秋跪坐在一旁惊慌失措:“世子,是大娘子回来了,她回来寻孩子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会放过我们……” 侯月容匆匆赶了过来,见素秋语无伦次,顿时拧眉低斥道:“素秋受了惊吓,快,将她拉下去请大夫好生瞧瞧。” 赵斯年手里的剑无力的落在泥泞地里,冲天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帘,“容儿,我方才……见到她了。” 侯月容手猛的一僵,讪讪道:“咱们府里头请了这么多的法师,她早就没有容身之所了,夫君定是瞧错了。” “这个贱人!竟还有脸问我那野种的下落!若非她逃得快,我定一剑劈得她魂飞魄散!”赵斯年那儒雅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扭曲。 侯月容不由在一旁安抚,侯夫人搭了下人的手一路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气不打一处来:“哎呦,这个扫把星啊,临了死了也不想让咱们府里好过是不是!” 赵斯年忙上前扶着险些气晕过去的侯夫人。 “你看看你娶回来的是个什么货色!当初我就不同意,你非要将人娶回来,这下好了,侯府都快被她作没了!!”侯夫人扫了眼沉默的侯月容,气急败坏。 赵斯年瞧着那冲天的火光叹了叹气,当初若是没有将她娶回来,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侯府里如今正是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另一边,白华英乘着璟王的马车直奔乱葬岗而去。 马车里白华英浑身都在发颤,璟王若有所思的凝着她:“本王记得,封小姐久居侯府,深居简出,并不曾有过什么要好的姊妹,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华英抬头凝着他,“我是什么人,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白华英身形踉跄的跌下马车,哆嗦着来到亭边,就着清冷的月光瞧见了个竹子做的简易墓碑。 她僵在原地,泪流满面。 如今她活过来了,可是她的孩子,却躺在冰冷的地下,若早知是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将拼死将这孩子生下来遭一回这样的罪。 白华英吃力的朝前走了两步,脚下虚浮的扑倒在小坟堆旁,她忽的爬起来,双手并用的扒着那小土包。 那悲凄的情绪笼在山头,看得罗烨眼眶莫名的有些泛红。 “王爷,你说这小公子又不是白家小姐的孩子,这白小姐何故伤心致此。”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保不齐他家王爷会将人领回王府里去养! 念及此,烨罗竟闪过一丝庆幸。这样的心思不好,可,他终其一生,也只效忠眼前这一人,如若必要,他会杀千万人救自家主子一个! 璟王扫了他一眼,来到白华英眼前,与她一同刨了起来。 这个坟其实挖的很浅,但白华英双手却在颤抖,那双悲怮的眼里剩下一片干枯与茫然。 璟王扯下那件墨色的斗篷铺在地上,连声音也不自知的放缓了:“本王定会让他们母子团聚。” 白华英动作轻轻的扒开泥泞,底下是一个脏兮兮的布包着,她颤抖的手怎么也解不开那包裹,璟王轻轻的将那包袱从土里端了出来,放在暖和的斗篷上,“烨罗,送白小姐回去。” 白华英紧盯着那包袱,“让我看一眼孩子。” 那天天夜里黑沉沉的,她连孩子的模样都不曾瞧清楚,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璟王却将那孩子细细的包了起来,“本王会将她们照顾妥当,白小姐还是先回府的好。” 白华英僵在原地,视线直直的落在那包袱跟前,她没有勇气看。 第27章 璟王心思 第27章 璟王心思 璟王小心翼翼的将那斗篷抱好,转身走向马车,白华英忽的迎了上去,目光里透出一抹急切:“先前殿下说要迎她回府,如今她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要迎她回府吗?” 冷冽的风穿过山林,白华英紧揪着那斗篷的一角,这是她重生之后离这孩子最近的时刻了。 璟王拂开她的手,淡道:“此事本王会给她与孩子一个交待,白小姐就不必费心了。” 璟王上了马车,将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软垫上,白华英也跟着上了马车,瞧着那包袱,她恨得浑身发颤:“我怎么能不费心!勇安侯府草菅人命,连幼儿都不放过!我好不容易才将他找到!定要替他寻个安稳的好去处!” 烨罗听得有些震惊,痴傻白华英竟然就是当初跟打得他虎口发麻的那位姑娘!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璟王沉着脸微微拧眉,一时显得那张脸越发的可怖,“本王念在你与封小姐姊妹一场,给你几分情面,你可别得寸进尺。” 马车里灯盏昏暗,碳在炉子里砰的一声暴了个响,风在窗棂外呼号着,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这是她自己的孩子! “王爷不如问一问她想要的是什么?是嫁入王府,还是寻一个清净地与孩子一道葬在那儿。”跟一个外人讨论自己的尸葬在哪儿,白华英觉得普天之下她可能是独一份的! 他一抬头,本想说让白华英不必费心,却撞入她那双盛满哀伤的眼里,心里顿时疼了一记,只得放软了语气:“嫁入王府,葬进皇陵,往后再不会有人扰她安宁。” “那孩子呢?难道你就要让孩子与她分开吗!”白华英其实不在乎自己葬的是哪块地,可是她只想与孩子在一起! 璟王轻转着手中的玉板指,淡道:“此子,本王会以璟王府嫡子的身份一并葬入皇陵,白小姐大可放心,生前本王未能护她周全,如今殁了,本王定不会让她再受不白之冤。” 勇安侯府的帐,终有一天,他是要一道清算的,只是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母子两入土为安。 白华英有些傻眼,怔怔的瞧着他:“你……你可知那孩子是赵斯年的?” 璟王眯了眯眸子,眼底泛起一抹戾气:“世人皆说是奸、夫所生,你为何如此笃定是赵斯年的?” 白华英心盯着那点着的檀香,讪讪道:“她怎么可能与旁人有染!难道你也不信她?” 璟王斜倚着靠枕,神色疲倦:“本王奉劝一句,少管闲事,这件事情既然本王插手了,便与你无关,回府之后这件事你只当不曾发生过。” 白华英紧盯着那包裹,嗫嚅着干裂的唇:“我也奉劝王爷一句,朝堂对王爷已经够起疑的了,王爷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否则,只怕朝堂动荡,于王爷也诸多不利。” “这些年,倒是白家小瞧了你。”璟王玩味的凝着她。 “王爷,娶了封小姐,对你没有好处,你又何苦意气用事?若是世人知道她还生了个孩子,你连着孩子一块儿葬入皇陵,只怕世人会因为这件事情笑你一辈子!你的那些战绩,到时候又有几人会记得!”这样一个铁血男儿,应该是洒脱的,不该为了眼前的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聒噪。” 马车缓缓停在白府的侧门边,黎明将至,府里的下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洒扫了,白华英咬了咬牙,沉声道:“王爷可还记得那首诗?诗里提及的地方就是她最向往的,王爷若真的对她有心,不如将她葬去那儿,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白华英跳下马车,动作熟练的爬墙翻进了白府的院子里。 璟王凝着她那翻墙的背影,心里猛的一疼,这身影与记忆中的人,似是重合了! 他揉了揉眉心,视线从那包袱上扫过,他叹了叹气,将那包袱一点点的解开,半大的孩子一点点呈现眼前,他动作轻巧的将那孩子包裹好。 马车一路朝璟王府奔袭而去,白华英翻进院内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这才进了栖梧院,院中翠青刚醒,揉着眼睛见她过来了,不由觉得奇怪:“小姐,你这是去哪了?” “起的早,院里转了转。”白华英解开身上的斗篷,进了里间,里间的碳烧了一夜,如今只剩了些许灰烬,但屋里仍旧残留着余温,她疲惫的爬回塌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翠青担忧不已:“小姐,你没事?宫里头的名次已经下来了,老太太那边差人传来话来,说要给府里去国子监的姑娘立立规矩……” “就说病了。”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翠青听着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像哭了似的。 “可老夫人那儿……” 白华英缩在被子里,微微的发着颤,“不用管她。” “是,奴婢这就去回了。”翠青察觉她情绪不对,也不敢再多说,转身便出去通报了。 屋子里瞬间便静了下来,冬日里的一缕光从屋顶折了进来,落在白华英的手边,她瞧着那缕光线,视线有些迷离。 窗外的丫鬟正在洒扫,只当白华英去了老夫人那儿,一脚将门踹开,骂骂咧咧的进来了:“不就是过些日子去国子监吗?就咱们东屋大小姐这样的,能当选才是奇了怪了!” “也不瞧瞧她是个什么货色,太子殿下能看上她?” “就是,我可听说了,今儿太子殿下听说府里要立规矩,还特意过来了,现如今就在前厅,同二小姐说了好话,咱们大小姐,如今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也不知道又跑哪疯去了。” 白华英听着这议论声眯了眯眸子,如今她的孩子已经找到了,下一步该收拾的就是自个院子里头的这些墙头草了! 丫鬟在屋子里洒扫时弄得噼噼啪啪响,一边还在抱怨:“瞧瞧二小姐屋里的,还能得些碎银子使,大小姐这儿连个碗都是破的!” “分到这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另一个丫鬟恨恨的来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又骂道:“你不去老夫人那儿,仔细老夫人扒了你的皮!” 白华英的眸光变得冷厉,丫鬟吓了一跳,往后挪了一步:“你你一个傻子,瞧着我做什么!” 第28章 收拾东屋 第28章 收拾东屋 这时另一个衣着素雅的丫鬟匆匆进了屋,见白华英受欺负,顿时沉了脸:“都不用干活了是不是?大小姐原就是个可怜见儿的,如今连你们一群下人也要欺负她不成?” 进来的丫鬟名唤秀心,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但先前受恩于先大娘子,所以对白华英向来是贴心照看着的,前些日子回家省亲去了,今儿才回来,一见这群下人就来了气。 “秀心姐姐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下人似的。” 秀心挽起衣袖子,一手揪起个下人的耳朵低斥道:“你若是瞧不上咱们东屋,那就滚出去,另外寻个好去处!大小姐身旁就算只有我和翠青,也断不会让她饿了冷了。” 两个丫鬟冷哼了两声:“这东屋我们还不愿意呆呢!你们就陪着这个傻子一辈子,我看她能有什么出头的好日子!” 白华英那一身的寒意被秀心这么一闹,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秀心轻提素裙进了屋,又恢复了那得体的模样,见白华英呆呆的,还当她吓着了,坐到床边温声安慰:“小姐,她们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不必管她们。” 白华英微微颌首,就见翠青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小姐,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还是去老夫人那儿!” 秀心闻言一伸手就将那茶盏撂桌案上,冷笑道:“我不过是去了小半月,一回来如今府里的丫鬟懒的懒,散的散,先前听说小姐落了水命都快没了,吓得赶紧往回赶,老夫人还想趁着这时候折腾小姐不成!她哪里还有半点长者的身段!” 翠青望向白华英,见她起了身,便退开,伸手关了门。 白华英起身净了手,又取了帕子擦了擦脸,秀心递了帕子给她,喋喋不休:“老太太原就是烟花柳巷的出身!咱们先大娘子可是伯爵府的独女,如今生的也是伯爵府里的嫡外孙!纵然是家道中落了,也由不得她一个侍郎府的老太太来欺人!” 白华英将帕子递还给她,忽的笑了:“秀心说的是,外公原也是为朝堂立下过汗马功劳才得下的爵位,只是可惜世袭无人,如今日渐衰败了。” 靖安伯爵是在先帝的手里受的封,后来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伯爵与夫人却始终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之后事没几年就殁了,老伯爵便也没有了打拼的劲儿,伯爵府日渐衰败,但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 秀心就是伯爵夫人送给白华英她娘的,为着就是将来有一日有了孩子,能够有个人陪着伺候自家外孙女,所以秀心打小就被调教的很好,如今在府里明着暗着也替白华英挡了不少事儿。 秀心瞧着眼神清明神色倦怠的白华英哽咽着:“小姐……你……好了?” 翠青守在门口,生怕隔墙有耳,白华英微微颌首,“我遇见个神医,给了我个方子,翠青悄悄抓了药喝着,连喝了七日,如今已经大好了,只是眼下这情况,还不适宜告诉旁人,你附耳过来……” 白华英与秀心连说了好些安排,秀心这才欣慰的笑了:“小姐如今可有先大娘子一半的模样了,看来真是开始恢复了。” 白华英推开窗,窗外大雪纷纷,慈安堂里的茉莉撑了把伞过来,见白华英站在窗边,不由斥责道:“大小姐难不成真就要当太子妃了不成?如今这样大的排场,还得让老太太吩咐人亲自来请!” 秀心青着脸要去开门,被白华英拦了下来:“替我梳洗。” “小姐,你瞧这脸色,本就没休息好,眼下要是过去,指不定老太太又要发什么难!她在府里头如今是作威作福的,就见不得别人安生。”秀心一张嘴皮子伶牙俐齿,背后还有个靖安伯爵府撑着,府里的人若有气,也只捡着事儿对白华英这傻子出。 白华英熟练的拿起笔沾了些特制的药水,往脸上又添了添色泽,秀心这才一拍脑门诧异道:“奴婢方才进来被气着了,没注意,总觉得小姐好看了许多,原来是这胎记淡了!” 白华英可不想太过出彩真被指了当个太子妃,皇后可是个狠角色,与璟王还有一层说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她也无心将自己卷到那里头去! 粗略的画了个丑拉唧的妆,白华英就出了门,茉莉见了秀心,气焰瞬间消了好些,不满的横了她一眼:“怎么这会子才出来?赶紧走,太子殿下还在前厅侯着。” 白华英微微颌首,一干人穿过曲折的长廊去了正东屋,如今的东屋是柳氏在住着,白华英不过是在东屋划了一块儿小小的角落,离东屋的正屋还挺远,穿过东屋往南走,过一片梅林才是老夫人的慈安堂。 想是上次经白华英这么一闹有了阴影,所以重新整装了一遍,估计是从白父那儿要了不少银子,这重修的功夫可下得真到位。 她抬步进了正厅,这才瞧见坐于上首的太子与老太太。 白玉如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长裙,外头搭的是件浅绯色夹羽袄子,手里端了个暖手炉正站在老太太身旁说着话,逗着老太太开心的很,太子的视线直直的落在白玉如的身上,觉得自己喜欢的这姑娘真是至善至孝。 但一触及到脸上花花绿绿的白华英,顿时便黑了脸,笑意瞬间收了回去:“玄武。” 玄武端了个盘子过来,那上头是一柄镶嵌珠宝的玉如意,成色与做工精致无比,他递给白华英,“白小姐,这是皇后娘娘吩咐太子殿下代为转交的赏赐。” 白秋兰瞧着那玉如意两眼放光,拉了拉芹小娘:“那如意也太漂亮了,可比二姐姐手里头那个还要精致大气!皇后娘娘怎么这样好的东西赏给一个傻子。” 白华英瞧着那盘子,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给我的?” “白小姐,谢恩。”玄武瞧着这张脸,实在没有什么好脾气,这样的一个人,如何配得上他家太子?将来她又要如何母仪天下? 白华英笑盈盈的谢了恩,拿起那玉如意就往背后挠了挠。 太子:“……” 第29章 挠痒痒 第29章 挠痒痒 那柄玉如意还是先帝赐给中意的儿媳的,何等的尊贵,何等的重要,如今却被白华英拿在手里,用来挠痒痒!! 老太太这一辈子哪里见过太子这等人物,来的时候那阵仗就吓了一跳,如今一见太子黑了脸,顿时一肚子火:“英丫头!不得放肆!” 白华英视线茫然的望向老太太:“奶奶也痒痒吗?那先给奶奶用。” “太子殿下,英儿虽是府里嫡出的不假,可她心性不全,是个傻的,这……皇后娘娘怎会将这东西赏给她?”老太太是想试探试探皇后的意思,谁曾想,见了这俊美的太子,话也说不全了。 白华英捧着玉如意,在白玉如的位置坐了下来,太子微微拧眉,“母后的意思,本宫不知,不过本宫倒是觉得,贵府二小姐是位性情中人。” 白玉如怔了怔,她大门不出二不迈的,性情在哪?但太子这样说了,也只得应了下来:“殿下谬赞了。” “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复命了,告辞。”太子起身理了理衣袍,侧过脸一看白华英,却见她正在抠那玉如意上头镶嵌的宝石,顿时脸色更黑了。 白秋兰见状嘲讽道:“皇后娘娘亲赐的东西,若是到了我手里,可捧着都怕摔了,大姐姐可真是胆儿大,还想将宝石抠下来玩!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知道将来能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芹小娘脸色微沉,扯了扯白秋兰,打趣道:“殿下,咱们这府里头原也不止她一个姑娘,这二小姐玉如,三小姐秋兰都是打小就教的极好的,太子殿下可否代为引荐引荐?” 万一皇后瞧上了她家兰儿,岂不是有了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老太太见太子未答话,不由附和道:“是啊,虽说英儿这丫头是嫡长女,可她一个痴傻的,也算不得数,咱们府里头玉如这丫头也是极好的,虽说是继室所出,但也是正儿八经抬进府里来的嫡出,不比英儿这丫头差的。” 白华英默默的抠着玉如意上的珠宝,心里暗自冷笑,这白府里的人都将女儿当成大白菜了不成?尽捡着让人家出价儿买? 白玉如柔声安抚道:“奶奶岁数大了,对孙儿孙女们总是多操心些,殿下勿怪。” 这轻声慢语柔柔弱弱的姿态,与那天夜里救了他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大像,可看这眉眼与身形,太子又觉得是她:“无妨。” 柳氏见太子瞧白玉如的眼神不同,心下便有了计较,“玉如,你送送太子殿下。” 太子正有此意,便应下了,与白玉如一同出了正厅往大门而去,白玉如揪着手中的帕子,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粉,衬了那白皙的脸,分外漂亮。 太子默了半响,侧头瞧她,目光炯炯有神:“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人多眼杂,不便多说,如今能与你私下走一走,本宫心里高兴。” 白玉如垂眸一笑:“殿下可不要拿臣女打趣了。” “那天晚上你救了本宫,却何故不愿自报家门,让本宫好找。”太子与她穿过一处回廊,瞧着她的侧脸,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天晚上?救太子?白玉如有些怔,侧过脸去,讪讪道:“臣女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 太子见她这样,便越发笃定她就是那天晚上那个人,不由激动的握着她的手,“你放心,那天晚上的事儿,本宫绝不会说出去!定不会让流言影响了你的清誉。” 白玉如猛的将手抽了回去,欲拒还迎般拢了拢脸旁的发,娇嗔道:“殿下……可否将那枚簪子还我。” 太子见她面带娇羞,不由打趣道:“那你如何答谢本宫?” 白玉如紧了紧帕子,她定要先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缘由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让那枚簪子真正的主人得逞了!否则她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 “殿下何苦为难臣女。”她咬着唇,委屈又无助,与那天夜里冷漠无情的蒙面姑娘判若两人,玄武狐疑的瞧着她,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那姑娘啊。 太子取了那枚玉簪子打趣道:“今夜酉时三刻,本宫的马车会在贵府侧门接你。你若敢来,本宫便将这簪子还你,如何?” 白玉如扫了眼那簪子,上头隐约刻着玉如二字,她脸色微僵,太子只当她是怕了,不由安抚道:“你放心,本宫不过是带你去夜市走走,必不会伤害你半分。” “好。”白玉如送了太子到门口,见他走了,这才转身回慈安堂,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别提多开心了。 老太太见她回来了,当即沉了脸:“这孽障真是无法无天!皇后娘娘赏的东西若是碰坏了,咱们府里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茉莉,去将那多宝玉如意给我仔细收起来。可别让这孽障东西弄坏了!” 柳氏在一旁默不吭声,老太太不就是眼热白华英手里头那玉如意吗?也省得再去要了她家如儿收的赏了。 白华英哐的一下,抠了一粒宝石下来,那宝石一路滚到了老太太的脚边,她顿时心肝儿都在颤抖:“你这!你这孽障!快,把她手里头的东西拿过来让我瞧瞧还能不能修好!” 白华英手里的玉如意硬生生被茉莉一把拽走,递到了老太太的手上,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接过玉如意,将那宝石扣回原来的位置,但再怎么按,一旦松了,就不会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老太太气的不轻,扫了眼白华英恨恨道:“把她给我拖也去,打十板!你私毁御赐圣物,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白华英捧着茶盏,眨了眨眼:“奶奶,那个痒痒挠不是皇后娘娘给我的吗?给我不就是我的了吗?怎么还要怪我,那我不要了,我把它退回去。” 白华英一把从老太太那儿夺了玉如意,转身就要跑出去,老太太顿时急眼了:“快!把她给我拦住,这小贱人要去找太子!” 屋子里的人惊得纷纷起身,将大门挡了起来。 白华英捏着手里的玉如意,委屈巴巴的道:“我不要了,把她还给皇后娘娘,我不要了。” 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但念及皇后送的这东西,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沉了脸哄:“皇后娘娘送的,岂有不要的道理!” 芹小娘在一旁落井下石:“如今你还个坏的回去,仔细皇后娘娘扒了你的皮。” 柳氏心里打着鼓,见众人都哄着,也只得附和,如今她只盼着自已的女儿嫁的好,在府里头她也不至于这样受婆母和一个贵妾的气!! 第30章 居心叵测 第30章 居心叵测 老太太轻抚着手中的玉如意,恨铁不成钢:“如今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还这样毛手毛脚,将来还怎么伺候公婆夫君?回去,将女则女训抄一百遍!” 芹小娘错愕不已:“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她了?这可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 柳氏见状面露鄙夷,到底是妾室,小门小户的出身,看不懂这大局:“如今这事儿若真是闹大了,只怕咱们全府的都要替她收拾这烂摊子,还是婆母识大体。” 一时屋子里寂静无声,白华英指了指外头飞过的笑,欢欢喜喜的追了出去,柳氏见状也寻了个由头散了。 白玉如挽着柳氏的手,扫了眼蹦蹦跳跳往外的白华英,有些担忧:“母亲,你说,太子殿下真的会娶她吗?”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方才太大殿下待她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如今怕只怕皇后娘娘有意指婚。” “母亲,殿下约我酉时去灯会。”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柳氏面上一喜,“当真?” “只是有一点女儿觉得奇怪,这簪子当初是给了一支给大姐姐,可太子殿下是因为捡了一枚与这一模一样的簪子,这才与女儿有了来往,可到底这簪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儿也一无所知。”白玉如取了簪子递给柳氏,叹了叹气。 柳氏细想了想,也觉得奇怪:“这簪子你当时是给了她不错,不如再去她那找找,或许栖梧院的人知道那簪子的去处,只是此事不宜声张。” “母亲,你说……殿下原本要找的人会不会是她……”白玉如紧了紧帕子,心里头有些慌。 “看看再说。”柳氏叹了叹气,白华英也是这府里的可怜人,与她也没什么区别,左右府里如今做主的都是老太太和那芹小娘! 二人正说着,芹小娘便追了上来,拉了柳氏的手嗔笑道:“主母怎么走得这样快?兰儿,陪你二姐姐去挑两匹布做冬衣,我与主母说说话。” 白秋兰挽着白玉如走了,芹小娘这才阴阳怪气的开口:“如今我家兰儿也得了个进国子监的名头,等春闱过了,就一道进国子监了。” 柳氏抽回手,“进了国子监又如何?皇后娘娘看中的可是华英那丫头。” “若是那蠢丫头没了呢?”芹小娘眯了眯眸子,姣好的面容泛起一抹寒意? 柳氏防备的凝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芹小娘理了理帕子,姿态高傲的像当母一般,“若是没了她,最后的太子妃还指不定是谁呢,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可别想将自个摘干净。” 柳氏顿时沉了脸:“她不过是一个傻子……” “能当上太子妃的,可算不得什么傻子。” 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来,芹小娘裹了裹厚厚的斗篷,伸手折了一束腊梅下来,“今儿夜里就是花灯会,人来人往的,可是最好的机会。” “你想做什么?”柳氏也是世家大族的出身,什么样的恶心事儿没见过,如今到了自己手里头,却有些反感。 芹小娘眯了眯眸子,冷笑道:“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我们,你可不要忘了,如今太子殿下似乎对玉如那丫头有点意思,若这个时候趁热打铁,太子妃的位置保不齐是谁的,主母,我可是在帮你。” 柳氏顿时有些心动,二人在花园里聊了好一会儿才散去,人走得远了,白华英这才抱着一堆腊梅花从角落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积下的雪,扯了扯唇角。 区区太子,她还瞧不上呢,他们倒好,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看来傻子这护身符,也没什么用了。 她转身回了栖梧院,翠青见她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怎么去摘腊梅了?” 白华英拿了个青玉的粗瓶子,往里头添了些水,“腊梅开的正好,去去屋子里的霉味儿。” 秀心从外头端了餐食进来,见她在摆弄手里的梅花,不由打趣:“如今小姐大好了,连着情调也好了不少,瞧那花插的,真是精致。” 白华英先前在封家的时候就学过,一手花艺也是出神入化的,如今不过随手减了些花枝,插在那浅口的瓶子里,分外漂亮。 翠青将方子递给白华英,低声道:“小姐,有人偷偷的将咱们的药换了,这是奴婢捡了些药渣子差人问过了,那大夫也没瞧出些什么来。” 白华英接过方子扫了两眼,方子里都是些大补的药,唯有其中一味看似平平无奇的,却与所有的药都相反!轻者神智不清,重者久积成痨,倒真是个好方子。 “药是谁换的?”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盯着药的是咱们院里另外两个丫鬟。” 秀心顿时黑了脸:“那两个小蹄子,对小姐历来就不上心!定然是听了谁的使唤,如今暗着来给小姐使绊子!” 白华英倚着软枕,端了那碗药便喝,秀心忙夺了过去:“这药是有毒的,万一喝坏了,伤了身怎么好。” 她扫了眼外头,秀心顿时便明白了,只得将药递给白华英,她喝下去后窗外边的影子便走了,秀心忙拿了痰盂催着她将药吐了。’ “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蹄子!”秀心搁了痰盂就往外走,外头几个下人正在洒扫,见秀心怒气冲冲的出来,一时面面相觑。 “秀心姐姐,出什么事了?” 秀心扫了眼众人,“我的簪子掉在长廊上了,方才长廊是谁扫的?” 几人纷纷望向那正在铲雪的丫鬟:“也就宝珠扫过,咱们几个还在忙着铲雪呢,如今这雪又开始下了,到了明天指不定得下多厚。” “如今天冷了,都回各自的屋子里呆着,小姐有我和翠青也够了。”秀心捏着帕子站得笔直,凌人的气势倒像极了府里的一等丫鬟。 “秀心姐姐,方才大娘子屋里的过来传话,说今儿是灯会,酉时大会儿一块儿去逛逛。”院里的知春胆子小,说话时总低着头,声音也细细的。 秀心微微颌首,转身便进了里间,院外铲雪的宝珠单眼微斜,不满的呸了一声,将铲子丢在一旁便回了后间的侧屋。 “不过是个傻子,还指着咱们将她当祖宗似的供着不成。” 另外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第31章 逛灯会 第31章 逛灯会 白华英将外头的话听得真真的,翠青在一旁黑着脸:“宝珠是最先来府里的,原是在老太太那儿做活,后来先大娘子没了,老太太就将宝珠调了过来。” 秀心端了盆过来给她洗漱,鄙夷不已:“她能安的什么好心?这些年对小姐可没少欺负小姐,好在先大娘子保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神智!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否则指不定嘴又碎成什么样子!”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个院子里,白华英捧着汤婆子,凝着镜子里神色端正的人,她不是当年的封锦明了,不会让白华英再吃一样的苦头! “晚些去灯会的时侯换那套烟青色的衣裳。” 秀心狐疑道:“那套衣服未免有些老气了,小姐,不管怎么说,如今你也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可不能像往日那般随性了。” 白华英取了毛笔,往脸上又补了几笔,使得那胎记越发的难看,翠青拉了秀心到一旁,小声道:“你傻呀?小姐若是突然就好了,指不定外头怎么传呢,还是这样好些,小姐痴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后娘娘看中的许就是小姐憨厚实诚呢。” 她没好意思说自家小姐傻,细细斟酌着换了个词。 秀心这才恍然大悟,替白华英挑了那套烟青色的褙子,底下配着深青色的襦裙,一头墨发扎了两个小揪揪,衬着纤细的身形,瞧着背影也算是个端庄的了,可转头瞧着那横过大半张脸的胎记,秀心叹了叹气,自家小姐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长廊已经点了灯,丫鬟们入了夜都在自个的房里烤着火,嗑着瓜子唠嗑,但这样的夜色里,总是有人蠢蠢欲动。 白华英用了膳,等到酉时才出了栖梧院去了大门,府里的女眷在门口站着,放眼一瞧,人竟都到齐了。 白秋兰见她来了,将她打量了一番,鄙夷道:“每回都慢腾腾的!”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的从白玉如身旁扫过,她今儿穿的真是清新雅致,连手里头的莲纹香炉想来都是大娘子精挑细选的! 为了见太子那个不成器的,她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二妹妹好漂亮。”白华英眸子微亮,上前想去摸一摸她那件绣圆月金桂的斗篷。 白玉如拍开她的手,眉头微拧:“大姐姐今日瞧着她挺漂亮的。” 白华英讪笑了笑收回手,白敬辰从外头回来,见这一大群女眷凑在一块儿,朝大娘子见了礼,便望向白华英:“英儿这是要去哪?” 大娘子眼底闪过一丝紧张,芹小娘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附和道:“咱们几个打算去灯会瞧个热闹,大姐儿在府里也是无趣,闹着要同我们一道去呢。” 白敬辰见她穿得单薄,解了身上的短斗篷披在她身上,好家伙,到了白华英身上刚刚好。 他那与白华英七分相似的脸俊逸又温柔,小声叮嘱:“灯会人多,晚些哥哥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白华英哪能让这芹小娘他们的心愿落空,当即摇了摇头:“英儿……想和二妹妹三妹妹玩儿。” 白敬辰怜惜的摸了摸她脸上的胎记,眼神里带着阳春三月的光,他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翠青,叮嘱道:“买些她喜欢吃的玩的,灯会人多,你看紧些,别人伤着了。” 翠青欣喜的过银子:“奴婢记下了,大公子,你就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 芹小娘抬步出了门,从这儿到灯会走两条街就到了,隔得并不远,所以就没有坐马车。 白华英见人走了,忙笑盈盈的跟了上去,白敬辰瞧着她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叹了叹气,这个妹妹啊,什么时候能让他宽些心? “五南,你去暗中跟着小姐。” 五南平时没少干这事儿,但每回都是麻事没有,这一次也跟着去了,他并没有怎么在意白华英。 白华英跟着几个人穿过三条街,到了灯会最热闹的地方,这儿围了一个湖,湖面上已经放了好些河灯,远远的望去,豆大的光绵延不绝,甚是好看。 她扑到湖边瞧着,欢喜得很:“翠青,你看那个灯,真漂亮。” 一旁的大娘子与芹小娘对视了一眼,大娘子心里有些不安:“到底是咱们带出来的,若出了什么事儿,你我都脱不开干系。” 芹小娘扫了眼正在挑灯笼的白秋兰,冷斥道:“这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你可没少掺和,如今想在这儿装好人了?你不替自己想,你也替玉如想一想,若太子妃的位置真让这小贱人当了,以后咱们的女儿女婿可都得向一个傻子低头!” 这话戳到了柳氏的心坎里,她紧着帕子沉了脸:“只此一回。” 芹小娘扫了眼身旁的下人,下人会意,悄悄的潜进了人群里。 白玉如看了看时辰,有些紧张的望向柳氏:“娘,太子殿下身旁的玄武在那儿等着了。” 柳氏忙替她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如儿,你定要替母亲争口气,太子殿下如今既然对你有心,你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白玉如趁着涌动的人群,悄悄的去了暗处,玄武见她来了,领着她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院子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不精细,白玉如深吸了口气,瞧着那负手而立的身影,内心雀跃不已,太子妃的位置,她定不会让与旁人。 那头白华英正好好的赏着灯,芹小娘拉了柳氏便去了人群里,几个下人突然凑了过来,一把蒙了白华英的嘴脸,趁着夜色与人群,架着她便去了暗处的巷弄里。 白秋兰正在挑花灯,见她被人带走,心下一跳,忙跟了过去。 翠青拿了糕点过来就只瞧见一盏灯掉在地上,灯油泼了出来,将那灯上的纸烧着了,她心下一惊,回头望着拥挤的人群,心凉了半截:“小姐!!” 她四处张望,不仅不见了白华英,柳氏等人这会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只得在人群里四处搜寻! 第32章 弹指一挥 第32章 弹指一挥 柳氏担忧的扫了眼白华英的方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安排的人到底成不成?别到时候把咱们供出来。” 芹小娘提了盏灯,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你是高门大户里温养出来的,可不像妾身这等苦命人,认识的也不过是些三教九流之辈,放心,那两个人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那小贱人到了他们手里,只怕渣都不剩了。” 柳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做利落些,可别让人留了话柄。” 芹小娘将花灯顺手递给身旁的桂枝,“你就放宽心。对了,兰儿呢?” 桂枝狐疑的四处瞧了瞧,有些懵:“方才还在那儿放河灯呢。” “人来人往的,怎么也不仔细瞧着些!赶紧找啊!”芹小娘顿时沉了脸,四处张望,一群人顿时便沸腾了,四处找人。 那头白华英被人蒙了嘴,一路扛着走在阴暗的巷弄里,捂着她嘴的帕子传来一股蒙汗药的味道,她极力的屏着呼吸,直到这两个人以为她晕了,这才松开帕子。 “动作快点,街上人多眼杂,可别让人看见。”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扛着白华英像扛麻袋似的。 另一个略瘦些的警惕的扫了眼四周,“这么多人,哪个有功夫瞧这儿,赶紧走,别耽误了事儿。” 二人急匆匆的在巷子里穿梭,背后那繁华热闹的灯会离的越来越远,白华英也不着急,由着他们扛着走,还省得她走路了。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将她扛着进了一处门,白华英半眯着眸子看了眼对面,好像是璟王府的后门……。 这两人就这么扛着她去了璟王府后门对面的小破屋子里,顺势将她扔到了塌上,透过微弱的灯光,白华英扫了眼这破旧的屋子,大冬天的,四处漏着风,桌子上堆着好些碗,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生活,连个打理的都没有。 瘦的那个急吼吼的道:“大哥,先前那些姑娘都归你了,这个小娘们丑是丑了点,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一次了?” 那壮汉坐在桌前倒了碗酒,不烦燥的挥了挥手:“毛都没长齐的,还不如上次那娘们舒坦,你可别把人弄死了,晚些还要给人芽子,弄坏了到时候可喊不出高价儿。” 瘦个的笑得分外猥琐:“那是那是,大哥,要不你先搁外头避一避……” 壮汉提着一壶酒不耐烦的去外间:“麻利点,一会儿人芽子就过来了。” “是是是,我能耽误事儿嘛?大哥劳驾。”他贼兮兮的请了壮实的这个出去,搓着手回了屋,关上门一转身,就瞧见白华英似笑非笑的坐在床头,衬了那生了半张胎记的脸,一时有些渗人。 瘦个见状笑意越发大了:“醒了好啊,醒了才好玩儿,小娘子” 白华英扫了眼这能腻出油来的毯子,拍了拍手,瘦个儿生得贼眉鼠眼,嘴边两个八字胡显得格外猥琐,他见白华英不害怕,顿时兴致颇大:“小娘子倒是有意思了,竟然不害怕……” 白华英把玩着手里的铜簪子,淡道:“谁指使你的?” 瘦个怔了片刻,凑近她身旁,“如今你到了爷手里,还想做了爷的主不成?奉劝一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从了,或许爷还能给你卖个好地方……” 白华英曲指一弹,一缕白色的粉沫散开来,瘦个猛的跪倒在地,她瞪着白华英,面露惊惧:“你……” 白华英居高临下的凝着她,眼底泛起一片寒意,“下次张嘴说的话我若不爱听,那你这辈子也不用开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跪在地上,浑身发麻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的瞪着她,原本沸腾的热血,这一刻被浇了个干净。 白华英逼近他,忽的笑了,那双眼里透出些许俏皮:“好了,你的机会用完了。” 她朝这瘦个嘴里丢了颗药丸,瘦个儿急得直嚎啕:“大哥!!!” 外头喝着酒的壮汉鄙夷的端了碗一口闷,不满的咒骂道:“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娘们,有什么可玩的。” 他见里头没了动静,不由皱了皱眉,起身推开门,月光折在白华英那半张如同鬼魅一般的脸上,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弟,猛的冲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这瘦个张了张嘴,啊啊的说了半天一个音也没发出来,只能指着白华英,面容扭曲的比划着杀了她的动作! 壮汉狐疑的瞧着白华英,见她双止清亮无辜,又觉得奇怪:“怎么回事?” 白华英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那目光让这五大三粗一嘴络塞胡的老爷们背后发寒,他一把抄起手里的刀指向白华英,“到底怎么回事!” 白华英坐得端庄,月光下那红白分明的皮肤格外渗人:“不过是与他谈笔交易,既然他不肯,那不如与你谈谈,如何?” “你害的?”壮汉一把将瘦个儿提到一旁,怒视白华英。 “是。”她也不遮掩,这儿可不是白府,她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老子一斧子砍死你!!”他提着那血迹斑斑的斧头过来,指着白华英眼底杀气腾腾。 白华英缓缓伸手,朝他弹了弹指甲,“我的耐心,有限。” 这一弹指间,五大三粗的壮汉砰的一声跪了地,他龇目欲裂:“你这个妖女,你使的什么妖法!!” “我只喜欢听话的狗。”白华英缓缓起身,来到这壮汉的身旁,晃了晃手里掏出来的白玉瓶子,柔声道:“这瓶药,不会让你死,只会一点点的嘶咬你的五脏六腑,吸尽你身上最后一滴血,你才会死……” “你这个妖女!!难怪有人要取你的性命……” 白华英转着手中的瓶子,慢条斯理的数着数:“一”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杀了老子,老子不怕!!”壮汉硬着头皮,瞪着白华英,恨不得活撕了她。 “二” “这妖女,你要动手就快点!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 “三”她打开手里的瓶子,对面的壮汉忽的吓尿了,“招我都招,姑奶奶,你高抬贵手,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越是狠毒的人,越是爱惜自己的命,这些亡命之徒又何尝不是这样。 第33章 暗渡陈仓 第33章 暗渡陈仓 白华英将瓶子盖上,复又坐了回去,壮汉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华英扫了眼外边,冷笑道:“有人想瞧我的热闹,我想瞧回去,你们二人可不要让我失望。” 瘦个的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朝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白华英一弹指甲盖,吓得这瘦个的又缩了回去。 她轻笑道:“把事办得漂亮些,解药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去办。”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才发现自个能站起来了,顿时心有余悸的退了出去,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外头夜色深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白华英正欲出去,就听见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忙装晕倒在那腌臜的塌上。 门被人焦急的踹开,“王爷,白小姐在这儿!” 璟王抬步进了屋,看了眼倒在床上的白华英,端了碗酒,朝着她脸上泼了过去,没醒。 他目光微沉:“带回府,去寻个大夫过来。” 烨罗只得将白华英轻轻的抱了起来,忍不住嘀咕道:“这小丫头片子那日瞧着武功也不低,竟然在逛夜市的时候被人芽子带走了,真是匪夷所思。不会是下了什么药?近来上京可有好些姑娘失踪了。” 璟王出了这废旧的院子,抬步从后门回王府,扫了眼身后那腌臜的院子,有些厌恶:“烧了。” 府里的下人面面相觑:“王爷,那……那处院子虽败落了,但似乎是封氏一族置在上京的,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已经有人在打点了,这么一把火烧了……” “本王的府坻难不成还不够岳父母住不成?”璟王扫了眼那护卫,心情似乎挺愉悦。 装昏的白华英心下一惊,璟王这就喊上岳父母了?难不成真要娶一个死人?冥婚一说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她魂在这儿,尸体跟另一个人拜堂,她总是有些无法接受! 护卫屁颠屁颠的跑去烧房子去了,白华英被烨罗扛麻袋一样的扛在身上,在王府的长廊上穿行,她觉得头昏脑涨的! 穿过回廊与假山流水,她被带去了侧厅,烨罗将她放在软塌上,有些担忧:“王爷,她这样都没醒,不会出事?” 璟王扫了眼她那转动的眼珠,摆了摆手:“取些碳来。” “王爷,这屋子里续着地龙,难不成还冷?”烨罗有些奇怪,他一个习武之人,进来的时候都觉得里头有些过热了。 “嗯。”璟王颌首,烨罗见状也不敢说什么,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是谁都好,反正只要不是让自家王爷失控的封锦明,就是个青楼红颜他都能接受! 烨罗取了两盆碳过来,搁在白华英贵妃塌的两旁,烤得白华英直冒汗。 这璟王也太小心眼了!说好的大气呢?! 又烤了一会儿,白华英受不住热,只得睁了眼,有气无力的道:“这是哪儿?” 璟王在桌案上写折子,见她醒了头也不抬:“都出去。” 烨罗只得领着人全都退了下去,顺手关好了门,他觉得,这白家小姐虽然生得丑了些,年纪小了些,可就凭那点武功与情义,做自家女主人,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可以接受的。 白华英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站起来离那碳盆远了些:“王爷怎么在这儿?” 璟王搁了笔,凝着她微眯了眯眸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臣女不过是区区侍郎家的嫡女,王爷不是知道吗?”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一个魂穿的,璟王总不能有这样了得的手段? 璟王将折子叠起,“本王今日请了国师前来替她招魂,国师却告诉本王,说她魂不在体,让本王去她常去的地方招一招,倒是巧了,本王那日听闻侯府闹鬼,过去一瞧竟然是你,既然你与她相熟,不如告诉本王,她爱去的地方,是哪。” 白华英听得心肝儿一颤,不知道这国师是真仙人还是假仙人,讲的倒是头头是道! “王爷,如今连孩子都找到了,她还能去哪?肯定是回来了,不如你再请国师去试一试……” 屋子里煮茶的茶壶在碳上沸腾着,好些茶水冒了出来,璟王上前将那壶子拿了起来,搁在壶承上,神色少有的凝重:“孩子接回来,本王便请了国师。” 白华英恍然大悟:“你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所以来找我?” 茶壶里煮着熟普,那浓郁的香气混着深深的汤色,让人分外舒适,璟王给她倒了盏茶,“嗯。” 白华英凝着他那刚毅的侧脸,心里猛的跳了跳,璟王久居沙场,与上京那些白面少爷不一样,他的肤色略深些,眉毛浓郁而眼神深邃,没有疤痕的这边脸宛如神坻般,高大的身躯颇显得他这个人分外女沉稳,修长的指上布满了茧子,骨节却很分明。 她瞧得有些怔,温良书忽的推开书房的门急哄哄的进来:“璟云,听说国师过来……了?呦,小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白华英一时竟不知扮傻好,还是装疯好,只能瞧着他笑了笑。 璟王替他倒了盏茶,颇有些不满:“你来做什么?” 温良书拂衣在他身旁坐下,将一包点心搁在桌案上,“你不是说让我去买醉仙居的金丝玉凤糕?” “嗯。”他接过那糕点,顺手搁在茶架子上。 金丝玉凤糕! 白华英眼神微亮,从她神智不清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这糕点了,如今光是闻着味儿,她都觉得馋! 温良书伸手在碳盆边烤着火,狐疑道:“吃啊,我在外头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还热乎着。” 璟王觉得在理,将糕点递给进来的烨罗:“拿去给封小姐。” 温良书险些气炸了,指着他直哆嗦:“顾璟云!亏得我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排了半个时辰才给你买回来,你就拿去摆在棺椁前当个供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璟王替他续了再茶,凉了凉扔了句“多谢。” “你真是,被一个女人搞的疯魔了?她已经死了!躺在那儿人都凉透了,你至于吗?你就是……就是再不济,你把这小丫头收了,我都不说你什么!你何苦还要在一个死人身上较劲!”温良书气急败坏,一拂衣袖,在面目阴沉的璟王还没有发火之前跑了。 白华英:“……”什么叫就算把这小丫头收了?她怎么了?! 第34章 烤红暑 第34章 烤红暑 璟王搁了茶壶,朝烨罗淡道:“将那封折子换了。” “换成哪封?”烨罗拿着手中的糕点,其实也想讲,但是不敢。他倒是挺佩服自幼陪着自家王爷长大的温大人,虽然是个病怏怏的,但是成天的戳自家王爷的痛处,还活得长长久久,真是有福气呢! “如今驻在城外的军队缺个要职,温大人正合适。”璟王坑起人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让一个病怏子去管军营,只怕还没到那儿呢,半路上身体就吃不消了! 白华英看破没说破,捧着茶盏替自个那还未入土的尸首着急,入土,想想地里都是蛇虫鼠蚁,她就害怕,不入土,万一哪天有人借着她的尸体复活了,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烨罗不敢反驳,转身去换了折子。 他望向白华英,白华英忙扭过头打量着这书房,“王爷的书房装饰的真好。” 璟王搁了茶盂,凝着那不断冒着热气的壶眼神深邃:“她常去的地方有哪些?” “我写下来,王爷挨个去就是了。”瞎写一通不就行了!她自个都不大记得先前付诸文流的时候最爱去哪些地方了。 这么一回想,忽的觉得先头那几年的时光,漫长又痛苦,连回忆的勇气也没有。 璟王默许了,她起身来到桌案前,提了笔细细回想了片刻,最终落笔,艰难的写了下广济寺,醉仙居,一品阁,等地方。 写好将纸条递给他,那歪七扭八的字,瞧得璟王直皱眉:“你这字……” “啊,臣女先前没怎么念过字,写得不好,王爷见笑了。”璟王对封锦明那样熟悉,如果知道她的字迹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怀疑。这是白华英用左手写的,勉强还能入眼。 璟王将这七八个地方扫了一遍,微微拧眉,“软香阁?” “咳,入侯府一年多的时候,她喜欢女扮男装去瞧热闹。”后来瞧见世子在那儿陪着一群莺莺燕燕,还在府里闹了一通,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赵斯年发现,原本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封家嫡女原来这般凶悍?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夫妻的情感消散了个干净。 璟王微微颌首,也不觉得意外了:“倒是像她的性子。”、 “王爷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白华英苦笑,她自己都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呆在侯府的那几年,封家尊贵傲气的嫡女,最终竟然被溺死在湖里,连刚出生的孩子也没能护住! “懒散又贪吃,分明是朱门嫡女,却一心想要提着剑去仗义江湖。”他提及封锦明的时候,那眼睛里总是藏着消散不去的星子,温柔得让人忽略了脸上那道狰狞的疤。 “哪里就懒散又贪吃了,我觉得她是个勤俭又持家的贤妻良母……”呸,这样的贤妻良母,赵斯年那个混帐的王八糕子,不配! 璟王将纸条晃了晃:“七处地,除了广济寺,与软香阁,都是上京城里不错的店子,难道不是爱吃?” 白华英有些后悔,将这地名写给他,如今老底都快掀了,让她有些无措:“王爷,能不能……让我去瞧瞧她。” 璟王府里戒备森严,她不敢贸然进来,她怕到时候还没见着呢,就被当刺客给抓了,如今倒是个上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想去瞧瞧那孩子,给他上柱香,若有来世,再续母子情份。 “你与本王去收了三魂七魄,本王自然让你去见。”璟王将纸条收了起来,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那运筹帷幄的既视感让白华英真想掐一掐他,看看这淡然的面皮下,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 带着别人去收自己的魂,她觉得这上京可能没有比她更可笑的笑料了。 “还是王爷自个去,眼下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否则找不着我,府里的人会担心的。”白华英说着便起了身,打算离开。 璟王也不着急,淡道:“本王今日可救了白小姐一命。” 白华英狐疑的望向他,是她自己机警,早就在指甲里塞了那药粉,再以白腊封了起来好不好? “若不是王爷突然闯了进来,臣女早就脱身了。”她只是昏在那儿了,那两个恶霸已经跑了。 “你若能将她的魂收回来,本王倒是可以助白侍郎一臂之力。”他凝着手中的茶盏,听不出喜乐。 “当真?”她那个便宜爹,做梦都想升官儿! “自然。”他动作熟练的从那碳盆里扒出来个烤得香喷喷的红暑。 白华英瞧着眼睛都直了,难道她觉得这屋子里有股令人垂涎的香味儿,这些日子在白府里,天天被虐待,吃糠咽菜的,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她坐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你把我爹的官职降一降。” 璟王倒是觉得新鲜了,打他一回来,明着暗着送礼的可不少,上赶着降职的,还是头一个:“白侍郎若是知道了……” “所以只能看王爷的了。”白华英捧着茶盏暖手,顺便用茶水去了去这一脸的酒味儿,谁知道那被茶水沾过的地方,胎记竟消失了,璟王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妮子瞧着还是个未及笄的,可身上藏着的事儿,似乎不少。 “你倒是机警。”如今因为他的回归,朝堂局势又变了,荣王虽小,也未必没有一争的实力,眼下以退为进,方能保全自身。 “我爹一心想着升官,却疏忽了对府里诸多孩子的教导,我只是希望他能在府里多呆一呆。”白华英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手,见他熟练的剥红暑,顿时有些心疼。 三年前的璟王,养尊处优,是个连茶杯都要带专用的那种,哪里像现在,拿着满是灰的红暑,剥得十分自然,她忽的觉得鼻头有些酸,待她将勇安侯府里那群王八糕子的债收了,她定会去北境找璟王! 璟王递了半边红暑给她,“本王记得有一年大旱,粮草短缺,边境的将士靠着这红暑果腹,撑了近小半年的光景。” 白华英接过那烤得外皮酥焦的红暑,口水横流:“其实北边大旱,南边发洪,这样的情况,可以从南边挖一条沟,直接通向北边的,洪水凶猛,一味的堵,是堵不了的。” 第35章 逛软香阁 第35章 逛软香阁 红暑被烤的焦香,吃进嘴里软糯甜腻,璟王却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当时赵斯年似乎提起过这样一个治水的法子,但是由于耗工太大,加上北境一战打的正不可开交,正是需要用银钱的时候,所以被搁置了,如今却被白家嫡女提起来,实有令人生疑。 “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白华英捧着红暑才反应过来,“就是突然想起来,吃完咱们就去那几个地方看看。” 璟王搁了红暑,擦了擦手起身,白华英忙跟着起身,灯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了,她跟在璟王的身后,烨罗拿着个一丁点大的锣跟着,出了王府,白华英下意识扫了眼封家旧坻,与其说是旧坻,不如说是先祖在上京的府坻,这些年都在豫州发家致族,哪里有空惦着这上京的一亩三分地。 那后院的废旧破屋子正燃着熊熊大火,她暗忖,璟王真是个锱铢必较的。 她与璟王坐在马车里,璟王扫了眼第一个地方,微微拧眉,这七个地方散布在上京各个位置,若是要走完,怕是要两日的功夫。 白华英也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写近一点了!其实就他们这个进度,不管怎么做,封锦明的魂魄都不会回去了,唯一的办法估计就是等这白家小姐殁了。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魂魄一说原本就不靠谱?”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璟王挑开帘子,扫了眼外头的醉仙居,烨罗提着个小锣进去转了一圈,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他朝璟王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摇了摇头:“王爷,这瓶子没反应。” 能有反应吗?她人就搁这儿坐着! “去软香阁。”璟王沉了脸,扫了眼白华英:“最好如你所说,她是你要好的姊妹,否则……” “王爷若是不信,臣女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白华英别过脸,害怕自己将实情和盘托出! 三人去软香阁要穿过那一片灯会,白华英微微挑开帘子打量着外头,白府的一群家丁正在四处找人,芹小娘正在雅间来回的踱步,焦急不已。 她放了帘子,笑道:“王爷,若是臣女不及时回府,只怕爹爹和母亲该担心了。” 白府还有一出好戏等着她。 他倚着软枕,摩擦着手里的玉板指,淡道:“可还有旁的地方她爱去?” “就这些地方了,若要往深了说,那就只有豫州封家本族了。”白华英答的十分谨慎。 “你换套衣裳,与本王去软香阁。”璟王扫了眼那服饰店。 “不好?若是让人瞧见了,臣女还怎么嫁人!”她先前是去过软香阁,可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如今重生一回,总觉得世间万物万事都倍感珍惜,颇有几分游戏人间的既视感。 “本王耐心有限。”璟王拿起那个国师给的八卦琉璃瓶子,对于国师那话也是将信将疑。 白华英只得去服饰店挑了套男装,她如今可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就这样跟着璟王进了那软香阁! 软香阁内正是人潮涌动的热闹时,知名红牌正在上头跳着舞,舞姿翩跹,身段婀娜,那一甩袖,一扭腰间尽是魅惑,再配以钟鼓琴瑟,真是人间惊鸿宴。 白华英站在一旁瞧得痴了,璟王朝她那脑门弹了一记,“搔首弄姿,有何可看。” “王爷真是好定性。”软香阁的红牌每月只献舞一曲,那西域美人般的面孔是何等的独特? 她记得上一个长成这样的,可是一国盛宠的宠妃。 “不过俗物。”璟王扫了眼那跳舞的便走了,白华英忙跟了过去:“盛红莲这样的姑娘都是俗物,那什么样的姑娘不俗?” 璟王来到软香阁二楼,长廊彩绸满布,盛红莲媚眼轻扫,扯了绸缎轻轻一跃便到了二楼架了三块绸缎的布上,一条水袖朝着璟王袭来,送起香风阵阵。 璟王身旁的烨罗一剑断了半截水袖。 白华英忽的觉得,可能璟王这些年来一直孤身一人,烨罗真是出了不少的力! 老鸨挪着步子飘了过来,香气浓郁的帕子一甩,笑得花枝乱颤:“哎呦,这位爷不知来这儿是想点哪位姑娘?” 烨罗丢了一锭金子给老鸨:“逛逛。” 老鸨得了银子,笑意越发大:“三位公子可要人伺候?咱们这儿可有的是姑娘……” 白华英瞧着璟王那嫌弃的神色,一时竟有些心动,一个在美色跟前能固守本心的人,本朝又有几个?赵斯年就做不到,这不,如今正在对面的雅间,一把扯了盛红莲的水袖与美人耳鬓厮磨! 呵,果真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目光忽的就冷了。 同样在另一雅间的白敬辰出来应酬,结果一开窗就瞧见自家妹妹正女扮男装跟在璟王身旁,他顿时就黑了脸! 这还是他那纯善痴傻的妹妹? 白敬辰身旁那模样秀气的公子哥儿凑了过来打趣道:“敬辰兄,这盛红莲的掌上舞一个月可只这一次,你运气不错。” 白敬辰砰的一声关了窗,凤眼微挑:“有什么可瞧的?你还是赶紧记一记哪些是春闱备考的好。” 这公子哥儿拍了拍头,复又坐了回去:“我可听说封家大公子也要来参加春闱了,这头三甲我是没指望了,若能中个进士,也算是对得住列祖列宗了。 白敬辰心系那女扮男装的妹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外对白华英咬了咬牙,见在里头伺候的女人出来了,在一旁吩咐里头的小二,“去再添些酒菜过来,要顶好的,捡世子爱吃的。” 璟王走了一小段路,结果见白华英还愣在原地,不由挑了挑眉,白家嫡女怎么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正常的节奏不应该是看见男人走不动道? 烨罗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瞧什么?” 白华英眯着眼望向璟王:“王爷想不想舒舒心?” 璟王这时也瞧见了赵斯年,眉色微挑:“本王行事历来光明磊落。” 白华英有种不好的预感:“王爷,有些事情咱们大可做的不动声色。” “比如?”璟王想瞧瞧,这姑娘到底能使出些什么阴谋诡计。 第36章 阴谋阳谋 第36章 阴谋阳谋 白华英指了指对面探出个脑袋来的郑元风,“比如坐观虎斗。” “何以见得二人会斗?”璟王先前倒是听说过,郑家与勇安侯府的世子闹过矛盾,似乎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白华英一把将璟王拉进了雅间,微微推开窗,“当年郑元风的弟弟蒙冤入狱,正好那个时候审案的是勇安侯,勇安侯自然是偏向老婆那边的亲戚,于是就断了个流放,郑元风不服,将勇安侯告上朝堂,官家派人彻查之后本要将那弟弟放了,谁知道流放的路上染了病,就这么没了。这仇可大了去了。” 璟王扫了眼这装扮颇暧昧的屋子,又看了眼露骨的十八姿势屏风,脸色有些黑:“想不到白小姐一个深闺女子,外头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 “王爷不如先瞧出好戏。”白华英那张面容上的胎记太过扎眼,所以头发是半散着的。 她拉过两个路过的美人,朝她二人怀里塞了几把银钱,低语了几句,这二位美人笑盈盈的应下,扭着身姿便去了白敬辰与赵斯年的雅间。 白华英正等着瞧好戏,一只有力的手猛的将她拽到了角落,白华英反手就是一劈,结果瞧见白敬辰那愠怒的脸,顿时僵在原地。 “英儿!果真是你!这烟花柳巷的,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我送你回去。” 白华英如同幼时做错了事,被封家大哥哥抓了包似的,心里有些虚:“大哥,你都知道了。” 白敬辰叹了叹气,“在府里装疯卖傻自保,我可以理解,是我没有护好你,但璟王……你离他远些,不要牵扯到这些事情上来,朝堂里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 “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你就当没有在这儿见过我。”白华英知道这人是想护着她的,可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白华英了,见了仇人做不到视若无睹。 “英儿!再忍一忍,等过了春闱,一切都会好,哥哥会将你想要的都捧给你。”白敬辰一改那风流气息,连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 一旁的美人见了他过来打趣:“呦,白公子今儿可难得来一趟……” “滚。”白敬辰扫了眼那美人,眼底寒意腾腾,与看白华英的时候那满眼的温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美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切,不过是白府不入流的,还真摆起嫡子的款儿来了不成!”美人嫌弃的一甩帕子走了。 软香阁里正是莺歌漫舞,忽的就见不远处传来嘈杂声,一群人围在一块儿,打的不可开交,白敬辰寻声望去,就瞧见赵斯年正被郑元风压着打。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人群里一片嘈杂,白敬辰按着白华英,叮嘱道:“我让人送你回府,有事等我回府再议。” “我还有事,你先忙你的。”白华英跟着走了两步,就瞧见一楼此时一片狼藉。 昔日里秀气的郑大公子可是在军营里练过的,赵斯年会些拳脚功夫但也不持久,如今几招下来就败了,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凝着郑元风低斥道:“你敢对本世子动手!” 郑元风的衣裳被扯破了,露出结实的胸膛,看这身段活脱脱一个习武之人,他抄起一根长凳子砸向赵斯年,呸了口嘴里的血:“你当初害死我弟弟,这笔帐我定会与你算清楚!” “他自己死在回京的路上,与我有甚相干!来人,将巡防营的人喊来!!”赵斯年捂着额头,黑了脸,近来府里烦心事多,他今日不过恰巧出来散散心,不曾想遇见了这档子事儿! 白华英见这事儿越闹越大,满意的拍了拍手,转身推门进了雅间,璟王倒真是不好奇,竟坐在一旁喝起茶来,白华英在璟王身旁坐下。 “这就是你说的坐观虎斗?”他挑了挑眉,想不到她三言两语就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先前倒是小瞧了她。 白华英摇了摇头,坐在他对面,自顾自的倒了盏茶,“也不全是,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仇恨就容易被淡化,我不过是提醒提醒郑家罢了。” 前两年清河一带闹匪,郑元风跟着他那舅舅一同去剿过匪,所以是有些实力在身的,如今这些年轻人就等着春闱的时候大放异彩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照先前的情况来看,这郑元风与她哥哥的交情似乎不浅。 “你这机灵劲,倒是与她有些像。”璟王忽的笑了,笑得那脸上的疤有些扭曲,白华英捧着茶低头闷喝。 “本王收到消息,后日封家就该抵达上京。” 白华英指尖微颤,捧着茶盏心里有些发苦,她至今未能尽孝,重活一世,竟只能以陌生人的方式相见。 “王爷有何打算?” 璟王察觉到她的变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到底是谁?国师给他的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后生,是后生,还是死而后生? “自然是提亲。”他看了眼手旁那依旧不起颜色的八卦琉璃瓶,叹了叹气。 “王爷,为什么不问一问她愿不愿意?或许比起重新嫁入王府,她或许更想寻个静寂处,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她放了杯盏,漂亮的杏眸里一片澄澈。 璟王默了片刻,忽的开口:“本王已经问过了。她愿意。” ???她什么时候愿意了? 一旁的烨罗忍不住打趣道:“王爷将封小姐的棺椁抬回王府的时候,就在棺椁前打了无数个卦,确实是问了,属下可以做证。”虽然最后是自家王爷将那卦给改了,嗯,勉强就算是封小姐答应的。 白华英有些无奈:“哪有这样的。” 她本人还坐在这儿呢,问卦问卦,问的哪门子卦!但她胆儿小,她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咬牙背了这个锅! “此处没有她的魂魄,换下一个地方。”璟王拂衣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勇安侯府的与郑家的搅到了一块儿,打得不可开交,跟约群架似的,赵斯年一个踉跄跌到了白华英的脚边,她凝着这鼻青脸肿的人,神色微僵,当初瞎了哪只眼,竟觉得赵斯年是个有匪君子? 她朝赵斯年伸出手,柔声问道:“你没事。” 第37章 落笔带勾 第37章 落笔带勾 赵斯年凝着那伸出的白净细嫩的手,有些错愕。 白华英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指甲间的粉沫朝着冲过来的郑元风若无其事的弹了弹:“告辞。” 赵斯年怔了片刻,白华英已经将印章拿到手了,有了这勇安侯府的印章,她可以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赵斯年朝冲过来的郑元风抬手就是一拳,郑元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时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有人慌乱间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勇安侯府的世子打死人了!” 白华英在一片混乱中抬步上了璟王府的马车。 璟王倚在马车里,淡道:“时辰不早了,送白小姐回府。” 白华英有些意外:“不继续去找了?” “本王还有要事。”璟王手旁放着一堆折子,他在马车里就着那几盏灯提笔写了几个字就丢到了一旁,由于没有叠好,露出了几行字,白华英扫了一眼。 “王爷真要去国子监教书?”那封折子上便提及了,让璟王在国子监上兵法与武学课。 他淡道:“本王不会因为你是她的姊妹就手下留情。” 白华英讪笑了笑:“臣女只是觉得可惜,王爷大才,不该用在这样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官家在削他的权了? 美名其曰休养,育人子弟,其实就是个闲散的职,可有可无。 马车缓缓停在白府侧边的巷弄旁,白华英下了马车,抬步回府,府外侯着的人见她回来了,顿时喜不自盛:“大小姐回来了!!” 白华英进了府,翠青忙迎了上来,将她上上下下一顿打量,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都快吓死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就是走了走,人太多了,我被挤散了,没找到你们就回来了。”白华英打量着这过于安静的府坻,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翠青压低了嗓音,小声道:“三小姐也一直没有回来。芹小娘在院子里朝下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白华英微微颌首:“我去瞧瞧。”瞧个热闹。 大厅里芹小娘正在砸茶盏:“一群废物!连一个人也找不到,白府养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柳氏端了茶盏吹了吹,下一刻那茶盏便被芹小娘夺了摔了出去:“你还有心思喝茶?怎么?你的女儿如今正与太子殿下品茶论香的,你就能安然的坐着了不成?若是我的兰儿出了事,你以为你就能置身事外?” 白华英被那茶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芹小娘见她竟回来了,顿时沉了脸:“你怎么回来了!” 白华英站在门口,唯唯诺诺的道:“英儿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你们,就自己回来了。” “你怎么可能回来!!那我的兰儿呢!!”芹小娘掐着她的肩膀直摇晃,阴冷的目光恨不能将她活撕了。 白华英装作懵懂的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三妹妹。” “你怎么能回来了!不可能……不可能!”芹小娘忽的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可她分明是眼睁睁的瞧着白华英被带走的,如今怎么可能白华英回来了,她的兰儿却不知所踪! 芹小娘忽的疯了一般往外跑去,柳氏扫了眼地上那一片狼藉,拂了拂手,“扫了,再拿套新的茶盏过来。” 红杏领了几个丫鬟去取新茶盏,柳氏朝白华英招了招手,目光里满是温和:“英儿,过来。” 白华英讪讪的走了过去,她将碟子里的点心给了她一块儿,“你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华英尝了口糕点,暗自叹气,到底还是醉仙居的好吃些! “我看见有好吃的,就过去了,转身大家就都不见了。” “那你可有瞧见你三妹妹?”柳氏按着她的手臂,语气柔和,生怕吓着她一般。 白华英暗想,如果府里不是贵妾当道,或许柳氏也会是个不错的继室,只是可惜了,她与芹小娘联合起来要害她。 柳氏见她摇头,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得叹了叹气:“你回去歇着。” 白华英拿着糕点,人畜无害的出了正厅,她一回栖梧院便将糕点拿了下来,顺手扔进了鱼池子里。 夜色渐渐深了,雪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她在灯下把玩着从赵斯年身上摸下来的印章,打发了翠青与秀心出去便来到书桌前,提笔仿了字迹,落下了赵斯年的印章,待那墨迹干了,她便将从勇安侯府搜查的罪证放在一起,藏进了衣柜后边的一个暗格子里。 翠青从外头端了热水进来,见她坐在灯下发呆,不由叹了叹气:“三小姐回来了,听东院的说吓得不轻,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芹小娘吩咐府里的人,一个字也不准对外透露。” 秀心拧净了布,鄙夷道:“定然又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事了,这一回指不得惹到谁的头上了,也是该!好在咱们小姐平安的回来了,往日可千万要护着小姐。” 白华英抬头望向窗外稀稀疏疏的雪,寒冽的风卷了几缕腊梅香扑了进来,真是提神醒脑,白华英总会不自觉的想起璟王的模样来。 他那般冷情铁血的人,竟会对封锦明用情至此,她实在不知道这璟王图些什么。 这时的璟王捏着白华英用左手写下的字条,对比了那纸鸢上提了诗句的字,心猛的一僵,她的字虽扭曲,但最后收尾都会略带锋芒,如此相似的字,真的只是因为巧合? “可有查到些什么?”璟王心里生出无数个疑惑。 “从查到消息来看,这位白小姐是最近才开始恢复神智的,先前在府里一直受欺负,并没有机会与封小姐有来往,这位白小姐确实有些奇怪,会不会北域那边派过来的探子?”烨罗回想起她的招式,又添了一句:“她那武功,也像是久战沙场才有的招式。” 璟王捏着手中的纸条,陷入沉思:“再查。” “是,属下已经吩咐人盯着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会回禀。”烨罗防贼似的防着白华英,生怕她成了下一个封锦明。 也不知烨罗知道真相的那一日,会不会崩溃。 璟王将手中的纸条与那纸鸢上的笔迹一一比对,眸中闪过震惊! 第38章 深情至厮 第38章 深情至厮 先不说白华英与封锦明在外貌上有着极大的差别,但这字迹与治水一事上,却是一模一样,难道她们真的只是玩得要好的姊妹? 烨罗端了盏茶过来,搁在璟王的手边,:“属下回府的时候得的消息,掳白小姐的是西街的人芽子,他们也是受白府妾室指使,可转头人芽子就又去掳了白家三小姐。” 璟王倚着太师椅,盯着手上的字,眉宇微沉:“封家什么时候到?” “她们脚程很快,或许不用等到后日,明天夜里应该就会到了。”烨罗觉得自个回了上京以后,脑子不够用,还是打仗的时候好,畅快! “王爷,温大人来了。”烨罗扫了眼怒气冲冲过来的温良书,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温良书气得冲进来捧着茶便一饮而尽,笑盈盈道:“今儿那勇安侯府可算是犯了事儿了。” 璟王默默将纸条收了,淡道:“你不回府?就不怕你那郡主娘担心?” 温良书摆了摆手,眉飞色舞:“别提这个,说点开心的,赵斯年那混帐东西,今儿在软香阁让人给打折了腿,还是被人一路大张旗鼓抬回勇安侯府的,瞧那情形,估计是要在府里躺一段时日了,不过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听人是沾了什么东西,中了毒了,往后能不能人道还两说。” 烨罗顿时乐了,那白家小姐似乎还扶了那世子一把,当时还以为白小姐是个心软的,如今一听,啧,有个性!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温良书顺了顺气,笑得眉不见眼:“啧,说起来,若真是不能人道了,可就要看他府里那个妾室怀的是男是女了,若出点什么事儿,只怕这传宗接代的都没了。” 璟王幽幽的扫了他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主要是因为我姑父的表姨母与郑家也算是十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今儿郑家大娘子哭哭啼啼的上我家来,求我父亲帮忙主持公道,如今郑元风还在府里躺着人事不醒呢。”相较起来,一个只是断了腿,另一个却是性命悠关,孰重孰轻,众人自有分晓。 乖乖,这件事被白华英这么一操作,牵连真不是一般的广,烨罗广为惊叹:“先前那郑公子瞧着,似乎没这么严重。” 温良书烤着火道:“听说被那世子一脚踹了心窝,人眼看就要不行了,如今硬吊了一口气呢,说起来,若是郑元风没了,岂不是郑家两个儿子都折在侯府?这怕是要绝了郑家的后了。” 虽说跟他温府也算有点关系,但表出十八里地的亲戚,影响出不大。 璟王凝着那一盆红碳若有所思:“一石激起千层浪,既然浪起来,不妨将水浇得再浑一些。” “我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朝堂的局势可不好,若是能压一压勇安侯府,对你倒也是有利的。啧,也不知道这两人的架到底是怎么掐起来的,如今的郑家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实权的郑家了,可有热闹瞧了。”温良书真是不嫌事儿大,一听璟王要煽风点火,自然是鼎立支持。 这话风一转,又落回了璟王的身边:“我听父亲说,封家就要到上京了,我觉得这娶妻一事,你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你若实在要娶,封家不是还有个嫡次女吗?娶她也成呐。” “聒噪。”璟王拂衣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外头更夫刚打了更,寒意比之先前更甚,温良书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今儿我在你这儿宿一宿,回去我母亲总想着给我寻门亲事,我天天瞧着那些小姐的画像头都是大的。” 他的志向在边僵,可偏偏这病弱的身子拖了后腿。 璟王凝着暗沉沉的天,雾气从嘴里散开来,他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默了半响去了后花完的地下室。 温良书也想跟进去瞧瞧,却被烨罗拦了下来:“温大人还是早些歇息。” “他又去守着那尸体了?”温良书瞧着紧闭的石门,真是恨铁不成钢。 烨罗无奈的叹了叹气,“王爷若是忙完了公务,就在里边,有时候一呆就是大半日,谁也不许进。” 温良书有些叹服他的深情:“这世间美人千千万,何苦在一颗树上吊死?依我看,肯定是这些年边半的美人太少了!赶明儿我去请了那软香阁的盛红莲过来,保管他心驰神往。” 烨罗忙摆手:“可千万别,先前也有几位大人往王爷塌上送美人,王爷看都没看就将人丢了出去,转身那几位大人的官职就丢了。” 温良书一拍脑门,“倒是忘了这茬了,罢了,我也乏了。”他捂着嘴咳了几声,削瘦单薄的肩膀轻抖了抖,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此进的地下室里堆满了冰块,璟王穿了件厚厚的狐裘斗篷站在那寒玉棺旁,动作轻巧的取出一枚簪子,柔声道:“那日见了这簪子,觉得衬你,我替你戴上。” 那是一枚掐丝烧蓝镶翠羽的簪子,模样十分别致,是宫里常用的样式,想来又是瞧着好看,找了官家讨来的了。 他的动作很轻巧,可封锦明的发却冰在一处,他默了片刻,紧捏着手中的簪子,嗓音有些沙哑:“你不在这儿,到底去了哪里。” 棺椁里的人却永远也没有回应,他也不恼,坐在椅子旁,拿了一旁的书复又念了起来,那低沉柔和的嗓音在冷寂的地下室响起,这是他去边境之前瞧见她手里拿着的书,据府里线人来信,这是她最喜欢的,可惜一直到后来神智不清了,再也没有读完。 时间缓缓的偏移,外头渐渐的响起了打更的声音,随后便是上朝的钟声响起,璟王这才疲惫的合了书,他见棺椁前的长明灯略暗了,取了竹拔将那灯芯又挑了挑。 出了地下室,烨罗已经备好官服在一旁侯着了,“王爷,该上朝了。” 烨罗替他穿上朝服,忽的觉得,这府里是该多一个女主人了,也不至于如此了无生气。 第39章 池边投食 第39章 池边投食 天色亮了,各自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白府里白父早早的便去上朝了,芹小娘找着了白秋兰,陪了她一整夜,所以白父是宿在柳氏那儿的,柳氏也乐得自在,早晨去老太太那儿时,连底气也足了三分。 白秋兰在南院里哭闹不止,屋子里的东西砸了大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芹小娘哄着她好容易才睡下,如今一醒来又魔怔了,顿时疼得心都要碎了:“兰儿,是娘亲,是娘亲啊,没事了没事了。” 白秋兰手里握着剪子,见了芹小娘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丢了剪子投进她怀里,低低的哭了起来:“娘亲,娘亲你怎么才来!” “是娘亲不好,让你受了这样的罪,你放心,伤我儿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她眯了眯眸子,眼底泛起一抹杀气。 白秋兰面带惊慌,“肯定是那个丑八怪害的我,我无前明明就看见那个丑八怪被人带走了,带去了那个破屋子里,我都瞧见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就来捉我了,娘,那丑八怪害的我,你千万不要放过她。” 芹小娘将发别至耳后,沉声道:“你亲眼瞧见的?” “娘!就是那个丑八怪害的我!你不要放过她!这府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白秋兰哭天抹泪的,提及白华英时恨不能将她活剥了。 她连夜去寻了先前找的那两人,他们却说是捉错了人,以为白秋兰就是白华英,这才闹了这么大一个事儿出来,当时她见白秋兰受了惊吓,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两人说的话处处都是破绽。 “那贱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拧眉陷入沉思。 白秋兰扯着芹小娘的衣裳,泪语连连:“还用说吗?她肯定是装傻的!娘,你不要被那个丑八怪骗了,她可有心机的很,要不然……要不然她那个丑样子,为什么皇后娘娘会想让她当太子妃!她怎么可能进国子监念书?我当时分明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两个人扛进废屋里的!” 芹小娘咬牙切齿道:“那两个混帐东西,竟然敢骗我!”当时她确实也瞧见那两人扛着个姑娘走了,只是灯会里人多视线又昏暗,她回想起来,实在没有把握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白华英了! “娘,我要去找那个丑八怪!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挣扎着就要出门,被芹小娘一把拉了回来。 “兰儿,你放心,此事娘定不会放过她,只是如今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桂枝,去将大小姐请到老太太的慈安堂去,我倒是要让这院子里的人都瞧瞧,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芹小娘取了外衣披在白秋兰的身上,瞧她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娘,我也要去!”她不撕了白华英那张虚伪的脸,咽不下这口气! “你如今还病着……” “不,我若是不去,府里的人还以为我在外头做了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我如今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娘,你就让我去?”白秋兰转身去更衣。 芹小娘亲自替她梳洗,一边安抚道:“此事如今急不得,你若见了那小贱人,万万要沉住气,昨儿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只是一时贪吃,在醉仙居里点了好些点心,明白吗?” 白秋兰微微颌首,凝着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眼神渐渐冷厉,白华英,先前自己便将她踩在脚底下,如今也由不得她来翻身欺负自己! 那头芹小娘贴身张妈转身去请白华英,却见白华英正在池子边喂鱼,就着她头顶上的金光,一时=竟显得分外尊贵,张妈怔了片刻,这才上前传了话。 秀心当时就黑了脸:“我家小姐昨儿走失了,好容易才回来,这会儿又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慈安堂是去不得了,烦请张妈带个话。” 张妈历来是瞧不上白华英的,一个不入流的嫡女,竟还住着正东屋的院子,凭的也不过是那伯爵府外公的身份罢了。 “老太太身子不适也不曾去了晨昏定省,怎么大小姐的身子比老太太的还金贵不成?大小姐还是赶紧去,省得老太太久等了。”张妈扬着老脸,一脸不屑。 白华英手一松,一罐子的鱼食掉了下去,引起池子里的争相夺食,她喃道:“畜生真是不知分寸。” 张妈顿时沉了脸,嘲讽道:“大小姐可别以为当了太子妃就能飞上枝头了,左右还不是要倚仗着家里的这些哥儿姐儿的。” 秀心挡在张妈跟前,“我家先大娘子的母家可是伯爵府!张妈说依仗府里的哥儿姐儿?张妈怕是忘了,当初老爷这官职也是亏得我家大小姐!” “还提伯爵府呢?伯爵府如今后继无人,连伯爵与伯爵大娘子都归隐深山老林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到时候老太太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张妈呸了一声,瞪着秀心恨不能撕了她的脸。 秀心抄起扫把扫雪,赶人的意味很明显了:“张妈还是赶紧回去伺候三小姐,奴婢可要洒扫院子了。” 张妈黑着脸望向白华英:“大小姐是个傻的,不懂得调教下人,由着下人胡来,奴婢可受不得这气!你们若不愿去,到时候可有好果子吃。” 白华英瞧着争抢的鱼,觉得十分有趣,不管给它们多少吃食,它们永远都是这么贪得无厌,鱼食是塞不下的往里塞。 没一会儿便有几只翻了肚皮,她指着那鱼朝翠青喃道:“这几只好像撑死了。” 翠青凑过来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小姐,鱼食不可以喂这么多的,有些鱼贪得无厌,还目中无主,也该撑死她的。” 张妈一时被指桑骂槐,顿时来了火气:“你个小贱蹄子,到底还懂不懂规矩!今儿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秀心一把将张妈扯开甩到了雪地上,张妈怔了怔,随即扯了头发坐在地上撒泼:“来人呐,反了天了啊,快去请芹小娘过来替奴婢做主啊!” 一同跟来的丫鬟面面相觑,一溜烟的跑了。 翠青有些害怕,拉着白华英的衣角隐隐不安:“小姐……怎么办?芹小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第40章 无中生有 第40章 无中生有 白华英捏着帕了咳了两声,来到张妈跟前,微微一笑:“你若不起来,以后也不必起了。” 张妈瞪着她,如同见鬼一般:“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你不傻了?” 她缓缓抬手,替张妈将发丝拢至耳后,温声道:“前几日遇见个大夫,开了方子,我喝了些时日,觉得好多了,甚至还记起了不少以前的事儿,你原也是伯爵府里跟着我娘过来的,也不知这吃里扒外的招式,是跟谁学的。” 张妈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 秀心在一旁没好气道:“你什么你?我家小姐的疯病好了,怎么?你又开始哑巴了?” 张妈一咕噜爬了起来,哆嗦着跑了。 秀心有些担心:“小姐,就这么把她放走了?那你恢复了这件事儿……不是府里的人都要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她如今可没有什么耐心再继续装下去了,毕竟经过了人芽子那件事儿,以芹小娘的多疑,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主动权,要握在她自己手里才是。 秀心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那头芹小娘刚领着白秋兰到了老太太那儿,老太太用过了早膳,见了白秋兰,将她拉到身旁,怜惜不已,柳氏见状握着白玉如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同样是孙女,她身边的还是嫡出的,可老太太的眼里却只有这个庶女! 芹小娘故作诧异的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大小姐?都这个时辰了也不来问安,真是太没规矩了,您也该多教着些才是。” 老太太顿时沉了脸,冷哼道:“她一个傻子,有什么可教的?就是真当了太子妃,也不过是浪费时间,更何况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白秋兰倚着老太太,委屈不已:“奶奶,昨儿……” 她正要开口,却见张妈冲了进来,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大小姐……大小姐她……她……” 芹小娘见她发髻散乱,衣上还沾了泥泞,顿时有些不满,“慌慌张张成何提统?这要是吓着老太太,你可担待的起!” 张妈抹了一把脸,跪在地上喊道:“是大小姐,不傻了。” 老太太拉过白秋兰,脸上凸起的肉一抖一抖的:“你在说些什么疯话?” “老奴没有说疯话,大小姐确实不傻了,奴婢先前去请大小姐,谁料大小姐却说了奴婢一通,有理有据的,可不像是个傻子,她还说先前遇了个大夫,给了她个方子,她吃那药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老太太与芹小娘对视了一眼,芹小娘半信半疑:“这怎么可能?大小姐人呢。” “老奴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张妈擦了擦额前渗出来的汗,看了眼外边,却见白华英领着两个丫鬟步步生莲般走来,那端庄的姿态一时令人瞧得直了眼睛。 待进屋时,白华英绊了门槛,一个踉跄,按倒了芹小娘手旁的茶盏,她忙将茶盏理了回去,芹小娘盯着她的脸,似要看出些什么来,却见白华英神色依旧是呆呆的。 “老太太,你瞧瞧她,哪里像个神智恢复了的?张妈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假话。”芹小娘试探性的开口。 白华英扯了衣袖子擦了擦桌子,老太太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行了,坐着,也别说我老太太苛待了你这先大娘子的女儿。” 白华英在白玉如的身旁坐下,显得有些局促的揪着手中的帕子。 白秋兰见了也那人事两不知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大姐姐可还记得昨天夜里去哪了吗?让我娘亲好找!” 白华英摇了摇头,有些茫然:“英儿去醉仙居找吃的了。三妹妹哪儿去了,小娘找了你一晚上呢。” 白秋兰面色微僵,要说的话竟然被她抢了先了!“你……胡说,我也在醉仙居,怎么没瞧见你?对了奶奶,我在醉仙居还买了你爱吃的糕点呢,软糯香甜,昨儿奶奶睡下了,所以兰儿没有惊扰,今儿才让人热了送来的。” 老太太顿时乐得眉不见眼:“还是兰儿甚得我心,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白秋兰阴阳怪气的扫了眼白华英,不悦道:“就不知道大姐姐是真去了醉仙居,还是去了旁的地方了!” 白华英捧着上来的新茶盏吹了吹,自在的很,白秋兰被无视了,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跟你说话呢,你是个傻的,你又不是个哑巴。” 白华英这才抬头看她:“三妹妹,我们去堆雪人儿吗?” 白秋兰看了眼外边的清池,顿时眸色微亮,“好啊!往年堆雪人你可比不过我。” 她倒是要瞧瞧,白华英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白华英与她去了外头院子,白玉如的心思沉浸在那丢失的白玉簪子上,只在一旁瞧着,没有堆雪人的心思。 白秋兰扯了发间的簪子顺手丢进了池子里,故技重施,“大姐姐,你太过份了!你怎么能将我让簪子丢到池子里去,这可是奶奶赠我的生辰礼!” 白华英被她推到了池子边,微眯了眯眸子,白秋兰站在池边晃了晃,“大姐姐!!你还想推我下池子不成!!” 芹小娘赶了过来,她一把将白华英推开,揽过白秋兰斥骂道:“亏得你还是府里的大姐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白华英微微拧眉:“不是我丢的,我也没推她。” “你还敢狡辩?我看你如今连胆子也越发大了!竟然还要将人推下池子!去,把簪子给我捡起来!”这儿的池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那簪子扔的真是有水准,如今正斜斜的插在冰面上,太阳一照,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来。 “二妹妹瞧着的。”白华英无辜的摆着手。 芹小娘扫了眼白玉如,温声道:“如儿,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想将兰儿推下池子,还丢了她的簪子!。” 白玉如扫了眼柳氏,摇了摇头:“玉如方才在想诗集,没留意。” 这中庸的手段白玉如倒是学的不错,白华英不由冷笑,先前她被白秋兰险些=溺死在池子里,不是已经溺死了,如今活下来的是已经死了的封锦明! 死亡这件事成了一件小事,被人轻描淡写,如今换作她自己的女儿,不过池子边站一站,就要人命似的,真是嘲讽。 这样一个家族,试问要如何才能强盛? 她好想她那嫡亲的哥哥,好想豪气云千提着剑闹着要闯江湖的妹妹。 第41章 罚跪祠堂 第41章 罚跪祠堂 芹小娘见她在发愣,抬手便是一巴掌,白华英退了一步,那一巴掌落了空。 “你!你如今还敢躲?我看你眼里是越发不懂规矩,没有长辈了!” 白秋兰见状气焰也跟着上来了,又见白华英好像还是呆呆的,顿时也不怕了:“你别在这儿装疯卖傻,赶紧给我把簪子捡起来!” 白华英神色微动,扫了眼那簪子,“三妹妹自己丢的,自然三妹妹自己去捡。” “分明就是你想推我下池子,我不跟你计较,让你去捡捡簪子罢了,娘!你看她!如今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白秋兰指着她,怒火中烧。 “我没推你。”她站在一旁,目光幽冷。 芹小娘见状喝斥道:“推了人还不认,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来人,给我将大小姐送去祠堂,好生跪着反省!” 白华英猛的抬手,将白秋兰一把推进了水里,那扑通的一声,惊得众人傻了眼。 “救……救我,娘……”白秋兰在冰水里浮沉。 芹小娘顿时气懵了,指着白华英咬牙切齿:“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兰儿拉上来。” 白玉如也察觉到了白华英的变化,一时心里隐隐不安:“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白华英眨了眨眼,不到膝盖高的池子,能淹死人才是见了鬼:“方才小娘冤枉我了,现在才是我推的。” 白秋兰被人从心里拉了上来,冻得直哆嗦,爬上来就想对她动手,她暗间伸了脚,白秋兰砰的一声跌在雪地里,沾了一手的泥泞。 “三妹妹,先前都说了,我没推你,芹小娘不信,方才才是我推的。”白华英眸子里蒙着一层雾色,呆呆的喃喃自语,让人瞧不出真假。 “你敢推我!!我跟你拼了!”白秋兰推开前来搀扶的芹小娘,朝着白华英扑了过去。 两个丫鬟一把横在白华英跟前,“我家小姐心智不全,若有得罪,还请三小姐见谅。” 老太太心疼白秋兰,迈着蹒跚的步子过来将她拉到了身后,凝着众人冷了脸斥责:“瞧瞧你们这样子,哪里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作派!!” 柳氏见状忙上前安抚:“母亲,不过是姊妹们玩笑罢了……” 老太太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玩笑?有玩笑将自家妹妹推进水里的?如今姊妹相争!若是传出去岂不丢了白家的颜面!就是你们不想嫁出去,你们爹在朝中为官,还要几分颜面呢!!把这不懂规矩的,给我拉去祠堂好生跪着,等她爹来了再做决断!” 几个家丁上前押白华英,白华英甩开手,“我自己走。” 她转身跟着下人去了祠堂,老太太忙扶着白秋兰回屋子里:“哎呦,我的兰儿,可别着了风寒才好……” 白秋兰扫了眼白华英走的方向,委屈不已:“奶奶,都是她害的!你也瞧见了的,定要为孙女做主。” “你放心,奶奶定不会就这么算了,茉莉,快备了热水来,再煮碗浓浓的姜汤。”老太太心疼孙女,如今也顾不上去跪祠堂的白华英。 白玉如在外头瞧着,一时有些羡慕:“母亲,老太太当真是极疼三妹妹。” 柳氏拉了白玉如的手,将汤婆子塞给她,幽幽道:“你三妹妹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哪有不心疼的理,你与殿下如何了?” 白玉如取出一枚簪子,柔声道:“殿下将簪子还给我了,这簪子我记得当时是给了大姐姐的,我问了宝珠,她说前些日子还见她戴过,母亲,她的痴病,女儿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挡了她太子妃的路!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只能是! 柳氏接过簪子,扫了眼忙乱的里间,低声道:“这簪子还是你旧年生辰的时候你父亲命人制的,你与华英又是同月的,所以你那时将这簪子给了她一支,可这丫头……如今瞧着可不像个痴傻的,咱们须得防着些才好。” “女儿明白。”白玉如那漂亮的眸子微沉,接过簪子别在发间,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那头白华英径直去了祠堂,下人关了门守在外头,对于跪祠堂这事儿,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叹了叹气:“大小姐也是可怜,先大娘子走的早,没了庇护唉。” “可不是,脑袋又是个不灵光的,先前落了水命都险些没了……” “行了行了,说这些做什么?让芹小娘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 外头忽的禁了声。 阳光从屋顶折了下来,她瞧着白府那窸窣的几位说不上名头的先祖,想起封家的祠堂,那满满当当不是各种家,就是各种江湖上喊的上名号的人物,有一位还当过武林盟主,却因后来心术不正了,被封家先祖打断了腿拖回来的。 这白府可就不一样了,全靠着先大娘子娘家的那点关系,爬到了这侍郎一职,只是要再上升,几乎是不可能了! 翠青在一旁不满的嘀咕:“小姐,你方才怎么不辩解!三小姐将你推下去的时候,也不过是在祠堂里呆了一小会儿走了个过场!到了小姐,凭什么就要这样!” 秀心将两个草团子叠在一处,给白华英跪着,又取了油将即将烧尽的几盏灯续上。 白华英也不在意这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难道咱们就要一直被欺负不成?小姐,如今你脑子好了,咱们也不用怕她们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回伯爵府,也好过在这儿受欺负啊。”翠青跪在她身旁,掏出怀里的点心。 白华英:“……?” 翠青又从另一个琵琶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奴婢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过来的时候从小厨房里顺了些吃食,这会儿午时都过了,小姐肯定饿了。” 白华英哭笑不得的接过点心,“你倒是机敏。” “每回来慈安堂准没好事儿,奴婢这是有备无患。”先前跪在祠堂里,饿了足足三天,后来实在忍不住,桌上的供品都给吃了!好在府里的老人对白华英还有几分善意,只悄悄将供品补上了,倒也没说什么,否则只怕当时又是一顿好打。 第42章 火烧祠堂 第42章 火烧祠堂 白华英的记忆一时涌了上来,回想这几年的日子,不是在府里受罚,就是被白秋兰等人视如玩物一般戏弄,与她这个勇安侯府曾经的世子妃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呵,倒真是,同病相怜。 “这些年,亏得你和秀心一直陪在我身边。”两个丫鬟也跟着受了许多的苦。 秀心接过点心,那姣好的面容泛起一缕心疼:“若是先大娘子还在,大小姐哪里会被人这样欺负。” 白华英不禁嘲讽的笑了笑:“母亲是至善至孝之人,走的过于蹊跷,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还她一个公道。”先大娘子走的时候议论纷纷,说是与人有情书来往一类的话,以至于后来白父对她们兄妹两爱搭不理的。 “小姐,如今咱们还在祠堂里跪着呢。”翠青捧着糕点,眨了眨眼。 白华英吃了几口就搁置了,“封家的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 “听说是明天才到,不过也有人说他们脚程快,下午就能到了。小姐,总关注她们做什么?”翠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她们与封家有过什么关联,怎么突然就提起封氏一族了。 白华英忽的起身,“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很快就回来。” 翠青顿时慌了,一把揪着她的衣袖子:“小姐……这会儿出去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白华英扫了眼那稀疏的几个牌位,取了灯油便浇了上去,翠青忙拦了下来:“小姐,这可是大不敬,使不得使不得。” 她一个死过一回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外头忽的传来趾高气昂的声音:“把门打开。” 下人不敢拦她,便开了门,翠青防备的挡在白华英跟前:“三小姐,你来做什么。” 白秋兰居高临下的凝着她,她身后的丫鬟甩了个草团子在地上,“我来给你换个草团子跪。” 那丫鬟将地上另外几个草团子收了起来,翠青捡起地上的草团子,手冷不丁就被扎了个口子,顿时鲜红的血渗了出来,“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帮大姐姐跪着,好好反省反省!”白秋兰扬了扬下巴,身后的下人涌了进来,扣着白华英就要往草团子上按,白华英一甩手,有个家丁一屁股坐到了草团子上,顿时哀嚎了一声站了起来,屁股上顿时血肉模糊。 秀心见状夺过那草团,怒不可遏:“三小姐,不管怎么说,我家小姐与你也是姊妹,你何苦要这样害她!” 草团里藏了许多细如毛般的针,这一膝盖跪下去,人可就要废了。 白秋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咳了两声,“姊妹?她将我推下去的时候,可没拿我当姊妹,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让她跪着!” 白华英扫了眼牌位旁的烛火,眸色微动,起身望向白秋兰,扯了扯唇角:“三妹妹就这点本事?” 白秋兰撞上她那冷漠的眼,心里猛的一跳:“我就知道你这些年是装疯卖傻!如今莫不是想当太子妃?所以不藏着掖着了?可惜了,太子殿下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二姐姐的身上,你若识相些,就该随便找个王二麻子嫁了!给二姐姐让条道出来!” 秀心挡在白华英跟前,护犊子似的:“三小姐慎言!” “三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张嘴闭嘴嫁人,我记得如今还是冬日,春天可还没到。”白华英故意激她。 果不其然,白秋兰顿时就青了脸:“你还真以为你不当个傻子就是个人物了不成?也不瞧瞧你这丑八怪的样子!赶紧跪着,否则,等父亲来了,要你好看!” 白华英凝着她,淡道:“你放心,这些年你们欺我辱我的事儿,我可一件都不曾忘,定会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还给你。” 白秋兰朝白华英扬手就是一巴掌,半道却被她狠狠的掐上了手腕,“放心,从今往后,长姐会教你如何好好做人。” 这府里的风气着实差了些,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你这个贱人!放开我!”她抄起手边的烛火朝白华英的脸上烫去,烛台撞倒了油灯,火势瞬间便冲天而起。 “孽障!!!”一道低吼声从外头传来,白父冲进屋里,朝着白秋兰便是一巴掌:“祠堂重地,你竟如此不懂规矩!!” 白华英捂着脸,见那火窜了进来,忙挡在白父跟前:“父亲小心。” 火势猛的冲了上来,将白华英的脸烧得乌黑,白父顿时心中的怜悯涨了几个档次,“快来人救火!!” 府里的人一时提了水桶便冲进祠堂,奈何祠堂里还绑了白纱,一时火势连绵,窜得极快,一处帘子头头顶烧断落了下来,白华英取了草团子挡在白父的身旁:“父亲快走。” 白父瞧着这祠堂里冲天的火气气愤不已,拉着两个女儿便冲出了祠堂。 祠堂里火光大盛,又因常年点着长明灯,所以干燥易燃,如今一会儿的功夫,祠堂的火势已经大得挡不住了。 白父砰的一声跪在门口,神情悲痛:“列祖列宗在上,孙儿不孝啊!!!” 白华英抹了抹脸上的烟,扯了帕子直咳嗽,院子里一时提着水桶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但都是杯水车薪,哪里解得了这祠堂的燃眉之急。 白华英靠着翠青,暗中朝秀心眨了眨眼,秀心顿时惊呼:“小姐!!你没事,你可不要吓奴婢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秋兰吓傻了眼,她瞧着冲天的火光,揪着帕子喃道:“爹……爹……不关女儿的事,是她,她算计好的!!” 白父见白华英熏黑了一张脸,委屈无助的模样,念及她先前竟替他挡了梁上垂下来的纱,顿时目光都柔:“快,快请大夫来。” 白华英虚弱的摇了摇头,讪笑了笑:“父亲没事就好。” 白秋兰见状气道:“你别在这儿装疯卖傻!我看祠堂里的火就是你放的,爹爹!要不是她,祠堂根本不会被烧着!她现在就是在这儿装好人,先前还……” 白父冷了脸凝着她:“她来祠堂罚跪,你来祠堂做甚!” 第43章 各位戏精 第43章 各位戏精 白父身上还穿着朝服,如今也被火熏得好几处都破了洞,如今正沉着脸瞧着这不懂事的小女儿。 他知道这孩子被自家母亲养着,在府里是娇纵跋扈,但念及她年岁小,历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想如今竟闯出这火烧祠堂的祸事来! “女儿……女儿只是瞧着大姐姐跪了一早晨了,过来瞧瞧……”她嗫嚅着唇,如同往常做错了事,眨巴着眼,无辜而懵懂的瞧着白父。 白华英倚着翠青,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爹爹,三妹妹是好心,给我送个柔软些的草团子来。” 秀心捧起白华英先前给白父挡火的草团子:“大人,就是这个。” 那草团子被火烧了小半,露出里头无数尖锐的细刺来,在阳光下泛着寒意,秀心惊诧不已:“三小姐,你不是给我家小姐跪的吗?怎么……里头还藏了这么多针,我家小姐若是跪下去了,只怕这腿都要废了!” 翠青扶着白华英,演戏真是深得白华英的真传:“我家小姐心智不全,这些日子喝了汤药才好些,三小姐,到底我家小姐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来害我家小姐。” 白秋兰没想到白华英竟有这一手,急得泪如雨下:“爹爹,你不要听她们胡说,她们都是一伙的……” “我有眼睛会看!”白父甩开她的手,那双眼里写满了失望,昔日里疼爱的小女儿,竟包藏祸心! “爹爹……女儿不是故意的,都是她先推了女儿下水,女儿只是来看看她,这祠堂不是我烧的……”白秋兰跪在地上,揪着白父的衣角,委屈不已。 芹小娘闻声而来,一见白秋兰跪在地上,顿时泪语连连:“大人,兰儿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竟要这样待她。” 白父一拂衣袍,扫了眼直咳嗽的白华英语气柔了些:“你先去看大夫。” 白华英咳了几声,微微点头:“爹爹也看看大夫。” 见大女儿这样懂事,白父心里暖了些:“好,为父稍后就过来,去。” 翠青扶着白华英往外走,芹小娘娇嗔道:“若不是她在祠堂里,祠堂怎会起火?大人,咱们的兰儿最是没有心机的……” 白华英猛的往后一倒,秀心见状急得大喊:“不好了,小姐晕过去了!!” 白父哪里还听得进芹小娘说的什么?转身匆匆朝白华英奔了过去,抱起她便朝外走去:“快去请大夫。” 芹小娘僵在原地,有些错愕,这些年来,无论是什么事儿,她只要哭一哭撒撒娇,再去向老太太诉诉委屈,事就过去了,可今日,白耀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将受了惊吓的白秋兰扶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秋兰只得将事儿如实说了,咬牙切齿道:“女儿就是不甘心!娘,现在怎么办?爹爹如今去了那小贱人那儿,这件事情指不定她要怎么添油加醋呢。” “走,咱们去找老太太。一会儿你可不要犯傻说胡话,定要诚心认错。”芹小娘的反应很快,如今这件事既然推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想法子将大事化小。 “凭什么我认错?又不是我烧的祠堂!娘!那个丑八怪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芹小娘替她擦了擦脸,看了眼火势已经大得挡不住的祠堂,沉声道:“胡说什么?她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丑丫头,纵然要嫁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如今你父亲向着她也是一时的,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你爹爹是个极孝顺的,这祠堂看重的很,咱们先去找老太太。” 芹小娘是老太太一手提拔上来,与柳氏分庭抗礼的,自然会向着芹小娘。 白秋兰泪盈于睫,点了点头,跟着芹小娘去了老太太那儿。 这边府里的祠堂火势太大,引来了防火营的人过来救火,而白华英如今正脸色惨白的躺在塌上,大夫在床边诊着脉,白敬辰从外头冲了进来,却意外的瞧见白父竟过在床边,一时有些意外。 “父亲,听说英儿被火烧着了,怎么样了?” 白父瞧着大女儿那枯瘦腊黄的小手,心疼的给了白敬辰一个噤声的眼神。 翠青拉了白敬辰出去,将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屋子里大夫松了手,二人忙又进了屋,一时好几双眼睛焦急的瞧着大夫。 “白小姐受了惊吓,又吸了好些烟进去,如今伤了嗓子,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为好,另外,白小姐血脉虚浮,加之饮食不当,所以身子虚的很,小姑娘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还是吃些好的的好。”大夫捋了捋胡子,扫了眼白父,话里有话。 这么大一个院子,自家嫡女竟然吃不饱,吃不好,啧,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白父一时有些愧疚:“李兄只管开些方子调理。”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管过后院的事儿,哪里知道这个大女儿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他原也是个极孝顺的人,可是对于子女,似乎疏忽的些过份了。 白敬辰送了大夫去写方子,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些。 白父沉着脸,握着白华英枯瘦冰冷的手,这才开始打量着这个嫡长女,先大娘子是他的至爱,原也是夫妻伉俪情深的一段佳话,伯爵府待他这个新科进士历来是礼遇有加,后来先大娘子生了白华英难产没了,他又发现了好些不知真假的‘情书’,便将这女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幼时白华英也会天天守在门口等他回来,后来不知怎的再也没有等过了,他也没有理会,毕竟府里好些孩子,他也不愿瞧见白华英这张与先大娘子有七分像的脸,若没有了这艳红的胎记,只怕有个九分像。 “栖梧院里每日用的膳都是些什么东西?”白父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儿,忽的被白华英就这样在火中触动了。 相较于他日日宠溺的白秋兰,也唯有这个命苦的女儿,在那样要紧的关头护着他了,如此孝心,不愧是父女两。 第44章 不痛不痒 第44章 不痛不痒 秀心见状捏着帕子哽咽着望向桌案上,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小姐早晨的膳食不吃,故意放在那儿,眼下恍然大悟。 “平日里就是些……。” 白父扫了眼那缺了半个花纹的八仙桌,桌子上头勉强放着两个菜,那青菜的颜色都枯黄了,另一碗豆腐汤搅弄在一起,惨白一片,连点油水也没有,连着那青花瓷的碗都是磕了个角的。 白父顿时黑了脸,又注意到屋子里搁着碳盆,里头的碳烧得不好,如今正散发着难闻的味儿,这是最劣质的碳了,开着窗又冷,关了窗,又熏人,如今屋子里若非白父穿的略多些,刚从火里头出来,只怕也要冻得发抖了。 “混帐!去,将大娘子叫来!”白父原以为他对这大女儿也算照顾有加,起码吃喝不愁,可如今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翠青与秀心互视了一眼,翠青还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儿,心里慌得厉害,连手都在抖。 秀心是伯爵府里训练出来的,自然应对有素。 没一会儿,柳氏便与芹小娘一并过来了。 一进门芹小娘便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褙子,见白父神色冷漠,便迎了上去,娇声道:“这是怎么了?她可好些了?” 白父沉着脸望向柳氏:“我记得,今儿早晨的时候玉如吃的还是肉糜粥,配的菜更有松茸,野菌,鲍鱼。” 柳氏也注意到了桌上那凉透了的吃食,心里猛的一跳,柔声道:“玉如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我娘家送了些补品过来,给她补一补。” 一个痴傻的大小姐,火海里救父,如今真是要一步登天了不成!她紧了紧帕子,如今如儿才是这白府的嫡女!可不能再让白华英这个傻子抢了去! 白父女一拍桌子,沉声道:“如儿的身子要补,难道英儿的身子不必管了吗?前些日子她刚落了水!我将诺大个白府交到你手里,你就是这么替我管教儿女的!” 柳氏不满正欲开口,芹小娘便截了话:“是啊,姐姐如今可当着白府的家,纵然是我也是来瞧过英儿这丫头几回的,可姐姐好像连这栖梧院的门都不曾进过,如今这丫头身子骨差成这样,实在让人心疼。” 柳氏黑了脸,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夫君怕是忘了,府里的事儿如今可一直是老太太交给芹香在也打理!”她心里也憋屈!外头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主母当的,连个贵妾都不如。 府里头白父向着青梅竹马的芹小娘,老太太护着的也是那芹小娘,如今纵是无辜,又去找谁说这个理儿!! 这二人猛不丁的便争辨了起来:“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府里姐姐才是正主儿,妾身一个妾室,还能越了主位不成?这英丫头病病歪歪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落了水,还是妾身请了大夫过来瞧的。” 柳氏揪着帕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当初是怎么落的水,大家心知肚明,你自然是该请大夫!夫君,你大可问一句,如今这库房里的钥匙都在谁的手里管着!” 白父扫了眼二人,这才想起来,府里的事儿历来是老太太在管的,可他也不能去责备他的老子娘,只能沉着脸又问了句:“如今吃穿用度是谁在调配?” 柳氏事不关已的道:“这些事情,都是老太太支给芹香在做。” 说着她便来到床边,瞧着白华英那烟熏黑的脸,怜惜道:“可怜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没了娘,如今在府里头,原以为能被多照顾些,不曾想如今竟瘦成了这个样子。” 芹小娘奔到床边气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若真有心,也不至于今日才出来多这个嘴!” “够了!”白耀辉一拍桌子,二人顿时静了下来。 芹小娘吓了一跳,揪着帕子挪了过去,娇声哄道:“妾身原就是吩咐过的,要妥贴些照顾,如今定是那起子下来,瞧了我是妾室,不拿我的话做个数,这才误了照顾英丫头这事儿……” 柳氏取了帕子,替白华英轻轻的擦着脸上的灰,触及到她另一半白皙细嫩的皮肤,心口猛的一跳,她这半边完好的脸瞧着真是好看,与当年她见过的先大娘子真是如出一辙,只是可惜了这另一边的胎记太大了。 翠青揪着一颗心,生怕她将那胎记擦掉了,忙上前:“还是让奴婢伺候。” 柳氏收了帕子,温声道:“这些日子好生照看着。” “奴婢替小姐多谢大娘子。”翠青跪在地上,响亮的瞌了个头。 白父扫了眼芹小娘,她忙添了句:“若有什么要添置的,只管去我那儿说一声,我定着人送来。” 白父黑沉沉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行了,往后这栖梧院里伺候的都该尽些心!谁若是再这般……” 白华英心里不由有些寒,这样大的事儿,任着芹小娘娇嗔几句,认了个小错儿,就这么过去了,看来她是要找个人一并联盟才是。 她猛的咳了几声,白敬辰忙凑了过来,替她拍了拍。 白父见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兄友弟恭该有的样子,“辰儿眼看就要春闱了,如今也该抓点紧才是,你到时候来我书房,我与你指导一二。” “多谢父亲。”白敬辰神色担忧的瞧着白华英,不知这小妮到底背着他干了多少事儿,如今这上京因为那勇安侯府与郑府掐了起来,水乱的不可开交。 白父扫了眼芹小娘,冷着脸道:“那个孽障现在何处?” 芹小娘忙上前拉着白父的衣角,抬眸间泪光盈盈:“咱们的兰儿还是个孩子,祠堂一事她也吓着了,原是……原是英儿那丫头在祠堂里跪着无聊玩起了火,兰儿不过是担心姐姐,所以过去瞧瞧罢了,还请老爷明察。” 秀心真是佩服这芹小娘颠倒黑白的本事,“芹小娘,我家小姐在祠堂里跪得好好的,是三小姐拿了团子过来说要罚我家小姐,三小姐可带了好几个人,当时如何,他们都是瞧见的。” 芹小娘沉了脸,低斥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道理!” 秀心跪在床旁,哽咽着道:“奴婢逾越,可是如今小姐在床上躺着,人事不醒,奴婢也不能眼睁眼的瞧着小姐蒙冤。” 第45章 刁奴欺主 第45章 刁奴欺主 芹小娘慌忙望向白父,揪着他的衣摆,委屈不已:“老爷,兰儿这孩子你从小瞧到大,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火烧祠堂这样大的事儿,她哪里做得出来。” 白父扫了眼还昏睡着的人,白敬辰在一旁守着,一言不发,后院中的事儿他历来是不掺和的。 “把那孽障叫来!”白父默了片刻,将手边发了霉的茶推至一旁,火气越发的大了。 “兰儿自知犯了错,如今正在外头跪着,老爷,兰儿身子骨也弱,还是让她进来,可别冻坏了,她今日可还被英丫头推下水,如今发着烧。”芹小娘句句揪着心,娇艳的脸上泪盈盈的,瞧得白耀辉心疼不已,可扫了眼白华英,又坐得端正了些。 “滚进来。”白父朝外头喝了一声。 白秋兰穿着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的挪了进来,那张与芹小娘七分像的脸上惨白一片,瞧着真是可怜得紧。 她砰的一声便在白父跟前跪了下去:“爹爹,是她先将女儿推下水的,女儿气不过,才去祠堂看她,谁知道后来祠堂着了火,女儿不是故意的,还请爹爹责罚。” 这认错的态度真真是好,若不是让白父瞧先前的一幕,只怕如今的白华英就是有一百张嘴,再如何伶牙俐齿,白父也不会信她。 外头冷冽的风灌了进来,屋子里劣质的碳忽的暴了一声,白秋兰忍不住缩了缩。 白父抬了抬手,“去,将窗关上些。” 这还没开始问审呢,倒是先关心起女儿来了,秀心的心里隐约有数了,今日凭着这几桩事要弄倒芹小娘,几乎是不可能了。 翠青只当白父是担心白华英冻着,忙起身去将窗口调小了些。 芹小娘见状稍放了些心,按着白秋兰柔声道:“老爷,先前不也说了要重修祠堂吗?如今一把火烧了,说不准今年春闱的时候府里的两个哥儿能争个好前程呢。”如今她手里没个儿子,总觉得心里没有底! 白父的神色这才稍缓了些:“如今兰儿这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你竟还好意思提这事儿!” 柳氏瞧着这情况,心下微凉:“夫君,如今英儿这孩子还在床上躺着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 白父瞧着这泪盈盈的母女心刚柔一点,被柳氏拉了回来:“如今她小小年纪就敢火烧祠堂,这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这些年我处处疼她纵她,竟纵得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白秋兰揪着帕子,泪盈盈的:“爹爹,这个丑八怪就是成心算计我!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如今疯病都好了,还是她自个对张妈说的!爹爹,兰儿不敢撒谎,就是她先将我推到池子里的!” 白华英一见白父又要心软了,忙咳了几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翠青见状欣喜不已:“小姐,你醒了!” 白父见状忙转过身来,见她气若游丝的,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不由拧眉:“这被子怎么薄的跟纸似的!难怪这些年总是病病怏怏的!” 柳氏见状忙附和道:“先前我差人送的那几床上好的被子哪儿去了?” 翠青有些懵:“奴婢……没有瞧见过有被子送过来啊。” 柳氏狐疑道:“我分明让红杏送了过来。” 翠青迷茫的摇了摇头:“奴婢伺候小姐身旁这么久了,不曾见过有新被子。” 白父的脸顿时更沉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给我查!” 芹小娘一看这祠堂的话题被转移了,暗自松了口气,附和道:“想是这院里的丫鬟私拿了!是该好生查一查的好。” 柳氏端了茶搁在白父手边,“红杏,那被子你拿来给谁了?” 红杏扫了眼屋子里的人,狐疑道:“奴婢是拿给宝珠了,怎么宝珠这时候不在?” 宝珠一直自语是老太太的人,在院子里横行惯了,如今头一回见府里的人都来了院里,便在外头洒扫了起来,那叫一个勤快。 屋子里另一个呆呆的丫鬟绿语小声道:“前些日子,见宝珠姐姐盖了床新被子,暖和的很,听说是她老子娘给她做的,奴婢也没敢多问。” “搜。”柳氏冷了脸,朝红杏递了个眼色。 红杏领了几个丫鬟便直奔侧屋去了,宝珠一见这么多人涌进她房里,顿时慌了神,丢了笤帚便跑了去:“你们这是干什么!” 红杏看了她一眼,淡道:“我当初让你带床被子给大小姐,被子你可带了?” 宝珠怔了怔,没想到府里昔日欺负白华英的,突然站到了她这边,顿时有些慌:“红杏姐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红杏扫了眼主屋,又见她床上有新的被子,如今身旁跟了这么多人,也不好护着她,只得提醒她:“你还是自求多福,把那床被子带走,还有旁的一些物件也是,一并带过去。” 宝珠忙拦着她,急道:“我可是老太太打发过来的!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岂不是也丢老太太的脸?红杏姐姐,好姐姐,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当时她就该在屋子里伺候才是! 红杏这才提点了两句:“如今老爷对大小姐上了心,你还是伺候的仔细些的好。走,别让她们久等了。” 宝珠只得跟着红杏进了屋,那被子一应用具皆被掀了出来,搁在桌案上,从被子、衣物,到茶盏用具,堆了满当当一桌。 白父顿时黑了脸,“混帐东西,如今竟在这院里享起主子的福来了!” 宝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婢……是奴婢一时太忙,竟忘了给大小姐拿过来了。” 白父如今正愁没个撒气的,朝着爬起来的宝珠就是一脚:“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寻个人芽子发卖了!别污了这府里的风气!” 宝珠顿时怂了,“老爷,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猪油蒙了心了,老太太指派了奴婢过来伺候,奴婢……” 秀心见状怼道:“你平日里可没背着小姐的面说小姐的闲话,我原以为是大娘子与芹小娘对小姐照顾不周,如今不曾想,竟是你从中梗!这些年我家小姐受了多少罪,一句一时糊涂就过了不成!” 第46章 同气连枝 第46章 同气连枝 宝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先前往药罐子里换药,真以为她们不知道不成?她是老太太拔过来的人,纵然不是老太太指使的,也必然同芹小娘脱不开干系! 毕竟芹小娘入府的时间可比这柳氏还要早!她是先大娘子殁了之后才嫁过来的,生的哥儿姐儿都是府里头年岁略小些的,唯有芹小娘的一子一女,先大娘子的相仿。 宝珠跪在地上直发抖,再没有了先前背着白华英说闲话的气性:“奴婢再不敢了,求老爷瞧在老太太的面儿,饶了奴婢这一回,小姐,奴婢往后定尽心服侍……” 白父指着宝珠斥骂道:“你还有脸提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的脸都极被你丢尽了!快,把这混帐东西发卖出去,往后院里还有哪个吃里扒外的,一律打残了发卖出去!” 他从来不过问府里的事,所以如今府里乱七八糟不成规矩。 白华英咳了两声,拉着白父的衣角,白父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是个没心气的,由着刁奴欺主!你放心,今日这事,为父替你做主了,你且好生休养,身子养好了,春闱过了方能去国子监。” 去国子监为着什么,白父很清楚,所以如今对白华英也越发上心了。 白华英揪着帕子,微微点头:“多谢父亲。” 白父微微颌首,瞧着女儿乖巧的模样,忽的想起她那过世的母亲来,不由叹了叹气。 宝珠慌乱的爬到床边直磕头:“小姐,奴婢知错了,小姐,求求你,替奴婢说说情,奴婢以后于也不敢了,奴婢定然一心伺候小姐,绝不再有二小,求小姐宽恕奴婢这一回。” 白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愣着干什么?还是赶紧将这欺主的刁奴赶出去!” 芹小娘一见要赶了宝珠走,心下微定,她若走了,先前给白华英下药的事儿,或许就能掩盖过去了,顿时附和道:“赶紧带下去,别在这儿污了老爷的眼。” 一群家丁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这宝珠抬了下去打板子,宝珠那痛苦的求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白华英垂眸盯着身上那已经洗得发白的被子,寒意微凛。 白父只当她是害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听人说,你如今用了药,疯症的病症好些了,如今为父瞧着也像是好些了,不知是哪路的大夫瞧的?” 她抬头时已经恢复了略带茫然的神色:“女儿先前门玩遇见个神医,他给了女儿一个方子,女儿吃着感觉好多了,多谢父亲。” 白父心下一喜,“好好好,到时候大好了,也好去国子监念书,英儿,如今整个白家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你定要替为父争口气。” 他所谓的争口气就是嫁给太子。 白秋兰不满的嘀咕道:“爹爹,女儿也要进国子监念书的,女儿也会为爹爹争气。” 白父扫了眼白秋兰,气道:“你这毛病也该改一改,到时候进了国子监,再这般失了礼数,丢的就是白家的颜面,去,将女则女训抄一百遍!打五板。” 白秋兰咬着牙气道:“爹爹怎么就罚女儿一个!先前若不是她推了女儿落水,女儿何至于此!” 芹小娘见状忙护犊子:“兰儿也是无失之失,姊妹终究是血脉相连,此事不若就过了,所幸两个孩子也无甚大事。” “姊妹理当同气连枝,如今出了错,就要认罚,英儿,为父也要罚你,你可认!”白父横了眼泪盈盈的芹小娘,心疼又烦燥。 白华英乖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女儿认罚,女儿只求父亲能让宝珠留在栖梧院。” 柳氏十分不解:“英丫头,你这是糊涂了不成?她这般害你,你还要留着她?” 白华英扯了扯唇角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伺候过我一些时日的,我又不会调教管理下人,她是老太太指派过来的,肯定是的,只是先前做错了事罢了。如今罚也罚了,父亲,就饶她这一回。” 宝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样的人留在院里,她还有大用! 老太太真是送了一颗好棋给她,在先大娘子的死没有查清楚之前,她是不会轻易放了人走的。 芹小娘心下一惊,“英丫头是个好性儿的不错,可若不给些教训,只怕往后府里的也难服主,你若要聪慧的,我院里还有,到时候给你拔过来就是了。”留着宝珠这个贱蹄子,迟早是个祸害。 白华英低头揪着被褥,小声道:“宝珠也是个可怜的,要是发卖了,奶奶会不高兴的。” 白父是个极孝顺的人,听了这话顿时便应下了:“此事就依你。但这板子,你也要受。” 翠青顿时急了:“我家小姐如今身子还未好,这要是五板下去……” 白华英按着她,摇了摇头:“父亲说的对,英儿与三妹妹是姊妹,自当同气连枝,如今要罚,也是应该的。” 白父对这女儿越发满意,只是她这容貌,实在是可惜了:“管家,执家法。” 芹小娘焦急的望向白父,白父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你也该好好的教一教她规矩,否则再惹出什么祸端,我也护不得她。” 这话就是告诉芹小娘板子打了就行了,事儿揭过去,别再提了。 白敬辰见状忙挡下白华英下床的动作:“父亲,这五板,还是让孩儿这个当哥哥的代替,她如今身体弱,受不得这些。” 白父见状脸色微沉:“错便是错,英儿推了兰儿下水属实,兰儿火烧祠堂属实!带下去。” 白华英扯了扯白敬辰的衣角,虚着嗓子道:“哥哥,不会有事的。” 芹小娘的心境这才平衡了些。 二人被带去了外头的长凳子上挨板子,白秋兰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祠堂就是你烧的对不对,你就是利用我!呵,真是好手段!” 白华英双手抓着凳子,侧头眯着眸子道:“你放心,这些年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我必定如数奉还。” 白秋兰正欲斥骂,一道板子砰的一声打了下来,疼得她险些岔气。 “白华英,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别想在府里好过!!”她吸着气,嘴里还没个停。 反观一旁打完了板子的宝珠,如今后背血肉模糊,她被捂了嘴,如今扒在长凳上奄奄一息,只出的气儿了。 第二板又一道打了下来,白秋兰疼得泪如雨下,顾不上骂她了,嗷嗷的喊疼,芹小娘在一旁心疼不已。 白敬辰双拳紧握,心疼不已,太慢了,他变强大的路,终究还是走的太慢了!! 第47章 联盟与否 第47章 联盟与否 白敬辰守在一旁,目光焦急,眼睁睁的瞧着白华英受了五板。 板子一打完,白秋兰只剩下哭的份儿了,白敬辰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回了塌上,朝面露心疼的白父淡道:“父亲,如今罚也罚了,还是让英儿好生歇息。” 白父微微颌首,看了眼一旁还未走的大夫,叮嘱道:“好生照看她,若有什么需要补养的,只管开方子。” 大夫捋了捋山羊胡,笑道:“白大人治家有方,小的敬服,大人放心,小人定医好白家大小姐。” 白父微微颌首,来到床边,瞧着脸色苍白的白华英,她不哭不闹,静静的趴在那儿,一时让白父想起她娘亲来,不由叹了叹气:“你与你母亲……越发像了。” 都是缄默无声,可偏偏这样的无声盛过千言万语,有时候他倒宁愿那个发妻能够闹一闹,哭一哭,可从来没有,无论是在府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保持着她伯爵府独女该有的气度,每每让他挫败不堪,仿佛是他配不上一般。 白敬辰紧握的双拳拢在袖子里,白秋兰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芹小娘只得请了那大夫过来,替白秋兰也瞧瞧。 白秋兰揪着芹小娘的衣角,恨恨的瞪了眼白华英,又委屈道:“娘,好疼啊……” 芹小娘恨铁不成钢的道:“知道疼就好,你也该反省反省了!今日酿成这样大的错处,他日嫁了人可怎么办?谁还能护着你?” 白父紧绷的神色这才松泛了些,“送三小姐回院里去,好生反省反省,《女则》、《女训》《弟子规》一律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知错了,再出院子。” 芹小娘扯了扯白秋兰:“还不快认错。” 白秋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牙认了错,那泪盈盈的模样,简直与芹小娘如出一辙,“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这就回去抄书。” 白秋兰被搀扶着出了栖梧院,随身的丫鬟咬牙切齿道:“这大小姐瞧着好像真是恢复神智了,你瞧她如今这个样子,连老爷都被她哄得偏向她了,这若是等她神智恢复清楚了,往后只怕咱们小姐都要排到她后头了。” 白秋兰疼得龇牙咧嘴,回头瞪了眼那老旧的栖梧院,呸了一声:“今日这帐,我定会好生记着!哼,我娘说的没错,她跟她娘一样,就是个狐媚子贱人!你派几个人在这府里盯着,要是有什么动向,随时来告诉我。” 丫鬟绣春微微颌首:“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安排妥当。” 主仆二人渐渐走了,屋子里一时陷入一片寂静。 柳氏替白华英掖了掖被子,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白父见事情解决了,又差人朝院里添置了些新东西,芹小娘见状也附和着,白父的火气便消散了个干净。 叮嘱了白华英几句后扫了眼白敬辰:“晚些来我书房一趟。” “是,父亲。”白敬辰将帕子递给翠青。 白父一拂衣袖出了里屋,柳氏见了正欲留他去自个院子里,谁料芹小娘忙提了裙摆跟了出去:“老爷,妾身定差人好生照看着,老爷只管放心就是了。” 白父瞧着她那娇艳的面容,叹了叹气,她悄悄的伸出手,扯了扯白父的衣角:“原是妾身照顾不周,可妾身这些年跟在老爷身边,老爷也瞧见了,这些个下人见了妾身,又有哪个是打心里恭敬的?不都是瞧着老爷的面儿上?” 白父生得俊雅,如今纵是上了年纪,穿着官服也依旧不减当年,他悄握住芹小娘冰冷的手,嗔道:“那些不长眼的若不敬你,打出去就是了,到底如今老太太将府里的管事交给你,你也该用些心才是。” 二人渐行渐远,柳氏凝着那背影,泛起一丝落寞,她在这府里,始终不过是个挂名的,白耀辉最爱的先大娘子去了,青梅竹马的芹小娘在府里作威作福,她的日子真是艰难,如今膝下的烨哥儿又只七岁大,什么都还不懂。 白敬辰出去送大夫,屋子里忽的静了一下来,她趴在床边,朝柳氏淡道:“母亲历来心善,当初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不如你我结盟。” 柳氏生得清秀,眉宇间极其温润,见白华英忽的说了这话,有些意外:“你……疯病好了?” 那她女儿太子妃的位置,倒时候可……难说了。 “早好了,甚至先前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不巧,我都一桩一件记得清楚。”她若有所指,那些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事儿。 柳氏捏了帕子,神色微僵:“你这丫头,莫不是病得糊涂了?” 她拔弄着新换的枕头上那迎春花的样式,神色始终淡淡的:“母亲可以好生考虑考虑,我可以帮母亲夺回府里的大权与恩宠。” 柳氏错愕的凝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痴傻的丑丫头就变了,如今凌厉却又内敛。 她垂眸,叹了叹气:“我在府里十多年了,处处受气,你又能帮我什么?你还是顾好自己。” “这样的场面话我听得多了,母亲不妨考虑考虑。”白华英其实跟据以往的记忆来看,柳氏还是有些仁心在的,纵是她母亲没了,府里的嫁妆多数被那芹小娘贪了去,柳氏愣是一文未动。 柳氏出自高门大户,虽是庶出,但也有自己的几分骨气在,这也是白华英为什么与她结盟的原因之一。 柳氏防备的凝着她,“你为何要帮我?” 白华英抠着枕头上的绣样,淡道:“我亲娘死后,唯有你不曾贪过她半分嫁妆。” 柳氏闻言有些错愕,白华英趁盛追击:“你放心,我对那劳什太子妃的位置没有兴趣,不过当不当得了太子妃,就要看二妹妹的本事了。” 柳氏内心焦虑担忧的东西被击中,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你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么,母亲可要与我结盟?”白华英侧头一笑,纯善无害。 柳氏镇定了下来,抱着手中的汤婆子反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咳了两声,尽管她说话有气无力的,可吐出来的字却重若千斤,让人不可忽视。 “我要你与我一起查我生母的死因。” 第48章 胳膊肘子 第48章 胳膊肘子 柳氏见状狐疑道:“我先前入府为继室的时候,听说她是难产才没了的,怎么还有旁的事不成?” 这府里的人关于先大娘子的事儿都闭口不谈,嘴巴紧得很,纵是再怎么挖,也只能挖出一句难产,如今白华英却要揪出这件事情来单说,只怕是难。 白华英冷笑道:“事情究竟如何,可未必,母亲不妨考虑考虑。” “先大娘子的死,当真有蹊跷?这事在府里可不能乱女说。”先大娘子与柳氏是打过照面的,她那不急不缓的气质令人敬服,也从未瞧不上她这个庶出之女,与人和善得很,她没想到最后自己竟也嫁进了侍郎府,顶替了她的位置。 这些年在府里,她自顾不暇,又有长女幼子要照顾,哪里还有功夫顾及白华英。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愧疚来:“若她真是蒙冤,我定与你一起查清楚,还她一个公道,只是太子殿下那儿……。” “若皇后娘娘再召见,我会替二妹妹美言几句。母亲放心。”她抬眸一笑,轻易便抓住了柳氏心里矛盾的点。 柳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微微颌首:“我答应你,只是我在府里的地位你也瞧见了,这些事该从何下手?” 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不知是不是挨了打的缘故,总觉得这身上格外的冷。 “母亲只须做好份内之事,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自有法子。”事情过去了十多年,要重新彻查是查不到什么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在此之前,她还有要事要做。 “你既有计划就好,若有什么我帮得着的,便差人来支会我一声,我还要去瞧瞧你二妹妹,先回了。”柳氏拂衣起了身,看了眼瘦小的白华英,转身出了栖梧院。 同行的红杏低声道:“大娘子,这大小姐可真是不简单。” 柳氏抬头,扫了眼高远的天,莫名的说了句:“今日天气倒是不错,你去将那些被子都拿出来晒一晒,锁在屋子里闷着,该发霉了。” 红杏不明就理:“大娘子难不成真要与她合作?大小姐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如今这些小事上还能使点心机,这到了大事上可不见得,大娘子还是谨慎些的好。” 柳氏见腊梅开得正好,顺手剪了几枝,雪从腊梅上抖了下来落在地上,“今日之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行了,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这腊梅你给老爷和如儿送些过去,也去去屋子里的味儿。” 红杏不解的接过那腊梅花,今日的事不是明摆着的?两姊妹吵架,被老爷罚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抱了一瓶腊梅去了书房,结果瞧见白敬辰也在书房里,白父正与他讲解着考试要注意的一些东西。 红杏看了两眼便退了下去,暗自惊叹,今日似乎老爷不仅对大小姐上了心,对这历来纨绔,好呆在烟花柳巷的大公子也上了心了! 老爷连最疼爱的二公子也没有指点,如今倒指点起大公子来了。 她眸色微转,与身旁的丫鬟低语道:“去,知会二公子一声。” 下人不明就理,还是转身去告诉芹小娘去了,确定人走了,红杏这才回了柳氏的院里。 “大娘子,奴婢送腊梅过去的时候,可瞧见老爷在向大公子提点春闱之事,奴婢差人去知会了芹小娘一声,想来芹小娘到时候定会让二哥儿也去听一听。” 柳氏幽幽的扫了她一眼:“谁允许你自做主张?”她与白华英结了盟,背地里再去出卖她嫡亲的哥?让旁人怎么想她! 红杏端了盏茶过来,柔声道:“大娘子放心,奴婢是让老爷院里的人去传的消息。” 柳氏搁了茶盏,脸色微沉:“下次不要善做主张。” 红杏端着盘子,心下微惊:“大娘子,难不成你真打算与她结盟?她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丫头片子,万一事情闹砸了,她倒是好,年少无知便过去了,可夫人就未必了!” 柳氏起身把弄着瓶子里的腊梅,手里拿过剪子,几下便将那多出来的枝条修剪了个干净:“此事我自有分寸,但你若再先斩后奏,就回柳府去,我这儿也不必你来伺候了。” 红杏心头一惊,忙认了错:“奴婢再不敢了,大娘子消消气。” 柳氏将剪子搁在一旁,叹了叹气,安抚道:“我如今在府毫无威信可言,上有老太太压着,中间还有芹香夷那个贱人争宠,又有什么可怕的?” 红杏犹豫着道:“可烨哥儿还小。” “正是因为烨哥儿还小,他再不济也是这白府的嫡出,如今嫡弱庶强,我这个当娘的,总该为孩子们争上一争才是。”柳氏手旁搁了的剪子划过一抹凌厉的光。 头顶的天渐渐的暗沉了,那栖梧院里白华英趴得累了,翠青拿了药过来,哭哭啼啼的:“今日这事分明就是三小姐的错,如今三小姐受了罚,大小姐也跟着受罚,老爷真是偏心!偏的太过份了!!” 秀心无奈的道:“大小姐为何不将这事再闹得大些?”其实是可以闹大的,不是吗? 白华英伸了手,将背后垫着的小团子拿了出来,两个丫鬟顿时有些懵,翠青接过那垫子傻眼了:“小姐,这是……这是什么时候放的?” 白华英这才翻了个身躺得平了些,她朝翠青眨了眨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哥哥先前就坐在床边,担心我被同坐,所以塞了个小枕包在我背后。”冬日里衣服穿的多,外头冰天雪地的,纵然挨打,其实也打不到皮肉上去。 执刑的可是早冬,记忆里细想想,那人是她哥哥身旁小厮的哥哥,怎么可能往死里打她? 反观白秋兰就不一样了,小姑娘爱漂亮,冬日里也穿的又薄又好看,这时候的薄是没有用的。 秀心一时哭笑不得:“小姐真是越发聪明了。” “白府情况复杂,须徐徐图之。此事不必着急。”白秋兰护着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她将事闹大了又如何?到时候也不过是这样潦草收场,那她不如给白府留几分颜面。 第49章 封家二女 第49章 封家二女 翠青呆呆的点了点头,这里头的情况不情况的,她不大清楚,她只知道小姐如今神智大好了,不至于被别人那样欺负了! “对了,小姐,封家今儿已经到上京了,奴婢先前去取药的时候瞧见的。”翠青这才想起来正事儿。 白华英心口猛的一跳,捧着药碗的手有些抖:“封家回上京,去哪儿了?” “好像是进了璟王府。奴婢听人说璟王亲自到门口迎的,还送了好些聘礼去豫州呢,看那个架势,怕是真要冥婚了,唉,封家小姐可真是幸福,如今临了走了,还有人对她这么好,外头都在传说当年是不是勇安侯府的世子横刀夺爱呢。”翠青八卦起来没完没了。 秀心取了一枚蜜饯给白华英,打趣道:“人都没了,这些好有什么用?” 白华英将药一饮而尽,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镜子倒了盏茶,朝脸上抹了抹:“拿套男装过来,我要出趟门。” 翠青端了药碗有些懵:“小姐,这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白华英擦干净了胎记,回眸一笑,瞧得秀心愣在原地,喃道:“小姐,你的胎记……没了!” “嗯,快给我更衣。”白华英又取了笔,在眉头上画了几笔,翠青抱了件烟青色的衣服过来,白华英穿了衣,又束了发,她往靴子里放了把匕首。 待收拾妥当,翠青瞧得懵了:“小姐可真像个纨绔公子哥儿,跟大公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这兄妹二人原就是袭承了先大娘子的容貌,胎记一去就七分像,她再画上剑眉,好家伙,活脱脱就是白敬辰几年前的模样。 白华英扫了眼外伺候的几个丫鬟,低声道:“我去去就回来,若是有人来,翠青,你就替我躺在那儿。” 秀心替她系上斗篷,有些不放心:“奴婢陪小姐一道去。” “不必了,我一个人速度快些。”她只是想爹娘和妹妹哥哥了,想远远的看一眼。 白华英叮嘱了几句,便翻开了窗棂,就着夜里的风雪翻出了院子,秀心凝着她那利落的动作,心下生疑,“你不觉得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翠青见人走了,将窗关上,“小姐如今病症好了,自然与先前不一样了。” “可小姐先前从未习过武,你看她如今翻墙的动作干脆利落,连上墙都是使了轻功,翠青,这些日子你可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秀心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总觉得眼前的小姐,不是她回家之前的那一个了。 翠青摇了摇头,将碳盆拔得红亮了些,“如今小姐这样挺好的,不会有人欺负咱们了,也没有人敢怠慢咱们,你瞧先前厨房里送来的那些东西,哪里是人吃的?今儿夜间的时候可不一样,还有肉呢。” 秀心:“……” 这小妮子眼里真是只有吃,万一哪天将她卖了,指不定还在那儿吃东西! 秀心叹了叹气,瞧着细雪飘摇的窗外,神思倦怠。 上京的夜色下,白华英的身影迅速穿过白府的墙,谁料从墙上刚跳下来,就踩到了马车的车顶,玄武吓了一跳,提着剑便迎了上去,白华英忙侧身避开。 巷弄里风雪极大,那挂在屋檐下的灯盏晃了晃便熄了,白华英与玄武缠斗了片刻,有些诧异:“白小姐?” 白华英在他愣神的空档侧身朝另一边的巷弄跑了。 挑开帘子的太子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如儿这是怎么了?” 玄武摇了摇头,收了手中的剑:“是那天晚上救了殿下的白小姐,不过瞧着好像有些奇怪,今日怎么穿了个男装。” 太子眉宇微拧,凝着还剩的另一盏檐灯,也觉得奇怪:“跟过去看看。” 马车正欲动身,却见那门吱呀一声开了,白玉如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斗篷,内里就的是浅色的儒裙,她比白华英略小些,但因为一直养得好,所以个儿与白华英是相差无几的。 玄武见了她,又懵了:“白小姐,你方才……” 白玉如有些懵:“怎么了?” 太子见了她心生欢喜,这样双面的大家小姐,真是有意思了。 “本宫还是更喜欢你方才穿男装的样子,你以后见了本宫不必避讳,不管你是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本宫都喜欢。”太子握着她的手,拉了她上马车,那满眼的柔光瞧得白玉如小脸娇艳欲滴,没有注意到前边那段话。 “殿下,咱们现下去哪儿?”她端坐在一旁,倒也有几分矜持。 “今夜有烟火,带你去瞧瞧。”太子敲了敲马车,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巷弄。 玄武驾着马车,回想起与白华英过的几招,真是招招凌厉,再看看这白玉如,总觉得两个人给他的感觉不大一样,当时灯盏是昏暗,但玄武心里还是留下了疑惑,只是如今太子喜欢她,瞧着她是千好万好,他便也不敢提及太多,只能在一旁看着,暗中找找证据。 那头白华英换了装便径直走到了大马路上,远远的见太子的马车过来,她往一旁靠了靠,玄武驾着马车,余光与白华英擦身而过。 如今雪下得小,上京的人纷纷出来凑热闹,有人急匆匆的往前跑,嘴里还在大喊着:“快去看,封家那位二小姐去侯府算帐了。” “我就说,那世子妃的死肯定有问题,入敛的人都说了,那世子妃一身的伤呢。” “走走走,去瞧瞧热闹去!” 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一群人朝着那勇安侯府涌去,白华英微微拧眉,她妹妹可真是干的出这样的事儿,如今勇安侯府在上京握有重兵,这个时候硬碰硬可不妥。 她忙跟着人群冲了过去,勇安侯府的门口正大门紧闭,一个姑娘提着剑,头戴白花,身着白衣站在门口,那艳丽的小脸是满是愤恨,如今正指着勇安侯府破口大骂。 “赵斯年,你这个混帐王八糕子,我姐姐的死你今日不给一个交待,我跟你们没完!” “怎么着?害死了我姐姐,如今缩在府里头当乌龟了?当初你十里红妆去豫州迎娶我姐姐的时候,你许的是些什么狗屁誓,如今不过三年光景,你将我姐姐害死在湖里,什么失足溺死的,我呸!你勇安侯府的下人是死绝了吗?世子妃身旁都没个人伺候了吗!” 众人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惊叹,小姑娘骂人的技术可真是够狠的。 独独白华英站在人群里,瞧着那提着剑站在勇安侯府骂骂咧咧气得想砍人的妹妹,眼中盈了泪。 第50章 侯门公道 第50章 侯门公道 勇安侯府里头如今一家子都聚齐了,侯夫人盯着紧闭的大门咬牙切齿:“这小贱人,跟她姐姐一样!如今在侯府门口撒泼,哪里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作派!当初我就不同意娶那个女人进门,如今好了,人死了还留了一屁股的烂摊子!” 赵斯年目光微沉,捏着杯盏无奈道:“母亲,如今她都已经走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侯夫人理了理发间的金簪,瞧着轮椅上躺着的儿子,气得咬牙切齿:“那广济寺的师父说了,咱们府里如今是流年不利,全因为那贱人还在府里头阴魂不散!” 侯月容一袭绯红的长裙,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她立在赵斯年身旁担忧不已:“若是再由着她这样闹下去,只怕侯府的声誉都要被她给闹没了。” 侯夫人砰的一声搁了茶盏,气不可遏:“我去会会那个小贱蹄子!年儿,你回房里好生歇着,这事就不要插手了。” 赵斯年如今鼻青脸肿的,命根子是没伤到,腿却也伤的不轻,如今对逝去的世子妃极其厌恶,颌首便回了房。 侯月容见状挽起侯夫人的手,“母亲,听闻那封家二小姐也会些拳脚功夫,我还是陪您一块儿去的好,对了,细说起来,素秋也是封家长大的,想来最是了解那位二小姐的脾性才是,不若一道过去瞧瞧。” 素秋受了惊吓,今日因着有事儿才凑到了一块儿,她前些日子因着查出了身孕,才被提作妾室,一听说封锦兰就在外头,顿时吓得不轻。 “二小姐可不是个好惹的……” 侯月容听了柔声道:“这儿是侯府,侯府既在天子脚下,自然是要论理的,哪能这般由着她胡来?” 侯夫人厌恶的扫了眼素秋,“算起来她也是你前任主子,说不准还有些体已话能搭上,慌个什么劲。你如今怀着侯府的骨肉,她还能寻了你的不是不成?走。” 素秋见状不敢多言,只得跟着去了大门前。 那大门被封锦兰身旁的丫鬟拍的砰砰作响,守在门外的吓人都被封锦兰打得不轻,如今正捂着脸不敢动,骤然见到侯夫人冷了脸过来,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外头的小娘子好生厉害,小的几个都……都不是对手。” 侯夫人一甩帕子,气势凌人:“一群没用的废物,堂堂侯府,让一个丫头片子骂成这样,这若是传了出去,侯府还如何在上京立足!把门打开。” 守门的下人忙恭敬的去开了门。 谁料一把纸钱劈头盖脸的就朝侯夫人甩了过来,加上这坐北朝南的户型,那风使了劲儿的吹,一时侯府里纸钱满地。 侯夫人那张富贵圆润的脸险些气成瓜子儿的,她抬步出了门槛,低斥道:“封家二小姐如今公然在我府上如此放肆,莫不是欺我侯府无人了!” 封锦兰捏着剑,发上还戴着白花,艳丽的面容上满是桀骜,“呵,你们侯府欺我姐姐的时候,可不也当我封家没个人吗?先前缩回府里不敢出来,如今倒是舍得出来了?怎么?编好我姐姐的死因了不成!” 侯夫人没料到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气得直哆嗦:“你姐姐的尸首如今可在璟王府,你来我侯府撒泼是个什么道理!我还当封家是个名门望族,不曾想,堂堂二小姐,与你那姐姐也是一样,无法无天!” 封锦兰那娇艳的小脸顿时沉了,“与我封家相提并论?你区区一个现封的侯府也配?今日若不还我姐姐一个公道,你侯府的一个也别想出去!探雪,给我将这侯府围死,要是有只苍蝇飞出来,都给我直接打回去。” 探雪是封锦兰的贴身丫鬟,主仆脾气真是一模一样,如今手一挥,白华英就瞧了这一大队的人马过来,将这侯府的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侯夫人闻言冷斥道:“混帐!你封家是要造反不成!我家爷们陪官家打下江山,得此殊荣,如今竟要由着你一个小丫头来欺辱不成!” 封锦兰根本不跟她的话走,她扫了眼缩在人群里的素秋,扯了扯唇:“当年我就瞧着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亏得姐姐待你不薄,你卖主求荣都卖到你家姑爷的床、上去了,呵,真是个好丫鬟!想必你主子的死,你也掺了不少的手?” 素秋吓得脸色惨白,揪着帕子不安的上前:“二小姐,奴婢这些年伺候大小姐无不尽心,如今大小姐殁了,连尸首都在璟王府里,二小姐若有怨处,也该去璟王府才是,先前……世子是被璟王逼着签了和离的。” 封锦兰提着剑上前一步,吓得素秋又退了两步。 封锦兰鄙夷道:“好一个无不尽心,侯府说我姐姐是失足落水,那我问你,她落水时你在干什么?为何人冻成冰块了才被人从冰里挖出来!” 素秋不敢直视,侯月容担心她出了岔子,将她拉到一旁,朝封锦兰柔声道:“原是我不好,那日我肚子疼,府里的下人都调到我那儿去了,出事那天夜里,我们也寻了她一晚上,不曾想她竟如此命苦,出了这样的事。” 封锦兰幽冷的眼神如同刀一般,“笑话!你们家那破湖离我姐姐东屋可隔了好一段路!呵,我说呢,在里边缩头缩了这么久,原来是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唬人!今日若不还个公道,谁也别想出了这侯府!” 封夫人黑着脸低斥道:“反了你的天了!你一个闺阁小姐,无凭无据也敢来我侯府堵人!来人,给我将他们抓起来,给我送到京都府去!” 勇安侯府里瞬间涌出了一拔人,衣着齐整,手执利剑,散发着通身的肃杀之气,那是侯府里精心训练的一队护卫,与封锦兰带来的这群人不相上下,只怕真打起来,也难有输赢。 白华英一颗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她这个妹妹历来是个护犊子的急性子,如今得想办法给她封家大哥递个消息才是! 毕竟看着她们那架势,应该是刚来上京,好家伙,兰儿这孩子,真是一刻也闲不住,一到上京就过来干架来了! 第51章 公子留步 第51章 公子留步 白华英心里是既暖又忧心,前世那些爱她的家人,如今都在维护着她。 封锦兰拔了剑,直指侯府护卫:“勇安侯府害死我长姐,就该以命抵命!” 侯月容轻抚着肚子,柔声安抚道:“二小姐,不管怎么说,封家与侯府原也是一家人,如今她出了事,我婆母也很伤心,瞧着这些日子人都消瘦了不少,不如进府坐下来好生谈谈。” “谁与你侯府是一家人?呸,只怕我进了府,就与我姐姐一样的下场,到时候你们侯府又寻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头上!赵斯年那个负心汉呢!叫他滚出来!”封锦兰提着剑,杀气腾腾的,这一闹腾,真是在上京将她那强悍泼辣的名声给闹了个干净。 白华英一时有些愁,一抬头就见那侯府对门的茶舍雅间坐了两个人。 细细一看才发现,竟是璟王!另一个人背对着她,可是那挺拔轩昂的背影,那素雅的烟青色,严然是她大哥哥无疑了!!! 她心里猛的一跳,这个时候不阻止,反倒由着封锦兰这么折腾,她瞬间便知道她大哥哥的意思了,合着是先抛砖引玉,引蛇出洞?闹这么一回,让勇安侯府那池子里的水浑了,才好混着水摸鱼? 那雅间里,璟王捏着杯盏扫了眼渐渐处于弱势的封锦兰,微微拧眉吩咐道:“烨罗,去将璟王府的护卫调来,给本王的小姨子撑撑场。” 对面的公子气质温润如玉,一袭烟青长衫衬得身形修长,干净的指捏着杯盏,举手投足间尽是雅致,那温和的眉宇间泛着几分慵懒,与璟王的刚硬是一个极大的反差,但那容貌却是天杀的好看! 在他的左边眉心处还藏着一颗痣,衬得人越发的儒雅,比起赵斯年那个斯文败类,简直是天壤之别! 白华英瞧着热泪盈眶,她的大哥哥也来了。 封温然有些意外的瞧着眼前这足以只手庶天的男人,“舍妹顽劣,王爷何故要涨她威风由着她胡闹。”其实这事儿他也想干,但,明面里闹,终究太便宜勇安侯府了。 璟王慵懒的倚着软塌,如今冬日寒得很,他却依旧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只是神色总有些疲惫,“本王的小姨若要闹,自然是要闹的尽兴才好,有本王撑着,慌什么。” 先前这封家刚到上京,就被璟王亲自过去接进了王府,在一家人见了封锦明以及那孩子的尸身之后,便理解了,为何璟王执意要将她带出来,这样一身的伤惨死,侯府想草草下葬,待到尸体腐化,这桩事究竟如何,可就说不清楚了! 封温然不是没有听说过璟王的传说,但如今相见,却出乎意料的和气,或许是因为他那嫡亲的妹妹的缘故。 封家大哥哥凝着勇安侯府的大门,温润的目光泛起几分寒意:“听闻勇安侯近来接手了江浙一带的盐引一职,倒是不巧,在下一位表弟也在那边做生意。” 璟王会意,捏了杯盏瞧着热闹,这位封家大哥所谓的表弟,正是江渐一带的首富,姜子曦,勇安侯是个有贪心的,只要稍稍在生意上引诱一番,必然又是件有趣的事情。 那外头剑拔弩张,两拔人还没等到璟王府的过来,就已经打上了,封锦兰手执长剑,杀气腾腾,但手起剑落也只是将侯府的人打伤,不曾伤人性命。 围观的人纷纷四下嘀咕:“哎呦,勇安侯府草菅人命咯,人家上门要个公道,他们倒好,还将人给打了。” “这算什么?先前那郑家的公子,在那软香阁里头被世子打了,如今还没醒,郑家的上门来说理,也是这般闭门不见。啧,都是些什么事儿。” “这侯府也太过份了些。” 这门口正打得闹轰轰的,剑起手落间勇安侯府渐渐的落到了下风,璟王不由有些意外:“传言封家二小姐曾提着剑闯江湖,颇有一番佳绩,如今看来,二小姐这武功,着实不凡。” 抛开那些一听说封家就弃了权的,剩下的几个硬骨头也是在封锦明手里吃了亏的,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侯府的这群人杀气腾腾,几个合伙围攻,封锦兰一个不防,险些被剑伤着,白华英情急之下从人群里一跃而出,朝着那下人便是一剑,那下人惊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白华英一把将封锦兰护到了身后,她如今蒙了脸,众人不知她是谁,但那一瞬间,让封锦兰有些错愕,就好像嫡亲的姐姐在她身旁,如同先前一般将她护在身后。 世人不知道的是,她闯江湖的时候,长姐不放心,一直在后头偷偷的跟着,替她收了不少的烂摊子。 白华英见她发愣,一抬脚将那提剑杀过来的护卫踹开,这些护卫先前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如今真是因果,竟然一致对向了她。 封温然凝着那抹削瘦的身影,微微挑眉:“上京还有如此好儿郎,倒是令人意外。” 璟王凝着那凌厉的招式,手中的杯盏不自觉的紧握,忽的二人面面相觑:“封家剑法!” 封温然不由来到窗边瞧个仔细,白华英害怕露出破绽,只得换了一套打法,一时手脚有些不受劲,落了下风。 姊妹二人合力,横扫了整个勇安侯府上百护卫,这时璟王府的护卫也赶了过来,勇安侯府大娘子这才着了慌,瞪着提剑上前的封锦兰哆嗦道:“我……我可是官家亲封的一品诰命,你敢动我试试!” 封锦兰剑上的血滴在台阶上,侯月容捂着肚子,面露难色:“母亲,我……我肚子疼。” 封锦兰扫了眼素秋,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剑上的血,“卖主求荣的东西,都是要遭报应的!我等着侯府的人还一个公道,否则,谁也别想出了这个门!” “你可别欺人太甚!本夫人要进宫告你御状!”勇安侯正欲下台阶,封锦兰剑横在她脖子上,“我管你是几品,滚回去,可别用什么言语来搪塞。” 勇安侯哪里受过这个气,当即捂着心口,指着封锦兰人便往后倒了。 白华英见封锦兰没事,暗自松了口气,转身欲走。 封锦兰忙唤了一声:“公子留步。” 第52章 姊妹相见 第52章 姊妹相见 白华英如今穿着男装,身形挺拔却有些削瘦,头戴冠玉,脸上蒙了块方巾,她知道封妹妹是认不出她来的,可这一刻心却跳得厉害,“在下还有要事,姑娘不必言谢。” 封锦兰提着剑跑了过来,“不知公子可否留个名姓,来日公子得空也好谢公子……” 这话音还未落,却见白华英转身消失在人群里,她望向身旁的探雪,“难道是我如今生得丑了?怎么这位公子见了我就跑?” 探雪看了眼自家小姐那艳丽的容貌,笑道:“小姐可是豫州排名第二的美人儿。”第一名是大小姐,可惜人如今已经殁了。 封锦兰狐疑道:“那他怎么话都不与我说一句?” “那公子不是说有要事吗?许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呢。”探雪也觉得奇怪,自家小姐天香国色,但凡是个人见了,总不免要多瞧上两眼,这位公子倒是令人惊叹。 她看了眼勇安侯府,喃道:“方才……他与我背对背迎敌的时候,那几招……真像大姐姐在的时候,探雪,你说她会不会是大姐姐派来护着我的。” 探雪心疼的劝道:“大小姐的棺椁你也是瞧过的……”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大姐姐还在。罢了,你将这勇安侯府盯死了,谁要是敢出来,腿打断丢回府里去!大姐姐这件事若没有一个结果,他勇安侯府也别想好过。”封锦兰扫了眼紧闭的大门,将剑丢给探雪。 “奴婢明白!定不会放过一只苍蝇,再说了,咱们还有王爷调过来的护卫呢。”探雪一头发高高束起,严然一副护卫的打扮,毫无半点女人的娇态,一旁的烨罗不由暗叹,不愧是封家的,丫鬟都这般不同,再想想那个卖主求荣的素秋,啧,天上地下。 “去查查那位公子,不管怎么说,‘他’今日救了我性命,我也该谢谢‘他’才是。”在封锦明的心里,她没有认真的瞧过那人,所以直接将白华英当成公子了。 探雪觉得也在理,有恩必报,才是封家的家风。 上京忽的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她叹了叹气,谁料一抬头就瞧见封温城站在窗边,朝他挥了挥手,那艳丽的笑如同三月骄阳。 封温城扫了眼一旁空了的位置,不由挑了挑眉,一眨眼的功夫,这璟王又去了哪里? 那头白华英只是悄悄的过来看看她父亲与母亲,没成想路上遇见了这档子事儿,如今她正靠在墙边,凝着地上的雪发呆,眼看就要过年了,她无法想象,她父母亲瞧见她的尸身时是何等的悲痛,不孝女不曾侍奉过一日,如今心有愧疚。 她长长的叹了声气,一抬头却见璟王站在巷口,神色复杂的凝着她。 白华英吓了一跳,讪讪道:“王爷……真是巧。” 璟王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神色微寒:“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王爷不是很清楚了吗?”白华英手心浸出了一层汗,她先前打架的时候,使的是封家的剑法,如今只怕是要露馅了。 果不其然,璟王提及了剑法,他逼近白华英,凝着她那若凝脂般的肤色若有所思:“封家的剑法历来不外传,你先前的那几招,若非自小练,只怕也学不来,白大小姐,本王的耐心有限。” “王爷这样纠缠臣女,莫不是瞧上臣女了?”她忽的抬眸,眼底泛起几分温柔。 璟王猛的掐上她的脖子,杀气腾腾:“本王对你手下留情,是看在封小姐的面子上,你若得寸进尺,本王不介意送你去与她团聚。” 他的手掌宽大,掐着白华英的手微微施力,白华英就觉得喘不过气,风过巷弄摇曳着那屋檐下的灯盏,一时有些昏暗,白华英揪着他的衣袖子,“我今日,只是替她去瞧瞧封家父母姊妹,王爷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璟王面色微沉,一把将她甩开:“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样……” “王爷多心了,臣女不敢。”她捂着脖子,一脸无辜。颇意外,他的温柔与专情似乎都给了封锦明了,对于旁人,他真是冷漠无情!可她心里却只觉得格外沉重,不知如何去回报他这份专情,毕竟如今的她不是封锦明了。 “上车。”璟王出了巷弄,见她还怔在原地,泛起一丝不耐。 “时辰不早了,臣女人也看完了,该回府了。”如今白家嫡女的身份束缚着她,很多事情都绊着手脚。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璟王转身上了马车,将白华英一人丢在巷弄里,她猛的松了一口气,解释什么?她为什么会封家的剑法? 若是璟王瞧见了,那么想必她妹妹也感觉到了,她叹了叹气,看来搞垮勇安侯府的事儿,要越快越好。 马车里璟王默了片刻,朝烨罗淡道:“派几个人,将白家小姐盯好了,若有风吹草动,马上来禀报。” 烨罗觉得有些奇怪:“王爷,她不过是一个侍郎府的嫡女,王爷这是何故。” 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不假,可是王爷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璟王挑开车帘,天空下着雪,纷纷扬扬的,好几片大的随着风卷进了马车里,关于封锦明相关的一切,他都要知道!包括眼前那个谎话连篇,错洞百出的白华英! 见他没出声,烨罗也没敢再问,与身旁的护卫低语了几句,那护卫便退下去做事儿了。 那头白华英倚着墙,灯盏拢在她的身上,没一会儿她的发间便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她忽觉万物悲凉。 巷弄外的小摊已经收了,见她怔在那儿发呆,便递了个热乎的红暑给她,“公子早些回家。” 白华英接过那红暑,瞧着眼前发色花白的老头儿怔了怔,半响才掏出锭银子递给他。 老头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却很好,朝她摆了摆手:“只剩一个了,就送给公子,我家老婆子若是见我红暑没卖出去就回家了,定是要生气了。” 白华英头一次听这说法,“雪大,我帮你推回去。” “那可就有劳公子了。”老头儿捋了捋胡子,推着小车往巷弄里走,白华英与他并排,帮着一块儿使劲。 第53章 滚下来 第53章 滚下来 风雪里光影昏暗,一老一少推着木车走在巷弄里,过了两个转角,远远的就瞧见一位老太太提了灯盏在门口等着了,她见了老头儿便迎了上来。 “你说你,下这样大的雪怎么才回来。”老太太取了斗篷披在老头身上。 这时白华英才瞧清这老太太那温和慈善的容貌,像极了她的祖母,与白府的那位真是天壤之别。 老头看了看这越下越大的雪,打趣道:“公子不妨入小院喝杯温酒,去去寒。” “是了,这样冷的天,可别冻着才是。”老太太在一旁和善的附和。 白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但如今雪大,想来她们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去栖梧院找她,但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白华英朝二人微微作揖:“晚生还有要事,不如改日再拜访。” 老头精神矍铄,“咱们有缘再见。” 白华英微微颌首,转身消失在风雪里。 老太太在一旁打趣道:“可真是个好孩子,若真是个男儿身,只怕这上京又要多一位能人了。” 老头将推车拉进院子里,院里别有一番天地,与外头的简雅不同,冬日里的屋檐落了层厚厚的雪,院外的侧面种了些小菜与花草,亭子的东边长着一颗紫藤,那紫藤上了些年头了,如今枝条繁多而粗长,想来,开了春之后必然是枝繁叶茂。 老头站在门口,凝着寂静的巷弄,长长的叹了叹气:“这孩子命途多舛,可惜了。” 老太太接过老头手里的斗笠,抖了抖上头的灰,二人互相扶持着进了屋,老头将东西收拾妥当便去了书房。 雪下得越发大了,上京原本热闹的街道这会儿冷冷清清,倒是两旁的酒肆里,尽是些醉鬼打趣唠嗑,嘻笑声在风雪里隐晦得很。 白华英来到璟王府的侧门,门旁的灯盏随着过巷风摇曳,她忽的想起那年在璟王府外的那片大空地上放纸鸢,纸鸢随风进了璟王府,赵斯年提了纸鸢出来还她,他们便这样起了孽缘。 她倚着墙,目光呆呆的凝着那侧门,却不知璟王府的三楼,一双幽暗的眸子正探索般落在她身上。 璟王不过是推开窗透透气,没想到就瞧见了白华英站在侧门边发呆,手中的酒盏忽的捏紧了些,白华英,到底是谁!她太像封锦明! 封锦兰凑了过去,狐疑道:“姐夫,你瞧什么呢?” 璟王抬手关了窗,淡道:“无事。” 封锦兰又坐了回去,喃道:“母亲一路奔波,如今病得厉害,还是要找个好大夫瞧瞧才是,如今母亲身体不好,父亲也跟着忧心,姐夫,我听说上京有个神医,连痴傻之人都医好了,不如请那位神医过来替我母亲瞧瞧。” 璟王搁了酒盏,微微颌首:“烨罗,去查查。” 烨罗转身出了阁楼,朝手底下的人低语了几句,一时后院的看护变得薄弱。 白华英在门口纠结了许久,璟王府不比勇安侯府,她从来没有来过,如今对里头的格局也不了解,如何去找她父母亲? 就在她纠结的当口,有个丫鬟吱呀一声推开了侧门,提着个包袱悄悄的出了门,白华英心口猛的一跳,默了半响,还是没敢进去。 躲在暗处的下人狐疑的望向烨罗:“烨护卫,你说外头那人怎么不进来?” 烨罗摆了摆手,低声道:“去将门关上,别打草惊蛇了。” 下人忙去关了侧门。 白华英盯着那门默了片刻,咬了咬牙,绕了小半圈,最终就着一处略低矮些的墙爬了上去,刚坐稳,准跳下去,就瞧见璟王倚在长廊边,幽冷的视线凝着她。 白华英顿时僵在原地,她防备的扫了眼四周,见没有一个下人,她有些意外,讪讪解释:“王爷,若我说今天雪下得太大了,我以为这是白府,所以爬错了墙,你……信吗?” 那黑色织金的蟒袍衬得他气势峥然,他眯了眯眸子,淡道:“滚下来。” 白华英咬了咬牙,如今真是骑虎难下,她还是直接辙的好:“王爷,多有打扰,我父亲还在府里等我,先告辞了。” “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璟王眯了眯眸子,烨罗领着几个弓箭手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白华英目光猛的一沉。 “王爷难不成要对一个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她站在墙上,冷冽的风将她的衣袍吹得摇曳不止,她立得很稳,一头墨发在风中纠结,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无形之中与璟王对立。 “会使封家剑法的弱女子?”璟王猛的拔出烨罗的剑朝白华英刺去。 那剑风凌厉,穿破风雪呼啸而至,白华英微微侧身稳稳的接了剑,“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璟王拔出另一把剑,朝白华英刺去,白华英退无可退,只能跃下高墙,横剑挡了璟王凌厉的一击! 璟王这三年征战无数,死在他手里的更是不计其数,如今与白华英在风雪中缠斗了起来,白华英这段时间经过调理,身体恢复了大半,与璟王在风雪中你来我往的打斗了起来。 烨罗在一旁看得傻眼了,王爷这简直是招招致命,偏那白家小姐每次都能避开,能在王爷剑下过三招的都不多,这都十几招了,那凌厉的剑法与速度,令那些弓箭手背后发寒。 白华英在璟王的剑下不得不使了封家剑法,她一剑刺穿了璟王那织金蟒袍,璟王的剑横在她颈边,眸底寒光冷冽:“封家嫡系的剑法,真是出神入化。” 封家是个庞大的家族,蛰伏于豫州,每一个行业里都有杰出的人物,剑法上更甚,封锦明那逝去的二叔便是封家剑法的创始人,但教的几个孩子里头,唯有封温城与嫡女封锦明得其精髓,眼前的白华英,一个久居深闺扮傻子的女人,十五岁还未至,有此造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烨罗还从来没有见过能近王爷身的,更别提是刺破蟒袍了,顿时瞧得眼眶发热! 啧,这姑娘跟自家王爷真是般配,真是可惜了,这么一颗好白菜,皇后娘娘竟有意要指给太子! 第54章 封家剑法 第54章 封家剑法 白华英微微仰起脖子,“王爷若要杀我,大可不必这样费周折。” 璟王反手将剑入了剑鞘,冷笑道:“本王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说实话。将她带走。” 烨罗见状只得朝府里护卫摆了摆手,当即有人上前去押白华英,她忽的有些怕,总不能出身未捷身先死,大仇未报就又折在这璟王府里了! “慢着!” 璟王扫了眼那划破了的黑色织金蟒袍,抬手了丢在一旁:“怎么?想说了?” “王爷无非是想知道我和封家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多。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白华英将手中的剑丢给烨罗,她背脊笔直,分明才到璟王的胸口,举手抬眸间却颇有气场。 “本王问,你来答。” 白华英搓了搓手,一个红暑从她的衣袖子里掉了出来,随行的人瞬间又提高了警惕,她将那红暑捡了起来,“这儿冷得很。” 璟王耐了几分性子,沉声道:“去书房。” 白华英跟在他身后,余光偷偷的打量着璟王府,她原以为封家已然算是风水宝地了,但到了这儿才发现,这儿布置端庄大气,楼阁屋檐,长廊流水,一眼望去宛如身处画中。 如今虽是冬日,却在不同的方位种着不同的应景植物,穿过这璟王府的侧院去书房,一路上灯盏宛如星火,府里的下人恭敬而有序。 穿过九曲回廊,走进一处垂拱门,里头更是别有洞天,院子里种着一颗参天的大树,天黑雪雾重,看不出是什么树,但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白华英跟着璟王进了书房,书房里摆设的是上好的楠木桌椅,于侧室置有一雅间,雅间推开雕花的木门是一处露台,如今上头盖了棚子,四面垂了帘子,倒是个顶好的所在。 那露台处烧着碳,因是四面环抱,所以没有冬风的侵扰,待走出去才发现露台外是一处小湖,如今结了冰了。 白华英有些害怕的站在门口,往日坠入湖中的景象在脑海里回荡。 璟王拂衣坐下,拿起碳盆边的书籍打开,丢在一旁的矮桌上,那矮桌上置有笔墨纸砚。 “将这书抄一遍。” 白华英讪讪的走了过去,坐在草团上,接过那书脸色微僵,这是她在勇安侯府时最爱的一本书,先前还未来提及看完,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在忙碌,也没有再看,如今璟王翻开的,正是她刚好看到的那一页。 她心猛的颤了颤:“……???王爷,这是让我抄书?” 这么大动波折的,就是为了让她抄书? 白华英觉得这王爷如今是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烨罗,掌灯。”璟王坐在软塌上,凝着这垂拱的木门,门的那头是一片小小的湖,风景独佳,在白华英看来,却格外的渗人,她永远无法忘怀,浸在池里的恶梦。 烨罗取了两盏灯过来,悄看了眼白华英,见她脸上没了胎记顿时还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艳,这姑娘小小年纪,妆容倒是化的好,瞧着真如少年郎似的。 白华英叹了叹气,“王爷,我在白府没念过多少书,字写的不好……” 璟王却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折子看了起来,白华英只得认命,左手拿起毛笔,姿势哆嗦着准备落笔,璟王头也不抬,幽幽道:“用右手。” 白华英觉得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璟王算好的!从剑法到如今的笔迹,他想知道什么?如果她是重生的封锦明,又能如何? 白华英只得换了右手,默默的抄着那书,那本书是一本诗集的注解,白华英落笔抄了一行,默了半响,干脆就照着她先前的习惯抄了起来,一时字迹如流水般而出。 璟王偶尔会扫她一眼,见她抄得累了,左手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璟王心里猛的一震,凝着白华英那还略显稚嫩的侧脸,心里忽的萌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封锦明一般。 封锦明不知道,在幽暗的夜里,璟王无数次的远远的瞧着她,记下了她的每一个动作。 白华英抄了小半个时辰才抄了一小半,她转了转抄累的手腕,抬头却见璟王正凝着她,那幽暗的眼神让她吓了一跳:“王爷,这诗,一时半会的怕是抄不完。” “够了。”璟王抬手拿过她抄过的纸,一个字一个字的扫过,眉宇渐渐的紧拧,半响他颤抖着手将那纸鸢上腾下来的纸条打开,诗里的字与白华英写的几个字重合了,连力道与最后那凌厉的一笔收尾都如出一辙。 璟王指尖轻颤,“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华英垂眸解释道:“王爷说这字?臣女与封小姐颇有来往,觉得她写的字好看,所以就经常临摹,时间久了,是有些像的。” “本王还没说是什么,白小姐倒是答的快。”璟王收了手中的纸,凝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白华英攥着衣袍的手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故作镇定道:“王爷找我来,又试我的武功,不就是这样吗?封小姐嫁去侯府,那世子甚少踏足她的院子,我去了又有谁会知道?我们不过是闲着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璟王将纸扔在一旁,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本王春闱后便迎封家嫡女为正妃。” 白华英猛的一惊:“王爷决定了?” “本王已经将日子定下了。”明日就会正式向封父提亲。 “可你们就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吗?王爷虽说心仪她已久,可到底她与你一面都没有见过,再说了,她如今已经走了,王爷就不能让她入土为安吗?”虽然她并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埋进泥泞里腐化。 璟王挑了挑眉,脸上的那道疤痕一时有些狰狞:“你如何知道她不愿嫁给本王?” “……臣女多嘴了。”白华英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如今谁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或许就只有封家了,若封家不愿意嫁,想来璟王也不会强娶才是,看来今天晚上,真是个不大太平的夜晚。 “去。”璟王待她的态度和善了些。 白华英朝他微微作揖,却见璟王瞧着那纸鸢上腾下来的字若有所思,她不由叹了叹气。 第55章 夜宿王府 第55章 夜宿王府 如今上京时局不定,璟王本就已经功高震主,若再有了封家的加持,难保官家不会对这个嫡亲的弟弟动手,白华英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白小姐,请。”烨罗站在门口,准备送白华英离开。 白华英抬步出了书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软塌上的人,他神情专注的凝着那腾抄来的诗,先前掌的灯有些亮,折在他那小麦色的脸上,那道疤痕让人心疼不已。 璟王的身形落寞,光拢在他身旁,竟生出几分孤寂来。 她垂眸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将她的事告诉璟王了,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情坚不移?一旦封家不同意,那么璟王自然会转换别的目标,她如今已然是一具尸体,不想连那尸体都要被人利用了去! 烨罗见她这样上心,不由苦笑道:“属下跟在王爷身旁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封大小姐以外的人动过心,只是如今人已经去了,还请白小姐劝一劝王爷。” 白华英与烨罗走在长廊,雪渐渐的停了,整个王府陷入一片寂静里,她狐疑道:“既然王爷当初那么喜欢,为什么不把握机会。” 烨罗愤愤道:“当初勇安侯府世子说与封家小姐两情相悦,后来王爷见封家小姐确实也对勇安侯府世子上了心,便背地里默默差人照看,在他们大婚之后便出征去了北境,没成想,王爷凯旋回来时得知了封家小姐的死讯,王爷当时是领了一小队人马先赶了回来。” 白华英不由叹了叹气,终究还是错过了。 烨罗话风一转,温声道:“白小姐,还请多劝一劝王爷。” “我如今这待遇你也瞧见了,我说的话可没用。”白华英心境复杂,若说璟王专情好像也没问题,若说璟王是为了封家的加持,好像也没错,如今的她宁信后者,不信前者。 “白小姐与封小姐是旧相识,所以王爷总会多听几句。”从一开始璟王就动了杀心,若不是她将封锦明搬了出来,又找到了那孩子,只怕世间又多一个尸体。 白华英讪讪一笑,转过的垂拱门,迎面遇见了去寻璟王的封家大哥哥,白华英怔在原地,凝着他忽的眼眶发热,她三年没见大哥哥了,如今面对面撞上,封温城比之先前要更加儒雅矜贵了,那一袭烟青色的衣袍,还是她生前最爱大哥哥穿的那个颜色。 封温城没放在心上,与她擦身而过,白华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紧了紧拳头,嘴里发苦,想喊,却发不出声。 “烨护卫,王爷可歇了?”依旧那清朗如山涧之水的嗓音,衬着这山月般的气质,封家大公子一来上京,可引起了不少女儿家的轰动,纷纷想瞧一瞧呢。 烨罗微微颌首,“大公子可有要事?” “无事。这位公子?似乎晚午的时候见过。”封温城狐疑的看了眼白华英。 白华英心猛的一跳,眼神泛红,她垂眸掩了眼底的情绪,“公子既觉得见过,那便当是旧相识好了。” “好一个旧相识,不知公子如今打算去何处?”封温城笑了笑,朝她微微作揖,举手投足间尽是礼义。 “时辰不早了,原是打算回府了,不过这个时辰,只怕是要惊扰府里人了。”白华英略带遗憾的叹了叹,她这个大哥哥最是热心肠,历来喜好广交天下义士,白华英掐他这一点。 “既如此,不如去封某院里一叙,实不相瞒,舍妹先前得公子所救,正想寻公子,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封温城眼底泛着星,那是世间最干净的一片净土,如他这般知世俗而不世俗的人,最是可畏。 白华英正有此意,顺势就应下了:“却之不恭。” 烨罗瞧着这两人,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些关联,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烦请告诉王爷一声,今夜白某就在府中叨扰了。”白华英朝他微微一笑,烨罗了然,转身回去复命。 露台外有一盏灯已经灭了,璟王还在瞧着手里的折子,他不喜欢屋里有太多的人伺候,如今到了晚间就将人都打发走了,如今连个点灯的也没有,这么一瞧,烨罗突然觉得自家主子跟孤寡老人似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替他寻个女主人回来。 在他看来,那位白家小姐原也是不错的,真是可惜了唉,那般的气质与胆识,又有几人能敌? “王爷,白小姐遇上了大公子,今夜就在王府南院,不回白府了。” 璟王捏着那抄书的纸,沉思道:“这字与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烨罗狐疑道:“可白小姐说是临摹了封小姐的字,若真是这样,倒也能理解了。” 璟王在灯下凝着那一模一样的几个字,眯了眯眸子:“去查,她这些年到底接触过些什么人。” “王爷,你这又是何必……这世间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封小姐不成?”烨罗将灯重新掌上,举到璟王的身旁。 璟王猛的一惊,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国师曾出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后生…… 他猛的起身朝外大步走去,“备马。” “王爷,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明日还有早朝呢。”烨罗忙跟了过去。 璟王径直出了书房,直奔府外,他吹了声口哨,那战马便从院中跑了出来,璟王翻身上马,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烨罗盯着那已经没人影的巷弄,抹了一把脸,也不知自家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些,这天下之大,难不成就真有人见了一眼就误了终身的吗? 璟王一路驾马穿过几处巷弄,来到了一处简雅的门口,他翻身下马,抬手敲了敲门,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站在门边打趣道:“先前老头子说有贵客要来,原来是你这孩子。” “叨扰了。”璟王在门口,恭敬的朝老太太作揖,进了门跟着老太太去了里间。 “你这孩子,怎么三更半夜的过来,可是有急事?”老太太满头银丝,那双眸子却温和如水,岁月也没能让这位美人失了容色。 “是。”璟王抬步进了书房,却见老头正在摆弄着个龟壳,不由拂衣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他算完卦象。 第56章 心疾发作 第56章 心疾发作 老头的精力放在卦象上,瞧了半响,在笔上记了几笔,一抬头就瞧见璟王满脸焦急,不由搁了笔起身:“来的倒是巧了。” 璟王凝着那卦象狐疑道:“何解?” 老头捋了捋胡子,笑道:“凤呜歧山,女归吉,利贞,此乃上上卦,王爷近来颇有再续前缘之象。” 璟王拧眉默了半响嘲讽道:“何来前缘续?” “王爷这冥婚,难成,不过来日倒是可另娶一美娇娘。”老头将那五帝钱细细收了起来,抬步出了占星阁。 璟王跟在他身后,“不可能!本王要娶她已是板上钉钉,如何会难成!”封锦明已经死了,他续的是哪门子的前缘,不对,璟王如今一脑门的疑惑。 “国师,本王近来识一女子,她言行举止都与另一个人极为相似,有没有一种可能……” 老头闻言打趣道:“王爷历来不信这些,如今怎么起了兴致了。” “若是她,本王倒情愿信一信,国师先前给本王的招魂幡至今也未能招回她,倒是那白府小姐,举止与她极为相似,还请国师明示。”璟王今日着急过来,就是想得一个结论。 “王爷想让臣明示什么?”老头拂衣在客厅坐下,他伸手拔了拔碳盆里的碳,眼底一片清明。 “她与白府那个嫡女,究竟是何干系?”璟王接过老太太递来的茶,顺手搁在一旁,如今这个时候,他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喝茶。 老头笑问:“此事王爷自去查就是。” “本王查过,除了那张脸,那个身份,本王有时候甚至怀疑白府小姐就是她。” “既然王爷心里已然有了主意,何必再来询问?”老头温着酒,屋子里香气四溢。 璟王怔了怔,忽的有碳暴开来,一时火星子四溅,老头懒懒的坐着,拿了身旁的毯子给身旁的妻子盖上,这岁月静好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 “天色已晚,本王改日再来叨扰,告辞。”他起身出了院子,策马回璟王府。 此时璟王府的南院灯火明亮,白华英与封温城正在饮酒,她的酒量其实是挺好的,与封家大公子喝的又是温酒,所以也不醉人。 酒过三更,封锦兰忽然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大哥,母亲……母亲病得厉害,方才还咳血了,你快去瞧瞧。” 白华英手里的酒盏砰的一声跌在桌上,“怎会咳血?” 封锦兰见了白华英,脸色忽的泛红:“公……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封夫人怎么样了?”白华英慌乱的将杯盏摆好,来到封锦兰身旁,眼神焦急。 封锦兰如今也急,没顾得上多想:“昏过去了,父亲已经去请了好几个大夫了,可都是些不中用的,若是大姐姐在就好了,她与南衡神医学过,总能帮上些忙才是。” “封小姐,可否让在下去瞧瞧。”白华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母亲是有心疾的,如今年纪大了,加上得知了她的死讯,只怕……心疾又发作了。 封温城微微颌首,“请。” 三人火急火燎的朝南院主屋奔去,白华英走在最后边,到了主屋,她瞧着那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昔日里健朗的父亲,如今墨发露出几丝白发,神情憔悴,哪里还有当年的风发意气?白华英心里狠狠的一痛。 再望向那躺在塌上的封母,她如今脸色惨白,唇发紫,发间的花白不比封父少半分,她险些跪在床边。 封锦兰扑到床边,哽咽着道:“父亲,母亲不会有事?” 封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满面愁容:“你母亲那日得了消息,就吐了血,如今硬是要过来将你长姐的棺椁带回去,能撑到现下,已是不易。” 封温城站在床边,抬手替封母将被角掖了掖,望向僵在原地的白华英:“公子,可否替我母亲瞧瞧?” 白华英一步一步的走近这一家四口,曾几何时,她还能笑盈盈的跑过来,扑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如今一转眼,已如陌路。 “好。”白华英的嗓音有些哽咽,她沉下情绪,来到床边,封锦兰将封母的手拿了出来。 昔日里圆润细腻的手,如今变得枯瘦如柴,白华英的手颤抖着搭在封母的手腕上,封母颤颤巍巍的醒了,她睁眼嗫嚅着唇角,嗓音嘶哑:“明儿……你来了。” 白华英指尖一颤,险些落下泪来,封锦兰见状狐疑道:“母亲糊涂了?这不是大姐姐,是位小公子。” 封母忽的握着白华英的手,呼吸沉重,“就是我的明儿,我的明儿那样好,我怎能不认得。” 若当初的封锦明是男儿身,必然比她那大哥哥更盛。 白华英僵在原地不敢作声,封温城在一旁柔声道:“白兄,母亲思念家妹,将你当作了她,还请你暂且应下。晚些封某定当请罪。” 白华英回握着封母那冰冷的手,哽咽着唤了一声:“母亲。” 封母忽的笑了:“是了,就是我的明儿!这就是我的明儿,兰丫头,快来,快来瞧瞧你大姐姐。” 封锦兰担忧的看了眼大公子,咬着牙没吭声。就算要认作大姐姐,也该是个女的才是,如今怎么拉着个小公子让她唤大姐姐! “母亲,孩儿为你诊脉。”白华英想将手抽出来,封母却死死的握着:“明儿,别走,别走,是母亲不好,当日不该来上京小住,将你这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明儿,母亲来接你回豫州,你跟母亲回豫州。” 白华英眼眶泛红,先前所有的委屈都在见了封母这一刻崩溃,“好,我们回豫州。” 她另一只手搭在封母的脉上,如今正极力的稳着她的心神。 封母似得了好消息一般,“好好好!好,待回了豫州,母亲替你许门好亲事,是你幼时一块长大的李家的孩子,我这些年考察过了,是个好孩子,定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一滴泪忽的就这样落到了封母的手背上,屋子里光线昏暗,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封母身上,没有人注意到白华英。 封母颤颤巍巍的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柔声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57章 医冶心疾 第57章 医冶心疾 白华英收回诊脉的手,望向封温城:“可有银针?” 封温城微微颌首:“倒是有。” 封父狐疑的打量着白华英,见她生得不俗,举止端正,但年纪似乎小了些,不由有些担忧:“不知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白华英故作镇定的对上封父那疲惫的眼,“令夫人是心疾,忧思过度,再加上一路奔波染了风寒,风寒侵入肺腑,这才咳了血,若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肺会受损。”这都是因她而起! 她未曾尽孝,却到头来还要累及双亲。 封锦兰见状附和道:“父亲,你忘了大姐姐先前拜师南衡神医的时候了?她可才十岁呢,眼前这小公子瞧着也该有十五岁了才是。”拜师一事除了府里几个人知道,外人是不知道的,如今提起来,众人不免心又滴血! “去取大小姐的银针来,给这位小公子。”封父不再疑惑,吩咐了下人去取。 封家来上京,光是车里的行李就有十几车,其声势颇为浩荡,其中封锦明当初最喜欢的就拉了两车半,如今找起来也快。 没一会儿小厮就拿了过来,白华英接过那布包着的银针,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旬错觉。 白华英动作熟练的下针,让封氏熟睡了过去,而后才开始正式施针,封父吩咐人掌了灯,白华英施针后又取了一枚小针,扎破了封母的十指指尖,乌黑的血滴在痰盂里,封温城凝着她那针法,不由陷入沉思。 封温城是见过妹妹为母亲施针的,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同样熟练的手法与习惯,真的是巧合吗? 施了针,白华英将针收了起来,朝封父微微作揖:“尊夫人的病须连炙七日,我再去写个方子,每日照着喝。” 其实三日就能好,但她想趁着这段时日好生侍奉母亲。 封锦兰瞧着这朗如清风般的少年,顿时好感度不断上升,“多谢小公子。” 封父朝白华英作揖,白华英忙上前将他扶住:“父……您这是做什么?” 封父疲惫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色彩:“明日封府便会清扫完毕,届时还请小公子府中住几日,也方便照顾夫人的病情。” 白华英细想了想,微微颌首:“如此,白某就却之不恭了。” 封锦兰笑盈盈道:“你救了我母亲,可是咱们封家的恩人,不必这样客气,只是不知公子名姓?” 白华英心下微动:“鄙人姓白。” 封温城暗自松了口气,“白兄,如今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些歇息。” 白华英试探性的望向封父:“听闻封家那位嫡女不日就要嫁给璟王殿下,白某斗胆问一句,不知……是真是假?” 封父替封母掖了掖被子,“公子移步。” 白华英只得跟着封父去了客厅,厅里生着上好的碳,将外头的冰雪世界隔开,安逸得不像话。 封父眉眼温润,如今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好的年纪,如今家逢变故,徒增悲戚,“不知公子可有高见?” 白华英救了封母,如今封父对她的态度也和善许多,封父仿佛透过她的身影,瞧见了曾经十四五岁时的大女儿,一时又多了几分信任。 “白某不过一个外人,哪里有高见一说,只是如今这事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您有何打算。”白华英一时竟不知要如何称呼。 封父拂衣坐下,叹了叹气:“论理,璟王如今将棺椁抬回了璟王府,愿给她一个牌位,香火供奉,实属幸事,但我那夫人想将孩子接回去,公子也看见了,我夫人受了刺激,神智上总有些迷糊,来日诊治时若有得罪处,还请小公子多多海涵。” 封家在豫州,乃至晋国,是有多高的威望,如今却对着她这样,白华英心里发苦,“好。” 见他应下,封父暗自松了一口气,忙活了大半夜,外头的天色依黑沉沉的,但隐约里已经有鸡呜了。 “晚辈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叨扰。”白华英朝他微微作揖,转身欲出门。 封锦兰取了件斗篷过来,艳丽面容上写了上几分温和:“外头雪大,公子还是披件斗篷的好。” 白华英接过那斗篷,又道了谢,封锦兰叮嘱道:“明日我们就搬去隔壁的封府了,到时候小公子可别走错了门。” “好,告辞。”这温柔的封锦兰与在勇安侯府泼辣的简直判若两人。 封温城出来送她,晨间的雪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他打量着白华英的侧脸,狐疑道:“不知白兄这医术师承何处?” 白华英这才猛的回过神来,讪讪道:“不过是研读了几本医书罢了。” “白兄这针法与诊治的方法,确实独树一帜,不瞒白兄,先前舍妹在时,也用这样的法子替母亲诊治过。”封温城觉得奇怪,眼前这人让他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我曾跟南衡神医学了些皮毛,大的应付不来,这些小病小痛的,先前倒是略有钻研。”白华英见不好藏了,又不想说谎,只能挑了个折中的由头来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见过我那妹妹?”封温城心里泛起一丝希冀。 “听说过,但是一直没有见过。如今想见一见的时候,就听说了这消息。”白华英感概自个的死,这个心情真是复杂! 若不是因为白华英的缘故,只怕如今的她已经成了一缕魂了。 “白兄,我差人送你回去。”他只知道眼前这人姓白了,并不知她是个什么身份。 “不必了,我府上离的不远,走几步就到,封公子还是回去看看母亲的好。”白华英微微作揖,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封温城凝着她远去的背影,默了片刻才转身进了璟王府。 那头璟王正奔波在回来的路上,一个急转弯,白华英促不急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好在雪厚,倒也没伤着。 璟王翻身下马,忽的将她扶了起来,目光里透着几分急切:“伤着哪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华英受宠若惊,“没事。倒是王爷这般急切做什么?若是路上伤了旁人可怎么是好。” 第58章 坦诚否 第58章 坦诚否? 璟王忽的将她抱了起来:“本王带你去瞧大夫。” 白华英被他轻轻松松的就揽在怀里,顿时有些懵,这空档璟王已经朝王府里走去了,她忙扯着璟王的衣袍。 “王爷这是做什么!我真没事!”白华英晃着双腿,挣扎着想要下来! 璟王力气大是众人皆知的,当年双手举起千斤鼎也不是开玩笑的,当他当时使出第一剑,她就知道,是璟王对她手下留情了,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又是怎么回事? “别动。”璟王将她一路抱回了璟王府,白华英有一千种法子让他松手,可是她狠不下这个心。 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虚情还是真情,最起码一点,他将自己的尸体从勇安侯府里抬了出来。 璟王将她一路抱去了地下室,地下室里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棺椁,白华英被扑面而来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哆嗦,璟王一只手替她拢了拢斗篷,另一只手就这么托着她来到了棺椁前。 这姿势,跟抱女儿似的,白华英一时脸色通红,到了棺椁前,她浑身的血色瞬间消退了个干净,那棺椁里的人静静的躺着,再也没有了回音,璟王为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棠,尽管她被冰冻着,但那令人惊艳的容貌却始终迷人。 “王爷,你到底喜欢她什么。”白华英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瞧着那棺椁中的人,血液发冷。 看着自己的尸体,她才清楚的感觉到,封锦明已经死了,如今的她不过是附在白华英身上的一抹游魂罢了,指不定哪一天原主又回来了,那时候的她又该去哪里? 璟王将棺椁前的油灯挑亮了些,淡道:“不是喜欢。” 白华英错愕的凝着他:“那王爷去抢棺椁做什么?”难不成真是抢着好玩? 璟王轻轻搁了那挑灯的竹片,来到她身旁,低头凝着她的目光无比温和,“不是喜欢,是爱。” 白华英紧了紧双拳,心防忽的有些松懈:“为什么不早些出现。”如果早一点,如果她没有嫁给赵斯年,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对不起。”璟王忽的俯下身,将头靠在她削瘦的肩上,那低低的一句话,不知饱含了多少自责! 白华英一时僵在原地,竟不知如何自处,只能喃道:“王爷不话不该对我说。” “封锦明,你当真要如此忽视我?”他抬头凝着她,眼神炽热。 白华英别过头,心里发苦:“王爷认错人了,我是白府嫡女,封锦明正在那儿躺着。” 璟王两手撑在她的身旁,叹了叹气:“你不愿承认没关系,我可以等,一辈子都等。” 白华英忽的将他推开,有些无奈:“王爷,你看清楚,我姓白,我才十四岁,这棺椁里的女人已经十八岁了,你再看看我的脸和她的脸,她生得艳丽不可方物,而我不过是个脸上胎记的丑八怪而已,怎么会是同一个人?纵然我身份低微,王爷也不该这样侮辱人!” 璟王忽的笑了,那疤痕在他的脸上扭曲起来,有些渗人:“你怎知她今年十八?” 白华英被噎了一记,有些头大,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真是一种折磨:“我与她颇有交情……” “我先前在勇安侯府里安插了人,为的就是能有人护着你,可那天所有的人都被调走了,才酿成了大祸,我可没听人说起过,她有一个你这样的姊妹。”璟王低头凝着这局促不安的人,终是叹了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你不必有什么压力,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封锦明,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语气温柔,半哄半诱。 白华英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璟王忽的捂了她的眼,“只要你愿意,我定会让这孩子葬入皇陵,以我嫡长子的身份。” 见白华英没吭声,他又道:“你是封锦明,是不是?” 白华英眨了眨眼,璟王只觉得手心温热,他换了个姿势,挡去了白华英看孩子的视线,见她泪盈盈的,顿时有些慌:“是不是哪里疼?” 白华英摇了摇头,忽的将璟王推开了些:“王爷这是何苦?” 璟王被推开,也不恼,只定定的瞧着她:“我只想知道,封锦明是不是还活着。” 她心狠狠的被震了一记,背抵着冰冷的棺椁,“她已经死了,就躺在这里,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推开璟王,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璟王凝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棺椁上。 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等! 白华英身形踉跄的跑出了璟王府,一路跑了回去,来到后门时却发现有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巷弄里,白玉如从那马车上下来,防备的扫了眼四周,敲了敲后门,她贴身的丫鬟替她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那马车缓缓的使出了巷弄,白华英这才悄悄的潜进了栖梧院。 夜色还未退下,府里的丫鬟已经开始扫雪了,白华英绕过那几个丫鬟,翻窗进了屋,谁料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两个丫鬟跪在一旁面面相觑,不敢吭声,见白华英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翠青见了她便迎了上去:“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公子来咱们院里好些时辰了……” 白敬辰敲了敲桌子,翠青只得跪了回去,白华英揪着帕子挪了过去,“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与她们无关。” 白敬辰沉着脸气道:“三更半夜的出去转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纵是要出去,你也该带个丫鬟才是!” 白华英揪着他的衣角晃了晃:“哥哥……我以后再不敢了。” 白敬辰见她嘟着脸,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好些!你瞒着我的事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但往后若是要去哪里做什么,也该同我说一句。” 白华英小手不安的揪着他的衣角,“我听说勇安侯府世子是个坏人,一时气不过。” “气不过你就给他下药?你可知如今郑元风还在府里昏迷不醒!若是让旁人知道是你干的,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白敬辰为了这个妹妹,真是操碎了心! 第59章 病病歪歪 第59章 病病歪歪 她没敢告诉白敬辰缘由,只能缩着脖子,由着白敬辰责备,“下次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白敬辰凝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无奈的叹了叹气,谁让他只得这一个嫡亲的妹妹。 “罢了,往后你就好好呆在府里,安生一些,我每天夜里回府替你补课,到时候去了国子监也不至于难以应对。”白敬辰指了指手旁的书籍,那堆了足足有一摞,白华英细数了数,十九本…… “哥哥,这书……未免太多了些。”这经历子集,《论语》《中庸》早在她还是封家女时便念过了,这一类对于封家子弟而言,只是启蒙罢了。 白敬辰将她拉了起来,见她手凉,又朝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英儿,你如实告诉我,你对太子……可喜欢?” 太子那货若不是一直拎不清,怎么会落得被皇后打压的下场?如今他还是太子,若他日荣王足够强大,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可就难说了。 白华英揪着帕子,眨了眨眼:“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英儿配不上。” 白敬辰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若不喜欢,那自然是最好,只怕皇后娘娘如今有意将你指给太子殿下,待春闱之后你也该及笄了,若是到时候皇后娘娘寻你谈话,你可知要如何自处?” 眼下就算太子不想娶一个傻子,但有皇后在,她想给太子添堵,寻一个没有实力的岳父,自家妹妹就是最好的选择。 白华英细想了想,“我如今傻病已经大好了……”她还想着,可以开始从勇安侯府动手了。 “英儿,纵然是大好了,你也该收着些,如今朝中局势未定,锋芒毕露不是好事,为兄只盼着能替你寻一良人,让你平安的度过这一世,宫里纵然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白敬辰叹了叹气,如今他已经十八了,年后的春闱他是有把握的,但最放心的不下的,还是这个妹妹。 一旦这个妹妹卷入朝堂,他便会有了软肋。 白华英心里一暖,应了下来:“英儿明白,以后在外人跟前,英儿尽量收着些。” “是该收着些,可若有人欺负你,你也该还回去。万事还有哥哥在。”他揉了揉白华英的发,满眼温脉。 “英儿明白了。”她到了国子监,也只能当一个扶不上墙的,若太过出众,终究不是好事。 “往今日开始,就不要出院子了,将这书看完,每日我都会过来考你。”白敬辰不知道她是封锦明,如今还在给她出难题呢。 翠青见大公子的气消了大半,悄悄起了身,斟了茶水过来,递在白敬辰的手旁。 白华英将茶奉到白敬辰跟前,试探性的问:“那位郑家公子,怎么样了?” 论理,她下的药剂量也不大,纵是昏迷,也不至于就睡这么久才是。 “如今你还管着这些琐事做什么?好好的在府里呆着,外头的事,一概不必闻问,明白了吗?”白敬辰生怕这个妹妹到时候又添了什么祸事,到时候举家难收。 “知道了。”既然白敬辰不愿意说她总有法子去细查。 她原本混乱的心情如今被白敬辰搅了个七零八碎。 “今日就好好歇息,翠青,看好你家小姐,她若是再跑出去,就来知会我。”翠青忙点头应下。 白敬辰叹了叹气,拂衣出了门。 翠青拍着胸口,心神不定:“小姐,你去哪儿了?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奴婢们可就活不成了。” 秀心将书籍整理了起来,担忧道:“小姐历来不看书的,如今这么多书堆过来,可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白华英抹了把脸,脱了斗篷与厚厚的褙子,一转身就钻到床上去了。 秀心无奈的叹了叹气:“大公子历来是纵着小姐的,先让小姐歇息。” 今日的雪下得小了些,白华英睡着一个时辰后太阳就折了进来,她在梦中的湖里沉浮,始终得不到救赎,赵斯年与侯月容那阴冷的面容在她眼前打晃。 忽的一只手从湖面上伸了下来,那手上的白玉板指分外清晰,她凝着那手半响没有动,但恐怖忽的便消散了大半。 “你这个丑八怪,你给我滚出来!”一道娇喝猛的传来,屋子的门被一脚踹开。 白华英猛的从梦里惊醒,一睁眼就见白秋兰冲了进来,手中的鞭子朝着她狠狠的甩了过去,“日上三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睡觉?” 白华英揉了揉眼睛,神情有些疲惫:“三妹妹,你来做什么?”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后谋划的!是不是你害的我,如今爹爹都不愿见我了!你得偿所愿了。”白秋兰的鞭子打在被褥上,被子厚实,倒是没伤着她。 秀心挡在床边,护主心切:”三小姐这是做什么!我家大小姐如今还有病在身,若是有个好歹……” “丑八怪,你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来害我不成?你别以为你脑子好了,你就能当成太子妃了,太子殿下可与二姐姐好得很!你别再做你飞上枝头的大梦了!”白秋兰趾高气昂的凝着白华英,一肚子火。 白华英眨了眨眼,柔声道:“先前听说灯会的时候三妹妹走丢了,如今三妹妹平安无事,想来那也是传言了。” 白秋兰一把掀了她的被子,“都是你害的!我当初一路跟着,分明瞧见你被人带走了!如今你在这儿装什么装!你别以为爹爹如今向着你发,你在这府里就了不得了!你下来!跟我去见祖母。我定要让祖母来替我主持公道!” 白华英被她一把拽到了地上,秀心护在白华英身旁,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都给我住手!”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的穿了过来,众人僵在原地。 白秋兰回过头就瞧见白父穿着一身官袍立于门口,他拉了脸冷斥道:“混帐东西,区区五个板子也没能让你想清楚!如今如此目无尊卑!我看你那五个板子如今是大好了。” 白秋兰吓了一跳,丢了鞭子便跪下了:“爹爹,女儿……女儿只是来瞧瞧大姐姐。” 白父对这三女儿顿时大为失望:“我有眼睛,是瞧还是来寻事,我瞧得清!” 第60章 再次挑衅 第60章 再次挑衅 白秋兰原本只是想来找找茬,出口恶气,所以趁着芹小娘没注意的时候就过来了,原以为白父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将白华英丢在一旁,可没想到,该去上朝的功夫,白父却来了栖梧院。 “爹爹,这一切都是她算计的,她如今脑子好了,她算计女……” 白父恨铁不成钢,“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娘也是个温顺恭敬的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尖酸刻薄的!” 白秋兰哽咽着委屈不已:“爹爹难道就不好好想一想吗?她为什么疯了这么多年了,如今说好就好了!” “她是你长姐!如今姊妹不和,你们是想让我成这上京的笑话不成!”白父见白华英还倒在地上,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轻巧的放在床上。 白秋兰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爹爹你不要被她骗了!” 可东想西想的,白秋兰一点证据也没有! “滚回去,让你娘好生教一教!”白父原是心疼这个小女儿的,这些年他给了白秋兰多少宠爱!但如今一想起在大火里白华英奋不顾身救他的样子,那份爱便对白华英又转移了几分。 白秋兰恨恨的瞪了眼白华英,见她眼底透着寒意,恨不能上前同她拼命,仍是如今有白父在一旁,她也不敢再有什么动静,只能抹着泪哭哭啼啼的道:“爹爹平日里是最疼女儿的!女儿的性子爹爹也是知道的,如今爹爹一心向着大姐姐,不就是皇后娘娘想指她做太子妃吗?可太子殿下才不喜欢她,太子殿下喜欢的是大姐姐!” 白父眯了眯眸子,“你说什么?” 白秋兰猛的意识到她说错了话,与太子私会这事儿,白父是不知道的,他历来是不主张将二姐姐嫁给太子的。 “没……没什么。” 白父猛的一拍桌子,脸拉的老长:“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是再有半个字的隐瞒,我定打断你的腿!” 白秋儿吓得不轻,跪在地上直哆嗦:“女儿也不知道,是……是听院子里的人说的,说太子殿下差人接了二姐姐几回……” 白父险些气吐血:“这个不要脸的混帐东西!如今连这样的事都要瞒着我!你回你的院里去!” 白父转身欲往外跑,白华英忽的唤道:“爹爹可知,皇后娘娘为什么想让女儿当太子妃?” 白父怔在原地,狐疑的凝着她,见白秋兰还在,不由扫了一眼,白秋兰见状忙退了出去。 白华英这才从塌上坐了起来,她亲手端了盏茶递给白父,“皇后娘娘那次召见我,不过是试探女儿是不是真的痴傻,若女儿是真的痴傻,到时候定然不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助力,父亲应该明白,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荣王虽然年纪小,但眼下也有七岁了,历史上年纪轻轻登基,太后辅政的,不在少数。” 白父今日穿着官袍准备上朝,他不过是顺路过来瞧瞧,不曾想听了这样一番话,顿时沉了脸。 “你一个闺阁女子,你哪儿来的胆子,敢这样妄议朝政,这若是让官家知道了,难不成你要将整个白家都拖下水不成!” 白华英扫了眼搁在一旁的茶盏,解释道:“女儿不是妄议朝政,女儿议的只是女儿的终身大事,父亲可曾想过,若有一日,太子倒了,届时与太子结了亲的亲家,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荣王殿下年岁尚小,可皇后娘娘如今娘家风头正盛。” 皇后,与那勇安侯府总的来说还牵了几分亲戚的情份在里头,如今只要中宫还好好的,勇安侯府就有树可以乘凉,说到底,要弄垮一个勇安侯府,如今也并不容易。 白父没想到这不傻了的女儿,如今有着这样洞察一切的本事,一时竟有些刮目:“倒是为父一时疏忽了。” “父亲久居朝堂,女儿只是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罢了,还请父亲三思。”白华英乖顺的拂衣跪下,白父凝着她,神色微冷。 “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以他女儿了那点智商哪里说的出这样的话。 白华英垂眸小声道:“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 “你一个闺阁女子,就该呆在府里侯嫁,如今想这些做什么!如今太子可是官家亲封的,若是皇后娘娘定了你,你也该认命!不要再生出这忤逆的想法来!你好生歇息,这样的话,不要再告诉任何一个人。”白父沉着脸出了门,他觉得如今白府的很多事情,似乎都变了,有时候连回府的时候他都觉得陌生。 待白父一走,翠青才敢吭声:“小姐,嫁给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好?” 白华英只讪笑了笑,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外头的阳光折进来落在她的手边,她却没有要握住的意思。 如今的她纵然是白府嫡女发,可哪一天若是出了事,到时候她又会是谁? 秀心悄悄的取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叹了叹气:“小姐如今处事周全,连着让三小姐吃了好大的亏。” 翠青悄悄将秀心拉了出去,掩上了门,面露担忧:“我总觉得小姐不一样了。” “小姐如今疯病好了,自然是不一样了。”秀心扫了眼正在扫雪的宝珠。 翠青叹了叹气:“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先前咱们小姐是傻了些,经常被欺负,可现在小姐欺负别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狠劲发,我瞧着总是有些害怕。” 她跟在小姐身旁的时间与秀心是差不多的,这段时间秀心不在,都是她在照顾着,这段时间的事情回想起来,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倒也是,但无论如何,小姐不受人欺负就好了。”秀心倒觉得这是好事。 “可小姐那日在那小池子里沉了好久,奴婢还以为小姐出事了,后来小姐醒过来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小姐原也是不怎么爱念书的,可那日我瞧着小姐写的那个字,可真真是好看,秀心,你说小姐会不会是被什么上了身了?” 每每想到这,翠青都能惊出一身的汗来。 原本折回来的白秋兰听了这话,眯了眯眸子,恨恨的出了栖梧院。 她说呢,怎么一个傻子突然就这么厉害了,合着是有妖孽上了身了! 第61章 奔广济寺 第61章 奔广济寺 白秋兰一路火急火燎的跑了回去,芹小娘正坐在碳炉边绣荷包,见她跑了来,顿时觉得奇怪:“你这身上伤还没好呢,怎么起了。” 一旁伺候的红杏忙附和道:“打板子的是咱们自己人,瞧着那架势是疼些,但也不曾伤及内里。” 芹小娘微微拧眉,嗔斥道:“你爹爹昨儿宿在大娘子屋里还好,若他宿在这儿,瞧见你跑了来,可就露馅了!赶紧回去躺着去!” “娘,我有个要紧的事要同你讲。”她凑了过去,一把夺了芹小娘手里的东西,神情严肃。 芹小娘无奈的叹了叹气:“你如今这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白秋兰蹭在芹小娘身旁撒娇:“女儿一直陪在娘身旁,女儿什么都不怕!” “你啊,如今也不小了,眼看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可怎么嫁得出去。”她是运气好,与白耀辉青梅竹马,可如今是在上京,哪里有这样的造化!她怎能甘愿她的女儿跟她一样,只是当一个妾室! “娘,如今那个丑八怪还想当太子妃呢,我今天听到个大秘密!”白秋兰在府里被捧着,早已经是心高气傲了。 “你好端端的,又去栖梧院做什么?如今那小贱人神智清醒了,牙尖嘴厉的!同她那死去的娘一样!”提及白华英,芹小娘的脸色便寒了几分! “她如今怎么可能几幅药就治好了疯病?我听她们院里的丫头说,她那日在水里呆了许久才上来,上来之后就不大一样了,保不齐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白秋兰端了茶盏饮了一口,见芹小娘将信将疑,顿时急眼了。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在池子边玩,原是逗一逗她,谁知道她真的掉池子里去了,当时在水里呆了这么久,正常人怎么可能呆那么久。”白秋兰并没有觉得,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死去的白华英是被她害死的。 芹小娘细想了想,觉得也在理,不由将她拉到身旁,叮嘱道:“我晚些去广济寺请法师过来瞧瞧,你就在屋子里好好躺着,哪儿也不要去,你父亲让你抄的,你赶紧抄了,别惹了他再生气。” “娘,她将我害得这么惨,你千万不能放过她!否则她要是真的当上了太子妃,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白秋兰每每想起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总觉得心里渗得慌。 “她定去不成国子监!你在屋子里好生歇着,等我回来再说。”芹小娘盘算了片刻,带了红杏几个贴身的丫鬟便出了门,一路直奔广济寺去了。 这院子里头,白华英倒是悠闲自在,拿了本书,在冬季的日头底下晒着太阳,那书遮了脸,如今正在补觉。 她睡的不踏实,书下的眉宇轻轻的促着,翠青担忧吵着她,所以动作轻手轻脚的。 她这一睡便睡过了正午,白敬辰从外头回来,见她抱着书睡觉,无奈的叹了叹气,抬手将她的书取了下来,有些无奈:“你这样,如何进国子监。” 白华英睡眼惺松的伸了个懒腰,胎记狰狞的脸,倒是让白敬辰的心里踏实不少。 “反正皇后娘娘也没指望我能在国子监念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是哥哥你,都要春闱了,怎么不在书房里看书?”印象里头,这白家大哥哥是不大念书的,平日里呆的最多的就是花街,但眼前这人,似乎与记忆里的也有了好些出入了。 “你啊,纵然是这样,这学到的东西总归是你自己的,今日……就从弟子规开始。”白敬辰看了眼手里的书,打开了崭新的第一页。 白华英不由撇了撇嘴:“这书我会。” “你连看都不曾看,哪里就会了。”白敬辰对这妹妹十分无奈。 “哥哥,我听说,勇安侯府那世子伤的不轻,最近都要坐轮椅了?”白华英挽着他的手,岔开了话题。 “外头的事你在意这么多做什么?好好的这书念会!”他突然觉得,还是先前那个妹妹更可爱些,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常被人欺负。 白华英只得接过手里的书,与他念了起来,她右手抓着笔,强迫自个写出一手狗爬字来,瞧得白敬辰是一个头两个大。 教了一个时辰,白敬辰被磨得险些吐血,最终叹了叹气:“女子无才便是德,罢了,你学一学看帐,到时候嫁了人,也能主持中馈。” 白华英眨了眨眼,有些不满的将笔搁在一旁,“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嫁人?” 白敬辰取出帕子,擦了擦她指上的墨,无奈道:“你若实在不愿嫁,我养着你就是了。” 正说着,外头的小厮忽的跑了过来,低声道:“大公子,是郑府送了帖子来,请大公子去勇安侯府一趟。” 白华英的目光忽的变得凌厉,见大哥哥打开了帖子,不由眯了眯眼,这事儿不大对劲儿啊,她下的药那剂量,够郑元风昏睡半个月的了,如今郑府怎么可能约她大哥哥去勇安侯府? 这里头怕是有事儿。 白敬辰将折子丢在一旁,看了眼白华英叮嘱道:“在府里好生念书,这几本都抄一遍,回来我要检查。” “哥哥要去勇安侯府吗?”白华英揪着他的衣袖子。 “不过是应帖子过去瞧瞧热闹,你跟着做什么?。” 白华英忽的松了手,笑盈盈道:“那我同你一块儿去。” 白敬辰万般无奈:“你一个姑娘家,就好生呆在府里!” “勇安侯府昨儿个被封家的人围的死死的,我就想去看看热闹嘛,我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没正儿八经的出去过呢,再说了,我可以扮作小厮跟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给你添乱。”先前她都是夜里去的,如今她倒是想去瞧一瞧,那勇安侯府如今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你跟着去做什么?乖,府里好生呆着,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白华英甩了手,哼道:“我想去!” 白敬辰最怕她这贪嗔带怒的模样了,无奈的叹了叹气:“我若带你去了,你可不能添乱,要紧跟着我。” “我保证。”白华英丢了手里的书,麻利的便跟着白敬辰出门,白敬辰瞧着她那活蹦乱跳的模样,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家妹妹平安无事。 白华英生怕白敬辰不带她,火速换了套小厮的衣服就跑了出来,她脸上的胎记已经抹了,眉毛涂得很粗,白皙的脸上涂了些东西,如今腊黄,活脱脱一副小厮样。 “大公子,咱们该走了。”白华英站在门口,微低着头,神色倒是恭敬的很。 第62章 入侯府 第62章 入侯府 白敬辰领着这不省心的妹妹出了门,“备马车。” 门口的人觉得奇怪,自家大公子往日里都是骑马的,怎么今儿还要备马车了?但如今眼看白敬辰就要春闱了,又得老爷这样关照,所以也不敢怠慢了。 白华英跟着白敬辰上了马车,她挑开帘子打量着外边,路过璟王府时,俨然瞧见这封家正搬着行李回封府。 封府与官坻不同,却也挤身在乌衣巷里,那门庭雅致,透出一股子浓郁的世家大族风气来,如今前往府里送白拜帖的人络绎不绝。 冰雪之上是晴空万里,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白华英打眼过去,就见那封家的人抱了些红绸子进府,连同不远处的璟王府也是一派喜庆。 如今天气好,出来晒太阳的不在少数,一时将路堵得不轻,白华英凝着那红绸心下狐疑:“哥哥,怎么两家都挂了红绸子了?” 她昨天晚上分明探听了白父的意思,封家与璟王府,是不联姻的,说好要将女儿带回豫州老家去,如今……如今怎么回事! 白敬辰微微拧眉,也有些意外:“如今上京皆在传王爷要行冥婚,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冥婚? 她心头猛的一紧,想起璟王将她带去地下室时,那几近颠狂的神情,欣喜又小心翼翼,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却对她这般,说来实在嘲讽。 “堂堂璟王,怎么可能娶一个……一个死了的?”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吗?前世她或许会信,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人性抱有几分希冀的封锦明了。 白敬辰将帘子拉了下来,柔声道:“外头的事,谁又知道?你一会老老实实跟着,别添乱子。” 白华英微微颌首,奈何这车堵得厉害,身旁的小厮忽的挑开帘子,“公子,咱们撞上璟王府的马车了。” 白敬辰忙准备下车,却见那马车略偏了些,绕开白府的马车回了璟王府。 白敬辰:“……”真是摸不着头脑。 小厮也傻眼了,璟王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好像……冷不丁的给他们让了个道,小厮有些怀疑人生:“公子,方才好像是璟王的车。” “嗯。” “公子,那咱们怎么办?”小厮如今心肝直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让位,让璟王府里的惦记上了?这万一要是对白府动起手来,他们只怕是毫无招架之力啊! “去侯府。”白敬辰沉住气,坐在马车里,余光扫过那进了璟王府的马车,璟王下了马车视线似乎若有若无的往这儿扫了一眼便走了。 他一回过神就见白华英在发愣,不由叮嘱道:“你以后找夫婿,可不能找这样的。” “哪样的?”白华英如今可没想过要嫁人,她痛苦的那些记忆让她恐惧。 “璟王殿下位高权重,不是我等能招惹的起的。”白敬辰若有所思的叹了叹气,那样一个杀伐果断又情深义重的人,简直是上京男儿的楷模,可众人也惧怕着这样的楷模。 白华英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 “我记得那日你去软香阁时,似乎还有璟王身旁的护卫也在,莫不是那位护卫?那护卫可不行,他久居沙场,虽人人可敬,但也杀气重,往后你就在府里好生呆着,今日权当是带你出来放放风,待侯府出来,为兄再领你四处逛逛。” 白华英点了点头,“我定乖乖的在府里呆着。”才怪,她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光呆在侯府,如何搅弄这上京的浑水! 这时外头响起议论声:“这两家都挂了喜,莫不是真要行冥婚了?” “我看着像。” “唉,你是不知道,据说封家原是不同意的,但璟王举家之力相托,封老爷为了给夫人冲喜,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了。” “唉,也不知该说这封家大小姐是命好还是不好,临了人走了,却转嫁给了璟王。” “可不是吗,想想真是让人心酸。” 白华英听着这话,恨不能将棺椁马上运回豫州老家去。 如今官家已经够忌惮他的了,再将这封家的人搭进去,这朝堂的局势,只怕春闱之后就要乱了,到时候不出意料,她那封家大哥哥封温城应该是状元爷了。 毕竟自家大哥哥才高八斗,官家又有意要拉拢,这也是实至名归的事情!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白家的大哥哥,成日的花街柳巷,也没见他念过什么书,到时候怎么应付春闱?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她紧了紧手里的汤婆子,小心翼翼的试探:“哥哥,你考春闱,有几成把握?” 白敬辰那双风流韵味的眼挑了挑,十分的自信:“放心,为兄定不会名落孙山,到时候定能给咱们的英儿撑腰了。” 白华英讪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在府里,她们兄妹两个就是爹不疼,娘早故,苦哈哈的过着日子,奇特的是,这样的环境下,她这大哥哥还有银钱去花楼,真是令人意外!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乌衣巷,直奔另一条巷弄过去,其实这有权势的人的府坻都打着堆的,璟王府与封家都不小,哪怕与勇安侯府只隔了两条街,如今算起来,在马车里也晃了半柱香的功夫! 一路上白敬辰都在叮嘱:“一会儿只瞧着,切不可生乱,若是打起来了,你就往旁边躲一躲,不必管我,你自个莫伤着了……” 白华英一脸兴奋:“郑府是上门来找勇安侯掐架的吗?” 白敬辰凝着她这一脸的笑,弹了一记脑崩:“到底是上了年岁有身份的,总不能真打起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你身娇岁小,为兄是怕伤着你。” 白华英扒开帘子往外瞧,如今的勇安侯府外头守着好些人,明眼的一看便知,里头掺杂了封府与璟王府的护卫,有人提着个菜篮子出来买菜,被外头的护卫直接一个棍子打了进去。 白华英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抚指甲里藏了的粉沫,这里头装着的是让人渐渐神智不清的药,剂量十足,说来真是嘲讽,这药的方子,她还是照着那些人先前在勇安侯府的时候喂她的来抓的! 她如今磨爪霍霍,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拔人在府门口僵持着,郑大人是个武夫,如今提着把大刀站在门口,正冷着脸朝里头怒斥:“勇安侯,如今我儿被你儿子打得昏迷不醒,性命攸关,你倒好,关起门来做乌龟了不成?今日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了你到官家跟前去论个理!” 白华英不由挑了挑眉,不愧是战前骂架一把手,骂的真解气。 第63章 见勇安候 第63章 见勇安候 郑府家主郑雄扛着大刀,将侯府的大门砍得咣当响,奈何侯府主门用的是铜水浇筑的,除了留几个印子,并不受什么影响。 他砍累了,大刀扔在一旁,接过身旁小厮递来的酒闷了两口,呸了一声,“怎么说你也是圣上亲赐的勇安候,如何连开门见人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你不要叫勇安候了!改成王八候倒也是名副其实!” 白华英忍俊不禁,琢磨着要不要去助这位郑大人一臂之力“哥哥,郑大人可真耿直。” 白敬辰想起那位捋起拳头念诗的兄弟,心情复杂,郑家原有两子,一文一武,文的那个没了之后,如今习武的这个开始念起书来了。 “郑家向来如此。” 白华英捧着下巴凝着外头,心里打着小九九,啧,看样子,她似乎应该去助郑大人一臂之力呢。 围在侯府前的百姓越来越多,郑大人这嗓门可不是一般的大,一开口那声音就直奔勇安侯府大厅。 勇安侯夫人甩手,那品相上好的白瓷杯砰的一声碎在了丫鬟脚下,惊得丫鬟跪了一地。 “侯爷!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被那姓郑的欺负不成?咱们侯府成立至今百余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难不成你想让咱们勇安侯府变成上京的笑话!” “夫人觉得此事该当如何?”勇安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骂他奸臣的也不在少数,如今不也照样圣眷正浓? 勇安侯府人恨得牙痒痒:“人家璟王的护卫都来堵人了,咱们手里不是有巡防营的人吗?难不成一营的人还收拾不了他们几个不成?那璟王谁不知道他一回来就交了兵权,官家都打发他去国子监教书了,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咱们去请官家做主!” 勇安侯叹了叹气,“此事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天子脚下你当官家不知道?” 若官家当真在意,早就派人来讲和了,如今看这情况,只怕官家是要坐观虎斗了,真掐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勇安侯夫人心里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少了官家帮衬,璟王府与郑府联手,这件事情只怕就麻烦了。 勇安侯夫人是妇人不假,但各府各路的消息她却是很灵通的,勇安候能坐稳爵位,她功不可没。 “将门打开。”勇安侯拔了拔茶盏盖碗,热气氤氲在他眼前,似一团雾。 勇安侯夫人琢磨不清他要做什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给那个老匹夫开门,他不得将咱们勇安侯府砸个干净!” “凡事总该有个交待,夫人不必担心。” 府里下人急匆匆的跑去开了门,迎面差点受了郑雄一刀,吓得脸色惨白,但到底是侯府的奴仆,正了正神色,“郑大人,侯爷请您入府一叙,往里请。” 郑大人余光瞥到白府的马车,不由挥了挥手:“白贤侄,你可算是来了,让我好等!” 白华英眉心跳了跑,这郑雄是真憨还是假聪明?这时候倒是知道将自家哥哥拉过去了,可白府与勇安侯府比起来,是弱势的一方,一旦白敬辰这样明目张胆的跟着郑雄进了侯府,只怕白家也会卷进去。 白华英一时有些犹豫,“哥哥……” 白敬辰瞧出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深叹了口气:“你元风哥哥你也是见过的,幼时还曾逗你玩,为你掏树上的鸟蛋,如今他有难,我自不会坐视不理。” 他不是去帮着郑雄惹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昏迷不醒的郑元风。 见他眼神坚定,白华英不由生出一丝钦佩来,为好友两肋插刀,是有情义,处事不惊,是他的才智谋略,有这样一个哥哥在,她忽的觉得,这样的重生,有了些意义。 “哥哥诸事小心。”白华英末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跟着白敬辰下了马车,白敬辰朝郑雄微微作揖。 郑雄拍了拍他的肩,神情憔悴:“好小子,连你爹在朝堂上避老子都跟避瘟疫似的,你倒真敢来。” 白敬辰掀了掀桃花眼,风流俊雅:“晚生不过是来做做笔录,以呈百姓一观。” 郑雄扛着他的大刀,手一挥:“走,随我进府,问侯老匹夫去。” 众人正欲进府,只见眼前光影一闪,一柄剑横在了管家脖颈上,探雪握着剑,眼底泛起几分杀气,“我家小姐还没同意,谁让你带人进府?” 封锦兰居高临下的骑着马上了台阶,就这么大刺刺的停在了勇安侯府的正门口,嗤笑道:“侯府可想好了,给我封家一个公道?” 这勇安侯府与封府本就隔得不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探雪早就将事情一一查报清楚了! 而得知消息的封锦兰一听说有人找事,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管家顿时有些懵,这……侯爷可只说请郑大人进去,封家小姐将这侯府围得水泄不通,侯爷若是见了她,只怕免不了一场血光。 “封小姐还请稍侯片刻,小人马上去请示侯爷。” 封锦兰猛的一拉马的缰绳,马扬起前蹄嘶呜一声,险些将管家吓倒在地,“凡事也该讲个先来后到,郑大人,你骂你的,我骂我的,等老匹夫将我封家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你再上,你看这样可好?” 郑雄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爽利的姑娘,当即应了下来:“相传封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如今一见,果真爽利,只是我儿如今还在病中昏迷不醒,只怕……” “若令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自是与侯府脱不开干系,到时侯咱们拆了这勇安侯府!”封锦兰瞥了眼侯府管家。 管家朝众人行了礼,转身急急的回了正厅,将事儿一禀,勇安侯夫人猛的起身,怒不可遏:“什么名门望族!我看就是一群土匪痞子!哪家的嫡小姐能做出她这样的事来!我若真要出去,她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侯月容一进门就听了这话,不由添了把油:“母亲先前也是会过那封家小姐的,生得虽艳丽貌美,可那性子……” “什么艳丽貌美,我看那就是个狐狸精!如今一来将咱们侯府闹得不得安宁!那贱人死了就死了,如今尸体都抬去璟王府了,左右也算是改嫁了的,与我们侯府有什么相干!” 勇安侯夫人如今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 勇安侯叹了叹气,“封家不容小觑……”豫州占地足有五个上京大,土地肥沃,民风极好,官家曾想迁都去豫州,后来因为忌惮豫家,所以迟迟未曾动手,如今官家没有插手,他也想瞧瞧,官家对侯府还有几分心。 第64章 进府掐架 第64章 进府掐架 勇安侯夫人原也是庶出女,后来嫁给了庶出的侯爷,这勇安侯当年还是庶子的时候,也是个沉得住气的,硬是熬死了嫡子,待只剩了他一个的时候,他便开始建功立业,众人只当他一力扛起了侯府重担,世人对勇安侯称赞有加。 唯有当初的老夫人,对那个庶子依旧不屑一顾,他一当了侯爷,便搬去了道观中静修去了,众人对此议论纷纷。 勇安侯夫人李氏当家多年,如今早没有了当初庶女时的小家子气,不由冷笑道:“他封府不容小觑,咱们侯府也不至于怕到这个地步!” 侯月容站在一旁团着手里的暖炉,担忧道:“如今只怕封家是要不讲理到底了,这可怎么办,世子如今又有伤在身。” 勇安侯扫了眼侯月容,不悦道:“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就不要管前院的事了,回去歇着。” 侯月容脸色微赫,在这勇安侯府里,勇安侯历来是不大瞧的上她的,先前便处处护着封锦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要这样护着!亏得是她死了,否则,只怕那个孽障当真要夺了她孩子的位子! “儿媳也是担心。”她替勇安侯斟了盏茶,装得温顺乖巧。 府里一时陷入寂静,勇安侯夫人冷着脸道:“如今侯府让人围得水泄不通,连送出去的信鸽都被杀了丢回了府里,咱们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没法过了!实在不行,将那巡防营的调回来……” “璟王府里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调回来有什么用!” 侯夫人李氏沉了脸:“当初那小贱人自个神智不清,与人有染怀了孽障,咱们原就顾及了他封家的体面,如今要撕破脸,那就都别好过!” 勇安侯眯了眯眼,“璟王如今功高震主,领兵围困勇安侯府,朝中人可都看在眼里,夫人不必惊慌。”官家原就是个多疑的,如今只怕已经对璟王起了十二分的防心了。 “侯爷,难不成咱们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成!”李氏恨毒了封家,若是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该让那贱人呆在破院子里苟延残喘! “去请他们进来。”勇安侯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他今日原是要上朝的,被这么一堵,连朝会都没上成,指不定璟王已经在朝堂上倒打一耙了。 李氏在屋子里踱步,见侯月容还在一旁站着,神色缓和了些:“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去将那素秋唤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封家的丫鬟,如今也该出来说几句。” 侯月容颌首,转身匆匆去了后院。 管家去了大门口前人,却发现还多了一个,大理寺卿-张敬同,顿时又懵了,怎么又多一个? 封锦兰众人在勇安侯府的正门口摆了桌椅,如今烤着碳火,吃着茶,倒是舒坦,瞧着这架势,若不让他们进去,只怕是要与勇安侯府抗战到底了。 郑雄一见门开了,脸便沉了:“再磨叽,我就砸了这破门。” 侯府历来是被人捧着的,管家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好在处变不惊:“侯爷请几位进府一叙。” 白华英立在一旁低着头,封锦明愣是没将她认出来,抬步便一道进了勇安侯府。 白华英默默的跟在最后,如今府里好些地方添了符纸,约是请了法师来瞧过了。 封锦明不由鄙夷道:“我说呢,勇安侯府如今避不见人,原是作贼心虚,害了我姐姐又去请了道士来施法!宋大人,一会儿你可得好好的查一查我长姐殁了的事儿!” 府里丫鬟低着头,不敢吭声。 宋敬同上了些年纪,他是被封家大哥哥一纸状书给请了过来,没办法,如今官家摆明了就是偏向封家,他为官几十年,哪里有不懂察言观色的道理。 “封小姐放心,本官定然秉公执法。”宋敬同着官袍,一下朝就被拉了过来,这儿闹的这么大,朝堂上也有勇安侯一党的人提及过,但都被官家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看来这朝堂如今也不太平了。 封锦明抬步进了正厅,正厅里唯有勇安侯、李氏、以及素秋在。 素秋脸色苍白,对上封锦明凌厉的眼神,吓得捂着肚子往一旁挪了挪。 勇安侯抬了抬手,这几日神情憔悴:“诸位请坐。” 封锦兰拂衣坐下,朝勇安侯道:“侯爷可是编好词了?” 李氏顿时黑了脸:“封小姐!无论怎么说,你封家也是个世家大族,难道出言就没有半分教养?” “我姐姐无故死在你勇安侯府,世子成亲一年不到就纳了妾,侯府倒是好教养。”她瞥了眼素秋,眼底泛起几分寒意。 李氏气道:“我勇安侯府原是给你封家几分体面!所以有些事情不曾对外说,如今你封家却这样咄咄逼人堵了我府坻!我定会向官家要一个公道。” 白敬辰忽的掏出文房四宝,一一在桌案上摆了下来,李氏不解:“你是白家那个风流成性的大哥儿?这是我勇安侯府的事,你来干什么!” 白敬辰将笔润了润,端得悠闲如常,礼遇十分周到:“侯夫人,在下不过是记笔罢了,将来孰是孰非,也是要登上咱们上京的趣闻录里的,夫人放心,在下必然秉公,如实相剥她,不会错写半个字。” 李氏:“……”这混帐东西到底是谁喊进来的! 封锦明挑了挑眉,“你就给我如实记,错了半个字,仔细姑奶奶扒了你的皮。” 白敬辰拱手作揖,“姑娘放心。” 勇安侯与自家夫人面面相觑,这跟提前想好的节奏不一样了! 封锦明扫了眼端上来的茶,端起来吹了吹,“侯夫人,说,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清楚了,我也好回府里去告诉我大哥哥与父亲母亲。” 李氏紧握着拳头气道:“你姐姐身子差,与人有染怀了孽障,后来不知怎的坠入了湖里,我们还没找你封家要一个公道!你却来堵我侯府大门,不知是何缘故。” 勇安侯在一旁默不作声,只眯着眸子,幽暗的视线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封锦兰嗤笑出声,一份验尸单甩在李氏的手旁:“这单上说我姐姐在临死前受了鞭刑,火烙!若不是她生子后她身子虚,以她的武功,就凭你们也想伤她半分?” 第65章 负心汉! 第65章 负心汉! 李氏拿起验尸单看了一眼,不屑的扔在一旁,“她在后院里疯疯癫癫,已有近一年的光景不曾见过我儿,如今怀了孽障便是证据!你堂堂闺阁女子,如此不知廉耻,难道这就是封家的家教?也难怪你姐姐会耐不住寂寞,生了个孽障出来!” 封锦兰却只淡淡的扫了眼素秋:“素秋,你当年落难,是我姐姐力排众议将你救下,嫁人时你也是陪嫁过来的,你倒是来说说,我姐姐与人有染,那奸、夫是谁?” 素秋提着裙摆挪了过去,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奴婢承蒙小姐相救,大恩大德奴婢从来不曾忘记。” 李氏故作关怀:“素秋是我勇安侯府的小娘,如今还怀着身孕,有什么话,站着回就是了。” 素秋身形微颤,咬了咬牙,低声道:“二小姐,奴婢这些年在小姐身旁一直尽心伺候,小姐……确实与人有染!那人……夜里子时过来与小姐私会!” 封锦兰捏紧了手中的杯盏,“素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到时候若是说了谎,我可保不住你!” “奴婢不敢说谎,那奸夫当时就被世子打死扔去乱葬岗了。”她紧了紧衣袖了,惴惴不安,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梦见封锦明,她不断的追着自己,要索命。 但如今她也不敢说实话,否则只怕她与孩子在这勇安侯府里都活不成了! “你一口一个奸夫、我倒是想问一问,为何不早处置,非要等到孩子降生,才来害我姐姐性命!”封锦兰将茶盏丢在一旁,这勇安侯府的东西,她真觉得恶心。 “那……那时世子将奴婢与小姐打发去了西院,西院偏僻无人,小姐又有些疯疯癫癫了,月份很大了的时候,那肚子才显现出来,奴婢顾念小姐恩情,只能瞒着帮小姐将孩子生下来,是生完的那一日……孩子被抱走了,小姐悲愤交加追了出去,这才落了水。”素秋将原本的说辞一一说了出来,心里慌得厉害。 探雪抱着剑,嘲讽道:“好一个顾念恩情!” 封锦兰扫向缄默不语的勇安侯,“这就是你们琢磨了半天编出来的词?只怕戏文也不敢这么去写。” 其实这里对也是半真半假,侯府不敢公然与封家掐上,但是这节奏下去,这梁子肯定是彻底的结下了。 李氏气道:“你封家的事情,晚些时辰自会给一个交待,怎么?难不成是你封家没人了吗?如今派了你一个小姑娘来?”她早听说了封母如今正在病中,府里一直忙于照顾,原以为能松一口气,不曾想杀出封锦兰这么个泼辣的! 封锦兰可不跟着她的话走,她望向勇安侯:“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姐姐怀的是孽种?” 勇安侯一直缄默,处于观望状态,如今听她这么一提,微微抬眼:“封小姑娘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待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本候必定会与家父细谈。” “你以为与我父亲细谈就好说话不成?咱们封家派了我来,已然是给你侯府留足了情面!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姐姐是与人有染,今日不如就请了那个负心汉出来!与孩子滴血验亲!那孩子是与人有染,还是勇安侯府的嫡长子,一验便知!” 封锦兰起身凝向勇安侯,眼底泛起一抹寒气,纵然勇安侯历事万千,如今也有些坐不住。 “封小姐如今好大的阵仗,想来,是仗着璟王府的势了!”李氏不悦的嘲讽。 她封家用得着仗王府的势?真是笑话,封锦兰望向宋敬同,“宋大人,如今她们污蔑我姐姐,我要求验亲,以证我姐姐清白!” 白华英立在一旁,没有去看白家哥哥那行云流水的字迹,听着那清白二字,心里泛起涟漪,这世间人千千万,也只有兰儿是信她的,从头至尾,没有缘由的信她! 不,或许,还有一个。她想起当初璟王冲进侯府里抢棺的时候,也是那般斩钉截铁! 勇安侯闻言抬了抬手:“去,将世子抬过来。” 李氏心里猛的一紧,朝身旁的嬷嬷扫了一眼,嬷嬷会意,与下人一并退了下去。 后院的东屋里,正是冬景意融融,侯月容正坐在一旁喂着轮椅里的赵斯年,如今他鼻青脸肿,眼睛还黑了一块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儒雅意气。 侯月容的贴身丫鬟玉枝见了嬷嬷,起身出去,二人嘀咕了几句,玉枝这才进屋里,与侯月容低语了几句。 侯月容的手猛的颤了颤,赵斯年狐疑道:“怎么了?” 她蹲在轮椅前,愤愤道:“封府欺人太甚!如今竟然说要将那野种与世子爷验亲,如今世子爷身体还未好,怎能再滴血!如今那封家的二小姐正在前厅里闹着呢,侯爷都下不来台面。” 赵斯年顿时沉了脸,一抬手将碗掀翻在地,“如今封家中目无王法了不成!若不是那个贱人与人有染,我与她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封家的人竟还有脸面来倒打一耙!实是可笑!” 侯月容心里有些发慌:“夫君,那不过是个孽子罢了,哪里用得这样费心?”保不齐那些人真能查出些什么来,她心里没底。 赵斯年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去去就回!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他封家教女不善,还有什么可说的!” 侯月容替他捏着腿,嗔道:“夫君说的是,只是……如今封家的人都来了,那……她先前带来的嫁妆,可要妾身再去清一清帐目?” 那可是一大笔银钱,当初的侯府也面临债务危机,幸得封锦明带了丰厚的嫁妆过来,其实那些嫁妆这些年早已经霍霍得差不多了,侯府这些年的亏空大,全靠典卖那些东西来撑着,如今若是突然要要回去,侯府就得垮一半。 赵斯年冷斥道:“她封家养出来的好女儿,给本世子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竟还有脸要回嫁妆?简直痴人说梦!容儿,你在院里好生呆着,莫要让她们伤着你,待我处理好前院的事情,再来陪你。” 侯月容面色微喜,嗔道:“妾身与孩子等你回来。” 赵斯年满眼柔光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转了轮椅往外去了,外头的小厮忙上前来,替他推了轮椅去前院。 第66章 滴血验亲 第66章 滴血验亲 侯月容见人一走,当即原形毕露:“那个小贱人,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贴身丫鬟玉枝斟了茶上前,担忧不已:“奴婢听说,大理寺卿宋大人也一并过来了,在他手里可审了不少案子,到时候万一真的查出来了,可怎么办?” 侯月容倚在窗边,苍白的手搭在窗沿,外头风雪乍起,吹得她眼睛有些迷,一时心头慌乱:“一个死了的孩子,如何验亲?简直是闻所未闻!” 玉枝将窗关了,“听说那位大人先前也验过类似的,这万一要是查出来,只怕……”到时候世子与自家夫人的感情就完了!毕竟先前世子爷是如何盛宠世子妃的,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当初若不是有侯夫人帮着,使了些手段,只怕这恩宠是千万年也得不着的。 嬷嬷从外头进来,见了侯月容,沉声道:“大娘子的意思,这桩事断不能让人查出来。” 侯月容脸色苍白,上前拉了嬷嬷急道:“嬷嬷救我。” 嬷嬷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如今怀着身孕,旁人定也不敢伤着你,前院里闹得厉害,只怕世子也难以抵挡。这儿有包药,只要在扎针的指尖沾上一些,到时候无论是天王老子来了,那血也不相融。” 侯月容接过那药粉,狐疑道:“一个死了的孩子,先前还丢弃在乱葬岗里,如今若不是天寒地冻的,那尸骨都臭了,他要如何滴血验亲?” “听说西域有种特殊的法子,可以从心脏取血块儿出来,将血重新活化,如今外头用的就这个法子,如今时间不多了,可要抓紧些才好。”嬷嬷将药包塞进她手里,扫了眼外头,急匆匆的走了。 侯月容凝着那包药默了半响,将药包打开,将药粉涂在手上,这才大步出了耳室,直奔正厅而去。 因着赵斯年坐着轮椅,府里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脚程慢,待赵斯年刚要进门时,侯月容便迎了上去:“夫君,无论发生什么事,妾身与孩子永远站在你身边。”她伸出手,握着赵斯年的,那端庄柔婉的模样,真是让人怜惜。 “真是没白疼你。”他轻刮了刮侯月容的肚子,任人推着轮椅进了屋。 白敬辰坐在内侧,白华英就站在他身后,一眼就瞧见了这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的模样,她不由握紧了拳头,呵,她如今坟头堆雪,她们倒是恩恩爱爱! 封锦兰见二人相携而来,顿时沉了脸:“我姐姐刚走,尸体还未入土,你这负心汉倒是风流快活,眨眼的功夫,孩子都怀了两,也是,如今有人怀着孩子,我封家的就不要紧了!” 在一旁瞧热闹的郑雄见他来了,顿时青了脸:“你个混帐东西,你将我儿伤成那样,如今昏迷不醒!你倒好,还有脸在这儿逍遥快活!” 赵斯年伤的不轻,但看起来,好像比那昏迷不醒,性命悠关的人好太多了。 侯月容挡在赵斯年身前,生怕他伤着无斯年了。 “容儿,我没事,坐。”赵斯年拉着侯月容的手,示意她坐下。 这一波操作实在是恶心了一大片人,封锦兰恨得牙痒痒!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她倒是要看看,这赵斯年是不是还这么平静! “去,将我那可怜的小外甥抬进来。”封锦兰摆了摆手,探雪吹了声哨子,便有封府的人抬了个小小的棺椁进了府。 白华英站在角落边,双拳紧握,她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绪,如今只能忍。 白敬辰见她身形微颤,以为她是害怕了,暗地里悄拍了拍她的手,白华英抬头诧异的望向他,见他眼神温柔,一颗心忽的便静了下来。 进到进了正厅,众人才发现,那诺大的棺椁是由封温城亲自抱着进来的。 他那温润的面容里眼神分外冷冽,每一步都走得沉稳,风雪卷起他的衣袍,他抬步跨过门槛,勇安侯正欲说话,他便率先开了口。 “若非形势所迫,封某必然不会让这孩子再踏入这亡命的腌臜地。” 勇安侯一嘴的话全堵了回去,不满的道:“封公子未免太极端了些,如今事故究竟为何,谁也不可知!” 封温城将棺椁的盖打开,幽幽的扫了眼勇安侯,他那尊贵儒雅的气质一眼便将勇安侯比了下去。 “吾妹在侯府身亡,事故如何,侯府想必很清楚,如今既然侯府不肯认,那便查,宋大人,验血一事,有劳了。”他朝宋敬同微微作揖,来到封锦兰身旁的位置坐下了。 从进门到现在,白华英就没瞧见过她大哥哥给过侯府一个好脸色。 赵斯年有些难堪:“当初我与令妹似海情深不假,可如今是她让我颜面尽失……” 封锦兰啐道:“我好好的姐姐,连这么大个封家都能打理好,更何况是你区区侯府?若不是你宠妾灭妻,我姐姐也不至于身亡!如今还要来污我姐姐的名讳,简直可笑至极!” 宋敬同站起身,朝众人作揖,“今日本官当值,接到封公子的一纸状书,特来处理此案,如今依封府所言,当滴血验亲,以证封府清誉,本官必然秉公查案,诸位稍安勿燥。” 勇安侯沉着脸应了下来,先前的侯府何等的风光,连这大理寺卿也要向他低头,如今有了封家这个靠山,真是越发不拿侯府当回事了! 如今封家越放肆,到时候官家收拾起来就越会不留情面,勇安侯攥紧了大袖下的手,忍! “去,请仵作。”宋敬同一个示意,那仵作便进了里间,朝众人行礼后便将心口取血块的工具一一拿了出来,齐整的摆在桌案上。 侯月容在一旁盯着,心里惴惴不安,李氏扫了她一眼,故作镇定:“你可要查仔细了,此事事关我侯府子嗣!若是查错了,莫说宋大人,我侯府也不会轻易放过!” 仵作恭敬的行了礼,将棺椁上盖着的小小的毯子打开,瞧着里头那刚生出来不久的孩子,那浑身青紫的模样,心还是疼了疼,他朝孩子行了礼,这才动作轻巧的将孩子抱了出来。 第67章 模样相近 第67章 模样相近 先前这孩子一直处于黑夜里,如今头一回光明正大的出现。 他那弱小的身子被人穿上了小袄子,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桌案上,仵作将衣带一点点的解开,露出更多的青紫斑痕来,众人瞧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郑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今有些无措:“这……这孩子真是可怜尖儿的,这青青紫紫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出生的时候被摔打的!也不知是哪个畜生干的,简直禽兽不如啊!!” 侯月容不悦的解释,“世子原是想着将这孩子养在后院里,也不过是多口饭吃,毕竟孩子无辜,可谁知这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没多久便没了,也是这孩子命苦。” 郑雄一时无言,摆了摆手:“是不是你侯府的种,验了就知道!” 仵作将弱小的孩子摊开,替他清了清脸上冻着的雪渣子,一时僵在原地,诧异的看了眼赵斯年,这动作让众人有些懵。 白华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孩子,还这样小!如今连殁了都要遭这样的罪!她气得浑身发抖! 宋敬同坐着,没细看那孩子,不由催促道:“动手。” 仵作取了把尖锐的小刀,准备将孩子的皮肤划开,一道声音抢在了她前头:“慢着!” 璟王从外头进了屋,余光从白华英身上一扫而过,眼底泛起一瞬间的温柔,他上前一把将孩子的衣衫拢了起来,凌厉的眸光从勇安侯身上扫过。 紧随而来的小厮擦了擦脸上的汗:“侯爷,小的……小的实在没拦住。” 璟王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本王府里的孩子,谁给你胆量开膛破肚!” 赵斯年的目光瞬间阴了下来:“王爷可不要欺人太甚!这孩子有的时候,你分明还远在北境,怎么可能是你璟王府的孩子!” 璟王动作生疏的拍着襁褓,“如今本王与封府大小姐不日将完婚,这孩子自然也该是本王的,你勇安侯府,不配。” 赵斯年咬了咬牙,气道:“她一个荡、妇,与人有染生了孩子,王爷何苦为了这么一个女人非要与我侯府撕破脸面!” “你不觉得这孩子与你十分相像?”璟王破天慌的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故意将孩子抱得低了些,郑雄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赵斯年,顿时有些懵。 “这孩子还真别说,与勇安侯府的世子生得真是像,这眉眼,这要厚不厚的唇,这不大高的鼻梁,啧,真是像,这么说来,确实用不着什么验亲了。” 赵斯年凝着那孩子,脸色微沉:“这不可能!我与她一年多未同过房,如何会有孩子!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我侯府的嫡长子!” 璟王挑了挑眉,将孩子抱到了他跟前,这孩子如今被冰冻着,纤长的睫毛紧闭,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只是身上青紫的伤痕分外明显! 侯月容见了那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勇安侯也震惊了,上前看了一眼,沉了脸:“这……” 当初他只听府里的人说起,后来想着,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从始至终,到孩子被埋在泥泞冰雪里,再到白华英将孩子抱出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看过那孩子的容貌! 当时孩子被摔死时,众人举着火把,加上孩子身上的血迹,也没人去在意,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与勇安侯府的世子生得像! 赵斯年颤抖着伸出手,不敢置信:“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有孩子……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郑雄在一旁惊叹:“这孩子与赵世子生得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瞧那眉眼间的那一点点痣,真是太像了,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必然又是个俊小子,真是报应!” 他小儿子死在勇安侯的手里,大儿子如今也昏迷不醒,如今想想侯府嫡长子的死,顿时觉得可怜,又觉得心里痛快。 白华英没看见那个孩子,璟王故意背对着她,将她孩子的脸藏得严严实实,但一听说与赵斯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的心便揪得生疼! 那天夜里冲进屋里的赵斯年,根本没有看过孩子一眼,他抱起孩子便砸在地上,不解气还踹了几脚!她更是被拖出去,冰天雪地里受了鞭刑!那一桩桩一件件,她至今都牢记! “这是个假的!本世子绝无可能有个嫡长子!定是你们找了来糊弄本世子!本世子不信!!”他双手发颤,无法想象,若这个孩子真的是勇安侯府的,那么这嫡长子,这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嫡长子,竟是他自己亲手掐死的!! 璟王猛的掐上他的脖子,副着他瞧着那孩子:“本王可不屑做这等小人勾当!你若再对外说这孩子是野种孽障,本王定将你乱棍打死!” 他语气很轻巧,行字里间却是不容质疑的阴狠! 白华英的眼眶发热,她前世到底做了些什么,让璟王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 赵斯年一只眼睛还肿着,如今吃力的睁大凝着那白瓷般的孩子,这个孩子太漂亮了,身上许多的特征与他都是相似的,他仿佛在瞧着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这不可能!我没再碰过她,她如何有的身孕!!不可能!”他十分错愕。 侯月容也有些懵,她慌乱的与李氏对视了一眼,却瞧见李氏眼底的懊悔,李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孙子会与自己的儿子生得一模一样! 李氏捏着帕子迎了过去,将那孩子又细看了看,脸色越发的差了:“侯爷,你瞧这孩子……。” 勇安侯细看了几眼,一时郁结于心:“这孩子与斯年幼时生得极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勇安侯一拳砸在桌子上,李氏慌乱的找了个话:“这……这我哪里知道?后院里的事我历来是不怎么管的!当时我也是听人说了她在西屋里出了事,不过这事被月容处理妥当了,我也就没有再过问了。” 她如今力求自保,只能将侯月容推出去了,毕竟她如今怀着孩子,众人也动不得她! 侯月容无辜道:“那奸、夫可都是被捉了个现成的!素秋,倒是你成日的跟在她身旁,不如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锅她也不可能去背!她如今怀了孩子,还未享受上大好的富贵呢! 第68章 守棋守棋 第68章 守棋守棋 白华英站在暗处,目光幽暗,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人是不知道疼的。 如今侯府拉进来了,每个人就开始自危了,若一开始封家是一副好说话的姿态,只怕侯府就会打亲情牌了。 素秋纵然在封锦明身旁呆了这么久,那谋略与手段却着实学的不怎么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封锦明上前掐着她的下巴,低声冷笑:“你可真是勇安侯府养的一条好狗!让你说是给你做人的机会,可惜了。” 素秋吓得瑟瑟发抖,赵斯年一把将她扣到身旁,拧眉低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碰都不曾碰过她,她哪里来的孩子?分明就是个野种!” 在赵斯年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裂开,即将浮出的真相令他十分恐慌。 侯月容察觉到赵斯年的转变,恨得牙痒痒,表面不动声色道:“这纵是没有血缘,生得像的也是有的,就是外甥生得像舅舅的,那也是有的,不如取血验亲,那便什么都清楚了。” 白华英眯了眯眸,勇安侯手边的茶已经喝尽了,一旁斟茶的丫鬟端了旧盏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又端了新的上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的身上,白华英脚微抬,这丫鬟一个踉跄,白华英的指甲不经意的从勇安侯的盖碗里擦过,另一只手迅速将丫鬟扶了起来。 那丫鬟惊魂未定的朝她道了谢,白华英接过属于自家哥哥的茶盏搁在他手旁。 这厅里,勇安侯夫人李氏赞同验亲,侯月容也说取血验亲,她瞧着璟王怀里那一点点大的孩子,心如刀绞,她怎么能让她的孩子死了之后再去受这样的罪! 璟王不经意的从她眼前扫过,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眼神,白华英心里忐忑不已。 “将人带上来。”璟王将孩子重新放回了楠木的小棺椁里,那棺椁外头雕刻着许多孩童喜欢的玩物,十分精致,看着便知是用了心的。 外头的将一人带了进来,那人身形狼狈,发髻散乱,见了勇安侯夫人便跪了下去:“大娘子……大娘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侯月容心里猛的一惊,这不是自家婆母身旁的丫鬟守棋吗?原先是跟着李氏的,后来便9被指派去了封锦明的那个院子里,当了院里的一等丫鬟,封锦明那个贱人死了之后她也失踪了,如今怎么会被璟王的人带了过来? 李氏凝着守棋这丫鬟,故作镇定:“你不是请辞回老家了?怎么又回来了?我那日可连卖身契一并给了你。” 璟王坐得大马金刀,气势凛然,如今对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俨然失了耐心:“你是她身旁贴身伺候的丫鬟,不如你来告诉她们,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守棋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大娘子,救救奴婢。” 李氏有些烦燥,当初她派人去杀守棋,如今也不知是怎么办的事!竟然让人跑去了璟王那儿! “王爷,守棋再怎么说也是我勇安侯府的丫鬟……” 封锦兰打量着这丫鬟,狐疑道:“我先前来瞧过姐姐一回,替我斟茶的,就是你。” 守棋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害怕的抖着身子:“二小姐好记性,正是奴婢。” “说说,怎么回事,你大可放心,如今有宋大人在,必然会秉公执法。”封锦兰耐着性子。 守棋抬头看了眼李氏,却见她眯着眸子,眼底冒寒意,便豁出去了:“奴婢原是伺候在世子妃身旁的丫鬟,世子妃殁了,论理奴婢当回大娘子处,可大娘子给了奴婢卖身契,奴婢便打算回乡下,谁知一出城就被人暗杀,亏得璟王殿下的人将奴婢护了下来!” 李氏闻言面上一惊:“好好的,怎么会有暗杀?” 方才这守棋进来的时候,众人还以为她是被璟王打的,如今算是说开了。 守棋凝着李氏,“为什么奴婢会被人暗杀?大娘子难道不知道吗?” 李氏身旁的嬷嬷冷斥道:“这些年大娘子待你不薄,你可别当个吃里扒外的!” 守棋抬起头,愤愤道:“待奴婢不薄?这些年大娘子逼着奴婢给世子妃下了药,令世子妃神智不清,如今还想要卸磨杀驴,杀人灭口吗!” “你!你胡说什么?”李氏就知道,这小蹄子活着回来了,准是没安好心!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必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了,原先向她求救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可如今看来,真如璟王所说,杀人灭口! “我那日不过是责备你打翻了茶水,你如今竟如此心机要反过来咬主一口?”李氏千算万算,漏了这一个。 封锦兰在一旁催促:“你们侯府如何我管不着,如今我只要给我姐姐一个公道,你来说说,这些年我姐姐在府里,除了被下药,还发生了些什么!” 她原以为是自家姐姐病了,如今看来,真是她疏忽了!这侯府真是人尽蛇蝎! 守棋跪在地上,沉声道:“世子妃的孩子,原也是世子的,那日……是世子醉了酒,去寻世子妃,后来是素秋回来了,不知怎的奴婢再进屋就是她与世子宿在一块儿!那奸、夫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这一切都是大娘子与容小娘害的。” 嬷嬷上前便是一巴掌,打得守棋狼狈的扑倒在地:“小贱蹄子,你胡扯什么!世子妃在世的时候,大娘子待她如何,咱们府里都是有目共睹的!” 守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冷笑道:“好?大娘子想扶容小娘上位,所以对世子妃处处打压,如今这事府里谁不知道?” 李氏捏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到底是谁派你过来这样冤枉我?” “大娘子要杀人灭口,如今难不成还不许奴婢说句实情了?宋大人,那药的方子与药渣奴婢藏在一颗槐树下,用坛子封着埋了起来,大人尽可派人去寻来!奴婢所言,绝无半句假话。” 守棋豁出去了,将事情如实说了个遍。 白华英有些错愕,守棋在她身旁伺候,一直都很尽心,即便是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她也没有半分嫌弃,但万万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看似忠心的,却做了不少害她的事,细想想,不是她做的,也会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第69章 拒不认罪 第69章 拒不认罪 宋敬同朝当值的摆了摆手:“去找找。” 李氏闻言沉了脸:“宋大人,这儿可是勇安侯府,由不得你想搜就搜,更何况这个丫鬟在府里历来就是个爱挑事的,如今不过是想将搅得我侯府不得安宁!你就该将这丫鬟拖下去,打上十板,你看她说不说实话!” 宋敬同望向勇安侯,“本官既接了这案子,自然秉公执法,还请侯爷与夫人行个方便,也好洗脱勇安侯府的罪责。” 赵斯年沉着脸,咬牙低斥道:“查!”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他竟眼睁睁的瞧着挚爱之人在自己母亲与这侯月容的手里毁了! 侯月容有些慌,上前娇声道:“世子,这丫鬟在府里的时候历来是个有心机的,你可不能听了她的话……” “此事想来有宋大人在,必然会水落石出,给我查!那个奸夫又是怎么回事!”赵斯年压抑着怒气,凝着守棋。 守棋身形一颤,“没有奸夫,那奸夫只是子虚乌有的,只要世子妃有了身孕,众人就会以为是奸、夫所为,其实这孩子,当真是世子的啊!世子妃那日原就难产,奴婢原是要去寻产婆,谁料大娘子将奴婢传了去,给了奴婢卖身契,让奴婢连夜回乡下!” 赵斯年踉跄着站起身,掐着守棋的脖子,“你为何不来告诉我!那孩子就是我的!!” 守棋被掐得脸色发青,摇了摇头哽咽道:“这事,夫人……夫人是知道的,奴婢一个下人,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主,奴婢当时也没有想到,小少爷会……会生下来就被打死了啊!” 当时的封锦明原就神智不清,能将难产的孩子生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谁知后来孩子还是没有逃脱死的命运。 在场的人不免唏嘘。 宋敬同带来的衙役没一会儿便搜了东西过来,那东西一打开便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赵斯年猛的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曾经心爱的人,是被母亲与枕边人毒得神智不清,甚至连孩子……都是他自己亲手摔死的。 他猛的想起那纸条上写着的,勇安侯府嫡长子之位! 他原以为那是在诅咒侯月容腹中的孩子,可如今看来,写的是他亲手摔死的这个孩子啊!! 宋敬同拂衣起身,朝勇安侯微微作揖:“侯爷,此事案情已然明了,人证物据俱在,下官要将犯人缉拿归案。” 勇安侯夫人李氏慌了神:“这……这算哪门子人证物证!我没有做的事,绝对不会认!” 赵斯年挪着步子来到勇安侯夫人跟前,沉声喝道:“母亲!你可知儿子娶世子妃的那日有多开心?你可知儿子为了娶她费了多少心思!!你可知封家有多强的势力?你为何要害她!!你为何要害她!” 李氏吓得退了一步,喃道:“年儿,我……我怎会做这样的糊涂事?这府里的事历来是交给她的,我是不大打理的,母亲如今身子也越发差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侯月容心猛的一慌:“夫君,守棋原就是婆母的人,妾身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妾身纵然是为孩子积德,也断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啊!” 李氏扫了眼她的肚子,咬牙切齿:“你别以为你有了身孕就了不得了!若不是你嫉妒她腹中的是勇安侯府嫡孙,你如何能下这样的狠手。” 侯月容摇了摇头,泪如雨下:“夫君,妾身没有,妾身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信你可以问素秋!素秋也是跟在她身旁这么多年的老人了。” 素秋忽的被点了名,吓了一跳。 守棋嗤笑道:“你以为素秋就干净了?她想爬上世子的床,也不择手段!当初世子妃的死,与她也脱不开干系!” 这勇安侯府瞧着光鲜亮丽,实则败絮其中,每个人的心思都腌臜龌龊! 素秋摇了摇头,轻抚着肚子:“你胡说!” 封锦兰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一时茶水溅在碳炉子里,发出刺啦一声响,刺鼻的味道也随之散发了出来。 “老匹夫,你是不是也该出来说句话了!”她眯了眯眸子,勇安侯府里当家的一声未吭,这些人你来我往的争,又有什么意思? 勇安侯神情微动了动,端起茶盏吹了吹,勇安侯夫人见状一把夺了他手中的茶盏气道:“侯爷!如今咱们府里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那盏下了药的茶就这么落入了李氏的手里,白华英眯了眯眼。 勇安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本侯只问你一句,这丫头说的事,与你相不相关。” 李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怀疑我?你我同甘苦共患难几十年了,如今你怀疑起我来了?” 勇安侯猛的抬手便是一巴掌:“你这个毒妇!这孩子乃我勇安侯府嫡长孙!你竟下得去这样的手!我当时还觉得奇怪,锦明那孩子我原也是见过的,前一年嫁过来,这府里一派和乐融融,府中有哪里是打点不到的?怎的好好的就神智不清了!” 李氏捂着脸,一脸震惊:“你敢我?你为了一个死了的贱人你打我?” “如今你还在一口一个贱人?你可曾想过,那是勇安侯府名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儿媳?”勇安侯这一巴掌铆足了劲,打得李氏的脸高高肿起。 白华英其实一直都清楚,勇安侯是个做大事的,他处变不惊,凡事有礼有节,可惜了,摊上了庶出眼皮子浅的李氏,勇安侯府便也只能走这么远了。 “凭什么她就能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当初你娶我的时候,何曾有过这样大的排场!她一个嫡女,在府里处处向着她,可这府里我还活着呢,怎么能让她当家做主说了算!嫡子又如何?容儿腹中也有孩子,素秋肚子里也有孩子!嫡孙没了就没了!” 勇安侯夫人说得累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道:“如今你瞧了我不顺眼了,要送我走,不就是想将那软香阁的贱人接回来吗?可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有娘家的!” 勇安侯脸色发青,“混帐!我真是家门不幸,娶了你这么个妒妇!今日我便休书一封,你要如何,也随了你自己的造化!” 第70章 一纸休书 第70章 一纸休书 李氏顿时慌了,砰的一声跪了地,扯着勇安侯的衣襟慌道:“侯爷!这些年我为了侯府无不尽心!你若真给我一纸休书,我可就没法活了。” 赵斯年挪到棺椁旁,凝着那理新放在棺椁里的孩子,颤抖的伸出手:“我的孩子……这是我与锦明的孩子……” 回想起这些年,他到底做了多少混帐事,如今让侯府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璟王摆了摆手:“烨罗,将孩子送回王府。” 赵斯年挡在棺椁前,他腿伤的严重,如今走起路来都是拖着,一跛一跛的,“这是我勇安侯府的嫡长子!怎能让你带回璟王府!” 封锦兰嘲讽道:“当初你们将孩子丢去乱葬岗的时候,还是璟王将孩子挖出来带了回去,与我姐姐放在一处,如今还有脸提什么勇安侯嫡长子?莫说这孩子如今是在璟王府,他就是在我封家,也轮不上你这个负心的畜生!” 赵斯年僵在原地,这孩子是被扔去了乱葬岗,可也是他亲手摔死的! 勇安侯扫了眼哭哭啼啼的李氏,叹了叹气:“此事皆由这妒妇而起,贤侄,如今这妒妇也要依律处置,儿媳的棺椁,还是抬回侯府,我侯府必然会厚葬,咱们到底也是一家人。” 封锦兰顿时上了火:“呸!你个老匹夫想的倒是美!我姐姐与外甥死在你府里,如今还想当什么事都没生过不成?纵然如今孩子的事情妥当了,我姐姐落水溺死的事儿可还没完!” 李氏看了眼侯月容腹中的孩子,咬了咬牙,痛哭道:“侯爷,我只是一时糊涂。” 溺水这桩事,守棋是没见过的,所以不知道,可是素秋很清楚,然而看着这个架势,李氏是要将这些事情一并揽下来了。素秋站在一旁缄默不语,如今若是侯月容能当家,她手里也有个把柄,在府里也能过得好一些! 勇安侯气得直发抖:“你这毒妇!!来人,取纸笔来,我立时便休了这毒妇!” 李氏不安的望向赵斯年:“年儿,年儿你救救母亲,这些年母亲可都是为了你啊年儿…” 赵斯年痛苦的凝着发髻散乱的李氏,心如刀绞:“母亲,你可知你害死的,是儿子的嫡长子!!!” 李氏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年儿,是母亲错了,母亲这就向封家认错!可你千万不要让你父亲休了我啊,若是他休了我,我可没法活了啊!” 封锦兰凝着李氏,冷斥道:“我问你,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氏无力的垂下手,侯月容见状急道:“婆母,纵然是为这孩子积德,你还是说了实话,或许封家还能网开一面。” 李氏眯了眯眼,这小贱人,明知如今赵斯年下身受了伤,往后有没有子嗣还两说,素秋肚子里的一早她便差人瞧过了,是个女儿,如今能望的就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个了。 她为了儿子,只得咬牙一口认了下来:“孩子被带走,她追了一路,最后失足落了水!” 封锦兰恨得咬牙切齿:“宋大人,我封家只求杀人偿命!我封家的这两条人命,你侯府要如何偿还!” 李氏哭着上前,“一切都是我所为,我认了,此事与我儿无关,封家嫡女初入侯府的时候,他什么都护着,我见不得,所以起了歹念……” 封锦兰一脚将她踹开,嫌恶的擦了擦手,冷笑道:“如今侯府将你推了出来,老匹夫自己倒是摘的干干净净,还有那负心汉,呵,诺大个府坻,你们总不是死的,宋大人,这案子你该怎么断就怎么断,但有一点,我姐姐当初带进勇安侯府的嫁妆,三日内,一文不少的给我送回封府!” 提及嫁妆,勇安侯眯了眯眼,如今侯府全靠着封家丰厚的嫁妆撑着,一旦没有了那些嫁妆,只怕家底都要掏空了! “二小姐,此事属实是侯府之过,侯府愿担责任,但不管怎么说,锦明也是我侯府的儿媳,如今尸体公然被璟王抢走,侯府签下休书也是迫不得已。” 赵斯年忙附和道:“二小姐,此事是我一时不察,我定会给锦明一个交待,但我与她既拜了天地,她就是我侯府的人,岂有改嫁璟王的道理?” 沉默已久的封温城忽的道:“宋大人,这儿就交由你处置了,封家到时候自会派人前来结案,嫁妆届时一分不少的退回来,如今北地雪灾,流民遍地,我封府自会用这笔银钱来赈灾。” 勇安侯见封家人要走,忙起身迎了上去:“贤侄,此事既已水落石出,咱们原也是一家人,明日待侯府处理好这妒妇,必亲去封府赔礼,只是这锦明,一直是我认定的儿媳,不管怎么说,也替我侯府诞下过嫡长孙……” 封锦兰扫了眼侯夫人,冷着脸道:“这侯府真是腌臜腐败,我封家与你可不是一路人!哥哥,咱们走。” 封温城起身,勇安侯急道:“贤侄……” 封温城神色寡淡的凝了他一眼:“我封家与侯府,势不两立,你该庆幸今日出面的是我与妹妹,若是父亲与母亲来,必然踏平你勇安侯府。” 李氏见状气道:“你敢!这可是天子脚下,难不成你们要造反?” 封温城嗤笑两声,“你侯府莫不是当自己是官家了?也敢张嘴闭嘴提造反?宋大人,你断案如神,这一次,可不要让我那妹妹含冤九泉。” 封锦兰呸了一声,与封家大哥哥出了勇安侯府,白华英凝着二人的背影,心里又暖又酸。 宋大人摆了摆手,“将罪犯押入大牢,等侯问审。” 李氏顿时怕了,拉着赵斯年的衣袖子惊慌失措:“年儿……年儿救我。” 勇安侯写下一纸休书,将休书甩在她跟前,咬牙切齿:“你我夫妻今日恩断义绝!” 赵斯年凝着李氏,心如刀绞:“母亲,你要我如何救你?我嫡亲的长子死在你手里,你要我如何救!”这是他母亲,尽管一力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可他也难以原谅! 他大好姻缘,竟毁在了自己母亲的手里! 若是锦明没有疯疯癫癫神智不清,若是侯府李氏没有下药没有害那孩子,他如今定然守在那母子身旁,阖家欢乐!! 第71章 郑府的交待 第71章 郑府的交待 璟王抬了抬手,“将棺椁送回府。” 王府的下人上前去抬小棺椁,赵斯年挡好在前边,“王爷,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勇安侯府的嫡子,勇安侯府自然会厚葬于他,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就算封锦明他要不回来,可这躺在小棺椁里的人,是他嫡亲的长子啊! 璟王挑了挑眉:“许久不见,赵世子的脸真是越发大了。” 郑雄险些笑出来,璟王待人待事还是这样直接!“你勇安侯府将孩子丢去乱葬岗,害死了这母子二人,如今想认回去?啧,先前可听说勇安侯府里头闹了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氏闻言心里吓得厉害,慌乱里抓着赵斯年哄道:“不要了,年儿,这孩子咱们不要了,给他给他!这就是个孽障,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她们母子,我也不至于到今天。” 白华英历来是知道李氏的,如今从她嘴里说出这话也不奇怪,璟王却沉了脸:“宋大人,你的案子,也该结了。” 宋敬同朝衙役微微颌首,衙役走了过来,抬手将李氏拖了下去。 李氏不断的挣扎着,“年儿,年儿救救我……” “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声音渐渐的小了,赵斯年凝着那棺椁,紧握的拳头松了片刻,声音里略带几分哀求:“王爷,侯府的事情已然有了一个交待,如今我母亲……也认了罪,可否将我那世子妃与这孩子奉还?侯府……必为她们办一场大丧。” 他对封锦明是有几分眷恋的,只是当初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将两个人的情爱时光击得支离破碎,眼下一来厚葬母子二人他也能安心些,二来,只要妻是葬在夫家,又生有子嗣,这嫁妆便有理由留在勇安侯府。 “笑话,你的世子妃可以拱手相让,本王的王妃却至死不渝!抬走。” 烨罗上前捧着那棺椁走了出去,赵斯年气得险些吐血:“顾璟云!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当真就不顾了?你强抢他人妻,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璟王走到了门口,听了这话回头扫了他一眼,幽幽道:“天下人,与本王有什么相干!” 白华英见孩子被抱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勇安侯府蒸蒸日上,多半是靠着她那嫁妆铺了路,如今一拍两散,勇安侯府少不得要断几根骨头了。 分明当初摔死孩子的是赵斯年,如今李氏却揽下了所有的罪责,来日方长,勇安侯府里相关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这人一走,屋子里顿时清静了许多,郑雄原以为封家是个知书达礼的书香门第,谁知道一上来就将勇安侯府大娘子给整牢里去了,心里顿时觉得痛快了几分! 郑雄沉着脸理了理衣袍,嘲讽的笑了:“呵,勇安侯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勇安侯刚刚休妻,虽说刁妇该有此报,可到底是与他二十余年的发妻!他敛了情绪,起身朝郑雄微微作揖:“郑兄……” 郑雄摆了摆手:“你勇安侯府我可不敢高攀!” 赵斯年沉浸在悲彻中,如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青了脸:“郑元风是有伤不假,但那日是他先动的手!如今本世子也被伤成这样,郑大人不去医治他,却跑来我勇安侯府肆意辱骂!是不是也该给我勇安侯府一个交待。” 郑雄当即摔了茶盏:“交待?如今我那儿子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我倒是要看看,谁给谁一个交待!” 郑雄是个武夫,除了骂人那一套,也讲不出什么理来,如今黑着脸,恨不能同勇安侯的打起来。 白华英忍不住想扶额,勇安侯府历来是个会磨嘴皮子的,她兄长如今也不好开口,否则白府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勇安侯沉着脸,“郑大人,犬子与令郎在软香阁打架,是众所皆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如今怎么?打输了还要上门来耍赖不成!”软的不成,勇安侯便来了硬的,他是怕了封家不假,毕竟如今官家对封家本就忌惮,但区区郑府,能耐他侯府何? “你个老匹夫!若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侯府杀人偿命。”郑雄那醋坛子大的拳头砸在桌案上,气得直咬牙。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令郎早些治好,本侯前两日听闻上京有一神医,医好了白家嫡女的痴疾,想必这昏睡不醒之症,亦可诊治。”勇安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挑到了白家。 白敬辰余光扫了眼自家妹妹,那位神医他也略她有耳闻,但差人寻了许久也不曾找着,若不是自家妹妹当真好了,他都要怀疑那神医是编出来的了。 郑雄冷哼道:“你若真有心,就该找了神医来!” 勇安侯见状语气也温了些:“你我同朝为官多年,如今不过是两个孩子闹了脾气打了架罢了,那神医我前两日就差人去寻了,近来听说在云雾山采药,郑兄放心,待人一找到,本侯定然差人请去郑府。” 郑雄睨了他一眼,“少在这里放你娘的屁!你安的什么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将那神医请来!否则,我就是豁出去性命,我也要让你勇安侯府血债血偿!” 当年嫡次子的死,是他心里的痛,如今时隔多年,他绝不让嫡长子也发生同样的事情! “郑兄放心,本侯已差人去找了,想必这两日就会有消息。”勇安侯差人重新给郑雄斟了茶,又望向一旁正在写字的白敬辰。 “白大公子不知可有那位神医消息?”白敬辰与郑元风的交情是极深的,勇安侯却有意无意的挑拔起来。 白敬辰搁了笔,朝勇安侯微微作揖:“神医来去无影,晚生也差人前去寻了,只是如今还没有消息。” 白华英不由佩服起勇安侯来,不动声色的,就将这有勇无谋的郑雄给拿下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到了他这儿便成了一桩小事。 勇安侯微微颌首:“我听闻郑兄这几日在上京寻几味名贵药材,倒是巧了,如今侯府正有这几味,郑兄一并带回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那孩子,郑兄,你说可是?” 郑雄被他这慈眉善目的样子给弄得火气下了大半,这打人的手是伸也不是,不伸出不是。 第72章 老辣的姜 第72章 老辣的姜 白华英早看明白了郑雄上门的结局,郑雄虽然说手里有兵,但也是熊将一个,打是能打,但是有勇无谋,所以官家将兵权给他很放心。 但白华英觉得,郑家的形势,或许会在这个嫡长子郑元风身上被逆转。 赵斯年被人搀扶着坐回轮椅,侯月容担忧的伸手,却被赵斯年甩开,她一颗心猛的沉到了湖底。 今日这事,虽说李氏一力揽了下来,可是白华英的事儿她也是掺和了的,甚至沉塘的时候还是她去相送的,尽管赵斯年没有实质上的证据,但到底与她……有些离心了。 “世子想是乏了,妾身推世子回屋歇息。”侯月容轻抚着肚子,神色郁郁。 赵斯年朝勇安侯作揖:“父亲,儿子先行告退了。” 这时勇安侯府的管家拿了一大堆的药材过来,百年参等物就堆了好几个,郑雄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如今哪里还有当初砸门时的火气,他一拂衣袍望向白敬辰:“白贤侄,咱们走。” 白敬辰搁了笔,将写好的笔录细细卷了起来,朝勇安侯微微颌首,与郑雄一并退了出去。 白华英不由叹了叹气,这个猪队友,真是抓不住势,难怪官家如今将郑家也捧了起来了! 宋敬同见人都走了,便也打算往外走,勇安侯忙将人唤住,“宋大人留步。” 宋敬同狐疑的望向他:“侯爷放心,此事本官必然秉公处置。” 勇安侯朝管家扫了一眼,管家见郑雄等人出了院门,这才将一个礼盒呈上。 宋敬同刚正不阿,退了一步言词厉拒:“侯爷,官场收贿乃是大忌,还请侯爷莫要为难本官。” 勇安侯叹了叹气,脸上似乎又多添了几根皱纹,“我与夫人大婚二十余年了,生有一子一女,除了生子艰难,旁的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如今纵然她做了错事糊涂了,到底夫妻一场,还请宋大人在牢里能够关照一二。” 宋敬同不说从来没有收过,如今上有封家与璟王府,他还敢在牢里让李氏过的太好?只怕真过的好的时候,他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还请侯爷不要为难本官,本官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告辞了。”宋敬同虽刚正,但小命也看得紧,如今作揖便出了府,半刻也不曾停留。 见人走远了,勇安侯眯了眯眸子,猛的抬手,将李氏喝过的茶盏砸了个稀碎。 府中幕僚江庆成从帘幕后边进了正厅,“侯爷何须动此大怒?” 勇安侯凝着碎了一地的茶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好好的一步棋,竟让这毒妇毁了个干净!”原本有封家作为勇安侯府的后盾,勇安侯才能走到今日,可如今封锦明被侯府当家主母害死!两家的仇怨这算是结下了! 江庆成上了些年纪,一双眼睛里却闪着光,“侯爷不必担忧,如今上京朝堂动荡,马上就是春闱了,璟王殿下被辙了职调去国子监,过不了几日就要移权,王爷到时候将世子提一提,再进宫让皇后娘娘帮衬一二,此事想来可成。” 这些年有江庆成这个幕僚在,也算是勇安侯府蒸蒸日上的原因之一。 勇安侯拂衣坐了下去,沉着脸道:“本侯如今担心的,倒不是璟王!而是那个毒妇!若是她受不住刑,将勇安侯府卖了个干净,到时候事情就大了。” 江庆成将一盏茶搁在勇安侯手旁,沉声道:“侯爷如今既已休妻,那么她如可便与侯爷不相干,怕只怕侯夫人被人利用,到时候矛头指向侯府,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侯爷,还是谨慎些的好。” 勇安侯捏着那盏茶,叹了叹气:“本侯与她二十余年的情分,如今……算是到了头了。” “侯爷不必介怀,若夫人之死能护下侯府,想必侯夫人也是愿意的。”毕竟是李氏造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由此可见,还真是娶妻当娶贤! 勇安侯似下了决心一般,将茶盏砰的一声搁回桌案上,“此事不宜迟。” “江某明白。只是……世子那边……”江庆成有些犹豫,赵斯年是个有孝心的,纵然如今在气头上,反应过来定然会想法子保李氏。 “此事不必知会他。”勇安侯揉了揉眉心,原本意气风发的人,如今一恍神的功夫,苍老了不少。 “是。江某这就去办。”江庆成拂衣退了下去。 诺大的正厅,雕花置景,外头的门未关严实,冰冷的风簌簌的往里吹,拉扯着勇安侯的衣摆,他忽的想起夫妻二人艰难的那些日子,不由长长的叹了叹气,起身去了祠堂。 闹了这么久,外头的天已然暗沉了,风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勇安侯府的东屋里,侯月容正低低的哭泣,那泪盈盈的模样,若是在往日里,赵斯年定然就去哄了,可今日,他只是冷冷的瞧着。 “你与母亲历来亲近,今日这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干系?”赵斯年凝着这一片狼藉,下颌线紧绷着,原本就青肿的脸,如今越发的阴沉。 侯月容心口一跳,委屈道:“夫君,你竟怀疑妾身?” “你只要告诉我,此事与你有没有干系,无论是与不是,我看在孩子的份上,都不会计较,但你若是瞒着我,让我查出来……”赵斯年想起那个接过纸鸢面色通红的姑娘,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分明这个时候他可以守在那母子的身旁了,分明他有嫡长子,有封家这个后盾,可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侯月容从未见过他冷言厉色,顿时吓得面色发白,捂着肚子道:“妾身怎会去害姐姐?妾身若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拼死拉着母亲才是!那守棋是母亲的人,若当真是妾身做的,那时候定然会当庭指认妾身,如何会放过妾身?” 见赵斯年冷冷的凝着她,她泪盈于睫,挪了过去,柔声道:“姐姐当年刚开始神智不清的时候,妾身也是想尽了法子的,世子纵是忘了,也不该这样冤枉妾身!再说了,姐姐早在被带去湖边的时候就咽了气,妾身原是想着,替她梳洗一番,能体体面面的走,若夫君心里有气,便对妾身撒,妾身从来只盼着夫君心里能好受些。” 第73章 书房牌位 第73章 书房牌位 赵斯年猛的一抬手,那帘子被扯了下来,“我要听实话!” 侯月容揪着他的衣摆,哽咽着道:“妾身绝无一字是虚!若是夫君不信,大可去问一问母亲!” 提及李氏,赵斯年心越发的烦燥,“这后院里,你可不要告诉我,我一点消息都不知!既然当初的奸夫之事是子虚乌有,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侯月容绞着帕子,眼里盛了些失望:“夫君,我那时候也是气糊涂了,听信了母亲的话,夫君若心里实在有气,那妾身走,妾身绝不在夫君眼前再叨扰。” 她猛的起身,朝书房里间走去:“只是夫君与妾身的画,妾身是定要带走……啊!” 她僵在里间的门口,凝着那里头脸色惨白,退了一步摔倒在地。 赵斯年狐疑的推着轮椅上前,赫然瞧见书桌的正前方摆了个牌位,上头苍劲有力的刻着:勇安侯府嫡长子之位。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嫡长子,赵斯年的背后忽的升起一股寒气,在那牌位的正前方放了一张纸。 侯月容脸色惨白的起身,恨恨道:“这是谁!谁放在这儿的?” 赵斯年来到牌位前,将那张纸打开,上头写着,李氏两个字,念及嫡长子一事,如今再看见这李氏的名讳,赵斯年只觉得手脚发冷。 “来人!” 侯在外头的下人忙跑了进来:“世子……”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放进来的?”赵斯年恨不能将手里的纸捏个稀碎! 侯月容凝着那牌位,心里发慌,“夫君,这定然是有人存心搞鬼,要找侯府的茬!夫君万事小心啊。” 赵斯年拂开她的手,冷斥道:“去查,给我将这事查清楚!我倒是要看看,如今到底是谁,要将我勇安侯府闹得鸡犬不宁!” 侯月容犹豫着叹道:“有件事,妾身实在不知当不当讲。” “说!”赵斯年如今已然没了耐心,他凝着那牌位,念及夜里初见那个孩子时,那血淋淋的模样,他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恶心,到如今再瞧着这牌位,只剩了懊恼与愧疚! “妾身昨儿夜里出来走走,谁料却瞧见素秋在那池子边正烧纸,这天寒地冻的,隔得有些远,待妾身再绕过去的时候,素秋便已经走了,若是她放不下旧主,想要伺机报复侯府,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动声色的将事儿推到了素秋身上,如今侯府里没了李氏这个管事的,后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自然就会落到她的手里!她可得抓住这大好的机会。 赵斯年果然怒了,捏着纸条沉声道:“去,将她喊来。” 侯月容挥了挥帕子,下人便去传素秋了,她来到赵斯年身旁,端了茶盏递给他,轻声细语的哄着:“夫君,妾身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唯有夫君一人,府里如今生了这么大的事,若说妾身没有责任,是万万不能的,妾身愿意领罚。” 赵斯年视线落在她日渐凸起的肚子上,终是叹了叹气,“起来。” “夫君,无论如何,咱们的孩子定会平安降生,将来武文弄墨的,若能随了夫君,那便是极好的了。”侯月容拉了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近五个月的肚子,如今已经显了,里头隐约里有了胎动,但今日不知怎的,那肚子半点动静也没有。 赵斯年只放了片刻便将手收了回去:“牢房那等腌臜地,你就不要去了,晚些我再想想法子,看如何能保母亲周全。” 侯月容似吓了一跳,“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封家还要母亲的性命不成!母亲可是二品诰命夫人!如今纵是犯了错,有诰命护着,想必……” 赵斯年凝着那牌位,眯了眯眼:“你以为封家是好惹的?我当初迎了锦明回府,原是想着还能得了封家的助力,可如今看来……是我不该将她迎进府里。” 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在失去之后,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痛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府里的人再也没有提及以前封锦明的疯疯癫癫,都讲起了她刚刚进府的那一年,是如何的治家有方。 侯月容柔声安慰道:“如今纵然姐姐去了璟王府,妾身想着,她与那孩子终究还是侯府的,也该立个牌位才是,只是……这牌位如今在夫君的书房里,不知到底是谁放的,先前那纸条也是,如今这纸条也是。” 一旁候着的下人见状附和道:“这书房小的一直都守在这儿,不曾见过有人过来,对了,倒是素秋小娘来了一回,但也只是路过,不曾进书房里。” 赵斯年捏着腰间的玉佩,神情莫测:“查查,这屋子里可有人来过的踪迹,再查查这木头的料子,究竟从何而来!本世子定要将那装神弄鬼的揪出来打死!” 说话的功夫,素秋跟着下人进了书房,她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赵斯年扫了眼桌上的牌位,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个忠心待主的了,如今将这牌位搁在书房里,做给谁看?” 素秋猛的吓了一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鬼……鬼,有鬼,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害的小姐,有鬼啊有鬼……” 她喃喃自语,连跑到爬到缩到了柱子后头,伺候她的丫鬟禀道:“小娘也不知怎的了,近来总是做恶梦,嚷嚷着有鬼,奴婢小院的人如今都慌得厉害,那湖边……都不大敢走了。” 侯月容站在赵斯年身旁,眯了眯眸子:“秋小娘昨儿夜里在外边烧纸!如今又将牌位摆到了世子的书桌上来,怎么?难不成她要将这侯府搅得鸡犬不宁,替她那主子报仇不成?” 素秋不敢看那牌位,缩在一旁喃道:“世子,小姐她回来了,她来报仇来了!” 赵斯年见她有些疯疯癫癫的,不由沉了脸:“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 或许是她背主弃义的报应,如今勇安侯府的人待素秋也没有半分怜悯,要多轻贱有多轻贱。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素秋拉下去,素秋忽的瞧着侯月容笑了:“我的报应来了,容小娘,你的报应也会来的!!当初若不是大娘子逼的我都没有活路了,我怎会背叛小姐!!” 侯月容拧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带下去,去请院里的法师替她好生瞧瞧,别是中了邪,魔怔了!!” 第74章 莫失莫怨 第74章 莫失莫怨 赵斯年忽的摆了摆手,凝着惊慌失措的素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侯月容嗔道:“夫君,素秋如今神智不清了,哪里还记得先前的那些事儿?只怕说了也是胡说的,当不得真,不如还是让她在府里先好生休养。” 赵斯年对侯月容的态度如今骤然冷了下来,瞧着她的时候,眼底总透出几分疏离来,“素秋,你来说。” 提及神智不清四个字,素秋猛的回过神,挣开众人,一路连滚带爬的到了赵斯年身旁,泪语连连:“世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孩子。” 赵斯年扣着她的双肩,沉声道:“今日本世子替你做主,说!” “容小娘要害奴婢,她在奴婢的安胎药里下了给奴婢主子的药,如今奴婢总觉得神智一日不如一日清醒,只求世子瞧在奴婢主子的面上,救救奴婢与孩子!”素秋原以为跟了赵斯年日子就会好过了,可谁知道,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火坑! 侯月容委屈不已,哽咽着道:“素秋!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可有待你半分不薄,你要这样污蔑我?” 赵斯年掐着素秋的下巴,眼底泛起一抹寒意:“如此说来,给锦明下药的事,本世子的容儿也参与了?” 素秋点了点头,泪从眼角划落:“奴婢不敢说谎,请世子明察!” 赵斯年松了手,那张原就青绿的脸,如今越发的沉了:“本世子竟不知,你是个蛇蝎心肠的。” 侯月容没想到被倒打一耙,顿时跪了地:“夫君,素秋不过是想替姐姐报仇,所以才将矛头指向妾身!妾身对姐姐那事原就不知情,又哪里来的药?若是夫君不信,大可去搜一搜!” “容儿,这些年我疼你怜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赵斯年如今气头过了,静下心来反思这件事情,他有时候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是个傻的,就这样好糊弄。 身旁的下人出了书,在院里一阵收寻,回来时空无一物:“世子,秋小娘的药罐子查过了,确无毒性。容小娘的屋子里也没有有毒害的东西。” 侯月容闻言委屈的直哽咽:“如今若是夫君再不信,那妾身也无话可说了,夫君便休了妾身,妾身如今有夫君的孩子陪伴,心里也踏实些。” “容儿,是我一时糊涂。”赵斯年叹了叹气,许是他太过急切,竟怀疑起这纯善柔弱的容儿来了。 素秋一见这情形心便凉了大半:“世子,妾身没有说谎!那药里下了药……” 赵斯年有些烦燥的抬了抬手:“送她回院里好生将养着,寻个大夫给她瞧瞧。” 下人一把将素秋拉了下去,素秋的声音渐渐的消散在黑夜的风雪里,她凝着那片暗沉沉的天,神智越发的不清了。 若是她当时没有受侯夫人胁迫,或拼死也要护着小姐,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如今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见外头终于没了动静,侯月容捏着帕子背了过去,委屈得抽噎不止,削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赵斯年在一旁哄了好一会儿:“都是我的不是,好了好了,不哭了。” 侯月容趁机委屈道:“妾身原就偷偷的给姐姐立了牌位,不曾想,夫君竟将妾身想成了那起子小人!夫君今日太伤妾身的心了!” “好好好,我补偿你,就……东城的那个院子好不好?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说喜欢。”赵斯年颇有耐心的哄着,还好,他如今还有这么个孩子在,不至于让他一无所有。 侯月容嗔笑着轻锤了一记:“妾身可不是图了你那小院子!” 赵斯年握着她的手亲了亲:“乖,不气了,可要当心你腹中的孩子才是。” 侯月容笑得温柔,倚在他身旁似小白兔一般:“还有素秋肚子里的,也很是要紧的,妾身已经吩咐大夫去瞧着了,夫君放心。” “不过是个女胎,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你,如今侯府的香火可都在你这肚子里,你可要当心才是。”赵斯年捧着她的肚子,眼神却有些迷离,透过这层肚皮,他仿佛瞧见了那在棺椁里的嫡长子,与他九分像的那张脸。 侯月容到如今一颗心才放下,她扫了眼桌案上的牌位,总觉得心里渗得慌:“夫君,这牌位,不如就移去祠堂里,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侯府的骨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嫡长子,根本不会被记入族谱,左右不过是将牌位摆在祠堂里罢了。 若真是有鬼魂一说,只怕那初生的孩子也受不住祠堂历代先祖的香火气。 “嗯,此事我自会吩咐,你早些回院里歇息,我还有政务要办。”赵斯年伸手轻点了点她的肚子,眸光却十分柔和。 侯月容只得起身,担忧道:“母亲的事儿……妾身会差人去打点打点,只是不知,夫君作何打算?” 赵斯年长长的叹了声气,柔着眉心无力道:“她终究是我的母亲,你这几日将世子妃的嫁妆清点清点,给封家送去。” 侯月容心猛的一跳,有些不甘心:“可……那些嫁妆用了少了。论理说,不退也是可以的……” 赵斯年幽幽的扫了她一眼,“如今整个上京都知道我与她和离,堂堂侯府,岂有克扣人嫁妆的道理!更何她的死,是我愧对于她,若有少的,无论如何想办法给她添上。” 他一改先前的态度,如今再提及封锦明,眸底便只剩了愧疚与痛苦!终究是错过了。 侯月容只得咬牙认下了:“妾身这就去清查。” 她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赵斯年无力的靠着轮椅,失神的凝着黑黑的屋顶,半响他才转动轮椅,打开了暗格,暗格里藏着的,是封锦明嫁入侯府后三月画的画像,那时她是新妇,做事总是小心谨慎,便是被婆母责罚也委屈求全,瞧着他永远是那般温和带笑。 瞧着瞧着,外头的风卷了进来,书桌上的纸吹得屋子里到处都是。 他慢慢的将画卷了起来,凝着纸片乱飞的书房,喃道:“锦明,你不要怨我,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怨我。” 那风忽的便静了下来,纸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终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满室重归寂静。 第75章 拆个马车 第75章 拆个马车 那勇安侯府外,原本瞧热闹的人迫不急待的夺过白敬辰手写的稿子,绘声绘色的念了起来。 封家兄妹在一旁也看着热闹,封锦兰拍了拍白敬辰的肩膀,嗓音娇柔不少:“白公子,倒是巧了,你怎么今日也在这儿?先前事出从急,不好打招呼,公子莫怪。” 白敬辰朝她微微作揖,礼数倒是十分周全:“封小姐客气了。” “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府了,白公子可要与我们一起?”她今日瞧着,总觉得与先前见着的人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好像高大了好些。 白敬辰怔了怔,白华英忙解释道:“公子,咱们也该回府了。否则只怕老爷那边,不好交待。” 白敬辰这才回过神来,“多谢,只是在下回府还有要事……” 封温城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后会有期。” 白敬辰目送了那兄妹两远去,白华英不由打趣道:“哥哥觉得封小姐好不好?” “明若春光,艳如桃李,处事不惊,张扬不羁。”最后白家哥哥总结了四个字:“世间少有。” 也难怪世人说封氏一族的姑娘个个真绝色,才德兼备,容貌一绝。 白华英一时竟有些骄傲:“哥哥好眼光,封家小姐,我瞧着也心生欢喜呢。” 白敬辰听出话里的意思,朝着她就是一记炒板栗:“一个未及笄的,倒会调侃起人来了!行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白华英又染了愁色,“你今日这举动,只怕回去了依着父亲的性子,是少不得一顿打了。” 白府如今保持中立,谁也不敢得罪,可是白敬辰倒好,还未春闱入朝呢,转眼就将自己搅到这浑水里去了。 “我自有分寸,无妨。”他抬手,摸了摸白华英的小脑袋,满眼温和。 这府门前的人知晓了这事儿便散了,倒是璟王,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远远的瞧着白华英,她那神色与动作,虽说不是披着封锦明的皮囊,但每一个举动却刻在他的心里。 烨罗在一旁瞧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王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府了。” 璟王倚着窗沿,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嘴角泛起一抹笑:“去,将白府的马车拆了。” “王爷……白府是不是得罪您了?”莫不是生那白家嫡女的气了?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雪呢,难不成让兄妹两走路回去? 璟王幽幽的扫了他一眼,烨罗一溜烟下了马车,要说别的他不大行,就这拆马车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趁着人群还未完全散干净,烨罗上手就将那车轱辘拆了下来,约是怕那车夫没注意,还特意拆了两! 拆了轱辘他回了车里,等白华英兄妹两要上车的时候,白华英指着那少了轱辘,只留下两长凳子摆在那儿的马车,惊呆了。 “哥哥,这年岁,还有人偷车轱辘的????” 白敬辰环顾四周,微微拧眉:“只怕是有人有意为之。” 白华英:“……”是个傻子都看的出来了,要不然,还能是她们的车轱辘自己飞出来的? 她抬头扫了眼大门紧闭的勇安侯府,眯了眯眼:“堂堂侯府,行此龌龊事,实在可耻!” 这话让驾了马车过来的烨罗听见了,眉心猛的跳了跳,朝白敬辰作揖:“白公子可是马车坏了?” 白华英:“……”这不是明摆着吗? “是车辙坏了。”白敬辰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担心自家妹妹身体赢弱,禁不住这夜里的风雪。 “上车,本王顺路。”璟王挑开帘子,露出张疤痕扭曲的脸,白华英心猛的一跳,生出个大胆的猜测,这车辙……怕不是与他相干,要不然怎么来的这么巧? “多谢王爷。”白敬辰恭敬的上了马车,因着白华英如今是小厮,所以如今只能坐在马车外头。 璟王倚着软枕,宽大的手掌里捏了盏茶,白敬辰坐得端正,朝璟王作揖。 “叨扰王爷了。” 璟王慵懒的抬了抬手:“白大公子打算如何谢本王?” 白敬辰傻眼了,只听说过这位王爷杀人如麻,手掌大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蛇随棍上的主,一时有此懵。 璟王径自倒了盏茶,顺手替他添了一杯:“就借你随身的小厮一用,替本王斟斟茶如何?” “王爷,那小厮行事不大谨慎,恐伺候不周,不如……” “无妨,让他进来。”璟王哪里是真让她进来斟茶的,不过是怕这傻女人冻着罢了。 如今入了夜,上京的街道上已没什么人了,白华英眼睁睁的瞧着马车路过了璟王府,说好的顺路呢?她不由有些怔,原来,愿意为你做些事情的人,无论是什么,他总会去想法子。 烨罗驾着马车,扫了眼白华英,见她脸又黑又灰,不由有些狐疑,这白府的人怎么一个个又瘦脸色又差,莫不是府里伙食不好? “唉,王爷传你进去。” 白华英这才起了身,进了马车里,那暖香迎面而来,熏得她那僵冷的指回了些温,璟王掀了掀眼皮,“过来斟茶。” 白敬辰正欲动手,璟王却只凝着她:“你来。” 白华英只得凑了过去,动作得体的在一旁斟茶倒水。 白敬辰倒不是担心眼前的人发难,他是害怕自家妹妹受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璟王瞧着眼前气质沉稳的少年郎,忽的问了句:“春闱之事,可准备妥当了?” “回王爷话,已经妥了。”他坐得端正,目不斜视,十分的恭敬。 璟王微微颌首,不动声色的将一个暖手炉顺手推到了白华英的手旁,“此次春闱,题目相较往年会难上许多,明年便是庚子鼠年,钦天监预测,是灾祸颇多的一年,白家大公子的盛名,本王在上京也略有耳闻,今日一会,倒真是不错。” 毕竟是自家未来正儿八经的大舅子,同封家那位是一样的,璟王是一个也不敢装身份,以至于白敬辰有一种璟王在讨好他的错觉。 白华英悄悄的将手放在汤婆子上暖了暖,璟王宽大的墨狐斗篷将她的身形挡了大半,白华英的心里暖暖的,不知是在璟王抢棺椁的时候,还是在他找孩子尸体的时候,亦或是他将孩子视如已出的时候? 第76章 尴尬会谈 第76章 尴尬会谈 白敬辰不骄不矜,“谢王爷谬赞,那些不过是市井玩笑之言罢了,作不得真。” 璟王捏着茶盏吹了吹,忽的抬眼望他:“白公子可有抱负?” “白某只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开太平。”这是他在书中所学来的东西,也是他一直信奉的东西。 白华英见茶水没了,便重新沏了一盏,这诺大的马车里装饰简雅,但处处都透着精贵,单是那多宝阁上摆着的青铜香炉便不同寻常,瞧着,似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了。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华英听得多了,觉得有些尴尬,回家的路真是头一次觉得漫长。 烨罗不敢将马车开得快了,所以这进度,跟马儿散步似的,风雪纷纷扬扬间,上京城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白华英将手拢在璟王宽大的斗篷里取暖,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的握住了她的,白华英瞬间打了个激灵,手里的公道杯差点摔了。 马车里只点着一盏昏昏暗暗的灯,白华英冰冷的手被璟王紧紧的握着,她不自在的想挣开,抬眼看对面的哥哥似乎没有察觉,只能忍了下来。 她暗地里用食指在璟王的掌心撩拨,璟王的目光忽的变得格外暗沉,微微施力,将她的手紧紧的扣住,“本王这儿有一套题纲,是往年考过的,白公子可以拿去一观。” 白敬辰有些诧异,以为璟王是想要拉拢他,可细想了想,他一个区区侍郎府不受宠的,有什么可让他拉拢的? “恐要辜负王爷一片好意了……” 璟王哪里会给人拒绝的机会?“既是好意,便不要辜负了,白大公子为人正值,处事有节有度,本王十分欣赏,若他日你我在朝堂相对,本王亦会爱惜如白公子这样的人才。” 外头的烨罗耳朵都快冻掉了!自家王爷真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说的真是磕磕碰碰,尴尬至极,但他家王爷似乎不觉得尴尬,所以尴尬的只能白家公子。 还有白华英! 她恨不能找个地钻进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白府,白华英一把将手抽了回去:“王爷、公子,到府了。” 璟王若有所失的瞧着白华英,微微颌首:“去。” 白华英面色微红,只觉得被他握着的右手十分滚烫,一转身匆匆下了马车,白敬辰朝璟王谢过后才下了马车,领着白华英回了白府。 璟王凝着自个那只手,手上似乎还残余着她那冰冷的温度,那常年平着的嘴角,这一刻竟缓缓的扬了起来,掀开车帘的烨罗惊呆了:“王爷……咱们去哪?” 璟王抬眼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回府。” 烨罗忙将帘子放下,转身回了车前驾着车回了府。 那头白华英兄妹两一进府,管家便跑了来:“大公子,快去书房,老爷等你许久了。” 白敬辰微微颌首:“知道了,你先回院里。” 白华英只得先回去,不管怎么说,白敬辰也是白府的嫡长子,春闱在即,白父如今手里有两个筹码,但多一个筹码多一份胜算,所以不会轻易对白敬辰下死手打的。 这么一想,白华英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回了栖梧院。 院里如今一派寂静,白华英一时有些意外,难得府里的人没来挑事,她也乐得清静,却不知那芹小娘如今已经铆足了劲儿,要将她这个妖孽给捉拿现形了。 白华英又等了一会儿,众人都歇下了,她才悄悄起身,熟练的翻墙出了府坻,外头的巷弄里依旧停着太子的马车,她不由有些感概,这货不勤于政事,却天天三更半夜的扒人家府上的墙约姑娘,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成事?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偏那白玉如还跟捡了个宝似的欢喜! 那马车里的人也不着急,手里拿了本书在灯下瞧着,白华英原本想换面墙下去,谁料玄武发现了她,“白小姐,殿下久等了。” 白华英透过那蒙胧的灯盏,瞧见了太子手里的书,美人出浴图十二册。 “……”她转身回了白府,白玉如就着夜色四下张望,见没有人,便悄悄的开了小门走了出去。 “如儿,你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让本宫好等。”太子将书藏进软枕里,拉了白玉如的手替她取暖。 白玉如面带愁色,那手欲收未收的,“殿下,你我……往后还是不要这样见面了。” 太子面上一急:“为何?可是担心本宫不负责任?如儿,你再给本宫一些时间,你放心,本宫是绝计不会娶你姐姐那个丑八怪的,本王要娶的是你,那日你说你是软香阁的,本宫便在想,哪怕你真是软香阁的,本宫也要娶你,本宫不在乎这世间世俗!” “殿下……她到底是我长姐,再者,臣女一个闺阁女子,能与殿下有几日相聚已是很开心了,不敢再有什么奢求,否则让父亲知道了,只怕……只怕是要打断臣女的腿。” 躲在暗处的白华英恨铁不成钢,你还知道白耀辉会打断你的腿?昨儿白耀辉便去寻过柳氏了,二人在房里吵了好大一架,柳氏一日未进食了,她做女儿的倒是好,还有心思来这儿会太子! 太子紧握着她的手,眉宇间是成年人的模样了,但难免还透着几分稚嫩:“如儿,你给本宫些时间,本宫定会向父皇请旨,许你做本宫的太子妃。” 白玉如心下大喜,父亲想将这太子妃的荣耀让给白华英,可偏偏这个位置注定了,只能是她的! “殿下,若是让你为难,就不要去做,臣女只希望殿下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她眉宇拧出几分轻愁,真真是我见犹怜,这点也不知是不是学了芹小娘的,若让柳氏瞧见了,定是要懊恼没好生管教了。 “不为难……” 白华英实在听不下去了,偷偷绕了道,从另一面墙翻了出去,直奔封家。 如今时辰不早了,她还要为封母针炙,千万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就在她狂奔时,一匹马晃悠悠的与她并排不紧不慢的跑着,白华英侧头一看,璟王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侧头凝着她。 白华英:“……”真是哪哪都巧,哪哪都顺路! 第77章 夜入牢房 第77章 夜入牢房 走了几步白华英就停了,“王爷这是做什么?” 璟王朝她伸出宽大的手掌,灯盏朦胧的光下,那疤痕斜生的脸柔和了不少,“送你。” 白华英扫了眼寂静的街道,入了夜的风雪肆意,璟王那灰墨色斗篷被风吹得摇曳不止,上京城是有宵禁的,只是如今眼看就要新年了,所以略宽宥了些,从亥时延到了子时三刻。 “不必了。”她扭过头往前走,璟王干脆便下了马,与她并排走。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巷弄的一角有一株腊梅从墙瓦间探了出来,清香幽暗,这样的情形,一晃好似过了许久。 “不想去见见李氏?”璟王侧头打量着她那固执的侧脸,一如初见时那般。 如今知道她还活着,心中甚慰,只是封锦明的尸身已经凉透了,若是要再醒过来,是不可能了,如今璟王也陷在她不知什么时候,是不是会消失的恐惧里,惴惴不安。 白华英脚步微顿,侧头凝着他:“王爷,你不该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李氏如今入狱,宋敬同就是瞧在本王的面子上,也不会让她在牢里太好过,你大可放心,本王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将人救出去。”璟王自顾自的说着,或许一开始白华英说这样的事,他会难过,但时间久了,璟王已经自动将那些话屏蔽了,权当没听着。 白华英别过脸,“白府不过是因着郑家哥哥一事才掺了一脚,非我父亲本意,如今勇安侯府李氏也算是自作自受。”区区一个李氏,算得了什么?这府里欺她辱她的,又何止一个李氏! “你不必这样避讳我,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你半分。”璟王松了马绳,侧头凝着她,见她身形在微中微颤,扯了斗篷盖在她身上。 那宽大的斗篷原是到璟王膝盖处,如今白华英一盖,都快到脚踝了,她正欲扯开,璟王却迅速打了个死结! “我觉着热,这斗篷你若是不喜欢,就扔了,府里斗篷多的是。”他里头只简单的穿了两件衣服,外罩一件大袖,风一吹,便将他那健朗的身形显现了出来,也瘦弱文气的赵斯年是个强烈的对比。 白华英揪着长长的系带道:“墨狐难得,更何况是一整件这样大的斗篷,王爷府里倒是贵气。”比不得白府,这一件墨狐斗篷细算一算,可够她在白府里过上好几年的大好日子了! “王府的东西,都是你的。”璟王眼底泛起一缕笑,今日心情真是大好。 “现下能去牢里?”白华英纵是当世子妃的时候,自家公公在朝中也颇有权势,她也没享受过这样为所欲为的待遇。 “自然,上马,我带你去。”他翻身上了马,朝白华英伸手。 白华英不由拧眉:“你的马车呢?”她对这个人根本排斥不起来!但如今也不想拖累了他。 “雪滑,车辙坏了。”璟王挑了挑眉,扣着她的手将她拉上了马。 “哪有这么多马车都坏了的!”白华英哭笑不得。 “许是今年雪下得多些,将平日里的路砸出了坑。”璟王低头凝着怀里的人,忽的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这一次,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不会放手了! 白华英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璟王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动作十分君子,多一分是占便宜,少一分在马上又不安全。 二人进了大理寺,拦门的人见了璟王便退下了,璟王领着她去了牢里,牢中的衙役不敢细看白华英,恭敬道:“王爷,那夫人一进牢里便开始闹,闹了一整天了,宋大人让小的们好生‘关照’,小的们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白华英走在阴暗的地牢里,那恶臭味一阵一阵的传来,她却没有半分不适,先前在勇安侯府的时候,她们欺她痴傻疯颠,给她的住处何尝不是这样的? “侯府可有来人?”白华英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衙役摇了摇头,觉得奇怪:“论理,若是旁人府里的落了难,总归是要说上几句的,可勇安侯府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来,小的一直在这儿盯着,没见过有人来。说来也是怪,连嫡亲的儿子都没派人来过。” 白华英不由冷笑,“侯府的人,历来是冷血冷心的,如今弃一颗棋子保整个侯府,挺值当。” 衙役听得莫名其妙,领着二人来了里边的牢房。 牢房里没有出风口,只点着一盏豆大的灯,牢房里的老鼠正吱吱的爬着,最里间的房间里传来辱骂声:“我可是官家亲封的二品诰命!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去将宋敬同喊过来!我倒是要问一问他!封锦明你这个扫把星,将我侯府搅得鸡犬不宁!!你不得好死!”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望向璟王:“我想与她单独呆一会。” 这件事情将璟王扯了进来,终究是个坑! “不行,这妇人心思剧毒,伤了你怎么办?”璟王凝着那骂骂咧咧的方向,眯了眯眼。看来这‘关照’不是很到位。 正说着,那里间忽的没有了声音,三人到了门口,却见李氏已经倒在草堆里,浑身抽搐,嘴里的白沫一阵一阵的冒。 白华英眉心猛的一跳,“将门打开快!” 衙役忙开了门,白华英冲进牢房里,一脚将啃李氏耳朵的老鼠踹开,扣着她的手腕:“中毒了!” 李氏扣着白华英的手腕,张了张嘴,白色的沫混着血一路涌了出来,白华英扯出一把银针,扫了眼衙役:“灯!” 衙役忙提了灯盏近前,担忧不已:“她这是怎么了?方才还骂的这么狠,如今一眨眼功夫就没了!” 璟王在一旁凝着她那下针的动作,针没入身体里时那轻巧的寸劲把握的恰到好处,没一会儿,李氏一口气便提了上来,她凝着白华英,忽的笑了:“哈哈哈哈,想不到我为了勇安侯府豁出去性命,他却要杀我!!哈哈哈哈。” 白华英静静的凝着她:“封锦明的死,不仅仅是你一人筹划,你若是愿意将这份认罪书签了,你中的毒,我可以帮你解。” 第78章 最后一程 第78章 最后一程 李氏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诧异的凝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从衣袖子里掏出一份认罪书,“签了,我可以救你,你若不签,一柱香的功夫,便会归西,届时药石罔效。” 她接过那份认罪书,就着衙役提着的灯盏一眼扫过,背后泛起一丝寒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头的事情,有些是府里丫鬟都不知道的,她怎么知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侯府要杀你灭口,而我,却可以救你。”她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篷,那斗篷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依稀里只能看出一个瘦瘦的下巴。 璟王不解她意,却也不想去打断她的思路,抬眼将那份认罪书又看了一遍,满眼心疼,她在府里这些非人的待遇,远比他在北境的时候收到的还经残忍!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笑道:“你想替那个贱人报仇,你想搞垮勇安侯府是不是?我凭什么要替你如愿?当初若不是那个贱人,我勇安侯府也不至于走到今日!我纵然死了,我儿子也会成为勇安侯府未来的侯爷!到时候我的牌位依然会供在勇安侯府的祠堂里!不像她,如今就是个破鞋,被璟王捡回去就以为踱了金了不成?” 白华英也不恼:“如此说来,你是不签了?” 李氏抬手就将那纸撕了个粉碎,笑得张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这儿替那个贱人寻仇?我死了不打紧,我还有女儿,还有儿子!我有什么可怕的!” 白华英把玩着手指,淡道:“你倒是个痴情的,勇安侯毒杀你,你还向着他。” 李氏苦笑道:“他算什么?这些年他也不过是拿我当个摆设罢了。”她为的是她的儿子!只要儿子在,一切总会有出头日!只是这样死在牢里,她不甘心!她想要寿终正寝,想有人在她临去时送她一程!更想……好好的活着。 白华英仿佛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只在一旁静静的等:“你还有半柱香的功夫。” 李氏从镇定自若到最后渐渐的慌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你是封家的?不对,封家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你到底是谁?” 白华英把玩着手中的银针,捏出一个常用银针的手势来,李氏吓了一跳:“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银针在她指尖泛着幽冷的光,“签,还是不签?”当初李氏夺取她的信任,明里暗里的哄着她喝了多少药?如今本想利用她去对付勇安侯府,没想到勇安侯的心竟这样狠,二十多年的夫妻,就这样迫不急待的送她上路,呵。 李氏渐露痛苦之色,她捂着心口,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仿若置身冰窖一般,求生欲忽的便上来了:“我……我签!你救救我!救救我!” 白华英重新递了份纸给她,李氏咬破了手指便在上头写下了名字,她满眼渴求的凝着白华英:“救……救我!” 白华英将最后一根针扎了下去,李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她自以为好了,不由欣喜道:“勇安侯那个老匹夫,如今这样不讲情份,也休怪我了!” 白华英将那份纸细细折了起来,“可惜了,你的毒已入肺腑,纵是能活,也不过剩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李氏脸色骤然一变,“你什么意思?你说要救我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我字都签了!!” 白华英扯了扯唇角,近她身旁,一双幽冷的眸子死死的凝着她:“我是救了你不假,不过,我可没说救了你这一次,你能活多久。你该荣幸,是我在替你送终,婆母。” 李氏双眼猛的瞪大,死死的盯着白华英,婆母二字让她终于生出了一丝恐惧:“你……你是……不可能,她死了,她沉在湖里冰了一晚上才抬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她,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你的牌位,怕是入不了勇安侯府的祠堂了。”白华英不动声色的将她身上的针收了回去,这针细如牛毛,便是扎完了针,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如今瞧着这发髻凌乱,面容狰狞的李氏,她竟觉得心里痛快。 “你想干什么?”李氏猛的扑了过去,白华英被璟王一把扯进怀里。 白华英居高临下的凝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寒意:“侯府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送下去陪你,你可不要走得太远,记得慢慢等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对侯府做什么!!王爷,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一死,求王爷放过世子,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当年他对那个贱人有多喜欢?那个贱人一句不喜合欢,整个府里的合欢花都被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提及往事,她心里猛的一疼,好似针扎一般,后来容小娘说,她喜欢合欢花,说合欢花有百年好合的意思,于是勇安侯府里便又重新种满了合欢花,说起来,真是嘲讽。 一个男人的长情能有多长情?一个人的真心又能真多久? 璟王眯了眯眸子,将扑上来的李氏一脚踹开:“多行不义,必自毙!走。” 白华英微微颌首,二人往外走,李氏吃力的站起身,盯着白华英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一股无名的恐慌感拢罩着她:“你想对侯府做什么!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回来!!” 李氏喷了口血,砰的一声倒了地,白华英的脚步顿了顿,忽觉心里某个地方的弦松了一些,不再如初初重生的时候那般绷得紧了。 璟王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这份东西,我会差人呈交……” 白华英夺了他手中的纸,细细收了起来,“如今李氏身死,纵有这一份罪证,容小娘也不会认罪,更何况如今她还怀着孩子。” 到底还是个心软的,璟王心里欢喜又心疼,有多少人能在经历了那样的折辱与生死后,还能如她这般,保有一份本心。 “都依你。”璟王拍了拍她肩上的雪,马儿迈着蹄子跑了过来,他翻身上了马,一把将白华英带上马。 第79章 封母醒了 第79章 封母醒了 此时外头已然风停雪止,她摘了斗篷帽,雾色从她的嘴里散了出来,她长长的吸了声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王爷可否送我去封府?”先前她救封母的时候,璟王是不知道的,但如今夜深了,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顺路。”璟王打马打她穿过长街,冷风呼号里,她竟觉得有了片刻的静心。 璟王将她送到了封府门口,温声道:“你师父与师兄晚间的时候到了王府,你要不要与他们见一面?” 白华英怔了怔,眼眶有些润:“不了。”既然他们都觉得她死了,就当她死了,总好过下一次再面临生死的时候又难过一次。 璟王也由她去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师父……在想法子保存你的尸身不腐。” “我不是封锦明。”白华英拂开他的手,定定的凝着他,她害怕被人发现她是死而复生,最后连复仇的机会都不再有,更害怕因为这件事情而牵涉到上一世爱护她怜惜她的那些人。 曾经的封家嫡女,艳如骄阳,不可方物,如今的白华英却令人心疼。 璟王温声道:“你既不愿让人知道,我便不说,只是你如今离开了侯府,你与孩子总要有个安置处才是。” “她如今如何,自该封家说了算,与我无干,但奉劝一句,王爷如今功高震主,还是收敛一些的好。”白华英实在不想将他卷进来。 “你如今也开始关心我了。”璟王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王爷多虑了。”若是真能如她所愿,她只想回豫州,可豫州封家从来没有过嫡女休弃回归祖坟的,如今的封家也不乏有饱读诗书却顽古不化之人,封锦明也不想让她的父母再因为这些事去起争端了,不过是个尸身罢了,由着他们去。 璟王陪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白华英顿了脚,“怎么?王爷还顺路?” 璟王剑眉微扬,“不瞒白公子,本王今日要入封府商议冥婚一事,倒真是顺路了。” 白华英:“……王爷请。” 她穿着一袭白衣,眉画得粗了些,脚上穿着增高垫,身上又披了璟王那厚实的斗篷,一时间竟也显出几分气势来,与白日里的白敬辰有了几分相似。 璟王也不点破她,抬步便与她一道进了封府,一进门管家便迎了上来:“王爷,白公子,老奴恭候多时,二位请。” 管家还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么一道过来了。 白华英进了封府,却见封府一派祥和,去了东屋的主卧,封母已经歇下了,封锦兰兄妹二人正在床边守着,封父近来神色疲惫,但如今府里总归是要有个主事的,这事儿就落到了父子三人的身上。 璟王被请去书房里与封父商议冥婚一事。 白华英跟着府里的下人进了主卧,一进门封锦兰便迎了上来:“白公子,你可算来了,快来瞧瞧我母亲,她今儿夜里不知怎的,突然发起热来了,咱们府里的如今提心吊胆的,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白华英朝众人作揖,到床边瞧了瞧,封母脸色依旧很差,唇角毫无血色,原本丰韵俱佳的美人,如今形削骨立,那饱满的额如今渗着冷汗。 白华英替她擦了擦汗,这才开始诊脉,她先前所学的,都是些针对封母病情、以及防身的,至于旁的,远不如她师兄学的多。 如今诊了好一会儿,白华英一颗心沉了大半,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众人面露焦色,封锦兰急道:“白公子,我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白华英收了手,指尖微颤:“封母是心疾,如今越发的重了。”以她的本事,只怕是不治不好了,可若是她师父出面,想必……还是有希望的。 封锦兰上前拉了她的手急道:“白公子,我母亲这些日子受了刺激,心力交猝,还请你想想法子,或者……或者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你只管说。” 封温城将封锦半按住,“兰儿,总会有法子的。” 封锦兰扑在封温城的怀里,哽咽着道:“有什么法子?今日母亲又咳了血了,若是……若是大姐姐在,母亲才不会这样!都是勇安侯府的王八糕子负心汉……” “兰儿!”封温城眉宇微拧,低斥了一声。 封锦兰这才噤了声,咬着牙道:“我就是恨他们!我恨死他们那群混帐王八糕子了!” 白华英愧疚又自责:“封夫人这病,若是能请那位神医过来,或许还有法子,今日病重了,白某医术有限,实在惭愧。”南衡子是封锦明的师父,与封家历来是有交情的,如今得知封锦明的死讯,已经千里奔袭来了上京,想必要找着他们诊治也很方便才是。 封锦兰面上一喜:“南衡子叔叔?” “正是。”如今因为那棺椁千斤重,加上封家没有一个这样的冰窖,所以封锦明的尸首一直没有抬回封家,依着封父的意思,到时候就直接在王府里办了。 “那太好了,他们今天才从北境过来,如今就在姐夫的王府里,哥哥,你快去请他们过来。”封锦兰喜不自胜,总归她母亲是有希望的! 白华英微微颌首,替封夫人下了几针,叮嘱道:“如今封夫人不适合进食大补的东西,往后还是要多加注意些。” 封锦兰面色一臊,搅弄着帕子,“我原是想着,有五百年的参在,母亲喝了能好得快些……。” “封夫人一路劳累,身体虚得厉害,便是补,也要待心疾好些后再徐徐图之。”白华英收了针,又在封母的指头上挑破,将血滴了几滴出来。 封温城朝白华英微微作揖:“多谢白兄。” “时辰不早了,我与你一道出府。”白华英深深的看了眼封母,封母如今还在昏睡着,嘴里却在不安的呓语着。 封锦兰忙上前去安抚:“母亲,没事了没事了,还有我和哥哥呢。” 封母猛的睁了眼,身上又浸出了一层汗,她紧握着封锦兰的手,满眼恐慌:“兰儿,快去救你姐姐,去救你姐姐。” 白华英心如刀绞,这一刻她真想扑过去告诉她,她就是封锦明,就是她的嫡长女明儿啊! “母亲,明妹妹过几日就要大婚了,没事的。”封温城上前取了帕子给她擦汗,眼底的隐忍与痛苦显露无疑。 封母慌忙摆手:“不成!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她血淋淋的沉在湖里,她朝我伸手,她喊我救她,可我这手……我这手不够长,城儿,你历来最是让母亲宽心的,你去将这婚事拒了!去将婚事拒了!明儿就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对了,明儿呢?你妹妹明儿呢?” 第80章 师父南衡 第80章 师父南衡 封锦兰在一旁默默的轼着眼泪,恨那勇安侯府恨得牙痒痒。 封母醒过来的动静也惊动了封父,封父与璟王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封母见了他来,一颗心瞬间便好似有了安放处。 “夫君,咱们明儿不嫁!咱们带明儿回去。明日就回豫州去!”封母靠在封父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宛如一个孩子。 璟王见此情形,想起国师说的那句话,不由直皱眉,“温城兄,如今岳母大人情况如何?” 封温城见状有些头疼:“如今母亲心疾发作,只怕……大婚一事,要延后了。” “无妨,无论多久,本王都等。”璟王默了片刻望向白华英,见她神情郁郁,担忧不已。 封温城叹了叹气:“多谢王爷谅解,如今怕是要与王府去府上叨扰,请南衡叔叔过来替母亲诊治一二。” “无妨,本王也该回府了,不如与温城兄同路。”璟王与封家大公子往外走,白华英怔在原地,还未回过神就被璟王顺手拉走了。 白华英想着,有师父与师兄在,总归她母亲是不会有事的,如今时辰不早了,她也该回白府的,否则,只怕她那哥哥又要来查她识书习字了。 三人一并出了璟王府,璟王侧头望向白华英,“时辰不早了,白兄别赶路了,不如在本王府里歇息。”他原是想让她见一见那师父与师兄。 白华英微微摇头:“府里明早还有事,须早些回去,封公子,快去,不要耽误了封夫人的病情才好。” 封温城这才朝她道了谢:“白公子大恩,封某改日必当上门拜谢,阿芋,备辆马车,送白公子回府。” 新上任的管家是个很年轻的,面貌沉稳祥和,“公子,马车已经套好了。” 阿芋抬手间,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走了过来,马车外头瞧着,与平常的相比,只略宽大了些,旁的倒也没什么出彩的了。 她谢过后上了马车,管家策马一路去了白府。 璟王凝着她的背影叹了叹气,领着封温城回了王府,王府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在院里练剑,古朴悲怮的琴声在院中扬起,诉不尽的苦,道不完的惆怅! 那弹琴的玉面君子生得温润俊朗,其形如山间朗月,眉眼间清澈透亮,只琴音缭绕间,眉宇促起愁色。 封温城匆匆进了院,见了南衡,忙作揖见了礼:“南衡叔叔,还请帮忙去瞧瞧我母亲,她如今心疾发作,危在旦夕……” 南衡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狐疑道:“想是因着我那小徒儿一事,也怪我,我该早些去封府瞧瞧才是,你速带路。” 弹琴的公子将古琴搁到一旁,担忧不已:“什么时候的事?怎的如今才过来说。” “师兄,说来有巧,遇了位公子,替家母诊治了一夜好多了,只是……后来误服了大补之药,又加上夜里心悸不止,所以更严重的。”封温城如今作为嫡长子,也只能由着他出面四处奔走了。 “不要误了事,去封府再说。”师徒二人与封温城匆匆回了封府。 府里封父见了南衡,一时无语言表,南衡一把年纪了才收了这么两个徒弟,小的天资聪颖,却不曾将心思放在这医药上面,如今早早的殁了,也是他心里的一大痛。 他替封母瞧了瞧,又下了几针,对这先前下过的针法十分诧异:“封兄,先前替这夫人瞧的,不知是哪位大夫。” 随行的大师兄有些懵,“这针法与下的巧劲,与师妹实在太像了!而且这针法当时师父只传了我与师妹,绝无旁人,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纵然是知道了,也很难有人将这筋脉的寸劲用的这么好! 看着就像封锦明亲手下的针一般,可如今那冰冷的尸体就躺在棺椁中!看来,他是要会一会这个人了。 封温城有些奇怪:“来医治的是一位少年郎,那针法手势……瞧着是与明儿的十分相似,倒也听她提起过,说是……与南衡叔叔学过一二,不知叔叔可有什么印象?” 南衡心里猛的一惊,他那小徒弟少年时就喜欢扮男装在他身旁转悠,如今这个少年郎,让南衡一把年纪的小心脏猛跳了跳,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啊,唉。 “不知那少年郎是个什么模样?可还说过什么旁的话?”南衡不由追问。 封温城细想了想,“是位身形削瘦的,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那双眼睛,倒是干净的很,对了,她是白侍郎府的。” “原来如此。”南衡捋了捋胡子,眼神闪着光。 “叔叔明白什么了?”封温城见他慢条斯理的收了针,觉得奇怪,难不成他真是南衡的另一个小弟子?可方才他明知师父就在璟王府,却为何不去相见? 这里头藏着什么蹊跷事? “什么也不明白。”南衡子收起医箱递给大弟子,望向神色憔悴的封父,叹了叹气:“锦明那丫头的事,我都听说了。今儿赶过来便先去瞧了她,世青兄,节哀。” 封世青自责不已:“当年若是不曾带她来上京,或许也不至于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终究是她的造化,至于嫂夫人,给她服几帖药先试一试,这心疾只怕……还须心药医啊。”可惜那心药已经死了,如今再上哪儿去找药! 封父也深知这个道理,不由叹了叹气:“南衡兄一路劳顿,想是乏了,还是先去歇息,有事明日再细议。” “也好!”南衡精神头好,但毕竟也是年纪大了,医者尚不自医,就在封父的带领下去了后院的客房。 封锦兰在外头哭得梨花带雨,忽的一双干净修长的手递了一方素净的帕子过来,她顺着那双手抬头望去,哽咽着委屈道:“你怎么才回来!!姐姐都没了!” 师兄那清朗的面容微僵,一缕哀伤渗了出来,他喉头微动,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抱歉,是我来得迟了。” 第81章 师兄探府 第81章 师兄探府 封锦兰侧过脸去,不满的哼哼道:“你还知道回来!如今家里一团糟了!当初你要是能带着姐姐回缥缈峰,她也不会遇见那个混帐负心汉!” 往日的旧事忽的被提起,他伸出的手忽的收了回去:“不可胡言。” “你要是不喜欢姐姐,当初也该给她一句准话,那么不明不白的晾着又有什么意思!她当初若不是因为你不愿娶她的事情伤心,出来散散心,也不会嫁去勇安侯了!”封锦兰越想越气,拿了手里的帕子砸在他脸上,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重重的合上了门。 魏忍冬凝着那扇紧闭的门良久,紧握着的双拳终是放了下来,他身形微纵,几个跳跃间出了封府,直奔侍郎白府而去。 白华英的脚程快,这会儿天色尚沉,她熟练的翻过墙进了内院,栖梧院里仅绿语那丫头正在勤快的洒扫,旁的人已经在后厨备早点了,她潜进院子里,顺路路过后厨。 厨房里头两个丫鬟正在闲聊:“昨儿大公子从侯府里回来,可被老爷打得不轻呢,听说挨打的时候只穿了件中衣。” “是啊,打得都见了血了,咱们栖梧院与栖桐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总犯太岁,自打先大娘子走了,就没再顺遂过!” 烧火的丫鬟是新拔过来的,名唤如福,名字是个好的,只是嘴多了些。 另一旁附和的,则是从芹小娘院里拔来的,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芹小娘约是担心她魅惑了府里二哥儿,所以才打发了来栖梧院。 “许是流年不利,我可与你不一样,我在这栖梧院是呆不长久的,待晚些日子,得了机会,我是要去大公子的栖桐院的。你可得帮帮衬着我些,到时候我若是得了好处,也少不得你的。”这丫鬟白华英见过几回,尖酸刻薄的主儿,好像是叫白芷,因是与白家的家姓同了,又是老夫人那儿拔去芹小娘那儿的,所以一直自认半个主子。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白华英抹了一把脸,将水雾扫了个干净,心里隐隐不安,白父为了官职什么都做的出来,如今儿子私自与侯府扯到了一处,只怕是与侯府结了怨了,白父只怕会打死这个儿子来摘干净自己! 如福扯了扯嘴角,不屑的将火烧得更大了些:“你还是赶紧将早膳做了。” 白芷媚眼横扫,咬着牙道:“这府里头可是咱们小娘当着家,你还真当大娘子能护着你不成?也敢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白华英抬步离开了膳房,由着她们去闹腾,她如今着急想去瞧瞧她那被打了的大哥哥。 刚去了他的院子里,小厮砚台正在一旁侯着,见她来了,一时还有些懵:“公……公子?你不是在床上躺着吗?怎么……衣服都换了?” 白华英不由挑了挑眉,她这扮相当真这么好?伺候了自家哥哥十来年的砚台也认不出来了?她扫了眼身上裹着的狐毛斗篷,恍然大悟,这斗篷将她原本的身形拉的很大,再加上她穿了增高,配了与哥哥八分像的脸,如今胎记也一并擦了的,瞧着不像才怪! 砚台只见过她傻愣愣玩泥巴一脸胎记的模样,如今这个样子,认错也不奇怪了。 白华英微微颌首,抬步往里走,砚台沉声道:“公子,郑家那边传了消息过来,郑公子到现在还没醒,不过勇安侯连夜递了消息去,说是神医在上京出现了,或可一治。” 白华英不由冷笑,勇安侯如今只剩了他那一个儿子了,他自然是要保的!如今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瞧着这架势,只怕是想拉拢郑家,只是可惜了,神医是封锦明嫡亲的师父! 她摆了摆手,砚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公子,你好生歇息,奴才去眯一会儿。” 见白华英颌首,他扭着酸了一晚上的脑袋去歇息了,白华英刚准备进门,就听见一道细微的声音在墙头响起,她猛的回头,却瞧见魏忍冬立在那儿,黎明初起,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背后盛起,白华英忽的想起当初拜师时初见他,他就是那样,逆着光在缥缈峰的崖边打坐。 他凝着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嗤笑道:“白府大公子?” 白华英不知魏忍冬想做什么,如今相见不如不见,一时悲从中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从墙上轻轻的一跃而下,风雪落在他的肩头,屋檐下垂着的冰棱折着金光,冰天雪地的天气,在他那清朗面容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干净。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师弟?”他眯着眸子,凝着白华英的视线里透出几分防备。 白华英藏在宽大斗篷上的手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一重生,要面对的尽是些熟人,他们认不得她,她也不敢去与这些人相认,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沉浸在悲痛里而无能为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华英压着嗓音,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堂堂白府大公子,难不成就只有这一句话?”魏忍冬凝着她,想要探一探她的底,到底还是忍住了。 “阁下闯我白府,就为这事?” 魏忍冬凝着她,清亮的眸子里染了些许疲惫:“你为封夫人诊脉的医术,究竟是从何处所学?” 白华英双拳忽的一紧,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当时情况危急,她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何学得,与阁下有何相干?阁下若不是来挑事的,就请离开。”她转身进了屋,靠在门边微微的喘着气,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才暗自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她的事情难保会不会被查出来! 定了定心神,她扯了发簪,又取了帕子将粗眉擦细了些,脸上也白净了不少,这般一瞧,又是白府那柔弱大小姐的模样。 她来到寝屋,却见白敬辰趴在床上睡着了,屋子里的碳不是很好,有些熏人,白华英抬手略开了些窗,冷风灌了进来,白敬辰被冷醒了,见是白华英,有些恍神。 “英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华英来到床边,取了被子将他盖严实了些,瞧着他惨白的唇色心疼不已:“父亲怎么能将你打成这样?年后你可就要参加春闱了!” 第82章 白府有妖 第82章 白府有妖 白敬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安慰道:“不打紧,我私自去侯府,无论如何,他总要做出个样子来才是。再说了,趴着也不耽误看书。” 白华英眼眶泛红:“我带了些新药来,有助伤口恢复的,我帮你涂上。”说着她就要去掀被子,白敬辰一把扣着她的手:“这些事情……下人来做就好,倒是你,先前叮嘱的书念的怎么样了?” 白华英:“……”府里不是传大公子流年烟花地?眼前这个三句不离念书的,真是这身体原主的大哥?? 白敬辰收了她手里的药,扫了眼外头:“砚台呢?” “他守了一晚上,我让他去歇息了,对了,郑府传了消息来……”白华英将砚台先前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白敬辰揉着眉心,面露几分疲惫:“眼下总归先医好元风再说。” 眼看就要春闱了,郑元风要考武试,若是一直这样昏睡不醒,将来便是醒了,错过了春闱,只怕又要等上三年了。 “你如今身上还伤着,怎么能去勇安侯府?”白华英看不到他伤的有多重,但是这屋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实在让人心惊。 简朴的屋子里只简单了搁了几件用具,旁的连盆花都不曾有,诺大个白府,嫡子这院里比白华英的还要寒酸!白父这一碗水端的,可真是平! “眼下也唯有勇安侯知道那位神医在哪,以郑府的气性,定会去寻勇安侯府。”白敬辰拧眉,凝着眼前突然爆开的碳,陷入沉思。 她搅着帕子,心里有些纠结,那药是她下的,万一被师兄他们察觉了,只怕又是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指不定元风哥哥吉人天相,过两日就醒了呢?”看来让郑元风一直这么睡着也不行。 “群医束手无策,若真是自己醒了,那倒也确是吉人天相了。”白敬辰动了动身,牵动背后的伤,顿时疼得冷汗直冒。 “哥哥,不如我代你去瞧瞧元风哥哥,我装作你的模样,定没有能瞧得出来。”白华英朝他眨了眨眼,总不能将自家哥抬去郑府看人? “这些事情,你不要掺和进来!好生呆在府里念你的书,对了,上次让你念的书,可会了?”白敬辰对这妹妹有些头疼,如今这妹妹神智倒是清醒了,只是脑子灵泛得也让他招架不住! “啊,我……这就回去念!”白华英转身提着裙摆便出了小院。 白敬辰长长的叹了声气,凝着她那背影有些担忧,砚台眯了一会儿过来,就见自家公子在那儿发呆,又懵了,先前还站门口好好的,这会儿又躺下了? “公子,你这伤……”砚台仿佛见了鬼。 “嗯,英儿带了新药过来,你替我换上。”白敬辰指了指床边的药,抬手将锦被翻了,这一个动作又牵到了伤处,顿时脸色一白。 砚台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服撩开,那上头渗了些微的血,“公子,你还是躺在床上莫要再乱动了,大夫可说了,要是休养不当,怕是要落下病根的,这一回老爷也真是,到底是嫡长子,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白敬辰忍着疼,叮嘱道:“这段时日我怕是出不去了,你好生盯着大小姐,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来禀报我。” 砚台不明就理,但如今这情形也只能先应下:“是。” 黎明初至,外头的光透过明纸糊的窗落在床边,那金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府里忽的传起了念经声,稀稀拉拉的,白敬辰咬着牙上了药,狐疑道:“府里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闹腾?” “公子,是芹小娘,昨儿不知怎的,去了趟广济寺,请了法师来府上说是驱除邪物,如今正闹腾着呢,”砚台也没瞧见这府里哪里中了邪了,左右事不关已,所以没太上心。 白敬辰猛的想起了近来神智大好的妹妹,心道一声糟:“快去英儿那瞧瞧若有情况,马上来告诉我。” 观台收了青玉小药瓶,讪讪道:“公子,大小姐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儿?” “去!”白敬辰心急如焚,如今白华英的神智好了,这事儿还有些人是不知道的,但芹小娘是清楚的!如今只怕是要被她揪住这件事不放了! 砚台火急火燎的去了后院的主屋,主屋里如今正布着法台,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正在念着经,他身后的,还有一众和尚跟着,这念经声之浩大,将砚台吓得不轻。 于正中还有个道场,道场上有一高台,一个衣着黄色道袍的道士举着七星宝剑念念有词,一会儿窜起火,一会儿又沾了水。 芹小娘端了茶盏,故作担忧:“如今府里头也不知怎的了,我这心里总不大舒服,昨儿去广济寺祈福时,那位道长便说起府上有妖业,回来时同老太太说起,这才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将那大师请了来。” 柳氏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她与白华英是结盟,那日白耀辉虽说在她院中因着白玉如的事将她批了一顿,但如今自家夫君的官位忽的摇曳不定,似有下马的迹像,这几日白耀辉便突然对u9dh柳氏上了心了! 大约是觉得白华英那个蠢女儿没有什么胜算,若太子心仪二女儿,那也未偿不可。 “既是老太太示下的,只管做就是了。”柳氏如今得了白父的陪伴,面上渐渐红润了起来,看得芹小娘是咬牙切齿! 道长忽的一个纵身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通,喷出一口血来,随行的几个小弟子一把扶着他,他捂了心口,指向栖梧院的方向,颤颤巍巍。 “夫人,这府里妖孽厉害得很呐!!方才贫道同她缠斗,不经意为她所伤,还请院中诸人莫要靠近,以免死于非命。”老道士说的一本正经,加上那喷涌而出的血,效果甚佳,一众人仆从信了大半。 芹小娘见时机来了,忙递了茶过去:“大师,不知那妖孽现在何处?咱们……也好有个防范不是。” 老道士有模有样的掐指算了算,又取出八卦盘来,一顿摆弄,“此妖孽如今就在东边,夫人请随贫道来!” 柳氏凝着那方向,狐疑道:“如今东屋可一直空置着,东屋旁的小院是大哥儿与大姐儿的住处,难不成还住了旁的什么人?” 芹小娘取出帕子理了理衣上沾了的灰:“跟着一道去了不就知道了?此事到底事关咱们白府,还是要谨慎些的好,说不准老爷这几日官运不大通,就是这妖孽在作祟。” 第83章 妖孽附身 第83章 妖孽附身 那道士蓄着八字胡,如今正脚步一扭一扭的往栖梧院走,哆哆嗦嗦的嘴里念念有词,呜呼乌呼也不知在念些什么。 柳氏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一溜烟的跑去寻白耀辉了,不管怎么说,嫡长女火里救了他一回,如今出了事,多少总要向着些才是。 总归她应了白华英的话,如今差人去请了他父亲来,也算是给了她一分助力,旁的全看她的造化了。 “老爷历来是不信这些。如今你若闹得人人皆知,只怕这上京就要传白府的闲话了。”柳氏一路跟着,进了栖梧院。 芹小娘横了她一眼,恨恨道:“如今你可别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她顶着未来太子妃的位置,你那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就是咱们府里的灾星!我瞧着这道士倒像是个有些本事的!瞧得出来这府里头谁是扫把星孽障。” 柳氏凝着她,沉了脸:“老太太要作法便作法,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抬步进了院里,道士到了院里便洒了一堆符,他惊慌失措的瞪着那间屋子,“妖孽!还不速速现出你的原形来!” 白华英这会儿正在补觉,听着外头闹哄哄的,青翠搁了茶盏与秀心一道出了里间,一堆开门就瞧见一道士举着七星宝剑正在叨叨,秀心一脚便将那道士踹到了一旁。 “你是什么人!这儿可是小姐闺房,你也胆敢乱闯!” 这一脚踹的不轻,道士哎呦一声,指着秀心咬牙切齿:“妖孽!!此人就是妖孽!夫人,这妖孽颇有道行,区区符只怕镇不住她,还须得以火烧!必能烧得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再也无法害人。” 秀心是伯爵府里头出来的,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小姐作派,如今发上插了两枝玉簪子,瞧着竟似小姐一般,一旁的芹小娘咬了咬牙,这老道,竟将下人看成了府里小姐! “师父,你说秀心是妖孽?”芹小娘咬着牙提点了一句。 倒在地上的老道士眼珠子一转,变了个脸:“此人身上妖孽之气甚重,只怕是妖孽随行之人!夫人,贫道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妖孽,她死而复生,带着仇恨而活!将白府的气运给惊散了,如今只怕白大人的官运也会受损!” 芹小娘眯了眯眸子,低斥道:“秀心,你主子如今魔怔了,你也如此不懂礼数?如今冲撞了道长,还不快将道长扶起来赔罪!” 秀心挡在门口,凝了眼那道士,不卑不亢:“我家小姐挑灯夜读,刚刚才歇下,芹小娘却领了个自称是道士的闯入我家小姐闺阁,这若是让外头的人瞧见了,莫说是我家小姐,就是府里旁的几位小姐,只怕也会遭人闲话!” 芹小娘气不打一处来,有秀心这个小贱蹄子在,她动起手来起受束缚! “哼,她一个傻子,挑的什么灯,读的什么书?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身!来人,去伺候大小姐起身!”她话音一落,这小院里的丫鬟白芷倒是勤快的很,抬步便进里间,秀心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白芷娇嫩的小脸肿了起来。 “你一个后厨的丫鬟,也敢进里屋来?” 白芷委屈的望了眼芹小娘,气红了眼:“我可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翠青瞧着这架势,心里七上八下的,芹小娘瞧着这闹剧,心里越发得意:“大娘子,妾身是个不大会理事的,如今这情况,依着大娘子看,该如何处置?” 眼下白耀辉对柳氏多了几分怜惜,她挑起了这事儿,顺手扔给柳氏,白耀辉定会对她生厌! 柳氏沉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甩锅倒是甩的快,呵,柳氏早知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如今瞧来,与白华英合作,倒是对的。 “怎么?大娘子如今瞧着这栖梧院闹成这样,也不管事吗?妾身不过区区小娘,哪里管得了这些个。”芹小娘捏着帕子,娇媚的脸上透出几分媚色,无辜且动人,看得柳氏恨不能撕了她的脸! 若是当初早知嫁入白府续弦是这么个情况,府里有这么个狐媚子,她是断断不会嫁的,如今可真是悔之晚矣! 都是那无良的媒婆,这样轻易的便害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柳氏若是接了,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她已经差人去请白耀辉了,若是不接,如今只怕这府里的人会越发的看不上她,整个府里除了她那院子里陪嫁的,没有一个是对她有过恭敬的! 先前柳氏生在一个和谐的家族里,哪里知道这宅子里的险恶! 就在柳氏犹豫的当口,白华英穿着妥当的从里间走了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劳烦小娘与母亲亲自来一趟。” 那一声母亲,似乎给了柳氏几分尊严,她镇定的扫了眼颤颤巍巍起身的老道士:“老太太请了你来府上,是祈福的,若是乱了府上的规矩,恐是不妥。” 老道士指着白华英,胡子一翘一翘的:“就是她!她就是这府里人妖孽,这妖孽曾经蒙难而死,妖孽便趁着她死了,夺了她的身,占了她的魂,先前的白小姐就已经死了,如今这妖孽带恨而生,贫道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白华英忽觉整个人浑身发冷,如芒在背,这个道士难不成真知道了些什么? 见她沉默,老道士越发的斩钉截铁:“夫人,若是此妖孽不除,只怕府里还会再生事端,此女与白大人相克,只怕白大人会蒙难呐!夫人……” 秀心一脚将白芷踹开,凝着老道士,也陷入了怀疑,依着翠青的话,自家小姐似乎从池子里溺了回水之后就不大一样了,先前小姐从未碰过书,可如今提笔写字,张口成诗,谋略心计是一等一的高。 翠青咬着牙朝秀心道:“这道士简直一派胡言,小姐如今好端端的,就在我们跟前,她要是不是小姐,她还能是谁!” 秀心按住翠青,给她递了个眼神,翠青有些懵。 第84章 逐出白府 第84章 逐出白府 那道士却拿了符念了起来,嘴里念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抬手洒出一片白粉,七星剑上的纸符也起了火。 老道士故作惊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更待何时!太老君急急如律令!现身!” 白华英闻到了白磷的味道,不由挑了挑眉,这东西一旦被摩擦便能着,老道士倒是玩的一手骗人的好把戏。 她一把夺了老道士的剑,扯过他的衣袖子朝着芹小娘一挥,一抬手间,芹小娘的衣袖子着了起来,她顿时惊慌的将袖子往堆着雪的坛子上擦了擦,怒斥道:“你疯了不成!” 这时白父从外头赶了回来,见白华英拿着剑点燃了芹小娘的衣袖,面上猛的一惊:“都住手!!” 芹小娘委屈的迎了上去,娇若无力,恨不能挂在白耀辉的身上:“夫君,你可是回来了,妾身今日原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请了道长来府里驱邪纳福,道长说这府里有妖孽,好容易查到了这儿英儿这丫头性情大变,将道长一顿好打,如今连妾身都险些被她烧死了。”= 白父扫了眼神色冷漠的白华英,心里一震,想起先前一幕,也吓得不轻:“混帐!还不快将七星宝剑还给道长!” 白华英在他那威严的视线下将剑还给了老道士,“女儿见过父亲。” “如今府里我看你是要翻了天了!”白父脸色阴沉,他今日被贬,降了职,心情本就极差,一下朝听了这么个事儿,气冲冲的便回来了。 芹小娘见状添油加醋:“老爷,你也别怪英儿这丫头,这道长说丫头是被妖孽附身了,当时妾身还在想,怎么这生来的疯病几幅药就好了,如今瞧着,原是这么个缘故。” 白华英手心泛起一抹冷汗,面上却故作镇定,只静静的凝着。 芹小娘被她的目光瞧得发慌,躲到了白父的身后,“夫君,你瞧她这模样,真是吓人,先前的英儿傻傻的,倒也实诚,断不会这样待妾身,更别说方才不知哪里放出来的火烧妾身了。” 那老道见状站直了身体,朝他微微曲身道了句福生无量,“白大人,此女发确乃妖孽无疑!如今这妖孽已经夺了令女的身体,她的寄住,会使整个白府的气运变差!长此以往,此怕白府……会覆灭!” 这话扎到了白父的心上,他凝向白华英,沉声道:“今日不才被降职……莫水不是也因此……” 老道士一听还有这事儿,当即添油加醋:“回大人话,确是如此!若是再不行处置,只怕她会将白家的福贵之气吸食殆尽……” 白华英在一旁冷眼瞧着,一言不发。这老道士究竟如何,她心里没有底,但据她所知,若是芹小娘真的从广济寺里请来的,应该是和尚,而不是这道士才对! 道士身旁的两个徒弟正值壮年,面相颇有几分隐约的凶意,白父凝向白华英,沉声道:“依道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沉声道:“这妖孽凶悍非常,若要救白府,只能将此女以火烧之,如今这妖孽困在白小姐身体里出不来,可若再拖延一些时日,只怕白府之难会更大。” 白父历来是个爱官职的,如今听了这话,心沉到了谷底,纵然他不大喜欢这个害死嫡妻的嫡长女,可到底是亡妻所生,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道长可否将妖邪驱出体?”若是火烧,只怕他这嫡长女的性命也没了!她可是皇后瞧中的人,待国子监期满后,怕是要指为太子妃的! 他往后复原职还指着这女儿呢!否则,若是白家没了这么一条线在,以他这个年纪,只怕往后再难升官儿了! 道士叹息着摇了摇头:“白大人,如今白小姐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姐了,若长此留下去,只怕全府上下都会出事。到时候纵有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了。” 芹小娘见状加了一把火:“夫君,难不成你还要留着她,等她害死咱们白家不成?” 柳氏望向白华英,见她神色坦然,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夫君,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白耀辉扫了她一眼,想着往后只怕是要依靠二女儿当太子妃了,一时态度软和了些:“纵是孩子,她身为白家子,也该为白家做出些牺牲来!否则我养女儿这十几年有何用处?” 柳氏被堵了一记,白耀辉望向老道士:“还请道长代为安排。” 老道士一甩拂尘,道了句福生无量,“白大人,此女今日便当送上祭台,待我讼经后便于正午行刑,否则,此事拖得越晚,只怕变数越多。” 白耀辉没再看白华英,只叹道:“如此,有劳道长了。” “应当的,还请白大人将此女绑上祭台。”老道士被踹得不轻,如今凝着白华英怀恨在心,恨不能掐死她。 这白府要火烧白华英的事儿当即由砚台传到了白敬辰那儿,他拖着重伤的身子就去了栖梧院,刚被抬到门口,就见白府的人拿了绳子要绑她,顿时沉了脸:“住手!” 白耀辉不满的扫了他一眼,见他是被抬来的,语气缓和了些:“你不在你屋里养伤,来这儿做甚?来人,将大公子抬回屋里去,别在这儿添乱!” 白敬辰撑着身子从木板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挪到白华英的血旁,血浸湿了他的背,在他那素白单薄的衣袍上渗了出来,格外的明显! 白华英被那艳红的血刺痛,“哥哥,你快回去养伤,我没事。”= 白敬辰吃力的挪到她跟前,牵出一抹温柔的笑:“我这不过是小伤,不碍事。” 老道士见状指着白敬辰朗声道:“这大公子也被这妖孽迷惑了!白大人,可不能让令公子误了大事啊!” 白敬辰扫了眼老道士,眼底刀光凌厉:“阁下既说我妹妹是妖孽,不知以何为凭?道家历来讲究无为,不知阁下为道所学又是什么?难道就是随意指人为妖孽,毁人身家吗?” 白华英原是对这哥哥有防备的,可所有的防备在他将自己拉到身后这一刻开始,逐一瓦解! 这世间万万千千的人,身边大部分人都在爱着她!她是何其有幸?又是何其愚蠢,先前竟将自己堆进了勇安侯府那个火坑。 第85章 绿茶的路 第85章 绿茶的路 芹小娘见状担心白华英耍花招,当即冷着脸道:“你一个妖孽,如今还想问什么?老爷如今流年不利,都是你害的,你若是懂事些,就该自行了结,莫要来害你父亲!” 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是为着白府,可那心里实际装着些什么,白华英却比谁都清楚! “我不过是问这道士几个问题,芹小娘慌什么?”白华英将自家哥哥扶稳当。 白敬辰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英儿不必害怕,她们若要草菅人命,我定带你离开白府。” “有些人想将我们赶出白府,可没有这么容易。”她念及白敬辰还要考春闱,若是这个时候出府另寻一处,只怕会被朝堂视为不孝! 白耀辉很少来见这嫡长女,只偶尔从下人口中得知,那痴傻的长女在府里做了哪些傻事,如今瞧着眼前这人,与他心目中的那个傻女儿相较,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可万一这女儿祸及白家,他作为家主,赌不起! “你我父女一场,今日我便允你问。”白父将手拢在衣袖里,一群人站在屋外头,阳光下众人凝着镇定自若的白华英,心里总是有些害怕。 白华英抬步来到老道士跟前,挑了挑眉:“不知道长在何处清修?” 老道士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顿时愣了愣:“自然是紫英山,玉清宫。” 白华英垂眸轻笑道:“原来是玉清宫的道长,不知道长是何名号?” “贫道玉鼎真人是也,乃玉清宫知观第十七位弟子!你这妖孽,还有什么要问的!”老道士一甩拂尘,端得一派仙风道骨,眉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白华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不知道长可会《清净经》” “贫道学道几十余载,岂能不会这个?妖孽,贫道奉劝一句,法网恢恢,你还是莫要再狡辩的好!若是误了时辰,只怕对白府不利。”老道士额上渗出了些汗来。 “不过几个问题罢了,道长慌什么?如今我这心里不舒服,道长既是善人,可否念一念那《清净经》与我听一听?”白华英继续刁难。 道长顿时沉了脸:“妖孽!休要放肆。” 白父默了片刻,抬了抬手:“道长,这妖孽始终占的是我女儿的身,还请道长代念一二。” 老道长如今不好推脱,只得一挥那拂尘,捏了个决念了起来,“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万物常生……” 白华英听着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老道若真是道士,怎么可能将道家常念的经都念错?封家母亲是个善人,但她信奉道教,别人屋子里摆菩萨,她那屋子里却摆老君,常日里的便是修身养性!封锦明每日呆在封母身旁,自然耳濡目染。 再者,玉清宫的那位知观与她封家的父亲也算是故交,她竟不知容知观什么时候多了个排十七9的弟子? 道长堪堪念完,白敬辰便插了句话:“道长自称玉清宫容知观的第十七位弟子,却不知如今竟连《清净经》都念错!你一个假道士,三言两语便要将我妹妹烧死,如此神棍,在下必定向官府递了状子,请官府还在下一个公道!” 白家信佛,老太太如今的佛常弄的声势浩大,至于道家,白父也只是略有耳闻,不由狐疑:“道长哪里念错了!” 白敬辰嘲讽道,“也不过就前边两句抄对了,后头的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不知所云,尤其上那句大道无名,万物常生!老君说的乃是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白耀辉一时陷入沉思,老道士顿时慌了神,偷看了眼芹小娘:“这……定是你一时听错了!贫道怎么可能念错!贫道乃是玉清宫容知观第十七位弟子!!” 白华英忽的笑了:“既是容知观的弟子,那么阁下应该是月字辈了?” 老道士忙颌首:“是,是月字辈!” 柳氏在一旁朝白父解释道:“夫君,玉清宫妾身在闺阁时便陪母亲去过几次,虽离这儿无远些,但那位容知观也是见过的,知观嫡传弟子只有四个,分别是清风、清月、清华、清水,四人,皆是从清字辈,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十七弟子一说。这道士……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 白父有些诧异:“你竟知道这些?”平日里温婉如水的人,他总觉得不如这色彩浓墨的芹小娘有趣,他仿佛觉得自己再寻不到如原妻那般才貌双绝的人了,可今日,似乎有些意外。 柳氏垂眸一笑,端的大方得体:“方才这位道长只粗粗念了《清净经》第一小段,《清净经》共分有三段,且除老君外,更有仙人葛翁、左玄真人、正一真人的讲道,辰哥儿说的不错,这道士所言,着实牛头不对马嘴,夫君,辰哥儿与英儿到底是先大娘子的孩子,也是白府的孩子,夫君万不可为了旁人一时之言,伤了两个孩子啊。” 芹小娘恨得牙痒痒,这小贱人如今抽的什么风?眼看着就要将人赶出去了,如今却又做起好人来!在白耀辉身旁出尽了风头! “如今事关白府!姐姐身为大娘子,自该诸事以白府为主才对!如今怎能如此儿戏?夫君如今可是在官场上,如今被贬不就是因着这妖孽。” 柳氏望向白府,眼神格外坚定:“富贵在天,官场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可也知道凡事必有因果在内,夫君不能将朝堂不顺怪责在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啊。” 白父内心一时有些动摇,凝着那道士有些怀疑的问芹小娘:“你是从哪里将这道士寻回来的?” 芹小娘心里猛的一跳,不甘心的挣扎道:“原是去广济寺的,回来的时候见了这道士,说府里有血光之灾,我又通禀了母亲,这才连着广济寺的和尚也一并请了来府里,原是驱邪祈福的,谁知道……” 芹小娘娇柔的揪着帕子,委屈道:“妾身也是为着咱们白家着想,英丫头如今变了个人似的,如今可口齿伶俐的很,夫君也不觉得奇怪吗?” 第86章 怒怼老太 第86章 怒怼老太 白华英扶着白敬辰,比委屈,她也会!她挤出几滴泪来,委屈的跪在地上,“女儿先前遇见神医南衡,她替女儿开了个方子,女儿就着吃了几幅就好了,先前女儿总是昏睡,睡梦中便觉得有个妇人十分面善,总是在教女儿念书识字,听哥哥说,女儿与故去的母亲脾气秉性如今都十分相像……女儿虽未见过母亲,但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个人,大概就是女儿的母亲……” 她垂着眸,眼泪滴滴嗒嗒的往下掉,削瘦的身子微微的发着颤,“女儿是白府长女,自然一百个盼着父亲好,如今父亲调了职,也是塞翁失马,嫣知不是好事?” 白父那把火顿时下去了一半,“你与你母亲……如今瞧着,确是有几分像,那时候的她可比你伶俐多了,可惜了。” 芹小娘那泪还没挤出来,拉着白父的手就这么僵在半上。 她被白华英的演技硬生生给气憋了回去,小贱人,跟她母亲一个德行! 白父甩开芹小娘的手,冷斥道:“一个半道跑出来的,竟将我白府搅得不得安宁!你如今做事是越发欠妥当了。” 老道士慌了神,“白大人,非是贫道胡言乱语,此女当真是妖孽,如若不信,老道手中有八卦盘,可照出此妖孽的真面目!” 白父有些犹豫,外头忽的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大人,如今朝中乱了套了!” 白父见是贴身小厮,不由低斥道:“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爷,北地如今大雪灾,冻死了好多人,上头官家盛怒,下旨彻查,如今张大人、李大人、孙大人他们都被抄查问罪了!!”小厮走得踉踉跄跄,来到白父跟前险些扑倒在地! 白父心里猛的一沉,“如今查到哪了?” “张大人府里的差人过来传话,让老爷万事小心,如今官家震怒,只怕是要彻查了。”小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总觉得这白府如今要凉了!毕竟跟雪灾相关的一些大臣都已经下狱了! 芹小娘顿时一甩帕子,嚎啕道:“天哪!真是这灾星要害死咱们白府啊!老爷,我先前就说过了,你还不信,如今白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留情不成?” 白华英有些佩服芹小娘的演技,她一个妾室能混到如今的位置,与侯月容真是有的一拼!但如今北地雪灾,只怕朝堂会大动荡,官家会趁此机会清掉一批人! 老道士跟着附和:“大人,贫道绝无半句虚言,如今或有一法子,可调节如今白府逐步衰弱的气运!” 白父一时竟又信了两分,摇摆不定,那北地原先是有一批钱粮款项拔过去,搭桥修路,结果雪大,款项减减扣扣的下来也没什么了,豆腐渣工程一做,加上雪灾,死了不少人。 老道士揉着被踹得乌青的腿,好言劝道:“白大人,世人纵有千万般的才情,也敌不过好运之人,凡事成与不成,总需要加些气运在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贫道亦深感痛心!但若再犹豫不决,只怕下一个便是贵府。” 白父凝着兄妹两,心如刀绞,柳氏在一旁劝解着:“如今这情形,纵是要出事,也不止白家一个,这道士连《清净经》都念不全,如何能谋算天命?夫君,可不要因着这人的胡话就委屈了两个孩子。” 芹小娘恨不得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踢出去:“大娘子说的轻巧,如今咱们府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儿事不关已,夫君,可不能再等了!” 白华英凝着芹小娘,泛起一抹寒意:“这假道长原就是芹小娘寻着的,如今你字字句句都是要赶我与哥哥出府,不知你安的又是个什么心?” 正闹着,外头忽的传来一道苍老的低斥:“闹哄哄的,成何提统!”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就见老太太正柱着拐站在垂拱门下,那艳色的褙子随风摇曳,满头的发钗金光闪闪,那张沟壑横生的脸将她划出一抹凶狠的模样。 白玉如与白秋兰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白华英见状挑了挑眉:“三妹妹的板子这就好了?” 白秋兰被呛了一记,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怒斥道:“你这妖物,将我大姐姐弄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将她还回来!” 老太太沉着脸,望向白耀辉:“这孽障你还不下令?难不成要等我老婆子下令?” 老太太就是想将白华英赶出去,如今白敬辰愿意带着她一块儿走,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老太太按奈不住内心的欣喜,凑了过来。 “母亲……”白父犹豫的看了眼泪眼盈盈的白华英,心里有些不忍。 “你可瞧仔细了!你要做你的慈父,这妖孽可不会为了白家着想!今日你做不得这坏人,为了白府,我来做!”老太太满是沟壑的脸上写着恨意,白华英不知道她母亲与这些人的过往,但是老太太与芹小娘的那个语气,似是恨毒了她! 柳氏担忧的上前扶老太太:“母亲,不管怎么说,辰哥儿也是白府的嫡长子……”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如今你肚子里出来的也是嫡长子!” 柳氏的手被甩开,她站在原地,不敢再忤逆老太太。 老太太这才望向老道士,和颜悦色道:“府里事杂,道长见笑了。” 道长顿时松了口气:“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贫道本不过是红尘外的人,哪有见不见笑一说。只是方才听老夫人所说,贫道不由敬佩。” 老太太也不啰嗦,指着白华英沉声道:“道长,此事该如何办就如何办!我白府万万不能毁在一个妖孽手里。” 白华英望向老太太,不卑不亢:“如此看来,奶奶是要杀了孙女了。” 老太太一拂衣袖,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将这妖孽绑起来!今日便替我白家祈福!” 府里的下人顿时围了过去,白敬辰将白华英拉在身后,目光里泛着凌厉的杀气:“谁敢!” “辰哥儿,你是白府嫡长子,岂能跟着这妖孽胡闹!”老太太手中拐往地上狠狠一拄,她瞧不上这个长孙,但也知道这长孙是有几分能耐的,留在白府,也能于白府有益! 白敬辰嗤笑道:“奶奶多虑了,如今大娘子肚子里的,才是白府的嫡子。” 这话将老太太怼的不轻,志在必得的脸当即便黑了:“放肆!” 第87章 女教于父 第87章 女教于父 历来乖顺懂礼的孙子,如今竟然公然顶撞,老太太越发的瞧不上白华英,觉得她就是这府里的一个妖孽,是个祸害久留不得! 白敬辰背后的血浸透了白衫,触目惊心,如今这局面却越来越乱,白华英扣着他的手腕,察觉他的气息微弱,一时心里愈发焦急!白家哥哥是要考春闱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这样坏了他的功名! 外人只说他流连烟花之地,只有她知道,每夜的栖桐院里那豆大的灯,会亮多久! 她沉声道:“这假道士妖言惑众证据确凿,如今奶奶要杀了孙女,孙女无话可说,但奶奶是不是也要问过伯爵府!孙女虽是白家长女,但也是伯爵府的外孙女,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打杀的!!” 白华英眼神凌厉,将白敬辰护在身后,兄妹两这互帮互助的模样,瞧得白父竟有些动容,如今提及了伯爵府,心里有些发虚。 伯爵府自从独女走了之后,那两位老人便开始云游,手中大权悉数抛落,可到底是世袭的爵位,将来待两老去了,想来他这嫡长子也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白父这颗墙头草又被吹歪了:“母亲……”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怎么?如今你还怕了这妖孽不成!” 白华英沉了脸,眸底泛起一抹凌厉:“奶奶张口闭口说我是妖孽,那不知奶奶是什么?老妖孽?还是老不死!” 众人被她那句老不死整懵了,回想过来又觉得有些好笑! 老太太指着白华英气得直哆嗦:“你!真是反了你了,你这个没有教养的!” “奶奶说对了,我没有教养,近墨者黑,我全家都没有教养!虎毒尚不食子,奶奶却对嫡亲的孙女张嘴闭嘴打打杀杀,不知是哪门子的教养?”白华英一张嘴便又将老太太气了个仍仰马翻,险些背过气去。 老道士见状添油加醋:“老太太,这……这妖孽实在厉害!若要动手,还须尽快!” 白华英松开白敬辰的手,冷脸凝着他:“你一个连镇妖符都画错的神棍,也好意思自称是容知观的弟子?想来这些年凭着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哄骗了不少人!翠青,一会就将这假道士送去见官!就请那位唐状师!” 唐状师在上京是出了名的,他一件案子,不论贫贱,只论对错,若那件案子的人是凶手,那么他分分钟就抛下案子半路辙了,若那人当真无辜,唐状师必然死磕到底!一时间在上京真是声名远播! 老道士的剑上还挂着一张符纸,白华英夺了那符纸冷笑道:“自古八卦九宫乾为天,坤为地,老道士,这符可画反了,再者,画料多以黑狗血、朱砂为引,你这上头怕不是红浆果的汁色。”她将手中的纸条甩在老道士的脸上,神情漠然。 府里众人都懵了,往日里的白华英唯唯诺诺,恐这怕那,连那眼神都是惊惧的,哪里像今日这般,凌厉冷漠! 老太太指着她,哆嗦着道:“你分明就是妖孽!英丫头一个傻子,可不是你这模样!” 白华英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嗤笑道:“你这么厌恶我,不过是因为我与母亲生得像!!我若不藏着些,在这府里只怕就落得如母亲一般,被人下药毒死的下场!” 老太太的脸瞬间泛白,芹小娘忙叹道:“你母亲是难产死的,这话可不能胡说!让外人知道了,到时候还指不定怎么传!英丫头,你纵是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替哥哥妹妹们想想,替你父亲想想。” 白华英扭过头,眼神狠辣:“如今这府里,嫡不成嫡,庶不成庶,父亲,你宠妾灭妻,纵然你的母亲与这妾杀了我母亲,你在府中诸事不理,上不敬宗词意志,下不教幼怜小,这诺大个白府,难道真如这假道士所言,会败在我一个小小女子身上不成!” 芹小娘被那眼神吓了一跳,气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竟还忤逆起你父亲来了!” 白华英冷笑道:“芹小娘就这么迫不急待想赶我们兄妹两走?怎么?着急给白敬言腾位置不成?” “你简直一派胡言!我看你如今是疯了!”芹小娘冷着脸凝着白华英,一府的人,难不成还会败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不成? 老太太指着她低斥道:“来人,将这没规矩的丫头拖下去,先打三十板!” 白华英望向沉默不语的白父,“父亲,我有法子帮你,在朝堂立一足之地,位极人臣。” 老太太怎么可能信她的话?当即抬手:“拖下去打。” 府里的下人全围了上来,白敬辰的伤因为动作太大被撕开,脸色苍白:“谁敢!” “将辰哥儿拖回院里去好生养伤。别在这儿再受这妖孽的蛊惑。”老太太当机立断,有些事情白华英若是再往多了说,老太太的心里没底,她怕极了! 府里下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架着白敬辰,另一批人去抓白华英,白华英夺过一根棍子,将过来的人掀翻了一半,她长棍往身旁一柱,冷了脸:“世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如今这白府,子不是子,父不是父,众人勾心斗角,为眼前一时利益争的头破血注互相算计,实在可笑!” 白父脸色越发黑,“英儿,分明你先前乖巧柔顺,单纯良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白华英握着长棍的手紧了紧,乖巧柔顺?单纯良善?也不过是她好欺负罢了! “父亲,事到如今,我依然敬称你一声父亲,这些年我在府里受人欺辱、冷眼、唾骂,你却从来没有护过我一次,我也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不求你一碗水端平,但求一个公道!” 老太太见儿子犹犹豫豫,恨铁不成钢:“你如此柔弱,能成什么事?你们吃了白府的饭,如今连个丫头都抓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被掀倒在地的人又爬了起来,这一次他们拿了绳子与链索过来,白华英长棍耍得风生水起。 白秋兰扶着老太太,心里渗得慌:“奶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分明先前她还将白华英推到水里差点溺死了。 第88章 半路璟王 第88章 半路璟王 白玉如瞧着她这身手,再联想到之前的那枚簪子,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拉过柳氏低声道:“那日太子殿下说女儿武功了得,让女儿再给他舞剑,女儿推脱身子不适,可如今想来,母亲,那枚簪子……就是大姐姐的!” 若是真的将白华英留下来,万一太子知道她就是那个人,而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到时候她的太子妃梦可就真的破碎了。 柳氏念及与白华英的约定,柔声道:“再看看。” 白玉如凝着白华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她被下人的绳子绊住,六个人才将她制住,白玉如的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她忽觉眼前的大姐姐,有些渗人。 老太太见她被捉了,当即咬着牙,抹脂涂粉的脸扭曲着道:“给我打!一个板子都不能少!” 白敬辰见状眼睛赤红,“父这三十板下去,妹妹定会去了半条命!求奶奶高抬贵手,饶妹妹这一回,我这就带着她离府!” 老太太回头扫了眼白敬辰,见血从他身后滴落,落在雪地里,绽出一朵一朵的血色,恨铁不成钢:“辰哥儿,你是府中长子,将来可是要承继伯爵府的,如今怎能如此意气用事!来人,将大公子抬回院里好生养着!” 下人抬着白敬辰就要走,他挣开众人,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背后渗红的血分外刺眼,白华英拼死挣扎,仿佛重回到了当初被赵斯年她们害死的时候,她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被摔死! “放开我哥哥!”白华英拼命挣扎,绑在手腕上的索链将她的手勒出了一道血印子,几个下人险些被她拖着走! 老太太见她有些颠狂,有些发慌:“快,将她拖下去打,愣着干什么!快!” 白华英被一群人生生的绑到了树上,绕了好几个圈才绑严实,府里的下人抄起手中的板子过来,那板子足有三指宽。 白父瞧着有些不忍:“母亲,英儿到底还是个孩子,随便打几板小惩大戒就是了,这三十板……”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你少在我这儿唱红脸!平日你不管教,今日我来替你管教!动手!” 白华英死死的盯着她,翠青与秀心冲了过来挡在白华英跟前,翠青急红了眼:“老夫人,奴婢自幼便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小姐确实是小姐,奴婢绝无半句假话。” 白秋兰急道:“你胡说,我大姐姐可不会武功!你如今帮着这妖孽,我看说不准就是你和秀心一并害死我大姐姐的。” 先前一嘴一个丑八怪,如今出了事了,倒是一口一个大姐姐了,真是讽刺! 白华英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我天未亮起身习武,难不成还要你一个日上三杆起身的瞧见不成?要打就打,今日若你们打不死我,我必将这帐一笔一笔讨回来!” 这白府里人人自私自利,与封家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若说先前她还想光大白府,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这府里根本没有一个可用之材! “给我打!”老太太眯着眼,满脸的皱纹随着扭曲的脸挤到了一处,一时面目可憎,白秋兰也吓了一跳。 一板子打了下去,翠青扑到了白华英的身前,纤细的背生生的受了那一下,顿时疼得整个人脸色都青了,白华英脸色一青,“翠青!!” 秀心错愕的扑了过去,将翠青扶了起来,焦急道:“你怎么样?” 翠青浑身动弹不得,望向白华英,嗫嚅着唇角喃道:“秀心,小姐……就是小姐。” 秀心浑身猛的一僵,她是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变化的,所以一直处于怀疑而迟迟没有出面,如今猛的被翠青点醒,是啊,小姐就是小姐,护着她,原就是她们作为奴婢的本份。 老太太历来是瞧不上府里下人的,见翠青一板子动弹不得,抬了抬手:“继续打!谁若是拦着,就打谁!” 白父在一旁叹了叹气,老道士趁机捡回点颜面:“老太太,对这妖孽可万不能手软,否则害的还是白府。” 下人拿了板子,又要打下去,那下人的手不知怎的一疼,板子生生掉了地。 “若是本王拦着,你也要打本王不成!”璟王穿过垂拱门,来到老太太跟前。 太子急急忙忙的从璟王身后赶了过来,“皇叔,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看门的人这才匆匆赶到,“老爷……王爷与太子殿下来了……” 白父一脸尴尬的拂衣跪了下去:“臣叩见王爷,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朝白玉如微微颌首,眼神里满是温和,璟王却望向白华英,也不让白府的人起身,只淡道:“看来今日本王与太子来得不是时候。” 太子这才注意到绑在树干的白华英,瞧着她那半张红胎记挂着的脸,有些厌恶的道:“白大人,若要调教,宫里有的是法子,如这绑在树上打板子的法子,不怎么可取。” 白玉如以为太子帮白华英说话,脸色微白,又见太子摆了摆手,朝白父笑道:“或可用银针,既疼,又无伤,白大人,你说呢?” 白华英真想将这小兔崽子踹去护城河里冻死他!馊主意一条一条的,真是半点不消停! 白父一脸羞愧:“此乃白府家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前来……” 太子手里拿着暖炉子,望向璟王,“皇叔?” 璟王扯了扯唇角,讥讽道:“白大人这教育子女的手段,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白耀辉才刚调了职,如今连降两品,心里正惊惧着,听了这话,吓得伏在地上:“王爷见谅,实在是此女……此女疯疯癫癫……” “哦,依白大人的意思,莫不是皇后娘娘看走了眼,竟有意要将这疯疯癫癫的女子指给太子?”璟王眯了眯眸子,将白华英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白华英忽觉嘲讽,前世她在封府的时候,说一不二,谁敢忤逆她?原来不过是仗了封家的势,后来远嫁上京,到了勇安侯府,没了那势,单纯好欺,落了这么个田地,如今璟王一来,她忽又觉得有了靠山似的,可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长此以往,也不是个法子。 她开始琢磨,要如何自强。 第89章 其人之道 第89章 其人之道 白耀辉擦了擦脸上惊出来的汗,嗫嚅着唇角,芹小娘一瞧见这身形高大的璟王,心里便打起了主意,虽说脸上有了疤,但到底也不影响他手里的权势,若能配了自家女儿…… 芹小娘忙上前解释道:“回王爷话,大小姐这些日子已经大好了,只是今日道士说她身上有邪气,须以此来驱邪……” 璟王的目光幽幽的从众人身上扫过,只这一眼,他便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区区宅斗里的小戏码,如何能瞒得过他这身处淤泥中的人?这样的把戏他幼时在宫里就见得多了。 “本王竟不知,礼法之下,如今白府由一个妾做主来回本王的话了?”璟王拂了拂衣袍,天空渐渐的暗沉了,雪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这屋子朝北,到了冬日便冷得似要将寒意吹进骨子里一般,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璟王没说动,跪在地上的人也不敢动。 太子有些奇怪,“皇叔,还是让他们先起身,别冻坏了身子。” 璟王扫了眼那老道士,踩着步子上前,凝着他:“你先前说,谁是妖孽?” 老道士颤颤巍巍的伏在地上,脸恨不能埋进雪里:“贫……贫道……” 璟王眼神一凛,老道士便慌了:“是……是白家大小姐,白家大小姐被妖孽附了身,那妖孽带恨而生,只……只怕是要搅得白府不得安宁,王爷……” 璟王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绣四爪金龙的靴子定在老道士的眼前,“是吗?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府里究竟谁是妖孽?” 璟王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芹小娘的身上扫过,老道士秒懂,颤颤巍巍道:“是……是贫道瞧错了,芹小娘才是这府里妖孽,是被附了身了……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璟王满意的抬了抬手,“既是妖孽,该如何处置?” 老道士的手在雪地里冻得僵硬,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火……火烧,让其魂飞魄散。” “那便照着待白府大小姐的法子做。不过是个妾室,想必为了白家与我国太平,白大人定愿做此牺牲,到时候本王必会将白大人的大义报给官家。”璟王转着手中的玉板指,若不是白华英给他的眼神不让他过去,他恨不能一进门就冲过来将她揽在怀里了! 芹小娘闻言脸色铁青,“王爷,分明是这道士一派胡言!分明是英丫头,她被妖孽附了身,如今怎的就成了我了,王爷明察。” 白父跪在地上,寒意从膝盖爬到了后背,再爬上脑门,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咬了咬牙:“王爷……所言极是。只是……只是臣等并不曾将臣长女火祭,不过是……打几板子驱邪祟罢了,还望王爷手下留情。” 白华英在树旁听着,心里冷笑,不愧是白家无情人之首,板子没有打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人都是不知道疼的,如今要打到自个的身上来了,求饶的速度求得比谁都快。 太子在一旁瞧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皇叔……好像是在帮着那个丑丫头?! 太子凑了过去,朝璟王低声道:“皇叔,你这是做什么?那丑丫头我又不会娶,你不用这样帮着她,终究她与咱们皇家不是一路人。这些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我喊你来的时候让你帮忙说的事,才是要紧事!” 璟王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板指,“不急。如今北域雪灾,此处既有妖孽,不妨先处理了妖孽一事为国祈福,白大人,你说呢?” 白华英四肢被绑着,听着他这话,忽觉心里暖暖的,这个人不止要救自己,他还要替自己报仇,这样的情意,她竟不知要如何还清了。 白父点头如捣蒜:“王爷所言极是,来人,将大小姐松绑。” 秀心忙推开下人,冲过去替白华英松了绑,白华英却扑到躺在地上的翠青身旁,哽咽着道:“翠青,我马上替你找大夫。” 翠青拉着她的衣角,脸色惨白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小姐,你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白华英按着她的手,神色焦急:“是不是伤了背!快让我瞧瞧。” 她小心翼翼的摸着翠青的骨,摸到脊椎那一块儿的时候,翠青脸色越发的白了,白华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你动一动脚。” 翠青吃力的动了动,那脚也只是细微的晃了晃,她急红了眼:“小姐,奴婢……奴婢这是怎么了。” 白华英气红了眼,朝秀心道:“将翠青先带回房里,去请大夫来。” 秀心忙就着白敬辰的那块板子,将翠青轻轻抬了上去,带着翠青去了耳室的寝屋里。 白华英缓缓起身,府里下人去抓芹小娘,芹小娘缩在白父身旁,瑟瑟发抖:“王爷!妾身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王爷,王爷要这样对妾身!夫君,夫君救我……” 老太太拂衣艰难的起了身,脸色铁青:“王爷来我府上,就是为了将我府上扰的不得安宁吗?”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板指,淡道:“白老太太对本王大不敬,来人,将老太太拖下去,试一试太子所说的那个法子。” 太子顿时黑了脸,“皇叔,你这是干什么!”他还想着让皇叔过来帮他与二小姐说亲,可自家皇叔上来就跟白府的人扛上了,那还说的哪门子亲! 璟王眯了眯眼,“白大人,本王耐心有限。” 老太太顿时慌了,手中的拐掉在地上,哆嗦着道:“我……我这把年纪了,你还要对我一个老婆子用刑?!” 璟王幽幽的扫了眼老太太:“本王手里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如今也不介意多你一个。” 老太太气得险些吐血,璟王身后的人一抬将老太太扣住,取出几根银针,抓起老太太的手,老太太顿时吓得晕了过去,白父当即来到璟王跟前急道:“王爷,家母不懂规矩,若有错处,还请王爷饶了她这一回。” 璟王摆了摆手,“既如此,不如由府中人代替,如何?” 白父望了眼府中家眷,芹小娘往后缩了缩,低声道:“妾身……妾身身子弱。” 柳氏站了出来,她身形笔直,面色从容,颇有柳树百韧之风:“婆母身子不好,只怕这几针下去,性命堪忧,王爷,妾身柳氏愿代婆母。” 白父有些错愕的凝着她,“夫人,你……” 老太太在府里待柳氏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她能挺身而出,实在令人诧异。 柳氏朝他柔柔一笑,来到那行刑的几个人身旁,微微曲身行了礼,将手伸了过去,这波操作将几个人整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如此至孝之人,这针,还扎不扎啊王爷? 第90章 其人之身 第90章 其人之身 白华英见状嘲讽道:“我记得芹小娘与老夫人感情历来很是要好,在父亲面前也是一副孝顺的模样,怎么如今却要母亲去替?莫不是平日里芹小娘的孝顺都是假的?” 芹小娘恨不能咬死她,如今也只能装作弱弱的模样:“英丫头,我这些日子身子原就不好,你如今说这话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是不是!” 白华英的手腕上被划拉出几道深红的印子,她不在意的揉了揉,嗤笑道:“芹小娘先前欺起我来,可不像是身体抱恙的。” 璟王顿时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了,朝烨罗递了个眼色:“既如此,就由她替,顺便就依着这道长所言,驱除邪祟,为我国祈福。” 好好的一个事儿,硬生生被璟王扯到了为国祈福上去了。 白华英不由有些佩服,与璟王比起来,她的这点手段,显然是有些不够看了。 柳氏退了回去,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白华英,白玉如正要出声,被柳氏一把拦了下来。 太子在一旁瞧着,一脸迷茫:“皇叔,你不会是为了那个丑丫头出头?我可不会娶她这样的丑八怪,你何必来掺和这些事情?” 璟王凝着他挑了挑眉:“凡事皆有规矩,若无规矩不成方圆,太子何时如此优柔寡断?如此心性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太子负手而立,有些焦虑:“皇叔,你明知我与如儿……”要是璟王将这白府得罪完了,到时候他这个当太子的,还怎么面对他这岳父岳母? 璟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太子可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白华英响起璟王去侯府抢棺椁的时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被冲昏了头脑? 芹小娘不甘心的想要逃,被下人一把拉了回来,芹小娘一个踉跄扑倒在璟王的脚边:“王爷……妾身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白秋兰迎了过来,拉着芹小娘泪如雨下:“分明就是大姐姐被妖孽上身了,如今王爷却不分青红皂白要欺我小娘!王爷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璟王摆了摆手,懒洋洋的道:“用刑。” 芹小娘被扯到了树上绑了起来,下人取出银针,抓起芹小娘的手缓缓的扎了下去,十指连心,这慢动作最是折磨人! 第一针芹小娘便被扎得嗷嗷直叫,“夫君,夫君救救妾身,夫君……” 白秋兰吓得泪流满面,白父张了张嘴,瞧见白华英那张脸,又僵在原地,府上的事情,他历来是不管的,如今一晃眼的功夫,竟不知他这嫡长女生出了这样的能耐了。 白华英掏了掏耳朵,弹了指指甲,来到芹小娘的跟前,压低了嗓音:“不过是这几针,你就叫成这个样子?你与老妖精在我母亲的鞋子里衣服里被子里藏针的时候,害得她怀着我时处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终日时,可不见你怕过。” 芹小娘脸色惨白的凝着她,“你……你胡说什么!”那时候她还在肚子里,不过五个月大,她能知道些什么? 白华英朝着她弹了弹指甲,凝她一脸的汗低声道:“待老太太醒了,你就告诉她,你们欠了我母亲与哥哥的,我会加倍的讨回来,如今,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芹小娘惶恐的盯着她,那针扎进指甲里,疼得她险些岔了气,白秋兰急得泪眼汪汪,转身去求白父:“爹爹,你救救小娘,让女儿代小娘,女儿愿意代小娘受苦。” 芹小娘眼里泛起一丝欣慰,随即又被痛感压了下去,她那痛苦的哀嚎声在栖梧院里经久不散。 十指扎完,又要受板刑,白华英夺了一块板子,眯了眯眼:“打板子之前,我倒是要问一句,方才……是谁打了翠青!” 白父沉了脸,“你干什么!如今太子殿下与璟王皆在,你还想反了天不成?” 白华英紧握着手中的板子,眼底泛起一抹寒意,太子不悦的凝着她:“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引起本宫的注意,本宫这辈子是断不会娶你为太子妃的,你最好断了这个念想。” 白华英扫了他一眼,原以为这货长大了些,如今看来,还是幼时那副被先皇后宠坏了的模样继后如今看似也是宠着他,实则是将他宠得没边了,这种捧杀最是致命! “臣女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不敢高攀。” 太子一时又觉得心里有些气,但碍于面子,傲气道:“如今倒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白华英扫向一旁正伺候老太太的茉莉,眯了眯眸子,“若是我没记错,那一板子是你打的。” 茉莉是老太太身旁的,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所以那一板子是下了死手的,若不是打在翠青的背上,只怕白华英的肋骨就要断上好几根了。 茉莉见过了如今的情形,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连老太太都要装昏了,她只得道:“奴婢用刑,也是依着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原就手下留情才会让奴婢动手,奴婢实在不知翠青会冒出来。” 白华英不由冷笑:“如此说来,我倒还要谢你们了?” “奴婢不敢。”茉莉微微垂眸,十分恭敬的模样。 白华英几步来到她跟前,“你将翠青的脊椎打成重伤,如今能不能好治好还两说!她这笔帐,我自是要与你清算!” 茉莉吓得一哆嗦跪了下去:“大小姐,奴婢也是奉了老太太的旨意,奴婢也是无意的……” 白父低斥道:“够了!你一个闺阁女子,何必为了一个下人这样咄咄逼人!” 白华英望向白父,满眼失望:“要将女儿火祭的,是女儿嫡亲的奶奶,拼死护下女儿的,正是父亲口中所谓的下人!我岂止咄咄逼人,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白父被她的话噎着了,气得直哆嗦:“你!你这个……” 璟王却拍了拍手,“说的不错,人若欺我,我必百倍还之!白大小姐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白父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惭愧的作揖:“臣教女无方,实在惭愧。” “白大人过谦了。”烨罗端了椅子过来,璟王拂衣坐了下去,太子瞧着这下得纷纷扬扬的雪,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他皇叔却非要在院子里说,难道是屋里不够暖和?还是他皇叔热得慌? 第91章 恶有恶报 第91章 恶有恶报 白父如今心里在打着鼓,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是官家嫡亲的幼弟,因着是老来子,备受先帝的恩爱,曾经寻访诸多名师来教璟王,以致于璟王文武双全,战场谋略更是战无不胜,如今纵然他手中的兵权交了,可在这上京,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璟王! 太子与璟王他都不敢得罪,府上的两个儿子马上就要春闱了,为此白父很是小心。 白华英紧握着手中的板子,眸光凌厉,朝着茉莉抬手便是一板,那一板打得茉莉倒在地上再动弹不得,白华英满意的将棍子丢在‘昏迷’的老太太身旁。 芹小娘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十指生疼,目光幽怨的瞪着白华英,这个小贱人,如今被璟王处处护着,待来日,她定要将这小贱人活撕了!! 院里阴沉沉的,长风过处,将枯树枝上的雪吹得落了地,璟王的肩上落了一小片,衬得他那沉沉的袍子越发的暗。 “白大人,下令。本王还要回宫复命,可耽搁不起。” 白父打了个激灵,咬着牙抬了抬手:“动手。” 芹小娘满眼失望,她在这府里横行惯了,如今骤然被白父推了出去,不由慌了:“夫君,救救妾身……” 老道士为保自身,装模作样的在她跟前跳了起来,哼哼唧唧的,也不知在念着什么,白华英只在一旁冷眼瞧着。 念完了经,老道士一挥手,两个徒弟抄起手旁的板子,在上头浇了狗血,沾了符,朝着芹小娘的腹部狠狠的打了下去。 柳氏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白华英,暗自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伍,否则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就是她了。 芹小娘一板子下去,脸色便铁青了,她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夫君救救妾身……” 白父擦了擦额上惊出来的汗,讪讪道:“这是除妖邪,为国祈福的事,你且忍一忍。” 芹小娘眼底最后一抹希冀被扼杀在摇篮里,老道士的弟子生得人高马大,有璟王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松懈,朝着芹小娘又是一板子,白华英听着预料中肋骨断裂的声音,心情好了些许。 自今日开始,她与芹小娘的矛盾便升级到了明面上。 这三板子下去,芹小娘便吐了血,白秋兰冲上去护在芹小娘的跟前,泪如雨下:“不要打我小娘,要打就打我!” 白华英挑了挑眉,倒还不算是个没良心的,起码知道护着她小娘,但当初她们是怎么对自己的?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不会有半分心疼。 白秋兰跪在璟王跟前,哭得泪人一般:“王爷,你放过我小娘!!” 烨罗握着剑,低斥道:“不得放肆!” 白秋兰吓得缩了缩身子,颤颤巍巍的直磕头:“王爷,我小娘身子不好,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璟王转着玉板指,只淡淡的望向白华英,那意思很明显了,白华英不喊停,他是不会轻易摆手的。 白秋兰连跪到爬的来到白华英跟前,“大姐姐,你替我小娘说说好话!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小娘在府里对你也是照顾有加!求求你放过我小娘,你若有什么不解气的,你冲我来。” 芹小娘凝着那跪在地上求人的女儿,心如刀绞,但那几板子下来实在太疼了,芹小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叫嚣,她张了张嘴,血从嘴角淌了出来。 白父犹豫着开口:“王爷,贱内无知莽撞,如今刑也用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会受不住。” 白秋兰抬手去揪白华英的裙摆:“大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小娘,说你性情大变,说你妖孽上身,你放过我小娘,都是我的错。” 白父顿时明白了这来龙去脉,气不打一处来:“兰儿!为父历来疼你,你,你怎能做如此无中生有之事!为父常教你们一府姊妹要同气连枝,可你竟如此污蔑你大姐姐!” 太子打量着始终冷眼旁观的白华英,总觉得这样的眼神与那天夜里无视他的时候极像,可这样丑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是她! “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不敢了,大姐姐,你高抬贵手,向王爷求求情。再这样打下去,我小娘就要死了呀。”白秋兰死死的凝着她,仿佛这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道士又一板子打了下去,芹小娘险些昏了过去,她如何甘心?她原本是要算计白华英,不说将她火祭,也要将她赶出白府,可如今,赔了夫人,折了兵啊! 若不是璟王与太子突然来了白府,区区一个白华英有什么能耐扭转这乾坤! 白父嗫嚅着唇角,“英儿,如今罚了罚了,打也打了,便这么算了,终究兰儿是你的妹妹……” 白华英冷冷的瞧着白父,忽的问了一句:“父亲,若是方才翠青没有挡那一板子,王爷没有来,女儿被打成这样,这府里可会有人替女儿求情?可会有人出面来劝一句算了?” 白父脸色微僵,一时有些尴尬:“英儿……” “不会,除了大娘子一开始说了几句话,这院里旁的人,只会让父亲狠狠的打女儿,如今事情反过来,父亲却要女儿算了?不知是何道理!难道还当女儿是先前那个傻子,任人欺辱吗。”白华英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说得白父哑口无言。 白秋兰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她气道:“你装什么装!你不就是想报仇吗?如今你这样对我们,你可不要后悔!” 雪下得越发的大了,白华英的眼神在这风雪里显得有些疲惫,她心系翠青的伤,朝众人福了福身。 “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就不打扰诸位为国祈福了。”白华英转身走进长廊,绕过长廊便没了踪影,这话很明显了,她不参与,但也不会求情。 白华英将一院子人晒在那儿,她转过折角,靠着冰冷的墙,长长的吁了口气,那院子里又响起了芹小娘的哀嚎声,搅着这暗沉的风雪,一时有些渗人。 白华英进了耳室,耳室里那聒噪的白芷如今恭敬得很,抬手替白华英端了椅子搁在翠青的床旁。 白华英替翠青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疼道:“没事的,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翠青一时感激涕零,哽咽着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小姐如今为了奴婢将茉莉打了,只怕老太太醒了,不会放过小姐的。” 第92章 杀鸡儆猴 第92章 杀鸡儆猴 白华英扣着她手腕号了脉,脸色骤变:“不必理会这些,眼下还是你的伤要紧,秀心,我记得库房里好像还藏了银针,你去找找。” 秀心本是怀疑她的,可如今看她对翠青这样上心,心里顿生愧疚,这府里除了先大娘子,就只有自家小姐这样照顾下人!平日里府里的人都是不拿她们下人当回事的。 “小姐,大夫还没来。”秀心说话一时恭敬了不少。 “无妨,去取来就是了,白芷,你去外头瞧着,若有动静马上来知会我。”她按着翠青的背,一寸一寸的感受她背部的伤处。 白芷骤然被点了名,吓了一跳,转身便去外头瞧热闹了。 如福端了茶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小姐,奴婢……奴婢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有。” 外头那惨叫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这院里的下人一晃神的功夫就长了记性,如今一个个的乖顺多了。 耳室忽的便静了下来,翠青默了片刻,咬着牙脸色苍白:“小姐,奴婢先前不该怀疑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白华英将她的上衣撩了上去,凝着那板子的位置,暗自松了口气,只是伤了脊髓一点点,好好将养着,总是能好的。 “翠青,若我当真不是你家小姐,你可还会护我?”白华英在床边坐了下来,将那盏茶递给她。 翠青接过茶,狐疑的抬头,见她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小姐不是小姐,那小姐是谁?” “不知道,或许……是已死之人。”她摩擦着手边的椅子边沿,心思混乱。 翠青捧着茶,默了片刻:“在奴婢心里,小姐就是小姐,只有小姐才会这样救奴婢,为奴婢出气。” “翠青,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翠青眨了眨眼,“小姐,勇安侯府同咱们有仇吗?” “有。”她双拳紧握,眼神凌厉。 “哦,奴婢瞧着那勇安侯府的也不像什么好人。”她稍稍动了动身,顿时疼得脸色铁青。 秀心拿了银针过来,急道:“小姐,这银针还是先夫人出嫁的时侯的嫁妆,小姐要这个做什么?” 白华英凝着那上好的银针,算了算时辰,“大夫怎么还没来?” 外头的天已然擦黑了,芹小娘的惨叫声也止住了,论时辰,也该来了才是。 白芷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小姐,芹小娘被打得重伤,如今昏迷了,那……那大夫被老爷瞧见了,硬生生拉去了芹小娘的房里,这可怎么办?若是再请个大夫,只怕是等不及了。” 翠青揪着白华英的衣角,脸色惨白:“小姐,奴婢没事,奴婢觉得不怎么疼了。” “你们先出去。”白华英凝着那银针眯了眯眸子,看来这府里的人,还是不长记性,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白芷与秀心面面相觑,最终只能退了出去。 外头下起了雪,两人合计了一下,去了后厨准备做些吃食。 秀心在一旁烧着火,听着白芷心有余悸的讲着瞧见的事儿。 “这府里其实不知道多少人恨毒了芹小娘,如今她落了水了,不少人等着将她往水里按呢,那道士板子打得可真狠,奴婢过去瞧了几眼,听说肋骨都断了六根,好像肚子也伤得重,往后若是要再有身孕,怕是艰难了。” 秀心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回想起自家小姐当时那凌厉人眼神,不饶人的架势,自己心里竟有些欣慰,堂堂伯爵府的嫡外孙女,先前让人欺负成那个样子,实在说不过去。 白芷切了菜,打算做一个肉糜羹,一边切,一边念叨:“我总觉得如今的小姐有些吓人,秀心姐姐,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变了个人? 秀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我只是好奇罢了,如今老太太也病了,府里只怕就是大娘子当家了。”她一个老太太指派过来的,可没有多长的光景可以造了。 秀心没搭理她,默默的烧着火,其实她心里知道,以自家小姐如今的心计,让白芷去盯着前边的动静,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如今看来,这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 小厨房里正忙碌着,谁也没注意到,那院墙边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白华英替秀心下了几针,见秀心脸色好转了些,才松了口气:“一会大夫再过来替你瞧瞧,我也乏了,回去歇息了。” 翠青那背如今好了大半,顿时舒坦不少,“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白华英眨了眨眼:“梦里母亲教我的。” “对了,夫人的那个嫁妆里好像是有个盒子,里头放着好几本医书呢,听秀心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夫人就命人将那些医书都收起来了。”翠青比白华英要长一岁,与秀心最是要好,二人还时不时的会提起先前的一些事情。 她微微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母亲会医术?” 翠青摇了摇头:“夫人不会医术,但是听说那医书是一个朋友放在这儿的,若是时辰到了,说是会来取,但是自从夫人走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来过。” 白华英叹了叹气,又叮嘱了翠青几句,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下着雪,纷纷扬扬的,绿语那丫头傻愣愣的,只知道干活,见白华英出来了,忙停了手里的扫把行礼。 白华英脚步顿了顿,叮嘱道:“晚些大夫来给翠青瞧了,再让他给宝珠也瞧瞧。” 绿语想起在床塌上还骂骂咧咧的宝珠,小心翼翼的望向白华英:“小姐,宝珠对小姐不敬,小姐怎么还愿意这样待她。” 如今院里一共是有六个丫鬟伺候的,分别是她、宝珠、秀心,翠青、以及后来调过来的白芷与如福,宝珠与白芷、如福、都是老太太或者芹小娘、柳氏那儿调过来的,除了翠青与秀心这个先大娘子从伯爵府里带来的,就只有她是府里早早拔过来的老人了。 可栖梧院一直失势被人欺负,所以也造就绿语这软弱的性子。 白华英扫了眼干净的地面,温声道:“夜深了,左右这院里也不会有人来,明日再扫。” 白华英瞧她比翠青还要傻愣愣的,转身回了屋,屋子里点着灯,冬风晃影,她瞧着坐在她那位置喝着茶的人,眉心跳了跳:“王爷好雅致,不回府,来我这儿偷茶喝?” 璟王搁了茶盏,笑道:“路过,顺手来拿拿姑娘的谢礼。” “……”这人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白华英哭笑不得。 第93章 顺路讨债 第93章 顺路讨债 “我这儿家徒四壁,王爷要什么谢礼?”白华英扫了眼这简陋的屋子,虽说前两日又添了些花瓶古董的,但都是府里头拿不上台面的残次品,摆在这儿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白耀辉看罢了。 璟王扫了眼她这略有些寒酸的屋子,笑道:“如今这屋里便有一件倾城之宝,白小姐难道不知道?” 白华英环顾四周,有些嘲讽,如今这屋里连煤油灯都是昏昏暗暗的,灯心已经快用完了,这会儿将明将暗的:“我住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她拂衣在璟王的对面坐下,捏着杯盏饮了口茶。 璟王垂眸轻笑道:“想知道?” “不想。”她捧着茶,心里有些乱,璟王三更半夜的过来寻她,到底是有多不顺路,竟顺到这儿来了! “在这府里,让你受委屈了。”璟王凝着她,眼底无限温柔,夜里这一句话,竟真让她娇情的觉得委屈起来。 “我本就是这府上的,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王爷茶也喝完了,请便。”她将杯子扣回茶盘里,转身望向漆黑的夜。 夜里风雪肆意,寒气冷津津的扑进屋,璟王默了片刻,从衣袖子里取了婚书给她,温声道:“我与你的婚事,虽说岳母如今受了些刺激,总有些不清楚,但如今也总算是与岳父定下来了,这是婚书,我觉得,该给你一份。” 白华英凝着那烫金的婚书,脸色泛起一抹苍白,“王爷可曾问过她,是想再嫁,还是想回豫州?”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受了委屈,也总是只想着回家去的。 璟王神色微晃,“我得知你的死讯的时候,跑死了三匹马才回到上京,那时候总以为你在侯府过的好便好,我不会再扰你。明儿,如今得知你活着真好,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只要是你,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华英无法想象,这个人是怎么千里奔袭赶回来的,连近在豫州的封家都是在他之后的几天才匆忙赶到,更何况他远在北境! 她喉头发干,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话,璟王上前揪着她的衣袖子,人高马大的男人,抬手便可搅乱天下,如今却委屈的瞧着她。 “王爷可瞧仔细了?我这张脸,连太子殿下都嫌弃,你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功夫。”她内心矛盾,这样一个深情款款的人,对她这般呵护,可她如今已经累了,这样的璟王,她怕自己还不起,更害怕眼下的好是一时的,得到后又会再生变故。 璟王凝着她脸上的疤,笑道:“你瞧,我脸上也有疤痕,如此,你我算是扯平了,你脸上的我瞧着正好,平日里来寻我,这脸上的疤不必遮了。这样就很好看。” 这样好看?白华英怀疑璟王是不是眼神不好。 “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回了。”白华英其实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无论美与丑,从来不是她此番活着的意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是本王能帮你报仇呢?”屋子里的煤灯忽的灭了,只剩了满屋寂静,冷风吹起来,光影斑驳间,将二人的发纠缠在一处。 白华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王爷何必要趟这浑水。” “你可知如今北域的疫情有多严重?勇安侯暗中结党营私,如今皇兄已经开始彻查,但有一事,我很好奇。”夜里璟王的眼里仿佛泛着光,白华英心不可抑制的漏跳了几分。 她转身去点煤灯,手忙脚乱之下被椅子绊了一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璟王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白华英惊魂未定时,闻到了璟王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松柏香。 “没事?”璟王神色焦虑。 白华英取出火折子点燃,讪讪道:“我夜里……若是灭了灯,就瞧得不是很清楚。” 璟王默了半响,接过她手中的火折子:“别动。” 璟王将煤灯点燃,屋子里重新亮起了光,白华英站在原地,瞧着逆光的璟王眸色微沉:“勇安侯府如何,与我无关,我如今只想过自己的日子,王爷若是无事,就不要往姑娘家的闺阁闯了,总归影响不好。” 她如今是没有后盾,在这上京要迅速搅弄一池春水很难,封家到底是她的娘家,加上初来上京,大哥哥也未曾入朝,所以不能去惊动,至于璟王,到时候一旦勇安侯府反咬一口,只怕就给了官家一个诛杀璟王的借口。 皇家亲情,到头来其实也经不住考验,更何况璟王与皇后似乎是有些什么扯不清的关系在,先前她是封锦明的时候,并未听说过,如今细想来,好像又有许多的破绽。 “早些歇息。”璟王叹了叹气,转身从窗口一跃出了府。 白府的戒备本就不严,璟王功夫了得,故而谁也没有瞧见! 她站在窗口吹冷风,秀心从外头急匆匆的进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惊急道:“小姐,大公子发了高热了,大夫到现在还在芹小娘那儿没有过来!” 白华英猛的一惊,光顾着翠青去了,竟然将被抬回去的白家哥哥给忘了! 她提着裙摆猛的跑了出去,外头扫干净的雪又积了厚厚的一层,白华英险些跌倒,待站稳当了些又往外奔去。 秀心怕出事儿,所以紧随其后,主仆二人身形狼狈的来了栖桐院,院里一片寂静,连个洒扫伺候的也没有,独独砚台守在床边,手足无措。 见白华英跑了来,哽咽着道:“大小姐,公子一抬回来就发了高热了,如今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大夫也没有过来,这可怎么是好?再这样下去,公子怕是……怕是要出事了。” 白华英跑到床边,慌乱的扣上白敬辰的脉,可她的心太慌了,半响也没探出个什么来,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只恨她当年没有好好的跟着师父学医术!如今会的那些皮毛,在这样的急症上根本一点用也没有,白华英抹了一把虚汗:“大夫呢?” 砚台急得直跳脚:“还在芹小娘那儿,老爷也在那儿,倒是大娘子来了一趟,说是亲去请大夫来,可如今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踪影。” 白华英洗了帕子替他擦了擦汗,神色焦虑。 秀心气不打一处来,捋着袖子就往外走,“芹小娘那点子伤,也不致死,哪里就要这么久?八成是拖着那大夫,想让大公子受些罪!奴婢这就去将那大夫抢过来!” 第94章 府里夺医 第94章 府里夺医 白华英将一瓶药粉塞给砚台,叮嘱道:“先给他上药,额头发烫,给他取雪水来冰敷额头,我去去就来。 秀心见状附和道:“小姐,要不奴婢去伯爵府里再寻几个人来?” “如今上京可还有其他的大夫?”白华英想起她师父与师兄,但他们对外脾性古怪,未必肯医。 “没有了,那位周大夫就是上京最好的了,今日还是如福说大公子出了事才过来的,谁知道被芹小娘截走了!如福也是个没根骨的!如今拔到了府里,也受不住旁人几句威胁!”秀心恨铁不成钢! “去芹小娘屋里瞧瞧。”白华英走在前头,背脊笔直,气势惊人,跟在一旁的秀心也挺直了脊梁,忽觉自家小姐有此变故,也是挺好的,这才是伯爵府嫡外孙女的样子。 主仆二人一路去了芹小娘的屋子,白秋兰正在外头同她那婢女月荷骂骂咧咧:“白华英那个贱人,如今将我娘害成这个样子,若是我小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非撕了她不可!” 月荷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没瞧见她那眼神,看人的时候能将你吃了似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小娘。” 白秋兰恨恨的擦了擦眼泪,抬头就瞧见白华英过来了,顿时来了气,“贱人!你把我小娘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 白华英立在院里,风雪拔弄着她的衣袍,分明她个子不高,可那冷漠的眼神却让白秋兰觉得压抑。 “我院里为哥哥请的大夫,听说被拉到了这儿,我来接他回栖桐院。” 白秋兰气得扑上去要抓她的脸:“我小娘如今昏迷不醒,你还有脸来!给我滚出去!” 白华英反手将她扣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三妹妹莫不是连长幼尊卑都忘了?”既然这府上乱的不成体统,那她就将这体统捡起来! 白秋兰气得险些吐血,挣扎了半天纹丝不动,只得骂骂咧咧:“什么尊卑,你一个死了娘的,也配跟我说尊卑,你这些人都是死的吗?赶紧过来帮忙!” 围在一旁的下人面面相觑,先前大小姐一根棍子打了多少人?现在这身上还疼得厉害,几个人敢上前去? 白华英扣着她的手稍用力了些,顿时疼得白秋兰冒冷汗:“我的耐心有限,三妹妹,可不要不识抬举。” “你这个丑八怪!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她抬手就将白秋兰推到了一旁。 白秋兰哪里甘心,猛的朝着她便扑了过来:“我打死你!” “住手!”柳氏听着外头的动静,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见白秋兰一身的泥泞,狼狈不堪,顿时心里一紧。 白秋兰指着她气道:“她还有脸来我院里!你们几个快将她赶出去!” 当初提着鞭子闯进栖梧院时有多风光,如今就被白华英压制得有多惨! 柳氏低喝道:“你小娘已经醒了,正想见你,快去。” 白秋兰这才提了裙摆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柳氏来到她身旁,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雪,温声道:“大夫医治了芹小娘我就让他去栖桐院了,如今想是该到了,快回去。 白华英凝着她,眼神冷冽:“母亲若是管不住二妹妹,那我这个当姐姐的倒是不介意替母亲管一管。” 柳氏心里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小心机,否则,芹小娘就是她的下场。”当年原主生母的事情,她就着原主的记忆总是记得一部分的,柳氏是后来才进来的,只怕那件事情最干净的,就是柳氏了,可惜白玉如的心术不怎么正,大概也是跟着白秋兰在一块儿,长歪了。 柳氏讪讪道:“英儿,你与我说句实话,你与璟王……是不是……” “母亲多虑了,我与璟王不熟。”她微微福身,转身出了院子。 柳氏叹了叹气,有些心焦,白玉如从里头出来,搅弄着帕子,担忧道:“母亲,她也说了,与王爷不熟,母亲怕她做什么?” “今日之事你也瞧见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傻子了。如儿,往后与她打照面,你要恭敬些,莫要再让人瞧了空子。”柳氏拉着白玉如的手,满眼欣慰,她生的女儿真是好。 “女儿明白,这一回她原也是仗了璟王的势罢了!太子殿下原是来找父亲说女儿的终身大事的,可如今都让她给搅黄了!她与府里的人都相克,母亲还是不要与她走的太近的好。”白玉如披了件羽白色的斗篷,纤细白皙的手上拿了个烫婆子,发间的发髻梳的别致,衬了她那张脸越发的娇俏。 “如今璟王似乎有意偏向于她,这样是最好。”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抬头凝着黑沉沉的夜,身后忽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芹小娘气得肝儿颤,骂骂咧咧的。 “那小贱蹄子不过是狗仗人势,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将我害成这个样子!” “那老道士人呢?”芹小娘将床边触手可及的砸了个干净。 月荷在一旁低声道:“王爷……王爷说道长祈福不用心,现下已经将人关押了,听说是要流放了。” 芹小娘愣了愣,她本以为关个几日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流放了? “老道士他……招供了,大人知道了很是生气,如今府里主事的对牌都交到大娘子那儿去了。”月荷如今心凉了半截,总觉得她们这小院要完了。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府里一直是我在主事,夫君呢,我要见他!”芹小娘忍着痛掀开床上的被子。 白秋兰一把拦着她,泪如雨下:“爹爹不见女儿,连奶奶如今也病着,不愿见了,我们可怎么办。” 老太太本就是装昏,她害怕替老太太受刑,如今想来,老太太也是寒了心了。 芹小娘一把将白秋兰推开,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赶紧去请你父亲!就说我重伤如今已经醒了,我要见他。” 站在外头的柳氏理了理衣袍,朝一旁的下人叮嘱道:“如今老太太与大人身体都不安,这院里的你们可好生照看,若缺些什么,只管来知会我,就不必去扰了老太太与大人了。” 下人微微颌首,目送了二人离开,抬手便将大门合上了。 白秋兰出来时门已经从外锁死了,任她怎么哭闹折腾,那门也纹丝不动。 第95章 吾家有妹初长成 第95章 吾家有妹初长成 府里因为那芹小娘作茧自缚,被禁足,如今主事的大权落到了柳氏的手中,柳氏在府里历来是学着打理中馈的,如今做起事来,广发仁心,如鱼得水。 白华这会儿匆匆回了栖桐院,那大夫果真已经在替白敬辰上药了,白华英顾不得一头的汗,神色焦虑的望向砚台。 “怎么样了?” 观台侯在一旁,也是心惊胆颤的:“大夫刚过来。菩萨保佑,我家公子可真是要平安无事才好。” 白华英不善长这些,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瞧着,大夫将他的外衣去了,最里头裹着纱的伤处如今还在渗着血,好些纱与皮肉都粘在了一块儿,她瞧着那伤口,一时难过的想哭。” 约是扯到了痛处,白敬辰疼得直皱眉,白华英忙近前去,拿了帕子替他擦脸:“大夫,我哥哥这伤……怎么样了?” 大夫抹了一把汗,叹了叹气:“打大公子板子的,可真是下了狠手,如今看来,大公子若要完全好转,只怕是要卧床半月了。” 半个月后就要过年了,白华英暗自松了口气,“有劳大夫了。” “只是……这打的位置,只怕是伤了腿,往后行走必会有影响。”大夫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词。 她心里一时如针扎:“可有其他的办法?” “若是要医治,只怕是要找那位神医才行,只是那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缥缈峰又万分凶险,多少人去求医问药,最后送了性命,白小姐,令兄今日强撑着起身,已是伤了元气。”大夫叹了叹气,这深宅大院里的东西,他见得多了,便是谁受了些什么伤,也属实正常了。 “多谢大夫。秀心,送大夫出去。”她朝秀心递了个眼色。 秀心请了大夫出去,朝着他又塞了锭银钱,狐疑道:“您怎么在芹小娘那儿耽搁了这么久?亏得大公子如今没事儿,真是万幸。” 大夫收了钱,捋着胡子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原是没费多少时辰,只是来栖桐院的时候,绕了路,雪又滑,故而耽搁了时间。” 秀心没在这儿,所以也没再多问,领着大夫去了翠青那儿,又细瞧了瞧翠青的伤,开了好些药,下了针,绿语依着白华英的吩咐,领着那大夫又去了宝珠的房里,大夫在院里转了一大圈了,有些头疼,这院里的人怎么回事,个个都伤得不轻! 秀心没再理会后院的事儿,她匆匆回了栖桐院。 院里白敬辰的伤已经打理妥当了,如今高烧不退,白华英只能不断的换着帕子,她的手浸在冰冷的水里,冻得通红。 秀心眼神略深了些:“小姐,奴婢已经问过砚台了,这大夫是芹小娘身旁的桂枝送过来的,一路上故意绕了好些地方。” 白华英换了帕子,手浸在雪水里搓着,淡道:“将她们院里的盯紧了。” 她父亲可是个耳根子软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想起那妩媚多情的芹小娘来。 秀心嗤笑道:“如今大娘子可是威风了,差人将芹小娘的院子围的死死的,让她们娘两在里头反省呢,大娘子反应倒是快,如今已经将这府里的大权握在手里头了。” “她只是没什么心思,不代表她傻。”白华英将帕子搁在白敬辰的额头上。 砚台急得直叹气,恨不能将屋子都转倒,“过几日就是春闱前的小试了,公子如今这个样子,可怎么去小试!” 白华英凝着自家哥哥那好看的剑眉,心里默默打起了主意,既然哥哥去不成,那不如她替父考试,左右也不过是个小试罢了,与春闱的关系不大,只是初级的筛选试试水罢了。 “我自有主张,砚台,平日里他写的那些功课都拿来,我瞧瞧。”如今春闱前的小试就这几天了。 “奴才这就去拿。”砚台转身去拿了功课来,白华英打开一眼扫过,自家兄长这字,稳当持重,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那纨绔公子哥儿,里头的功课做的极好,用词简洁明子,她不由想起在勇安侯府的时候,赵斯年曾拿了折子给她瞧过,打趣说让她长长见识,那里头多是些繁琐的废话,如今这个看起来就舒坦多了。 她一边看着这功课,一边替白敬辰换着帕子,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雪,屋子里换上了白敬辰留给她的那些银碳,夜半时分,那碳忽的暴了个火星子出来,秀心将灯心挑得高了些,悄悄打量这变化巨大的小姐,心里有些愧疚。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先歇歇,奴婢来守着。” 白华英合上手里的功课,有些诧异于这位白家哥哥对当今局势那独到的见解,以及他那剖析得很明白的利弊,真是一针见血。 “我不困,你也忙了一天了,去歇会。”白华英将东西整合好,她还要恶补五日后的小试,哥哥这样好的才华,总不能因她而困步不前。 秀心扭不过她,只能由着她去,“翠青的伤大夫瞧过了,不打紧,小姐,后厨炖了粥,多少喝些,否则身体吃不消的。” 她端了粥过来,搁在床边,对白华英刮目相看。 白华英端起粥勉强喝了些,如今她惜命的很! 吃了些东西,白敬辰的药来了,她小心翼翼的喂了药,黎明初至时他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白华英疲倦的倚在床边睡着了。 白敬辰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一睁眼就瞧见睡在床边的妹妹,他暗自松了口气,砚台进屋见他醒了,正要唤,被白敬辰一个眼神止住了。 砚台只得往盆里添了些新碳,低声道:“公子可好些了?大小姐在这儿守了一夜了。” 白敬辰微微颌首,动作轻巧的将大半的被子披在她身上:“北域一事,如何了?” 砚台脸色更垮了:“大人连夜进的宫,如今天都亮了,还不见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白府。” 白敬辰抹了一把脸,沉思了片刻:“应当不会,若是要牵连,昨天晚上就该有动静了。”更何况昨天太子与璟王都在。 砚台端了药递给他,打趣道:“公了后来是昏过去了不知道,咱们大小姐如今可厉害了。” 白敬辰将药饮尽,搁在盘子里,心疼的替她捋了捋头发,“下去。” 砚台端了东西下去,屋里又归于寂静,白大公子叹了叹气,千守万守,自家妹妹如今还是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闹着要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孩子了,一瞬间他竟有种吾有家妹初长成的错觉。 第96章 白家蹊跷 第96章 白家蹊跷 黎明初至,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她眼意不安的脸上,白敬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目光温润似水。 白华英梦境里发现自己沉在湖里,猛的惊醒,见白敬辰已经醒了,松了口气:“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白敬辰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 白华英垂眸,坐在床边有些无措,秀心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抖了抖衣上沾着的雪,“老爷来了。” 白华英抹了把汗,目光微沉,说话间就见白父进了屋,他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退,雪落了满身,进屋时触及到屋子里的暖意,那雪融在衣间。 见了兄妹二人,一改先前那严肃的形象,温和不少:“伤势如何了?” 白敬辰默不作声,他拂衣在床边坐下,叹了叹气:“白家先祖原是秀才出身,你祖父屡次科考都未曾中举,直到我这一辈,得幸入了朝堂,所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否则如何对得住这列祖列宗。” 打上亲情牌了?白华英在一旁默不作声。 “为父知道这些年你们兄妹二人定然心里有怨,但如今英儿这痴傻之症也好起来了,辰儿又要去参加春闱科考了,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如今你小娘重伤禁足,一切都过去了。” 白耀辉这态度是怎么突然转了的?如今从朝堂里回来,就说了这样一番话。 白敬辰默了片刻,狐疑道:“可是北域雪灾一事白府出事了?” 白耀辉接过砚台递来的茶顺手搁在一旁,笑道:“因为父先前被贬职,所以这件案子查的时候便没有将为父卷进来。” “那就好。” 屋子里瞬间又恢复了寂静,白华英低头看着地面,白父打量着白华英,温声道:“等过了年,英儿也该去国子监了,这段日子你就多陪一陪你哥哥,让他替你讲一讲课,别到时候去了国子监让人笑话。” 她微微颌首,不知白父如今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将这话应下了。 白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为父还有事,先走了。” 直到白父走了,她也是一头雾水,朝堂上到底说了些什么?让白父如此反常?他可不像是个会对儿女仁爱的人。 白耀辉出了栖桐院的门,柳氏便迎面走了过来,“夫君这是刚从辰哥儿院里出来?” 白耀辉微微颌首,神清气爽,“今日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柳氏捧着几件新衣物,掐着点当着白父的面给白敬辰送过去,原以为白府要大难临头了,可如今她不安的在府里左等右等,却什么消息也没有等着。 白耀辉笑道:“与北域相关的人已经入狱了,但因我降了职,所以如今事不在我。”想想真是险,若是他当初不愿下职,只怕如今在牢里的,还有白家的一份了。 他忽的想起出宫时璟王那奇怪的一句话,若是要谢,该回去谢你那嫡女。于是他尴尬的去了栖桐院,如今瞧着那兄妹两,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 柳氏欢喜不已:“这么说,咱们白府是没事了?” “你去将辰哥儿与英儿的房间都收拾收拾,也用些好点的碳,英儿那孩子身体底子历来就不好,辰哥儿又要春闱了,不要影响他夜里念书。”白耀辉边走边叮嘱。 柳氏打趣道:“如今妾身管着这诺大的后院。自会打点好一切,夫君放心就是,这些原都是给辰哥儿送过去的。” 她抬了抬手,身旁捧着东西的下人在红杏的带领下去了栖桐院。 柳氏欢喜的将白耀辉领回院里,为了不让白耀辉与芹小娘接触,她特意绕着路走,“听说辰儿那伤有些严重,躺上小半月到时候只怕也要留下后遗症了,妾身寻了顶好的大夫瞧了好几回了,还是这样,不知会不会影响他春闱。” 白耀辉目光微沉,“若不是他参与侯府一事,我当初不至于被人算计停了职,话说回来,若不是停了职,只怕如今入狱的就是白家了。你再添几个人去,好生伺候着。” 进了屋柳氏端了水来给他净了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温声道:“是,已经差人请过了,只是都不见效。” 这下手也太狠了些。 夫妻二人倒是头一次这样和睦的聊天,平日里白耀辉满心满眼的都是芹小娘,如今的关注,让柳氏得到了莫大的关怀!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白敬辰的伤,白华英并没有跟他说,如今也不知道封家怎么样了,她提着一颗心犹豫了片刻,转身悄悄出了门,外头是一片晴好的天气,新年将近,她从白府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巷弄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鞭炮,砰砰的声音很是闹腾。 她戴着斗笠,穿棱在人群里,一路去了封家,如今她哥哥重伤,白耀辉还算聪明,知道将儿子打个半死来撇开干系,以免得罪侯府,可如今…… 她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进府,而是一转身去了不远处的郑家,郑家位于乌衣巷略偏的一处大宅院,记忆中的白华英幼时会被哥哥抱在怀里,到郑府来串门找那兄弟两玩,她就着记忆中的路线,悄悄的潜进了郑府。 郑元风的院子她依稀里还记得,一番兜兜转转之后就到了他屋子外头,屋里头已经有人在瞧病了,看样子,她是来得迟了些。 那里头忽的传来熟悉的声音:“犬子无碍,歇息几天就可。” 郑雄那粗犷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多谢神医!只是不知犬子什么时候能醒?” 南衡凝着郑元风,淡道:“今夜晚间就会醒过来,大人可知道令郎与何人接触过?” 郑雄面色微赫:“说来惭愧,犬子那日与白府贤侄约着去了软香阁,后来与那勇安侯府世子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的就昏迷不醒了。” 又是勇安侯府!魏忍疼柳眉轻拧,清朗的面容泛起一抹狐疑,先前他在封母身上发现了师妹常用的医法,他一路查去白府,却发现是白家公子! 这一次,这使人昏迷为醒的药,也是出自于师妹之手,这样的调制方法他太熟悉了,又是白家公子! 看来那位白家公子身上,确有蹊跷。 第97章 对质 第97章 对质 白华英忽的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就着来时的路悄悄出了郑府,这条路还是当初郑元风悄悄给她留的,让她可以不必送帖子就能进来寻他,如今没想到派上的竟是这样的用处。 她一路赶回白府,路过璟王府时怔了怔,见那王府里如今铺红盖绿的,分外喜庆,她一时心如刀绞,璟王这又是何苦? 一旁的茶客围在一个碳盆边正打趣:“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虽说这娶的是个封家嫡女,但是一个死了的,还是个和离了的,王爷这样的权势,怎么偏偏对着这封家姑娘死心眼。” “你是没瞧见当初抢棺椁的时候那阵仗,军队都出动了,当时还是十六个将士将那棺椁抬走的。” “什么和离,是封小姐将世子休了!我有亲戚就是在璟王府里当值,她端茶水的时候可是瞧过那休书的。” 白华英内心坚硬的冰块忽的化了一小片,原来当初璟王丢过去的,是替她写的休书。 她凝着那大红喜庆的绸布,咬了咬牙,抬步去了璟王府,守在门口的人见她戴着斗笠,语气不悦:“王府重地,不得擅自踏入。” “我找王爷有要事。”白华英的脸拢在斗篷里,胎记若隐若现。 “各个人找王爷都有要事!看见侧门没有?去排队。”守卫指了指那小门,有人排着队在递帖子,白华英却什么也没有,若不是因为璟王府戒备森严,她早就翻墙进去了! “算了。”府坻的正门口置有屏风,正院里是个什么情形,白华英也瞧不见,她转身离开了璟王府。 大街上人人都喜笑妍开,新年将至,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封家如今也贴了大红绸布,一派喜庆洋洋,那帖子她看了,日子是新年的前三天。 白华英转了一圈,悄摸了摸手里关于侯府的罪证,一个小乞丐朝她伸出手,可怜兮兮的:“行行好……” 白华英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七八岁大的小乞儿:“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男孩子生得很瘦,身上裹着件油腻的黑棉衣,棉衣好几处都破了洞,白华英有些心疼。 “你将这个东西交到大理寺去,这钱就是你的。”她刻意将帽沿压得低了些,伸出去的手拢在衣袖里。 小孩儿黑乎乎的手接过东西,在上头留了个乌青的印记:“大理寺在哪?” 白华英狐疑道:“你不是上京的?” 小孩儿摇了摇头,他对这乞讨的生活似乎习以为常了:“北域雪灾,爹娘都冻死了,我是逃难过来的。” 白华英指了个方向:“一直走,瞧见大理寺三个字就是了。” 小孩儿拿着罪证接过银钱便跑了,白华英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回了白府。 秀心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低声道:“芹小娘如今正在院子里头闹呢,大娘子将她那院子围的死死的,先前递了消息出来,片刻的功夫就让大娘子的人拿住了,如今瞧着,想来咱们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白华英绕过长廊,凝着那结了冰的池子叹了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白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但以白耀辉的性子,只怕没两天又会将芹小娘复宠,毕竟在白耀辉看来,芹小娘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秀心见她缄默不语,悄声道:“听闻白家如今逼着勇安侯府的要先前的嫁妆,这几日只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白华英抬步进了里屋,屋子里续着碳,暖洋洋的,她舒坦的靠在塌上,顺手拿了个小话本子瞧,大理寺张敬同与那郑雄私底下也是有过几分交情的,如今得了那罪状,必然会知会郑雄一声,如今这勇安侯府,有好戏看了。 “盯着侯府。” 秀心递了茶盏过来,狐疑道:“小姐,侯府左右与咱们白家也没什么干系……” 白华英翻了页小话本,淡道:“若侯府倒了,你以为官家会扶持谁?如今大哥哥要春闱了,朝堂必然是用人之际。白家……或可一争。” 如今的白府,不比封家,没有丰厚的底蕴与人脉,曲指点着桌面,昔日里清澈的眸子变得精明起来,秀心一时欣慰不已:“这么说来,若是大公子他日得了宠,分了府,咱们的日子可就真好起来了。”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封家的哥哥她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诸事顺心,白家的这个她却盼着他能出人头地。 “就要过年了。”她叹了叹气,年后就要去国子监了,一群小孩子念书的地方,如今她没想到自己竟还要去重新念一回。 “是呢,对了,伯爵府里来信了,奴婢差点忙忘了。”秀心将信呈给她,欣慰不已。 白华英接过那信件,上头印有伯爵府的标识,印象里,伯爵府通信都会做这样的标志,以防有心人利用那来往信件挑事。 信里扬扬洒洒的写了一大片关怀的话,又写了这些年老两口四处游历的趣事,末了还在写着,新年归府,到时候差人来接她们兄妹二人过府去过年。 伯爵府,白华英将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回想起这上头那诙谐轻松的措辞,一时竟有些陌生,这位伯爵府的老太太是个爽利的性子,得了个独立,二人宠得她单纯良善才落了这么个下场,她将信丢进了碳盆里。 火光窜了起来,那字顿时烧了个干净:“年三十外公他们要回来了。”看样子,她要准备一出好戏给他们才是。 秀心闻言欢喜道:“老太太可算是要回来了!咱们也算是有个盼头了!先前奴婢听说,伯爵府有意让大公子承继呢。”伯爵府可不知比白府要高了多少个层次,当初若不是白父诓骗了那单纯良善的小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白华英一时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来。 “你去备些她们爱吃的,顺便将母亲的东西也清一清,若有少的,借出去的,一律都收回来。”她瞧着手里的话本子,那上头正说着痴男怨女的故事,她觉得无趣,又将手里的书丢到了一旁。 “去找找,可有本叫《夜志录》的书。”幼时她在封家倒是喜欢看小话本,书房里摆了满满当当一堆,每一回出了新话本子,她总是第一个得的,如今历经种种,早没了当初的纯善了。 第98章 夜审宝珠 第98章 夜审宝珠 秀心狐疑道:“小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书了?” “打发无聊罢了。”她百无聊奈的翻着手中的书,神思倦怠。 《夜志录》是她还在封府的时候最爱的一本书,没想到如今平白死了一回了,那书还是没有瞧完,倒是在她的棺椁前,璟王将那书给了她。 “先前二公子要去书院的时候还同人提起这书,好像已经禁了,奴婢去问问还有没有。”伯爵府里是有藏书的,那藏书阁是几代伯爵累积下来的珍宝,如今到了这一代,所传无人, 外头出着太阳,秀心将屋子里头好些东西搬到了外头去晒。 白华英倚在窗边,一束光落在她的书本上,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慵懒。 暮色渐垂,一缕月落在屋檐,没一会儿便彻底沉了下去,府里陆陆续续的点起了灯,如今栖梧院里稍稍整顿了,比先前瞧着倒是要干净整洁许多。 她将话本子丢在一旁,起身出了屋,屋外头下着雪,纷纷扬扬的,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大上许多,这院子若不是绿语这丫鬟时不时的扫着,只怕雪都要到膝盖了。 她去了耳室瞧翠青,她这会儿正与白芷、如福在嗑着瓜子,倒是乐呵得很。 “芹小娘如今被禁足了,真是大快人心!大娘子如今当了家了,咱们的日子也总算是好过些了。” 白芷冷了脸低斥:“有什么可笑的!如今老太太气病了,还在塌上躺着呢!大娘子当了家又如何?芹小娘迟早还是要继续管着白家的。” 翠青呸了一嘴的瓜子在她脚边:“先前就是她串通了那假道士来说些有的没的,我家小姐还受了不少的罪呢!你要是要向着芹小娘,那你就回那儿去,这里是栖梧院,你要吃里扒外,你去别处去,别扒我们院里的。” 如福本就是柳氏安排来的,见状附和道:“咱们做下人的,可最忌讳两面三刀,我瞧着,咱们这栖梧院里可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我可是老太太调过来的,你说容不得就容不得?哼,你若是有能耐,只管让老太太将我调走。” 白华英站在外头,听着白芷那嚣张的语气,挑了挑眉,看来如福这只猴是儆到了,至于白芷,她这胆性倒真是不错。 翠青险些气得要同她掐起来,一抬头就见白华英进了屋,顿时又笑了:“小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白华英来到床边,扫了眼如福与白芷,眼底的光讳莫如深。 翠青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趴着,笑盈盈道:“小姐,过几日可就是春闱前的小试了,到时候还有灯会呢,奴婢定会快些好起来,陪小姐一块儿去。” 如福哭笑不得:“我看你是自己想去,还怪在小姐身上。” 如福人如其名,小脸圆润,身段多肉,眉宇间隐隐约约里有一颗痣,瞧着倒像是个有福气的,说起来,这名字还是柳氏给她娶的。 翠青抱着软枕,“奴婢可不是想去,奴婢是担心人多手杂,小姐若是有危险可就不好了。” 白华英拉过她的手,宽大的衣袖子将她诊脉的动作遮了。 过了片刻她就将手收了回去,那位大夫在上京也是颇有名气的,如今翠青的脉像已经沉稳多了,先前虽伤的重,好在没有伤及脊椎,想来过几日就会大好了。 “你们两将翠青照顾好。”她起身往外走,一边叮嘱。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应了下来,如今的大小姐真是不一样了,说起话来也总是冷冷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 白华英出了耳室,去了耳室后头的小屋,那儿原是个杂物间,后来宝珠重伤,翠青不明白为什么白华英还要将她留在院里,气不过又不敢反驳,只能寻了个不怎么样的住处给了宝珠。 这小破屋子很简陋,连屋外的雪都没有人去扫,白华英踩着深深的雪一步步的来到门口,她提着手中的灯,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屋子里头四处漏着风,床上的人不断的咳嗽着。 白华英将门合上,屋子里没有生碳,寒意袭卷,诺大的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一个破烂得缺了个角的桌子。 宝珠见她来了,原本迷茫的目光忽的亮了亮,转瞬又消失了个干净。 “小姐是来看奴婢笑话的?”她哑着嗓子,趴在床上目光里混着嘲讽。 她历来效忠的主子,在那样要紧的时候也没有救她,甚至扬言要将她发卖出去,如今她身受重伤,每日那伤品都撕心裂肺的疼,如今捱了这么些时日,有些吃不消了。 白华英将灯盏搁在床边,发现她的床上散碎的铺了些稻草,身上披着的是结了厚厚一层油腻子的冬被,瞧不见她身后的伤,但隐隐约约里能闻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你跟在老太太身旁,多少年了?” 宝珠抓着稻草,面容扭曲:“你若要杀只管杀,奴婢绝无半句废话。” “急什么?我既然从老太太手里救下你,自有你的用处。”她垂眸,于灯盏下打量着面色浮肿的宝珠,她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彩,如今竟形如老妪一般。 “呵,奴婢不过区区下人,能有什么用处?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请什么大夫来瞧我,我这身子,打了几十板早就废了。”从臀到腿,她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几番想寻死,却又不甘心! 白华英居高临下的凝着她,“你跟在老太太身边十六年了,今年才被打发到了我这儿,想必老太太的事,你也知道的不少。” 宝珠怔了怔,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奴婢不过一个下人,老太太那样精明的人,能让我知道些什么?大小姐也太看得起奴婢了。” “你的伤,我可以找人将你医好,我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让你回老家去。”床边的灯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却神色自若,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你到底想做什么?”宝珠防备的凝着她,这个人先前是痴傻不假,可如今这变了的性子,只怕是套她的话! “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但我要知道,当年关于我母亲的全部事情。”她目光忽的变得凌厉,这些日子,梦里总是白华英原主的脸,泪如雨下的凝着她,所以她想,是时候给她一个交待了。 第99章 王爷爱爬墙 第99章 王爷爱爬墙 宝珠怔了怔,猛的咳了几声,血从她的指尖漏了下来,滴在草席上,寒冽的风刮得她骨头都疼,待喘均了气,她才嗤笑:“大小姐如今瞧着,可真是痴傻之症大好了,竟也玩起这样的心机了。” 屋子里的灯盏微微摇曳,她凝着惨笑的人,神情淡漠:“你若一心求死,就不会等到现在,我是医不得你,可有人能医你。” 宝珠将沾血的手在衣袖子上擦了擦,嘶哑的嗓音破败刮耳:“你一个在府里不受宠的,有什么能耐来请人给我医治?” “这么说来,当年的事情,你是很清楚了。” 宝珠擦血的手顿了顿,“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哪里知道府里主子的事?大小姐怕是找错了人。” 白华英从衣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搁在草席上,淡道:“这药,可保你一夜好眠,明天我来寻你要个答复。” 她起身提了灯盏往外走,宝珠凝着那药,神色莫测:“过去的事情,大小姐何必再去追究?到底你与先大娘子是没有感情的。”毕竟先大娘子是生她难产的,后来她是被大她七岁的哥哥抱着,一点点用米糊糊养大的。 灯盏将她的影子拉长,她侧头凝着宝珠,讳莫如深:“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宝珠揪着手中的稻草,眼睁睁的瞧着白华英出了门,又反手将门关上了。 秀心提了灯盏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防备的扫了眼那重新陷入漆黑的屋子:“小姐,奴婢给翠青上药的功夫,你怎么来这儿了。宝珠没伤着你?” 白华英抬头凝着天空,莫名的叹了句:“又下雪了。” 秀心接过她手里的灯盏,“是,今年的雪下得真是,比往年要大上许多。” 主仆二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踏过雪地,雪很快又将那印记覆盖了。 路上秀心担忧的叮嘱:“后院那小屋,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以免她别有用心,伤了小姐。” “明天差个人过来,给她好好瞧瞧。”白华英抬步绕过了长廊。 秀心狐疑道:“小姐,她先前在院里的时候可是仗着是老太太的人,作威作福,原先小姐该得的东西,都让她受了去,如今你还要差大夫给她瞧?” 她忽的觉得,自家小姐还是太过心软了。 “秀心,我眼里揉不得沙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分明她是请了大夫去给宝珠瞧的,可如今是半点也不见好,今日还咳了血,瞧着该是肺上的毛病,她只会她母亲那一种病症,旁的并不大擅长。 秀心紧握着灯盏的棍子,“是,奴婢记下了。” “你也去歇着,不必守夜了。”白华英不放心封母,如今总是要再去一趟才好。 “奴婢在被窝里放了汤婆子,这会儿歇着,正好暖和。”她送了白华英进屋,将灯盏灭了两个,又将被子理好,这才退出了房。 白华英坐在床边,拿了个话本子打发时间,等着天色再晚一些再出门,谁料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璟王如今翻窗进门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脚下轻跃便来了她跟前,白华英合了书,有些不悦:“王爷怎么也学会做梁上君子了。” 璟王不以为意,来到她身旁,就着她手边的炉子烤着火:“我从城外赶过来,顺路讨杯水喝。” “丫鬟都歇了,没有水,王爷若要喝,可回王府喝。”白华英将他压着的袖子扯了回去。 璟王径自倒了盏茶一饮而尽,顺手给她也倒了杯,搁在她手边,“再过几日就是你兄长春闱前的小试了,如今他这样,你不担心?” 白华英理了理手中的话本,璟王拿过去一瞧,好家伙,披着话本子的皮,内里却是春闱的各种题纲,里头还涉及到了朝代的一些问题。 “白小姐真是……饱读诗书。令我刮目相看。”他不由打趣起来。 白华英夺过他手里的书,“王爷多虑了,我只是顺手瞧了两眼,这里头写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总瞧不明白。” 璟王拂衣在她身旁坐下,挑了挑眉:“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解一二。” 他那浅浅的松子香就这么萦绕在她鼻间,白华英一时觉得心跳的有些快:“我一个闺阁女子,学这些朝堂的事情做什么?” 璟王笑着翻了两页,这上头白华英做了不少笔记,不明白的地方就打了个小小的圈,璟王指了指那圈里的内容,朝她道:“纵然是闺阁女子,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再者,我营中也有好些女将士,个个武艺不凡。” 白华英心里忽的有些吃味儿,夺了他手里的书:“那你去找你营中的女将士,来我儿与我说什么朝不朝堂军不军营的做都什么。” 璟王瞧着空了的手,哭笑不得:“我想找的自始至终只有你。” 在外头的罗烨蹲在墙角只觉得冷风嗖嗖的,忍不住憋屈,可不嘛!堂堂一个璟王,只手遮天的人物,如今临了,还要爬墙去见人家姑娘!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璟王府的面子都该丢光了。 白华英轻扫了他一眼,嗔道:“男人的话,可没几句是真的。” “过几日就是你我大婚,夫君的话你也不信?”璟王扫了眼压在枕头下的婚书,两指夹起来晃了晃,那上头描金的字分外的惹眼。 封氏嫡女封锦明,西晋璟王顾璟云,排在一块儿真是顺眼的很,将来若牌位也这样并排的放着,璟王觉得人生便相当圆满了。 “王爷要娶的可是封家嫡女,我是白家的,与封家有什么相干?王爷这会儿怕是走错了门了。”白华英将书本合上,起身来到窗边,抬手便将窗开得大了些。 冷冽的风从屋子外头灌了进来,拂起她一缕长发。 璟王从衣袖子里摸出个东西,来到她身旁,忽的便放在了她眼前,白华英瞧着有些懵。 这东西约莫有半个拳头大,在夜里正发着光,这光宛如月光,柔和得很,她这黑夜里的夜盲人,忽的觉得眼前清明了不少。 “夜明珠?”她先前因着是个夜盲症,所以当初在封家的时候便得了一个,那还是幼时进宫,太后赏的,听说当时上贡一共就两颗夜明珠,一颗在她这儿,没想到另一颗竟然在璟王的手里,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真的重生后她与这人突然就有了缘份了。 “不过是个会发光的小玩意,你带在身边,夜里总能瞧得清些,别再摔着了。”璟王将夜明珠放在她手里,疤痕斜穿的脸,让白华英有些心疼。 她又不是没见过夜明珠,如今还要哄着她说是个小玩意!能换三座城的东西,能是个小玩意? 第100章 易如反掌 第100章 易如反掌 “王爷倒是慷慨。”白华英将珠子搁在手里把玩,封家先前什么要紧的宝贝她没见过,可这夜明珠却实在难得,但无功不受?。 璟王在碳盆边烤着火,她忽的想起当初在勇安侯府初见的时候,他带着满身的戾气冲进去,将赵斯年一顿好打,这样的人她不想辜负,可如今她要对付侯府,璟王已是众矢之地了,她不想再将他拉进这浑水里来。 白华英在他身旁坐下,将夜明珠还给他,“难道王爷就不怕功高震主,上头对你不利吗?” 璟王懒洋洋的靠着背枕,一只手端着茶盏,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是皇家与生俱来的尊贵,“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手中八十万大军,这滔天的权势,抬手间就可以倾覆了整个国家,他轻易的便交了回去,如今一句轻飘飘的那又如何。 白华英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处之,“王爷难道就不怕?” 璟王搁了茶盏,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我只怕你又不见了。” 那本书是她先前让秀心去找的,因着是禁书,所以找了许久也不见有消息,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将书递到了她跟前。 她接过那书,讪讪道:“会不会不见,我也不知道,王爷的心思还是不要放在我身上的好。”相处得越久,她就对这个人越上心!白华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璟王凝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大袖,笑道:“无妨,往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白华英捏着手中的书,有些无奈,“王爷这是何苦?” 璟王默了半响,将两人挨着的大袖往一堆儿又凑了凑:“大理寺今日接了份事关侯府的罪状,半道上被勇安侯府的人拦了下来。” 白华英脸色微僵:“是吗?”勇安侯府的余党还真是不少,她本就是卡着点呈给张敬同的,可偏偏这样的一个时间点,还能杀出个侯府的来。 碳盆里煮着茶,水开了,直往外冒,璟王将壶提了起来,搁在壶承上,温声道:“勇安侯府,远比你想的根基还要深远。” 他先前一直在北境,如今回了上京,也不过是强龙压地头蛇罢了,若要扳倒一个强大的家族,必然要从内部击破。 “勇安侯府的那些关系与勾当,我清楚的很!这些年他们卖官鬻爵,不知收了多少黑心银钱,但赵斯年在外挥霍无度,多少个勇安侯府也不够他败的,先前郑元雷一事,侯府上下打点,几乎掏空了整个侯府才算消停,侯府的库房早就空了。” 她凝着那团火,眼底泛起一缕杀意,欠她的,她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璟王却习以为常,斟了盏茶递给她,“侯府如今已然是个空壳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皇兄身体不好,一旦他倒下,朝堂必有一番动荡。届时你兄长倒是可以有一番作为。” 白家哥哥是能中的,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但先前参与了侯府之事,只怕也没那么好过。 “侯府的事,与我无关,我并不感兴趣。”她拔弄着碳盆里的碳,火星子从碳上冒出来,发出细微的声响,这样的光在夜里显得格外晃眼。 “此番北境雪灾,封府正逼着勇安侯府退回你的嫁妆。”璟王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说着。她若是她真的不在意,当时就不会趁乱在勇安侯府放了一把火,顺手偷走了罪证。 白华英捧着茶盏,神情莫测,“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回了。” 璟王搁了茶盏,朝她道:“虽说此仇我报来比你容易,但以你的性子,还是你自己动手的好,锦明,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侯府的事,你要做只管做,若出了事自有我兜着。” 白华英坐在原地,凝着火,“王爷多虑了,臣女不过一介闺阁女子,能在这上京翻起什么浪来?” 璟王笑着来到窗边,见她还怔在那儿,朝她道:“岳母我已经去瞧过了,有南衡的照看,如今好了许多,你不必挂怀。” 白华英神情忽的松散了些,嗫嚅着唇角,道了句谢。 璟王将她塞回来的夜明珠搁在窗边,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跟在他身后的烨罗恨铁不成钢:“王爷,你若真喜欢,娶回王府不就行了?想必以白家嫡女的身份,白家也算是高嫁了,白耀辉高兴还来不及。”总比自家王爷成天的在府里对着冰窖里的死人要来得好些! 当然,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 璟王翻身出墙,烨罗总觉得自家王爷如今这墙翻得越发的带劲了! 没得到璟王的回答,烨罗便不再作声了,主仆二人一路回了璟王府。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白府里陷入一片寂静,独独芹小娘那儿这会子唱起了哀怨的戏文来,路过的下人听了,总不免唾弃两声。 “如今都被禁了足了,这狐狸媚子还不消停!” “可不是吗?将人看严实了,否则这骚气指不定就漏出来勾、引大人了!” 二人滴滴咕咕的走远,此时院子里头白秋兰正抱着汤婆子生气,见芹小娘没日没夜的唱,扰的她心烦意乱:“小娘!你都唱了一天了,爹爹也没来,如今爹爹只怕是真的要抛下我们了!都是白华英那个小贱人害的。” 月荷垂眸轻声道:“那贱人不仅如今过的好好的,听说今儿夜里皇后娘娘差人送去了好些东西,说是贺她神智大清之喜,说她是个有福气的。”这不是明摆着,想将她指给太子,否则这普天之下,还有哪门子事儿是比这有福气的? 白秋兰啐了一口唾沫,厌恶道:“就她那个鬼样子!也想当太子妃不成!如今二姐姐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纵然没有二姐姐,轮也轮不到她一个丑八怪!太子殿下才不会娶一个丑八怪!小娘,你快想想法子啊,总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那小贱人当了太子妃!。” 芹小娘揉着眉心,喃喃道:“你爹爹历来是个心善的,如今这时候咱们越是要沉住气,你去,将那心经抄一百遍。” “这时候还抄什么经啊。”白秋兰急得火烧眉毛,恨白华英恨得牙痒痒。 芹小娘将她拉到了书房里,柔声道:“你爹爹最是疼咱们了,如今老太太受了惊吓,待好些也不会放任咱们不管,若她们知道你静心来抄经,定会像先前一样对你宠爱有加,兰儿,小娘如今可全指望你了。” 白秋兰的情绪这才稍稍平息了些:“可咱们也不能轻易放过她!” “那是自然!一切待解除禁足之后再说。”她心里已然有了记划!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耀辉的软肋是什么!对她而言,哄个男人易如反掌,但眼下她总要见得到才行! 第101章 新婚大礼包 第101章 新婚大礼包 白秋兰这才算得了些安慰,替她揉着肩膀,“小娘,二姐姐历来是向着我的,这一回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定会在父亲跟前替咱们说话的。书院不是已经停课了吗?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都想他了。” 提起白敬言,芹小娘的脸色这才缓了些,“你哥哥是要参加春闱的,到时候登科及第,咱们的最也就好过了,平日里若是没事,你也不要去扰了他。” 这是府上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便考进了白鹿书院,每每提及,芹小娘都与有荣光,无比骄傲。 白秋兰冷哼道:“等哥哥回来了,我看那两个草包还怎么耍威风!” 芹小娘被打得浑身疼,如今躺在塌上动弹不得,但人却不消停,“如今柳氏将这院子盯的死死的,红杏想了好些法子都出不去,哼,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可真是会见风使舵!” “女儿觉得奇怪,分明她先前还是个傻子,怎么吃了几幅药就大好了?而且昨天王爷那个架势,摆明了就帮着她去的,若是她不嫁给太子殿下,到时候嫁给了璟王怎么办?”到时候她辈份可就低了一阶了! 芹小娘动了动身,扯着身上疼得直吸气:“她纵然是不傻了,那个丑样子,璟王是何等身份,能看上她?” 白秋兰一颗心始终悬着,犹豫着道:“若是女儿能得王爷青睐,将来在这府里,小娘也能高人一等了!到时候我看她们还敢不敢给咱们摆脸色。” 如今府里的人就跟墙头草似的,柳氏一揽大权,一个个的就倒戈了个干净。 芹小娘心思一动,拉着白秋兰的手附和道:“你若能嫁去璟王府,到时候你哥哥定也能平步青云,你爹爹是一个人走到侍郎这个位置的,如今降了职,想来也没什么能指望的了。咱们还是要靠着自己才是。” 白秋兰想起璟王那疤痕斜穿的脸,心有余悸:“可他如今要娶那封家的,我听人说,璟王有些怪癖……” 芹小娘嗔道:“有权势在,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你真想低了玉如那丫头一等?” “女儿明白了。”若是璟王没有那道疤痕,必然也是个绝世美男子,真真是可惜了! 母女二人正这儿悄悄的合计着,夜色深深,此时璟王府里正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仿佛要娶的不是那身亡的封锦明,而是个鲜活的人似的。 温良书就着夜色,风尘仆仆的冲进了璟王府,一旁下人知道他是个病秧子,也不敢去拦,毕竟这些年他在府里来去自如惯了! 他砰的一声将书房大门推开,见璟王瞧着封锦明的画像出神,抬手便将桌边的折子掀在地上。 “顾璟云!我看你是真疯了!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娶封家女?” 璟王将画像细细的卷起,对他这脾气习以为常:“你这急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那也是被你逼的,你娶谁不好,你要娶封家那个!如今外头的驻军已经被官家调走了!你就是一个光杆将军!如今朝堂不稳,你就不能安生些。”温良书要被他气死了,他觉得自己短命,一定是拜这货所赐! 真真是造了天大的孽了,居然有他这么一个发小! “树欲静风不止。”他将画卷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就是鬼迷心窍了!如今还未大婚,总还有里时间,你若真放不下,你给她偷偷供个牌位在府里也是好的,何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封家本就是望族,如今与权势搅弄在一起,官家再与他如何兄弟,事关江山的大事,也必不会去容忍! 鬼迷心窍,他琢磨着这个词,又觉得用得在理:“鬼迷心窍,有什么不好?烨罗,你去将婚房再布置细致些,那里头的东西一律要用府里最好的,灯盏换了,换那赐下的八宝琉璃盏,还有那对龙凤烛,换大些的,如今那一对,太小了……。” 温良书险些吐血:“你简直是无可救药。” 烨罗在一旁很想附和一句说的好,但见自家王爷那张阴沉的脸,又不敢吭声了。 见璟王没理会他,他拂衣在软塌边坐下,端了茶闷了一口,这才将情绪调了下来:“到时候真出事了,你可就要怨我没有提醒过你。” 璟王在他跟前坐下,手里盘着个檀香的珠子:“该出事的,总会出事,不必着急。” 温良书真是恨铁不成钢,他知道自己说不动璟王,只得抹了把脸无奈道:“我懒得管你!但说起来,勇安侯府的那位大娘子入了狱之后就被自尽了,听说是受不住勇安侯休她的事实,那赵世子亲去牢里将人接了出来,啧,也算是报应。” 璟王不动声色的将眼前的碳盆拔了拔,转了话题:“今年雪灾闹得厉害,不少北域的人逃到上京来了,你若是真得空,不妨去设一设粥棚。” 温良书拂了拂手,闷声道:“我哪有这个闲工夫?如今户部一直没有拔银子下来,你打了三年的仗,那些银钱全紧着你了,咱们这些在上京的官户穷的叮当响!哪里还有银钱去设粥棚?倒是封家,如今正同侯府的闹着呢,让侯府归还嫁妆,我记得当年世子迎亲回来的时候,那嫁妆可有几十车,在上京盛极一时。想来,是笔大款。” 璟王却毫不在意的提了另一件事:“听闻邻县有一个矿,如今似是还没有着落,皇兄若是得了这么个矿,必然能解眼前燃眉之急。” 温良书狐疑道:“邻县哪来的矿?我怎么没听说过?” 璟王眼底闪过一抹冷戾:“温大人如今兼管工部,岂会不知?不如好生查一查。” 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你等着,回头我就送一份新婚大礼给你!”温良书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因着心疾不能太过操劳奔波,没几步又坐了小轮椅。 烨罗在一旁看得傻眼了:“主子,温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成的这个亲,他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 璟王抿了口茶,眼底戾气沉沉:“勇安侯的手里,私矿可不少。这些年想必囊中也收了不少。”他没兴趣理会那些,但官家肯定很感兴趣! 毕竟大战三年,国库空虚,急须从勇安侯府这个口袋里掏出些什么来填补。 新婚大礼,看来,他也要送一份给白家嫡女才是。 第102章 师兄医兄 第102章 师兄医兄 烨罗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可属下听闻勇安侯府如今就快弹尽粮绝了,估计这也是勇安侯府迟迟不肯还嫁妆的缘故。” 勇安侯府不是不还,是如今根本还不起!这些年他们典当了不少封家送来的嫁妆,如今要将这亏空全填上,谈何容易。 “不急,大理寺卿可收下那罪证了?”他摩擦着手中的檀香,眼底讳莫如深,白华英要杀人,那他自然是要帮着煽风点火的,浑了的水,才能让她安心的摸鱼,不是吗。 “已经收下了,只是那罪名可不小,主子大可直接让张大人直接封锁勇安侯府了,何必多此一举。”烨罗替他的茶杯中续了茶。他陪着自家王爷北境三年,战场上远比朝堂要干净,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同生共死的真情血性,如今乍一回来,烨罗觉得自己脑子不够使。 “不急,小猫儿要学会抓耗子,总是要给她弄一只让她自己玩着。”璟王答得有些莫名,烨罗觉得他更不懂了,这跟猫啊耗子有什么关系。 夜色深深,后半夜忽的又下了雨,使得这年关将近的天气越发的寒冽,倒是白华英屋前的那株腊梅花,原是枯死了的,如今也不知怎的,雪一冻竟活了过来,结的花苞也开了不少。 这三日她天天守在白敬辰的身旁照看,但白敬辰的伤却不见好多少,总是会莫名的就开始高热,白华英一忙便是大半天,除了帮白敬辰退烧,就是在帮他退烧的路上,脚不沾地,也没个消停。 府里芹小娘被禁了足,如今这三日倒是过的风平浪静的。 这日她给白敬辰换药,发现他背后竟又渗了血,伤处也不知怎的总不见好,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留下后遗症了。 白华英在屋子里焦虑不已,砚台从外头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大小姐,外头……外头来了个人,说是要见大公子!说是能医大公子呢。” 白华英神色微凛:“可瞧仔细了,是什么人?” “说是姓魏,旁的也没说,只说要见大公子,如今府里大人不在,大娘子正领着人过来了。”砚台欣喜不已,总觉得自家公子有指望了。 白华英心里却在打着鼓,这个时候师兄过来,只怕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她一时有些慌。 就在这空档,柳氏已经领了人过来了,“魏大夫,我家那辰哥儿就住这儿,你里面请。” 魏忍冬进了里间,扫了眼床上昏睡的白敬辰,狐疑道:“令公子可曾学过医术?” 柳氏摇了摇头,“他历来就知道去花街柳巷的,哪里会什么医术?只是如今眼看要科考了,还烦请魏大夫替他瞧瞧,莫要误了他的科考才好。” 柳氏看的很明白,她的儿子还小,如今在学堂里念书,离科考还有好多年呢,如今若是让白敬言去科考万一中了,反道会压她一头,如今倒不如扶一扶白敬辰,好歹这嫡子也多几分希冀,将来纵是考不上,他有个伯爵外祖父,将来也是要承继外祖父那伯爵之位的。 这笔帐,她怎么算也不会亏。 白华英躲在屏风后没作声。 魏忍冬拂衣在床边坐下,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若说这白家大公子不会医术,那么封母那治心疾的手法是谁做的?再者,那味药,他也熟悉的很,甚至他身上所用的药香,也是他师妹常调的那一款,他一时有些迷茫了。 魏忍冬扣着他的脉半响,柳氏关切的凝着他,见他辙了手才敢开口问:“魏大夫,情况如何?明日可就是春闱前的小试了,能去吗?” 魏忍冬摇了摇头,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伤及筋脉与腰,若不妥当医治,只怕行动会留下后遗症。春闱前的小试,是去不成了。” 柳氏一颗心猛的便沉了下去:“难道就没有旁的法子?” 本来白耀辉也没打算往重了打,但架不住那芹小娘的人使劲的给打板子的人使眼色,那人便铆足了劲儿下了狠手! “便是伤筋动骨,也要休息百日,更何况他如今高烧不退,如何上得考场?在下倒可以施针,下几副药,先将令公子的烧退了再说。”魏忍冬掏出一包银针,见柳氏还在那儿站着,便顿在那儿了。 “夫人,我家有个规矩,为保施针时能专注,屋子里不能有人。” 柳氏这才会意:“有劳魏大夫了。” 她转身退了出去,身旁的丫鬟抬手关了门,她凝着屋檐上倒垂的冰棱子,叹了叹气:“又要过年了。” 丫鬟在一旁附和着。 屋子里魏忍冬也没急着下针,他将针包搁在一旁,淡道:“出来。” 白华英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便抬步走了出去,魏忍冬见了她是个丑不拉几的女娃娃,狐疑道:“你就是白家那傻了的嫡女?” 白华英拧眉,担忧道:“我来瞧瞧我哥哥,公子可有法子救他。” 魏忍冬没再看她的脸,他虽是医者,但是也好美人,眼前这人,衣衫老旧,脸上一道青红的疤痕占了大半张脸,五官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也算细腻,若没有这疤痕,倒也算半个美人坯了,真是可惜了。 “小伤,死不了。”魏忍冬惜字如金。 白华英知道,这货定然是嫌弃她这张脸了,若此时是个天仙般的姑娘,他定能侃侃而谈,展现他在缥缈峰饱读诗书的才华! 不知他对别的姑娘是不是这样,最起码他在封锦明跟前的时候,便是这么一个德行。 他探究性的打量着白敬辰,那日他来的时候天气有些暗了,他看不大清脸,但是瞧着身形好像比床上这人要小些,如今这人昏睡着,他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白小姐既闲着,就来搭把手。”魏忍冬使唤起人来,是半点不客气。 白华英上前,掀开白敬辰的被子,缚着他的药带子上头正渗着血,那血肉几乎要与纱布融为一体。 魏忍冬将纱布松开,白敬辰疼得冷汗直冒,眉头紧锁。 白华英见状忙在他的背后吹了吹气,魏忍冬扯纱的动作微僵,先前他受伤时,他师妹就干过这种蠢事! 那时候他在缥缈峰,学医是个半桶水,但那内宅一事倒是颇有谋略,成日的靠着那些来哄着他与师父,二人疼师妹,也就由着她去了,只当她是在缥缈峰里修身养性,可如今,他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动作…… 第103章 试探 第103章 试探 白华英如今的注意力都在白家哥哥身上,她动作细致的替他将与血肉粘在一起的纱布挑开,那动作真是娴熟,看得魏忍冬觉得有些奇怪。 待挑完了布,她朝魏忍冬伸手,魏忍冬下意识就将手中的药递了上去:“这药性极大,少用一些,轻轻覆一层就可以了。” 白华英的手法很轻巧,上完了药,魏忍冬试探性的问:“白家大公子这模样,不像个学医的,倒是痴傻初初好起来的白小姐,像个行医多年之人。” 她缠纱布的手顿了顿,“原是哥哥经常受伤,所以这些年也就学了些。魏大夫,这药用着,要多久才能好?” 魏忍冬接过她递来的药瓶,见她这模样又不大像会医术,或许只是手法娴熟罢了。 “你先用着药,过几日我再来瞧瞧。” 他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白华英忙起身送他,到了门边,他忽的回头凝着她:“你可认得封锦明?” 白华英的心猛的一跳,顺着先前与璟王的说法,微微颌首:“原是见过的。” 魏忍冬顿时有些激动:“当真?在哪里见过?” “不大记得了。”白华英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缩了缩脖子。 魏忍冬见状收了手:“唐突了。” “今日之事,多谢魏大夫。”白华英朝他微微福身。 魏忍冬带着一团疑惑出了门,外头柳氏正侯着,见他出来了,秉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对着人便是一顿捧,毕竟是南衡的大弟子,他日若府里有病症,寻他们总比寻这上京旁的大夫要靠谱些。 白华英悄悄的从后窗走了,一路绕了道回了小院。 小院里秀心正在整理屋子,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小姐,膳食都备妥了,要不先吃东西。” 白华英守着高烧的白敬辰,如今也是累了,草草的吃了两口。 外头的天已经暗沉了,她靠在软塌上养神,手里还拿着璟王送来的那本书在瞧,秀心将夜明珠搁在她手旁,那光线瞬间便舒服多了。 “小姐,这珠子的光可真亮,屋子里就跟点了蜡烛似的。”她将油灯掐了。 白华英凝着那夜明珠出神:“你在哪找的?”她记得那会她放回璟王的衣襟里了,这会儿怎么又出来了。 “奴婢回屋的时候就瞧见这东西在窗边,想是府里的丫鬟那日搬东西出去晒晒太阳,忘了搁回原地了,可奴婢依稀记得,这府里好像没有夜明珠,小姐,你细瞧瞧,是不是奴婢记错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就是在伯爵府的时候也没瞧见过,如今突然出现,要是个脏东西,可就麻烦了。 “我顺手放的,先搁着。”白华英低头看书,这书她已经看了一大半了,如今就着外头越发寒冽的雨雪,只觉世界格外安静。 绿语端了茶水过来,见了白华英,悄声道:“小姐,杂物间里头……宝珠说要见你。” 秀心接过茶,微微拧眉:“小姐也是她想见就见的?打发了,别让她再来扰小姐。” 绿语顿时大气不敢出,缩着脖子:“是,奴婢这就与她说清楚。” 白华英垂眸,点着桌面,她这三日没有去找过宝珠,一来是白家哥哥高烧,她要照顾分不出心神,二来,将她在那地方晾一晾,总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以免谈条件的时候,宝珠自视甚高。 “我去瞧瞧。”白华英搁了书,一出门寒风便刮骨般迎面而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秀心提着一盏灯跟在她身旁,将绿语打发了,陪了白华英一道去了杂物房。 这夜里的雨雪下得越发大,白华英握着手中的夜明珠,头一次发现这下了雪的夜里是这样的美,红梅与腊梅交织开着,银妆素裹的世界如同舞女的裙摆。 到了门口,秀心吱呀一声开了门,宝珠一见她来了,险些爬起来:“大小姐,奴婢什么都说,求大小姐开恩,救奴婢性命,奴婢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白华英抖了抖身上的雪,扫了眼空了的药瓶子,“想清楚了?” “是,奴婢必定知无不言!”她那日服了白华英给的药,真是睡了个好觉,加上身上的伤也隐约里有了点转机,所以宝珠忽的生起了活下去的愿望。 痛苦的人痛苦久了,若是有人能够拯救,他们必定会紧紧的抓住那根稻草! 秀心沉着脸警告:“你最好不要玩什么把戏!” 宝珠不安的纠着她的衣摆,满眼希冀:“大小姐,奴婢这些年在府里,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老太太是青楼名妓的出身,哪里会心疼咱们这些人?既然她不仁,那也怪不得奴婢不义了。” 白华英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眼神淡漠:“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不必拖时间。” 秀心一肚子火,凝着她小眼神刀子一般:“三更半夜的将小姐喊过来,你当这样冷的天是说着玩的不成?要是冻坏了小姐,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奴婢可以说,但是小姐一定要保证奴婢的安全。否则只怕以那几个人的手段,奴婢会死于非命!” 秀心呸了一声:“就凭着你如今这样子,你还有脸跟小姐谈条件?” “如今这府里的老人不多,知道老太太她们的内情的,就只有奴婢了,今儿下午送来的饭,有只老鼠吃了,如今已经死了。”她扫了眼床边的死老鼠,秀心一步挡在白华英跟前。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嗤笑道:“如今这栖梧院里,可真是热闹。”牛鬼蛇神,各路仙家,真是层出不穷。 秀心狐疑道:“这怎么可能!栖梧院可是有自己独立的小厨房的,咱们院里的人也不多,做些什么事,若是来了外人定然是知道的!可咱们院里的人怎么会给她下毒?”真要下毒,早就下了,哪里用得着等到今天。 白华英轻抚着夜明珠,光线在她脸上晦暗不明,“你可知,是谁要杀你?” 宝珠思量了片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送饭过来的历来是绿语,那个蠢丫头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成日的就知道干活,若是有些什么事儿,大气也不敢出,许是旁的人下的也未可知,大小姐,你若是不护着奴婢,到时候奴婢就真的是个死了!” 人在濒死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渴望自己能够活着! 第104章 打草惊蛇 第104章 打草惊蛇 秀心生怕这人对白华英不利,横在两人中间护犊子似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将你安插在咱们这院里,就是要多一双耳目,谁知道你如今说的话是真是假!” 白华英冷冷的站着,眼底寒意幽生,“我母亲,并非难产,而是毒发。” 宝珠心里猛的一跳:“奴婢不知,奴婢那日进去的时候,先大娘子已经咽了气了。”她那会子还是个小丫鬟,不过六七岁,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正是因为当初那件事,她后来才得了老太太的恩,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是吗?你既不愿说便罢了,但你要记得我耐心有限,我有成千上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扒皮断指。”她凝着宝珠,眼底泛着寒意,光是地一眼,便让宝珠浑身发抖。 “你……你一个痴傻之人,如今怎会这样恶毒!”宝珠缩在床上,不敢置信的凝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白华英只冷漠的凝着她,那眼神沉敛里透出的寒意让宝珠背脊发寒:“奴婢已经说了,大小姐还要奴婢说什么。” “我不急,有的是时候与你慢慢磨,若是磨不成你,我记得你还有个六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个初初弱冠的弟弟,只是不知她们又经得住几回。秀心,好好看着她。”白华英转身欲走,宝珠猛的扑上来扯着她的衣袖子,神情慌乱。 “大小姐,此事与奴婢的家人没有关系……” 白华英觉得这屋里冷风呼啸,冻得人心寒,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淡道:“有没有关系,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秀心,去将她母亲请来,想必二人也许久未见了,也有好些话要说。” 秀心转身出了门,宝珠如今面色惨白,额间渗出了冷汗,紧紧的揪着她的衣摆,哽咽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 白华英只静静的凝着她,一言不发,那目光看得宝珠心里慌得厉害,“白华英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当初那药,是老太太让奴婢下的,说只是让先大娘子在生产的时候受些罪,奴婢也不知道那是毒药!大小姐,你若是要找,你就找老太太,当初下药,纵然不是奴婢,也会有其他人!”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抓白华英,心里透着几分希冀。 白华英将拽皱的衣摆从她手里扯了出来,“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还有……还有芹小娘身旁的孙嬷嬷,当时先大娘子难产,是孙嬷嬷在里头伺候,奴婢只是端了药给她,后来就听说先大娘子难产没了。奴婢真的不知情!”她不安的凝着白华英,泪如雨下。 白华英缓缓的将褶子理平,“好好养着。” 她转身出去,宝珠忙急道:“大小姐,奴婢什么都招了,还请大小姐网开一面,放过奴婢的家人!奴婢当牛做马,定会报答。” 白华英脚步顿了顿,抬步走了出去,在外头侯着的秀心,忙提着灯盏跟了上去,白华英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雪,靴子在地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拔弄着手里的汤婆子,“暗地里去请个大夫来,替她瞧瞧身上的伤。” 秀心诧异道:“小姐,她还不肯招?” “今日这事,对谁都不要提起,你去将绿语叫过来。”她不置可否,绕过后院回了里屋,屋子里生着碳,暖香迎面而来,她微微拧眉:“什么时候点了香?” 绿语迎了上来,怯生生的恭敬道:“是大娘子差人送来的,说是大小姐这几日神思倦怠睡不好,这香点着,睡的香些。” 白华英眸色微暗,这香到真是好香。 “今日给宝珠送吃食的,是你?”她拂衣在软塌上坐下,接过秀心的茶盏,俨然是一副当家人的架势,那通身的气场让绿语不敢直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小姐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府里的流言四起,众人心有几分余悸。 “是,宝珠的吃食一直是奴婢送的。” 秀心侯在一旁,狐疑道:“既是你送的,今日可遇见什么人?” 绿语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送的有些晚,没遇见人。”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笔记,备战两日后的考试,秀心偷扫了她一眼,朝宝珠沉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来答话!” 绿语不明所以,缩了缩身子不安道:“奴婢绝无半句假话。只是在路上见着了白芷,打了个招呼,旁的,再没有了。” 白华英翻了页纸,屋子里灯光微微摇曳着,书中的字迹泛着浅浅的黄色,透在她脸上,显得沉静稳重,与这十四岁的年纪有着巨大的反差。 “行了,下去。”秀心打发了绿语出去,回过头却见白华英还在瞧着笔记,狐疑道:“白芷也是老太太手里的人拔过来的,看来是怕东窗事发,所以派了白芷过来盯着,小姐,要不要马上将白芷抓起来!” 她翻了页书,手边的夜明珠泛着光,她为了让那夜明珠不那么显眼,特意在那上头又封了一层蜡,如今瞧着,跟个萤光的一般。 “不急,既然打草惊蛇了,总是能找到蛇的老巢。” 老太太如今对外称病,不理府中琐事,估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秀心微微颌首,铺好了床,伺候她歇息。 白华英合了手中的笔记,“哥哥怎么样了?”她其实也放心不下封家母亲,可是如今有师兄与师父在旁照看着,想来身体也会好上些。 这些夜里,她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封母,那神智不清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喊着她明儿。 每每醒来,她便觉心如刀绞。 夜色浓稠如墨,白华英见秀心也睡下了,便换了套轻便的衣赏,悄悄的潜出了白府。 白府外头,太子的马车雷打不动的停着,可这一回,杀手似是摸到了他的行踪,她一跃下去,那些杀手便开始动手,刀光剑影间杀气腾腾。 白华英这黑色的衣服与这黑衣人的真是如出一辙!她顿时有些头大! 太子提着剑勉强应敌,白华英历来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刀光剑影间趁着个空口就逃了出去,太子结束了几个黑衣人,沉了脸:“追!” 如今夜深了,大街上一片寂静,只剩了白华英的身影在大路上逃,她真是没想到,出个门又遇见这事,这太子真是扶不上墙,成日的在白府的墙边上等美人! 跑了好一段路,她有些疲惫了,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太子见了大喊道:“皇叔!快抓住这刺客!” 第105章 护犊子 第105章 护犊子 白华英一个纵身闪进了巷弄,璟王慢条斯理的挑开帘子,瞧着太子气喘吁吁的,微微拧眉:“堂堂太子,在街上喧哗,成何提统?” 太子身旁的玄武去追白华英,太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来到马车旁:“皇叔,那刺客不知是谁派来的,身手好生厉害!” 璟王扫了眼身旁的烨罗:“去查查。” 烨罗领了旨,也进了小巷弄追人。 “上来。”璟王遮了帘子。 太子忙上了马车,心有余悸:“我先前……打街上过,不知怎的就被一群杀手盯上了,旁的都死了,就这一个逃出来了,皇叔,这人可得留个活口!” 璟王捏着手中的杯盏,目光微沉:“夜半三更,你不在宫里,却来这儿做什么?” 太子讪讪道:“就是路过。” “是吗?”璟王凝着他,一个眼神心他心肝儿直颤。 太子微微颌首,不安道:“皇叔,我是去瞧白家小姐的,平日里也没事儿,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让杀手盯上了!你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缕次三番的要杀我,上回若不是得白家小姐相救,只怕我性命都没了!” 太子犹豫着找了个得体些的措辞,彰显出白家小姐救他的重要性。 璟王闻言挑了挑眉:“哪个白家小姐?” “就是之前与你说的那个二小姐,白玉如,虽说她是继室所生,但细论起来,也算是半个嫡出了,左右都是娶白家的,换个人想必也不打紧。”太子一时来了兴致,坐在璟王身旁多寒暄了几句,提起白玉如时,眉飞色舞的。 白玉如可不像是会提剑的,倒是她,当初在乱葬岗的时候,身手矫捷,连烨罗都险些不是对手。 “皇后有意将嫡小姐指给你。”璟王好意提醒了几句。 太子斟了盏茶,无奈道:“那白家嫡女是个傻的,若是将她娶了,到时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玉如就不一样了。我瞧着玉如就甚好。“ 这话倒是合了璟王的意,也省得他再去费心思解除婚约了,“你可知,一旦此事落实,你便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太子摆了摆手,笑道:“若是能娶玉如,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个傻子,我是绝计不会娶的。皇叔,说起来,你真要娶那封家嫡小姐?” 璟王手中的茶盏荡起一片涟漪,他忽的想起先前白华英装疯卖傻的模样,笑道:“自然。” “那你们洞房花烛怎么办?啧,皇叔,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癖好。当时你若告诉我你喜欢封家那小姐,凭着封家小姐那生得艳丽无双的容貌,我就是抢也得给你抢去府里,哪里还会便宜了赵斯年?他也是,得到了之后就丢在一旁,就连平日的宴会也只带着那妾,对外说是平妻,可到底是没有过了文书的。” 他试探性的看了眼璟王,见他没动,继续愤愤不平:“再说了,要是立了个没有门户的妾当平妻,封家也不答应,你那日领兵凯旋的时候,父皇可高兴了,得知你去勇安侯府抢人的时候,父皇还夸你是真性情呢,这事儿后来也没理会,可见父皇是看重皇叔的。” 璟王理了理衣摆,他的那一母同胞的哥哥倒真是看重他,连他手里的兵权也缴了,将他指派去了国子监,倒也好,他的锦明在那儿。 见他缄默不语,太子打趣道::“皇叔,你这么晚了怎么从那头过来了,我若是没记错,那头好像是软香阁……”他皇叔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如今去软香阁寻乐子,真是少见。 “这几日就不要再私自出府了。”璟王搁了茶盏,觉得这侄儿实在太过聒噪,看了眼外头,雪下得大了些,马车四个角挂着的灯盏折出光来,映在两岸的冰棱子上,五彩斑斓。 “那怎么行,你都去软香阁了,我成日的呆在府里,多无趣…”太子顿时跨了脸。 璟王揉了揉眉心,对这扶不大起来的人有些头疼,这几年皇后一直捧着太子,将他都快捧到天上去了,也捧成了他这么个性子。“你若再私自出府,出了事本王也保不得你!” “皇叔,过几日我给你送份新婚大礼,保管你满意。”太子知道事情严重了,笑盈盈的转了话题。 “礼就不必了。你该回府了。”璟王挑开帘子,太子一看到府上了,便下了马车,在车窗边打趣道:“皇叔放心,必定是份好礼。” “年后就是春闱,你身为太子,到时候皇兄会为你另僻一间屋子同考,试卷由几位阁老一并审,若有这闲功夫,不如精一精你的学识。”这太子丧母时还没有多大,继后是贵妃上位,那段日子,太子就一直粘着璟王,也算是璟王带大的了。 马车在太子哀怨声中驶远了,太子的目光泛起片刻的沉稳,府里的管家急急忙忙出来迎他,他才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转身随着管家回了府。 风吹着屋檐的灯盏,光影摇曳间烛火倒了,灯笼一瞬间便被烧了起来,守门的守卫忙取了长杆将灯盏取下来,重新换了一盏新的。 那烧灯盏的火,就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璟王的马车驶了一段路,他才搁了茶轩,柔声道:“出来” 马车里没有动静,倒是烨罗回来了,他上了马车,禀道:“王爷,属下寻了许久,没找到。” 璟王拂了拂手,“外边天寒地冻,也不怕冻着?” 白华英这才慢悠悠的从马车的车顶纵身一跃而下,璟王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上来。” 白华英扯了脸上的黑巾,狐疑道:“你怎么认的出我?” 璟王的手停在半空,耐心的等着:“外边冷,进来说话。” “不了,我还有要事,就不劳烦王爷了。”白华英朝他微微作揖,脸上的胎记犹为明显。 一旁的烨罗看看自家王爷,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王爷对一个女人这么亲近了,分明先前对这白小姐还不是这么个态度,后来爬了次墙,烨罗觉得自己看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白小姐夜半三更在外行走,只怕是不安全,还是送你一程的好。”璟王也不急,目光温脉的凝着她。左右如今夜深了,四下无人。 烨罗可没忘记这她跟自个打架的时候,那手法要多狠有多狠,只是力道上略欠缺了些,想来是体弱的缘故,这样一个人,不安全? 看这一身,像极了先前从眼前一闪而过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可是刺杀太子的刺客! 第106章 看看婚房 第106章 看看婚房 但如今他主子摆明了是要护着她了,所以烨罗也不大敢吭声。 风雪里白华英孑然而立,那不卑不亢的姿态倒是让烨罗高看了两眼。 僵持了半响,璟王又道:“今日倒是听了件趣事,想必你也会喜欢。” 白华英这才抬步上了车,一上车璟王便将暖手炉塞进她怀里:“本王拿着热得慌。” 她的四肢如今在风雪里站得久了,冷得跟冰窖子似的,约是那一次沉湖落下的阴影,如今瞧见雪总觉得冷到了骨头里,既是璟王给的,她也就不客气了。 “王爷说的是什么趣事?”她两只手捧着,暖意从手转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璟王扯了马车上的毯子搁在她腿上盖着,那动作细致认真,如待瑰宝,语气里却是止不住的责备。 “如今就要过年了,天气越发冷,下次若要出来,多穿些。” 白华英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下意识往后靠,他身上那松柏香还在鼻间萦绕,只片刻璟王便恰到好处的退了回去。 马车晃悠悠的在长道上行驶,一阵哀乐传来,她微微挑开帘子,见是勇安侯府,目光深了深。 “不去瞧瞧?”璟王倒了盏茶搁在她手旁,马车里晃着盏微弱的灯,映着他那满眼的星辰。 “不必了,过几日勇安侯府大丧,必然会给白家下帖子。”这样的热闹,她断断不会错过! “今日去了封府,岳母如今病情好了许多,你不必担忧。”他凝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衣裳,忽觉内心充实,无论如何,只要她如今还好端端的站在自个跟前,便是万幸。 这岳母倒是喊的越发顺口了,白华英有些哑然:“王爷何必这样。” “等到你愿意的那一日,我再去白府求娶。到时候你我再办一次大婚。”璟王凝着她眼神深邃,这个人如今他不想再错过了! 白华英望赂窗外,勇安侯府挂满了白绸,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她不由冷笑,先前她死在湖里的时候,也不见勇安侯府的人这样大操大办过。 如今勇安侯夫人被勇安侯害死在牢里,也不知是不是愧疚,倒是办得很是热闹。 隔着墙还能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说话声,马车过了勇安侯府,大片的雪打着转落在她手背上,转瞬便化了,留了一滴水珠。 她将手收了回去,马车里一片寂静,外头的哀乐声混着风雪,渐渐的远了,她凝着马车里那一点灯火,陷入沉思。 “王爷该知道,皇后有意将我指给太子。”她紧了紧双拳,如今的事情交错复杂,勇安侯府死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勇安侯夫人罢了,若是勇安侯到时候去北域救灾有功,又是一顿封赏,她如何能报仇! 璟王毫不在意:“嫁他不如嫁我。你要报仇,我当你的后盾,就连白府的那些人往后也只能对你卑躬屈膝,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受拘束。” “王爷自身难保,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自负了些。”白华英暗自松了口气,哪怕是相互利用,也好过明目张胆的谈情说爱。 “你我不如打个赌?”他眼里泛着光,一步一步的将白华英引诱进去。 “如何赌?” 璟王缓缓欺近她,低沉的嗓音透出一股蛊惑的味道:“若我能替你复仇,你就嫁。” “倒是可以考虑。”大仇得报,她想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考虑?看来是我诚意不够。也罢,日久见人心,我有的是耐心。”他那眼底深邃的光似要将她吸进去,白华英仓促的挪开脸。 若这个人是她的对手,白华英觉得根本不堪一击,她一时竟有些庆幸,这个人是心系她,对她手下留情的。 马车停在璟王府,他笑道:“白小姐不如去府里坐坐?顺便瞧瞧婚房里还有哪些要添置的?” 添置,怕是要将她添置进去?她可不傻。 “我还有要事,就不陪王爷了。”白华英转身欲下马车,被璟王一把拉住。 她狐疑的望向他:“王爷难不成要强人所难?” “只是去瞧瞧罢了,白小姐怕什么?说起来,岳母如今就在本王府上布置新房,白小姐不去瞧瞧?”他掐着白华英的七寸,缓缓的诱着。 她如今穿着一身沉黑的衣服,除了那脸,旁的倒也瞧不出个什么来。 璟王取了个面具给她,“你这脸上的胎记,我瞧着甚好,像朵花似的,往后也不必将他遮了。” 她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王爷的审美,真是另类。” “那是自然。”他笑盈盈的伸手,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隔得很近。 白华英挡开他的手,“面具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王爷还请下车稍等片刻。” 既然她都被识穿了,她也就不遮掩了。 璟王先下了车,烨罗打量着车里,没一会儿就见白华英下了马车,顿时瞧傻眼了:“王爷,怎么……怎么变成白府大公子了。” 不对,白家大公子被打成重伤,如今还在府里躺着呢,那这……这是那位痴傻的大小姐? 如今这么瞧着,这位小姐与自家王爷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烨罗内心激动不已!这找个活的,也总比找了那封家的那个要好,起码还能给生个小主子! 白华英朝璟王微微作揖:“叨扰王爷了。” 璟王会意一笑,领着她进了璟王府,府里如今张灯结彩,铺红盖绿的,一路走过,那亭台楼阁,飞檐画梁,无一不精细,来来往往的守卫戒备森严。 若是她在这璟王府,她若是要出去,只怕是难比登天。 “看来想取王爷性命的,不在少数。” 璟王走得慢,刻意等着白华英的脚步,他忽有一种二人不日完婚的喜悦感。 “无妨,他们若是有那个本事,只管来。”璟王领着她穿过一片梅林,转过长廊便到了主院。主院里比外边还要精致,屋子里如今红得有些过份。 她站在门口,瞧着那贴喜字的洞房,忽的想起赵斯年来,那时候那个杀千刀的混帐又是何等的甜言蜜语,将她十里红妆迎回去。 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了身后璟王的怀里。 第107章 新房见封母 第107章 新房见封母 新房里的红光映在二人身上,她有些想逃。 “封夫人在哪?”白华英退了一步,扫了眼新房。 璟王越过她进了屋,打趣道:“自然是在。” 白华英只得随他进了外屋,绕过外屋,才进了里屋,此时里屋正是人来人往,封母近日精神大好了,正笑着指挥众人布置。 “那儿要将新开的腊梅置上,对了,再添些吃食,这些是寓意好的,瞧着她也不爱吃……”封母将一个香炉搁在床侧,打量着这一切,眼底泛着笑。 封锦兰在一旁附和着,脸上发苦,回头见白华英来了,顿时笑着迎了上来:“白公子?先前听闻你受了些伤,原还想着去瞧瞧你。” 白华英微微颌首,压着嗓音:“多谢封小姐挂念,只是些皮外伤,无碍。” 封锦兰拉过封母笑道:“前两日母亲心疾发作,正是白公子救了母亲。” 封母迎了过来,见了白华英微怔了怔,低喃道:“这位公子瞧着熟悉,是不是见过?” 白华英心口微疼,封家嫡女已经死了,可是封府的每一个人脸上却挂着她即将出嫁的喜悦,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不曾见过。”她暗自紧握双拳,不敢直视封母。 封母如今脸上透着几分神彩,气色也好了许多,听着这话有些失落:“公子大恩,封府来日必定相报。” “举手之劳,夫人如今气色大好,是幸事,往日还是要多仔细自己的身体才是。”白华英见了封母便忍不住叮嘱。 封锦兰挽着封母的手,笑盈盈的:“如今我时时刻刻都陪着母亲,就盼着母亲早日康复呢,对了,今日在春闱小试的名单上瞧见了公子的名字,公子也要去她参加春闱吗?” 她总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的亲近,少女心难免动了两分,凝着白华英的目光里添了几分娇羞。 封母见状十分赞赏,“倒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届时春闱,你便与我家城哥儿一并去,春闱要用的物件封府一律替你二人齐备。” “夫人费心了,只是春闱一应用物,府里已经备齐了。”如今封母要好生修养,操这样的心,白华英很是心疼。 封锦兰见状嗔道:“那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是要用的东西,备着也无妨,万一那些坏了,还有备用的。是母亲。” 封母听着她这话,悄看了她一眼,笑道:“是了,过几日便是我明儿的大婚之喜,到时候还请白公子一并过来饮杯喜酒。” 白华英自个喝自个的喜酒,这心情真是复杂。 璟王挑了挑眉,打趣道:“岳母放心,女婿早已经知会白公子了,白公子于封府有恩,便是于王府有恩。” 封母笑开了怀,“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好了,这新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这府里如今连个主事的也没有,若是有哪里不周到要添置的,我明日再来。” “有劳岳母费心了。”璟王待封母很是恭敬,一旁的白华英一时眼眶竟有些泛红,这个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扯动她的心弦! 封母朝白华英柔声道:“你与城哥儿年纪也约莫是相仿的,若是得了空闲,常来府上。城哥儿成日里只知道念书,这些年都快成书呆子了,若有个人作陪说笑,也是好事。” “好。” 白华英应下了,封母这才转身出了里屋,随行的有一半是封府调过来的人,所以也跟着出去了。 待出了王府,封母这才望向封锦兰:“那位白家公子,我当真不曾见过?” 封锦兰细想了想,狐疑道:“该是不曾见过的,不过先前母亲心疾突发,她恰巧是在的,所以救了母亲,那时候母亲病糊涂了,拉着她直喊大姐姐。” 封母神色郁郁,叹了叹气:“你大姐姐是府里头最乖顺懂事的,先前她在的时候,封府打理的甚是妥当,如今去了璟王府,璟王瞧着也是个会疼人的,想来她的日子定会好过。” 封锦兰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她知道母亲看似是好了,可实际上,丧女之痛已经刻在她心里了。 “母亲说的是。” “这白公子瞧着也是个好孩子,但择女婿不比旁的,须得认真谨慎才是。”封母叹了叹气,她害怕二女儿最后重蹈覆辙,如今只能慎之又慎。 “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女儿只是感激他救了母亲。”封锦兰哼了哼,想起那日在勇安侯府门口的时候,他拔刀相助,那砰然心动的感觉。 “若能这样想,那是最好。”封母拍了拍她的手,“我的兰儿定要择个顶好的夫婿,不求能富贵,但也该夫妻和呜,举案齐眉,你……莫要学了你大姐姐。”封母是知道的,只是她愿意这样装疯卖傻,相信她女儿还活着。 话题忽的觉重起来,封锦兰恨恨道:“明日我就去勇安侯府,将大姐姐的嫁妆要回来!” 封母眯了眯眸子,将手里的帕子扯了扯:“差了我明儿的,一个字都不能少,只是到底你是一个女儿家,在这上京城里抛头露面的,难免落人口舌。往后就让你大哥哥去……” “那怎么行!勇安侯府的人可够不要脸的了,先前还想不退嫁妆!当初大姐姐大婚的时候,咱们可抬了不少嫁妆,总不能便宜了勇安侯府的!母亲如今身子不好,你若去了,怕是要被他们不要脸的气着了!还是让女儿去的好!事关大姐姐,女儿也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她只想给大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封母拍了拍她的手,“这两日勇安侯府大丧,且等丧事过了再说。” “母亲!就是因为勇安侯府大丧,咱们更要去将嫁妆要回来!如今街上灾民越来越多了,咱们要赈灾,从豫州老家调银钱过来可来不及,先前大哥哥就说了,这嫁妆是用来救灾民的!他勇安侯府里死了人,可大街上一天不知要冻死多少。”封锦兰愤愤不平,气得想将勇安侯府掀了,奈何这些事情可大可小,勇安侯府如今势大的很,封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差人将消息散出去就是了,灾民出些力,也远比封家逼迫要好。”封母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挑开帘子扫了眼沉寂的夜,眼神幽暗。 害了她女儿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108章 侯府大丧 第108章 侯府大丧 封锦兰颌首附和道:“还是母亲聪慧。”先前若是封锦明在,这些事情哪里用得着她们出面?如今怪只怪勇安侯府欺人太甚! 封母叹了叹气,握着她的手无力道:“母亲总护不得你一辈子,你又是个爱掐尖要强冲动的性子,我只怕往后剩了你一个人,到时候吃了亏去,又有谁能护得下你?” “母亲说的什么话?女儿可是要一辈子呆在母亲身旁的。”她挽起封母的手撒娇,“再说了,你还要抱孙子呢!” 封母笑而不语,眼底一片惆怅。 而此时的璟王府里,白华英与璟王坐在婚房里面面相觑。 房里的窗户正大开着,屋里掌的灯昏昏暗暗,大片的风雪卷进来,落在挨窗的地板上,片刻又消失了个干净,她凝着眼前的碳盆,默了半响忽的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璟王起身正要送她,烨罗打外头进来,急道:“温大人来了!好像是有要紧的事,连夜赶来的。” 璟王敛了那几分温脉,“你将她送回府。” 白华英也不多问,转身便要走,璟王见状将她一把拉了回去,塞了个汤婆子在她手里,叮嘱道:“冬日里冷,以后出行,就将这个带上。” 白华英看了看手里的汤婆子,是个纯铜的,摸在手里颇有重量,外头雕着脚踏祥云的麒麟,这是嫡系王爷才有的配置。 她将那汤婆子还了回去:“白府里还不缺这些,王爷不必费心,告辞。” 她转身走在长廊上,璟王凝着她在灯光中摇曳的身影,也不逼迫她,转身去迎温良书。 温良书坐在轮椅里,手里拿了方帕子正咳嗽,见他来了书房,没好气道:“你给我丢的什么烂摊子,如今官家在军营里插了好些富门子弟,个个骄矜的很,军中无法纪,全都乱了套了!” 随行的侍从不满道:“可不是,我家公子好几次险些就遭了暗算了。” 璟王拂衣在书桌前坐下,“皇兄如今有意削本王兵权,自然是要将些看好的权贵子弟安排进去历练历练,若是历练有成,到时候对皇兄必然是死忠。”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将兵权交上去?璟云,如今驻军已经乱了,你不如趁此机会再将兵权收回来!”温良书近来忙碌这些事情,头都是大的,他一个混迹朝堂的,丢去军营里,不免有些不适应。 “本王手里的刀,可不是什么人都使得动的,倒是你那满腹兵书,如今到了军营,也算是有处可用了。”璟王凝着他近来惨白的脸,神情复杂。 温良书呸了一声,儒雅的脸上满是怒意:“那算哪门子的军营!里头那些先前在勾栏里混的杂碎,如今全让官家凑到了一块儿,好好的一个军营,如今尽是些喝酒玩乐的纨绔!再这样下去,万一北境危急如何是好?” 温良书操碎了心,一口气从军营跑到这儿硬是没顺下来。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笔洗,忽的道:“这是秦时的旧物了。” “我同你说正事!”温良书从轮椅上气得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书桌上,气得两眼发晕。 “本王说的也是正事。”璟王将笔洗推给他,他哪里有心思瞧那些?当即推到一旁。 “顾璟云!这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兵,如今你就甘心让他们毁在官家的朝堂内战手里吗?我可听说了,官家有意指派勇安侯府里的那个去兼任指挥使!统管驻军!你与勇安侯府结了这么大的梁子,那军权若是到了赵斯年那混帐手里,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温良书心情复杂,真想将这个陷入爱河的人拽出来清醒一下。 璟王将笔丢进笔洗里,“皇兄的心远比你想的要深,这消息郑家可知道?” “内阁里传来的消息,郑大人暂时还不知。”温良书咳了几声,端了盏茶润了润。 “驻军这个烫手山芋,他未必接的过。此事不急。”官家如今要对付的是璟王,但如今璟王的兵权被收回,勇安侯府如今在上京造了这么多事,下一个便是勇安侯府。 “还不急?火都要烧眉毛了!”温良书搁了茶盏,有些头疼。 “放心,上京的这把火,还烧不到温家。”更何况温良书一个病秧子,指派到军营里去,可不是为了参与那些纨绔内斗的。 “不是温家的事!你如今手里没了兵权,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似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他见璟王不接话,又愤愤道:“你娶了封家嫡女不假,可那是个亡人!来日方长,你总是要另娶王妃来绵延子嗣!这份关系又能延续多久?” “既然勇安侯府的这把火烧得旺,不如再添一把柴。”璟王把玩着手里的笔,刀疤斜横的脸上泛起一抹寒意。 “眼下你打算如何?”他上回瞧见这个表情的时候,上京都动荡了。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他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温良书见他又是这样,心里藏着计划也不愿说,顿时一肚子火:“我与你自幼的交情,你如今怎么防贼似的防着我!” “朝堂不适合你。”他这病歪歪的模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气吐血了。 “我倒是觉得朝堂适合得很!”温良书气哼哼的扯了扯大袖,风灌进屋子里,冷得他缩了缩脖子。 “你璟王府难不成穷的碳都用不起了?这么省?”温良书搓着手,直哆嗦。 送了人的烨罗回来了,听着这话不由怔了怔,想起自家王爷刚塞给白家那位公子汤婆子时的神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送白家那位回府的时候他还是懵的,怎么好端端的白小姐上了马车,下车的时候就成了白家公子了!他也不敢去细细追究那到底是个啥! 送出去的汤婆子人家不要,如今到了温公子这儿,连个碳也不给烧! 璟王煞有介事的道:“如今上京涌入灾民,王府用度自是要省一些,时辰不早了,回。” 温良书冷哼道:“先前彻夜长聊的时候也不见你赶我走!如今难不成府里还有美人等着你?” “嗯,本王要去瞧瞧王妃,你自便。”璟王起身出了书房。 温良书转着轮椅出来时只瞧见了他的背影,他狐疑的望向烨罗:“你家主子,金屋藏娇了?” 烨罗咳了两声,“属下不知。” 他记得先前王爷还掐着白家小姐的脖子,今儿见了那白家公子,倒是温善的很! 难不成自家王爷……歪了? 温良书见问不出个什么来,只得气呼呼的走了。 第109章 十倍奉还 第109章 十倍奉还 新年将至,如今上京的人正忙碌着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小试,小试不是由国子监发起的,而是一位老学究办的学堂发起的,原本是只面向他学堂的学子,后来众人发现该学堂得中律极高,又得知老学究会在春闱前做一次摸底的小试,于是便纷纷请入考。 明日便是小试了,如今众学子陆陆续续的都回了上京,白府的那位在白鹿书院念书的也回来了。 原本消停了两日的芹小娘如今又闹腾了起来。 白华英给自家哥哥换了药,回了自个的小院里呆着。她哥哥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但是如今还是昏睡着,要应对小试,怕是不行了,抬头去也是无用,她如今正在恶补。 翠青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如今下了床就闲不住的往她这里屋钻,这会儿端了糕点来,气得脸都青了。 “小姐!先前那芹小娘将咱们害成这样,如今二公子回来了,三言两语就让大人将芹小娘给放了!这会儿大人正在芹小娘的院子里用膳呢,瞧着像一家子似的,咱们嫡出的倒像个外人。”翠青自打那回白华英替她出了头,对她越发的忠,一时间也端起了几分嫡庶的架子来。 白华英拿着笔费劲的模仿白敬辰的字迹,听了这话头也不抬道:“慌慌张张,成何提统。” “奴婢是气!二公子可是咱们府里头最有出息的哥儿的,年纪轻轻便考入了白鹿书院,将来定也前途无量,怎的就是芹小娘屋里出的来的!”翠青坐在一旁拿了建盏制茶,手里的力道没轻没重的,原本就傻乎乎的脸,如今皱的跟个包子似的。 秀心打外头领了新的衣裳进来,没好气道:“你怎么就长他人志气?大公子也是个顶好的。” 翠青一颗心扒凉,嘟囔道:“有什么好的?如今大公子还躺着呢,昏昏沉沉的,明儿可就是春闱前的小试了,先前大人还来瞧大公子,可如今二公子一回来,大人还请了老师来替二公子讲学,想来明日二公子又要拔得头筹了。” 她不是信不过自家大公子,而是这成日花街柳巷的,怎么能跟一个在白鹿书院受教育的比! 若是二公子到时候考中了,芹小娘那嘴都要笑歪了。 正说着,绿语打外边急匆匆的进来,她的脸上还留着个巴掌印,眼睛红通通的,哽咽着道:“小姐,二公子和三小姐来了。” 白华英抬了抬手,秀心不条不绦的将那写了字的宣纸藏了起来,重新铺了新的,白华英在上头鬼画符般的抹了两笔。 外头的门被白秋兰一脚踹开,尖锐嗓间里聚满了恨意:“丑八怪,你当初害得我小娘被打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如今缩在里边当乌龟了不成?” 她进门瞧见白华英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上前扫了两眼,越发鄙夷:“就你这模样,你还想学人画画?别以为你如今不傻了,太子殿下就真会娶你了……” 白华英搁了笔,抬头淡淡的凝着她:“三妹妹一个闺阁姑娘,动不动就是娶,怎么?三妹妹如今春心萌动,想嫁了?可惜了,你就是再想嫁,也得我这个嫡出的长姐排在前头,我挑完了,才轮得到你。” 白秋兰气得抬手便砸了笔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这样说话!” 白华英近日吃的好睡的好,小姑娘又是长个儿的时候,不知觉的,这段时间竟比白秋兰还要高了半个头了。 “绿语,是谁打的。”她将绿语拉到身旁,瞧着那巴掌印,眯了眯眼。 绿语低着头,小声道:“小姐,奴不打紧。” 白华英拉开她的脸,见她的手肿的老高,她眯了眯眼:“怎么?敢做不敢认?” 白秋兰黑了脸,气道:“不过是个下人,我打了就打了!你又能怎么样?你当初暗算我小娘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秀心听着这话稍挡在白华英的跟前,“三小姐,当日的情形如何三小姐也是知道的,如今怎能平白怪到我家小姐身上来?那日若不是那假道士,只怕我家小姐也要一并被害了!芹小娘的事情,与我家小姐有什么干系?” 翠青愤愤不平:“就是,真要寻人算帐,也该去找那个假道士,说起来,那假道士还是芹小娘从广济寺外头找来的,与我家小姐有什么干系!那日我家小姐不也遭了罪!” 白秋兰恨恨道:“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们这些贱奴插嘴的份!如今这栖梧院里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你要是教不好,我这个做妹妹的来替你教!” 耳室的白芷闻声而来,见这屋子里的人乱成一团,顿时急了:“三小姐,眼看就要过年了,如今正是一团和气的时候,若是让老爷知道的,只怕……” 白秋兰横了她一眼,“你可是老太太跟前拔过来的人,如今到了这儿,怎么?胳膊肘子就拐起了?我爹爹最疼的就是我,你犯不着拿他来压我!这两个不懂规矩的给我打,打死打残发卖了就是了!” 白秋兰领来的人冲上来就要拉秀心与翠青。 白华英凝着白秋兰,淡道:“三妹妹既说规矩,不知你闯入我栖梧院,对角的丫鬟动辄打骂又是个什么规矩?今日打了我的丫鬟,若不是给我个交待,只怕三妹妹是走不出这院子了。” 白秋兰身旁的贴身丫鬟月荷沉声道:“我家小姐也是一片好心,要替大小姐管教院里的丫鬟,如今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份了些!” 过份? “谁打了绿语。”白华英将笔架扶正,幽幽的视线从带来的几个下人身上扫过。 月荷揪着帕子气道:“是奴婢打的又如何?我家小姐好心来瞧瞧大小姐,谁知道绿语这丫头却拦着不让进!也不知栖梧院里是个什么规矩,这若是放在我们小娘院里,这样不懂规矩的早拉下去打发了!” 意思是这一巴掌还是轻的了。 “我这人,向来信奉十倍奉还,绿语,这十巴掌,你打回去。”白华英脸上的胎记艳红,将她的容貌衬得越发的难看。 绿语悄看了眼白华英,小声道:“小姐,奴婢……奴婢不打紧的。” 她害怕芹小娘报复,更害怕白华英将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第110章 十个巴掌 第110章 十个巴掌 白华英可不在乎这些,她堂堂封家嫡女,昔日里在封家的时候,家里谁不是毕恭毕敬的,如今这宠妾灭妻的白府,竟闹得像个笑话!看来她要加快些速度了,唯有将白府理平,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勇安侯府! “绿语,我栖梧院里可没有一个是怂包软骨头,你今日若不打回去,我便予你银钱,你回家去。”这样一个深宅大院里,这个实在又懦弱的若真没有一点心机,只怕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到了这一步,栖梧院便被芹小娘视如眼中之钉,而柳氏则一直在左右摇摆,看似与她是结了盟了,实则关于她利益的事情,柳氏可不会真的去替她争什么。 绿语抬起头,哆嗦着道:“小姐,奴婢自幼便伺候小姐,如今已有九年了,奴婢无父无母,奴婢就只有小姐了。” 白华英把玩着手中的笔,“那你怕什么?” 绿语怔了怔,吸了口气镇定了些,她三岁进府,因着没有人撑腰,更没有爹娘,所以在府里总是处处小心隐忍,如今想来,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东西,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她眼神渐渐坚定,走向月荷,月荷凝着她低斥道:“三小姐跟前,你敢放肆!” 白秋兰气道:“丑八怪!你敢动月荷一个试试。” 白秋兰带来的人迎了上来,一时气势十足。 白华英转着手中的笔,淡道:“三妹妹过来寻事,就带了这么几个人?难不成觉得我栖梧院还是当年那个栖梧院?” 人最致命的一点就是轻敌而自视甚高!白秋兰经历了这几回,真是半点也不知道收敛,成日的想着报复。倒也是勇气可嘉,若是放在战场上,想必是个屡败屡战的战将,可惜了,这样的勇气用在了后宅的争斗里。 白秋兰怒不可遏,扯了月荷手里的鞭子朝着白华英甩去,白华侧头避开了那有气无力的一击,“三妹妹这是没吃饭?使不出劲来?” 白秋兰险些气吐血,朝着她横扫一鞭,白华英一把扯住那甩来的鞭子,用力一扯便将白秋兰甩了出去,她站在门槛前,扫了眼欲上前帮忙的下人,手中的笔狠狠的一甩,顿时入木三分。 “哪个不怕死的,大可一试。” 下人面面相觑,站在一旁有些慌。 这外边的地因着绿语太过勤快,所以雪都扫开了,白秋兰被甩出来摔在地上,砰的一声,估计是摔的不轻。 月荷欲跑去扶人,秀心挡了她的去路,冷笑道:“绿语,你还在等什么?” 月荷如今见主子正喊疼,心里发慌,绿语犹豫着上来就是一巴掌,那力道小的跟砰了砰脸一般,翠青见状恨铁不成钢:“你不是用早膳了吗?怎么跟没用似的!” 翠青一直记得,那时候她护在小姐跟前受了伤后小姐将她送走了,可是后来小姐硬生生将茉莉的腰打断了,如今还在老太太的院里将养着,听说是要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绿语咬了咬牙,啪啪又是两巴掌,打得月荷两眼冒星,十巴掌下来,绿语那点懦弱与自卑消散了大半。 十巴掌毕,月荷捂着肿成包子的脸扑向白秋兰,“小姐,奴婢也是为了你,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白秋兰咬牙切齿道:“我……脱臼了!你去喊哥哥来!去喊我小娘来,今日我要让吃不了兜着走!”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白华英站在门口,凝着地上的白秋兰,挑了挑眉,她如今的力道似乎大了不少,她原是轻轻一甩,没成想将她丢了出去,摔脱臼了。 “不必喊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大门传来,白华英远远的瞧着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形,光逆在他身后,看不大清脸,但她的记忆却缓缓的冒了上来。 当年欺负她的人里,白敬言是占了主导的,若不是他一开始的折辱与捉弄,后边的人也不至于这样有样学样。 她倚着门,瞧着人步伐沉稳的走来,走得近些才看清了那脸,真真是阳光开朗的少年郎,颇有几分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的架势! “二哥哥,好久不见。”她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白敬言温柔的将倒在地上的白秋兰抱了起来,递给身旁的小厮,这才开始打量她:“先前在书院里便听闻妹妹疯病大好了,怎么我瞧着,好像更严重了些。” 白华英笑道:“既然二哥哥觉得是严重了,又何必来与我一个疯子计较?” “自然是不想计较,只是可惜,你伤了我妹妹,这帐,咱们还是在这院里算清楚的好,以免来日影响了兄妹之情,你说呢?”白敬言谈笑间便将这事儿定了下来,不解决妥当,他是不会离开这栖梧院了。 “如此甚好。”白华英站得直了些,眼底的寒意与白敬言的撞在一块儿。 这个恣意张狂的少年郎,真是如同朝阳一样,若府里没有她大哥哥这个嫡子在,想必他也是不差的,可一个优秀的人被另一个不怎么样的挡了路,心里没有怨,只怕是假的。 白秋兰拉着白敬言委屈不已:“哥哥,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就是她一直欺负我和小娘,若不是她,我和小娘也不会关在院里不许出来!你千万不要放过他!” 白敬言的余光从柱子上斜插着的毛笔上扫过,那毛笔入木三分,还成不了什么火侯,但也小有所成了,他眼底多了几分探究,拔了身旁侍从的剑便迎了上去,白华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微微侧开。 白敬言目光微沉,想不到她如今疯病好了,连身手都好了:“大妹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先前受二哥哥与三妹妹诸多关照,如今我大好了,自然是要一一奉还的,二哥哥不必惊讶。”她紧握着手中的鞭子,使得如鱼得水,这是一条玄铁鞭,挥出去打在身上必然皮开肉绽,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东西落在白秋兰的手里。 白秋兰是个花架子,使着这鞭子,却连十分之一的威力也使不出。 白敬辰提剑再度逼了上去,白华英提鞭子缠了剑,两人在院里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秀心见状不妙,便匆匆出了栖梧院,直奔白父书房喊人去了。 第111章 救赎 第111章 救赎 白秋兰揪着帕子,连手脱臼的疼都忘了,在一旁调料声大喊着:“哥哥,快动手打她!快打她!” “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一旁围观的下人看懵了,月荷捂着高肿的脸,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白敬言就一个不当心失心将她打死了事! 有人狐疑道:“说起来,二公子可是师从名门,特地学过艺的,大小姐这些年疯疯颠颠傻乎乎的,可如今你看她那身手,可不比二公子差。” “大小姐先前莫不是韬光养晦,深藏不露?” “那大小姐也太可怕了。”藏的也太深了,府里头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白秋兰见状恨恨道:“瞎说什么?你们先前没听见那道士说吗?她这是被恶鬼附了身了!若不是太子殿下与璟王爷在,爹爹要顾及白府的颜面,她早就被祭了天了!” 厌恶与怨恨将白秋兰那张小脸扭曲得有些丑,她也满不在乎,瞪着你来我往掐架的二人,揪着帕子直喊道:“二哥哥!千万不要放过她!” 白敬言自问速度也算快了,可是每一招似乎都被她预判了,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这也证明了白华英若是动了旁的心思,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大门前浩浩荡荡的涌来一群人,白华英咬了咬牙,生生受了白敬言一掌,砰的一声落入了水里。 冰冷的寒意浸入四脚,她缓缓的往下沉,水面上光影浮动,外界的嘈杂声瞬间消逝了个干净,她恍然间仿佛回到了被沉入湖中的那个寒冷的夜。 白父一进门就瞧见白华英被白敬言一掌打进了水里,顿时气得沉了脸,“言儿! 白敬言怔在那一掌上,有些懵,见了白父发,顿时心里微慌:“父……父亲,你怎么……” 他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他被那凌厉的风劲甩到了一旁,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白父急忙来到池边急道:“王爷!!快,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拉上来!” 这池子里的水说深也不深,如今结着冰,也亏得绿语这孩子天天干活,如今冰面是一击就破! 她沉在池底,有鱼远远的躲着她,一股无名的恐惧朝她袭来,彻骨的寒意仿佛要将她生生冻成冰块! 她在湖底的时候便是这般,一点点的,被冻成了冰块儿。 就在她思量间,一道身影跃进了池子里,璟王急切的打量着湖底,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阳光透过水面折在池底,他逆着光而来,朝她伸出手。 白华英的心忽的动了动,眼眶一时有些湿润,分不清是池子里的水,还是泪。 她将手缓缓的伸了出去,璟王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死死的抱着游出水面。 白华英倚在他怀里,闭气太久了,整个人有些昏沉,璟王用力的将她箍着,生怕她下一秒又不见了:“锦明!!你醒醒。” 在岸边的下人七手八脚的想将璟王与白华英拉上去,璟王却抱着白华英跃出了水面,径进去了卧房。 白秋兰嫉妒的眼都绿了:“爹爹!大姐姐好歹是一个未出阁的,如今被王爷这样搂搂抱抱的,到时候还怎么嫁人!” 白敬言挪了挪步子,下意识要进屋,白父横了他一眼,大失所望:“言儿,这些日子不知你在书院里学的是哪门子的仁义礼孝!再如何她也是你的妹妹,你竟对她下这样的狠手!我可告诉你,今日璟王来白府便是寻为父谈英儿的事!你若因此让白府受了连累!不争气的东西!你好自为之!” 白敬言动了动唇,只觉得口干的厉害,一句回怼的话也说不出来。 白父抬步进了卧房,朝人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你们几个愣在那儿干什么。” 下人这才忙碌了起来,白秋兰捂着胳膊,有些害怕:“哥哥,方才爹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敬言冷着脸,凝着那入木三分的毛笔,眯了眯眼:“她早不是当初那个白华英了,你往后离她远些,不要与她对着干。” 白秋兰懵了:“哥哥,你在说什么?方才明明就是她技不如人,自己跌进池子里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是咱们家里的事儿,王爷难不成还能管得这么宽?” 白敬言握着她的手,重重一推将她脱臼的手接好了,“你还是太过单纯,如今的她可不是一只无辜的白兔了,你这些日子与她对质,可曾受到半点益处?” 白秋兰摇了摇头,“哥哥,那是因为她恶鬼上身了……” “这些不过是编排人的玩意,你也信?你赶紧去寻小娘,让小娘不必保我,今日这事既然王爷参与了进来,想必是无法善了了。”只是他今日才从书院里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真是晦气! 白秋兰领着月荷出了栖梧院,这里屋翠青与秀心替她换了件干衣服,又点了好些碳在她床旁,生怕她着凉了。 白敬言抬步进了屋,见屋子里头气氛沉重,沉着脸站在一旁不语。 直到翠青哭哭啼啼的将事情委屈的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我家小姐原就落了回水了,如今二公子纵然有气要替三小姐出头,也不该这样对我家小姐啊!毕竟是三小姐闯进院里来,先将绿语给打了,又拿了鞭子要打小姐,那书房里好些东西都被打坏了。” 璟王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白华英身上,嘲讽道:“白大人如今与其将心思放在朝堂上,不如先整顿整顿内宅,内宅安宁,方能诸事兴盛,你说呢?” 白父连连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这……这原就是兄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玩笑罢了……” 白华英猛的咳了两声,气息微弱,翠青泪如雨下的扑了过去,伤心的真是天可怜见儿:“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上回若不是三小姐哄着你,也不至于溺水,如今……如今你若是出事了,奴婢也要随您去了啊。” 白敬辰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凝着床上的人,抛开那块胎记来说,她五官生得是极美的,毕竟当年的伯爵府独女也算得上是上京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璟王待她这样上心,莫不是……有了私心? 第112章 璟王做主 第112章 璟王做主 璟王扫了眼白敬辰,接过秀心递来的茶盏,也不喝,只拿在手里轻轻的刮着:“此事,到底是白大人的家事,本王不便插手,该如何处置,全依白大人,与本王无甚干系。” 白父闻言心里七上八下的,横着眼扫了眼白敬辰,低斥道:“你这些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你要这样对你妹妹下狠手!” “父亲不要被妹妹蒙骗了,妹妹武功了得,先前……” 白父听着他这话,顿时火冒三仗,这不长眼的东西,他日若是进了朝堂只犀也是危险! “你如今还要狡辩?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哪里来的武功?你将她推落水,不思悔过,还要攀咬人一口不成?这些年为父也不曾教过你这些!”白父不是气庶子将嫡女打了,他气的是庶子不懂规矩,竟在璟王跟前这样驳他,与他争辩! 假昏的白华英心里一时有些嘲讽,虽然她落了水,可白父其实还是偏心芹小娘母子的,毕竟这十几年来他耗费了太多的心血与心思,给了这两个孩子太多的疼爱与宠溺! 白敬言看了眼璟王,双拳紧握,半响才缓缓松了手,低声道:“是儿子方才与妹妹切磋,一时失手,请父亲责罚。” 白父悄看了眼璟王,这屋子里虽生着碳,但也算不上多暖和,如今他却热出了一身虚汗来。 “既然认罪,那便去领二十记家法,将那《弟子规》抄一百遍!你也该悟一悟那里头何谓兄友弟恭!省得他日再晾出大祸!” 白华英的手搁在璟王的身旁,她微握得紧了些,领二十记家法,藤条打的可轻可重,对于白敬辰而言,是无足轻重,至于那抄一百遍的《弟子规》弟子规一共才多少字?再寻几个人一块儿抄,也不过是隔靴骚痒罢了。 璟王微沉了脸,白父见状试探性的问道:“王爷,明日犬子便要去学堂小试,若伤得太狠,只怕会影响到他,旁的不如改日再论。” 外头魏忍冬提着医药箱子进来,见了白华英微怔了怔,“怎么这一天天的,不是大的重伤就是小的昏迷不醒?” 璟王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白大人不愧是这上京城里出了名的慈父。既然白大人下不去这个手教儿子,不如本王替白大人教一教,烨罗。” 烨罗会意,一把扣住白敬言,白敬言下意识便还了手,几招便立分高下,他扣着白敬言出了门,芹小娘火急火燎的跑了来,见了这情形,拦在跟前:“你,你这是干什么,言儿,你没事。” 白敬言甩开烨罗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如今大妹妹还未醒,你去瞧瞧她。” 芹小娘拖着重伤的身子进了屋,见了璟王,下意识便敛了三分,怯怯的哭了起来:“夫君,言儿不懂事,误伤了这孩子,原就是他的错,要打要罚,妾身也无二话,只是明日就要小试了,他为了这小试寒窗苦读十几年,还请夫君,请王爷从轻发落。” 璟王大马金刀的端坐着,那魁梧的身形里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这是从战场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气场,白父也不敢轻易说算了,只能无奈的叹了叹气。 “当初让你对言儿多些管教,可你这些年总是太过纵容,才有了今日之错!英儿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情况不知,你竟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白父瞄了眼璟王,那意思很明显了,这事儿求他没用,如今璟王坐在床旁,摆明了就是要护着她,也不知这女儿到底是给璟王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如今是第二次这么帮着她了。 芹小娘会意,挪着重伤的身子来到璟王身旁,哽咽着求情:“王爷……” 璟王扫了眼白父,不悦的道:“区区妾室,也配求见本王?白大人如今降了职,难不成规矩也忘了?” 提起降职,白父心就嗷嗷的疼,忙上前讨好道:“王爷,如今英儿还未醒,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的身子,臣只得这么一个嫡女,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可怎么对得起她那死去的母亲!” 说话间魏忍冬收了手,朝众人道:“她先前落了水,落了寒疾,如今寒气再度加重,往后冬日可不能再受凉了。” 他扫了眼这屋子,屋里的碳有些少,不由叮嘱道:“屋子里也要多添些碳,暖和些。” 芹小娘见状搭了丫鬟桂枝的手急道:“这些妾身定会吩咐人去照看着,只是如今不知她什么时候能醒?”若是这死丫头醒了,到底此事事关白家,想必也不至于蠢到将白家卖个干净! 魏忍冬擦了擦手,淡道:“受了些刺激,如今昏睡也是正常,方才我已经下了几针,过会就该醒了,我还有事,王爷,就先告辞了。” 芹小娘顿时欣喜不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夫,她这身子打小就弱,你可否开些补身子的药,这些日子在屋子里也该多补补才好。” 魏忍冬微微颌首,态度冷漠得很,递了个方子给她,“这药材放进膳食里炖汤,每日喝一回就行。” “好,多谢大夫。”芹小娘接过方子,欢喜得很。 魏忍冬转身出了门,白父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王爷,依你看,此事……” 璟王扫了眼烨罗,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骨板指,“二公子可有话说?” 白敬言站在一旁,默了片刻沉声道:“敬言甘愿认罚。” 璟王摆明了要袒护白华英,如今他说的再多也是无用,往后入了朝堂,与璟王也是少不得要有关联的! “烨罗。”他搁了茶盏,烨罗将白敬言拉了出去,一抬脚便踹进了池子里。 正午的光有些恍眼,白敬言在屋子里穿的不多,如今扑通一声下了水,冷得直哆嗦,但他在书院里便是掐尖要强的,所以如今一声不吭的泡在水里。 倒是芹小娘急得眼眶通红的要出去,白父一把将她拉住,沉声道:“你一个妇人,来掺和什么!回你的院里去!往后若有贵人在,你就不要出来见客了。” 芹小娘捏着帕子,泪眼婆娑:“妾身自知失礼,可言儿是妾身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妾身该如何是好。” 白父见她这样辩驳自己,顿时沉了脸,起身低斥道:“言儿是你拼了半条命生的,那英儿呢!英儿也是伯爵府的独女拼死生下来的!这些日子你们在府里若再有刻薄轻视,休怪我不客气!” 第113章 璟王的闷气 第113章 璟王的闷气 芹小娘顿时没了脾气,“妾身只是感念英儿这孩子可怜……” 白父摆了摆手,不悦道:“退下。” 芹小娘只得退了下去,外头白敬言还泡在水里,水面上碎冰在微微的晃着,她来到池子边,抹着泪神情焦虑:“言儿……” 白敬言却望向那入木三分让毛笔,若有所思:“儿子无碍,你回去。” “我回院里替你烧好热水,熬好姜汤,你明日就要小试了,这个时候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芹小娘一颗心紧揪着,这是她最出息,最骄傲的一个孩子了,若是有半点闪失,只怕她往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光影透过院中枯树,寒风晃过,雪簌簌的落了一地。 屋子里的碳烧得旺了些,翠青往她的被子里又塞了两个汤婆子,取了床新的丝被盖着。 白华英咳了两声,悠悠转醒,白父见状迎了上来:“乖女儿,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如今璟王在,白父的关心显得格外的虚伪,白华英就着她的话喃道:“父亲,二哥哥呢?” 白父顿时了脸:“那个混帐,将你推下水,如今你好容易才醒过来,为父罚了他,如今正在水里泡着!” 白华英闻言怯怯道:“二哥哥没有推我,我是不当心掉下去的,那水里寒得厉害,父亲快让二哥哥出来。” 璟王凝着她,眼底火气直窜:“白小姐倒是好气性,那池子的护拦有半人高,竟不知你这小个子,也能掉下去,这府里的下人未免太不尽责。” 白华英狐疑的望向他,这货怎么拆她的台? 白父闻言怒斥道:“如今院里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你跌进了池子里!来人,将院里的下人……” 翠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哭啼啼:“我家小姐是个心善的,想着大事化小,可这院里的人都是瞧见的,二公子打了大小姐,将大小姐推进了池子里,奴婢实在拦不住二公子,还望主君明察。” 一时白父又被架上了,白华英揪着帕子,小声道:“父亲,他到底是我的二哥哥,如今他也在池子里泡了一回,此事不如就算了,二哥哥明日还要小试。” 白父见状松了口气,夸赞道:“你是府里嫡出的小姐,自是要做好榜样,如今你能识大体为父很是欣慰,只是你二哥哥未免太不懂事了,今日便权当是让他长长记性。” “全凭父亲做主。”白华英微微颌首,余光扫了眼脸色阴沉的璟王,他就坐在她身旁,如今怒气冲冲的,他那宽大的衣袖子挨在床边,烨罗从外边进来,白父看了一眼。 趁着这当口,白华英悄悄伸手扯了扯璟王的衣袖子,谁料下一刻璟王便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那剑眉拢在一块儿,能夹死只苍蝇了。 白华英的手抽不回去,也不好在白父跟前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由他握着,待手热了些,他才松开。 “这是白府的家事本王不宜叨扰,白大人自行处置便是,本王还要进趟宫,告辞。”他穿着的是白敬言的新衣裳,因着白敬言身形比他小,如今这衣裳撑起来,倒显得格外的贴身了,习武之人的身形一揽无遗。 他来到白敬言的跟前,居高临下的凝着他:“本王记得你的启蒙先生是白鹿书院的周先生。” 白敬言凝着他,心里有些发慌:“王爷认得?” 璟王与他,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高下立判:“与太傅颇有交情。” 他的话点到为止,转身便走了。 身旁的下人见状七手八脚的将白敬言拉了上来,白父出来扯了斗篷披在他身上,恨铁不成钢:“你在院里呆得好好的,来这栖梧院做什么!如今平白闹了这么一出,幸好王爷不曾怪罪,否则他日如何在官场上立足!” 白敬言扯开身上的斗篷,颇有几分傲然:“她欺负我妹妹,我岂能容她?今日有璟王护着,我就不信璟王能护她一辈子!” 白父气得脸色铁青:“英儿也是你妹妹!” “她欺负兰儿的时候,可没将自己与我们当成一家人,难不成父亲以为,她能攀上璟王这棵高枝不成?父亲,你可不要忘了,如今璟王兵权被收了,学院里好些权贵子弟私下里皆在议论,官家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将他拉下来了。”白敬言背脊笔直的与白父走出栖梧院。 寒冽的风吹在身上,他神情漠测,“父亲可不要糊涂了,如今若是她真与璟王走得近,官家对付起璟王来,咱们便首当其冲。” 白父瞧着他这架势,嗫嚅着唇角,忽的发现这孩子已经几年前去书院念书的懵懂少年郎了,如今的白敬言,若是能进得朝堂,想必也是件好事。 “倒是为父一时糊涂了。”白父抹了一把脸,他还以为璟王来找他是好事,毕竟这样尊贵的人,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的份儿。 “至于这栖梧院,父亲还是看严实些的好,可别到时候传出什么丑闻来。”白敬言回头看了眼栖梧院,那院里如今齐整的很,连着屋檐上的冰棱子都扫荡干净,他看着……真是碍眼。 白父叹了叹气,有些愧疚:“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先前在屋里的时候,便是她替你求的情……” 白敬言嗤笑道:“她的心机,可远比父亲你知道的要深的多。我依稀记得,年后再过些时日,便是她及笄了,到时候若有合时宜的人家,父亲便将她指出去。” 这样的人留在府里,他们而言,就是一个祸患! 白父一时有些无奈,“皇后有意将她指给太子,你也不必与英儿将关系闹得太僵了,到底你们是一家的,往后若是她寻的夫家有力,也是能相互帮衬着。为父一路拼到现在,这往后的路,却是要你们自己再去拼了。” “父亲从区区秀才到如今侍郎中,已是万般了得,又何须再这样妄自菲薄?若是儿子入了朝堂,只怕远不如父亲这般练达。”这些年白父在朝堂里小心翼翼,好容易才当了个侍郎,转眼就被降了职,如今心正凉着,听了自家儿子这话,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 “好孩子,不枉为父这些年苦心栽培你。明日就去好好考,届时也给为父长长脸。”白父心里高兴,拍了拍白敬言冰冷的肩,又将斗篷给他拢上。 第114章 戏精芹小娘 第114章 戏精芹小娘 二人路过栖桐院,院里大门紧闭着,白敬言挑了挑眉,目光里透出几分不屑:“听闻他如今身受重伤?” 白父恨铁不成钢,叹了叹气:“伤势重,前两日还发高热,听闻是英儿那丫头一直在照顾着,如今倒是好了许多,但明日是的小试,怕是去不成了。” 好不容易将孩子养大了,盼着能出息些给他长长脸!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如今若是这嫡子再入朝堂,指不定会给白家再带来些什么祸事,毕竟勇安侯府如今风头正盛,官家似乎对勇安侯府格外信任,饶是在上京闹出了这么多事来,也不见有半句话。 白敬言嘲讽道:“他原就是个浪荡的,胸无点墨,去了又如何?若落得个最次的排名,只怕到时候丢的还是府里的人。” 自从他有一次瞧见白敬辰在软香阁里与给群人饮酒作乐之后,他便越发的瞧不起这位白府的嫡长子!待他的态度也越来越轻视! 白父扫了眼那风吹开的门,面带愁色:“如今病着也好,此番他卷进勇安侯府与郑家的事里,若入了朝堂,只怕咱们白家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若三年后再行科考,此事便淡化了。” 白敬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置可否。 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纵然是隔了千年万年,也依旧是一团烂泥,能有什么出息? 白父与他一道去了芹小娘那儿,大夫正替白秋兰诊治,芹小娘见父子二人过来了,忙迎了上去。 白父拍了拍白敬言的肩,叮嘱道:“去洗个热澡,换件衣裳,去书房侯着。” 白敬言关怀的望向泪盈盈的芹小娘,微微拧眉:“不知妹妹现下如何了。” 芹小娘捏着帕子,伤心不已:“胳膊脱臼了,又受了些刺激,怕是要将养些时日了,你快去洗洗,换件暖和些的衣裳来,莫要着凉了。” 白敬言这才回了自个的院里。 芹小娘见人走了,忽的便跪了下去,声泪俱下:“主君,妾身先前也是一时糊涂,担心言儿的安危,这才酿下大错,如今言儿受了刑,兰儿又受了伤,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针扎一般的难受……” 她生得娇美,如今纵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那风韵却不减半分,抹起泪来真是梨花带雨,娇弱的往地上一跪,委屈得白耀辉的心都要碎了。 他忍着心性,抬步进了里屋,芹小娘见状忙跟了进去,一面端茶递水,一面轼着泪:“妾身在这府里,上要伺候着老太太,下又要教导两个孩子,如今主母打量着白府,倒是替妾身分了些担子,妾身原想着也能好好伺候主君了……” 她泪雨盈盈的一顿哭诉,将自己的委屈与无奈上升了数倍。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捏着帕子哽咽着咳了几声,约是咳得厉害了,白父无奈的将她拉到身旁。 “你是爱子之心,我也明白,但当着璟王的面,你怎能失了分寸!他是什么人?刀枪血雨里出来的!如今若是得罪了他,白府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芹小娘拭着泪,拂衣跪在地上,“是妾身思虑不周,主君,你便罚我,今日之事权是妾身身教不严导致的,如今言儿受了罚,我这个当母亲的岂能置身事外。” 白父最是见不得她委屈,如今瞧着她梨花带雨的,叹了叹气,将她拉了起来,好言相慰:“你向来是知书达礼,但今日着实莽撞,在府里无论你如何,都有我护着你,可若有贵客来访,你这身份着实不宜出面。” 芹小娘脸色苍白,心里仿佛扎了根针,前些年先大娘子终于难产死了,她以为白耀辉会将她抬正,可是等来的却是迎娶继室进府! 在这上京城里,丢个豆子随便砸一记都能砸出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来,柳氏娘家门第说不上多高,但偏偏就成了白耀辉的继室! 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是那个贵妾,哪怕她生了一儿一女,也只能是个妾! 妾有什么用?与达官妇人在一块儿,她也不过是受人白眼的那个,宫中有宴,与她不相干! 她在府里筹谋了这么久,她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到头来所有本该有的荣誉,依旧是柳氏的,今日璟王的那句话,将她割得体无完肤! 是了!她纵横谋划,可是到头来,终究只是个妾,一个连外人都招待不得的妾! 见她委屈隐忍,白父叹了叹气,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纵然不替白家想,你也该替言儿好好想一想!他马上就要小试了,年后便要春闱!届时若有人从中作梗,言儿的前程可就都毁了!” 白父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这娇妾也是大方得体的,今日这事却着实莽撞! 芹小娘这才拭了拭泪,柔如弱柳扶风:“是妾身的不是,只是夫君难道不觉得英儿那孩子变得太快了些吗?” 白父松了手,接过桂枝递来的茶盏,扫了她一眼:“无论她先前是疯是傻还是丑,她到底也是白家女,如今大好了,若皇后当真将她指给太子,那也是她的造化,将来言儿进朝堂了,也有个人拉一把。” 桂枝见状附和道:“主君不知,这些年小娘一直暗里派人给大小姐诊脉,院里更是费了好些心思差人照顾的,若不是宝珠那丫头昧良心干了缺德的事儿,也不至如此!我们小娘这些年待大小姐是最上心的。” 是不是真的上心,不重要,白父历来宠爱芹小娘,如今自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又安抚的芹小娘几句,这才离开了小院。 小丫鬟过来收盏,被芹小娘夺过狠狠的砸在地上:“那个小贱人,跟她娘真是一个狐媚子样,如今连主君都开始偏向她了!她想当这个太子妃,简直痴心妄想!” 桂枝打发了受惊吓的丫鬟下去,沉声道:“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小娘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丫头的好。” “后日不就是勇安侯夫人的葬礼吗?我倒时候就让她出足了丑!我倒是要瞧瞧,她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芹小娘捏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将白华英扎了一万刀了! 第115章 转见老太太 第115章 转见老太太 桂枝低声道:“如今老太太一直在府里病着,凭谁来了也不见,府里大娘子一门独大,好些营生都停了,那些下人如今都捧着大娘子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小院……” 芹小娘踢开脚边的碎盏,凝着外头折进来的阳光,眸底却泛着几分寒意:“老太太可是我姑母,若我不好了,她也好不到哪去!你去挑些补身子的来,咱们去一趟姑母那儿。” 桂枝安排人将小院打理妥当,陪着芹小娘便去了老太太那儿。 那头红杏得了消息,瞧着正在与一顿烂帐奋斗的大娘子,神色微沉:“二公子一回来,小院的那位便解了禁了,如今拖着个重伤的身子,去了老太太那儿。” 柳氏拔算盘的手微顿,“主君历来是将她放在心尖上,如今解了禁,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时间快了些。” 红杏有些焦虑:“保不齐她到老太太那儿再哄一哄,撒撒娇,这管家的对牌钥匙又落回她手里去了!大娘子,二小姐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嫁,可咱们到底是要早做准备了。” 她跟着自家小姐陪嫁到了白府,这些年瞧着自家小姐受的委屈,心疼又委屈!可偏偏主君眼里就只有那青梅竹马的芹小娘! 柳氏将算盘拔开,帐本摊到一旁,“将这些有问题的帐目交给帐房先生,让他好生的查一查,咱们去一趟老太太那儿。” 红杏见状附和道:“老太太历来是帮着芹小娘的,大娘子到时候言语上还是要当心些,莫要上了她的当。” 柳氏出了门,瞧着阴云密布的天,连着心情也沉了几分。 主仆二人直奔老太太的院里。 老太太对外称病,如今小院里却打理的很好,入门的迎客松上正落着白茫茫的雪,丫鬟正在扫洒,芹小娘侯在外头,脸色冻得苍白,见柳氏也来了,紧了紧手里的汤婆子。 “你如今身上伤还未好,怎么来松鹤堂了?”柳氏凝着她,二人眼神里碰出几分硝烟味儿。 芹小娘今日穿了件夹竹桃粉的褙子,外头罩着靛青色的斗篷,发上只简单了添了几枝簪子,比起往日素雅了几分,与穿了靛蓝色褙子的柳氏比起来,不知娇矜了多少,柳氏咬着牙,脸色微沉。 这样的颜色,她一个当家主母的断不会穿! 芹小娘弱柳扶风般的将手搭着桂枝,嗓音柔弱无力:“多谢大娘子体恤,只是妾身心系姑母,所以亲来探望。这几年妾身打理府内上下,深知其苦,如今大娘子接管了,若有难处,不解的,只管差人来询妾身。” 她这是明着告诉柳氏,这统管中馈的大权,她是迟早要拿回去的。 柳氏对她这娇媚子样儿早就习以为常,她将手炉递给红杏,“说起来,倒是有几桩事要问一问你,先前田庄里的好些帐目如今可都对不上,这其中的亏损足有近八千两。” 八千两是什么概念?纵然上京城里的花销高,但对于白府而言,也算上什么多富贵的府坻,平日里也不过是靠着白父的俸禄过活,私底下放些帐,租些田地,周转着府里的营生,如今八千两,够府里吃上大半年的了! 芹小娘轻笑道:“妾身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大娘子头一次掌家,不知家中柴米也是正常,这府里人来人往的,光是打点与日常的开销便去了大半了,若是遇见些事儿,多出了些,也是有的,大娘子不妨再细算算,别是算漏了。” 在老太太的院里这样打她的脸,柳氏的脸色顿时便沉了:“既是帐目,总有进出项……” 二人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太太身旁那二等丫鬟知竹走了出来,见了二人微微福身:“大娘子,老太太请你去一趟。” 芹小娘见状咳了几声,又恢复了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姑母身体如何了?” 知竹倒也待人恭敬,福了福身回道:“受了些惊吓,如今用了药好些了。” 芹小娘的心猛的一沉,老太太不愿见她,为何?因为那时她没有替老太太受罚,是大娘子替的?可她终究与老太太才是至亲! “你再去通报一声,如今姑母身体不好,我总要在一旁伺候着才是。”芹小娘不甘心,朝里头看了一眼,有丫鬟正奉了茶盏进去。 “老太太说,小娘身体不适,还是回去将养着,待身子大好了再来。”知竹 柳氏上前,别有深意的扫了眼芹小娘,“老太太也是体恤你,你还是先回。” 芹小娘咬了咬牙,脸色微青,“谢过姑母厚爱,知竹,你将这些东西务必转给姑母,让她好生养着,我过两天再来看她。” 竹知福了福身,领着柳氏进了屋。 屋子里烧着足足的碳,老太太如今受了惊吓,身体不好,正奄奄的躺在软塌上,手旁一个青铜盘玉兰的香炉子正燃着余烟。 她微微掀了掀眼皮,朝柳氏招了招手。 柳氏忙上前侯着:“母亲可觉得好多了?” 老太太咳了两声,叹了叹气:“上了年纪了,能有什么好的?不熬着灯油罢了。” 柳氏家长里短的关怀了好些话。 在她看来,老太太可不像个会对着她示好的,如今这样关怀,柳氏一时起了防备。 下一刻老太太便拉了她的手,笑盈盈的:“如今府里的事都托付予你了,你这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芹小娘那个不成器的,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左右你才是这府里的大娘子,凡事也须得你来拿捏着些才好。” 柳氏在一旁默默听着,老太太将她捧起来,也不知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知竹端了茶来,柳氏接过奉给老太太,恭敬道:“母亲说的是,近来二哥儿也要准备春闱了,她是该忙些的。” 老太太眯了眯眸子,淡道:“栖梧院一事,你怎么看?” 柳氏揪着帕子,心口猛的一跳,凝着老太太那突出的颧骨,心情有些复杂。 “府里大姐儿原是个痴傻的,如今病刚好,性情上古怪了些,想来也是正常的。”她念及白华英的几分盟意,琢磨着开口。 老太太砰的一声搁了建盏,沉脸低斥道,“正常?” 第116章 夜里爬墙 第116章 夜里爬墙 柳氏心里咯噔一记,端了痰盂在一旁伺候,“若说不正常,咱们这些人她也是认得的,幼时的那些小事儿,她原也是记得的,儿媳不知先大娘子是什么心性,但听府里下人说,与原先的先大娘子,也有几分像了。” 提及先大娘子,老太太脸拉的老长,精明的眼里泛着阴郁的光:“哼,过了的人,有什么可提的。我白儿如今娶了你,你也该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柳氏在一旁应着,将痰盂递给身旁的红杏。 老太太默了片刻,下人端了烟管来,她接过烟管嗒嗒抽了两口,烟雾弥漫,柳氏在一旁忍着,心里止不住的鄙夷,老太太一个青楼出身的,如今却教起她一个柳府门第出身的来,真是命运弄人! “听闻,如儿那孩子如今深得太子喜爱。”她脸色缓了些,敲了敲烟杆儿。 柳氏讪讪道:“不过是下人们说的几句昏话罢了,听主君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将大姐儿嫁给太子的,只是这旨意一直没有下来,约莫要等到国子监开学之后了。” 老太太心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柳氏只得用白华英来试探一二。 她吐出烟来,冷笑道:“我是老了,可人还不傻,你犯不着这样试探!若是如儿那丫头能嫁予太子,自然是好事,但到底太子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儿生性弱,到时候若是能成,就让兰丫头一块儿过去,姊妹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柳氏怔了怔,目光微凉,她当是老太太开了窍,可如今看来,到底芹小娘与她才是骨血至亲!到这地步了,想的也不过是白秋兰! 柳氏与老太太又含糊不清的聊了几句,老太太见状也不逼她,打发了她回去。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红杏扶着柳氏,心里五味陈杂:“明日言哥儿可就要去小试了,若是成绩出彩,只怕到时候就只有芹小娘的风头了。老太太如今只怕是在替二哥儿铺路呢。” 也难怪老太太喜欢,毕竟府里最得意的一个孩子,便是从芹小娘肚子里出来的。 柳氏扯着帕子叹了叹气,“柏儿若是能再大些该多好。” 比起这上头大了这么多的两个哥哥,如今她家的那个还在私塾里念书,若要春闱,只怕还需要好些年,纵然他是继室嫡子又如何? 前边的两位只怕早已经盘根颇深了。 红杏见有人走过便禁了声,扶着柳氏回了院里才敢开口:“咱们哥儿虽小,可学堂里的先生常夸他,是个天资聪颖的,主君不也喜欢得紧吗?大娘子放心,咱们哥儿福气还在后头呢。” 柳氏净了手,来到碳盆边,顺手拿过先前的帐目,冷笑道:“如今老太太的算盘倒是打得狠!手都伸到如儿这边来了,想让我的如儿给白秋兰做嫁衣?她想都别想!” 夜里忽的又下起了雪,这雪似要将白日天未下的一并补齐,一时如同棉花般的往下砸。 此时白府栖梧院里的竹枝被折断了好几根,白华英瞧着窗外,喃道:“秀心,那些竹子明年还是换个品种的好。” 秀心端了补汤过来,嗔道:“这么大的风,小姐才落了水,怎么也不关着些?” “雪压竹枝,吵的很。”白华英接过汤,想起今日臭着脸走了的璟王,一时觉得嘴里乏味。 秀心打趣道:“先前小姐还未大好的时候,就总被那压断的竹枝声吓醒,只是竹子根系发达,若是要换,只怕大半面墙的都要铲了。” “那就铲了。”她搅着汤,汤香四溢,一层细微的油在灯盏下泛着光。 秀心正要催促,便见窗外人影微闪,回过神来,见璟王已经进来了,她下意识望向自家小姐。璟王要冥婚的事儿,如今上京都传遍了,可这璟王夜里却三天两头的往自家小姐屋里跑,呸,渣男! 白华英搅着汤,头也不抬:“王爷什么时候学会做梁上君子了?” 璟王拂了拂衣上的雪,雪落在地上瞬间便消散了个干净。 “开这么大的窗,你莫不是在等我?”他抬手将窗关了,屋外的寒意与屋内瞬间分出了两个世界。 白华英垂眸淡道:“不过是屋里闷热,开了开窗,王爷多虑了。” 璟王来到桌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那人高马大的身形,让秀心觉得有些压抑。 “你历来是个爱惜自己的,今日却为何做这样的傻事!”璟王见她只搅着汤不喝,微沉了沉脸。 秀心在一旁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倒是翠青机灵,在外朝秀心招了招手,秀心这才悄悄退了下去:“你招我做什么?若是王爷真对小姐有个好歹……” 翠青小声道:“你不觉得王爷挺好的吗?前几次差点出事,也亏得王爷恰巧在,护着小姐,否则只怕咱们都无颜见先大娘子了。” 秀心拂去长廊上的雪,气道:“小姐闺阁女子,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可怎么办?小姐可是皇后娘娘有意指给太子的人!王爷三天两头的过来,到时候传了闲话,小姐还怎么嫁人?小姐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 翠青顿时慌了,“快守着门,可千万不能让后院的几个知道了!” 秀心:“……”不知道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两个婢女蹲在窗边,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的,翠青手里拽了个扫把,保证道:“放心,若是小姐真有事,咱们就冲进去!将王爷打出去!” “……你还是省省心。”璟王岂是她一个扫把能解决的! 屋子里头一片寂静,白华英手里的汤都快凉了,她也没有喝的意思,顺手将汤盏推到一旁:“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后宅之事我又能如何?今日之事不过是我的无心之失,王爷不必在意。” 璟王扣着她的手,气得要吐血:“你要权要势,要人庇护,我都可以给你!何苦要做这样的傻事!若是我没有来,若是我来得迟些!你一个人沉在池底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璟王气红了眼,扣着她的手腕却舍不得使劲! 白华英抽了半天,手硬是扯不回去,只得作罢:“王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登徒子的招数?” “我若真是登徒子,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璟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今被白华英磨得没了脾气。 第117章 小试 第117章 小试 白华英不置可否。 碳盆里正煮着茶,滚烫的茶水氤氲着热气,好些滚到碳盆里,发现刺啦的声来。 璟王将茶壶搁在壶承上,叮嘱道:“下次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你想寻仇,总也要护着自己的性命。” 白华英取了碳夹拔弄着碳,“勇安侯如今还好好的,我怎么可能走在他们前头。如今那些罪证已经交了,却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璟王凝着她那苍白削瘦的指,心疼的叹了叹气:“如今罪证呈到了皇兄跟前,但皇兄将此事压了下来,授意勇安侯府那混帐接手城外驻军。” 白华英夹着的碳滚到了地上,她拧眉狐疑道:“那些罪证难道还不足以对付勇安侯府不成。” “若是在平日里,必然是可以的,但如今北域雪灾很严重,朝堂正急需人手,加勇安侯自先帝起势力便盘根错节,若是要板倒他,如今绝非易事。”璟王接过她手里的碳夹,见她紧握的双手泛着白色,又将她手拉了过去,一点点掰开。 “此事不必忧心,勇安侯府纵然如日中天,但北域灾情一过,官家必然会收回大权。” 白华英猛的将手抽了回去,“若是无事,王爷请回。” 璟王瞧着空荡荡的手,耐心的哄着她:“你放心,等北域雪灾一事过去了,勇安侯府也差不多了。”区区勇安侯府,璟王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只是如今雪灾严重,灾民遍地,勇安侯府的势力盘根节错,纵然是要动手,也是一盘大棋。 白华英起身,推开窗,风从外头窜进来,撩着她的长发,“我的仇,自己会报,王爷与官家一母同胞,实在不必卷进这些事里来。” 璟王凝着她,沉声道:“若是我心甘情愿呢?” 白华英站在窗外,微微福身:“王爷慢走。” 璟王叹了叹气,只得从窗外离开,“无论如何,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这一世他不想再错过了。 白华英见他走了,抬手关了窗,她靠着窗户,心跳如雷,若说先前她想利用璟王对付勇安侯府,那么如今,她便不想再利用他了。 她只想与璟王保持些距离,他日若是出了事,也不必殃及他! 翠青与秀心见人走了,忙进了屋,翠青推开窗狐疑的扫了眼外头,外边的雪下得很大,璟王的脚印如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约莫再过片刻,就再瞧不出那脚印来了。 “小姐,奴婢倒是觉得,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不愿意娶小姐,那小姐就嫁给璟王好了,当他婶婶!”翠青握着拳头,美滋滋的想着。 白华英哭笑不得,“我从未想过要嫁给太子。” 那个小屁孩,与勇安侯府的关系可不差!如今纵然身形抽长了,可是她还记得那年初进宫,那小孩子在树上掏鸟蛋摔下来哭花了脸的样子 秀心端了水来替白华英梳洗,一面打趣道:“璟王对小姐这样上心,奴婢倒是觉得,小姐若是愿意的话,打的可就是太子的脸了,也算是争了一口气。” 白华英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明日小试的东西可备齐了?” “早就备齐了,只是……万一被人看出来了可怎么是好?再说了,这小试……若是考的不好,到时候大公子在白家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秀心对自家小姐原先那硬挤出来的墨很是担忧! “没事,明天备上轮椅,将大哥挪到我屋里来,只说是我病着,你们照看好他,我带砚台一道去就是了。”她来到灯下,拿起先前的笔记又开始看了起来。 翠青见状也不好扰她,便拉着秀心去准备了。 黑沉沉的夜色下,白父正在给白敬言恶补相关知识,毕竟当年的白父也是凭着本事考上科举的,如今若说起来,也有个应对之策。 上京城临近小试的夜里,众人都在奋笔疾书! 唯有翠青与秀心,一回来就瞧见白华英扒在书桌前睡着了,一时哭笑不得。 将睡迷糊的白华英唤到床上歇着,这才在一旁侯着守夜。 翌日。 大雪纷飞,上京的天阴沉沉的,一如学子们复杂的心情,白府一早便没打白敬辰的算盘,所以也没有给白敬辰践行祝考,待白华英收拾妥当,化了妆饰,坐在轮椅里由着砚台推着出了门。 上京看热闹的人都聚集在考场,这会儿街道上倒是热闹。 她坐在轮椅里,远远的就瞧见了封家那辆大马车,封家大哥哥从马车上下来,真真是玉树临风,修身如竹!一时便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今日是小试的日子,也是众姑娘们出来探头瞧夫婿的日子,若非是封家势力太大,只怕这些人早早就将封家大哥哥抢回去当夫婿了! 封锦兰远远的瞧见她来了,拔开人群迎了上来:“白公子,听闻你重伤,如今小试竟坐着轮椅来了?这一坐可要几个时辰,你当真无碍吗?” 白华英压着嗓音,朝封锦兰微微作揖,“无碍,多谢封小姐关心。” 封锦兰在一旁打趣道:“正巧哥哥也要去呢,先前爹爹便与人说了,将你二人放在一个考场,如今也算是有个照应。” 排在前头的白敬言侧头打量着脸色苍白,坐在轮椅里的白敬辰,顿时扯了扯唇角,一同考的同窗不由打趣道:“敬言兄,听说你大哥重伤在床,如今竟坐着轮椅来了?真是勇气可嘉。” 白敬言冷冷一笑,“不过是来瞧个热闹罢了,以他腹中那点墨,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 “听闻你哥可是烟花柳巷的一把好手,如今在这上京城里可都出了名。”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白府嫡子,敬言兄,你可得加把力了,万一他这回得中榜首,啧。” 一旁不乏有当热闹瞧的,白敬言扫了眼那人,俊雅脸沉了:“那也要瞧瞧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众人瞧着封温城竟然来到了‘白敬辰’身旁,待他礼遇有加,顿时又捏起酸来。 白敬言咬了咬牙,抬步走了过来,见了封锦兰,顿时目光一亮,待人也和气了起来:“大哥,你怎么才来?让我好等。” 白华英被这态度弄得有些膈应,先前在栖梧院里欺负她的时候,那眼神跟吃人似的,如今倒好了,像个兄友弟恭的。 “嗯,换了会药,误了些时辰。” 白敬言朝封家兄妹作揖,温声道:“这二位想必就是封家大公子与二小姐。” 封温城微微作揖,封锦兰扫了眼眼神直勾勾的白敬言,十分不悦的往封温城的身旁靠了靠:“时辰不早了,哥哥,你赶紧和白公子去,白公子有伤在身,你多照顾着些。” 白敬言一时被晾在一旁,和悦的脸色顿时便拉的老长,直到那二人进了考场,他才沉了脸跟着进去了。 第118章 考场风波 第118章 考场风波 与他一同的哥儿挤着眼睛笑:“如今你家大哥可搭上了封家的人脉了,这往后若是再娶了封家那位二小姐,可就是如日中天了。” 白敬言抬步进了考场,凝着那轮椅上的白敬辰嗤笑道:“不过是个废物,他那青街小巷里的名声谁人少知?封家怎么可能甘心将女儿托付与他?” “那可难说,你大哥这模样生得也是漂亮,你说你那丑八怪妹妹怎么就生得那个样子?”一旁的哥儿接过小厮手里的盒子跟着进了考场。 白敬言横了他一眼:“我可没有这样的妹妹。” “是是是,你家就只得一个妹妹,赶紧去考,今年春闱朝堂据说缺人得紧,想必题材也不会太难才是。” 众人神色复杂的进了考场。 考场里一片肃静,白华英与封温城分到了一处,封温城提了两个盒子,将另一个递给她,“这是家母吩咐的,原以为你病重,怕是来不得考场了,如今想来这东西终归是你的。” 白华英的盒子放在膝上,如今瞧着他递过来的,心里微颤,那是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上头简单的雕出了松柏的样式,盒子共分三层,每一层的抽屉上还用金玉做了个拉环,那金玉雕刻成了笔的模样,如今瞧着,分外精致。 “那就多谢封夫人了。”她接过那沉甸甸的盒子,也接过了封母那一片心意。 “白公子不必客气,救命之恩,待母亲养好了身体,必然登门拜谢。”他垂眸瞧着白华英枯黄干瘦的手,心知她在白府里是过得不好的。 考场的钟声响了三回,考生们纷纷入坐,白华英一侧头就瞧见来到她左边入坐的白的敬言,他忽的笑了笑:“大哥,考场比不得平日里在学堂,作弊抄书之举可不能再有了。” 白华英打开那金丝楠木的盒子,白敬言眼睛都亮了!这文房四宝,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宝!只是区区一个白敬辰,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见白华英没接话,他上前一步,前来监考的考官见状低喝道:“考生赶紧入坐,不可再随意走动了!” 白敬言见状朝监考官作揖:“学生忘了带笔,想借兄长的笔一用。” 白华英抬手将她先前备下的盒子取了出来,搁在桌案上,白敬言凝着那破旧的盒子,再看看白华英那桐木做的盒子,顿时目光微沉,抬手便去拿金丝楠雕松柏的那个,白华英端了盒子往后退了退。 白敬言的手僵在原地,眯了眯眸子低斥道:“大哥,你胸无点墨,用这样好的东西,岂不是浪费?不如给我,我若得中,必不会亏待了大哥。” 封温城在椅子前端坐着,目光淡淡的扫了眼监考官。 考官是豫州的出身,对封家分外敬仰,如今受了这么个眼神,忙催促道:“考生坐回位置上,题目马上过来了。” 白敬言见状只得将那桐木盒子的拿了过去。 考场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监考官朝众人沉声道:“此番监考的,是璟王。诸位考生不得有徇私舞弊的行为,不得交头接耳……” 那一大串念下来,白华英一句也听进去,脑子里只晃着璟王二字。 钟声再次响起,璟王慢悠悠的进了考室,众人忍不住吸了口气,纷纷起身行礼。 监考官见状忙将璟王迎去主位,他路过白华英的位置时,忽的顿了顿脚步,别有用心的扫了眼白敬言,这才拂衣在主位坐下。 一柱巨大的香被点燃,试卷从宫里发派过来,众人瞧着那题目,一时有些懵! 往年多是从四书五经一类里选,是文学性的题目,可今年上来便直指北域雪灾一事。 白华英端坐在一旁,看了题目便闭目养神,针对当下雪灾一事,她在她哥哥的笔录上瞧过,似乎还是白父押的题,原是要让白敬辰来参与小试的,但后来见他重伤在床,白父便没有再将心思耗费在他身上了。 考了约莫半个时辰,考生们手里头的墨是干了添添了干,滚成团的纸团子堆在脚边。 有些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但是对于这实习性的东西,却是一知半解,一时抓耳挠腮,不知所谓。 一个纸团子忽的砸到了白华英的脚边,她忽的睁了眼,却见主位上璟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与她颇有接触的璟王,不会不知道。 若是璟王拆穿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儿,到时候连同她大哥也要受连累! 她压低了头,将自己缩得越发小了些,提了笔开始答卷。 有个哥儿忽的起了身,指着白华英,朗声道:“王爷,学生要检举白大公子勾结陈家二公子作弊!” 众人一时搁了笔,纷纷望向那起身的人,白华英不由嗤笑,她还当是谁,原来是白鹿书院里的,似乎与那白敬言的关系不错,二人还是一前一后一道进的考场。 璟王拂了拂手:“可有证据?” 他指了指地上那团纸,沉声道:“那纸就是陈家二公子踢到她脚边的!” 白华英扫了眼脚边的指团子,写完了最后一笔,将玉笔轻巧的搁在笔架上,“你说的是这个团子?” 监考官抬了抬手,守考的将那团子接过,递给监考官,考官打开一看,那里头白纸黑字,写的内容与本次的倒也是有几分相干的。 “陈二公子,这可是你的东西?”他捏着纸团,眼神刀一般! 他为官几十年,监考无数次,从未出现过徇私舞弊之事,如今不是打他的脸吗! 陈二公子生得肥头大耳,挪了过来讪讪道:“这……是……是白大公子先前与小人说的,让小人给他作弊。” 白华英在一旁笑而不语。 监考官见人证物证俱在,顿时便拉下了脸:“来人!将这二人仗责三十棍,打出去,记录在案,永不得进入考场。” 璟王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瞧着,见白华英神色如常,便将这考场交给她了,实在不行,他再来收拾摊子就是了。 白华英推着轮椅上前,朝监考官作揖,沉声道:“学生与这位陈二公子并不相识,再者,学生从不屑做此待腌臜事!更何况陈二公子考了三年而不中,腹里那二两墨水,自身都难保,如何会推出来给学生作弊?还请大人明察。” 第119章 陈府陈自中 第119章 陈府陈自中 监考官见状,觉得也在理,“你二人可答完了?” 陈二公子肥胖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点了点头:“学生……答完了。” “将卷子取来,本官瞧瞧。”监考官扫了眼璟王,见他不作声,便将这事儿彻查了下去。 一些好事的纷纷低语道:“谁不知道这白家大公子是个没墨水的草包,真急眼了,找了陈家二公子,也未可知。” “可不是吗,毕竟陈家二公子春闱也考了三回了,或许哪一日便瞎猫碰了死耗子了。” 众人嘀咕声渐渐大了,有人便越发嚣张起来,与监考官颇有几分来往的后生便扯了嗓子喊了起来。 “大人,这白家公子成日在花街柳巷里,如今寻了陈二公子帮着作弊,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那样的地方能学些什么好?” “再怎么说,这陈二公子比白家大公子还是要多几两墨水的。” “如今你瞧这白家公子说的话,可真真是了不得,嚣张得很呢,陈二公子,如今他可是卸磨杀驴了,你考了多次不中,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若是再想考,可就没机会了。” 监考官接过陈二公子的卷子看了两眼,鄙夷的低斥道:“如此狗屁不通的文章,你到底是从哪个先生的手底下学来的!如此潦草,简直不知所谓!” 陈二公子缩了缩脖子,“大人,纵然学生文章差了些,可……可白家大公子让学生作弊之事是真的!” 起哄的学子附和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人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监考官望向白华英,神情愤恨:“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 白华英将试卷呈了上去,姿态不卑不亢:“这是学生的答题,大人可以一观。” 监考官接过那卷子,不屑的扫了一眼,怔了怔。这端正的小楷,这条理清晰的文案,惊得考官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回,最终将卷子细细收了起来。 “本官问你,此卷当真是你所答?”这里头写了许多应对眼下北域雪灾之事,面面俱到,连朝堂里的折子只怕都写不得这样细致到位。 白华英微微颌首:“正是,学生还有几条要补充的,还未写完。” “那你接着写。”监考官拂了指衣袍,在众人一脸懵逼的目光里望向陈二公子。 “此人扰乱考场,乱棍打出去,永不录用。” 外头侯着的人当即便涌了进来,拉着陈二公子就要拖出去,他扑在地上,直磕头:“大人,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监考官望向璟王,见他捏着茶盏饮着茶,暗自松了一口气,早先就听闻璟王对白家似乎有些看重,如今瞧着白家大公子手里头这答卷,他似乎找到了些答案。 “你说他买通你来作弊?”监考官脸拉了老长,凝着地上趴得跟猪似的陈二公子,脸色铁青。 陈二公子直瞌头:“此事学生原也是不愿做的,可是……可是她一直威胁学生,若是学生不答应,只怕这辈子也与春闱无缘了,求大人开恩,求大人明察!这一切都是他逼的,否则学生纵有千万个胆子,学生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他声泪俱下,硬生生哭成了个孩子。 监考官低斥道:“他买通你?你倒是来告诉本官,一个学识渊博的人,是如何买通你来作弊的!他这手里的答卷,本官可以力保,必上三甲!” 一旁的白敬言本是看好戏,听了这话顿时沉了脸,错愕的望向神色如常的‘白敬辰’,这怎么可能! 如今前来小试的人可不少!不说上万也有好几千人,从这些佼佼者里脱颖而了,位列三甲,这怎么可能! 陈二公子也懵了,跪在地上有些傻眼:“这……这怎么可能?白家嫡子不喜诗书,成日的花街柳巷,这是世人皆知的,怎么可能位列三甲?大人……” 监考官沉了脸,低斥道:“本官监考无数,还须你来教不成?你在考场上公然破坏考场秩序,本官问你,你可有同党?” 陈二公子悄悄看了眼目光阴沉的白敬言,哆嗦着摇了摇头:“大人,就是白家嫡子私下里与我说的……” 白华英坐在轮椅里,十分端正,衬了那张越发清冷的脸,一时竟让人觉得高雅不可亵渎。 “陈二公子说白某私下与你说的,可白某这些日子身受重伤,就连今日来此也是强撑着身子过来的,何来与陈二公子私下见面一说?可是有人胁迫了二公子?不妨与大人说说,大人清正廉明,定会为你做主。” 她嗓音压得低,听着有气无力,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陈二公子一时摇摆了,悄看了眼白敬言,哆嗦着道:“白大公子,你可不能这样,先前分明是你约的我……” 白华英也不与之争辨了,望向监考官:“大人,学生要说的都说完了,此事还请大人评断。” 监考官如今瞧着她这一纸答卷,十分满意,恨不能将其收为学生! “来人,将陈自中押下去,移交衙门问审。”既然他死活不认,那么这件事便也无法再轻易的了了。 陈自中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人!学生招!学生甘愿招。” 监考官将手中的卷子细细收了起来,低斥道:“你受谁人指使,扰乱考场秩序!” 陈自中那肥头大耳的脑袋直晃荡:“是……是白家二公子指使。” 白敬言柳眉微拧,他就知道,这人是个没什么气性的,如今亏得他留了一手,否则只怕他都要一并被拉入其中! “一派胡言!我与兄长情同手足,皆受父亲教化,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事来。”白敬言当即与‘白敬辰’站到了一处。 陈自中错愕的凝着他,“二公子,你昨儿个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兄长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若能因作弊之事被赶出去,那往后白家……” 白敬言眯了眯眸子,沉声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昨日我在府中可不曾出过府,怎么?如今陈二公子寻不着人拉下水,便开始攀咬起来了?纵然你丢的起这个人,只怕陈家也丢不起这人!” 陈自中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吓得缩了缩脖子。 监考官抬了抬手,低斥道:“将此人移交衙门,真相如何,自有衙门评断!莫要误了考生考试!”如今是小试还好,若是到了春闱的时候,不管是对是错出了这样的事,一律是要被赶出考场了! 第120章 嫡庶之别 第120章 嫡庶之别 众学子顿时老实了,再不张望,又开始答题。 监考官凝着白华英,两眼放光:“这答卷你且收着,连同最后的一并呈交上来。” 白华英接过卷子,谢过后继续提笔。 璟王手里的茶端了半天了,愣是没喝一口,见事态已然平息,便搁了茶盏,朝身旁的烨罗递了个眼色,烨罗顿时了然,悄悄退了下去。 考试持续了一整日,直到天光微暮,钟声才响起,众考生一日未曾进食,如今脸色也不大好,待收了卷子,众人便陆陆续续的出了考场。 封温城与白华英走在一处,温声道:“能令监考官失色的文章,我倒想拜读一番了。” “封公子考的如何?”她转着轮椅出了考场。 “尚可。”封温城与她一并过了考场的大门。 门外头人声鼎沸,都是来接考生的,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封家除了封母,人都来了,封锦兰笑盈盈的走来,“外头可热闹了,不知哥哥考的可好?” 封温城打趣道:“远不如白兄。” 封锦兰眸色微亮,嗔笑道:“白公子可真是文武双全。若你们都能高中就好了。” 她环顾四周,却不见白家的马车,一时有些狐疑道:“白公子,怎么没人来接你?” 砚台见状忙凑了过来,“公子,这儿马车太多了,咱们的停在边上。” 他递了个水囊,白华英接过,拿在手里把玩。 封锦兰见状讪讪道:“既然有人来接,那我们就不送了,母亲还在府里等着呢,我们就先回去了。” 天色暗了,雪下得沸沸扬扬的,没一会儿便落满了肩头。 送走了封府的人,白敬言这才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凝着白华英,见他‘剑眉朗目’,气宇不凡,一时竟有些错愕。 这些年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大哥,如今在考场上,却令他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大哥能得监考官青睐,想来是文采了得了。” “不及二弟了得。”白华英拂去肩上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她枯瘦的指上,只片刻便消融了个干净。 一旁的小厮驾了马车过来,“二公子,该回府了,若晚了主君该等急了。” 白敬言扯了扯唇角,眸子微眯了眯,附耳低声道:“官场可不比旁的,大哥如今既有入朝之心,还是谨慎些的好。” “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无所惧,倒是二弟,心术若是不正,将来恐怕引火焚身。”她甩了甩手,画出来的那双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眼底寒意迸裂。 他站直身子,扫了眼已经寥寥几人的街道,挑了挑眉:“马车拥挤,想是坐不下了。大哥自便。” 话音初落,璟王府那张扬的马车便驾了过来,四匹马拉就的马车,与白敬言那一匹马的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璟王府那雕花的大车身,悍马嘶呜一声,惊得白敬言的马连连后退,气势惊人。 烨罗松了缰绳,跳了下来,“大公子,王爷吩咐属下护送大公子回府。” 白华英扫了眼脸色铁青的白敬言,“多谢王爷厚爱,我已经备了马车了。” 白敬言见状想让白华英带着他一并坐璟王的马车,回头也可以在几位同窗跟前长长脸,于是便道:“是白府的马车出了些问题,不大走得动了,大哥,这是王爷一片心意,你还是不要推辞了。” 白敬言三言两语便上了手去推她的轮椅,奈何砚台杵在那儿,纹丝不动。 “我竟不知,二弟的马车是什么时候坏的。”白华英扫了眼那辆白府的,看起来尚可的马车。 其实那马车也不差,可跟璟王的摆在一起就不够看了,光是外型便是葡萄与柚子的区别,更别提那马车四角挂着的灯盏了。 白敬言低声道:“你我是兄弟,自当同气连枝!如今若能与璟王有所来往,到时候入朝堂也方便些!这个时候你可不要犯傻。” 白华英不知是气这货没眼力见,还是该气这货如今被权势冲昏了头脑! 很明显封氏一族长远来看就比璟王要有势力,璟王虽是王爷的出身,可到底如今还是文人的天下! “烨罗,替我谢过王爷,只是我已备了马车,就不劳烦王爷了。”白华英敲了敲轮椅,砚台推着她准备上先前备下的牛车。 那尊贵的马车里露出只修长的大手,大拇指处还扣着一枚骨板指。 “上来。”马车里没点灯,白华英瞧不清他的脸,只依稀里感觉到,他似乎不大高兴,啧,不高兴她还上赶着,那才是真的傻。 “王爷……”她嗫嚅着唇角,有些虚,毕竟璟王不曾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她! 白敬言见状推着白华英几步到了马车前,笑道:“王爷,我这个大哥是个死脑筋,您可千万别怪罪。” “白敬言!”她气得脸色铁青! 璟王从马车上下来,那通身的气势一时将白敬言惊在原地,眼看就要跪下去,璟王却略过他,伸手将白华英抱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便只好亲自来请了。” 白华英恨不能给他两脚!这个蛮横的人,能不能分下场合,分下地点! 他抱着白华英便上了马车,半点反应的时间也没给白敬言。 白敬言傻眼了,抬步要上马车,被烨罗拦了下来:“白二公子请便。” 白敬言讪讪的退开,马车缓缓的从白敬言的跟前使过,恶劣的,砰的一声将白府马车的车轴撞了一下。 在那马车驶远之后,白府的马车哐当一声,轮子滚了出来。 白敬言傻眼了,望向身旁的书童,“方才……王爷将大哥抱起来了?” 书童青峰微微颌首:“奴才也瞧见了。” 白敬言的目光一时变得鄙夷:“呵,我还真当他是文采斐然,受了监考官的青睐,原来是干了这样龌龊的事,使了手段,与王爷搅到了一块儿去,真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青峰指了指那马车,有些头大:“如今咱们怎么回府?” “哼,定然是他勾得王爷蓄意报复!果然他与他娘一样,是个生得艳丽不俗的贱人!先前那个贱人就争不过我小娘,如今他还想越过我去不成!”他眯了眯眸子,心里已然有了盘算。 第121章 魏小神医 第121章 魏小神医 书童青峰瞧着又垮了一半的马车,心里怯怯的:“二公子,到底如今大公子与王爷走得近,先前那作弊的法子都不奏效,咱们还能怎么办?” 白敬言踹开滚过来的车轱辘,解了马翻身上马,“你差人将此事在上京传一传,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青峰摇了摇头,担忧不已:“若是告诉旁人了,到时候少不得要看在璟王的面子上对大公子退让几分,反而不好。” “在理,那便回府去,先告诉父亲。”他打马在长巷弄里奔起来,青峰瞧着这一地的烂摊子叹了叹气。 原就是个庶出的,怎么可能争得过一个嫡出的。何苦呢。 白敬言已经打马走远了,留下青峰在这风雪里冻得瑟瑟发抖,收拾着马车这个烂摊子。 夜色渐深,风雪渐大,寒气袭人。 璟王的马车里却格外暖和,璟王将她放在身旁,取了厚厚的毯子给她盖上,一边道:“先前就与你说过,要穿厚实些出门!考场上那么冷,亏得让人多添了几盆碳,否则你怕是又要着凉了!” 白华英如今哪里顾得上凉不凉她推开璟王,面含恼怒:“你怎能当着白敬言的面将我抱上来!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了,我大哥还怎么在朝中为官?” 璟王递了方帕子给她,被她一手丢开:“王爷!我如今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 “他不该欺你。”璟王凝着她,眼神深邃,委屈得像个做了好事挨骂的小狼狗。 白华英的心忽的便软了下来,侧过头去,“你不必护着我,我不会任人欺负。” “我知道。”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眼底柔光迸射。 “不要动手动脚!”她拍开这人的爪子,有些头疼。 璟王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我只是想与你单独呆一会,过几日会有一大批灾民涌进来,我只怕是没有时间来寻你了。” 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毯子,“如今灾民艰苦,朝堂总是要多关照一些才好,王爷是为国事操劳。” “嗯,这几日你多穿些,莫要再穿的这样少。” “好。”破天慌的,白华英应了一声。 璟王却仿佛见了新大陆一般,欣喜道:“若是得空,我就来瞧你,夜里窗户别关的太死。” “……”这话说的,怎么变了味儿了? 马车驶在大街上,如今小试刚过,来来往往的人真不少,好些少年郎都在得意的说着自己答的题目,众人推杯换盏,以此来缓解烦闷压抑的心情。 马车驶过软香阁,隐隐约约里听见有人倚在雅间的窗边,正笑谈着‘白家大公子’在那考场上,监考官一眼瞧见他的考卷,似惊为天人的事迹。 不曾在一个考场的人纷纷上前凑热闹。 “这怎么可能!白家大公子是个什么德行,咱们不清楚,这软香阁里的姑娘还不清楚吗?是?如意。”为首的哥儿望向正弹琴的美人,笑着打趣。 如意是这软香阁里的头牌,貌比芙蓉,人比花娇,只是眼神里始终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疏离感,可偏偏这样的疏离感让人欲罢不能。 她娴熟的拔着琴弦,淡道:“公子说笑了。” 白敬辰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这群衣冠禽兽来评断。 众人一听只当她是附和了,打趣道:“嗐,他能有些什么出息,不过是耍耍威风罢了!” “他能威风到几时?成绩一出来,我估摸着他是个垫底的……” 众人一时交头接耳,甚至下注要押她的输赢:“我押那白大公子落榜!” “我也押他落榜” “监考官是什么人,能见了他的文章而失色,必然也是有点墨水的,我还是觉得他能考个末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闹轰轰的,一时软香阁里尽是些押注之人。 白华英与璟王坐在马车里,听了上头好一会儿的墙角,她不置可否。 那上头答卷里的内容是她大哥写下来的,她仿的是她大哥的字迹,这些人如今说她大哥没有墨水,才是真的看走了眼!她就等着她白家哥哥与封家哥哥三元及第,打马游街! “烨罗,去下注。”璟王倚着马车,手里拿了份折子,正要喜滋滋的给白华英看,听了那些话,有些看不下去了。 烨罗狐疑道:“下多少?” 璟王曲指点了点多宝阁,淡道:“就上京的三十个铺子。” 三十个铺子?就?上京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白华英一时有些懵,璟王到底是多有钱?他怕是上京的首富! 保不齐首富手里的铺子都没有他多。 璟王见她在发愣,想了想道:“你在白府没有来源,开销用度总是不方便,我将上京眼下盈利的几个铺子转给你,你私下里打发人每月去铺里收银子就是了。” “不必,我在白府挺好的,吃的香睡的好。”君子爱财有度,该要的她不会拒绝,不该要的,她半分也不会多拿。 烨罗跑着去下了注,回来的时候低声道:“公子,赵家世子也在软香阁。” 赵斯年三年前考了春闱,当时还是个榜眼,三元及第,打马游街是何等的风光,那时又迎了封锦明进门,真是双喜临门。 她眯了眯眸子:“他去软香阁做什么?” 烨罗摇了摇头,有些奇怪‘白敬言’听了赵世子名号时的反应:“不大清楚,似乎是因为魏小神医也在,他寻魏小神医诊治府里大肚子那位,好像是胎位不正,只怕是会难产。” 白华英怔了怔,魏忍冬生得俊美如山涧之泉,但是他骨子里最爱的还是美人儿,尤其是软香阁里头的那位如意,她可是上京城里男人堆中知名的解语花,甚如男人意! “回府。”魏忍冬的事,她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自个就是大夫,能出什么大事? 此时在软香阁里的魏忍冬打了个喷嚏,床上宽衣解带的如意娇嗔道:“魏小神医,这是怎么了?” 魏忍冬扣着她的手腕,一抬手将她按在塌上,如意一脸娇羞,魏忍冬抬手便扯了地上的衣衫给她盖上,一脸认真:“姑娘,你这脉像虚得很,像是妇科之症淋漓不尽,平日里奇痒难耐……” 如意见他没了兴致,顿时变了脸色,坐得端正了些:“不愧是小神医,还请神医替奴家开副良药调理。” 魏忍冬收了手,起身行至桌前:“这若是换了旁人,我是不医的,今日与姑娘有缘,不如教姑娘些法子,也可保往后无忧。” 如意将衣衫捡了起来,又穿了回去,魏忍冬硬是与她聊了一整夜的女人如何自保的相关知识! 直到天色初晓,魏忍冬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 如意唤住了他,目光里透出几分尊敬来:“历来到了奴家房间的男人都猴急得很,如公子这般清正不二的,只有一个。” “哦?”魏忍冬看了看天色,有些兴味。 “承蒙公子不弃,若公子还愿来与妾身饮茶弹曲,妾身愿扫塌相迎。”她微微福身,却未点名那人是谁,毕竟他花名在外,曾经为了包下她三个月,一掷千金,又有谁人知道,他不过是与她探讨了三个月的学术罢了。 魏忍冬边走边招手:“相迎可以,扫塌就不必了。” 末了魏忍冬又添了句:“我有喜欢的人,要为她守身如玉。” 如意垂眸一笑,抬头凝着那聚在远处的云,她也有喜欢的人,可惜她早已经被碾压在泥泞里,再配不上了。 第122章 白父探病 第122章 白父探病 白华英小试回府后便迅速与白敬辰换了身份。 府里知道这事儿的没几个,外头人问起来,便说他是回府后昏睡不醒,众人一时对白敬辰的境况深表敬畏,好些人甚至递了帖子来,要慰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次日下了朝的白耀辉早早的便去了白敬辰的栖桐院,院里砚台正在洒扫,见主君来了,顿时有些懵,距离自家大公子病了至今,已有好些日子了,主君昨日连送考都不曾有,如今突然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忙搁了扫把迎了上去,白耀辉却是喜容满面:“辰哥儿可醒了?” “主君,大公子如今还昏睡着,想是答题的时候太累了,用光了劲儿了。”砚台没料到他会问斟酌着用词。 “嗯,虽说是身受重伤,但其心之诚亦可见得,这些年也不枉我教他一场。”白耀辉很满意的进了屋。 屋子里白华英正在一旁替他换药,那背上已经结痂了,如今与苍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华英动作轻巧的涂着药,见白父过来了,退开了些,模样瞧着十分乖顺:“父亲。” 白耀辉将她虚扶了一把,在床边坐下:“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他?” “是。”她低着头,垂眸顺目的,分外乖巧,白耀辉见了心里分外欢喜。 “好孩子,今日你兄长带伤小试一事被官家知道了,官家还特意夸了他一嘴,想是对他印象不错,加之那监考官的态度,为父看来,你大哥哥或有得中三元之才。”他听那监考官提起过那答卷,心思缜密而处事有度! “父亲,无论如何哥哥都是嫡子,断不会辱没白家的名声!父亲这些年在府里纵着旁人也就罢了,再往后,父亲若是再去纵容,只怕会伤了大哥哥的心。”她奉了盏茶,吐字清晰,听得白耀辉一愣一愣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父岂能不一碗水端平?”白父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开了窍,这样的窍门,他也想给家里那个娇纵任性的三女儿开一开。 白华英却转了话题:“年三十的时候外公外婆云游要回来了。” 白耀辉心口突的一跳,狐疑道:“这些年岳父岳母云游在外,从不曾回过上京,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外头都在传闻,当初的靖安伯爵怕是遇刺了,多年杳无音信。 白府对这两伯爵府的外孙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态度骤然下降,后来如同打入冷宫。 白华英侧头笑了笑:“外公外婆差人传来信给哥哥,他那时候重伤,我瞧见了。” 白耀辉见状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老丈人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那他白府在朝中,想来也是能得些益处的! “好好好,到时候我再往伯爵府里添些人去洒扫清理一番!” 白华英接过他饮了的茶,在一旁重新斟了一盏,“多谢父亲。” “乖孩子,晚些若你外公外婆来了,你就多陪一陪他们,你大哥眼看就要参加春闱了,到时候若能入朝堂得一席之地,你若能嫁予太子,也是一桩美事。” 白耀辉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如今已然想到了自个在朝中如日中天的时候! 白华英乖顺道:“女儿明白。父亲放心。”到时候她必然会送芹小娘一份大礼! 白耀辉凝着她脸上那块大胎记,叹了叹气:“你母亲是上京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你模样也生得不差,只是可惜了,当年你母亲生你难产,你得了这胎记。” 白华英抬手摸了摸脸,“父亲,那日魏小神医过来给哥哥瞧伤,顺便也给女儿瞧过了。” “哦?可有法子将这胎记去了?”若是去了胎记,他这女儿,太子或许还真能瞧得上! 毕竟是皇后钦点的,他日若真当了太子妃,也有皇后庇护,白府可就真是满门的荣耀了,不知强了那些平日里嚣张的大臣多少倍了! “他说……女儿这是胎毒,若是能去了余毒,想来胎记也会慢慢消减。”她垂眸,一副满怀希冀的模样。 白父替白敬辰理了理被子,待她的语气已然温和了数倍,“到时候再请魏小神医来瞧瞧!你既有这样的机缘,便莫要错过了,顺便也请他替你祖母瞧瞧。她如今身子总不见好。” 老太太的身子可好得很,吃嘛嘛香,纵然不管大权,如今府里也脱不开她的掌控! 她狐疑道:“祖母身体不好吗?可前几日我去瞧的时候,祖母还在院子里唱曲儿呢。当时见祖母高兴,也就没去叨扰了。” 白父有些懵:“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儿个,对了母亲还去瞧过呢,陪着祖母说了好些话。”白华英在一旁乖顺的伺候着,瞧得白耀辉是越发的满意。 白父脸色微沉,又坐了片刻,寻了个去书房办公的借口便回去了。 他一走,砚台便进来了,一颗心跳得厉害:“亏得大小姐如今扮公子扮得像,否则只怕到时候就要露馅了!可年前小试就会出结果,到时候公子若再不可怎么办。” 白华英取了帕子,替白敬辰擦着脸,她大哥哥也年有十八了,当初若非是春闱前出了事,只怕早与赵斯年一同入朝为官了。 “大哥这伤已经渐好了,只是如今还陆陆续续有高热,那高热总散不去,你盯着药,别让人动了手脚。”如今白敬辰已经知道她大哥哥的实力了,难保会再使些什么手段出来! 砚台松了口气:“奴才每日都瞧着,如今亏得大小姐清醒了,否则只怕公子又要耽误春闱了。” 他家公子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怎么甘心再一次与春闱擦肩而过。 正说着,秀心从外头过来,她拂去衣上的雪,低声道:“勇安侯府递了帖子来,说是勇安侯夫人要下葬了,前了大娘子去,主君瞧着是个与勇安侯府和解的机会,便让大娘子将府里的小姐们都带上,毕竟二小姐三小姐如今还未指派婚事,若能有不错的夫人相中,想来也能有个好姻缘。” 他的算盘倒是打得精,白华英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去的东西可备妥当了?” “是大娘子差人打理好送去了栖梧院了。” 第123章 做太子的皇婶 第123章 做太子的皇婶 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头打量着院中那棵大梧桐树,那树在院里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据说是几百年前种下的,为着给女儿做个妆奁,后来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这栖梧院与栖桐院的两棵梧桐树便存留至今。 如今雪下得大,梧桐树粗粗的枝干上积了好些许,偶尔有寒鸦栖在那儿,过了片刻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惊得细枝上的雪簌簌的落。 翠青打树下路过,抖了抖身上的雪,匆匆走来:“小姐,大娘子她们已经在准备了,依着老爷的意思,还是让咱们白府的去守个夜,以示诚意。” 白华英从灌木丛上抓了一把雪捏着,听了那话,手中的雪骤然捏了个稀碎:“白家何故如此伏低做小!” 砚台愤愤不平道:“小姐与大公子还是伯爵府里出来的孙外,饶是比不得勇安侯府如今滔天的权势,也用不着这样,如今大公子可还病着呢!” 翠青抹了把跑出来的汗,急道:“可大娘子她们都要去,除了那还伤着的芹小娘,府里的人算是全出动了,连老太太也不例外。” 白华英将雪甩在地上,取了帕子拭了拭手,白耀辉真以为那勇安侯府能如日中天不成?烈火烹油的玩意,又能嚣张到几时?到时候若是出了事,白府必然会受牵连!他却还在为自家大哥哥做的事而向勇安侯府致歉赔礼,实在可笑。 她大步走进雪里,秀心忙跟了上去:“小姐,这不是回栖梧院的路了。” “去见父亲。”她生怕晚了一步,那白耀辉又折腾出些什么事儿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是闹得不可收场。 她直奔白耀辉的书房,如今书房外守着几个下人,青峰见她来了,将她拦了下来:“大小姐,二公子与老爷正在议事,还请大小姐不要打扰的好。” 白华英扫了眼一旁守着的玄武,眯了眯眼,他是太子近侍,他在,想必那太子也在!就这么三个人凑在一块儿,能琢磨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如今既然能与太子牵在一块儿,情况倒比先前要好上些。 她暗自松了口气,准备离开,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太子从里间出来,见了白华英,眉宇微拧:“你特意在这等着本宫?” 白华英:“……”这脸此未免太厚了些。 见她只福身见礼不作声,太子凝着她那丑兮兮的脸,透出一抹不耐烦,望向白父:“白大人,本宫有几句要下令媛说。可否?” 白耀辉见状欣喜道:“太子殿下请。” 太子抬步走向书房外的亭子,白华英只得跟着他去。 白父在一旁咬着牙叮嘱:“皇后娘娘最是嘱意你,你可要待太子殿下礼敬有加!” 白华英绕过长廊,白敬言这才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就凭她,也想当上太子妃?父亲,既然二妹妹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你何不成全了二妹妹?” 白敬言对那满是才学的白玉如还是很欣赏的,二人也如兄妹一般自处,对于自家嫡亲的妹妹,白敬言也深知他那妹妹的脾性,只盼着她嫁个性子和顺些的,也不对于让她受了欺负。 白耀辉叹了叹气,瞧着跟在太子身旁的白华英,忽觉二人光是看背影,还是很配的。 “皇后娘娘私下里便见过她,又差人送了好些礼来,虽说未曾开明旨,但意思已经到了一大半了,只待国子监学期满了之后便赐婚,你二妹妹若是此时掺和进来,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到时候莫说是你二妹妹当太子妃了,到最后恐花落他人之手,得不偿失!” 白耀辉也愁呐,按说二姑娘比大姑娘更拿的出手,毕竟二姑娘也是继室的孩子,说起来也算是嫡女,可偏偏皇后看中的是家里那个又丑又傻的。 白敬言冷笑道:“难道父亲就不怕她伺候不当,得罪了太子?到时候咱们白府满门可得不偿失。”他可没有忘记白华英那凌厉的招式,以及惊人的魄力与手段,若是当日那事不是出在白府,而在皇宫里,他可不是在水里泡一泡那么简单了。 白耀辉也很愁,但如今白府陷入焦着的地步,他也只能忍了。 他凝着到了亭中的二人,白华英在一旁站着,不卑不亢。 寒风扫起太子的衣袍,他望向白华英,脸上还带了几分少年老成,“本宫知道,母后私下里与你谈过,但不管她说了些什么,你都要明白,本宫心里只有你妹妹,你为了你妹妹的幸福,也该退让一二才是。” 退让?白华英瞧着这不成器的,有些无语。这货是不知道皇后在他背后捅了多少刀子不成?如今还要装得母慈子孝? “是臣女的,臣女不会让,不是臣女的,臣女也绝不会要。” 太子闻言顿时沉了脸,凝着他眼底泛起一抹嘲讽:“怎么?依着你这意思,难不成还非本宫不嫁了?呵,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纵然你如今神智清醒了,可一国之母,断不会是你这样一张脸!” 白华英微微低头,他当是白华英知难要后退了,又道:“更何况,本宫与你二妹妹是真心的,你身为她的长姐,自然应当祝福她才是!” 他忽的瞧见了那根白玉簪子,猛的伸手取了下来,见那玉簪子上刻着个如字,顿时沉了脸:“你纵然打扮得与你二妹妹一样,本宫也不会娶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白华英抬头玩味的凝着他,嗤笑道:“若是臣女执意要嫁呢?” 太子捏着手中的簪子,忽的凑近她,低声道:“你若执意要嫁,本宫自然不会忤逆母后的意思,到时候将你迎进太子府,定让你生不如死!” 白华英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伸去拿簪子,太子手一甩,那簪子顿时划伤了她的手背,鲜红的血从手背上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太子涌上片刻心慌,“你……你就是用苦肉计也没有用!你若是不嫁予本宫,到时候朝中的人你想嫁给谁,本宫都可以成全你。” 白华英动作娴熟的扯了帕子盖在伤处,“若是臣女想嫁给璟王呢?” 太子顿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斥道:“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皇叔是何等英勇之人,凭你也配?你莫不是报复本宫?做不成本宫的太子妃,就想做本宫的皇婶?” 第124章 小算盘 第124章 小算盘 她笑了,眼底讳莫如深,这位太子殿下估计还不知道,那位璟王如今是隔三差五的就扒她的窗户!往后是不是皇婶,可说不准。 见她笑,太子沉声道:“本宫劝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皇叔是何等人物,你不要以为他帮了你几回,便是对你有意!那也不过是瞧在靖安伯爵府的颜面上罢了!” 她手背上的帕子渗了血,艳红艳红的,“若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臣女如何能拂背?太子殿下若真愿意娶二妹妹,不如直接去请官家赐婚,何必私下里来与臣女说这些。” 太子如今还不知道皇后的事儿,待她可孝顺着呢,为了不让皇后觉得是他忤逆,竟然想从她下手?真将她当傻子拿捏不成? 皇后是个什么性子,旁人不清楚,她还是勇安侯府的世子妃时,也曾入过宫陪伴,皇后进宫十多年,从一个小小才人到如今的皇后,又诞下了荣王,盛宠不衰不是没有原因的! 爱屋及屋,若非前边有了嫡子为太子,只怕官家对荣王的喜爱程度,定然会立了十二岁的荣王为太子,她先前进宫的时候,荣王还不过八九岁,瞧着也是个青葱少年的模样了,如今许久不见,不知高了多少。 “你如今倒是真不傻了。”太子凝着她,满眼嘲讽。 “多谢殿下夸奖。”她福了福身,端得大方得体,只是这脸,实在是太影响形象了。 “……”这姑娘病好了还是没好,怎么这么不要脸! “若殿下没有旁的事,臣女便告辞了。”她福了福身,对于那枚簪子,她也懒得要了,左右都是旁人的东西,惦记那些毫无意义。 “白华英,你最好收起对皇叔的心思。” “殿下方才还说谁都可以,臣女不过开个玩笑,殿下怎么还生气了?”她按着手上的伤,眼底泛着几分冷漠。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如今竟然找到她跟前来说事,往后若是继承了那位置,也不知守不守得住。 “你脑子好了,胆子也越发大了。”太子将簪子顺手丢回给她,眸底寒意凛冽。 白华英福了福身便要退下,太子凝着她另外一小半没有胎记的脸,忽觉有些熟悉。 这样的熟悉只片刻便散了个干净。 白玉如急匆匆的赶来,见白华英与太子站在亭中,心口猛的一跳,提了裙摆便过来了,那婀娜的身姿,晃着发间的步摇,十分雅致。 她一来便护着白华英,神色焦急:“殿下,大姐姐历来是神智不清的,若是有不到的地方,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见她处处替白华英着想,神色又缓和了几分:“如儿,本宫不过是与她叙几句话罢了,无妨。” “原是这样,是臣女唐突了,臣女便不打扰了。”她垂眸福了福身便要走,太子忙拉住她,少年清朗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真挚。 “如儿,你这些日子不见本宫,不就是怕本宫娶了她吗?今日本宫便在此与你一并说清楚,本宫要娶的是你!待国子监闭学之后,本宫便向父皇请旨。如儿,再委屈你些时日……” 白玉如一手欲擒故纵玩的真是好,如今见太子有了几分态度,脸色便缓了些,柔声道:“臣女不想为难殿下,不属于臣女的,臣女亦不愿强求,殿下天人之姿,臣女如何配得上。” 说来倒也是,若说先前白耀辉还是侍郎的时候,或许还能攀一脚,可如今贬了职了,再与太子相配便不行了。 可白华英不一样,她父亲再如何,她还是个靖安伯爵府的嫡外孙女儿!光凭着这一点便完胜白玉如了。 “本宫说你配的上你就配的上。” 二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怜惜了起来,白华英:“……”她走? 白玉如将太子哄得心花怒放,恨不能在亭子里将恩爱进行到底,不远处的白耀辉瞧见了顿时拉长了脸,低斥道:“这个不知廉耻的混帐东西!!” 白敬言神色莫测:“父亲,其实二妹妹若能做得太子妃,于咱们而言也是有利而无一害,你这又是何故。” 白耀辉瞧着白华英从亭子里跑路,又是一顿恨铁不成钢:“堂堂白府嫡女!你瞧瞧,她哪里有她半分嫡女的气度!如今竟然将太拱手相让。” “……父亲,她的心机可深得很。” “她也是我自幼瞧着长大的,有没有心机我还不清楚吗?倒是你,自打回来了,成日的与他们兄妹二人作对!言儿!如今你也是将入朝堂的人了,岂能不知举家和睦的道理?父亲老了,往后白家指望的,还是你们。” 白耀辉如今自打贬了职,神色就一天比一天差,每日焦虑,原也想着替孩子们寻个出路,可谁知这些孩子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白华英绕了一圈过来,见白父还那瞧着自家二女儿与太子含情脉脉! “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敬言瞧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一身,挑了挑眉,“怎么?才落了水,如今就大好了?我记得你先前有一回落水,可躺了足足小半月。” 这言语里不外有白华英先前落水娇情博同情的意思。 “托了二哥哥的福,如今好了许多。”她淡然一笑,眸底却是终年不化的寒雪。 白耀辉一拂衣袖,捋着胡子道:“你要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说你要成全了你二妹妹不成?这可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 “女儿不敢。”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当太子妃,再者,她当不当太子妃,可有人比她更着急。 “你二妹妹之事,为父晚些自会管教,你只管放宽了心,年后去国子监,届时与太子殿下好生培养感情,待学满之后,必然会出个结果。”白耀辉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叹气,准备的一箩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最后因为一句女儿不敢,没了个用武之地。 白敬言打量着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警惕,若是白华英真成了太子妃,到时候帮的必然是白敬辰,他到时候别说是通过春闱了,只怕再大的功绩,也盖不过白敬辰那嫡子的身份去了。 第125章 心有余力不足 第125章 心有余力不足 白华英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莫大的讽刺,这样的事情若是出现在封家,腿都打断了,而在白耀辉这儿,不过是管教了事,如何管教?也不过是说上几句罢了。 秀心打一旁过来,低声道:“大娘子唤大小姐赶紧收拾收拾,要去勇安侯府了。” 白耀辉闻言微微颌首:“去,到了那儿不要给为父丢人。” 白华英紧了紧帕子,扫了眼一旁一脸玩味的白敬言,柳氏微旁的嬷嬷领了白玉如过来,白玉如柔声道:“眼下要去侯府,事不宜迟,大姐姐,咱们快些走。” 罢了,白耀辉一门心思的想升官,如今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她与白玉如走在长廊上,雕花的廊沿上落着一层雪,衬得寒冬腊月里越发的冷了。 穿堂的风一扫,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白玉如近前来,挽起她的手嗔道:“我与太子殿下的事,大姐姐,你不要介怀,我知道你待太子殿下是有意的,方才在亭中,我也已经拒绝过他了,只是……只是他如今非我不可,着实令我有些无奈,大姐姐,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必然能劝得太子殿下回心转意。” 白华英将白玉如的手抽了出来,“二妹妹一个闺阁女子,张口中闭口却是太子殿下,母亲出生柳氏,也是书香门第,难道不曾教过你这些?” 白玉如怔了怔,眸底泛起一抹寒意,在这府她纵然不比白秋兰得宠,但名声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被一个散养的人来说教,顿时便沉了脸,“你先前可说过无意太子殿下,怎么?难不成如今你想反悔不成?”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白华英笑着将指尖的蜡梅花捏碎。 “你分明向母亲保证过!母亲当初才会在栖梧院那件事上护着你!你莫不是要毁约!”白好玉如防备的凝着她,似要从她那淡漠的神色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二妹妹这性子怎么没遗传到你母亲半点?”但凡这母女有些实打实的手段,也不至于被一个芹小娘在府里玩得团团转! 若是一开始牌就出错了,那么怎么打,后边都很难再好起来了。 白玉如死死的捏着手中的簪子,“你别以为太子与你说了几句话,你就有希望了!太子殿下已然向我承诺,无论如何,他都会娶我!” 白华英走在长廊上,风拂过她的发,她反问:“二妹妹说他会娶你,不知是娶你为妾,还是娶你为妃?侧妃?正妃?妾室?还是旁的什么?” “你少在这儿挑拔离间!先前分明是答应了我母亲的,如若早知道你要反悔,当日芹小娘联合那道士要烧死你的时候,我母亲就不该差人去请了父亲过来!”白玉如心里慌了,她如今手里没有筹码,万一白华英执意要嫁给太子,事情总会暴露的,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几人穿过垂拱门,腊梅的香气隐隐传来,她看了看暗沉沉的天,淡道:“二妹妹还真是单纯。” 白玉如咬了咬唇,娇嫩的面容有些愤怒。 白华英顺手摘了株腊梅在手里把玩:“你放心,这些年你们放在我与哥哥身上的,我必然倾力相报,谁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呢。” 白玉如心口猛的一跳,在她那晦暗不明的眼神里紧了紧帕子,“大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装疯卖傻的这些年,母亲也是在尽心尽力的照看你。” “是与不是,我心里清楚,二妹妹与我,还是不要这么客套了。”她扯了发间的簪子塞进白玉如的手里。 “这东西,也算是完壁归赵。” 白玉如凝着手中的玉簪子,柔声道:“既是赠你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簪子本是一对,我没兴趣拆。”她扔了话抬步往前走。 白玉如紧了紧手中的簪子,凝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太子殿下如今有意要与她切磋,可她是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她如今隐约里觉得,那日救了太子的人,就是白华英,可她一直没有证据! 这玉簪子是父亲打给她的,按理说,世间只有这一对,如今两枚簪子都到了她的手里,看来她与太子殿下的事情,要抓紧些才好了。 否则,万一那人是白华英,太子知道了,只怕会将待她的情意转移开去!到时候便什么也得不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府,府外柳氏已经在等着了,见了二人过来,便唤了她们上了车。 马车里柳氏见白玉如脸色不大好,神色微沉,“这是怎么了?” 白玉如拿着簪子打趣道:“没事,大姐姐许是因着先前太子殿下的事与女儿置气呢。” 柳氏狐疑的望向白华英,神色复杂。 “二妹妹多虑了,这簪子好好的是一对,我拆散它做什么?二妹妹还是自个收着。” 柳氏顿时明白她话里的话,按着白玉如,柔声道:“既然是这样,晚些我再差人送一副好的头面给你。” 白华英笑了笑,马车绕过西街,那一片是上京城里最低下的一群人住的地方,如今北域雪灾,来了不少的难民,衣衫褴褛,神情迷茫,见了华贵的马车便迎上来,但又不敢靠近,只这么眼巴巴的瞧着。 柳氏帕子沾了沾嘴角,轻叹道:“如今北域雪灾怎么闹得这么严重?看来咱们府里,也是要做些准备了。” 白玉如附和道:“粮价必然上涨,是该多屯一些才好。” 白华英闭目养神,听着这话睁了眼:“母亲若要助父亲一臂之力,不如开粥铺赠粮。” 这人就非得跟她作对?白玉如脸色很不好:“大姐姐倒是大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几日帮着母亲理帐,你可知现在的粮食都涨到多少银钱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以父亲的俸禄,咱们一府的人怕也要同这些灾民一样了!” 白华英扫了她一眼,“粮价上涨,不过是一时的,出不了几日,官家必然会压下粮价,开仓赈灾!若父亲能提前做到,到时候官家必然赞赏,母亲便成了人人称赞的贤内助,届时还怕芹小娘将你这掌家的大权夺回去不成?”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柳氏思量了片刻,觉得也在理,到底二人还是结盟的,不曾撕破脸,不妨就信她一回:“此事我会慎重考虑。勇安侯府快到了,晚些时候过去,要谨言慎行。” 第126章 侯府大丧 第126章 侯府大丧 马车缓缓在勇安侯府停了下来,那哀乐声传来,白华英没想到她第二次来勇安侯府,为的是勇安侯夫人的大丧! 此时侯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一下马车,便瞧见鼎沸的人群,管家正在前边迎着人,见白家的来了,忙请了进去。 白华英抬步进了勇安侯府,侯府内丧葬的模式可比先前为她办的大多了,那招魂幡就有好几排,道士与和尚分坐两旁,正念着经。 大厅两侧坐了好些人,个个神色悲怮,也不知是装给那躺在棺椁里的人看的,还是装给赵斯年这个后起之秀瞧的,演的倒是十分真切诚恳。 她走得近了才发现竟是素秋在打理,她的脸色苍白,昔日里跟着她时那娇嫩的脸,如今蜡黄,见人来了,便上前来迎:“妾身见过白家大娘子,白家二位小姐。” 柳氏狐疑道:“府里主事人呢?” 素秋擦了擦泪,“原是大娘子来打点的,只是如今大娘子有了身孕,身子不好,正在后院养着,咱们上京是忌讳这个的,所以府里由妾身在打点着,大娘子在后院里管着下人。招待不周处,还请白家大娘子见谅。” “原是这样,那你是……”柳氏对眼前这人有些眼生。 “妾身素秋。”她如今终于有了点名份,抬作小娘,可这代价,却太大了。 白华英不经意的从她的小腹扫过,论理说,如今也该有五个月了,该显怀了才是,如今冬日里穿的厚了些,可多少也该瞧见些才是,她肚子却平得厉害。 “秋小娘,如今府里也亏得你多费心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你家大娘子开口。”柳氏如今算是将这事儿理清了,瞧着素秋的态度也缓了几分。 “妾身记下了,白家大娘子请。”她垂眸将三人迎到棺椁前,取了香分别递了上去。 白华英接过香,扫了眼素秋,见她腹部真下去了,挑了挑眉,勇安侯府与白府可有过之无不及,如今只肖想想就明白,这是侯月容的杰作! 今日为勇安侯夫人上三柱香,也算是送她一程,全了这婆媳的情分了。 上了香,素秋便领了三人去后院里落座,待要走时,白华英借口去如厕,与素秋一并出来了,如今府上人来人往,府里的下人却没将她当回事,纵是见了,也趾高气昂的。 二人走了一半,白华英便停了脚步,素秋狐疑道:“白小姐怎么了?” “你的孩子呢。”白华英一针见血。 素秋诧异的凝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不过是听人提起勇安侯府有位小娘与新抬上来的大娘子一并有了身孕,如今看来,莫不是府里还有旁的小娘?”这些年赵斯年只纳了侯月容一个妾室。 素秋目光微沉:“白小姐,旁人府里的事,还是不要随意打听的好。” “你比先前瘦了,想来是如今这个小娘当得也不痛快,素秋,这些日子,你可曾后悔?”她嗓音沉沉,这个人跟了她十余年,可她竟不知,这蠢货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卖主求荣,可卖了主子的人,当真就能荣吗? 素秋心口猛的一跳,防备的凝着她:“我们认识?” 论理说,她先前只与逝去的小姐入宫时见过这位白家嫡女,可那时候的嫡女痴傻疯颠,与她连话也不曾有过,事隔好些年了,她怎么会认得? 她透过白华英那双清冷傲据的眼睛,仿佛瞧见了另一个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白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替一位故友问一问。”长风过巷,寒意从素秋的背后爬了上来,她恐慌的凝着白华英。 “你……我陪在小姐身旁十余年,从来不知道她有白小姐这样一位故友,若是白小姐来奔丧,素秋自然欢迎,可若是来寻事的,还请白小姐离府的好。勇安侯府可比不得旁的府坻,由着人胡言乱语。” 到底是打理了府上有些日子了,如今连着眼神与语气都与曾经的封锦明有些相似了。 “这十余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她平静的目光打量着素秋。 素秋猛的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你到底是什么人?妾身出身卑贱,不曾识得白小姐这样的贵人。” “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她抬手将素秋微乱的发理了理,动作一如当初在街角边初见时,那时的素秋是个可怜人,被人打半死,眼看就要卖进艳楼里去,她吊着半条命硬生生逃了出来,见了封锦明,跪在地上求着她救救她。 那时的封锦明便如同现在这般,微微蹲下身,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柔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进了封家之后,便一直伺候素秋,出嫁时她将那听风那丫鬟好留给了二小姐,独独带了她,嫁去了勇安侯府。 如今寒冬腊月,她的背后却渗出了一层冷汗:“白小姐若是要如厕,直走就是了,妾身还有要事,告辞。” 她转身急匆匆的就要走,白华英凝着她,忽的道:“若有难处,来白府寻我。” “妾身在勇安侯府甚好,不劳白小姐费心了。” 白华英凝着她那仓皇而逃的身影,抓起长廊外雕花廊沿的雪玩了起来,这儿僻静,那些达官妇人正凑在一块儿八卦,外头冷,都在里头烤着火,除了府里的下人,没几个出来的,白华英就着记忆中的路,绕过了一片低矮的竹林。 她重新回了昔就里呆过的东屋后边的小院,先前将她从东屋移出来,又怕封家起疑心,于是便打发到了后边的小院,小院常年背风,连太阳都照不进去,她就这样疯疯癫癫的在那儿呆了近两年! 如今再一次踏进去,她浑身僵冷,昔就里那些耻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身后忽的响起脚步声,躲到了一处院墙后头。 那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老旧的小院,小院里的东西不曾动过,入眼处挂了一副封锦明的画,画中人儿眼底含笑,站得十分端庄持重,身上坠着华贵的玉饰,那云缎着身,宛如仙子般。 白华英悄凝着那道削瘦的身影,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他凝着那画像,叹了叹气,低喃道:“夫人……你莫要怨我。” 白华英双拳紧握,凝着那背影咬牙切齿,他叹了叹气,倒了三杯酒:“我知道你怨我,是我一时糊涂,这些都是母亲所为,如今她已经殁了,你若在地下有知,便找她要个说法,如今勇安侯府……够了。” 白华英眯了眯眸子,咬牙切齿,这畜生如今腿脚倒是好的快!先前还坐着轮椅,如今已经可以走了! 第127章 侯府大娘子 第127章 侯府大娘子 赵斯年大约是被揍了一顿的缘故,如今瞧着削瘦了许多,眉眼深陷了进去,浑身透着一股苍白的悲怮。 到底是亲娘殁了,连伤心都看起来比先前要真实。 果然,那些伤若不是在他自己身上,他是感觉不到痛的。 赵斯年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斟了三杯酒在地上,白华英忍不住咬牙,这酒还是留着他自个喝! 暮色悄然而至,一道素雅的身影急步而来,她身旁的丫鬟正替她打着伞,神色焦急:“大娘子,你慢着些,如今你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雪天路滑。” 侯月容衣着素雅,发间只草草的簪了朵白花,并了两枝边并蒂莲的白玉簪子,清水出芙蓉般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耐。 她踏进破旧的院子里,沉了脸低斥道:“她已经死了!可是世子却还是放不下!” 丫鬟是新进的,白华英并不认识,她躲在屋檐下,余光扫了几眼便将身形藏得严实了些。 丫鬟在一旁安抚道:“世子爷是个念旧情的,纵然来了这儿,可平日里心思还是在大娘子这儿的。”府里的好些事情这丫鬟不知道,所以尽量的不去提及先前的往事。 “同她有什么旧情可念的!如今世子已经许久不曾来过我的院里了!每日每日的便守在这儿,一个死人住过的地方,有什么可守的!”说话间天色便暗了下来,丫鬟提着盏灯,隐约里,侯月容仿佛瞧见了那个火把举得透亮的夜里。 白华英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在这院里被赵斯年打了个半死!那个孩子便是摔死在这儿! 她不由摸了摸自个的肚子,抬步便要往里走,丫鬟忙拉着她,“若是这样贸然进去,只怕世子会有所不满……” 侯月容咬了咬牙,姣好的面容十分烦燥:“他对我的不满只怕已经越发的多了,也不在意这一桩一件了!” 甩开丫鬟,侯月容便抬步进了那破旧的小院里。 残坦断壁间院里一棵枯死的树上有夜鸟栖息,惊得那枝上的雪簌簌的落了下来,侯月容低低呼了一声,捏着帕子捂在心口。 丫鬟提着的玲珑八宝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不过是只夜鸟,没事的。” 侯月容理了理斗篷,手里端着个汤婆子,不耐道:“你在这儿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丫鬟站在门口,目送了她离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打量着四周,这东屋后边的小破院那些事,她偶尔也听人提过几嘴,如今再次过来,着实让人心生恐惧!她紧了紧手中的灯盏,不安的搓着手。 夜里风大,尤其是这小破屋子,当时侯月容特意在府里挑的,生怕那封锦明在府里不曾受着冬冷夏热之苦一般! 如今这丫鬟站的便是个风口子上,风一吹那灯便熄了。 她紧张的望向院里。 院里侯月容挺着个显怀的肚子进了屋,见赵斯年凝着那画出神,不由叹了叹气,拿起一旁的斗篷替他披上,“姐姐原也是个命苦的,如今幸得世子还惦念着她,如今既然连她的画像也有了,不如将孩子的牌位也放在这儿来,也好让她们母子能得一个团圆。” 赵斯年凝着她,神色复杂:“你当初不是说那个孩子是个孽种。” 侯月容系带子的手微僵,“当时是婆母捉了奸夫,事情也不好闹得大……” “你可曾见过那奸夫?”屋子里只点了两只蜡烛以及三柱香,寒风拂过,灯火摇曳。 侯月容扫了眼画像上那宛如嫡仙般的女子,恨得咬牙切齿!她有绝世的容貌,有显赫的家世,有一个费尽心机十里红妆迎她进门的勇安侯府世子爷宠着,而她,什么也没有!凭什么! 如今的她纵然是死了,还有那封家的人来替她要个公道,还有璟王来抢她的棺椁!甚至连她的夫君,如今还在这儿挂着画像怀念她! 她越想越恨,凝着画像上那浅笑艳兮的人,心里长满了刺! “不曾见过,当时我身子不适……” 赵斯年从见了那个孩子开始,就明白了一切,可惜一切来的太晚,封锦明生产那日是晚上,他连孩子也没有看上一眼,便将孩子摔死了。 他凝着侯月容微微隆起的肚子,苦声道:“本世子……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孩子,许是报应,如今……你腹中子……也胎位不正。” 侯月容摸着肚子,心口一跳,变了神色:“世子!纵然那孩子是你的,也掩盖不了她与人有染的事实!更何况咱们如今这个孩子好得很呢,不过是胎位不正罢了,先前那位魏小神医不是来了上京吗?到时候请他来一瞧定然有法子的。” 赵斯年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叹了叹气:“如今,我只盼着这孩子能平安降生。” “夫君,咱们的孩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她上前挽着赵斯年的手,却见赵斯年将手抽走了,顿时心里空荡荡的,再看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画像,她眼底泛起一抹寒光。 “但愿如此。”赵斯年见那香烧到一半便熄了,又重新点上。 侯月容见状也点了三柱香,朝赵斯年道:“我知道姐姐定然是记恨上咱们勇安侯府了,可孩子是无辜的,若姐姐不恨,还请眷顾这个孩子,姐姐的孩子未能好生活着,就让我腹中的这个,代替姐姐的孩子好生活着。” 在侯月容的心里,她早就将白华英杀了一千一万遍了! 先前寻了道士,在那湖里下了咒,据那道士说,那是能让人魂魄不得超生的东西! 若当真有魂魄,想必也早就魂飞魄散了! 赵斯年只冷冷的凝着她,似要从她这无辜的神情里寻找出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容儿,她的事,与你有没有干系?” 侯月容怔了怔,抬头间已然泪盈盈:“夫君怀疑是我害的姐姐不成?” 赵斯年哪里见得她这般,顿时心便软了几分:“母亲做的那些事,你是知情的,你为何不来告诉我?” “婆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夫君不是不知道,再者,我也是……也是那日听说她突然便产了子了,我才知道的,那时候我也很震惊,可念及到底与她一道伺候过夫君,所以送了她一程,可后来这侯府里出现了这样多的事……定是她心有怨恨。可我一个女人,没有娘家,也没有倚仗,比不得姐姐她……” 她擦着泪,泫然欲泣。 第128章 小院重逢 第128章 小院重逢 赵斯年舔了舔唇,面对她的哭泣生出一丝怜惜,将她揽进怀里安抚道:“你如今怀着孩子怎么还哭上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好了,后院里人来人往的,你如今管着府中的中馈,好些事还等着你去安排呢。” 侯月容擦了擦泪,委屈得紧:“我与姐姐历来是最要好的,先前她被婆母安排到了这院子,我生怕她过得不好,还差人备了好些东西来给她,又吩咐了素秋好生照看……。” “好了,知道你委屈,晚些我再补偿你,嗯?”他抬手替侯月容擦着泪,半嗔半哄。 “世子觉得我委屈,我便不委屈了,我这就去处理府里的事了,婆母待我总是好的,如今我也盼着她能好好的走。”她面带悲色,瞧着有些郁郁的。 赵斯年微微颌首,又夸了她几句,这才哄着她出了这小破院。 在外侯着的丫鬟见状松了口气,取了火折子,将灯盏点燃,悄声道:“大娘子,如今外头又来了不少人,后院乱成一锅粥了,大娘子还是赶紧去瞧瞧。” “怎么回事?素秋不是盯着吗?如今这样的场合,她还要耍什么名堂不成!”如今侯月容怀着身孕,加上胎位不正,是要好生休养的,可她不想让权力落到素秋的手里去,所以便掺和着后院的事儿,好在前院里素秋也识大体,句句字字不离她,倒也还算令人满意。 丫鬟扶着侯月容,恭敬的在一旁走着,“是人多了,秋小娘想是有些理不清了。” “哼,亏得她还是那贱人的丫鬟,这么久了连这也没学会!勾人的手段倒是学得出了师了。”侯月容恨得牙痒痒! 当初她给了素秋两个选择,要么生下孩子交给自己抚养,然后将她打发的远远的,要么将孩子打了!勇安侯府第一个男孩,只能从她侯月容的腹中出来!打了孩子,她便与侯夫人说好话,抬她做小娘。 素秋无处可去,回封家只怕命都要被收了,于是便继续留在了勇安侯府里。 可她没了孩子,如今赵斯年去她的次数却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对她主子的愧疚,还是因为旁的什么!这让侯月容有了几分危机感! 丫鬟也有些焦急:“近来秋小娘是越发受宠了,连着那小屋里也添了不少好东西,府里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好在大娘子腹中还怀着世子的骨肉发,若是大娘子生得男儿,到时候在侯府里的位置便算是稳了。” “我自然知道要紧的是这孩子。你差人在那晦气的院外守着,对了,将那小孽种的牌位一并送过去。”侯月容踏在雪上,长廊里积了些雪,下人们正忙着前院,如今后院这种旮旯里难免便忽略了,她一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丫鬟扶着她,心都要跳出来了,侯月容甩开她的手,沉了脸:“她定然还在府里作祟!你明日便去请那道长再来一趟!我定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活着的时候便斗不过我,如今死了,还想斗过我不成!” 丫鬟见状忙应下,小心翼翼的近前扶了她去前院。 那头小破屋里赵斯年立了良久,白华英站得僵了,凝着那背影咬了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就让勇安侯府再蹦跶蹦跶 她退了两步,脚踩到了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赵斯年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外边,瞧见她那半张脸如同鬼魅一般,顿时惊了,往一旁挪了两步。 白华英见状干脆便走进了小院里狐疑道:“这是哪儿?” 赵斯年目光微沉:“你来此做甚?”他那次在宫里是见过白华英的,那时候她傻乎乎的,说瞧见了封锦明! “这府里是不是人不够使唤?我走了半天也没瞧见有人,哦对,半路上倒是瞧见了,那姐姐天仙似的好看,嗯,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不知世子奉的是哪家的仙子?真好看。”她大言不惭的夸着自个,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你瞧见她了?”赵斯年心猛的一紧,凝着她神色复杂。 “嗯,就是她给我带的路,我也不知道怎么带到这儿来了。”白华英与他处一室都觉得恶心,如今瞧着这震惊失色的脸,恨不能再来两巴掌解恨! “她……可还在?”赵斯年竟信以为真,他慌忙四处张望。 “不知道,我到了这儿,一回头就不见人了。是不是她不愿意见你?赵世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白华英紧盯着他的脸,琢磨着就在这儿将他捅死,自己跑路的机率大不大。 “白小姐该去前院了,否则只怕贵府的人该着急了。”他反应倒是快,避开了白华英的质疑。 “也是,告辞。”白华英眯了眯眸子,转身出了这小院。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这院子原本就是个荒废的,如今她一死,更没有人打理了,雪将先前痕迹覆盖了个干净,可那些记忆却如刀砍斧劈般刻在了她心里! 她抬手接过一片雪花,那雪在她手心里被浸润,赵斯年从里间出来,见了她还在,念及她是皇后有意指给太子的,万一最后真成了太子妃呢? 赵斯年待她的语气好了几分:“白小姐若是再瞧见她,不必声张,只悄悄告诉我一人即可。” 白华英望向一旁幽暗的长廊,“世子信不信报应?” 赵斯年侧头凝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这清冷的语气像极了那人,连带着不耐烦的神色都是那样相像,他嗫嚅着唇角,“信。” 呵,那就好生的等着,好生的受着。 “真是巧了,我也信。啊,我找着来时的路了,先走了。”白华英步伐端庄的走了,而在她的手里,一枚簪子死死的握着,若非理智克制着她,只怕她早已经给那混帐东西捅成蜂窝了! 赵斯年的侍卫过来,见他瞧着空空的长廊发怔,不由有些懵:“世子,怎么了?” “白家嫡女的疯症,是什么时候好的?”先前进宫的时候瞧着还疯疯癫癫的。 “听说是得见魏小神医才治好的。”侍卫有些懵,好好的,怎么提起了那个丑姑娘了。 “去准备准备,过几日本世子亲自去一趟白府。”区区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竟能请动魏小神医,想来不简单。他隐约里觉得,这个姑娘,有些不寻常。 第129章 沈宜音挑事 第129章 沈宜音挑事 白华英就着记忆中的路穿过长廊,远远的就瞧见翠青正东张西望,见了白华英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儿可勇安侯府,听说这侯府里的大娘子是个厉害的,你可不要乱走。” 她上前替白华英将斗篷系了系,又见斗篷上落了雪,抬手拂去了些。 白华英神色微拧:“她们呢?” 翠青咬了咬牙,低声道:“正与几位官家妇人聊着呢,说的也不是些什么好话,小姐还是赶紧去。”别到时候自家小姐的名声被败完了!到时候可还怎么嫁人。 在翠青的心里,太子与她是搭不到一块儿去的,自家小姐到时候总归是要另觅良人的。 “走。”这一趟白秋兰与芹小娘没有跟过来,她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翠青忙跟在她身旁进了侧厅,侧厅里如今正是人声鼎沸,个个神情郁郁,但是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八卦。 “白家大娘子,听闻你家那位嫡女如今疯症大好了,怎么没瞧见她?”说话的胖妇人四处望了望,添了些玩味。 柳氏凝着手中挑着兰花的茶盏,轻笑道:“原也是她的造化,遇着了魏小神医,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如今好多了。今日是跟着来的。” 白玉如在一旁规矩的坐着,神色恭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先前大姐姐与我还在说笑呢,想是出去透透气了。” 胖妇人冷笑道:“怕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着了。” 另一位妇人打趣道:“到底是皇后娘娘有意钦点的太子妃,怎么能怯了这样的场。” “她算得什么太子妃,如今连文书都没下来,许是皇后娘娘一时玩笑说的话,作不得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白华英贬到了泥泞里,由于靖安伯一直没有在上京混,跑去云游去了,所以这些后起之秀便忘了这回事了,说起她来便越发的肆无忌惮。 白玉如在一旁听着,心里十分解气,如今便是要让她当众出丑,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当着这些人的面当太子妃! 柳氏在一旁默默的饮着茶,一言不发。 这些人见状说得越发没了边,“我方才倒是瞧见了,那脸上的胎记生得实在是……有些……想来皇后娘娘便是要选,也不至于选个这样的人做太子妃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别人的八卦来,只恨自己一张嘴生少了! 白玉如见状嗔道:“大姐姐容貌上虽有些欠缺,可如今也是上天眷顾,神智已然好多了。” 胖妇人瞧着她乖顺,打趣道:“你倒是个好孩子,罢了,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宜音,你与白家二小姐也出去走走,咱们这些个妇道人家自有咱们的玩笑话要说。” 沈宜音生得随她娘,珠圆玉润的,那双杏眸里添了些谋划,见了礼便领了另外两位大家小姐出了侧厅。 谁料一出门便撞见了白华英,沈宜音顿时沉了脸,“想来白家大小姐的疯症还没好,如今竟也学会了墙角偷听了。” 一道出来的,还有丞相府叶凤姜,她冷冷的扫了眼白华英,抬步出了侧厅,她神色冷清,到了亭里也是独在一处,不与人为伍,那浅淡的视线从白华英的脸上扫过,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见她一走,沈宜音拉长了脸,“不过是相府的庶女,有什么可得意的?” 白玉如却望向亭中的人,多了几分巴结的意思。 如今这样的场合,来的都是嫡出,丞相夫人愿意将个庶女带来,也可见那人在相府的地位了,若是她能与相府这个庶女结交,想必到时候与太子在一起,也多几分筹码。 沈宜音见她愣在那儿,挽起她的手,扫了眼白华英,挑拨离间:“二小姐,你生得这样好看,怎么偏偏你大姐却是这么个模样,我若是生了她这么个模样,只怕早就寻根绳子上吊了!” 白华英理了理衣袍,神色淡淡,沈宜音的爷爷曾是前朝太傅,她父亲在朝中受父荫而混到了现在,沈府如今是一辈不如一辈,靠的也不过是前朝太傅的名声在那儿撑着,也不知这货哪里来的底=气诋毁她! 她并不理会,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身便走,沈宜音见状不饶人追了上去:“丑八怪,说你呢,你没听见吗?外头天寒地冻的,去给本小姐弄杯茶来。” 勇安侯府的下人不使唤,当着白玉如的面使唤她?白华英懒得理会,径自走出了长廊,长廊外是一片梅林,如今梅开正好,其香气混着那正厅里的哀乐传来,搅得寒风里多了几分幽冷骇人的味道。 白玉如见状虚拦了拦她:“宜音,她到底是我大姐姐……” 沈宜音拂了拂发间的步摇,冷笑道:“你就是个不成器的!如今她都没将你放在眼里,你还帮着她说话!难怪先前她在府里那样欺负你!你放心,今日既让我瞧见了,我定然替你好好出出气!” 她见白玉如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便横了心,上前拦了她的路:“怎么?先前在府里欺负她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如今倒成了个哑巴了?” 白华英微微拧眉,“你挡我路了。” “挡的就是你的路!怎么?如今到了这儿,你还想摆你在白府的款不成?”沈宜音自以为替白玉如出了头,如今颇有一派大姐大的架势。 坐在亭中的许凤姜拔弄着手中的汤婆子,冷着眼低斥道:“还是这么蠢,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一旁的婢女恭敬的递了茶盏,“听说白府的那位嫡女原就是个痴蠢的,如今瞧着,似乎也不怎么见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还一声不吭的。 许凤姜扫了眼建盏中挑出的梅花,抬手捧了起来不置可否。 到底是谁蠢,如今亦未可知!但敢在勇安侯府里这样挑事,绝不是一个聪明的行为。 丫鬟往许凤姜的碳炉子里添了新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瞧着,白华英被那沈宜音推搡了两下,翠青欲挡在她跟前,被她抬手拦了下来。 “许小姐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想做什么?”她凝着眼前这生得颇有福相的人,真是可惜了这么张脸了,不过与那沈府的夫人,倒是十分相像。 这一问,将她问懵了,答起来有些磕绊,“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替白府二小姐讨个公道!” “我竟不知,你与二妹妹如此姊妹情深,如今在勇安侯府里要替白家的二小姐向白家大小姐要一个公道。”那寒风掠过,她的话沉沉有力,将勇安侯府四个字咬得颇重,绕得沈宜音有些晕。 第130章 沈府嫡子 第130章 沈府嫡子 “你少在这儿拿侯府来压我!我爷爷还是前朝太傅呢!你也不打量打量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悄敢来压我一头。”沈宜音见她敢反驳,顿时觉得在人群里失了颜面。 这尖锐的嗓音一扯,那围观的姑娘小姐也就多了起来。 白玉如在一旁拉了拉沈宜音,低声道:“算了,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若是让人看了笑话去就不好了。” 沈宜音恨铁不成钢,“你也是白家嫡出的,怎么还怕她怕成这个样子?你与你三妹妹都是我的好友,我岂有坐视不理的?旁人收拾不得她,我可未必!” 她松开白玉如,凝着白华英,“今日我便要让你当着这众人的面,跪下,向你二妹妹道歉!” 白华英嘲讽的笑了笑,白玉如倒是演的一手好戏,如今在外人跟前,她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似的! “沈小姐怕是吃了酒吃醉了。” 沈宜音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我可没吃酒!你跪不跪!” “沈小姐倒是有意思了,开口闭口便让人下跪,啧。”说起来,沈家先前为着嫡子旧年秋闱,还上赶着去求过封家,那里头弯弯绕绕的事儿,她可比旁人清楚多了。 “你欺人在先,如今还有理了不成?既然没有人教过你,那今日我便来教教你怎么做人!你们几个,按着她,让她给我跪下!”沈宜音是瞧不上白府的,但与白玉如交好。 她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翠青挡在她跟前,沉声道:“我家小姐近来痴症才好,如何会欺负二小姐?更何况长幼有序……” 沈宜音扬手便给了翠青一巴掌,那巴掌半道上被白华英拦了下来,她眯了眯眸子,“打狗还要看主人,沈姑娘当着我的面打我的婢女,未免太目中无人。” “随意插嘴主子们的讲话,难不成这就是你府上教出来的丫鬟?我不过是替你管教一二!”沈宜音恨得牙咬切齿,手却被她死死的捏着,捏得她生疼。 “我的婢女,还轮不到你来教管。”她扫了眼白玉如,淡道:“一府众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该懂,若实在不懂,就回去问问父亲。” 她甩开沈宜音的手,沈宜音见了不远处与赵世子一并过来的沈家哥哥,失力的跌倒在地上,捏着帕子便哭了起来。 沈从水拂开人群大步跑了过来,他身形清瘦,颇有沈家太傅那清如修竹般的文人风骨,如今见了这乱烘烘的情况,大步冲过来,拂开人群,近了白华英这才瞧清楚眼前这人的模样,沈大人她是有幸见过一回的,也是个模样标致的,原本是有原配的,原配久无子嗣,这胖妇人便大着肚子上门了,逼得他不得不娶! 没几年原配殁了,便由她上了位。 这位沈从水便是原配所出的嫡子,先前为着这嫡子的考试可费了不少的心思,这孩子就是典型的读书读不大进,又偏偏要被府里的书香气压着读的主儿。 “怎么回事。”他拧眉将沈宜音扶了起来,细心的拍了拍她身上的雪。 沈宜音顺势委屈道:“是她将我推在地上的,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否则这要是传出去了,咱们沈府的让区区一个白府的欺负了,岂不是颜面尽失。” 白华英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倒是要看看,这货能闹出个什么事来。 沈从水凝着她,脸色微沉:“白姑娘哪只手推了我妹妹?” 白华英挑了挑眉,这是要替妹妹做主了?“不知沈公子又是哪只眼睛瞧见我推了她?”小孩子的把戏,她在白府的时候可见得多了。 沈从水的眉色很淡,清俊的面容上泛起一抹不耐,“今日是勇安侯府侯夫人大丧,你却如此放肆,实在有失体统!” 白华英微微颌首,“看来沈府里还是有识大体的。” 赵斯年抬步过来,见白华英神色自若,有些意外,这姑娘,当真是有些意思。 沈从水微微拧眉,望向身旁委屈唧唧的妹妹:“怎么回事?” 沈宜音揪着他的帕子,咬着牙道:“她欺人在先,将我推倒……” “这里的人可都瞧着,到底是你欺人太甚还是我推了你,她们可都清楚得很。沈公子也说了,今日是侯府大丧,难不成沈姑娘要将这侯府后院里的人都喊过来瞧热闹不成?”她抬手拂去身上落下的雪,夜深了,原本在屋子里叙话的这会子听了外头的动静,都出来了。 柳氏见白华英竟与沈家扛上了,忙过来打和:“如儿,不是让你陪着沈小姐一块儿出来散散心吗?怎么了这是?” 白玉如摇了摇头,自责不已:“是女儿没拦住大姐姐……” 沈宜音见状冷笑道:“早听说白府的大娘子是个知书达礼的,你怎的也不教一教她,这样没规矩!在旁人的大丧上挑事!” 呵,真是会颠倒黑白,如今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柳氏见状揪了秋心:“沈小姐,英儿这孩子这些日子才清醒些,若是有不周到的,沈小姐莫与她一般见识。” 沈宜音将她打量了一番,嗤笑道:“本小姐自然不会与她这丑八怪一般计较,但生成这模样,白府还是别将她放出来的好,以免吓坏了旁人!这知情的知道她是白府大小姐,这若是不知情的,还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山精野怪呢。” 白华英凝着她神色如常:“沈小姐若是没说完,不妨喝口水再继续。” “你!你到底要不要脸面。”她见这样的话都没将白华英击倒,顿时气又上来了。 略高处的亭子里,许凤姜拔弄着汤婆子上挂起的流苏,视线落在白华英脸上,讳莫如深。 白华英弹了弹衣袍上的雪,神情淡漠:“沈小姐莫不是卖脸的?怎么捡着人尽问人要不要脸?” 众人听着这话顿时嘻笑起来,沈宜音面子上过不去,朝着她便扑了过去,张牙舞爪,“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同我讲话。” 沈从水一把将她拉住,眉宇微拧:“不得无礼。” 第131章 霸气二小姐 第131章 霸气二小姐 沈宜音拉着他的衣裳,怒不可遏,“哥哥,分明是她推我在先。” 沈从水将她的手攥着,温声道:“今日是替勇安侯夫人守灵夜,莫要惊扰了她。” 这沈家嫡子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如今四两拔千金的将话挑开了,白华英也不与他们计较,比起这些事情,勇安侯府才是最要紧的! 既然先前的罪证不足以让勇安侯府伏罪,那么这勇安侯府里总还有其他的罪证! 沈宜音咄咄逼人,“正是因为这是勇安侯夫人的守灵夜,如今更由不得她这样不懂规矩!” 柳氏见状将白玉如往一旁拉了拉。 白玉如见这些个妇人都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心里越发得意,凭着她如今的名声,到时候看她就不可能再嫁给太子! 沈从水扫了眼白华英那胎记红艳的脸,微微拧眉:“白小姐推了舍妹,今日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不如白小姐便向舍妹道个歉,今日这事权当是玩笑。” 沈府老爷子是太傅不假,可如今身子虚了,子嗣里又没有多大出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这位嫡孙了。 沈宜音愤愤道:“你若是跪下,给我磕个头认了错,今日这事我便不与你一般计较!否则,你出了勇安侯府这个门,你就好自为之。” 先前沈府在上京盛极一时,也不过是头几年的事儿,如今总归还是要沾带着那些个盛光荣耀的。 白华英立在原地,神色淡淡的瞧着她:“沈小姐,当真要我下跪?” 沈宜音扬了扬头:“跪。” 她轻笑间取了帕子拂了拂衣上的雪,凑近沈宜音:“沈小姐如今未曾婚配,若在这侯府里便将名声传远了,届时要觅个好夫婿,只怕就难了。更何况这一路走来,我并未曾得罪沈小姐,沈小姐何必替他人做了嫁衣,坏了自己的名声?” 沈宜音听着这话,扫了眼白玉如,“你欺负与我要好的姊妹,我自然是要替她讨个公道。” 白华英端得端正,她又比沈宜音要高上一些,所以视线微微一瞥总有几分上位者的气质。 “不才前些日子落了水才清醒,如何欺负得了别人?沈小姐是个聪明的,想必也能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实在不信,不如去白府里随便寻个人打听打听。” 沈宜音脸色微沉,说让她跪也说了,如今一时有些下不来台面,凝着她低斥道:“如今你还要在这儿狡辩不成?你若识相的,就赶紧认了错,莫要误了大家的时辰。” 白华英站在那儿纹丝不动,说话间,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呵,到底是勇安侯府,如今办个丧事倒是办得大,先前我姐姐殁了的时候,也不过是悄悄知会了几个人,草草的便想将事了了,如今这院子里可真是热闹。” 封锦兰从长廊处过来,见了白华英,柔声笑了笑,挡在了她的跟前,凝着那气焰嚣张的沈宜音,眯了眯眼。 “我当是谁呢,原是沈家的,怎么?如今在自个府里没个教养,便到我的眼前来撒野了?”封锦兰对这沈家的事儿知道的也不少,如今瞧着白华英受了欺负,便想起了‘白敬辰’来! 沈宜音气得脸色泛白,“难不成二小姐是要管这一桩闲事了?” 封锦兰穿了件嫣红的衣裳,外头罩着的是件狐狸毛的斗篷,斗篷两头还坠着玉带流苏,瞧着整个人贵气得紧,如今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个玩物。 “是又如何?你能耐我何?” 沈从水一见了封锦兰眼神便柔成了水,那眼珠子就没从她的眼前挪过,“二小姐,是舍妹一时顽劣,二小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沈从水见色轻妹,将炸毛的沈宜音拉到了一旁。 封锦兰团着手中那如意缠海棠的暖手炉,视线缓缓的从众人眼前扫过,淡道:“今日恰逢勇安侯府大喜,所以过来凑个热闹,诸位请便。” 众人一时窃窃私语:“这封家二小姐可比那位大小姐脾气要差远了,先前那大小姐我还见过,是个温婉得体的,如今这二小姐真是……” “可不嘛,可豫州封氏一族,可盛得很,连官家先帝都要敬着。” “胡说什么?封小姐这是真性情,可比不得某些玩心机的。” “啧,若不是你家儿子在豫州念书,你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着,旁人大丧的日子,却偏偏她一袭嫣红的衣裙,搅在这一群服丧的人里头,格外的显眼。 沈宜音在上京横行多时,怎么会顾及封氏一族,当即便怼了回去:“你不要仗着你是封氏一族的,便可如此目中无人!这儿可是上京,天子脚下,不是你们豫州!” 封锦兰抬手拂去白华英肩上的雪花,挑了挑眉:“怎么着?这上京如今姓了沈了不成?” 沈从水闻言慌道:“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沈家对官家自是忠心不二。” “我看沈小姐可不这么想。”封锦兰抬手握住了白华英的手,二人如同久别重逢一般,瞧得白华英眼眶发热,她的兰儿,终是长大了,如今都会护在她跟前了。 沈宜音瞪着白华英气道:“封小姐若真要护,也该给我沈家一个解释!先前若不是她推倒我,害得我断了手,我也断不会与她这样计较!” 白华英挑了挑眉,这轻轻的一摔就断了手了? 封锦兰松了她的手,上前打量着沈宜音,“伤的哪只手?可真是断了?” 沈宜音心捂了右手,咬着牙道:“自然是这只手!如今我手都断了,难不成我还不能问白府要个交待?” 封锦兰微微颌首,退了一步扫了眼身旁跟着的探雪,“嗯,交待自然是该给的,不过,就不劳白府费心了。” “你这话……啊!”沈宜音正欲质问,却被探雪一脚踹倒在地,她的脚踩在沈宜音小手臂的手骨上,脚微微使力,疼得沈宜音撕心裂肺的! “封锦兰!!你敢打我!!哥哥,难道你就要这么看着吗!” 封锦兰打量着她的胳膊轻笑道:“你既说你手断了,如今瞧着也没断,既是要一个交待,那你说的这话总得是真的,我封家才好给你一个交待,不是吗?” 第132章 后宅掐架 第132章 后宅掐架 白华英瞧着如今处事凌厉的她,心里隐隐作疼。 她忽的想起先前还在豫州的时候,兰儿上树掏鸟蛋,摔下来时委屈的扑进她怀里哭,被旁的孩子欺负了,也总是往她的身后躲,出了事头一个找的总是哥哥姐姐,她甚至从未见过兰儿这样凌厉逼人的一面。 思量间,探雪已经将那沈宜音的胳膊踩断了,那咯的一声骨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沈宜音疼得冷汗直冒,嘴里骂骂咧咧。 “封锦兰!你敢断我的手!我不会放过你们!” 沈从水心疼妹妹,忙去求情:“二小姐,舍妹若有错处,沈某必定管教,还请二小姐高抬贵手。” 封锦兰睨着他那清雅如竹般的面容,轻笑道:“今日我便给了沈公子这个面子,只是不知令妹如此不成提统,沈公子打算如何管教?” 探雪踩着她的手,微微使劲,沈宜音顿时疼得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昏死过去,封锦兰打量着她挑了挑眉:“听说这勇安侯府里有处湖,寒冬腊的也不结冰,竟教我嫡姐溺死在里头了,如今若是沈小姐晕过去了,就拎着她过去醒一醒,可别让人说我苛待欺负了她。”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探雪那下脚的力道也愣是半点没减,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心里五味陈杂。 其实她这妹妹若是不出现,区区一个沈宜音,她也可以解决,只是如今身份悬殊,解决起来总是棘手一些! 沈宜音一听那湖,吓得直哆嗦:“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样待我,如今整个上京都知道你的德行,我看谁敢娶你!” 封锦兰打量着自个那没染蔻丹的指甲,“沈公子,你若不管教,那就只能由我们封府的来管了。” 那略胖的妇人终于从里头出来了,见了这情形顿时哭喊起来:“哪个混帐东西!竟然这样欺我的女儿!” 她冲过去便要推开探雪,岂料探雪手里有剑,她只能恨恨的瞪着,微胖的脸上横肉直抖! 封锦兰掀了掀眼皮,‘我欺的又如何?” 沈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如今也敢欺负我的女儿!” 沈宜音躺在地上,疼得直抽气,见了沈夫人委屈的不行:“母亲,就是……是她将我推倒在地的!我手都断了,如今她又拉了封家小姐来当挡箭牌!母亲,我好疼,我手断了!!你定要替我讨回个公道。” 这话说的可真是漂亮!好似事儿都是白华英挑起来的似的。 白华英如今被揪了出来,封锦兰却将她拦在身后,安抚道:“白小姐不必害怕,公道自在人心,事实如何,众人都是瞧见的,再者,如今断了她手的可是我,与你又有什么相干?我平生便最厌恶那些欺软怕硬的软脚畜生!” 啧,自家妹妹骂人的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约是她殁了,给封锦兰莫大的刺激,她如今竟瞧见了当年手段凌厉处事张扬的自己。 沈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好!既然二小姐认了,如今我便去封家,替我女儿要一个公道!” 探雪踩着沈宜音的胳膊,望向封锦兰,这踩都踩断了,是不是该松脚了? 地面上还积着雪,如今因着被人踩踏,一时泥泞满布,将沈宜音那服丧的白衣长裙染得泥泞不堪,散乱的发型使得她狼狈至极。 沈宜音泪如雨下,“母亲,我手断了,我好疼!!” 沈夫人心疼女儿,凝着探雪低斥道:“我太傅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如今一个丫鬟踩断了我女儿的手,我定然要讨个公道!来人,去封府,将封先生请来!” 封锦兰垂眸理了理衣袍,淡道:“封家如今一应大小事都由我做主,沈夫人,你的女儿欺人在先,她说她断了手,那我自是要成全她,否则显得本小姐不够重视沈家” 沈从水在一旁忙拉住要冲去上干架的沈夫人,“母亲慎思,父亲还在前院。” 沈夫人顿时冷静了些,“如今你妹妹让人生生踩断了手,你要我如何冷静!” 封锦兰抬了抬手,探雪便松了脚,提着剑来到封锦兰的身旁,低声道:“奴婢只用了五成力道。” 众人听着又是脸色一变,白华英自然是知道探雪的斤两,毕竟是她当初一手调教出来,用以保护封锦兰的! 沈从水将沈宜音扶了起来,沉声道:“先送妹妹去瞧大夫要紧!” 沈宜音冷汗直冒,狠狠的瞪了眼白华英,“如今有人护着你这丑八怪,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白华英扫了眼柳氏,却见柳氏为难的低下了头,呵,这个盟结的,倒真是有意思了。 “我等着。”既然方才已经是挑起事端了,这事儿想必也是歇不下去了,区区一个沈宜音倒不足为虑,如今身旁的妹妹,让她有些头疼! 这孩子现下张狂的过了头了。 沈夫人瞧着她那女儿心疼不已,瞪着封锦兰咬牙切齿:“今日这事没完!” 封锦兰好整以暇的凝着她:“怎么?难不成沈夫人以为,她欺到我门上,我会这么算了?” “你将我女儿的手踩断了……” 封锦兰嗤笑道:“沈夫人说错了,是你女儿说她的手断了,我不过是满足了她的想法罢了。” “呸!亏得你还是豫州封氏一族里的嫡出,原是这么个货色!是非不分……今日我便撕了你这张嘴!!”沈夫人扭着肥胖的身子,朝着她便冲了过来。 白华英下意识护在她跟前,抬手便将这胖乎乎的沈氏拦住了:“沈夫人,如今大庭广众的,你一个年长的若计较起来,未免失了度量。” “小贱蹄子,定然是你在从中挑事,滚开!”沈氏黑着脸将她推开,推得白华英几个踉跄,身后撞上了一个人,那抬手扶了一把,白华英这才站得稳当了些。 她回头一看,却见显封家嫡长子封温城,顿时松了口气。 封温城收了手,举止十分得体:“姑娘没事?” 白华英摇了摇头,封锦兰在一旁瞧着,竟觉得这二人莫名的和谐,啧,自家哥哥这年岁也不小了,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若是能将她迎进来…… 封锦兰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哥哥,这是白家长公子的那位妹妹,先前在这儿被人欺负呢,亏得我帮了一把。” 封温城微微拧眉,“兰儿,不得胡闹。” 封锦兰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她们欺人太甚。” 沈夫人一见封温城能管得住这二小姐,当即便上前铁了脸道:“大公子来得正好,今日她将我女儿手踩断了!大公子合该给我太傅府一个说法!” 第133章 瞧个热闹 第133章 瞧个热闹 众人在一旁瞧着,低声道:“亏得大公子来了,否则这事儿可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是啊,人人都说豫州是儒学世家,可如今瞧着这二小姐……” “听闻这二小姐历来喜欢云游四海,救济世人,后来是大小姐殁了,她才回了府,我记得当年宫宴的时候有件事,大小姐也是这般处事,旁的不论,瞧得人心里倒真真是个痛快的。” “可这……若是嫁了人家,哪个夫家的受得住哦。” “你当这封氏一族的,会随便寻个人将女儿嫁出去不成。” “这沈府大小姐历来是个嚣张跋扈的,如今可好,让封家二小姐给碰着了。” 一群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沈夫人一身的横肉,盯着白华英咬牙切齿,“大公子!我沈府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如今你也合该给个交待!” 封温城上前替封锦兰理了理衣襟,柔声道:“真是不让为兄省心,都与你说了,若要动手,只管吩咐探雪就是了,你瞧,如今这上好的狐袄子毛都乱了,若是母亲瞧见了,可该说你了。” 站在一旁的沈夫人险些吐血,只得将矛头对向白华英:“若不是你这小蹄子从中作梗,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如今你还想置身事外不成?来人,将她绑了送官!” 白华英目光微沉,凝着沈夫人道:“夫人何故将我送官?” 沈夫人冷着脸扫了眼柳氏,“你白家的不懂规矩,无人管教,如今自然有人管教你!你们几个,将她押起来,送官府去!。” 沈府的人顿时围了上来,白华英凝着那些人,目光晦暗:“沈夫人可想好了?” 自从她那次夜里潜进过侯府,侯府的守卫与布防就变了,今日是难得的机会,若是失了,只怕下一次又要等时机了!可她如今已经等不下去了! 沈夫人扬了扬手,咬着牙道:“将她抓起来,给我送官府里去!” 一群人上前便要抓白华英,封锦兰一把挡在她跟前,安抚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沈夫人顿时气炸了:“二小姐!你要给的交待,我自会问你要,但眼下……” “手是我的人踩断的,如今却要问一个不相干的人,沈夫人,未免有些欺软怕硬了。”比强是,她可不怕,如今封家在上京是没有多大的根基,可在豫州那一带受封氏一族教习而考过来的官一抓一大把!如今她那长姐眼看就要与璟王冥婚了,封家在上京可谓是极盛! 沈氏气得脸色铁青:“你欺人在先,如今还要再连我沈家也欺了不成!你……” “够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就瞧见璟王与沈大人站在一块儿,太傅府里是出了个太傅不假,可也是老一辈的事儿了,到了他们这一辈儿,可就远不如老一辈的功绩了。 沈夫人见自家主君来了,顿时委屈的跑了过去,那肥胖的身形撒撒娇,白华英有些招架不住。 “主君,你可是来了,咱们女儿如今被人踩断了胳膊……” 沈大人身形削瘦,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如今沉着脸避开了沈夫人的动作,沉声道:“此事不必再论,我已知晓。” 沈宜音面上一喜,来到沈大人身旁,抽抽噎噎的:“父亲!就是她……” “向二小姐赔礼道歉。”沈大人将女儿揽在身旁,眼底泛起一抹心疼。 沈宜音傻眼了:“赔礼道歉?分明就是她踩断了我的手,我凭什么要道歉!父亲,你莫不是糊涂了!” 沈大人按着她的手微微使力,沉声道:“平日在府里为父便时常教导你,可那些话,如今你全当了耳旁风了?向二小姐赔礼道歉!” 沈宜音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推开了他,哭哭啼啼道:“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从来不会护着我,只会说我的不是!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眼看沈宜音跑了,沈夫人心疼的跟了上去,临去时还狠狠的瞪了眼白华英。 白华英早就习以为常了。 沈大人朝封大公子作揖,微微叹了叹气:“小女自幼顽劣,如今是越发不成样子了,但回府后本官定然好生教养,还请二小姐与大公子多担待。” 封锦兰望向白华英,意有所指:“这欺软怕硬的模样,可与沈大人的正直风骨半分不像。” 沈大人苦笑了笑:“都是府里的将她宠坏了。” “我倒不妨事,只是白小姐是个胆小的,如今可吓得不轻呢。”封锦兰见这沈大人会说话,她也就不挑刺儿了,但该给白华英的公道,她总是要补回来的! 沈大人见状望向白华英,皇后娘娘有意于她做太子妃的事儿,他原也是见过的,先前在宴上远远的也瞧了一眼,真是丑的惊为天人。 但多少也要顾及了皇后的颜面,所以朝着白华英便赔了礼道了歉,“白小姐,此番是幼女不懂事,若有得罪处,还请海涵。” 白华英微微颌首,“沈大人不必苛责于她,令媛心性单纯直爽,想是被人挑拔了也未可知,大人不妨问一问她。” 沈府里沈夫人一尊独大,连个妾侍都不让沈大人娶,所以府里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儿,养成今日这个样子,只能说,歪了,但还没有到邪的那一步。 沈大人见状松了一口气,对她高看了两眼,毕竟这样的台阶,可不是一个傻子能给得出的。 “小女自幼便心性纯善,本官此番回府定会好生查证,给白小姐一个交待。”沈大人悄往璟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璟王脸色好了些,这才退开了些。 众女眷见了璟王,顿时心肝乱撞,有害怕的,也有心仪的。 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王爷脸早有疤,这白家小姐脸上也有胎记,若是二人凑一块儿,也不知会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出来。” 白华英猛的抬头,就瞧见璟王朝她走了过来,她还未迎上去呢,封家两姊妹已经迎一步了。 封锦兰笑道:“姐夫,你怎么来了?” 璟王扫了眼在对面的亭中瞧戏的赵斯年,挑了挑眉:“瞧个热闹。” 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今勇安侯府丧事办得,跟普天同庆似的!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心里忽的便松散了,璟王宽大的衣袖从她手旁拂过,来了场风,刮得灯盏摇曳,白华英的手忽的被璟王握住了,片刻又松开。 他低声打趣道:“今日穿的倒是暖手,真乖。” 白华英正欲还嘴,风止了,她有些怀疑,这风是不是向着璟王的,怎么尽配合着他! 第134章 侯府凑个热闹 第134章 侯府凑个热闹 风过了,璟王又站得威仪十足,方才那登、徒子似的人仿佛不是他! 一场为祸她的事儿,就被封家与璟王给平了!一旁瞧热闹的柳氏也跟着慌了神,她忙上前欲拉白华英的手:“英儿,你这孩子,真真是平白让人担心,好了,如今没事了,你且回府去歇着,这儿有我与你二妹妹呢。” 白华英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去,面上倒是乖顺:“大娘子费心了。” 这费心二字真真是……妙。 柳氏尴尬的收了手,瞧着璟王他们都在,也不敢说旁的,只得顺着她:“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原就是我带来的,岂有不上心的道理,如今外头冷,还是去屋里说话的好。” 封锦兰拉过她,朝柳氏打趣道:“我与这位妹妹有缘的很,今日既见了,不如让她多陪我些,白家大娘子想必不会在意?” 柳氏见状附和道:“能得二小姐的缘,也是她的造化,既如此,我便去院中了,英儿,到时候可记得来院中寻我。” 白华英微微颌首:“多谢大娘子。” 或许旁人感觉不到,但白华英如今待她的疏离已经让她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柳氏拉了白玉如避开人群去了侧厅,众人见没什么好戏瞧了,这会子也就散了。 柳氏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白玉如的手:“说,这样的事儿,是谁教你挑唆的?” 白玉如紧着手,垂眸讪讪道:“母亲,女儿……女儿并不曾挑唆。” 柳氏按着她寻了处寂静的小亭里坐下,小亭里点着盏灯,四处皆被雪堆着,隐蔽得很。 “你是个什么性子当母亲的不是不知道?”柳氏沉了脸,凝着这孩子有些失望,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待自己也有了异心了。 白玉如绞着帕子,哽咽着道:“是芹小娘……今日出府前,三妹妹唤了女儿过去,芹小娘便说了好些话,母亲,我才是你亲生的,如今你怎么事事都要偏向她了!你当真不想让我当这个太子妃不成?” 有白华英在前边挡着她的道儿,她与太子妃的位置便始终悬着! 柳氏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父亲历来不主张你当太子妃!” “为什么!她就能当?你看她那容貌,无才无德,凭什么她可以?母亲,我若是当了太子妃,你的日子也会过的好不是吗?你先前原也是支持我的,可如今为什么就变卦了!” 白玉如一时有些崩溃,拉着柳氏的手急道:“母亲,她是嫡出的不假,可……可我也是嫡出的!我与她是同一个父亲,有什么是比不得的。” 柳氏叹了叹气,“先前原是我一时糊涂,才让你走上了这么条路,比白府门第高的,官职权势高的,比比皆是,如今你若是执迷不悟,他日便是害了你啊。” 柳氏与白府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那时的白耀辉还是个侍郎,如今却贬职了,纵然两个孩子出息,可到底也不是真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她们又凭着什么去嫁予太子? 白玉如摇了摇头,不敢置信,“母亲,太子殿下待女儿一片真心……” 柳氏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当真是待你一片真心?他若知道那日那人不是你,可还会这样待你?到时候只怕厌弃你都来不及了,天家不比寻常,如儿,母亲只盼着你能得个良婿,过幸福的日子。” 嫁给太子,看似荣耀,实则个中颇多苦楚,哪日那件事情暴露了,只怕她这闺女在太子府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凭什么她就可以!母亲,我不甘心。” “你再不甘心,也不该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你大姐姐的母亲是伯爵府的独女,你如何能与她比?”柳氏被白耀辉小议了一番,如今对这事儿倒是拎的很清了。 可惜架不住一个糊涂女儿,“伯爵府又如何?她们久无音讯!母亲,只要我嫁给太子,往后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柳氏有些头疼,母女二人一时闹得有些不愉快。 但在白华英那头,可愉快的很! 赵斯年将她们单独请去了书房,几人如今正坐着面面相觑。 封锦兰散漫的拔弄着茶盏,“如今北域疫情严重,我姐姐的嫁妆可还等着捐助灾民,怎么?如今诺大个勇安侯府,这点银子也拿不出来了不成?” 白华英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论报复勇安侯府,封家才有话语权,而她如今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璟王与封家大哥坐于上首,赵斯年坐在下首,脸色有些难看:“嫁妆既然带了过来,岂有送回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她的尸首是被王爷抢走的,我勇安侯府又能如何?” 封锦兰早料到他不要脸,不曾想他竟是这样不要脸,不由将茶盏甩在桌案上,“你若不给也无妨,那咱们就去官家跟前说道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姐姐与她足月出生的孩子,这可是两条人命!我封家自会与你算清楚。” 这事儿可不是死了个勇安侯夫人便能解决的!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恨不能称快! 封大公子瞧着赵斯年,沉声道:“我封府好好的小姐,进了勇安侯府不到三年便殁了,赵世子,我封府的耐心可有限。” 赵斯年青着脸,顾及到璟王与封氏一族的势力,忍着气道:“嫁妆这三年里早被她挥霍打点完了!如今便是要讨回,也没有多少可给的,说起交待,王爷将她从我府里带走,连同我的孩子也一并带走,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道吗?” 他是王爷不假,可他侯府如今也不比璟王差!凭什么他就能如此狂妄,凯旋当日甚至从他这儿抢了棺椁才去面见官家! 先前他与璟王、温良书的感情最是要好,可如今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与温良书的关系也一落千丈! 璟王扫了眼脸色泛白的白华英,淡道:“本王的交待,只怕你担待不起!” 赵斯年目光微沉,“王爷,你我相识多年,当真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板指,眼神讳莫如深:“若早知有今日,本王断不会留你至此!” 让他就这样生生的与封锦明这样错过!好在如今她还活着,哪怕是这样一种近乎邪怪的方式活着,璟王也不在乎了,只要她在就好! 第135章 自揽其责 第135章 自揽其责 赵斯年闻言气得起身,凝着璟王沉声道:“关于嫁妆一事,我自会给封府一个交待!至于旁的,今日勇安侯府大丧,若不是来替我母亲守灵的,诸位还是请回。” 封锦兰嘲讽道:“笑话!你当初害死我姐,如今怎么也不曾想过我姐姐尸骨未寒?赵斯年,我封家与你勇安侯府早就势不两立!” 赵斯年也没了脾气,“二小姐若是来说这些的,那还是请回。” 里间闹得不可开交,白华英凝着茶盏中那舒展开的茶叶,眯了眯眸子。 封锦兰冷笑道:“如今这热闹都没看完,我怎么能走?” 赵斯年年起身拂了拂衣袍,“既如此,诸位请便。” 风忽的将书房的窗吹开,挂在内室的画飘飘乎落进了碳盆里,那副画里的人正是封锦明。 这些日子封锦兰一直不敢去看她大姐姐的画像,也不敢去璟王府的冰窖里瞧,如今突然瞧见了这画像,忽的便伤心起来。 那画像上的人像一点点的烧着,最终化为灰烬,璟王的视线却隔三差五的落在白华英的脸上,见她神色如常不由挑了挑眉,见了前夫,怎么是这么个表情? 白华英凝着那画若有所思,这画是她初初嫁进勇安侯府的时候赵斯年替她画的,那时候有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缱绻,可如今忽然而已,便只剩了这么一副被碳烧毁了的画卷了。 封锦兰捏着帕子忍着泪,忍得双目赤红:“呵,赵世子可真是深情!” 赵斯年凝着那画,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低喃道:“本世子也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正说着,侯月容从外头进来,嗓音温柔,媚眼多情如丝,从封大公子的脸上扫过,怔了怔,那错愕转瞬便逝了。 “夫君,听闻封家妹妹与王爷过来了,妾身特过来瞧瞧。别是府里的丫鬟伺候不周……” 封锦兰的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呵,我说怎么对我姐姐的孩子下得去那样的死手,原是这腹中已然有了一个孩子了,我封家嫡亲的外孙便不打紧了!” 侯月容扫了眼神色自若的封温城,柔声道:“大娘子的事,妾身也很难过,这些日子世子一直活在自责里,如今瞧着人都清瘦了……” “我姐姐如今尸骨未寒,清瘦算什么?便是要他偿命,也是要得的!”封锦兰到底顾及了这侯月容腹中的孩子,待她说话也少了几分火。 白华英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微眯了眯眸子,如今赵斯年四处寻她师兄,无非就是因为侯月容的胎位不正,但恐人说是报应,所以便只说是旁的不舒服,众人也少有往这方面联想的。 侯月容尴尬的擦着泪,柔声道:“原是妹妹的不是,那些日子不曾照顾好她,如今妹妹若是有气,便往我身上撒我也认了。” “妹妹?凭你也配?”封锦兰没了好性儿,凝着侯月容越发厌恶! 当初姐姐是怎么了!竟会留了这样一个祸害在身旁!可气她当初因旁的事耽搁了,所以迟迟没有来勇安侯府看望,若是她来了,或许是另一番景象了! 毕竟她每月写给家里的家书都甚好!如今想来,那些家书也是府里的人仿造! 侯月容也不恼,只捏着帕子委屈的瞧着封锦兰:“妹妹如今有气也是应当的,先前嫁妆一事,妾身早早的便已经在清点了,只是……只是大娘子先前身子不好,进汤用补一律都是由嫁妆里头出来的,如今算一算,能还给封家的,只怕是不多了。” 侯月容这招主动出击倒是玩的好! 她抬了抬手,书房外的人便捧着一大堆的帐本鱼贯而入,白华英瞧着这一堆的帐本挑了挑眉,她后来被指派到了小破院里,不过三年不到,有这么多的支出项,她怎么不知道?啧,倒是有意思了。 封锦兰顺手拿了本帐目打开,挑了挑眉,“你一个小娘,如今竟也管了家里的帐了?” 侯月容福了福身,恭敬得很:“原是学过几年帐,所以来侯府以后,承蒙大娘子抬爱,便也理了帐。” 封锦兰将帐本甩在一旁,嗤笑道:“我姐姐在封府的时候,掌管着诺大个封家游刃有余,如今不过区区一个侯府的帐,她竟交给你来管?” 侯月容沉声道:“原是那些日子大娘子身子不舒服,所以便由妾身来代理了。” “是吗?这么说来,这些帐都是经你的手了。”封锦兰往后又翻了几页。 侯月容自信没有问题,便颌着认下了:“是,素秋先前是伺候在大娘子跟前的,这些便是她记录在册,然后入了总帐的,二小姐若是有不明白的,可问一问她。” 这个锅甩的倒是快,白华英想起先前留在小院里的册子,那册子确实是素秋记的不假,但帐本子却是她在收着的,如今想来,冷院里应该是没有人找着的,否则也不会是这样一番景象了! 看来她还得去一趟小院才是。 白华英按奈着心性,坐在一旁听着。 封锦兰将帐本砸在她脸上,嘲讽道:“你倒是算得一手的好帐,纵然是个病着的,每日一颗参,半斤灵芝的吃下去,就不是个死也半残,我倒是想问一问你,是哪个混帐庸医开的方子!” 侯月容接过那帐目一看,目光微沉,帐房里的混帐,说是没有半点问题,如今竟留了这么大一个摊子给她!! “二小姐不必动怒,这帐原就是素秋拔过来的,那些日子除了素来,还有旁的两个丫鬟也不舒坦,大娘子又是待下亲厚的,便一道将养了,再加上那些日子大娘子私底下做了些铺面,这做生意哪有不亏的……”侯月容将帐本合上,搁在封锦兰的手旁。 封锦兰扫了眼那一堆的帐本,气不打一处来:“如此说来,我姐姐嫁到了你勇安侯府,吃穿用度全凭着的还是她那些个嫁妆钱了?呵,勇安侯府的帐倒是会算得很呐!” 其实也不是银子的事儿,但封锦兰咽不下这口气!她尊贵如斯,高贵如斯的嫡长姐,带着丰厚的嫁妆去勇安侯府,到头来不过是给勇安侯府送银子,她自个落得个命丧黄泉! 侯月容拂衣跪下,声泪俱下:“是妾身的错,妾身不曾伺候好大娘子,如今二小姐要打要骂,妾身都认,只是今日是婆母的大丧,妾身只想让婆母这最后一夜能走得安稳,若有帐要算,还请二小姐改日再来,届时妾身必然负荆请罪。”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动容,若换了旁人在场,定然是要夸她深明大义了,最起码赵斯年是这么想的,如今瞧着跪下的侯月容,两眼都要放光了! 第136章 侯府走水 第136章 侯府走水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白华英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一时竟觉嘲讽,她当年嫁入勇安侯府时,带了丰厚的嫁妆,成亲后他便参加春闱,那时的她替赵斯年流水似的使了多少嫁妆,才铺平了他如今在朝中的路! 如今竟敌不过侯月容这一杯绿茶的功夫! 说来真是笑话! 赵斯年将侯月容扶起身,“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做这些。” 侯月容起了身,帕子抵着额头微晃了晃,半倚着赵斯年,娇若无声:“原是妾身的不是,先前若照顾好大娘子,也不至于此,如今封家要出了这气,妾身也认的。” 赵斯年扫了眼众人,眼底泛起一抹不耐:“嫁妆勇安侯府定会算清楚退还封家,今日我母亲大丧,便不久留诸位了,请。” 封锦兰冷笑道:“这样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好生瞧瞧热闹,怎能回府?赵世子也不必理会我们,只管忙你的去。” 想赶她走,门都没有! 凭什么她的姐姐就被溺死在湖里,连着那足月出生的孩子也一并死了,他们如今在这儿大张旗鼓的给勇巡侯夫人办冥事! “既如此,诸位请便!”赵斯年气得拉了侯月容便要拂袖而去。 外头的小厮忽的冲了进来,惊惶失措:“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爷,外头……外头出大事了!” 赵斯年闻言目光微沉,扫了眼这群看热闹的,恨不能将他们打出去! “慌慌张张,成何提统!”赵斯年站在门口,夜里冷冽的风拂进来,吹得他背后生寒。 如今寒冬腊月的,天气越发的冷了,屋檐上的冰棱子是打了一层又一层,如今在白灯盏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哽咽着道:“是……是灵堂里出来了……侯夫人她……她那棺椁与牌位,不知怎的突然就烧起来了,如今传言说是闹了鬼了!世子,你快去看看。” 眼下勇安侯被发派北域救灾,诺大个府坻里,能与璟王说上几句话刚起来的,几乎是没有。 若非是府中有丧,只怕赵斯年早去了城外接手驻军一事了。 “一派胡言!好端端的棺椁,怎么可能就烧了!”赵斯年抬步出了书房,直奔灵堂而去。 封锦兰见状起身嘲讽道:“呵,嫁入这样的人家,凭着谁也该死不瞑目,走,瞧热闹去。” 封锦兰如今高兴得很,走在最前头,白华英与璟王走在后边,她踏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当心。” 封温城抬手拉着她时,璟王的手环在她的腰上。 白华英:“……” 夜里光线不好,璟王生得人高马大的,衣袍的颜色与白华英的有两分像,加上穿得厚实,一时谁也没有发现。 白华英讪讪的将手从封温城的手中抽了出来,“多谢大公子。” 封温城微微颌首,叮嘱了句便迎上了封锦兰的脚步。 她见璟王还搂着,不由低声嗔道:“王爷,你是不是也该松手了。” 璟王眯了眯眸子,凝着封温城那背脊笔直的身影,若有所思,直到白华英掐了他一眼,他才道:“雪天路滑,本王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一个不当心再滑进了池子里,可如何是好。” 白华英顿时黑了脸,“王爷真是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他先前就瞧见白华英的视线落在赵斯年的身上,心里五味陈杂,醋味较多! 白华英掰开他的手,低声道:“同一个坑,我绝不会摔第二次!王爷不必挂心。” 璟王舔了舔唇,凝着快步走的白华英,眼底透着笑,“今日这热闹,倒是看得精彩。” 烨罗从一旁过来,低声道:“主子,查清楚了。是白小姐身旁那个秀心做的,用了个形状古怪的镜子,使得棺椁旁的油盏忽的爆了,油四溅才走了水。” 灵堂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如今一走了水便一发不可收拾。 璟王瞧着那行姿端庄的人,叮嘱道:“证据收好了,别让人瞧出来。” “主子放心,已经收好了,属下在府上旁的地方也备了火点,只等时辰了。”璟王是不屑做这些的,但是如果是替白小姐收拾烂摊子,自家王爷好像开心得很,保不齐更开心的时候,还愿意替她再给那人补上两刀。 只是……,过些日子就是王爷与封家那位的婚事了,虽说是个亡人,可是烨罗每每想起,总觉得这心里怪怪的。 绕出书房小院时,众人便听见了那嘈杂声,搅着众人惊呼声与锣鼓声,如同那水入油锅,沸腾不已。 翠青见了她忙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是来了,如今那边走了水,闹腾得厉害,好些府里都安排了人去救火了。” 白华英将她拉到身旁,瞧着她这衣上烧着了几块,抬手扇了扇,担忧道:“可有伤着?” 翠青摇了摇头,“奴婢不碍事的。” 白华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瞧着封家的两个都在瞧热闹,便小声的滴咕道:“奴婢没事,这些是奴婢先前悄悄抹上去的。” “倒是聪明不少。”白华英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小姐放心,奴婢都收拾妥当了,定不会让人瞧出什么来!”在翠青看来,自家大公子就是勇安侯府才害成那样的,如今要替自家大公子报个仇,也无可厚非! 反正如今小姐脑子灵光了,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璟王瞧着那灵堂里冲天的火光挑了挑眉,“到底是勇安侯夫人懂事,如今连入土都不必了。” 封锦兰见状笑道:“可不是吗,就死在这勇安侯府里,可真真是省了事儿了。” 一旁瞧着大火的妇人们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 “唉,你可记得当初封家那位殁了的时候?那后院里也起了火,先前的旧书房都给烧了个干净,如今那书房还没修补起来呢,这正堂又走了水了。” “是啊,这才一季的光景,勇安侯府里就殁了两个大娘子了,这里头会不会真有些什么事儿?” “先前听人说那勇安侯夫人是下了狱的,好像是因着害死了自家那儿媳的事儿,只是不知怎的下了狱还没入卷宗呢,人就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另一个八卦的闻言凑了过来,贼兮兮的道:“保不齐还有旁的隐情,我听牢里的人说,侯爷是将她休了,才送的牢,在牢里她还道出了些侯爷不为人知的事情,保不齐是勇安侯府杀人灭口。” 众人听了一时唏嘘不已。 第137章 就地火化 第137章 就地火化 赵斯年在火堆前要去将棺椁挪出来,侯府的小厮一力拉着他。 “世子!如今火光冲天,若是进去了只怕要出事!” “是啊世子!” 一群人正劝着,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嗓门也大:“呦,勇安侯府如今还有这好事儿呢?这救水的事儿,怎能少了我郑家!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去帮忙!” 郑雄的阵仗真是大,携妻带子的来了勇安侯府,郑元风的脸色不大好,但如今已然能走了,这回是坐在轮椅上来的,他见了白华英,便挪了过来。 “妹妹近来可大好了?”郑元风脸上还结着痂,一看就是打架打的,但那张脸却显得越发的阳刚了。 “多谢元风哥哥,我已经大好了。”她盈盈福身,眼底透着几分笑。 璟王在一旁瞧着黑了脸,哥哥?怎么也不见她唤自个一声哥哥?这样的笑她对自个也不曾有过! 郑元风这才望向璟王,“见过王爷。” 璟王低低的嗯了一声,凝着那勇安侯府救火的场景,淡道:“既然众人都齐心协力,怎能少了本王的人,烨罗,你去将璟王府的护卫队调过来救火。” 烨罗领了旨,转身便退下了。 郑元风挪着轮椅到了一旁,白华英瞧着他这气色狐疑道:“元风哥哥可有哪里不适?” 郑元风与白家大哥哥是一道玩大的,幼时可没少为她操心,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本,原本也是她挑起来的,她一时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 “不过是小伤,不碍事,倒是你哥哥,听闻重伤在床,我今日原是要去瞧他的,勇安侯府出了事,就先过来了。”郑元风抬手将她散乱的发往一旁理了理。 原就是自家哥哥一样的,白华英也不娇情。但璟王在一旁看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小姑娘,他若是没有发现她就是封锦明,那是不是要嫁给太子?即便不嫁给太子,瞧着郑元风这满眼亮光的架势,是不是也该嫁给他了?再不然,难不成她又重新回了封家,嫁给她那大哥哥? 璟王一脸幽怨的将所有可疑男子猜了个遍!他恨不能将那手盯出个窟窿来! 封锦兰也吩咐了人去帮忙去了! 一时提着桶来勇安侯府救水的阵仗是相当的大! 那门槛都快被人踩破了,勇安侯府里一片混乱,下人们如今也乱了套了,连着大门都没有人守了。 众人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瞧着那提了水来来回回的下人,急道:“唉,那是谁带来的下人,怎么一桶水浇下去火更大了。” “这黑灯瞎火的,能瞧出个什么来?” “这么多人救火,这火越发的大了,我瞧着这勇安侯夫人的尸骨都要烧干净了。” “保不齐这里头有什么冤情呢,真是邪了门了。” 几人这么一聊,整个事儿顿时多了些灵异的味道,纵有冲天的火光袭卷,但听得众人的背后直发寒! 顿时那谣言便越发的不像样了! 诺大的勇安侯府,原也是雕栏玉彻,屋檐飞翘,上好的木材与家具衬出了曾经鼎盛至极的勇安侯府,可如今一把火窜了起来,将这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白华英远远的就瞧见那璟王府的人一桶水泼下去,火猛的便窜了起来,她一时有些自叹不如! 到底璟王就是璟王,她不过是朝井里添了些油,井水一打上来,水里搅着油,火势便会大些,可不像井王,那活像是一桶油泼出去的一般!旁边没有烧着的如今也殃及了池鱼。 这样大的火势,仿佛要将勇安侯府吞个干净!如今赵斯年也顾不得那火葬了的母亲了,直奔书房而去。 白华英瞧着郑府泼出去的水,也是一股火猛的便窜了起来,那群人还在嚷嚷着火势太大,危险=得很一类的话,看得那勇安侯府的管家无可奈何。 “元风哥哥,你那桶里的水……” 郑元风朝她眨了眨眼,将手里的暖炉子塞给她,打趣道:“许是这勇安侯府里头的火不受外来之水,起了反作用罢。” 白华英可不信这样的鬼话,只是人前也不好拆穿他,只得作罢。 柳氏与女儿在角落里聊了好一会子,听人喊着走水了才过来,一路上就瞧见那火势在长廊一路蔓延,大着肚子的侯月容正忙着指挥人救火,那塌下来的飞檐险些砸了这母女二人。 她们一路躲躲藏藏的来了前院,见着那灵堂已经烧塌了,请来的一众和尚与道士正在念着经,原本下着大雪也能暂时缓缓,可到了后半夜,那鹅毛般的大雪便停了,风倒是刮得很起劲儿,一时引着那火在府里到处窜。 众人瞧着灵堂就这么烧得塌了下去,一时唏嘘不已。 白华英站在亭里,瞧着封锦兰那兴奋的模样,心里竟有些苦涩,她嫁了一个这样的人,竟让全府的人都上赶着来为她报仇,大快人心是真,可心里愧疚于这些帮她的人,也是真。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璟王,她回头望去,却见璟王低头瞧着她,眼底的温柔映着冲天的火光,他忽的握着她的手,微微拧眉,太凉了。 璟王拉着她退了些,将她拢进宽大的斗篷里,白华英的身形削瘦,与璟王站在一块儿,真真是一刚一柔,分外的契合。 白华英小心翼翼的挣扎着,封锦兰忽的转过身来,璟王将斗篷遮得严实了些,白华英踩在他的脚上,就着这月色,众人什么也没有瞧出来。 封锦兰狐疑道:“白家妹妹哪儿去了?” 白华英趴在璟王的胸口,大气不敢出,整个嘈杂的世界忽的变得安静起来,唯一能听见的,便是璟王那沉重有力的心跳声,以及那一只将她半箍着的,强劲有力的手! 夜里风呼呼的吹着,她小心翼翼的扒在璟王的身上,半点不敢动。 直到封锦兰狐疑的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封温城安抚道:“许是去了白家大娘子那儿。” 封锦兰这才不再找了,打量着那烧得不成样子的屋子,咬牙切齿:“这火来得可真是时侯!许是姐姐在天有灵,哼,他还真好意思舔着个脸将姐姐的嫁妆全霍霍了!那帐本莫说是我了,但凭任何一个人来瞧,都是有问题的!” 第138章 冷院寻帐本 第138章 冷院寻帐本 封温城凝着那火光中救火的人群,微微拧眉:“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白华英悄悄的扯了扯璟王的衣摆,璟王箍着她细腰的手微松了松,白华英悄声道:“王爷,我要去一趟冷院。” 璟王有些不悦:“怎么?难不成那还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不成?” 白华英担心他说话大声惊了旁人,只得掐了他一把,璟王按着她的手,眼神炽热:“谁告诉你男人的腰可以掐了?嗯?” 那低沉的一声嗯,带着魅惑人心的神力,听得白华英心里猛的一跳,没一会儿脸色便黑了,她朝一旁挪了挪,璟王玩味的将她捞了回去,二人贴得紧紧的,她一时有些庆幸是在冬日!穿的都厚实,否则,这小流、氓让他耍的! 璟王转身便出了亭子,搂着白华英一路绕过了勇安侯府的小道,如今勇安侯府里乱成一锅粥了,还有谁能注意到白华英与璟王? 郑元风远远的瞧着在亭中神情冷清的叶凤姜,察觉到叶凤姜也朝他望过来时,他苦笑了笑,转开了视线。 封锦兰打量着烧得差不多的颓坦断壁,忽的想起一桩事来,郑元风原是有个兄弟的,似乎当时郑家与叶家正议亲来着,后来那位兄弟在流放的途中殁了,这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瞧着这二人的眼神,啧,封锦兰一时生出当媒人的小心思来。 毕竟郑家与勇安侯府有仇,那与她们封家可就是朋友了! 这小亭子里真真是一派和谐,白华英被璟王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白华英可爱的小脑袋从他的斗篷里钻了出来,外头那寒冽的风吹得她舒爽了片刻! 天知道捂在这火炉子里,她浑身都快汗湿了! “如今没人了,王爷可以放我下来了。”白华英被箍着腰,一路让璟王给带到了这儿,别提有多尴尬! 璟王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不放。” “我热!”白华英双手撑开斗篷,冷风灌进来,真舒坦。 “路滑。”璟王扫了眼不远处的湖,白华英看了一眼,顿时浑身的血都凝固了,她就是在这个地方,沉到了湖底,眼看着那湖面的光一点点的消失,没有人救她,她自己也无法自救,那时的绝望与崩溃,她依旧铭记于心。 璟王抱闺女似的将她抱在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一句话也没有,一时却令她无比安心。 原本嘛,如今的白华英及笄之年都还差几个月,而璟王已经二十有六了,二人这年纪差的,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曾经的封锦兰与他倒相差的不算大,可如今她得生在白府嫡女的身上,往后若真是在一块儿了,可真是便宜了顾璟云这斯! 烨罗忙完了过来寻他主子,结果瞧见自家主子抱闺女似的抱着个姑娘,细看才知道是白家嫡女,烨罗一时心境复杂,莫不是自家王爷将她当闺女了? 白华英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走过了这个湖,绕过湖便是东院的一处屋子,那屋子如今因着闹鬼的事,一直荒下了,如今众人忙着救火,这儿就更没个人了。 璟王抱着她去了冷院,白华英瞧着这路狐疑道:“你怎么对侯府的路这么熟?”她甚至怀疑璟王带着她走湖边,是不是别有居心了。 璟王将她颠了颠,嘀咕道:“轻得跟小鸡崽似的,怎么?白府的伙食不好?” 呵,四两拔千斤,顾左右而言他,是每个男人的特长! “尚可。” “尚可还吃得这么瘦?年后你就该及笄了。怎么瞧着跟个豆芽菜似的。”璟王走得慢,也不知是想多抱会,还是怕雪天路滑。 待进了冷院,璟王的气息忽的沉了些,他从未来过冷院,便是先前的路,也是他安插的探子画给他的,如今瞧了这断壁残垣,枯叶败枝,心如针扎。 他该早些发现的。 白华英拍了拍他的手,这个姿势让他抱着…… 毕竟她灵魂有二十多了,像个孩子一样有安全感,也只是过湖的那片刻,如今到了冷院了,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璟王扫了眼四周,愣是没将她放下来:“腌臜之地,不必脏了你的脚,你想做什么?烨罗去给你办。” 白华英凝着冷院里屋的门口,她的孩子,当初便是在那儿被摔死的,如今这儿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却唯有璟王,分明是大权在握的,却将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的情绪。 “我要去拿个东西。” 璟王抱着她进了屋,醋坛子满天飞:“你要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何必再来这院子里!” 白华英指了指里屋床侧,那张床是雕花的凤床,当初出嫁的时候皇家赏的,床里边有个暗格,是她藏东西的地方。 当初神智不清,痴傻疯颠,可到了夜里,总有片刻是清醒的时候,可恨身旁的素秋反咬其主,掐灭了她最后一丝递消息出去的希望。 “这地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可怀念的。我只是来拿走原本属于我的一些东西。王爷,放我下来。”这屋子四处透着风,冷得很,好些雪还透过细缝落了进来。 璟王将她放了下来,视线落在屋里那副画像上,挑了挑眉:“当年的封家嫡女,乃是世间真绝色。” 白华英听着这话又扫了眼那画,烨罗在一旁添了把火:“这画还是当初王爷亲手画的,是赵世子见了喜欢,硬生生从王爷这儿讨要去的。” 白华英依稀里记得,这画上的模样,还是她先前在豫州的时候。 “在豫州的时候……王爷与我见过?”白华英有些懵。 璟王将那画取了下来,抬手便将烛台掀在纱帘上,火猛的便窜了起来。 他将画细细的收了起来,侧头瞧着她打趣道:“封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露水的恩情,如今转瞬便散了个干净。”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来的什么露水恩情。 白华英不理会他,转身在床边按了几个机关,咯的一声,那床底弹出来一个盒子,她打开那盒子,将里头的帐本取了出来,除了这些,还搁了一个凤形的玉佩,以及几封封家给她的家书,她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将帐本递给璟王。 “这是在勇安侯府时记录的帐册,还请王爷替我转交给她。”这帐本是当初她命身旁一个二等丫鬟每日悄悄记录下来的,后来她出事后,那丫鬟被打发出府了,生死不知,想来勇安侯府斩草除根的风格,也不会留了那姑娘性命了。 跟了她一场,平白丢了性命,白华英的心里不是滋味。 第139章 墙里佳人 第139章 墙里佳人 璟王凝着她手里的帐本,半响才接了过去,打开一瞧,目光微沉:“早膳,咸菜馊粥,午膳,青菜剩饭?你在勇安侯府里吃的就是这些?” 白华英并不觉得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璟王往下看下去,越看脸色越沉:“风寒给你用的是陈年的药也就罢了,剂量也不对!你在冷=院里,要这么多的伤药做什么?” 白华英嗫嚅着唇角,喃道:“没什么。” 璟王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发,“告诉我不打紧,我不会笑话你当时的处境,我只恨当时远在边境,竟让那些混帐手下草草几句话便打发了事!” 白华英别过头去,瞧着已经烧起来的冷院,拉了他出里屋。 “不过是侯月容心里不舒坦,来寻事罢了。”她当时真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被勇安侯夫人道德绑架,纳了这么个小娘在府里! 璟王凝着烧起来的冷院,捏着手中的帐本眯了眯眸子,“勇安侯府!好,好得很。” 原本他想着,勇安侯府将嫁妆还给封家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倒是他太仁慈了! “我的仇,我自会去报,王爷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白华英凝着那屋檐上被火烤得往下滴水的冰棱子,心里发苦。 其实世间竟有人这样护了她两世,可她先前却半点不知,如今知道了,却不想将他卷进来,又得远远的避着他。 可再怎么避着,白华英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趁着如今还能将心捂着。 璟王凝着她半响挑了挑眉,“怎么?担心被你牵连?” 白华英别过脸,打量着冲天的火光,讪讪道:“王爷位高权重,不应该被这些小事牵连。” 璟王将她逼到了一处断墙边,将她靠着墙了,一只手护在她身后,“若我说,与你牵扯在一处,我心甘情愿呢?” 天空忽的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好些落到了二人的发上,与乌黑的发对比鲜明,她忽的有些恍忽。 “王爷这是何苦?我如今……已经不是封家嫡女了,你纵然与我在一起,我也帮不得你什么。再者,勇安侯府如今势头正盛,若是与勇安侯府为敌,只怕他们会给王爷使绊子……”白华英很认真的与璟王分析着如今的情况。 璟王却笑了,那道疤痕在脸上显得有些扭曲,一旁的烨罗却能感觉到自家主子的身心愉悦,一时不禁多看了两眼。 如今前院正水深火热的,她们在后院倒好,笑的真真是开怀! “纵然没有你,与勇安侯府的这个梁子也是结定了!今日赠你的大婚之事,可满意?”璟王低头瞧着她,眼底泛着光。 白华英有些懵,那火分明是她悄悄唤翠青去做的,与璟王…… 她忽的想起那泼出去的水还卷着火反弹,猛的惊醒:“那些水……有问题?” 璟王挑了挑眉:“怎么?就许你往勇安侯府的井里倒油?就不许本王提着的桶里倒油?对了,郑大人如今得了这小消息,想必也很乐意为勇安侯府……灭火。” 灭火?只怕是没上赶着将勇安侯府烧个干净了! 白华英忽的笑了,眼若星辰,眉目似画,若不是有那血红一般的胎记拦着,只怕这笑要惊艳了不少人。 她见璟王瞧着她的脸发呆,不由伸手摸了摸,“是不是有些……” “很好看,比起绝色无双的封锦明,我更喜欢如今的你。这胎记最是好看,就像一段霞彩铺在上头。”他忽的低头,在白华英的胎记上亲了亲。 白华英怔在原地,总觉得被亲过的地方发着烫:“你……你怎么能……” “过两日便是璟王府大婚,到时候我等你。”璟王将那缕被郑元风理过的发拔了下来,又细细的理了理才拔回去。 白华英心里眨起一丝暖意,“这胎记……哪里好看了。” 璟王挑了挑眉,“可以替我糊住那些人的狗眼,不必觊觎你。” “……”这解释,倒也……勉强。 白华英将他推开了些,“一派胡言!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府了。” 如今这帐本也交上去了,事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这样呆下去,只怕翠青她们该找过来了。 璟王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见她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他只得站在原地:“不怕那湖了?” “绕着走!”白华英咬牙切齿往前走,这冷院在她的身后一点点的化作灰烬。 白华英往前走了步步,就瞧见赵斯年领着人风尘仆仆的冲过来,璟王一把拉着她,藏到了一处断墙后。 赵斯年冲到冷院,有些崩溃:“快!里头的画快救出来。” 侯月容抚着肚子过来,见了赵斯年担忧道:“如今这样大的火,那画早该烧坏了,世子,这儿不过是个小破院子,有什么要紧的?如今书房那些……” “来人,将容小娘拉走。”赵斯年将衣袍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容小娘?侯月容的脸色微沉,虽然她的身份对外不曾提正,可是在府里,在宗祠里早就拜了祖宗的,如今……他竟唤她容小娘? “世子!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守着这破画做什么?如今勇安侯府大火,依着我看,保不齐就是她从中作梗!她怨毒了侯府!如今打她走了,侯府便不曾安生过,你还要念着她做什么!世子,这泠院烧了就烧了……” 侯月容上前去劝,可是她哪里劝得住,赵斯年吩咐人将侯月容直接架走了。 躲在墙后的白华英倚在璟王的怀里,凝着赵斯年的目光冷冷的,似要化成刀一般。 赵斯年冲进了火中,府里的人见状急眼了,忙也冲进去救人,等到赵斯年被抬出来时,身上烧着了好几处,下人们用打湿了的棉被替他铺灭了衣上的火! 赵斯年躺在泥泞搅弄的雪地里,失神的瞧着灰沉沉的天,喃道:“锦明……你当真,不愿意原谅我。你就这么恨我?” 暗处的白华英一颗心忽的沉了下去,璟王将她扣在怀里,一只宽大炽热的手掌忽的捂了她的眼。 她与赵斯年一墙之隔,生怕闹出点什么动静来,所以她只能怔怔的倚在璟王的怀里。 过了片刻,赵斯年失魂落魄的被下人扶了起来,他脚步虚光着出了冷院,冲天的火光在他的身后将院子烧了个干净,也将那些前尘往事一并,烧了个干净。 见人走了白华英猛的将璟王推开,“你这是干什么!” 灰蒙蒙的天空下,璟王凝着她的眼底透出光来,有些吃味:“放着我这么个举世无双的男人不看,你盯着他瞧什么?难不成让你想起了那些恩爱的过往?” 这人多少是有点毛病,白华英朝着他踩了一脚,气道:“这是我的事,似乎与王爷无关!” 第140章 醋王顾璟云 第140章 醋王顾璟云 璟王一时有些来气,“卸磨杀驴的本事,倒是学的甚好。” “王爷说自己是驴不成。”白华英瞧着烧得坍塌了的房屋,火光映在她眼里,这儿是冷院,下人们都去了前头救火,没人会再来这儿了。 冷风袭卷而过,两人的发纠在一处,璟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如今她还是个小姑娘的装扮,也不知道及笄的时候换了发型,有多好看。 “伶牙俐齿。”那眼底的温柔,简直惊呆了烨罗,他别过脸去,瞧着不远处的湖,神情复杂。 很难想象,当初冷傲如斯,贵气如斯的封家嫡女,是怎么在生了孩子之后被溺死在这湖里的,可笑这湖还有个名字,叫佛莲湖。 二人从冷院出来,瞧着勇安侯府那冲天的大火,白华英不由感叹:“这火有她们在帮着灭,只怕是要烧个三天三夜去了。” 烨罗在一旁打岔道:“岂止,估摸着那勇安侯夫人都该就地火化了。”当时他还悄悄知会了郑大人,想必郑大人的人端着一桶子的油往棺椁上多泼了些!这样大的火,莫说是尸体了,只怕连人都要烧成渣渣了! 前院里传来建筑轰然倒塌的声音,如同这些年绷在心里的一根弦,那扬起来的尘埃与热浪远远的扑过来,璟王将她揽在怀里,她仓促的退开。 “让人瞧见了不好。” 璟王打趣道:“白小姐的意思是,不让人瞧见就可以了?” 白华英瞪了他一眼,这货如今怎么越发不正经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她仓促的就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只是如今好些地方起了火,白华英略绕了些。 她打一处寂静的竹林过,隐约里就听见了嘤咛的声音。 白华英加快脚步想过去,就听见那竹林里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府中事我会处理好,你给我些时间。” 这声音,不是郑元风吗?白华英怔了怔,顿了脚步。那另外一个姑娘是谁? 那姑娘嗓音清冷,“我不过是叶府的庶出,有什么能耐高攀了郑家二公子,更何况先前我便与你大哥议过亲。” “当时分明你要嫁的人是我,而非大哥,那只是一场误会,凤姜,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郑元风急得很,说话间也没有了当初的淡然。 白华英透过竹林瞧着两个贴在一块儿的身影,不由皱眉,如今前院人来人往的,虽说天色灰暗,可这样争执下去,若是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要坏了叶家庶女的名声了? 叶凤姜被他按着,动弹不得,顿时有些恼:“终身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父亲已经为我再议亲的意思,郑二公子,你若是闹够了,就松手。” 郑元风死死的扣着她的手,几近哀求:“无论如何,我只有一个请求。” 叶凤姜侧过脸去,郑元风这才道:“春闱放榜之后,若我得中一甲,我必上门提亲!若不曾得中,那……那我……” 叶凤姜凝着他,“如何?” “那我……再想想法子!凤姜,你应当知道我的心意!”郑元风的心里装着她,如今也不过是听说叶家庶女也在,所以才寻了个由头过来罢了。 叶凤姜凝着他的脸,神情郁郁,“你应当知道,我心里原是有人的。” “我不在乎,我若能替大哥照顾你,想必大哥也会欣慰,凤姜,当初要娶你的人本就是我!我知你这些年在叶府过得艰难,如今你若愿嫁予我……”郑元风双目赤红,若是大哥还在,他也认了,可如今大哥殁了,诺大的郑府重担压在他一个人头上! 他本就是与白敬辰一道在软香阁里厮混的,每日每日的瞧着白敬辰在用功,他无聊,便也只得跟着学,原本就是个纨绔,可如今却要担起郑家的重担,他是个会武功的,自是比不得他大哥那惊人的才气! 如今没了法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凤姜打断了他的思绪,猛的将手抽了回去:“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府了,省得到时候郑大人四处寻你。” 郑元风凝着空了的手畅然若失,“凤姜,你待我难道就没有半分……” “不曾,当初待二公子上心,也不过是瞧在大公子的份上罢了,如今大公子不在了,你我之间还是不要有任何瓜葛的好。”叶凤姜抬步出了竹林,谁料撞上了站在那儿的白华英,脸色微赫。 白华英站得倒也端正,坦然道:“叶姑娘放心,我把着风的,没有人过来。” 叶凤姜扫了眼怔在竹林里失魂落魄的人,“你还是好生劝一劝他,强扭的瓜未必甜。” 白华英无奈的摊了摊手,“叶姑娘也说了,未必甜,但不管甜不甜,它都能解渴呀,再说了,郑府的家风所在,是不允许纳妾的,若叶姑娘嫁过去了……” 叶凤姜目光微沉,“郑府,我叶家高攀不上。白小姐莫要再提,以免坏了我的名声,告辞。” 她转身匆匆消失在夜色里,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了,郑元风才叹了叹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小孩子家家的,非礼勿视。” 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若真是要论起来,她还得唤郑元风一声小孩子呢。 “其实叶家姑娘说的也对,凡事总要讲个你情我愿的,她若非你良人,岂不是误了你寻正确的良人?”白华英也不知要怎么劝他,琢磨了半天,想出来这么句话。 她若早知道当初的赵斯年非是良人,又怎会到了这一世才与璟王有了牵连?若是最开始她的时候她便成了璟王妃,该多好。 不过那时的璟王……她忽的想起璟王在皇后宫里时,二人说起的话,啧,他倒是风流不减当年! 郑元风苦笑了笑,撑着身子挪着步子,白华英当时还诧异他什么时候能走了,原来是在心爱的人跟前打肿了脸充的胖子! 她扶着郑元风慢慢的挪到了转角处的轮椅旁,伺候着他坐下,这才推着轮椅去前院,如今勇安侯府里火光冲天,不时还有房屋烧得坍塌的声响,转过弯,白华英又遇着了璟王。 她僵在原地,这样的缘份,只怕老天也赶不上。 烨罗在一旁瞧着,有些懵,自家王爷可是等在白小姐的必经之路,分明她是一个人走的,怎么如今还推着这郑家二公子了? 他看了眼自家王爷黑了的脸,璟王不等郑元风作揖便拂袖而去,估摸着是又让人给气着了。 第141章 大火蹊跷 第141章 大火蹊跷 白华英有些莫名其妙,朝郑元风安抚道:“那火马上就烧到这边来了,咱们换条路走。” 郑元风长长的叹了声气,凝着纷飞的大雪,混着前院救火的嘈杂声道:“陪你元风哥哥喝两盅?” 白华英知道他心里是藏着事,苦得很,可如今他这身子还未大好,“等你好了,我们再喝,到时候喝个酩酊大醉不醒人事如何?” 夜里风大,袭着他的衣角,不远处走过的叶凤姜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神色淡淡的走了过去,郑元风还在眼巴巴的望着,直到人走了,那视线还定在那儿,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转过西北角的垂拱门便是前院了,院子那头坍塌声起四,这头是冷宫一般的屋子,却幸运的逃=过了一劫,院角的几簌腊梅花在冬月里开得正好,清冽的香气幽幽传来,与不远处的火灾恍若两个世界。 “听说敬辰兄拖着重病的身子去了考场?”郑元风那天也是去了的,他与‘白敬辰’是唯二的两个坐了轮椅去参加小试的! 白华英垂眸笑道:“是啊,回来之后哥哥就高烧一直未退,也不知明日放榜是个什么情形。” “听闻在考场上颇得考官青睐,想是不错的。”郑元风拔弄着手里的衣袖子,那上头秀着的是白色的姜花,团团簇簇的,瞧着是个冷清的颜色,可偏偏又一簇一簇的开,矛盾的很。 世人都知道元风公子极有姜花,却没有人知道,他爱的不是姜花,爱的不过是一个叶凤姜罢了。 可惜,那位叶凤姜姑娘待他似乎如落花流水,无情得紧。 白华英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讪讪的不提这话题:“也就是道听途听,究竟是怎样的,也没人知道。” 二人半响无言,她推着轮椅往前走,郑元风瞧着不远处的郑雄正在指挥众人救火,不由紧了紧衣袖子:“如今勇安侯府大火,真是大快人心!” 冬日里干燥,勇安侯府里又是个个都会享受的,屋子里头续的碳一到了冬日里就没断过,如今冬末了,屋子里也烤得差不多了,一把火过来,瞬间便达到了燎原之势,哪里是几桶水能浇干净的。 白华英有些吃力的将他推到了一处亭子里,这亭子地势高,可瞧见大半个勇安侯府,如今这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照亮了大半! 火焰似太阳一般的炽烤着前去浇水的人! 四周的妇人小姐们眼巴巴的瞧着,郑雄正指挥众人指挥得条条是道:“那边!麻溜的,眼看火就要烧过去了,把那边的先灭了!” 郑家的家丁提着桶便过去了,几桶水浇下去,那火猛的便窜了过去! 白华英瞧着,忽的笑了,“真暖和。” 冲天的火将侯府的雪都给蒸化了,冰棱子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吞噬干净! 郑元风瞧着那拿了油在灭火的郑家家丁,紧崩着的脸也松泛了些:“今日倒真是个好日子。” 白华英与郑元风相视一笑,这其中的缘由如何,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夜里早就不足为挂了。 璟王绕过园子,来到前院,抬头就瞧见那两人相视而笑,顿时黑了一张脸,气势便寒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烨罗也瞧见了,咳了两声:“白小姐与郑家二公子,似乎是打小就一块儿玩的。” “哼。”璟王气得拂袖而去。 烨罗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王爷,这二人若真能聊出些什么来,也不至于等到如今,只怕当时早就下了定了。” 璟王回头扫了他一眼,眸光幽幽:“他也要有那个本事。” “是,郑家二公子原本听说是要娶那叶家庶女的,后来不知怎的又指给了郑家大公子,大公子=在流放途中出了事,这事便不了了之了。”烨罗在一旁讪讪的解释,如今自家王爷这架势,他还是希望王爷能娶个活生生的王妃回来,这丑了点就丑了点,那白家嫡女脸上的胎记遮着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前院里那正厅已经烧成废墟了,这样大的大火,直接将那棺椁烧了个干净。 郑雄见了他,忙恭身行礼,如今这样悲伤的日子,郑雄侧过脸笑得跟花开似的:“王爷,如今这火势越发的大了,只怕是救不及了。” 璟王负手而立,凝着那一片大火,心里才畅快了几分:“郑大人不顾私人恩怨赶来救火,实乃仁义之举。” 郑雄五大三粗的身形,笑得一颤一颤的,不知情的还当他是在悲伤。 他道:“王爷,日后若还有为勇安侯府行这样仁义之事的,请务必通知臣,臣到时候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璟王虚扶了扶,“好说。” 这儿正乱着,赵斯年从后院火急火燎的冲了过去,一把扯过正在灭火的侍从,气道:“潜火军为何还不来?” 侍从低了头慌道:“世子,那……那潜火军……说是东西调去西城了,如今要调过来,需得要些时间,如今这火烧得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只怕……” 只怕这正屋的院子都要烧干净了! 众人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勇安侯夫人的尸首如何?这金镶玉嵌的勇安侯府,如今一把火烧下来,不知要融掉多少金玉古器,这一回的损失可真是惨不忍睹! 赵斯年甩开侍从,目光阴沉的望向郑雄,他不信郑雄有这样好的心过来给他勇安侯府灭火! 管家见他要去寻事,一把将他拉住,“世子!如今府里正乱,越是这时候,世子越是不能乱了分寸!” 赵斯年一拳恨恨的砸在墙上,凝着正与璟王在一处的郑雄咬牙切齿:“去,将主院外相连的屋子一律拆了!” “那这火怎么办?”管家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如今正是满腹惆怅。 赵斯年咬着牙沉声道:“今日这火来得蹊跷,想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让它烧!不必再灭了,将相邻的几间屋子全拆了!你再另外带一拔人,将这些灭火的请到旁屋去,好生照看着。” 照看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第142章 趁火打劫 第142章 趁火打劫 管家得了旨,忙领着府里的人开始行动! 在一旁‘灭火’的人被拉开,顿时急眼了,“如今这火还未灭呢,怎么就不用灭了?” “是啊,咱们些个也是一片好意。” “别管他们,咱们赶紧救火!”说话的是郑家过来的人,如今一手提两个桶便绕开管家去了那边的湖边打水。 郑雄瞧着那架势,憋着笑,朝璟王道:“如今那斯是反应过来了,不过,那油桶都被扔火里烧了个干净了,纵是要再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了。” 璟王凝着那亭中若有所思,冲天的火光下,那二人匿在阴影里,一坐一站,怎么看都有些扎眼。 “王爷?”郑雄那五大三粗的身形在他跟前晃了晃。 璟王挑了挑眉,“郑二公子多大了?” “这……就快到弱冠之年了。”郑雄有些懵,好好的怎么提起他了?他如今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了,一想到大儿的死,便心如刀绞,那可是他们郑家最出息的一个,不曾想竟然死在回来的路上! 分明冤屈已经解了,分明人也回来了,可是死在了路上! 当初若不是勇安侯任职的时候查案不明,怎会落得如此地步!郑雄双拳紧握,凝着那熊熊烈火,心里焦灼的很! 这一切,都是勇安侯府咎由自取! 璟王把玩着骨板指,神色微异:“不小了,也是该娶个妻了。” 郑雄怔了怔,叹了口气:“原是要娶的,只是后来……生了些变故,都是我一时糊涂,点错了鸳鸯谱,如今这孩子,一门心思都在春闱上。” 璟王不置可否,赵斯年打不远处过来,见了二人目光微沉:“今日之事……” 郑雄见状爽朗一笑:“赵世子不必客气!你我虽有宿仇在身,但如今大事当前,郑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世子就不必谢了!” 赵斯年眯了眯眼,“郑大人与王爷的大恩,本世子必然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璟王摆了摆手,坐在亭中,捏着茶盏抿了一口,叹道:“勇安侯府的茶,倒是不错。” 烨罗在一旁替璟王重新斟了一盏,赵斯年凝着撕开的包装盒子,脸色微沉,这是他藏在暗房里的茶!千金一两,璟王是如何寻来的! “王爷,不知这茶是谁拿过来的?”他的心在滴血,如今用愤怒也不足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烨罗听了脸色微沉,“怎么?难道王府举家之力来替你灭火,还配不上你一盏茶不成?” 赵斯年凝着那包装,黑了脸,这黑茶他收藏了有好些年了,如今纵是在市面上,这样好的东西,也不下万金之数了,如今竟被拿到璟王这儿喝了! “怎么会?王爷如今特意唤了人来‘帮’勇安侯府,侯府自是感激。只是如今潜火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王府与郑府的家丁想来也是累了,还是下去歇一歇。”赵斯年摆了摆手,身旁的侍从便下去吩咐。 原本正在打水的人见了自家大人示意,这才搁了桶,“大人,咱们府里原也是事多的,明儿个是二公子放榜的日子,可得回去好生布置,夫人已经差人来催了。” 郑雄见状朝赵斯年叹道:“家里夫人管得严,如今也不过是出来了片刻,真是片刻都不得安生,既然潜火军来了,那本官就先行告退了。” 赵斯年将他拦了下来,他身形修长,若不提他做的那些事儿,也算是个生得周正俊逸的,如今与郑雄的身高不相上下,只是他比郑雄要削瘦许多,如今冷着眸子打量着他。 “郑大人急什么?如今救了我勇安侯府的火,本世子理应向郑大人致谢才是。” 他看了眼不远处酝酿出的一抹朝光,“本世子已命人备了早膳,届时还请郑大人与王爷在侧厅屈就,用过早膳再回。” 璟王理了理衣袍,扫了眼打不远处还杵在那儿的白华英,挑了挑眉:“本王差的可不是赵世子这一顿饭,如今世子府遍地狼藉,世子若要宴请,还是打理好王府再说。” 赵斯年脸色微黑,如今的勇安侯府在夜里火光冲天,还瞧不出来太多,等到天色将明时,风停雪止了再来瞧,怎得凄惨二字能说个清楚的! 亭中的白华英瞧着凑一块儿的三人,觉得没什么好事儿,幸好她已经将这勇安侯府里的帐本给了璟王,璟王一交给封锦兰,封锦兰便领着人去整理东西了! 这思量间,封锦兰便领着众人从另一头过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封家的下人,她边走边喊:“唉,轻着点,这可都是我姐姐的嫁妆,若是有个闪失,可仔细母亲生气!” 封温城在另一处亭子里饮着茶,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兰儿,你这是做什么?” 封锦兰挑了挑眉,晃了晃手里头的帐本:“姐姐的屋子着了火,我原是领着人去救火的,谁料发现了这帐本,顺着这帐本,就找着了姐姐的那些嫁妆了。” 正说着,侯月容抚着肚子急着过来:“想不到堂堂封家,竟然要当强盗!如今侯府正是危难的时候,封小姐你这是趁火打劫。” 封锦兰顺手拿了件白玉福寿如意在手里把玩:“倒是有意思了,这些可都是我姐姐的嫁妆,你勇安侯府里的东西,我们可一件都不会要。怎么?如今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也就趁火打劫了?当时帮着你侯府的灭火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说不要?” 侯月容挡在前头,柳眉微促:“封小姐,这些东西本就是侯府的,何来嫁妆一说!” 封锦兰冷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属于封家的东西,我们都会做一个炽阳的图腾,只不过图腾藏的严实,不易被人发现罢了。” 她逼近侯月容,眯了眯眸子:“我封家的男人不打女人,不过我封家的女人可就未必了。当初你是怎么将我姐姐一步一步逼死的,你们勇安侯府的一个也别想逃掉!这才刚刚开始,我可不是我姐姐那么仁善,你区区一个小娘,别想在我的手里翻了天!” 第143章 封家嫁妆 第143章 封家嫁妆 侯月容气得险些要吐血,指着她直哆嗦:“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我可是勇安侯府的世子妃了!” 封锦兰扬了扬手里的玉如意,吓得侯月容缩了缩,毕竟当初在侯府门口的时候,她是见过这封家二小姐是如何吊打侯府侍从的! 见她知道躲,封锦兰掀了掀漂亮的狐狸眼,“这些东西,都摆去勇安侯府的门口,对了,还得劳烦容小娘与本小姐在那儿好好的清一清这些个嫁妆。” 侯月容瞧着最喜欢的一个白玉绞丝纹镯咬牙切齿,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镯子了!如今也一并被人搜罗了去! “这些东西,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还有那串红珊瑚的佛珠,她分明是锁在墙后的暗格里,可如今,好些东西都被扒了出来,那她其他积攒的家当又哪儿去了? 封锦兰一个外人,为何会知道她们收藏东西的暗室在哪儿!这里头定然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了!除了素秋这个还偷偷替她那早死的主子烧过纸,这府里想来也没有旁的人会再惦念着那死了的封锦明了! 封锦兰把玩着玉如意上的福字,笑得媚眼如丝,混着那高贵的血统,将那侯月容又给气着了:“哦,帮着救火的时候我与底下的人吩咐了几句,若见了有封家图腾的东西,便一律救出来,省得到时候要嫁姐姐的嫁妆时,勇安侯府打着烧了府坻的由头,不愿退。” 她这话说得直白,三言两语又将侯月容气得不轻:“笑话!这些年大娘子在府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府里在承担,如今这些个东西,你说拿走就拿走?岂不是太不将我勇安侯府当回事了!去,请了世子过来!” 她身旁的丫鬟见状忙过去传赵斯年,白华英在亭子里瞧着,有些担忧的揪着帕子。 郑元风见了打趣道:“封家这位二小姐这脾性倒是不错,虽说处事嚣张了些,可对这勇安侯府而言,非常之人,就得使些非常手段。” 如今府里瞧热闹的都还未散,毕竟璟王与封家的这些个人物都在,她们若是散了,到时候旁人说起来,只怕也不好听,所以妇人小姐们都挤在一处露台边瞧着这火就这么从大转小,最后只剩了一地狼藉。 白华英生怕封锦兰吃亏,喃道:“那侯月容的心思可沉的很,兰……二小姐又是个温良的性子,可别吃了亏才好。” 郑元风挑了挑眉,剑眉微拧,“我瞧着,这容小娘可讨不着什么好,倒是封二小姐,若是这般拿了东西便出了勇安侯府,只怕侯府的人会倒打一耙。到时候封家虽得了东西,可名声在这上京就要去了一半了。” 封氏一族凭的是什么?是这些年儒学的积累,与琅琊王氏一般,形成了一个世家大族,若名声去了,到时候对封家的影响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白华英附和道:“是了,上京的这些人如今都是跟着风向走的,我得给她提个醒才是。” 她转身便要走,郑元风一把将她揪了回去:“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如今要给封家二小姐提什么醒儿?如今你这脑子是好使了,怎么心也跟着大了?封家可远比世人想的要复杂的多,你可不要将自个卷进来了。” 毕竟白家如今没什么地位可言,若是勇安侯府里真要挑事儿,区区一个容小娘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白华英提着一颗心瞧着那群人,“二小姐心性是个单纯的,哪里能转得过容小娘?我还是得去瞧瞧,我先推你下去,到时候你要去哪儿便去,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你了。” 白华英将他推了下去,郑元风见她这样去帮着封家,玩味的瞧着她:“小丫头,你老实告诉你元风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华英顿了顿,眼神下意识看了眼璟王,正巧与璟王的视线碰在了一块儿,她有些仓促的别过头去,闷闷的道:“没有,我如今还小……” 咳,二十出头的女人了,如今说起自己还小这事儿,确实让有些怪难为情的。 郑元风忽的语重心长道:“若是真有喜欢的,就不要错过了。” 白华英讪讪的转开话题:“我如今还是个孩子,你同我说这些也不怕我哥哥好了揍你。” “先前你哥哥还说让我替你物色物色可有不错的人,如今你若是有了合心意的,也说给你元风哥哥听听,元风哥哥给你考验考验他的品性。”他抱着白华英的暖手炉子,身上还裹着件厚实的斗篷,分明先前是个习武的,如今病了那么一回,总怕冷的很。 白华英瞧着很是愧疚,琢磨着回头请了魏师兄再去给他瞧瞧,将先前的阳刚气补回来才是。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侯月容与封锦兰掐架的地方,璟王与赵斯年、郑雄也一并到了,这儿瞬间便成了众人目光的聚集地。 白华英站在封锦兰的对立面儿,如今瞧着也不作声。 倒是郑雄过来了,一见自家这坐轮椅上的儿子便吁长短叹的:“世子,我家这孩子如今身子骨差得很,在侯府里忙碌了一夜,也该回去歇着了。” 赵斯年如今注意力不在郑家,听了这话便摆了手:“郑大人请,本世子改日必定登门,谢恩。”这谢恩二字真真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郑雄点头笑,也未走,这样的热闹,自是要好好瞧瞧心里才痛快。 那侯月容见了赵斯年便委屈的迎了上去,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世子,这些个东西,也不知封二小姐是趁着火势从府上哪里搜罗出来的,竟说是嫁妆!如今要带回封家去,这……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嘛!” 封温城在一旁不语,他这个二妹妹如今活生生成了大妹妹明儿的模样,这样的深仇大恨,他也是想替妹妹报一报的! 赵斯年见状沉了脸:“封家能来救火,本世子感激不尽,但若是将这些东西从侯府带走,怕是不妥。” 封锦兰抱着胳膊冷笑道:“怎么?世子是不打算将我那冤死的姐姐的嫁妆还回来了?呵,当初你那母亲害死我姐姐,这旁的人若说没有干系,我是不信的!如今人没了,嫁妆还想吞了不成?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璟王站到白华英的身旁,宽大的衣袖下去握她的手,白华英将那手一把甩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吊儿郎当的! 世人都说璟王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刚正不阿,是正儿八经的君子,她怎么硬生生是没瞧见这些个? 第144章 扯皮侯府 第144章 扯皮侯府 说话间那烧得半塌的房子再度塌了下去,轰然一声,热浪远远的袭了过来,璟王不动声色的挡在白华英跟前。 坐在轮椅里的郑元风瞧着璟王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倒是有意思了。 待热浪散去,封锦兰拂了拂袖子,“赵世子,如今府里的火也灭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算一算我姐姐的嫁妆了,倒不是咱们封家的催得急,实在是封家如今接纳了许多难民,这笔嫁妆可是用来为我姐姐祈福积德的。” 意思是,这些嫁妆如今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了。 侯月容抚着肚子脸色苍白,这些东西可是她好容易才搜罗过来的,如今怎么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当即便抹着泪道:“封小姐,可别瞧着这上头有封家的印子,可这儿好些都是转在勇安侯府的日用里头,还有些是向当铺作了抵的!更何况侯府如今逢此大难……婆婆做出那样的事来,如今尸骨还未入土便已然化在大火中,侯府也抽不出这样的时间来。” 赵斯年沉了脸附和道:“如今勇安侯府自顾不暇,这些物件里一时半会的也理不清,二位还是请回,到时候勇安侯府安定下来了,自然会奉还。” 这摆明了就是在拖时间了,封锦兰的脾气如今不大好,凝着他便怒斥道:“打量姑奶奶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呢?这笔钱可是要用来赈灾的!你们也别想把勇安侯府的烂帐算到我姐姐的头上去,这上头关于冷院里的开销用度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呵,你可真是纳了个好妾,竟然在帐本子上做文章!今日你算便算,你若不算,那咱们便官家跟前见!” 赵斯年见她蛮横,不由望向一直未作声的封温城:“如今封家什么时候竟由二小姐做了主了?大公子,如今这嫁妆非是本世子不给,而是如今情形特殊,大公子还是好生管管二小姐的好,如此咄咄逼人,只怕上京里也没几个人敢娶。” 封温城儒雅的理了理袖子,面上是一惯的随和,语出惊人:“怎么?赵世子不知道吗?咱们封家原就是女人当家,二妹妹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封某不过是来替二妹妹撑撑腰,顺便瞧个热闹罢了,赵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真是温润如玉,字里行间的,却能将人活活气死! 赵斯年的脸色一沉再沉,“如此说来,封家当真要与勇安侯府……” 封锦兰呸了一声,“你们害死了我姐姐,如今也配与我封家并称不成?论起世家的根源来,你勇安侯府算得了什么?若非是你当初图封家的名望,花言巧语诓骗了我姐姐下嫁,她也不至于有今日!你勇安侯府的东西,姑奶奶一件也不会拿,省得脏了我们封家!” 这骂人的本事,真是出奇的好,白华英不知道她这是打哪儿学来的,这样的话从她那小嘴里出来,显得泼辣又独具个性,加上这么张脸,实在让人生不起厌来。 赵斯年被堵得话都说不出口,扫了眼端着东西的下人咬牙切齿:“这些东西,你是打哪翻出来的!既是抢救,为何不将侯府的东西一并拿出来!” 能够从那些东西里专挑封家的嫁妆,想必也是有时间拿其他的东西的。 封锦兰扬了扬眉,单薄的衣衫下是铮铮傲骨。 “哪里就救得赢了?我封家也不至于这样小气,见了东西被毁也不救,只是勇安侯府里的下人也不少,我原以为你们都救了,怎么?难不成这些个下人里没一个有用的?也难怪了,单凡哪个有些用处,我姐姐也不会被害死了。”拐着弯的说这侯府里的是一群废物。 白华英在一旁听着真是大快人心。 赵斯年咬着牙气道:“我母亲也畏罪自尽了,你究竟想如何?” 璟王挑了挑眉,玩味的开口:“畏罪自尽?可未必。”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斯年如今与璟王再无半分情谊,说起话来也不过是顾着几分皇家的颜面与威仪罢了,若是可以,他实在想将这群人轰出去!! 璟王转着骨板指,漆黑的夜被一道黎明的曙光划破,天穹边的云层开始涌动着,勇安侯府如今到了尾声,火苗偶尔还会从塌了的地方窜出来,浓浓的烟与天穹的云似要混在一处一般! 封锦兰嗤笑道:“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赵世子还真以为她是畏罪自尽不成?我可不信她对孙儿都下得去狠手的人,会自尽!” 众人都没有点破,但赵斯年隐约里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封小姐,如今我母亲已然化成了火!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封温城修长的身形站在封锦兰的身旁,他也是不习武的,可封家事多,每日的忙碌,身形也是有点肉的,只是冬季衣服多,瞧着瘦些,但往那儿一站,便成威压。 “赵世子不妨试试。” 赵斯年顿时黑了脸,打不得骂不得,赶不得,气不得,如今府里还烧了,他从未觉得有如此憋屈! “侯府如今多有不便,诸位请自行离去。”赵斯年总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得像风在刮骨一般的疼! 封锦兰挑了挑眉:“无妨,赵世子不方便,姑奶奶我可方便的很,这小娘既然这么会算帐,今日不妨就将这帐清一清!我们可急着拿去救灾。” 外头冷得厉害,但这一场火灾却好似给上京升了温,阳光一出来,整个上京多了股冰消雪融的味道,只是这火烧过房梁的味道也重。 清晨了,夜里瞧动静的人如今都凑在外头张着脑袋往里瞧,这样大的八卦在上京还是头一个,这可真真是侯府里遭了报应了,那侯夫人竟连尸骨也未曾救得急,连着棺椁一并化在火里了,风一吹,哪儿是胳膊哪儿是腿,早已经分不清了。 外头的人趁着混乱无人守,便陆陆续续的进了府,瞧着昔日里的飞檐画梁如今塌成了一片废墟,不由唏嘘不已,到底这荣华富贵也抵不过一把火的过眼烟云呐。 “听说郑大人与王爷各自都领了府中人过来救火呢。” “是啊,潜火军如今去了城西了,方才我才瞧见他们还在粮道上跑呢,这都烧完了还没到。” “当年这勇安侯府做了这样的事,也亏得郑大人还能不计过,郑大人与王爷可真是仁义之士,不将眼前那点恩恩怨怨的当回事。” “可不是嘛,郑大人与王爷可真是顶好的,若换了我,里头托着这么些性命关系,便是拼了命,只怕也恨不得踩上两脚,更别提来帮着救火了。” “哎呦,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谁也说不大清了。 第145章 神医出诊 第145章 神医出诊 众人扒着脑袋往里瞧,你一言我一语的扯着八卦,那些个宿在侧院亭中的妇人小姐们见天亮了,也纷纷出来瞧‘战况’了。 众人对郑雄与璟王的行为大加夸赞,郑雄心安理得的受了,他捋着那一点点胡子,忽的觉得璟王不过区区二十有七,有如此谋算,真真是不容小觑,还好他与璟王没有什么仇,还顺手将自个的气给解了! 赵斯年烦了,想将那些嫁妆还了,可偏偏侯月容不愿意,到嘴的鸭子,岂能就这么让他飞了!这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来得痛快些。 她擦着眼角的泪,哽咽不已:“二小姐,不如再容妾身些时日,到时候妾身自然会将嫁妆一事理清交还封家。” 封锦兰没搭理她,径直望向赵斯年:“赵世子,今日这帐,你怕是算也得算,不算,我封家这帐也自会理好!但区区小娘若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把戏,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封锦兰在封家的时候看了三年的帐本,打理着豫州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是因此她才没有时间来看看她姐姐,更是因此才知道姐姐那十几年来的不易,可如今转眼功夫人就没了,她如何能甘心。 侯月容忽的捂着肚子,娇弱无力的唤了起来:“世子……妾……妾身肚子,肚子疼得厉害,怕是……” 随行的丫鬟见状附和道:“大娘子先前瞧太医的时候便说是胎位不稳,如今又奔波忙碌了一夜,只怕身子吃不消!世子!快请太医才是啊。” 赵斯年一把扶着侯月容神色焦急,封锦兰理了理衣袖子,“不过是怀着孩子罢了,我姐姐当年千辛万苦将孩子生了下来,好好的一个胎儿,竟被活生生的摔死,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封家可与些某些畜生不一样!探雪,去请忍冬哥哥来一趟。” 探雪闻言急匆匆的去请人,赵斯年将侯月容轻放在亭中的软塌上,他额角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衣衫凌乱,约是被火烧了,如今阳光一照,破败不堪,这些年白华英一直瞧着他都是光鲜亮丽的,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如今她怔怔的瞧着,心里竟觉痛快。 还没瞧上一会儿,璟王便挡了她的视线。 “……”真是小心眼儿,她不过是瞧一眼罢了,到底稚子无辜。 白华英见状只得站在原地等,阳光下她的胎记被太阳一晒,红艳得很,众小姐们瞧着嘀嘀咕咕的,勇安侯府里那些个妇人为了彰显自个理家的手段,便将府里调来的人又一一指挥起来。 这当口潜火军才姗姗来迟。 如今管着潜火军的,是程鸿鹄,他骑着马冲了过来,翻身下马瞧着这一片狼藉叹了几声:“怎么烧成了这个样子了!世子见谅,实在是城西那处如今民房也走了水,等潜火军得了消息再拼命赶过来时,已经到了这时辰了。” 他自责的叹了几句,恨不得向赵斯年跪地请罪了。 赵斯年心力交猝,松开侯月容,揪着他的衣领子气道:“勇安侯府这样大的火,为何了望台的人都没有瞧见?本世子三番两次派人去寻,你却避而不见!程鸿鹄!如今潜火军在你手里握着却出了这样的纰漏,我勇安侯府如今烧成这个样子,这帐,你要怎么算!” 程鸿鹄无奈的叹了叹气,十分为难:“世子,实在是城西那边火势大,本官得了消息便往这儿赶了!” 正说着,就听着侯府里砰的一声巨响,原本倒塌的屋子那些残亘断木被炸开来,威力之大,好几根木头狠狠的插进了墙里。 惊得众小姐妇人们挤作一团。 程鸿鹄见状沉了脸:“世子,这侯府里可有易爆之物? 赵斯年目光微凝:“母亲好烟火,如今侯府的库房里还备了些送殡用的烟火!” 这话音初落,就听得侯府一堆烂瓦破屋里头传来爆炸声,砰砰砰的,不绝于耳,烟火冲上云霄,或四处乱炸,璟王站在她身旁,微微俯身:“这份新婚大礼,可喜欢?” 天穹炸着烟火,这府里头炸个没完,一时热闹得很,连着璟王的声音也被盖了过去。 “这算什么新婚大礼。”分明火是她放的,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璟王这么狠,她先前小心翼翼的将书房烧了,不过是因为书房离旁的屋舍远些,璟王倒好,生怕这火烧得不够大,一时竟油都搬过来添乱了。 “不满意?那本王再送一份。”璟王眼里泛着光,心里是十分的愉悦。 白华英半响才反应过来:“谁要你的新婚大礼!王爷多虑了。” 那爆炸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消停,程鸿鹄见赵斯年黑着脸忙道:“世子,眼下还是先将府里的火势浇下去才好,否则若遇上了大爆炸,只怕侯府旁的院子也会受影响。” 赵斯年揉着眉心,有些头疼,朝管家吩咐道:“你与程大人一道去,将事处理好。” 程鸿鹄见了璟王,忙不叠的作了个揖,“参见王爷。” 璟王摆了摆手,淡道:“程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如今有易爆之物,程大人还是仔细些的好。” 程鸿鹄擦了擦汗,“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他领着潜火军灭火去了,魏忍冬提着个酒壶子晃晃悠悠的过来,探雪低声道:“小姐,奴婢是在软香阁寻着他的。” 封锦兰将魏忍冬拉正了些,微微拧眉:“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魏忍冬环顾四周,视线忽的落到了白华英的身上,他晃晃悠悠的凑了过去,一嘴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让白华英有些不舒服。 魏忍冬将她打量了一番,喃道:“我还以为是小师妹呢,原来是你啊,瞧错了,嗯,小丫头,你哪儿不舒服?” 躺在塌上喊着肚子疼的侯月容脸色苍白,她原本是装的,可没想到装着装着竟真的疼了起来。 赵世子见了魏忍冬,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是旁人,没想到是那位传言中的魏小医神!他当初想请魏忍冬替容儿瞧瞧,可遍寻无果,寻着了,屡次被拒,如今见了又心生狐疑,这醉得本歪八素的,能给人瞧病? “世子……妾身……妾身肚子好疼,孩子会不会有事,世子,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若是没有她,妾身也活不下去了。”她虚弱的伸手握着赵斯年的衣袖子,娇弱无力的模样,真是惹人怜! 封锦兰瞧了厌恶的翻了记白眼,嘲讽道:“你们自己造了什么孽,你们自己最清楚,不怕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魏忍冬还在盯着白华英瞧,他忽的握着白华英的手腕,道:“你这是中毒之兆啊,不过……” 璟王忽的扣住魏忍冬的手,那凌厉的目光与手劲疼得魏忍冬一个激灵,“魏小神医可醒了?” 魏忍冬瞬间醒了大半,抹了一把脸讪讪道:“一时唐突,姑娘见谅。” 白华英微微摇头,退了两步,她心里虚得很,总觉得魏忍冬那双醉酒朦胧的眼仿佛透过这皮囊瞧见了些什么一般。 第146章 小纸条 第146章 小纸条 她与魏忍冬在缥缈峰过了十余年,对于这个好美人的师兄她是太过熟悉了,如今生怕做出些什么让他疑惑的事儿来,只得离他远远的。 璟王有意无意的挡在了魏忍冬的身旁,“魏小神医若再不醒,本王不介意亲自帮你醒醒酒。” 魏忍冬心虚的摸了摸鼻头,“棉花宿柳,美人在怀,自然是醉意阑珊,咳,如今风一吹就醒了,不必王爷费心了。” 赵斯年见状朝魏忍冬作揖,言语间恭敬了几分:“近来太医把脉说她是胎位不正,将来恐是要难产,还请魏小神医救救她,本世子届时必有重谢。” 魏忍冬扫了眼那塌上的侯月容,眸色微亮,轻佻了几分:“啧,倒是个不错的美人儿。” 封锦兰冷哼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色而起意! 魏忍冬摸了摸鼻头,拂衣坐在一旁,拉过她的手号了号脉,不过片刻,那脸便沉了下去,白华英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这孩子莫不是有问题?先前她便听说了孩子胎位不正,可若及时调理,还是能正回去的。 魏忍冬松了手,叹了叹气:“胎位不正是其一,近来这孕妇忧思过度,心郁结结也是一个原因,加上夜里盗梦,这孩子胎心不大好,只怕撑不到足月便会死于腹中。” 赵斯年只觉得天轰的一下便塌了下来,他两眼一黑,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栏杆才堪堪稳住。 侯月容听着这话沉了脸:“不过是胎位不正罢了,哪里就会胎死腹中?你是神医还是算命的?竟然在这儿说些这样的胡话!” 孩子如今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肚子凸显已经很明显了,有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踹她,怎么可能就与胎死腹中扯上关系了。 魏忍冬起身,提着手中的酒壶子打趣道:“你若不信也无妨,唉,我去寻我的美人去喽。” 赵斯年忙将魏忍冬拦住,礼遇有加:“还请魏小神医救救我的孩子。” 封锦兰挑了挑眉,“世子怕是忘了,我不过是请他过来给这小娘瞧瞧罢了,到底如今不是什么胎死腹中的要紧事,既然眼下无妨,那这嫁妆一事,还是结了的好,否则,只怕姑奶奶我就要领着封家的那些个灾民来侯府蹭吃蹭住了。” 他们将她姐姐害得那样惨,一个出世的孩子被活活摔死,眼下这区区一个还有腹中的又算得了什么? 赵斯年黑了脸,凝着她道:“若是魏小神医能保母子平安,嫁妆本世子必然会一文不少的奉上。” 封锦兰气笑了:“呵,今日来原本就是拿走封家的东西,怎么在世子看来倒成了一桩交易了?” 赵斯年救子心切,他已经没有了一个嫡子了,如今纵然这孩子是从侯月容的肚子里出来的,也是他的头一个孩子! 侯月容抚着肚子,那纤长的睫毛上盈着泪,她望向魏忍冬那眼神湿漉漉的,瞧着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方才说话若有唐突,还请神医见谅,这孩子是我的命,若是没了他,我也不想活了,只求神医救救我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再去冒什么险了!孩子纵然没了还会再有,可是嫡长子的时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毕竟如今侯府里除了她还有素秋! 他日指不定又娶了个旁的什么秋做了妾室了!。 魏忍冬见状挑了挑眉,“法子倒是有的,只是美人怕是要多吃些苦头了。” 他瞧着吊儿郎当的,那眼里的余光却格外的冷,这个女人将他师妹害成那个样子,纵然孩子是无辜的,可这女人,呵,他师妹受过的苦,他要让这女人十倍百倍的来还! 侯月容颌首,咬着牙道:“无论是什么样的苦,只要孩子好好的,妾身便受得,还请神医救救这孩子。” 魏忍冬微微颌首:“如今这情形,须得下针,配以药相佐。” 赵斯年见有了希望,欣喜不已:“快,先将容儿抬去侧屋。” 府里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抬着软塌过去,封锦兰见赵斯年要跟过去,不由沉声道:“赵世子,咱们眼下是不是有空档说说这嫁妆的事了?” 赵斯年被她磨得失了耐心,咬了咬牙,朝管家道:“去,将帐本取来。” 自家世子什么时候管过帐?如今一听生怕他吃了亏,顿时有些犹豫:“世子,不如等大娘子瞧完了大夫再说?” 赵斯年双拳紧握,一口气憋在喉咙处,整个人别得多难受:“去取!” 管家见状只得去取那帐本去了,封锦兰望向坐在小石桌前饮茶的几人,打趣道:“哥哥,赵世子要同咱们算姐姐在侯府的嫁妆呢,正巧这外头的人都在,不如便请了他们一道过来瞧个热闹。” 封温城斟了盏茶,朝赵斯年道:“世子以为如何?” 他拂衣在圆桌前坐下,目光微凝:“不过是侯府的家世,不必惊动旁人,郑大人是不是也该回府了?” 郑雄捏着茶盏乐呵呵的道:“忙碌了一夜,总是要看着潜火军将这火都灭完了才好,方才那两声爆炸可就伤了几个了。” 赵斯年黑了脸,这些混帐哪里是来帮忙的,分明就是来瞧热闹的! 璟王抬了抬手,侯府如同他的府上似的:“烨罗,去将外头的人请来,也好有个见证。” 赵斯年见状沉了脸:“封府还怕我堂堂勇安侯府短缺了一个亡妇的银钱用度不成!” 郑雄咳了两声打趣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不过是里头牵扯着利益关系在,多少谨慎一些也是好的,可别哪一方吃了亏不是?” 封锦兰忽的收到了一个小纸条,她有些懵的望向探雪:“谁送来的?” 探雪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方才摸衣袖的时候摸着的,上头写着锦兰亲启。” 她是会武功的,这上京能近她身的人可不多,近身还能未被她发现的,自始至终还只有大小姐,可如今大小姐分明已经殁了,那尸体还冰在璟王府的冰窖里,那眼下这纸条又是怎么回事? 第147章 牵牵小手 第147章 牵牵小手 封锦兰瞧着上头扭曲的字迹,心下狐疑,字写成这样,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写的。看样子,这勇安侯府的竖敌可真是不少! 她不动声色的打开纸条,看了两眼,将纸条又细细收了起来。 封锦兰心下已然有了成算,朝众人道:“到底这儿是侯府,人多了难免叨扰,倒也不用进院子里来,请到修府门口,将门前的玉石屏风取走就是了,另外,再差几个人去,将这上京的富户权贵都请来,就说……封家有好物件,要在勇安侯府门口拍卖。” 这一招实在是高,当着众人的面将嫁妆要回去,众人可都瞧着的,再当着众人的面将东西拍卖出去,直接转换成现银用以赈灾,这好名声不就全都回来了? 赈灾也为她那苦命的姐姐行善积了德,想必她下辈子也会过得好些,毕竟自打她去了,封母便成日的呆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的为封锦明祈福。 赵斯年黑着脸,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侯府都在晃! 这封家早就是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小纸条上的法子更痛快,加上上京的人得知侯府走了水,如今也过来凑热闹,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侯府门前就挤满了人。 封锦兰见状朝赵斯年道:“赵世子,这册子上记载的是姐姐这些年在侯府的用度,封家也不占了你侯府的便宜,这另外一个册子上是当年随嫁的银两、田地房契以及铺面、首饰、古器,抛开册子上的用度,上头的东西照着一一返还就是了。” 赵斯年接过那册子扫了两眼,目光微沉,他竟不知,封锦明自打搬去了冷院,一日两顿,从原本的有鱼有肉最后变成了清汤寡水的饭菜,一时愧疚感也涌了上来。 “本世子断不会少了她的嫁妆,管家,照着这些给。” 管家接过那册子扫了几眼,有些为难的低声道:“世子,如今……如今侯府怕是拿不出这么多了。”这些年府里一直在亏空,加上先前那次郑府嫡子出了事,上下打点便花费了不少,如今再把嫁妆原数奉还,根本不可能。 封锦兰耳朵尖的很,“怎么?诺大个侯府,难不成这么点钱也拿不出来了?莫不是当初算计我姐姐病了,将这些嫁妆据为已有了?” 女子的嫁妆原本就是属于女子个人所有,夫家若是贪了去,那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赵斯年揉着眉心,眼前黑得厉害,他嗓子干哑,不愿失了最后的体面,便咬牙道:“如今侯府走了水,此事定然会彻查到底,眼前有的先奉还,若有不足的,本世子定会补齐!” “有世子这话,我就放心了。”她将册子打开,一一清点,管家在一旁擦着汗,这些年来,自打那封家嫡女嫁过来,便没少拿嫁妆贴补,如今悉数要回去,简直就跟要了侯府半条命一样! 可如今这么多的人瞧着,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封锦兰念一件器物,便有人捧了过来,随即将那器物拿了出去,上京顶好的拍卖先生安排在府外,讲着那一件件器物的历史故事。 坐在一旁饮茶的璟王见白华英面无表情,便悄悄的从圆石桌下伸了手,握着她冰冷的手指,白华英一个激灵险些将手抽回去。 璟王的手掌宽大,她那小手被他握着,忽觉有些安心,便也不再挣扎了,由着他握着。 冬日里众人衣裳厚实的很,谁也没有瞧见底下的动作,但在不远处的叶凤姜视线从亭中的人身上扫过,不经意的瞧见了桌底下两手交握的二人,目光里添了些意味不明。 叶凤姜弹了弹衣袍上的灰,淡道:“回府。” 随行的嬷嬷狐疑道:“小姐,如今就走了?怕是不妥。” 叶凤姜理了理帕子,凝着白华英那削瘦的背影,这位白府小姐,可不同寻常,如今再呆下去,也不过是瞧个热闹,可这样的热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无妨,不是还有大娘子在吗?我不过一个庶女,抛头露面的总归是不妥,再者,祖母如今身子也不好,我一夜未归,侯府走水的事她若知道了,怕是要徒增担忧了。”叶凤姜转身绕过长廊,抬步便出了勇安侯府。 这头算帐算得如火如荼,外头拍卖的先生正拿着锤子喊着价,众人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勇安侯府走水的事儿盖了过去。 白玉如远远的瞧着坐在那群人中的白华英,愤愤不平的咬着牙:“母亲,你瞧她,如今坐在王爷与郑家二公子的身旁,她倒是坐得住!也不知她到底是跟了谁她来的,这样的热闹她也敢瞧,若是让人怪罪到咱们白家来,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柳氏扫了眼四周,见众人都在瞧热闹,不由低声道:“你不要再去惹她,她若是能嫁与旁人,便也不会与你争太子妃一位,但如儿,你听母亲一句劝,你与她不同,太子府那样的地方,到底……到底咱们白府的出身也算不得高,你若真嫁过去了,只怕日子难在后头。” 当了太子妃又如何?将来太子若是登基,后宫三宫六院的,少不得勾心斗角!若太子将来不曾承继大统,那么最后吃亏的也是她的女儿! 白玉如如今哪里听得进去,“母亲不必再说了,太子殿下待女儿一片真心,女儿……非他不嫁!” “红杏,你去知会一声大小姐,那头既乱的很,就让她别在那儿呆着了,过来这边,晚些时侯咱们也该回府了。”柳氏劝不动她,只能想法子再替这个女儿好生铺一铺路了。 如今的白华英纵然生得丑,可她能坐在璟王的身旁,想必是有些手段的! 白玉如见状愤愤道:“璟王是生得不凡,可脸上那道疤实在太吓人了,他还要迎娶一个死了的人为妻!这样的人纵然手里有权势,嫁过去了日子也不好过,与大姐姐倒是般配的很!” 柳氏拉着她在一旁瞧着正在灭火的潜火军,目光复杂:“如儿,这样的话在外人面前可万万说不得,她若当真嫁给璟王,或者嫁入郑家,到时候也好替你弟弟铺铺路。” “女儿知道了。”白玉如垂眸,又变成了那乖巧温顺的模样。 那头红杏去了沧浪亭,白华英见了她,悄悄将手抽了回去,璟王扫了眼烨罗,烨罗便挡在了红杏跟前:“亭中正在议事,旁人不得干扰。” 红杏见状忙道:“奴婢是白家大娘子身旁伺候的,奉大娘子的意思,前来唤大小姐回府。” 烨罗哪里不知道他家王爷的意思,当即道:“封二小姐自会送白大小姐回府。” “是。”红杏见烨罗凶神恶煞的,也不敢招惹,得了话便退下了。 白华英的手又被璟王宽过宽大的衣袍握住了,她顿时有些无奈。 璟王趁着封锦兰与赵斯年算帐的空档朝她温声道:“北域雪灾,我有要事不在上京,多陪我会。” 坐在一旁的郑元风听着震惊了,这话是说给这小丫头的?璟王是怎么瞧上这小丫头的? 第148章 一手好帐 第148章 一手好帐 白华英闻言揪着心狐疑道:“北域的雪灾不是派了勇安侯过去了?” 璟王勾着手在她的掌心里打着圈,那轻微的动作让她有些痒,“怎么?舍不得?” “王爷多虑了。”她别过脸,瞧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封锦兰,先前这小妮子别说是算帐了,瞧见了帐本都头疼,如今一把算盘打得行云流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二小姐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她忍不住夸了夸。 封温城端着茶盏,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不过是在府中帐房里练出来的罢了,白小姐过誉了。” 封锦兰算帐的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功夫,那下人们捧着的东西便去了大半。 白华英瞧着这打算盘的手法,跟她当年真真是如出一辙。 天穹的日头缓缓的升起,今日真真是个顶好的日子,府里的下人们正在主院里扒着,想从烧尽了的棺椁里扒出点侯夫人的骨血来,这火势大,风也大,如今莫说是骨灰了,衣物也烧得不剩什么了,独独余下的便只有陪葬时穿戴的金玉之物,扒开了灰在阳光下发着光。 直到日中,那帐才算了一大半,封锦兰将归还的嫁妆栏目上划了勾,也让赵斯年按了手印子,那一大半的红泥就这么下去了。 外头拍卖如今是人声鼎沸的,许多想淘涣个好物的也堵在了门口,一时勇安侯府门前的大道水泄不通! 郑雄见外头热闹,打趣道:“这行善积德的事儿,我也去凑凑热闹。” 郑元风余光从二人交握的手上扫过,由着下人推了轮椅走了。 白华英干坐在石台前,一只手拔弄着盖碗上的茶,封温城扫过那动作,目光深了深,“听闻白小姐与舍妹曾是旧友?” 白华英动作微僵,讪讪道:“见过几面,聊过几句话。” 封温城端过她的茶盏倒在水盂里,又重新替她续了一盏,白华英原是想双手接过去,奈何璟王握得严实,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单手接了那盏茶。 她的手不安分的在璟王手心里挠了挠,璟王这才松了手。 这时封锦兰清了清册子,狐疑道:“我姐姐原是有一对翠玉龙纹镯,我方才依稀里瞧着,那镯子似乎在那小娘的手上。” 她姐姐的东西,区区一个小娘,她也配?可别让这侯府的污脏气染坏了那些东西! 赵斯年细想了想,朝管家道:“去问问容儿。” 管家忙去问侯月容,那镯子原就戴在她手中,如今一听说连镯子都要回去,一怒之下扯了镯子还了回去。 待管家将镯子取了来,封锦兰接过镯子鄙夷道:“世人都说世子与个妾室伉俪情深,宠妾灭妻,当时我还不信,如今瞧瞧,都能将正室母亲赐的嫁妆给妾室了,可见真真是情比金坚!”那她姐姐的东西,就更加不能少了去了! 赵斯年捏着茶盏的手僵冷,“无论你信不信,当初本世子娶她,都是真心的,她在府里之事,我若说不清楚,想必你也不信,她便是入冷院,我也是三月后才知道的,那时候朝中事务繁忙,加之江南水患,半年不在府里……” 封锦兰像听笑话一般,“你这样的话,哄一哄我那姐姐还好,用来哄我,未免太可笑了些,世子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白华英僵在原地,忽觉手掌微疼,转头就见璟王瞧着她的目光里添了几分玩味,她垂眸拔弄着那微烫的茶盏。 赵斯年叹了叹气,朝封锦兰道:“先前之事,皆是因本世子一时疏忽所致,她到底是名媒正娶心甘情愿嫁进侯府的,当日王爷领兵抢走棺椁,侯府也实乃无奈,如今侯府将嫁妆如数奉还,还望封家与王爷能将锦明还于我,我自会将她风光厚葬,毕竟她也生了侯府的嫡长孙。” 白华英捏着杯盏,冷斥道:“如今世子倒想着嫡长孙了?当初将那嫡长孙活活摔死时,可不曾去查证过这对母子是否无辜!”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赵斯年手发颤,望向白华英时,竟觉有些难堪,世人都只知道孩子死了,却不知是怎么死的,如今这白家小姐将这话放出来,竟如同一把刀,将他难堪的一面生生的挖了出来。 “白小姐慎言!”赵斯年目光冷厉,若是换了寻常的姑娘,早就吓着了,可偏偏这人是白华英。 白华英不卑不亢的瞧着他,璟王坐在她身旁,无端的给了她三分底气。 “赵世子,纸是包不住火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赵斯年沉着脸,沉声道:“本世子待世子妃一片真心!二小姐,不论如何,本世子也从未想过要伤她,如今母亲逢此大难,尸骨无存,还望封家能够将本世子的世子妃归还。” 白华英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成了个香饽饽,如今一个两个的想将她埋进自家祖坟里,也不知是个什么癖好! 封温城搁了茶盏,扫了眼赵斯年,“你既与舍妹和离,如今嫁妆也退了,那封家断没有将女儿再入赵府陵墓的意思,如今既已两清,便罢了,往后在朝堂,封家与侯府亦只有公事,再无私谈,兰儿,帐目可算清了?” 封锦兰点了点头,将帐本与那一大箱子的房屋地契收了起来:“还了有近一半了,还有一半侯府拿去典当了,到时候封家会差人去挨个将这些东西收回来。” 赵斯年听着那一席话,叹了叹气,封锦兰挽着封温城的手,朝白华英伸手笑道:“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走,我带你去吃些好吃的。” 白华英瞧着那双白皙漂亮的手怔了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向兰儿伸出手,笑盈盈的说,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封锦兰要小她三岁,是封母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府里的人都宠得紧,所以也养成了她如今这样的性子,如今她重生到了这姑娘身上,年十四岁,而如今的封锦兰已经十七岁了,真是造化弄人,如今的兰儿也该到了婚配的时候了。 见白华英傻愣愣的,她伸手便将白华英牵着,璟王松开了她的手,她便被封锦兰这孩子给拽着走了。 封温城与璟王见状也抬步走了,徒留了赵斯年站在亭子里,他见人走远了,这才愤愤的将茶桌上的杯盏摔了个稀碎! 有些碎盏跌进了小池里,荡开细微的涟漪,一会儿的功夫便归于平静了。 “查!将这走水之事给本世子查个水漏石出!”赵斯年扫了眼扒开正厅正在挑骨灰的下人,抬步走了过去,寒冬腊月里温热的阳光散在他身上,他却觉得格外的冷。 第149章 侯府外拍卖会 第149章 侯府外拍卖会 管家见赵斯年身形晃了晃,忙上前扶了一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世子,如今侯府一片狼藉,潜火军已经将余火也灭完了,可这……这如今怎么是好!” 他在勇安侯府几十年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难不成真的是报应吗! 如今世子妃死时那凄厉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旁,每每想起,总是如芒在背! 那湖边如今谁也不敢走,纵是要走,也只会远远的绕过去,自打世子妃殁了,这侯府的事儿便一日比一日的多了起来。 赵斯提揉着眉心,余光忽的落在一处角落,那角落边似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泛着光,他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手在那水面上点了点,油脂瞬间便沾到了手上,他用手搓了搓,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狐疑道:“祭台上可放了油?” 管家见状也取了些搓了差,“是用着灯油的,但灯油都是用一点便添一点,色泽比起这个,要更深一些,断断不会是这样的一个颜色才是,这油……” 他凑近鼻间闻了闻,错愕道:“世子,这……这油……这分明是松油!这是厨房里用来点火的,如今被化开了,不知怎的会到这儿来。” 赵斯年一脚踹开琉璃瓦,咬牙切齿:“本世子真当他们是来救火的,如今看来,是怕勇安侯府过于安生!” 管家站起身,取出帕子递给他:“世子,这些人过来定然是动机不纯,单说封家的,原是有机会将侯府旁的东西救出来,可她们偏偏不救,只拿走了封家自己的,正是因为这一点疏忽,侯府里才损失了不少的器具古物!这些人,分明都是算计好的!” 赵斯年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眯着眸子道:“去,报京兆府,顺便知会张敬同一声。” 大理寺那位张大人?管家防备道:“先前那张大人过来的时候可是向着封家的,若是这回再查出些什么来,他再向着封家,那到时候……。” 赵斯年站在一片狼藉里,大厅的框架还在,可旁的东西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了,潜火军正在隔壁的院子里浇着水,那阳光的热度就仿佛落不进侯府一般,透着冷冽的寒意。 “慌什么?有京兆府在,查清了证据,他张敬同若是要包庇,岂是那么简单的?”赵斯年将脚边的东西踢开,听着外头闹轰轰的,便抬步走了过去。 勇安侯府的正门口被摆了一排巨长的桌子,每一个桌子上都摆着器物,封锦兰等人还没有离开,她端庄得体的模样像极了封锦明。 “感谢诸位前来,今日之事诸位想必也知道了,这嫁妆我封家全部用于拍卖,所得银两缘用以救济灾民,只求我冤死的姐姐能够好过一些……”她扬扬洒洒的说了一大段,到了后头听得群人愤慨,直骂侯府不是个东西。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心里暖暖的,她原以为她重生之后,一颗心定然就扑在复仇上了,她不想累及任何人,可如今才发现,于她而言,最要紧的,是她的家人,其次才是这滔天要命的大仇! 众人见封锦兰亲自来拍卖,又瞧着她这样的绝世容貌,爽朗豪气的性子,纷纷一掷千金的拍下封家的那些器具用物。 封锦兰朝白华英眨了眨眼,温声道:“你若是饿了,就先去,我稍后就过来。” 白华英摇了摇头,就见柳氏领着白玉如过来了,“大姐儿怎么到了这儿了,教我好找,这忙碌了一夜,想来也是该饿了,府里已经备下午膳了。” 封锦兰见了白玉如,脸色微沉,嗤笑道:“白家大娘子什么时候竟多了这闲心来关系她了?” 柳氏一时有些尴尬,当着众人险些下不来台:“二小姐这话说的,大姐儿亲娘走的早,如今脑子才将将好了些,总在外头,我也不放心。” “你还是在你女儿的身上多费些心!那沈宜音是蠢了些,但也不至于就让人当了枪使,到时候她反应过来,只怕你女儿这点小九九也该被看穿了。”封氏一族太大了,占据了整个豫州,而豫州有多大呢?本国共有十六州九郡,豫州便是十六州里最大的! 这封氏一族里每日来来往往的,不知有多少事儿,她若像旁人一样好糊她弄,如今也坐不到封家管事人的位置! 众人瞧着她年纪小,不拿她当回事,所以她一上位之后便将那些人收拾了,好大一个下马威过来,杀鸡儆猴的法子使的是相当的利索。 如今不过区区一个贬了职的侍郎府嫡次女,也跑到她这儿来玩小心思了? 白玉如见状自责不已:“二小姐,宜音也不知是从哪里听了些胡话,见了大姐姐便乱了性子了,她也是一时义气用事。” 封锦兰一只手搭在白华英的肩膀上,那细眉微挑,纵然是一副轻佻的模样,可生得美,硬是挑出了几分媚色来。 “你只要记得,她是我罩着的就是了,若再让我知道她在府里过的不如意,我封家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女儿,对,华英妹妹。” 这声华英妹妹喊的,白华英哭笑不得,将她的手按了下去,温声道:“二妹妹胆子小,你就不要吓唬她了,还是先将这些东西拍卖了,用来赈灾要紧。” 封锦兰见状附和道:“到底还是你这嫡长女懂分寸,对了白家大娘子,你若无事,可以回去了,你府里的大姐儿跟着我,我必不会亏了她,到时候用了饭,必定亲自送她回府。”顺便瞧一瞧‘白敬辰’嘿嘿。 封锦兰这小算盘打的,就在她说话的空档,又拍出去了几件古物,不远处的赵斯年瞧着这东西流水似的被拿走,身形一晃,眼前一黑,直直的晕了过去。 白华英扫了眼身后被抬着走了的人,默了片刻,璟王忽的挡了她的视线。 她只得望向柳氏,柳氏拉了她的手笑道:“你与二小姐在一处,我总是放心的,只是你祖母身子也不好,玩的差不多了就回来,府里头到时候备着你的饭。早些回。” 在人前柳氏做得真真是天衣无缝,众人见了不免也夸上一夸,得了回应,柳氏这才领着白玉如心满意足的走了。 一上马车,白玉如便退去了在外头的温婉气,咬牙切齿的锤着软垫,“母亲!她如今不过是攀上了封家二小姐的高枝儿,可她如今哪里将咱们放在眼里!我定要嫁给太子殿下,我要让她见我便只能下跪,我要她们见了我都只能跪着与我说话!” 第150章 爱妃喜欢 第150章 爱妃喜欢 柳氏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如儿!你何必与她争这一时?” “母亲,若是再不争,将来她当真嫁给了太子殿下,一切就晚了!我是嫡次女,她是嫡长女,纵然我与她一同嫁入太子府,到时候我也低她一等,若我低她一等,他日我所有的孩子都会低她一等!”白的玉如握着柳氏的手,凌厉的目光里搅着几分恨意。 柳氏原是个温婉的,如今在府里与芹小娘争了这么久,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心地纯善的了,“如儿,凡事要沉得住气,如今她痴症好了,心机也深了,先前她有意寻我结盟,不妨一试。” 白玉如秀眉微拧,“母亲!她如今不过是攀上了封家二小姐的高枝儿,就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先前痴傻的时候,可只会跟在我身后像个乞丐一般讨东西吃!你与她结盟,到时候只怕她反咬咱们一口!” 柳氏理了理她微晃出来的簪子,眸子微冷:“如儿,你放心,母亲还指着你来日给你弟弟铺路呢,如今便与她结盟,瞧瞧她到底有些什么手段,你若能学一学也是好的。” “哼,她一个丑八怪,心机倒是深的很,若是要我学她这样的,我是万万学不来。”白玉如与白华英的梁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要她还活着,嫡长女便永远也跟她没有关系,纵?她再丑,世人也只会说是白家那个嫡长女是丑八怪! 纵然她也是嫡出,可到底多了个次字! 白府马车一路疾驰回府,白玉如恨恨的挑开帘子,扫了眼白华英恨得咬牙切齿,“先前三妹妹还说此番参加大丧要让她好看,如今也没见她有些什么旁的能耐!” 柳氏叹了叹气,忽觉这女儿不知怎的,变了许多,“坐好些,可别让人瞧了没规矩。” 白玉如这才讪讪坐了回去。 正午的阳光带着些余温落在白华英的身上,加之如今侯府大火,烧了一大半,瞧着那尸骨无存的棺椁,她心情大好!瞧着身旁的璟王,也比之先前要顺眼的多了。 封锦兰拍了一件顶好的物件,“这是我姐姐生前最喜欢戴的,细说起来,还是我祖母传给母亲,再由母亲传给出嫁的姐姐的一对镯子,一万两起价。” 白华英瞧着那镯子,眼眶微热,她还记得临出嫁时,母亲仓促塞进她手里,盼着她如这一对镯子一般,能够夫妻和鸣,可后来她痴症厉害,被侯月容强行取走了,取的时候疼得厉害,仿佛要连着她的手都一并扯断一般。 璟王瞧着她这神色,道:“你喜欢?” “……”她自个的东西,哪有不喜欢的!白华英盯着那镯子,盘算了半天,发现她在白府里吃穿都是问题,更别提是大手一挥买一对镯子了,只得作罢了。 这镯子的寓意是很好的,众人见状纷纷抬价,从一万两抬到了八万两! 上京虽然说是寸土寸金,一万两众人公子权贵还是拿得起的,可这水涨船高的,瞬间又奔到了十八万两,众人的呼声也渐渐的小了。 “十八万两,是雷家这位公子出的价,还有没有旁的公子出价?”雷家在上京是专门做镖局生意的,其生意之兴,遍地都是,如今要说拿,倒也拿得出,只是费些事儿罢了。 “雷大当家的不愧是天下镖局之首啊!真真是阔绰。” “可不是嘛,十八万两一对镯子!” 雷当家的生得国字脸,眉目粗而黑,目光却温的很,笑起来同菩萨似的:“诸位客气了,封家要拍卖了这些东西赈灾,雷某不过为灾情奉上一点绵薄之力,再者,这镯子我家夫人也甚是喜欢,若能拍回去赠予夫人,岂不是一举多得!” 众人纷纷打趣道:“雷大人家那位母老虎如今可真是好福气。” “唉,什么母老虎,我家夫人可非比常人!诸位莫要乱说,否则夫人听了该不高兴了。”瞧着雷大当家的这么谨慎的架势,众人哭笑不得。 雷家的那位大娘子可是自个嫁过来的,据说还是扛着琅琊棒进的府,上去就将这武功了得的雷当家的一顿霍霍,如今竟不知雷大当家的对这位夫人这样上心了,啧,可见这强扭的瓜,也未必就不甜嘛,这甜不甜的,总归要扭下来了才知道不是。 就在众人以为要拍板的时候,璟王扫了眼烨罗,烨罗抬了抬手,“三十万两。”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拍卖的先生吓了一跳:“王爷,这……这一对镯子三十万两?” 璟王要冥婚娶这封家大小姐的事儿,众人也是知道的,毕竟这大婚就在明日了,可……花三十万两又将自家夫人的镯子买回去,这操作着实让人看不懂。 璟王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的扫了眼白华英,“倒是巧了,本王的爱妃也喜欢。” 众人见状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这再财大器粗的,也粗不过这位,毕竟就是一对镯子,虽说是顶好的料子,起步价便已然是压价了,可三十万两,到底是有些过了头了。 “好!三十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今日拍卖,也是为了赈灾筹款,王爷慷慨解囊,心系灾民,实在是令人感激不尽。” 众人面面相觑,哪个敢去跟璟王抢?雷当家的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要是知道璟王要拍这镯子,他哪里敢这样喊价! 见没有人再应话,拍卖的便一锤定了音,那一对镯子便奉给了烨罗。 封锦兰见这东西还多着,揉了揉肚子,挽着封温城的手道:“这儿让探雪瞧着就成,咱们先去用膳,忙了这么久,都饿了。” 封温城微微颌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满眼宠溺,封家大哥哥本就生得好看,封家的基因好,孩子是一个比一个美得惊天动地,偏偏一个也不愿进宫当妃子! 如今封温城一个浅笑,便使得围在一旁瞧热闹的小姐们心跳不已,那一双双眼睛落在封温城的上,若不是封家是名门望族,这些个姑娘真恨不能将他拖回去当了夫婿! 第151章 幽幽会会 第151章 幽幽会会 白华英跟在最后边,她低着头,走得也慢,众人瞧着有些懵。 “诶,那最后头跟着的,是不是白家那个傻子?” “岂止是傻子,还是个丑八怪,你瞧她那脸,怎么还好意思站在温城公子的身边?” 璟王忽的顿了脚步,白华英一个踉跄险些撞上他,封锦兰心情好,一蹦一跳的走着,见白华英没跟上,忙绕了回来,挽着她的手朗声道:“华英妹妹快些,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对了,你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白华英摇了摇头,“都好。” “你这是在府里呆得久了,闷着了,得闲的时候可记得常来封家陪陪我。”封锦兰对她倒是喜欢得很,见她额角有汗,拿了帕子给她擦。 那些个小姐们顿时瞧得懵了,“封小姐怎么待她这么好?” “一个丑八怪,怎么还得了封二小姐这样……” 封锦兰拉着她一道上了马车,封温城与璟王也一并上了马车,众人一路扬长而去,瞧得众人傻眼了,看来这白小姐丑是丑了些,如今也不敢轻易得罪。 封家的马车去了一品阁,如今虽正午,用膳的人也不少,但一品阁极宽,各厢都置有个单独的院子,白华英等人一过去便引去了雅院。 如今是冬日,雅院里置有一品温泉,热气氤氲其中,仙气腾腾的。 众人绕过长廊进了里间,里间置有一屋子,屋子四处敞开着,日头暖融融的折进屋子里,屋里碳盆烧得正旺。 众人进了屋,封锦兰拉了白华英坐下,“这原先是姐姐开的,后来她出了事,就一直由着勇安侯府的在打理,我今儿才将这一品阁收了回来,你尝尝这菜可合胃口,若是不合,到时候我再吩咐人换了厨子。” 白华英打趣道:“我说呢,怎么好好的来了一品阁,原来封小姐是早有预谋。” 封锦兰朝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听闻你与姐姐也是旧相识,她的口味你应当也是略知一二的,帮我尝一尝,若是她在这儿,会挑些个什么样的口味。” 白华英捏着筷子手颤了颤,她先前写的字是用左手写的,歪七扭八,想来应当不会出差错才是。 “我与令姐……只是略见过几次面,说了几回话。” 璟王在桌底下碰了碰她的脚,挑了挑眉,先前初见他的时候,倒是会说的很,如今到了这份上,倒成了说过几句话了。 白华英只得踩了他一脚。 封锦兰没瞧出二人的异样,众人用了饭,封锦兰要去查一品阁的帐,便去了后院了,封温城要备考,隔壁恰巧来了同窗,便过去讨了杯酒喝。 诺大个屋子里便只剩了白华英与璟王,她揪着手里的帕子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璟王按着她的手,接过烨罗的盒子递给她:“物归原主。” 白华英瞧着那盒子,面色微赫:“王爷这镯子,怕是给错了人。” 璟王将镯子取了出来,“你瞧见这镯子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怎能不要紧?收着,总有个念想。” 白华英凝着那镯子没敢接:“不过是些旧物了,都过去了,王爷不必在意。” 璟王捏着镯子瞧了瞧,“你若不喜欢也好,回头我让人给你再打一对新的来。”这样往后她就是瞧着镯子,想起来的也只会是他,而不是旁的什么人了。 白华英捧着茶盏,视线从这屋子里扫过,“一品阁变得倒是不少,王爷若没有旁的事,我更去寻二小姐了。”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踱了一层朦胧的疏离感,让璟王有些无力,他逼近她,无奈道:“明日大婚后我便要去北域,一别便是多日,你当真不多陪陪我?” 白华英瞧着这近在咫尺的脸,柏子的香气缓缓的往鼻子里钻,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北域的灾民如今都来了上京,王爷此番去北域,只怕不是为了雪灾一事。” 璟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到底是本王瞧上的人,聪慧得紧。” 白华英双手抵在他胸口,“王爷你明日就要大婚了,让人瞧见不妥。” “这一品阁本就是分院隔开的,如何会有人来?再说了,本王行得正坐得端瞧见便瞧见了,左右明日是你我大婚。”璟王揉了揉她的发,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欢。 白华英将他手挥开,目光微冷,王爷怕是认错了,我是白家嫡女,不是封家的。”这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传出去了还得了?只怕到时候将她浸猪笼的心都有了! 璟王不在意这些,但见她疾言厉色的,也只得顺了她去:“好好好,无论你是白家的还是封家的,我至始至终想要的,也不过你一个罢了。” 白华英面色微赫:王爷说起这些话来可真是顺口,也不知同多少人说过了。 璟王顺手拿了块点心给她,她没接,绕开璟王坐得远了些:“王爷既是要去北域,还是回府早做准备的好。” “待我回来,给你带个有趣的。”璟王在另一侧的窗旁瞧着她,眼底布满了柔光。 白华英不置可否,另一头封锦兰与掌柜核对了帐目,又添了好些新的规矩,将旧的做了些改动,回雅院时,忽的想起那纸条来,她将纸打开,瞧着上头的字迹,陷入沉思。 那上头的用词习惯简单,而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是内敛的,这样的字纵然是有意写岔了的,可她总觉得格外熟悉,在哪儿瞧过,她一时记不清了。 封锦兰回了雅院,见白华英与璟王隔得甚远,还有些奇怪:“可算是忙完了,华英妹妹,走,我送你回府,对了姐夫,你……” “顺路。本王的马车就留给大舅哥。”璟王理了理衣袍,装得没事人似的。 白华英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作声,三人上了马车,封锦兰一路拉着她说了好些话,“今日是有些唐突了,可我瞧着你总觉得亲切,华英妹妹,我原是有个姐姐的,可如今她走了,我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如今与你投缘,唤你一声妹妹,往后必定将你当亲妹妹一般护着你。” 白华英心里暖暖的,如今她不是封锦明了,可若能以这样的一个身份陪在她身旁,也是好的。 说话间马车便到了白府,白华英下了马车,谁料封锦兰也跟着下来了,她揪着帕子,眼神有些闪:“我还是送你进去,听闻你兄长伤得不轻,正好我也去瞧瞧,若是严重的话,还是请忍冬哥哥哥来治一治才好。” 白华英一时哭笑不得,合着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冲她哥哥来的。若是白家哥哥与封家这个妹妹能成良缘,想必也是一段佳话,白华英顿时便应下了! 第152章 陈自中供词 第152章 陈自中供词 白华英领着封锦兰进府,谁料璟王也跟了过来,她不由顿了脚步,“王爷不是有要事在身?”姑娘家的热闹他也要瞧? 璟王弹了弹衣袍,淡道:“本王与白大人有公事要议。” 封锦兰挽着她的手,打趣道:“他们都是些个大忙人,咱们先回院里,这外头可冷得很。” 冷吗?她抬头看了眼如今当空照的日头,有些哭笑不得。 “好,那就先去栖梧院。”二人这才去了院里。 璟王凝着二人的身影,目光微沉,那头白耀辉听闻王爷大驾,顿时心里打着鼓,莫不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他不敢怠慢,着急忙慌的过来相迎。 正厅里白耀辉请了璟王上坐,他站在一旁奉了茶,忐忑不已:“不知王爷此番前来……” 璟王搁了茶盏,“路过。” 白耀辉有些懵,堂堂一个王爷,虽说兵权交了,可到底身份还是摆在这儿,这人往这儿一坐,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威严感分外逼人,他头压得低低的直擦汗,说是说路过,哪有一个王爷真路过他这儿的,他如今贬了职,连个侍郎都不是了。 “听闻王爷明日大婚,下臣便先恭喜王爷了。”白耀辉擦着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璟王凝着外头的日光,眸色微沉:“本王恰巧那日小试监考,犬子倒是不错,颇有佐世之才,只是不知,如今身体境况如何?” “犬子如今身子大好了,下臣这就将他唤来。”他朝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会意,忙去请二公子来。 璟王微微颌首:“白大人教子有方。” “王爷过誉了。”白耀辉说话间那脊梁骨都直了几分,这两个儿便是他重新任侍郎的倚仗,虽说父子不同朝,到时候总有一个是要外放历练的,但无论如何,此子也总算是出息了不是? 说话音那下人便将白敬言请了过来。 白敬言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了,当即便见了礼。 璟王挑了挑眉,“怎么不见贵府大公子?” 白敬言脸色微赫,耐了性子道:“回王爷,大哥如今回了府便病得厉害,如今在塌上躺着,只怕是起不得身了。” “怎么?如今府上的大夫瞧了也不济事?”璟王把玩着手中的骨板指,神色淡淡的凝着他,那目光似要透过他,将他当日在考场的所做所为看个透彻。 “是,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大夫也请了许多,可总不见好。”他垂着头,压下璟王给他带来的威慑感。 璟王凝了他片刻,忽的道:“陈自中如今在牢中已然提审。” 白敬言的心里猛的跳了一记,“此人扰乱考场秩序,自当论罪。” “是吗?他的供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璟王接过烨罗递来的罪状递给白敬言。 白敬言接过一看,愤愤的合上:“王爷,我初初从书院里回来,怎么可能认识陈自中?他如今不过是想要报复白家罢了,这样的供词如何可信?” 白父接过那供词扫了几眼,“王爷,小儿历来行事严谨,对他那大哥敬爱有加,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王爷明察。” 父子二人跪在地上,佝着身子,大气不敢出,如今可是扰乱考场,若一经证实,只怕是要发配了!到时候莫说是朝堂了,小命都难保! 璟王曲指轻扣着桌面,一声又一声,如同两把利刃在对着磨,扎得人耳朵生疼。 半响他才道:“是真是假,想必张大人自会查明,白大人不必惊慌,既然如今大公子身在病中,本王恰巧也没有旁的事,顺便去瞧瞧。” 白耀辉先前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白敬言的身上,哪里会想过那躺在塌上的儿子硬是坐了轮椅去参加了小试,原以为也考不出个什么来,可如今璟王来了白府,摆明了是奔着那大儿子去的! 而太子,几乎是璟王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太子能坐上那个位置,除了是嫡子,更有璟王这个强硬后台摆在这儿。 白父仿佛看见了点什么希望一般,站起身恭敬道:“是是是,犬子如今正在栖桐院歇着,王爷请。” 璟王上回来的时候还是同太子一并过来的,如今太子在忙着灾情,他要培养出贤德的名声来,便不得空了,白父领着璟王一路去栖桐院。 白敬言跟在身后,他紧紧的捏着那一纸状词,眼神晦暗,如今这一纸状词若当真是指向他的,只怕张敬同早就差了人过来拿他了。 青峰在一旁急得直冒汗,低声道:“公子,可要属下去一趟牢里。” 白敬言将那状纸丢给他,看了眼走得远了些的二人,扯了扯唇角:“不过是用来诈我的罢了,陈自中如今家道中落,他又卷入了这样的事情里,陈府也必不会再容他,到时候必然流放,你差人在流放的途中给他送些银钱,让他路上少吃些苦头就是了。” “是,属下明白了。”青峰一颗心这才稍放了些。 白敬言疾步跟上了二人的脚步,一道去了栖桐院,如今梧桐院里正热闹着,白华英与封锦兰正在屋子外头堆雪人儿。 久病未好的白敬辰被推了起来,此时正在屋檐下坐着,他背后的伤如今好了许多了,只是人还有些昏沉,如今日头一照,院里的腊梅花香随风袭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封锦兰堆了个雪人儿,笑道:“好些年没堆过了,说起来,还是上京的雪要大些,堆起来也轻松。 白敬辰的视线落在自家妹妹身上,见她踉跄着在雪地里晃,不禁提醒她:“英儿,当心些。” “雪大,摔不着我。”她晃晃悠悠的抱着雪团子,冬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脸泛起两团红晕,红色的绳子串着两个冲天髻,今日回府换了件大红色的袄子,瞧着像个福娃娃似的。 璟王抬步进了院子,就瞧着这一幕,眉眼瞬间便温和了下来。 封锦兰将雪团子堆在雪人的身上,她回眸一笑,天地万物瞬间为之失色,跟过来的白敬辰瞧得失了神,世人都说封氏一族出美人,他原是不信的,可如今瞧一回便想一回。 这是他第二次瞧见封锦兰了,先前的她是张扬的美艳,触不可及,那如今的封锦兰,一时竟让他生出了一丝希冀出来,这样的美人,背后又有着封家的助力,若都能为他所用,他必能成一番大事,将大哥这个嫡子比下去! 第153章 张榜 第153章 张榜 正午的日头渐去了些,天穹几缕云正晃悠悠的飘着,寒冬腊月的上京历来是灰蒙蒙的,少有这通透明亮的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面色苍白的白敬辰见了璟王等人,便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行礼,璟王大步上前,将他虚按下:“不必多礼。” 白敬辰只得坐在轮椅上行了礼,“礼不可废。” 白耀辉见状附和道:“犬子历来恪守礼数,王爷见笑了。” 璟王凝着他这惨白的脸色与削瘦的身形,不由拧眉,又扫了眼白华英,也不知道那小妮子到底是怎么将这么个人模仿得唯妙唯悄的! “无妨,本王恰巧路过,大公子重病去参加小试,勇气可嘉,如今整个上京争而赞颂,不错。” 璟王拍了拍他的肩,拂衣在砚台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白耀辉见状也只得陪着一并坐下。 封锦兰团了雪人儿,扫了眼四周,朝白耀辉道:“白家的俸禄也不少,怎么这嫡子的院里这样简洁,若是旁的大人过来,只怕是要惹人闲话了。” 白耀辉见了封锦兰,笑里添了几分讨好:“这位想必就是封家小姐了,小姐有所不知,我这大儿子历来是个节俭的,这屋子也凭着他的喜好布下的,如今瞧着,也是该再添些东西了,管家,晚些你就去回了大娘子,让大娘子将这院子重新规整规整。” 封锦兰捏着帕子站在璟王身旁,不置可否:“说起来,这是白家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插手,大人不必太放在心上。” 白耀辉哪敢不放心上,“封小姐与小女既是朋友,自然便是一家的,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封小姐海涵。” 这位二小姐的事迹白耀辉听得多了,先前在朝堂上的时候,便听许多人弹劾了封家,奈何如今封家没有入朝堂,说白了如今还是老百姓的事儿,弹劾得多了也没用,官家如今正忌惮着,怎么可能去打压封府? 璟王看了眼站在一旁不作声的白华英,外头忽的传来砚台的声音,他窜进来时一脚踩着门槛,险些扑倒在雪地里,白华英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得丢了你大公子的颜面。” “中……中了!大公子小试中了。”砚台擦着汗,喜笑妍开。 站在一旁的白敬言双拳紧握,眸底泛起一缕寒意,一个病歪歪的病怏子,竟然中了小试?这小试的题可是由几个学院联合出的,可以说比春闱的要更难,如今他竟然中了? 封锦兰望向白敬辰,眼里泛起了光,这是一个姑娘对另一个男人的崇拜,“真的中了?中的多少名?” 砚台擦了擦汗,“这……这小的没注意,小的只是瞧见了那上头有公子的名字。” 他一时欢喜过了头了,竟然忘了瞧了。 白华英来到白敬辰的身旁,笑道:“不打紧,到时候自然会有官员前来传的。” 每年的小试,前三甲都会有奖励,只是不知道今年的奖是什么。 说话间青峰也过来了,他笑道:“二公子也中了!!大喜,二公子在第六名呢。” 白敬言紧握的双拳才在衣袖子里松开,“不过第六名,慌慌张张的,成何提统。” 白耀辉却满脸荣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眉不见眼:“好小子,如今小试的人不下万人,我儿能从中脱颖而出,实乃白家之幸!” 白敬言的笑意里添了几分傲气,“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白敬辰见状笑:“恭喜二弟了。” “也恭喜大哥,无论是什么名次总归是中了。到时候你我还要一同春闱。”白敬言如今傲的很,瞧着白敬辰的眼神里添了几分不屑。 他能得中,定然是排在最末!毕竟自己是从白鹿学院里出来的,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怎么可能比这个一心扑在青街柳巷的要考得差? 白敬辰只笑了笑。 璟王见状起了身,头顶的日头渐下屋檐,院子里也暗了些,他确实还有要事要办。 “既是喜事,白大人一家团聚便是,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 璟王路过白华英身旁,见她在团着雪团子,悄声道:“夜里等我。” 白华英手里的雪团子砰的一声碎了一地,她正欲反驳,却见封锦兰走了来,只得作罢。 封锦兰笑道:“如今小试考的好不好不打紧,后头春闱才是正儿八经的呢,你也安慰安慰你哥哥。” “好。二小姐慢走。”白华英福了福身,送了封锦兰离开。 白敬言凝着封家二小姐那窈窕婀娜的身影,目光痴迷:“父亲,那位封小姐……” 白耀辉只与他对了一眼,便知道他的心思,不由鼓励道:“如今你大妹妹与她是好友,你若是瞧上了她,不如让你大妹妹帮着美言几句,另外,你自己也要再上进些才是,那封家是个什么门第,只怕到时候瞧不上咱们白府。” 白敬言眸色微亮,“多谢父亲体恤,儿子自当好生准备春闱,到时候若是能登科,想必封家应当不会拒绝才是。” “好好好,当年为父三年才中,如今你若一举得中状元,那可真是给为父长了脸了!”白父仿若瞧见了来日家族的鼎盛,拍着他的肩膀欣慰的很。 白华英在一旁团着雪球,不满的嘟囔道:“封家二小姐瞧上的保不齐是大哥呢。” 白敬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柳氏与芹小娘喜滋滋的过来了,这芹小娘身上还带着伤,如今来时约莫是心情大好,走路都轻飘飘的。 “哎呦,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了,如今言哥儿得了第六名呢,真是为白家争了光了。”芹小娘穿得艳丽,在这素白的院里,仿佛一株突兀的红梅般,花枝招展着。 白耀辉如今高兴,朝芹小娘道:“不错,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芹小娘扫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白敬辰,阴阳怪气的将发别到耳后,耐着身上的伤挪了过去,柔声安抚道:“辰哥儿如今没中也不打紧,左右你先前去的时候还是病着的,能去便是勇气可嘉了不是。” 柳氏附和道:“你芹小娘说的在理,不论如何,眼下要紧的还是自个的身子,将身子养好了,便什么都好了。对了,我还捎了些补身子的过来,晚些时侯便吩咐小厨房的给你炖了。” 白华英丢了雪团子起身,望向芹小娘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小娘觉得我哥哥没考中?” 第154章 小试一甲 第154章 小试一甲 芹小娘听着这话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没中就没中嘛,不打紧的,往后还有春闱可以考呢,不过一个小试罢了,再说了,辰哥儿成日的柳巷窜,与你二哥哥可不一样,你二哥哥得中第六名,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是。” 芹小娘如今生的真真是给她长了回脸,如今连着柳氏都要将她捧着,于她而言,自家言哥儿得中,真真是一雪前耻了!如今不免觉得通体舒泰! 白敬辰按着白华英的手,目光微沉,这一觉醒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便听见砚台说他中了,中了第几名却没个消息,眼下芹小娘要得意,便由着她先得意得意。 白敬言扫了眼这兄妹二人,冷笑道:“大哥不必担忧,往后白府有我在,必然不会倒下,大哥若是有心,便只管着白府,至于朝堂的事,一切还有我在。” 芹小娘如今嚣张得很,打量着白敬辰的眼光都快斜到天上去了,“说起来,今儿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是该贺一贺才是。我已经差人备了席面了,一道吃。” 白耀辉微微颌首,朝白敬辰道:“如今你的名次还没出来,但砚台如今也是瞧见了你的名字,再等一等,会有结果出来。” “是,儿子去换套衣裳便来。”白敬辰扫了眼这妹妹。 白华英当即推着轮椅回了里屋,身后还传来芹小娘那得意的笑,如今芹小娘那掌家的大权估摸着又要拿回去了!啧,真真是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得好! 一回里屋,白敬辰便沉了脸,“说,怎么回事。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去参加了小试了。” 原本以为他小试是参加不成了,只能等着年后的春闱了,不曾想砚台说白华英替他去参加小试了。 其实小试也不打紧,但是礼部到时候公布名单时,会将小试的做一个核对,若是差距太大的,定然是要细细复查的。 白华英见状揪着衣摆,小声道:“我……我也是不想让哥哥错过了小试,所以才代替你去的,你放心,我没有破绽。”除了璟王一开始就知道,旁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你这是胡闹!若是有半点差错,你可考虑过后果?”他历来是宠着这个妹妹的,没想过如今竟还要让她替了自己出面! “哥哥先前的字我都有临摹过,纵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再者,那小试的题目哥哥原就有涉及过,我也不过是将哥哥的那些主观意识填进去罢了,如今纵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名次,但我瞧考官如获至宝的模样,想来是不差的。”她提着一颗心等到现在,砚台来报了,却不知是个什么名次,如今心里七上八下的。 白敬辰叹了叹气,无奈的将她拉到身旁,“可知错?” “知道了。”白华英低着头,委屈巴巴的。 “手伸出来。“白敬辰凝着她那委屈的模样,心疼又好气。 白华英只得将手伸了出去,“若是再选一次,我定然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哥哥,如今府里大娘子与芹小娘底下都有孩子,咱们若是再不争气些,只怕到时候在府里的日子又要难过了,哥哥与我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在封府的时候却刻在骨子里,这也是封家为什么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一个世家大族一咱走到今天! 白敬辰在她小手上打了两记,无奈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去插手,若有下次,可不止这两下了。记住了?” 他打得很轻,同挠痒痒似的,白华英点了点头,笑盈盈道:“我记下了。” 他忽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正色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白华英笑道:“哥哥若真是心疼英儿,那就春闱之后寻个良人,早早的给我生个小侄儿才好。” 她取了件月牙白的褙子给白敬辰穿上,又替他细细的梳了发,戴上了玉冠,白敬辰的面容生得雅致,如今这么一瞧,竟有了几分清雅幽冷的气质,白华英想,当初怎么千选万选的没选上白家的这位? 啧,倒是听人提起过,说白家有位大公子,成日的在花街柳巷子里窜弄,当时封家母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看来,谣言也不可全信。 “你小小年纪,如今怎的还想着要个小侄儿?真是女大不中留了。”白敬辰叹了叹气,哭笑不得。 白华英推着他去前厅,身旁的翠青嘀咕道:“大公子不知道,昨儿在勇安侯府里,起了好大的火呢,好些人家的下人都去灭火去了,可那火怪异的很,怎么都浇不灭,生生烧了一夜,将勇安侯府烧了大半呢。” 白敬辰揉着眉心,长廊的尽头是夕阳夕下,光影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翠青在一旁跟着,总觉得自家大公子与小姐要雄起了! 白敬辰把玩着手中的念珠,清瘦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花街柳巷里的传言,可任谁瞧了,又少不得要夸一句,白家大公子宛如谪仙一般清雅,这样的清雅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封温城不一样。 封家大哥哥是从书堆里钻出来的人儿,通身的儒雅气使得他克已复礼,便是衣襟也断断不会乱上分毫,如今封家有意入朝堂,那摆明了就是将这封温城往元辅或者帝师的位置上推的! “勇安侯府竟会在大丧日失火?”这事光是听来便让人觉得蹊跷。 白华英推着轮椅道:“昨儿的火是真大,连着那侯夫人的棺椁都烧了个干净呢!” 白敬辰转着珠子,漫不经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些什么来,看来侯府……危矣。” 他常年混迹在柳巷子里,对朝堂上的事情是极其敏感的。 他又添了一句:“你如今与封小姐交好,有朋友是好事,为兄替你高兴,不过,如今的封家太过耀眼,你若身在其后,必要承其暗影,届时少不得有人来使绊子,英儿……” 白华英推着轮椅打趣道:“哥哥说的我都明白,但如今朝堂局势未稳,我家哥哥总能得一席之地。” “不可自大。”白敬辰微微拧眉。 “不是自大,是自信。”白华英眉眼微扬,入暮的风扫过,她那笑意竟如朝阳般暖着人心。 第155章 庆贺小宴 第155章 庆贺小宴 她瞧过她哥哥写的策论,对当下的时局一针见血,这样一个满怀热血的人,带着对朝堂,对百姓的赤诚之心,只是终究这样的血性,会在朝堂里被那激涌与暗流冲干净。 她不求哥哥能做个贤良的人,但求他能在朝堂中立稳脚跟,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去庇护百姓,那么贤良与否,也没什么要紧的。 白敬辰的身上如今结了痂,坐在轮椅里风一吹,舒爽得很。 “用过饭回来,你将小试的答题写出来我瞧瞧。” 白华英险些脚下打滑,“你写的那些……我还添了一点点。” “无妨。”白敬辰不以为意,左右自家妹妹已经替他考了,考的如何,也没什么要紧的,到底是榜上有名了。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正厅,如今厅上摆着好酒好菜,那一家子人正其乐融融。 白华英的目光不由深了深,如今外头饿殍遍地,白府却这样铺张,到时候若让前来报喜的小官瞧见了,免不了要闹出些事来。 偏偏席上的人全然无感,如今推杯换盏,快活的很! 柳氏端了酒盏道:“如今言哥儿也算是出息了,就等春闱的时候再一举得名。” 白敬言将酒一饮而尽,白秋儿笑得花枝乱颤,万般自豪:“那是,我家哥哥可是要中一甲的,到时候打马游街,可不知多体面。小娘也算是熬出了头了。” 芹小娘笑道:“可不是嘛,大娘子也不要急,如今玉松也十岁了,再等上一等,到时候定然也是有出息的。” 白玉松是柳氏嫡亲的儿子,虽也是嫡子,可却是府里头年纪最小的,如今正在学堂里进修,少有回府的时候,今儿是个好日子,他刚从外头被接回来。 小少年穿了件绽青的衣,发上系了带子,瞧着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端庄持重的紧,那模样生得十分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是书香味儿。 他见了白华英推了白敬辰过来,忙凑了过去,脸上的笑意纯善无害:“大哥哥的伤可大好?如今怎么还坐上轮椅了?先前听闻大哥哥抱病参考,外公听了还夸了许久呢。” 白玉松去的是他外公那边的学堂,所以自幼便在柳大人的身旁教养着,自然也是没什么心机的。 白玉如瞧着自家弟弟那讨好的模样,搁了筷子,目光微沉:“玉松,好生坐着。” 白玉松推着白敬辰的另一边推手,笑道:“姐姐,我许久不曾见过大哥哥了,有好些话要同大哥哥说呢,大哥哥,我今儿回来的时候瞧见小试放榜了,大哥哥的名字也在呢。” 柳氏见状往白耀辉的碟子里夹了块肉,嗔笑道:“是上了榜了,只是砚台这孩子也是,怎么连个名次也记不住,松哥儿可瞧见了?” 白玉松的脖子上还挂着个璎珞,喜庆得紧:“瞧了,大哥哥是第三名呢,嗯,第一名是封家的,好像是叫封什么城来着,第二名我没注意。” 第三名? 芹小娘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当真是第三名?你这孩子,可别是瞧错了,如今你二哥哥还在第六名呢,你大哥哥怎么就第三名了?” 若是辰哥儿当真比言哥儿还要考得好些,那她做的这些,岂不是替他做了嫁衣了! 柳氏见状将白玉松拉到身旁,打趣道:“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就黑了,哪里瞧得清楚?主君已经打发人去瞧了,想必一会子便该有结果了。” 芹小娘见状松了口气,阴阳怪气道:“我就说嘛,若真是个第三名,放在春闱里,那可是探花郎了,那传信的小官早就将咱府上门槛都踏破了,怎会这样安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贬着白敬辰,没有人愿意相信,平日里花街柳巷的人,能得出个什么好名次来! 再者说了,这来上京参加小试的人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念了书的天才少年可不在少数,如何便能让他得了头筹去了。 白华英推着白敬辰到了桌前,她坐在白敬辰的身旁,另一边是白秋兰,白秋兰厌恶的扫了她两眼,挪得离她远了些,鄙夷道:“如今瞧着我哥哥得了名次,你还想来沾这样的光不成?离我远些。” 芹小娘只扫了眼,端了酒盏与白耀辉撒娇:“到底是主君教导有方,今日这最大的功劳,还是老爷呢。” 白耀辉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出来了,“好好好,都是些好孩子,如今为父只盼着你们一个个的都出息些,替白府长了脸才好。” 众人纷纷附和。 白华英瞧着这一桌子的鱼肉,有些食不下咽:“父亲,如今上京饿殍遍地,灾民数不胜数,咱们在府里铺张,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不妥。” 芹小娘顿时搁了筷子沉了脸:“怎么?如今不过是替你二哥哥庆一庆也不成了?这样大好的事情,你莫不是嫉妒上了,想着法子的来添乱?” 白华英没动筷子,只端坐着,望着白耀辉:“父亲三思。” 芹小娘顿时气得不轻,白耀辉拂了拂手,“如今既是替你二哥庆贺罢了,不妨事,用饭。” 白耀辉这心也不知装的什么,真真是大! 白华英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白秋兰鄙夷道:“嫉妒就嫉妒,我也不会笑话你,你这样拐着弯的说人,真是半点教养也没有!” 白华英未理会她,倒是白玉松坐在白敬辰的身旁,小声道:“大哥哥,我真瞧见你是第三名了。如今怎么都在替二哥哥庆,这杯酒我替大哥哥庆。” 白敬辰端了茶与他碰了碰,瞧着玉松这孩子是满眼的温润:“多谢三弟。” 白玉松将酒抿了两口,辣得扭曲了小脸,众人瞧着笑得合不拢嘴。 “如今松哥儿瞧着也要当个大人了呢,学着男子喝酒的气势倒是足了,只是面子上还差了些。”芹小娘替白耀辉续了酒,还不忘打趣白玉松。 无论白玉松有没有出息,如今她儿子是出息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推得起,这话往后再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白敬辰。 第156章 报喜小官 第156章 报喜小官 他的名次一直没有下来,芹小娘一颗心始终还是提着的,万一白玉松当真瞧见了是个第三名可怎么是好。 思量间,门外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进了膳厅,“主君,小试报喜的小官儿来了。” 白耀辉手里的筷子险些掉了,“快,快请。” 那小官儿领着几个人进来,瞧见这席面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又讨好的打趣道:“下官怕是来得迟了些,如今大人想是得了消息,已然庆上了。好酒好肉,倒真真是热闹。” 白耀辉忙上前去迎:“大人一路辛苦,如今上京灾民遍地,这也不过是替犬子庆一庆方才舍得。”这样铺张,只怕这小官瞧了回去禀报上头的人,白耀辉忙上前讨好。 柳氏扫了眼身旁的红杏,朝小官儿道:“大人受累了,小小心意,权当是请大人与底下人喝茶了。” 小官笑着接过那一大包银子,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捧着白府道:“白大人是该好生庆一庆,如今大公子位列一甲,二公子又排名第六,往后只怕下官也得多多仰仗大人才是。” 白耀辉笑得眉不见眼,“大人哪里话。” “这些是一甲赐下的,今年可不比往年,今年赐下的都是顶好的,下官就在此恭贺大公子春闱旗开得胜了。”小官瞧着白敬辰气度不凡,一时心里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将第六名的白敬言就这么抛到了一边。 白敬辰坐在轮椅上,朝他微微作揖:“身体不便,礼数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小官儿见他礼数得体,欣慰得很:“听闻大公子报病参考,下官十分敬佩,当初下官若是大公子这样的气性,想来春闱也不至于落了个最末了,大公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芹小娘扯着帕子咬牙切齿,可如今这样的场合,她一个小娘插不得嘴,只能在一旁恨得牙痒痒了! 白敬辰竟然是第三名!她真是疏忽了,当时只顾着瞧辰哥儿的去了,将他给忘了!原以为他一个病歪歪的,能考出个什么来? 可如今,她真真是小瞧了他! 白敬辰笑了笑,“大人过谦了,往年的考题比今年的还要难上些,大人能入榜已然不易。” 小官笑得一脸褶子,“你这后生,真真是会说话,如今白府二位哥儿都得中了,到底还是白大人好福气,想来是官复原职,也是指日可待。” 先前虽说白耀辉的官儿也算不大,可一个侍郎倒下来,也能压着上京的一处小地方了。 白耀辉笑得眉不见眼的,“大人再夸下去,这两竖子的尾巴就该上了天了!” “少年人便该如此,下官还有要事,就先走了。”他又扫了眼那一桌子的饭食,添了一句:“白大人,如今既逢喜事,自然当奖,只是下官一路走来,如今灾民遍地,瞧着实在痛心。” 白耀辉一时有些无地自容,白华英却迎了上来,朝小官道:“大人放心,昨儿个白府已经开设了粥铺了,只是不想惊扰了众人,所以一直未曾声张,今日哥哥大喜,府里瞧着也是欢喜,所以才一时忘了形,还请大人谅解一二。” 小官儿瞧了白华英举止得体,又能说会道的,一时惊道:“你便是那位嫡小姐?” “是。”白华英抬头一笑,脸上的胎记格外的清晰。 小官儿笑道:“这么一瞧,与伯爵府那位嫡小姐倒真是十分相像,我说呢,怎么这白府旁还有人在施粥送衣,原来是白府的一片仁心,好好好,白府这光景甚好啊。若是太子殿下能得白小姐这般贤德之人相佐,想必日后必能成一番大事。” 白华英闻言嗔道:“大人,如今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可不能胡言,若让有心人听见了,到时候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小官儿瞧着白华英,毫不在乎她那容貌,“在理在理,是下官一时嘴快,到底还是大小姐识大体,下官这就回了。” “大人慢走。”她福了福身,小官也不含糊,得了赏钱,又夸了几句便走了。 送走了小官儿,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耀辉有些懵,拉过白华英狐疑道:“英儿,你是从哪弄的粮食设的粥铺?” 白华英拂衣跪了下去,言辞恳切:“英儿将……将先前大娘子置在屋里的一些东西当了,换了银钱买了米,又设了粥棚,这才能用来救济灾民。还请父亲恕罪。” 白耀辉一把将她扶了起来,两眼放光:“好孩子,你可真真是解了为父的燃眉之急了!那些当了的东西不打紧,到时候再赎回来就是了。” 芹小娘见状沉了脸道:“你如今背着主君,将家里的东西典当出去,你……” 白耀辉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连英儿都这般识大体,你也该有些长辈的样子才是!” 芹小娘咬着牙,没再吭声,柳氏瞧着真真是乐见喜闻了! 芹小娘这一巴掌打得,真真是让人痛快! 白华英落了座,朝白敬辰的碗里夹了一块青菜,温声道:“如今父亲若要复职,还须得博个好名声才是。施粥只是一项,最要紧的,还是将这救灾的担子担一些下来,教这上京的灾民们都瞧着父亲的贤德仁义之举才好。” 白华英若有所思,其实她封家大哥哥的第一名原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儿,倒是白敬辰,有些出乎意料了。 芹小娘瞧着脸都绿了,端着酒杯的手气得发颤,“冠冕堂皇的话都会说,如今府里辰哥儿与言哥儿都出息了,那不过是一个七品芝麻大的小官儿,主君何必怕他!难不成旁人吃糠咽菜,咱们府里头主子仆从的也得跟着吃不成?” 白耀辉扫了她一眼,目光凌厉,柳氏在一旁劝解道:“话是这么说,如今主君是官,不比寻常百姓,自是要顾及到那些灾民才是,主君消消气,今日原是大好的日子。可别伤了身子才是。” 这两个女人的一台戏也够唱的了。 白耀辉好半响才缓过来,一拂衣袖道:“如今外头疫情闹得正厉害,府里却铺张浪费,若那小官再回去参一本,到时候得不偿失,这些东西都辙了,往后府里的饭菜皆省着来,另外,英儿,如今这施继一事既是你做的,便交由你来处理,你是这府上的嫡长女,也该拿出嫡长女的架势来才是。” 白玉如见状起身柔声道:“大姐姐一人打理难免劳累,父亲,就让女儿也给大姐姐帮衬一二,这样,女儿也能随着大姐姐多学一学。” 白耀辉见了十分欣慰,“是个好孩子,既如此,也带上你三妹妹,你三姊妹在一处,往后也能得个好名声。敬辰,敬言,你二人随我来一趟书房。” 白父如今哪里还吃得下饭,搁了筷子便走了,白敬辰转着轮椅也跟了上去,白敬言眯了眯眸子,“大哥多有不便,不如让小弟推着你走。” “有劳了。”白敬辰理了理那月白色的褙子,兄友弟恭的模样真真是让白华英叹服这白敬言的演技。 第157章 灾款 第157章 灾款 待人一走,白秋儿便搁了筷子,打量着身旁的白华英,面露鄙夷:“不过是施施粥这样的小事,你如今脑子好了,心机倒是深得很!呵,拿了白府的银子来给你自个撑门面!” 芹小娘如今见白敬辰得了一甲,保不齐到时候春闱是个什么名次,若当真是再中一甲,只怕白敬辰这兄妹二人往后在府里便真要翻了天了,到时候白家定然只会全心全意的扶持一个人,另一个就只能用做垫脚石了。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用着膳,一旁的秀心听着那话,忍不住道:“大小姐施粥的银钱都是从栖梧院攒下的月钱里出的,连着大娘子的好些嫁妆也当了去,如今三小姐既说是我家小姐拿了白府的银钱来撑了门面,那大小姐花的那些银钱,是不是也可以报销了?” 这府里的人尽捡着软柿子捏,秀心打伯爵府里头出来的,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也没有翠青那傻愣愣的好气性! 白秋兰顿时被怼得青了脸:“如今主子说话,还由得你一个下人插嘴了不成?你们栖梧院里还有没有规矩?” 她凝着白华英,本是想激怒她,岂人家端坐着用膳,吃得正香! 秀心冷着脸淡道:“小姐为着施粥一事奔走,费了好些心神,今日那小官儿过来,若非我家小姐早有安排,只怕到时候白府可没这么容易便过了这关,还望三小姐多多体恤!” 白秋兰摔了手边的汤勺,“体恤?呵,如今大哥哥小试得了一甲,若春闱再得个功名,到时候只怕越发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你还真以为大哥哥有了功名,你就能有个倚仗嫁给太子殿下了不成?我可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份心!太子殿下如今与二姐姐可要好的很,前儿个我去书房的时候还听见太子殿下与父亲提起二姐姐,颇有要迎二姐姐的打算!” 白玉如听着这话,将目光抬了抬,连着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三妹妹,这话不可妄言,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到时候怕是要生乱子了。”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白华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白秋兰才不怕这些,“她如今与封家二小姐走得近,可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如今又变着法子的抢爹爹的宠,心机可深得很,二姐姐你可要多注意了,别到时候人被她一个丑八怪抢了去!” “兰儿,不得胡闹。”她按着白秋兰,又望向白华英,嗔道:“你这孩子也是,先前施粥的事怎么也不同府里的商议商议,这样行善积德之举,咱们府里哪有不做的道理?想来老太太也是十分乐意的。” 左右如今不是芹小娘管着家,她也懒得去算府里的用度开销撑不撑得起那粥棚子,博名声的事儿,如今谁又不会走过场。 柳氏果真犯了难,“近来灾情闹的正厉害,外头的米价也水涨船高,若是要拔些出来救济灾民只怕拿不出什么来了,不过如今救灾也是头份要紧的,我尽量再去库房里清一清,瞧瞧还能拔出多少来。” 柳氏的银钱守得紧,她那些将来是要给玉如当嫁妆的,少不得玉松将来入朝堂的时候也要打点,所以断断不可能从她的私库里拔银子出来,但白府如今凭着主君的那点子俸禄,又远远不够,加上今年又是雪灾,庄子上也亏损了不少。 白华英岂能不知她们打的是个什么算盘,她搁了筷子,正色道:“如今既然父亲发了话了,让二妹妹三妹妹帮着一道救济百姓,总归也是要出些力的。” 想平白跟了她混出个好名声来,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芹小娘如今身上还疼呢,见白华英又想从她这儿坑些银钱给那些穷鬼,心里愈发不平衡,“大姐儿这话说的漂亮,可如今府里哪个不是口袋里叮当响,不说救不救的,如今咱们府里头总归还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咱们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都赶着去要饭?”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将帕子递给秀心,她只是这么端坐着,神情淡漠的瞧着众人,众人便觉如芒在背,这些日子自打她那痴症好了,她们便没有一次在她这儿是得了好的! “小娘就算不想想三妹妹,也该想想二哥哥才是。”白华英起身,外头的风夹带着雪往里扑,搅弄着她那靛青色的衣摆。 仿佛她是这府里的当家主子一般。 柳氏目光微转,芹小娘琢磨着自家儿子的前程,便附和道:“出是要出些的,回头我去算一算,再与老太太商议商议……” 白华英微微颌首,视线从两个女人的身上扫过:“二位宅心仁厚,若是父亲知道了,必然欣慰。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给大哥哥煎药,就先回小院了。明日卯时,我便等着二位夫人的赈灾款了。” 她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对了,这些日子,我这些日子典当加上月钱,也有拔了近八十两,至于母亲与小娘能出多少,便全凭着二位的心意了。” 她一走,芹小娘便黑了脸,骂骂咧咧道:“没心肝的东西!如今才好了些,就在府里头做起咱们的主儿来了!大娘子难不成要由着她?到时候她还不得将咱们府里头掏空了!” 柳氏凝着外头暗沉沉的天,飞檐上的铃铛直响,夜鸟掠过片刻便消逝了个干净,白日里晒了一天,可到了晚上,似要将白天的那点子热意尽数收回去一般,寒得人骨头都发疼。 “那丫头说的也在理,如今白府好不容易得了些好名声,主君若是要升官,可还指着这上头,若是白府好了,往后还愁银子不成?还是回院里去瞧瞧,能拔出多少钱粮来。”柳氏紧了紧手中的烫婆子,眼底添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这样的气势让芹小娘心里隐隐不安,若此番因柳氏而使得主君升了,只怕她在这白府里又要被打压下去了! 柳氏抬步出了膳厅,芹小娘扯着帕子咬牙切齿,“她们都是些有身家有银钱的,可我有什么?那丫头先前说着八十两,若是我拿少了,只怕连这小蹄子都不如!真真是好深的心计!” 白秋兰厌恶的扫了眼白华英先前的坐位,急道:“娘,你可说了,那些银钱都是攒了给我做嫁妆的,如今怎么能拿出来给别人?再说了,她一个穷破落户,有什么八十两!你可不要上了她的当了!” 芹小娘沉着脸,咬了咬牙:“走,去老太太那儿。” 白秋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恨得牙痒痒,跟着芹小娘便一道去了松鹤堂。 第158章 老太太示好 第158章 老太太示好 松鹤堂里老太太近来身子不好,人也清减了许多,那张颧骨一时瞧着越发的高了,显露出几分尖酸刻薄的模样来。 她躺在软塌上,手里拿了个烟枪抽着,屋子里生着碳,暖和得很,一旁的茉莉正半蹲着替她按着脚,恭敬得很。 老太太见人来了,掀了掀眼皮,约是记着先前的帐,如今也只磕了磕烟枪,并不作声。 白秋兰凑了过去,甜甜的唤了句祖母,又替了茉莉的位置,刻意道:“如今茉莉的伤可大好了吗?” 提起那伤,老太太眼神凌厉了几分。 茉莉忙福了身,恭顺道:“谢三小姐记挂,如今老太太身子也不大爽利,奴婢哪里歇得下?初初见好便来伺候着了。” 先前伺候的那丫鬟被她打发了,如今端了茶进来,搁了茶盏便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白秋兰替老太太锤着腿,愤愤道:“如今大姐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学了抛头露面呢!” 老太太那凸起的眼睛顿时来了些精神,冷斥道:“没教养的东西,如今尽赶着去丢脸,早知她是今日这模样,当初真该……” 芹小娘忙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如今她在外头赈灾,老爷的意思……是让咱们也出些银钱,到时候一并去帮衬着些,可如今府里实在难,侄女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来求老太太给个示下。” 老太太抽了口烟,缭绕的烟雾里一双精明的眼睛微眯了眯,“既是赈灾,总归是要顾及到耀辉的面子,如今既然她起了这么个头,不如就助一助她,如此,兰儿也能得些好名声,如今府里的丫头们年岁都上来了,眼看过了年就要春闱了,到时候若能觅得个良缘,何愁没有银子使?” 芹小娘闻言怔了怔,老太太是青楼柳巷的出身,熬死了原配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她历来是将银钱看得极重的,如今到底花的不是她的银子,说起话来也真真是阔气得紧。 她跪在老太太身旁,哽咽着道:“姑母,如今这掌家的大权落到了东屋的手里,原先放的利钱如今也收不回来,我在这府里实在艰难,哪里还有什么旁的银钱再支出来,若是明年兰儿能寻个好人家定下来,到时候嫁妆必然也少不得……” 老太太捏着烟杆子,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你如今是院子里收得久了,连眼皮子都浅了?先前教你的那些,如今浑都忘了?也难怪如今我儿不往里房里走!” 这话说的,实在是扎心,芹小娘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唤着这一声姑母,可如今老太太似与她生疏了一般,言辞里总是拿了刀子在扎着她的心。 “妾身糊涂,还请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摆了摆手,茉莉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开门的瞬间风窜进来,吹得屋子里灯火摇曳,她收起烟枪,坐得正了些,“听闻辰哥儿与言哥儿考得都好。” “是,都上了榜了。”提及儿子,芹小娘背脊直了直,仿佛寻着了在老太太这儿的一股底气。 “你也是个有福的,如今儿子出息了,待春闱之后若能得中,必然是举家兴旺。”老太太眼神在夜里晦暗不明,拉了芹小娘的手语重心长。 芹小娘眼珠子转了转,“老太太说的是,纵是为着三哥儿,如今……也只怕是要出些血了。”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赈灾,无论是钱粮,事都多得紧,如今那小蹄子既要管着,就由了她去,到底受益的是白家,你要记得,无论府里是个什么模样,对外而言,唯有白家兴旺了,才能有资本来提旁的。” “是,妾身记下了。”芹小娘心里打起了算盘,白华英要当这个领头羊,可没这么容易,若是到时候再出些个什么烂摊子,由着她的兰儿去处理一番,必然会引起许多人家的关注,有了这样的名声在,到时候榜下捉女婿也好,另外高嫁也好,总能说得过去些。 老太太乏了,靠着软塌摆了摆手:“去。” 芹小娘领着白秋兰出了松鹤堂。 茉莉一瘸一拐的进来,奉了盏热茶,“老太太,难不成就真由着大小姐?” 老太太伸手端了茶盏吹了吹,冷笑道:“纵是我容得下,如今只怕大娘子与她也容不下,若早知是今日这模样,当初就不该留了手!罢了,我也乏了,由着她们去。” 老太太先前在栖梧院里闹了那么一回,吃了亏,如今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每每那腿疼的时候,都要靠着抽烟来缓解,府里的事如何,她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老太太到底是阅人无数,她将腿上的厚毯子理了理,忽的又道:“近日天寒地冻的,你去,给那小蹄子将我收的那件狐袄送过去,她在外头赈灾,也该体面些才是,穿的那样寒酸,没得让人说咱们白府苛待了她。” 茉莉顿时肉疼:“老太太!如今您怎么还向着她了!” “那小蹄子如今可不简单,捧着些,总出不了什么差错,至于往后如何,也凭着她的造化。”老太太眯了眯眼,如今府里的姑娘都到了年岁了,谁嫁的好嫁得不好的,往后可难说。 茉莉见状附和道:“到底还是老太太厉害。” 捧杀,可是这些年老太太惯用的,如今她竟浑都忘了。 老太太靠着软塌,凝着雕花镂空的窗外黑沉沉的夜,夜里风大得很,北风呼啸而过时,鬼哭狼嚎的,听着总有些渗人。 如今上京的天变不变的,她不知道,白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给大哥儿也做几件新衣送过去。对了,过些日子伯爵府的亲家便该回来了,你将院子里打点打点,再备些好礼,到时候我要亲去一趟。” 茉莉诧异道:“靖安伯他们不是自打先大娘子殁了,过了几年便云游去了吗?如今也有好些年了,前些年还传来他们马车翻进山沟尸骨无存的消息,怎么如今……如今又说要回来了?” 难怪老太太如今对着先大娘子的两个孩子上了心了,先前她们兄妹两在府里的时候,众人仗着姜安伯府出了事,对他们可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若当真回来了,只怕府里的下人们也要不好过了! 毕竟大小姐先前便展露过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么一想茉莉的背后升起一股无名的寒意! 第159章 素秋背锅 第159章 素秋背锅 上京的夜里风格外的冷,大雪簌簌的下着,勇安侯府的西院里种的竹子被压断了,陆陆续续的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侯月容乏了,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天便已经沉黑了,赵斯年从外头进来,抖落了满身的雪,身旁的丫鬟接过他的斗篷,恭敬的退了下去。 侯月容起身迎了上去,哽咽着道:“夫君,如今婆母可安置妥了?” 赵斯年揉了揉眉心,十分头疼:“眼下大雪,正院里动不得,母亲的骨灰已经敛进新的棺椁里了,只是这程子也没个吉日,怕是要拖到年后去了。” 他来到碳盆边坐下烤了烤火,神色疲惫,侯月容上前替他揉着眉心,关切道:“侯府里的火起的蹊跷,如今潜火军与京兆府的都过来查过了,也没查出些什么来,府里头如今都在传,说……” 她顿了顿,见赵斯年面容憔悴,失了原先的儒雅气,不由又道:“原也不是什么好话,侯爷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封家将侯府都快掏空了,这侯府重建又要不少银子,妾身这儿还有些体已,加上夫君这些年给的,想来也能撑个一段时日了。” 赵斯年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欣慰了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只要世子好好的,妾身便不辛苦。”她垂颇嗔笑,坐在一旁小鸟依人,乖顺得很。 赵斯年叹了叹气,先前的事情,他也乏了,不想再去追究了,侯府里这些年的腌臜事,若是细论起来,谁也擦不干净,就这样蒙着一层尘埃去瞧,也挺好的。 侯月容窝在他怀里,默了片刻道:“原本封家的帐妾身已经吩咐人做好了,只是不知为何,封家二小姐竟会有先前冷院的帐本,想来……这帐本怕是府里的人给的。” 府里与封家有干系的,便只有素秋了,赵斯年眸色微凉,“去,将素秋喊来。” 侯月容按着他,柔声道:“她前些日子才没了孩子,如今府里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想来她也很是疲惫,如今夜深了,不若算了。” 赵斯年将她说的事串到一处,顿时砸了手中的茶盏起了身,“吃里扒外的东西!本世子在府里待她不薄,如今她竟然坑害侯府!去将她喊来!” 侍从得了旨,转身匆匆去绑人,没一会儿满身疲惫的素秋便被五花大绑拖到了西屋。 如今正院与东屋都烧了个干净,唯有西屋收拾收拾,总还能住的。 外头的风雪卷了进来,只片刻便又消散了个干净。 素秋被扔到地上,在她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长雪路来,让她忽的想起那日送自家小姐上路的时候,也是这般冷,这般彻骨的一个天气。 她缩了缩身子,目光里透出些凉意,“不知妾身做错了什么,还请大娘子明示。” 赵斯年蹲下身子,抬手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幽冷的眼神里杀气凛凛:“本世子问你,为何冷院的帐本会在二小姐的手里?” 素秋纤长的睫颤了颤,“妾身不知。” 侯月容闻言添了把火,“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记得你先前跟着姐姐的时候,你便负责进出记项这一块儿,如今冷院也走了水,想是你趁着走水的时候将那帐本偷拿出来给了二小姐?” 素秋猛的抬头凝着她,“大娘子慎言!妾身自从跟了世子,便从无二心,那帐本自从妾身跟了王爷之知,便不知去向,先大娘子去时妾身也曾满屋搜过,不见踪影,如今无故出现,妾身实在不知是为何。” 赵斯年松了手,居高临下的凝着她:“事到如今,还要狡辩?侯府的火,莫不是也与你相干!” 火?侯月容反应倒是快,忙上前斥道:“侯府待你不薄,先前前院就一直是你在忙活,棺椁前的灯油也是你吩咐了人在打点,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这样大的火?素秋,事到如今,你莫不是还想着替你那主子报仇不成?” 府里的这些腌臜事,没有一桩是素秋不知道的,倘或哪一日漏到了封家,只怕封家与侯府当真是要不死不休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赵斯年,他摆了摆手,淡道:“拖下去。” 素秋见状挣扎着站起身,凝着二人几崩溃道:“世子!妾身这些年在府里任劳任怨,大娘子说妾身不能生在她前头,妾身的孩子便没了!如今大娘子怀着身孕,妾身忙前忙后,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对世子一片忠贞,世子当真要这样寒了人心吗!” 赵斯年凝着她,神色里满是厌恶:“这些年你打着锦明的名号在侯府里装神弄鬼,将侯府坑害至此,如今还有脸面说忠贞?” 素秋见状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哈哈哈哈,我家小姐当初真真是瞎了眼,竟看上了你这么个冷心绝情的负心汉!你以为容小娘就是干净的吗?先前她联合侯夫人给我家小姐下了药,她害得我家小姐……” 侯月容见她几近崩溃,嘴里开始胡言乱语,顿时慌了神,“如今你还要编造假话不成?快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府里的侍从进了里屋,将素秋的嘴堵上,拖着人便出了府,赵斯年贴身的近侍见状有些犹豫不决:“世子,这人,该如何处置?” 赵斯年眯了眯眸子,“她知道的太多了。” 下人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下去处置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赵斯年回过头打量着侯月容,她生得娇美,身形纤细柔弱,任谁瞧了都是无法自理的,可如今,赵斯年动摇了。 “她说的,可是真的?” 侯月容心猛的沉了沉,提了裙摆便跪了下去:“世子难不成怀疑是我害了大娘子?先前的那些事情,婆母都认了罪了,以婆母那样的性子,若真是妾身做的,怎么会放过妾身!如今素秋是铁了心的要替她那主子寻仇,她这是要挑拔了妾身与世子的干系。” 赵斯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不已,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气又下了几分:“罢了,起来。”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也知道或许这些年是他错了,可是他不能认,他不敢认,他宁愿相信封锦明是他母亲害死的,也不愿意去认他的嫡子是他自己摔死的。 很快,他又会有孩子。 赵斯年摸了摸侯月容的肚子,“本世子还有要事要处理,你早些歇着。” 侯月容只得取了斗篷,亲替他系上,“外头风雪大,世子路上当心,莫着凉了,明日妾身备着早膳,等世子一道用。” “好。”赵斯年连多余的温存也没给,转身便消失在风雪里。 侯月容目送他走了,身形一软险些跌倒,她握着丫鬟的手,沉声道:“快,你去打听打听,素秋如今如何了。” 丫鬟眯了眯眸子,低声道:“大娘子放心,奴婢与世子身旁的人熟得很,如今既然世子发了话了,想必素秋是活不成了。” 第160章 霍燕堂 第160章 霍燕堂 侯月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去盯着些,否则我总是不放心。” 丫鬟安抚着她,“如今夜深了,大娘子快些歇息,奴婢这就去处理。” 侯月容哪里睡得着,她躺在塌她上,轻抚着肚子,喃道:“乖孩子,不怕,你生来便是勇安侯府的嫡长孙,将来便是要承袭侯位的,有你在,娘什么也不怕,娘定能平安将你生下来。你要给娘争气!让那些瞧不起娘的,都下地狱!” 外头的风骤然大了起来,砰的一声将关着的窗吹开了,侯月容吓了一跳,凝着那黑沉沉的夜,背后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斥道:“封锦明,你活着的时候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死了,还想来寻仇不成!你若再敢来,我便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外头的风卷着雪进了屋里,雪落在地板上,没一会儿便润了,消逝了个干净。 夜鸟从屋檐掠过,扑腾着翅膀消逝在风雪里,过了好一会儿,外头风停雪止,丫鬟们进来见窗大开着,忙上前抬手欲关,窗外的竹子砰的一声被雪压塌了,就这么生生折断了,侯月容擦着额角的汗,咬牙切齿:“把这竹子都砍了!全都砍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将灯盏拔得更亮了些,吩咐府里的下人去砍竹子,侯月容猛的下了床,朝那丫鬟道:“不,不砍,把它挖了,连根挖了!府里的竹子都挖了,一根都不要剩。” 丫鬟不明所以,“这些竹子原是先大娘子在的时候世子吩咐人种的,每个院子里都有,若是要挖掉,只怕府里不大好看。” 侯月容紧着帕子,凝着那丫鬟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丫鬟跪了地:“如今我才是这府里当家做主的大娘子!你好端端的,提那个贱人做什么?若不是她在府里兴风作浪,府里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丫鬟被打得怕了,缩着身子恐惧不已:“大娘子息怒,奴婢这就去。” 见丫鬟连滚带爬的走了,侯月容这才疲惫的坐回了软塌上,她凝着那碳盆里的火,忽的又笑了,这侯府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她与这孩子的,谁也别想抢! 外头隐约里传来打更的声音,上京的好些人都已经入睡了,唯有软香阁里如今正推杯换盏,热闹得紧,璟王抬步进了软香阁,原本正在宴饮的官员见状忙端了酒盏上前:“王爷今日怎么好雅兴?” 璟王接过那盏酒,玩味的道:“如今朝堂处处拮据,皇兄为着受灾的百姓也省吃俭用,宫里好些时日已不见荤腥,诸位大人,倒真是好雅兴。”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跪了一地:“臣等一时糊涂,还请王爷恕罪。” “是是是,还请王爷恕罪,今日……今日这也是私下里赴的宴,都是……都是霍首辅的幼子操办的,臣等……臣等也是顾念情谊,才来应宴的。” 璟王将杯盏砰的一声捏了个稀碎,底下的人头压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 醉得摇摇晃晃的贵公子抬步进了雅间,还打趣道:“唉,这是怎么了?” 来的是霍首辅的嫡幼子,霍燕堂,他生得纨绔,被霍首辅教训了许多回了,如今依旧仗着是最小的,府里有母亲与祖母、兄长姐姐宠着,越发无法无天了。 璟王扯了扯唇角,“霍小公子好雅兴。” 霍燕堂提着酒壶子,径自倒了一杯,笑道:“嗨,不过是吃顿饭罢了,算不得雅兴,真要说起雅兴,我在郊外的小院里倒是收留了几个貌美有才学的女子,每每与她们论诗作词,那才是真的雅兴,王爷可有兴趣一道去瞧瞧?” 璟王将酒水泼在他脸上,霍燕堂踉踉跄跄的来到雅间的露台边,露台上如今积了厚厚的雪,他抹了把脸有些恼:“王爷这是做什么?我花着自个的银子,做的可不是什么犯科的事,饮杯酒还不成吗?” 璟王一脚将他踹进了雪堆里,踩着他那张嫩生生的脸,冷斥道:“霍首辅乃经世之才,佐君贤德,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帐东西!烨罗,将他衣服扒了,丢给霍首辅。” 跪在地上的众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如今外头冷得厉害,这样的天莫说是扒光了,就是穿着狐裘大衣都冻得人牙打颤! 霍燕堂的脸砸在雪堆里,还没璟王的鞋子长,他扑腾着,酒醒了大半:“王爷!你放开我!我自己会回去。” 璟王收了脚,居高临下的凝着他,忽的笑了笑,“本王改变主意了。” 霍燕堂那嫩生生的脸上留着个大鞋印子,这会儿抹了一把脸,呸了一声:“我操!” “烨罗,将他这身行当换了,丢到灾民堆里去。” 霍燕堂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爷不去!” 一旁的大人忙劝道:“霍小爷,你快给王爷认个错。” “是啊,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璟王扫了眼众人,众人吓得顿时噤了声,他淡道:“至于这些人,拖出去,移交京兆府,按律如何便如何。” 灾情当前,这些人竟还有心玩乐,再这样下去,只怕众人争而效仿,真正替百姓务实的官员便会被同化! 如今天下好容易才太平两天,他可不想乱起来又要去打仗,如今他只想陪着他的锦明! 烨罗提着霍燕堂便退了下去,这些个大人一个劲的磕着头:“臣知错了,定然不敢再犯。” “是是是,臣马上便回府,筹资救灾!” “还请王爷恕罪!臣等实在是受了霍小爷的请,一时糊涂。” 璟王挑了挑眉,“听闻白家大小姐已然施粥数日,救济灾民众多,如今想来,若得诸位大人相助,必然能缓解上京灾民遍地之景。”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众人擦着汗附和着。 过了半响也不见璟王再有动静,一抬头发现那露台边已然没了人,顿时觉得王爷真真是出神入化,对那北域战神越发的崇敬起来! 这头璟王正紧赶慢赶,半夜翻了墙进了白华英的院子,原想着她该歇下了,可进来一瞧,这窗户正开着呢,顿时便轻车熟路的翻窗进了屋子里。 白华英手里拿了本策论,另一只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秀心端了药进来便瞧见了璟王,如今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将药放下,璟王微微拧眉:“什么药?” 秀心见王爷上心,便松泛了些,“小姐近来总睡不踏实,这是助眠的。” 璟王摆了摆手,秀心转身便退了下去,将正欲进屋的翠青一拼拦在了外头,“你先前绣的帕子好看,快拿给我瞧瞧。” “可是小姐……”翠青不明所以。 “小姐无碍,只是马上要去国子监了,不要扰她温习功课。”秀心拉着人几步便走了,临了瞧见正在扫雪的绿语,将绿语也一并拖走了。 第161章 暗卫暮成 第161章 暗卫暮成 翠青回头看了眼亮着的里屋,有些奇怪:“小姐身旁历来是要人伺候的,咱们都出来了,万一要人伺候怎么办?” 秀心暗中掐了她一把,“如今小姐在温习功课,咱们便是去了也是添乱。” 翠青懵懂的点了点头:“那我去给小姐做些点心,万一夜里饿着了,还能垫一垫。” “是是是,走。”秀心拽着翠青去了小厨房。 绿语将扫把搁在一旁,也跟了过去,怯生生的道:“秀心姐姐,那我来帮着生火。” 绿语是早先就在府里的,但是太小了,也不吭声,所以是一直被忽略的存在,上回白华英护了她一回,栖梧院的人这才开始注意绿语。 得了秀心认可,她便一道去了。 如今院里的丫鬟都在耳室里烤着火闲聊,外头一片寂静。 里屋生着碳,比之先前要暖和了太多了,白华英这会子穿得也就单薄了些,在她身旁还搁了个碳盆,她这会子睡得熟,连璟王到了跟前也没发现,只低低的喃了句:“翠青,屋子里热,将窗开着些。” 璟王扫了眼已经关上的窗,忽的心情愉悦。 他提着食盒来到白华英倚着的桌边,将里头的香气朝着她扇了扇。 白华英微掀了掀眼皮,就瞧见璟王坐在她对面,她手里的书哗的一声掉了地,“你……你怎么……” 璟王将食盒里的吃食打开,“如今夜半三更了还未歇息,莫不是在等我?” 白华英将书捡了起来,讪讪道:“眼看就要去国子监了,总要温习温习。” “封家大小姐饱揽群书,小试得中一甲,如今不过区区国子监,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他路过醉仙居的时候顺路买了些吃的,如今见她两眼放光,想来在府里也吃的不怎么好,嗯,是要重新再养一养,再胖一些才好。 他将一叠金丝玉凤糕搁在她跟前,白华英伸手捏了一块,“你怎么带了这个来?” 璟王递了筷子给她,朝她的小碟子里又添了个猪肘子,那猪肘子色泽很是漂亮,看得白华英食欲大涨。 “先前你在王府的时候,便见你是喜欢的,只是当时还不知道是你。”若是早知道,何苦拿了那糕点去冰窖里冻成个冰坨子,给她吃了倒是好了。 白华英捏着金丝玉凤糕尝了尝,“这是豫州的特产,醉仙居的虽好,可是到底与豫州的相较,还是少了些味道。” 璟王慢悠悠的夹着菜,没一会儿她跟前的小碟子便堆满了,“此番去北域,要经过豫州,可有什么要带的?” 白华英啃着猪蹄,吃得嘴上沾了油也不自知,“不必了。”如今她已经不是封锦明了,若她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封锦明的记忆,那她便还是白家那个傻小姐。 “无妨,你慢慢想。” 白华英忽的凝着他,“北域与北境隔得不远,你这个时侯当真是去北域?” “明日就是大婚了。”他转移了话题。 北境如今是发生了些事,官家如今也棘手的很,可如今收了他的兵权,也断没有再给回去的道理,所以他这一趟奔波,是私下里去的。 “恭喜王爷了。”白华英拿起桌边的帕子擦了擦手。 璟王端了温在碳炉子旁的药递给她,“将药喝了。” 白华英看了眼那药,有些抗拒,“不过是睡的不踏实,总吃药也不是法子。” 璟王知道她如今思虑过重,不由安抚道:“眼下侯府烧了大半,怎么?还不痛快?” 白华英捧着药碗闷了个干净,顺手搁在一旁,恨恨道:“区区半个侯府算得了什么?”侯府欠她的,可是两条人命! “一切有我在,你不必这样忧虑。”他抬手摸了摸白华英的小脑袋,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她:“一切等我从北域回来再说。嗯?” 白华英怎么可能老实实的等着他,她搁了筷子,瞧着璟王道:“王爷为何要帮我?只是因为我曾是封锦明?” 二人一时寂静无声,碳盆里煮着的茶滚了出来,浇在碳盆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璟王提起壶子,替她倒了盏茶,笑道:“你是她,如今却也不是她,是与不是,真真假假,又有什么要紧的?本王想要的,只是你。” 他凑过身去,抬手抚着她的脸,炽执的呼吸就在她的脸侧,那双幽暗的眼,瞧得白华英心里跳得厉害。 她与赵斯年在一起的那些年,也不过是相敬如宾,便是情浓的时候也是寡淡的,如同那开水一般无味,可如今的璟王像盏茶,一盏浓浓的黑茶,仿佛几十年里沉淀下来的一般,光是那味道便诱着人不能自己。 她将璟王推开了些,“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回去了。” 璟王见好就收,如今坐了回去,朝她叮嘱道:“我将暮成留给你,若是在上京有事,只管吩咐他。他是暗卫,平素也不会露面。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白华英捧着茶盏,极力的避开璟王身上那好闻的柏子香,“王爷多虑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是怕你哪日若是再见了侯府的,瞧着人就走不动道了。若想揍他,身旁也有个得力的人,能替你揍了,不必你亲自出手。”璟王记着在侯府的事儿,如今吃味的很,但又不敢提得多了。 “倒也是。”如今她的身边没有可用的人,院里的这些个丫鬟虽说是白府家生子,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文的不成,武的不就,很多事情上她若是做起来,总是有些束手脚。 璟王点了点桌面,一道暗影站在二人跟前,那人身形偏瘦,浑身都是黑的,如同夜里的鬼魅,瞧着个儿也不高,年纪应当还小才是。 “主子。”他单膝跪地,嗓音都带着少年老成。 璟王吹了吹茶盏,“往后她就是你的主子,她在,你便在。” 暮成诧异的看了眼白华英,但碍于璟王的威严,只得应下。 “去。”他抬了抬手,暮成瞬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162章 王爷扒墙 第162章 王爷扒墙 白华英将书理好搁在一旁,凝着璟王忽道:“近来粮价大涨,一同涨的,除了粮价还有铁价,如今正逢雪灾,若是敌国因此趁乘追击,边境只怕是要出事。” 璟王凝着杯中荡开的涟漪,这些年他在北境出身入死,北境铁骑跟了他这些年,是大晋的铜墙铁壁,但铁价贸然上涨,必然是有原因的,先前他竟没有注意到! “你是如何发现的?” 白华英将碟子放回篮子里,“前日让秀心去问了米价,谁知不仅米价涨了,如今竟连铁价也涨了,铁历来是用作武器的,若不是大晋在征铁,那大晋的那些铁,去了哪里?” 她一时有些疑惑,又道:“勇安侯领旨去了北域赈灾,区区一个雪灾,竟要劳动一个侯爷?” 璟王忽的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我的明儿竟这样聪慧,真是了不得,你若重生在男子身上,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白华英拍开他的手,“我若是在男子身上,想必王爷如今与我定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璟王却笑了,“没有假设。” “王爷又怎知没有?若是哪一天突然醒过来,我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王爷又当如何?”这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如今一直悬在心口。 “本王领你去见一个人。”他忽的起身,牵了白华英的手便要走。 白华英僵在原地,“夜深了,王爷,你该回去了。” “你为何会变成白家嫡女,想必国师很清楚,不妨问一问。”璟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却在她脸上只瞧见几分淡漠,一时也知自己是操之过急了。 “知道又如何?难不成封家嫡女还能活过来?一个被休弃了的封家嫡女,若是醒了,难道王爷还要吗?”白华英甩开他的手,将先前压抑着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璟王待她是无微不至,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安! 他忽的将白华英扯进怀里,璟王的力道很大,肩膀宽厚,白华英埋在他胸口,忽觉世间万物都渺小了。 “无论你最后是谁,我想要的都只是你!你只管好好的睡觉,好好吃饭,旁的事情不必担心!如今你已然艰难的活了一回,这一回必不会再重蹈覆辙。”这些日子难怪说她睡不好,原来是想着这些事情去了! 看来他是要与国师再谈谈了。 白华英揪着他的衣袖子,忽觉很难过:“当年你若是早他一步……” “对不起。”当年他没有晚一步,他甚至比赵斯年先捡到那只纸鸢,可他放弃了! 就是他将纸鸢递出去的那一瞬间,让他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如今好容易她才平平安安的活下来,每每想起,璟王仍然觉得心悸。 “你为什么不早一些,我的纸鸢分明是跌进璟王府里的!”她抵着璟王宽阔的胸膛,泪语盈盈。 璟王任她将眼泪擦在自个的衣袍上,心如刀绞般难受:“以后不会了,以后就是死,也要拉着你的手陪你一起。” 白华英这些年来的委屈与怨恨,尽数化作眼泪,她低低的呜咽着,却始终不愿意哭出来。 她的眼泪流得够多了,如今再也没有多的可以淌出来了。 待她安静下来,她揪着璟王的衣袍醒了个鼻涕。 璟王:“……” 白华英推开他,吸了吸鼻子,正欲说话,那门被敲了敲,“英儿,可睡了?” 她心猛的一跳,大哥! 她在房间里四处张望:“我大哥来了,快,你快躲起来,躲……躲床底下去。” 璟王顿时黑了一张脸,“你让本王躲床底下?” “那……那屏风后边也成,可千万不能让大哥瞧见了,否则又要训我了。”白华英着急忙慌的在屋子里找能藏人的地方,真是恨这屋子过于简洁了,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唉,你先走,快走!”白华英推开窗,窗外的寒风卷了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冷颤。 璟王只得将她按住,“本王行得正坐得端,如今见了大舅子还要躲?” 看来是真生气了,如今都自称本王了! 外头门又敲了敲,秀心忙迎了过去,“大公子。” “英儿可是睡下了?”白敬辰如今还坐在轮椅里,他刚从白耀辉的书房里出来,便直奔这儿来了。 “没呢,小姐如今每夜都在苦读,可用功了。”秀心如今瞧着也很是欣慰,总觉得自家小姐要雄起了,若当真与王爷在一块儿,将来便是王妃! 靖安伯爵府的嫡外孙女,与战功赫赫的王爷,倒也勉强配得上,如今王爷对她家小姐也是用心得很,所以秀心很有心的去搓和二人。 她的嗓音故意大了些。 里头白华英一急,朝璟王道:”你赶紧走!” 璟王是万万没想到他也有扒墙的一天,如今扒了墙还被赶了出去。 他迈开腿出了窗,窗子砰的一声便关了,璟王黑着脸站在窗外。 片刻,那窗又开了,他还来不及喜,迎面一个食盒递了进来,稳当当的搁在他手上。 白华英低声:“恭贺王爷新婚大喜,只是明日我有事,就不去了。” 明日她才是正主儿,她不来怎么成? 璟王眼看她又要将窗关上,猛的伸手扣着她的腰,连拖带提的将她拉到了身旁,白华英一半身子在他怀里,另一半身子在屋子里,整个人就这么卡在窗边,冷冽的风吹着璟王的发,她盯着这阳刚的脸,咽了咽口水。 “王爷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临走还要当个登徒子不成?” 璟王那柏子香钻入她的鼻尖,外室传来推门的声音,眼看就要进里间了,白华英急得很。 “顾璟云!你走不走。” 见她真恼了,璟王忽的掐着她的下巴凑了过去,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白华英心肝微颤,忽的抬手便是一巴掌。 那啪的一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在墙上放哨的烨罗听着惊呆了。 自家王爷扒墙也就算了,如今当了登徒子还挨了打!若传出去,璟王府的脸可就要丢尽了! 烨罗忍不住扶额。 白华英在他愣神的空档将人推开,砰的一声关了窗,顺便将窗锁死。 第163章 默写策论 第163章 默写策论 璟王摸了摸鼻子,脸色沉黑的出了白府,烨罗在一旁默默的驾了马车,憋着笑。 回府时却瞧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马车的速度在雪夜里走得慢,将那人碰到了一旁,那人露出张血淋淋的脸,见了璟王,嘶哑着破败的嗓音,“王爷……救我。” 烨罗凝着眼前这人,低斥道:“什么人,也敢惊了王爷的座驾!” 她吃力的往马车边爬,血迹在她的身上拖出了一条路,“王爷想知道的事,奴婢……都可以告诉王爷,求王爷……救救奴婢!” 烨罗拧眉,挡了这人的去路:“王爷驾前,不得放肆。” 璟王抬步欲走,她却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扑了过去:“王爷!王爷难道就不想知道,她这些年在勇安侯府里究竟是怎么过的吗?她爱的从来都不是世子!” 璟王忽的顿了顿脚步,来到她跟前,淡道:“抬起头来。” 她吃力的抬头,一双手如今还有几根手指头折了,挂在手上惨不忍睹,她就像是从血雨尸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她吐了口唾沫,哽咽着道:“封家恨毒了奴婢,奴婢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王爷,求王爷念在奴婢与小姐主仆一场的份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烨罗,拖出去打死。”璟王嫌恶的扫了她一眼,如同在瞧一只猫儿狗儿。 素秋忙扑了过去,泪如雨下:“奴婢是一时糊涂,可侯府如今已经烂到了根里了,小姐的事情,奴婢都知道,难道王爷就不想知道吗?” 璟王抬步进了王府,素秋大声道:“王爷!勇安侯府勾结敌国,意图谋逆!奴婢有证据!” 璟王脚步微顿,“带进来。” 烨罗吩咐了两个守卫,拖猫阿狗似的将她拖进了王府里。 王府里飞檐玉阶琉璃瓦,雕梁画栋镂空的长廊,映衬着那假山流水,好不气派! 素秋睁着另一只眼打量着王府,竟觉这比有着几百年基业的封家还要气派,跟个小皇宫似的,当初若小姐嫁给了璟王,后来哪里还有这样多的事!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是她要背的孽! 烨罗将她扔在厅里,她身上的血将厅里的地面弄得脏兮兮的,她抽着气强撑着跪了起来:“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小姐原谅,勇安侯府世子听信那容小娘的话,疑心是奴婢烧了灵堂引起的大火,如今要杀了奴婢,奴婢便要同他鱼死网破!” 璟王脱了厚重的斗篷,来到碳盆边坐下,“证据何在?” 素秋咳了两声,血从她的嘴角漫了出来,“王爷若救了奴婢,奴婢……自当告知王爷实情。”她忽的倒在地上,入目前是这璟王府里铺着的红绸。 真是喜庆又热闹,若这当真是王爷与自家小姐的大婚多好。 她猪油蒙了心了,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烨罗探了探她的鼻息,“王爷,人昏死过去了。” “寻个大夫瞧瞧,别让她就这么死了。”璟王擦着手中饮交杯酒的杯子,眼底满是笑意。 烨罗将人拖了出去,府里的下人当即上前将地板擦轼了个干净,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烨罗再回来时,脸色有些差,“王爷,温大人在城外的驻军营里出事了。” 璟王捏着杯子微拧眉,“什么事?” “城外的驻军里添了新人,好些都是世家纨绔,打着从军的名号不过是跟着历练历练,到时候好升官,但温大人是个处事严谨的,今日有人……有人抢了良家姑娘,被温大人瞧见了,那人竟将温大人打伤了。” “伤势如何?”温良书是官家亲派过去的,那官职可比驻军总督还要大。 “温府里传了消息来,说是如今还昏迷不醒,如今正在宫里头寻官家要个公道。”烨罗也没想到,温良书会与人起了这样的冲撞,他一个病歪歪的公子,怎么还同人打起来了,这可一点胜算也没有。 “打他的是什么人?” 烨罗递了新的帕子予他,“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在上京里也是出了名的浪荡,若是他一人,想是没有这样的胆子,背后怕是有人在唆使。” 璟王将杯盏齐整的放着,“查查。” 烨罗得了旨意,犹豫了片刻:“温大人如今在病中,是不是要去瞧瞧?” “不必了。如今这样的时侯,病着挺好。”他本就不适合朝堂,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若能因此避开,那也是他的福气了。 烨罗见他的心思都扑在明日的大婚上,心里五味陈杂,只是不敢多说,转身便出去了,他环顾了一圈,朝身旁的暗卫狐疑道:“暮成呢?怎么不见他?” 暗卫摸了把胡子,笑得暧昧:“暮成不是被王爷打发去守着白家那小娘子了吗?怎么?你不知道?” 烨罗抹了一把脸,他光顾着听热闹了,哪里知道这些个! 暮成仅次于暗卫之首,比烨罗还要厉害些,如今却拿去守着白家的那位,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暗卫揪着胡子又道:“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那小胳膊小腿的小娘子,还用得着人守着?” 烨罗想起初见时白华英那一击震得他骨头都疼,如今她还要暮成护着她?若真出了什么事,谁护着谁可说不准。 夜色愈发的深了,白华英伏在案前默写她写的小试答案,白敬辰在她身旁瞧着手里的书,屋子里灯盏摇曳。 秀心端了点心进来,搁在二人的手旁,又静静的退了下去。 白华英一篇策论默的很快,考场上一日的功夫,她只用了一柱香的时候便默完了。“大哥,你瞧瞧。” 白敬辰接过那篇策论,低头看了一眼,视线便粘在那纸上了。 这上头确有些是他写的,另外一大部分不是,偏偏那一大部分见解也很是独到,将他前头的弊端都给补齐了,这样的策论能得个一甲,便不出奇了。 “这手字,你倒是练得像。”他合了那策论,凝着白华英生出些疑惑。 白华英揪着衣袖子,眨了眨眼:“都是哥哥的策论写的好,我就是照搬照抄的。” 白敬辰将策论搁在案上,沉着脸道:“这里头虽有些是我写的,可另一部分补的甚好,英儿,你自幼便不爱诗书,就在两月前,你还只会拿根树枝在地上戳蚂蚁,如今短短几日,你是怎么将这些字模仿得与我一模一样!” 第164章 美之为美 第164章 美之为美 白华英缩了缩脖子,盯着自个那绣着葵花的鞋面,不敢作声。 白敬辰自知是吓着她了,不由放缓了语气:“英儿,我这上半段的策论实则也不打紧,要紧的是你这后头这清晰的处理条例!凭你一人怕是想不出这些,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帮着你?” 白华英绞着手里的帕子,她忘了这大哥哥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如今一时犯了难,总不能说她不是白华英,而是当初参与过豫州治水一案的封家嫡女? 见她不肯说,白敬辰叹了叹气:“如今你连我也信不过了不成?” “自…然是信得过的。” 白敬辰将她拉到身旁,正欲再问,秀心见状急道:“大公子怎么还怪起小姐来了?小姐自打精神恢复了些,就没日没夜的在看书,如今府里书房的书小姐已经看了大半了!纵然先前小姐是不争气了些,那也是她脑子有问题,怪不得她。” “……”白华英一时无言以对,这秀心真真是个会说话的!! 见白敬辰生出几分愧疚来,翠青红了眼眶气道:“奴婢就是以下犯上,也要替小姐说上两句!这些日子大公子病着,小姐没日没夜的照顾,还请了魏小神医过来诊治,公子原先若起疑,如今魏小神医亲自来了,又岂能再有假的?公子不心疼小姐辛苦就罢了,还要这样质疑小姐!” 秀心扯了扯翠青,对方到底是主子,可不能骂得太狠了。 “大公子,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跟大公子写的策论在练字,府里的笔墨都不知去了多少,每每夜里睡着的时候还手疼,奴婢还得替小姐按着,这都是小姐一个字拟上万回,才拟得像的。” 有这么两个助攻在,倒省了白华英一番口舌了,她在一旁乐得自在。 白敬辰拉过她的手瞧了瞧,见她手指微微的发着抖,只当是写毛笔写得久了,“是为兄不好,一时过激了些。” 白华英摇了摇头,顺着坡就下了:“不碍事的,哥哥要好生准备春闱,到时候出人头地,咱们可就都有指望了。” 如今的勇安侯府太过势大,她要将白府再往上提一提才是。 “以前的那些日子,都不会再有了。”他摸了摸白华英的小脑袋,瞧着头上扎着两个揪揪的妹妹,总觉得可爱得紧。 但视线落在她脸上的胎记上,目光微深了深,“英儿,这胎记再留些时日,待哥哥春闱之后替你物色了如意郎君,你再将它去了。” 白敬辰这架势,压根就没想过要将自家妹妹往太子妃的位置上推,尽管那或许有利于他的前程,可他到底还是将这嫡亲妹妹放在了第一位。 这人如同她封家大哥哥一般,暖着人心呐。 翠青小声嘀咕道:“可如今外头都在说皇后娘娘看上小姐了,这一没下聘,二没下旨的,想来也作不得数,但小姐如今眼看就要及笄了,就是二小姐与三小姐,都有不少的人家过来说媒了,独独咱们大小姐,一点动静也没有。” 翠青愁啊,寻常的姑娘,都不等及笄就下了定了,及笄的时候还能收着夫家的礼呢,可如今呢?不上不下的,在府里照旧受着委屈吃着苦头! 白敬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太子并非良缘,如今朝堂复杂,英儿在府里再等上两年也是好的,不必急于这一时。待春闱之后,哥哥便在朝堂上挨个物色,这天下男子众多,总能寻着一个如意的。” 白华英细想了想,若是自家哥哥当真乱点鸳鸯谱,只怕璟王要急眼了,方才若不是她拉着,只怕璟王就要喊上大舅哥了! “我也不想当太子妃,我还要等着哥哥早日考得功名,将来娶个顶好的嫂子呢。对了,哥哥瞧着封家那位二小姐她好不好?”若是兰儿能嫁给自家哥哥,那她便真是落了一块大石了!只是不知二人能不能瞧得上对方。 白敬辰哭笑不得:“如今倒编排起我来了?那封家是何等世族?白府哪里配得上?莫要委屈了人家姑娘。” 白华英撇了撇嘴,“哥哥觉得委屈,封家二小姐或许不觉得呢。” “好了,往后不要再议这样的话,免得误了二小姐的名声。”白敬辰一个在青街柳巷里的,竟还在乎着旁的姑娘们的名声,真真是有些矛盾。 “听哥哥的。”白华英可爱的小脸在他宽大的手上蹭了蹭,这样的温润,与璟王那双布了茧子的大手戛然不同,可偏偏那双手,却让她觉得惊心动魄,连着人的血液都一并叫嚣起来。 白敬辰忽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错觉。 送走了白敬辰,白华英站在门口迟迟未动,夜里起了大风,又下了雪,冷冽的风雪刮在她的脸上,生疼。 秀心取了斗篷给她披上,见她这般有些心疼:“小姐,奴婢觉得,王爷也挺好的,他能替封家大小姐立一个牌位给一个归属便是有情有义,如今待小姐又事无巨细,王府里没有妾室与通房,若是小姐嫁过去了,纵然王爷出兵在外,小姐也……” “秀心,我如今志不在此。”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着苍茫的夜,只觉得冷得厉害。 她要扳倒勇安侯府,不是一朝一夕的,如今烧了半个勇安侯府,也不过是因为有璟王插了一手,他那一手实在玩的漂亮,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谁又能知道那看似情真意切的模样背后,是怎么一个表情。 秀心有些懵:“小姐,姑娘到了及笄,总是要嫁出去的,想来,老伯爷与老夫人回京,也应当是为着小姐的及笄与婚事来的。” 姑娘大了不想嫁人,这可怎么整?等到十八九岁,到时候那模样生得好的,春闱考的好的,可都被人榜下捉女婿给捉走了! 白华英叹了叹气,雾色在她的眼前缭绕着,她却仿佛陷进了一个迷团里。 夜里雪下得大了,好些落在她的肩头,她却凝着那小池子发怔,先有她便是从那小池子里醒过来的,那种被寒冷彻骨的雪水包围着的感觉,让她生不如死。 第165章 少年郎白玉松 第165章 少年郎白玉松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秀心接过翠青递来的汤婆子给她,“如今既然王爷有这样的心,小姐不如考虑考虑。” “不必了,王爷也非我良人,往后王爷若是再来,就将他赶出去。”她想起先前在后宫里听见的那些谈话,心时堵得慌。 秀心傻眼了:“小姐,王爷……奴婢可不敢赶。” 翠青忙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敢。再说了,太子殿下可是指明道姓的说不会娶小姐的,若是小姐当了太子殿下的皇婶,那岂不是正好,什么气都争回来了。” 秀心附和道:“就是,若那人不是王爷,奴婢还担心殿下以后给姑爷穿小鞋呢,若是王爷那可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白华英不置可否,如今想杀太子的人可太多了,保不齐太子什么时候就没了!能不能顺利的登上皇位还两说,毕竟还有皇后的荣王在那儿摆着。 荣王也有十来岁了,与玉松是一般的年纪。 风雪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扒在门边上,见没有人,便悄悄的将门开了个细缝进来了,他勾着身子,一溜烟的过来,动作倒是麻利的很。 秀心正欲出声,被白华英拦住了。 她们站的位置有些偏,如今夜里天黑沉沉的,四周都是雪,白华英外头罩着的白狐斗篷还是璟王差人悄悄送来的,披在身上格外的暖和。 待那小声影来到正屋时,他扒着窗户看了看里边,见大门开着,一时有些犹豫。 就着折出来的光,白华英才瞧清楚,来的正是白玉松,在他的手里还提着个荷包,那荷包上缀着玉,瞧着十分雅致。 白玉松朝里头看了两眼,小声的问:“大姐姐,你睡了吗。” “……”怎么这兄弟几个过来的时候说的话都一样。 白华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怎么还不去歇息?” 白玉松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翠青忙将他拉了起来:“三公子,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见带个人,这一路万一跌着可怎么办。” 白玉松拂开翠青,一本正经道:“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如今我十岁了,府里头都有灯,有什么可怕的嘛。我是来找大姐姐的。” 白华英牵着他进屋,发觉他的手冻得僵冷,不由握着他的手替他暖着:“也不多穿一件,万一风寒怎么是好。” 眼前的白玉松生得白嫩细腻,眉眼已初见温润的模样了,他与柳氏是有些像的,承袭了柳氏温柔的眉眼,孩童时的男孩子,瞧着人时的眼光总是带着纯善与天真。 白华英不由想起那个被赵斯年那个王八犊子摔死的孩子,那孩子连个名字也没有。 白玉松咧着嘴笑,“大姐姐真好看。” 白华英觉得这孩子眼睛是不是不好使了:“哪里好看?” “大姐姐心善,一心救济灾民,夫子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像大姐姐这样的人,就是小说里上德不失德,是以有德之人,玉松瞧了喜欢。”小少年念得摇头晃脑的,可爱得紧。 “你这书……是同谁念的。”历来这学堂上的先生多半都是在咬文嚼字,少有这般细致的去讲解,白玉松如今也不过十岁,能得此悟,倒是难得。 她不由有些感慨,府里这一代竟是人才辈出,而最厉害的,当数这十岁的白玉松了。 白玉松站直了些,“是外公教的。” 柳大人是翰林院的大学士,饱揽群书,可终究没能成为太子太傅,这一点白华英一直不解,如今却明白了,他教的东西,太过贤德,可天子要的是什么?是对朝臣的权衡之术,而非那矫枉过正的仁慈。 “教的倒是好。”白华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里透出几分欣慰。 白玉松蹲在她身旁,捧着手里的荷包,笑盈盈的:“大姐姐,你要救济灾民,是壮举,玉松虽年少,但也想尽些力。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原本母亲说要用来娶媳妇的,可如今玉松只想让百姓少受些苦。” 少年郎眼里透着清澈,这样的清澈一时竟让白华英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你将这荷包拿来,大娘子可知道?”自打侯府出了事,她便不再唤柳氏母亲了。 白玉松哼哼道:“这是我攒下的,为什么要告诉她?大姐姐,实在不行,你就偷偷拿着,假装我不曾来过,这银钱是你捡来的,天色不早了,我明日还要去拜会先生呢,先回去了。” 少年郎抛下手里的荷包,一转身跑进了风雪里。 白华英瞧着心都要跳出来了:“你慢着些,让秀心送一送。” 白玉松挥了挥手,那团白色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里。 白华英低头瞧着手里的荷包,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翠青接过那荷包,诧异不已,“小公子怎么这么有钱?足有几十两呢,都快赶上主君大半年的俸禄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攒这么多钱下来,可真是不容易。 秀心接过细数了数,打趣道:“小公子如今在柳学士手里头管束着,柳家的人对这孩子疼爱得紧,每每过年过节的给些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倒是小公子年纪轻轻便持家有道,也是一桩好事。” 白华英拔弄着手里汤婆子的碎流苏,如今白玉松显能,不是一件好事,他太过年幼了,而府里的两个兄长如今都已经参加春闱,到时候他纵然再天纵英才,只怕以芹小娘的心肠,是断不会留着白玉松将来与自己的儿子争的! 毕竟依着她外公的意思,如今伯爵府无人承继,唯一有望承继的,便是她的大哥哥了。那么,白府的主君,又会是谁? 翠青瞧着那荷包打趣,“小公子若是早生几年,只怕白府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惜人生在世,就没有如果一说,白华英叹了叹气,瞧着那碳盆里的火星子,总觉得冷得厉害。 夜色愈发的深了,雪却簌簌的下个没完,似要将冬日里这最后一丝暖意也汲取干净。 白华英躺在塌上,睁着眼恍然间好似沉到了湖底,刺骨的湖水将她包裹其中,恐惧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帐顶的白玉兰好似湖面上微弱的光,她尽全力的往上游,却终究只能缓缓的沉进湖底,湖底有多深,她不知道,那无尽的坠落感便从未消停过。 第166章 银子失窃 第166章 银子失窃 今日算不得是个顶好的日子,已经卯时三刻了,外头还是灰蒙蒙的,白华英昨夜睡得晚,本想偷会懒,睡个懒觉,如今却被翠青从塌上挖了起来,她拉了白华英到镜边坐下,手脚麻利的替她梳妆。 秀心在一旁瞧着那擦脂抹粉的架势,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姐如今还是个姑娘,比不得那些待嫁的女子,如今是去参加璟王的冥婚,闹得这样隆重做什么?” 翠青撇了撇嘴,“冥婚都是在夜里的,哪有青天白日这样拜堂的。” 秀心扶着昏昏欲睡的白华英,抬手替她将发髻解了,重新挽了小揪揪,“订的是夜里,不过王府如今白日设宴,再加上小姐要去赈灾,自然是要早些起的。” 白华英一听赈灾,猛的醒了,她瞧着镜子里睡眼惺松的人,接过秀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咱们院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秀心接过帕子拧了一回,又递给她:“已经安排妥当了,绿语是个细心又墨守成规的,进出项都由她在管着,宝珠与白芷在前边施粥,对了,今儿大清早老太太便差人送了件狐袄来,那狐狸毛可真真是暖和,奴婢光是摸着,手都不觉冷了,纵是先前在伯爵府的时候,也少有这样的稀罕物,如今老太太却给了小姐与大公子。” 白华英漱了口,暗自冷笑,老太太如今安的什么心?无非是知道靖安伯没死在外头,如今担心她去告了状,所以眼下巴巴的讨好她。 “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让老太太自个留着,我这身子到底年轻,经得起折腾。”白华英净了手,起身往外走。 如今卯了,可外头的天还暗沉的厉害,廊上点着的灯盏正随着寒风摇晃,好些油已经烧尽了,如今只剩了个虚影在晃,瞧得并不真切。 院子里的人如今都拔去赈灾施粥了,一时显得空荡荡的,常年扫得干干净净的石子路如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白华英一脚踏下去,那雪都快没过她的小腿了。 她哈了口气,寒意从脚瞬间便钻进了心里,翠青端了汤婆子递给她,“小姐,如今的天气是越发的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暖,奴婢还想着春日里的时候摘些桃花好酿酒呢。” 白华英团着手中的汤婆子,忽的道:“将那帐子换了。” 秀心在前头引着路,闻言狐疑道:“小姐先前不是最喜欢玉兰花吗?瞧着素净得很。” 白华英揪着汤婆子外套上头的流苏,淡道:“如今不喜欢了,换个颜色素些的就是了,不必带花样。” 翠青在一旁跟着,当心她滑了冰,有些头疼:“大娘子已经差人送了新的帐顶过来了,那上头花着呢,喜庆得很,如今若是换了旁的,只怕大娘子那儿不好看。” 白华英终于走出了院子,院外头下人正在扫着雪,见她来了,如今总还能低低的唤句大小姐了。 白华英背脊笔直的走过,那淡漠的威严让府里的人生出几分忌惮来。 一旁的下人低声道:“如今听说靖安伯要回来了,大小姐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可不是,先前跟在二小姐身后转悠的模样可全没了,如今金贵着呢。” 翠青听了这话,气得要去与人理论,白华英将她拉住,不过是些不打紧的话,嘴在旁人的身上,管是管不住的。 “小姐!她们如今这么放肆,也太过份了些!倒闹得好像府里头她们是主子似的。” 白华英扣着她的手臂往外走,“不过是些小人物罢了,不必费神。” 正主儿如今可在后头呢,区区小鱼小虾,也不过是看着那头的行事,纵然没有了这两个,如今府里闲言碎语的也不少。 白华英才进了膳厅,就见膳厅里凝着一股子低气压,白玉松跪在桌子旁,揪着手低着头不作声。 柳氏在一旁扶着心肝儿恨铁不成钢:“玉松,你如实告诉母亲,那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白玉松盯着地板,身上的斗篷解了,如今露出单薄纤细的少年身形来,“大娘子,那些都是我以前攒的,不见了就算了,何必要再找。” 柳氏气得咬牙切齿:“怎么能算了?若府上是真遭了贼了,那必然是要查清楚的。” 芹小娘在一旁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大娘子说的是。” 她见白华英来了,扫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府里如今可乱得很,保不齐有些人便惦记上了松哥儿的银子,松哥儿如今年岁小,瞧着便是个好糊弄的,大娘子,如今你将松哥儿养得这样好,可别被旁的什么人教坏了才好。” 这话明显就是往白华英身上推,白华英如今还弄不清状况,“怎么回事?” 白秋兰抱着胳膊鄙夷道:“三弟的银钱怎么丢了,难道你不清楚?那里头可足有近百两银子!也不知是哪个贼,这样狠的心,连个孩子也骗。” 白耀辉坐在堂前,沉着脸道:“玉松,你告诉为父,那银子当真不是你花出去的?” 白玉松戳着手指,悄看了眼白华英,正是这一眼,让白秋兰惊呼道:“三弟,是不是她将你的钱骗走了?你告诉三姐姐,爹爹与母亲定会替你将银钱拿回来。” 白玉松摇了摇头,红着张脸:“没……没有,大姐姐是好人。” 白玉如捏着帕子轻咳了两声,她来到白玉松身旁,柔声道:“松儿,不要怕,有姐姐在,断不会让你受了谁的诓骗。” 白玉松头压得更低了些,“那些银子是我自己攒的,没了就没了,不打紧的。” 白耀辉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事到如今,想来是府里哪个哄着你将你的银钱给诓了去了,你竟还在这儿包庇?玉松,你这些年跟在你外公跟前读的就是些这样的书吗?你可还记得,你姓白!” 大堂里霎时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只得将头再压得低了些。 白秋兰见状蹲在白玉松身旁,试探性的问:“你那银钱是不是给了她了?我院里的人夜里的时候还瞧见你从栖梧院里出来。三弟,如今爹爹都生气了,你还是如实说了。否则气坏了爹爹可划不来。” 第167章 少年心思 第167章 少年心思 白玉松将手抽了回去,他历来不怎么喜欢这个三姐姐,如今见她说话怪怪的,可又念及父亲,只得沉默。 白秋兰见状冷哼了哼,不知好歹的东西,她们都将坑挖好了,如今乱子却出在了白玉松这儿! “搜,将这府里都给我搜个干净,我倒是要瞧瞧,如今是谁,吃里扒外。”白耀辉黑了脸,一拍桌子,惊得众人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白秋兰见状扫了眼白华英,抬手抚了抚发间的流苏,“我可不会做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更何况三弟弟还是个孩子,如今连孩子的银钱都要,呵,那人莫不是想钱想疯了,爹爹,若是发现了,可万不能轻饶。” 白耀辉抬了抬手,管家便领着人要去搜查,白玉松忽的大声道:“那银子是我丢了!我在外头游玩的时候丢了,回来的时候便不见了。” 白华英微微拧眉,这些人搜的,估摸着就是她昨儿夜里收的那包银子,可如今白玉松打死不说给了她,却是为何。 白父见状搁了茶盏,气道:“如今你竟学会后撒谎了?来人,去给我将家法请出来。” 柳氏见状只得上前去拦,“老爷,到底松哥儿还小,丢了银子害怕,不敢说也是正常的!” “正常?他身旁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如今连主子的银子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来人,将他随行的那几个下人拖下去,打十板!” 白耀烨如今穿着朝服,原是打算去上朝的,如今却被这样的事拖在这儿,好在时间还算充裕! 白玉松闻言忙揪着白耀辉的衣摆,眼巴巴的望着他:“父亲,都是孩儿的错,不要怪他们。” “你小小年纪,却不思进取,整日想着在外头拿了银子花天胡地,如今不管你,将来若再大些,还得了!把三哥儿拖下去,一并打了!”白耀辉与这小儿子的感情并不深,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将养在柳学士的门下,便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 白玉松被下人拉了起来,柳氏在一旁护着,分明说好是要合力整白华英的,可她这傻孩子,竟将所有的事情揽到了自个身上,柳氏顿时有些心惊,这个儿子不过十岁,竟开始不听她的使唤了! “主君,松哥儿还小,说的这些话哪能作得数?究竟是偷了还是丢了,还未可知……” 白耀辉猛的起身,朝服的颜色晃得柳氏有些心惊。 “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他这些年在府上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如今依着我看,也不必再送回岳父府上了!”白耀辉扫了眼柳氏,那眼底的寒意让柳氏如今吃了一记哑巴亏。 “主君……”柳氏一时焦躁不已,扫了眼芹小娘,却见她一派看好戏的架势。 “拉下去,打十板子,也这竖子长长记性!”白耀辉甩开柳氏的手,烦燥得很。 府里的人只得上前拉白玉松,这孩子倒也硬气,甩开下人便起了身,跟着往外走。 白华英将荷包掏了出来,淡道:“父亲息怒,昨儿夜里三弟来院里寻我,将这荷包交给我,说是用来赈灾救民所用,三弟一片赤血丹心,父亲应当奖赏才是。” 芹小娘见状冷笑道:“大小姐怎么如今才说?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连孩子的银钱你都敢骗,你是穷疯了吗?”白秋兰如今恨不能时时落井下石! 白华英将荷包带子系得严实了些,“连三弟都知道要赈灾,真是后生可畏,父亲,既然这银钱是三弟出的,不如就让三弟跟着我一道去。” 白父的脸这才缓和了些,他入宫之前便得了小道消息,说官家见了那些赈灾的人,大为欣喜!如今想来,他离升官儿也不远了! “松哥儿,你既是拿去赈灾,怎么不早些告诉为父!”白耀辉将他拉到身旁,瞧着这十岁的次嫡子,一时心里五味陈杂,到底这些年他对这孩子亏欠太多了,竟连他的心性都不曾了解过。 白玉松乖顺的站在一旁,“夫子曾告诉学生,大丈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白耀辉怔了怔,有些恍忽,先前他被带去柳府的时候,还是个想要在他身上骑马马的孩子,如今一晃眼的功夫,已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不知是这时间过得太快,还是他忽略了些什么。 芹小娘见状柔声道:“到底是柳大学士府上教出来的,松哥儿自然是好的,可也驾不住旁人将他带歪了去,今日为着这银钱说了谎,来日可指不定再生出些什么事来。” 拐着弯的说松哥儿说谎是白华英带的! 白华英也不恼,只看了看芹小娘:“说起来,我正准备去施粥,如今备下的也只够到今日的了,不知小娘与大娘子的赈灾款可备妥了?” 芹小娘顿时黑了脸,她原是打算哭哭穷的,可如今当着白耀辉的面儿问,白耀辉又是一个一心扑在前程上的人,如今她若拿少了,也说不过去了。 白玉松在一旁默不作声,余光里瞧着白华英,总觉得这个大姐姐与以前同他一块儿玩的那个,有些不一样了,变得他越发的喜欢了! “如今府上也拮据,我便从嫁妆里头拔了一百八十两出来,如儿也大了,她的嫁妆也要备着了,你且先用着,眼下灾情严重,朝堂上想来也不会不管的。”柳氏扫了眼芹小娘,今日芹小娘早早的便来了她的院里,说起玉松鬼鬼祟祟去了栖梧院一事,她原以为能够将白华英一军,岂料被芹小娘当了刀使。 如今柳氏悔得肠子都青了,自然是要坑芹小娘一把,只是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着实有些不可取。 她出了一百八十两,历来要比柳氏要强的芹小娘,如今有些恨! 还想在她跟前充了大娘子的款!这些年柳氏哪一次不是低了她一头! 芹小娘咬了咬牙,鄙夷道:“诺大一个柳家,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嫁妆可丰厚得很,怎么?如今赈济灾民这样的事,就拿一百八十两?我先前当家的时候,不说旁的,便是手头的余帐都有个百两。” 第168章 乞丐霍燕堂 第168章 乞丐霍燕堂 白华英听着他那话,忽的笑了笑。 白芷正在指点人群,如今见她来了,忙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过来了?如今天寒地冻的,可别冻着了。” 白芷自打那回杀鸡儆猴以后,对白华英便上心得很,便是那窗开得多了,她也少不得要念叨几句。 “冬衣备得如何了?”她打量着拥挤的队伍,里头好些人的棉衣都破烂了,黢黑的棉花正呼之欲出,那人将棉花往里头塞了塞,巴巴的望着前头热气腾腾的粥。 白芷看了眼人群,叹了叹气:“备是备了些,可棉花本就是在北域那头产的,如今北域雪灾,山路房屋都坍塌了,车马官道也堵了,上京的棉花就跟着涨了价,纵是要取火,如今大雪封山的,也没什么柴,往年的碳本就备得不多,八十两银子也不过撑了这两日,更别提冬衣了。” 她原先是跟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的,对打点府里的事儿最是清楚,所以理起事儿来,思路清晰得很,加上她生得又有几分娇媚,如今捏了帕在一旁站着,一袭胭脂色的褙子,比白华英还像个小姐。 如今与跟在白华英身旁的秀心免不了是要有一番较量的。 秀心在伯爵府里出来的,也沉得住气,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雾气从白华英的嘴角缭绕,她的指若有若无的缠绕着流苏,“大娘子与芹小娘答应出赈灾款,再配上三弟的,约莫也有五百两了,你先去准备些背心,穿在里头,总归是要暖和些。”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的还要冷。”白芷叹了叹气,冻得通红的手轻轻的搓着,嘴里的雾色重得很。 她原以为这个小姐是无能的,可如今看来,自家这位大小姐未尝没有杀出重围的机会! 纷飞的大雪将排队的灾民们覆了个青丝白顶的模样,肩膀上也积了些雪,她哈着气,往粥铺前走去,如今吃粥的碗也不过几百个,这群人喝完了便自发的洗干净交回来,再用以另外的人喝。 白府的摊位上安排了宝珠、如福与绿语在施粥,白秋兰不知从哪儿过来了,见了白华英鄙夷道:“你这懒倒是会躲,说是来施粥的,还不是打发了底下的人在做?” 白华英不置可否,白秋兰见状去了粥摊,见了绿语夺了她手里头的勺子:“我来。” 绿语身形瘦小,被她这么一推,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白华英一抬拉住她。 绿语怯生生的低着头,“小姐……” 白华英掐着她的胳膊微微施力,清冷的眸子里添了几分寒气:“绿语,你既是跟着我的,就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她断没有畏畏缩缩的。” 绿语抬头诧异的瞧着她,过了半响,垂眸应下:“奴婢知道了。” 白秋兰在一旁施粥,那粥的勺子又大又重,宝珠与如福在一旁打粥,她们打了五轮儿了,白秋兰憋红了一张脸,打了两轮还将粥溅了出去。 绿语在一旁瞧着真真是揪心,“三小姐,还是奴婢来。” 白秋兰横了她一眼,“怎么?如今我出了银子,我还不能施粥了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垂眸退到一旁,再不敢声张。 白秋兰这才继续施粥。 绿语盯着那排队而踩得泥泞的地面,心里有些郁郁的,她在府里一直是被人欺负,平日里吃饭,到了她这儿便永远是剩下的汤汤水水,有时候剩都没剩给她,她性子本就弱,如今见了人略凶些便吓得厉害,眼下瞧见白秋兰咄咄逼人,心里便来了气,可这样的气,也不大敢发出来。 一旁的秀心瞧着,目光微冷,“小姐,照着三小姐这么打下去,只怕到天黑也施不完这桶粥。” 她理了理斗篷,手里的汤婆子渐渐的失了热意,手心还渗出了一层汗来,粘着她很不舒服,她将汤婆子递给秀心,”不急。” 这时候了还不急?再不急那排队的该等着急了。 白芷见状有意表现自己,来到举着勺子直哆嗦的白华英身旁,笑着道:“三小姐金贵,这样的差事还是让奴婢们来,您别受了累。” 白秋兰将勺子搭在桶上,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也想在我跟前哄人?” 白芷圆滑的道:“三小姐英明,奴婢怎么敢哄着三小姐,奴婢只是心疼三小姐辛苦。” “大可不必。”她握着那勺子,给对面的人打了一勺子,那粥地上便倒了大半勺,那人生得高,颧骨明显,脸上络塞胡子续得满满当当的,整个人带着几分凶相,“小姐,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么些怎么够?” 白秋兰冷冷的凝着他:“一个乞丐,如今给了还嫌东嫌西?你爱要不要!后边还有的是人等着呢!不吃赶紧走。” 瘦汉捏着粥盏,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她,白秋兰一时有些怕,但如今是在白府的偏门施粥,家丁不过是随手一挥的事儿,胆子又大了些。 “你瞧着我做什么?大男人,若真是有能力,来这儿讨什么粥!赶紧走。” 瘦汉砰的一声砸了手里的碗,凝着白秋兰怒气冲冲:“士可杀不可辱!我还当白家是心善仁德,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求名利的假坯子!我们是灾民,你却将我们当乞丐打发!我战晋也不缺你这半碗粥!” 原本还在排队的人望向白秋兰,一时议论纷纷:“这好像是白府的三小姐。” “白府的人施粥,保不齐是给上边瞧的,如今既然看不上我们,又何必来给我们施什么粥?假仁假义!” “就是!宁愿饿死,我们也不吃这种人的粥食!”众人一时众说纷纭,白华英只在一旁瞧着。 灾民将碗人摔在白秋兰的脚边,白秋兰吓了一跳,指着众人气道:“你们!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白府辛苦为你们施粥,你们不知感恩戴德,还要欺我?你当我白府没有人了不成?” 她一挥手,府里的家丁便跑了过来,个个手里拿着棍子,这样的人势使得白秋兰越发的无畏! 第169章 民愤 第169章 民愤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将战晋身后那五岁大的孩子吓得不轻,推搡中那孩子跌坐在地上,吓得哭了起来。 那孩子衣衫单薄,身上裹着的是大人的衣裳,那衣裳不合身,如今穿着四处漏风,脚下的鞋子也破着洞,瞧着可怜巴巴的。 白秋兰指着战晋怒火中烧,“将这扰乱秩序的拖下去!” 战晋如今被一群家丁围了过来,一时有些顾不上孩子,那孩子险些被人群压着,白华英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到身旁,“都住手!” 家丁们僵在原地,看看白华英,又看了看白秋兰,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白华英扯了身上那件羽绒的斗篷,将枯瘦的孩子包了起来,那孩子如今骤然暖和了,瞧着白华英的脸抽抽噎噎的,连哭都忘了。 白秋培兰见她公然打自己的脸,越发的气:“大姐姐难不成也要在这里做老好人不成?方才你们可都瞧见了,是他将我白家的碗砸向我,若是伤了我,到时候……” 战晋抱过孩子,眯了眯眸:“伤你?我便是要杀你也不过易如反掌!” 那凌厉的眼神将战晋吓了一跳,躲在暗处的暮成拿小本本在记着事儿,与他一同领了任务的新暗卫兴奋得很。 “暮哥,咱们这时候要不要出面去帮白小姐解决问题了?” 暮成在屋檐上舔了舔笔,递给身旁的小暗卫,“不必。” 这小暗卫可对这位白小姐一无所知! 一个能与王爷过招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如今她不过是敛了锋芒,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能够这样敛起锋芒,暮成不敢小觑! 小暗卫掏出小本子,喃道:“侧门前白府三小姐与大姐小对恃,大小姐力挽狂澜……不对,力压群雄?力……力拔山兮?” 暮成叹了叹气,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将这二傻子调过来!莫不是怕他漫漫长夜闲的慌给他找事儿做! 暮成夺了他的笔,恨铁不成钢的在上头添了几笔,小暗卫看了一眼,惊为天人:“不愧是老大,字写得真好。” “……闭嘴。”暮成将小本本收了起来,他坐在屋檐上,风雪将他与白色融为了一体。 小暗卫在一旁动了动,瞧着人群掏出一把小瓜子儿嗑了起来,那风雪里磕瓜子的声音倒是淡,可如今就暮成的耳旁磕,将暮成折磨得够呛。 “如今你是在执行任务!” “啊,暮哥你要来点吗?”小暗卫将瓜子递了过去,十五六岁的年纪,嗓音还是少年人的模样,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成了暗卫的!暮成收回视线,琢磨着回头要将这小暗卫的家底再掀一掀才好。 那底下白秋兰抹不开面子,逼着家丁们对付白华英。 白华英只淡淡的扫了眼家丁,“舍妹顽劣,是我管教不严,将三小姐请回府里,好生思过!” 家丁面面相觑,也不敢动手。 白芷见状低斥道:“都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等着大小姐来不成?” 白秋兰气得脸色铁青,人群里衣衫褴褛的霍燕堂瞧着神情淡漠的白华英,不由摸了摸下巴,啧,白家那个傻子,如今倒真是不一样了,有趣! 他混到了乞丐堆里,扯了一把身前那乞丐露出来的黑色棉花,往自个的衣服里塞了塞。 白秋兰咬着牙道:“我看谁敢!” 白华英忽的上前,抬手便将她打晕了,她身旁一直跟着的月荷急道:“大小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怎么能……” “若是父亲知道了,只怕少不得一顿板子,如今旧伤未愈,赈灾一事就不劳她费心了,好生将养着,将三妹妹带去。” 她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帕子,没了斗篷的白华英身形削瘦,里头那件褙子还算暖和,可再怎么暖和,这样恶劣的天气,也是招架不住的,白华英的手如今已经冻得发僵了,连着骨头都被风吹得生疼。 她望向众人,朝众人微微福身:“今日之事,是舍妹顽劣,我代她向诸位赔罪,但白府历来是心系灾民的,诸位一路来到上京已是辛苦,如今唯有团在一处,这冬日里才能暖和些,小府略施薄粥,也是一片真心,若有不周处,还万望海涵。” 众人见她大方得体,堂堂嫡女亲自赔了罪,那气焰便消了大半,“大小姐到底是不一样,那庶出的可没法比。” “可不是嘛!” 战晋听了冷笑了两声,扯了孩子自上的斗篷便丢还给她:“白府如今倒是会做事,一个唱黑的一个唱白的,这样的仁善,你们谁爱用谁用!我可用不着。” 窝在他怀里的小孩儿缩作一团,低低的咳了两声,白华英见他双颊通红,先前抱着的时候便觉得这孩子滚烫,如今想来,该是发了高热了。 战晋转身便要走,白华英忽的将他拦了下来:“公子方才说,你姓战?” “让开。”战晋抱着孩子,如视珍宝,那满脸的络塞胡挡了他原来的容貌,瞧着狼狈又凶狠。 “你是去是留,与我无关,但是这孩子如今发了高热。” “与你有什么相干!”战晋沉着脸,凝着她的眼神又狠又凶,白华英却半分惧意也没有,朝众人朗声道:“如今我在北面的空地上避了一个空地,诸位原本都是大好男儿,如今逢灾寄人篱下,不如去那儿搭建简舍,只是到时候要帮白府做些要务,不知诸位可吃起苦。”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朗声道:“大小姐宅心仁厚!若是有口吃的,我等自然也愿意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换。” “就是,不管什么活计,我们都能做!” “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小性的女人家。” 一时排队的人应得很是热情,白华英这才满意的颌首:“如此,就有劳诸位了。今日先吃好,旁的事情,明日再行安排。” 众人一进情绪高涨了起来,战晋却抱了孩子就要走,白华英凝着他的背影默了片刻。 秀心见人走了,叹了叹气:“小姐,如今人连饭都吃不起了,哪来的银钱再给孩子医治?只怕到时候这孩子该烧坏了。” 第170章 璟王黑心肝 第170章 璟王黑心肝 天空到了午时还是灰蒙蒙的,白华英瞧着欲走远的战晋,朗声道:“我身边正好缺个护卫,你若是有意,可来白府寻我。” 那脚步顿了顿,抱着孩子最终消失在拐脚处。 白华英瞧着手里的斗篷,目光复杂:“秀心,你去给他送两套孩子的衣裳,瞧瞧还有多少银钱,给那孩子些,别将孩子病坏了。” “是。”秀心转身便去安排。 白芷见了狐疑道:“如今那人对小姐可没有半分敬重,小姐何苦再去费那银子?再说了,那孩子发着高热,那也是他没带好孩子,与小姐也不相干,这个人瞧着可不像什么好人,真当了护卫,只怕到时候府里就要出事了,小姐,还是谨慎些的好。” 白玉松在一旁静静的瞧着,忽的对自家大姐姐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粥碗洗不过来了,白玉松便自顾上前,挽了袖子便洗了起来,一旁的人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注意是白玉松,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瞧见他手脚麻利的洗着碗了。 “小……小公子,你怎么能干这样的活计!这水里冷得很,你快别洗了,这可不得了!到进修若是大娘子知道了,还不得揭了奴婢一层皮。”嬷嬷吓得不轻,连拉带拖的将白玉松拖到一旁。 白玉松急道:“嬷嬷,我不打紧!如今众人身陷囹圄,我若不出手相助,岂非大丈夫?” “哎呦,这大冬天的,淋不着雨,小公子您可别洗了,就在这儿瞧着这些灾民就好了。”嬷嬷抹了一把汗,跑回去洗碗去了。 白华英见了,朝他抬了抬手:“过来。” 白玉松见状只得掏出那真丝的帕子擦了擦,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大姐姐。” “帮人的法子有很多,不止是洗碗这一种。”她拂去白玉松发顶上沾着的雪,眼底透着柔光,若是她的孩子能活下来,若是她也能活下来,将来那孩子也该是这般知书达礼,敢为天下先的模样。 白玉松眨了眨眼,那纤长的睫毛如翼一般,“大姐姐,还有什么法子?” “自己好生想想。”她摸了摸白玉松的小脑袋,瞧着这暗沉沉的天,雪簌簌的下着,半点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白玉松一头雾水的跟在她身旁,有些愁。 人群里排着队,一个人却突兀的插了队,“给爷先来一碗,爷冷得很。快点。” 他脸上被抹得漆黑,身上的衣袍也被逼着扯烂了好些地方,要白色的棉被染灰了,璟王这个狠心的,竟然真的将他扒了丢进了乞丐堆里! 他原是要回府的,可他爹竟然同意了璟王的手段,本以为他姐姐与母亲在父亲跟前哭一哭,这事儿便过去了,可如今都过了一整夜了,不仅仅是这样,先前去过的地方,先前的好友,都闭门不见! 去酒楼里也被赶了出来,众人表示,他们也是迫于王爷与首辅大人的压力,不敢不从,一面说着好话,一面将他撵了出去! 霍燕堂历来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最狠的是璟王的人将他丢出来,连着他夜里吃下去的都给他打出来了,如今一晚上过去了,他娇嫩的胃实在是受不了了! 绿语胆儿小,瞧着这蛮横的人,手里的勺子微抖,“公……公子,来这儿喝粥的,都要……要排队。” “你怎么还是个结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跟我说话?不过就是一碗粥而已,赶明儿小爷还你一千碗。”霍燕堂有些不耐烦,手里的碗直晃荡。 “灾情当前,自当一视同仁,公子还请去排队。”白华英走了过来,瞧见白玉松在一旁好奇的瞧着,她实在不想将这孩子带坏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家父可是……”霍燕堂扬着下巴,张狂得很。 “霍首辅的嫡幼子,霍燕堂。”她先前便让秀心将这上京里说得上名号的人物都画了画像,那画本子可比史书还厚,她瞧完了当真觉得,这上京的人可比历史上的要精神多了。 “那你可知道小爷我在上京混的时候,还有个外号?”霍燕堂挑了挑眉,纵然衣衫褴褛,气势上却格外的到位。 白华英握着绿语手中的勺子,淡道:“上京的纨绔小霸王,上京城里谁不知道?” “知道就好,赶紧的,将粥打给我。”霍燕堂伸出碗,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这寡淡的粥,若不是他父亲放了狠话,他在上京一日都没吃东西了,也不至于到这儿来要碗粥。 白华英的勺子指着他,神情冷漠:“今日是璟王大喜,你若真饿了,不妨去讨杯喜酒,何苦来这儿与灾民抢一口吃的。” 霍燕堂一听她提起璟王,便恨得牙痒痒,人也挪到了她的身旁,白华英朝跟前的乞丐倒了粥,一面听着他诉苦。 “那璟王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不过就是陪着几个好友饮几杯酒,可是他却差人将我丢到了乞丐……” 白华英的眸底冷刀子一闪,他咳了两声,一时有点不自在的改了词:“将我丢进了灾民堆里,如今我就是饿死在上京,我也不要去找他要一口吃的!你说,他不是不是不是个东西!” 白华英微微颌首,“确实不是个东西!” 霍燕堂仿佛觅到了知音,激动不已:“是,我就说,那就是个黑心肝儿的,整个上京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要黑心肝儿的了!” 白华英微微颌首,“确实黑心肝儿。” 此时从府里抽个空闲过来见白华英的璟王站在转角处,听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话,脸色黑得厉害。 烨罗在一旁总觉得这巷子里的风凉嗖嗖的。 “如今府里的人若是发觉王爷不见了,定要四处寻了,王爷,还是赶紧回府。”从璟王府过来可不近,如今又是大雪的天,大喜的日子,一听着这白华英碎碎叨叨的话,烨罗也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将她唤来。”璟王凝着那正在施粥的人,目光暗沉沉的。 烨罗见状只得过去,谁料霍燕堂说得正起劲儿,一见他过来了,只当是来捉自己的,顿时朝白华英道:“我还有事,山高水长,咱们来日再见!” 白华英将他丢进粥桶里的碗捞了出来,哭笑不得。 烨罗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白华英顿时会意,吩咐了白芷打粥,自个才去了转角处。 第171章 就地埋 第171章 就地埋 如今人群里正等着粥喝,少有人会注意到她,霍燕堂跑出了两条街,撑着打颤的腿直喘气,回过头去本是要破罐子破摔了,谁料压根没人搭理他。 他瞧着这风雪肆意的街道,有些懵,烨罗跑那儿去,不是奔他?那会是冲谁去的? 烨罗可是那黑心肝的贴身护卫,怎么可能离开璟王百米外? 他一头雾水,摸了摸小心肝儿,壮了壮胆子,回去一探究竟。 那头白华英才踏入狭小的巷弄,一只强有力的手便将她拽了过去,她抬手便是一肘,璟王反应更快,握着她的肘臂,俯首贴在她耳旁,压着嗓音道:“黑心肝?” 见她没说话,璟王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低沉的嗓音分外的魅惑人心,谁说璟王是战场的冰坨子?这分明就是一团火,时不时的过来撩拨你一下,引着你往他那儿靠近。 “王爷听错了。”白华英动了动肘子,却被璟王握得死死的。 “是吗?本王不是个东西?” “……”白华挣扎了半天,还被他箍在怀里,不由来了气。 “不说话?”他忽的松了手,将她抵在墙边,一只手护在她身后,怕那冰冷的墙冻着她。 璟王生得高,如今十四岁的白华英在他跟前像个孩子一般,若不是白华英的母亲原就是高挑的,只怕如今要吃亏不少,但眼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什么?王爷是个东西?”白华英抬头,撞上他那明暖的眼睛,心里忽的跳漏了一拍,这样的心动,令她隐隐不安。 璟王忽的笑了,那疤痕被隐在斗篷里,他低着的额抵着白华英的,柏子的香气随着风雪往她鼻子里钻,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才有的阳气,赵斯年那厮瞧着儒雅翩翩,但平日里身上总会透出一星半点的脂粉气混着,如今两两相较,后者竟显得俗不可耐。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璟王的嗓音是很好听的,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又透出几分尊贵与清冷之感,混在一处,缓缓的念着这词,分外的魅惑! 白华英一时有些咬牙,世人皆说璟王是个杀神,可她总觉得,这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狐狸精。 这首词是张衡的《定情赋》,里头的原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下一句便是: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她可是个近二十的人了,如今听着这样撩拨人的词,不免有些心动! “王爷这词怕是念错了人。今日王爷大喜,不妨去对着新婚妻念。”白华英将他推了推,一片雪从二人跟前缓缓的落下在璟王的脸侧,她鬼使神差的去摘那片即将化去的雪。 “眼下正在给新婚妻念,只是不知她喜欢不喜欢。”他垂眸低笑,英气的眉宇间透着极致的温柔,并在一处,真教人移不开眼。 白华英忍不住低斥了一声,“真是狐狸。精。” 璟王握着她的手,那炽热的温度将白华英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嗯?不喜欢?”他低眉敛笑,思量着又道:“那不妨念一念别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王爷征战这么些年,难道不知这首诗是写战友兄弟之情吗?怎么?王爷如今要与我做兄弟?” “与子同泽,与子同袍,甚好。” 二人你来我往,一时不相上下! 此时一路跑回来瞧热闹的霍燕堂来到巷子口,瞧着璟王竟然在墙边压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奈何璟王斗篷宽厚,将那女人的身形挡了个严实,不知是哪家的,啧啧,这姿势瞧着香艳得紧。 霍燕堂摸了摸下巴,凑了上去。 “王爷真是好兴趣,如今这光天化日的,挑这样的小巷子有什么刺激的,你若是喜欢,我在郊外的庄子里还养了好些人,你同我父亲说个好话,我带你去庄子,咱们不如一道玩。” 他吊儿郎当的倚着墙,手里不知从哪儿掏了个雪球抛着,一副纨绔的模样,可偏生这人眉眼处又有一颗痣,斜眼一挑,跟身旁这个狐狸真是不相上下! 璟王将她拢在宽大的斗篷里,“滚。” 霍燕堂见他生气了,一时心情大好,笑得贱嗖嗖的道:“怎么?莫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了?你这般护着的,不知是个怎样的妙人儿,快给我也瞧瞧。” 白华英有些紧张的揪着璟王的衣袖子,这货在上京里是个嘴碎的,玩得又狠,玩得又开,到时候指不定传成个什么模样! 璟王将她护在怀里,宽大的斗篷将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个小揪揪出来,但那揪揪也是一闪而过,瞧得霍燕堂眼神微亮,下意识便吹了声口哨。 “想不到王爷正人君子,竟然也喜欢玩这些个,早些说嘛,我那儿还有几个娈、童,王爷若喜欢,到时候我差人送到府上去就是了。”霍燕堂的父亲一直与璟王相交颇深,如今璟王要这么搞他,他父亲竟还要帮着!如今这口气总是要出出来才好! 白华英躲在那斗篷里,一时竟觉得有些憋屈!真真是不痛快! 她抬手便朝璟王那精瘦的腰上掐了一记,璟王有些吃痛的握着他的手,只当是霍燕堂说了些这样的话,如今心里不痛快了。 “烨罗,将他埋了。” 烨罗从巷口过来,瞧见霍燕堂有些懵,先前这人火急火燎的跑了,如今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又从巷弄里出来了。 霍燕堂见烨罗过来,慌道:“这上京城里不过是玩童押妓罢了,有什么可奇怪的,你眼下,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到时候我父可不会放过你的!” 璟王握着白华英乱掐的手,扫了眼霍燕堂,那一眼冷冰冰的,一缕杀意升腾而起,瞧得霍燕堂打了个哆嗦,“我什么也没瞧见,我还有事,告辞!” 他转身便要跑,烨罗一把提了他的衣领子,将人往地上一抛,随身的几个护卫就着最近的土坑,拿了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铲子便开始铲土。 如今上京的好些排水暗渠都淤堵得厉害,一铲子下去,那污脏的臭水直冒。 烨罗瞧着那污水散发的恶臭,望向璟王:“主子,好像是挖到年久失修的暗渠了。” 第172章 自顾不暇 第172章 自顾不暇 白华英一听是渠道的事儿,便想探出个脑袋去瞧,璟王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别动。” 她僵在原地,揪着璟王的衣袍,有些焦急,但眼下又不好说什么。 霍燕堂瞪着那涌出来的黑水直犯恶心,“你要是将我埋这儿我跟你没完!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上京的小霸王,如今被两个护卫压着动弹不得,如今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疙瘩。 “是吗?”璟王眯了眯眼,朝烨罗道:“埋,埋完了也不必知会霍首辅了。” 霍首辅的嫡子旧年春闱的时候便拔得头筹,与赵斯年、以及郑家那位天纵英才的长子同分的一甲,首辅家的高中状元,郑家长子是榜眼,赵斯年是探花郎,三人打马游街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后来转眼的功夫,郑家的那位便出了事,纵然后来解了冤情,在回来的途中却莫名的死了! 上京的人茶余饭后闲谈时,总要替郑家那位大公子叹两声气,少年时童试得了一甲,名动上京,后又高中榜眼,打马游街,何等的风光,他原是有一条大道要走的,最终却折在了那场冤案里! 霍燕堂挣扎着急道:“爷!!你是我爷,你先给我松开,有事儿好商量……” “本王历来不与人商量。”他握着白华英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有些心疼,寻思着是不是要将这大晋的厨子都喊来在王府里做膳,好生养着! 白华英见状揪着璟王的圆领,压低了嗓音,“如今上京的污水沟淤堵得厉害,加上北域雪灾来了好些灾民,若是到了春日冰雪消融了,再下几场暴雨,只怕上京都要被水泡了。” 璟王顿时明白她要说什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朝烨罗淡道:“坑挖得深些,最好将眼睛也一并埋下去。”别总是去看些不该看的东西! 霍燕堂气得咬牙切齿,可将他埋了这事儿璟王真干得出,当小霸王遇见了小魔王,他就怂了! “有话好说,这……这动不动的就刀剑相向怎么成论理你同我爹也是同朝为官!这……这说出去了颜面也不好听不是。” 白华英见他还要埋人,也有些急,“霍燕堂认得的人多,若是他能主张起来,到时候必然能重新修起来,预防入春的雨水!再者,他有位师父,当年便是主张修建了这地下排污道的,若是他能出面请那位出山,必然得益。” 灰蒙蒙的天雪下得越发的大了,没一会儿璟王的肩上便积了好些雪,巷弄里风大,吹袭着斗篷,白华英窝在那宽厚的怀里,被厚重的斗篷裹着,暖和得很,如今又闻着柏子的香气,一时心跳得厉害! 倒也不是她要去多管闲事,只是上京如果直的似白玉松所说,这么多的人,再加上逃灾过来的百姓,敌国又是虎视眈眈,若是要大举进攻,大晋只怕就是那一壶沸过之后凉透的凉白开了。 璟王凝着那冒黑水的沟渠,“这沟渠,着实污臭了些。” 霍燕堂快哭了,生怕这黑心肝儿的将他真给埋底下了,忙附和道:“就是,王爷,你若是真要埋,不如将我埋去温柔乡里,那儿我乐意的很,这水沟如今瞧着都头皮发麻,我若是泡里头,不是半死也半残了!如今我正值年少,还未娶妻生子……” 烨罗在一旁轻咳了两声,“霍小公子府里侍妾十八人。” 霍燕堂强颜欢笑,早知道就不搞这么多侍妾出来了!外头的不比府里的要好玩的多! 其实霍燕堂没娶妻,实在不是他们霍首辅家不想,而是这货太浪荡了,在上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哪个舍得将自家的女儿送去那里头,平白享着富贵权势,却又以泪洗面的? 原也是有过这样的人家,可是人还没抬进来,姑娘便没了,这婚事也就就此作罢,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后来霍燕堂又议了个亲,又是这样,打那以后便少有人再敢踏进首辅大人的府里替他那嫡幼子议亲了! “女人如衣服,总要多换几件有趣的,才知道适合哪件不是……”他赔着笑,对那些妾室,他历来是不怎么去的,所以如今十八了,莫说功名了,连个子嗣也没有。 白华英深知这货的纨绔,但眼下心系大事,不由晃了晃璟王的手。 空气中那恶臭味儿已经散发出来了,隐约里还能看见有虫子也从那污水里涌了出来,但如今外头冷,没一会儿便冻死了。 看得霍燕堂是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该死的排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工部的人也不知道修一修,这万一哪天都不小心挖到了,这些虫爬出来,不得病……”他猛的噤了声,望向璟王那冷漠的目光,心不可抑制的跳了跳。 “若是将此事呈报上去,工部的人再来修,想必……”霍燕堂见有虫子爬到了脚边,往一旁挪,奈何护卫按得太紧,他只能抬脚将那虫子踩进污水混着的雪里。 白雪污水,混在一起便是触目惊心。 风呼啸在巷里,璟王将斗篷紧了紧,防着那污臭让白华英闻着,淡道:“眼下北域雪灾,朝堂投入不少银钱,如今若要拔银子出来修,只怕是难。” 霍燕堂一听,又叹了叹气,难得正经一回:“就是有钱,也不会拔到这儿来,毕竟这上京又没出过事,几个人人注意?无非是走过时踩进了烂水坑里,骂几声娘而已,再说了,朝堂里的人多是坐着轿子坐着马车去的,那污水臭沟,与他们有什么干系?王爷,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何必做。” 璟王凝着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天空,抬手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察觉到她的手已然温热了,这才松了口气,方才瞧她将那斗篷给孩子,他一颗心便揪着,这若是再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他好容易才将她这畏寒的毛病给治好了一点点。 “你念的那些书,教你的就是这些?” 霍燕堂嗤笑道:“我就不喜欢进朝堂,成日的听着你们咬文嚼字,半天也没个实况,每个人都在想着自保,勾心斗角,瞧着都累得慌,书本里满是圣贤又如何?不是人人都是王爷,翻云覆雨间也没人敢说什么。” 小霸王的心气儿很高,自己混在淤泥里,却自诩是藕,扒开了挨着泥的外皮,还有里头的白,可再怎么白,也是个空心的。 空的是心还是脑袋,如今还不得而知。 第173章 城西不枫山 第173章 城西不枫山 璟王摆了摆手,朝烨罗吩咐道:“埋。” 霍燕堂见状顿时急眼了:“别别别,有话都好商量,我方才也不过是说了说我自个的看法罢了,不足为挂,最最要紧的还是你打算怎么着?霍二公子要银钱没有,要人嘛,你若是用得上,赤条条的给你就是了,何苦威胁我嘛是不是。” 原本璟王不在的时候,这上京里霍府原本是只手遮天的,加上他上头还有宠着他的,便越发的放肆,如今璟王回来了,一时被压得狠了,也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 “挖坑。” 霍燕堂:“……”他顿时黑了脸,这人真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凭着他这张嘴,先前在上京谁不给他几分颜面?如今屡屡碰钉子,还要将他埋在这污臭的水里,霍燕堂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看着烨罗又一铲子下去,那渗出来的污水如同泉涌般往外冒,瞧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唉唉唉,别挖了!便是将我埋了也无济于事啊,这暗渠又不是我修的,我先生早八百年隐居了!如今我也寻不着他人,纵然是寻着了,如今堵得这样厉害,朝廷又不管,你好好的当个闲散王爷,平日里抱抱美人不是挺好的……” 霍燕堂絮絮叨叨的说着,那铲子下去的速度越来越快,白华英窝在璟王那厚重的斗篷里都闻到了味儿,看来这底下真真是堵得厉害,若是暴雨天,只怕整个上京都要被污水泡了! 白华英在斗篷里蹭了蹭脸,她发间的白玉簪子在灰蒙蒙的巷弄里泛起一道润泽的光。 他牵着白华英便往巷外走,霍燕堂急眼了:“唉?你还真埋啊!!”这个黑心肝的! 见二人越走越远了,那污水的味儿如今萦绕在他鼻间,他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恶心得厉害。 若不是他一天一夜都没进东西了,如今只怕是真的要吐出来了! “我找!我去找我先生过来还不成吗?但是我事先说明,二公子可没钱!”他嚷嚷得脸红脖子粗! 璟王脚步半分没停,渐有隐在风雪中的架势! 他一个霍二公子,瞧着是风光无限的,可如今霍首辅收了他的月例,连着他在外的几个铺子,地下的钱庄,一并端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煮熟的鸭子,刚准备吃便飞了! “爷真没钱!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再说了,重修暗渠的事儿,也不是我砸个几千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他如今简直是有苦难言。 见人走得越发远了,霍燕堂瞧着那已然能容下半个身的坑,坑里头尽是些污水泥泞,还混着不明的一些东西,他恶心的厉害。 “日你仙人姨姥姥!!!你这个黑心肝的!!!”他青了脸,咬牙切齿的骂! 白华英听着这话,觉得真真是解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璟王低头,捏了捏她的小脸,玩味的挑了挑眉:“想不想坑侯府一把?” 白华英猛的将整个线串到了一处,霍燕堂与赵斯年可是酒肉朋友,虽说年纪差了几岁,可到底是能玩到一块儿去,细说起来,二人似乎还在上京弄了不少的暗桩,当年银子流水一样的往二人手里送。 但是赵斯年只说是旁的生意得来的,具体是什么,她当时也不曾起疑,如今想想,豁然开朗。 封家处事光明正大,从未有过放虎皮钱,若是教封氏一族的知道了,必然是要打断了腿赶出去的! “王爷打算怎么坑?”她一时来了兴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坑侯府更人解气的了! 璟王取了她发间那枚白玉簪子,簪子上头是个云的纹样,握在手里质量却不怎么好,瞧着应该是仿玉的小玩意儿。 白华英伸手去拿:“这簪子我及笄的时候还要戴的!” 璟王将簪子收了起来,“你如今尚未及笄,待及笄的时候,我赔你一份头面。” 霍燕堂瞧着二人竟打情骂俏了起来,顿时气吐血,扯了嗓子道:“日你仙人姨姥姥!你赶紧给我松开!二公子有钱,有钱还不成吗!我……我可最多出……五百两!” 璟王没理会他,自顾自的与白华英说笑。 白华英细想了想,“霍二公子成日花天酒地,挂的却是城西的黑帐,想来霍二公子是有些银子在的,否则也撑不了这样花天酒地。” 千金裘,五花马算得了什么?霍二公子就是脚底下的鞋面子都能给你抠出一片金子来的主儿,说没钱,谁信呐? 璟王扯了衣袖子里的帕子给她蒙了脸,又扯了自个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华英个子比璟王要矮小许多,如今那半短的斗篷拖到了白华英的脚裸。 “一会说话的时候压着些,别让他瞧出来。”璟王将斗篷的带子替她系上,顺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白华英低头看着那结,怔了怔,忽觉心里有些不舒坦。 “怎么?我丑得见不得人?”她一直对自己记忆里的模样是封锦明,每次瞧见镜中人都觉得陌生,可如今瞧得久了,似乎又将那张脸换成了如今的这张。 璟王忽的捧着她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那胎记,“你若愿意,我马上去白府提亲!” “不必了,这样挺好。”白华英拂开她的手,又道:“玩笑而已,霍二公子可不简单。” 霍二公子是个心疼钱的,可侯府不一样,侯府里可有的是钱!只是许多一时半会都动不得。 白华英抬头,瞧着飘雪的天,“我要城西不枫山。” 不枫山其实很小,隐匿在上京的诸多山脉中,但唯一的一个好处是,站在那山顶,可以看到整个上京城,而上京,因为诸多山脉视线的遮挡,却瞧不见那不枫山! 璟王笑着应了:“好。” 那头霍燕堂骂骂咧咧的,见二人突然回来了,顿时又换了个脸,“王爷,我真没钱,先前我穿的可是云锦,你瞧我如今,破布麻衣的。” 白华英拢在宽厚的斗篷里,淡道:“是吗?” 第174章 调侃 第174章 调侃 那清冷的嗓音如今秋夜里的风,又冷又无情,可偏偏还有点撩拨人!霍燕堂在上京四处浪荡,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顿时愣了愣,“呦,怎么还蒙了面了?王爷,你这莫不是要金窝藏娇?如今你府里可还藏着一个呢。” 素白的帕子蒙着她的脸,那双眼睛打量着他,朝璟王道:“王爷,听说近来上京城西阙的街头有暗桩,放虎皮钱可厉害得很。” 璟王故作惊讶,“竟有这等事?” “是了,不知明里暗里的害死了多少人,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她轻叹了叹气,美人蹙眉的模样倒是学了个十成,璟王将她挡在身旁,温声道:“不妨事,到时候调些禁军去尽数收押查审。” 一旁的霍燕堂瞧着二人一唱一和的,顿时急了:“有话好说嘛,怎么放虎皮钱的就是害人了?若是没有那些放虎皮钱的,指不定当时多少人寻了死路了!跟性命比起来,区区银钱算什么?” 这话一出,极大概率便断定了这货也在干这事儿,待反应过来霍燕堂泄气了:“你们合起伙了玩我?王爷,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 白华英凝了他半响,他在一旁张牙舞爪,瞧着谄媚得紧!她不由道:“霍二公子当年也是小神童,所念诗书过目不忘,想来你心中也该有一番家国大义。这些虚假的皮子功夫,你还是不要扯了的好。” 他甩开压着的护卫,站得直了些,抬手掸了掸衣上的雪,神色忽的便严谨了,“姑娘想让我做什么?” “霍二公子没有钱,可勇安侯府有,如今既然朝堂不管暗渠一事,那么二公子不如自已主张起来,到时候春闱若要入朝,必然也有一番功绩在。一举多得,二公子不妨考虑考虑。” 霍燕堂冷笑道:“你们可不像是要让我考虑的。” 璟王转着拇指上的玉板指,寒冽的风袭过,冷得霍燕堂打了个哆嗦,“你们与赵世子有仇,与我可不相干,我若是将他拉下水来,到时候岂不是要血亏?王爷,你是个聪明人,应当也知道,我这个生意人的性子。” 他是个浪荡子,在上京里不知抱过多少美人,可他在黑市里放虎皮钱的事儿,知道的寥寥无几,眼前这个人,蒙着脸,宽大的斗篷帽子遮着额,露出一双幽冷的眼,与璟王真是如出一辙。 “霍公子若是能将赵世子的生意一并吞下,想必也是一笔不菲的收益。”她拔弄着汤婆子上头的流苏,瞧着霍燕堂如今不显山露水的神情,便知他是在慎重的考虑这件事了。 “小妹妹,我与赵世子可是好友,虽说他也做了些混帐事,但到底还是有交情在的,如今你要我给他一刀,岂不是将我置于不义之地。”霍燕堂在心里打着算盘。 “所以?”她觅得了一丝裂缝。 “所以我若整不死他,只怕将来很难再在上京立足啊,啧,如今的勇安侯可是盛得很。”霍府是当朝元辅,德高望重不假,可说到底手里还是要有兵权,舞墨弄笔的,哪里干得过真刀真剑的。 “甚好。”她微微一笑,没注意到霍燕堂认怂是因为背后的璟王那凌厉的目光,只当这霍家二公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霍二公子咳了两声,“勇安侯府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扳倒的,咱们既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总得让我瞧瞧你生了个什么模样不是,否则我到时候若有要事相商,我寻谁去。” 他吊儿郎当的,又恢复了纨绔的模样,瞧着白华英的眼也添了几分玩味。 璟王将她拉到身旁,“若有事,便差人来王府。” 霍二公子忙跟了上去,“王爷对勇安侯府这样我可以理解,可这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都是自己人,看看总不吃亏。” 他说话间便伸了手去扯白华英的斗篷,璟王扣着他的手腕,他的力道重,恍忽间白华英仿佛听见了手脱臼的声音。 霍二公子吃痛松了手:“小丫头,只怕你也未必是奔着暗渠去的,若是我没料错,那暗渠疏通一事,还是赵斯年初初登科时上头拔下来的任务,如今若是当真再度出了事,只怕他这个锅还得接着背。” 白华英不置可否,赵斯年那个人她太熟悉了,如今打蛇便要打其七寸! 时至午时三刻,天边的云缓缓的涌开来,白在雪地上,泛出月光一般的色泽,大雪渐渐的停了,原本宅在府中的人见天气转好,都出来透气儿。 巷弄狭窄,三人对峙间便只剩了冷冽的寒意。 “霍二公子多虑了,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知道这些。时辰不早了,告辞。”她微微福了福身,转身便往巷弄外走。 璟王那一袭圆领袍衬得他肃杀之气消减了不少,可那一横眉冷眼间,总让人觉得害怕。 霍燕堂凑了上去,贼兮兮的道:“咱们既然达成了共识,那我如今也不用扮作乞丐了?我如今可一天一夜没用膳了!正饿得紧呢。” 璟王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府。” “我想清楚了!只有跟着王爷才能有出头日!”这种被强行达成共识的感觉真令人厌恶!虽然放虎皮钱的时候这事儿他也没少干,可如今太被动了,什么都由不得他! “送霍二公子回府。”璟王转身跟上了白华英的脚步,见她又要去粥棚,一把将人拉到一旁。 璟王府的私家马车停在这角落边,如今马车与墙面隔开的一点距离将二人禁锢住了,白华英挣了挣,“我还有要事在身,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事这么要紧?”璟王将斗篷的帽子取了下来,瞧着她被热得红扑扑的小脸,忽的想起了桃子那潋滟的颜色。 “要紧事!”如今银子还没有下落,明日的粥还不知道要从哪里去换,白华英如今有些愁。 “比我还要紧?”他一时有些气恼,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日他可就要去北域了。 “王爷吉人天相,如今又逢喜事,自该呆在侯府才是。”她解了身上的斗篷递给璟王。 璟王瞧着那斗篷默了片刻才道:“你还知道今日是喜事?不随我回王府瞧瞧?” “不了。”她怕去了就回不来了,如今一切总是似迷雾一般,她心里慌得很。 “你来系。”璟王微微俯身,白华英只得抬手替他系上。 “王爷还是快回府。眼下只怕宾客都将王府挤满了。” “新娘不在,如何是喜事?”他低头瞧着白华英,眸色微亮,他要娶的是白华英,如今王府里躺着的那一个,他也是要安顿好的。 第175章 拐进王府 第175章 拐进王府 这会子成群结队的出来了,正打着趣儿呢。 “王爷可真是了不得,对那白家的一往情深。” “可惜了,娶了个……唉,若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多好,你说王爷会不会是有些什么怪癖,比如说,喜欢人妇,还喜欢死了的人妇……”另一个妇人八卦的凑了过去。 白华英抬头瞧着璟王这黑了的脸,一时有些心疼,这个人啊,她要怎么样,才能不辜负这一腔情意? 另一个忙将人拉住:“你可小声些,今日可是璟王府大喜的日子。” “如今都忙着呢,就咱们两,谁能听见这些?唉,我是觉得这二人也挺登对的,一个是亡妇,一个又是个阎罗王一样的杀神,我那日远远的瞧过璟王的那张脸,哎呦那道疤痕真真是吓人。” “作死你,真让人听见了,指不定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人正准备走,白华英忽的推开璟王走了过去,“王爷保卫边疆九死一生,如今你们在背后竟这样诋毁?你是哪家的?” 这妇人衣着打扮颇富贵,手上那个金镯子起码有半斤重,如今撩拨着头发,露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她将白华英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还是个孩子的模样,鄙夷道:“我说什么了我?诋毁王爷,你有证据吗,你就在这儿乱说话,我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也忒不要脸了些,成日的偷听旁人说话,你又是哪家的!” 这人趾高气昂,凝着白华英的时候脸上的肉一抖了抖的,情绪分外激动。 白华英只淡漠的凝着她,眯了眯眸子道:“三年前北域战乱,鞑子来犯,边城被屠,王爷力请去了边境,三出边境,追得鞑子再不敢轻易踏入大晋的境内!他那脸上的疤痕更是九死一生,那是一个男人的荣耀!我纵也不过是寻常女子,可也敬仰这样一位英雄!” 这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璟王的耳中,他凝着那单薄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这天下之大,唯有这个人,深明大义,这个人懂他!他爱的她是所有时候的她! 胖妇人一时被怼得脸色有些难看,“如今你一个宵小的丫头也敢来教训起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披着斗篷蒙着面,怎么?你是见不得人?” 白华英眯着凤眼的时候,便是动怒了,正欲说话,璟王忽的走了出来,一只手将她带进了怀里,淡道:“是吗?” 这胖妇人见了那脸上的疤痕,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气焰消失了个干净,缩得跟只虫子似的,扑通一声便跪下了:“王……王爷?妾身……妾身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璟王不由扯了扯唇角:“既然嘴不饶人,留着也是无用,烨罗。” 烨罗闻言忽的上前,跪在地上的胖妇人直磕头:“是妾身错了,妾身该死,求王爷饶了这一回!!妾……妾身嫡亲的姊妹可是沈家的!求王爷不看僧面看看佛面。” 沈家?沈宜音的大姨?呵,若是旁的世家只怕还好说些,可如今这沈家,先前在勇安侯府的时候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如今倒是想着看僧面看佛面了。 璟王拉着她往回走,朝烨罗淡道:“回府。” 跪在地上的胖妇人见状忙扑了上去,痛哭流涕:“王爷饶命啊,妾身一时多嘴,可妾身的妹妹嫁的可是沈府……” 其实沈府的大娘子娘家是不错的,这二人胖的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她疑惑间就被璟王拉上了马车,待坐下了,才猛的回过神来! “我还有要事,要回府!” 璟王将她一把按了下去,见她还要挣扎,便将她拉进怀里,白华英如今年纪小,虽瞧着高挑了,可到底肉还没长起来,如今在他怀里被抱了个严实。 “是了,咱们是回府。” “……!!!我说回白府。”白华英揪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那人若是旁人,只怕她手都给人砍了,筋都给那人挑了,可眼前的这一个,她下不去这个手。 璟王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脸旁,一时搅得她脸色泛红。 “我有些乏了。”他声音闷闷的。 白华英顿时不动了,马车缓缓的朝前驶去,身后求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到最后便没了。 她有些急:“沈家老太傅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如今你若是将那……” 璟王微闭着眼,淡道:“不过是个表出十八服的亲戚,算得哪门子的亲戚?再者,区区一个沈家,有何所惧?” 那妇人平日里就没少欺负人,如今被璟王收拾了,只怕又有人要拍手称好了。 白华英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 “这世间知我者,莫若封锦明呐。”他低低的笑出声来,侧过头瞧着细嫩的小脖子,舔了舔牙,嗯,多养养,如今也太瘦了些。 白华英不由道:“未必,王爷名下红颜知己可不少,依稀记得,那些年王爷屡战屡胜,官家可给你批了不少人进府。” 璟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打趣道:“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怎么与我的明儿计较。” 白华英眸色微暗,封锦明再也回不来了,她自己不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如今也渐渐接受了自己借用了这具身体。 见她默不作声,璟王温声道:“无论你是谁,只要是你就好了。我等了你这么些年,如今也是等得起的。” 她回首一笑,“只怕到时候王爷该老了。毕竟如今你可比我长了十来岁了!” 璟王不由怔了怔,那颗冰冷的心便这样融进了她的笑意里,“嫌我老?” “王爷正值年少,怎么会老。”她从他怀里退了出去,坐到了璟王的对面,抬手将斗篷的帽子放了下来,露出半边生着胎记的脸。 “如今王爷大婚,领了我去宴上,只怕不妥。”她自打重生了,什么样的事都在她跟前晃了一回,瞧见自己的尸体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眼睁睁的瞧着她的尸体‘嫁’出去? “不去宴上。”璟王的马车缓缓的从侧门进了府,因着走的是府内的车马道,所以也没有惊动那些宴饮的人。 此时原本应该重伤躺在府里的人,这会子坐着轮椅来了宴上,端了盏茶,从头敬到尾,他朝身旁那管家低声道:“你家主子人呢?如今这大喜的日子,他跑哪去了?” 第176章 惺惺相惜 第176章 惺惺相惜 喜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这个‘喜’他真没看出来哪里喜了,更没有觉得,这是一桩喜事,他甚至错愕,这个疯子,竟然当真敢干了这样的事情!!! 累得他不得不从温府爬上轮椅过来给他操持!简直不是人!就是个黑心肝儿的!! 管家摇了摇头,也有些懵:“今日早些的时候便悄悄出了府,至于去如时,奴才就不知道了。” “啧,出了府!算了,不必去找了,我知道他去哪了,如今还是将这此宾客招待好,可别到时候因着这些破事记挂在心里,平白惹人生了嫌隙才好。”他提着茶盏迎了上去。 对面来的是沈家那位大公子沈从水,他带了礼过来,见了温良书怔了怔:“温大人,你不是抱病在身?怎么来了这儿了。” 温良书如今脸色惨白,那修长的手白得不染凡尘,但好些地方还透着淤青,他忽的咳了起来,饮了壶里那褐色的药才缓了缓。 “沈兄见笑了,如今我这身子,咳咳,总是不离汤药,如今既是王爷大喜,便是吊了这口气,也要来一趟,沈兄,照顾不周还请见谅。”他这摆明了是当了璟王的娘家人了,对着这些人来去自如的招呼着,一时格外的热闹。 沈从水见状微叹了叹气:“你这事,我也听父亲说了,如今城外的驻军里官家拔进去了好些世家子弟,军中的人都听你的,如今你当了监军,这些人自然不服了,总是要挑些事的,说是打了你,其实,何尝不是在打了王爷的脸。” 温良书捏着茶盏,一手捏着装药的酒壶子,沉声道:“如今他们的老子可都在这儿,上赶着赔罪呢,王爷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说起来我也在找他,许是在冰窖里守着那个冰美人也未可知。” 沈从水笑道:“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早些年能成一对,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可惜了。” 那位封家的嫡女他原是见过一面的,那会子他在豫州念书,封家的先生严肃得很,可见了那嫡女,却总是毕恭毕敬的,连提起来都带有几分谨慎,他觉得好奇,偷偷去看了一眼,那时起便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忘怀。 直到封锦明风大下嫁给了赵斯年,他那颗火热的火才跟着熄了下去,如今再相见,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场乌龙里。 温良书与他也算得上是说得上话的朋友,哪能不知他如今感叹些什么,他闷了口药,安慰道:“诸事自有命定,我如今这身子,便是哪一日突然走了,想来便是老天爷哪天想起了我。” 沈从水拍了拍他的肩,“天纵英才,良书,你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什么。”他苦笑了笑,倒也搅了两分淡然。 “合该是辅佐君王,快意人生才是。”沈从水的目光里透出几分试探,如今他要考春闱,小试的成绩不错,想来入朝堂也是十拿九稳了,可他祖父却说朝堂纷乱,如今的沈府,已经开始颓败了,可他偏偏不信! 他要凭一已之力,将沈府重新拉回到他祖父曾达到过的鼎盛! 温良书笑道:“区区病身,哪有这样的抱负?再何况良书才能有限,当不得这样的大任。” 一旁有人来唤温良书,他便与沈从水聊了两句便走了。 一旁凑过来的小厮狐疑道:“公子,那温家病怏子不是好好的吗?” 沈从水扯了扯唇角,“区区一个温府,如今只得他一个独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是要绝了后了,以王爷与温家的关系,只怕此番进了王府的,可就该不好过了。” 璟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他在璟王府里也乐得看好戏。 一旁的小厮顿时不敢作声了,这儿可是璟王府,指不定哪个下人听见了,走不出这璟王府。 午间的天气好了不少,温良书坐在轮椅里微眯着眼,身后的小厮推着他进了王府内院,内院里装饰得焕然一新,如同真真是娶了个美娇娘一般。 内院的人正捧着吃食进了里间,温良书瞧着挑了挑眉:“他还有心情吃?” 身旁的侍从打趣道:“到底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 温良书恨铁不成钢,“他喜个屁!娶个什么不好,娶个亡人回来!和不和离是一回事,可如今,说是开枝散叶了,连气都没有!” 说话间温良书已经到了里间。 璟王那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瞧你近来清瘦了不少,乖,多吃些,这些厨子做的你若不喜欢,我再换一批厨子就是了。” 我?王爷历来自称本王,或者孤,怎么到了他这儿还称上我了?这样温柔似水一般的话,这样耐心细致的哄着一个人,他可从未见过。 门外的人见了他正要出声,被温良书拦了下来,里头传来个清冷的声音,听着似乎还是个孩子一般。 “我吃好了。”简单的四个字,便将那璟王打发了! 温良书恨不得贴在门口听,璟王如今耐着性子在一旁哄着:“乖,再吃一些。” 白华英搁了筷子,瞧着推过来的那盅汤,汤香浓郁,可她实在吃不下了,她瞧着这满屋的红绸子,总有一种今日她大婚的错觉,仿佛这是二人大婚后的第一顿饭,让她有些不自在。 “如今来也来过了,我该回府了。” 璟王将汤递到她嘴边,耐心的哄着,“乖,把这汤喝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识得路。”如今已是下午了,阳光从雕花镂空的扇形窗户折进来,屋子里生着碳,格外暖和,一缕尘埃在那光线里着转儿,岁月忽的就静了下来。 “你如今在白府里吃得不好,住得也不好,不如将你接到王府里来。”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有将这事儿提上日程!毕竟有先前错过的前车之鉴。 “我在白府甚好,如今的白府确实是乱了些,但假以日时,必然也能在上京挣出一席之地。”她其实是有信心的,这一代的白府,虽说没有强大的后盾,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说起这些话时,眼里透着光,这样的光亮,真让人着迷。 “你若嫁给我,到时候白府岂不是也得一份助力?”她如今用了白家嫡女的身子,璟王琢磨着不能亏待了白府才是,尤其是那位大公子。 第177章 电泡儿 第177章 电泡儿 白华英听着那话笑道:“若拿白府的前程来换我,只怕哥哥也不会愿意。”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重活一回,如今她比谁都要看重自己! “难道我与整个王府都给你都不成?”璟王吹了吹汤,搁在她嘴边,她只得尝了一口。 守在外边的温良书傻眼了,白府?哪个白府?如今上京好像只有一个白府,听着这声音,莫不是白家那位二小姐?与封锦明可没法比,如今与太子还不清不楚的! 里头白华英摇了摇头,璟王笑道:“你既不要,那本王再想想法子。” 温良书扒在门边听墙角,谁料用力过猛,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你这门怎么这么差?实在不行我寻人给你换一个。” 温良书抬眼就瞧见,金尊玉贵的璟王正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碗汤朝那小姑娘嘴里递,而此时那小姑娘正一脸不耐烦的侧着头,怔怔的瞧着突然闯进来的温良书。 “滚出去。”璟王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眸底眼光凌厉。 温良书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这可不像个病怏子该有的速度,他起身旁若无人的来到桌前。 打量了一眼这里间,大红烛,大喜字,满满一桌子的吃食点心,真真是精致又可口,可如今更让人震惊的是眼前这白家嫡女! 先前这二人不是掐得厉害?璟王好几次险些将这姑娘就掐死了,怎么如今……跪在她跟前……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真巧,在这儿都能遇见白小姐。” 白华英起身,“我该走了。” 璟王拉着她的手臂,望向温良书,那眼神跟刀子似的,“烨罗,将他丢出去。” 烨罗可不敢真的丢这个病怏子,一时站在一旁有些犹豫:“温大人,还是先去前院帮主子招待招待客人。” 如今这府里没有女主人,好些事情都是温大人在打点着,所以他在王府里也能来去自如,府里的人对这位温公子分外敬重。 温良书拂衣在桌前坐了下来,将璟王这凌厉的眼神无视了个彻底。 “忙了一日了,你就打发给我一碗药!啧,与这……咳这姑娘就在这儿吃好吃的,你倒真真是狠心。”他拿起白华英手旁的碗,璟王抬手便夺了。 烨罗哭笑不得,温大人的身子打小就弱,先前是一直躺在床上的,这些年自家王爷不知往外泼了多少银子,寻了多少好药,才将他治得如今坐轮椅上了,平日里若是再好上一些,也还是能走动走动的! “温大人,这些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好药。 温良书不以为意,用手捏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死没良心的,我如今忙得都要断气了,你就这样对我?我在军营的时候被打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理会!我要同你绝交了。” 白华英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这两个似乎更像两夫妻。 ??更像? 璟王忍无可忍,朝烨罗道:“给他添一幅碗筷。” 烨罗忍着笑将碗筷取了过来递给他。 他端了碗筷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吃一边道:“皇后娘娘嘱意白小姐,如今白的小姐不去太子府里,却往这儿走,若是让皇后知道了,只怕她又要置气了。” 岂止是置气,只怕到时候连桌子都要给你掀了! 白华英知道温良书是个什么意思,她眸淡道:“今日我不过是来给王爷道个喜的,府里如今还要忙着赈灾一事,先告辞了。” 璟王忙拉着她,“先将汤喝了,我让烨罗送你回去。” 她拂开璟王的手,“不必了。” 温良书在一旁瞧着,替璟王着急,璟王转身便跟着白华英出了门,他盯着眼前的饭菜,挑了挑眉,真真是顶好的厨子做出来的,各地的菜色都有! 他慢悠悠的尝着,没过一会儿,就见璟王黑着脸回来了。 他笑盈盈的道:“呦,回来了?方才没用膳?再吃点?否则一会儿去了前院,那些老东西该来找你拼酒了。” 璟王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温良书,你给我滚回温府去。” 温良书早就习惯了他如今这么个模样,打趣道:“如今娇都走了,我回去做什么?你真瞧上白家那丫头了?那么大个胎记在那儿,白的府与你王府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你多事了。” 温良书顿时变了脸色,搁了手里的筷子,沉声道:“你与皇后本就有过节,如今才娶了封家的,若与旁人再不清不楚,只怕到时候封家也会生了嫌隙!你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本就芨芨可危,你就没有考虑过些?” “那又如何?”璟王转着手中的板指。 “什么那又如何?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劝?官家如今收了你手里的兵权,就是对你有所防范了,你若是再得寸进尺,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温良书觉得自个要气背过去了,当即闷了一口药。 苦涩感在嘴里蔓延开来。 璟王凝着他半响,忽的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你若是在朝中混不下去,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可以告诉你。” “什么?”他怔了怔。 “深山老林。”丢下话,璟王便出了里屋,屋外的天又暗了些。 烨罗跟着他去了前院,“白小姐是自已坐牛车回了府的。” “嗯,往后每日让暮成备些汤给她,她身子虚,是得多补补才好。”璟王抬步去了外院,院里正是高朋满坐,吹喜乐的人正使出全力,这显一场空洞的大婚。 真正的行婚礼是在夜里举办的,但璟王却有意屏退众人,所以便将喜宴安排在了白天。 他一到外院,当即便有人迎了上来,“王爷今日大喜,我等……我等特地前来恭贺。” 璟王兴致缺缺的碰了碰杯,将酒盏一饮而尽,另几个人见了,也跟着上前去,“先前显犬子不懂事,在驻军中无意伤了温大人,今日特来告罪。” 璟王捏着杯子,扫了眼这几人,扯了扯唇角:“今日大喜,不论外事。诸位喝好。” 那几人松了一口气,瞧着璟王在人群里推杯换盏的,只当个笑话在瞧着。 躲在角落边的几位大臣自顾自的饮着,喝得高了些,不知怎的就闹起来了,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杯子,一时将众人都惊动了。 第178章 团圆饭 第178章 团圆饭 璟王扫了眼角落里闹起来的几个人,烨罗抬步便过去了,他拂衣坐在主位,如今先前去了,他又是个冥婚,这会子作为他嫡亲大哥的皇帝都是懵的,纠结了半天,也不知要送些个什么,于是便不了了之。 府里侧厅堆满了礼,如今众人被温良书以药当酒灌了好几轮儿,都有些飘飘然了,凑在一块儿难免便会生事。 烨罗将二位大人拉开,那二人愤愤不平的相互呸了几句,又望向坐于上首的璟王,瞧他脸色冰冷,心肝儿颤了颤。 夜色渐至,众人喝得七晕八素的,众人正要退场,烨罗忽的便将那几个原本要赔礼道歉的人唤住了,“王爷请几位大人去书房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失了魂,背后生了寒意,旁的人见状火急火燎的便出了府,生怕慢一步被狗撵上了! 雪到了夜里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来到书房的人站在门口,瞧着里头写折子的那道身影,压力颇大,如今那些个年少轻狂的后生仔将温良书给揍得咳了血,眼看半条命都要去了,这二人又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赔罪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众人暗自发誓,回去就要把家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孽子狗腿打断! 众人站了约莫半个时辰了,外头又是风口子上,如今正瑟瑟发抖,偏生里头的碳盆还烧得旺,似乎还在煮着茶水,看得人真真是眼热! 一旁站不住的大臣搓了搓手,问烨罗:“烨侍卫,这王爷……什么时候召见我等?” “是啊,这外头实在冷得厉害。” “若是有要事相商,也该入内才是,可王爷久不见我等,不知是何道理。” 烨罗握着手中的剑,他身形魁梧,扫了眼众人,也有了璟王的两分气势,“诸位大人等着就是了,王爷若是忙完了,自会昭见。” 他们想起了温良书,顿时又噤了声,只是那搓手哈气的声音是越发的大了!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风雪渐渐的大了,落在他们的肩头,原本还是个润的,如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了。 里头的人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终于有了动作,只是……不是站起来,而是推了椅子出来了,众人一时有些懵。 那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温良书坐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烨罗,你回去告诉你黑心肝的主子,这经我已经抄完了!下次他若是再让我抄,我就遁入空门。” 他侧过头去,瞧着风雪里快吹成雪人的众人,有些懵:“呦,诸位大人怎么在这儿?这个时辰也该散了才是。” 众人一时零感涕零,“犬子莽撞,冲撞了温大人,今日特来致歉。” 温良书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好像没有人告诉别人,那些欺负他的,被他整得如今也在军中躺着呢,只不过消息捂得严实,如今众人还不知道。 另外的几位沉声道:“温大人原就身体抱恙,如今实在是愧疚,府内正好有顶好的药材,如今本官已经差人送到府上,若还有缺的,只管告诉本官。” “是是是,如今府上还有一株灵芝,是从仙者那里求来的,只盼着温大人能早些康复才是。” 温良书见状感动不已,“多谢诸位抬爱,只是这药珍贵……” 众人一见璟王一袭艳红的婚服过来了,顿时一股寒意从背后窜了起来:“不不,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璟王来到温良书身旁,淡道:“诸位大人怎么还未回府?过几日便是新年了,自当回府一家子团圆才是。”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告退。 温良书把玩着手里的玉扇子,笑道:“王爷此番瞧着是替我出了气,可你在朝中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官场上的人,哪有不记仇的,往后的日子可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无妨。”他抬步进了书房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了一份婚书来。 温良书跟着他一并去了正厅,正厅里只搁了一个牌位,封家二老坐于上首,一旁的司仪是位年迈的老头儿,瞧着有些眼熟,跟国师有些像。 如今行的都是简单的仪式,拜完了便算是成了亲了。 封父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如今你愿给小女一个归处,我自是感激不尽。” 封母在一旁轼着泪,心里苦得厉害:“今日原是大喜的日子,可我总想起当年送了她出嫁的时候,王爷,如今也是委屈了你了,你能容得下如今的她,也是你的海量,往后若有什么事,封家必定会是你的后盾。” 璟王瞧着那牌位前的三柱香,又看向牌位后的大红蜡烛,“无妨,本王娶她心甘情愿。二老不必多虑。” 他这么一说,封父便越发看重他,“好,好孩子!咱们今夜便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其实膳厅里早就备下了膳食,如今就等着他们过去了。 封锦兰挽着封温城的手,瞧着那牌位有些哽咽,“今日膳厅里的都是些姐姐爱吃的菜。” 璟王走在后边,朝烨罗低声道:“今日的菜全部备一份,给她送过去。” 烨罗转身退了下去。 如今王府里众人开始用膳,在璟王的身旁搁了一只碗,封夫人不时的往那碗里添上些菜,瞧得一旁的封锦兰眼眶发热。 一顿饭一时吃得五味陈杂。 封温城其实是不怎么看好璟王的,如今从头到尾也不曾说过一句话,这种令人震撼的感情,他不信! 毕竟璟王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要娶一个亡妇? 封父吃了饭,搁下碗筷,“这些都是豫州的菜式,女婿有心了。” 璟王微微颌首,“是豫州那间大酒楼里请来的厨子。” 众人对璟王还是很满意的,这一顿饭吃下来,璟王算是打入敌营了,只是封温城始终是淡淡的。 对璟王一直抱有些若有若无的防备。 用过膳后,璟王便送了封家的人出了府,封父站在门口,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如今你也不小了,别再等了,若有合适的,也可娶妻纳妾。” 众人一时瞧得懵了,刚大婚呢,才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让人娶妻纳妾了!不愧是封家,你有仁,他们便有义! 封温城淡道:“父亲,纵是要娶妻纳妾,如今也得守孝三年之后了。” 璟王在一旁颌首:“自然。”三年之后他的明儿就年近十八了,若能风光迎回府里,甚妥。 第179章 饭团团 第179章 饭团团 夜色正浓,灾情在上京逐步蔓延,大街上好些无处去的人在屋檐下挤作一团,封父瞧了叹了叹气,朝璟王道:“如今上京灾民众多,再这样聚下去恐生变故。” “是,本王已经与皇兄商议过了,明日就会开始修建供灾民居住的营地,北域雪灾百年难遇,如今上京也是头一回。” 天空忽的炸开了烟火,五颜六色的绽开又迅速的消失在黑夜里。 几个乞儿捧着碗畏畏缩缩的来到门口,眼巴巴的瞧着,大气也不敢出。 璟王揉了揉眉心,朝烨罗吩咐道:“将府里的膳食都取来,给这些孩子。” 如今朝堂并没有太注重这一块儿,反而将目光放在鞑子会不会打进大晋,属实有些过了。 封父见状微微颌首,“如此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要解难,还须得从根源上去处理。” 璟王又答了几句,封父这才领着一家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回了不远处的封家。 马车里封锦兰靠在封夫人的怀里,朝她喃道:“母亲,姐姐如今能得个真心待她的人,供着她的牌位,替她续着香火,原是很好的,你放心。” 封母搂着她叹了叹气,她这么大个岁数了,三个孩子都已然长大成人,可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没了,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如何不揪心。 “乖孩子,如果母亲可就只有你两个了。”她紧握着封锦兰的手。 封父扫了眼窗外的雪,“城哥儿你怎么看?” 封温城坐得端正笔直,简直就是书里的呆子,如今听着这话,闷了片刻才说,“璟王此人能在北境镇守,必然是不容小觑,若将儿女情长放进去,有些不妥,更何况明儿如今是这样的情形,他从勇安侯府将明儿带走,便已然得罪了勇安侯府,如今在朝中想必也是处处受制。” 没有了兵权的战神,与没有了獠牙的狼有什么区别?最后都不过是被圈养在这温柔富贵地。 “来日方长。”封父握着封母的手,无言的安慰着。 一家子也是和顺美满了,此时璟王见人走远了,朝烨罗道:“牵马来。” 烨罗会意,将马的缰绳递给他,他利落的翻身上马,策马便走了,马蹄踏雪,在雪地上踩了了深深浅浅的印子。 他直奔白府而去,动作娴熟的翻了墙,却在里屋没瞧见人,不由怔了怔。 外头正传来翠青说话的声音:“小姐,这么多菜,若是让府里头的人知道了,到时候保不齐又要怎么说一嘴了。” 秀心给她夹了个狮子头,叹道:“小姐,你若吃不完就别吃了,这么多菜,仔细撑着。” 白华英拿着筷子,夹着菜默默吃着,璟王从里屋出来,就瞧见小院的亭子旁生着碳火,白华英坐在亭中的软椅上正用着饭,桌子上的吃食已经少了一大半了,璟王忽的一惊,他朝两个丫鬟抬了抬手。 翠青傻眼了:“王……王爷,奴婢见过王爷。” 白华英夹了一块金丝玉凤糕,正要往嘴里放,手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按住,那低沉的嗓音也之而来。 “原是想让你好好吃饭,可没让你这么吃饭。”他坐在白华英的身旁,瞧着去了一半的菜,心疼她的胃。 “有些饿。”她紧了紧衣袖子,冷冽的风吹得她越发的冷,这样刺骨的冷,才能让她将曾经的痛苦铭记于心! “你吃了不少了。”璟王坐得离她近了些,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 跪在地上的翠青心肝儿直颤,秀心一把将她拽走了。 “你拉我干什么,小姐还在那儿呢。” “有王爷在你怕什么?凡事小姐都有分寸,你只管放宽了心。”她拽着翠青去了小厨房。 翠青猛的回过头,“那些菜,就是王爷府里的人送过来的?这可不行,小姐可是要当太子妃的,如今眼看就要去国子监了,这万一再出点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 “你真傻?我问你,太子大些,还是王爷大些?”秀心耐了性子给这傻孩子分析。 “自然是王爷,论辈份,还是太子殿下的皇叔呢。”翠青细细想了想,好像也在理。 “太子殿下属意二小姐,自然不会待咱们小姐好的,王爷就不一样了,前几日,王爷偷着让人送了些田契与地契和一些铺面过来,你是不知道,我瞧着那些手都哆嗦了,咱们小姐马上就成了上京的半个有钱人,可惜小姐不让动。” 翠青远远的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二人,喃道:“说起来,王爷与我家小姐,倒是相配些。” “那就是了。”秀心点了火准备做些消胃的东西。 翠青一拍大腿,“绿语如今还在那院子里扫雪呢,这要是让她瞧见了,到时候传出去可不得了!快,把她拉回来。” 此时要拉已经晚了,绿语在一旁扫着雪,她低着头,扫得认真,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翠青在角落边朝她招手,她才一愣一愣的过去了,翠青赶忙便将她拉到了角落里,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警告道:“在这院子里头呆着,瞧见的听见的,对谁也不许说!明白吗?” 绿语点了点头,视线有些茫然。 翠青放了她,“小姐待咱们恩重如山,又处处护着你,你如今自然也是小姐的心腹。” 绿语猛的抬头,“是……是吗?” “那还能有假?我日日在小姐的跟前伺候着……”翠青将些有的没的话夸了一通,夸得绿语心里信心倍增。 忽的院中起了大风,卷了雪便四处窜,院里的一盏灯被吹了下来,砰的一声跌在地上,白华英瞧着那盏被烧了的灯,默了片刻。 璟王握着她冰冷的手,安抚道:“不如陪我出去走走,权当是消消食了。” “不去王府。”她抽回手,端起桌上的汤婆子,暖着手。 “不去,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璟王忽的将她抱了起来,脚步轻点便踩着瓦上了墙,风雪肆意的街道上,灾民都已经歇息了,今年新年的景象消散了不少,白华英瞧着这涂炭的上京,有些疲惫,胃里撑得也难受。 第180章 国师 第180章 国师 越过几处院墙,璟王便吹了声口哨,他那匹马便踩着蹄子过来了。 “这是去哪?”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总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 “现在才问?未免太迟了些。”璟王低笑出声,带着她过了几条长街,最终在一处僻静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正欲接过白华英,却见她自另一侧下了马,不由摸摸鼻子,“你不是撑得胃难受?我陪你走走。” “王爷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是乌衣巷的最末端,住的都是些初初进入上京有些能力的人。 璟王领着她往巷子里走,“你的情况,我想寻国师问一问,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若问得清楚了,或许你也能打消了心里的抑郁烦燥。” 她站在那风口子上,风卷起她的披风,她忽的往后退了一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歇息了。” 璟王扣着她的手,忧心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她挥开璟王的手,如今瞧着璟王,她心里总是有些怪,若不见时,便会想,若见了又心生烦燥! “王爷,你我原就没什么相干,你又何苦要这样再缠着我?你知道我哪一天醒过来,或许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如今是活着,可我活在别人的躯壳里!我凭着那一口怨气活了下来,你却要为我解怨释结?”她退了两步,凝着璟王,五味陈杂。 璟王瞧着空了的手,默了半响。 “无论你与我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我早已经不是封锦明了!如今站在你跟前的这个人,你不觉得陌生吗?我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陌生!我瞧着这手是陌生的,这脸也是陌生的,那白府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王爷位高权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璟王张了张嘴,白华英却堵了他的话:“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我是深情款款,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可再惦念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希望你我往后相见,这些事情,你权当不知道,勇安侯府欠我的,终有一日我要亲自拿回来。” 她转身往巷子外边走,璟王忙要去追,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朝他打趣道:“雾里看花,是花是雾,谁又说得清?王爷如今一意孤行,已然是逆天改命,凡事不可强求。” 璟王双拳紧握,凝着她那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若是本王非要强求呢?”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瞧着,忽的笑了笑:“王爷心比天高,但天道循环,如今北域雪灾,民不聊生,北境又逢变故,王爷此番多加小心。” “多谢。”璟王扔了话便跑去寻人。 可如今这街上全是灾民,他看了一圈也没瞧见白华英。 此时的白华英失魂落魄的去了封府,她原先是从封府里出嫁的,如今她再度站在封府的大门口,总觉得往事如新。 夜里风大,她穿得单薄,想起璟王送来的那顿团圆饭,一时心绪复杂。 她绕过正门,来到一处小院的院墙处,这院子再过去几间屋,便是她大哥的房间,她大哥是个书呆子,又喜静,如今想来也不会注意到她才是。 她悄悄的爬上墙,进了封府,如今的封府被整顿得焕然一新,没了先前那颓败荒芜之象,瞧着温馨得很。 她进了最里间的院子,原是想远远的瞧一眼封母便偷偷的走,谁料如今扒在墙头,瞧着那正洒酌的大哥,二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身旁历来不怎么要人伺候,如今她骑在墙头,怪尴尬的,忙朝封温城讪讪道:“那个……走错了。” 封温城捏着白玉酒盏,淡道:“姑娘难得来一趟,何不与我小酌几杯再走,天冷也好暖暖身子。” 白华英站在墙头,夜色深,想必封温城是瞧不见她的容貌的,她干脆便扯了方巾,蒙了脸,从墙头一跃而下。 封温城递了个酒盏给她,顺手替她倒是了酒。 这小亭子不错,背着风的,身旁点着一盆碳,碳盆里正温着酒,酒香混着梅花的清香随风而起。 白华英眼神微亮:“玉液梅?大……公子真是好口福。” 封大公子见她小心翼翼的撩开面巾喝酒,不由笑了:“姑娘放心,既是走错了,原路返回就是了,我定不会将你视作贼人。” “……”她大哥什么时候这到憨了,这若是到了朝堂上,不得被人拿来当靶子使! 封温城自顾自的饮了一盏,他身上披着件狐狸毛的斗篷,头上一顶白玉冠,里头穿着的是那烟青色的衣袍,他很她适合这样的颜色,衬得整个人如玉一般,是个金贵公子。 她大哥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只是如今这岁数了也未大婚,着实让人着急。 二人一时无话,她默默的饮着酒,琢磨着怎么将他放倒,然后去瞧瞧封母。 封温城捏着酒盏,叹了叹气:“上次与我这样对饮的时候,还是四年前了。” 白华英吓了一跳,“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出些什么了? “上次坐在你的位置,这样与我饮酒的,是我妹妹,她生得艳丽独绝,又聪慧机敏。是整个封氏一族的骄傲。”封温城提及自家妹妹时,言语里总是多了几分轻愁。 白华英捏着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封家的事,我倒是听了不少。你有什么打算?” 封温城捏着酒盏,闷了一口,动作行云流水,也不知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喝了多少回了。 “姑娘多话了。” 白华英撇了撇嘴,还是跟以前一个样,但凡问到关键的地方,总能卡壳儿。 “喝酒嘛,闲聊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放下酒盏,咱们权当不曾见过。”她与封温城碰了碰杯。 碳盆里的水开了,温在里头的酒正往外冒,他取了夹子,将酒端了出来,抬手又替她续了半盏。 一道脚步声忽的传来,来人打趣道:“呦,约着妙人儿喝酒呢?也不叫上我。” 白华英一抬头就瞧见了这郎艳独绝的大师兄!这会子脸上还蹭着几个口红印子,瞧着风流得很! 呸!不世出的大渣男,一颗心掐碎了分出去是个美人儿都能得些。 他提着酒过来,搁在桌上打趣道:“醉仙居的好酒,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 他侧头打量了白华英一眼,醉得两眼朦胧:“眉眼倒是好看,啧……” 第181章 捉个正着 第181章 捉个正着 白华英搁了酒盏起身,“叨扰了,我这就回去了。” 封温城微微颌首,朝过来送点心的小厮道:“送这位姑娘出去。” “多谢。”她原本是想翻墙出去的,可如今她师兄也在,走着出去比较好。 “对月独饮,影成三人,姑娘难得来一趟,不多喝两杯再走?”他在一旁的矮几上坐了下来,宽大的斗篷散在身后,一只手斜斜的搭在扶手上,真真是一个风流倜傥,估计没几个人会信他是从缥缈峰那样的地方出来的! “酒虽好,不宜贪杯。告辞。”她转身便往长廊外走,身旁的小厮忙跟了上去。 “姑娘,出去的路在这边。” 白华英只得跟在小厮后边走。 魏忍冬捏着酒瓶子,眯了眯眼,凝着她那脚步忽的道:“她瞧着,像一个人。” 封温城抿了口酒,暖意入喉,心却是冷的,“是有些像。” “可惜了,她不是。” 二人长长的叹了一声,抬手碰了碰杯。 白华英是打小侧门出来的,如今夜已经很深了,她走在孤寂清冷的街道上,街道的不远处璟王站在一盏灯下,他微微的抬头,凝着那暗沉沉的天穹,一时竟有些孤独。 她默了片刻,打算转身离开,却见璟王走了过来。 他扯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叹了叹气,“我送你回府。” “我想一个个走走。”她扯开斗篷,往另一条小路走,小路幽静,两旁的屋檐下垂着冰棱子,如今是冬日,底下暗渠里涌出来的废水都被冻住了,她走得一脚深一脚浅。 璟王默默的跟在她身旁,整个人有些烦燥。 白华英穿得单薄,如今又不要璟王的斗篷,如今身上有些抖,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璟王忙拉着她,微微拧眉:“这条路不好走,底下尽是些污水。” 白华英冰冷的手让他有些心疼,如今天寒地冻的,也没有汤婆子,他只得再度扯了斗篷给她,“若是得了风寒,到时候你要如何去赈灾?不过是件斗篷罢了。” 那斗篷厚实,但又轻巧,压在身上也不觉得重,她哈着气,瞧着这昏暗的巷弄:“开了春,只怕雪化了这儿连路也走不得了。” “你倒是仁善。”二人并排走着,璟王身形高大,轻易的便替她挡了风雪。 巷弄里没什么人走,如今雪积得很厚,她便跟在璟王的身后往前走,过几日就是新年了,璟王却要在这个时候去北境,白华英默了一路,待出了巷弄时,险些出一身的汗。 “北境只怕是要生事端了,王爷……多多保重。”她朝璟王福了福身便要分道扬镳。 璟王凝着她道:“若我一去不返,便与你葬在一处,若我回来了,你便给我一个答复,可好?” “王爷要什么答复?”她紧了紧帕子,一只手还紧搭在系带上,将解未解。 “你心里总是明白的。”他吹了声哨,马便从不远处跑了过来,马背上的风雪也随之抖落了下来,在寂静的夜里簌的一声落在雪地里。 “王爷太瞧得起我了,如今我不过区区白府嫡女,如何配得上王爷?”以她的心气,为妾室,为侧室,她是断断做不到的,重活了这一回,她本以为诸缘已了,可没想到竟然会杀出璟王这样一号人物,打得她措手不及! “无妨,山不肯就我,我便来就山。”他抬手拂去白华英肩上的雪,满眼柔光。 白华英一时无言以对,璟王忽的抱着她上了马,速度快得让她促不及防! 那马蹄扬起雪泥飞奔而出,她蒙在脸上的面巾也被风吹开来,露出一张满是胎记的脸。 璟王送她回了白府,见她爬墙爬得利索,不由低声叮嘱:“往后每日我都会差人送膳来,可要一丝不剩的吃了。” 白华英爬墙的动作顿了顿,“白府不缺吃穿。” “你院里的如今都赈了灾了,放心,灾情很快就会过去。”璟王瞧着她那动作,不由有些想笑,先前只瞧着她端庄的一面,不曾想如今这样也让人喜欢得紧。 “旁的男子也不要多看,你如今还是个孩子尚未及笄,若是要瞧,也要瞧些比我模样好的,比我有权势的。”璟王摸了摸下巴,原本想说比他小的,可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多老似的了! “再会。”白华英利落的进了院子,院子里如今都歇下了,只余有一盏微弱的灯还在里间亮着,白华英推开门进了屋,就瞧见白敬辰正在灯下看书。 “……”这样的场景总是格外的相识。 在白敬辰身旁的翠青与秀心这会子正跪着,翠青见她来了,头压得低了些。 白敬辰搁了手里的书,拧了眉冷声道:“跪下。” “为何要跪?”白华英一头雾水。 “为何?如今你夜半三更,去了哪?”白敬辰气得不轻,捏着书的手指泛着白。 白华英望向翠青。 白敬辰沉声道:“你不必看她!你被人抱着跳出了院子,是我瞧见了!将近三个时辰,天都要亮了,英儿,我原以为你洁身自好,可如今你竟这样目无礼法!母亲早年不在了,我如母当兄的将你带着长大!却没有教过你这些,实是我的错!” 白华英微微拧眉,忽的跪了下去,“英儿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过有害白家门风之事,今日英儿见暗渠有污水涌出来,想着开了春雪化了,到时候容易闹出瘟疫来,所以私下里请了人想法子……” “你一个女儿家,便该呆在院子里,学一学你二妹妹,绣花吟诗作对!这生民大计,莫说是你一个女子,终是我一介男子,如今也撑不得!”白敬辰感慨妹妹这一番爱国之心,可女子哪里有出入朝堂的?若是让人瞧了,她到时候还要怎么嫁人! 白华英揪着白敬辰的衣袖子,低着头委屈得紧:“如果眼下不处理,到时候闹起瘟疫来,咱们上京的可一个都逃不掉,哥哥,英儿不是个孩子了,纵然是螳臂当车,也要去试一试才好。” “将你带出去的人,是谁?”白敬辰揉着眉心,瞧她委屈的模样,心里的火又消散了个干净,这个妹妹,他实在是太过纵容了! 翠青在一旁欲说话,被秀心一把拉住,她只得噤了声。 白敬辰见状望向翠青:“你来说!” 翠青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奴婢……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在后厨生火,出来瞧瞧小姐,正好就瞧见了大公子也来了。” 秀心在一旁道:“如今小姐既平安回来了,想来那人也不是个坏的,大公子不必担心。” 白敬辰砰的一声砸了书本,儒雅的模样裂了个粉碎,他凝着秀心时,眸光幽冷,“人是好是坏,如何能通过这些评断,秀心,你是母亲打小从伯爵府里头带出来的,行事作派也不该这般小家子气才是!如今这样滔天的大事,你与我说那是个好人?” 第182章 对峙 第182章 对峙 秀心头一次见白敬辰大发雷霆,顿时吓得头磕在地上,“奴婢知错了,大公子息怒。” 翠青见状也跟着磕头,心里暗自想着,若是自家小姐与王爷在一块儿,那不是一桩好事嘛,怎么如今都不敢说了。 白敬辰一甩衣袖,冷笑道:“母亲将英儿托付与你看照,原也是想着你在伯爵府里头是有过过见识的,如今呆在白府里,却是越发不成样子了!秀心,你太让人失望了!” 这话给了秀心一记重锤,她咬着唇,心里憋得难受,眼泪蓄意在眶里,“奴婢待大小姐一片忠心,大公子明鉴……” “明鉴黑鉴我都瞧过了,你若是下次再这般纵着她,你就回伯爵府里去伺候老太太。我到时候自会另外再为她安排。”白敬辰这会子是真的动怒了,可他舍不得对白华英疾言厉色,便将火气转到了她们的身上。 秀心眼如雨下,跪在地上直磕头,磕得额头红肿,“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了,大公子别赶奴婢走……” 白华英抬拉住秀心,沉声道:“今日之事错在我,我若是想做什么,她们是拦不住的,哥哥何必为难她们?” 白敬辰气得脸色铁青,“你!” 白华英拂衣跪下,沉声道:“带我出去的人是璟王,但我与璟王也不过是为着暗渠一事而见的面,并无其他。” 璟王!竟然是璟王! 白敬辰沉了脸低斥道:“纵然他贵为王爷,也不该深夜扰人闺阁!我定要去找他寻个公道!” 白华英忙拉住他,“哥!本来没有的事,如今你若是去问了,岂不是人尽皆知,如今……”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的从外头传了进来,“大公子要问本王什么公道?” 白华英:“……”这货没走?他瞧见自己爬墙回来了,也跟在后边一道过来了? 如今她哥哥正气着,这货却直接送上门来了,她一时有些头大! 璟王一点在别人家的自觉也没有,抬步便进了里间,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脸上的疤痕有些骇人,加上他唇生得又薄,剑眉冷眼,气势人无人能出其右。 白敬辰幽冷的目光对上他,毫不退让,“舍妹无知,但王爷如今二十有七了,难道还不知道避嫌?” “本王光明正大。”璟王看了眼脸色发白的白华英。 “纵是光明正大,也该是青天白日,而不是在这黑沉沉的夜里!王爷如此任性,如此不顾小女的清白名声,可我白家还要顾!”白敬辰如今气头上,凝着璟王的眼神似刀子一般,一时二人气势上竟然不分上下! 翠青在一旁瞧着有些急,对方可是王爷,到时候若是惹怒了他,大公子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白华英将两个丫鬟拉了起来,朝二人道:“为的都是暗渠的事情,既然你们对此事都有看法,不如你们慢议,我腾了地方出来给你们。” 璟王瞧着她,挑了挑眉:“你我之间,只是暗渠的事?” “……王爷以为还有什么?”她想将璟王丢出去,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朝璟王眨了眨眼,有什么事情两人往后再说,可如今在她兄长跟前,虽说他不是自己嫡亲的,可到底是这身子嫡亲的哥哥,每每见了他动怒,心里不免紧张害怕! 璟王低笑道:“没什么。” 白华英这才松了口气,白敬辰却道:“王爷可否移步说话。” 移步?移哪去?“哥哥,我去小厨房里瞧瞧炖着的补汤,你们慢聊。”她转身拉了两个丫鬟便跑。 外头风雪正盛,璟王将人拉住,朝丫鬟温声道:“如今天寒地冻的,莫要着凉了,给她添两件衣裳。” 翠青喜滋滋的要去添衣,扫见白敬辰那张黑沉沉的脸,又僵住了,“小姐……一直穿的单薄,便是给了她汤婆子,待手暖和了一些,她就不愿意再带着了。” 璟王叹了叹气,“这习惯可不好,得改改才是。” “舍妹习惯如何,不劳王爷费心,王爷还是顾好自己最是要紧。”他冷着脸将白华英推了出去,“炖汤去,我喜欢喝浓郁些的,秀心,好生照看。” 秀心如今不敢有半分懈怠,拉了白华英便走,去了外间时又折回去取了件褙子给她加上。 此时屋子里昏暗的灯盏微微摇曳,二人相视而立,白敬辰淡道:“听闻那日小试,是王爷在监考。” “是。”璟王扫了眼屋内,在白华英喜欢的贵妃塌上坐了下来。 白敬辰见状拧眉问道:“你去监考……是为何。” 若是璟王一早就知道白华英是假扮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自然是奉命为之。”璟王垂眸拿起白华英如今瞧的小话本,话本子里尽是些勾心斗角,就着夜里的光也瞧得不清楚,璟王便作罢了,随手将书搁在了一旁。 白敬辰暗自松了口气,却听得他又道:“那日大公子能来考试,倒是出乎了本王的意料,那一篇时赋倒是写得极好,皇兄昨日早朝还曾夸过白大人教子有方。” 白敬辰脸色微沉,摸不清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王爷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舍妹顽劣,容貌……” “本王倒是觉得,她模样生得甚好。”璟王这话在白敬辰看来,这就是个觊觎自己妹妹的登徒子! “舍妹历来被宠惯了,如今不识礼数,王爷何必抬举了她。”意思是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凑一块儿也是没用! 璟王打量着书里的插话,那上头是一副红杏出墙的样式,画得真真是栩栩如生,“本王何尝不是宠着她?今日既与你见了,不妨便将话说个清楚,她……本王必是要娶的。” 白敬辰沉声道:“白府的门第,怕是配不上,再者,我妹妹绝不为妾!王爷既已将情意给了封家那位嫡女,如今何苦还要再来招惹我家妹妹?她心思细,处事大胆,只怕将来还会给王爷添了祸患!” 王公贵族,有什么好的?他宁愿将妹妹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算是幸福了! 第183章 一碗咸粥 第183章 一碗咸粥 可是如今的白华英,好了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像先前那边喜欢缠着他,向他讨要从外头带回来的糖了,也不会再拉着他的手撒娇哭唧唧求安慰。 他的心如一直在自责,若是当日她溺水的时候,自己是在身旁的,或许就不会出了这样的事了。 璟王凝着他,分明是坐着的,白敬辰却觉得格外的危险,这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遇见了他妹妹那样的小白兔,小白兔哪里是个对手! 白敬辰已经忘了,她先前在软香阁里算计了勇安侯与郑家两家子的事儿了,在他心目中,妹妹永远是那般的良善。 秀心与翠青正扒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再看看坐在亭中烤着火吃着点心的小姐,有些拿不定主意。 “秀心,你说里边会不会打起来?方才还说娶不娶的,怎么突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翠青贴着耳朵听,恨不能将脑袋都塞进去。 白华英凝着乌云涌动的天穹,雪到了演时便下得小了,如今淅淅沥沥的,如同雨一般,她将身上新添的衣裳裹得严实了些,回想起与璟王的种种来。 先前初见的时候她是震惊的,后来也不过是为了找那个孩子,她一直不曾见过那孩子的面,纵是在璟王府冰窖里的时候,也是被璟王蒙住了眼,如今不曾见过,便不会想起。 偶尔梦见,也是她溺在那湖里的时候,一束光从湖面上折进来,落在她身上时,说不出是冷的还是暖的,但她在那一刻心已经死了。 翠青实在听不见什么,就跑了过,有些无奈的道:“小姐,那里头什么声音也没有,会不会是打起来了?” 秀心哭笑不得,“真打起来了,里头早就天翻地覆了,还能让你在外头听一耳?小姐,你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就一点也不怕大公子吃亏吗?” 对面的可是璟王,皇帝嫡亲的弟弟,到时候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皇帝有个三长两短的,再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只怕坐上那个位置的就是这位嫡亲的皇叔了。 “不过是聊聊治水的事罢了,你们慌什么?粥可备好了?”她捏着手里的点心,瞧着上头压得漂亮的模子。 “备好了,绿语她们奴婢已经打发了去歇息了,定然是瞧不出个什么来的,小姐放心就是了。” 白华英微微颌首:“将粥送进去。” “是,奴婢这就去。”秀心生怕里头打起来,到时候整个家都败完了,如今能去瞧瞧,自是然要去看上一眼才放心。 她端了粥便进了屋,屋子里头二人一坐一站,正僵持着,秀心端着盘子吓了一跳,“小姐让奴婢来送……粥。” 一碗粥,给谁送的?秀心顿时有些懵。 白敬辰端了那粥道:“到底是妹妹心疼我,如今夜深了还知道替我做些粥来,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王爷还是先回府,王府里头什么都有,倒是白府,如今得的银钱都捐出去了,拮据得很。” 璟王扫了眼秀心:“给他的?” 璟王那无形的威压让秀心有些慌,“是……啊不不不,不是,还有一盅呢,在后头,二位慢用。奴婢……奴婢这就告退了。” 她朝身后的翠青使了个眼色,翠青一溜烟的跑去盛了一盏新的准备送进去。 白华英见了淡道:“不是送过了,怎么还送?” 翠青挪了过去,无奈道:“倒也不是奴婢想送,只是……只是这王爷说要喝。” “过来我瞧瞧。”她打开那盅粥,如今府里拮据,所以喝的都是白粥就咸菜了,但白敬辰的身子不好,所以一直都会先紧着他的身体,吃的自然要比府里旁的要好一些。 加上他如今可是个未来的一甲苗苗,白父越发的看重起来,便少有苛待,连着他的院子也在这样的情况里整翻一新了。 眼前的肉粥让她有些不乐,“王爷喜欢吃咸些,拿盐来。”要吃是,今日便让他吃个够! 翠青傻乎乎的去取了盐过来,白华英抬手便往里头又添了几勺子,未了又浇了浇,觉得不够,又添了几勺子,那盐粒儿都在上头挂着,她这才搁了勺子。 翠青瞧着有些揪心:“小姐,王爷怕不是喜欢吃盐,这一罐子的盐都下来一小半儿了,就是头牛也该咸死了。” “没事,你只管送过去就是了。”白华英盖了盐罐子,心情大好。 翠青有些担心,端了粥进了里间,璟王见了粥笑道:“看来在她的心里,本王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喝了口粥,一旁的翠青紧张得手心出了层薄汗,璟王脸色微变,一口便搁置了,看了眼吃得正香的白敬辰,咬了咬牙,又吃了几口,这一口下去跟吃盐似的,但瞧他不动声色,翠青一时有些佩服! 王爷乃真男人是也! 她退了出去,白华英见状狐疑道:“他没说什么?” 翠青往碳盆里又添了些碳,笑盈盈的:“小姐,你莫不是放错了,那么多盐,可奴婢瞧着,那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的,王爷吃的可香了。” 香?一碗咸粥吃的香? 白华英将信将疑。 外头忽的大亮,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往这儿来。 “就在大小姐的屋里,奴婢今儿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有个男的抱了大小姐回院子里,这若是让人瞧见了,到时候可真是败坏了府里的名声了!” “就是,奴婢解手的时候瞧见的!这会子偷偷摸摸的正在屋子里呢,人也没见出来,夜半三更的,谁知道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小姐如今是越发的不成样子了,主君可得好生管管才是。” 芹小娘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嘛,这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传出去咱们府里头的姑娘还怎么嫁人!” 那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白父沉声道:“将门撞开!” 翠青听着外头的动静傻眼了:“外头这是怎么了?” 秀心听着见事不妙,“快去开门!” 她急着上前,雪地里路滑,摔了一跤,那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了进来,柳氏站在白父的身旁,狐疑道:“这事儿如今还不清楚,还是问一问的好,莫要伤了和气。” “呵,府里的名声都要被她败完了,如今还有什么脸子来说和气!”芹小娘见秀心过来拦,越发的笃定里头是有事儿的! 第184章 一场乌龙 第184章 一场乌龙 “主君,大娘子,芹小娘……里头不能进……”她挡在跟前,一着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还摔得头晕眼花的。 白华英所在的亭子略偏些,只点了一盆碳,连灯都没有,如今这人群浩荡,一会子的功夫就被人给忽略了。 如今秀心这么一挡,众人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屋子里。 芹小娘上去便是一巴掌,趾高气昂道:“死丫头,如今你主子在屋子里头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天寒地冻的,竟要你来在外头守着?” 白父抬步便要往前走,翠青见状急了,冲过来扶了秀心,“奴婢实在不知,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主君明示!” 白父冷冷的凝着两个丫鬟,沉声道:“混帐东西,若是她有个好歹,我定扒了你们的皮!将里屋的门打开!” 翠青心肝儿一抖,“不,不行,不能开!主君,不能去里间。” 芹小娘见状越发得意起来,白秋兰鄙夷道:“她如今做了那样的事儿,你们还要脸面护着她?爹爹,要我说,得先打个几板子才会老实!” 柳氏拉着主君,扫了眼四周,见角落的亭子里白华英正坐在那儿烤着火,身上盖了个厚实的毯子,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的,顿时心里便明白了,合着是芹小娘在挑事儿! 先前赈灾的事儿,她便在芹小娘这儿吃了大亏了,如今怎么着也是要讨回来的! “主君,如今不过是两个丫鬟信口一说,是与不是还未知呢,再说了,英儿那孩子是个什么品性,咱们原也是知道的……” 芹小娘一见她说话又转了个向了,顿时冷了脸:“大娘子,如今若真是这丫头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来,你这个当母亲的,可是要负责任的!如今凭着你这几句话,你就想将责任推脱干净了不成?她是个什么样的,咱们府里是清楚得很,可如今她性情大变,谁不知道?保不齐被什么冤魂野鬼上了身了!” 白父沉着脸,一脚将挡在前边的秀心踹开,指着她怒气冲冲:“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平日里跟着她身前伺候,不知规劝,做出这等子事来,我晚些再与你们算帐!来人,将里屋的门砸了,将府里给我堵严实,名倒是要看看,她哪来的胆子来做这样不知脸面的事来!” 白父抬步便进了院子,院子里今日没让绿语扫雪,所以有些滑,白父一个踉跄,加上如今才过演时,他歇息的本就晚,被芹小娘如今拉了起来,心情便更差了。 府里的下人冲到里屋的门口,砰的一声便将门给砸了,芹小娘生怕人跑了,冲进去低骂道:“小贱蹄子,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如今屋子里竟还有两个男人!”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二人吃过粥以后便换了个话题,聊起了暗渠一事,谁料门被踹开来,就听得人在骂,璟王捏着手里的图纸,微拧了拧眉。 白敬辰望向正满嘴污言的芹小娘。 芹小娘如今兴奋又激动,朝身后跑来一个踉跄又要跌倒的白父朗声道:“主君,你快来看!她屋子里可不止一个男人,哎呀,这场面实在是……实在是有伤风化!” 白父抬步冲进屋子里,指着那二人的背影气得直哆嗦:“好!好的很!!!来人,将他们给我绑了!!” 白敬辰一见芹小娘便知没好事,没想到如今她竟将父亲也哄了过来,一时怒意涌了上来。 家丁冲上去便要捉人,璟王坐在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的骨板指,微拧了拧眉:“白大人如今好大的排场,这夜半三更兴师动众,莫不是要赶本王出府?” 白父一听这声音顿时僵在原地,璟王?怎么会是璟王? 他那一腔怒火瞬间散了一半,“王……王爷?你深夜怎会在小女闺阁?这,小女可是皇后娘娘指给太子殿下的,这若是传出去了,只怕小女的名声……” 璟王嗤笑道:“白大人莫不是办案也这般?” 白父惊出一身冷汗来,“这……下官实在不知王爷驾临,还请王爷恕罪。” 白父砰的一声便跪下了,芹小娘在一旁也傻眼了,“怎么可能是王爷?纵然是王爷,你这样三更半夜闯入姑娘家的闺阁里,也是不妥……。” “你给我闭嘴!”白父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拉了她便一块儿跪了下去。 白敬辰起身,朝璟王沉声道:“是敬辰的错,事先未曾知会家父,这才闹了误会,还请王爷息怒。” 白父这才发现这背对着他们坐着的人是自家大儿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是,下官也是爱女心切,今日莽撞,还望王爷恕罪。” 璟王捏着玉板指,淡道:“本王瞧了令郎的治雪策论,明日要议此事,所以连夜过来,来不及递拜帖,白大人不会介意?” 那无形的威压,白耀辉哪里敢说介意,只得将气散到了白敬辰的身上:“不敢不敢,王爷若有要事,传召一声就是了,何劳王爷跑一趟。” “正巧路过罢了。” 白父擦了擦额上渗出来的汗,沉声道:“原是这样,辰哥儿,你妹妹呢?她行事乖张,可不要冲撞了王爷才好。” 白敬辰温声道:“回父亲,妹妹在外头,因是女子总归是要避避嫌才好,所以不曾过来。” 芹小娘总觉得这里头是有些什么事儿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头吹风?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瞧见?辰哥儿,这到底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事关白家的名声,你可不要偏袒! 白敬辰拜了拜,沉声道:“我那屋里的地龙续不上火了,方才王爷过来,想着夜深了不便惊扰众人,所以借妹妹的屋子一用,是儿子唐突了,还请父亲责罚。” 这话就说得很清楚了,人是他带过来的,与白华英无关。 柳氏忍不住小声道:“我原就说了,英儿这丫头是个有气性的,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辰哥儿,你院里的地龙坏了,怎么也不差人去修一修,王爷身份尊贵,怎能在你妹妹的屋子里议事?往后可要仔细着些才是。” 璟王抬了抬手,朝众人道:“令女如今尚未及笄,不过是个孩子,倒也无妨,今日累及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倒真是难为了。” 白父擦着汗,跪在地上道:“是下官一时失察了。” “行了,起身。”璟王一松口,众人这才敢起身。 第185章 修门 第185章 修门 芹小娘瞧着这架势,一时岔岔不平,眼看就要捉着了,怎么就出来了个王爷!如今璟王在,众人也不敢去胡乱再说什么了,她只得将这口气压了下来! 白父恭敬的站在一旁,试探性道:“王爷,此次怎么聊到了暗渠的事儿?” 那都是多少年前修的了,如今过了这么些年,也不见有什么问题,朝堂里对这事儿也没再提过,若是要再去修,只怕是要费不少的功夫! 上京有多少人,如今户部都记了档,暗渠里多少污脏事儿呢! 璟王坐在上首,扫了眼那即将熄下去的碳火道:“眼下倒是个好机会,白大人何妨一试?” 白耀辉浑身一震,“王爷,那暗渠如今久未有人提及,如今下了雪也瞧不出些什么来,纵是做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功绩才是。” 这样无功又劳累的事儿,想必朝堂上谁也不会去做,更何况他一个礼部的官员,去管工部的事儿,未免有些超纲了,无论是不是功,都会让工部的人不痛快。 “父亲,如今暗渠里好些接口都断了,便是城西,如今已经也堵得不成样子,好些街都泡了水,若是开了春,只怕水一化,那些房子便都要泡了,春天多雨又潮,难免会有疫病出现,不如及早预防的好。” 白父顿时恍然大悟,“原是这样,王爷,此事不如移步书房细议?” 里屋的门如今还大开着,寒冽的风灌进来,袭卷着众人的衣衫裙摆,一缕光亮从不远处的天穹透了出来,黎明将至。 “时辰不早了,此事本王已经与令郎小议过了,此事倒也不急,白大人尚有时间考虑考虑。”璟王忽的起身,他那高大的身形在众人跟前一时极具压迫力。 白父连连称是:“下官定不负王爷厚望。” 璟王是官家嫡亲的弟弟,如今兵权交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官家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总一日不如一日,到底二人是兄弟情深的,否则若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就卸磨杀驴了,哪里还能让璟王在王府里这般自在。 璟王起了身,扫了眼这屋子四周,“白府如今缺银子?” 白父有些懵,“府内近些日子在忙于赈灾,银钱使出去了不少,所以拮据了些,王爷见笑了。” “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璟王意有所指。 “是,英儿那孩子心是善的,如今这赈灾一事也是她在操持着,待年后就该去国子监了,到时候还望王爷在太子殿下跟前,替小女美言几句。”白父一见璟王夸他了,顿时便乐开了花,对白华英顿时便上了心,哪里还能想起他来的时候连门都踹了! 璟王扫了眼白父,挑了挑眉:“本王倒觉得,此女配得上更好的,白大人何必急于这一时?” 嗯??更好的?白父有些懵,更好的不就是官家了?如今官家身体差,汤药已然是不离口了,若是再送进宫里去,以她这容貌,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王爷,这……这更好的……不知是何意?”白父有些懵。 芹小娘在一旁冷笑,就她那个样子,太子殿下如今明着便说了不会娶她,眼看要及笄了也不见有人敢上门,只怕是要留成老姑娘了!还说什么配得上更好的,依着她看,尼姑庵里倒是适合她!早些将她打发了去,才清净! 白敬辰见状出声维护,“舍妹顽劣,只怕会得罪人,如今她还小,婚姻大事也不着急。” 这里头的小九九,白敬辰是知道的,但不敢跟白父说,依着白父的性子,到时候指不定真将妹妹嫁去王府了! 璟王不置可否,抬步出了白府,白华英端了点心过来,见了众人都在,笑了笑:“父亲,大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白父面上一晒,“王爷在你怎么也不知会为父一声?若招待不周可怎么是好?” 白华英看了看这两扇坏了的门,“我只知道大哥哥的地龙坏了,如今怎么我的门也坏了?” 大娘子见状温声道:“原是你父亲为见王爷着了急,这门到时候请人来修葺上就是了,不打紧的。” 芹小娘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衣着端正,又看了看她那胎记横陈的脸,有些厌恶的捏着帕子抵在鼻间。 今日这事儿出的突然,府里的几个孩子如今都还不知道,可偏偏芹小娘咽不下这口气! 白华英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父亲,这门也太不牢固了,若是有贼人进来可怎么办?左右是坏了,不如给我换个结实些的。” 芹小娘气得脸色铁青,“你这院子就在府里,出不了什么事,再说了,若真要出事了,你这一个小院也保不住,那门装上就行了,如今的银钱都拔去赈灾了,哪里再有旁的给你支出来,英丫头,你就先将就着些。”左右过个几年也该出嫁了,不出嫁一个老姑娘天天呆在家里,到时候也要打发了去尼姑庵! 如今的芹小娘一看到白华英就想将她打发到庵里去!好让府里也落个清净! “既是因本王而起,那就让本王府里的工匠来修,如今这院里未免太萧条了些。”璟王瞧着白华英,眼底泛起一抹温润,如今她既然不愿意,璟王自也不会强迫她,只能等着她慢慢接受了。 白父见状吓了一跳,“下官岂敢劳王爷大驾,不过是破了两扇门,白府自修就是了,管家,你马上去安排,将这门换个好些的,到底她是府中的嫡女,若是有人过来瞧着,到底有失体面。” 管家在一旁连连应下。 “无妨,如今白府为赈灾府内上下拮据,便是皇兄知道了,这门也定会助白府装上。马上要上朝了,白大人?”朝堂官家起身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在上京的天穹里回荡着。 白父连连颌首,“是是是,下官也要准备上朝了。王爷不若在府里用了膳再去?” “不必了。”璟王抬步便出了院子,白父一路跟着送,走了几步便被璟王拦了下来,他只得差了白敬辰送璟王出去。 第186章 难处 第186章 难处 白华英将点心递给秀心,朝柳氏道:“小院可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芹小娘见状冷斥道:“府里的人分明见有个男人抱着你,如今你别以为有了这么些人给你打掩护,这事儿就能过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不知廉耻,往后我倒要瞧瞧,你还要怎么去嫁人!” 柳氏打和道:“今日之事缘就是误会……” “什么误会,这可是府里的人亲眼瞧见的,岂能有假!”芹小娘甩开柳氏的手,目光森冷得紧。 白华英扫了眼走过来的白父,乖巧的福了福身,“父亲。” 白父扫了眼四周,朝白华英笑道:“乖女儿,此番为父若是官复原职,你便当立首功!不错不错。” 芹小娘见状一晒,“主君,你怎么还夸起她来了?” 白父话风一转,又道:“王爷大驾,你也不该将他留在你的屋子里,如今亏得是与你大哥议事,若不是,到时候传出闲言碎语来,必是要失了府里的名声了!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也未婚配,传出去谁还敢来迎娶?” 柳氏揪了揪帕子,听着白父的这个意思,还是不同意如儿与太子之事,她一时心思也沉重了起来。 “是,女儿知道了。”她微微福身,扫了眼芹小娘,见她气得不行,如今真是通体舒泰。 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封家,早就被家法伺候了,不过是一个妾室,任人打骂买卖的主,如今在府里也能这样兴风作浪,只是如今白华英懒得收拾她,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儿,不值得她如今去费这个心思,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你明白就好,瞧着今日这个架势,你兄长若能与王爷搭上话儿,将来想必也能在太子跟前替你美言几句,太子是王爷看顾大的,如今想必也会顾念着这份情谊,你这些日子赈灾也要好生表现,若有了个窈窕的好名声在,想必皇后娘娘也会更加青睐。” 白父仿佛想到了以后要当官家岳丈的日子,到时候那必将是白家鼎盛至极的时候!他脸上笑意也多了不少,如今瞧着,倒真像个和善的父亲了。 芹小娘在一旁泼冷水,“如今英丫头这容貌只怕是不好说,太子先前在宴上便说过不会娶她,如今再平白将她送上去,岂不是太过廉价了。” 白父扫了她一眼,低斥道:“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如今太子殿下的婚事也由不得他来做主,我英儿聪慧,想必假以时日,定能让太子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闷雷打在柳氏的心里!当初那枚簪子是玉如给她的,瞧着她如今这架势,若那夜真的是她与太子发生了什么,太子若知道了,是不是便真会对这个丑姑娘刮目相看了?到时候她的如儿又该怎么办? 白华英揪着衣襟上的流苏,朝白父道:“英儿如今还小,不着急的。” “傻孩子,姑娘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如今皇后娘娘有意于你,你若能嫁给太子,太子若承继大统,到时候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英儿,为父如今尽了心力,也只坐到这个位置上,你身为白家的女儿,又是嫡长女,自当为白家着想,往后白家的路,可不好走。” 白父语重心长的叹了叹气,自打降了职,他每日愁眉不展的,直到近日两个儿子小试得中,他才舒展了些眉头,人瞧着也精神了不少。 “父亲不必忧心,如今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去参加春闱了,便是过个几年,松哥儿也要参加春闱了的,咱们府里必然会蒸蒸日上。”当然,抛开某些只知道窝里斗的傻子! 白父听着十分欣慰,“你也忙了一夜了,去歇着。” 白华英看了眼这坏了的门,眨了眨眼,“父亲,屋子里漏风。” 柳氏见状忙上前笑道:“府里的做事麻利,一会子就修好了,到时候若要换新的,也要等年后了,如今府里都忙得很。”一个王爷,总不至于真的派了人过来修门。 白华英微微拧眉,秀心在一旁叹道:“我家小姐原是不想麻烦大娘子的,只是这栖梧院已经好些年没有修葺过了,如今下着雪还好,开了春屋顶好几处漏的地方只怕又要渗水了,这门平日里也是嘎吱作响,那门栓都坏了好几回了……” 芹小娘扫了眼地上碎成几片的门,“好好的一个东西,由着你们这么折腾,能好才怪了,府里如今可为难得很。” 白父朝柳氏吩咐道:“差人将院里重新修葺修葺,屋子里也该添些摆件才是,如今瞧着太过寒酸了,另外,这两个门也差木工来换个新的,英儿,这两日你就去老太太那儿住着,正巧她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总念着你。” 去老太太的松鹤堂?老太太先前可恨不能掐死她了事,如今将她派过去,莫不是让她去气死老太太? “父亲,英儿手脚笨,只怕到时候冲撞了就不好了,我听说二妹妹的针脚功夫好,想同二妹妹学一学。”府里如今乱得很,三派鼎立,她不若就从这还有得救的一派开始! “也好。就有劳大娘子这些日子辛苦了。”白父赶着去上朝。 “说起来英儿也算是我的孩子,哪里有辛苦的道理。”柳氏一副慈母的架势,让白父大为赞赏。 “如今府里的事交给你,我也放心,时辰不早了,我该去上朝了。”他抬步便往外走,柳氏原是想跟上去的,谁料让芹小娘插了一脚。 芹小娘走在白父的身旁,娇声道:“主君,上朝劳累,不如用过膳再走,我院里已经差人备了早膳了。” 白父微微颌首,“也好。” 二人说着便出了院子,转个角便没了人影。 柳氏见状笑意便下去了,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狐媚子!!! 白华英见状笑了,“有劳大娘子了。” 柳氏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如今你也瞧见了,府里无论我做了些什么,他心里永远就装着一个芹小娘,我如今这样受累,也不过是博了句放心的好话罢了,英儿,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我的难处,先前的事,你也不要怨我,我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在不易。” 第187章 白父态度骤转 第187章 白父态度骤转 天穹处的光撕开了黑夜的幕布,夜里的雪停了,可黎明却格外的冷,尤其是在冷风萧瑟的过道上。 白华英的衣角被吹得裂裂作响,她紧了紧绣月牙的烟青色褙子,侧头微微一笑,“大娘子出身书香门第,自然非常人能比,这几日,就叨扰大娘子了。” 柳氏捏着帕子泫然欲泣,“我知道,先前那些事,你是与我生分了,可我也是没有法子,等你将来当家做主了,定会理解我的难处。” 寻常人家里,哪个子女会唤大娘子的?纵然不是亲生的,也会顾着颜面唤一句母亲。 如今这一声一声的大娘子,唤得她左右为难,在府里头总有些人在嚼舌根子,若是说她苛待先大娘子遗女的事儿了出去,只怕她在上京就要落个不好的名声了。 白华英只淡淡的瞧着,她心里便有些发虚。 “这些日子你就在你二妹妹屋里同她一道儿住下,若有哪里缺了少了的,只管差人来回我,我一并给你安置妥当。”她伸手去拉白华英,眼看靖安伯就要回来了,总不能到时候失了和气。 白华英却错手拿了秀心捧来的汤婆子端在手里,“多谢大娘子。” “走,你这忙了一夜也该乏了,正好去歇一歇,如今你二妹妹正在做衣裳呢,原本还想着过来替你量一量尺寸,如今你过去了,正好省得她过来一趟了。”柳氏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睑,端得一副和善的模样。 白华英与她一道雪院。 府里如今芹小娘哄着白耀辉去用早膳,一边替他布着菜,一边欲言又止。 见他快要吃完了,这才叹了叹气,“到底还是英丫头有手段,如今府里头可真是托了她的福了。” 白父尝了口白粥,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但眼下赈灾,该有的样子总是要有的,便忍了下来。 “英儿如今长大了,懂事不少,我瞧着心里也宽慰。” 芹小娘替他盛了碗汤,语气越发的娇柔,“再如何厉害,也是亏得主君教导有方,咱们府里这些年待她妥贴照顾,她能够好起来,也算是姐姐在天有灵了,想必瞧了也是欢喜的。” 提及先大娘子,白父神情一暗。 他原不过是个探花郎,一介白衣的出身,最后伯爵府家那惊才绝艳的独女嫁了他,还曾是一段佳话,那些日子夫妻伉俪情深,她又是温婉聪慧的性子,二人合诗作对,分外合拍,可后来生下白华英便去了,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嗯。”白父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下想起却感慨不已。 芹小娘见他沉默了,不由咬了咬牙,那贱人如今走了多少年了,先前主君将那小贱人丢在栖梧院里不闻不问,她还只当是瞧了那丑八怪生了厌了,可这些年一路过来,她心里便明白了,他不见白华英,只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前妻,心郁难解! 甚至每年那贱人的忌日,他都会休假,呆在书房里,瞧着那贱人的话不食不语! 这是她羡慕,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若早知今日,当初她又何必…… 芹小娘转了个话题,“如今英丫头好是好,可如今与璟王似乎关系非同寻常。” 白耀辉吃了口粥,“敬辰与王爷能交好,她是敬辰嫡亲的妹妹,如今要好些也无妨,再说了,他日若是英儿真当了太子妃,说起来璟王还是她皇叔,无碍。” “可哪有叔叔三更半夜在侄媳妇房里的?主君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免得到时候传了什么闲话,到时候两头可都落不着好了。”芹小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的神色,话说的越来越没边。 “主君,英儿那丫头是府里的嫡女,我自是要多操心一些的,她若是嫁得好,咱们言哥儿也跟着沾光不是。” 白耀辉扫了她一眼,“英儿这些年在府里终究如何,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你若再这样传下去,只怕真的是名声不保!” “主君……我也是担心……” 白耀辉起身,接了近侍的乌纱帽,“你还是先将兰儿好生管一管,如今她在府里都让你宠坏了,若是嫁出去了,光是伺候公婆便有她受的了!” “兰儿是咱们亲生的,怎么能一样?她定是要寻个好相与的人家……”芹小娘顿时急了,替他理好衣冠。 “行了,这些事我自有主张,我上朝去了。”白耀辉拂开她的手,转身走进了黎明的晨光里。 白父生得好,身形也修长,如今三十多了,也照样不减当年探花郎的风采,如今瞧得芹小娘是又爱又恨! 见他走远了,芹小娘才砸了手里的汤匙,恨恨道:“如今在府里,那小蹄子是越发得势了!这些琐碎的事平日里主君怎么可能会管她?如今可上心得很,再这样下去,到时候我的兰儿可怎么办!” 一旁伺候的孙嬷嬷还记着上回的仇,如今咬着牙道:“小娘可千万别急,主君想来也是瞧在靖安伯要回来的份儿上才这样的,如今靖安伯可老了,当初不也将这小蹄子丢下不闻不问的,两口子云游去了吗?但凡上些心的,咱们府里的人也断不会这样待她!小娘可要从长计议才好。” 芹小娘恨得咬牙切齿,“再从长计,也不能让她当了这个太子妃!若是她,凭什么就不能是我的兰儿!” “小娘放心,等年后,要去国子监的时候再想想法子让她去不成就是了,如今总归还是要顾着靖安伯爵府的颜面才是。”孙嬷嬷到底是老人了,瞧事还是要长远一些。 芹小妨冷着脸道:“如今连璟王都在帮着她!我瞧着这里头定是有事!你好生盯着她!我就不信她这个小贱人露不出马脚来!” “是,小娘放心,奴婢一直都盯着呢,只是夜里咱们府里的人分明是瞧见了的,也不知怎的,那人竟成了璟王了!”对方是王爷,权重势大,孙嬷嬷也不敢用词太狂妄,只得斟酌着来。 “哼,璟王又如何?一个去了兵权的王爷,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若真是璟王与那死丫头有事儿,到时候他们也别想在上京安生!”芹小娘念及此,心里便生了狠意! 第188章 姊妹同住 第188章 姊妹同住 若嫁予匹夫也就罢了,可无论是太子还是璟王,嫁得比她的兰儿好!那便不成! “小娘说的是,只是眼下还不是好时候,您放心,国子监这档子好事儿,纵是轮到她了,她也没有这样的福气,眼下就要过年了,不如先忍一忍,就算不顾着主君的颜面,那头还有靖安伯呢。”靖安伯是先帝时一同打江山的,曾经差点要当首辅,可是靖安伯却自称非贤能之人,拒绝了。 那两袖清风的架势,一度被赞为文人风骨,只是这些年自打二老走了,那些话才渐渐消停了。 芹小娘冷着脸道:“她无非就是有个好外公!比不得我,与主君一并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如今主君得了要职,我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凡事总得靠着自己才能争上一争。” 她只要想到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宴请没有她,心里便如刀割一般,分明她与主君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那些少年的时光,如今细细想着,总是像做梦一样,卡着她不上不下的,心里难受得紧。 孙嬷嬷又说了好一通安慰的话,她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说话的功夫,白秋兰从外头跑了进来,身上还沾了几缕梅花的花瓣,“娘亲,那小蹄子如今都同玉如姐姐住在一处了!不成,我也要同玉如姐姐住!” 芹小妨冷了脸,鄙夷道:“想是瞧着靖安伯要回来了,如今上赶着给自己贴金呢!哼,我就说上京没一个好的,她与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如今想撇下我,可没这么容易。” 孙嬷嬷狐疑道:“大娘子如今容得下大小姐了?” “怎么容不下?如今将人接到院里,给她裁衣做鞋的,可热闹得很!娘,我也要同玉如姐姐一道住,玉如姐姐心地纯善,到时候指不定要被她怎么算计!”白秋兰挽着芹小娘的手,气得嘟了嘴。 芹小娘戳着她的脑门气道:“你二姐姐手段心眼可比你多!你就不能长长心?” “二姐姐打小就护着我,哪里就有手段了!娘,我也要去同二姐姐住嘛。”白秋兰打小就跟在白玉如后头,瞧着她琴棋书画样样出彩,加上如今就要及笄了,白玉如身段模样抽着长,白秋兰便越发的崇拜起来! 芹小娘拉了她出了膳厅,叹了叹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心眼的,到时候只怕是被人卖了还在那儿数钱!” 白秋兰扯着她撒娇,“娘,如今那个丑八怪跟二姐姐住,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你就让我去嘛,我定要将先前受的屈辱都讨回来,否则我夜里睡都睡得不踏实!” 她原是想着磨一磨女儿的性子,如今听了这话附和道:“去倒也好,只是不要再像原先那样,如今你可要成大姑娘了,再这样任性妄为可不行,不要再惹你父亲不高兴。” 白秋兰点头笑盈盈道:“娘,你放心!” 芹小娘只得领着她去见了大娘子,说是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也热闹,三个人能逗个趣儿,正巧又要过年了,姊妹和睦,瞧着也喜庆。 柳氏便答应了。 她将白华英的屋子安排在白玉如的东边,那是个顶好的院子,明眼人一眼瞧着便知,再反观白秋兰,便被发到了西边的屋子,如今正是冬日里,西边的屋子总是寒津津的。 白秋兰瞧着自个的院子一百个不乐意,但如今见白华英越发的好,心里总是岔岔不平,于是便忍了下来。 白父下了职,从外头回来,柳氏正在领着三个孩子绣花,白华英在封府的时候,绣工便是一绝,但她只精于绣一样东西,那便是远山,绣得真真栩栩如生,至于旁的,便不是那么顺手了。 那山脉是缥缈峰的峰顶能够望得见的,连绵不绝的山脉,先前在那时,便眺望远山。 白父见了这情形,十分欣慰,柳氏上前替他换着朝服,嗔笑道:“如今三姊妹玩的可好了,今日还绣了一下午呢,说是绣给主君的。” 白父扯了扯衣领子,狐疑道:“英儿那孩子早些年不曾教导过,如今也会绣?她别扎了手就不错了。” 柳氏取了大袖过来,“怎么不会呢?主君去瞧瞧就是了。” “若早知你如此有方,当初就该将那三个孩子交到你名下养着了。”白父与柳氏出了门去了里间,白秋兰正拿着手里的帕子打量,“二姐姐,你瞧这帕子发,绣给爹爹好不好?” “好。”白玉如温然一笑。 白华英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远山绣,原是想将那帕子藏起来,谁料白秋兰一把夺了她的帕子。 “呦,我瞧着你闷不吭声的在这儿绣,还当你绣的什么东西,原是这么个玩意,真真是丑。”她顺手将便那帕子丢进了碳盆里,火苗猛的窜了起来,将那帕子烧了个干净。 秀心见状心疼不已,“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白秋兰挑了挑眉,那娇艳的面容显得有些傲,“不过是手滑了,大姐姐,你不会生气?” 白华英将针线搁在一旁,“无妨,我也累了,先回房了。” 白秋兰朝身旁的月荷递了个眼色,月荷转身便退了下去。 白父瞧着这一幕脸色微沉。 柳氏见状一晒,“不过是姊妹几个平日里凑在一块儿玩,主君,咱们还是先去瞧瞧老太太,近来她身子总不见好。” “嗯,若是这几个孩子闲着,就先去请个先生过来教一教,没得到时候去了国子监让人觉得白府没有教养。”主要是不能在太子跟前失了体面! 柳氏挽了白耀辉的手走在雪地上,“今日下职下得这样晚,莫不是朝堂里有什么事?” 白耀辉叹了叹气,风过松树,雪簌簌的落了下来,惊起了在地上捡吃的几只鸟。 “暗渠的事如今派下来了,官家的意思,是勇安侯府赵世子来操办,正巧先前修建暗渠的那位先生也曾是他老师,只是先前勇安侯府与白府原就有了隔阂,如今一处做事,只怕是要吃些暗亏了。” 白父为此有些头疼,他如今在朝堂上虽说有靖安伯这个靠山,可如今先妻走了,二老又两袖清风的,纵是帮也帮不得什么了。 第189章 被窝藏鸡 第189章 被窝藏鸡 那头白华英一回房里,便瞧着地面上一地的鸡毛,秀心见了吓一跳:“这是哪个鸡窝里的鸡跑出来了不成?” 翠青连打了两个喷嚏:“屋子里碳也没有,大娘子说的是好听,这儿比二小姐的屋子还要好,可如今冬日是里少了碳,不是要冻死个人?奴婢方才去领碳,那管事的嬷嬷说晚些送过来,如今都一天了,也不见送。” 白华英神色从容的进了里间,里间的惨状比外头更盛,连着血都洒了小半个屋子,在暮色下显得格外可怖,翠青胆子小,如今吓得一个哆嗦。 “小……小小小姐,怎么会有血!”她拉着秀心的衣袖子,指着地上的血颤颤巍巍的。 “不过是些孩子的把戏。”白公雪也英掀了掀眼皮,冬日里冷得很,她身上穿得厚实,也越发的慵懒起来。 屋子一直关着窗,鸡血的腥味儿在屋子里蔓延开。 翠青直皱眉,绕过去推开窗,“小姐,奴婢去禀报大娘子!大娘子如今既将你带了过来,定不会不管你的。” “不必了,将这屋子收拾一下,我也乏了。”她揉着眉心,思绪里尽是暗渠的事。 赈灾一事如今有了朝堂插手,就变得顺利多了,为着这,朝堂还特意褒奖了白家,瞧着是件好事,可如今也被推到了风口子上。 勇安侯府狡兔三窟,可有的是藏银子的方,先前她在侯府的时候,便打理着府里的帐目,发现府里是有两本帐的,如今不知那本真帐去了哪里,看样子,还是要再进一趟勇安侯府找找才行。 秀心打扫着一屋子的鸡毛,外头一道娇嗔声传来,“呦,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进了黄鼠狼了,怎么一屋子的味儿?这怕是住不得人了。” 秀心推开半圆的窗,窗外是一片远如山黛般的美景,瞧得白秋兰好生羡慕! 这样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让她住了,实在暴敛天物,凭着她也配? 冷冽的风从外头扑进来,白秋兰退了两步,捏着帕子厌恶道:“没眼力见的,没瞧见我过来了吗?还不赶紧端茶来,光顾着收拾这屋子做什么?” 秀心扫了她一眼,福了福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家小姐一回屋里就是这样的,如今怕是顾及不了三小姐,三小姐还请自便。” “你!你一个丫鬟,如今也敢这么与我说话?秀心,你可不要忘了,先前你主子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你是怎么与我讨好卖乖的,如今想来,你是仗了你主子的势了!”白秋兰帕子抵在鼻尖,她闻着这屋子里的味真真是恶心。 秀心冷眼瞧着她,“三小姐若是没有旁的事,还请回,我家小姐乏了,如今要歇下了。” “这么冷的天,莫说地龙了,碳都没有,她倒也歇得着,呵。”白秋兰望向走向床边的白华英,捏着帕子有些紧张。 白华英一掀开被子,那被拔了毛的死鸡便藏在被子里,她猛的将被子扯了下来顺手扔在地上,那被子盖了白秋兰小半只脚,她吓得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你干什么!” 白华英瞧着床上的两只死鸡,抬手在鸡脖子边探了探,“刚死不久,还吃得,秀心,今日晚膳咱们就做烤鸡。” 翠青顿时不怕了,接过那鸡笑道:“如今府里好些日子没占荤腥了,小姐身子又弱,如今又能给小姐炖个汤好生补补了。” 翠青提着鸡欢天喜地的跑了,那鸡脖子上还在滴血,红艳艳的滴了一路,远瞧着,如同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白秋兰瞪着翠青那一蹦一跳的背影傻眼了:“她……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府里的姑娘丫鬟其实多偏娇弱,平日里莫说是杀鸡了,就是见个死鸡都吓得走不动道,如今别提把那鸡烧烤了! 月荷拉了拉白秋兰,低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还约了二小姐学琴呢。” 白秋兰扫了眼神态自若的白华英,咬牙切齿,“到底大姐姐如今是好了,连瞧见这些个腌臜的东西都坐得稳当得很。” 白华英捏起一根毛拿在手里把玩,“若是三妹妹下回要送,不妨送些蛇啊,蝎子啊什么的,区区一只鸡,没得让人笑话你手段浅薄。” 白秋兰脸色微赫,“你……你胡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这是污蔑,我若是告诉父亲,到时候定会好生罚你!” 她侧头笑了笑,暮色下那艳红的胎记格外鲜亮,一时竟如同血泼在上面一般,那双眼睛里散发着幽幽的寒意,冻得白秋兰背脊发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看着我也没用,无凭无据的事情,你怎么能乱说?我不过是好心来瞧瞧你如今住的习不习惯。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我还没说什么呢,三妹妹急什么?”白华英轻轻一弹,那根毛便飘到了白秋兰的脚边。 白秋兰差点吓得跳起来,“若不是你胡言乱语,我怎么会急?罢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若是与我道个歉,今日我便允许你去我那儿住。” 白华英伸了个懒腰,躺在软塌上打量着她,打趣道:“不道歉又如何?” 如今白华英瞧着她,就像是在瞧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正极尽可能的逗着她开心。 “不道歉你就自己在这儿呆着,这院子瞧着是好的,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母亲那么疼二姐姐都没让她住进来吗?”白秋兰凑近她身旁,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白华英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听说这屋子里原先是先老太太住的,那会子祖父与祖母的感情可要好了,后来是如今的老太太出现了,那祖母因为一些不明的事,在这院子里服毒走了,走的那日便是这样,七窍流血,你瞧院外的那棵梅树,据说还是沾了先祖母的血,才开得这样红艳呢。” 白秋兰压低了嗓音,将事情说得扑朔迷离。 白华英懒洋洋的躺着,在她身旁还点了盆要亮不亮的碳火,她手伸在碳盆上烤着火,淡道:“不过是祖父宠妾灭妻的事罢了,你若是要听,我这儿倒还有一个版本。” 第190章 戏说戏语 第190章 戏说戏语 白华英将那故事从头到尾改得神哭鬼泣的,白秋兰听得脸色发青,“什么鬼啊神的,你可不要吓唬人!我也不是在这府里吓大的。” 白华英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侧躺着,手里拿了本书,也不瞧,只是拿在手里玩。 “信不信由你,只不过,到底我比你要年长一些,府里的那些往事知道的也总比你多,对了,听说不是在那树下服的服,是自刎的,血溅了一地,死时可不甘心的很,三妹妹若是要回去,可要当心些,不要到处瞧,这含冤走了的,怨气可大得很。” 外头的风忽的吹开了窗,砰的一声,吓得白秋兰惊叫出声,“啊!!你……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怕这些。” 翠青做好了烧鸡拿了来,笑道:“小姐,这鸡是早年的仔鸡,如今烤着吃下正好呢,快来尝尝。” 那烧鸡哪里还有先前惨兮兮的样子,如今烤得喷香,在灯盏的光照下还冒着热气,烤得金黄的鸡如今油光水色的,瞧着漂亮得很。 翠青将鸡在白秋兰眼前晃了晃,死不瞑目的眼同白秋兰的碰了个正着,她忽的吓了一跳:“不过是只鸡,也不是没吃过,瞧着你们这没见识的样!你们就慢慢吃,也不怕这冤死的鸡半夜来寻你们!” 翠青看了看盘子里的鸡,有些懵:“这鸡也不知是谁丢进来的,纵然是要找,也要找那害了它的人才对。”再说了,真要慈悲为怀,这三小姐也不会吩咐人来干这样的事儿了,如今倒是装起来了,也不知是同谁学了这么些下作手段! “大姐姐如今脑子清醒了,怎么管起手下的人来,还是这样没规矩!主子说话哪里有她们插嘴的份儿?到时候若是让母亲瞧见了,非得好好管教管教!”她有了上次的经历,如今也不大敢跟白华英对面刚了。 白华英掀了掀眼皮子,朝翠青道:“三妹妹好像喜欢吃鸡腿,你分一条给她。” “是,奴婢这就分。”翠青喜滋滋的将盘子放在桌案,伸了手便要去扯鸡腿,白秋兰嫌弃又惊惧。 “这府里头也就是你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区区一只鸡腿,不知道的还当是个什么宝贝!大姐姐,当初你跟在我屁股后头摇尾乞怜的求我给你鸡腿吃的时候,不知道多有趣呢,也不知那些事儿如今你还记得不记得了。”白秋兰微微昂首,凝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傲气。 “这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楚,你们予我的,我必分加倍的还回去,三妹妹不必着急讨,时机到了,我自会还你。”提起以前那些事,白华英便觉得憋屈! 堂堂一个嫡出,竟然被府里的庶子当狗一样的欺负! 白秋兰见她眼神寒冽,顿时面色微晒,“你最好是记着,否则若是哪一日忘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翠青在一旁打和道:“三小姐,这烤鸡如今还热着呢,要不在这儿用些再走?” 那只翻着白眼的鸡在她跟前晃了晃,白秋兰脸色铁青:“要吃你们自己吃,这样的东西我可瞧不上,我还要去二姐姐那儿坐会,你就在这冤鬼缠身的屋子里好生呆着。” 白华英眨了眨眼,“三妹妹,你肩上怎么还压着个人呢?” “你!你胡说什么!”这几日白秋兰觉得肩上酸痛,一时也想不起原由来,如今白华英这么提了一嘴,她顿时觉得更疼了,又惊又怕。 “趴在你耳旁与你说悄悄话呢,你没瞧见吗?啧,许是些不干净的东西罢,三妹妹还是仔细着些好,平日别做亏心的事儿,若得了空,也去庙里头多拜拜。” 白秋兰听着这话,吓了一跳,手往肩上直拍,“你!你胡说八道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三妹妹,我可是一番好心,你不信也就罢了,如今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白华英朝翠青招了招手,翠青端了烤鸡过去,白华英撕了条鸡腿啃了两口,笑盈盈的。 这样的笑看得白秋兰心里渗得慌,转身便脸色铁青的出了门,她打量了眼四周,总觉得心里慌慌的,“都怪那个丑八怪,说的什么胡话!如今天都黑了,明日我再同她算帐!” 月荷心里也渗得慌,“咱们还是寻个时间去进香,眼看天就要黑了,这院子真是邪门得很,咱们还是快些走!” 白秋兰提着裙摆,就差用跑的了:“不过是些入不得台面的腌臜事,也想吓着我不成!” 旁边忽的有了一声响动。 二人顿时吓得不轻,紧紧的挨在一块儿,月荷四处张望了一番,“这东侧的屋子一直是空着的,还有人说这院里瞧见个老太太哭得厉害,也难怪大娘子要将这屋子给她住着。” “啊,那那那,是不是有个人影子刚飘出去了!快点走!这儿真是个鬼地方!”如今夜色渐渐深了,这两人手里也没一盏灯,全凭着长廊上的灯照着光。 风雪交加时梅林里树影晃动,梅花纷纷扬扬里搅着雪落了一地,瞧着红艳艳的,像极了白华英屋子里的鸡血,白秋兰脸色发青,一路跑了回去,发间的流苏都险些跑掉了。 站在门口的秀心呸了一声,“就凭着她们也想来欺负小姐,也不瞧瞧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斤两。” 翠青捧着鸡,心里有些不安,“小姐,这院里真有这样的事?” 秀心嗤笑道:“不过是吓唬她罢了,你还当真了?你怎么跟她一样好糊弄?再这样下去,下回若是有人要害小姐,打着为小姐好的旗号来骗你,你是不是也就早了当了。” 翠青面色微晒:“我才不会上这样的当!可小姐方才说瞧见个人蹲在三小姐的肩上……”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吃着鸡腿,听着两个丫鬟叽叽喳喳,不由扯了扯唇角,若不是如今白府就这么些人,理当团结一致,区区一个庶出的庶女早就被她收拾了! 白秋兰如今还小,纵是会些手段,也是无关痛痒的,但她背后的那个人,可真是手段频出,纵然在她这儿没讨着什么好,但瞧着也碍眼得很。 两个丫鬟争论完,望向当家主子,却见她将鸡骨头丢在痰盂里,擦了擦手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这屋里的碳火再添上一些,若是那嬷嬷不给,也不妨事,你们两晚上就睡一块儿也暖和,屋子里的血腥气如今也散了,可以歇着了。” 第191章 清扫伯爵府 第191章 清扫伯爵府 翠青听着外头风打竹林的声音,心里渗得慌,“奴婢就在寝屋里陪着小姐,奴婢哪也不去!” 秀心在一旁笑,“不过是些吓唬人的玩笑话,你还真信这世间有鬼不成。” 翠青傻了片刻,看了眼四周,捂着脸,“啊啊啊!你别说了别说了!快去将被子给小姐换了,再烧壶热热的水来,如今屋子里的碳总共就分了那么一点点,先将被子捂热了再说。” 先前自家小姐还傻的时候,翠青与秀心是轮流陪着睡的,被窝倒也暖和,可如今自打她好了,便一个人睡了,睡着睡着又总是梦魇,想是在水里的时候受了惊吓。 白华英坐在贵妃塌上,扫了眼手里的话本子,瞧着里头的男痴女怨,觉得无趣,听着她们的话,不由暗想,若是世间真的没有鬼,那她如今算什么? 两个丫鬟在一旁忙碌,碳盆里搁了个铁架子,碳火这会子烧得正旺,水往外呼噜噜的冒着热气,屋子外头的冷风呼啸着,雪下得越发的大了。 外头那些灾民如今都被安置去了城西郊外,官家吩咐人在那建了收容所,如今还有好些人在她安置的地方,她揉了揉眉心,想着明日也该去瞧瞧才好。 “秀心,城西那头,安置的如何了?” 秀心抱了被子在铺床,闻言笑道:“小姐慈悲心肠,如今在外头名声好着呢,城西那边已经安排上了,如今是绿语她们几个在守着。” “嗯,明日便给他们安置些事做,如今人闲了,总容易生乱。”她起身解了身上的褙子,坐在碳盆边抬烤着火,忽的想起与璟王那日啃的红薯来。 “是,大娘子与芹小娘的赈灾银子给了些,还有一些没拔过来,近来粮价涨得也是厉害,府里如今的开销瞧着都拮据了,但眼看也没几日就要过年了,伯爷她们都在路上,想来这两日就该到了。”秀心是理事的一把好手,栖梧院里大大小小的事一手抓着。 “明日去将剩下的一并取来,他们也应该能过个冬了。”如今朝堂也是拮据,北境打了三年的仗,国库里头空了一大半,如今又逢雪灾,官家是巴不得这些个官员们帮着多收纳些灾民才好,这样国库里也能省减些开支用度了。 “到底是小姐仁善。”秀心铺好了床,往汤婆子里灌了热水,将它放进被子里暖着。 翠青啃着剩下的烤鸡翅,哼哼道:“小姐如今名声可好得很,奴婢瞧了也高兴,只是咱们现下可没什么银子了。” 秀心想了想,王爷给小姐拔来的铺面与地契一类的东西,还是不告诉翠青了,这样节俭一些,总归是好的。 “如今伯爷要回伯爵府了,府里总归是要洒扫洒扫的,到时候还得再派些人过去才好。”靖安伯爵府里正经主子不在府了,好些奴仆懒散了,在府里跟自个家似的,还有好些闲不住的,便辞了工了,如今留的多是些家生子。 “嗯,明日从府里调些人过去。”白华英乏了,困得打哈欠,她走向床侧,两个丫鬟伺候着她更衣歇下。 屋子里一时灯光摇曳,白华英却忽的没有了睡意。 璟王如今去了北域,说是去北域,但那里去了一个侯爷,如今再去一个王爷,便有些蹊跷了,想来他是绕过北域再偷偷去北境的,毕竟两个地方隔得也不算远了。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路上了。 如今脑子里装着太多的事情,她躺在床上一件一件的理着,不知不觉便歇下了。 院里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因着绿语不在,如今这东屋的又瞧不上白华英,所以也没有过来打理,待白华英起身的时候,秀心与翠青已经早早收拾妥当了。 她换了套新衣裳,翠青在一旁瞧着欢喜得很:“伯爷差人传信来了,就着如今这个脚程,明日就能到上京了。” 秀心打外头进来,见白华英在漱口了,忙低声道:“小姐,大娘子已经打发了白府的家丁在外头侯着了,用过早膳便一道去帮着打点伯爵府。” 翠青接过白华英递来的茶水,欢喜道:“有人帮着可太好了!想来大娘子如今对咱们小姐也上了心了呢。” 秀心面色微晒,“不过是主君如今见着有头有势的回来了,特地嘱咐的罢了,先前伯爷两夫妻在外出了事,众人只当他们是死了,将咱们小姐扔在栖梧院里任人欺负,如今瞧着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又来上赶着了,小姐,无事献殷勤,可不是好事。” 白华英擦了擦手,将帕子折在一旁的铜盆边上,外头今日天气不错,早早的雪便停了,天穹边了隐隐约约里,还出了点太阳。 整个上京笼在这光下,比起先前要温暖了许多,到底是要过年了,如今纵然是有灾情,也陆陆续续的能听见些鞭炮声在响,这样的热闹将灾情的悲伤冲淡了不少,只是可怜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如今连个好年也过不成。 “不妨事,她身为大娘子,如今理应出面。”她父亲也不算傻,还知道上赶着去讨好,倒也有几分官场的圆滑在里头。 “只怕到时候伯爷还真以为这些年小姐在白家过得有多好呢,如今奴婢一路过来,府里的人瞧着,眼神都不一样了!”秀心心里堵得慌,当年那些事情,可都是债!如今他们三言两语的,就想将先前的债给化了,实在让人憋屈。 “不妨事。”这些事情打发人随便查一查问一问,知情的一大把,瞒是瞒不住的。 “奴婢瞧着就憋屈!也不瞧瞧先前她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如今也好意思腆着个脸过来装好人!”秀心面色微沉,将窗户开得大了些,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一缕尘埃在阳光里浮动。 这间屋子不明理的人瞧着自然是好的,可底子里盛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故事,府里的几个老人是清楚的,所以如今纵然是柳氏将她调来了这儿,老人也没给过白华英多少好脸子。 翠青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取了暖手的汤婆子,外头套了个绣花小包裹着,拿在手里暖和,手也不生热。 “秀心,如今伯爷都要回来了,咱们小姐在府里才不会被人欺负呢,时辰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过去了,不然一天的时间,诺大个伯爵府,怕是收拾不过来。” 白华英领着两个丫鬟出了门,去了东屋的大厅,瞧见白耀辉也在,不由怔了怔,半响才反应过来,今日是沐休了。 第192章 遇战晋 第192章 遇战晋 白耀辉见她来了,和气的招了招手:“英儿,如今你在你母样的院里,吃的可好?” 白华英扫了眼幽怨的白秋兰,“好,吃的都是烤鸡。” “用的好就好,你外祖父明日就要回来了,家书传得急,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确切的日子,府里的人今日都拔给你用,到时候去府里也好帮衬着收拾收拾。”白父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慈祥,如今倒是有几分老父亲的架势了。 说话间府里的人便陆陆续续的过来了,百来号人如今从老的到小的,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都想着进伯爵府里去瞧瞧那府里的富贵。 人一多了,眼便杂了,到时侯若是丢个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 柳氏见她沉默,不由拉了她温声道:“眼下是急了些,所以人手总是要多派几个才好,说起来,那伯爵府如今也十多年没打理了,一恍眼的功夫,如今连你都快十五了,放心,一切有母亲在,自会替你打点好。” 柳氏近来拿白府练手,先前在柳府里学来的那些打理中馈的法子就用得如鱼得水了,瞧得一旁的芹小娘眼冒绿光,恨得咬牙切齿。 “主君,伯爵府可比咱们白府还要大些,只怕大娘子一人忙不过来,不若妾身也去瞧着些。”这样的事,断断不能少了她!否则万一靖安伯回来了,好事岂不是都让她一个人占全了! “多谢父亲一番好意,伯爵府前些日子便已经打点妥当了,新的奴仆女儿也打点妥当了,现下就要去城西挑些人就是了。”白华英瞧着乖巧得很,今日她罩了件绽青的褙子,瞧着端庄持重得很,颇有几分嫡女的气派了。 白父怔了怔:“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外祖父要回来的?”他这家书原也是前几日收到的,当时一忙这件事便搁置了,如今才猛然想起来。 “回父亲,就在前几日,女儿那时见难民太多了,便招了些老实的进府里收拾了。”她那一声一声的父亲里,总带着几分淡漠的疏离感,白父自知亏欠她良多,如今也不好再继续扯。 大娘子嗔道:“你这孩子哪里懂这些院里的事?我与你一道去瞧瞧,若是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也好及时补救,顺便也能教一教你。” 教她?白华英静静的凝着大娘子,她六岁便开始抱着算盘在盯着封氏一族的帐本了,七岁便日日跟在二婶的身旁打理那些琐碎事,如今柳氏来教她? “有劳了。”白华英见状也懒得推脱了。 大娘子面上一喜,“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我挑几个府上能干些的人一道去,你心思弱,可别被新招进府里的骗了才好。” 她点了几个心腹,拉了白华英便要走,白华英将手淡淡的将手抽了回去,“时辰不早了,大娘子请。” 白父在一旁瞧着,“英儿如今聪慧,我也是放心的,大娘子也多教着些,到时候她到底是要当主母的,多会些总不会错。” 白秋兰扯着帕子咬牙切齿,她是嫡出的,自是要当主母,可自个是个庶出的,这上京里名门望族的姑娘遍地都是,等到她觅如意郎君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可不想像她娘一样,当一辈子的妾,被主母压一头去! 大娘子唤了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便领着白华英等人要出门,芹小娘见状也要一道去,白华英看了她一眼,“芹小娘还是看顾府里的好。” 芹小娘揪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着白,面上却还牵强的笑着,“府里如今也没什么事,去瞧瞧也无妨,万一有些事情要帮着打点的,我也好帮帮忙。” “这上京可还没有妾室当家做主的先例,芹小娘先前在府里打理后院,也是父亲的恩赐,如今出了白府,总归还是要守着规矩的好些,小娘,你说是不是?”白华英抱着手中的暖炉子,漂亮的眉眼冷冷的凝着她。 这个人就是太没有分寸,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越线! 芹小娘脸色煞白,难堪得很,“英丫头……” 白父按着芹小娘的手,温声道:“办正事要紧,你不是昨儿个还身子不适,这样的活计,就让她们去,你在府里好生养着。” 芹小娘得了人解围,心里一暖,“主君说的是,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还是你们去。” 柳氏领着白华英一群人出了府,府外站了一个人,身上衣衫单薄,一件厚厚的披风裹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他抱着那个孩子站着,身上沾了一身的风雪,胡子拉茬的模样,活像个乞丐,但他的背脊却笔直。 府里的下人见了抬了抬手,端了碗饭给他,“这儿可是白府,你端了饭去一边吃。” 那人瞧着那碗没动,下人有些不耐烦了,“怎么着?这一碗饭还嫌少?旁人可都只得碗粥喝,我还不是看着你一个人抱了个孩子可怜。” 白华英看了眼这人,微微拧眉,“战公子?” 战晋听着这声音忽的抬头瞧她,“白小姐,你先前提的问题,我同意了。” 白华英却越过他,视线落在那孩子身上,“她怎么了?” 这孩子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蛋来,跟在后头的白玉松踮脚看了看,诧异道:“大姐姐,她好像是高热了。” 白华英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目光微沉:“烧了多久了?” 战晋见她这样关怀孩子,神色微松泛了些,“从……从昨日你见了她开始,就已经在烧了,我……我原以为能寻个好的大夫,可她这高热,一直没有退下去。”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着到白华英这儿来试一试,万一……万一她可以呢?先前她便说过的。 “得马上去寻大夫,我带她去一趟封府,你……你就先跟着去伯爵府。”白华英伸手接过那孩子,如今这孩子也有七八岁了,只是长得瘦小得很,瞧着跟四五岁似的,小小的一团,白华英抱着有些吃力。 战晋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沉声道:“若你能救她,先前所说的……” “先救人要紧,先前说的什么往后再议。大娘子,不如你先去伯爵府……”白华英拉着孩子的手,实则是摸着她的脉像,这孩子脉像也乱得厉害,只怕再这么下去,真要烧成个傻子了。 柳氏见状微微颌首,“也好。”这两个乞丐她瞧不出哪里特别的,想来也是白华英这孩子是个心善人。 第193章 瞧病 第193章 瞧病 柳氏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将白华英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人瞧着可不像个好的,模样也是凶神恶煞的,你若是将他带去封家找那位小神医医治,可就承了人家的情了,更何况那小神医傲气得很,便是老太太病了,请他过来他都不曾来瞧过,何苦去费这个心神?” 她见白华英不说话,又道:“救人原是好事,你一片善心我也明白,只是如今非常时期,灾民也不全是些好的,不若就打发了个大夫给他瞧瞧算了。” 今日的阳光出得好,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寒冽的风也带了几分回春的意思了。 “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伯爵府就有劳大娘子了。”白华英将汤婆子递给身旁的翠青。 “既如此,我派些人跟着你,万一有什么事,也总有人替你周全周全。”柳氏抬了抬手,身旁的下人便上前来,这下人是府里的教头,一身的好肉,人高马大的,瞧着白华英恭敬的低了低头。 白华英只得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先过去了。” 白华英朝战晋点了点头,战晋跟着她一道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 柳氏身旁的红杏见状低声道:“大小姐原也是个热心肠的,大娘子可以放心才是。” 柳氏捏着帕子,凝着那街着转了角的马车,轻笑道:“是啊,亏得她是个心善的,咱们倒也还有几分机会,人可都安排好了?” 红杏微微颌首:“安排好了,就等着一道过去打理伯爵府了。” “寻几个办事麻利些的,去了伯爵府也不要让人瞧了白家的笑话。”柳氏上了另一辆马车,府里的人跟着往前走,从白府到伯爵府也不算远。 当初靖安伯嫁女的时候便是不想与女儿隔得太远,所以在这边替女儿也女婿挑了个府坻,没想到最后受益的人竟然是她这个大娘子,她自然是要好好表一表心意的。 那头马车里,白华英探着孩子的额头,坐在角落里的玉松眨了眨眼,“大姐姐,你也会医术吗?” 白华英怔了怔,“你怎么也跟来了?”玉松原是去伯爵府玩的,她太着急了,倒将这小小的玉松给忽略了。 玉松瞧着这小姑娘,表情周正得很,“我瞧她病着,所以过来看看。” “你们认识?”玉松可不像是个喜欢这样管闲事的。 “不认识,只是瞧着她熟悉,权当是个旧相识好了。大姐姐,封家的那个小神医,听说祖母下了帖子让他瞧病,他连帖子都没看就让人退回来了。”玉松少年模样初初长成,发上还系着抹额,胸前挂着个璎珞,今日穿得喜庆,像个福娃娃一般,这句旧相识,让白华英想起了《石头记》里头的宝玉来。 可玉松不会是宝玉,他没有贾家那么的坑,他有敢做敢当的性子,也有英勇炽热的一颗报国之心,真真是个耀眼的小少年郎。 马车一路疾驰去了封家,封家才办了‘喜’事,如今府里的红绸还没有辙,府里的人正在忙碌着清扫,见白华英来了,忙迎了过来。 “白小姐,可是来寻二小姐的?” 来的人白华英也认识,只是如今以另外一种身份再见到这些人,白华英感慨不已。 “不知魏小神医可在?”白华英有些着急,她这师兄保不齐又在哪个美人的窝子里没出来! 一个大夫,天天混在花街小巷里,比她那白家大哥哥原先的名声还要过去三里路!真真是让人头疼。 “在的,昨日与大公子饮了酒,这会子正睡着呢。”这下人知道白华英兄妹两于白家的意义,于是便领了她进去。 玉松打量着封家的府坻,眼前微亮,这儿亭台阁楼,假山流水,可远比白府要大得多了,便说这一路走来,这府里的下人也是很守规矩的,见了人便行礼,连瞧见了战晋也是恭敬的模样,比不得白府里头的那些。 玉松拉了拉她的衣袖子,小声道:“封氏一族是豫州的名门望族,没想到府里的下人也这样规矩,大姐姐,咱们府里往后也要向他们学一学才好。” 白华英顿时笑了,“松哥儿有这份心,白家便定然会好起来。” 松哥儿见她夸了自个,高兴得很。 一群人进了大厅,下人奉了茶便去知会了府里的主子,出来的是封锦兰,她今日穿得素雅,发间只簪了一只白玉缠枝的兰花簪,那是她先前还在闺阁的时候,她生辰礼时赠的,如今一晃眼已是物事人非了。 她还恍忽着,封锦兰扫了眼四周,嗔笑道:“你今日倒是舍得过来了,我方才给母亲喂药的时候还念起你呢,对了,你兄长呢,今日怎么没同你一道来。” 白华英听着个药字,心便提了起来,“母……封夫人怎么了?近来瞧着是出了太阳,可天还寒着,出来晒太阳的时候也要多穿些才是。” “穿得不少,可不知怎的又病了,你既过来了,不如与我一道瞧瞧我母亲,也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封锦兰挽着她的手,对她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这样的亲和暖到了白华英的心里。 “我兄长的病如今大好了,正在屋子里念书呢,毕竟年后就要春闱了。封夫人也是要见的,只是我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想求你。”提及封母她的一颗心便悬着,是她不孝,累及母亲如今心疾骤发了。 “什么事?”听说白敬辰来不了了,封锦兰眸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孩子如今高热不退,烧得太久了,上京的大夫也没有法子了,可否……” “嗨,你怎么不早说?快,去师兄的屋子里。”封锦兰看了眼那孩子烧得通红的脸,顿时想起自家嫡姐殁了的那个孩子,心揪着疼了起来。 封锦兰不等战晋道谢,便拉了人去了东边的侧院,听雪院如今正是风扫梅落的好时节,魏忍冬酒醉三分醒,正躺在软塌上支着只脚,手还在晃着节拍,对面是他昨儿个从软香阁里带出来的如意,如意一曲十面埋伏,弹得却不像个风尘人。 第194章 小小姑娘 第194章 小小姑娘 那琵琶声骤然停了,魏忍冬懒洋洋的睁开眼,“小丫头,你来这儿做什么?如今我美人在屋,你也该避一避才是。” 封锦兰拉了他起来,“是白小姐带了个孩子过来,那孩子发着高热,也不知烧了多久了,你赶紧起来给人瞧瞧。” “白家嫡女?你什么时候与她这么要好了?”魏忍冬朝如意招了招手,“有劳姑娘继续弹。” 如意嗔笑道:“妾身这琵琶今日可有些不听使唤了。” 魏忍冬忽的坐起身来,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望向封锦兰,“小丫头,你该知道我医人的规矩。” “哎呦,什么狗屁规矩!那又不是旁的人,那是个孩子啊!你权当给大姐姐的孩子祈福了,快去呀,人都带到屋里了。”封锦兰将他拽了起来,连着他怀里那本子书也掉了出来,封锦兰低头看了一眼,书里夹了个剪纸的小像,那小像便是她大姐姐的模样。 魏忍冬有些虚心的将那书收了起来,“走走走,今日就瞧着你封家二小姐的面子,我去瞧瞧,行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静静端坐的如意,如意那艳丽的面容上眉眼处与那小像是有两分相似的,“如意姑娘,你在此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如意微微颌首,目送着他离开了,整个屋子少了琵琶之间,忽的便静了下来,她瞧着那压在软塌下的书本,鬼使神差的拿了出来,一本医书,名字她瞧不大懂,但那里头夹带着一张小像,那小像,是封家那位殁了的大小姐。 如意将书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外头起了风,她回眸望去,却见花影缭乱,落英缤纷,衬着冬日里的雪,干净又美好,而她,在这红尘里挣扎间,她早已经不是干净的了,她如今是雪覆盖下的泥泞,春日一来,这样的美意与艳色,终究会消失殆尽。 白华英等了一会儿,就瞧见魏忍冬带着脸上的口脂印子跑了过来,“谁病了?” 白华英刚起身,他便扣上了白华英的手,思量了片刻道:“你这是忧思过重,不是高热,行了,没什么事,回去吃两副药就成,不过你身体里原先的毒……是谁解的?” 他凝着白华英,觉得有些奇怪,那可是从胎里带来的,若是要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关于解毒的法子更是复杂又磨人。 他打量着白华英脸上的胎记,那胎记虽说也是红红的一大片,可又有些不一样了,不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倒像是……画上去的。 思量间他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封锦兰忙将他拉开,“是这孩子病了,不是她,你方才说的什么毒?” 魏忍冬见她目光清冷,又想起了自家师妹来,顿时叹了叹气:“没什么,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还请神医替这个孩子瞧瞧。”白华英拉开盖在孩子面上的斗篷,露出张烧得通红嘴唇发干的小脸来。 魏忍冬摸了摸额头,吓了一跳,“这么烫手?快,快软塌上,你们几个去取酒来,当归,你去将我先前写的退烧的方子拿去捉药。” 众人听着指令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白华英瞧着跑出去的药童,有些懵,当归?这孩子以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的。 何谓当归,便是当归……。她的心口忽的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魏忍冬解了孩子包得厚实的衣衫,一边骂骂咧咧,“说了多少遍了,发了高烧不要捂着不要捂着!发些汗是好的,也禁不住这样发汗……。” 战晋站在一旁,有些无措,他望向同样呆呆的白华英,双拳紧握。 白玉松背过身去,白华英见状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白玉松一本正经的哼哼道:“男女有别,还是要避嫌的。” “真是个正值的少年郎,姐姐瞧着就喜欢,今年多大了?”封锦兰坐在一旁饮茶,听着少年郎一本正经的模样,打趣他。 白玉松一见了这样漂亮的姐姐,不由呆在原地,半响才侧过脸去,磕磕巴巴道:“今……今年就……就十岁了。” 封锦兰瞧得眉开眼笑,“十岁,啧,若是你长得快一些,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再等你几年,白小姐,我瞧着,他可是你白家里头的好苗子呢,该好好培养才是。” 白玉松满耳朵都是那句再等几年,思量了片刻才道:“若姑娘愿意等,玉松定不会辜负姑娘所望,我……我多吃些饭,长得快一些。” 白玉松打小便饱读诗书,加上伙食又是柳氏亲自照庆的,所以个子是不矮的,只是到底才十岁,瞧着嫩生生的,那小脸都能掐出水来,与这艳丽绝伦的封锦兰站在一块儿,显得白玉松简直是只仙鹤,只是仙鹤与牡丹凑在一块儿,漂亮倒也漂亮。 封锦兰听着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可要多吃一些,好生长着,到时候若得中个状元爷回来,再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我进门。” 白玉松心里已然有了计量,“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小孩子的话,过两日便会忘了,封锦兰也不过是听了个响动,并不曾放在心上,依旧拉了白华英说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魏忍冬才将那酒囊丢给战晋,“你是她什么人?” 战晋沉着脸,凝着那孩子,“是我女儿。” “孩子的娘呢?”魏忍冬取了当归递来的帕子,擦着手,随口一问。 “死了。”他嗫嚅着唇角,两个字说出来时,嗓音有些嘶哑,眼睛里迸射出寒冽的杀气与恨意。 魏忍冬却似没瞧见一般。 他又哑着嗓子道:“死在北境,被鞑子羞辱残害。我抱着孩子杀出重围,路过北域时北域雪灾,一路逃至上京。” 一个壮汉,能带着孩子杀出重围好好的活下来,是件极难的事情,除非这人身手与才智过人。魏忍冬扫了眼这壮汉,“伸手。” 战晋将手缩了缩,“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魏忍冬扣着他的手腕,忽的扯了他穿在外头单薄的棉衣,棉衣底下是一件中衣,中衣如今破烂不堪,好些伤处还在渗着血,红艳艳的,格外吓人,腹部有一处伤较严重,他也只是用布条草草的包了一下。 若是在往日里,可去山间寻药草,可如今是冬日,又逢大雪,别说是找药草了,便是进山都难。 白华英瞧着那些伤抽了一口气,她当时瞧着这人知道他脸色不对劲,定是有问题,可是没想到,竟然伤得这样重! 第195章 三日药童 第195章 三日药童 一个重伤的男人带着孩子一路来到上京,从北境到上京,便是千里马也要个把月,如今这人想来是走了一个冬天,如今已是冬末了。 封锦兰瞧着他身上斑驳的伤,也怔了,“你……真虽个铁人。” 战晋有些窘迫的将衣袍拢了起来,尴尬道,“还请大夫定要救救我女儿。” 魏忍冬有些不耐道:“我既将人接手了,必不会让她出事!如今倒是你,先前是凭着你女儿才撑下来,如今她平安无事了,你可就撑不下去了。” 这一身的伤,血也流了不少,想来也是要到头了。 战晋摆了摆手,“我没事。” 魏忍冬耸了耸肩,“既如此,就随你,这孩子给她一个时辰擦一次酒,再喝了药下去,明日烧就该退了,行了,我还忙着呢,告辞。” 他扫了眼白华英,挑了挑眉,“此次的诊金,便是年后你来封家,来我的院里,当三日药童,白小姐,不为难?” 封锦兰微微拧眉,“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不过是当几日药童罢了,你急什么?她这模样,我可瞧不上,我喜欢美得惊心动魄的。白小姐,考虑的如何?”他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笑得有些轻挑。 战晋见状猛的拂衣跪下,“白小姐是为救我的女儿,我愿为公子当牛做马……” 魏忍冬嗤笑道:“我可瞧不上一个将死之人。” 战晋的状态不好,他跪在地上时脸色发青,白华英将他拉了起来,沉声道:“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不过是药童罢了,只是到时候不要给小神医添乱了才好。” “白大公子识得药理,白小姐想必也不会让我失望才是。年后,我等着。”魏忍冬懒洋洋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那琵琶音便又起了,这回弹的是《牡丹亭》讲的是杜丽娘因情而死,最后却又因情而生的故事,若是在旁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封家忌惮着这生与死的事情,白华英的心里猛的一紧,总有些发慌。 一旁的封锦兰听着这曲子,微拧了拧眉,叹了叹气,望向身旁的探雪,“母亲可睡下了?” 探雪端了茶过来侍奉,“已经用过药,歇下了。” 白华英讪笑了笑,“既如此,那便下回,封二小姐最是有孝心的,有你在旁照看着,想来封夫人很快就会好了。” 封锦兰眸色一暗,心里藏着事:“但愿如此。” “今日之事多谢,我就不叨扰了。”白华英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发青的家伙,这样重的伤,他还真敢折腾,真真是像极了当初重伤却吊着最后一口气,最后被人用竹杆按进湖里溺死一般,那无力的愤怒与挣扎,真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封锦兰拉过她的手安抚道:“说的什么话?师兄提的那要求,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若不想去,到时候我替你回了他好了,左右如今这孩子的烧也要退了,不过,他其实人挺好的,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对美人放浪了些。” 白华英哭笑不得,“我答应的事,自会做到,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道谢。” 封锦兰目送她离开,探雪不解的递了个汤婆子给她,狐疑道:“小姐,你向来是不帮人的,这一回怎么……”请动魏小神医可不是一件易事,先前就是有人死在他跟前,他也只是一脚踏过去,如今竟帮着一个孩子瞧高热的事儿。 “师兄……或许也不是瞧在我的面子上。”封锦兰叹了叹气,瞧着外头上好的阳光,却总觉得心里团着迷雾。 “那还能瞧着谁的面子?要说是那个壮士的,也不见得,那壮士都伤成那个样子了,将死之人,也不见魏小神医抬个手,也不对,分明他是替人把了脉的,可偏偏后边就不治了。莫不是那人真的要死了,魏小神医也救不得了。”探雪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封锦兰轻笑道:“师兄的心思,可深着呢。行了,将东西收一收,我去瞧瞧母亲。” 她抬步出了院子,那一出《牡丹亭》的琵琶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咿咿呀呀里转着无人可说的郁结,衬着这天气,真不是一首好曲子。 封母如今睡不下,在院子里头晒着太阳,见封锦兰过来了,一时神情有些恍忽,朝身旁的嬷嬷笑道:“你瞧,明儿打外头忙完了回来,定然是饿坏了,快去,将备好的金丝玉凤糕端来,她昨儿个还同我讲想吃了。” 嬷嬷听得眼眶发红,封家嫡女啊,是何等的耀眼,何等的才情,可如今…… “是,奴婢早就备下了。” 待封锦兰走得近了,她笑着伸手:“怎么才回来?事情可还顺利?” 封锦兰瞧着她这眼神便知,是将她当成姐姐了,她笑着在封夫人身旁坐下,学着姐姐那端庄持重的模样,“顺利,母亲不必忧心。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眼看你也要及笄了,到时候可得好生操持操持才是。”封母的记忆总是散乱,一会想起这些事,一会儿又提起那些事来,府里的人见着也都是顺着她的。 “有劳母亲了。”封锦兰侧过头,擦了擦眼泪,心里苦得厉害。 那些年,大姐姐是屋里的顶梁柱,什么事情总觉得有她在便一切都能妥当,可偏偏这样一个人,枉死在勇安侯府那个漆黑冰冷的水池子里!让她如何不恨! 封母迷迷糊糊的又说了好些话,喝了药以后便晒着太阳睡去了,封父忙完了回来,见她睡着,便将她抱回了房里。 封母含糊不清的拉着封父的手,封父如今纵然近四十了,可是周身的风采却依旧不减,只是鬓角如今生了白发,眼神沧桑憔悴了许多。 “我在。”封父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塌上的人,回首朝封锦兰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封锦兰在一旁瞧着,心疼母亲,可又羡慕二人这样不离不弃的感情,大姐姐或许就是见多了父母之间的伉俪情深,纵然在旁的事情上 封父与封母是少年夫妻,二人自幼一道长大,封家的人也曾提及过,要替父亲纳妾,却被父亲一篇文章骂得灰头土脸,封氏一族便断了纳妾的念头,待封母也越发的看重,如今这些年,虽说封母是当家主母,可自打封锦明大了些,封家大大小小的事,封父便丢给她了,美名其曰锻炼孩子,其实是心疼自家妻子! 第196章 收个护卫 第196章 收个护卫 白华英带着战晋出了封府,一路直奔伯爵府而去。 战晋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默了半响,忽的在马车里跪了下去,“小姐大恩,无以为报,战某愿为小姐当牛做马,绝无半句虚言。” 白华英扯了扯盖了孩子身上的斗篷,“不必了,如今你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你我既相见了,权当是相识一场。” 战晋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外头的光透过马车雕花的窗折在他身上,那幽幽青青的颜色,宛若行将就木。 战晋错愕的抬头,“小姐……” “我身边不缺人服侍,而你不同,你还有孩子要照看,不过……魏小神医说的不错,你这性命悠关,只怕撑不过两天了。”她是有法子救的,可如今因为魏忍冬屋子里传来的那曲《牡丹亭》而生了退意,若是她师兄信那些,那么她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战晋紧了紧衣袖子,惶惑不安,“这些伤不打紧。” “你难道要留下这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丁的在这世间活着?生而不养,那又何苦生她?”孩子的脸如今还烧着,但温度却下去了些,白华英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战晋脸色越发的难看,“小姐……” “你是自由的,在我这儿每个人都将会有自己的归宿,她们不是我的奴仆,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战晋,你有大仇要报,你的心比天高,你的恨比海深,这里不适合你。我身边,也不适合你。”若是不知道那些事情之前,她或许会选择将这个人留下来。 可先前她也瞧见了,这满身的伤口,不是她能够去磨灭的! 战晋嗫嚅着唇角,哑着嗓音道:“鞑子一日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但如今恩也是要报的。” “你若真要报恩,不如将这份恩情放到北境去,战大哥,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上京这个地方,容不下你的一腔热血。”白华英将他拉了起来,这个人有强大的毅力,有刚猛的武功,最重要的是,他顶天立地! 白华英是敬佩这样的人的。 “仇我自会报,但如今若不报恩,我难离开上京,另外……我有一事,也想托付小姐。”他犹豫了片刻,望向身旁睡着的女儿,心如刀绞。 “你说。”白华英隐隐约约里也猜到了。 “我若去了北境,还望小姐……能……能照顾我的女儿,如今我就只得这么一个亲人了,若托于旁人,我是不放心的,可若是小姐,我是放心的,往后便让她在小姐身旁伺候着,只要保她一口饭吃就好。”他双拳紧握,隐忍又无奈。 谁不想子女在身旁,可是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那是自然,只是你这伤,伤及了五脏六腑,若再不治,只怕就来不及了,这段时间你就在白府的后院休养,到时候我会对外宣称你是外公赐给我的护卫。等伤好了,你要去哪里,也是你的自由。”白华英摸了摸这孩子的额头,见又烫了起来,不由拧了拧眉。 战晋松了一口气,朝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多谢小姐!” 让一个男人跪很难,让一个男人跪得心甘情愿更难,可如今他对白华英,已然开始建立了信任。 马车一路驶到了伯爵府,伯爵府的管家见秀心露了个脸,便亲自上前来引着她下了马车,白华英扫了眼马车里的人,“这是我的护卫,安排他们个好去处住两日,到时候我再另做安排。” 管家上了年纪了,如今瞧着白华英,老眼一红,“小小姐与小姐当年……可真是像。” 白华英抬步进了伯爵府,府里的下人正井井有条的洒扫着,反观另一旁的那些伯爵府原先的老人,这会子正坐在一块儿磕瓜子。 白府的人正在扫地,他们坐在长廊上磕着瓜子瞎指挥,“唉,那儿,那儿还有一把杂草,赶紧扯了,否则开了春,这院子里不得长满了杂草了,唉,你到底会不会做事?你要是不会做事!” 白华英微微拧眉,正要上前,被柳氏一把拦住了,“这些都是一直留在府里的老人了,咱们原也不好动,不如等伯爷他们回来了再行处置。” 白华英拂开她的手,淡道:“大娘子是白府主母,确实不好动,可我,是伯爵府的嫡亲外孙女,有何动不得?秀心,将府里的人都召去前院,去晚了的,便使了银子打发走,这样目中无主的,留着只会让外祖父与外祖母忧心。” 秀心一听麻利的便去传唤去了。 柳氏听着她这雷厉风行的话,心里有些不安,“英丫头,如今处事,是不是太过急了?这些到底是府里的老人,若是真赶走了,到时候……。” “大娘子既是来打扫伯爵府的,帮着打扫就是了,府里的事情不必担心,这些欺主的刁奴竟将自己当成了主子,到时候岂不是要欺我外祖父她们年老了!”白华英抬步去了前院,留着柳氏站在长廊旁,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惧意来。 红杏在一旁气得不行,“大娘子,你就让她去,如今这伯爵府的人可没将咱们当回事,搞得好像是她们来给咱们帮忙的一样,瞧着真是来气!” “只怕到时候将老人闹走了,府里头没人看顾,如今新人引进来,又需要不少的时间去磨合,好不容易老伯爷回来了,辰哥儿怎么没来?”柳氏心里打起了另一个小算盘。 “大公子病着呢,如今还在府里歇着,不过老伯爷回来他定是要过来的。”红杏扶了柳氏的手步下台阶。 一个伯爵府的老婆子正坐在长廊边搭着腿,见了她们两,吐了嘴里的瓜子,嘴里不干不净,“唉,你们两,赶紧的,将这瓜子扫了。” 红杏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白府的大娘子!你也敢使唤!” 老婆子擦了一把嘴,懒洋洋的行了个礼,“什么白府的大娘子,我家嫡出的小姐才是白府大娘子,若不是当初我家小姐难产没了,哪里轮得到你家主子?不过是帮着伯爵府扫个地罢了,这也是给了你颜面了。” 柳氏脸色微沉,“你叫什么?” 老婆子冷冷的呸了一声,“老奴张嬷嬷,原是大小姐的奶娘。” 难怪了,姿态摆的这么高,瞧着她这一身的穿衣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府里的半个女主人了。 第197章 收拾下人 第197章 收拾下人 红杏冷笑道:“我原还以为是府里的主子呢,原来也是个奴仆!” 柳氏按着红杏的手,低斥道:“红杏,不可失了规矩。” 红杏气得退了两步,张嬷嬷将手里的瓜子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与我家大小姐比起来可差得远了,也真是难为了姑爷。” 一旁的下人过来,慌慌张张道:“嬷嬷,小小姐正唤咱们去前院呢,半柱香的功夫都要到,若是去得晚了,怕是要被赶出府去了。” 张嬷嬷上了年纪,如今吃得却是肥头大脸的,身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半头的银丝在风前晃,那发间还簪了几根金簪子,招摇得很。 她眼珠子一瞪,笑着招了招手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我可是她娘的乳母,行了行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你慌个什么劲!” 下人觉得也在理,便跟着张嬷嬷慢慢悠悠的往前院走,柳氏走在后头,瞧着那金簪摇晃的人,有些无奈。 府里的乳母,在府里是有一席之地的,若是上来就将人赶走了,只怕是要落人口舌了,更何况主子有难时她也没有离府,可见她也是有情有义的,这件事若传出去了,白华英的名声可就不怎么好了。 这个局,似乎怎么破都是错的。 众人慢悠悠的去前厅时,前厅稀稀拉拉的站了些人,这些人面面相觑,打量着白华英那张满是胎记的脸,暗想着老太太定然不会喜欢,所以也没有给她什么颜面,一个个都懒洋洋的。 白华英身上穿了件白狐的袄子,发间还绑着红丝带,站在台阶上冷冷的凝着众人,可在这群无知的人眼里,却觉得她不过是装腔作势。 毕竟一个白府里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能震得住什么场子? 那白府的主母都不过如此呢。 众人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 “这到底是不是大小姐生的,咱们大小姐可是上京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可瞧着这……”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来伯爵府里分点东西的。” “那脸上胎记瞧着跟恶鬼似的,若是在夜里我可真真是要吓死了。” “可不是吗,如今伯爷还没回来呢,她们倒是开始登堂入室了,保不齐是来打秋风的。” “我听说白府降了职,如今日子正难过着呢,你们可得盯好了,别让她们将伯爵府里的东西顺走了,否则伯爷回来了可不好交差。” 那香一点点的烧着,秀心听着那些话气得脸色铁青,“小姐,伯爷十几年不在府里,如今这些人倒真是将自己当了主子了!当年夫人在的时候,这府里可规矩得很,哪里是如今这个样子!” “再等等。”她手里拿着个暖手炉子,阳光折在她身上,瞧着是小小的一团,可那目光却如寒冬腊月里的风,刮得众人心里有些发憷。 最后一缕香在风中烧了个干净,白华英凝着众人,淡道:“哪些没来的,秀心,记下来,拔了银子打发她们即日便离府。”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静了。 秀心取了名册本子对了一遍,她原就是府里的,如今十来年没来了,好些也记不住,便与管家一个个的对。 有些姗姗来迟的磨磨蹭蹭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小小姐。” 白华英只冷冷的凝着众人,“秀心,去取银子来,来迟的每人打发五两银子出府。也算是全了他们这些年在伯爵府里的一片忠心。” 秀心抬了抬手,管家吩咐了人抬了两大箱银子来,砰的一声摆在地上,那箱子一掀开,里头是白花花的银子,看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把戏有几分真假。 “管家,咱们可是在府里辛苦了一辈子了,如今小小姐一过来,五两银子就要将咱们打发走?哎呦,我不活了!我生是伯爵府的人,如今死了,也是伯爵府里的鬼!” “是啊,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小小姐可半点没有当年的大小姐讲人情啊。” “小小年纪如此无情……” 白华英垂眸,扫了眼众人,淡道:“这些年伯爵府里有些什么东西,尽数都记录在册,那些拿了东西去典当了的,私吞了的,管家这儿可都记着帐,你们欺他年老昏花,可这府里还有的是清醒的人,打量我年纪小,不妨事,该算的帐,我一笔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管家柱着拐,站在风中瑟瑟发抖,如今他老了,连着话也不怎么清楚了,可瞧着在台阶上耀眼的白华英,却热泪盈眶,总归,这伯爵府如今也算是有了主子了。 “今日若能将东西还回去,我附赠五两银子,你们可以告老回乡,但若是东西还不回来,那便只能绑了扭送官府!秀心,吩咐白府的人,将这伯爵府看好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白华英拂衣坐在,端过小几上的茶抿了一口,姿态高冷矜贵。 “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都是府里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就是,你如今要赶我们走,何必再做这样的事情!” 众人正闹腾着,一道声音忽的传了过来,“都闹什么闹?没瞧见小小姐回来了?也不守着些礼数,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众人一见张嬷嬷过来了,顿时面上一喜,“嬷嬷你可算是来了!” “是啊,这小小姐如今可要将咱们赶出去呢。” “嬷嬷你来得晚了,她先前可说晚到的都要赶走。” 张嬷嬷来到白华英的跟前,见了她便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苦命的小姐啊,儿孙福还没享着便走了啊,如今小小姐可也算是平安长大了,老奴如今便是死了,也能向大小姐交差了啊。” 白华英冷眼瞧着这扑到了她脚边的人,后头过来的柳氏瞧得目瞪口呆,这老婆子的架势,比芹小娘还要过去三里路。 红杏一时有些担忧,“大小姐如今年纪还小,只怕是要被这老太太牵着走了,咱们不出面吗?” “不急。她既有的是法子,那就由着她去,左右这是伯爵府的事,与咱们原也不相干。”这件事情插不插手,都棘手,既如此,不如什么也不做,交给她去折腾。 红杏又急又气,如今也只能在一旁瞧着。 第198章 杀鸡儆猴 第198章 杀鸡儆猴 白华英搁了茶盏望向跪在地上的人,秀心忙道:“这是夫人先前的乳娘,那日夫人出嫁,乳娘病得厉害便没有一道过去,后来便一直留在伯爵府里了。” 白华英团着手里的流苏,冷眼瞧着她,“原是府里的下人,既来得迟了,那便一并拿了银子出府养老去。” 张嬷嬷傻眼了,没想到她竟这样无情,顿时哭得越发厉害了,“小小姐,老奴这一辈子呆在伯爵府里,怎么说也是伺候过你母亲的,论理你也该唤我一声……” 秀心见状气道:“区区一个下人,也配小小姐给你一句尊称不成?你这些年偷了府里多少东西,可都记录在档,今日若交了东西出来,还能拿了银了回乡去,你若是不还,那便只能移交官府了!” 她跟在白华英身旁这段日子学了不少,连着说话也凌厉了几分。 秀心跟着伯爵府的大小姐嫁过去的时候,她还不过七岁,如今一晃眼已经二十多了,一直未曾婚配,如今硬生生熬成了个老姑娘,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张嬷嬷猛的起身,瞧着这主仆二人气道:“简直一派胡言!你如今要赶我走,那我还不如死在这儿!到时候也好去九泉之下伺候大小姐。” 说着这张嬷嬷便要撞柱子,一旁的下人忙一把将她拉住,“嬷嬷!小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你万不可与她一般见识。” “是啊,小小姐如今头一次来伯爵府里,纵是要使一使当家主子的风范也是有的,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忍一忍。” 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说着她不懂规矩吗,白华英冷眼瞧着不为所动。 众人见她没表态,一时也觉得心里拿不定主意。 张嬷嬷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了半天才消停,白华英才淡道:“演完了?若是演完了,也该我来说了。” 张嬷嬷擦着泪哽咽着道:“小小姐,你纵然不念着你母亲喝我一口奶的恩情,也该念着我这些年辛苦打理伯爵府……” “我且问你,伯爵府这十几年主子不在府,可府里少你月银了?” 张嬷嬷摇了摇头:“这……这倒是不曾。” “我再问你,你当我母亲乳母的那些年,伯爵府可曾亏待了你?” 张嬷嬷傻眼了,不明其义,“伯爵与大小姐待老奴一片真心,自然不曾……” 白华英将帐本拿了起来,“既然不曾,那便说说你是如何待伯爵府的,外祖父离府头一年,你贪银三百两,变卖古器七件折合八百两,共计便是一千一百余两,第二年,库房里少了东南珠、珍珠衫、碧玉戒等物,折合现银两千两……”她一路往下念,听得张嬷嬷脸色铁青。 秀心在一旁冷笑道:“张嬷嬷,你可别想不认,这上头可还有你变卖的当契,凭着这些东西,要将你送了官府,只怕依律你是要老死在牢里了!如今小姐让你将东西归还,打发你五两银子回乡,已然是给了你体面。” “不不不……不是……”张嬷嬷顿时百口莫辨,那些东西是她拿的,她原是听到了伯爷出了事的消息,生死不明,她在这府里……在这府里也是无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小姐有这样的手段,早早的便备足了证据! 她们当时还在说,眼看就要过年了,伯爷也要回来了,可小小姐却迟迟不露面,真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如今看来,是忙着收集证据收拾他们呢! 白华英轻点了点手上的册子,侧头打量着跪坐在地上的张嬷嬷,淡道:“既然嬷嬷无话,那便送官。” 张嬷嬷猛的抬头,“小小姐,无论如何,我待伯爵府也是一片忠心啊。” “你的忠心,不止我看到了,整个白家,整个伯爵府都看到了。秀心,将人送走。”白华英合了手上的帐册,抬起的眼凌厉如寒风,惊得众人纷纷低了头。 张嬷嬷见有人要来拉她,吓得拉着白华英那干净的裙摆,“老奴知错了,还请小小姐高抬贵手,老奴还,那些东西老奴这就还!!小小姐,老奴这些年伺候大小姐的时候也真是尽心尽力啊!” 翠青将她一把拉开,冷斥道:“伺候主子,原就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本份,你倒好,如今做了这样背信弃义的事,还要到我家小姐跟前邀功?我看你是活了几十年了,将脸面都活没了!打发我家小姐年纪小,好糊弄不成?” 秀心见了忍不住想笑,翠青这孩子看起来憨憨的,真惹到了小姐身上,这傻孩子可半点也不傻了,凶得很呢,像只护主的狗崽子。 张嬷嬷坐在地上,心慌不已,“小小姐……” 白华英轻点着帐册,扫了眼噤了声的众人,淡道:“我说出的话,从不会收回,如今府里的规矩,我自会重新再立起来,谁若是失了伯爵府的体统,也休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顿时跪了一地,“奴婢不敢。” “来得迟了的,将东西还回来再领五两银子走,还有想走的,也可以走,一样打发五两银子,库房里的东西三日之后我会再做彻查,到时候若有少的,一律送去官府。”白华英拿着帐本,她端坐着,整个人裹在宽厚的狐狸毛斗篷里,真真是像个幼兽一样。 躲在暗处的暮成瞧着抹了一把汗,他身旁跟着的小暗卫傻眼了,“大哥,这小姑娘的手段可以啊,若是她能当了王府的主母,咱们府里的帐也不会乱七八糟了。” “闭嘴。”暮成横了他一眼,他只负责白小姐的安危,至于旁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但是这无名的小暗卫就不一样了,他负责记录白华英的大小事,所以如今掏出了小本子,在上头写上,前院杀鸡儆猴,干的漂亮。 暮成:“……” 自家王爷要的是世事巨细,他写的这样简洁,只怕到时候又要挨训了。 正犹豫着,小暗卫又添了几笔,处事不变,遇事不惊,这一类的词让他扬扬洒洒的写了小半页纸。 暮成:“……”这货到底学没学过当暗卫? 小暗卫不在乎,他趴在碧瓦青檐上,就着阳光舔了舔笔,又继续写写画画,这画面倒是生动的很,将那白小姐画得跟个小白兔似的,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好欺负。 第199章 府中月娘 第199章 府中月娘 那瞧着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此时将众人吓得不轻,她慢条斯理的饮着茶,瞧着府里的下人将东西陆陆续续的交了上来,又领了五两银子走,早早来前院侯着的下人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待她一盏茶饮得差不多了,她抬头看了眼偏移的日头,朝留下来的人道:“你们都是些手脚干净的,这些年在府里也算是尽心尽力,我历来是赏罚分明,你们各领十两银子,权当是给你们过年封下的红包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没回过神来,这一等丫鬟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上来就给十两……有些人一年也不见得有十两银子呢! 他们顿时一喜,跪地千恩万谢起来,“多谢小小姐……” 白华英搁了茶盏,望向躲在一旁瞧热闹的柳氏,柳氏只得走了过去,嗔道:“你这孩子,处事瞧着倒是不错,往后也多教教你二妹妹才好,她成日的醉心诗书,哪里通晓这些。” 白华英不置可否,扫了眼这陆陆续续还回来的器件,没一会儿便堆了小半个台阶了!这府里的人如今没了规矩,到了后来拿的东西是越发的没有个数,如今要她们拿出来,一时半会的哪里拿的出这么多! 她顺手拿了个玉如意在手里把玩,“二妹妹有大娘子照看,自然比我要好。” 翠青在一旁捏着笔做入库的记录,秀心在一旁发放银两,如今白华英是闲了下来,她瞧着站在中央规矩的妇人,指尖若有若无的拔弄着手中的玉如意。 这妇人模样周正,姿态也摆得很低,站在那儿默不作声。 管家见状凑了过来,低声道:“小小姐,这位是月娘,先前被官家赐给伯爷之后便一直在府里呆着,既不与人亲近,也不怎么与人走动,当初得知伯爷与夫人出了事,她便设了小佛堂,一直在佛堂里呆着,今日想是知道小小姐过来了,才露了个面。” 府里的人也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可见她在府里也是个没什么地位的。 她只静静的站着,仪态端庄,光影透下来落在她的脚边,忽有一种寂静的悲凉感。 白华英思量了片刻,朝管家道:“请她去侧厅等我。” 管家朝身旁的人示意,那下人便过去了,月娘得了话,抬头望向白华英,那目光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只看了一眼,便退了下去。 柳氏在一旁一时有些无措,朝她道:“这府里如今还有好些事要张罗呢,你先忙着你的,我去后院瞧瞧。” “有劳大娘子了。” 柳氏见状面色微晒,“傻孩子,咱原就是一家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她抬步去了后院,红杏跟在身旁,远远的回头看了眼那端坐着的人,心里有些戚戚的,“奴婢总觉得大小姐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往后见了她,也规矩一些。”一个在府里任人欺负的傻子,如今一跃成了凤凰了,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变化巨大。 “奴婢醒得的,只是三小姐先前还往大小姐的房里放了死鸡,这梁子只怕是要结下了。”红杏不禁后怕,还好自家二小姐不是个惹事的。 “哼,由着她去。如今只要辰哥儿能承继伯爵府,那么白府的当家便会是松哥儿了。对了,松哥儿呢?” “松哥儿跟着那乞丐去后院了。大娘子,松哥儿你还是要看着些的才好……”红杏欲言又止,那人凶神恶煞的,瞧着可不像是个什么好人。 “无妨,他既然爱跟着她,就让他跟着,往后若能得他大姐姐一分助力,总归是要比主君发家要快一些。”到时候那芹小娘屋里的那个庶子也别想同她的嫡子争什么家当! 主仆二人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那头白华英将前院的人都收拾了,留了秀心在处理,她便领着翠青去侧屋。 翠青跟在她身旁,有些懵,“小姐,那些册子你是从哪儿翻出来的?每一个人的都有吗?奴婢瞧着那册子好厚实。” 她成日的跟在自家小姐的身边,也没瞧见自家小姐有做过些什么旁的举动,如今突然出来了这么大一本帐,人都是懵的,是不是小姐不信任她,所以有些事情也没让她知道。 白华英将那册子丢给她,“自己瞧瞧。” 翠青翻开一看,顿时懵了,这册子也就前边几页写得满满当当的,到了后头全是空帐。 “这……这……” 白华英笑了笑,“兵不厌诈。” 翠青这才恍然大悟,“奴婢就说嘛,这样的事儿奴婢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个册子了,原来如此!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 白华英笑道:“往后多学着些,如今你与秀心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有些事可都要依靠你们了。” 翠青顿时得了莫大的信任,打了鸡血般的应下:“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多长个脑子,再多长个心眼儿!” 如今伯爵府里打扫了一番,干净整洁,又添了些家具与器具,那侯门大户的风范便出来了。 她抬步进了屋,屋子里身形削瘦的月娘静静的站着,见她来了,微微福身,“妾身见过小小姐。” 白华英虚扶了扶她,“坐。” 月娘在一旁站着,嗓音清幽,眸子干净得宛如世外之人,“妾身在这府里能有个栖身之地,已然万般感激,断不会对旁的有什么非份之想,小小姐不必在意。” 见她这样开门见山,白华英不由笑了,“你是外祖父的妾室,你如何安置不归我管,我来寻你,只是有一事要问你。” 月娘穿了件素白的衣,灰白的发间只簪子只白玉的簪子,那簪子通体纯白,如筷子一般,连个旁的纹样也没有,但色泽温润,想来是常年握在手里的。 “小小姐但说无妨。” “你是官家赐给外祖父的,可先前听闻,你原也是大户人家家里出来的嫡女,后因犯了事充了官,再后来便被赐了过来。”白华英轻点着桌面。 月娘这才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一般的嫡女,见她坐得端庄,神情自如,颇有几分矜贵持重的气度,不由高看了两眼,“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如今妾身一人呆在这伯爵府里,每日祈福讼经就很好了。” 她眼神平静,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宛如在山林间随意生长的兰花草,沾着清晨的露珠,干净得近乎透明。 这双眼日以继夜的守在佛像前,如今恩怨早已经两忘了。 第200章 赵家嫡女月娘 第200章 赵家嫡女月娘 白华英拔弄着手中流苏上的碧玉珠子,那珠子触手微凉,她漫不经心道:“你是个心静的人,可这两日府外常有人在外头转悠,说是你嫡亲的侄子,你就不曾见过?” 月娘猛的凝着她,半响才侧过脸去,“当年府里的人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早已经没有几个活的了。” “偏偏你那侄子活着。若算起来,也与我哥哥是差不多的年纪,你猜,如今他来寻你,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过,如今一听说靖安伯还活着,便日日在伯爵府的门口转悠打听。 “小小姐想说什么?”她紧了紧帕子,那云淡风轻的神情忽的有了一丝裂痕。 “你在伯爵府里没有子嗣,这些年独守着佛堂,外祖父也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她一针见血,让月娘的脸色变得苍白。 没有人能够甘心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可偏偏她在这伯爵府里,面对着那小小的佛堂,呆了大半辈子了,她原也是世家嫡出的女儿。 “这都是命。”她叹了叹气。 白华英却笑了,“你当年赐给外祖父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说起来,若是我母亲还在,你与她也该是差不多的。”如今在佛堂里熬着灯油,人都熬老了。 她缄默不语,心里里池子水却被搅乱了。 “你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难道就不想出去走走?”月娘这个人据秀心以前对她的说法,是个极其睿智的,当年在上京也算是小有名气,若没有那档子事,或许也会过得不错。 后来被赐给了她外祖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赐给一个能做她父亲的人,那人待妻子又是一心一意,她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手的。 再加上月娘生性傲气,岁月将她的性子打磨得平静而无趣。 “妾身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也没什么盼头了,小小姐别不要再抬举妾身了。”她心绪乱了,瞧着地上拉长的影子,心里发苦。 “当年勇安侯府坑害赵家,如今他还好好的,你倒是心善。”白华英终于入了正题。 月娘脸色微白,“恩恩怨怨,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来争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小小姐,妾身如今是红尘外的人了,等伯爷与夫人回来,妾身便自请去慈心庵。” 白华英忽的起身凝着她笑,“你如今六根未净,心里藏着恨,你真的去得了慈心庵?月娘,赵家当初是何等的风光,如今落到了这一步,你真的甘心?你真的放得下那些冤死的赵家亡灵。” “有何放不下!”月娘其实生得很好,如今带嗔带怒,衬着白莲般清冷的气质,分外惹人怜。 “你那佛堂,是为他们供下的。”白华英站定在她身旁,尽管她比月娘要矮上一些,可那凌人的气势,却令月娘生出了几分后退的想法来。 她一时无话,白华英侧头瞧着她,笑道:“我若是你,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而不是每日的跪着求一个心安,这十来年,你当真就心安了吗?月娘,你当年做赵家嫡女时的傲气与野心呢?这伯爵府也不该是你的家,你该有自己的一府之地。” 月娘揪着手中的帕子,早没有先前的冷静,“可妾身又能如何?妾身不过是一个女人,先前赵府落了难,平日里要好的,妾身一个个的求,可是谁也没有出面,甚至见也不曾见,勇安侯府如今圣宠正浓,小小姐,妾身如今已然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这些往事过了就过了,妾身不想再提了,还请小小姐高抬贵手。” “若是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呢?”白华英将暖手炉子塞进她的手里,低声道:“一个人是暖不了的,须得两个人才行,你说呢。” 月娘静静的打量了她片刻,狐疑道:“你与勇安侯府有仇?” “不共戴天。”她笑盈盈的,可眼底却是如幽潭般的寒意。 月娘有些懵,“你……白府与勇安侯府的事,妾身倒也听过一些,只是……何至于此?” 不过就是帮着去侯府里录了笔录,怎么还不共戴天了? “有些事,如今你不必知道,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来寻我。”她理了理衣袍,转身出了里屋,门一开,那冷风忽的灌了进来,拉扯着月娘的衣袍。 她凝着白华英远去的背影,叹了叹气。 身旁的贴身丫鬟虚扶着她,小心翼翼道:“若真能如小小姐所说,或许赵家……” “赵家早已经没了。”月娘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小姐,奴婢伺候小姐大半辈子了,什么事情是奴婢不知道的?眼下可是一个时机,若是不成,还有伯爵府担着,可万一若是成了呢?赵家便洗冤有望了!小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这些年在伯爵府里不闻不问的搁在佛堂里,小姐当年的气量与志愿呢?”丫鬟如今跟着月娘一直未曾成亲,人也熬得上了年纪了。 “别说了。我要去上香了。”月娘抬步出了侧屋,瞧着外头正井然有序的仆人,迎面过来的几个仆人见了她,微微福身行礼。 月娘有些懵,“这是做什么?” 府里的下人见状恭敬道:“小小姐说了,伯爵府万事都要守着规矩,先前是奴婢们的错,还请月娘恕罪。” 月娘虚抬了抬手,“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忙去。” 下人见状纷纷走了,下午的天穹暗了下来,厚厚的云层压在上头,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不远处的主事亭里,白华英身旁点了盆碳,碳上正热着水,她正在瞧着帐本,一边与府里的下人吩咐事做,秀心在一旁做笔录,也是半点没闲着,翠青在府里头四处审查,瞧着哪里还有不到位的,便打发了人再去处理。 月娘瞧着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人,喃道:“府里还是头一回,这样热闹。” 丫鬟见状附和道:“是了,先前听人说小小姐是个傻的,如今瞧着也不尽然,赵府的事情,若经了她的手,或有几分转机也未可知啊。” 月娘转身往后院走,“如今身在伯爵府,若是不成,只怕就要将伯爵府也牵连进来了,这些年在伯爵府里,也承劳蒙伯爷与夫人给这一席之地,我怎能累及她们。” 丫鬟见说服不了,也只得作罢,她远远的又看了眼白华英,不由生出了几分希冀来。 赵家的事情,许是有可能的,毕竟她的背后是白家与伯爵府,远比她们这罪臣之后的名声要来得好。 第201章 百草堂坐堂大夫 第201章 百草堂坐堂大夫 如今被白华英整治过的伯爵府井然有序,她手里拿了个小算盘,打算盘的架势十分熟练,一旁过来报帐的原本是要忽悠她的,如今见了这个架势,顿时也不敢敷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报了帐。 日暮西至,天穹边已然暗了下来,只余最后一缕光还在挣扎着,白华英将办公的地方挪到了侧屋堂里,府里的下人将东西一应搬进了屋子里。 柳氏见她将府里的事上下打理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懵,拉了红杏狐疑道:“平日里在白家瞧着呆呆傻傻的,怎么如今出了府,瞧着倒大好了?她可少有这样灵光的时候。” 红杏提着灯盏跟着往前走,“奴婢也觉得奇怪,你瞧这大小姐的架势,分明就是对这主持中馈的事了如指掌,可不像是咱们府里头那个傻乎乎的大小姐。” “时辰不早了,先回府。”柳氏揉了揉眉心,她在这儿忙碌了大半天了,原是想着见靖安伯一面的,哪成想到了这个时辰了,天都黑透了也不见人。 “可要知会大小姐一声?”红杏扶着疲惫的柳氏,有些心疼。 “不必了,这原就是她外祖父的府坻,与她说一声我先回府就是了,府里如今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芹小娘又捡了便宜去!”她咬牙切齿,深痛恶绝! 红杏陪着柳氏匆匆出了府。 白华英正在对帐目,听着那话头也没抬。 外头白玉松急吼吼的冲了进来,“大姐姐,大姐姐出事了!出事了!!” 进门的白玉松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翠青扶了他一把,“小姐能出什么事儿?小姐可好着呢,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白玉松抹了一把脸,惊慌道:“是……是那个……那个壮士,他……他突然吐血了,就昏过去了,府里都在忙,没有下人,我又找不着路,……哎呦大姐姐你快去看看。” 白华英这才猛的想起战晋来!她一忙竟然将这事忘了。 “快,去请大夫过来。”白华英搁了笔,又看了眼前来报帐的人,“报给秀心就是了,我晚些再过来复查,对了,外祖父那边可有消息了?什么时侯回来?” 她一边叮嘱一边往屋外走。 翠青摇了摇头:“说是今日夜里,可如今天都黑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人,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 白华英微微颌首,这不是她的外祖父,可到底如今她占着这身子,这身子想做的事,她自是要帮着达成心愿的。 她一路去了侧院,管家将他们安置在侧院的耳室里,如今也没个人看照,谁能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会突然间出了事。 如今白华英一过去,府里的下人也跟着乌泱泱的过去了。 翠青将这些人挡在门外听侯旨意,转身陪着白华英进了屋,屋子里的地面上还滴着血,那战晋倒在塌上,如今已是人事不醒。 白华英凑近了些,朝翠青沉声道:“点灯!” 翠青只得将屋子里的三盏灯全点了,拉到了战晋的身旁,屋子里没有生碳,如今正冷得厉害,一旁的小孩儿被战晋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那脸色,烧是退了些了,可状态也不是很好,如今二人躺在一处,不由让人生出几分怜悯来。 “去取银针来,旁人都出去。”白华英坐在床边,号了号战晋的脉,心猛的一沉,伤及肺腑又一直拖着,若再不救,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翠青不明就理,“小姐,大夫还没到呢。” “无妨,到了就让大夫马上进来。旁的人在外头侯着就是了。”白华英如今跟她师父学的那些内科的东西,倒也算是派得上用场了,只是如今许多事情交织在一处,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翠青也不多话了,取了银针便退了出去守着。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除了新端上来的几盆碳火外,那炕上如今也续上了火,热意一点点将屋内的寒意驱散。 白华英解了他的衣裳,战晋悠悠的醒了,见这动作吓了一跳,“你……” 白华英扯开他的里衣,动作娴熟得战晋脸色涨得通红,“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五脏六腑受损,腹内渗血,若不及时处理,只怕性命堪忧,怕疼?”白华英捏着银针,打量着他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在他腹部有一处伤比较深,如今还有血在往外渗,血迹斑斑的里衣如今又被染了一回。 战晋疼得吸了口气,咬着牙道:“小姐大恩,无以为报……” “闭嘴。”她取出银针,对着烛台照了照,针在火上过了一遍,利落的在他身上几个穴位便扎了下去。 战晋闷哼了一声,痛苦的皱起眉头。 翠青在外头守着,府里的人到底是被白华英震住了,可也不过就是这么些表面功夫,要做到真的信服谈何容易? 如今见白华英在屋里,众人便私下里又说起悄悄话来。 翠青见了低斥道:“既是丫鬟,就做好自己的本份,谁若是在背后嚼舌根子,我立即禀了小姐,伯爵府里留不得你们,我瞧还有没有旁的府坻敢留你们!” 众人顿时噤了声,靖安伯爵府如今纵然是不如先前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要捏一只蚂蚁也是易如反掌的! 没一会儿,大夫便过来了,翠青领了大夫进了屋便退了出去。 被拉来的大夫是百草堂坐堂的,如今年过半百了,提着箱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床边,却见白华英已经下完了针了,他擦了擦汗有些急:“小姐,这……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非是随便下针便能好的,这下针也是有技巧的,得用虎口之处的寸劲……” 白华英取出帕子擦了擦手,起身朝这大夫淡道:“你要记得,人是你救的,明白吗?” 大夫有些懵,“这……你这针下成这样,我连收都不知要如何收场,怎么如今又成了我救的了!小姐,这可不能儿戏,这万一要是出事了,到时候我可就得坐牢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大夫瞧着这战晋身上近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一把年纪了,他害怕! 第202章 功劳转让制 第202章 功劳转让制 白华英见他要走,也不急,只搁了帕子端起茶盏淡道:“他死不了,你也不必害怕。” 大夫擦了把汗,看了眼浑身是伤的人,忧心不已,“小姐,小的实在是医术有限,这……这人如今一只脚都迈进棺材里了,如何还能救,不成的不成的,你若是有这个功夫,不如替他挑口好的棺材。” “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同一件事,不喜欢与人说两遍,百草堂也是上京里数一数二的药铺了,如今既然来了,想全身而退,只怕她没这容易。”她吹了吹茶盏,热气氤氲着她的眉眼,昏暗的灯下光,大夫心里生出一缕惧意来。 “小姐,你何必为难小的?小的……小的实在是不会这病,他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如何能再治好?倒是旁边那个孩子,如今只是高热,若是再放任不管,只怕要烧成肺痨的。” 白华英搁了茶盏,扫了眼这大夫,站起身来,看了看战晋的伤,战晋忽的呕了一口乌黑的血,白华英抬手将针一根一根的收了回去。 大夫在一旁瞧着急眼了,“小姐!你,你这不是胡闹吗!人命岂能这样儿戏……” 白华英取了最后一根针,战晋却像是忽的添了一口气一般,深呼吸间脸色慢慢的正常了,大夫的话卡在喉咙间,他不敢置信的号了战晋的脉,见他脉像逐步平稳,顿时心里一惊。 “这……这怎么可能,这人分明是将死之人了。” 白华英擦了擦手上沾了的血,淡道:“人是你救的,与我无关,你只要记得这话就是了。” 这大夫一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说得上口的事儿,如今得了这么一桩,自然是喜的,“人分明是小姐救的,小姐何故要这样。” “不过是不想徒添麻烦,你应该懂我意思?”白华英拿了夹子夹了个碳,放在嘴边吹了吹,那碳被吹得红亮,照着艳红的胎记,在昏暗的夜色下有些渗人。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姐放心,小的嘴严实的很,这事定不会走漏风声。”大夫擦了擦汗,在白华英的眼神下再三保证,又过了半个时辰,见那孩子的烧也退干净了,顿时对她五体投地。 “小姐年纪轻轻,一手医术已然出神入化,不知可否冒昧问一句,师承何处?” 白华英扫了他一眼,他自知问多了,挪到一旁再不说话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白华英这才打发了大夫出了府,临去时还送了大夫好些诊金。 翠青见床上的战晋脸色大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愧是百年的老号了,这百草堂的坐诊大夫可真是厉害,方才进来的时候瞧着人都要去了,如今瞧着,倒像没事人似的了。” 白华英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安排几个人在这儿照看着,算算时辰,外祖父也该回来了才是,怎么去接的人还没有消息。” 翠青也有些奇怪,“都快子时了,想必老伯爷也不会这样赶路的,小姐,要不你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若是回来了,还有好些事呢。”翠青的心思都在白华英的身上,可白华英做了些什么,她就拎不清楚了。 “也好。”她抬步出了院子,如今府里头都收拾妥当了,但她没有给自己留屋子,而是吩咐了秀心备了马车,她带着白玉松一道回白府。 府里如今夜深了,进去时人都已经歇下了,白玉松打着呵欠,挂着她的手臂如今昏昏欲睡。 她将白玉松送回了小院里,这才回了自个的院子,院子里几个丫鬟也没睡,屋子里生着碳,仿佛知道她要回来一般。 白华英解了斗篷给绿语,又扫了眼一旁将瓜子儿搁在痰盂里的白芷,“今日府里可有旁的事?” 白芷摇了摇头,“没有,二小姐与三小姐在院里没出过门,奴婢几个已经依着小姐的意思,将那些难民都安排妥当了,明儿个就可以进伯爵府了,奴婢挑的都是家世干净,没有案使的,大小姐过目。” 白芷办事到底细心老道,如今将那些人的籍贯、年纪、专长、画像、以及祖上的亲戚关系都记录在档了,看这纸便一目了然了,在纸的最底下还按着旁人的手印。 “做的不错。”白华英将手里的纸递还给她,又道:“如今是灾情当前,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若他日他们要离开伯爵府,便使些盘缠打发了他们走就是了。” 白芷被夸了,如今心里喜滋滋的,“对了,府里的人好像说,大后天就是新年了,明日要去寺里祈福,后天的时候又是除夕,府里就不得空了,小姐,明日去不去寺里?” 她将白华英的发轻轻的解散,说起话来温柔得很,惹得一旁的翠青咬牙切齿,先前是怎么在老太太那儿欺负她家小姐的,如今见小姐得了势了,便没脸没皮的往上贴,真真是臭不要脸。 窗外忽的有影子一闪而过,白华英接了白芷手中的梳子,摆了摆手,“明日看外祖父什么时候回来,左右伯爵府也差不多要忙完了。行了,都下去,我也乏了,翠青与秀心伺候着就行了。” 白芷见状只得退了下去,这些丫鬟刚走,那头窗户就被拉开了,暮成提着两大食盒爬进了屋子里,“白小姐,这是主子吩咐的。” 白华英闻着这菜香味儿,有些头疼,“你不必送了。” “主子吩咐,不敢不从。告辞。”暮成放了盒子,转身便消失在窗外,真真是来去如风! 暮成一出去,便回到了原本盯哨的地方,身旁的小暗卫瞧着打了鸡血一般,“大哥,咱们不是要有个女主子了!” 暮成:“……闭嘴。”他没有这样没脑子的小弟!! 二人透过窗上的投影,瞧见白华英久坐桌边,瞧着一桌子菜没动,小暗卫有些急,“怎么不吃呢?你是不是让厨子做的不合胃口了?咱们跟了她一天了,也没瞧见她怎么吃饭啊,她难不成要修仙了?” “……”暮成越想越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让这么个货跟着自己! 就在他想将这小暗卫踹走时,白华英用饭了,她实在不想浪费粮食,所以草草的吃了些便歇了。 明天可有一出好戏等着她,她自然是要养精蓄锐。 翠青将屋子收拾好,瞧着这菜心里有些纠结,“秀心,如今王爷对小姐这么好,这往后若是真到了一处了,想必小姐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秀心朝汤婆子里灌了水,一面冷笑道:“先前的小姐是个什么模样,你莫不是忘了?如今凭着旁人说的几句好话,送了几个餐,你就感动成这样了?翠青,这世间的好,远不止你表面瞧见的这样简单,你若是再不长进些,到时候迟早要给小姐添上祸端。” 翠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默默的在床下的地铺上躺了下去,一夜无眠。 第203章 打家劫舍 第203章 打家劫舍 离新年还有三天,上京已经很是热闹了,有些人家为着图个吉利,也会开始在门口布施,来帮着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上京的烟火从早上开始便没有停过,在不算大的白府里四处传响。 丫鬟们早早的便起身收拾了,屋子里头说是明日才开始打扫,实则今日便已经开始动手了。 大清早的,风停雪止,阳光懒懒的折进了屋子里,白华英洗漱完毕便去了前厅用膳。 白父今日当值,所以早早的便走了,只留了屋子里几个女人凑在一块儿,见白华英过来,白秋兰面色微晒,“大姐姐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如今就是用个饭还得有人去三催四请的不成?让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来等着你。” 芹小娘拉了拉她的衣袖子,低嗔道:“兰儿。” 白秋兰冷哼道:“今日可是要去寺里进香祈福的,她这样散慢,难不成还让菩萨等着?” 柳氏朝身旁的空碗夹了块点心,朝白华英和气道:“先用膳,吃完了咱们便出发。” 白华英在她身旁拂衣坐下,芹小娘是妾室,断没有上桌的道理,可如今也在白秋兰的身旁坐着,那一身亮眼的衣裳,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这府里的主母似的。 见白华英没理会她,她顿时觉得无趣,几人草草的吃了些东西,便上了马车。 今日是府里的一家子都去,所以备了两辆马车,白华英与柳氏、白玉如、白玉松在一辆马车,芹小娘与白秋兰是一辆马车,府中的二公子骑马跟在一旁。 白玉松挨着白华英坐,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可甜了。 白敬言骑着马,扫了眼前头的马车,紧了紧手中的僵绳,白秋兰探出个头来,瞧着白敬言眯了眯眼,“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白敬言微微颌首,“放心。” 白秋兰这才将脑袋收了回去,“这回万万不能放过她!” “你也该沉住些气才是!如今若是让人看出了端倪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芹小娘看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这样的心思,怎么就偏偏生了个傻女儿!! 马车一路出了城,直朝广济寺的方向而去,去广济寺的路有两条,一条很近,但是山路难行,另一条要走得远许多,但是在官道上。 白敬言选择了前边那条短些的路,路上崎岖难行,没两步便一个颠簸,白玉松手里的饼都险些掉了。 “大姐姐,这路怎么这么难走。” 白华英微微挑开帘子,帘子外头是一条坎坷的路,路的旁边随着上山而越来越高,走了一大半之后便已然是悬崖峭壁,瞧着危险无比。 这是去进香的,还是去送人头的? 白华英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白玉如柔声道:“今年雪灾闹得厉害,听说好些人都当了土匪,在这一带打家劫路的,咱们走小道许还安全一些。” 她可没听说过有哪个打劫的是去官道上打的,看来这群人是早有准备了。 白玉松信以为真,扒在马车的车窗旁瞧着外头的景色。 天色尚早,纵是有阳光,但山里的雪雾还未消散,山林间偶有雪从树上滑落的簌簌声,惊得山中的鸟儿飞窜而起。 昔日里流动的溪水如今也被冻着,四处静谧得很。 马车又朝前使了一段路,这路颠簸,连马都有些受不了了。 到了半道上,马车猛的便停了下来,柳氏见状拉开帘子,谁料瞧见了一伙打劫的正横在路中央,可笑的是手里拿的不是刀具,而是锄头一类农用的工具,一个个五大三粗,横肉纵生,凶狠得很。 “打……打劫,把有钱的都拿出来,否则,你们也别想好过!” 柳氏吓了一跳,凝着那五大三粗的一群人冷声道:“这儿可是上京!天子脚下你们也敢如此放肆!到时候我若禀明了家中主君,必然要将你们清缴干净!识相就让开。” 白华英忍不住扶额,还有这么劝人的? “少废话,你们要是再不给钱,咱们哥几个可就不客气了!”为首的手里扛着把锄头,打量着这还算不错的马车,心下里盘算着,总算等到了这么个富户,兄弟几个多久没吃肉了,如今到了嘴边的怎么能放过! 白玉如见状有些慌,“母亲,这可怎么办?要不……要不把银子给她们。” 柳氏按着她的手,沉声道:“这可是去进香用的,怎能给了这些贼人,你父是朝堂命官,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再说了,还有你们二哥哥在,莫怕。” 白敬言是会些手脚功夫的,如今他驾了马来到前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群人,面露不屑,“不过是群草莽,也敢来打劫?你们是一个一个的试,还是一起上?” 他慢条斯理的解了腰间的剑,剑一出鞘,寒光冽冽。 那土匪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锤子,马受了惊,如流星般窜了出去,没一会儿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了。 白华英被这土匪的神操作惊呆了,这样干脆利落,瞧得人心里真是痛快。 白秋兰见自家哥哥出了事,顿时急眼了,“你们!你们敢害我哥!!” 土匪打量着白秋兰,摸了摸下巴,“这府里的妮子生得可真是不错,正巧兄弟们几个好些日子没试过女人了,兄弟们,今天银子咱们也要,人,咱们也要,一个也别想少了去。” 白秋兰吓得脸色一白,“你们干什么!我父亲可是朝堂命官,你们要是敢,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老子什么样的官没打劫过?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还想威胁老子不成!兄弟们,上!”几个人眼看就要涌过来。 白秋兰大喊道:“不要抓我,要抓……要抓抓最前边那辆马车,那里头的可是府上的嫡女,她嫡亲的外公还是靖安伯!靖安伯可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女,你们若是抓了她,别说是这点银钱了,就是金山银山,靖安伯也会给你们送过来的。”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啧,倒是有意思了!都给老子下车!” 白华英从马车上下去,冷冷的打量着众人,“如今灾情,但朝堂已经在全力扶救灾民,你们堂堂七尺男儿,上不为家国社稷,下不曾征战沙场,却来她这儿做起了土匪,可对得住家中祖宗亲人?” 第204章 冤家路窄 第204章 冤家路窄 众人被她讲得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乱。 为首的呸了一声,冷笑道:“老子就是个土匪,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若是朝堂真的有用,我们也不至于就在这儿当了土匪!兄弟们,先将她们绑回寨子里再说!到时候这一府的人,要多少银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众人顿时一涌而上,柳氏吓了一跳,沉声道:“你们敢!!”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兄弟们,动手。” 说话间一群人便涌了过来,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有人伸手便要将府里的人拉下来,几个家丁挡在前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白华英捡起白敬言丢在地上的剑,凝着众人,眼底泛起一抹杀意,“都住手!” “啧,你这丑八怪,你就是提把剑,兄弟们也瞧不上你。”众人鄙夷的打量着白华英那张胎记横生的脸。 白秋兰见状指了她大声喊道:“她就是靖安伯爵府嫡亲的外孙女,你们捉了我们没什么好处,要捉就捉她,她可比我们要贵气得多。” 大当家的愣了愣,“想不到这么丑的,竟然还是伯爵府里头出来的,啧,你可别拿把剑伤了自个。” 他走近白华英,手刚抬起,白华英挽了个剑花直指大当家,“不过一群草寇,真以为占山就是王了不成!” “呦,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那爷就会会你。”大当家提着镰刀就挥了过来,本以为姑娘家会害怕,谁料她提了剑便挡了上来,震得他虎口有些麻。 大当家顿时不敢轻视了她,“不愧是靖安伯爵府里头出来的不,倒真是有两下子,不如让爷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白玉如揪着柳氏的衣袖子,咬牙沉道:“近些日子,殿下总提起我当初救他的事情,甚至想要与我比武,都被我推脱了,母亲,原来救了太子殿下的人,当真是她,这些年她的弱小无辜都是装的,若是她能活着回去,到时候太子殿下知道了,我该怎么办。母亲,眼下倒是一个机会啊。” 柳氏两面为难,“如儿……” 白玉如见她犹豫,不由泪如雨下,小声道:“母亲难道要一辈子甘居人下吗?如今女儿就可以光耀门楣,母亲,我才是你嫡出的女儿!” 柳氏咬了咬牙沉声道:“今日这事,莫说是她,纵是我们,也走不脱。” “只要母亲相助,女儿自有法子。”见柳氏松了口,白玉如紧握着她的手,宛如在抓着一根稻草。 “你你能有什么法子。”柳氏瞧着车外提着剑的白华英,她神色冷冽,眼底泛起一抹杀意,光是这么远远的看着,都觉得渗人。 “这些人原就是土匪,若是她是死在土匪的手里,原也与我们不相干,到时候大不了给这当家的一笔银钱就是了,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个,母亲,我只有你,你一定要帮我,否则太子若是知道另有其人,也不会放过咱们白家!”白玉如起了歹心,死死的拉着柳氏,心里升起一抹希冀。 “……好!就依你所言。”柳氏咬了咬牙,这两个孩子里若真要选择一个,她是一个母亲,定然选的也是她自己的孩子。 外头白华英一脚将大当家踹翻在地,剑指向那当家的,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的冲了过来,伴随着那辆马车来的,还有利箭! 那其中几支射到了土匪,土匪瞬间倒地血流不止,白玉如吓了一跳,缩进了马车里。 当家的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还有道上的来抢生意不成!!” “闭嘴。”白华英一眼认出了那辆华贵的马车,是太子的,还真是冤家路窄! 玄武驾着马车在山道上疾驰,马车与白华英擦身而过,白华英原不想惹事,谁料她的斗篷被马车上的勾子挂住了,她为避开利箭,只得跃上了马车。 玄武见了白华英有些懵,那些杀手一路追了过去,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十几名杀手背着箭一路追了过去,白家的被人抛在了一旁,那当家的吓得的不轻,“快,快辙!” 土匪抢走了马车里的银子,转身迅速消失在山林里。 白华英扣着马车,将斗篷解开,“劳烦公子放我下马车。” 玄武急道:“如今外头不知是哪里来的杀手,姑娘若是要活命,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车上待着的好。” 马画一路往山下奔,可是后头的黑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们要走官道,提了箭便将那条道上的石子射了下来,这原本就备好的石子如今从网中散开来,铺了一地都是,马车只得换个方向奔逃。 白华英手里还提着剑,有箭羽疾驰而来,她一剑劈开,“如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从这条路走,就是悬崖,那个弯,转过去有片刻他们是瞧不见的,我就在那儿下车。” “如今太子殿下在马车里,白小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玄武赶着马车,一支箭擦过他的手臂,擦破了衣服。 “太子这个时候来广济寺做什么?”快过年了,难道太子都不忙的? 玄武驾着马车未答话,白华英这才反应过来,她二妹妹去上香,保不齐这两人就是要在佛前幽会! 白华英挑开帘子,就瞧见太子端坐在马车里,另一旁坐着的,正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赵斯年。 赵斯年见了她愣了愣,旋即笑道:“殿下真是好姻缘,在这儿还能遇见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微微拧眉,“怎么是你,如儿呢?” 如儿?如今叫得倒是亲热得很呐。 “殿下放心,二妹妹如今好得很。”白华英砰的一声将帘子放了下去,坐回了马车外,心里盘算着弄死赵斯年的机率! 如今杀手围了上来,再往前走一段路,她们便逃无可逃! 赵斯年总觉得掀开帘子瞧见他的白华英眼底带着些恨意,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封锦明将死时瞧着他的眼神,寒而冷。 那箭如雨般疾射而来,一直就没有停过,马车远远的瞧见了一处悬崖,如今可倒好,真真是逼到了绝路了。 玄武下了马车,提着剑沉声道:“殿下快走,属下垫后。” 白华英忍不住嘲讽道:“如今后头就是悬崖,你垫的哪门子后。” 第205章 跳崖 第205章 跳崖 玄武一时有些无奈,“殿下……” 太子抬步下了马车,一甩衣袖子冷斥道:“区区乱臣贼子,何足挂齿!凭着他们若能杀了本宫,那也是本宫命该于此!” 箭羽用完了,杀手倾刻便杀到了眼前,白华英站在一旁,瞧着那些手提长剑的杀手,微微拧眉,她如今若是跑了,太子活了下来,头一个只怕就要拿白家开刀了,她若是不跑,要她救赵斯年与太子这两个混帐玩意,她也做不到! 如今只能在一旁瞧好戏了。 玄武提着剑护在太子跟前,朗声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也敢刺杀!” 杀手话不多,提了剑便迎了上来,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剑,瞧着杀过来的人咬了咬牙,丢了剑便跑:“不干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斯年瞧着跑了的人,笑了笑,“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眼光。” 太子不屑的扫了眼白华英远去的背影,“母后要我娶她,无非就是瞧着她是个无用的,便是本宫要登基,也没有个助力。” 皇后的算盘打得好,可他也未必就会如了皇后的意,纵然是要娶,他也要娶个自己心仪的才好! 杀手见白华英跑,担心她通风报信,于是当即便动上了手,白华英在人群里躲来躲去,太子提着剑杀了几个人,血溅在雪地上,格外的刺眼。 太子是会些功夫的,可是他的功夫到底根基不深,几招下来便露了下风,眼看那剑逼近身前,白华英冲到他身旁一把将他拉开,拽着人便冲出了杀手群。 太子瞧着她那奔跑的模样,心里忽的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白华英拉着他到了悬崖边,太子瞧着底下湍急的河流与浓雾,心里终于慌了。 “本宫岂能丢下他们!小丫头,你走,本宫不愿娶你,你也不必在本宫眼前豁出命去。”他提着白华英的衣领子,将她拉到了身后。 白华英第一次正视太子,他比前些年见的时候要高大了许多,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令人升腾出一股欣慰感,若太子能走正道,远离赵斯年那等人渣,往后成为明君,也是指日可待的。 玄武被人逼了过来,白华英一把拉住太子,沉声道:“我救的不是你,是大晋的明君,太子殿下,走。” 太子一时心弦触动,只是如今杀手都到了跟前了,走?往哪儿走? 躲在暗处的暮成凝着白华英,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手,小暗卫在一旁舔了舔笔,喃道:“未来的女主人牵着太子的手,这怎么行?唉,这都遇上杀手了,咱们还不出面吗?好久没打架了都,大哥,你真的不动手吗?要是出事了,主子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暮成凝着白华英,犹豫了。 自家王爷太过在乎这个女人,烨罗走时便特地吩咐了,或可考察考察,这个女人到底可不可用! “再等等。” 小暗卫急眼了,“还等?再等下去保不齐人就跳了崖了!” 两人在暗处瞧着,白华英站在崖上,冷冽的风吹得她衣袍翻动,她紧了紧拳头,沉声道:“这些人要刺杀殿下只怕是蓄谋已久,殿下若是再不逃,只怕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的人过来。”这四周,除了身后的悬崖,其他的地方已经被刺客围住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暗杀! 太子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到底是谁!要杀了本宫!” 白华英一针见血,“你死了对谁最有利,或许就是谁。” 朝堂后宫,这些权势交织的地方,原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毕竟白府如今都斗得你死我活的,更何况是诺大的一个朝堂了。 玄武被刺客划伤了胳膊,他下意识捂着手臂,那剑朝着他便刺了过来,白华英一脚踹开杀过来的刺客,一剑丢了过去,避开了那刺客凌厉的一刀。 赵斯年提着剑跑了过来,沉声道:“来者不善,殿下,如今四方的刺客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白华英垂眸看了眼身后,那些刺客如今连白家都来不及管,想来是杀太子心切了。 “跳。”如今她与太子在一起,若是太子死了,她也脱不开干系了! 每回遇见赵斯年这个混帐东西,她就没好事! 太子挪了两步,石子掉下山涧,连个响都没听见,太子的心里更慌了。 “本宫怎能逃!”他提着剑,迎着风,凝着后头补上来的刺客,冲了上去。 白华英一时有些头疼,刚还夸他未来是个明君,如今看来,这货就是个莽夫!! 纵然是前线将士伤亡惨重,他身为皇帝,他也得镇守居中调度一切,如今瞧着这个架势,他是恨不能自己上去作战了! 白华英眼看他被剑划伤了手,只得咬牙提剑也要冲上去,赵斯年一把拉住她,沉声道:“若是能逃,姑娘便逃,生死当天,也是情有可原。” 白华英趁乱朝他上去就是一脚,冷斥道:“我可比不得世子,拿人命当杂草!” 赵斯年撞进了她满眼的恨意里,一时心里竟有些心虚,松开了拉着她衣摆的手。 白华英提着剑便迎了上去,一剑挑开太子身旁的人,劝解道:“殿下难道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如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如了旁人的愿。” 玄武将太子护在身旁,劝说道:“属下以为,白小姐所言在理,殿下,快走。” 白华英一手拽着太子,朝着悬崖便冲了过去,太子急了,“你要拉着我跳崖?” “跳下去总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跳,只怕必死无疑,如今他们的箭用完了,可若是下一批人再带了箭过来呢?这悬崖便成了众矢之地。”她拽着太子猛的一跃而下。 太子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下意识将白华英死死的拉住。 悬崖下的藤蔓都上了年头了,白华英纤细的手一路扯着藤蔓,手刮出了血,滴在脸上,她半点知觉也没有。 她做梦也没有,她竟会舍命去救太子这厮!若不是有太子,这样的时机,只怕她就该给赵斯年补两刀了!!! 太子察觉到有水一样的东西溅到了脸上,不由伸手摸了摸,就着穿透雾的光,见是血,又看她手上的皮已经磨得烂了,心里忽的一疼。 太子抬手出去扯藤蔓,两个人出力总比一个人要好些,二人一路跌跌撞撞的往下掉,连那秃鹫造的窝都被带了下去。 太子透过凌厉的风,瞧着奋力拉着藤蔓的白华英那张布满胎记的脸,忽的觉得这张脸没有这么厌恶了。 二人下坠的速度减缓了,最后砰的一声落进了水里。 她睁眼瞧着水面上的光,整个人一点点的往水下沉,冰冷刺骨的水冻得她疼得厉害,甚至有些恍忽,这些是不是她还身处勇安侯府的湖里,是不是她做的一场不甘心的梦。 第206章 取暖烤衣 第206章 取暖烤衣 那一缕光里,猛的瞧见有人朝她伸出手,白华英只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人从水里游了过来,将她一把捞起,上一次在池子里的时候,是璟王救了她,那么这一次呢。 那人的手没有璟王的力道大,却还是拼了命的将她拉出了水面,白华英精神恍忽,瞧着眼前云雪霁雾的景,晕了过去。 太子瞧着这昏睡过去的人,有些无奈,又看了看她那磨得破了皮的双手,竟有些心疼起来,“白家嫡女……真是令本宫出乎意料。” 他扫了眼四周,也不见有避风的地方,如今天寒地冻的,两个人都快成冰棍了。 太子将她抱了起来,四处环顾,视线落在一处避风的山洞,山洞的边上还堆了些柴火,如今过去了,太子拿了火折子点了半天,人都快冻过去了,才将那点火点燃。 白华英背靠着大石,冰冷的寒意从背后钻了上来,钻进了心里,缓缓睁眼,就瞧见太子点着了火,朝她走了过来解她的衣服。 她顿时寒了眼,防备的盯着他,“你做什么!” 太子瞧着她脸上的胎记好像淡了许多,露出了原本就袭承了她母亲的惊艳面孔,一时有些狐疑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白华英下意识摸了一把,“中了毒,时好时坏的。不劳太子殿下担心。” 太子讨了个无趣,有些气,“你有什么让本宫可图的?如今这样冷着也大可不必,你也该学一学你二妹妹,能文能武,才情了得又善解人意!如今你这个样子,你怎么嫁得出去!” “不劳殿下费心。”白华英往火堆旁缩了缩,眼底的火焰驱散了她的恶梦。 太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扯了布条绑着手,见白华英无所谓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你的性命说起来也是本宫救的,怎么就不关本宫的事?把手伸过来,本宫给你包一包。” 二人将外头那大而重的斗篷挂在火旁烤着,内里只穿了单薄的两件衣,好在这洞口避着风,火生得也大些,所以还算暖和。 白华英下意识哈了哈气,“殿下若是真有心娶我二妹妹,也该早些下决断才是。”她可没有忘了在白府的亭子里,这太子刮伤她手背的时候。 太子咳了两声,“自然是要娶的,只是如今时机还未到,你既有心成全,不如就与皇后说明……” “殿下好心计,如今若是我与皇后说了,到时候只怕我白家都要成了她的眼中钉了。”更何况她与璟王不清不楚的,谁知道将来若是知道璟王缠着她,会对白家怎么样? 如今她不是封家嫡女了,背后的倚仗也不大,能靠的便只有自己了,比之先前,着实要吃力些。 太子失望的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瞧本宫的?你方才还说本宫将来定成明君,如今又将本宫比作昏庸攻心之人,白大小姐,你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 “殿下愿意信的,便是真的,不愿信的,便是假的,真真假假,有这么重要?”她伸了个懒腰,将自己团得严实了些。 “你……伶牙俐齿,不似你二妹妹,她是个纯善温良的人。”太子一时无言以对,想起了她那二妹妹来。 白华英盯着火堆,默不作声,热意一点点的将寒气驱散,外头风声鹤唳,如同恶鬼在咆哮,这样大的风雪,那些人就算是要来找她们,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路,如今是难得有这样静秘的时侯。 她将衣服取了在火上烤着,低声喃道:“衣服得快些烤干,干了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风雪一停,这些人只怕又会下来搜查,殿下若是要活命,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太子狐疑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见他生出几分防备,白华英真想将他脑阔砸开,看看里头塞的什么东西! “这些杀手摆明了就是奔你而来的,若非是咱们动气好,只怕就要死在那上头了,殿下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你的行踪会被别人发现?你来广济寺,是为了见二妹妹。” 太子怔了怔,别过头去道:“容知观近日云游回来了,本宫只是过来瞧瞧他,不曾想今日这样巧。”清风观与广济寺隔得不远,若要说鼎盛,自然是广济寺的鼎盛一些,颇会拉拢香客,可到了清风观,便没有什么还愿一类的一说,多半都是随缘,解结而来,解郁而去。 这话仿佛是特意解释给她听的,她垂眸忽的想起在封家的那些年,每三年封母便会去一次清风观,那时候她爹爹还吃了好大的一碗醋,说他夫人年年都惦记着旁的男子,白华英也有幸见过几回,那是个清风道骨的男人,三年前与母亲一同见的时候,容知观便瞧着她直叹气,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说,只提了句不合婚宜。 可惜了,那时候的她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了,白华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容知观了。 “原是这样,倒是我多虑了。”白华英将手里的衣服抖了抖,火焰旁衣裳被烤得升腾着水汽。 太子的衣服料子华贵,离火近了些,如今好几处烧得不成样子了,他所幸便将衣裳挂在枝条上,搬了石头坐在一旁烤着脚。 山洞里忽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了烧火的声音,太子侧过眼打量着她,忽觉有些意外。 “世人都说白府嫡女是个傻的,如今却不见得,你这些装疯卖傻,是为何?” 白华英肚子有些饿,盯着碳火心里在胡思乱想,总不能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白华英。 “殿下多虑了,我前些年本就是痴痴傻傻的,如今不过是遇见了神医,治好了。” 太子眼底泛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倒真是巧了。” “是啊,如今与殿下困在这火堆里,也真真是巧了。”她将烤干了的棉衣穿上,又往里头添了两把柴火。 太子摸了摸鼻子,打量着她狐疑道:“你会武功?” “不会。”白华英将衣带子系上,看了眼外头,这里是悬崖底下,头顶上缭绕的云雾,阳光懒懒散散的折进来时已然没什么亮度了。 太子才不信她说的不会,先前提着剑救他的时候,可是相当的英勇。 第207章 同遇刺客 第207章 同遇刺客 白华英也不管他信不信,将衣服反反复复的烤干,又利落的打了结穿上,反观太子,锦衣玉食惯了,如今一件衣服挂在树叉上烤,有些地方快要烤糊了,还有些地方还是湿嗒嗒的。 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防备的打量着外头,如今她整个人精神都紧绷着,那些人可不少,看杀人的动作去,个顶个都是凶残的,如今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太子。 外头缭绕的雾渐渐散了,白华英看了眼四周,团了几团雪,冰冷的寒意冻得她的手生疼,她咬着牙,将雪丢进了火里,往返搬了几趟之后见太子在一旁发愣,不由有些窝火。 “殿下若是当真要奉上自己的性命,我原也管不着,可不要带上我。”她将雪团子丢在火上,火顿时灭了个干净,几缕黑烟不甘的冒着。 太子见状摸了摸鼻子,“本宫只是觉得奇怪。” “殿下来清风观,想必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可如今却有大把的刺客追杀你,我也觉得奇怪。”白华英将柴丢进里头堆着,扯了根粗些的棍子当拐撑着往前走。 太子一出洞口,被冷冽的风吹得一个哆嗦,见白华英往前走,咬了咬牙跟了上去,“你的意思是,赵世子泄漏了本宫的行踪?” 白华英哈着气,这底下的雪积了很厚,如今越往里走,雪越深,已经到了她的腰部了,她走得有些艰难。 “殿下说笑了,这些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这货是真的没带脑子出门,若不是因为他生母是先皇后,他又是个嫡出的,只怕太子这个位置真轮不上他。 太子与她一道艰难的走着,见她疲惫不堪,脸色泛青,不由将她拉了一把,“我走前边,你跟着我。” “殿下当心些,这底下别设了陷阱。”瞧着这人的背影,白华英有些欣慰,总算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了。 太子脚步一深一浅的走着,他走得慢,两人的鞋袜刚烤干,如今又湿透了,衣上沾了雪,如今也润了,一丝丝的寒意钻了进来,冷得人直打颤,连呼吸的雾气都变得重了许多,白华英迎着风,双颊被冻得通红,她忽的想起雪夜里,璟王将她护在怀里,她是半点也没有冻着。 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想着那些好,她抓着雪抹了一把脸,游离的意识渐渐的又清醒了些,二人一路要穿过这山谷。 折下来的阳光一点温度也没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白华英有些体力不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又走了一半的路程,整个人便恍忽了。 赵斯年站在她跟前,手里抱着那孩子猛的便摔了下去,那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的冲了过去,却扑进了雪地里,整个人深深的埋进了雪里。 太子吓了一跳,一把欲将她捞起来,白华英猛的扯了簪子抵着他的咽喉,嗓音嘶哑,“为什么?” 太子见她眼神迷离,不由拧了拧眉,“你要杀本宫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眼下?” 白华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忽的松了手,那簪子掉在雪地里,她失魂落魄的起身喃道:“我……我有些头疼。殿下没事。” 太子抹了一把脸,扫了眼手旁的簪子,这是一枚小剑簪,簪子里头镶嵌着一把薄薄的刃,他将这玩意拿起来瞧了瞧,瞧见最上头有一朵云纹,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白小姐防人之心未免太重了些。” 白华英夺了那枚簪子细细收了起来,撑了棍子往前走,“殿下最好快些,否则等那些人回过神来,只怕咱们两个都性命不保。” 如今没下雪,两个人走过的脚印便一路尾随,如今这雪又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走过去便很明显,一旦那些人到了悬崖下,要找着她们,简直易如反掌。 “白小姐所言在理。只是……晚了。”太子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那些追上来的人身上。 白华英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咬了咬牙,将那簪子缠在满上伤的手上,又打了个死结,“殿下,你赶紧走,我来掩护你。” “逃不掉的。既然注定要死,如今有你这样有趣的人作伴,路上也算不得寂寞。”太子取出腰间的剑,凝着众人,眼底泛起一抹杀意。 “谁派你们来的?”白华英捏着手中的簪子,指尖却微微的发着抖,她的手这一路滑下来,如今已经伤得不成样子了,握着簪子的时候手上的血便又涌了出来,如今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上,开出朵朵红梅,凄厉得很。 “杀!”这些人半句废话也没有,提了剑便奔了过来,白华英绑着簪子迎了上去,与这群黑衣人打作一团。 太子的剑气凌厉,他少有自己出手的时候,可如今不得不动手了。 玄武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要么就是遇难了,要么就是寻人接应去了。 白华英紧捏着手中的簪子,她动作凌厉狠辣,挥手间一招便夺人性命,比不得太子有那么多花花招式,这些围上来的人手里绑了袖箭,白华英扣着其中一人的袖箭指向另一个人,那箭嗖的一声窜了出去,杀人于无形。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涌过来的黑衣人数不胜数,黑色源源不断的涌了过来,与白华英身上那套素雅的衣不断的碰撞。 刀光剑影间是一个又一个倒下去的人。 白华英的指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那凌厉的杀气一时令杀手生出几分畏惧来,太子在一旁瞧着,总觉得这样的杀意似曾相识,像极了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分明是白玉如……。 就在双方焦灼时,一把弓箭从远处疾射而来,那大弓上搭着的箭连着穿透了三个刺客!凌厉的杀气比白华英还要更甚几分。 白华英寻着那方向望去,却见有人自悬崖落了下来,他的身上绑着绳子,手里握着一把大弓,冷冽的风吹着他的衣摆,阳光在他的身后,白华英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璟王。 试问这世间,有谁能使得了这把霸王弓?也唯有璟王一人而已。 白华英呆呆的瞧着,太子却面露欣喜:“皇叔!皇叔你怎么来了!” 璟王落在二人跟前,将弓丢给身后的烨罗,淡道:“让暮成自己去领罚。” 烨罗不敢声张,忙不叠的点头,太子见状笑道:“皇叔若是不来,只怕我小命都快折在这儿了,对了,这是白家那位小姐,你们原是见过的。” 璟王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气火攻心,“没印象。” 白华英心里微微一震,垂眸将手拢进了衣袖子里,淡道:“王爷贵人多忘事也是常理,既然无碍了,那臣女就告辞了。” 太子见状忙将她拉住,“你救了本宫,无论如何,本宫也要谢你才是,就一道走,如今这山上有匪未缴,底下又有刺客,保不齐他们将你与我视作一伙的了,不如一道走安全些。” 第208章 啰嗦王爷 第208章 啰嗦王爷 眼前这个看似赢弱的小丫头,简直出乎了他的想象,若是白玉如会功夫,那么白华英会些,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可自打他与白玉如在一起,她便不似那夜初见时那般狂傲了,乖巧温顺得如同寻常的世家小姐,百般无趣了。 白华英默了片刻,微微颌首,“既如此,有劳殿下了。” 太子笑道:“如今你我也算是共患难,不必客气,对了皇叔,咱们从哪儿回去?” 璟王凝着白华英那惨白的脸,见她脚步虚浮,极力忍着,“吊上去。” 太子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悬崖,心有余悸:“皇叔,上头那些刺客呢?” “已经解决了。”他黑着脸,扫了眼倒在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心有余悸! 烨罗见识相当有眼力见的上前将绳子拉了过来,“太子殿下,请。” 太子见了那绳子,望向白华英,“还是女子为先,白小姐,你府里的人应该也在,你先上去。” 璟王朝他踹了一脚,将人直接揣进了那绳子绑着的板子上,得了重量,上头的人便使出全力将人往上拉,太子一声惊呼人已经上去了,他慌乱中低头看,好似瞧见了皇叔与那白家小姐靠得极近,待再看时,已然是云雾缭绕了,底下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他自个一时也说不清了。 那悬崖底下,白华英站在原地,闷不吭声,璟王忽的扯了身上的斗篷盖在她的身上,那如同丢一样的态度一时让白华英有些恼火。 她扯开斗篷递给璟王,“王爷难不成对女子都这般随便?” 璟王瞧着她缠绕着纱布的手,那纱布上还沾着斑驳的血迹,顿时脸色更黑了,伸手去碰她的手,她猛的将手抽了回去,那斗篷便落到了地上。 烨罗没想到自家主子也有今天,顿时背过身去笑了。 璟王扣着她的手臂,眉宇紧皱,“怎么回事!” “与王爷无关。”她抽回手退了两步,看了眼这悬崖,暗想那绳子怎么还没下来! “与我无关?你我可是拜了堂成了亲的,你如今的牌位还供在我的府上,你说与我无关?”璟王一肚子火,盯着那手恨不能盯出个洞来。 白华英沉了脸低斥道:“王爷怕是吃醉了酒!” “我没喝酒!我才出了上京没多久,就听说有人要对太子动手……”璟王急了。 “王爷既是来救太子殿下的,如今人也救了,王爷可以走了,我如今纵是在这山谷里,也寻得到出路。”白华英转身便要走别一条路。 璟王一把将她拉住,有些无奈,“区区几个刺客,我手里的暗卫难道对付不了吗?你先前这么聪明,怎么如今却糊涂了?” 烨罗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成亲不成亲的,与王爷成亲的不是封家那位嫡女嘛,如今怎么又扯到白小姐的身上来了,好复杂。 烨罗觉得脑容量不够用了。 白华英如今又累又气,见了他莫名觉得委屈,气也上了头,“我原就是个傻的,王爷何必找我?” 璟王掏出一瓶药,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不劳王爷费心。”白华英的右手上还绑着那枚簪子,如今藏在衣袖子里,指尖正发颤,这样的痛苦使得她的脸色也越发的差了。 璟王见状只得耐了性子哄,“不是你不想让旁人你我的关系?你若是想,我明日便请皇兄赐婚。” 白华英没理他,低头踩了踩深深的雪。 “我是知道你也卷了进来,才一路跑了回来,连踏雪都快跑断了腿!如今你还要与我置气?”璟王将药打开,一抹淡淡的药香在二人之间萦绕。 白华英的气莫名的,就这样消散了大半,她别过脸去,“不过是小伤,不妨事。” “小事?那血都快滴出二里地了,你跟我说是小事?”璟王一把抓起她的手,心疼的瞧着,小心翼翼的纱布打开,那上头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了,加上她先前又落了水,如今整个人都是湿的,被璟王那炽热的温度一碰,便觉得暖和又舒适。 璟王捡了地上的斗篷裹在她身上,顺带将她的小脑袋也罩住,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将吹向她的凌厉的风挡了个严实,久违的舒适总会让人放松防备。 白华英手上皮肉烂了,里头还搅弄着石子与木屑一类的东西,还有一根细长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小指,如今舒适了,才开始觉得疼。 璟王瞧着这手深吸了一口气,将药收了起来,一把轻巧的将白华英抱了起来,朝一旁的烨罗叮嘱道:“马上去请封家的魏忍冬过来一趟。” 白华英在他怀里有些慌,“我没事,这些都是小伤……” 璟王瞧着她那青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气道:“我费尽心机的想将你调理好,你如今倒好,一天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这段时日就在王府里呆着,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府里亲自伺候你!” 这伺候二字,真真是听得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浮想联翩,可偏偏如今她是个十几岁的模样,纵是被璟王抱在怀里,也是个孩子的小身板儿。 这样的身板儿,她要模仿她哥可费了不少的功夫。 “那怎么成?我外祖父今儿就要回来了……”白华英顿时有些急。 璟王低头斜了她一眼,“你提着剑去护太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会是何种处境?如今想起你外祖父来了?” 白华英有些无辜,真不是她要救太子,她实在是被太子给带着走了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救…… 见她不说话,璟王又叨叨道:“先前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决断!你倒好,我才走了一天你就这样不消停,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上京。” 你让我怎么将你一个人留在上京。 白华英忽的动了动,纵然她是重新活了一回,可是如今的她不是封家嫡女了,也不是白府的嫡女,哪里都不是她的,她连报仇也是一个人,直到这个人闯进勇安侯府的灵堂里,领着十六个将士将她的棺椁抬了出来。 第209章 璟王府织羽 第209章 璟王府织羽 她的心里不是不触动,可如今的她重生是侥幸,还是另有缘由,如今的她不敢去深究,今日的她是白家嫡女,如果哪一日再次出了事,那么她是死了,还是又会成为另一个人?白华英不敢去想,眼下只要能让勇安侯府付出代价,她什么都可以去算计! 璟王见她不说话了,不由放软了些语气,“乖,疼就说出来。” 白华英咬着牙,随着温度的回暖,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如今已经越发的疼了,她将手漏在寒风里,来缓解那钻心的疼。 相较先前的死,如今这一时的疼,又算得了什么? “不疼。” 璟王无奈的抱着她往前大步流星的走,身后的烨罗险些跟不上。 那头太子到了崖顶,璟王身旁的护卫将太子接了过去,太子瞧着这一地的狼藉沉了脸,“查查到底是什么人,三番五次的要本宫性命。” 护卫摇了摇头,“这些人用的器具没有标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查的地方,抓到的几个马上便咬舌自尽了。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太子一脚踹在雪地里,结果踢到了石子,疼得脸色铁青,还要硬撑着门面,“赵世子呢?” “赵世子重伤,如今昏迷不醒,已经送往勇安侯府了。” 太子微微颌首,“他这一路陪本宫受苦了,玄武,你到时候亲去看看他伤势如何,若是重,就请了宫里的御医去看看。” 璟王的护卫正慢慢将绳子收上来,太子狐疑道:“收绳子做什么?你们主子都还没上来。” 护卫诚实的眨了眨眼,“属下等在山谷另僻了一条道,这会子王爷该出谷了。” “???”太子有些迷茫,瞧着底下云雾缭绕的道,觉得这皇叔太不够意思了! 护卫在一旁好言相劝,“殿下,或许王爷送了殿下上悬崖是另有其意,殿下万望好生领悟,莫要坏了王爷的一番心思。” 太子狐疑道:“白小姐还在底下,怎么不一道接上来了!她如今还伤着呢。” “想来,王爷会将白小姐一并带出山谷的,殿下不必忧心,还是先回宫。” 太子上了全新的马车,抹了一把脸,白华英那隐忍冷漠的模样刻在他心里,如今他上了马车,换了套新衣裳,马车里生着碳,暖和得紧,与先前受的罪,简直是两个世界。 马车一路疾驰,往山下走。 璟王的马车这时候已经进了上京城,一路奔进了王府,璟王抱着她一路进了主屋,将她轻巧的放在床上,白华英险些跳起来,璟王挑了挑眉,“怎么?认床?” 白华英双手疼得麻木,如今动也动不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你的主屋,不合适。我还是先回白府的好。” “你这一双手若不好好医治,留疤怎么办?若是有个后遗症,往后动不得怎么办?你放心,若不将你明媒正娶,我什么也不会做。”璟王起身,抬步走了出去,一边朝过来的姑娘叮嘱着。 “替她梳洗梳洗,她手伤着,当心别碰了,衣服备厚实些的,她怕冷得很,屋子里的地龙也续上,再添两个碳炉子。” 回他的是个衣着柔婉的女子,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身形高挑,外头罩了件嫣红色的褙子,捏了帕子扭着身子进来了,说起话来娇娇嗔嗔的,“放心,妾身定给你伺候好了。” 她一进门打量着白华英,打趣道:“早知道王爷好这口,妾身当年还小的时候就该献、身了,何致于等到如今。” 璟王幽幽的扫了她一眼,“闭嘴。” 她不理会璟王,自顾自的来到床侧,嗔笑道:“妾身是织羽,专门负责打理这府上……各种各样的事。姑娘也可唤妾身织羽。” 白华英脸色微沉,“顾璟云什么时候纳的妾。” 织羽嗔笑道:“妾身是王爷从战场带回来的,这府里头这些年也没个女主人,管事的总也要有两个才是,白小姐放心,就王爷这样的冰块儿,我可瞧不上,不会同你争的。” 她说着还友好的拍了拍白华英的肩膀。 屋里的盆中装满了热水,织羽拉了她起身,柔声道:“我还是头一回见那冰块儿对人这么温柔,这若是换了平日里,莫说是主屋了,寻常人只怕连后院也进不得的。” 白华英自然的便抬了手,织羽替她宽衣。她这姿态,可不像是区区一个白家的嫡女,毕竟白家那位主君在成为侍郎之前,还是一介布衣的出身,不应该有这样浑然天成的世家风范才是。 白华英待她宽了衣便进了浴桶里,微烫的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这华贵大气的主屋里,白华英入目瞧的哪一个地方都不俗。 单是这三面的屏风,便已然不下千金了,啧,真是个会享受的。 虽说封府也不差,可封氏一族到底讲的是一个名门望族,好比琅琊王氏一般,若要奢靡到这个程度,定然是要罚跪祠堂去了。 她倚着浴桶,双目微闭,那股寒意与恐惧感瞬间便传了过来,白华英猛的睁眼。 织羽对上了她惊恐又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娇嗔道:“白小姐,可是手疼了?王爷已经差人去请魏小神医了,马上就来。” 白华英看了眼手,站起身,“没事,我这伤不碍事,不劳小神医走一趟。” 织羽替她收拾妥当,又擦干了发,白华英只觉得疲惫又难受,屋子里熏着安神的香,可这对她的顽疾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 璟王站在门外,瞧着渐渐暗下来的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魏忍冬怎么还没过来?” 烨罗咳了两声,低声道:“小神医正在……咳陪美人,说即刻就来。” 璟王冷哼了哼,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华英换了件新衣裳,那青莲色的褙子衬得她越发清雅,连着脸上的胎记也在暮色的藏匿下变得若隐若现,原本精致的五官瞬间便呈现了出来。 璟王抬了抬手,接过织羽递来的斗篷替她披上,低头瞧着她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心疼不已,“人已经过来了,乖,再忍忍,我定会寻最好的药来,不会让你的手留疤。” 白华英垂眸,看了看这手,手上还夹杂着好些细碎的石子,这会子因着暖和了,血也跟着流动起来,好些地方动一动便又渗了血。 璟王瞧着心如刀绞,“魏忍冬人呢?去绑过来。” 一道戏虐的嗓音响起,“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妙人伤了,这么急着喊我过来?云兄,你难道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啧倒是忘了,你还没来得及呢,这么多年了,你难不成一个女人也没碰过?这可是病,不如我先给你把把脉?” 这没脸没皮的师兄,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璟王一把将白华英挡在身后,防贼似的,“她手伤了,替她瞧瞧。” 第210章 冠冕堂皇 第210章 冠冕堂皇 “你这前脚才刚成了亲,后脚就将姑娘带进了屋,若是锦兰那丫头知道了,只怕你这府上又不得消停了。”魏忍冬倒是无所谓,他师妹如今人没了,璟王能将她娶回来,奉了香火,便是最好的了,一个活着的人,不必为了死去的人再守些什么。 可那……到底是他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啊。 璟王沉了脸,“先替她医手。” 他转身便领着白华英进了屋,屋子里头暖和得很,魏忍冬抬步跟了进去,“王爷不愧是大晋的王爷,啧,这府坻真真是华贵。” 那头璟王将白华英拉到桌旁坐下,魏忍冬这才看清了璟王护着的人,他微微一笑,“白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不过……怎么每回见你你都带着伤?” “小神医说笑了。”她脸色苍白,好似随时就能倒下去一般,灯盏下更显虚弱。 璟王差人拿了几盏烛火来,又添了几面铜镜,“给她瞧瞧手。” 魏忍冬这才瞧清楚她的双手,顿时沉了脸,拂衣坐了下来,“怎么回事?你去刨土了不成?” 白华英那双皮肉绽烂的手间混着石子与木屑,光一眼便瞧得人眼睛生疼,不敢再看。 白华英摇了摇头,“不小心伤的,不碍事。” 魏忍冬扣着她的脉,沉吟了片刻气道:“怎么不碍事?当归,去取了我的工具来。” 当归没想到是这样的伤,也没有带,听着话转身风一样的跑了。 白华英的手在铜镜光的折身射下瞧得越发的清楚,璟王坐在她身旁,有些无措,“可要什么旁的药材?只管开口。” 魏忍冬细想了想,念了几样药名,“这些研成粉,调成药膏速速送过来,对了,再备些麻沸散,这里头好些东西已经卡进筋肉里了,若是要挑出来,只怕非比常人的疼,她会熬不住。” 白华英瞧着手上的伤,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必了,我不疼。” 魏忍冬有些错愕,“当真不要麻沸散?” “那东西用得多了,会变傻。”她无意的一句话,让魏忍冬有些恍然。 他师妹刚到缥缈峰的时候,师父收了个病人,便要用麻沸散,那时候他师妹便在说这句话,后来有一次在山中被野猪袭了,一身的伤,硬撑着没用麻沸散,说那东西会让人变傻,后来吃了近个把月,硬是将那头野猪吃完了,发泄了心头之恨。 “既如此,那就随你。不过你若受不了了,还是可以再用上的。”魏忍冬瞧着这虚弱得要倒下的人,语气不自觉的放柔了些。 当归去的速度快,如今不过片刻的功夫,连封家大公子与封家二小姐也过来了。 封锦兰一进门便急眼了,“我今日差人去府上寻你,她们说你进香去了,好端端的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府里旁的人我瞧着可都回来了,我差人去找,那人说你与太子一道出了事,太子无恙的回了府,怎么你伤成这个样子。” 封家的消息到底是灵通,封锦兰一听说那一带近来闹匪,心便沉到了谷底。 白华英正欲说话,她瞧着那伤,又心疼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师兄,这……这手往后还能动吗?” 封温城将她微微拉开了些,温声道:“他是大夫,又医术了得,想是无碍,你不要惊扰了她。” 站在一旁织羽奉了茶过来,见这些人对白华英这样上心,一时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保不齐便是以后的主母了,啧,要解决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伺候好主母,吹耳旁风也好,折磨狗男人也好,那还不都是后院女主子的事儿。 看来这个大腿是一定要好好抱着的。 众人挤在一块儿,封锦兰在她身旁拉着她的胳膊,好似那要挑石子木屑的人是她一样。 当归将工具一一摆在桌上,那细长的夹子要挑开肉将东西夹出来,是何等的疼,白华英咬着牙,死死的忍着。 她额间渗出了细细的汗,石子挑了好几颗放在一旁的帕子上,白华英咬着牙默不作声,脸却因痛苦而皱作一团。 封锦兰心都要疼碎了,“怎么回事?不是有麻沸散吗?你倒是给她多开一点,人都快疼过去了!” 肉里挑石子,简直就是要命的活计。 魏忍冬迫于多方位的压力,如今拿捏子的手抖都不敢抖,可偏偏这又是与血肉打交道的活计,璟王站在她身后,一只手忽的捂着白华英的眼。 白华英的世界忽的静了下来,那双炽热的手护在她的眼前,她眨了眨眼,璟王却发觉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淌了下来,心顿时揪着疼。 白华英疼得厉害,浑身都在发颤,眼前甚至有些晕,封锦兰盯着那手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华英,你不如说说旁的事,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封温城看了眼疼得冷汗直冒的白华英,她摇了摇头,“没……没有。” 璟王的手暗中戳了戳她削薄的背,有些不甘心似的。 魏忍冬见状打趣道:“十四五岁的年纪,能有个什么心仪的?这一辈子可长着呢,还是晚些再谈的好,免受相思苦啊。” 封锦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师兄,这么些年,光看着你美人不断,也没瞧见有哪个让你饱受相思之苦的,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别扭。” 魏忍冬挑完了右手的石子与碎屑,打量着那卡在筋上的木刺,深吸了一口气,“我对每个美人都赠过相思苦。” “切,你若是个姑娘,不知被浸了多少回的猪笼了。”封锦兰一句无心的话,却勾起了白华英最痛苦的回忆。 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漆黑的眼前就似那湖水,将她淹没其中,璟王察觉到她浑身颤抖,忽的抬手将她抱了起来,圈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连封锦兰都惊呆了,“你……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可还是个小姑娘。” 璟王扣着白华英的手,指尖微颤,“不过是个及笄未到的孩子,她救了太子,本王自然要替太子照顾周全。” 这借口找的,真真是冠冕堂皇! 第211章 手伤 第211章 手伤 白华英窝在璟王的怀里,小小的一团,她疼得厉害,整个人缩作一团,那右手如今上了药,倒是好多了,可十指连心,左手手上的石子与尖刺还未挑出来,那尖锐的夹子每一下都从肉里过,屋子里的温度颇高,她浸出了一身的汗。 璟王将她团得紧紧的,低声道:“用麻沸散?” 白华英摇了摇头,“不疼。” 她眼角还挂着一抹晶亮的泪痕,瞧得璟王心都要碎了,“魏忍冬,轻一点。” 魏忍冬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样的阵仗让他想起了当初的小师妹,也是这般被众人围着护着,只是那时的人是她的大哥哥封温城。 “你行你来。”他白了眼璟王,却对上了这人眼底深深的担忧,心里忽的便明朗了,这王爷对这小丫头这样上心,只怕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太子,啧,权贵之圈,真真是混乱。 璟王沉了脸,“你信不信本王废了你的手?” “信信信,你是王爷,只手遮天的,我有什么不信的?”魏忍冬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可再怎么轻,那痛感也是实打实的! 他轻轻的吹着伤处,降低白华英的痛感。 白华英这一路已经很是疲惫了,如今窝在璟王的怀里,一个极细的石子要挑出来,魏忍冬拿了个西洋的玩意儿放大了正在肉里拔弄,白华英疼得咬上了璟王的肩膀。 璟王在府里穿的历一单薄,如今一身的健肉,硬生生被她咬出血来。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天已经沉黑了,璟王府里处处点着灯,明日便是除夕,如今夜里已经有好些人家放起了烟火,在空中砰的一声炸成了花,五颜六色的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白华英的手终于将最后一根木屑挑干净了,封锦兰替白华英擦着汗,心疼不已,“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一双手伤成这个样子,师兄,她往后这手用着不影响?” 白华英精神状态不好,掀了掀眼皮,她的手是什么样子她心里很清楚,奈何伤的是双手,要不然凭着她自己这一口气撑着,也定能将这事解决了。 “不影响?她这段时间千万不可用手,若是再用手,只怕到时候手就要废了,这里头好几根木屑都是插进了筋里,有一根筋都磨得要断了,你说影不影响。这段时间也不要使武了。”魏忍冬擦了擦手,当归在一旁清洗医疗用具,那些用具上沾了好些血,如今端出去远瞧着,就是一盆血水。 白华英微微颌首,从璟王的怀里下来,“多谢……魏小神医。” “你要谢就谢王爷,这样的小伤,随便换个寻常大夫也能瞧,不过你不用麻沸散,真真是让我出乎意料,是条汉子。” 封锦兰狐疑的望向白华英,“你会武功?” 其实她有些怀疑,那天在勇安侯府门口护下她的,不是白府的嫡子,瞧着倒与她有些像,可是这兄妹二人实在是太像了,常常让她有些懵。 “不大会。”白华英低头看了看包的跟粽子似的手,连个指头也没露出来。 进来送折子的烨罗惊呆了,当初她几招让自己险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可没说她武功是不大会!若这都不大会,那什么才是会?自家王爷这样的? 封锦兰一时竟信了,“左右你武功也是打着玩的,往后多带个护卫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要回白府吗?我送你回去。” 白华英正欲点头,璟王一把按着她的肩膀,“不必了,靖安伯已经差人来过了,到时候本王自会送她去靖安伯爵府。烨罗,送大舅子与小姨子回府。” 一直在角落里不吭声的封温城搁了茶盏,望向白华英时目光里透出了些不一样的欣赏。 封锦兰只得与自家大哥哥回去,路上她觉得有些奇怪,“哥,你不觉得,王爷对华英有些太上心了吗?” “她不过是个孩子,尚未及笄。”十四岁了,离及笄还有几个月,在上京,对这孩子还是女人可是卡得很死的。 “是个孩子不假,可我有时候瞧着她,总觉得她老成的很,不像是十几岁的女娃娃该有的,你瞧今日,她连手伤都没用药,跟大姐姐可真像,大姐姐那次伤了,也不肯用药,还是咱们几个在陪着她。”她说着说着,眼眶忽的红了起来。 封温城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明儿在那头,想必也会过得好。” “我知道,可是我好想大姐姐。”封锦兰捏着帕子,泫然欲泣的与封温城一道出了璟王府。 两家隔得近,若不是要避璟王的嫌,那大门都快修得门当户对了,所以纵然是走着回去,也没多远。 天穹的烟火升上去绽开,又散落下来,笼着上京这座城,将先前的灾情驱散了不少。 好些难民凑在一个篝火前烤着火,更甚的,吹拉弹唱,也唱出了另一种不一样的人生来。 这儿是乌衣巷,原是不允许这些人在的,但如今灾情特殊,巡防营的人得了命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这乌衣巷里家家都有护卫,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那璟王府里,白华英走路走得眼前有些发黑,璟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今日就别过去了,我已差人与伯爷说过了。” 白华英站在门口,冷冽的风扑得她退了两步,无力的靠在身后的璟王身上,“他们回来了,没有及时迎,本就是我的错,如今怎能夜不归宿?王爷,送我去。” 璟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你如今脸色这样差,手上还有伤,若是让二老瞧见了,岂不是要担心?纵是要见也不急于这一天!” “可……” “靖安伯爵府里我已经派了人去打点了,你只管放心,你那两个丫鬟平日里管教的也不错,将府里打点的很好,二老想必也乏了,这个时辰你再回府,不是惊了她们?就在这儿睡。” 他将白华英抱到床、上,那柏子的香气缓缓的传来,璟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着嗓音柔声道:“睡,我就在这儿守着,哪也不去,莫怕。” 白华英一双手缠满了纱布,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掀了掀眼,“王爷,男女有别……” “无妨,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睡。”他半哄半哄的,瞧着白华英合上了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华英在这儿睡得莫名的沉,想是今日太累的缘故,那些土匪原是芹小娘给她下的套,谁料如今竟成全了她。 赵斯年跟着太子去玉清观,可回头就出了事,他重伤到底是因为掩人耳目,还是他真的不知?无论他知不知道,他都得知道! 第212章 靖安伯 第212章 靖安伯 她迷迷糊糊的,意识从这些事情里抽离。 璟王在床侧的软塌上坐着,织羽端了夜宵过来,瞧见他肩膀上的血迹,顿时吓了一跳,“王爷,你没事?这这怎么还有血?” 璟王扫了眼肩上的伤,这才想起来疼了。 他起身扫了眼织羽,“不妨事,不要闹醒她。” 他去了侧屋换药,织羽瞧着这牙印,再看看璟王这脱衣有肉的身材,打趣道:“王爷,你久战沙场,也不见受的这样的伤,如今可倒好,这还没成亲呢,白小姐就先在你身上盖了个章了,这往后哪个姑娘还敢与她抢哦。” 盖了个盖?璟王挑了挑眉,瞧着这尖利的牙印,忽的笑了,“她历来是个牙尖嘴厉的。” “王爷,这姑娘可有非比常人的忍耐力和狠意,你若是要娶可要尽快了,否则晚了,只怕是要去与太子殿下抢人了。”织羽笑着替他上了药,将手臂上的痕迹用纱布缠了起来。 “出去。”璟王合上衣裳,他不在白华英的身旁,如今说起话来神情都变得凌厉起来。 织羽早习以为常了,扭着腰嗔笑道:“王爷,妾身也是一番好意,如今府里多年没有个女主子管事了。” “你若要走,随时可以走。”璟王系上外袍,站起身扫了眼这身段婀娜的织羽,瞧着这狗女人真真是跟个妾似的!也不知道这模样是打哪学来的,先前在战场的时候提着长枪,可远比如今要顺眼。 “王爷要赶妾身走?王爷难道厌了妾身了?妾身这些年打理府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捏着帕子扭扭捏捏,瞧得璟王青筋直跳。 “北境有变。” 织羽忽的便冷了脸,“那群畜生如今还敢造次不成。” “近来北域灾情影响,鞑子有了再起的心思,我在上京走不开,你领旨回营。”璟王将一方令牌丢进她手里。 织羽两眼直冒光,“格老子的,好久没有动筋骨了!那群蠢出生长的王八,我不打得他们在壳里缩着,我就不姓夏!” 璟王瞧她那兴奋的模样,淡道:“此番不可挑事,皇兄如今忌惮,你在军中要稳妥行事。” “属下明白,王爷,要不属下明天就装死?”夏织羽搓着手,琢磨着她那把长枪又可以出来放血了! “不必。”璟王抬步出了侧殿,夏织羽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眸色微亮,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也出了侧殿,她直奔自个小院去了,麻利的便收拾了行李,细想了想,打算去与白华英闲话几句。 谁料走到主屋,就瞧见璟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她忽的觉得自己这个灯有点亮了,于是转身便走了。 罢了,如今王爷心里已然有了人,她也好去寻她的有情郎去。 夏织羽走得洒脱,留了一封信,扬扬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纸,都是控诉璟王无情无义,她要去浪迹天涯之类的词,顺便拿了一堆银票便出了门,直奔北域而去。 白华英夜里睡的不踏实,可每每有了一丝反应,璟王便在床侧安抚她。 夜里的烛火高照,璟王轻声细语替她擦着额前渗出的汗,直到她复又睡得安稳,璟王将那贵妃塌拖到了床侧,和衣躺下。 次日天色初晓,府里的人已经开始做除夕的大清扫了,下人都不敢进主屋,只敢在外头轻轻的忙活,烨罗一进屋便瞧见这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塌上,盖的却是同一床被子,中间隔着个没什么用处的床幔。 自家王爷的手还搭在人家姑娘纤瘦的手腕上,他真怕自家王爷梦见些个什么,一使劲就将她手腕给折了! 白华英听着外头的动静,悠悠转醒,侧头就瞧见睡着的璟王,她悄悄抽回手,璟王便醒了,目光慵懒,嗓音低沉。 “醒了?” “嗯……”她坐起身,环顾四周,昨天实在是太疲惫了,好在今日没有发烧,看来这些日子吃药练武,身体还是好了许多了,不似先前那般病病歪歪的。 丫鬟们进了屋,伺候二人洗漱,白华英一时有些尴尬,“王爷在这儿歇了一夜?” “嗯,你睡得不好,梦里一直在呓语,又要拉我的手,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了,白小姐放心,你我行规举止都无愧于心,不会有闲话传出去。”璟王扫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好了些,抬步往外走。 “洗漱完就过来用膳。” 白华英的手伤着,洗漱是丫鬟们代劳的,她透过镜子,打量着这胎记退散了好些的脸,是时候将这印子加深些,可如今她手伤着,行动又多有不便,只能先这样了。 收拾完毕刚出主屋,就听见丫鬟过来,低声恭敬道:“白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王爷让白小姐过去。” 白华英微微颌首,便过去了,正好她也有话要与太子提点。 太子与璟王正在膳厅里,这璟王府里备的多是些清淡进补的吃食,太子打量着那菌菇鸡汤,有些懵。 “皇叔,你可是身体亏虚?怎么要吃这么多进补的?” 璟王捏着筷子的手微紧了紧,见白华英过来了,抬了抬手,“过来用膳。” 太子这一次才真正的正视她,却见她身形削瘦,那胎记淡化的面容上显露出了小巧精致的五官,假以时日,也必是个大美人,只是可惜了那胎记蒙了脸,也不知能不能退去。 “白小姐,你这手怎么样了?可要紧?本宫从宫里寻了些好药来,你用着必不会留疤。”他抬了抬手身后的玄武将药放在桌上,那药足有好几盒,装在小叶紫檀的盒子里,分外精致。 “臣女的手无碍,多谢太子殿下。”她微微福身,将手拢在袖子里。 “怎么会无碍,我这手昨晚上也被太医挑了一夜的碎石木刺,如今你的手想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昨儿救了本宫,你想要什么?只管与本宫说。”太子打量着她,觉得这姑娘谦和温脉,皇后挑的人想来也是不错的。 第213章 同款手纱 第213章 同款手纱 “臣女无所求。”她来到桌前,璟王拉了她坐下,身后的丫鬟便伺候着她用膳。 太子见状咳了两声,默了片刻道:“你若真想嫁给本宫,本宫倒也……” “殿下,二姐姐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如今还小,若有不周到的,还请殿下多多宽宥。”白华英忽的断了他的话。 璟王捏着的筷子这才松了松,扫了眼太子,“你不上朝?” 太子笑道:“皇叔,我就是过来蹭个饭,一会儿就要去了,皇叔可要与我同去?” “如今国子监里无事,你替本王告个假。”璟王顺手朝白华英的小碟里夹了个蘑菇。 “好,那……白小姐就有劳皇叔看顾了,到时候我再亲自去白府致谢。”太子端了碗,优雅的吃了起来。 待吃完了,朝钟也响了,璟王府离皇宫近,所以太子也不着急,漱了口便坐到了白华英的身旁,朝她晃了晃自个的手,“如今你我也算是共患难了,白小姐,你瞧这包的,是不是很有缘。” 璟王看了一眼,提了正事儿,“赵世子伤势如何?” 太子这才将手收了回去,正色道:“听闻如今还昏睡着,太医也去瞧过了,说原是有旧伤在的,如今又伤了一回,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白华英的手猛的紧了紧,璟王瞥了一眼,朝太子淡道:“你去玉清观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玄武必然不会透露,再加上你们一路是乔装,你可有怀疑过,是谁泄漏了行踪?” 太子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容知观是个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不会是他,玄武打小就跟着我,也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如今赵斯年也身受重伤……” 璟王曲指点了点桌面,神色冷峻,“你可记得本王先前教你的?” 太子猛的一惊,“皇叔,你是说……不可能,他若是真的泄漏了行踪,何必将自己害成重伤?他大可以再救了我邀功才是。” “你是太子,怎能轻易信人?皇兄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你若再优柔寡断,只怕到时候这个位置也该易主了。”璟王搁了茶盏,对眼前这个侄子有些无语,当初若不是他生母临去时所托,他也不过十来岁就当爹又当妈的看顾着这孩子了! “怎么可能,朝堂上除了我,就只有荣弟了,可荣弟才十二岁,再说了,母后先前便与我提过,荣王不适合当储君,她也断没有让荣弟当储君的意思……”太子越想越心惊。 “这些日子,赵世子与皇后一党,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至于赵世子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你大可亲去瞧瞧。上朝去。”璟王拂衣起身,收起凌厉的寒意,他走进折进屋中的阳光前,慵懒又随性,这是太子这些年不曾见过的璟王。 太子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意,“皇叔,我与赵斯年认识多年,他又是我的伴读,怎会要害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若那个人真是赵斯年,那么这世间,还有几个是可信的人? 璟王扫了眼外头的阳光,叹了叹气,“终究是这些年本王将你护得太好了,这些日子你也该长长心了。去。” 太子一肚子的疑问出了府,上了马车才想起来,还未与白华英告别。 他低头打量着与白华英包得一样的手,忽的觉得这伤也顺眼多了。 除夕的街道上一片喜庆,到处都在忙活着洒扫,一时热闹得很,璟王府如今也不例外,府上的人都动员了起来。 白华英瞧着那些人,心生忧虑,“太子心性纯善,只怕将来那个位置,他也未必能胜任。” 慈不掌兵,善不管权,不是没有道理的。 璟王看了眼她手上包得严实的纱布,“过来,我替你先将药换了,你再去伯爵府。” 白华英只得凑了过去,谁让她当时把翠青与秀心安排去伯爵府了,如今身旁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璟王见她少有的乖巧,语气又柔了几分,“你倒真是想当个汉子,疼也不作声,麻沸散也不用。你可想过,以你师兄他们对你的了解,若是起了疑心该如何?” 他慢慢的将纱布解开,那皮肉搅弄着的手心便呈现眼前,他轻轻的吹了吹,拿出魏忍冬开的药替她轻轻的涂上。 白华英瞧着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淡道:“封家嫡女已经死了,尸体还摆在璟王府的冰室里,他们没什么可疑心的。” “她们心里都在意你,你确定不告诉他们?”璟王将自己与白华英划为一体了。 “不知道也好,伤心总是一时的。”她垂眸,敛去眼下的悲伤。 若是到时候她一觉醒来,又成了另外一个人,难不成还要让她们再伤心一次吗?不如就这样,时间想必会将一切都淡化,每个人都要往前走。 “你倒是狠心。”璟王轻吹了吹她的伤,又取了新的纱布替她缠绕上。 璟王缠的小心翼翼,系在手上不紧不松恰到好处。 上完了药,白华英默了半天,还是问了,“真的是赵斯年将太子的消息泄漏的?我那日在宫门外……不当心听了你与皇后的对话。” 最想杀太子的,就是皇后了,可笑太子竟觉得皇后待他一片赤诚!太子能在吃人的宫里活得这么单纯,与璟王的庇护脱不开干系! “赵斯年看似是太子的人,实则是荣王的人,纵然荣王如今年岁还小,但十二三岁登基的皇子也不在少数,这些年是我见他失了生母,娇纵了他。”他揉着眉心,有些疲惫。 “人各有命,王爷不必自责,昨天的事,多谢了。”她起身,准备去伯爵府。 璟王挑了挑眉,“昨天的事?白天的还是晚上的?” “……”这人真是! 璟王见她气呼呼的走了,不由笑了,烨罗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金丝玉凤糕,见人走了,有些纠结,“王爷,人都走了,那这糕点?” “搁着。去取纱布来。” 烨罗狐疑道:“王爷要纱布做什么?” 璟王晃了晃手上那个小血珠,“不当心扎了。” “???”烨罗有些懵,“王爷,你这擦一下就好了,不碍事。” “去取。”璟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烨罗不明所以,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比女人还要海底针!! 他取了纱布回来,就瞧见璟王将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跟那白小姐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家王爷包的是左手,若不是因为右手要练剑提笔,只怕他也恨不得一并包上了。 第214章 奶娘寻死 第214章 奶娘寻死 烨罗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的手也绑了纱布,那句有缘估摸着是让自家王爷吃味儿了。 烨罗憋着笑,将金丝玉凤糕挪了个位置。 “暮成回来了?”璟王瞧着那糕点,外里酥软,内里却是个脆的,像极了白华英在崖底时的模样。 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回来了,领了罚,如今在外头侯着。”烨罗想了想,又替暮成说着好话,“当时他是递了消息过来的,王爷……” “滚进来。”璟王搁了茶盏,单手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板指,浑身透着寒意。 暮成是他手底下的暗卫首领,如今浑身是血,衣衫残破,一瘸一拐的进来,脸色泛着青,可见他受的罚有多狠。 “属下知错,还请王爷息怒。”暮成砰的一声便跪下了。 “若非本王赶回来赶得及时,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十个你也不够赔!”璟王凝着他,寒意如同外头凛冽的风。 暮成头都快挨着地了,“属下知错了,属下不敢再犯,属下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本王不需要她有本事!暮成,你跟了本王多年,如今也不必再着了,走。”璟王忽的起身,越过他走了出去。 暮成僵在原地,“主子,属下知错了,还请主子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对主子忠心不二,主子……” 璟王凝着他半响,“你既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就该知道本王历来说一不二,如今这璟王府是容不下你了,去。” 暮成是他最信得过的暗卫,所以的暗卫都是经由他的手在调度,但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他来做。 暮成眼睁睁的瞧着璟王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顿时急了,跪着就要挪过去,“主子……。” 烨罗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你怎么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如今那头连个护卫也没有,你若能过去,必然能将功折罪,王爷将你派过去,实则是委以重任,暮成,我知道你不服,这是一个观察她的好机会。” 暮成恍然,“那白小姐对主子当真如此重要?” 烨罗眨了眨眼,“岂止是重要,简直堪比性命,当时主子将你调去守着她,你就该明白主子的意思,你不服也正常,我当初也没服过。” 暮成浑身微颤,“是我一时糊涂。我这就去找白小姐。” 烨罗笑道:“白小姐如今似乎对王爷有什么误会,你还是不要将王爷招出来的好,如今灾民遍地,白小姐又是个有善心的,懂我意思。” “多谢。”暮成撑着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出了府。 烨罗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叹气,抬步便去寻璟王了。 今日除夕,也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暖的落在上京,白华英打这儿回靖安伯爵府,一时竟生出一种归心似箭的错觉来。 马车在靖安伯爵府停了下来,她刚一下马车进了府,翠青便迎了过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原是想去寻小姐的,可府上事情又多,秀心让奴婢在这儿等着小姐回来,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奴婢听说你与太子殿下跳了崖了,奴婢可吓死了。” 白华英忍不住扶额,“听谁说我与太子跳崖了?” “如今上京都在传,谁说的我也不知道,小姐,太子不是不喜欢你嘛,可今日太子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说是要谢你的,白府也送了好些东西。”翠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恨不能替她走路了。 白华英打量着这焕然一新的伯爵府,十分欣慰,“子虚乌有的事,不要瞎传,对了,外祖父与外祖母如何了?” “她们一路奔波回来,如今正在屋里歇着呢,管家已经过去通报了,这会子也该起了。”翠青与她进了后院。 后院里如今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秀心一见白华英回来了,忙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就好,伯爷与夫人都吓得不轻,差人去璟王府里问了好几回消息,得知你没事,已经歇下了,这才放了心。” 白华英打量着这喜庆的院子,有些哭笑不得,“过年怎么这么热闹?” “老夫人说,这是府上这十几年来头一回大团圆的日子,自是要弄得喜庆一些的。年后小姐也要及笄了,到时候可就不是小孩子了。”秀心将手中的八宝玲珑灯展开,露出上头漂亮的花纹来。 “也是,热闹些总是好的。如今这府里沉浸了太久了。”白华英说着往老夫人的院里走,谁料见了个老婆子跪在门口哭闹。 “我伺候大小姐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这小小姐一来就将老身打发走了,还请夫人替我做主啊!” 白华英见是那奶娘,微微拧眉,“谁放进来的?” 秀心有些头疼,“原是不让进的,可她一直在门口哭闹,说伯爵府欺人太甚,又说无情无义的话,实在不好听,奴婢想着将她先放在一旁安顿着,等小姐来了再做决断的,也不知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到底是她呆了几十年的地方。”白华英抬步走了过去,那奶娘一见了白华英,顿时更委屈了,挪到她身旁泪如雨下。 “小小姐,先前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还望你莫要怪罪,你就大人大量,饶了老身这一回,老身这些年为了伯爵府,也是耗了一辈子了,若是离了府,老身可就只能去死了呀!!” 她三言两语便将白华英挑到了风口浪尖上,仿佛她若是不将奶娘留下来,那便是个无情无义的。 白华英凝着这老泪纵横的仆人,神色冷冽,“秀心,送官。” 奶娘没想到她这样干脆,顿时愣了愣,“你……你怎么心肠这样歹毒!我为了靖安伯爵府费了大半生的心血,你如今竟要拉我去送官!好,既然你要逼死我,那我就死在这儿了!” 她推开众人便要去撞墙,白华英抬脚绊了一记,奶娘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顿时鼻青脸肿。 她居高临下的凝着那妇人,“这些年你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你既拿了府里的东西不愿还,我也不逼你还,但如今你惊扰了外祖母歇息,这帐,倒是要好好的算一算。” 奶娘抬头撞入了她那双幽如深潭的眼,不冷不淡的,看得她背后发凉。 第215章 闹事 第215章 闹事 她逆着光,那张生着胎记的脸格外的诡异,奶娘一时心里渗得慌,“小小姐,老奴在侯府做了几十年了,大半辈子都耗在这里,如今若是要走,当真是没有去处了,还请小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在侯府里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白华英扫了眼紧闭的里屋,屋子里寂静得很,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样子外祖母她们是想将这事儿丢给她处理了,一来是看看她这些年变成了个什么模样,二来,或许也是瞧瞧她的耳根子软不软,堪不堪大用。 到底,与嫡亲的女儿还是差了一层的。 “我这个人,历来恩怨分明,说出的话,也断不会收回去。秀心,送官。”她把玩着手上的流苏,神色冷漠。 奶娘见人要上来绑她,顿时变了张脸,瞪着她怒斥道:“如今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回来了,这后院里你一个白家的,也做不得这样的主!今日我若见不到老太太,便只有死在这儿了!” “你若是要寻死,我伯爵府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定会替你寻口好棺椁,厚葬。” 她见白华英软硬不吃,扯着青石的栏杆死活不松手,扯开了嗓子哭喊道:“老太太,如今这天可都变了,老奴在伯爵府里当牛做马,如今您可要出来给老奴说句公道话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无措,白华英目光微沉,低斥道:“愣着做什么?拉下去。” 众人这才敢动身去拉人。 奶娘一把年纪了,众人又有些是府里头的家生子,如今哪里敢真的去扯她,只能做做样子,秀心在一旁有些着急,凑近她低声道:“小姐,嬷嬷这些年是过了些,可如今若是传出去了,对小姐的声名也不好,倘若落下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到时候……” “秀心,心慈手软,掌不得权。”白华英扫了她一眼,这些年秀心跟着她在白府里却无所建树,就是这个原因,到底身旁的这两个耳根子还是软了。 秀心一时语塞,她忽的觉得,自家小姐这几个月的转变,快得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是,奴婢知错了。” 外头正闹腾着,那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抬步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寿袄比夹,外头罩了件深色的大袖,因着惧冷,如今手里头也团了个暖炉子,阳光落在她身上,瞧着和善得紧。 这是老太太这么多年,头一回瞧见这个嫡亲的外孙女,心里顿时便亲切起来,朝她伸出手,嗔道:“怎么这会子才过来,听闻你伤了手,快给我瞧瞧。” 她和善的走来,温和的望向她,那双眼睛里的目光像极了封母,却又多了几分封母没有的世故与圆滑。 白华英规矩的行了礼,“见过外祖母。” “好好好,好个顶好的孩子,外头冷,咱们屋里说说话,你外祖父听闻你好黑茶,先前赶路的时候得了些大叶种的,煮起来可香了,这会子正在煮着呢。” 她拉着白华英的手,却瞧见那双手上全是纱布,顿时面色微沉,“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昨日原是要将你接回来,只是你外祖父初初回来,身子也不好,差去的人说有魏小神医在瞧着,候是无碍才是。” 一旁的奶娘见状忙推开众人扑了过去,“老太太,求老太太开开恩,老奴在伯爵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若是要出了府,只怕就没有活路了呀。求老太太开恩,老奴往后就是当牛做马,也定当报答。” 老太太与老伯爷在外头云游多年,心性早不比先前了,如今见了奶娘老泪纵横,一时有些于心不忍,又瞧见白华英双手缠着纱,目光微冷。 “我家华儿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不得旁人的什么好言好语,留了你到如今是她心善,可你在这伯爵府里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我的气性,先前你在府里做的事,真当我们死在外头了不成?” 老太太将白华英护在身后,又训道:“华儿这些年没有嫡母在旁看照着,已是可怜,如今府里的这些个连句话也听不得,不拿她当回事,打量着我是不疼这个外孙女不成?将她拖下去,即刻送了官!官府要如何查办发配,也由着官府的来!” 众人顿时低了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奶娘在地上老泪纵横,“老太太,老奴这些年在府里,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区区一个奴婢,如今竟同主子邀起功来了?当年你为什么没有陪着我儿嫁过去,你打量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既是要算帐,那不妨一道算一算。” 奶娘吓得脸色惨白,“老……老奴当年实在是身体抱恙。” “你是抱恙还是瞧着新姑爷的府上不比伯爵府来得富贵?华儿这孩子心软,给了你钱打发了你去养老,可你偏不知足,她是个孩子,我可不是,来人,将她绑了,送衙门里去,将嘴堵了,省得一路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老太太当真是雷历风行,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人将这奶娘给捆了带走了。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心头忽的觉得有些暖,“外祖母……”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腕,心疼得肝儿疼,“你年纪轻轻的,耳根子软些也不打紧,只是对付这府里头这些个油蛇子,软的可不成,这些日子你就住在府里,正巧也要过年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她拉了白华英进屋,瞧着她那不利索的手还拔着流苏子,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再添个碳盆来,别将我孙女给冻着了。” 进了里屋,屋子里的陈设比白府不知高了多少,那雕梁画栋的模样她早是见过的,可如今伯爷与老夫人回来了,才觉得这伯爵府像个府坻了。 “外祖母说的,我都记下了。” 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不急,眼下要紧的还是你这手,换药了没有?” 秀心在一旁插了话,“回老太太,小姐醒了便往这儿赶,如今还没来得及换呢。” “我来。”她拉了白华英去了里屋的侧厅,侧厅后边有一处露台,露台如今搭了小棚,一身形削瘦的老头正坐在那儿煮茶,他的手枯瘦如柴,但气质却极佳,眉眼间与白敬辰还有几分相似。 第216章 举家送礼 第216章 举家送礼 见白华英过来了,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们热络的就像是前几日才初初见过似的,这样的亲昵感让白华英想起了在封府的时候,不由眼眶微润。 “见过外祖父。” 靖安伯扫了眼她的手,微微拧眉,“你救了太子的事,我已经听人说了,你如今也快及笄了,若真心喜欢太子,嫁过去了,怕是少不得要吃些亏了。” 老夫人见状嗔道:“怎么就吃亏了?如今这孩子手还伤着呢,你说这些做什么?拿药来,我给她先上了药再说。” 白华英恭敬的将双手伸了出去,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替她解着纱,低喃道:“你在外头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了,原是想着,拿了她给你练练手,可你这性子也太软了些。可怜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去了,如今你能到如今这模样,也是你的造化了。祖母这些年不曾关照过你,你可怨?” 那纱布被一点点的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心,老太太顿时眼眶便红了。 白华英摇了摇头,“母亲是为生下我走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因事外出久未回京,想来也有不得已的理由。” “好孩子,这些年,我们确实是迫不得已,诸事事出从急,如今好容易才回了上京,你放心,祖父祖母必会将这些年对你的亏欠补回来。”她取了药小心翼翼的抹着,见她皱眉,又怕她疼了,轻轻的替她吹着伤口。 靖安伯是在先帝在时屡立战功,后来封了伯爵,但因着一直没有生下嫡子,官家着急了,便将月娘赐给了他,岂料月娘他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差人打发到了后院当个金丝雀一般养着,这些年,靖安伯夫人再也没有生过了,所以官家对靖安伯爵府这么信任,也是有原因的。 一个后继无人的伯爵府,有什么可畏惧的? 她在一旁恭敬的坐着,乖顺得很。 老伯爷倒了盏茶给她,她道了谢,老伯爷微微颌首,笑道:“到了自已府里,不必拘谨,先前你在白府里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回来了,也不必再回白府里去了,照着我的意思,如今你兄长又在小试时上了榜,也一并回来。” 白华英叹了叹气,“如今哥哥身上还有伤,正在府里休养,他听说你们回来了,也是着急要过来,只是如今行动多有不便。” 老伯爷冷笑道:“这些年你们在白府的事,我也知道,他们打量着我们两个老的死在外头了,如今越发放肆,左右白府那样的门第,如今也不过尔尔,我伯爵府有的是家业承继,夫人,晚些不如就派人将敬辰也接过来。” 今日的阳光好,懒洋洋的落在茶盘上,将这府里头渡上了一层生气。 “是,已经安排下了,你们兄妹两个的院子也收拾好了,白府里头若是没有要紧的东西,就算了,只管在这儿住下就是了。如今我们年纪也大了,只得你们兄妹两个,总是要好好的才好。”老太太替她轻轻的上着药,说两句话就要吹一下,生怕她手疼。 白华英瞧着这慈爱的侧脸,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羡慕起这样的爱情来,总归这世间的情意还是有的,只是她没有这样幸运,能与一个人这样白首到老。 老伯爷抿了口茶,笑道:“你别瞧着你外祖母是个温顺的,她年轻的时候可是这上京的小霸王,倒是同……同如今霍家那个小霸王不相上下。” 霍燕堂?白华英想起那张嫩生生的小白脸来,不由笑道:“霍二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霍燕堂与赵斯年交好,到时候挖了个坑,指不定两个人都要跳进去了。 老夫人嗔道:“我哪里就是个霸王了?华儿跟前,你可不要毁了我的形象。” 老伯爷笑得满眼柔光,替她斟了盏茶,打趣道:“也不知是谁,提着剑要闯天涯,结果闯到了我的院里来了。” 两人笑盈盈的聊了起来,白华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忽觉岁月静好。 老太太将她手上的伤清理好,忍不住心疼,“伤的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年纪轻轻的,遭这样的罪,华儿,明日再请了那位小神医过来瞧瞧,如今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这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白华英瞧着包得松松散散乱七八糟的布,哭笑不得,“留了就留了,我才不想嫁人呢,我想替母亲尽孝。” 当年白华英的生母是拼死将她生了下来,如今论理,也当如此,更何况眼下她又用了人家的身子,她用了白华英的身子,那么白华英呢,又去了哪儿了。 老太太红了眼眶,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道:“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老伯爷重新泡了盏茶,沉沉的叹了声气,“纵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如今好在还有两个孩子,夫人也该看开些才是。” “原也是看得开的,可如今重新回了府,这十几年的光景,又好似一晃眼的功夫,今儿醒来的时候,我好似听见我儿还在院里唤我起身,她是个极孝顺的,我这心里每每想起,就同针扎一般,华儿,这些年……你不要怨外祖母。” 她嗓音哽咽,对这十几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怕与白华英生份了,所以总在言语里透着几分讨好的意思。 二老如今膝下无女了,只得这两个外孙,自然是要看重些。 正说着,外头管家过来了,“伯爷,夫人,大公子已经接回来了。只是……只是白大人也过来了。” 靖安伯搁了三才杯,取了帕子擦了擦桌上的茶渍,淡道:“倒难得他还有这样的心。” 老夫人沉了脸,猛的起了身,“我还没上门去问罪,他倒好,自己腆着脸过来了,让他在大厅侯着,辰哥儿如今身体不好,领他过来。” 管家面露难色,“其实不止是白大人,这……这白府的人都来了,还备了好些礼,伯爷,您看这……” 拖家带口的来靖安伯爵府,无非是做给上京众人瞧的,如今白家也算是有了个靠山了,纵然前妻亡故,到底白家还有两个孩子是伯爵府的,加上伯爵府如今后继无人,众人便将那心思转到了白敬辰的身上。 第217章 阖家相见 第217章 阖家相见 靖安伯捏着小青柑闻了闻,顺手丢进了水盂里,“长不熟的青柑,到底喝着少了些味道。” 老太太见了,没好气道:“莫不是来带华儿兄妹两回去的?这可不成!我靖安伯爵府的孩子,他没照顾好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能让她们再回去受苦!华英莫怕,有外祖母在,谁也不会欺了你去。” 白华英柔声安抚道:“这些年,父亲确实没有尽责,可到底华儿在府里也好生生的过到了现在,更何况当年他也是外祖父与外祖母亲自挑的贤婿,如今你们回来了,他也理当过来一趟的,再者说了,哥哥如今又要春闱了,若得了个不好的名声,抛下了他生父,怕也是不妥。” 老太太一想也在理,“若是敬辰能高中,那真是扬眉吐气了,不过不中也不打紧,如今有伯爵府这个倚仗,总也要给伯爵府三分薄面。” 官场上混乱,许多的内里关系扯在里头,来来回回的,总要讲个情谊进去。 老伯爷搭了权杖起身,他身形依旧高挑,但人却清瘦得厉害,如今拄了拐走得慢,“这小子这些年,凭了他自己,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原以为嫁了个乘龙快婿,谁料后来竟害了自家女儿。 白华英垂眸跟在一旁,白府她是要呆的,如今她想要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个结束,怎能轻易的就离开,再者,年后待春闱过了,她就要去国子监了,说是去国子监学习,实则不过是皇后打的小算盘,想将她与太子拉到一块儿去。 一群人绕过后园去了前厅,过去一看才发现,一大家子,从嫡到庶,从妻到妾,全来了!连着那白家的老太太如今也擦脂抹粉的过来了。 她倚老卖老,便坐了上首略下的一个位置,身旁的几个后生尽数都站在那儿。 两拔人凑到了一块儿,白家老太太起身迎了上去,热络得很,“早先就听说亲家要回来,如今可算是将人盼来了,府上住着可还满意?当时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所以差人洒扫也仓促了些。莫要见怪。” 这话说的,好像是靖安伯爵一家子住在她的府上似的。 靖安伯夫人将手抽了回去,“你这一口一个亲家,叫得倒是热络,这些年我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在你白府里出了这么多事,我倒是想问一句,白家如今还有没有个长幼尊卑,还成不成个体统!” 白家老太太脸色微赫,念及伯爵府的权势,如今又上赶着讨好道:“亲家说的哪里话?如今这些个孩子得知你们回来了,特地过来拜会,只求亲家好好的给她们立立规矩,如今我老婆子年岁大了,近来总病着,也管不得她们了。” 她装得一手好无辜。 靖安伯夫人拂衣坐下,扫了眼白耀辉,“听闻女婿如今又升了官了,可真是可喜可贺。” 白耀辉见状忙上前,恭敬道:“多亏了岳父岳母当年的教诲。” “我们可教不起你什么。”靖安伯夫人扫了眼站着的众人,脸色微沉。 当年的事情他们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过了多年,他们再回来,见的是两个过的惨淡的孩子,心里能没有气吗? 芹小娘站在最后头,瞧了丫鬟端茶过来,忙接过那丫鬟的茶递了上去,“这些年两个孩子在府里,咱们也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原先华姐儿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好,好容易才养活了,脑子又伤了,如今好在老天垂怜,已然大好了,主君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的。” 老太太扫了眼那盏茶,没动,“我伯爵府的妾室,可断没有这样的胆识。” 白耀辉见了,脸色微赫,朝芹小娘递了个眼色,又讨好道:“原是她心里惦记着您老,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我老婆子没什么好瞧的,既然今日都来了,正巧这几日伯爷也与我提了些事,如今不妨一道说了。”靖安伯夫人将芹小娘晾在那儿,那滚烫的茶烫着芹小娘的指尖生疼,她咬着牙悄悄挪了个位置,一时觉得有些没脸。 柳氏站在一旁,恭敬得很,见芹小娘被立了规矩,如今心情大好! “还请岳父岳母示下。”白耀辉拂衣跪下,姿态端得正,低眉顺目的。 靖安伯这才开了口,“如今伯爵府里冷清,我们夫妻二人只得一个女儿,如今在你府里也殁了,依着我的意思,就让两个孩子在府里住下,华儿往后出嫁之事,伯爵府也定会替她谋划,至于敬辰,如今也大了,左右伯爵府里无人承继,不如就将他过到伯爵府里来。” 坐在轮椅上的白敬辰神色微怔,“外祖父……” 靖安伯朝他摆了摆手,温声道:“你的事咱们往后再提。” 白耀辉一听这话,顿时噤了声,白耀辉心里顿时打起了算盘来。“这些年白家对两个孩子颇有亏欠,如今得了岳父岳母照拂必然是好的,只是如今辰哥儿又要春闱了,若是贸然这般,只怕对他春闱会有影响,不如等春闱之后再说。” 嫡长子过回去给岳父家,那他岂不是成了上门的女婿了? 更何况如今的白敬辰万一考中了呢?那时候算白家的,还是算伯爵府的? 伯爵府如今有个世袭的名头摆在这儿,这富贵半分不会消减,可是白家就未必了,从小试上来说,自家这个庶子考得可远不如嫡子! 靖安伯扫了眼白敬辰,淡道:“如今你府上倒是人丁兴旺,怎么?我连我嫡亲的外孙都留不得不成?” “女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十年苦读不易,实在不想让他受了影响。望岳父大人明鉴。”他慎重的磕了个头,实诚得很。 这样伏低作小的白耀辉,看得白华英心里暗自叹气,官场圆滑,早将当年白耀辉的那些风骨消磨了个干净。 靖安伯瞧了他这样子便来气,“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乏了,两个孩子今年就到伯爵府里过年罢,旁的往后再说。” 这一路的折腾,靖安伯疲惫得很,如今回了府里,又想起些陈年往事,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白家老太太见状打和道:“原都是一家子,可不要生分了才好,耀辉,你这些年在官场上不易,也该多听一听你岳父的才是。” 白耀辉听了连忙称是,“一切但凭岳父大人做主。” 白敬言眯了眯眸子,脸色微沉,心里一时打了无数个算盘。 第218章 逐客令 第218章 逐客令 若是论身份,他是白家庶子,与伯爵府也不相干,往后就算是上了朝,他也依旧是个庶子,上头还有个比他小的嫡子在等着,算来算去,这白府是什么好事都摊不到他的身上来了,他一时心有不甘! 凭什么区区一个眠花宿柳的,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些东西,而他十年寒窗苦读,竟还不如他! 靖安伯拂了拂衣袍,淡道:“旁的事,年后再说,你如今官场得意,但也劝你一句,留得初心在,方得长久。” 白耀辉忙应下。 外头日照西斜,陆陆续续的有人放起了烟火,老太太扫了眼这白府一屋子的人,下了逐客令,“咱们年纪也大了,经不得你们这样拜会,都回。” 白府老太太见状笑道:“我近来身子也不好,活了大半辈子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入了土了,到底还是亲家有福气。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咱们两家不如就一道过个年,孩子们都在,瞧着也热闹。” 靖安伯夫人冷笑道:“不必了,我诺大个伯爵府,纵是冷清了些,也守得规矩,你若是真有心,不如将府里的规矩立一立,若攀了亲戚乱了规矩,可不长久。” 这就差对着芹小娘指名道姓了,芹小娘烫得指尖发颤,将茶盏搁在她手旁,拂衣跪了下去,“伯爵夫人教训得是,是妾身想替姐姐见一见二老,不曾想乱了规矩,咱们府里老太太也是心慈手软的……” “心慈手软?可不见得。行了,你白府守不守规矩,我也没精力去管,但下次若上我伯爵府,也别打量着什么亲家不亲家的了,如今我女儿都没了,还提这些个做什么?”靖安伯夫人与她们划开干系。 白府老太太脸色微晒,尴尬道:“亲家这话说的,当年的事……唉,那孩子是个顶好的儿媳,可怜她就这么去了,抛下这两个孩子,白府里头事又多,可到底这些年白府也没亏欠了她们,如今辰哥儿也是个争气的……” 白府老太太越夸越得意,她如今底下子孙满堂,可快活得很,伯爵府有什么好的?无非是有个名头摆在这儿,可除了名头,旁的什么也没有了。 靖安伯夫人听着脸色越发的沉了,帕子一捏,冷声道:“我有华儿与辰哥儿这两个孩子就够了,旁的……用不着。时辰不早了,白家老太太,你也早些回去歇着。”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众人心领神会,白家老太太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靖安伯拂衣起身,拍了拍白敬辰的肩,“辰哥儿,你随我来书房。” 白敬辰微微颌首,白耀辉在一旁叮嘱道:“你如今也大了,该懂事些才好,多替你外祖父分忧。” 白敬辰应了下来,砚台推着他跟着靖安伯出了大厅。 白耀辉一家子觉得无趣,便也走了,靖安伯夫人凝着这些人,脸拉得老长,见人走远了,嫌弃的扫了眼芹小娘端过的茶盏。 “如今白府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一个妾室也敢带到伯爵府里头来!” 白华英双手包着纱布,不好端东西,便打发了人过来,“将这茶盏收拾了,别再污了外祖母的眼。” 秀心端了茶盏走了了,老太太脸色这才好了些,“到底还是华儿懂事。这些年我儿在他白府里,没享着福就算了,如今你们也得不到照拂,说起来,也是外祖母愧对你,当年事出从急,也是受了官家的旨意不得已而为之,华儿,往后你自会明白。” “我从未怪过外祖母,外祖母不必在意这些,华儿往后还要替母亲给外家主母养老呢。”她亲昵的站在老太太身旁,心里却觉得奇怪。 当年出了什么事,让二老走得这样仓促!官家的旨意又是什么,非得要让刚刚丧女的伯爵夫妻去,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老太太哽咽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就在伯爵府里头住下,这儿往后便是你的家,白家那等腌臜地方,就不要再去了,你日后若是出嫁,从伯爵府里嫁出去,也远比白家要来得体面。” 白华英扫了眼秀心,秀心会意,领着府里的丫鬟只远远的跟着。 她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外祖母,待过了年,我就要回白府了。但你放心,我会隔三差五的过来陪外祖母。” 老太太顿时怔了,“为什么?华儿,难道在伯爵府里呆着不好吗?你就住在你母亲先前住过的院里,将来我再寻个好大夫替你瞧瞧脸上的胎记……” “不是这些,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到底事关她的母亲,这件事情,待她查出来个结果了再告诉她,免得又伤心一回。 “有什么要紧的,打发了底下的人去就是了,华儿,外祖母如今年纪大了,你若在白府里有个闪失,可让外祖母怎么活?”老太太越发的喜欢这孩子,每回瞧着她,都好像瞧见了自己那个苦命的孩子一般,满心的怜爱。 “是很重要的事情,外祖母放心,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定回来陪伴外祖母。”她垂眸一笑,眼底却有些心酸。 老太太失了孩子,她又何尝不是! “究竟是什么事,也不能说?” 天穹渐渐暗了下去,雪簌簌的落下来,地面上结了一层霜,踩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白华英摇了摇头,“还请外祖母谅解。” “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同我开口,不要自己撑着,如今我们回来了,自是要护着你的。”老太太叹了叹气,拿了件斗篷细心的给她披上。 这头倒是十分祥和,但回白府的一家人,就不见得了。 白府一家子来伯爵府时,坐了两辆马车,柳氏与白耀辉、老太太坐在一处。 第219章 定数变数 第219章 定数变数 几人来的时候算盘打得响,如今却熄了火,一时马车里寂静无声。 柳氏默了片刻,打破了宁静,“如今辰哥儿兄妹两个有伯爵府照看着,总归是好的。” 老太太挑开马车的帘子,外头的风雪正盛,卷着夜里的烟火,分外的好看,可她心情差到了极点! “好什么好?先前将闺女嫁过来的时候,可各个都是好脸色,如今呢?瞧着倒像是我们欠了他伯爵府的一般,那样的姿态,无非就是打了我老婆子的脸!辰哥儿那个没良心的,如今若是去了伯爵府,保不齐就拿咱们白家当了靶子!” 白耀辉脸色微沉,“辰哥儿这些年,瞧着是不像样了些,可如今若是得了伯爵府的照拂,咱们白府也能沾些光,母亲不要太忧虑了。” 老太太收了手,帘子垂了下去,挡了一马车的光,“我忧虑?你是没瞧见辰哥儿方才那个样子!你若是再将他送了去伯爵府,到时候他若是与你父子断绝了干系,朝中的人眼睛可都亮得很。” 白耀辉一时无话,他忽的觉得,先前的几个孩子分明乖巧孝顺,如今一晃眼的功夫,他为人父的,竟然掌控不了了。 老太太转着手头的碧玉手串,眸光微厉,“如今辰哥儿小试得了前三,若是到时候春闱再中了榜,那少不得也是个探花郎,当年你便是中了探花郎,被伯爵府的人榜下中婿,才有了如今的造化,若是他依着你当年的路走,必然会比你更盛,白家这一代,万不能在你这儿便没落了!” 她虽是妾室上的位,可到底在白府里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了,对白府的发展很是看重! 柳氏附和道:“婆母说的在理,如今松哥儿还小,言哥儿又是庶出的,便是入了朝堂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庶出的又如何?若是辰哥儿当真去了伯爵府,到时候白家少不得便要倚仗了言哥儿,你也是个当家主母,成日里也别只盯着后院这些事儿,最要紧的,还是府里主君。” 芹小娘原就是她表出几里地的侄女儿,如今自然是要向着她的,先前是有些矛盾,可矛盾再大,也大不过这一层若有若无的血亲去。 柳氏心头微跳,“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辰哥儿兄妹两个都在伯爵府里住着了,伯爵府那样的权势富贵,这寻常人哪有不心动的?更何况如今伯爵府里头后继无人,我私想着,老伯爷许是想将那位置传给辰哥儿。” 马车里的人各自心里打着小算盘。 “伯爵府里头的那两个老不死,我瞧命长着呢,便是要轮也要轮到猴年马月去了,依着我说,如今还是要想个法子,将她们都喊回来,明日你就让玉如去府里陪着她,若能得了两个老不死的欢心,那自然是好,若不能,最好还是将那小蹄子劝回来。”老太太眯了眯眼。 想将她的女儿往伯爵府里头推,她可不傻,“玉如生来嘴就笨,平日里也是不怎么说话的,如今那丫头不傻了,人也清醒了,说起话来就是我们也常有被她唬住的时候,眼下她又救了太子,这上京城里如今正到处传,她将来只怕是要当太子妃了,玉如一个人怎么劝得动。” 老太太思量了片刻,“那就叫上秋兰一起去,她们两个总有一个能使些用处才是。就说是瞧着她手伤着,多有不便,两个姊妹心里惦念,过去陪着她。” 伯爵府里就算对他们长的不好,总归这些个小的,还是要给些体谅才是。 “可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不如等年后再说?”旁的人过年都是一家子团圆欢乐,她的女儿却要去伯爵府里受那样的冷脸!柳氏心里越发的不悦起来。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不将府里的事交予你打理?” 柳氏咬了咬牙:“还请婆母示下。” “你如此优柔寡断,能成什么大事?如今我这是在手把手的教你,往后我若是两腿一伸去了,你当了白府的主母,也该拿出你主母的气度来!” 老太太历来是不喜欢柳氏的,她出身也算是不错的,每每瞧见了她,总会想起自己曾经在歌舞坊,曾经为妾的那些日子来,总觉得自己比她低了一等! 柳氏揪着帕子,咬了咬牙忍了下来,“婆母教训得是。” 白耀辉在一旁听着,叹了叹气,“辰哥儿如今也不是孩子了,他到底还姓白,自会有分寸。” “他能有什么分寸,如今大过年的,在伯爵府里,像话吗!这些年到底白府也没有短了他的,没有亏了他的!我看就是你生出来的白眼狼!”老太太在伯爵府里受了气,心里不痛快,如今见了人便怼。 一时马车里气氛低凝,后头的那辆马车也好不到哪去。 芹小娘捏着一把雪在手里,缓解在伯爵府里端茶时烫了的手,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伯爵府的回来了,那小蹄子可算是找到了靠山,当初我就说不要对这小蹄子手下留情,可偏偏你们心慈手软!” 白敬言在一旁脸色铁青,“他去了伯爵府就去了,左右如今白府里只有我一个了,父亲的心思也会在咱们身上多放一些。” 芹小娘冷笑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我可比你清楚,如今眼看着白敬辰得了势,他不上赶着哄才怪,还有功夫来搭理咱们?” 白秋兰气得摔了手里的书,“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她先前把我们害得这么惨,小娘,咱们得想想法子才行!” 若是到时候她当真嫁得比自己好,那她这一辈子便算是白活了! “如今她救了太子,风头可盛得很,你不是没瞧见太子送来的那些东西,好些连你父亲都没见过!同样都是白府里出来的,你就不能给我争点气?”芹小娘戳了戳白秋兰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 白秋兰揉着被戳疼的脑袋,“我争气有什么用,她如今背后可有伯爵府靠着,如今太子想必也对她另眼相看了,一个丑八怪!!他们都要护着!!有什么可护的!” 白敬言冷笑道:“只怕春闱他也未必进得了考场。” 芹小娘狐疑的瞧着他,有些懵,“这话什么意思?” “说着玩罢了。”白敬言扫了眼车窗外炸开的烟火,把玩着玉佩,神色微沉。 若是凭着白敬辰再这么发展下去,只怕到时候别说朝堂了,就是白府也没有他的地位了。 芹小娘摸到了他的心思,一时忧心的很,“松哥儿是还小,可眼看着也有十余岁了,言哥儿,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一旦松哥儿长起来,若是辰哥儿承继了伯爵府,到时候松哥儿当了白家的家主,到了咱们这儿,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敬言见不得芹小娘梨花带雨,不由安抚道:“小娘不必忧心,凡事定数越大,变数越大。” 第220章 太子巷 第220章 太子巷 芹小娘见状擦了擦泪,面容憔悴直叹气,“言哥儿,你可定要给我争口气,否则,我们娘几个在白府里头可就没有活路了。” 白秋兰挽着她的手,“不是还有祖母吗?祖母是最疼我们的。” “她原先是疼你,可后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到底是与她生份了,眼下又巴着伯爵府的人助白府一臂之力,她哪里还会向着我们?纵然是向着,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依着我看,最好是将这两府的干系挑拔了,咱们的日子才是好过。” 芹小娘眯了眯眼,忽的想起先前的一些旧事来,那些事情伯爵府不知道,可白府的这几个主子可清楚得很,不敢提是怕伯爵府翻了脸去,可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白秋兰听得一头雾水,“小娘,要是没了伯爵府,以后白家会不会就少了个倚仗了?要是父亲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白敬言面色微沉,思量了片刻,狐疑道:“两府如今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是能挑拔的?如今大哥得了伯爵府的照拂,往后承继了伯爵府,那么白家便与他不相干了。” “与他不相干,与你也不相干啊,傻孩子!我心里自有主意,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芹小娘咬了咬牙,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如今她若是再这么退下去,只怕连最后的那点倚仗也要没了! 马车在白府停了下来,府里的一行人下了马车,进了府。 明日是新年,所以府里也是张灯结彩,为着讨个好兆头,可如今一府的人青着脸回了屋。 白玉松是个孩子,还小,因着他又在睡着,所以没带他去,如今醒了,见府里的人回来了,气呼呼的嘟着嘴,“说要带我一去的,现在把我一个人落在府里!我今日也要去找大姐姐为。” 白耀辉知道他与白华英是极要好的,闻言顿了脚步,温声道:“松哥儿喜欢你大姐姐?” 他今日穿了件嫣红的圆领,脖子上套了个八宝的璎珞,上头还镶嵌着两块上好的玉,衬了玉松那可爱的脸,很是贵气,像个福娃娃一般。 “喜欢。”玉松点了点头,手里还提了些东西,这是他要去大姐姐那儿拜年备下的小玩意儿。 白耀辉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孩子,你大姐姐与大哥哥如今在伯爵府里头过年,你不如去陪陪她,晚些再将你大哥哥大姐姐带回来。” 柳氏心口微惊,“主君,玉松到底还小,若是在伯爵府里冲撞了人,只怕……” “不妨事。”白耀辉替玉松理了理衣襟,满眼带笑。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姿态随意又舒坦,她饮了盅错让水,精神这才稍好了些。 “到底玉松是个孩子,想来若有错处,伯爵府也不会拿一个孩子怎么样,去。”她搁了建盏,眼底泛起一丝希冀来。 柳氏见状只得附和着,朝玉松叮嘱道:“那儿是伯爵府,你若是去了,可要守着些规矩,不可生了事端,明白吗?要听你大哥哥大姐姐的话……” “母亲,我知道了。”玉松胸有成竹。 柳氏只得送了白玉松出门,一路跟着的白玉如扫了眼停在转角处的马车,心口微跳,低声道:“母亲,是殿下的马车。” 柳氏面色一喜,打发了白玉松去伯爵府,这才拉了白玉如回府里,挑了只漂亮的簪子给她用上,“如今是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年后去了国子监,可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白玉如瞧着镜中面容娇嫩的自己,欲语还羞,“母亲……” “眼下那白华英有了伯爵府的助力,或许也有了几分当太子妃的可能,如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可要抓紧了!”她按着白玉如的肩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白玉如微微颌首,凝着镜中的人半响沉声道:“是我的,绝不会让她抢走了去!” “好,你有这信心就好。你见了太子,莫要坏了规矩,女儿家的……”柳氏在旁不住的叮嘱。 白玉如羞笑道:“女儿明白,母亲放心。” 她悄悄的从侧门出去了,一过巷弄,就瞧见太子的马车停在那儿,她抬步上了车,太子却狐疑的瞧着她,“你怎么来了?” 白玉如的笑意僵在脸上,“臣女瞧见殿下的马车,今日又是除夕了,所以特来见一见殿下,怎么了?” 太子低头瞧着手上的折子,全然没有留意悉心打扮过的白玉如,“听闻你大姐姐如今去了伯爵府了?” “是,今年大哥哥大姐姐都在伯爵府里陪着二老,我原也是要去的,只是我母亲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府上又不能没个人打理……”她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起一些事。 若是换了平常,太子定会饶有兴趣的与她说几句,可如今他的心思都放在那折子上,半响才抬头看她一眼。 “既然府上有事,那你就去,本宫还有要事。”他说呢,怎么差人去伯爵府传的信一直没有接,他还以为白华英回了白府,没想到人还是在伯爵府。 白玉如脸色微晒,揪着帕子低喃道:“殿下,今日是除夕了。” 太子换了份折子,温声道:“你大姐姐救了本宫,你若是得了空闲,就多照看照看她,她如今的手多有不便,本宫近来事务繁忙,实抽不出什么空来。” “殿下放心,臣女与大姐姐自幼便要好,她那手伤臣女是瞧过的,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白玉如垂眸,替太子斟了盏茶。 太子头也不抬的道:“待年后有春猎,你剑术不错,如今伤可大好了?若是好了,就一道去春猎。到时候将国子监的都喊上。” 白玉如总觉得太子对她不上心了,听他提起剑术一事,心里有些发毛,“臣女这手……只怕是要留下后遗症了,眼下还不宜动刀枪,大夫说,要好生将养着。” 她咬着牙说了谎,其实她知道,当初救了太子的就是她大姐姐,可是她大姐姐与太子也相处过,太子如今试探她,那定是白华英没有说过这件事,看来,她还是要去一趟伯爵府才好。 “夜色不早了,我还带了些药,想着去瞧瞧大姐姐呢,殿下可否送臣女一程。”她试探性的望向太子,不知太子对自家大姐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本宫如今无事,送送也无妨,玄武,去伯爵府。”太子合了折子,对于白玉如那若有若无的亲近,有了几分规避。 第221章 甜豆包 第221章 甜豆包 白玉如绞着帕子,心里发慌,太子如今是真的对她疏离了,定是因为那次在崖下,白华英与殿下说了些什么! 马车缓缓的去了伯爵府,今日夜深了,又逢除夕,按理人人都在家宴上才是,可如今太子却好端端的在外头,白玉如隐隐不安的问道:“殿下,今日不是合宫夜宴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太子掀了掀眼皮,白皙的手轻叩着折子,“本宫吃了些酒,出来透透气。” 他见白玉如乖顺的坐在一旁,不禁想起自家那画像上贤德的先皇后来,不由叹了叹气,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本宫近日有些乏累,如儿,你向来懂事识大体,也当多体谅本宫才是,这是赠你的,新年礼。” 他拿出一枚景泰蓝的簪子递给她,那簪子上头缠绕着花枝,点了翠,在灯盏下分外好看,只是,她并不怎么喜欢蓝色,倒是白华英喜欢的多一些,她的衣服里,似乎总要搭上那么一点点亮眼的蓝,如同这景泰蓝的簪子一般。 太子见她迟疑,“怎么?不喜欢?” 白玉如忙接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的瞧着,嗔笑道:“这是殿下送的第一个簪子,臣女很是喜欢,殿下瞧,好不好看?”她往发间簪了起来。 当年白华英的母亲去了没多久,伯爵府的两口子就离府了,过了月余便听人说出了事生死不明,也就是那时候,白耀辉迫于朝堂里的关系,迎娶了柳学士的女儿,后来便生了白玉如,所以两人的年纪是差不多的。 近些年加上吃食又好,所以长得也快,这么瞧着,比白华英还要成熟一些,虽然没有办及笄礼,但是那女儿家的发髻却早早的梳了起来了。 上京的风俗里,并不避讳这些个,只是白华英图方便,一直还是孩童的垂髫发髻。 太子瞧着她发间的簪子,微微一笑,“如儿模样生得好,这簪子配你。” 他忽的想,若是这簪子戴在白华英的发间,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马车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今日除夕,人都在府里头过节,没几个出来的,纵然天上烟火璀璨,但街道上却冷冷清清,搅着雪,又添了些灾民,一时有些凄凉。 此时伯爵府里却很是热闹,伯爵府老太太张罗着人备了好些吃食,又差人采买了许多的烟火准备子时放着玩,如今膳食还在准备,祖孙四个正在小院的雅间用茶,因着是吉日,又将佛堂里的月娘也唤了过来一道用膳。 月娘在一旁坐得规矩,余光偶尔从白华英的脸上扫过,欲言又止。 老伯爷在一旁与白敬辰下棋,祖孙两有说有笑,“你小子,这些年棋艺渐长了,外祖父老了,可不复当年了。” 白敬辰笑道:“当年外祖父可是棋坛的圣手。” “你也说咯,是当年咯。”他笑着饮了口茶,见他落子断了自己的大龙,顿时又急了,“你小子!还玩阴的?赶紧把子拿开。” “外祖父,落子无悔。”白敬辰捏着手中的云子,笑得开怀。 他如今还是坐在轮椅里,但伤势已然好了大半,约是一家子团聚了,如今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白华英在一旁看了看,挑了挑眉,“外祖父,你可别让着哥哥,省得他与外人下棋的时候轻敌。” “我哪里是让着他,倒是他半点不客气。”老伯爷落了另外一子,他的大龙忽的又重新续上了,反将白敬辰的那条大龙一分为二,逐步蚕食! 白华英瞧着笑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轼辣。 老太太端了点心过来给这祖孙两,笑道:“你外祖父这心可黑着呢,辰哥儿,你可要谨慎一些。” 二人阴谋阳谋旗鼓相当,但到底老伯爷还是要老谋深算了些。 一家子正说笑着,丫鬟从外头进来,恭敬道:“老伯爷,老太太,白家小公子来了。” 老太太脸色微沉,“就他一个?” “奴婢瞧过了,只有小公子一个。”丫鬟敏环是个机敏的,手上也有点功夫在,白华英见她懂事,所以就将她拔给了老太太。 “白府倒是有意思了,如今还想派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游说不成?你寻个人,打发了他回去。”老太太对白府那一大家子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若不是她女儿走得早,又哪里有如今的继室柳氏什么事儿? “是,奴婢这就去。”敏环转身便去安排人。 白华英忙起身,“慢着,外祖母,玉松自幼便与我最是要好,如今夜深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城里现在也不太平,还是将他留下。” 老太太今日穿了件深色的比夹,额上系了个毛绒绒的抹额,瞧着贵气又精神,听着这话,神色才缓和了些,“这小子待你好?” 白华英点了点头,“玉松还是个孩子,外祖母若不喜欢,让他留宿在哥哥院里就行了。” “你还真当你外祖母是容不得人的不成?行了,将那小子带进来。”老太太轻点了点她的鼻子,视线从她手上扫过,心疼得紧。 没一会儿敏环便将人带了进来,白玉松穿得喜庆,走起路来璎珞一晃一晃的,那抹额上还缀着一颗白玉石,加上他模样生得清俊,小小年纪已见风骨,像个福娃似的。 他一进来便跪地行了大礼,“白玉松给老伯爷,老夫人请安,见过大哥哥大姐姐。” 白敬辰捏着云子,看了眼白玉松,微微拧眉,他与白玉松很生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但瞧着他待自家嫡妹好,所以也就和气了几分,如今他来伯爵府,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老伯爷理了理袖子,“你倒是懂规矩。” 白玉松跪在地上没动,笑盈盈的道:“克已复礼,礼不可废。” 老太太搁了茶盏,打量着他,“白府那样的地方,倒是难得养出你这么个孩子,行了,起身。” 白玉松这才起了身,见了白华英,眉开眼笑,“多谢老伯爷,老夫人。” 他知道伯爵府对白家是很恶劣的,所以在称呼上便不这么套近乎了。 白华英朝他招了招手,“天这么冷,怎么还过来了?过来烤烤火,喝杯热茶。” 白玉松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见状哼哼道:“我伯爵府一杯茶还是给得起的。去喝。” 白玉松顿时笑着来到白华英身旁,贼兮兮的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拔开一看,里头是两个甜豆包,“大姐姐,你快尝尝,我从府里拿来的,还热着呢。” 第222章 小玉松 第222章 小玉松 那甜豆包是每年除夕夜的时候白府才会做的东西,那时候白华英疯疯癫癫的,没有上桌吃团圆饭的资格,白玉松便会在桌子上悄悄的藏几个,夜深了再爬到她院子里去,将这豆包给她。 每每白玉松在的时候,吃不饱饭的白华英才能正常的吃上两顿热乎的。 白华英伸手去接,白玉松瞧着她的手,忽的便沉了脸,“谁干的!” 他只是一个孩子,许多事情他们都不会与一个十岁的孩子说,可小小的白玉松,他什么都懂。 老太太被他这忽然青了的脸吓了一跳,但见他满脸忧色,待白玉松也就慈祥了几分。 白华英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小伤,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白玉松忽的自责起来,“都是我太没用了,我要是能再长大点,像大哥哥一样,大姐姐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玉松很好,一直是我的骄傲。”白华英满眼柔光,仿佛透过他,瞧见了另外一个孩子。 白玉松狐疑的瞧着她,“真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 白玉松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一会儿的功夫,又笑盈盈的了。 “父亲让我来喊你回去,我才不喊你回去呢。”白玉松坐在她身旁,晃着腿,啃着甜豆包,那豆包里头包着的是红豆,软糯香甜,将那负面的情绪消减了大半。 老太太一时来了兴致,“你不给他当说客,来伯爵府做什么?” 白玉松嘴里塞得满满的,少年的音调分外好听,“大姐姐又没见过你们,我怕大姐姐不习惯,所以来看看她,顺便看看你们会不会欺负大姐姐。” 老伯爷也被他逗乐了,“欺负了又如何?” “要是欺负大姐姐,我就把她带回去。”白玉松细想了想,又道:“以后玉松长大了,买个大宅子给大姐姐,大姐姐想怎么就怎么,欺负她的,不听她话的,就全打出去。” 老太太笑道:“那你觉得我们可欺负她了?” 白玉松摇了摇头,“外祖父外祖母才好呢,我外祖父外祖母就很好。” 他是外祖父带大的,所以对母亲那头的人,总会有莫名的好感。 “是个实诚的孩子,不错。敏环,去将我备的玉佩拿来。”老太太听着这话通体舒泰。 她伯爵府的自然是要比白府那老太太好!一个勾栏瓦舍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她就瞧不上那老太太,不过是看了白耀辉的面子罢了。 敏环取了个小巧的玉过来,那玉上刻的是如意纹样,通体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白玉松见了那玉忙跪了下去,又磕了三个头,“玉松给老夫人拜年啦,愿老夫人身体康健,青春永驻。” 老太太捏着帕子直笑,“我这年纪了,还青春永驻呢。” 她将玉递给白玉松,白玉松顺手便当个玉佩挂在了腰上,板直的腰晃了一圈,“老太太面慈心善,瞧着哪里像个老太太,若是同我母亲走在街上,旁人以为是我母亲的姐姐呢。” “就数你嘴甜。”老太太合不拢嘴。 白玉松摸着玉爱不释手,“大姐姐,你瞧,好不好看。” 白华英见他满心欢喜,微微颌首,“你名字里就有个玉字,衬你最好。” 正说着,敏环进了茶室,“老太太,晚膳备好了。” 老太太笑着出了门,“快子时了,用完了膳,咱们府里也放上烟火,去去这些年府里的霉气。” 她们十多年没有回来了,虽说有人打扫着,可到底没有主子在,还是冷清得很,好些地方坏了,这府里的也不会去仔细修葺,这就导致伯爵府里其他的院子如今还长满了杂草,好些屋子还因雪重而坍塌了。 众人相携去了膳厅,膳厅里为图吉利,摆了二十六道菜,满满的一桌子,那菜色香俱全,白玉松看得口水横流,忽觉手里的甜豆包不香了。 他外祖父是大学士,历来是尊礼重节的,加上两袖清风,清廉得很,桌上的肉菜就没有超过两个的,如今这么瞧着,伯爵府简直堪比奢靡了! 几人落了坐,白华英因着手不方便,所以身旁的秀心在一旁喂她。 白玉松瞧着这一桌子的菜,咽了咽口水,待众人都开始了,这才开始用膳,他食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桌上,老太太却在热情的招呼着众人。 “华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秀心,那道红烧狮子头给她尝尝,佛跳墙里那几道小菜也最是营养好吃……” 老太太事无巨细的吩咐着,没一会儿秀心便依着老夫人的吩咐,碗里堆了个满满当当。 白玉松抱着碗扒饭,他身旁的小厮低头谨慎的夹着菜,半点也不敢马虎。 饭用到一半儿,敏环打外头进来,身上还沾了些雪花,她低声道:“老太太,白府二小姐来了。” 老太太的笑意不减,拿了筷子替老伯爷夹了菜,“打发走。” 敏环垂眸有些为难,“太子殿下也过来了,说是……要见一见救命恩人。” 老太太这才搁了筷子,狐疑道:“白家的那个怎么与太子混到一处去了?华儿,我先前听说,皇后娘娘有意将你指给太子,可有此事?” 白华英就着秀心的手饮了口汤,“不过是众人闲来无事瞎说的,太子殿下位份尊贵,华英高攀不起。” “高攀?我还觉得这太子妃的位置委屈了你!这找夫婿,最要紧的,还是要寻个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像那些三妻四妾外头捏花惹草的,可万万要不得。”老太太在一旁不放心的叮嘱。 老伯爷搁了筷子,解释道:“贤妻明鉴,我可没有三妻四嫌妾捏花惹草。” 老太太扫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过来了,你还坐在这儿?难不成等着旁人来给你请安?” 老伯爷这才起了身,“夫人可万万不要生气,你如今身体不好,气不得。” 这二人临了感情还是这样好,一时白华英竟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她见过,可到底,她没有。 老太太被他那紧张的模样逗笑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赶紧去。” 老伯爷这才出了门,不放心的又与敏环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的走了。 白华英扫了眼坐在最末端沉默不语的月娘,她是守着规矩的,碗里夹着的也只有几片素菜叶子,连端碗都寂静无声,她就像一副沉默的画,眼底酝着无尽的秋色,如同一潭死水。 第223章 自讨无趣 第223章 自讨无趣 月娘吃得慢,连拿筷子都保持着标准的姿势,也彰显她原本的出身。 敏环打外头进来,拂去一身的风雪,“老太太,璟王爷也来了。” 老太太狐疑道:“如今夜深雪重的,宫里不是在行家宴?怎么一个个的往这伯爵府里头跑?” 她视线从白华英的身上一扫而过,起了身,“既然来了,总要去迎一迎才好,华儿,咱们去瞧瞧。” 白华英只得跟了老太太去了前院,月娘不便见外客,悄看了眼白华英,欲言又止的退了下去。 此时伯爵府的客厅里主位上坐着璟王与太子,老伯爷居于下首,白玉如坐在太子的下首,她见白华英远远的走来,那通体尊贵的模样,心里暗自发恨! 太子见她过来,便起身迎了上去,“你的手伤如何了?本宫先前差人来问了,说伤得重,本宫特意差宫里的御医又取了些新药来。” 白华英规矩的立在老太太身旁,恭敬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女无碍。” 太子见状只得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无碍就好。” 老太太朝太子与璟王微微见礼,狐疑道:“今日似乎是宫中家宴,殿下与王爷却来了伯爵府,只怕官家若是知道了,该要怪罪了。” 太子这才想起正事来,“本宫出来透透气,顺便瞧瞧她的伤势,如今既然无碍,本宫也该回去了,若是有需要本宫出面的,艰也白小姐只管开口。” “臣女得外祖父与外祖母照拂,一切安好,殿下,还是快些回宫的好。”她察觉到太子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由刻意将距离保持得更远了些。 可男人偏偏就是这样,你越靠近的,他越不喜欢!她如今这架势,在太子看来就是欲拒还迎! “皇叔,你可与我一道走?”太子望向坐于上首的璟王。 真是巧了,他前脚进了伯爵府,后脚皇叔便来了! 璟王捏着杯盏吹了吹,“本王醒醒酒,你去。” 太子只得出了伯爵府,坐在一旁的白玉如揪着帕子,心微沉了沉。太子如今眼里只有白华英了,连走时也不曾与她打个招呼! 白华英望向白玉如,挑了挑眉,“二妹妹深夜过来,可有事?” 白玉如见状忙起身见了礼,柔声道:“你如今不在府里,我怕你夜里歇不好,所以过来陪陪你,今儿是除夕了,往年的除夕,咱们姊妹几个总爱在一起放烟火呢。” 白玉松侧头想了想,撇了撇嘴,往年的时候才没有一起放烟火呢,都是她们拿着那鞭炮烟火往大姐姐身上丢,吓唬她,有一回那鞭炮丢到了大姐姐的衣衫里,亏得穿得厚,否则皮都要绽开了! 这些事白华英自然是记得的! “是吗?”她冷笑。 白玉如一时有些下不去脸,紧了紧帕子,柔声哄道:“自然,大姐姐如今有伯爷与夫人照顾着,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姊妹几个原就在一起热闹惯了,所以过来陪陪你,你不会怪我唐突了?” 白华英瞧不得她这极力伪装的模样,不由挽着老太太的手嗔笑道:“王爷与外祖父想是有要事商议,外祖母,咱们还是回后院。” 老太太微微颌首,“也好。”若真有什么不好的话闹将起来了,也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 白玉如当她是松了口了,笑着同她们一道去了后院。 白华英至始至终都没有看璟王一眼,如今璟王瞧着她的背影,脸色铁青,小妮子可真是无情,如今有了个后盾了,倒是将他这个大腿抛得一干二净! 老伯爷见人走了,忽的端了茶盏近璟王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老臣多谢王爷搭救之恩!” 璟王抬手便将他扶了起来,“老伯爷言重了。” 靖安伯一双深邃的眼里写满了沧桑,“那年奉秘旨去了北境,谁料与内子在北境出了变故,这一变就是十几年,若非王爷搭救,只怕我们两个老的也无缘再见这两个孩子了,王爷大恩,老臣铭记在心,莫不敢忘。” 璟王曲指点着桌面,淡道:“你若真有心,照顾好你那两个外孙就是了。” 靖安伯怔了怔,“王爷……莫不是……” 璟王捏着茶盏吹了吹,淡道:“伯爷不必多问,他日必然会知晓。” “王爷,老臣可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女。”靖安伯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当初陷入的是一个怎样的险地!鞑子将他与内子囚禁,要他们交出军事布政图,他们被关着欺辱折磨,若非是璟王废了大半手下,只怕他们如今早死在边境了! “伯爷放心,本王自有分寸。茶不错。”他搁了茶盏,瞧着白华英走了的那条道。 老伯爷淡叹了叹气,该来的,总是留不住。 “王爷,不如移步后院。” 璟王挑了挑眉,甚得其心,“既如此,本王就叨扰了。” “若王爷不急,不妨一起用饭。”老伯爷恭敬的领着璟王去了后院。 后院的膳厅里饭用了一半,如今菜都凉了,府里的人重新上了新的菜式,白玉如瞧着这一桌子的菜,心里越发的嫉妒。 白府里那一桌子菜,不过是随意凑上来的,伯爵府就不一样了,这里头的样式都是实打实的! 在灾情期间能这般的,也唯有这些权贵望族了! 为何偏偏是她!为何不是自己! 白玉如心里烧着一把火,面上去还含着笑,伸了筷子替白华英夹了个狮子头,“大姐姐如今还有伤,要多吃些才好,秀心,还是我来喂。” 秀心真怕自家小姐吃了她的不消化,不由轻声道:“二小姐不必如此,伯爵府里自有下人布菜伺候。” 白玉如指尖捏着筷子,面色微晒,“我知道,我只是心疼大姐姐,如今这手包成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大姐姐,到底下人不如姊妹来得贴心,还是我来喂。” 白华英扫了眼那道金丝玉凤糕,淡道:“二妹妹,规矩不可废,在伯爵府还好,若是在旁的府坻里用膳,让人瞧见了,只怕要说我这个大姐姐管教无方了。” 第224章 强扭的瓜也甜 第224章 强扭的瓜也甜 白玉如脸色铁青,紧握着手中的筷子,那夹着的狮子头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白华英微微拧眉,“如今外头灾民遍地,连饭都吃不饱,二妹妹,你可不要浪费了粮食。” 白玉如身旁的丫鬟忙将那狮子头夹了起来,放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白玉松忽的将那狮子头夹了起来,一口便吃了,笑盈盈道:“大姐姐说了,掉在地上的东西,若是捡得快,吹一吹,那东西定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可以吃的。” 老太太见了,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松哥儿是个好孩子。快吃,晚些饭菜该凉了。” 白玉如瞧着一桌子的吃食,觉得食之无味!伯爵府里的规矩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如今无非就是在为难她罢了! 正吃着,璟王与靖安伯过来了,众人一见顿时停了筷子。 靖安伯领着璟王往里头,“王爷,请。” 璟王扫了眼白华英身旁坐着的白玉松,淡道:“不过是家常小聚罢了,本王今日叨扰了众人不必拘礼,本王今日是客,岂有坐主位的道理。” 白玉松见状欲起身,璟王却来到白玉如身旁,白玉如僵在原地,有些无措。 烨罗接过下人递来的大椅子,朝白玉如微微一笑,“二小姐,可否往一旁挪挪?给王爷插个坐儿。” 白玉如忙站起身,“王爷请。” 白玉如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挤到了最末,璟王扫了眼身旁的白华英,自顾自的拿起了碗筷,一筷子夹在那鲜嫩的鱼上。 璟王挑刺挑得慢,动作分外优雅,但那通身的气场加上刀疤纵横的脸,让白玉如有些害怕。 他将鱼挑干净,老太太打趣道:“说起来,王爷今年也二十有八九了,前几年在北境一直不得空倒也可以理解,如今到了上京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往府上添个王妃呢。” 璟王低头拔着刺,“有倒是有,只是……” “怎么?是哪家的姑娘?王爷若是瞧得上老婆子,这个煤老婆子给你做了。”老太太对璟王的搭救一直感恩在心,瞧着璟王也恭敬了几分。 老伯爷扯了扯她的衣袖子,她笑道:“唉,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说不得的?王爷你只管说,若是那姑娘不同意,我就是差人绑了也定送到你的府上。” 璟王看了眼白华英,秀心在喂她用饭,她吃得慢,听着这些调侃面无表情。 “不必了,强扭的瓜不甜,本王等她自愿嫁给本王。” 老太太听了这话怔了怔,在战场上堪比阎王的冷面战神,也有柔情的一面? “这瓜甜不甜的,也得扭了才知道不是,万一只是瞧着不好,吃着甜呢。”老太太尝了口红烧肉,觉得腻得慌,转手便丢进了靖安伯的碗里。 靖安伯习以为常,脚却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谁料老太太正在兴头上,又问,“王爷,你不妨与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璟王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了白华英的碗里,顺手还浇了些鱼汤,动作做得行去流水,那宽大的衣袍下这样的小动作旁人没注意,但靖安伯是瞧得十分真切,他目光微深了深。 先前他只当王爷是玩笑话,可如今看着这架势,竟像是真的! 唉,如今事情似乎复杂了许多。 白华英是爱吃鱼的,只是懒得挑鱼刺,如今瞧着递到手旁的鱼肉,她怔了怔。 秀心见状便将那碗里的与饭搅到了一处,添了些酱拌了起来,香得很,白华英就着那碗多吃了小半碗。 璟王在桌上没怎么吃,一直都在挑鱼刺,直到白华英在桌底下悄悄的踹他,他这才搁了筷子,一只手放在桌下。 宽大的衣袍在摩擦,他轻轻的握着白华英的一只手,力道柔得生怕弄疼了她。 白玉如低头吃着饭,大气不敢出,身旁的丫鬟也有些慌,所以夹菜夹得很谨慎,没一会儿便将她碟子堆满了,白玉如不敢浪费,只得默默的吃,这一吃便吃撑了。 老太太见璟王不作声了,便不再继续问了,一顿饭用过后,白玉松便从椅子上下来,笑盈盈的往外走,“大姐姐,快来呀,放烟花了。” 白玉如在一旁瞧着,眼眶发热,白华英这个扫把星,抢走了父亲,连她嫡亲的弟弟也抢走了!当年若不是她一时糊涂,怎会给了白华英与玉松接近的机会!如今她们二人瞧着倒是更像亲姐弟!她如同一个外人! “玉松,不能没有规矩。”白玉如忍不住唤了一声。 白玉松揪着白华英的衣袖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姐姐好好守着规矩就成了,大姐姐,咱们放一个,我听人家说,放烟花也可以祈福呢,保佑你的手快点好。”白玉松拿了根香晃了晃,少年郎眉目如画,笑得温润无害,白华英很喜欢这样的玉松,一心一意,眼里只有她这个大姐姐。 “是啊?本王也点一根。”璟王抬步走了出来,站定在白华英的身旁,他身形高大,往那儿一杵,便如同一道挡风的墙,无形中给了人安全感,白华英侧头瞧他,烟花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耀眼的落在他的脸上!这半边没有疤痕的脸,丰神俊朗,一眼便让人泥沼深陷,她不由低斥了一声,“真是妖孽。” 璟王忽的低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不错,你就是那个妖孽。” 白华英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这里是伯爵府,你注意些!” “不是伯爵府就不用注意了?”璟王挑了挑眉。 “你!”白华英被堵得不知怎么回。 璟王轻笑着道:“放个烟火,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了。” 真幸运,她还能好好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还可以选择陪她,一年又一年。 白华英看了看自个纱布裹着的手,白玉松将香递了过来,插在她的纱布上,白华英哭笑不得,“这样点香,有用吗?” 白玉松点了点头,“肯定有用,大姐姐这些年过得辛苦,如今也该否极泰来了。” “不愧是柳学士教出来的孩子,倒是有几分才识。”老伯爷牵着老太太的手走了出来,他另一只手还拄着拐,眼底却是满足的笑意。 年纪大了,历经坎坷如今回想起来,每一天都是赚的。 第225章 烟火阑珊 第225章 烟火阑珊 白华英颤颤巍巍的去点烟火,就在她哆嗦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的握着,那香点在引销上,火光忽的便窜了起来,接着便是震天响的烟火与五颜六色的光自天际落下来。 那光混着雪,纷纷扬扬的,璟王低头瞧着白华英,忽的说了句话。 白华英眼眶忽的便热了,他念的,是她那日在纸鸢上写的诗,她写的上半句,而当时填了下半句的是璟王! 若不是赵斯年横插了一杠子,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宽大衣摆被风吹起,白玉松望向大姐姐,却无意中看见了二人握着的手,他目光微沉,将头别了过去。 烟花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伯爵府如今图热闹,买了满当当一院子的烟火,说是要去一去院里的霉气,这可高兴坏了白玉松了。 柳家节俭清廉,过年也不会这样奢靡,更别提烟火这样贵的东西了。 白华英瞧着这样大的场面,有些懵,看了眼正坐在亭子里煮茶的老太太,挪了过去担忧不已,“外祖母,这烟花,也太多了些。” 老太太瞧着她这担忧的小脸色,将她拉到身旁,往她怀里塞了个暖手炉子,知道她变怕冷,又差人添了个毯子给她盖着腿。 “人生在世,不必太在意那些金啊银的,过的快活才是最要紧的,再说了,你可不要小瞧了你外公,他有钱着呢,这男人赚了银子本就是给女人花的,你可千万别给他省了,若是他瞧不见库房里银子空了,他才不会使劲赚银子呢。” 白华英被这番话惊呆了,“这样……的吗?” 前世她受封家的家训,女子当秉承女则女训,替夫家打理中馈,上孝下贤,所以哪怕勇安侯府的婆母处处刁难,她也是能忍则忍,甚至在侯府有难时,将嫁妆悉数典当了出去。 老太太拿了颗蜜饯子递到她嘴边,嗔笑道:“你如今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往后外祖母好生教你,不妨事。” 白华英挪得近了些,眨了眨眼,“伯爵府这些年都荒废了,哪来的这么多银钱?再者,如今伯爵府这样放烟火,只怕上京的人都只当外祖父是在外头赚了大钱了。” 太过张扬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扬了扬眉,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张扬,“怕什么?我伯爵府立府到今日,可不是怕大的。” 伯爵府细说起来,其实算不得这上京里头最厉害的,可到底如今府里无人承继,官家备感信任与亏欠,自然就要捧着伯爵府。 白华英这才恍然大悟,“外祖母说的是。” “去玩,与我这老太婆坐在这儿做什么?”老太太瞧着立于院中的璟王,心里忽的生出个想法来,她看了看白华英,又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白华英挨着她,晃了晃两只手,“我就是去了,也玩不成,还不如在这儿陪陪外祖母。” “你啊,跟你娘似的,粘我的很。”老太太捏了捏她的小脸,又心疼了,“瘦得跟只猴似的!这白府的人也真真是!” 院中白玉如来到白玉松身旁,瞧着玩得正高兴的弟弟,低声道:“父亲让你来劝她回府,你如今怎么还在这儿玩上了!” 白玉松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点燃了硝线,“大姐姐在这儿挺好的。” 白玉如听了顿时来了气,“她到底姓白!你这样若是父亲责罚起来,可不要怪我到时候没替你说情!” 烟花在头顶砰砰的绽开,分外的喜庆,白玉松站起身,神情冷清,“用不着。” 白玉如脸色微沉,瞧着这少年郎憋着一肚子的火,“我是你长姐,怎么?如今我还说不得你了不成?” “长姐?你?”白玉松嘲讽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拿着香去点另一个烟火。 那一眼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口,如今是在伯爵府里,她不好发作,只能一忍一忍再忍。 璟王瞧着自个放的烟火放完了,便去了亭中,老伯爷正在泡茶,见他过来,替他泡了一盏,笑道:“府上多年不曾住人了,如今放些烟火,也算是去一去邪祟,王爷见笑了。” “挺好。”他凝着白华英,修长的手捏着白玉盏,别有深意。 夜色渐深,雪由小转大,屋檐上锤着的冰棱子在灯盏的光照下泛着斑斓的光。 白华英坐得端庄,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喂吃的,遇上她不吃的,总会细心的挑出来。 白敬辰用过膳就在书房里看书,这会子因着烟火闹腾,所以转着轮椅出来了,见璟王还在,目光微沉,“时辰不早了,妹妹还是个孩子,该早些歇息才是。” 老太太笑道:“眼下是过年,不拘这些个,不过英儿若是乏了,就去睡,不打紧。” 白华英想起封家,往年的时候,封家最是热闹,那些个桌上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封家只有在守岁的那一天才会允许小的小赌着玩,如今她不在了,却不知封家如何了。 这样的热闹,不知封家是不是一样的。 “是有些困了,外祖母,你也早些歇息。”白华英暗想着,回了院里就去封家瞧瞧,左右这靖安伯爵府与封家、璟王府,隔的都不远。 “好孩子,去,秀心,你家主子畏寒,那屋子里的火烧得旺些,别着了凉。”老太太叮嘱了几句,白华英这才欲回屋。 白玉如见状忙跟了上去,“大姐姐……” 白华英顿了顿脚步,“时辰不早了,我差人送你们回去。” 白玉松见状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子嘟着嘴,“不嘛,我和大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白玉如见状沉着脸斥道:“大过年的你不回府,父亲定会着急的。” “父亲让我来陪大姐姐,才不会着急呢,大姐姐,求求你了,让我留下,我保证听话,不添乱。还能第一个给你拜年呢。”白玉如晃着三根手指头发誓,眉眼尽是认真。 白华英有些哭笑不得,将他那微斜的抹额抹得正了些,“好,那我差人送二妹妹回去就是了。” “大姐姐最好了,玉松最喜欢大姐姐。”他挽着白华英的手,亲昵的蹭了蹭,背后却觉得有些寒,侧头一瞧就见璟王那眼底泛起一抹杀气,顿时吓得松了手。 白玉如脸色有些难堪,“你爱留就留,大姐姐,能不能劳驾你送我出门。” 她来是有要事与她说的,如今好容易才捡了个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第226章 姊妹互诉 第226章 姊妹互诉 白华英领着她走在伯爵府的长廊上,廊外风雪交加,晃着灯盏摇曳不止。 秀心提着灯恭敬的走在前三步远的位置,府里的下人如今规矩得很,又逢过年,府里大赏,众人喜笑研开了,见了主子便行礼。 过了几个长廊,经一处僻静地,白玉如忽的顿了脚步,神色也失了先前的恭敬,“你两次三番的救下太子殿下,莫不是想当太子妃?” 白华英挑了挑眉,“你若有能力,我让给你去救。”那样的场合,她可不想参与进去! “那次果真是你救了殿下!”白玉如目光微沉,“你既然喜欢,当初又何必说些那样的话来唬我母亲!她心地纯善,如今却对你处处上心,你将她置于何地!” 白华英倒是觉得有趣了,“做不做太子妃,也不是我说了算,如今二妹妹不是与太子走得近,你若是有那个本事,大可以去当你的太子妃,但我也奉劝一句,宫门深似海,倘若太子承继皇位,到时候女人千千万,你也不过是苍海一粟。” “你少在这儿唬我!我与太子殿下情深意重,若非是你从中挑拔,如今他怎么会跟我生分了!”白玉如越想越气! “你别以为如今你有了伯爵府的庇护就了不得了!嘴上说着不想当太子妃,实际上却处处都见不得我好,处处给我使绊子!”白玉如脸色铁青,瞪着她时那双眼恨不能化成小刀子将她扎个稀碎。 白华英还是头一次见她生气的样子,不由觉得有趣,“我虽与你关系不怎么样,但你我到底同出白府,你我相争有什么好处?” “你想当太子妃,还要在这儿惺惺作态跟我扯什么姊妹情深?白华英,你给我等着!你就算当上了太子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白玉如紧着手中的帕子,扫了眼她的手,恨意丛生。 “我对一个将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人没有兴趣,你若是喜欢,只管拿走,但你若是因为一个男人来算计我,白玉如,你就该好好反省反省,到底是白家重要,还是你那所谓的虚荣重要!” 柳氏也是个心慈的,怎么却生出了这么个玩意来! “你!你当傻子的时候,给我提鞋都不配,如今也配来教导我不成?” 白华英抬手拂去了寒梅上的雪,她的手不方便,如今连折梅都做不到了。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与太子说过你半句不好,你若是想当太子妃,就凭自己的本事,未来的一国之母,也要有点气度才是。到门口了,二妹妹,回去。”她扫了眼拉过来的马车,微微一笑。 白玉如怔了怔,不敢置信,“你没说?这怎么可能!那太子殿下怎么会对我这样生疏。” 白华英团了一把雪握在手里,“我救了太子不假,可我蒙了脸,谁又知道是我?白玉如,凡事动一动脑子,不要尽捡软柿子捏。” 白玉如心里的火去一半,“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每天闲来无事,瞎练练,怎么?你还想学不成。”白华英忽的觉得,她整顿白府,或许可以从白玉如下手,这个有勇无谋的,倒是好办,唯独芹小娘那儿,有些棘手。 “雕虫小技,不必了。你若不与我争太子妃一位,到时候我若成了太子妃,必然与你姊妹一心。但你若是暗中算计我,我定不会放过你。”白玉如也是个好忽悠的,三言两语便信了。 “二妹妹,夜深了,早些回去,替我向父亲与柳氏拜个年。”扔了话,她转身便走回了府里。 白玉如忙上前两步,低声道:“你先前说的,当真?” 若是她能模仿白华英的武功,是不是春猎的时候也能博太子两分欢喜了! “自然。” “那……教我武功。你我之间,除了太子殿下一事,也没有什么仇怨,若是兰儿欺负你,我定会替你拦下来,如何?”白玉如一袭素色的外衣,因着今日是除夕,所以外头罩了件橘色的比甲,就一件深红色的斗篷,衬得她那小脸越发的清丽不俗。 “只怕你受不得习武的苦。” “受得!为了殿下,我什么都愿意。”白玉如紧着帕子,压低了声音,面容上透着几分坚毅。 白华英仿佛看到了当初不顾一切嫁入侯府的自己,她叹了叹气,“为了男人的女人,多半都过得凄惨。” “你用不着与我说这些,我最起码知道我想要什么!将来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悔!你先前不也装疯卖傻,骗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不问你,你也不要来管我!”白玉如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不要如同自家母亲一样,在白府这样一个小地方被压一辈子。 她要做凤,要观天下,要看世间繁华! “你若真想练武,年后每天夜里来我这儿练一个时辰。” “你当真愿意教?”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先前还在怨恨的,如今一晃眼的功夫,便又顺眼了。 “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但愿你真能不悔。”有一句话,白玉如说的是对的,人活一世,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重活了这么一回,除了报仇,似乎没什么想要的。 “自然不悔!将来最差的下场,也不过一个死字,可我得到过我想要的,自然也该承应这结果!到时候我定会替大姐姐指一门顶好的婚事。”如今这声大姐姐倒是多了两分真诚了。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回去。”白华英扒了扒身上的斗篷,如今手上有伤,这手便没有了使用的价值,做起事来总不得心。 “那次在勇安侯府里……沈宜音是与三妹妹最是要好,那次的事情,原本也是芹小娘差了人去挑唆的,无论你信不信,我当时也没想过让你在大庭广众下不来台,毕竟你也是白府的,丢了颜面,与我也脱不开干系。” 默了片刻,白玉如又道:“我当时,是有这么些心思,想着你若是声名不好,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再选你当太子妃,但也只是一会子……” 白华英见她分外紧张,不由笑了笑,“这些事,我从未放在眼里。你要记得,你我都是白家的子嗣,将来若一人有不测,都是连带的。凡事三思后行,不要由着外人三言两语便挑拔了。” “嗯,多谢大姐姐提点,我先回府了。”她垂眸行了礼,转身上了马车。 第227章 心眼王 第227章 心眼王 目送了白玉如离开,守在一旁的秀心有些懵,“这二小姐如今瞧着怪怪的。” 白华英凝着那扬长而去的马车,转身回了府,“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就由着她折腾。” “奴婢瞧着她这个架势,想是爱惨了殿下了,到时候若是当真有旁的变故,只怕心里受不住,又要怪到小姐这儿来了。”秀心这些年早就摸透了白玉如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无妨,人各有志。”太子倒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但眼下还有继后的儿子荣王!何以为荣?引以为荣,官家在荣王八岁生辰的时候便赐了王位,但封地一直未曾划分,就这样将养在宫里,虽不曾见过,可这份殊荣已是不同寻常了。 先前刺杀太子的那些杀手,与继后也脱不开干系,她这个二妹妹的脑子,可难当大局,若将来当不成太子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怕只怕她执念太深,害人害已。 她往后院走,翠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急道:“小姐,战公子……他……他不好了,突然高热不退。” “那孩子呢?”白华英脸色微变,糟糕!将这事儿给忘了! “孩子如今好了许多,用了药睡下了。奴婢方才想着去送些吃食,谁知道战公子高热不醒,小姐,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翠青一跟着白华英跑去了后院。 “去,将上次那位大夫请过来。”白华英想起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师兄,又想到要去师兄的手下做三天苦力,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翠青忙去请人,白华英去了偏院,朝秀心叮嘱道:“今日过年,就不要让外祖母她们知道了。” “是。奴婢醒得的。”秀心与白华英进了屋里。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战晋躺在塌上,一只手从被子里掉到了地上,此时脸色烧得通红,他意识不清的望向白华英,抬手揪着她的手腕,“白小姐,小女……还劳白小姐多加照拂。” 白华英如今手掌重伤,几个露在外头的指尖搭在他脉上,“要照顾你自己照顾。” 战晋咳了两声,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白华英的手如今不便拿银针,只能叮嘱秀心,“我先前写的方子,景天并底下的三味药多加一半,马上熬了送来。” 秀心闻言急急的跑了出去,如今都在后院的主屋里过年,侧院里是一个人也没有。 白华英坐在软塌旁,瞧着面色赤红的战晋,沉声道:“大仇未报,你甘心死吗?你若是死了,我就将这小孩丢出去,如今上京乱得很,灾民里好人坏人可说不准,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负什么责任,你自己掂量着办。” 战晋吃力的睁着眼,“你不会的。” “我会!如今鞑子的大仇未必,你就这样去了,你信不信我将你女儿也送去跶子的手里!”白华英眯了眯眸子,露在外的手指头搭在他的脉上。 战晋被戳中了心伤,顿时来了劲,死死的撑着一口气,“大小姐……” “好好活着。”白华英收回了手,静静的凝着他。 夜色缓缓的挪过,烟火渐渐的停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白华英微微拧眉,下意识里就要拿簪子,可惜手伤着,如今只能用两根手指头捏着。 她藏到了门外,防备的凝着那道走来的身影,就在那身影进门时,她捏着的簪子挥了出去。 “是我。”璟王扣着她的手腕,嗓音低沉。 白华英神情忽的松懈了片刻,“王爷……你怎么……” 璟王扫了眼她的手,伸手取了簪子目光微沉:“手不想要了?” 在他凌厉的目光里,白华英缩了缩,“要的。” “伯爵府里本王暗插了些护卫,不会有刺客进来,你就安心的在府里将养着。”他揉了揉白华英冻得惨白的脸,拉了她在碳盆旁坐下,这才打量起身旁的战晋来。 战晋神色松泛了些,外头大夫被翠青拉着一路踉跄着进来了,他一见白华英,顿时缩了缩脖子,“你悠着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折在这儿了!” 白华英咳了两声,朝大夫温声道:“先瞧瞧他。” 大夫见璟王也在,只当这人是个什么要紧的人物,不由擦了擦汗,“是是是,小的这就看。” 摸了片刻脉,又瞧了瞧他的眼睛,舌苔,摸了摸额头,这才叹了叹气,“这……这人五脏六腑重伤,如今又高热不止,只怕是撑不过今夜了,小姐还是……还是寻口好棺……” “死不了。会针炙吗?”白华英扫了眼战晋。 大夫想起白华英那一手医术,又看了看她的手,震惊不已,“你……你这手……” “小伤,不碍事。”白华英将手往衣袖子里拢了拢。 璟王在一旁好整以瑕的瞧着,只要不是白华英出事,他历来都是看热闹居多。 “是是是,小的是会针炙,可他这症状……实在是有些恼火。”大夫胆儿小,哪里敢贸然下针。 秀心端起熬好的药过来,大夫闻着那药惊呆了,“这方子是谁开的?” “怎么?”秀心有些狐疑的望向白华英,自家主子开的方子有问题? “这……这胡闹嘛,这药下得也太重了!”大夫细闻了闻,又尝了一点点。 璟王扫了眼那大夫,微眯了眯眸子,大夫顿时吓得不敢作声了,朝一旁缩了缩。 到底是个杀神,看人的时候人的背后都发寒! 秀心端了药一点点的喂了下去,战晋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如今拼命的吊着这口气,药一下去,顿时感觉人暖和了大半。 “秀心,将他衣服脱了。”白华英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呆了。 璟王捏着茶盏黑了脸,“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可看的?你若是要看,本王给你看!” 白华英:“……” 她无奈的望向璟王,“针炙哪有不脱衣服的?王爷若是瞧不得,大可出去。” “你这手这样子,能针炙?”封家嫡女没有人知道她会医术,但是都知道神医有个女弟子医术了得,却没有人知道那弟子是谁,但璟王知道,所以对她的医术自是毋庸置疑的。 “我可以念穴位,由他来。”白华英被他拉进怀里,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出去念就是了。”璟王将她拉着便往外间走。 白华英有些无奈,“大夫医人,这些本就没什么!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了味了!” “床边添个屏风,除此之外,你宵想。”璟王沉着脸,见她脸色也不好,顿时退了一步。 烨罗一听,麻利的便将屋角落的四君子屏风搬了过去,顺便去帮着大夫将战晋的衣衫解了。 白华英瞧着这雷历风行的烨罗,咬了咬牙,“你真是,找了个好手下。” “那是自然。”璟王心满意足的拉着她在屏风旁坐下,抬手端了盏茶递到她的嘴边。 第228章 与大舅子扛 第228章 与大舅子扛 白华英身上罩着璟王的斗篷,外头冷冽的风从窗户的细缝涌进来,秀心抬手关了窗,隔绝出了冷暖两个世界,如同白华英的心,忽的有了一处寂静的角落变得暖和了起来。 大夫在一旁低声道:“小姐,小的试好针了。” 白华英瞧着递在嘴边的水盏,只得就着他的手饮了两口,一旁的烨罗惊呆了,回想起当初自家主子差点将她掐死的事儿,如今再看看这卑微的舔狗架势,他有点无法接受!! 白华英推开璟王手中的茶盏,朝大夫念着穴位,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不敢有半分懈怠! 二人就这样专注的配合着,璟王在一旁也不扰她,只偶尔将她滑下来的斗篷往上拔一拔,过了半个时辰,璟王闲来无事,便将她手上的纱布挑开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烨罗又与翠青一道去拿了几盏灯过来,二人一路无言,翠青是个傻憨憨,瞧了这阳刚的烨罗,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羞答答的便回了屋子里。 屋里顿时灯火更甚,白华英脸上的胎记在灯盏下越发的艳丽,璟王却不以为然,取了药,轻轻的替她抹在伤上,怕她疼,又吹了吹,那如视珍宝的模样被进来的白敬辰瞧见了。 他坐在轮椅里,思量了片刻,朝身旁的砚台叹了叹气,“我也乏了,回听风院。” 砚台一脸懵,“公子,你不是过来瞧瞧小姐吗?如今院里那位战公子听说人快不行了,咱们这个时候回院里去……” “华儿身旁,如今有人了,用不上我这个哥哥了。”白敬辰一时有些丧气,里头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长大了,在他即将可以护住她的年纪里,有了另外一个人护着了。 而那人,他如今连与之抗衡的能力也没有! “公子永远是大小姐的哥哥,这点谁也变不了,王爷……许是感念大小姐救了太子殿下呢,如今咱们小姐还是个孩子模样呢,谁会在意这些个?”砚台在一旁极力的安慰着。 里间断断续续传来白华英念穴位的声音,白敬辰坐在轮椅里,瞧着外头的风雪,“华儿如今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由我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了,她如今长大了,我连她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什么时候会的武功也不知,到底她还是与我生分了。” 砚台见了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哪能啊,大小姐最是心细的,先前公子重病,就是大小姐整日整夜的照拂着,公子,还是别多想了,既然是来瞧大小姐的,不如就瞧了再回。” 白敬辰揉了揉眉心,身上还透着几分洒气,“罢了,回院。” 砚台见扭不过他,只得推着轮椅往外走,谁料翠青是个挑事的,一见了白敬辰便边喊着边走了出来。 “大公子,你怎么过来了?小姐先前还在念叨着你呢,只是这边事出从急,一时走不开,大公子快屋里烤会火,外头冷,别着凉了。” 翠青风一样的跑过来,挤开了砚台,推着轮椅便进了里间,白敬辰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这么被推到了白华英跟前。 白华英怔了怔,想将手从璟王手里抽出来,奈何璟王抓得紧,“别动,如今伤才刚好些。” 她念了两个穴位,朝那大夫道:“过半柱香,就按着方才念的顺序,将针取了。” 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为难,“这……白……白小姐,小的脑子不好,这……这一百零八针,实在是……记不住。” 大夫在上京医术还是不错的,可如今见了白华英,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乡野村夫,那点子医术根本没法看。 白敬辰见璟王上完了一只手的药,接过那药道,朝两个丫鬟低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也敢劳累王爷!” 秀心见状慌道:“奴婢方才在给大夫搭手,一时疏忽了,大公子恕罪。” 璟王扬了扬眉,“不过是上上药罢了,无妨。” 白敬辰将药放在一旁,拉过白华英另一只手,“伯爵里还是有使唤得了的人,王爷不必如此费心,往后这样的事由白某来就是了。” 他轻轻的绕开纱布,耐何这只手方才使了劲儿,如今又渗了血,肉粘在纱布上,这手一扯,白华英疼得脸色微青。 璟王瞧着心疼不已,“你轻着些,呼一呼气……” 白敬辰气得手微抖,那一块儿好了些的地方又渗了血,他顿时脸色微沉,学着璟王说的吹了吹。 白华英疼得脸色惨白,又不好声张,只能极力的安抚着:“哥哥,没事的,我不疼。” 璟王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是吗?” 白华英:“……就一点点疼。” 她不知怎的,如今瞧着璟王,心里总有些虚,怕他生气。 璟王实在看不下去了,朝白敬辰道:“大公子锦衣玉食惯了,这样伺候人的事怕是做不来,还是让本王来,本王伺候她这些日子,习惯了。” 这伺候二字咬得真真是重,白敬辰瞧着他半跪在自家妹妹的身旁,那虔诚又心疼的模样,心里一时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璟王就这样半跪着,将她手上的伤上了药,又轻轻的吹着,替她将新的纱布重新缠上。 “亏得如今是冬日,若是夏日就该化脓了!你若是乖一些,手不要乱动,也该止了血了,如今年岁小了,怎么反而越发不让人省心了。” 璟王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白华英听着年岁小了这几个字,心肝直颤,生怕璟王抖落出来点什么,朝着他悄悄踹了一脚。 璟王看了她一眼,起身在她身旁坐下,又将斗篷往上拉了拉,“性子也暴躁了不少,甚好。” 白敬辰在一旁瞧着,忽觉自己有些多余。 他瞧着白华英,目光微沉,如今她还小,还是个孩子的打扮,可年后没多久就该及笄了!到时候这样的事若是再传出去,她还要怎么嫁人? 白敬辰故意开了口,“太子殿下这些日子给舍妹送了不少东西,如今既然王爷在府里,还请王爷代传谢意。” 璟王拔了拔碳盆里的碳,挑了挑眉,“大公子若要谢,自去就是。” 这是明着告诉他,皇后有意将她指给太子了。 白敬辰只当他没听明白,又道:“妹妹,你年后就要去国子监了,这几日也该多看些书才是,若有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璟王捏着建盏挑了挑眉,“大公子莫不是忘了,如今本王是国子监的监正与先生?令妹若有不明白的,但问本王也无妨,大公子年后要春闱,可莫要误了大事才是。” 白敬辰:“……”要不是这货是个杀神王爷,他早就差人将他丢出去了!!! 第229章 百年春闱卷宗 第229章 百年春闱卷宗 白华英低头看了看这包得漂亮的手,她缄默不语。 这两人一个是忘了,她在封家时,封氏一族在豫州曾设藏书楼,广纳天下藏书,她自幼便泡在占地近千倾的藏书阁里,而她这白家的大哥哥,则是压根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学识。 见正主儿不说话,白敬辰目光又沉了沉,“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府了。” “本王不过孤家寡人,本王在哪里,哪里才算得上是家。”璟王扫了眼白华英,端了茶盏吹了吹,递到了白华英的嘴边。 她瞧着那茶盏有些头大,“我去瞧瞧战公子。” 她起身,绕过屏风到了床前,战晋身上盖了被子,脸色已然好了许多,大夫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白小姐,依着你的指示,这些针已经取完了,他的烧也退了许多了,想来熬过今夜就不妨事了。” 白华英坐在床侧,露出的指搭在战晋的脉上,半晌才微微颌首,“秀心,依着这一次的方子,再去煎一回药给他,他一醒来就给他喝下去。” 大夫擦着汗,小声道:“白小姐,事情都已经忙完了,依着你看,小的是不是……” 白华英挑了挑眉,“急什么?” “这大过年的,府里的人将小的二话不说拖了出来,如今小的家人只怕是要担心了。”眼下是大过年的,谁不想在家里热热闹闹的! 白华英微怔了怔,抬了抬手,“有劳了,秀心,送大夫回去。” 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走了,秀心又给了他个大红包,封了他的嘴,这才回了屋子里。 屋里战晋还没醒,屏风后头璟王与白敬辰面面相觑。 白敬辰默了半响,才犹豫着开了口,“王爷,舍妹顽劣,若有得罪处还请瞧在太子殿下的份上海涵!” 璟王捏着杯盏,一只手慵懒的搭在桌子上,“无妨。你过些日子就要考春闱了,可有把握?” 这话题转的,白敬辰有些措手不及,“尚可。” “只是尚可?看来白大公子还是要多念些书才好,正好本王这里有一套试题,整合了这几十年来我大晋春闱的考题,大公子可以瞧瞧。”他抬了抬手。 只见烨罗抱着半人高的试题走了进来,砰的一声放在了桌案上。 一旁的秀心傻眼了,“这么多?大公子春闱的时间可不多了。” 烨罗在一旁打趣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些在后头,马上就到,大公子稍等片刻。” 到底是自家主子未来的大舅子,虽然说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苗头如今也算是能看到一点了,干他们这行的,最重要的便是察言观色了。 白敬辰拿起一份卷子看了起来,那一句不必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璟王见状也拿了一本,翻开看了两眼,“这些是历届三甲的答题,还有春闱前小试的前三甲答题,皆在其列,如今大晋立国也有近两百余年了,三年一春闱,三年一秋闱,这儿也有几百套了,再依套分下去,近千份卷子,你若能瞧得进,三甲也不是没有希望。” 白敬辰捏着卷子默了半响,又还了回去,“王爷,这样对旁的考生并不公平,哪怕白某不曾考上,也是白某学识浅薄,这些答卷,王爷还是收回去的好。” 他深知,承一个人的情越多,便再难与他划分开干系! 自家她妹妹无心太子一位,自然与璟王也不该有什么牵扯,否则,一个被太子退了婚的,再去嫁给太子的皇叔,这像什么话?皇家凉薄,到时候若是出了事,他妹妹又该如何自处? 璟王见他这样,挑了挑眉,“少年人就该将那莫须有的傲气收起来,本王若如你这般,如何能走到今日?你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你也该想一想明儿,明儿如今虽说有了伯爵府,可到底如今的伯爵府失了根基,你看与不看,本王不在乎,东西放在这儿,全凭你做主。” 过了半响,外头又搬了一堆卷了进来,烨罗拍了拍那堆满桌的卷子,“王爷,国子监里的卷子都在这儿了。” 璟王微微颌首,“给大公子送去他院里,让大公子好生读一读,这些旷世之作。” 白敬辰扣着轮椅,“时辰不早了,王爷既不回王府,不如就委屈王爷与白某宿一宿如何?” 这个人在他妹妹的身旁,他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甚好。”璟王将手里的卷子轻丢在桌案上,那卷子积了好些年的灰,如今这么一扔,顿时尘埃飞扬。 待白华英从屏风出来时,这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走了。 她凝着二人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气,没打起来就好。 秀心看向璟王的斗篷,“小姐,要不要把这给王爷送过去?” “伯爵府里可没有他能用的东西,你给她送过去,我也乏了,要歇息了。”外头的烟火渐渐的都停了,翠青提着盏灯跟在她身旁。 其实栖梧院里有好几个丫鬟,但白华英将旁的丫鬟都指派到了府里做其他的事情去了。 她来到床侧看了眼睡得正好的孩子,低声细语道:“如福是个细心妥贴的,你让她过来将孩子照看好,若是战公子起了高热,马上来知会我。” 翠青忙应下,“小姐,伯爵府实在是太好了,瞧着可比白府大了好多好多好多呢,你瞧着那瓦底下的颜色,都比白府的鲜亮呢。” 白华英瞧着雀跃的翠青,抬步出了这侧院,“宝珠的伤如何了?” “先前是溃烂了,但这些日子有小姐的令,一直好生照顾着,已经好了许多了,如今栖梧院里就她一个人守着,她可自在得很。”自家小姐不在,那些挑事的自然也不过去了,所以那小日子可比伯爵府里的舒坦。 到底伯爵府这样的高门权户,规矩多得翠青很不适应,好在有秀心在一旁指点着,才不至于拂了自家小姐的颜面去。 白华英回了院里,就瞧见送了斗篷的秀心回来了,她朝白华英笑得眉眼弯弯,打发了翠青去歇息,这才拉了白华英在一旁小声道:“王爷真真是厉害,大公子如今沉浸在那些文章里,可半点空也腾不出来,对了,王爷让奴婢转告小姐,他在院外等着小姐呢,小姐,你去不去?” 白华英烤着火,心里自有她的去处,“你告诉王爷,说我歇下了,不见,让他回。” 秀心怔了怔,“小姐,王爷许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呢,如今他宫里的宫宴都没参加完就跑过来了,当真不见吗?”白华英微微颌首,“不见。” 第230章 天上掉下个白妹妹 第230章 天上掉下个白妹妹 如今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心思分给璟王。 秀心在一旁瞧着,劝道:“小姐,若是王爷当真一片深情,不妨也考虑考虑,女子终究是要出嫁的,再者,璟王是皇室的,又手握重权,往后小姐嫁过去了,也不会吃亏,奴婢瞧着,王爷还是不错的。” 白华英扫了她一眼,“不错?” 秀心叹道:“是啊,王爷上头只得官家一个兄长,又没有婆母公公在伺候,小姐若是过去了,便是当家做主的,日子自然是舒坦的。万一二小姐真当了太子妃,见了小姐,如今不也得低一头?” “秀心,富贵权势本就是过眼烟云,若是太过在意那些,反会伤了自己。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她揉了揉眉心,有些乏了。 秀心欲言又止,只是见了她这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拂身退了下去。 璟王站在外头,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见门复又关上了,便明白了白华英的意思。 这小没良心的,可真真是用完了就扔。 秀心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寂静的院子里唯有风雪肆意。 烨罗拍开发上的雪,有些无奈:“王爷,咱们不如先回府。” “不急。”璟王抬步出了院子,从伯爵府出了门,烨罗跟着他绕着伯爵府走了大半圈,冷冽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王爷,咱们这是在做什么?” 璟王看了看这极高的院墙,淡道:“等。” 等什么?烨罗有些懵,与璟王一道瞧着那墙头。 过了半响,那头竟然有了动作,一只飞爪从里头飞了出来,牢牢的扣着墙面,过了一会儿,一个小脑袋便从墙头探了出来。 烨罗在一旁瞧着,又看了看旁边关得严实的门,好家伙,这伯爵府里怎么防贼似的,这后门还上了锁! 白华英动作艰难的坐上了墙头,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如今她的手伤着,她就只能用手腕上的力道缠着绳子往上爬了。 夜里黑,雾色又重,白华英正欲往下跳,璟王玩味的凝着她。 “白小姐好雅兴,大过年的,竟然翻墙,莫不是墙上的月色更好?” 白华英吓了一跳,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去,好在又堪堪的稳往了。 “我在自家的院墙上坐着,有何不可?倒是王爷,不是宿在哥哥的院里?怎么又来替伯爵府看着门了?”好好的人不当,非得替人看门! 她心里一时来了气!璟王分明什么都知道,可就是要逗着她玩! 璟王也不恼,只静静的瞧着她,温声道:“白小姐可有雅兴陪我走走?” 白华英狐疑的瞧着他,“不必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套?下来,我接着你。”他朝白华英伸出手,那墙很高,白华英低头瞧着雾色里的人,心里忽的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来。 “不必了,我要回去睡了,王爷请便。”她转身就要往府里跳,谁料一阵风雪刮过来,白华英摇摇欲坠的跌了出去。 风雪响动间,白华英稳当当的跌进了璟王的怀里,他微微侧头,瞧着她笑道:“天上掉下来的,未必是林妹妹。” 白华英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王爷就没有旁的事做了?先前你说要去北境,为何又不去了?” 璟王拉着她上了马车,取了毯子盖在她腿上,“北境的事已经解决了,不去也无妨,倒是你如今越发不让人省心,手伤成这样还要跑出来。” 他拉过白华英的手细细看了几眼,确定没有旁的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华英凝着马车里点着的碳,细微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在手上,冰得很舒服,连着伤口的疼痛也忘记了。 “不过是小伤。” 璟王微微拧眉,“明儿……” “王爷自重。”她将手抽了回去,往一旁挪了挪。 女人心呐,真是海底针,时好时坏的,璟王早就习以为常了。 “封家诸人如今在我府上。我知道你想见一见。” 白华英有些错愕的凝着他,“你怎么……” “她们在王府很好,不必担心,只是,你当真不将实情告诉她们?”璟王知道她是封锦明,可是封家的人并不知道,她们还在为失去了的大女儿而痛心。 “不了,就这样挺好。”她有几次都想说出来,可是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封家那个地方,是她幸福开始的地方,她不想到时候万一再出什么事,封家的人又伤心一次。 “我们去见一见国师,国师定会有法子。一切有我在,不必担心。”璟王瞧着忧郁的神色,有些心疼。 当初初见的时候,封家嫡女是何等的傲气明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采。 可如今的白华英才更令他心疼。 “王爷,这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如今大仇未报,我也不能将封家再拉进来,对了,听说勇安侯年后就要回上京了,不知王爷可有对策?”白华英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赵斯年在府上昏迷不醒,府里又没有旁的人能主持大局,如今乱得很,勇安侯自然是要回府,怎么?你担心了?”璟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赵斯年如今在太子跟前演苦肉计,太子心性单纯,许就信了。”赵斯年那个人城府极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吃了亏了,太子若是与他为伍,将来保不齐大权都要被赵斯年揽过去! “苦肉计自然是苦肉计,不过太子在这位置上多年,你也不要太小瞧了他。” 末了璟王又补了一句,“离太子远一些。” 白华英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为什么要远一些?若是皇后坚持已见,到时候真将我指给了太子,也未偿不可。” 璟王捏着茶盏递到她嘴边,“你的心思不在太子身上。” “那在哪儿?” “在侯府。”璟王见她不喝,将茶盏搁在一旁,目光深邃。 白华英的心咯噔了一记,这个人,真的将她看得太透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多虑了。”她别过头望向窗外,马画缓缓的停了下来,璟王府,到了。 第231章 神智未清 第231章 神智未清 璟王府的人得知璟王回来,便即刻出门相迎,府里头因着有封家的人在,所以灯盏明亮,只是那过年的意境却到底还是淡了些。 她一路走过,瞧着冷清的璟王府,心里五味陈杂。 “王爷年纪不小了,如今府里清冷,也该娶个王妃才是。” 府里头飞檐画梁,沿途假山流水覆白雪,来往的下人并不多,璟王都差人放回去过年去了,府里头便只留了些家生子在看顾着。 白华英一袭月色长裙,外头罩了件青橘色的比夹,因着惧冷,还披了件厚实的斗篷,她双手伤着,所以不便端取汤婆子,只能将手拢在毛茸茸的套袖里。 穿过曲折的回廊,走了好一会儿,璟王这才侧头瞧她:“我已娶妻,贤妻游玩在外,我等她回来。” 白华英在他的注视下,侧过脸,打量着那只盘旋在璟王府的隼,“王爷何苦。” “我乐意,她若是一日不回,我便等一日,一年不回,便等一年,若一世不回……”他忽的靠近白华英,目光炽热。 “我便等一世,这一世不成,那便还有下一世。”他从战场上跑死了七匹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有时候甚至为了赶路,连机关鸟也用上了,一路跌跌撞撞,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用了七日的时候冲回来。 原只是早些回来见她一面,不曾想上路没两天得知了死讯! 如今再见到她,见到这张不一样的脸,他真庆幸,他认出了封锦明,而不至于这一世她都只能以白华英的身份这样活着,她那些尊贵骄傲的往事,再无人问津。 众人街头巷尾提及的,如今不过是对她的叹息,亦或是死后再嫁的鄙夷,当年在豫州修建沟渠、兴河道、设学堂、救济万民之事,早已经被人抛之脑后! 白华英手脚慌乱的退了一步,“王爷何必这样固执?” 众人各藏心思,璟王忽的站得直了些,温声道:“走,封家诸人此时已经在正厅里侯着了。” 白华英跟在他身旁,一路进了后院。 王府的后院极大,光是那院落便连绵迭起,后院主院倒是挂了些不一样的灯盏,想是新年图个热闹。 二人一进院子,封母便迎了上来,见了白华英,捏着帕子拉了她的手哽咽着道:“明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今大过年的你不在府里,去哪儿了?” 白华英的手被她握得紧紧的,一只掌心钻心的疼,她却讪讪的笑了笑。 封锦兰见状忙过来朝白华英使了个眼色,“母亲糊涂啦?大姐姐婚嫁了,自然是在夫家过年的。” 封母狐疑的瞧着白华英,喃道:“嫁了?我儿分明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怎么会嫁了?你可不要胡说,明儿,饿了,母亲今日大早起来,做了你爱吃的金丝玉凤糕,快来尝尝。” 她拉了白华英便走,封锦兰忙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母亲……今日许是过年,又伤了心了,神智也变得有些不清楚,还望你多包涵。” 白华英被拉着走,心里苦得厉害,“不妨事。” 璟王进了正厅,与封父见了礼,封父拍了拍璟王的肩,视线落在哄封母的白华英身上,狐疑道:“白小姐夜半三更,怎会来王府?” 白华英捏着糕点的神色微僵,璟王端了茶盏吹了吹,扫了她一眼,解释道:“今日大年初一,本王见她在外头烧纸祭奠内子,所以便将她请进了府里,稍后便差人送她回去。” 封锦兰也听说了她与自家大姐姐交好的消息,没想到她还时刻记着自家大姐姐,一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华英,如今这样惦记洋我姐姐的,除了我们几个,这世间想来就只有你了。” 白华英被封母喂了糕点,嘴里含糊不清,“二小姐客气了,我……先前承蒙她的关照,如今每每过年过节的,总会想起她。如今若能替她向二老尽孝,也是我的福气。” 封母在一旁拔弄着点心,柔声道:“明儿,快尝尝,好不好吃?今夜你就别回小院了,就陪着母亲好不好?母亲近来这脑子不好,总梦着些不好的事情,你若是在身旁,母亲总要安心些。” 白华英心疼的瞧着她鬓角生出的白发,哽咽着,封锦兰挤了过来哄着她,“母亲,大姐姐好着呢,你也该用药了,吃了药才能好得快。” 封母嘟了嘴,像个孩子,“明儿才是我的药!这又苦又黑的,赶紧拿走,赶紧拿走!!” 白华英手伤着也不好喂,只能哄着她。 那头璟王与封父寒暄了几句,一旁缄默不语的封温城凝着白华英,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封母闹腾了一天,如今也乏了,白华英与封锦兰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去睡觉。 等封母歇下了,白华英这才离开,封锦兰要看着封母,所以便没有送她,一时她在这璟王府里落了单。 府里因着如今都过年去了,所以没什么人,她对这王府并不了解,东转西转的,也没转出来,反而越走越深,从这个园子走到了另一个园子。 这梅园里开满了腊梅花,此处与花与旁处的不同,开的是黄色的花,但香气却远比红梅还要清冽,封温城正在亭中饮酒,见了她,低唤道:“白小姐,可否饮一杯?” 白华英在不远处站定,瞧着昔日里风采逼人的大哥哥如今神色越发清冷,有些心疼,自她去了,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年纪小,饮不得酒。” 封温城瞧着走来的她,微眯了眯眼,“是吗?那日翻墙进封府与我饮酒的,莫不是旁人?” 白华英见状只得坐了下来,捏着酒盏饮了一杯,“好酒。” “这酒,是当年明儿与我一道酿下的,原本她出嫁的时候要挖出来,但那时候事多,便耽搁了,如今一晃又三年多了。” 白华英替他倒了杯酒,“所以大公子这一喝便将那酒全喝完了?” 封温城猛的扣住她倒酒的手,眸光里退去了昔日的清冷,凌厉逼人,“你靠近我封家,到底有什么目地!” 第232章 梅林叙话 第232章 梅林叙话 封温城的手劲极大,白华英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面上却透着笑,“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封温城面容俊逸,但气质冷如林间雪,凝着人的时候,那几分探究令人内心不安,但好在如今在他对面的,是他嫡亲的妹妹,所以白华英有的是法子。 封温城冷斥道:“无论你对封家是什么心思,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打了封家的主意,否则……” 白华英离他近了些,气氛一时有些暧昧,”否则如何?” 封温城嫌恶的甩开她的手,“否则后果自负。” 白华英嗔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捏着杯酒打趣道:“大公子莫不是嫌我丑?” “人之美丑,岂能以外皮一概而论!白小姐自重。”封温城扫了她一眼,神色越发的冷冽。 白华英轻笑道:“既然不是嫌我丑,那这么说来,我还是有机会了?” 封温城避如蛇蝎,“你!你这女人简直厚颜无耻。” 读书人遇见的都是些知书达理的,如今头一回见了她这样蛮横又大胆的,行事隐约间还有几分明儿的作风。 白华英在他身旁坐下,侧头瞧着这正人君子,打趣道:“难道大公子不知道?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接近封家,想要什么?”封温城冷着脸凝着她。 “我若说不要什么,想必大公子是不信的,那我若说,心仪大公子,不知大公子信不信?”这封家大哥哥的年纪比白家大哥哥还要大上几岁,如今已要沐冠了,白玉的冠衬着他的脸,越发的如玉一般温润通透。 这样的性子,若是在朝堂上必是有一番作为的,可如今官家病重,朝堂权势分散,加之奸臣当道,纵是有封氏一族撑着,亏少不得也是要吃一些的,白华英一时担忧起来。 封温城面色微赫,“一派胡言!” 白华英叹了叹气,露出来的两指夹着杯柱,“大公子还是不信,那当我没说。” 逗她大哥哥,真真是好玩。 封温城凝着她的侧脸,忽的想起那日她拔掌心的刺时,她那痛苦而隐忍的模样。 “锦兰自幼在府里被呵护着长大,心性纯善,你若有半分害她的心,我必不会放过你。”封温城夺了她手中的杯子搁在一旁。 “如今大公子防着我,我也理解,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她垂眸轻笑。 正聊着,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 “呦,城兄好雅兴。”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过来,捏起白华英的那只酒杯饮了一杯,挑了挑眉,“白小姐手伤颇重,如今还敢饮酒?看来这手是不想要了。” 白华英瞧着这吊儿郎当的人,挑了挑眉,“魏小神医这时候不在软香阁里陪着美人儿,倒是难得有空过来。” 魏忍冬拂衣在一旁坐下,扫了她两眼,“年后白小姐可要来给魏某当苦力,这手还是快些好,否则到时候若有粗重的笨活计,魏某可不会体谅。” 白华英低头瞧了瞧包着布的手,“魏小医神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必不会食言。” 魏忍冬朝她伸出手。 白华英那不利索的指捏了两颗果子给他。 他将果子丢在一旁,“手,瞧瞧。” “我每天都会上药,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劳魏小医神费心了。”她如今是白华英,但眼前的这个人接触的久了,白华英还是怕他会瞧出些什么来! 毕竟从未有过照面的璟王都将她认了出来,更何况是一起修习过医术的师兄了。 这位师兄瞧着是个性情散漫的,可实际上处事却万分严谨,只怕一个不小心再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魏忍冬掏出一瓶药搁在桌案上,“新研制的药,比先前的要好用些,手拿来我瞧瞧。” 他见白华英没动静,不由嘲讽道:“你放心,我只对美人感兴趣,你这样的,送给我都不要!我这是为了你更好的给我干苦力。” 白华英只得将手伸了过去,“魏小神医可真会做买卖。” 魏忍冬小心翼翼的将纱布一圈一圈的绕开,渐渐的露出生了新肌的掌心来。 他将灯盏挪得近些,细瞧了两眼,“恢复得倒是不错。” 那药瓶一打开,一抹清淡的香气便迎面而来,白华英心猛的一跳,这里头用的药,都是顶金贵的,她家师兄虽是行医,但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如今舍得花这样大的价钱给她,只怕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了。 白华英心里不由也生出几分防备来。 他低头挑了一丝药来,抹在她手心里,那药凉丝丝的,一抹上去,手掌心那针扎一般的寒意便退去了大半。 她师兄主要是外科,她跟着师父,因为母亲的缘故,所以学的是内科。 封温城扫了眼那掌心,捏着杯盏淡道:“魏兄倒是难得,对她上心。” 魏忍冬扫了他一眼,笑道:“听说梨园重开了戏台子,明儿咱们去听出戏?” “明日有事。”封温城抿了口酒,拿了筷子夹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嚼,嚼了两口,发觉是颗坏了的花生米,一时吐出不是,咽也不是,不由青了一张脸,就着酒喝了下去。 魏忍冬也不逼他,反问白华英,“听闻伯爵府里那个快死的人,如今又被治活了,你倒是眼光不错,在上京还寻得见这样的大夫。” 白华英的心里猛的一凛,他果真是去问了那大夫了! “魏小神医说笑了。我府上的那个能活下来,也凭了他自已的运气。” 魏忍冬将手缓缓的包上,又轻轻的打开了另一只手,一语双关,“倒真是个好运气。” “不巧近日也有个相似的病人去了他那儿,你猜怎么着?”魏忍冬慢悠悠的,眼底的余光打量着白华英的神色。 “如果是相同的病症,想必那位大夫也能治才是。”战晋的病症是内外兼并,外伤因着他的体质好,所以只要内伤一愈合,外伤便会好得很快。 魏忍冬挑眉笑道:“可那大夫却说医不得,那人求告无门,倒是巧了,遇见了我,我领着那人去会了会那大夫,倒是有不少有意思的发现,白小姐可知是什么?” 白华英真想回府!“不知。” “他说他救那人,是在屏风后听了高人的指点,这位高人,你可知又是谁?”魏忍冬慢条斯理的剖析着。 白华英刚上好药的手微紧了紧,心跳乱了一记。 封温城忽的插了一嘴,“白家大公子当日曾救得我母亲,放眼伯爵府,能在旁的,想必只有白家那位大公子了。” 白华英悄悄松了一口气,“是了,大哥哥一直为了我幼时带来的病费了不少心思,恐府里的人起了疑,所以从未对外宣称过会医术,此事还请二人保密。” 魏小神医扬了扬眉,“是吗?一个如今还坐在轮椅里的人,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如今白华英不好扮作自家大哥哥了,他坐轮椅倒是好模仿,但二人如今的伤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知了。 “兄长如今在备考春闱,不见客,若是魏小神医要与哥哥讨教一二,不如等哥哥得了空闲的时候。”话是这么说,那以后有没有空,可就说不准了。 “那魏某便却之不恭了。” 第233章 两个男人一台戏 第233章 两个男人一台戏 她险些忘了,她师兄根本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如今打蛇随棍上,正好随了他的心意! 魏小神医将她的手包好,“到底是年轻,恢复的倒是不错。” 她收了手,起身行了礼,“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魏小神医目送她离开,朝封温城笑盈盈的道:“明日当真不去瞧戏?这可是一出好戏,你若是不看,错过了,这一辈子可就再瞧不得了。” 封温城捏着杯盏,想起白华英那若有若无的一句那我若说心仪大公子,一时没回过神来。 魏忍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六神无主,思绪游离天外,怎么?你莫不是在想白家那姑娘?啧,温城兄,你若是真喜欢,你不妨将她娶回去,左右这伯爵府的独外孙女,衬了你封氏一族,虽说是低了些,但凑和凑和也未尝不可。” 封温城面色微赤,“一派胡言,倒是你,难道不曾在她身上察觉出些什么端倪来?” 魏忍冬抿了口酒,以为封温城与他想到了一处,“你也觉得她身上有不少疑点?” “她如此接近封家,不知是个什么目地,如今母亲见了她总将她当作明儿,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到时候母亲便只信她一人,母亲若是出点事,封家怕是……”他深知一个强大的家庭,必然是由内部被击破的。 魏忍冬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 “温城兄,你莫不是想多了?她与师妹是手帕之交,如今师妹去了,她若是替师妹尽一尽孝道,也无可厚非。我瞧着她性子虽冷情,却也不会去害了封家。”这姑娘的身份还有待确定! 魏忍冬细想了想,还是不将那战晋被治好一事告诉他了,免得他到时候得了希望,又失望。 “呵,据我所知,我妹妹嫁进勇安侯府后疯疯癫癫的那一年多,根本就没有人靠近过,如今哪来的一个手帕之交?更何况,白家大公子那一次控制了母亲的心疾,那一回,母亲也将白家那位大公子当成了明儿。”封温城成日捧着书,对这世外之事倒也通晓一些,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关心则乱,他自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魏忍冬拍了拍他的肩,“你马上就要春闱了,如今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她不过是白府的一个小丫头,如今得了伯爵府的势罢了,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封温城捏着酒盏,眯了眯眸子,眼底杀气腾腾,“赵斯年的伤势如何?” 魏忍冬嗤笑道:“你们都当他为护太子昏迷不醒,啧,实则他在勇安侯府里好着呢,那日夜里我悄悄去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原本该昏迷的人,与小妾正花前月下煮雪烹茶,好不快活,你说,若是太子知道了,对勇安侯府,还会这样信任吗?” 封温城揉了揉眉心,“勇安侯马上就要回上京了,他治雪灾有功,想必官家会越发的信任他,如今赵斯年接手了城外的驻军,那温大人也被重伤在府里将养着,这一仗,不好打。” 魏忍冬不大懂官场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捏着酒壶子气道:“如今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勇安侯府一尊独大不成?当初师妹的死,他们全数推到了那老太婆身上,他们倒好,一个个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魏忍冬又急又气,灌了几口酒,他一拍桌子,咬牙切齿,“我师妹的性命何等尊贵,区区一个老东西!他侯府以为这事便到此为止了不成!都怪我当初与师父在山中炼药,我若早知她如此,我定然就守在上京了,想来也能护着她!” 封温城闷了口酒,心里发苦,“那年母亲总做恶梦,梦见妹妹寻母亲求救,母亲让我来上京国子监念书,我舍不得豫州的学业,可笑我们这么多人,竟连一个女子……都不曾护住。” 魏忍冬叹了叹气,转了话题,“如今那赵斯年许就知道太子对他起了疑心了,这里头怕是要重生事端。” 封温城目光微凛,“继后与勇安侯府也有几分渊源,如今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十余岁的荣王,只怕到时候勇安侯府琵琶别抱。” 魏忍冬狐疑道:“太子都定了,还能换?” “朝堂如今局势未稳,若勇安侯得了势,如日中天,重新辙了太子,扶荣王上位也不是不可能,你是世外之人,悬壶济世就是了,上京的事与你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实在不行,我夜里去勇安侯府的井里,投点毒,药死这畜生!”魏忍冬先前没反应过来,对勇安侯府还是太仁慈了。 “如今以法治国,怎么?魏兄还指望我去牢里瞧你不成?”封温城与他碰了碰杯,外头的雪下得大了些,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发现,白华英没有走,她只是在角落里蹲着,默默的听着他们这些话,心里苦得厉害。 可她无能力为,她不能将这些人卷进来,看来年后她要去找一趟霍燕堂才好。 白华英打定主意转身,险些跌进了璟王的怀里,顿时心里猛的一跳,“你怎么来了。” “我的府坻,还有哪里去不得?如今时辰不早了,我来迎内子回屋。”他眼角透着笑,屋檐上垂着的灯泛着光,那半边刀疤的脸被隐在夜色里。 白华英侧过头,“王爷也不该来这儿找,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给外祖母拜年,就先告辞了。” 璟王跟在她身旁往外走,低声道:“魏小神医,似乎对你起了疑心,白小姐,你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着实令我诧异。” 他只知道她在神医门下拜师,却不知她的医术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 白华英侧过头,笑盈盈的瞧着他,“王爷误会了,我不过是会念几个穴位罢了,算不得会医术,王爷与我也算相识一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望王爷三思。” 璟王忽的抬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雪,将斗篷替她遮上,“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不会出卖你,不过你最好与府里大公子也知会一声,我倒是无妨,可若让旁人起了疑心,只怕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白华英生怕她师兄到时候知道了,将她给里里外外的剖个干净! 以她师兄对医术痴迷的程度,这样的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 第234章 幼稚行为 第234章 幼稚行为 白华英腿短,走得慢,璟王在一旁放缓了速度,低头看她的眼神,似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我会与哥哥交待清楚,还请王爷代为保密。” “那白小姐是不是也该给点封口费?”璟王顺手折了一朵梅花,簪到了她的发间,这小揪揪上配着梅花,真真是讨喜的很。 “王爷倒是会做买卖。”白华英伸手指去戳那花,手却被璟王轻轻的握住,那滚烫的热意袭来,搅得白华英连心口都在发烫。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如今既然将封小姐人迎回来了,封小姐的心,我自然也要迎回来才是,你说呢?”他低头轻笑,松了手将她的斗篷系得严实了些,又掏出一块玉递给她。 白华英绑着纱布的手捧着那巴掌大的玉,玉上刻着一轮圆月,有花好月圆之意,神奇的是这玉触手生温,原本冰冷的手,这会子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丝丝暖玉。 璟王笑道:“这是天外来的一颗暖玉,你身子畏寒,往后将这玉戴上,若无事便可暖身,若是有事,就将它变卖了换银钱,也可度过难关,到时候我若知道了,必会来救你。” 白华英打量着手里的玉,只一眼便喜欢,但这样的东西,她不能要。 “王爷收回去,冬天眼看就要过了,这东西,我用不上。”无功不受?,她若是要了这些东西,就无形中又给了璟王希望。 璟王瞧着这捧着玉要还他的人,“你若不要,便扔了,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转身便大步走进了风雪里,白华英捧着这玉,站在原地任风雪肆意,过了片刻,璟王又折了回来,瞧着她怒气冲冲的,“我不要你就站在这儿?如今下着雪天寒地冻的,若是再着点风寒,我看你这身板儿也不想要了!” 白华英忽的笑了,将玉朝他眼前晃了晃,“王爷,马上就要开春了……” 璟王冷哼道:“开了春还有春寒料峭,我只是借给你戴一段时日,到时候用完了再还也成。” 白华英只得将玉收下了,“那……多谢王爷了。” “走,我送你回府。”璟王抬步往外走,白华英跟在一旁,低声道:“臣女自己回府就是了,王爷不必送了,否则这送来送去的,就没完了。” 如今夜色极深了,外头的烟花停了一会子,想是守岁的又起了身,这会儿烟火又开始放了起来,白华英朝璟王道了谢,转身出了璟王府。 璟王府外头停着一辆马车,烨罗坐在马车上,朝她微微行礼,“白小姐,王爷让属下送你回府。” 白华英提着裙摆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往伯爵府走。 马车在路边晃着,白华英有些困了,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谁料马车猛的晃了一记,又停了下来,白华英被惊醒,她挑开帘子就见一把剑杀了过来。 白华英下意识避开那凌厉的剑,“怎么回事。” 烨罗被一群人围着,如今有些脱不开手,只能打了个暗号,将暮成召了出来,璟王府的暗卫将马车护在其中。 白华英凝着这群手执绣春刀的人,脸色微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而来。” 为首的人半个字也没说,提着剑便杀了过来,这条巷弄是为了抄近道走的,两旁都没有人。 但在那阁楼的雅间里,太子凝着马车中的人,心里有些紧张,“玄武,你说,会不会是她?” 玄武凝着马车里的人微微摇头,“属下也不知,但那天夜里的人与二小姐却实在是不一样,殿下,这些都是王爷的人,咱们手下这些人只怕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又一个黑衣人被一脚踹倒在地,太子忍不住扶额,“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皇兄的两个手下都控制不了!你去,缠住他们,旁的人对白小姐动手,不要伤她,只是试探,明白吗?” 太子扶着微开的窗,恨铁不成钢!若是璟王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八成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如今他太想要知道答案了!那日在崖下他便心生怀疑,可那时候她伤了手,许多功夫也没有展现出来,太子一时不好辨别。 玄武领了旨,换了套衣服蒙了脸便推开窗一跃而下,白华英是见过玄武的招数的,如今瞧着他与烨罗缠斗在一起,长道上微亮的灯盏将两个人的身形勾勒得十分清晰。 白华英推开马车门,她站到了马车上,扫了眼提剑刺过来的人,躲也不躲,只淡淡的瞧着玄武跳出来的那个雅间半开的窗,沉声道:“太子殿下,玩够了吗?” 那人眼看就要刺到她,猛的侧身,剑便擦着她的身形过去了,黑衣人跌落在地上,有些懵。 那窗后的人心忽的紧张了起来,他紧握了握拳没出面。 白华英见那人不出面,也不急,两指捏着手中的簪子淡道:“太子殿下就是这样待救命恩人的?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既然殿下要当这缩头乌龟,那便随你,今日之事,瞧在与太子殿下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会对外提及半句。烨罗,有劳你送我回府。” 烨罗一脚踹开玄武,他说呢,这人身手怎么这么熟悉,合着是熟人! 玄武一个踉跄,正准备开溜,太子从巷弄的另一头走了出来,少年郎的模样,一袭太子的服饰还没来得及换,想来是一离开伯爵府就在琢磨着怎么试探她了。 太子抬了抬手,一本正经,“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皇叔的马车也敢劫,将他们抓起来。” 他身后的人一涌而上,原本这些就是自己人,所以故意放了水,一时全跑了,太子咳了两声,一时有些尴尬的道:“白小姐,你没事?” 白华英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凝着他,半响才福了福身,“臣女无事,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这嘲讽的话太子是半点没听出来,笑盈盈的道:“本宫马车坏了,既然本宫救了白小姐,可否劳白小姐也送本宫一程,这太子府离伯爵府,倒也不算远。” 白华英真想将这货踹远点!太子府在城东,这儿是城南,你说不算远?那什么才算远,非得一个东一个西才算? “前边不远就是伯爵府了,这本就是王爷的车,殿下自行安排就是。”白华英转身进了马车里。 太子正欲进去,就见玄武假装过来救场,“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白华英在马车里听着,揉了揉太阳穴,今儿既在这遇见了太子,或许她可以再好好的将太子用一用!至于外头那出戏,她便只当没瞧见了。 第235章 试探 第235章 试探 他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朝玄武打了个眼色,“那些人可抓到了?” 玄武头压得低了些,讪讪道:“殿下恕罪,这巷弄路口实在太多,那些人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可瞧清楚是些什么人?”太子问得一本正经,在马车里的白华英差点就信了! “那些人通体黑衣,并没有旁的特征体现出来,属下定会继续追查。”玄武这孩子太苦了,还要配合自家殿下演戏,如今到了这一步了,不演,都骑虎难下。 太子摸了摸鼻子,“查。” 他转身回了马车里,故作沉重,“那些刺客想必是以为皇叔在马车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为了白小姐的安全着想,还是与本宫在一处的好些。” 白华英拔开马车帘子望向车外,大雪纷纷扬扬的,雾气从嘴里出去,瞬间便又消逝干净。 她佯装关心的问,“殿下那日从崖下回来,可有伤着?” 太子见状摇了摇头,笑道:“亏得白小姐相护,否则只怕如今大晋要举国行丧了。” “听闻赵世子在那一次重伤昏迷不醒,殿下可差人去瞧过了?”白华英不经意的将身旁的小话本拔开了些,璟王那样的人,怎么马车里也藏着小话本,白华英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目光忽的正经起来,“太医院的御医都去瞧过了,他本就有旧伤在身,加上那次又与刺客博斗,他也是不怎么会武功的,如今重伤,倒也在意料之中。怎么?白小姐对赵世子有意思?” “殿下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刚开始那些刺客就是奔着殿下去的,与赵世子可半点关系也没有,怎么殿下落入崖下九死一生了,赵世子却重伤昏迷不醒了。他们的目标既然不是赵世子,那么赵世子又是怎么昏迷的?宫里的御医连这个都查不清楚?” 她将帘子放了下去,隔绝了涌进马车里的冬风。 “白小姐的意思是,那赵世的可能是昏迷的?”太子微微挑了挑眉。 白华英捏着一根细长的簪子在手里把玩,但因着手不方便,所以动作十分笨拙。 “臣女只是将疑惑说出来罢了,殿下不必多虑。” 太子却不以为然,“赵斯年自幼便是我的伴读,对本宫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白小姐,你与勇安侯府有仇,本宫倒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殁了的世子妃是你的手帕至交。但此事,白小姐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 白华英轻笑了笑,“我对殿下这些事没兴趣,不过是觉得那日太过蹊跷罢了,殿下既然愿意信他,但愿他值得殿下信。” “本宫不会看错人。”那个人是好是坏,太子都不想将白华英卷进来,女人嘛,打理好后院,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可以了,何必去插手这些前朝的事情,如他母后那般,日子怎会不清苦?他不希望他以后的女人步了她的后尘。 白华英一时无声,太子却在一旁拉话题,“白小姐这身武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自学。”白华英闭目养神。 太子却不依不饶,“白小姐真是天赋异禀,从落了水至今,也不过三月余,竟有这样深的造化,实在令本宫佩服。” “还好。” 太子捏了块点心尝了一口,望向她,“年后你好像就要及笄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你离我远一些! 白华英神色清冷,惜字如金,“没有。” “对了,待到入春的时候,本宫会办一次春猎,你二妹妹伤了手,一直也不怎么出府,不如你陪了她一道来,春猎后还会举行烤肉,宴饮。”太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讲着,半点架子也没有,但他心里真的是为了白玉如吗?他心里忽的有些迷茫。 “殿下若是要请二妹妹,与她说一声就是了,想必二妹妹会很乐意,至于我,就算了,眼看就要入国子监了,臣女才疏学浅,恐落人笑话。”太子被别人刺杀了这么多次,也没见长长记性,如今依旧大摇大摆,该吃吃,该喝喝!真是让人头疼! “白小姐若是不在,只怕会少很多乐趣。”太子瞧着她闭目养神的模样,心忽的漏了一拍。 夜色里她那长了胎记的脸被藏了起来,露出原本精致惊艳的五官来,他缓缓的抬手,挡了她的下半张脸,心不抑制的颤抖起来。 “你……有没有从软香阁的后门经过?就在……大雪后的那天夜里。”他记得很清楚。 白华英微掀了掀眼皮,见他手抬在半空,微微皱眉,“殿下说笑了,我一个闺阁女子,岂能随意出入府坻。” “当真不曾去过?白小姐,这件事对本宫很重要,还望你能如实告知。”太子瞧着这上半张脸,虽然当时的灯盏昏暗,可是……可是这样清冷的眼,他一眼便能记住才是。 白华英挑了挑眉:“怎么?太子殿下与二妹妹是如何相识的,还要来我这儿再问一遍?” “当真不是你?”太子收了手,有些错愕。 “救了太子殿下这样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记错?殿下若是当真对我二妹妹有心,便该依着规矩来,上京人恪守礼数,若是让人传出些什么来,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无所谓,可二妹妹不一样。”到时候若白玉如与太子不成,这事儿却闹得满城风雨,那么到时候谁还敢再娶她进门?只怕真要青灯古佛了。 太子咳了两声,如今再见到白华英,他竟无法像上次在亭中那样坦然了。 “你手背上的伤……可好了?”他尴尬的提起上次的事情。 “托殿下的福,如今已经大好了。”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风雪正盛,马车已经快到伯爵府了。 “那日,我只是瞧见你的簪子,有些惊讶,那簪子你可是一直随身带着?” “殿下那日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如今又何必再来过问。”那枚簪子当时太子笃定是她拿了白玉如的,不言分说便扯了下来,划伤了她的手。 这些事情她不是不计较,而是懒得费心思去计较。如今官家重病缠身,上京眼看就要有一场暴风雨了,承袭皇位的是他,还是那荣王,如今可未知,不出意外的话,继皇怕是要有动作了。 官家若突然去了,那太子继位便是必然,可官家若是在去之前,废了太子呢? 上京的云在不断的涌动,夜色越发的深了。 马车缓缓的停在伯爵府的门口,她起身欲下去,太子忽的拉着她,拿了一个锦盒给她,“那日的事,对不住,此物,权当是给你赔礼。” 白华英扫了眼那锦盒,拂开他的手,“殿下身份尊贵,这一声歉意臣女收下来,至于礼,殿下往伯爵府与白府送的够多了,如今那些东西都捐去救助灾民了,殿下若是当真有心,便当一个忧国忧民的明君,臣女感激不尽。” 太子凝着她下了马车,瞧着她往伯爵府的侧门走去,直到她进了府,太子才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玄武进了马车里,见他这模样,不由低声道:“殿下,可试探出来了?这白小姐到底是不是……” “我试了她几次,看着不像,可本宫总觉得不甘心,春日宴的时候你去,将各府的家眷一并请上,到时候本宫定要一个答案。”那个人到底是她,还是白玉如,他不想就这样与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失之交臂,可这两姊妹的眉眼,实在太像了,都有些随白耀辉! 第236章 侯府小试探 第236章 侯府小试探 他捏着手中的锦盒,神色冷凝,与先前的纨绔宛如两人。 玄武附和道:“属下即刻去办,那日可要再做些旁的准备?” “呵,想要本宫命的人可太多了,纵然咱们不准备,旁人也会们准备,你让烨罗回府去,马车本宫借用了。”他拿着小锦盒,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眼神幽冷。 玄武狐疑道:“殿下,咱们不回太子府?” “去勇安侯府。” 玄武只得与烨罗说了一声,烨罗吹了声哨子,一匹马跑了出来,他骑着马回了王府,太子在马车里默了片刻,想起白华英的话来。 明君……吗?这世间哪个帝王不是满手鲜血与尸骨成就的,他如今到了这一步,还能做个明君?明君便能换来太平盛世?换个时间或许可以,可如今的大晋,可容不下明君! 他将那锦盒打开,露出一枚造工精细的暖玉来,那玉是天外之石,流于黑市,一共有两份,一份是戴的,另一份是佩戴的,他拍下了这一份,而另一份,不知是在谁的手里,他想买回来却查不到那人的信息。 如今不要也好,等他到时候将另一块寻得了,再一并赠她。 璟王的马车晃悠悠的去了勇安侯府,如今的勇安侯府半点过年的气息也没有,太子从大门进府,入目便是残破得被雪覆盖了的正院,府里下人不多,如今显得有些冷清。 管家擦了擦汗,迎着太子往里走,一面道:“世子爷……世子爷如今还昏迷不醒,殿下夜里过来,侯府怕是招待不周,殿下不如等侯爷过来了再……” 太子与勇安侯府是熟识的,如今挪步就知道往哪儿走,管家不敢拦,只能急烘烘的跟着往前走,一旁的丫鬟见了火急火燎的往内院跑。 太子抬步进了侧厅,就瞧见侯月容迎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件绯色的比夹,手里头还拿着个胭脂红的汤婆子,一路慌慌张张的出来,“妾身来迟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与侯月容也是在宴上见过几回的,倒也算说得上几句话,如今见她这一身的喜色,面泛薄红,那娇柔无力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也难怪赵斯年后来整日沉迷在这侯月容的怀里。 男人都是感色的,那封锦明是冷艳绝尘的,可远观不可亵玩,眼前这个人就不一样了,她的姿态低到了泥里,又从泥泞里开出一朵娇弱的花来,是个男人见了都会为之心动。 太子抬了抬手,“世子身体如何?” 侯月容端了茶近前伺候着,捏了帕子哽咽着道:“回殿下,世子爷自打被抬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纵是御医来扎针,也不见他有个什么动静,妾身这心一直悬在这儿,只盼着世子早日醒来才好,否则我与孩子,可要怎么过。” 太子扫了眼她这肚子,挑了挑眉,“几个月了?” “回殿下,已有六月了,待到四月份的时候就该出生了。”侯月容轻抚着肚子,满眼柔意,倒像个母亲的模样了。 太子瞧着那凸起的肚子,微微颌首,“算算时辰,也是那时候了,本宫去瞧瞧他。” 他拂衣起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碧玉的珠子,那一下一下的拔过,声音脆得人心里有些发慌。 侯月容也不好拦着,便应下了,“殿下请。” 太子抬步去了里间,侯月容朝身旁的下人看了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心才放了下来,跟上太子的脚步,哽咽着道:“太子殿下垂怜,如今太医院的人来了好几拔了,来的都直摇头,如今府里好端端的被烧了,世子爷又伤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祟了,侯府里是越发的艰难了,妾身每每呆着,总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如今殿下能来,也算是蓬荜生辉了。” 太子摆了摆手,“赵世子是本宫的伴读,自幼与本宫一道长大,勇安侯府本宫也常来,容小娘不必拘礼。” 他进了里间,绕过屏风,瞧着床上躺着的人,他脸色惨白,两侧又透着些薄红,脸上有些伤还未愈合,如今正挂在那儿,瞧着倒像是个重病在床的。 他来到床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瞧着赵斯年叹了叹气,“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却躺下了,让本宫如何是好?本宫已经请了魏小神医,明日他便会过来替你瞧瞧,你与本宫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他顿了顿,又道:“若非你那世子妃一事,你与本宫,还有皇叔,定然是不错的,如今纵然你与皇叔分份了,可本宫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你若能早些好起来帮本宫,本宫将来也必不会亏了你亏了勇安侯府。” 侯月容端了茶盏近前来,看了眼床上的人,擦了擦泪,“妾身每日都与世子爷说话,也不知这样的话他听不听得进去。” 太子瞧见那只手露在外头,便将那手塞回被子里,他一低头,看了眼不对称的两只鞋子,眼角微挑了挑,视线从屋子里的酒盏扫过。 “容小娘倒是好雅兴,如今还有心思饮酒。” 侯月容心口猛的一跳,讪讪道:“妾……妾身实在是难受,所以贪了一杯,说来,这还是殿下与世子爷一道酿的,今儿过年,侯府里冷冷清清的,妾身撑得实在是累,只盼着世子爷早些醒过来。” 太子站起身,将这原本就不对位的鞋子踹开,捏了那其中一个酒盏闻了闻,“倒是上好的桂花弄。” 侯月容见状附和道:“殿下若是喜欢,妾身着人装两坛给殿下送过去,如今夜深了,世子爷又昏迷不醒,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 “嗯,若是他醒了,尽快差人知会本宫一声,本宫还有要紧事要与他商议。”太子抬步出了里屋。 屋子里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手心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手在被窝里擦了擦,直到太子走远了,赵斯年这才睁开眼。 “方才真是吓死妾身了。”侯月容扑进他的怀里,娇嗔着,面带几分潮红。 赵斯年将她抱在怀里,伸手探进她的衣襟里,“怕什么,我再装个几天,就醒过来。” 侯月容被他撩拨得直喘息,声音宛如蚊虫,“方才我见太子将屋子打量了一番,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斯年瞧着怀里温软的人,抬手扯着衣襟,“太子可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际,也断不会对我怎么样,咱们继续。” 屋子里顿时一室旖旎,反观那出了门的太子,神情就冷清了不少。 玄武陪着他一道走出了后院,见府内没什么下人,不由低声道:“殿下可瞧出些什么?” 太子瞧着残破的正院,淡道:“这景,倒是衬如今的赵斯年。” 玄武没明白,“殿下是觉得,勇安侯府还能再扶一扶?” 太子扫了他一眼,嗤笑道:“扶?那也要看勇安侯还爬不爬得起来!” 他胆子倒是不小,竟然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真以为这些年他只是个纨绔太子不成! 第237章 拜年 第237章 拜年 如今的勇安侯府经历了那一场火,好些东西都烧了个干净,加之如今又是冬日,匠人与工部都在替官家修葺地下陵墓去了,勇安侯府要重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所以勇安侯府就一直耽搁了,亏得如今下了雪盖着那些残破腌臜,否则只怕进勇安侯府的人都要摇头叹气,将这儿当个难民窝了。 玄武瞧着这断井颓亘,不由感概,“殿下,如今开了春,想必匠人就会多些了,可要调人过来修葺勇安侯府?” 太子理了理衣袍,神情冷漠的出了侯府,抬步上了马车,才道:“如今侯府这样甚好。免得到时候又要重新打理,麻烦。” 玄武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也不好再多问,驾了马车走了。 翌日天色方蒙蒙亮,白华英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翠青挖了起来,她睡眼惺松的瞧着忙碌的翠青,打着呵欠,“大年初一要早起,也不用这么早才是。” 秀心打了水进来,打发了人将屋子里添了些新器具,欢喜道:“伯爵府里历来是勤勉的,大年初一也是图个好兆头,小姐,快些收拾了,该去给老伯爷与老夫人拜年了。” 白华英瞧着镜中依旧陌生的脸,她就这样一点点的融入了白家,封家的那些事,恍若隔事,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她身为白家嫡女痴傻这些年做的一场梦,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梦。 翠青见她瞧着镜子发怔,手脚麻利的替她将发髻挽好,那两个小丸子真真是可爱,衬着大红的头绳,绳的末端系了金裸子,底下垂的是流苏,分外的精致。 秀心端了衣裳进屋,打趣道:“这是老太太连夜差人赶制出来的,奴婢瞧过了,料子成色都是上好的,这上头的绣花真是漂亮,小姐,你快试试。” 老太太许是怕白华英在白府没什么漂亮的衣裳,如今差人做了许多,完工的,还未完工的,算起来这一年四季的衣服都不重样,加之花样繁多,款式也多,一套衣服,从里到外便有不下十件,于是老太太一合计,又给她单僻了个耳室来放衣裳。 如今外头的人瞧了,都觉得这伯爵府甚宠这个外孙女,这简直就是拿外孙女当女儿在宠,人呐真真是,过的好不如生的好,生的好不如有个好外祖父。 白华英起身换了这新衣裳,最上头是一件娥黄色的比夹,比夹前头绣了如意与缥缈的绸带子,领口处结着细碎的花,分外的精致,那如意盘扣被扣得实实严严,外头又罩了件兔毛的围脖,衬了大红的马面裙,真真是端庄又喜气。 她掏出早备好的两个荷包,朝两个贴身的丫鬟眨了眨眼:“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拜个年?” 秀心与翠青面面相觑,半响才反应过来,麻利的跪了下去,说了好些吉祥话,白华英将两个荷包给她们,内心是感激的。 “这些年我在白府里过的什么日子,我很清楚,你二人忠心耿耿我也清楚,从今往后你们跟着我,再不会像先前那些任人欺辱。” 丫鬟们听了,一时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的,奴婢怎么着都值了!” 她们摸到了那荷包,打开一看,沉甸甸的金裸子,秀心有二十个,翠青有十四个。二人傻眼了,“小姐,这了……这么多的金裸子,这可使不得,奴婢何德何能,怎能收小姐这样贵重的东西。” 翠青附和道:“可不是嘛,小姐如今还没出嫁呢,白府里头大娘子心系在二小姐身上,可舍不得给小姐添什么嫁妆的,这……也没几个是外祖母家帮着添嫁妆的说法,小姐,这金祼子还是收着当嫁妆,奴婢一心伺候小姐,吃穿用度都不用愁的。” 她将两个丫鬟拉了起来,又叹了叹气,望向秀心,“你如今已有二十了,若是男子到了二十,也弱冠了,这些年你陪同母亲嫁过来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这金裸子,一个便是一年,权当是补了前头十几二十年该给你们的新年礼了。” 两个丫鬟捧着手里的金裸子直摇头,“奴婢不能要,小姐若真要打赏奴婢些什么,还是等小姐出嫁了以后。” 翠青将金裸子搁在桌案上,笑道:“是啊,若是要打赏秀心,不如给她挑个如意的夫婿,也省得她成日的去瞧那些个话本子,念着如意郎君了。” 白华英将那金裸子给翠青,低嗔道:“给出去的东西,我断不会收回去,留着,他日,若生变故,有银钱傍身也是好的。至于秀心,你放心,我定会替她挑个顶好的夫婿。” 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好人家的孩子原就是个香饽饽,还未及笄呢,就早早的被订了去了,到了秀心这二十来岁的年纪,如今要找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但眼下总也要开始物色了。 秀心捧着沉甸甸的金裸子,狐疑道:“奴婢打理咱们栖梧院,也没瞧见有这样多的银钱,小姐,这些是打哪儿来的?若是不正当,可得想些其他的法子,别到时候出了事,教人查出来。” 她家小姐穷了这么多年突然给了她们这么多金子,秀心这心里总不踏实。 白华英瞧着哭笑不得,“你们想到哪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外祖母给的我的,我想着你们这些年跟在我身旁,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过年了,总也不能再亏了你们两。行了,别瞎想了,还要去给外祖父她们拜年呢。” 秀心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的觉得这些年受下的委屈与苦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两个丫鬟砰的一声又跪了,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这才起了身。 “要去拜年的东西奴婢早早就备好了,小姐,快走,晚了只怕老太太要等着急了。”秀心做事面来是体贴的,如今小心翼翼的扶着白华英出了门。 她想起自家小姐要给她寻门好亲事的话来,不由苦笑了笑,如今她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好亲事?她的性命是先夫人救下的,她终其这一生,都要替先夫人照顾好小姐。 三人各思已事,半盏茶的功夫,白华英便去了主院,院里下人们喜庆洋洋的忙碌着,每个下人的腰间都挂着个大红色的荷包,许是收了赏钱,干起活来都带劲。 第238章 璟王的老婆本 第238章 璟王的老婆本 伯爵府里老太太早早的就起身了,如今坐在上首的软椅上,手里头拿了个香炉在打香篆,在她身旁坐着的还有白玉松与白敬辰,这两人正在下棋,见白华英来了,白玉松便搁了棋子跑上前来。 他砰的一声便跪下了,笑盈盈的道:“玉松给大姐姐拜年,大姐姐新年如意,早日寻个如意郎君。” 白华英忙取出个备好的压岁礼给他,“那我就借松哥儿吉言了,也祝你早日长大,考取功名。” 白玉松一回白府,从来都只粘着白华英,至于嫡亲的母亲与妹妹,他并不怎么亲热。 他喜滋滋的接了白华英的红包,眉开眼笑,“多谢大姐姐,先前老夫人和大哥哥也给了我好大一个压岁礼呢,眼下我可不是十岁的小孩子了,我今年就十一岁了。” 少年郎身段抽长,瞧着人时眼里都透着光。 众人听着这话逗得乐了,老夫人见他与白华英这样要好,一时觉得奇怪,望向白敬辰,“这孩子,瞧着怎么比嫡亲的还亲?” 白敬辰抬了抬眼,没作声。 白玉松挽着她的手,小脑袋亲昵的在她头上蹭了蹭,“大姐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玉松这命都是大姐姐救的,自然与大姐姐要好。” 老太太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事,听着这话不由欣慰,“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白玉松咧嘴一笑,晃着白华英的胳膊,“大姐姐,你快瞧瞧这棋,真是太难了,大哥哥可一个子都不让我!” 白华英凑过去一瞧,白玉松的黑子已经被杀了大半了,十一岁的孩子,有此造化已经很难得了,她拉过白玉松坐下,“你向你大哥哥说说好话。” 白玉松委屈得很,“好话都说尽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 白玉松捏着棋子,面容委屈,“大哥哥,你这个子可不可以换个位置?” “这是说了好话了?”白华英哭笑不得,她大哥哥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平日里也就是同郑元风在一块儿喝酒的时候瞧着活泛些。 “外公说了,君子坦荡荡,不可伏低做小,畏畏缩缩。”白玉松眨了眨眼,对这人情来往一应事物是一片迷茫,他的心思都用在他大姐姐身上了的。 白华英忍不住扶额,“你这哪里是求饶,分明是挑衅,也难怪大哥哥要把你杀个片甲不留了。你平日里怎么同我说的,你就怎么同他说。” 她安慰性的摸了摸白玉松的小脑袋,过去给老太太拜年,说了好些吉利的话,哄得老太太笑口常开,“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她给白华英塞了压岁礼,摸在手里是薄的,比白玉松那一份瞧着可要少多了,白华英也不在意这个,转手递给秀心收着。 老伯爷从外头进来,脸色微沉,众人见了忙起身给他行了礼,他抬了抬手,这才添了几分笑意,“今日是大年初一,都不必拘着。” 如今府里头他们最大,论拜年,也是他们等着别人来拜,是以也不必怎么走动,只在府里头等着就是了。 天色渐渐的亮了,老伯爷目光沉了沉,外头管家急急的进了屋,“伯爷,璟王爷过来了,抬了好些东西。现下已经安置在正厅了。” 老伯爷连手指头都不用掐,就知道他定是头一个来的,忙起身去迎,“夫人,多备个碗筷。” 老夫人见状忙应下,“我醒得,你快去。” 老伯爷忙去了前厅,前厅里堆了大大小小好些东西,这架势瞧着跟提亲似的,老伯爷有些懵了,“王爷,您这……这是……” 璟王捏着茶盏,头也不抬:“伯爵府的爱孙给本王拜年,本王自当给她压岁礼,再者,过两个月她就要及笄了,这些到时候也可以添进她的嫁妆里。” 好家伙,嫁妆都算好了? 老伯爷瞧着那一堆的礼,脸色微沉,“王爷放心,我只得这一个外孙女,她若是出嫁,伯爵府也必不会亏了她!定会给她充足了脸面!这些礼王爷还是收回去。” 璟王见他急眼了,不由抬头凝着他,“如今除了伯爵府,想必白家也不会对她费这样的心思。” 老伯爷气焰下去了一半,闷声道:“我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女……” “本王待她如何,与她的身份样貌无关。”璟王拂衣起身,扫了眼那几柜子的东西,笑道:“左右这些物什在本王这儿也没用,如今到了她手里,也算是物得其所。” 天色大亮,金光积在天穹边,一缕光折进了伯爵府的正厅,不偏不倚的到了璟王的脚边,他低头瞧着那缕光,片刻才将脚步挪开。 老伯爷叹了叹气,对这位主儿是凶不得骂不得的,如今顺着他,又不甘心!如今也只好礼数做足,“王爷,正巧府里在用饭,承蒙王爷不弃,不如一并用?” “好。”璟王抬步便往后院走。 老伯爷正欲走,就见管家来禀,“伯爷!太子……太子殿下来了,也……也抬了好些东西过来!!” 二人脚步顿时顿在原地,说话太子便进了伯爵府,他今日沐休,所以也没穿朝服,如今一袭戏色的圆领在身,瞧着像个风姿绰约的少年郎,抬步走来,见了璟王笑盈盈的行了礼,“原是要去给皇叔拜年的,听闻皇叔在此,所以侄儿特意过来了。老伯爷,新年好。” 老伯爷瞧着这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一堆东西,有些头疼,“殿下,您这是……” 太子走到搬进来的箱子跟前,挑开盖子,只见里头放着个红珊瑚,“给本宫的救命恩人也顺便拜个年,伯爷先前在朝堂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本宫这样,没有不妥?” 老伯爷诺大个正厅,如今被太子与璟王的压岁礼平分了秋色! 一旁的下人瞧着,真真是着急,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当是叔侄两向一个姑娘提亲了! 老伯爷对此很是头疼,“殿下先前便送了好些礼过来,如今再行此举,万万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这便充作是她的嫁妆了,这女儿家出嫁,最是要讲体面的,我也是对这位救命的恩人感激不尽,老伯爷不必客气。” 太子挪到璟王的箱子前,挑了挑眉:“倒是巧了,皇叔你送的是什么?封得这样严实。” 太子的人端了东西一进来便打开了,弄得这一厅都是金银珠宝,反观璟王那儿,严实得跟沾了灰的旧物一般。 太子抬手打开了个箱子,里头结结实实的放着一块巨大的和氏璧。那和氏璧颇有典故,太子吓得手一个哆嗦,差点将它砸了。 “皇叔……真是……大手笔。”他又打开另一个箱子,整整一箱子的银票,面额颇大,大得有些吓人,这整整一大箱,快赶上小半个国库了? “皇叔,你怕是将老婆本都拿出来了。”太子看了眼自己的珊瑚,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第239章 一顿饭 第239章 一顿饭 老伯爷也没想到这里头送的是这么实在的东西,顿时又懵了。 太子实在好奇里头还有些什么,将旁的几个箱子也打开了,里头装的古玩玉器无一不精,另外两箱塞着满当当的黄金。 老伯爷当时还奇怪,当初这几个箱子是四个人架着抬过来的,什么东西这么重,如今算是明白了。 太子又看了看自个的东西,轻咳了两声,“皇叔,你这是送礼还是提亲?” 璟王扬了扬眉,“你猜?” 老伯爷见这话题到了这敏感的地步,忙从中打和,“殿下,王爷,这用膳的时辰也到了,不如移步内院,先用膳?” 太子笑道:“本宫同皇叔开个玩笑,老伯爷别放心上,正巧本宫也饿了,今日就在老伯爷这用叨扰了。” 老伯爷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在前头领路。 太子悄看了眼璟王,“皇叔,璟王府里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若是父皇知道了,到时候怕是又要多想了。亏得是替我给的救命恩人,这若是换一个人,除非是提亲……” 璟王比太子要高上半个头,如今微微侧头瞧着他,“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璟王府很穷?”他一个大男人攒了近三十年的老婆本,难道这么点银子也没有?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室王爷。 太子讪笑道:“那倒也是。一会儿见了白家小姐,皇叔,你千万替我说几句好话。” 璟王微微拧眉,瞧着他这满心欢喜的模样,一时有种心仪的东西被惦记的错觉,“无妨,白家小姐大度得紧,不会介意你玩的那些把戏。” 他将把戏二字咬得重了些,太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一时……一时糊涂。” 说话间二人便去了膳厅,厅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只等着老伯爷将璟王带来,谁料这一等将太子也等了过来,一群人匆匆行了礼,才堪堪坐了下去。 白华英被拉到了太子与璟王的身旁坐下,伯爵府为着白华英的身体考虑,还会给她单独做药膳,如今堆在她碗里的没一会儿便满满当当。 她手不方便,所以用饭是秀心喂着的,璟王瞧见她脸上有粒饭,顺手便摘了下去放进了嘴里,众人忙着吃饭是没瞧见,但太子时刻盯着白华英,瞧着这动作,怔了怔,心里隐隐不安。 璟王头也不抬的夹了一筷子菜,淡道:“如今城里灾民遍地,莫要浪费粮食。” 白华英抬手蹭了蹭脸,“王爷自重。” 璟王动作行云流水的朝她碗里夹了块肉,“你还是个孩子,多吃些。” 这孩子二字,就将所有暧昧打得烟消云散,太子捏着筷子笑道:“是是是,白小姐如今还未及笄呢,可不就还是个孩子?听闻白小姐喜欢吃鱼?本宫先前得了几条从豫州送过来的荷花鲤,瞧着不大,味道却甚是甘鲜,玄武,去拿一桶来,给白小姐补补身。” 玄武转身便要去拿,白玉松懵了,“从豫州过来,少说也有近千里,天寒地冻的,这鱼是怎么活着运过来的?” 白敬辰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淡道:“以微冰的水冻起来就行了,如今天寒地冻的,倒也方便运,若是天热些,就不这么好运了。” 白玉松恍然大悟。 白华英先前是最爱豫州荷花鱼的,那鱼在荷花池子里长大,以花为食,如今冬日里没有荷花,它们饿了大半个冬日了,正是肉劲最好的时候,一路这么送过来,想必是费了不少的财力,官家若是知道了,太子这帽子…… 她唤住玄,“慢着,殿下,臣女多一句嘴,这鱼,殿下还是不要接的好。” 太子笑道:“不妨事,这是母后的母族差人送来的,每年统共也就送这么一回,是父皇特许了的,加之今年父皇身体抱恙,又念及往日的菜式,所以吩咐人送的,因是母亲的故地送过来的,所以我也得了一车,如今养在府里的荷花池。” 白华英这才明白过来,“如今官家身体抱恙,殿下身为太子,该多在身边陪伴才是。” 太子不在意的闷了口酒,“有皇弟在跟前陪父皇解闷,如今上京灾情严重,本宫也拔不出时间来。” “……殿下真是勤政爱民。”白华英半天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这货是不是有些傻?荣王再小也有十来岁了,与白玉松据说是同年的!万一继后照顾照顾就吹枕头风了,万一太子在救灾的时候再出点什么事,荣王登基那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太子仿佛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如同主子一般,招呼着她吃吃喝喝,一旁的璟王倒是自在,只偶尔给她夹一筷子。 老太太在一旁瞧着,目光透出几分打量来,忽的朝太子道:“听闻殿下心仪白家二小姐,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太子端茶的手微顿,“外头还在传母后有意将白小姐指给本宫呢,老夫人信哪一个?” 这人瞧着有点傻乎乎的,这样的问题却答得快。 老太太心里没个底,又笑问,“殿下如今年岁也大了,先前老妇进宫也见了皇后娘娘一面,娘娘倒是提了一嘴白家的姑娘,却不知,到底是白家的哪个,殿下若是有心仪的,老婆子也好与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毕竟算起来,皇后娘娘与她女儿还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姊妹关系在里头。 太子刮了刮茶沫,微微一笑,“如今大晋内忧外患,本宫哪有心思想这些?他日若是得了心仪的姑娘,必然请老太太与母后说说好话。” 老太太见他对自家外孙女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不由松了口气,笑得眉不见眼的,“好好好,殿下多用些,如今上京事务繁重,殿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这样要紧的时候,官家将上京灾民丢给他处理,却让璟王在国子监里打酱油,考验太子的心,昭然若揭,也难怪皇后如今急眼了! 白华英不好插手过多,便闷头吃饭,老伯爷见提起了灾情一事,不由关怀了几句。 “说起如今的灾情,开了春雪就会开始化了,听闻上京好些地下水渠都年久失修,污水淹得一年比一年严重,如今上京又汇满了人,若防护不当,只怕到时候灾情过去了,又生疫情。”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太子捧着碗也有些为难,“父皇只说让本宫治理灾民之事,如今雪覆盖着,也瞧不见水渠的原貌来,但老伯爷说的也在理,本宫今日进宫定当禀报父皇。” 老伯爷满意的颌首,太子虽年轻气盛了些,但心性是好的,倒也算是可塑之材。 第240章 厚礼 第240章 厚礼 老伯爷望向静静用饭的白敬辰,他如今尚未参加春闱,这样的事情也不便插手,只是…… “辰哥儿,你小试的那篇雪灾策论我也瞧过,见解颇为独到,那法子由官家传去了北域,所以勇安侯才这么快回了上京,到时候回京庆功,官家必然是要赏你。”这是恩,可皇家盛恩对于一个还未入考的人来说,便是一个劫了。 老伯爷是个聪慧的,他看得透彻,可是旁的人就未必瞧得真切了。 白华英目光深了深,没想到她竟然无意中给勇安侯府做了嫁衣!但如今能解救千万百姓,也算是一点欣慰,但勇安侯府的人急于求成,所以将治雪那套法子生搬硬套进去,后续的问题必然也是极大的,这里头的功和过,一旦出了问题,事情可就大了。 这一战出名还是一战出丑,就看这一回了。 白敬辰捧着碗,狐疑道:“外祖父,你说那策论安侯府的人照搬全用了?可那里头还有许多不足,怎能这样贸然任用?” 白玉松捧着碗,也有些懵,“大哥哥,你那策论一开榜就放出来了,连我外公瞧了都说好壁纸,怎么会有不足的地方?” 老伯爷脸色微变,“正是众人都以为好的东西,才容易出岔子,不过勇安侯府私用旁人的策论,并不曾与之商议……依殿下与王爷所见,官家若是召见,该如何是好?” 太子细想了想,“此番治理雪灾,着实是有效的,好些灾民也陆陆续续的备了文书,准备开了春雪化了就回去了,这是恩,父皇若是要赏,自是要认的。” 璟王低头挑着鱼刺,淡道:“一旦后续的事情出了问题,白大公子领了赏,到时候若是要罚,自然便要一起罚,此事白大公子怎么看?” 白敬辰扫了眼白华英,总不能说这篇策论是出自于他妹妹,那文章他也瞧过,写得着实是好,里头的分工也很清晰,但如今让人担忧的就是这里头的变故,再好的策论,上梁不听,下梁不做,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白华英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柔声道:“哥哥领赏,领的也只是小试二甲的银钱,同北域有什么干系?”正好让官家反过来治勇安侯个罪,那才是大快人心! 白敬辰满意的颌首,“妹妹说的在理,这篇策论如何用,用时多久,并无祥细记录,所以后续结果如何,在下也不知。但若后续若出了事,白某也愿尽绵薄之力。” 老太太见了欣慰不已,“说的不错,不卑不亢,才是我伯爵府的风骨,官家贤明,定然也知晓这里头的事儿。” 若是换了个没有背景的,只怕到时候真出了事,早就被官家一并论罪了,但如今的白敬辰不同,是靖安伯爵府,官家如今定然会将这白家的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来扶持了,估摸着会论个罪,让白敬辰来承太子一个情。 这上京城里新的一批公子哥儿,如今已然长起来了,新的一个朝纲与秩序正在悄然而生,所以这些个后生,如今在众人眼里可正是拉帮结派的香饽饽! 老伯爷对朝堂的事情十分清楚,但他在北境外的这十几年,早已经将心性磨平了,再不复当初。 璟王将盛鱼肉的小碗里添了些浓汤,推给白华英,搁了筷子,“此言在理,但天下民生多艰,若瞧出问题能提早补救,方为上策。” 他扫了眼低头用饭的白华英,当日她代兄小试,原以为绩效平平,谁料竟评了个二甲出来,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白敬辰搁了筷子,颌首道:“王爷说的是,近些日子,北域那边的雪情况我也略有关注,北域雪灾凶险,仓促的治完,后续只怕是要出问题的,为此我已经寻了好些古典文献,看能不能寻个好些的法子。” 这餐桌上一群人论起了当下的雪灾来。 太子神色微转,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只怕是要拿勇安侯府开刀了,如今上京勇安侯府一家独大,父皇又重疾在也身,他隐约里能猜到父皇的用意,但这里头牵涉太多,加之开春后上京的沟渠必然也要暴发问题,勇安侯府,怕是要出大事了。 老太太嗔笑道:“今日大年初一,用饭呢,论着这些事下酒,好没味道,来来来,老身今日高兴,也与大家共饮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 论理璟王也是地位颇高的,可不知怎的,一来这伯爵府,便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不错!跟一家人似的,瞧得一旁的白华英心里五味陈杂。 一顿饭到了后头也勉强算是愉快的用完了,天色大亮,府外头隐约还能传来鞭炮声,白华英觉得这鞭炮声未免太近了些,过了片刻管家便过来了,“伯爷,白家的人过来了,说是来给伯爷拜年。” 璟王见状拂衣起身,“本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太子见他要走,也跟着起了身,“本宫与皇叔一道走。” 白玉松见状眨了眨眼,“殿下不见见我二姐姐吗?” 太子咳了两声,一时有些尴尬,白华英捏了捏他的脸,嗔笑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之间的事。” 白玉松拔开她的手,鼓着面皮喃道:“我哪里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就十一岁了,比你也就差了三岁多而已,我才不是小孩子。” 太子见白华英解围,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出了大厅,老伯爷抬了抬手,朝白华英温声道:“英儿,你兄长如今腿脚不便,你替我去送一送王爷与太子。” 白华英不解其意,还是应下了,三人出了小院,往正门而去,白家人这时候在正厅里侯着,白华英侧头看了眼那一厅的礼物,不由有些懵,白家这么大方了?拿了一厅的礼过来? 璟王的手穿过宽大的衣袖子,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旁人若无人的模样,真是演得一手的好戏! 白华英的手冰冷,加上上头有伤,跟冰块儿似的,璟王微微拧眉,“怎么?本王给你的那块玉,你没戴?” 白华英在他眼神里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戴……戴了的,手行动不便,所以冷了些。” 太子走在前头,听了话回头一瞧,见璟王目光温柔的低头瞧着眼前小孩打扮的白华英,不由打趣道:“瞧见那半厅的东西了么?那是皇叔赠你的新年礼。” 他本是期待白华英问另一半的,岂料她脸色突变,“那半厅?堆得满当当的半厅?” 翠青点了点头,“老伯爷已经代替小姐收下来了,说是将来小姐出嫁时一并添进去做嫁妆。” “外祖父怎么能收这样贵重的东西?王爷,小女担不得这样的厚礼,还请王爷收回去!” 第241章 热心肠 第241章 热心肠 璟王见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 “臣女无功无德,实不敢收,还请王爷收回去。”那一厅里头有两个箱子是开着的,远远的望去便知其不凡,白华英哪里敢将这样的东西收下! 璟王脸色沉了沉,凛声道:“当真不要?” 太子见状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白小姐误会了,这些不过是王府的礼数罢了,瞧见另一半了吗?那是本宫赠予救命恩人的,既然靖安伯都收下了,你可不要再推脱了。皇叔可难得待人这要慷慨。” 璟王先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因着是亲王带的兵,所以兵部户部的人都不敢有半分怠慢,什么要紧的好武器都是先朝着璟王的军队里头送,如今打了仗回来了,兵权一交,银钱倒是不好要了。 璟王便将府里的好些东西都给了那些将士作赏,闹得璟王府如今是穷嗖嗖的!他府上的那位‘姨娘’据说就是受不得璟王府的穷样儿,如今跑了路了,众人还惋惜了许久。 那位‘姨娘’白华英是见过的,生得楚楚动人,连着性子也是极好的,不像是没了钱便跑路的,她狐疑的看了眼璟王,抬步送二人往外走。 “臣女多谢王爷,多谢太子殿下。只是往后这样的礼还是不要送了,臣女胆子小,收东西收得多了,心里实在虚得很。”她恭敬的站在二人身旁。 在大厅里的白玉如见了夹在中间的白华英,目光微深了深,忙提了裙摆欲上前去与太子打招呼,白父一声将人喝住,“你去哪?” 白玉如咬了咬唇,“女儿见了姐姐,想着上前去打个招呼。” 白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站在她身旁叮嘱道:“这儿是伯爵府,不是白府,可不要乱了规矩!你大姐姐再怎么说也是白家的小辈,合该她来见为父,不必你上去请来。” 白玉如见状只得应下,柳氏将她拉到一旁,理了理发间的簪子,嗔笑道:“你父亲说的是,如今你也大了,合该守着些规矩才好。” 白玉如抬手扶了扶这簪子,面带几分羞色,回头望了眼太子,却见太子的眼神放在白华英的身上,那般的温和细致,瞧得白玉如心里头一阵阵的发恨! 说好的无心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她那一颦一笑,哪一个动作不是在招着太子殿下的! 那头白华英将二人送出了门,璟王这才松了手,“白小姐留步。” 白华英只觉得被他拉过的手如今暖和得很。 太子抬步上了马车,见璟王顺手替白华英拂去肩上的雪,眼底泛起一抹异色,“皇叔,咱们该进宫了,若是再晚了,只怕父皇该着急了。” 璟王忽的凑近她,低声道:“乖乖的,等着我,嗯?” 白华英心口不可抑制的跳了跳,璟王又道:“晚些我陪你去灯会。” 在她哭笑不得的神情里,璟王抬步上了马车,二人坐在一辆马车里朝前驶去,那马车上的四个灯盏随风摇曳不止。 白华英瞧着那身影叹了叹气,雾色从嘴里散了出来,一瞬的功夫又消散了个干净。 翠青在一旁瞧着小声道:“小姐,外头风大,咱们该进府了。” 黎明的光已至,暖洋洋的落在身上,街边流浪的一些灾民见府坻开了门,便聚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瞧着,想要讨得些吃的,白华英见状朝翠青吩咐了几句,翠青示意人去备粥棚去了。 马车里一时有些沉寂,太子瞧着璟王,默了片刻,犹豫着开了口,“皇叔,我……我昨日听父皇提起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有意给你指个王妃。” “本王已娶贤妻。”璟王转着手里的骨板指,目光深了深,他皇兄当真急着给他找个正妻生子?可未必。 “说是这么说,可你那大婚,原也作不得数,到底还是要娶个……娶个……咳,能替你处理后顾之忧的才是,前些天,听说那位姨娘也跑了,如今府上一门的男人也不是个事儿。我听父皇说,那沈太傅家的那个姑娘是个不错的。” 那沈宜音他是见过一回的,是在沈从水的弱冠之礼上,那姑娘年纪小,身形略胖了些,模样倒也算周正,只是性子要蛮横许多,经常将府里的下人欺负的跟什么似的,若是配了皇叔,只怕没两天就被弄死了…… 璟王眯了眯眼,“沈太傅如今告老归家,倒是闲得很。” 太子见他有些动怒了,忙附和道:“可不是嘛,这人呐,年纪大了便只想着儿孙的事儿了,皇叔,我寻思父皇也是开玩笑的,你若心里真有合时宜的姑娘,不如告诉侄儿。” 璟王睨了他一眼,扬了扬眉,“你倒是个热心肠。” “谁让我就你一个皇叔?”他几次想要提起白华英,可每每到了那个当口,自家皇叔便将话题绕开来,或许是他多想了。 璟王挑开帘子扫了眼外头,如今灾民少了许多,都安置在城西的一处空地,太子这段时间便在处理这些事情,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灾民一事,倒是处理的不错。” 太子见状笑道:“亏得皇叔教导有方。对了,皇叔觉得,白家小姐如何?” 璟王搁了帘子,眸子深了深,阳光从窗外折进了,透出一抹幽幽的棕。 “怎么?”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一问,皇叔似乎对白家那位小姐分外上心。”太子若是来得迟些,便只知璟王是送了些礼,不会知道是这样贵重的东西了。 “如今皇兄身体欠佳,你若得了空,多去宫里侍奉。”璟王给他提了个醒。 太子捏着腰间的玉佩,“有荣弟在宫里照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近来那一批刺客,似乎与母后有些关联,但一查到那儿,线索就断了,皇叔,荣弟与我自幼要好,他的心性是不错的。” 璟王见状侧头睨着他,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单纯的孩子。 “你倒是心思单纯。” “皇叔,我早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勇安侯府一事,只怕年后要生变故了,赵斯年……只怕是生了反心。”太子眯了眯眼,神色冷峻了几分。 第242章 艳羡 第242章 艳羡 璟王理了理衣袍,外头的阳光大盛,折在马车里,带来一车的明亮。 “凡事不必急着下定论。” 太子沉声道:“那日去白云观出了事,那些刺客却绕开了他,我回去时却见他身受重伤,昨日夜里我顺路去了趟勇安侯府,他竟然是在装昏迷!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他竟然与人勾结!那背后与他勾结的人又是谁!!” 太子不得其解,一种被背叛的恶心感由然而生! 若是旁人背叛,他可以理解,可赵斯年,这些年他与赵斯年的交情颇深,二人是共患难的兄弟,是什么原因让他最后对自己刀剑相向!!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可信的人? 他还未至高处,如今已然觉得越发的寒了。 璟王拔弄着骨指,眸色微深了深,“天下大势熙熙攘攘,本就是常事,如今皇兄病重,你身为嫡长子,理应伺候在侧,宴清,我承皇嫂之请,将你照看到如今,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你应该步步谨慎才是。” 提及生母,太子神色恭敬了些,“皇叔说的是,如今纵然我信荣弟,只怕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安生,如今要紧的,还是父皇的重疾,听闻你府上的那位小神医医术了得,可否请他去瞧瞧,或有一线生机。” 璟王手顿了顿,“魏小神医心性桀骜,只怕是难请,太医院的怎么说?” 太子愤愤道:“如今父皇病了这么久也不见好,那群庸医!成日说父皇是积劳成疾,可我瞧着父皇歇息了这么久,脸色也总不见好!皇叔,我亲自去求请那位小神医,可请得动?” 璟王挑开帘子,窗外头的雪涌了进来,落在马车的小桌上,片刻又消散了个干净,外头贴着对联,不少的人正在串门,鞭炮声络绎不绝,上京热闹得很。 “你若能守在身旁,自然比什么良药都要好用。至于魏小神医一事,本王晚些再与他谈。” 太子见状松了一口气,“倒也…倒也不必大张旗鼓,到时候只要他单独与我去瞧瞧父皇就是了,宫里的眼线太多,若父皇的病症当真是旁人害的,只怕会打草惊蛇。” 璟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长进不少。” 太子扬眉一笑,马车缓缓的驶进了皇宫里。 上京的大年初二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串着门,喜笑妍开,连着那些灾民也添了几分喜庆,围在大户人家就施粥的粥棚子处捧着碗打说了好些吉利的话。 白家众人都聚在伯爵府的大厅里,白华英送了两位出去,回来时便见白耀辉笑着朝她抬手,“华儿,快过来。” 白华英乖巧的走了过去,她发觉今日白家来的只是柳氏、白玉如并芹小娘的那两个孩子,芹小娘这些个庶出的没过来,如今想是又在家里气得砸东西了! 但嫡出便是嫡出,庶出的,就是上桌的机会也是断断没有的! 白秋兰挽着白玉如的手,见了衣着华贵的白的华英,冷着脸道:“到底换了身衣裳就是不一样了,瞧着真跟这伯爵府里嫡亲的小姐似的,好大的气派,父亲母亲亲自来了,你却让他们在这院里等这么久!” 白华英没理会她,只朝白父福了福身,“给父亲、大娘子拜年,愿父亲与大娘子身康体泰。” 柳氏见状抬手扶了扶,笑盈盈道:“好孩子。” 她塞了个金锁递给她,柔声道:“眼看你也要及笄了,这礼且收着,压压岁,寻个好夫婿才是最最要紧的。” 白父微微颌首,白玉松打长廊跑过来,身后的老伯爷与老夫人笑盈盈的瞧着白玉松,边走边叮嘱,“你这孩子,怎么跟个猴似的,走慢些,别摔了。” 白玉松扑过来笑着朝白耀辉拜了拜,又说了好些祝词,白耀辉将他拉起来,又去与岳父母拜年,这么一通礼数下来,便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了。 老伯爷对这白府的人历来是没什么好印象的,如今年也拜了,礼也给了,便搁了茶盏,准备打发人走。 柳氏见府里的下人来搬那厅前的大箱子,她瞧着箱子里头的东西眼神微热,“这……不知是哪位送来的,亏得上头没有绑上红绳,否则还当是哪家的来提亲呢,送得这样贵重的礼。” 白秋儿见了有些眼热!这里头随便一件东西,都是白府里没有的!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 老太太见了这些人眼热的样子,搁了茶盏不悦道:“不过是王爷与殿下感念我家华儿的救命之恩罢了!我华儿是伯爵府的宝,岂是区区几箱子俗物便可领走的?白家大娘子好歹也是柳大学士府里出来的,论理说,也该见过些世面才是。” 柳氏脸色微青,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看了眼那一厅的箱子,与角落里白府拿来的那些一比,顿时有些打脸了! 白玉如站起身柔声道:“老太太误会了,母亲这是替大姐姐高兴。” 老太太冷哼一声,“高兴?我华儿伤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可高兴的?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些年也没见对我华儿有多上心,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这白府里头的许多事,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还能容他们来往没有赶出去,也是瞧在这外孙女与外孙的份儿上,但柳氏如今这样挑着这事儿不放,老太太是一肚子的火! 白玉如被怼了一通,顿时咬着唇两眼发红,“老夫人明鉴,大姐姐自幼便与我最是要好,我自然是心疼大姐姐的,如今过来,原也是想瞧瞧大姐姐的伤势,若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老夫人看在大姐姐的份儿上,宽恕一二。” 老太太转着手中的小叶紫檀手串,冷眼凝着她,“我竟不知,白家还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丫头!” 白父沉着脸低斥道:“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如此不懂规矩,将来如何去人夫家?退下。” 白玉如咬了咬唇,起身退了两步。 白父这才望向老太太,面上扯起三分假笑,装得恭敬不已,“岳父、岳母大人,今儿是大年初一,华儿与辰哥儿这两个孩子在伯爵府里也过了年了,这辰哥儿又要忙于春闱了,华儿眼看也要去国子监了,家中替她们二人请了顶好的老师,依着岳父岳母大人所见,是不是先让她们回家了?” 老太太闻言拉起白华英的手,生怕她被抢走一般,“家?这儿就是他们的家!先前是我伯爵府出了事,你白家是子嗣成群了,如今这样苛待嫡系!我还敢将两个孩子交给你不成?若要先生,我伯爵府自也是请得起的。” 见岳母这样固执,白耀辉有些无奈,“岳母说的哪里话?她是我嫡亲的女儿,我怎会亏了她?那小院里如今正在修葺呢,比她们这几个兄弟姊妹的还要好!吃穿用度在府里头也是顶好的。” 白秋兰见父亲在伯爵府里这样伏低作小,冷着脸望向白华英,压低了嗓音朝她嘲讽道:“大姐姐如今是有了外祖的庇护了,可你也不要忘了,你姓白!你这样由着外人打了父亲母亲的脸面,于你有什么好处?” 第243章 打道回府 第243章 打道回府 白华英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白秋兰只当她是怕了,便得意了两分,“怎么?难道不是吗?如今不过是在伯爵府里头过了个年,便这样目中无人你将父亲他们置于何地!” 白父将白秋兰拉到一旁,低声斥道:“兰儿,不可失了规矩。” 白秋兰撇了撇嘴,挪到一旁,老太太重重的搁了茶盏,“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也敢在长辈跟前如此放肆,白大人,你可真是教女有方!” 白耀辉有些难堪的瞪了眼白秋兰,“岳母息恕,小婿回去必然会好生教导。只是华儿这孩子,到底是白家的嫡女,她如今在伯爵府里学了规矩,若能教一教弟弟妹妹也是好的。正巧过些日子,白家又是我父亲的忌日了,阖家要行祭礼。望岳父岳母成全。” 老伯爷闻言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老太太这才不甘愿的道:“既是祭礼,自然是要去,只是我儿如今身体不好,须得在府里好生将养着,还是说你觉得这诺大个伯爵府,还照看不好一个外孙女?” 白父见状望向白华英,柔声道:“华儿如今脸色甚好,自是多亏了您老照看,只是如今孩子年岁大了,若一直在外祖父府里,恐怕要说白家的不是了,更何况如今辰哥儿又要春闱了,若因此事受了影响,怕是得不偿失,还望岳父岳母大人体谅。” 其实这些话说来说去,都是为着白家,与白华英并没有多大的干系,老太太何等的精明,怎能让他们就这么将自己的外孙女带走了! 白华英见太太动怒了,不由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朝白耀辉行了礼,温声道:“近些日子,外祖母身体不好,母亲去得早,华儿自然是要替母尽孝的,还望父亲多担待,等外祖母身子大好了,我便回去,想来外头的人也不会乱传才是。” 白耀辉见她松了口,暗自也松了一口气,连连附和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如今岳父岳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有的,你代为照看,也是理所当然,若府里有短缺的,只管差人来要。” 老太太有些急了,但见外孙女脸色镇定,只得将话憋了回去,她起身拉着白华英的手腕,看了眼白耀辉,语重心长,“如今你膝下子女多了,原也是你的福气,可若要有后福,便该一碗水端平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只要孩子们好,一切都好,你也犯不着拉家结派的过来叨扰了,心意伯爵府领了,回去。” 白耀辉忙行了礼,恭敬的叮嘱白华英几句,目送了他们离开。 白玉松眼看就要追着白华英过去,被柳氏一把拽了回来,她低声道:“松哥儿,你也该回府了,总在这儿叨扰你大姐姐,可不像话。” 白玉松挣扎着道:“大姐姐在这儿可闷了,我要给大姐姐解闷儿,母亲,你让我留下来,你瞧这玉坠子,还是老夫人赏给我的呢。” 柳氏一时有些无奈,哄道:“你也别光陪着你大姐姐,你难得回来一趟,也要多陪陪你二姐姐才是,她历来可是最疼你的。” 白玉松一听,猛的将柳氏的手挥开,“母亲,有些事情你忘了,我可没忘!不要以为我小,就可以不当回事,谁对我好,我分得清。” 柳氏在这伯爵府里察觉到下人的眼光,一时有些不自在,拉着白玉松小声道:“你们是血肉至亲!” 白玉松猛的退了两步,凌厉的眼神瞪了眼白玉如,冷笑道:“血肉至亲?我可没有这样只顾着自己的血肉至亲!当初若不是……” “够了!一个个如此没有规矩,在伯爵府里闹起来,成何提统!回府再说。”白耀辉瞧着这群人只觉得头疼。 伯爵府里无论是老的小的,一个个都守着礼,可反观白府,除了先妻在的那几年里规矩得紧,后来的日子,都是尊卑颠倒,不成体统!如今他好不容易才升了职,这是这么点职位,在世袭的伯爵府看来,提鞋都费劲。 当初是因为娶了伯爵府的独女,一步登了天,如今也不过是靠着两个外孙,将这岌岌可危的关系拉在这儿! 白玉松委屈的揪着衣袖子,“父亲,我想陪着大姐姐,大姐姐手还没好,做什么都不方便,若是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他在柳大学士府里念书的时候,也时时会打听白华英在府里的近况,可是那些下人受了柳氏等人的蛊惑,便只往好的说,每每白玉松回府的时候,他才能瞧见她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 白耀辉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便也随着他去了,“松哥儿,你打小就懂事,在府里要守着规矩,可不要给白府丢了脸面。劝着你大姐姐,早些与大哥哥一道回府来,明白吗?” “是,玉松明白,多谢父亲。”白玉松欢喜的行了礼,笑得眉不见眼的回伯爵府后头的小院了。 白玉如揪着帕子,恨得咬牙切齿,白华英,又是白华英,先前是太子,如今连松哥儿也对她这样上心了,这一切的点原本是她才对,可如今,什么都变了!!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她继续在府里头装疯卖傻不就好了,如今非要往死路上走!! 白秋儿如今气得直哆嗦,一行人上了马车,柳氏与白耀辉坐在前头,三个孩子坐在后头的马车里。 柳氏捏着帕子直叹气,“当初的那桩事,只怕松哥儿是恨上玉如了,如今分明他与玉如是亲姊妹,可瞧着倒与华儿是亲姊妹似的。” 白父横了她一眼,低斥道:“当初你若能请人及时替华儿救治,也不会延误了最佳时机。” 柳氏捏着帕子哽咽不已,“我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那会子两个人出了事,大夫又只得一个,华儿那孩子,如今不出是她的大造化,活的好好的了吗?” 白父扫了她一眼,生出几分嫌恶来,“你便是在往后的日子里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在前朝九死一生,伴君如伴虎,将你八抬大轿迎回白府,可这些年,白府的后院都让你打理成什么样子了!!” 柳氏也憋屈,大年初一的,说这样的话来戳她的心,干脆便闹上了。 “老爷这些年是怨我?可打理后院的大权你放给了芹小娘时,可曾给过我什么脸面?我父乃柳学士!我一个世家嫡女,嫁入你白府,自问勤勤恳恳,伺候老太太也没有半点怨言,可你心里从来都只有芹小娘!你们不拿她与去了的先大娘子比,如今我接手了,却拿我来与她比,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白耀辉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细想这十几年来的事情,一时又有些理亏,不由禁了声,默了半响,才伸手去握她的,耐了几分性子来哄着她。 “夫人宽宏大度,这些年嫁予我,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府里一应大小事务,都由着你来打理,还望夫人多费些心思才好。” 柳氏抽抽噎噎的道:“当初……当初华儿那事儿,我也是不得已,咱们玉松还那样小,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眼下伯爵府的人回来了,若是知道了当初的事儿,加上这些年芹小娘管家的时候,华儿又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只怕伯爵府是要报复了。主君,依着那老太太的脾气,咱们府里怕是不得安生了。” 白耀辉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所以不能让华儿那丫头在伯爵府里呆得太久。所幸过些日子她便及笄了,进了国子监里,若与太子能成,便早早嫁出去,华儿也是个识大体的,你放宽了心。” 他这么哄一哄,柳氏那些个委屈顿时便如烟消云散。 一直得不到爱的人,突然有了这么一丁点的暖意,便会丢盔弃甲般的投了降,柳氏便如是。 第244章 兄妹小议 第244章 兄妹小议 年后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冬日的寒冽仿佛来了一把火,将冷意驱散了大半,上京的人在院里晒着太阳,磕着瓜子聚在一块儿闲聊。 雪灾一事被众人短暂的抛之脑后,众人如今谈起那位太子殿下,多了几分恭敬。 伯爵府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冰雪在阳光下消融,化作水,沿着那冰棱子滴在雪地里,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洼,白敬辰在阳光下捧着本书瞧,经历了那一次的病痛,他似乎一夜之间沉稳了不少,只是每每瞧见白华英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伯爵府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替她上着药,嘴边不不忘叮嘱,“这伤可碰不得手,你一个姑娘家,往后可要仔细些,女儿金贵,要娇养着才好。” 白华英颌首称是,“外祖母,我明日要去一趟封家。” 老太太狐疑的瞧着她,神色微沉,“你与封家那位二小姐交情好,我也略听了一嘴,那位二小姐……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你还是与她少来往的好。” 提起那位封锦兰,白敬辰目光微动,翻书的手也顿了顿。 白华英沉声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住在封府的那位神医救了战公子,所以我过去,是当时应际了那位小神医过去帮忙料理药材。” “你这孩子哪里懂什么药材,不过,既然是答应的事,自然是要办,你将两个丫鬟带过去,到了那头若有人欺你,也好有个照应。”老太太哪里放心这个外孙女,如今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仿佛这一次便要将十几年的遗憾都补齐了。 白华英瞧着手上已然好了大半的伤笑道:“外祖母放心就是了,我如今这一手的伤,也做不得什么要紧的活,左右是看看帐目罢了,不妨事的。” “这手伤可千万要仔细,先前那位小神医替你瞧过,我也是放心的,既如此,去呆几天也好,省得那白府的成日盯着你。敏环是个机灵的,你不如将她一并带过去。”老太太看了眼敏环,她原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世家落了难,被人发卖了,后来又混进了难民里头,白华英这才将她带到了伯爵府里。 这姑娘深知礼数,又懂得打理内院,加上巧语巧嘴的,手上的活计又细致,老太太用着这丫鬟很是顺手,赠了个名子,敏环。 白华英一一应下,翠青从外院进来,脖子上有两滴化了的雪滴了进去,冻得她一个激灵。 不远处的树上有雪化了,簌簌的滑了下来,落在地上,惊起了伯爵府里新养的那一地觅食的鸽子,鸽子扑腾着翅膀,在屋檐上落下,咕咕咕的叫唤着,原本颓旧的府坻,如今迎来了久违的祥和,日光打着圈儿的落在雪地里,今日的温度莫名的高许多。 白华英寻思,这样的天气再过上几日,只怕上京的雪都要化干净了,庚子年刚过,可这兆头,也不怎么见得有多好,她隐约里觉得,上京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小姐,战公子醒了,想见小姐。”翠青嗓子压得低,院子外头又放着鞭炮,老伯爷与好些大臣正在书房里聊天,一同过来的妇人,因着老太太不喜闹腾,所以置在外头的一处雅苑里,如今的伯爵府虽说重新洒扫了起来,可到底也有十余年没有修葺过了,好些地方都显得老旧了,如今漆了新漆,红得喜庆,可味儿也大。 白华英总觉得空气中混着膝味儿与爆竹的味道。 “外祖母,我去瞧瞧战晋,一会儿就回来。” 老太太见状附和道:“去,晚些来雅苑寻我,对了,听闻今儿还有沈家的大娘子过来。” 老太太眯了眯眼,一袭深红色的褙子衬得她越发气度菲然。 那沈家的大娘子,先前在勇安侯府的事儿,传得上京人尽皆知,如今腆了个脸过来,老太太自是要给外孙女出了这口气。 白敬辰见状附和道:“我与妹妹一起过去瞧瞧。” 白华英手伤着,不便推轮椅,便由翠青推着去了小院。 兄妹二人走在长廊上,白华英晃了晃两只包得严实的手,打趣道:“哥哥,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妹,你伤着腰,我伤着手,你走不得,我拿不得东西。” 白敬辰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她怀里,又抬手替她将斗篷系得严实了些,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那小揪秋上还垂着流苏,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的,红色的流苏衬着那红色胎记的脸,说不出来的奇怪,自家妹妹这个丑样子,他也不满意! 自家妹妹就应该生得再丑一点,省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惦记!! “翠青,我腿有些冷,你去取条毯子来。”他拉着白华英在长廊边坐下。 翠青只得回去拿毯子,白华英替他理了理搭在腿上的斗篷,眨了眨眼,“怎么了?” 白敬辰扣着她的手,目光沉沉,“华儿,我不管你这一身的医术与学识是打哪儿来的,你都是我妹妹,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万一出了事,我怕连救都救你不得。” 白华英见他神色认真,心里顿时一暖,虚握着他的手,“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同你说的。哥哥,这世间,任何人都信不得,唯有我们两,才能互相信任,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白家和伯爵府。你信我。” 白敬辰叹了叹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会医术这件事,莫要传出去了,此番你去封家,只怕是那小神医有意要试探你,若是能推了,还是不要去的好。” “去总是要去的,魏小神医瞧着,也不像是坏人,我会多加小心。”白华英想起那位大师兄便头疼,他耐心细致的模样,与那花红柳绿的时候可判若两人。 “那样的浪荡花花公子,万一瞧上你了可怎么是好?华儿,你一个姑娘家,若是真去了三日,这……这外头的人知道了,名声可就去得远了。”白敬辰为了这个妹妹真真是操碎了心。 “不妨事,不是还有封小姐吗?到时候对外只说是我去府里陪封小姐的。哥哥不必担心,不过是去三日罢了,你若实在不放心,到时候不如与封家大公子一并来瞧瞧。”她要扮一个对医药懵懂的人,于她而言着实是有些难度,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这伤大夫也瞧过了,没两日便大好,只是如今到底掩一掩耳目,行动总归是要便利一些,对了,你郑家二哥这几日心情也不好,晚些我要去一趟郑府,你晚些等我送你去封家。”白敬辰看了眼抱了毯子来的翠青,收了话题。 第245章 兄长拜年 第245章 兄长拜年 白华英接过翠青的毯子动作不利索的替他盖上,两指夹着一角往上提了提,“我一个人去封家不妨事的,哥哥不必担心。” 封家大哥哥如今也要春闱了,她心里一时也没有底,到时候要去瞧一瞧才是,封母近来的心疾也不知恢复得如何了,白华英心生愧疚,拔弄着毯子,心绪飘远。 白敬辰见状将她拉了起来,“谨慎一些自然是好的,那位小神医医名在外不假,但花名也在外,你要与他远着些,至于封家那位大公子,人品倒是顶好的,只是封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也不得知,你还小,婚事要细细考量,慢慢瞧,不急这一时。” “哥哥瞧我这容貌,哪里会有人上赶着来娶我?哥哥不要想得太好了。”白华英戳了戳自己的小脸,笑盈盈的。 白敬辰低嗔道:“你这脸上的……万不可取下来,外头的虎狼多得很!” 白华英往前走,翠青推着轮椅附和道:“大公子放心,我家小姐的绝世美貌才不会便宜了外头那些俗人呢,奴婢会守好小姐的!” 白敬辰目光微沉了沉,眼看就到院子里,白敬辰拍了拍白华英的手,“战晋这人,为兄已经查过了,他是从上京论罪发配去北境的人,后来立了些功,便释放了,一家子在北境出了事,这才回了上京,此人是把利刃,如今能让你遇见,也是你的造化,但此人太过锋利,你须多加小心。” 白华英有些诧异,“那……他在上京时,是什么身份?” 白敬辰望向那间小院,院门微微开着,院边的竹枝被雪压弯,如今雪化了,竹枝嗖的一声弹了起来。 “上京战家,显赫一时,出事的时候,此人也不过是上京横行霸道的小霸王,如今过了三十多年了,关于战的事情,许多人却还是有印象的,妹妹,此人年轻时在上京,可与那位霍燕堂相差无几,你当心些。” 战家功名显赫,曾经坐到了先帝的摄政王一位,后来战家出了事,被如今的官家赐死,此子因是庶出,又一直养在祖父家,所以只论了罪发去北境,实则是要他亡的,谁料他自己挣出了个活路来。 后又过了几年,战晋的外祖父家出了事,战晋便彻底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白华英有些震惊,“战家……我听人提起过,说是功高震主,这桩事,是当年先帝留给官家威慑百官的一桩事……。” 白敬辰捂了她的嘴,低斥道:“不得私议朝政。” 白华英眨了眨眼,忙不跌的点头,白敬辰这才放开她,低声道:“这些事情,你知道就是了,旁的不要多说,官家眼下身体不好,朝堂怕是要有变动了,到时候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别说白家,只怕伯爵府也要出事。”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杀鸡儆猴的戏码,皇家的人不是最喜欢做了么?那么,官家若是去了,他又会给太子或者荣王,留哪一家,作为杀鸡儆猴的戏码?白华英目光深了深。 白敬辰见她这一知半解的模样,揉了揉眉心叮嘱道:“切记,不可妄议朝事。” “不敢不敢。”白华英眨了眨眼,眼底的笑轻浅得很。 白敬辰瞧着她忽的笑了:“华儿今日是不是还忘了一桩事?” 白华英怔了怔,细想了半天,有些懵,“忘了什么事?”玉松?玉松不是陪着外祖母去了吗? 玉松是个嘴甜的,跟在老太太身旁,将人哄得是心花怒放,少年郎生得精致,又乖巧懂事,老太太瞧了喜欢得很,加上他又对白华英好,那就更喜欢了,如今闲的时候总要他陪着说说趣事儿,乐一乐才好。 白敬辰朝她脑门上弹了一记,“今日大年初二,怎么也不见你这小没良心的给哥哥拜个年?” 白华英这才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双膝跪了下去,“华儿给哥哥拜年,愿哥哥金榜题名,早日也给我寻个好嫂子,阖家幸福。” 白敬辰哭笑不得,“你这年拜的,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去了。” 白华英磕了个头便被拉了起来,她笑道:“自古成家立业嘛,若是哥哥能娶个好嫂子回来,到时候再立业,岂不是轻而易举。” “如今诸事未定,怎能谈成亲之事?这个收着。”他取出个盒子给她。 那盒子上雕刻着麒麟的纹样,做工精致得紧,内里是金丝楠木的料子,这样贵重的东西,她似乎从未见白敬辰拿过,白华英一时有些懵了,“……这也太贵重了。” “我就你这一个妹妹,有什么贵不贵重的,你且去忙,让翠青送我去书房,晚些来书房寻我,我有事要与你商议。”白敬辰眸光微暗了暗。 白华英知道他是起了几分疑心,想从翠青下手,便也由着他去,于是便嘱咐了翠青几句,这才转身去了小院。 在院门口的转角处,白华英还是打开了手里的锦盒,盒子里放着一份老旧的案卷,案卷打开,里头放着的是陈年旧事,事关当年的战家,近千人被流放诸杀,那次的事件颇大,以至于众人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最后案子落款处,却是勇安侯府。 又是勇安侯府。 白华英将卷宗收了起来,冷冷的扯了扯唇角,没有哪一个功勋不是站在死人的身上爬上去的,勇安侯府欠下的那些债,比她想的还要多。 她抬步进了小院,小院里因着今日出太阳,战晋抱着孩子出来透气,见了白华英,忙起身朝她行礼,“小姐大恩,战晋必然当牛做马相报。” 这孩子不怎么说话,只跟着跪了下去,砰砰的磕着头,乖顺的模样让人心疼,若是战家不曾遇难,那这女娃娃必然也是有个摄政王的祖父在,也是要金枝玉叶养大的。 她二人虚扶了扶,“起来,我年纪轻,可禁不得你们这么跪。” 战晋这才拉着孩子起了身,白华英抬手摸了摸这孩子的额头,府里没有这样小的孩子的衣裳,就她身上这一套枣红色的比夹还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瞧着她倒也不怕,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怔怔的瞧着她。 白华英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久了,她好像没听见这孩子说过话。 “战公子的身体好,恢复得快些,想来过几天就大好了。” “多谢白小姐,明日想必就是大小姐与那位神医约定的日子了,属下愿陪大小姐一道去,有什么粗活累活的,属下都可以做!”战晋一脸的络塞胡,一双眼透出几分世态炎凉的浑浊感,瞧着白华英的时候,目光里总透着几分欲言又止。 “我一人去无妨,倒是你们父女两,要好生休养,开了春,天气就转热了,这病若是遇见炎热的天气,好得就慢些。”白华英思量了片刻,从秀心手里拿了个红荷包给这孩子。 战晋伸手要拒绝,白华英正色道:“不过是个新年红包罢了,图个吉利罢了,战公子若是要拒绝,岂不是打了我的脸面?” 战晋只得将手收了回去,抱着孩子行了礼,“多谢白小姐!小姐大恩,战某……” “不必提什么报不报恩的,外头的阳光这样好,秀心,你抱着孩子去玩会儿。”白华英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子,小姑娘生得秀气,粉粉嫩嫩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的光干净得很,咯咯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倒是与封锦兰有些像了。 战晋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松了手,温声道:“你去陪这个姐姐玩会儿,爹爹等下来找你,不是要堆雪人吗?等你堆个大大的雪人,爹爹就过来,可好?” 小丫头点了点头,下了地朝白华英规矩的行了礼,这才步履蹒跚的与秀心去堆雪人儿去了。 第246章 战女关山月 第246章 战女关山月 白华英坐在软椅上,倒了盏茶抿了两口,茶不错,看样子府里的人还是没有苛待他们。 “这孩子,似乎不会说话。”白华英瞧着那蹲在地上团雪的小团子,有些心疼。 战晋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是,当初……见了她母亲被杀,受了惊,打那以后就再没有说过话了,属下使了许多法子,收获甚微。” 白华英有些心冬那孩子,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后天带来的失声,总是有法子能医的,只是时间要长一些,坐。” “主子落坐,奴才岂有平起平坐的道理。”他站得笔直,那魁梧的身形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卑微,白华英一时觉得有些心酸,一代天轿,也曾在上京城的花灯会上博得满堂彩,也曾打马斜桥满楼被看招,可如今,却落到了这般田地。 “伯爵府里不缺奴仆,更何况你我不是主仆,是朋友。若是战家还在,只怕与战公子站着说话的,就是我了,这一声朋友,也不知战公子嫌不嫌弃。”白华英垂眸一笑,那模样真挚得让战晋有些哽咽。 “白小姐,多谢。”战晋默了片刻,拂衣坐了下去。 他比白华英要大上许多,这个孩子细论起来,是他的老来子了,上半辈子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坎坷,他早已经不负当年的戾气与盛气了,若是少年时的战晋,或许根本就不屑于看一眼白华英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更别提是认她为主了! 时间与事件,总是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战晋的晋字,当初取的是大晋的晋,足可见当年的战家那位摄政王到底是有多只手遮天,又有多疼这个庶子,据传闻,这个庶子是摄政王养在自个房里的,只是偶尔也会往他外公的院里送,简直就是千人宠。 一个庶子能做到这般田地,据传闻是他这一身了得的武艺与过人的才气与谋略,这样一个少年骄子,将战家旁的子嗣都比了下去了,也让当初的摄政王生出了以庶代嫡的想法来。 战家起了内乱,先帝原就没有大权如今也算是寻了个机会,将战家逐个击破,后来一府尽数抄家,战晋九死一生,凭着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 白华英默了片刻,将那盒子取了出来,“虽说前尘往事过了便不再论了,但有些事情,我想你还是要有知情权才好,这是当年战家论罪的卷宗,我寻人拓了一份一下来,你若不信,可以去取原件来。” 战晋凝着那个檀木的盒子,上头雕刻着麒麟,那上头的麒麟是当初战家的图纹,这上头的盒子,原也是战家用来装机要文件的,他双手微颤,恍然间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 “这盒子,白小姐从哪里得来的。” 白华英捏着茶盏,温声道:“哪里得来的,战公子不必多问,重点是里头的内容。” 战晋将卷宗打开,凝着这上头的东西,双目欲裂,“老匹夫,赵家这个老匹夫!当初他不过是我祖父身旁的一条狗!提鞋都不配!他坐到勇安侯的位置,我以为是他的好本事,如今看来,真真是我祖父信错了人了!这个老匹夫,如今与当初的战有何异!!” 白华英抿了口茶,热气缭绕的茶香在风中摇曳着,“当年的摄政王权倾朝野不假,但这其中也不乏有有心人的挑唆。” 战晋捏着卷宗,十指泛青,“战家是功高震主不假,可战家从没有半分反心!当年的那些龙袍与罪证,都不过是伪造!我祖父在位时,大晋兴盛一时,可如今的大晋,早已经被他们这些奸佞败得摇摇欲坠了!” 天穹边飘来云层,正午的阳光忽的暗了下来,战晋冷着脸瞧着手中捏皱的卷宗,忍不住苦笑,“战家战功赫赫,我祖父一门七子,只活了他一个,可笑那些奸佞小人,我战家竟落得如此田地!” 白华英替他斟了盏茶,安抚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战公子,战家有当日的荣光,如今卷土重来,也必能一雪前耻。” 战晋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望向白华英,“白小姐有何高见?” “我或可给你引荐。”她垂眸,拔弄着茶杯的杯沿,一把利刃,不应该是在她的手里,更应该握在一个权势倾天的人手里,到时候必然会如虎添翼。 战晋有些犹豫,“当年的事情,这些人避如蛇蝎,白小姐引荐,未必有用。” 白华英垂眸瞧着那上头的卷宗,微眯了眯眼,“过几日想必勇安侯就要回府了,战公子,望你考虑清楚,我从封家回来,你给我一个答复。若你厌倦了争斗,想归隐山林,我也会替你寻一个好去处,安置好你们父女。” 战晋望向那个正在团雪人的孩子,心里软了一片,“白小姐,我如今早不是当初的战晋了,如今我唯一的念想,便是女儿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但,举家亡族之仇,我必然会慎重考虑,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白华英抿了口茶淡道:“勇安侯府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战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 战晋摇了摇头,“当年勇安侯府的老太爷是我祖父手下的一员副将,他武功不行,但极擅长诡计,祖父认为此人心思太过深沉,所以便一直没有重用,先前那位赵世子的事,我也略听了一二,呵,原以为这成了世家也该有所长进,不曾想,他与他祖父一般,也是个宠妾灭妻的。” 白华英的心猛的扎了一记,沉了脸道:“勇安侯府凭的不过是当年扳倒了战家的一时之功而走到了今日。” 正说着,小丫头摇摇晃晃的抱着个雪团子跑了过来,她捏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儿,捧着递到白华英的跟前,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泛着笑,酒窝漂亮得有些醉人。 白华英瞧着这捏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雪人笑问:“这是给我的?” 小丫头点了点头,白华英接过那雪人,看了眼脸色转柔的战晋,捧着雪人笑道:“做的真好看,姐姐好喜欢。来,这个小金锁送给你。” 她摘了伯爵府老太太赠她的金锁,戴在了小丫头的脖子上,衬得这小丫头越发的可爱。 战晋有些急,“白小姐,这……这万万不可,新年礼你已经给过了,怎可再破费。” 白华英的手上一手的纱布,但手已经好多了,如今可以活动活动了,“我是与这孩子合缘,对了,我们家漂亮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战晋叹了叹气,“她是夜里生的,正是月初升的时候,她母亲便给她娶名叫山月。” 白华英半抱着孩子,装了盏茶喂她,动作嫌熟得她仿佛是个大人,“战山月?好名字。” 战晋摇了摇头,低声道:“姓关,关山月,战这个姓,不好,所以我让她随了她母亲姓。” 第247章 谎言中的谎言 第247章 谎言中的谎言 这是李白的一首诗名,诗是好诗,可诗里描述的却是战场的残酷,白华英不免有些唏嘘,但愿这孩子有山月之闲,而不是李白的诗里所说的那般处境。 她揉了揉小姑娘那柔软的发,柔声道:“乖孩子。”这孩子才三四岁,清瘦得厉害,想来是一路的奔波,生活清苦所致。 战晋瞧着她对孩子上心,不免心里对白华英又敬了两分。 “这些日子,你们就安心在伯爵府里住下,我已经与外祖母她们说过了,小院里清静,不会有人来叨扰你们,至于她这嗓子,晚些我给她开两副药先吃着,她体虚,如今要多将养着些,你若是得闲,也可以教教她武功,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如今这个年代,受欺负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若有些武艺傍身,也是好的。 “多谢白小姐。”战晋感激不已,多谢二字他说得实在太多了。 白华英站起身,又揉了揉山月的发,“姐姐过几日再来看你。” 山月点了点头,乖巧的朝她曲身行了礼。 白华英捧着那小雪人出了院子,院外的屋檐雪化的水滴滴嗒嗒的,伯爵府的小院很是清静,来往的下人也不多,过了长廊与一处小亭后才开始热闹起来。 白华英远远的瞧见外祖母被一群官家妇人围着,白玉松在一旁鞍前马后的哄着老太太高兴,白华英想起白玉松对白家老太太那疏远又恭敬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秀心瞧着她捧着的小雪人儿,低声道:“小姐,雪人冷得很,不如给奴婢拿着。” 白华英将雪人递给她,“放在我那窗外。” “如今天冷还好,不过开了春之后,这雪人就该化了。”秀心接过雪人瞧了瞧,山月那孩子虽跟着战晋一路奔波,可那礼数却足得很,想来那位夫人也当是个知书达理的。 “无妨。你去厨房里瞧瞧补汤好了没有,晚些给山月那孩子也分些去。”她一路走去了白敬辰的书房。 伯爵府里白敬辰的院子要比在白府时的大得多,假山流水,大树亭院一应俱有,书房立在小院的另一侧,那砌有半圆的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雪景,小露台上置有一桌数椅,白敬辰就在那儿看书,见她来了,搁了手里的书朝她招了招手。 “这雪人堆得倒是小巧。”白敬辰看了眼秀心捧着的,笑了笑。 “哥哥若是喜欢,我也给你堆一个。”白华英拂衣在他身旁坐下,抬眸看了眼他正在记录的东西,是关于北域雪灾一事的。 白敬辰看了眼她的手,“你这手如今还伤着,堆雪人就不必了,过来瞧瞧这份小试的卷子。” 白华英嘟了嘟嘴,就知道没好事儿。 秀心见状奉了茶,将雪人搁在小几上,领着翠青与砚台退了下去。 白敬辰将那几份卷子都堆到她跟前,担心她的手打不开,非常友好的替她将卷子挪开,挑了挑眉,“你先前代我去参加小试,小试的内容这几日我反复的瞧了瞧,上头除了开篇是我写的,后头的好些内容都是新加上去的,华儿,你这些年在白府是个什么情形,我最是清楚,我是你嫡亲的哥哥,前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如此大的变故,你当真不打算与我说说?” 他让翠青送他回来,不过是寻翠青问了些问题,这丫头嘴硬,好些不愿意说,但自打她落了水醒过来,性情大变,宛如变了一个人。 若不是眼前这人记得白府的种种,他几乎要以前眼前的这人不是他妹妹。 他见白华英沉默了,又道:“那胎记是生来就有的,华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便一直抱着,带到十四岁,她没有你这样的才华,甚至连你脸上的胎记,你都可以消抹掉,你……到底是什么人?华儿又在何处?” 白华英揪着帕子,有些慌。 白敬辰叹了叹气,温声道:“无论你是谁,你告诉我,真正的华儿在哪里?我不在意你顶替了她,我只要华儿平平安安既可。” 白华英嗫嚅着唇角,她不敢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白敬辰,毕竟他可以对嫡亲的妹妹这样呵护,若是她不是了,那么白敬辰又该怎么对待她?白华英如今重活一世,比谁都要谨慎! “哥哥真的以为,我的胎记是与生俱来的吗?哥哥有没有想过,母亲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会难产而亡?” 白敬辰目光沉了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伯爵府派了产婆过来,太医院里也有御医守着,怎能有问题?” “哥哥,母亲是被人下了毒,她生下我时,那毒便渡到了我的身上,胎上那红得发紫的颜色不是胎记,而是中毒,那位神医解了我的毒,脸上的胎记也就消失了。我这些年在府里装疯卖傻,我只想查出母亲死因背后的真相。”白华英凝着他,目光里泛着泪,委屈二字被演得淋漓尽致。 白敬辰怔了怔,一时有些无措,“怎么……怎么可能是中毒,母亲那时候有了身孕,我日日陪伴在侧,再者说,若真是这样,你这些年,为何不与我商议?” 白华英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那些日子,哥哥不也是为了明哲保身,装得跟纨绔子弟一样,日日流连软香阁,我见哥哥那样,我哪里敢同你说。” “你说的那位神医,可是魏小神医?我瞧他对你,似乎很是上心,你双手有疾,虽说是璟王爷请了他来,不过上药的时候,他那细致关怀的模样,非比寻常。”白敬辰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的挪开脸面来。 白华英点了点头,“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师兄了,不过我不是同他学的医术,我是跟勇安侯府的那位殁了的世子妃学的,我那时疯病还没有好,偷偷的从府里跑出去玩,撞见了世子妃,世子妃心善,替我解了毒。” 勇安侯府的世子妃?白敬辰微微拧眉,“那位世子妃三年前嫁进勇安侯府,你是从什么时候遇见她的?” 白华英细想了想,想挤出一个都稳合的时间来,“就是那时候府里隔三差五会找不着我,后来找着我,我又是一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满身的异味,那时候……其实是在研究草药,世子妃每日在府里也是无聊,所以闲暇时我便会去陪她解闷,后来……后来世子妃疯疯癫癫的,我再去看她,勇安侯府将她的院子守死了,我再进不去了。” 提及那些往事,白华英忽的落了泪,她抬手擦了擦,讪讪道:“再后来,便得知她落了水的消息,哥哥,你将勇安侯府当年的卷宗给我,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可我不知道怎么与你说这些事。”她搅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却隐隐不安,这些话,要打消白敬辰的疑惑,是很难的。 “如此说来,那治理雪灾的策论,你也是从那位世子妃那儿学来的了??”白敬辰倒了盏茶堆给她。 白华英点了点头,“当时她教我念书习字,我……我就学了些。” 白华英住的那破院子没有人会去打扰,白秋兰她们去挑事也是闲来无事想起她的时候,秀心与翠青那会子虽看顾她,但也有旁的事情要忙,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所以这段空闲期是最好的。 “那位世子妃,我原先在豫州的时候也见过一面,那时候她还是封家嫡女,风华绝代,处理事情颇有些手段与胆识,那篇策论,是她的那堆书籍里无意间掉出来的,被我捡到了,她身旁的那个丫鬟将策论又寻了回去,那策论写得极好,连我都自叹弗如。” 白敬辰提及往事,目光里添了几分向往,他叹了叹气,“后来我再也不曾见过如她一般的女子。” 白华英见状道:“她还有个妹妹,名唤封锦兰,也是位极好的姑娘,你是见过的。” 白华英哪里敢说,你当年见过的女神一般的人物就是她自己! 白敬辰朝她弹了一记,“不可胡言,乱了姑娘的名节。” “哥哥,你当真不喜欢那位封家二小姐?我瞧着,她对你倒是挺上心的。”白华英岔开了话题,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起来。 白敬辰将那些策论一一收了起来,“封家于你真是再造之恩,此恩须报,也难怪你对勇安侯府这样上心。” 白华英捏起一块糕点,微微用力,那糕点便分成两半跌到了桌上,她恨恨道:“哥哥似乎也对勇安侯府颇有成见。” 白敬辰捏起糕点塞进她嘴里,“小孩子莫要多管闲事。” 第248章 憔悴郑元风 第248章 憔悴郑元风 白华英捏起半块点心尝了尝,“再过几个月我可就及笄了。” 她如今以白家女的身份活着,封家的那些往事,仿佛是很久远的前世了,可每每想起来,那最糟糕的三年,依旧如梦魇一般压在她的心口,久久无法消散。 白敬辰捏了捏她头上扎的小揪揪,感概不已,“我倒宁愿你一直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她讪讪笑了笑,抬手拿起那桌案上的策论,“这个我先前与她相见的时候瞧见她写过,春闱前的小试许是动气好,又看了好些哥哥写的,所以一并凑了上去,只是不知道春闱哥哥有几分把握。” 白敬辰这些年一直在外浪,那才气都被花名掩盖了,白父对他从来都是责备打骂,甚少有像如今这样与他心平气和议事的,可见要得人的敬重,是要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外头忽的起了北风,簌簌的吹着小院外的矮竹,雪一时哗哗的落了个干净,透出原本就泛青的竹叶来,白华英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很是自在。 白敬辰指了指屋子里堆积的春闱卷子,“托了璟王的福,如今倒有了几分把握,只是春闱不比小试,题目更是晦涩难懂。” 白华英进了屋子里,顺手拿了本白敬辰正在看的出来,扫了两眼,微微拧眉,“这往年的卷子,都以处事圆滑为要,但今年的小试,却以真才实学为要,哥哥,不如与封家大公子一并研讨研讨?” “无妨,如今这些卷宗也够看的了。”白敬辰接过她手里的卷子,他在这儿如今是潜心备考了。 “你不是要去看郑家哥哥吗?”白华英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脸百无聊赖的翻着眼前的卷宗,能将这些卷宗看完,不说前三甲,上榜总是有希望的。 白敬辰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他差了传了信来,说晚些来伯爵府,想是有烦心事。”否则以郑元风的性子,定然是将他约在外头,或者等他去府里,毕竟郑元风有个失了嫡长子的老娘要照看,如今来伯爵府,怕是出了旁的事了。 白华英狐疑道:“元风哥哥如今不是挺好的吗?他也在备考,莫不是考试心里没底?” “官场考评,是分层次的,一批是有真才实学的考生,还有一批,多少会看在这世家权贵的面子上,只要不是太差,倒也能入榜,想来不是愁春闱一事,你去陪陪外祖母,晚些我与他议完了事,再送你去封家,或者明日去也可。” 白敬辰与郑元风是十几年的兄弟了,对彼此的认知颇深。 白华英见他想支走自己,顿时嘟了嘴,“外祖母有玉松陪着呢,开心得很,倒是元风哥哥,若不是为了春闱,那就是为了姻缘了,他莫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白华英忽的想起在勇安侯府的那天晚上,小竹林里那位叶相府的庶女,那也是个清冷温柔的姑娘,聪慧又机警,郑元风对她的感情似乎格外的隐忍,想是为了她的事情了。 白敬辰微微拧眉,“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喜欢这些闲事?” “元风哥哥的事,可不是闲事儿!再说了,女儿家最懂女儿家了,若是元风哥哥真有什么姻缘的问题要问,我也可以替他想想法子。”郑府的那位郑雄也是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悍将,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加上郑府与勇安侯府的恩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话间就见郑元风进了小院的露台,他穿了个灰仆仆的褙子,神色憔悴,胡子拉茬,手里还提着两坛酒一只烧鸡,一路这么摇摇晃晃的晃了过来,这与先前那个张扬的少年郎判若两人。 他见了白华英,愣了愣,挤出一缕笑来,“小丫头,你也在啊。” 白华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元风哥哥,我还没来得及去给你拜年,你怎么就先来伯爵府了?” 郑元风往身上掏了掏,只掏出一封信,那信上写的是郑二公子亲启,白华英目光深了深,看样子是哪家的姑娘写给他的绝笔信了。 他又掏了半天,衣袋空空,最终将手里的烧鸡往她身旁一放,“新年礼。” 白华英闻着这烧鸡眼前一亮,“元风哥哥这是从醉仙居来?” 他拂衣在白敬辰的身旁坐下,打开了酒坛子,“小丫头,你去后厨给我招呼两个下酒菜来,今天我与你哥,不醉不归。” 白华英挪到他身旁,捧着脸定定的瞧着他,“元风哥哥,溺水三千,何必守着那一瓢?” 郑元风怔了怔,有些错愕,“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懂。” 白华英拿了酒盏给他续了一盏,“我可不小了,过两个月就要及笄了!说说?女人最懂女人。说不定我能出些旁的主意呢。” 郑元风闷了口酒,神形憔悴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是个解不开的结,罢了,不提了,喝酒,敬辰兄,喝酒!” 白敬辰拿着一本书,没理会那碗端着的酒,“上次与你喝酒,丢人丢出了十里地,我还要备考,你自个喝,喝完了我送你回府去。” 郑元风手一挥,“我不回府!如今府里早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我回去给他们添这个堵做什么?白敬辰,我要是喝醉了,你敢把我送回去,我跟你……跟你割袍断义!!” 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个什么新鲜的词了。 白敬辰理了理手里的书,淡然的翻了一页纸,“若是要断便断,左右你要断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 郑元风险些气吐血,“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年我们一起去豫州修学的时候,你为了见一眼封家那位大小姐,你……” 白敬辰猛的捂着他的嘴,低声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把你先前的事都抖落出来。” 白华英瞧着这两人歌两好啊,听了半天也没绕清楚,白敬辰当年想法子去瞧她了?什么时候的事?那时候的白敬辰才多大?论起来,她可比这群年纪相仿的要年长上三岁。 赵斯年已经当了官儿了,而这些人还在备考,就显而易见了。 郑元风摇了摇头,白敬辰这才松了手,倒了盏酒一口闷,原本还淡然自若的白家大公子,这会儿与郑元风哥两好的喝起了闷酒。 白华英有些摸不清头脑,她忽的起身,指着郑元风道:“元风哥哥呢,无非主是为了叶家的那位叶凤姜小姐,是不是?” 郑元风抬头瞧着她,叹了叹气,“她原是与我大哥有婚约。” “她与你大哥什么时候立的婚约?可有婚书?可有证人?”白华英瞧着这胡子拉茬的人,不由感叹,到底还是个少年心性,遇见点事儿,便只想着借酒浇愁! 郑元风闷了口酒,双目赤红,“原本……原本要与她有婚约的人是我,可……可后来阴差阳错里,变成了大哥,如今沈家二公子去首辅府里提亲,霍首辅……应了。” 喜欢的人,分明触手就能得到,可是谁知道到嘴的鸭子最后飞了,换了谁谁心里能好受。 白敬辰也诧异了,“霍家那位长子?那位霍家大公多我也听过,据言是得了霍首辅的真传,才华了得,年纪轻轻便已至侍郎了,当初春闱的时候似乎还是状元郎。”若真是这么个人,那可就是高嫁了,算起来叶府那个庶女并不吃亏。 白华英对那位大公子是有印象的,生得真真是一个温文尔雅,处事有礼有节,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的一代典范呐!给霍首辅真真是赚足了脸面,人人见了他,还要称他一声状元爷呢。 “这要是霍家的那位大公子,我觉得……也挺好的。”白华英讪讪的开口。 郑元风气得手里的碗险些砸了,“怎么可能是状元爷!状元爷妻都娶了近一年的光景了,我说的是那位嫡次子,霍燕堂!!” 郑元风咬牙切齿,“那个混帐东西是个什么货色,我们可清楚得很!可偏偏她答应了!我推请父亲母亲也去提亲,父亲扬言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 他径自倒了一碗酒,闷了个干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神都没了神彩。 白华英摸了摸下巴,想起那天在小竹林的场景,叶凤姜那欲言又止分外隐忍的模样,想业是有几分意思她。 “那位叶小姐,或许也是身不由已呢,再者,她是叶府里老太太一手养大的,老太太也断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才是。” 第249章 权衡利弊 第249章 权衡利弊 郑元风双目赤红,恨得牙痒痒,“你当那老太太真是个心善的呢?她当初认养凤姜,不过是因为凤姜生得貌美,将来大了,也能成为她手里头的另一个筹码,相府再不济,背后势力也不容小觑,我郑府算什么?不过是一府的莽夫罢了。” 他抹了一把脸,阳光落在那惨白的肤色上,却始终照不开蒙在上头的阴霾。 “这么说来,有些事情,就越发的由不得她做主了,不过你若是想娶她,也不是没有法子的,须得一件一件的来。”白华英忽的想到了一条计谋。 郑元风听着急了,“什么计?” “不管是什么计,这婚姻大事,总得你二人都有意才行,否则若是真成了,不是将叶家那位小姐又推进了另外一个火坑里了。”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相府庶女,嫁给将军府如今的独子,换了谁,都不平衡,毕竟庶女可只占了相爷那一小丢丢的光。 郑元风抹了一把脸,闷声道:“她给我写了一封信。” 白华英正要伸手讨信,白敬辰将她拉到身旁,“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不要插手大人的事。” 白华英被揪着领子,一时挣扎不开,只能唤郑元风,“元风哥哥,你瞧他。” 郑元风握着白敬辰的手,深情款款,“敬辰兄,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孤寡一辈子吗?如今就如小丫头所言,总要试上一试我才甘心,否则,这一世我要如何瞑目!” 白敬辰被他抖出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将手猛的抽了回去,“舍妹顽劣,说这些不过是闹着玩,觉得新鲜有趣,你怎能当真?若是此事弄巧成拙,到时候叶家小姐又该如何做人?” 郑元风捏着酒盏,抹了把脸,“她若是当真寻个好的,我也认了,可霍燕堂是个什么东西?若是叶小姐嫁给他,指不定就要天天以泪洗面!” “元风哥哥,你不放心她嫁给别人,难道她嫁给你就会好了?你不要忘了,如今郑大人都要同你断绝关系了。”这婆家的人若是不认可,在上京这样的世家大族里,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再者,那叶凤姜是个恪守礼数的人,断不可能跟他私奔! 八抬大轿娶回去的,是妻,奔走小门而入的,那可是妾,妾是廉价得能随意打骂发卖的。 郑元风神情憔悴的望着她,点了点头,“她若是点头,我就是豁出去一切,我也要将她风光迎进门,可她如今给了我绝笔信,说得这般决绝,我又能做什么。” 白华英他这模样,一拍桌子沉声道:“信给我看看。” 郑元风默了片刻,将信掏了出来,信里头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勿复相见。 她细细的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微眯了眯眸子,“今日是初二,过几日会有春猎,到时候太子会宴请府上的家眷一同参加,那时候,或许是个机会。” 郑元风急道:“这……这相府的聘礼都下了,再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小丫头,如今你元风哥哥的一门亲事可都系在你头上了。” 白敬辰神色微沉,将白华英拉到身旁,低斥道:“不可造次!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若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郑元风气道:“如今封家那位大小姐殁了,你的念想是没了,可是我还有念想!兄弟一场,你不替我想法子,你还要在这里阻拦!白敬辰,老子要与你割袍断义!” 他腿往桌上一放,抬手就要去割袍子,白华英忙一把将人拦住,“我哥哥只是思虑得多了些,你细想想,万一相府真退了婚,那郑家不是打了相府的脸?到时候两家若是结了仇了,郑家还怎么在朝堂立足?万一郑大人出征的时候,人家在背后使绊子呢?” 郑元风怔了怔,腿摇摇晃晃的放了下来,闷声道:“到时候我定去相府负荆请罪。” 白敬辰有些无奈,“你这是胡闹!你将自己坑进去不打紧,难道你连郑大人也要一并害了不成?如今郑家可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郑大人如何自处?” 郑元风抹了一把脸,颓然的坐了回去,“她原本就是我郑家的……只是差一点,差了那么一点点罢了!我不甘心,我也放不下,敬辰兄,你最是聪慧,你替我想想法子。” 他有了几分醉意,揪着白敬辰的衣袖子死不放手。 白华英见状忙去哄,“这事也不急,左右还是有些时间的,那霍家小公子心高气傲的,未必就愿意娶,咱们还是等春猎的时候与她见一面的好。” 郑元风红着一双眼瞧着她,“好,她若是当真对我无意,我便不打扰她,可她若是愿意,我也定不会放弃!” “喝!”白华英端起酒盏,痛快的与他碰了碰,郑元风将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白华英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扣上了他的脉,片刻才松了一口气。 郑元风贴身的书童跑了过来将他扶了起来,“给大公子添乱了,这两日我家大公子与家里闹的……实在有些难堪,这才想着过来寻大公子喝酒解解闷。” 白敬辰揉了揉眉心,指了指里屋,“将他放去软塌上,让他睡会,旁的,等他酒醒了再说。” 书童感激不尽,与观台扶着他便去了书房里间。 白敬辰这才抽出时间来收拾白华英,“你可知错?” 白华英站在原地,揪着帕子小声道:“我也是担心元风哥哥,一时急了些。” 白敬辰将她拉到身旁,语重心长,“在上京这样一个地方,你真的以为相爱就能解决一切?就算她们如今在一起了,后续的那些问题与矛盾,会让她们在上京活不下去,可你有没有想过,他除了是郑元风,还是如今郑家的独子!” 白华英垂眸盯着鞋面上沾了的一点泥泞,忽觉有些不自在。 “这上京的水,远比你想的还要深,华儿,这些浑水,我希望你不要搅和进去,你如今是与先前不一样了,可在这儿越聪明的人,便死的越快。很多事情都是利益的使然,而非情感!今日郑元风不明白,可终有一日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会不会怨你?” 白华英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在伯爵府里太安逸了,她遇见了璟王,璟王待她的好让她觉得安逸了,这样的安逸被眼前一时的情素蒙蔽,忘记了上京城这个权势包围着的城里的残酷。 “若是让你娶一个……”白华英嗫嚅着唇角。 “会!只要于伯爵府有益,于白家有益,我便会,华儿,这个家族的兴荣,不是某一个人的成就,是整个家族的努力传承下去的!我唯一的私心,便是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华儿,在这上京,不要相信任何人。连父亲,也不要信。” 他抬手,拔过白华英脑袋上的小揪揪,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华儿,你如今聪慧是好事,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你若是有锋芒,就收起那些情爱,你若是要情爱,那你大可继续装疯卖傻,到时候无论你喜欢哪个人,哥哥都会替你如愿。” 白华英这一刻浑身冰冷,她仿佛又回到了沉进湖底时那刺骨的瞬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遥远,现实里只有窒息如同死亡般的死气将她吞没。 白敬辰早就有了这样的绝悟。这样的一个人,旁人是走不进他的心了。 她忽然有些担心起兰儿来。 白敬辰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塞了一块点心给她,温声道:“一切还有哥哥在,不必害怕。只是你元风哥哥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白华英微微颌首,“多谢哥哥指点,华儿明白了。” “勇安侯府的事,你也不要去插手了,你只要乖乖的在府里插插花,绣绣荷包,开开心心的去玩就是了,这院外的世界,是男人的,你若执意掺和进去,只怕是要吃亏的。”白敬辰语重心长。 白华英目光微沉,“哥哥,我的脾气或许你还不了解,有些事情可以退让,但勇安侯府这件事,我不会退让,你我是兄妹,你可以为了白家权衡利弊,我也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权衡利弊!勇安侯府的这个仇,我定然会报!” 白敬辰凝着桌案上的卷子,目光沉了沉,“这雪灾的策论,你是不是故意设了坑在里边就等着勇安侯任用后出问题?” 白华英退了一步,坐回太师椅上,乖顺的拿起一份策论,眸底光芒微寒,“哥哥多虑了,我再如何,也不会拿灾民达成自己的目地,当时交卷急,有许多我没来得及写,我也没想到,勇安侯竟会这样着急的直接任用。” 第250章 教导妹妹 第250章 教导妹妹 寒风过境,冬季里残余的枯叶被卷了起来,穿过院里那棵大树,荡到了白华英的脚边,她抬手捏起那片叶子,叶子的叶脉清晰可见,对着阳光时,有斑驳的光影透出来。 她顺手将那片叶子夹进了卷宗里,“勇安侯想是着急如今上京侯府出的事,所以这么急切的回府,这才急功近切了,但勇安侯府到底在上京的势力盘根节错,哥哥还是要万事小心才好。” 勇安侯府都破成这个样子了,他自然是着急的,加上府中长子又出了事,嫡女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受了惊吓如今养去了外公那儿一直没接回来。 但,这个时候回来,可不是一桩好事,白华英瞧着叶脉间透出来的字,眯了眯眼,今日的天气好,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金色的光芒真真是晃人眼。 白敬辰执了笔,侧头瞧着这个妹妹,阳光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泛起一层盈润的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昔日里窝在他怀里撒娇的妹妹,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性情大变至此。 “朝堂事,不要妄议。” 白华英合上卷宗,侧头瞧着他笑道:“哥哥若当真反对我参与进来,就不会将勇安侯府的卷宗拿来给我看,如今连当年的战家遗子也牵扯了进来,哥哥,若我是为了封家嫡女,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白敬辰一时如鲠在喉,神色复杂的喃道:“朝堂如今混乱浑浊,生民艰苦不堪,我寒窗也有数十余年之久,自当……” “自当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白华英笑了,这书里的那些唬人子弟的话,如今这世道又有几人奉为真旨? 白敬辰合了书,目光望向那片冬日里依然透着苍翠的竹子,“华儿,有时候太聪明了,对于女子而言,并非好事。” 他也是有私心的,那份私心便是在豫州时远远见过一面的,曾经拜读过策论的那位封氏一族的嫡女,封锦明。 他始终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而是带着那仅剩的几分敬仰,随着封锦明的逝世而埋葬了。 白华英捏着糕点放进他的手里,侧头一笑,“哥哥的往事我不问,我的事你也不要问,你只要记得一点,我与哥哥,是这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害你。如今我们有了共同的一个目标,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联手?” 白敬辰瞧着眼神明亮坚定的妹妹,叹了叹气,“华儿,你才十四岁,大可不必将自己卷进这浑水里来,封家于你有再造之恩,咱们可以再寻旁的法子报恩,至于勇安侯府的事,非你我一朝一夕能扳倒的。” “我扳不倒,还有我的子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勇安侯府只手遮天,又能猖狂多久?哥哥,没有什么比血刃仇人的报恩,更让人痛快的了。” 白敬辰震惊的瞧着她,“你一个姑娘家,成日的喊打喊杀,成何提统!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你到时候还怎么嫁人!” 提及嫁人二字,白敬辰忽的想起对她无微不至的璟王来,他讪讪道:“你往后见了璟王,离他远一些,若是不能远一些……那就避一避!” “哥哥,他是王爷。”白华英捧着脸,眨了眨。 她当初也想避开,可是一路看他做了这么多事,要想再视若无睹,如今很难了,更何况她们如今达成了一致,要合伙搞勇安侯府! 这报仇未报,怎能让它中道崩殂!! 白敬辰捏着的糕点碎成了渣渣,“王爷也不能强抢民女!他若是在,你就差人来唤我!那日夜里幸好我半夜去寻你议宗卷一事,否则我若是不在,让白家的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就毁了,往后千万离得远一些,最好不相见!” 白敬辰一边惊讶于自家妹妹这巨大的变故,一边又觉得自家妹妹还是那个单纯的小白兔,生怕她哪一天就被人骗了去。 “璟王征战沙场,少有败绩,哥哥却为何这样不看好他。”白华英看了眼打长廊处走过来的那抹身影,身形健朗,龙行虎步而来,寒风过处,气势压人,嗯,这是璟王历来的作派。 “旁的姑娘家瞧见他那脸上的疤痕,就该吓哭了,你就不能学一学那些俗气些的姑娘家吗?你还要与他起争执,还要与他来往!” 白华英哭笑不得:“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这些都不打紧,璟王是值得敬仰的,可敬仰不一定就要将你嫁去!你才十四岁!璟王如今二十有八了!!长了你十几岁!他若是成亲早,孩子也该有你这般大了,华儿,你听为兄一句劝,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 白敬辰是语重心长!生怕自家妹妹就这么瞎了个眼,走上了歪路了。 白华英忍不住咳了两声,没错,天下男人千千万,但碍于那璟王幽暗的眼神,只能将哥哥卖了出去了! “我什么时候单恋一枝花了?我与王爷可是清清白白的,如王爷这般尊贵的人,我怎么能配得上?哥哥还是将心放着,再说了,那脸上的疤,也是战场上受了伤才留下来的,那是男人勇士的荣耀,怎么会丑?哥哥难不成觉得丑?” 白华英朝白敬辰使了个眼色,奈何对方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凑近前去瞧着她的眼,“我对王爷自然是敬仰,你与王爷清清白白自然是好,华儿,你一个姑娘家,平日里瞎掺和一些事,我也暂且不论,但女人最为要紧的,是自重!” “是,我知道了,华儿谨记于心,不敢逾越半步。”白华英朝他又眨了眨眼。 白敬辰盯着她眼半天喃道:“你眼睛疼?怎么这么眨?” 白华英一口老血差点气出来,她忍不住低声道:“王爷。” 白敬辰捏了捏她的脸,“什么王爷?姑娘家家的不害臊!我可告诉你,你未来的夫婿可得是我千挑万选的,你若随便带个人回来,腿给你打断。” 白华英咳了两声,朝白敬辰又使了个眼色,“王爷……” “提王爷也没用,这是白家的家事,纵然是官家来了,也插不得什么手!”白敬辰没好气的瞧着她,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她倒是学会搬救兵了。 白华英见状忍不住扶额,璟王抬步过来,扬了扬眉,“什么事,连本王与皇兄也管不得?” 一道跟在璟王身旁的,还有那病了多日的温大人,温大人想是被魏忍冬照看着,如今竟然不要轮椅也能自己走了,只是他身上裹得厚实,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见了白华英便笑着颌首。 “小丫头,好些日子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 那如珠玉般清朗的声音,听得白华英添了几分笑意,“温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好。今日正巧在府里呆得闷了,王爷来府议事后便与他四处走走,叨扰了。”他的笑里是恰到好处的温柔,白华英真难想象,当初温良书是怎么冲进书房里提着璟王的衣襟骂顾璟云的,啧,可见人还是不能逼急了,得,徐徐图之。 若将那圈子围死了,里头的人见没有了生机,难保会拼了性命背水一战,可若有了一个缺口,那些人可就惜命多了。 白敬辰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温大人。” 这府里的人如今都不通传了?白敬辰瞪了眼后头过来的砚台。 温良书见状轻笑道:“大公子莫怪,是我们见大公子正在教导小丫头,所以没让人叨扰。” 白敬辰不自在的退开了些,“二位请坐。” 温良书将这小院打量了一番,轻笑道:“当年赐府坻的时候,听闻这伯爵府是顶好的,比当年的摄政王府不相上下,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没想到这小院露台外的景致也是一绝。” 从这书房的位置可以看见不枫山的一角,如今大雪封山,远远望去,好似一副顶好的水墨画,将人的心都描得宁静了。 白华英唤翠青去端了茶水来,她便在一旁坐着。 璟王抬手拿起白华英拿过的卷宗瞧了瞧,“春闱备的如何了?” 白敬辰闻言起身见了礼,“这些卷宗看了有大半了,收益颇深,至于春闱到底如何,还要考过才知,王爷此番前来,可是有事?”正午的阳光缓缓的斜开,该用午膳了。 第251章 咸粥 第251章 咸粥 璟王扫了眼白华英,合了卷宗,“受魏小神医所托,本王亲自前来迎白小姐去封家。” 温良书的视线在璟王与白华英身上扫了扫,笑道:“大公子放心,魏小神医与我也颇有交情,断不会为难白小姐。” 白敬辰闻言也不客气了,“若当真不为难,不如就让伯爵府奉上银钱以示谢意,这三日之约不如就免了。” 温良书没想到他是真不客气,愣了愣,“大公子说笑了。” “既如此,还请让我这妹妹用过膳与府里二位老人辞了行再去。”白敬辰对这两人总透着几分防备,防的不是他们算计,而是怕他们惦记自家妹妹。 温良书瞧着他这护犊子的架势哭笑不得,“无妨,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封府后院的一个雅苑已经腾了出来,到时候必然让白小姐住得舒适。” 白敬辰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华儿,你先去伺候外祖母用膳,我与王爷和温大人还有要事要议,晚些议完了我再送你去封家。” 白华英见状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对璟王是一眼也没多看,璟王黑了一张脸,他火急火燎的从宫里跑过来,就得了这么个冷脸?如今小妮子是越发的本事了。 待自家妹妹一走,白敬辰便客气了许多,“我只得这一个妹妹,若对二位有得罪处,还望海涵。” 温良书笑道:“令妹聪慧可爱,谁见了难免会心生欢喜。” 璟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心生欢喜?” 温良书噎了一记,暗地里踹了他一脚,朝白敬辰道:“白小姐虽养在上京,脾性却与上京寻常姑娘不大相同,若本官没记错,想来过月余她就该去国子监了。” “正是,文书年前就已经下来了。”他防备的看了眼璟王,到时候璟王是国子监的监正,又兼任学士教习一职,到时候万一对他家妹妹有旁的想法……白敬辰觉得,他要教自家妹妹些拳脚功夫才好,不说能与璟王一敌,多少对旁的人还是能自保的! 温良书微微颌首,扫了眼身旁这冷冰冰的臭男人,“先前在宫宴上曾听皇后娘娘提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将这白家嫡女指给太子殿下,想必国子监修学之后,上头就该有旨意下来了。” 其实白华英若能嫁给太子,也是可以的,但是如今温良书瞧见自家兄弟三天两头的往白府钻,要不就是往伯爵府里跑,总之是围着白华英打转,不免有些担忧,这如今未捅破这个纸还好,一旦哪一日皇后下了旨,璟王要将人娶回府里,可就多少有些难堪了。 狗男人果然就是狗男人,前一刻还死活将人抢回了璟王府行了冥婚,这一转身的功夫,已经与白府的小丫头纠不清楚了,只是这眼神可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说当年的封锦明有多好,如今的白华英就有多差! 光是外貌来说,一个貌美如花,惊才绝艳,一个丑得一脸胎记,虽说聪慧机敏,可照着封家嫡女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温良书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封锦明,如今在心里将二人比了个够够的! 白敬辰脸色有些难看,“旨意到底还没有下,温大人慎言。” 温良书见状也无所谓,“不过是给二位提个醒,莫要错过最佳的时机,好了,咱们如今再来说第二桩事,事关勇安侯府的修葺一事,工部今日已经下了文书了,听闻是皇后娘娘在官家跟前说了情,勇安侯府的修葺一事这才批了下来,为的是嘉奖勇安侯治灾有方。” 白敬辰微微拧眉,“勇安侯何时到京?” “明日。”温良书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沉声道:“这是北域那头传来的消息,快马加鞭,比勇安侯早一日送到,这灾情里用了你的策论,但内里却出现了许多问题,今日恰巧过来饮杯伯爵府的茶,大公子,打算如何应对?” 白敬辰接过那信打开看了一眼,里头提及了此次雪灾的勇安侯如今瞻前不顾后,将北域留下了诸多的隐患,到时候内里必然会出问题! 璟王捏着茶盏闻了闻,茶香不错,他抿了一口,淡道:“想必灾情后续的事情,马上就会重新暴发。”毕竟北域的春天比上京的要早,这会子只怕北域的雪已经开始化了。 白敬辰将信还给温良书,目光里透出几分不安,“此事若责任在我,我必然一力承担。” 璟王大马金马的坐在长椅上,他摩擦着骨板指,这板指在这几年的战争里,已经磨出了细微的裂纹了,但套在他的手上,依旧霸气得很。 “这是一个进入朝堂的机会,或可一试。” 白敬辰心动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今日定出个周全的策论,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孺子可教。前途无量啊。”温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头西斜,三人又坐在小轩里聊了一盏茶。 那前院的白华英被那些妇人一顿夸,如今夸得是越发的昧良心了,已经将她夸作天仙一般了!白玉松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虚伪。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喜欢得紧,朝下首的沈家那位大娘子淡道:“我家华儿可是伯爵府里头的掌上明珠,先前在上京承蒙诸位照看,伯爵府铭记于心,这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夫人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再回府。” 夫人们面面相觑,想起那日在勇安侯府时沈大娘子给白华英使的绊子,又想起看热闹的自己,心里隐隐不安。 老太太不等众人答复,便差人备了膳,沈大娘子见了白华英,不由上前哄着道:“先前原都是孩子们玩笑话罢了,闹着玩的,白小姐大人大量,可不要放在心上。” 到底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的沈大娘子拖着胖乎乎的身形上前,笑得脸上都要泛一层油光了。 白华英捏着帕子,温声道:“大娘子说的什么事?华英记忆不好,如今总不大记得住事。” 沈大娘子听了顿时笑了,“白小姐哪里是记不住事,原是我糊涂了。” 老太太拉了白华英的手,看了眼沈大娘子,“想是饿糊涂了,一会儿可要多吃些,如今灾情未退,外头还有好些人吃不饱饭,伯爵府里粗茶淡饭的,还望诸位莫要嫌弃。请。” 众人哪里敢嫌弃?如今府里过来的这些个大人早就与自家夫人提过伯爵府的重要性,伯爵府一回来,这城外三万驻军便将到了老伯爷的手里,以此也可以见官家对老伯爷的看重,到时候保不齐这伯爵府要由外孙白敬辰来承继了。 这白敬辰一个流连花丛的哥儿,可真真是顶好的运气,小试前三甲不说,如今又要白得个靖安伯爵的位子了! 这样好的动气,简直羡煞众人! 膳厅设有正副两个,中间以隔门隔开来,分出男厅与女厅,女眷在副厅用膳,男眷则在正厅,老太太领了人去了副厅,沈大娘子府里的老太爷是当年的沈太傅,如今论起女一辈的身份来,她身是坐在老太太下首的,如今瞧着碗里的清粥,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她生得胖,平日里好吃肉,可如今到了这伯爵府里,不说肉了,连饭都没有,只有清粥并了几叠子的咸菜,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老太太,您这身子骨儿一路劳累回来,可得好生养着才是,如今成日的吃这些,怕是没有营养,晚些我差府里的人炖了汤,日日的给您送来。”沈大娘子扫了眼白华英的侧脸,那腥红的胎记让她越发的厌恶! 不过是个丑八怪,伯爵府若不是没有人了,才不会将她捧着当个宝贝似的!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如今灾情当头,我竟不知,你沈府还有这样的好菜好饭,沈太傅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教导的府中子嗣,竟教出来些骄奢淫逸的坏毛病出来,华儿,眼下百姓流离失所,你可学不得这样的坏风气。” 众人听了也纷纷称是,“到底是老太太宅心仁厚,我等必然多向老太太学习。” “是,前些日子我还在府外设了粥棚呢,如今也是时运不济,这些人家破人亡的,瞧着也是可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善心从嘴里发挥到了极致,听得沈大娘子脸色发白。 老太太扫了眼她的碗,温声道:“府里鱼肉吃得多了,今日也尝一尝我这伯爵府里的菜式,管饱。” 沈大娘子咬着牙应下,捧了碗喝了一口,险些吐出来,这粥里是放了多少盐?府里的下人连这都做不好?还是说……老太太有意为之? 老太太见她脸色发青不由笑问:“怎么?吃得大鱼大肉,如今这粥不合胃口了?” 第252章 沈家破事 第252章 沈家破事 沈大娘子黑着脸,咬牙又吃了两口,“清粥养胃,吃着甚好,老太太招待咱们可真是费心了。”这两口下去,她差点吐出来,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她又是个死要面子的,只能咬着牙咽了下去。 沈大娘子眯着一双胖眼,眼角的余光恨恨的扫了眼吃得优雅的白华英,小贱蹄子,她倒是要看看,这样的富贵她能享到几时!! 白华英对那阴鸷的眼神视若无睹,她低头用着粥,这一顿饭女眷吃得抑郁得很,反观隔壁,就要热闹多了,一群大臣一个劲的恭维着老伯爷,只是老伯爷上了年纪,酒也不宜多喝,众人为显诚意,也就自顾自的喝得多了些。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已经有了些醉意,寒暄了几句,便散了场。 沈大娘子出了伯爵府,与沈大人一并上了马车,她冷着脸气道:“不过是个早就颓败的伯爵府,咱们沈府好歹是太傅府,太子之师,如今要被他伯爵府踩上一头!” 沈大人醉酒微熏,挑开帘子与朝中的同僚道了别,横了她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朝堂的事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这伯爵府荒了这么久,就算是老伯爷回来了又如何,他膝下可没有子嗣,我听说那白家的大公子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今小试得了名次,谁知道是怎么得的?外头还有传言说他是抄了旁人的!咱们可犯不着怕伯爵府!”她也是名门的出身! 如今纵然娘家不如先前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伯爵府了。 沈大人见状沉声喝道:“你这是无知!如今官家将大权交付老伯爷,到时候白家后生进了朝堂,必然就会将重心交到他的身上,再者,父亲虽为太傅,如今也荣休了,咱们府里头从水那孩子也要考春闱,你若是真有心思,就好好的照看从水,让他好生科考才是。” 他与这夫人的婚事本就是瞧在她娘家有势力,所以才定下来的,如今忍了这么多年了,若非是他远不如人,何须对她这般忍让!! “从水是我的孩子,又得父亲所传,自然会给我争气!咱们太傅府可不怕伯爵府!”沈大娘子默了片刻,咬了咬牙,想起那碗咸粥,心里憋屈。 “主君是没瞧见,他们在桌上的时候给我摆的什么脸色!就那几样清粥小菜就将人打发了,这不是打了沈家的脸是什么?你若但凡硬气一些,我也不至于受了这样的冷眼!这些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心思放在外边的小贱人身上!” 沈大人一听她这般就头疼,“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眼下灾民遍地,清粥淡饭也是常事,难不成你要人参我一本,说我沈府大鱼大肉不成?” 在府里的时候沈大娘子的荤食就没有断过,除了一日三顿的正餐,还有流水一样的点心小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由着她去,眼下灾情当前,她却没有一点眼力见,沈大人对此很是厌恶!但岳丈又是个厉害的,他只能一忍再忍。 沈府大娘子见状冷笑道:“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你太傅府能有今日?姓沈的,你如今坐不上父亲的位置,那也是你没有这个本事!你少将气往我身上撒!伯爵府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你要长他人志气,也别灭了自己的威风!” 外头的风搅着马车的铃铛,叮叮作响,来来往往的人热闹得很,沈大娘子瞧着心里烦燥得很。 沈大人气得不轻,“你若如此瞧不上我,当初何必下嫁于我!如今你若过不下去,我也不强迫你。” “我看你是外头有了野女人了,胆子也大了心也花了!我告诉你,我想要给那个女人名份,除非我死了!那个野种接回来这种美事,你想都不要想!” 沈大人双拳紧握,低斥道:“停车!” 大娘子见状胖胳膊一横,“你还想去见那个小贱人不成?” “我下去走走。”与她一个马车,沈大人觉得厌恶至极!! 沈府大娘子见状堵了马车的车门,“若是要走,太傅府里还不够你转的不成?从水也要备考了,你为人父亲的,如今却置之不理,他若是考不上,也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失职!!” 沈大人生得文雅,纵然年近四十了,那气度也是不差的,可这些年被府里的大娘子打压得没了脾气,连着人都苍老了几分,他气得不轻,马车硬是没敢停,一路回了太傅府。 沈大娘子见他去书房,便一路跟去了书房,她朝沈大人气道:“咱们在伯爵府里受了这样的憋屈,你就这样算了不成?” “靖安伯待客周到,你有何不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音儿在勇安侯府的时候当众与白家那位小姐起了冲突,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免得让人听了笑话!”沈大人为人也算正值,可如今府里有这么个蛮横的夫人,他真是心力交猝! 沈大娘子不依不饶,“笑话?你还怕人笑话?你女儿在勇安侯府的时候让人踩断了手,如今连拿碗都还拿不好,你却觉得是个笑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随便在上京挑一个都没有你来得窝囊!” 沈大人气得要吐血,指着她的手直哆嗦,“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你是怂了!区区一个伯爵府就将你怂成这个样子!这个仇你不报,我自然也是要与白家算清楚!你怕笑话,我看你就是个最大的笑话!父亲官至太傅,何等荣耀,可到了你这里,原以为你也是个出息的,可到底……到底是错付了!你竟连女儿被欺负都不敢出面。” 沈大娘子哭天抢地,在书房里将那些书籍乱砸一气,一时砸得府里乒乒乓乓响,惊得府里的下人忙去寻了沈从水过来。 待沈从水来时,屋子里头早就一片狼藉,沈大娘子见了儿子过来,自觉有了倚仗,拉着他便是一通哭,“儿啊,你可要给母亲争点气!如今母亲可就只能指望你了。” 沈从水无奈的安抚着,沈宜音从外头跑了进来,见母亲在哭,也上前去安抚。 伯爵府的事,一路过来时,沈大娘子的丫鬟便与沈宜音说了,沈宜音如今是一肚子火,她扭伤的手如今还隐隐作痛,当日的仇,她岂能不报! “今日母亲要去伯爵府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去,伯爵府的那些人,跟白府的都是一路的,没一个好东西!如今母亲去受人白眼,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宜音身形微胖,扶着沈大娘子时满眼怨恨。 沈大人见状低斥道:“音儿!且不说当日的事究竟如何,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作派?这些年教你的礼义都教到哪里去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哪家愿意娶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你给我回祠堂里好生反省反省!” 沈宜音怔了怔,泪忽的便倘了下来,“爹爹!你果真是变了心了,如果是外头的那个野种犯了事,你是不是就会为他出头了?” “你!”沈大人被怼得难堪。 沈宜音挽起沈大娘子的手,擦着泪气道:“你不必罚我,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若是要外头的那个家,你就去!外头的人笑话就笑话,咱们府里爹娘本就是个笑话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母亲,我们走!” 她拉着沈大娘子便出了书房,母女二人相互扶着回了东屋,沈大娘子捏着帕子哽咽不已,“伯爵府的那群贱人,如今早不拿母亲当个什么要紧的人看了,音儿,你定要嫁个好夫婿,不要像母亲一样,当年瞧着你父亲是太傅之子,生得又好,一时上了当了。” 沈宜音恨恨道:“我才不会找一个父亲这样的男人!他在外头养的那个外室,母亲,你怎么还容得下,若是换了我,早就将那小贱蹄子撕了。” 沈宜音幼时因为沈大娘子生了后身体不好,所以跟着外祖母生活了好些年,性子磨得如同她外祖母一般凌厉! 沈大娘子见状哽咽道:“你不知道你父亲,如今他将那娘两看得跟命似的!我若是想法子将人发卖了,到时候真就成了冤家了。” 沈宜音眯了眯眼,冷声道:“哼,那野种跟她娘一样贱,跟哥哥争不了家产,你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但是白华英那个贱人,如今有了伯爵府的依靠,想必是越发不得了了,到时候若是那白府大公子真考中了,她不得将咱们都踩下去!” 沈大娘子擦了擦泪,沉声道:“回头我便去与母亲合计合计!伯爵府想越过我太傅府去,门都没有,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去惊扰你哥,让他好生考!你父亲那个没用的东西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可只能靠你哥的了。” 沈宜音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太子殿下不是差人送了请帖吗?春猎的时候大家可都会去,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保不齐能出些什么事呢!反正与咱们没干系。” 沈大娘子一听,眯了眯眸子,“这些年将你送去你外祖母那儿是对的,我当年若学了你外祖母的一半,也不至于到这个田地,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就不要过多的掺和了。” 第253章 沈氏父子 第253章 沈氏父子 沈宜音点了点头,窝在沈大娘子怀里,“音儿都听母亲的。” 沈大娘子一时欣慰不已,“好孩子,母亲可就只有你和你哥哥了,你们千万要给母亲争一口气,否则母亲只怕在这府里都没法活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块儿伤心着,那头书房里气氛也有些低迷。 沈从水将要紧的几份折子捡了起来,搁在桌案上,温声道:“父亲,这屋子里晚些差人打扫一遍就是了,母亲与妹妹性子是急燥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大人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他抬头瞧着已然长大的儿子,忽觉自己老了,“从水,为父这些年,远不如你外祖父,当年若不是娶了你母亲,只怕太傅府便要出事了,可父亲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父亲希望你寻一知心人,相伴终老。” 沈从水忽的想起封锦兰那张艳丽绝伦的脸,心头一动,“父亲……” 沈大人将折子搁在一旁,沉声道:“一个男人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力,便只能被人踩踏,任人宰割,当年若我春闱得至,在朝堂有一席之地,何至于此!从水,你是为父自幼看着长大的,你秉性纯良,又敏而好学,将来必然比为父要强些。” “在儿子心里,最敬仰的一直是父亲。”沈从水忽的明白过来,封家那样的世家大族,若非是勇安侯走了狗屎运,当年也娶不了封家那位嫡女,更何况如今的太傅府已然衰败,到了他这一辈,他忽觉责任重大。 沈大人抹了一把脸,叹道:“我这大半辈子,这一眼算是望到了头了,从水,你还年轻,伯爵府远比你看见的水还要深!你切记要盯好你妹妹,莫要让她再生事端。” “儿子会的。”白家嫡女与封家那位二小姐本就要好,这其中的牵连可远比外人瞧见的还要深,那日若不是他拦着,封家一旦掺和进来,事儿就大了。 沈大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他起身拍了拍沈从水的肩,低声道:“封家在豫州犹如土皇帝,官家将封家召进京来,不过是想有个法子掣肘豫州,又宣示天下,他的惜才之心,封家如今万万动不得,你若想娶封家那位二小姐,若将沈府重新扶起来,或有一线之机。” 沈从水诧异的望向他,“父亲,儿子……” “你是我儿,又是我一手教大的,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男人,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若凭世家之力,终不长久,父亲老了,也乏了,管不了你们什么了。”沈大人这大半辈子都在被大娘子骂,骂得他一事无成,沈大人心累啊! 沈从水一时有些心疼他,他却抬了抬手,“你去忙。” 沈从水见状只得退了出去,外头的天色渐渐的暗了,暮色在天穹边挣扎着,很快最后一缕光也消逝了个干净。 上京的天空依旧在炸烟火,伯爵府里白玉松拿了根香又在点,老太太在一旁瞧着,眼底琮带笑的朝敏环道:“想不到柳氏瞧着温温吞吞,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敏环附和道:“可不是嘛,方才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放烟火,他说他大姐姐喜欢烟火,他瞧大姐姐开心,他就开心,这孩子可是实打实的心疼咱们小小姐。这不知道的,还当他与咱们小小姐是嫡亲的呢。” 老夫人目光深了深,若不是她女儿确是生了华儿便殁了的,她也几乎要以为这二人是嫡亲的兄妹了! 白华英这会子去了后院,璟王与温良书还在,三人不知怎的就喝上了,白华英瞧着这三个微醉的人,有些头疼,她来到白敬辰身旁,狐疑道:“这是喝了多少?” 砚台在一旁无奈的收拾酒瓶子,低声道:“从小姐去前院用膳,他们就开始喝了,那郑家二公子还起来喝了一回,如今又醉过去了,小姐,咱们大公子伤还没好透呢,你还是劝着些。” 白华英接过白敬辰手里的碗,见他迷迷瞪瞪的,忍不住扶额,“好好的,喝这么多做什么?砚台,快将大公子扶回房里去歇着。” 白敬辰摇摇晃晃的起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不……不必,我……送你去封府。” 白华英见他能站起来了,也松了口气,看这节奏,明天这轮椅不用也可了。 璟王忽的伸手一把将白敬辰扶住,“本王送她去即可,大公子还是好生歇息。” 白敬辰一只手挂在璟王的肩膀上,朝白华英道:“你……你将小院的战晋带过去,那……那小丫头我来照看。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璟王见状将白敬辰推给砚台,“大公子醉了。” 砚台哪里敢怠慢,当即连拖带拉就要把人拖走,“公子,该回屋歇息了。” 白敬辰猛的推开砚台,将白华英又扯进了怀里,“我……我就这一个妹妹,母亲去的早,她刚生下来,就……就这么一点点大,我从这么一点点大的时候抱着她,喂着米糊糊将她带到……带到这么大,华儿,你如今大了,就要……就要与我生分了。” 白华英扶着他,柔声道:“没有生分,你永远是我哥哥,咱们是一辈子的家人。” 白敬辰捏着她头上的揪揪,伤心得很,“没有生分?你如今变了,你不粘着我了,也不要我给你带桂花糖了,华儿,你要是有别的狗男人了,千万要告诉哥哥,哥哥有打狗棒。” 站在一旁的璟王:“……” 温良书憋着笑看了眼脸色沉黑的璟王,低声道:“狗男人?” 璟王横了他一眼,“还想再躺半年?” 温良书低咳了两声,朝白华英使了个眼色,“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白敬辰将人护得死死的,“走?走哪儿去?不能走。华儿是我当爹又当娘带大的,你们凭什么将她带走?华儿,咱们回家,回家歇息了。” 他拉着白华英就要走,璟王不着痕迹的挡了二人的去路,“大公子,那十二幅美人图,就在你书房里。” 白敬辰冷笑道:“呸,什么美人图,你以为区区几幅画就可以换我妹妹不成?她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白华英:“……”她好想将这货踹进旁边的池子里! “就是给我天下我也不换!”白敬辰末了又添了一句。 璟王扬了扬眉,忽的将他拉到身旁,附耳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白华英正感动着,谁料白敬辰怔了怔,忽的松开了她的手,“时辰不早了,华儿,你赶紧去,哥哥在府里等你回来。” 白华英促不及防,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跌进了璟王的怀里。 白华英有些懵,这货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璟王抬手扶着她,瞧着踉踉跄跄往书房走的白敬辰,扬了扬眉,朝温良书道:“往后他若是与群臣饮酒,你多盯着些。” 这货醉了酒,实在是太好忽悠了,保不齐到时候醉了酒要出些个什么乱子。 白华英从他怀里退了几步,讪讪道:“王爷方才同我哥哥说了什么?” 璟王瞧着她这孩童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抬手捏了捏那被白敬辰捏遍了的小丸子,“只是告诉他,我是你母亲派来护着你的,让他宽心罢了。” “这样的鬼话他也信。”白华英理了理扯乱的衣袍,走出了短亭。 得了令的战晋早早的便在院外侯着了,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白小姐,这段时间手下会为小姐寻一个可靠的护卫,在没有找到之前,就由属下来看护。” 璟王扫了眼战晋,微拧了拧眉,“她的护卫本王自会安排,阁下不必费心。” 战晋侧过脸,缄默不语。 白华英将他扶了起来,见他这样固执,也就不再拒绝了,“我身旁正好需要一个干净忠心的护卫,就有劳你帮我找找了。” 躲在暗处的暮成摸了摸鼻子,对于自家王爷将来的地位着实担忧。 战晋跟着白华英去了老太太那儿辞行,老太太与老伯爷送了他们到门口,老太太不放心,又拉着她好一通叮嘱。 第254章 沟渠 第254章 沟渠 眼看着这老太太恨不能将她送去封家的架势,白华英忙将人拉住了。 “我只是去三日就回来,再者,封家还有二小姐,与我最是要好的,外祖母不必担心。” 白玉松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大姐姐,要不然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你替我在府里照顾好外祖父外祖母,我三日后就回来,我先走了,你们都回。”白华英瞧着这架势哭笑不得。 老太太哪里放心她,拉了她的手关怀不已,“眼下天还冷,你在那边怕住不习惯,这暖被、暖炉子一类的,都要备妥当,若是有短缺的,就差人来府里取,左右隔得也近。” “好,外祖母放心,我只是去三日,又不是真的出远门了。快回,外头风大,夜里又要下雪了,仔细身体。”白华英扶着老太太往府里走了两步,将人哄着回了府,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璟王在,她狐疑的四处看了看,“温大人呢?” “在后头。”璟王将手中新添了碳的暖手炉递给她,看了眼身旁的位置,“坐过来。” 白华英往马车门边挪了挪,“王爷,男女有别。” 璟王微微拧眉,“无妨,本王对一个孩子,如今没有旁的想法。过来,瞧瞧手冷不冷。” 孩子…… 白华英黑了脸,揪着头上的揪揪讪讪道:“我如今若是算起来,可也有二十三了!哪里就是个孩子了!” 璟王忽的抬手,将她拉到了身旁,马车忽的一个踉跄,白华英扑进了他的怀里,一时宽大的衣袍纠在一处,身形娇小的白华英被他圈在怀里,马车中的碳掉了几颗出来,将衣裳烫出了个洞。 马车忽的便停了,璟王顺势将她抱得紧了些,这一刻,在这马车里,他那不安的心一瞬间便沉静了下来,稳稳的落了地,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使得他对眼前的人越发的珍视。 他下巴抵在白华英的头顶,低沉的嗓音带着一抹诱惑力,“别动,让我抱一抱。” 白华英的手僵在原地,侧耳贴着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烟火在窗外砰砰砰的炸开来,偶有路人经过,这些声音渐渐的变小,最后只剩了璟王那沉有力的心跳声。 她与赵斯年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可那样的甜蜜是止乎于礼的,从未有过这样浓烈炽热!她原以为世间情就是如此,可如今每每见了璟王,他那冷漠的脸下那颗炽热的心,别有深意而关切的目光,总让她心跳如雷。 过了片刻,白华英挣扎着要起身,璟王扣着她的肩膀,低头瞧她,风将马车里的烛火吹灭了,马车的帘子随着风将外头阑珊的烟火透了进来,落在二人身上。 “等你及笄从国子监修学回来,我便去伯爵府提亲。可好?” 白华英心里猛的漏了一拍,她慌乱的爬了起来,“提……提什么亲。王爷不要忘了,皇后娘娘将我派去国子监,是有别的用意。” 她想将白华英指给太子,这是天下皆知的,眼下官家身体不好,这后头到底皇位落在谁的手里,可真不好说。 璟王见她起身坐得端庄,拍了拍衣上烫出的洞,温声道:“这些你不必担心,你的仇我可以帮你报,你若嫁给我,到时候王府便是你的后盾,连赵世子见了你也要行礼,岂不痛快?” 他凑近她身旁,温声诱惑,“有了王妃的身份加持,你想做的事情,岂不是就方便多了?嫁谁都是嫁,不如嫁给我。” 白华英紧了紧帕子,将他推开了些,“我自有我的法子,多谢王爷厚爱。” “无妨……”璟王正欲再说,白华英却推开了马车车窗,这条路比较静,来往的人不多,烨罗正在瞧着马车费神。 “怎么了?” 烨罗起身有些无奈道:“这条路的地下沟渠应该是塌了,马车压过时卡进去了。” 白华英见状欲下马车,璟王将她拉住,“外头冷,乖乖在车里呆着。” 璟王抬步下了马车,瞧着那陷进去的车轮,车轮底下不断的有污水涌出来,隔得近些,还能闻着那恶臭味儿,看来这地下沟渠要尽快修葺了,否则开了春,雨水一下,上京就该被淹了。 “车轮卡进去,轮子已经有裂纹了,想是不能再继续走了,属下已经差人重新调一辆马车过来了。王爷稍等片刻。”烨罗看了看这条路,这是离封家最近的一条道,若是换一条路,人多又绕,但眼下看来,这条路旁的地面估计也塌了。 白华英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外头有什么动静,便下了马车,车外的巷弄风很大,入了夜的天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璟王的肩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了。 “这条沟渠,似乎是上京排污的主渠,这条道历来是车水马龙的,如今走的人都没几个,看来底下是塌了不少了。”白华英取了帕子抵在鼻间,将那污水处又细细的看了两眼。 “是要尽快修葺了。”璟王与她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瞧见了一抹兴味。 勇安侯这个时候回来,可有得忙了。 二人正说着,一道突兀的声音窜了出来,“呦,王爷,真是巧了,这大过年的,在这儿碰着了,给你拜个年?” 二人抬头望去,就瞧见霍燕堂吊儿郎当的倚在墙边,一袭暗红色的圆领袍,衬得少年真真是玉一般的好看,也不知他这样的去了软香阁,到底是姑娘们占了便宜,还是他占了便宜。 “怎么?首辅府上如今很闲?”璟王下意识将白华英往身旁挡了挡。 霍燕堂一见白华英便想起施粥时一同骂璟王的场景,顿时乐了,“忙得很,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上京这样小,在这儿遇见了,唉,白小姐,好些日子不见,如今是出落的越发的好了。” 白华英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笑,这货上次怕是没发觉那人是她,所以如今如此明目张胆。 “见过二公子。” 霍燕堂扫了眼那车,捏着扇子走了过来,笑盈盈道:“王爷的马车坏了,你这是要去哪儿,我送送你们?” “看来二公子近来确实是闲。烨罗,你去钱庄瞧瞧,二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帮一帮。”他把玩着手间的骨板指,那高大的身形在霍燕堂跟前有种无形的威压。 霍二公子总觉得这人比他老子还要可怕,顿时缩了缩肚脖子,讨好道:“最近忙着呢,我方才去了趟勇安侯府,啧,赵斯年那斯,生龙活虎的,与府里的那美娇娘可香艳得很!” 白华英狐疑道:“赵世子不是昏迷不醒?” 霍二公子顿时觉得说漏了嘴,讪讪道:“咳是,许是我瞧错了。” 呵,赵斯年倒是快活,如今府里烧了个干净,还能同那侯月容在府里玩香艳,想是侯月容担心赵斯年去找别的女人,所以这样费尽心机。 霍二公子见璟王脸色阴沉沉的,不由凑得近了些,八卦道:“听说昨儿夜里大夫连夜去的勇安侯府,好像是玩得太激烈了,那美妾肚子里的孩子不大好,啧,想来也是报应了。” 璟王理了理衣袍,淡道:“你倒是记事。” “那是自然,这上京生得漂亮的姑娘小姐,我是过目不忘。”他扫了眼白华英,朝璟王低声道:“那桩事我去试过口风了,当年的地下沟渠就是在勇安侯的组建下修葺的,那位老先生原本是画了图纸不假,可后来不知是个什么原因,就没干了。” 璟王望向这条长街,“这儿是主渠,如今多处已经坍塌。” 霍二公子嫌弃的往污水旁挪了挪,“可不是,旧年的时候这儿也是坏的,可朝堂里那群老东西,哪个也不愿意揽这污脏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今年坏得更厉害,六月暴雨的时候,这条街都是淹了的,但底下的人报上去,工部一直捂着当个小事情,我父亲忙得很,那会子又在打仗,哪里顾得上这些。” 白华英沉声道:“若是再不处理,只怕开了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璟王附和道:“当初修沟渠时,好些是从大楼舍下过,若是再不修,只怕上京就有大麻烦了。”北境如今没有璟王在,又蠢蠢欲动,大晋今年的开端,可不怎么好。 第255章 车轴损坏 第255章 车轴损坏 霍燕堂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总觉得哪里不一样,再瞧着白华英这身形,怎么瞧着都像是那天夜里被璟王用斗篷罩着的那个人,只是……这人还未及笄,璟王这嫩草吃的,是不是过份了些? 二人正说着,璟王府的马车过来了,霍燕堂想起差点被璟王埋污水里的恶梦,往一旁挪了挪,“既然王爷的车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小丫头,咱们有缘再见。” 再一起骂这狗男人! 白华英笑着颌首,她看了眼这会子才慢悠悠跟上来的马车,温良书从马车上下来,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狐疑道:“方才走官道回府,见你们马车没跟上,怎么走了这么条路了?这马车车轮是坏了?” 霍燕堂一见温良书便凑了上去,哥两好的抬手搭他的肩膀,他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霍燕堂收了手,笑得跟痞子似的,“温大人,前些日子听说你被打得昏迷不醒抬回了温府,如今这几日的功夫,腿脚都好利索了?打架这事儿,你喊我呀,我在行!” 温良书温和的笑了笑,“托王爷与小神医的洪福,如今好些了。” 霍燕堂朝他挤了挤眼,“你说这王爷与白家这小丫头是什么关系?”要说璟王瞧上这丑丫头了,霍燕堂是一百个不信的,可瞧着她施粥处事的架势,又着实让人有些欣赏。 温良书真不想与他为伍,往一旁挪了一步,“二公子以为,是什么关系?” “难说。”霍燕堂瞧着璟王将她的斗篷系紧,心里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璟王扫了他一眼,淡道:“看来你这嘴,是要渠沟里的水才堵得住。” 霍燕堂捂着嘴退了两步,含糊道:“我可什么都没瞧见,我还有急事要回府,就先告辞了,你们慢聊。” 霍燕堂生怕璟王将他捂沟里去,一溜烟的跑了。 战晋将白华英打量了一番,松了口气,“小姐,没事?” 白华英摇了摇头,“不碍事,先去封家。” 白华英与璟王上了新马车,战晋要跟过去,温良书将他拦了下来,“阁下放心,有王爷在,必不会让白小姐出什么事,那辆马车坐不下了,阁下屈尊,继续与温某同行。” 战晋望向白华英,目光深了深,“小姐,若需要属下,只需唤一声。” 白华英在车窗边朝战晋颌首,“时辰不早了,先到封家再说。” 封母的旧疾开了春持续复发,她师兄那点子医术,专攻的不是心疾,所以治起来总是费力些,白华英想趁着夜色再去给封母好生瞧瞧。 战晋见状附和着,看了眼烨罗旁边的位置,王府的马车比寻常的都要大上一些,怎么就不够坐了! 这璟王在时,战家还很辉煌,那时候的璟王也是个风度少年郎,引得上京城无数姑娘竟折腰,一晃许多年,再相见时,已然是物是人非了。 昔日的摄政王府如今也颓败荒废了,那曾经的荣光都一并埋进了乱葬岗与流放的路上。 新马车很是张扬,内里置有碳厢,暖和的很,加上这里头的空间也大,如同一间小茶室一般,这样奢侈的马车,若换了上京旁的大臣,只怕是要以奢靡罪论处了。 璟王凝着她,一时气氛有些沉,“你的身份,想必魏忍冬已经开始怀疑了,你可有打算?” 白华英凝着马车中间的碳火,耳旁是官道上人群鼎沸的人声,“他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机应变。” “你若不想让他知道,我来想法子。”璟王瞧见她眼底的不安,有些担忧。 “不必了,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若是不查个清楚,只怕他是不会罢休的,我这个师兄,我很了解他,纵然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宣扬出去,但如今师父回了缥缈峰,他在封家,难保见了母亲……不会说出来。” 封母是魏忍冬的干娘,这是当初请了香,又敬了神的,他对封母如亲生母亲一般上心,这些日子若不是他天天在一旁守着,只怕封母的性命早就悠关了。 “你与这师兄,倒真是情深义重。”璟王有些羡慕起这个陪了她这么多年的魏忍冬来。 “倒也不是,初去缥缈峰的时候,师兄觉得我是个打着封府名声挂个神医弟子牌子的,后来见这事封家一直保密,才作罢,但初去的时候,他也给我挑了不少事儿,有时候捉了山里的老鼠放我被窝里,有时候往我屋子里丢蛇。”那时候的恩恩怨怨可比现在要多得多。 “后来?” “老鼠扒皮烤着吃了,蛇做了药酒,他又弄了些旁的玩意来吓人,后来见没辙了,我又学了些武功,便日日与他打架,我下山回府的那天还在打架。”打得可狠了,她那会子是绑了绷带被抬回封府的,也就是那一回魏小神医装得人模狗样,哄得封母高兴了,收了他做义子。 他那段时间天天拿着封家义子的身份牌在她跟前晃,逼着她喊哥哥,她气不过,二人又是一顿打,那剑术就这样在与师兄不遑多让的掐架中长进了。 璟王细想起那会子的封锦明,应该比如今的白华英瞧着还要小,这些趣事他竟一件也不知。 “我若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他抬手,戳了戳白华英可爱的小揪揪,想着那时候的她或许也是这样的打扮。 “我八岁去了缥缈峰,十六岁才回封家,母亲那时候生了我,身子不好,一直有心疾发作,待我学成回来,才堪堪将他的心疾医好。封家前些年出了些变动,一直在打理封家之事,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来了上京。”她忽的顿住了,她大婚算是比较晚的了,出事的那年也不过二十有一,可那些往事将她的心磨得很老很累了。 璟王抬手理了理她的揪揪,温声道:“都过去了,如今万事有我。” 白华英拂开他的手,“王爷未免太小瞧了我,勇安侯府欠我的,我定要全部讨回来!如今只是一个开端,下一步,便是勇安侯府的勇安侯了。” 她对璟王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说这么多。 马车缓缓的在封府门口停了下来,白华英瞧着这熟悉的府坻,一时感概万分,那紧闭的府门吱的一声开了,封锦兰从里头走了进来,嗔笑道:“我不是差人中午就去请了吗?怎么这会子才过来,快进来,母亲备了好些膳食呢,先用了饭再说。” 封温城凝着白华英的身影,想起她那天夜里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有些不自在,“王爷,温大人,一道用饭。” “本王与温大人还有要事相商。告辞。”璟王领着温良书回了马车。 温良书瞧见个软垫子,刚要坐下,被璟王一把夺过,温良书傻眼了,“你我兄弟二十多年,你连个垫子都舍不得给我用了?” 璟王将那软垫团巴团巴,收进了马车的多宝阁底下,“你皮糙肉厚,用不上。” “我怎么……这是给那小丫头的?不是,你先前寻死觅活的将封家嫡女娶回去,虽说是个冥婚,可好歹这……这孝期也没过,你就与小丫头牵扯不清?你是好了,那小丫头可没有你这样的权势,到时候不得让唾沫淹了。”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跟天上的云似的,说变就变! “我自有分寸。”璟王丢了个草团给他。 他嫌弃的将草团子搁在一旁,“你莫不是真瞧上白家那小丫头了?你就是瞧上了,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万一与封家闹了矛盾,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官家如今可对封家宠得很,恨不能马上给那位大公子封个官儿烙个大晋之臣的印子了。” 大晋时局动荡,新的一波权势即将重新长起来,如今的上京大臣都在观望,谁也不敢先站队。 璟王扫了他一眼,眸光幽幽,“身体大好了?” 温良书见状忙咳了几句,“没好没好,我这是老毛病了,哪有这么快好的,在府里估摸着要躺几个月。” 那城外驻军个个都是刺头,如今官家子弟送了过去,混成一锅粥了,每天都有冲突,眼看都闹得不成样子了,就那群人,若是上京真出了些什么事,只怕没一个人能顶用的,这明显就是个锅了,他可不背。 “明日回城外驻军营里去,我已经与皇兄商议过了,你去了也能盯着些侯府的动向。” 第256章 软香阁寻乐 第256章 软香阁寻乐 想起那群混帐东西,温良书就头疼,他倚着马车的车窗,手伸出窗外,风雪将手冻得发僵,“那些混帐东西,在军中何曾守过军规,你带回来的驻军,你不管,由着他们胡闹,军营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真打算放任不成?” 璟王抬了抬手,“本王如今兵权已交。要如何,自然是听从皇兄安排。” “这哪里是安排,分明就是削你的权!你三年出生入死发,回了上京,就得了这么个待遇!这是要让那些老臣寒了心了!城外驻军乱得不成样子,再这么下去,连同你的名声都毁了。”毕竟是璟王一手带出来的兵,如今散漫得跟沙似的,还打哪门子的仗! “不急,你若去了,也不必去管,由着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那哪行!这可是你的心血!”温良书是个有一腔热血的好男儿,自认为男人就该开疆辟土,守家卫国,可如今闹到了这个田地,他的热血被泼了冷水,剩下的更多的是朝堂里每一个人的现实与自私。 璟王将他的手拉了回来,“若真是本王带出来的兵,便不是他们能变得了的,良书,驻军就交给你盯着了,北境只怕又要生乱了。” “怎么会生乱?今儿官家召了人进宫,说是鞑子递了书信过来,要来我朝朝贺,算算时辰,过个把月就会到了,他们若是这个时候生乱,这不是将人质留在上京了?”温良书的手冻得发僵,他搁在火旁,感受着那抹暖意。 “鞑子想打入大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皇兄病重,朝堂动荡,只怕会趁虚而入,到时候这些驻军可有大用,你要给本王给守好了。” 温良书一听倒也在理,“放心。” 马车路过软香阁,传来乐声,听得温良书来了兴致,“许久没去软香阁了,不去瞧瞧你那老相好?” 璟王幽幽的扫了他一眼,“本王何时有的老相好?” “都是自己人,别装了,走走。我自打病了,可许久没去过了,今日兴致好,你权当是陪我如何?”软香阁的招牌在上京很响,她有一个规矩,卖艺不卖身,阁里的姑娘各个知书达理,温柔尔雅,有些还是落魄了的世家里也来的小姐,引得上京的爷们很是喜欢! 众人都想着博个高雅的名声,于是在软香阁里组诗会,弹琴伴萧,快活得很。 璟王扫了眼那大门,微微拧眉,“没兴趣。” 温良书傻眼了,盯着他打量了半响,“你不会回京到现在都没有女人?你莫不是不喜欢女人?这……这小京小馆也不少,不如我领你去瞧瞧?” 璟王捏着的杯盏咯的一声碎了,“温良书!” 温良书惊呆了,往一旁挪了挪,“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对我有这样的心思?我我可是正常的男人,我有心上人,你可不要对我有不该有的想法。” 璟王甩开手里的杯盏,目光幽冷,“滚下去。” “听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刚吓死我了。”温良书拍了拍胸口,恢复了那儒雅的模样。 璟王瞧着他眯了眯眼,”你心上人,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咳,我说着玩的,我如今这样的身子,纵是有,人家也未必愿意嫁予我。”一个温府的嫡子有什么用?他的遮弟可比他要出彩多了,府里一就事也是由那个庶弟在打理,他在外头,无非是博了个如玉君子的名头而已,在朝中重的活计,他们也不会安排给他,左右瞧在璟王的面子上,吊着温家的这口气罢了。 璟王闭目养神,“你如今这身体,慢慢调理会好,你这个年纪也该娶妻了。” “我怕是娶不成妻。”温良书将杯盏的碎渣丢到一旁,面带几分惆怅。 “嗯?”璟王倒有些意外了。 “她是白云观的道长,我每每去清风观,不过是见她一面罢了,她在那干净地呆着甚好,何苦要将他拉到这上京的琐事里来?”温良书苦笑了笑,那样一个如月光般的妙人,他怎么舍得让这污脏的上京将她辱没了。 璟王一时有些意外,白云观里的人他都见过,太子也是见过的,不曾瞧见道观里有女道长。“是哪位道长?”莫不是男的?璟王一时觉得自己有病,思路被这货给带歪了。 “她只在后山清修,我也是闲逛时无意发现了她。” “道家也有道侣,又不是佛家五蕴皆空,不过,上京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安,你若舍得下这些,去白云观与她一起清修,也是不错的。”璟王早就想将这货踢出朝堂,他的心太正了,太纯了,不圆滑不奉承,这样一个不卑不亢的人,可以是一个好官,可是他在朝中必然辛苦。 细想想真是嘲讽,如今诺大的上京,竟然容不下一个正值的大臣了。 温良书叹了叹气,窗外的风涌进来吹在他脸上,他捏着帕子咳了几句,“如今朝堂变更,温家只有我与庶弟两个人,祖父……将一切都押在我身上,我已退无可退了。”他还有个母亲,也要靠他撑着,他若是走了,温府一个庶子,无论如何,在这上京的朝堂里,也是很难得下个好名份的。 璟王默了片刻,他忽的明白了他对白华英的隐忍与克制,不过是害怕她受到她伤害罢了。 马车缓缓的在软香阁的侧后门停了下来,璟王挑了挑眉,“喝一杯?” 温良书目光里透着几分惆怅,“好。” 两人就这么从侧后门去了软香阁,软香阁里有专门给贵人的雅院,璟王与温良书去了雅院,老鸨是个风韵颇佳的女人,身姿摇曳的过来,打趣道:“如意今日说有贵客要来,我还当是玩笑话呢,原来真有贵客,如意正在找琴谱,贵人稍侯片刻,她马上就过来。” 如意是软香阁的姑娘,可是这上京的人都知道,她这些日子与那魏小神医走得近。 温良书见了酒便闷了两口,拉着璟王大吐苦水,“你不知道,我那日在紫虚斋见了她,惊为天人,我连上前去说句话,都担心是对她不敬,如何敢有旁的非分之想。” 璟王捏着杯盏,默不作声,待如意来时,温良书已经喝得半醉了,倚着桌子,眼神微眯。 “如意小姐来得巧了,正巧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讨教一二。” 如意衣着素雅干净,眼里添了才气与那世俗的味道,同山里干净的那位全然不一样,她的眼神轻勾,便有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如意朝璟王与温良书的杯盏中添了酒柔声道:“若是要问妾身这样的问题,那可是找对了人了,妾身在这风月场里,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 温良书眼底的酒气醒了大半,捏着酒盏朝她行了行礼,“有劳如意小姐为我解忧……”他含蓄的将事儿换了个说法,只说是他的朋友。 如意听了一通,不由感慨,“世间竟还有温大人这般痴情的人,妾身今日算是见识过了,这法子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那位贵人想必心性沉静,若是要让她动心,须得要有耐心才好。” 温良书顿时心口一跳,“什么法子?” “这世间的情爱,往往都是有迹可寻,纵然是一见钟情,想必也是她的模样气度打扮,为人处事合了你的眼缘,才有了后头的事情发生,若那女子喜欢温柔的男人,温大人不妨投其所好,其二,美人都爱英雄……” 璟王想起太子先前差人假意刺杀白华英,结果被白华英反将一军的事儿,这……只怕不可行,再者,那小丫头的武功可不低,便是烨罗也是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使不得。 那如意默了片刻又道:“世间哪有女子不为物质心动的?也可投其所好,送她她喜欢的东西,女儿家最爱那细心的……” 璟王想起他送去的半客厅的金银财宝等物,他生怕白华英不够银子使,可偏偏她是一个都瞧不上,这样世俗的法子,不适合他家的小丫头。 璟王在一旁喝着闷酒,瞧热闹。 温良书聊着聊着,激动不已,最后杯盏砰的一声搁在桌案上,摇摇晃晃的起身,“如意小姐说的在理,我这就……这就去试试。” 如意虚扶着他,轻笑道:“公子,每位姑娘都是与众不同的,公子可不要一视同仁才好。” 温良书点头如捣蒜,“是了是了,在下记下了,告辞……” 他摇摇晃晃的便要出城,一旁的小厮急眼了,璟王一掌将他劈晕,“你家公子喝醉了,送他回去。” 小厮战战兢兢的抬起自家公子上了马车,心里暗自替主子捏了一把汗。 还好没惹得王爷拔刀,否则自家公子这体弱多病的模样,这才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将人治好了些,万一有个好歹,可没法回去跟老太爷交待。 第257章 皇后登门 第257章 皇后登门 这温良书摇摇晃晃的躺在马车上醉过去了,夜色正浓,璟王也乏了,带了三分酒气上了马车,烨罗领着他回了璟王府,璟王在马车里小憩,那幽冷的风透过帘子传进来,碳已经熄了,寒意浸人心脾。 烨罗正欲给他盖上毯子,见他醒了,便将毯子收了回去,“王爷,到府了。” 璟王挑开帘子,扫了眼对门的封宅,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了,王爷,回府里歇息。” “嗯。”璟王拂开帘子下了车,抬眼便瞧见一顶轿子静静的侯在转角处,他眯了眯眼,把抬步欲进府,那轿子旁的丫鬟见状迎了上来,“王爷留步,我家主子有要事与王爷商议。” “本王没什么与她商议的,让她回。” 丫鬟挡了他的路,柔声道:“王爷,我家主子在这儿侯了几个时辰了,定然是有要紧的事,还请王爷三思。” 璟王嫌恶的扫了眼那顶暗黑色的轿子,“告诉她,多行不义必自毙。” 璟王抬步欲进府,如今夜深了,四周寂静得很,轿子里的人缓步走了出来,她的头上遮了一顶黑纱帽,身形纤纤,气度不凡。 “璟云,你我这些年的交情,如今连一面也见不得了?”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那纤纤玉指冻在外头,冻得通红,她也毫不在意。 丫鬟见状取了汤婆子递给她,她却嗔笑道:“眼下都要开春了,便是冻也冻不死了,费这些心做什么。” 璟王凝着她淡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不在宫里呆着,却跑到本王的府坻来,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只怕是要闲话了,还请娘娘自重。” 皇后捏着帕子叹了叹气,“如今我差人三番四请你也不愿来,本宫只有亲自登门了。” “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娘娘请回。”他连进府的资格都不给皇后,转身便要走。 皇后见状挡在他跟前,眯了眯眼,“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还不能谈一谈?” “本王与皇后娘娘无话可谈。”他居高临下的凝着这个女人,当初对他深情款款,借着他的势,嫁给了他皇兄,竟说是为了他,实在可笑。 皇后理了理衣袍,淡道:“你不在意太子的事,难将也不在意白家那位小姐?璟云,听闻你与那位小姐颇有来往。” 璟王的拳在袖子里紧抽,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是吗?我瞧着那孩子真真是个不错的,原本痴傻的时候与太子不堪相配,如今痴症好了,又也瞧着机警了不少,配太子,倒也能配得上了,璟王意下如何?”皇后可太了解璟王了,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只是后来去了边境,但眼下不一样,官家……病重了。 “与本王何干。” “王爷当真要在这里议事,本宫也不在意,但若是让有心的人瞧见了,只怕到时候官家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这些年你不在的时候,官家便时常问我在璟王府的事,王爷,你说本宫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添油加醋?”她抬手抚过璟王衣领垂下的流苏,眼底透出几分威胁。 璟王拂开她的手,厌恶的凝着她,“你真让本王恶心。” 皇后撩开纱帽,眼底泛着笑,“若没有爱,哪里来的恨,这些年你心里还是有过我的是不是?” “皇后自重!”璟王瞧眼前这个女人从一个小姑娘跟着他,后来发现是名门走丢的世家小姐,这世家小姐的水份里掺了几分真几分假,璟王清楚得很。 “不请我进府一叙?我可是带了厚礼来送。”皇后扫了眼开着的府门,不急不燥。 这些年她在皇宫里一步步爬到皇后的位置,可不是凭着当初那点小心思。 璟王抬步回了府,皇后见状跟着一并进了府,璟王府的大门缓缓的关上了,将另一个世界也阻隔在外。 他与皇后去了茶室,皇后打量了眼四周,轻笑道:“还是当年的模样,真真是一点也没有变,王爷,你这人就是这样,有什么总不愿意说,当初你若是……” “皇后有话不妨直说,当初的事本王早已忘了。”璟王捏着茶盏,神色幽冷。 这个女人毒如蛇蝎,宫里多少孩子莫名夭折,皇兄以为是上天的惩罚,实则多半出自于她的手!她如何能容忍这宫里再多几个皇子!她当上了皇后,野心可远不在皇后这个位置! 皇后收起话感情的神色,嗔道:“到底是回自个府上,如今连盏茶也没有了?” 璟王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可不要胡言,本王的府里唯有王妃是女主人,到时候王妃听见这话生气了,本王可要费好些心思才能哄好。” 白华英那个小丫头,心思细,又敏感,若是瞧见了,保不齐又是个什么状态。 “呵,一个死了的王妃,还能再活过来不成?本宫乃天下之母,有何可惧?”一提起封锦明,她便黑了脸,当初她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到后来,当他将一颗心尽数倾给封锦明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放肆。”璟王捏着杯盏,戾气四溢。 皇后顿时大失所望,“是父亲说官家对你起了杀心,本宫进了宫,本宫在宫里步步为营,你以为你那个哥哥是个什么好东西吗?他连睡在我枕侧的时候,唤的都是先皇后的名字!我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替代品!我为了你成了一个替代品!” 她见璟王这神情,心碎了一地,“可你后来遇见了封锦明,你以她上了心,哈哈哈,你不知道,是本宫那时候唆使了赵斯年娶了她,被曾经的兄弟娶了至爱的滋味如何?王爷,如今我不求你爱我,但你欠我的,我要一一讨回来!” 璟王拧眉凝着她,“竟然是你。” “是本宫又如何?本宫这些年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可你何曾看过本王一眼?顾璟云,那日是我拼死救了你!”她猛的扯下衣衫,肩膀上一朵鲜艳的牡丹分外娇嫩,可细看就会瞧见,那花蕊处是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那一剑要穿透了我的心,可我没想到,到头来伤了我心的人,竟然是你。”皇后凝着他,声嘶力竭! 第258章 游园惊梦 第258章 游园惊梦 璟王不咸不淡的掀了掀眼皮,冷笑道:“皇后这一出苦肉计演的,真是煞费苦心。” 皇后面容扭曲的瞪着他,“苦肉计?你说我这是苦肉计?当初派你去暗杀你的可是……” “够了,皇后娘娘若无旁事,就回宫。但奉劝一句,你若再敢动太子,只怕砸了自己的脚。”璟王捏着的杯盏有了一丝裂纹,他顺手丢进茶盘里。 皇后凝着他,半响慢条斯理的将衣裳拢了上去,恢复了原本傲气尊贵的模样,“原以为你是心肠软了,如今看来,王爷还真是半点也没变。罢了,本宫今日来,既然论不了旧情,不如你我论一论天下事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你放肆了。”璟王有些嫌恶眼前这人,当初她不择手段进了璟王府,又演了一出救人的苦戏博了他的信任,求着璟王寻了名门世家给了她一个好身份,她踩着这身份便进了宫,在宫里步步为营,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情爱可言? “后宫是不得干政,可你不知道,如今家身子不好,好些折子,都是他给本宫,让本宫代笔处政,你如今被他削了权,你难道就真的甘心?”皇后凝着他那淡漠的面容,有些无力,这么多年了,她在他身旁也伺候了那么些年,可她却从来没有从他脸上瞧出细枝末微的情绪变化! “皇后若是来挑拔离间,大可不必。” “你怕是还不知道,官家如今的病情加重了,他与几个大臣夜里秘谈,要对你出手了,你真以为官家对你兄弟情深?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登基时那几个皇子可都死了,只剩了你一个!”她这些年在宫里,对璟王处处维护,可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她如何甘心。 “烨罗,送客。”璟王起身要走,皇后忽的拉着他。 “你与其护着太子那个废物,不如来支持荣王!他若是登基称帝,到时候你便是摄政王,这江山大权,必然尽数归于你手!”皇后急切的揪着璟王的衣袖,心里忐忑不安。 璟王缓缓的将衣袖抽了回去,冷笑道:“我顾家江山,岂容你一个妇人置喙,时至今日,本王已然对你手下留情,但从今往后,你最好收起你这不安分的心思,否则……” “否则如何?你要杀我不成?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当初中了一箭换回来的。”皇后瞧着空了的手,心沉到了谷底。 “滚。”璟王失了耐心,拂衣出了门。 皇后凝着他的身影,愤愤的砸了桌案上的砚台,一时墨水溅了一地。 她出了璟王府,身旁的丫鬟忙凑了过来,“娘娘……” “回宫!”如今上京的天翻不翻,可由不得璟王说了算! 丫鬟见她情绪不佳,不由安慰道:“无论如何,咱们手里头还有荣王殿下,殿下聪慧贤德,官家最是看重,来日方长,娘娘不必着急,如今王爷手里没了实权,他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皇后扫了她一眼,“妇人之见!璟王纵然没了实权,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若是哪一日官家再给他复了权,那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官家今日可有异向?” “没有,药都是按时服用的,只是近日气色又差了许多,宫里的人来报,说是咳了血了,官家捂的严实,没让旁人瞧见。” “到底官家的身体最是要紧,这个时候可万不能出事,差人好生照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小轿路过白府,皇后掀了掀帘子,见白府大门紧闭,不由眯了眯眼,白华英,这丫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或该再见一见了。 夜色深深,上京的许多人都已经歇下了,寂静的街道上只余了一顶轿子在慢慢的走,皇后喜欢这样寂静的夜,黑得连人是好是坏都分不清。 她瞧着帘外的飞雪,忽的想起璟王救她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候的一切都好。 雪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晚,将昨日太阳照过的暖意驱散了个干净。 白华英睡得迷澄澄的,便瞧见外头有人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婉转又哀伤,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又是那一曲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她捂着被子,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昨夜里封母歇息了,她便没有再去瞧,如今歇了几个时辰,被外头的戏曲扰得心里很是不安。 她干脆起了身,穿戴妥当拉开了门,门外头是一个亭子,亭中的石桌已般走了,一个扮相杜丽娘样式的戏子正在甩袖唱戏,一旁的魏忍冬躺在软塌上,捏着酒盏笑盈盈的瞧着。 “……良辰美景奈何天……”戏子身量纤纤,唱词时眼波流转,嫣红的戏服在雪光中分外惹人怜。 白华英有些头疼,但奈不住他救了人,先前许下的承诺,上前道:“魏小神医大清早的,好雅兴!” 魏忍冬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他曲着腿,一只手散漫的搭着,“本想请白小姐一道瞧个戏,见白小姐在歇息,不忍叨扰。怎么?如意的声音莫不是太大了,惊了你的好梦了?” 白华英轻笑着坐了下来,瞧着对面停了的如意,“这昆曲我也听过一回,但少有唱得似如意这般婉转动人的,这样好的曲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惊了好梦。”更何况游园惊梦也算不得好梦! 这货就这么正对着她的房门唱,其用意不明觉厉,只是大家如今都在装聋罢了。 魏忍冬斟了盏酒给她,“眼光不错。” 白华英接过酒搁在一旁,“魏小医神清早就饮酒,真是独特。” 魏忍冬支着额,侧头瞧着她,话里有话,“谈不上独特,酒是个好东西,世间人谁不爱?” 唱戏停了,魏忍冬抬头看了一眼,“继续。” 如意一时脸色有些难看,她在这儿唱了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嗓子有些吃不消,可在魏忍冬的眼神里,又只得吊着嗓子唱了起来。 白华英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我既来三日,不知小医神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魏忍冬倚着软塌,淡道:“干娘身子不好,有一味药我却总是调得不对,需要一个如白小姐这样细心的女子帮衬一二,白小姐,今日可要劳烦你了。” “封夫人怎么了?先前心疾还没好?”白华英揪着帕子,有些担心。 魏忍冬见状紧了紧手中的杯盏,试探道:“自打我那小师妹去了,她便一直是这样,反反复复,她身体底子不好,如今也上了些岁数了,只怕往后会越发的艰难,白小姐,似乎对我干娘分外上心。” 第259章 五道菜 第259章 五道菜 白华英指尖轻颤,抬头忧心道:“朋友的母亲,自然是要多关注些。” 魏忍冬靠在软塌上,身旁矮几上的小店子里煮着酒,里头还掺了些腊梅花,一时酒香扑鼻,她端了酒盏尝了尝,却发现是当初与魏忍冬在缥缈峰医阁后院的酒窖里窖藏的好酒。 “酒如何?可合白小姐心意?”他凝着她的脸,想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白华英搁了酒盏,咳了两声,“我在府里不怎么喝酒,只觉得有些辣喉。” 魏忍冬见状笑道:“多喝喝就不辣了,这酒独特就独特在先辣后甜,白小姐不信再尝尝。” 他替白华英续了盏酒,酒香扑鼻,分外醉人。白华英婉拒道:“清早喝酒,容易伤胃,魏小神医是大夫,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这天还未大亮,雪下得淅淅沥沥的,看样子应该是最后的一场雪了。 魏忍冬将洒勺丢在一旁,“你这话,先前也有个人与我说过。” 如意身形婀娜,水袖轻甩,唱着那游园惊梦,听得白华英心里越发的不安,这师兄历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又出了幺蛾子了。 她朝如意抬了抬手,“先用膳。” 魏忍冬也不急,闷了盏里的酒,抬手就将酒盏丢进了雪堆里,“白小姐说的在理,当归,后厨的菜式可做好了?” 在一旁捡了碗的当归恭敬道:“公子,已经好了,是在这儿用,还是回膳厅?” 外头的亭子是风口处,白华英穿得厚实仍觉冷,一双被纱布裹着的手冻得发僵,她拢在衣袖子里,尽量让它暖和一些。 魏忍冬望向白华英,轻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就在这儿用饭?” 白华英微微颌首,“魏小神医安排就是。” “别一口一个魏小神医的,说起来我还见过你,不如换个称呼如何?”魏忍冬取了斗篷,抬手给如意披上,神怀懒散得像个纨绔! 医者仁心,如魏忍冬这样随性的,实不多见! “魏公子。”她先前在缥缈峰的时候成日的同魏忍冬掐架,气急了还会骂他魏王八,她一骂,魏忍冬便打得更狠了,两个在缥缈峰成日的掐架,压根就没消停过,那缥缈峰的许多树都有过她们提着剑掐架时的战绩。 她师父是从来不管的,但她打不过的时候,她师父就会在一旁提点,二人的功夫后来也是日与渐进! 可学了这样一身的好武功又有什么用?她到头来连自己都护不住。 魏忍冬见她这样生疏,摇了摇头“不如我唤你华英,你唤我忍冬。” 白华英:“……”此时她只想对着这张朗如山月般的脸骂一句魏王八!糕子!!! “魏公子……礼不可废。” 魏忍冬见状摸了摸下巴,“那你不如先叫一声魏王八听听?” “……”她师兄现在的脑回路,白华英觉得她拍马也赶不上!这才不见三年不到,这货连她大婚时的喜酒都没来喝过,若是来寻她,或许连勇安侯府在哪儿都不知道! 见她不作声,魏忍冬笑道:“开个玩笑,白小姐不必当真,菜来了,我特意点的,你瞧瞧可有你喜欢的?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让人去做。” 当归端了菜过来,一一搁在刚搬过来的方桌上,她细看了看,五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她在缥缈峰里吃到腻的。 魏忍冬拂衣坐下,指了指她跟前的一盘菜,“这些都是从缥缈峰里带来的,你尝尝?” 那是一般蜂蛹,只一眼白华英便想起了当初一起捅蜂窝被叮得跟猪头一样的日子。 “这是什么?”她故作不解,“瞧着……像大了的米似的……” 魏忍冬凝着她的眼,似要从这茫然的眼神里寻得一些蛛丝马迹,“这可是缥缈峰的蜂蛹,前几年捅了许多,有些用来制了药,这一批是冬日里师父差人送过来的,白小姐好口福,尝尝。”他夹了一筷子放进白华英的碗里。 白华英瞧着这油炸酥脆的蜂蛹,暗自咽了咽口水,天知道她想这东西想了多久,但如今她只是一个深阁小姐,哪里见过这东西? 她捏着的筷子放了下来,望向另一盘菜,明知故问,“这是……” “这是野鸡,比寻常的要小上一些,不过味道鲜美。”他将那盘剁得很细的菜夹给她。 白华英瞧着那只兔耳朵恍神,这狗东西,分明是知道她不吃兔子的!如今倒好,玩这出!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白家阳近在祈福,父亲叮嘱了,要戒荤菜,缥缈峰那样的宝地下来的,定然是顶好的,可惜了,没这个口福了。”白华英的筷子简直无从下手,这五道菜在缥缈峰的时候,她与餐桌是不能共存的! “无妨,这还有两道素菜,玉豆腐,你尝尝。”他指了指那盘绿油油的豆腐,十分体贴的在她碗里又夹了一块,白华英盯着那菜,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前世她是吃过玉豆腐的,可吃了一回,浑身便起了疹子,痛苦难当,后来亏得师父来得及时,救了她小命,如今再瞧见,白华英捏着筷子的手泛着白,恨不能一筷子戳死他。 “怎么?不合胃口?”魏忍冬挑了挑眉,笑道:“这豆腐要加上蒜末辣椒才够味儿,你快尝尝,这可是我吩咐人连夜制出来的,对你的伤也好。” 好?只怕是想毒死她,白华英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狗师兄,他想通过这些来断定,她与封锦明到底是什么干系,更甚一些,或许是怀疑她就是封锦明了。 这样一个多事的,白华英是半点也不敢告诉他,自己的事情! “这玉面豆腐,瞧着真是漂亮,玉一般的,我都舍不得下筷子了,另一盘是什么?”她捏死了筷子,指向另一盘菜,那汤色奶白,香味浓郁,先前在缥缈峰的时候,她师父就好这口鱼汤! 山涧里的鱼,水清,天生天长,最是鲜美甘甜了。 “这鱼汤总算不得杀生,你尝尝,吃好了,咱们可就有要事要忙了。”魏忍冬拿起一旁的汤碗给她盛了一碗。 站在一旁的如意见状温声道:“魏公子,如意也该回软香阁了,这就告辞了。” 魏忍冬看了眼她,挑了挑眉,“不急,那首曲子我还没听够呢,接着唱。” 如意冻得脸色苍白,双手紧了紧帕子,先前的魏忍冬虽说瞧着纨绔,可待她也算细致妥贴,如今白家这位小姐一来,他的注意力便一直停在她身上,原也是不打紧的,她不过是个软香阁里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尊贵人。 可人一旦被呵护,后来生出些微的变故时,心境就不一样了。 “是。”她不好再拒绝,便吊了嗓子又开始唱。 白华英瞧着这一桌子的吃食,食不下咽,“魏公子每日用饭都要有美人作陪唱曲助兴?” 在缥缈峰的时候他也是耐得住性子的,怎么这几年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魏忍冬夹了一颗蚕蛹,咬得嘎嘎作响,“人生自古谁无死?要及时行乐。怎么?你觉得如意唱得不好?那不如让她换个曲子。” 白华英扒着碗里的鱼汤,在他的注视下夹了一小筷豆腐尝了尝,这具身子该不会对那玉豆腐有反应才是,毕竟她的记忆里,从未吃过这东西。 魏忍冬见她夹了豆腐,视线深了深。 “不必麻烦了,如意姑娘唱了这么久,让她歇会。”白华英将玉豆腐抵在舌下,用了两口饭后取了帕子擦嘴的空隙将玉豆腐吐在了帕子上。 魏忍冬朝如意打趣道:“你似乎喜欢玉豆腐,来尝尝,可合心意。” 如意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白华英,拂衣在魏忍冬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捧着碗,瞧着这堆了小半碗的玉豆腐,柔声道:“这色泽真是漂亮,多谢魏公子。” 第260章 试药 第260章 试药 魏忍冬给白华英夹了一筷子,凝着她,“白小姐,尝尝。” 白华英盯着那豆腐有些头大,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对这东西也是吃不得,她压在舌下吐出来后,已经觉得口腔有些发麻了。 白华英搁了碗,平静的瞧着他,“魏公子既是喜欢,就多吃些,我已经吃好了。” 一旁的如意瞧着这两人,总觉得有些怪,可以颜控的魏忍冬而言,想必也不该对白家小姐上心才是,但偏偏这里头又似乎搅弄着些什么。 如意小尝了几口,也搁了筷子。 白华英起身,“魏公子,三日之期,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开口。” 魏忍冬曲指点了点桌面,当归端了个小药盏过来,搁在白华英的身前,“白小姐,这是公子这些日子新研制的药,对伤是有奇效的,白小姐试试。” 白华英狐疑的瞧着他,“魏公子,无功不受?,这药,我不能要,况且如今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用这样名贵的药……” 魏忍冬捏开小盖子,拉过她的手便慢条斯理的解起纱布来,“白小姐可不要想多了,我是大夫,男人女人在我眼里,都一样,这可不是治你伤的药,这是趁着你还伤着,让你试一试这药好不好用,若是好用,将来或许要大批量的赶制。” 白华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现在是什么时候?内忧外患,瞧着是停战了,没有再开打,可是大晋与北境鞑子之间从来就没有消停过,眼下突然要那么多伤药,只怕是要有大动静了,到时候璟王该怎么办? 魏忍冬见她出神了,沾了些药膏在她结痂了的伤上,顿时伤口火辣辣的疼,白华英下意识缩了缩,“什么药,这么疼。” 魏忍冬朝她掌心吹了吹,白华英咯咯笑了,二人的视线碰在一处,白华英有些尴尬的道:“我……我有些怕痒。” “倒是巧了,我有位师妹,也怕痒得很。不过,你比她要好些。”魏忍冬将纱布重新绑上,又去解她另一只手。 白华英忍不住好奇的问,“哪里好?你那位师妹与我也是有交情的,她生得惊才绝艳,我哪里有她好看。” 魏忍冬叹了叹气,“你还活着,凭了这一点,你就比她有福气,我那个师妹,太蠢了,她打理封家时,我还以为她真真是长进了,可谁料后来竟走到了那一步!但凡是个有些脑子的,也不至于就让不相干的人骑到了她头上!她身后可是封氏一族。” 魏忍冬说到后头来了气,扯开纱布的手用力了些,那原本结痂了伤处这么一扯顿时冒了血,魏忍冬淡定的涂着药,白华英疼得直吸气! 这药先前就瞧见他与师父研究过,但是当时捉的是山里的动物,还从未对人用过,眼下她真是,逃不开这试药的命! 这药上药的时候疼得很,连山里的猴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但是疼过那半日,后头伤口就会迅速开始复原!这样的药,适合用在战场上! 缥缈峰虽说与世隔绝,但是有了新药,还是会上呈朝堂,以供皇家。 魏忍冬见她忍得脸色惨白,不由安慰道:“不过是小伤,好在当初那些破碎的渣子都清出来了,这药是猛了些,不过,若是处理得当,也不会留什么疤痕,放心。” 白华英瞧着这包扎漂亮的纱布,点了点头,“如此,多谢魏公子了。” 魏忍冬包好了布,将她细细的又打量了一番,“不必谢,这三日原本就是让你来试药的,当归,你带她去药房,不是有药还未分批吗?让她帮着你,进度也能快些。” 他对草药了如指掌,但是平日里懒得去折腾,所以手里头所有的药材都是当归在打理,当归是当年与魏忍冬一道出去时路见不平顺手救下来的一个小奴隶,小奴隶乖巧懂事,又识几分药理,封锦明就将他带去了缥缈峰。 缥缈峰里这孩子便上赶着讨好众人,加上他又愿意学,会伺候人,封锦明一回了封家,当归就成了魏忍冬的药童了,说是药童,其实他识草药的本事,也算得上是她们的小师弟了。 只是当归天生的奴籍,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也一直以奴仆自居,无论他们怎么说,他也从来不曾雷池过半步。 白华英跟着当归去了药堂,魏忍冬的小院在封家最偏的一处地方,开了门出去便是魏忍冬自个的别院了,这也是封家将他安排在这儿的原因之一,也是为着他回别院能方便。 白华英一走,如意便奉了茶给他,温声道:“魏公子,待这位白小姐,似乎很不一般。” 魏忍冬靠着软塌,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漱了口,“能用之人,自是要好好利用。” 如意微屈身在一旁,抬手温柔的替他理了理衣襟,轻笑道:“妾身曾经在软香阁里听了一句话,先前不以为然,后来却发现,颇有道理。” “哦?”魏忍冬扫了眼款步走出了长廊的白华英,拧眉陷入了沉思。 如意重新续了盏茶,柔声道:“若你与一个人在一起时,抛下了所有的原则,那便是爱了,魏公子,白小姐……样貌虽是粗鄙了些,可到底她心性是不错的。” 魏忍冬无意间瞧见了白华英方才坐的位子丢了一方帕子,他微微伸手,将那帕子捡了起来,一块小小的玉豆腐便映入眼帘,魏忍冬神色深了深,好,真是好极了! “你先前唱的戏,你信不信?” 如意被问得一愣,“这……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而生,此等感情自然是伟大,可这是戏曲,世间哪里有这样的事,只怕还不等问清楚,就要被人当成鬼怪烧了。” 魏忍冬目光里泛起一抹心疼,他将帕子紧捏在手里,淡道:“说的在理,你再唱给我听听。” 如意抿了口茶水,将斗篷解开,露出婀娜的身段来,她嗓音婉转,眉眼间波光嶙峋,一颦一笑里尽是那‘杜丽娘’的风采,可面对这样的如意,魏忍冬头一次恍了神。 白华英,到底是谁!当真只是他师妹的朋友?可这人给他的感觉,分明不是这么简单! 第261章 试探 第261章 试探 如意不懂为什么会提到了杜丽娘起死回生的事儿,这一曲游园惊梦她已经在魏小神医这儿唱了好几日了,纵是他没有听腻,如意唱都快唱腻了。 魏忍冬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直到正午时分,当归急烘烘的跑了过来,抹了把汗急道:“公子,你……你快去药房瞧瞧,那里头……那里头都乱了套了。” 魏忍冬猛的起身,朝着药房奔去,如意见状也跟了过去。 魏忍冬的药房极大,白华英站在一堆药里发怔,这些药已经尽数被她收拾好了,瞧着是没什么问题,但…… 魏忍冬挑出一袋药看了看,微微拧眉,“谁让你将药混在一起的?” 白华英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归当说将药放在一处,我……弄错了?那我再分出来。” 魏忍冬眉心跳了跳,将手里的药丢进药袋子里,想起自家师妹视药若宝的样子,又觉得眼前的人,或许不是,“罢了,你随我去煎药。” 白华英低头看了看还疼着的手,“魏公子,这药疼得厉害,已经有一早晨了,先前不是说疼半日就好了吗?如今也不见减轻一些。这药里头,是不是有些药不大对劲。” 有几味药她的体质是受不住的,她闻出来了,但魏忍冬看来,她是不识医术的,所以便忍了下来。 魏忍冬玩味的凝着她,“白小姐,当初你带回家的那个人可是快死了,可后来他又活了下来,我一直觉得奇怪,上京竟还有如此医术高超的大夫,那日有个人也有相同的病症,可你猜怎么着,那位大夫竟然不会医了。” 白华英搅弄着手上的纱布,“或许是战晋运气好。” “运气?白小姐以为,我们替人瞧病,凭的是运气不成?”魏忍冬玩味的凝着她,想从她这茫然的视线里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白华英将纱布理平,脸色微赫,“魏小神医医术了得,自非旁人可比。” 魏忍冬轻笑道:“是吗?当初干娘病重,若非是你兄长在,只怕性命就要堪忧了,白小姐既与白大公子是嫡亲的兄妹,你也当会些医术才是。” 这药房里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白华英有些不适应了。 “是略学了一些,只是在魏公子面前,只怕是上不得什么台面。”她垂眸一笑,端得万般镇定。 当归凝着她,少年如玉般的面容上透出几分探究,这女人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魏忍冬抬了抬手,“你们先出去,我有些事要与白小姐,单独谈谈。” 当归见状只得领着如意退了出去,如意瞧着紧闭的药房大门,狐疑道:“这位白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 当归踹了踹脚边的石子,缄默不语。 不一样他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封锦明回了豫州,他便一直跟在的魏忍冬的身旁,从知道封锦明殁了开始,他便性子大变了,人比先前还要纨绔,颇有几分游戏人间的架势! 他还记得公子得知消息的时候,在缥缈峰的山顶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酒醒了,他对他说,做了一个很可笑的梦,梦里封锦明死了,直到师父收拾了东西,要下山去勇安侯府,魏忍冬才将信将疑。 三人终究是去得迟了,到上京时,她的尸体已经被安排在璟王府了。 屋子里白华英站得端正,魏忍冬打量着她,“先前我记得,你脸上的毒是未曾清过的,可如今你身上的余毒已了,白小姐,不知是哪路的高人,替你清了毒?” 白华英拔弄着手边的药材,“我先前与你师妹是挚友,托了她的福,她出事之前便已经写了方子,我也是痴傻症好了之后,照着那方子吃了药,毒性这才除了。” 魏忍冬扣着她的手腕,“是吗?” “这是方子,若是魏公子不信,大可瞧瞧。”她捏着一张纸递给他。 魏忍冬松了手,打开那纸条,眼眶微红,这是他师妹的字迹,时隔这么久,他终于重新瞧见了关于她的东西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方式。 那上头的药方子确实是驱毒的,好几种还是先前他与封锦明探讨过的,熟悉的字迹令他指尖发颤,“什么时候写给你的?” “出事之前,有一回我去冷院里看她时,她的神智已经不怎么清楚了。”她紧了紧帕子,心里的恨意压灭了手掌心灼热的疼痛感。 魏忍冬叹了叹气,似是信了,“她……这些年在勇安侯府究竟如何?” 那狗女人,自打嫁了人,就再也没有给他来过信,他忙着研发新药,也没有功夫来管她,不曾想这一疏忽,便造就了这般无法挽回的痛! 白华英咬了咬牙,冷笑道:“魏公子不是都瞧见了,如今又何必来问我?我待封家上心,自然是我当初在勇安侯府时承了她的恩,如今要替她伺候双亲,魏公子觉得,有何不妥?” 魏忍冬凝着她,默了片刻,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我那小师妹,自幼便是惊才绝艳的人,你与她差了十万八千里,能遇见她,也是你的运气,你大可直接告诉我,你的一些医术是她教的。” “我不想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魏公子,可还有旁的事需要我忙。”白华英有些恼怒。 “我还有一事不明,那日来替干娘看病的,据说是白家大公子。”他还是从封锦兰那丫头的嘴里听说的,当时便觉得奇怪,那样的针法与力道,分明是小师妹惯用的,如何会是一个男人给治好的?若非他去得及时,也是危险。 白华英有些头疼,这货非要将事分得这么清楚? “魏公子,我不是封小姐。”白华英失了耐心,直接将这话挑明了。 魏忍冬见她摊了牌,不由拧了眉,“若你是她,该多好。”他叹了叹气。 白华英见他失望了,不由道:“我也希望我是她,可惜我不是,我承了她的恩,如今却无以为报,魏公子,你若是要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那你只管找,但我没有这么多的耐心来陪你玩。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还望魏公子自重。” 外头的当归忽的敲了敲房门,焦急不已,“出事了!公子,快去封夫人院里!” 屋里二人愣了愣,一个转身二人出了门,这一恍眼的功夫,当归便只瞧见二人的身影了,他摸了摸脸,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白华英一路上吊着一颗心,魏忍冬故意走得慢了两步,发现她对这封府格外的熟悉,甚至冲到长廊的尽头,直接便会左转,没有半分犹豫,要知道他先前可在那长廊上撞了好几回。 思量间来到了封夫人的院里,封锦兰在外头哭得抽抽噎噎的,封温城见魏忍冬过来了,忙过来迎了两步,“冬兄,母亲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就这样了,说是心口疼的厉害。” 白华英越过二人,焦急的来到床边,封夫人的脸色苍白,唇色发紫,已然是心脏供血不足了,她下意识掏出一袋银针来,正要下针,封温城一把将她拦住,“白小姐,我记得不错,略通医术的,似乎是白家大公子。” 先前她女扮男装,约是扮得太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起疑心,白华英有些无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哥哥的医术时好时坏的,倒是治心疾的事情,先前与锦明来往时,她传授了我不少,封大公子若不放心我,让魏小神医来也是一样的。” 白华英正欲退开,封母忽的扣着她的手腕,紧闭的眼不知什么时候略掀开了眼皮,嘴里不安的喃着,“明儿,我的明儿……回来了。” 第262章 新药方 第262章 新药方 魏忍冬心猛的跳了一记,按住封温城,“干娘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因为师妹,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城兄,此事急不得,白小姐与师妹既有来往,想必也知道怎么去安抚干娘。” 封温城有些意外,思量间叹道:“今日母亲无意中瞧见了明儿的物件,一时引发了心疾,原以为不要紧,谁料越发严重了,你也知道,明儿历来是母亲的心头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连着神智也不大清醒了,白小姐这样,万一加重了可怎么是好。” 封母得知封锦明死讯的时候便心疾发作,人险些就去了,亏得后来又用了封锦明给她留下的药,加上封锦兰一路上哄着她,饶是这样,来的时候封母也吩咐人备了十几车的东西,说是要带给封锦明。 这样重的心理创伤,区区一个白华英,能做到?艰也 “如今干娘的心疾是越发的重了,师妹在时开的方子已然是不管用了,如今师父又有要事在身,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我对内伤外伤都在行,但独独心疾这一科!眼下究竟如何也不得知,但总归要试一试才好。” 魏忍冬退了两步,瞧着跪在床边的白华英,一时心绪五味陈杂,这个人若真是师妹至交,许多事也可以理解,可她给人的感觉,太过熟悉了。 封温城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既如此,那便试一试。” 在外头哭够了的封锦兰擦着眼泪走进来,见了这情形,顿时又哭了起来,“哥哥,不如去找找白家大公子,先前母亲旧疾复发的时候,便是他想的法子啊。” 白华英细想了想,若是以她哥哥的身份过来,或许是能掩人耳目,但她在她兄长面前只怕就要暴露了,如今她生母危在旦夕,她握着封母的手,旁的话又哪里敢多说。 封母瞧着她,缓缓的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边的发,她的面容显得很是沧桑,昔日里负责貌美如花的封夫人,如今形容憔悴,白发丛生了。 “明儿,我给你从豫州带了许多东西来,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到时候你一并搬回府里去,勇安侯府那家子人,若是待你不好,你就回来,我封家可从来没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在我眼里,你与你哥哥妹妹,都是一样的,是母亲的心头肉。” 白华英一时没忍住,泪忽的落了下来。 封母低声道:“无论如何,只要我的明儿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她塞了一块玉佩给她,“这是……这是好东西,我寻容知观求了许久才求来的,你……你定要好生收着,可保……可保这一世的平安。” 那玉通体泛着墨绿的色泽,里头雕刻着的,似乎是个八卦的样式,这玉并不大,瞧着也只有小半个巴掌这么一点,但握在白华英的手里时,她忽觉安心了许多,白华英有些错愕。 “封夫人……” “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这玉切记要妥善收好,你若是成亲了,就去一趟白云观,去找容知观,他与我素有来往。”封母的嗓音压得很低,床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在小声的嘀咕,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听着谁说了些什么。 白华英对这话有些懵,封母握着她的手,视线忽的明亮了些,“好孩子,千万要将这东西收好了,不要与任何人说,便是你大哥哥,你三妹妹也不要说,明白吗?” 白华英握着玉,哽咽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封母心疾发作,疼得脸色苍白,白华英见状熟练的掏出银针,动作利落的替她扎了针,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看得封母心里忽的便宽了下来。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的功夫,白华英已经下完了针,封锦兰见没了动静,凑过来一瞧,见她手还缠着纱布,手里捏着针,顿时急眼了,“你……你懂医术?” 白华英垂眸将银针收好,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跟故友学了些。” 封锦兰撩开帘子,见母亲情绪已经平静了,这会子闭着眼,也不知是养神还是睡着了,一时松了口气,“你是同你兄长学的?上回你兄长来时给母亲瞧过一回。” 白华英讪讪笑了笑,“封夫人如今体虚,加上精神不足,往后还是要好好养着,不要再受刺激了,这儿有一副改进了的方子,可以抓药先吃着。” 封锦兰接过那方子,眼神微缩,“……这,好像是大姐姐的字迹,师兄,你快看看,是不是!”幼时她习字便是封锦明教的,所以对她的字迹十分清楚! 魏忍冬接过那方子细看了两眼,“这纸有些旧了,应当是许久之前写的,是她给你的?” 白华英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当时原是要送去豫州的,后来……后来没来得及送,魏公子瞧着,这方子可用得上?” 魏忍冬点了点头,有些激动,“是个好方子,先照着这方子煎药,喝上七日再看效果。” 封温城接过那方子,细看了两眼,确定是封锦明的字迹,朝她道:“白小姐,可否移步说话?” 白华英同他去了耳室,他忽的朝白华英作揖,将白华英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先前多有得罪,白小姐见谅。”封温城瞧着她的目光温和了些,态度一时好了不少。 白华英叹了叹气,“我知道大公子担心什么,我对封家本就无所图,先前承蒙她的恩,如今她母亲不好,我也当为她尽孝床前。” 封温城见状微微拧眉,“当真无所图?” “大公子若是不信也无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白华英手上的纱布掉了,露出伤疤交错的手来,封温城朝她伸手,“纱布掉了,可否替你缠上。” 白华英将手伸了出去,笑道:“有劳大公子了,封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大公子若是有合心意的姑娘,也可以将喜事办了,替她冲冲喜,若是有了孩子,封夫人宜弄孙子,也能转些注意力,想来这心疾也就该好了。” 封温城动作轻缓的替她缠着纱布,“你可以图。” “嗯?”白华英有些懵,“什么?” 封温城将纱布缠好,退开了些,“没什么,今日之事多谢白小姐。日后若有所需,封某定当倾力相助。” 白华英抬了抬手,瞧着这包得漂亮的纱布,“我原就是来报恩的,大公子不必客气,眼下封夫人已经歇下了,你们也可以歇一歇了。” “白小姐,我妹妹……先前可与你提过旁的事?”他嗫嚅着唇角,走得与白华英近了些,瞧着她头上两个小揪揪,心里忽的软了些。 “略说过一些,只是时间有些长了,好些都记不住了。”她看了眼窗外,起了风,枝枝上的雪吹落了一地,惊起地上的鹧鸪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封温城见状讪讪道:“记不住,也是一桩好事,当年我妹妹在勇安侯府,究竟出了什么事,白小姐,还请你如数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告诉大公子又能如何?难不成大公子还要去勇安侯府报仇不成?如今上京本就动荡,封家这个时候卷进朝堂里来,只怕是危险得很,豫州是个好地方,封家何苦要举家搬迁过来。”白华英得知他们过来,是欣喜的,可得知要定居上京,心里便只剩了担忧。 “你不说,我也查得到,这笔帐我封家自会与勇安侯府清算,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再大的能耐,万一出了事,到时候又该如何? 白华英不在意这些,“我这性命,本就是她给的,她的仇便是我的仇!大公子,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你我有了共同的敌人,难道还算不得朋友?你要将我这个朋友拒之门外?” 封温城愣了愣,侧过头去,“上京的水太浑了,将你搅进来,不是一桩好事。” “我搅进来了,就没想过要退出去。咱们去前院。”她抬步出了门,站在耳室的封温城低头瞧着手里换下来的纱布,默了半响,丢给了进来的贴身侍从。 他瞧着门外的雪,欲言又止。 身旁的侍从狐疑道:“公子,主君回来了,这会子在陪着大娘子,书房里那些卷子还没看,是不是该去了?” 这侍从打小受主君的命令,成天的盯着他的课业。 “嗯,白小姐这些日子在封家,你差人去照顾着些,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库房里取。她畏冷,多添些碳。”封温城出了屋,边走边叮嘱,听得侍从诧异不已。 第263章 克已复礼 第263章 克已复礼 自家公子历来也没瞧见对哪个姑娘上心的,可今日竟亲自吩咐,下人当即也不敢怠慢了,前前后后的便替白华英打点妥当。 她准备回药房,却见封锦兰正在扒拉着假山上的雪,瞧着这架势,似是在等她,白华英叹了叹气,上前温声道:“二小姐,当心着凉。” 封锦兰随手在帕子上擦了擦,转过头瞧着她,“封家的事,让你费心了。” 白华英但笑不语,封锦兰凝着她,默了片刻才道:“你既是个这般厉害的,当初为什么不能护着我姐姐些?如今她出了事,你倒是来封家尽孝了,说起来,当初在勇安侯府的时候,你被太傅府的沈宜音欺辱而不作声,是不是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出面与你有所交集?” “二小姐多虑了。”她这个二妹妹,历来是用人不疑,如今一旦起了疑心了,无论她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欲盖弥彰。 见她神色淡漠,封锦兰退开了些,凝着她沉声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来封家,你救了我母亲,你也算于我有恩,今日谢你。” 封锦兰朝她微微作揖,白华英忽觉昔日里的妹妹长大了些了,明事理了。 “二小姐客气了,当初蒙她关照,没来得及护着她,我亦很是愧疚……”她紧了紧手帕,心里莫名难过,若是她没有死,那么这个身体的正主会不会好好的还活着?亦或者如她一般,真的就溺死在那池子里了。 封锦兰将帕子丢给身后的探雪,“许是命该如此,也怪不得你,先前勇安侯府的那把火是你放的,你身旁的丫鬟鬼鬼祟祟的,那炎折子上头还刻着白府的图腾,亏得是探雪善了后,否则让人查了出来,可就麻烦了。” 二人往前走,风停雪止的的暮色下,探雪有些恍忽,转角的时候,她瞧见白华英那神情,有一瞬间竟觉得是大小姐还在的时候,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个定是魔怔了。 封锦兰挽着她的手穿过垂拱门,叮嘱道:“往后若是有什么弄死勇安侯府的法子,只管来告诉我,你们白家到底人微言轻,若出了些什么事,只怕连个说情的也没有,但封家可不一样!他勇安侯府敢玩阴的,欺我封家正值,我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白华英讪讪道:“越是我这样人微言轻的,越不会被人察觉,若是封家的人出面,事情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二小姐,勇安侯府欠下的,我总是要拿回来的,只是如今万不能操之过急。” 封锦兰点了点头,“在理,那群王八犊子,早晚有一天,要扒了他们的壳子,让世人瞧瞧他们那恶心的黑得流油的心!” 走过回廊,有丫鬟急急的过来,与探雪说了几句,探雪脸色微赫。 封锦兰挽起她的手,要好得很,“对了,你兄长的情况好些了吗?上回我瞧着他还坐在轮椅里,我母亲上次也是托了他的福,如今过了年了,抽个时候我可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她朝白华英眨了眨眼,白华英想起那日白敬辰说的话,心里忽的犹豫了起来,“他……近来要忙着春闱的事儿了,近来……怕是不得空了,过段时日。” 封锦兰一时有些失望,“我只是去道句谢,耽误不得什么时间,再者,他如今还伤着呢,我让师兄与我一道去给他好生瞧瞧。” 啧,让魏忍冬与她哥哥见了,到时候她哥哥不会医术的事儿不就暴露了,白华英顿时觉得心口有跳,“他已经大好了,如今可以自由行走了,多谢二小姐。” “也好,那就等他春闱过后再说了。如今母亲病中,这模样也不好去道谢。”二人往前走就快到药方了,身旁的探雪见状有些急了。 “小姐,这……这魏公子小院外头来了个人求见。”从这儿到魏忍冬的小院,只隔了一条小街,街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走动的,安静得很。 这是府里封母特意为他挑的,一来来封府也方便,二来,若有什么不方便在封府的事儿,他也有个单独的院落,虽说那药阁称呼是小院,可那格局半点不比府坻要差。 魏忍冬这些年来的少,但那宅子却一直给他留着,他还取了个很骚包的名字,叫缥缈阁。 封锦兰狐疑的瞧着神色愤愤的探雪,“什么人?” 探雪咬牙切齿道:“是勇安侯府的那个,好像是来求医的,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封锦兰顿时挽起袖子往缥缈阁跑,“这个混帐畜生,还有脸来,看我不把他打出去。” 她风一般的跑了,白华英忙追了上去。 探雪急了,“这可怎么办,依着小姐的脾气,怕是要打起来了。” 白华英松了口气,这府里总算还有一个明理的人,“先去看看情况,你去将大公子喊来。” 探雪见状回了府里朝封温城的屋里跑去。 封锦兰的脚程很快,这一会儿的功夫,白华英若不是熟悉这府里的地形,人都要跑丢了。 她奔出后门的时候,就瞧见赵斯年坐在轮椅上,冷冽的风吹得他直咳嗽,苍白的面庞里削瘦又憔悴,封锦兰挡在缥缈阁的门口,抱着胳膊冷眼凝着他。 “你还有脸来求医?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姐姐可是魏神医的小弟子!她在你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他还会给你治病?简直痴心妄想!我劝你还是滚远点的好。” 白华英的心忽的揪了起来,恨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赵斯年身形瘦了好些,但隐约里还能看见几分精气神,先前在那崖上的时候,也不知这重伤是不是装的,她紧握着双拳,凝着这人,想起曾经那段美好的日子,如今竟然觉得恶心至极。 赵斯年抿唇不语,他身旁的近侍挡在他跟前,沉声道:“封小姐,先前的事情早就落下了帷幕,如今再来重提旧事,未免有些……” 封锦兰还未说话,探雪冲上去朝他便是一剑,二人冷不丁的就这么打了起来。 “旧事重提?合着走了的不是你嫡亲的姐姐?姓赵的,我告诉你,封氏一族与你势不两立!你若是想攀我封家的有关系?我可告诉你,不能够了。”封锦兰气得双手都在发颤抖,当时她是怎么将自家姐姐交到他手里去的? 不过三年不到,人便殁了!这条命,赵斯年必定是要还的。 赵斯年抬头望向她,微微拧眉,“封小姐,事已至此,说的再多终是无用,你要打要罚,我也认了,是我愧对封家。” “呵,好一句认了!当初你将我姐姐害成那个样子,你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的时候你怎么不认?我告诉你,晚了!”封锦兰居高临下的凝着他。 他双拳紧了又松:“当初我并不知情!如今我母亲已然伏法……” “那我把你杀了,我再去衙门里自首,是不是也可以?”她凝着赵斯年,恨不能将他打出十里地。 赵斯年看了眼侍从,低唤了一句,“住手。” 他收了剑,被探雪一脚踹得倒在赵斯年的身旁,赵斯年目光沉了沉,“今日赵某只为求见魏小神医,还请代为通传。” “当初你害死了你自己嫡亲的长子,如今你的宠妾腹中之子出了事,赵斯年,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是不是我姐姐在天有灵!你要救,我封府也做不出这样断子绝孙的事,但你要来找我师兄,做梦!” 封锦兰站在缥缈阁的侧门,凝着他忽觉心里痛快,当初她姐姐走的时候有多痛苦,她不知道,但她见了那一身的伤,见了那个可怜的外甥,她心如刀绞! 封锦兰一抬头瞧见魏忍冬搂着如意从封家出来,他见了赵斯年,抬步便要进缥缈阁。 赵斯年见状急道:“魏神医,还望救我内子性命。” 魏忍冬脚步顿了顿,扫了他一眼,“鄙人医术有限,赵世子,另请高明。” 赵斯年神色微僵,咬着牙从轮椅上下来,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他艰难的爬了起来跪了下去,“先前之事,侯府已然给了封家一个交待,我母亲自知罪重,在牢里便去了,魏神医,稚子无辜,如今内子还在府里躺着……” 魏忍冬抬起如意的下巴,扫了眼白华英,忽的笑着问:“白小姐,你觉得此人,该不该救?” 白华英忽的被点了名,猛的抬头,满眼的恨意就这么撞进了魏忍冬的眼里,他玩味的凝着白华英,嘴角吟着意味不明的笑。 第264章 医否 第264章 医否 这个锅甩的很是痛快,白华英眼底的恨意幽幽的收了些,封锦兰将她拉到一旁,冷笑道:“我封家的事,你问一个白家的做什么?师兄,这是他的报应,天理如此,咱们总不好逆天而为。” 赵斯年跪在原地,这样的卑微,让白华英想起了当初在勇安侯府里受过的苦! 那个满嘴说爱她的人,后来纳了贵妾,害死了她与孩子,如今竟然跪在缥缈阁的门口,求着她师兄救一救他的妻儿,说来实在是可笑! 赵斯年少年成名,风姿绰绰,是个傲气至极的人,如今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冻得他膝盖发僵,他双拳紧握,略抬头瞧着魏忍冬,“魏神医,可否移步说话!” 魏忍冬微俯身凝着他,“赵世子,我师妹在你府里出了那样的事,两条人命,你这实在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他与勇安侯府的仇可深了,如今纵然没有下手,那是因为他另有打算罢了! 赵斯年脸色十分难看,凝着魏忍冬,沉声道:“当初,她写了许多信给你,只是我当时差人截了,你若是救我的妻儿,我必将那些信悉数呈上。” 魏忍冬扯着他的衣领,冷笑:“你怎么敢!” 赵斯年嗫嚅着裂的唇角,“她初初嫁进侯府的时候,每日一封信,后来渐渐的便只有一月一封,我那儿有几百封信。魏公子,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你敢威胁我?”魏忍冬眯了眯眼,杀气腾腾。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魏公子。”赵斯年神情憔悴。 魏忍冬忽的松了他的衣领,手嫌恶的取了帕子擦了擦,“哼,她那么个性子,能写出什么要紧的话来,更何况人都去了,信有什么可瞧的?赵世子回,缥缈阁医术有限,医不得黑心的。” 赵斯年默了片刻,缓缓的搭了小厮的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站得摇摇晃晃,浑身都在发抖,仿佛风一吹便能散了架,“她在侯府里,我未曾有过半分苛待,我自认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当归,关门,放狗。”魏忍冬拂衣进院。 封锦兰扫了他一眼,鄙夷道:“真是报应。” 白华英被她拉着进了缥缈阁,她心里五味陈杂,想起那素未蒙面的孩子,针扎一般的难受! “魏公子!求你救救内子,到底稚子无辜!那信我也瞧过,字里行间都是关于你!你若是替内子瞧了,我定将信如数奉还。”赵斯年单薄的衣衫在风中摇曳。 魏忍冬站在台阶上,风吹迷了他的眼,“那信本就是给我的,如今我纵是不要了,你又能耐我何?赵世子,我生平最厌恶别人威胁!” 白华英双拳紧握,脸色苍白,当初她给师兄写了许多信,可是没有一封回的,后来她的心便淡了,最后的一年她再也没有写过信了。 毕竟当时魏忍冬知道她要嫁给赵斯年的时候,是死活不同意的,在她大婚前一个月,魏忍冬千里奔袭来寻过她,那一回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大婚的时候师父没有来,他也没有来,封锦明以为他是生气了,写了好些信去哄。 她想过许多的原因,却没想到,竟然是赵斯年截了他的信。 赵斯年忽的望向神色隐忍的白华英,沉声道:“我并非是威胁,内子情况极凶,魏公子……” “你凶不凶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封锦兰见状呸了一声,“就是!臭不要脸的东西,当初你连嫡亲的孩子都舍得摔死,如今报应来了你也得受着!我说姐姐怎么嫁去了上京封也没有几封了,原是你这畜生挡了路!我可告诉你,你连我封家的嫁妆都还没有还清!给你三日,你若是还不清,我就带人搜了你的勇安侯府来抵账!” 探雪在一旁磨着牙,手里的剑恨不得再快两步,砍个勇安侯府的人来泄恨! “欠下的嫁妆侯府定会如数奉还。”赵斯年娶封锦明的时候场面是何其的盛大,这三年的光景里,他不知道勇安侯府到底挪用了她多少嫁妆,如今帐目摆出来才发现那数额大得吓人,几乎撑起了整个勇安侯府。 如今突然将钱抽走,勇安侯府一度要支撑不下去。 “是吗?那三日后我便等着!对了,我姐姐写的信也是我封家的东西!你若还不回来,这帐我会一并与你算。”封锦兰气得险些吐血,当初她姐姐真真是瞎了眼! “若是要信,还请魏神医出面,救救我内子。” 赵斯年的意思很明确了,要信必须救人。 封锦兰见状朝着赵斯年就是一脚,扑上去将他一顿打,“你这黑了心的王八,今日我就替我姐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赵斯年身旁的侍从眼看要拔刀,探雪也露出了刀刃,就在混乱之际,白华英上前去拉封锦明,一张纸条悄悄的塞进了赵斯年的衣袖里。 封锦兰怒不可遏,“你别拦着我!我要撕了他!!” “住手!” 封温城从封家侧门走了出来,瞧着倒在地上被挠得脸上挂了血条子的赵斯年,眸光幽了幽,“赵世子,舍妹路见不平惯了,世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赵斯年被侍从扶了起来,他擦了擦脸下挠出来的血条子,“是我亏欠封家,我认了。” 封锦兰呸了一声,冲上去又要打他,封温城一手将人捞了回去,“舍妹顽劣,赵世子还是请回,否则她再做出些什么来,纵然是父亲来了,也未必拦得住。” 魏忍冬扫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搂着如意回了院子,如意悄看了眼赵斯年,回院后忍不住叹道:“当年赵世子何等风光,如今也算是应了那句话了。” 魏忍冬挑了挑眉,“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行不必必自毙。”如意窝在他身旁,却隐约里能感觉到魏忍冬那隐忍的愤怒。 瞧着他好像对那位师妹是不上心的,可他心里似乎又不一样。 封温城拉着封锦兰进院,封锦兰气得要吐血,“你别拦着我,这个畜生!他将姐姐的信都拦了,三年啊,我们就只收过五封信!!哥!” 封温城拉着她有些头疼,当归见人进了院砰的一声便将院门赶紧关了,省得这二小姐真将赵世子打死了,到时候闹到了官家跟前,这事儿就麻烦了。 进了院,封温城拽着人进了屋,封锦兰甩开他的手,气得眉毛皱到了一处,“你拦着我做什么!” 封温城揉了揉眉心,“事情在衙门里已经结了,那便不要再提了,如今封家要进朝堂,许多事情来日方长。” “结了姐姐的命就能回来吗?推出一个勇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来顶罪算什么男人!我姐姐的性命就是勇安侯府的全死光了也赔不起!”封锦兰越想越憋屈,一拳砸在桌子上,而后又哭了起来。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心疼不已,“二小姐,大公子说的对,如今朝堂混乱,勇安侯府的仇自是要报的,但也不能再急于这一时了,你不要忘了,大公子要春闱了。” 魏忍冬挑了挑眉,瞧着沉静下来的白华英,“你倒是理智得很。” 白华英取了帕子替封锦兰擦了擦,温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比马上死了更能折磨人的法子。” 魏忍冬忽的笑了,他轻抚着怀里如意的下巴道:“难怪世人说最毒妇人心。” 封锦兰气道:“什么最毒妇人心,姐姐要是出息点,将在封家的那一套拿出来,他们勇安侯府里的谁也不是对手!” 魏忍冬见她又哭上了,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有些怕,“是是是,她那是傻,不是毒。” 封锦兰擦着泪,抽抽噎噎的,“那信怎么办!先前勇安侯府烧了这么大一场火,怎么不烧死这畜生!如今这信保不齐也被烧了,他就是想让师兄去救那个女人和孩子才出的下策。” 魏忍冬手顿了顿,眯了眯眼,“不急,再等等。” 第265章 真真假假 第265章 真真假假 入了夜的雪渐渐的大了,赵斯年艰难有咳嗽了两声,屋檐下的灯亮了,照出他惨白的脸来,风过巷子,如刀一般刮在伤了的脸上,生疼。 赵斯年凝着那紧闭了的大门,动作艰难的在轮椅里坐了下来。 他原是想装病,谁料昨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悄悄出府,一群人冲过来就将他往死里打,他身居简出,只带了那贴身的近侍,近侍一人敌不过,也被打了个半死,如今换了个侍从,远不如先前的得他意。 这侍从见他在门口似是不愿意走,不由有些急了,“世子,夜里风越发大了,看这架势怕是要下雪,咱们还是先回府从长计。” 赵斯年缓缓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伤,他舌头抵在伤口处,嘶了一声,“不急。” 侍从叹了叹气,有些为难,“可……可容小娘在府里等着,若久了,怕是要担心了。” 他从马车里取出狐淾大衣给赵斯年披上,又端了烫婆子塞进他怀里。 赵斯年整个人暖和了些,气色才跟着上来了些,“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她。” “世子待容小娘真真是情真意切。”侍从进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但瞧着他与侯月容相亲相爱的日子却是格外的多,也因着他的看重,如今侯府里一应大小的事,都是她在打理着。 情真意切吗?赵斯年如今自己也不知道了,他叹了叹气,“或许是对她的补偿。”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可如今咱们连缥缈阁都进不去,若早知世子妃与这神医有这层关系,当初或许也不至如此,世子,这魏神医定然是不会替咱们侯府瞧病了,不如属下去物色物色旁的大夫。”侍从这一切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报应,可他不敢说出来。 赵斯年摆了摆手,宽大的衣袖子里有风冷冷的灌了进来。吹得他的袖子鼓鼓的,“上京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如今也想不出别的人了。” “可魏神医不愿再去侯府瞧病了……” 赵斯年摩擦着腰间的玉,目光灼灼,“他会来的,你将这信给他。” 那是他从府里带来的第一封信,是初嫁人妇时,封锦明那雀跃又娇羞的报喜信。 侍从捏着那信,默了片刻,上前敲门,当归开了门,厌恶道:“我家公子可瞧不起你们这病,赶紧走!不然我放狗了!” “这是信。看不看由你。”侍从将信塞进当归手里,转身推着赵斯年的轮椅,将人抬上了马车。 当归瞧着那信,信封上头的字他是很熟悉的,因着有两三年的光景了,所以泛着幽幽的淡黄色,连同那尘封的往事也似要被打开一般,他紧了紧手中的信,另一只手砰的一声关了门,抬手将门闩横了上去。 他拿着信跑回了院里,递到了魏忍冬跟前,嗫嚅着唇角道:“公子,这是……是那个姓赵的差人送过来的。” 魏忍冬瞧着那信,默了半响,扫了眼白华英,“你来念。” 白华英瞧着那信,一时手指发僵,这是她嫁入勇安侯府新婚后的第一天写的,那会子赵斯年有事与侯爷商议,在书房里一呆便是大半日,她闲着无聊,想起还在生气待哄的师兄,所以写了这信。 如今让她读出来,仿佛将那伤疤又一次的揭开来。 “我……”她瞧着那信,半天也没接过去。 封锦兰一把夺了那信,“我瞧瞧。” 那信里扬扬洒洒的写了许多,无非是哄魏忍冬的话,魏忍冬听了一大半,封锦兰红着眼眶抬手,“师兄,全都是写你的,你瞧你当初还与姐姐置气不参加她的大婚,没曾想那就是最后一面了。” 魏忍冬一把夺了她手中的信,“有什么可瞧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抬步出了院子,连身旁的美人也没带走,如意坐在原地,规矩得很。 封锦兰扫了她一眼,凑得近了些,“如意姑娘,这封家的事你也听了不少,在软香阁里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意起身福了福身子,温声道:“二小姐放心,奴家醒得,关于封家与魏公子的事,奴家半个字也不会提及。” “明白就好。”封锦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满意。 白华英见魏忍冬出了院子,于是也跟了出去,魏忍冬折过一处院子,到了另一个僻静单独的小院,小院里修葺的是她先前在缥缈阁那个院子的模样,连着亭边那一株长得跟八字一般的梅树也像极了。 魏忍冬推开门进了屋,屋子里一直续着碳,暖和得很,他来到窗边,捡起那本书。 白华英站在门口,瞧着窗边的人,心绪万千,“魏公子,逝者已矣。” 魏忍冬猛的回过头瞧她,那眼睑处一滴泪忽的落了下来,落得人促不及防,他几个大步近前,扣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师妹,不要玩了,回来。” 白华英僵在原地,瞧着他那痛苦而腥红的眼,艰难的开口,“魏公子,你认错人了。” 魏忍冬将她拉进屋子里,哽咽着道:“我怎么可能认错人?你八岁的时候我便与你在一起了,你一颦一笑是什么模样,你当我不知道吗?这里熟悉吗?这里的布置与缥缈峰的时候是一样的!你看到亭角的树了吗?” 他拉着白华英来到亭中,指着那八字岔开的树,“那时候你见了那树,说它长势喜人,你每回见了那树都要往中间踩上一脚,你说这样会长得更好些,方才……方才你也踩了一脚,师妹,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白华英摇了摇头,“魏公子,你真的认错了,她若是在也该有二十多了,可我尚未及笄。你看清楚这张脸,我不是她。” 她没想到她师兄会这样,她想过所有人会伤心,可她从来没有想过魏忍冬会因为她的死而变成这个样子。 他缓缓的坐在长廊上,有些无力的垂了头,“你不是……你怎么会不是!她先前在药房的时候也喜欢将药袋子挽三个折,白小姐,你不是她,那么你是谁?” 她缓缓的在魏忍冬的身旁坐下,“魏公子……” “你走。”他拿起桌边的酒闷了一口。 白华英在一旁有些无措,“魏公子,逝者已矣,你也该好好的才是,否则……她,她会担心的。” 魏忍冬苦笑道:“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她知道什么担心,当初让她不要嫁,她死活要嫁,如今倒好,将小命也折腾没了,呵,我算什么?我又不是她家人,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罢了,她担心?呵!” 白华英夺了他手中的酒瓶,“魏公子!酒喝多了……伤身。” 魏忍冬半躺在长廊,夜里下起了雪,他顺手摘了一朵腊梅花,神态懒散,“白小姐,你这身上的毒,也只有我师妹能解,你说她解的我信,可这毒是最近才解的,你告诉我,她一个躺在璟王府地下室冰棺里的人,是怎么,替你解了这毒,嗯?” 魏忍冬逼近她,将她困在桌间,一双目光灼灼的凝着她,“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你兄长有问题?” 白华英有些慌乱的侧过脸去,魏忍冬正欲再问,忽的被人提到了一旁,拎小鸡儿似的。 魏忍冬气道:“谁啊!坏了爷的好事。呦,王爷,三更半夜来我这儿缥缈阁,真是好兴致。” 璟王不动声色的挡在白华英的身前,“听说勇安侯府的人来过来了。” 魏忍冬酒喝得有些猛,眼下有些上头,他摇摇晃晃的起身,“你消息倒是灵通……” 他走了两步,砰的一声倒了,璟王朝一旁让了让,成功的让魏忍冬摔到了地上,白华英惊呼出声,忙去扶人,璟王才不管魏忍冬,他将她拉进身旁,剑眉微拧,“怎么这般凉。” 第266章 醉酒上头 第266章 醉酒上头 魏忍冬趴在地上,酒喝得猛了,上头得很,这会子眼神迷离的瞧着靠得很近的二人,伸了手晃了两下,又掉了下去。 白华英抽回手,来到魏忍冬身旁,瞧着这张清冷的脸,“你喝醉了。” 魏忍冬凝着她,含糊不清的喃道:“师妹,你回来了。” 白华英伸出的手僵了僵,“魏公子,你喝醉了,回屋里歇着。” “我没醉,你就是师妹,你不要骗我!你八岁的时候就与我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认错,你是!”他撑着身子要站起来,白华英伸手忙扶了一把,魏忍冬顺势要搭上她的肩。 璟王将白华英拉开,拽着醉了的魏忍冬便进了屋,魏忍冬踉跄的被丢在塌上,他摔得七晕八素的,忽的爬起来,抱起塌侧的痰盂便吐了起来。 当归闻声而来,急道:“怎么又吐了,公子,我给煮些醒酒汤来。” 魏忍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抱着痰盂吐得尽是酒味儿,璟王嫌弃的离他远了些,“魏公子,佳酿虽好,也不要贪杯。” 白华英很想说,那酒的后劲本就大,65度的原浆酒,上来就喝了一大壶,能不醉才怪了。 魏忍冬哆哆嗦嗦的掏出那封信,鄙夷道:“你懂什么,呕……我师妹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得很,故而多……多喝些。” 璟王扫了眼白华英,见她直摇头,也懒得再与一个醉鬼计较,“走。” 白华英跟着璟王出了这小院,她瞧见亭边的那颗分岔的梅树,忍不住又想去踩两脚,但璟王在身旁,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璟王与她走在长廊上,他将她的手拉了过去,宽大的衣袖下,璟王那双手格外的暖和,“带的衣服少了?怎么手这么冷。” 白华英哭笑不得,“王爷来就是瞧我手冷不冷?” 魏忍冬的院里没什么人,他自己也不喜欢人多,所以两人走在长廊也没人瞧见。 “嗯,顺便瞧瞧可长高了些。”他握着白华英手的劲很轻,生怕一用力给她捏碎了。 “……”这身子,想要长高,估计是有些难了,毕竟白华英是随了她娘的个儿,幼时哪怕条件不好,这个个子也愣是没落下。 她比划了一番,笑道:“北境的美人比上京的要高些?” 璟王捧着她的手轻轻的搓了搓,“北境的女人自幼便在马上长大,善弓箭大刀,自是不一样些,不过那些年,我只瞧着你的小像,旁的不曾注意。你若是要见,下次我俘虏几个回来,让你瞧瞧。” “带回来就不必了,我想亲自去瞧瞧。”她在上京困了这么些年,那心性早已经被磨平了,如今重新活一次,待大仇报了,她想去瞧瞧这世间不曾瞧过的那些美好,比如大漠孤烟,比如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与雪山,还有江南的温柔水乡。 “好。”璟王心情愉悦得很,北境近来已经有不小的动静了,加上上京官家病重,只怕是要生大变故了。 “我这两日将上京的沟渠都查探了一遍,发现近八成的沟渠都坍塌了,好些地方淤堵严重,这件事朝堂上已经有人提及,不过,如今朝堂混乱,大臣扯成一片,没人愿意出手。事情有些棘手。”他走在长廊上,与她续续叨叨的说着朝堂上的事情。 “女子不得干政。”这件事情棘手,那么当初主持建这沟渠的勇安侯,未必会再愿意去接手了,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我说政事了?”他眼底含笑,只要呆在她身边,心里便分外安静。 “没有。”她会心一笑。 璟王领着她穿过梅林,往正厅走去,他默了片刻,有些吃味的瞧着她,“听闻赵世子登门求医,你碰上了?” “嗯,侯月容的胎位原本就不正,如今算算日子,也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她出事的时候那孩子就有五个多月了,如今一晃眼就过去了两个多月,算算是快了。 “你想救?”璟王握着她的手微微使了些力。 “先不说想不想救,她身子虚得很,先前使了手段怀上了,如今胎位不正,纵然是救了,能不能活下来都难,她当初欠了我的,总该是要还的!”否则她要怎么去面对她的孩子! 那孩子那么小,与她一起被冻在冰冷的湖里! 璟王忽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温声道:“不错。勇安侯府向太医院请了不少太医,但没有一个人太医敢出手的,也算是告慰那孩子的在天之灵了。” “王爷,我想进府看看那孩子,可否……”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抽了回去,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只剩了满满的悲意。 “现在?”璟王瞧着那从正厅里出来的封锦明,那兄妹两在里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二小姐脸色很差的跑了出来,见了璟王与白华英走得近,狐疑道:“华英,你不是追着师兄出去了,怎么姐夫也在。” “魏公子喝醉了。”白华英往一旁挪了挪,将这距离隔得远了些。 封锦兰狐疑道:“因为那封信?他不会是要用这个将那些信换回来?信没了就没了!可是我姐姐的性命没了就回不来了!不成,我得去找他,他要是敢去救那个妾,我就把他绑在府里!” 封锦兰风风火火的跑去找魏忍冬,瞧着那架势,估摸着能将半死不活的魏忍冬折腾死。 封温城从正厅出来,暮色下的天穹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落在白华英的肩上,璟王抬手拂她肩上的雪时,封温城也伸了手,二人的手顿时僵在原地,讪讪的收了回去。 白华英拍了拍雪,哈着气道:“天还真是……有些冷。” “白小姐,进屋用膳。”封温城望向正厅,当归原本是备了膳了,可谁知到了最后是她们三个用饭,菜式一下就有些多了。 白华英坐在餐桌中间,左边是璟王,右边是封温城,她低头默默的用着饭,夹菜时左右都给她夹,塞得那碗里满满当当。 她瞧着塞满的碗,默默将肉往一旁扒了扒,“大公子,不必客气。” 封温城夹着个鸡腿,放进她碗里,“好。” 应是应下了,这夹菜的动作也没见放慢些,白华英瞧着那菜有些头大,“大公子,你也吃。” 璟王见状将另一个鸡腿也塞进了她碗里,“多吃些。” 白华英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她人都吃撑了! 璟王将她的脚夹在中间,白华英动弹不得,一时小脸涨得通红,低头艰难的扒了两碗饭。 若是让上京的姑娘瞧见了这架势,要羡慕嫉妒一整年了! 一顿饭白华英吃得是心惊肉跳,刚放下碗,当归急烘烘的冲了过来,“不好了,公子……公子喝着喝着不醒人事了。” 白华英狐疑道:“二小姐不是在吗?” 当归擦着汗,快急哭了,“二小姐拉着公子又喝了好些酒!公子最近胃一直不好,前些日子还喝得胃吐血了,总说也不听,今儿个不知怎的了,又喝多了,方才吐了血就没了动静了。” 白华英心头一惊,“魏公子什么时候有胃疼的毛病了?” “唉,打从师妹走了就有了!那时候他成日的酗酒,没多久就出问题了,这可怎么办,大公子,要不还是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可一个神医,区区胃疼竟要请大夫,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于缥缈阁的名声也有损。 白华英抬步出了院子,“我先去瞧瞧。” 当归跟在她身后,狐疑道:“白小姐会医术?也是,白小姐先前与师妹颇有来往,会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封锦兰提着个酒瓶子,踹了踹塌上的魏忍冬,鄙夷道:“养鱼吗?赶紧起来喝!唉,华英你来了,咱们来……喝点……” 第267章 起疑 第267章 起疑 她那姿态十分嚣张,醉死过去的魏忍冬嘴角还挂着血迹,当归急眼了,冲过去拉人,“二小姐,公子不行了,你快松手。” 封锦兰眯着眼看了他两眼,醉醺醺的,“有什么不行的,男人怎么能不行?刚还说要喝趴我,快起来接着喝!躺什么尸啊。” 魏忍冬被他摇得险些跌倒在地,白华英将封锦兰拉到一旁,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温柔似水,一时让封锦兰有些呆,她瞧着白华英眼神迷离,“大姐姐……” 白华英只当她是醉了,耐着性子的哄道:“乖,咱们不喝了,先回屋里去歇息好不好?” 封锦兰怔怔的瞧着她,突然就乖了下来,一只手死死的牵着她的,忘了她手上还有伤,“大姐姐,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白华英另一只手柔着她的发,张牙舞爪的小猫儿突然似被提了后脖颈,老实了,屋子里的当归一时瞧傻眼了,这白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二小姐醉了竟然这样听她的话。 封锦兰一路跟着白华英出了屋,外头的风冷,吹得她打个哆嗦,白华英将她的斗篷捂得严实了些,“当归,先给她安排个屋子,让她先歇着。” 当归见状忙将魏忍冬搁好,小跑着过去给封锦兰重新开了个房,封锦兰躺在软床上,不依不饶的拉着白华英,哭哭闹闹的,“大姐姐你陪我睡,我一个人害怕。” 当归:“二小姐,她不是……” 封锦兰抱着她的手臂,醉得一塌糊涂,“魏忍冬那个狗男人,居然想去救那个女人,有我在门都没有,当归,你告诉他,他要是去,我非得揭了他这层皮不可!我……我咒他孤独终老!!一辈子都找不到娘子!” 当归在一旁急得一头黑线,“白小姐,我家公子那边可怎么办,这会子还吐着,这醉了酒沿可,可醉成这样子,怕是要出事啊。”连当归都担心的,定然是棘手的了,这上京里头又有几个大夫能够将这醉酒治好! 这么一想,当归有些头大,略显稚嫩的面容满是焦急。 白华英瞧着醉得迷迷糊糊的封锦兰,依着幼时的法子,按着她的脑门儿,轻声道:“兰儿乖,我还有要紧事要做,做完了马上来陪你,乖。” 封锦兰抱着她的手这才松了些,“那你要说话算数……” 小姑娘委屈又无奈的瞧着她,看得她满是罪恶感,“好,说话算数,你喝醉了,先歇着。” 封锦兰抱了个枕头,侧向了另一边,睁眼的那一瞬间却格外的清醒,探雪见白华英出了屋子,过来瞧封锦兰,谁料她竟然坐了起来,顿时吓得不轻,“小姐,你……你不是醉过去了。” 封锦兰接过她那热热的帕子擦了擦脸,美目微掀,“师兄说的不错,这个白小姐可不一般。” 探雪接回帕子,将醒酒汤递给她,狐疑道:“小姐,你这是……装醉?” 封锦兰喝了小半碗汤,“自然是要装一装,不然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探雪,你信不信人有起死回生一说?” 探雪听得一头雾水,“那不是话本子里的东西吗,小姐,你也信?这上京也没听说过哪个人就起死回生了啊。” 封锦兰见她也是懵的,不由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如今我心里有了五成的疑虑了,旁的就看师兄那儿了。”先前替母亲医治的时候,她就觉得不正常,这个人的手法怎么可能就跟殁了的大姐姐一模一样,连哄着她的时候,都与她大姐姐一模一样!! “小姐,那眼下咱们要不要去魏公子那儿?”探雪憨憨的,瞧着窗外纷飞的雪,有些急。 “不必了,师兄到时候自然会给消息过来,对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母亲,以免他们担心。”封锦兰抬手接过窗外的一片雪花,寒冽的风吹散了心头的几分醉意。 她早不是当初那个三杯两盏就能喝醉的封锦兰了,她在封家接手了她姐姐原先的所有内务,拎着酒瓶子与那些个族人可以从头喝到尾巴!她再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探雪在一旁陪着她,取了斗篷替她披上,“小姐先前喝醉的时候,大小姐就是这么哄着你的,如今那位白小姐的动作真真是如出一辙,她说与大小姐交好,这大小姐怎么什么都同她说了。还不知道其他的事情说了没有,若她是存了坏心的,那咱们府里可就危险了。” 风拂动她的长发,深沉的夜色融进她的眼里,她忽的燃起了一丝希望,“探雪,你与我去一趟璟王府。” 探雪狐疑道:“王爷如今还在这儿呢,咱们这个时候去吗?” “去。”两府本就隔得近,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了,去一趟脚程快的很。 她哪里像个喝醉的,出门的时候那手脚可麻利的很,一溜烟的就去了璟王府,因着她也算是璟王的小姨子,所以府里的人对她也不防备,由着她便进了地下冰窖,那冰窖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正中央放着一个水晶的棺椁,在那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的。 棺椁旁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是她姐姐生前爱看的书,如今半翻着搭在那儿,她鼓足了勇气上前,瞧着那冰棺里的人,眼眶泛红,“姐姐,你告诉我,白家的那个人,到底……到底是不是你。” 棺椁里的人安安静静的睡着,封锦兰瞧着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心如刀绞,“我倒宁愿她是你啊,姐姐。” 她守在棺椁前呆呆的瞧着躺了许久的尸体。 而那头,白华英替魏忍冬号了脉,这才知道那货真的是胃出了问题了,她松了搭脉的手,朝当归叹道:“他酗酒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拦着些,就由着他这么喝!” 今儿个大清早的还见他在那儿喝酒,那会子还真以为他是好雅兴,铁打的胃。 当归急得抹了一把汗,“我劝了,可是劝不住啊,公子说,胃疼总比心疼要让人疼得痛快一些,如今他是洒不离身的,每晚都醉得不成样子,这……眼下到底怎么样啊。” 白华英摸了摸身上的银针,一时有些犹豫,“这……这胃只能靠养,如今他醉了酒,醉死过去了,你去准备催吐的东西来,让他先将这些酒吐出来,不要再继续伤着胃了,我去药房里瞧瞧,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药。” 璟王见状也起了身,白华英见状叮嘱道:“你……你在这儿好生瞧着他,到时候若是有动静,马上来药房告诉我。” “好。”璟王倒也配合,笑着扯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奈何他身上洒气过重,他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烨罗,将窗开大些,去去味。” 烨罗窗一开,那风呼的便涌了进来,吹得屋子里的帘幕飞腾,塌上的人冷得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璟王凝着床上的人,朗声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床上的人没动静,他垂眸理了理衣袖子,扫了眼床边烧着的水,水沸腾了,发出呼呼的声响,将寂静的屋子里添了几分诡异。 璟王端起那壶沸腾的水,慢条斯理的倒了下去,床上的人忽的连滚带爬的起来了,“顾璟云!!你想谋杀不成!!” 璟王将倒好的茶水往前推了推,淡道:“流迹人间的魏公子,就这么点酒量?演戏你也最好适可而止。不要再闹了。” 魏忍冬擦了擦虚汗,端起那盏茶喝了两口,茶水滚烫,却抚不暖他的心,“王爷对白小姐的事情似乎分外上心,先前我一直不解为何,可若她真的是……” “你想多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璟王吹了吹茶水,他面无表情,任是魏忍冬瞧了半天,也没瞧出点旁的神色来。 “一个黄毛丫头,在治心疾的时候,手法会那样老道?顾璟云,你与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也省得我去猜了,否则你是知道我的,若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会一直这么查下去。”魏忍冬说话间忍不住了,又呕了,那胃里的血跟着一并涌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取了帕子擦了擦血,“王爷大可试一试,看看我这师妹,到底在不在意我的性命。” 他咧嘴一笑,笑得嘴里的牙混了血,有些渗人。 璟王搁了茶盏,淡漠的凝着他,“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好处,魏公子,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 “今日你也瞧见了,她还是在意的。“魏忍冬拂衣在床上坐了下来,他顺手将帕子扔到一旁,又道:“更何况我是大夫,如今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他只想知道,白华英与封锦兰,到底是什么干系!! 第268章 自损一千 第268章 自损一千 璟王瞧着这旁若无人演着戏的魏忍冬,摩擦着手中的玉,“魏公子,如今缥缈峰可忙得很,你不回去帮你师父?” 上京密秘传旨给那缥缈峰的神医,请他研制新的伤药,如今正忙得热火朝天。 魏忍冬躺在塌上,寻了个舒坦些的姿势,压下那种难受的呕吐感,“若是师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我更加无能为力了,倒是王爷,如今似乎与封家格外亲近了,你说,这是因为封家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白小姐的缘故?” 他心里隐约有了些答案,但一直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答复,心里拿不定主意。 璟王神色淡淡,“魏公子,管得未免宽了些。” 魏忍冬嗤笑道:“宽吗?只怕再宽也没有你宽,这么些年,你我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王爷,你不如就与我说一句实话,那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人。” “本王何时与你有了交情?”璟王挑了挑眉,没理会这自来熟的。 魏忍冬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边的血迹,拂了拂衣袖子,似要将这屋子里的酒味儿都散个干净。 “啧,王爷真是无情,用完了就扔。对了,我最近听了一曲戏,唱得真真是好,是游园她惊梦,这里头的故事可真是新鲜了,有人为情而死,有人因情而生,王爷,这人……死而复生,你信不信?”他眯了眯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璟王垂眸将盖碗边的茶叶刮进茶汤里,“不过是戏本上的话,你与其问这些,不如问一问国师。” “嗨,老国师与我师父都是出自道家,说起来,我还得唤一句师叔,不过那位师叔行迹不定,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否则我定要与他好生探讨这个问题了,这题目远超了医者的范围了,啧,蹊跷得很。王爷你说呢?”他不断的试探璟王! 可偏偏璟王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的搁了茶盏,居高临下的凝着他,“魏公子若是想知道他的下落,本王倒是可以告诉你。” “那就有劳了。”魏忍冬也不客气。 他见璟王这样痛快,心里不免又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不成? 他不知道准确答案的时候,总在心里带起了一丝丝的希冀。 说话间当归端了催吐的药来,魏忍冬朝璟王眨了眨眼,伏在床边便吐了起来,当归急急的进了屋,连璟王都顾不得了,将药递到他的嘴边,“公子,白小姐吩咐了,这药定要全部喝完。” 魏忍冬闻着那味儿就要吐了,“她……呕,她到底是加了多少黄莲!” 当归捧着碗递到他嘴边,好言相劝,“足足有一斤,熬成了这浓浓的一碗,白小姐说了,你这心火旺,吃了这个下了火,自然就会好的,公子,快喝。” 璟王在一旁瞧着,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要本王喂?” 魏忍冬顿时黑了脸,“我大男人,又不是女人娘们即即的,这药我不喝,你拿去倒了,就当是我喝过了。拿远点,我闻着就要吐了!” 他最怕吃苦了,那小妮子倒好,给他足足熬了浓浓的一碗!!这不是要他命? 璟王来到床边,“魏公子若不喝,本王只能亲自代劳了。” “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这么熟了!”魏忍冬咬牙切齿,瞪着当归手里那顿浓郁的黄莲汤,反过身又吐了一回。 当归见状越发的急了,“白小姐还在配药呢,公子,你先将这药喝了,否则若是胃出了事儿,这……这可就大了。”他将药碗往魏忍冬跟前递了递。 魏忍冬黑着脸往床塌里头挪,“倒了倒了!别拿来恶心我!我就是没死在胃上,我也快死在这黄莲上了,赶紧拿走!” 璟王见状接过当归的碗,一手扣着魏忍冬的下巴就灌了下去,他动作快,手又狠,一时掐得魏忍冬将药喝下去了大半,恶心的魏忍冬扒在床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璟王将剩下的半碗递给当归,那疤痕斜穿的脸上笑得有些渗人,“白小姐辛苦熬的药,不要浪费了,待他吐完了再喂下去。” 当归扶着要吐晕过去的魏忍冬,连连点头,“公子,吐完了把这半碗也喝了。” 魏忍冬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到底是谁的人!”当初真是白收留了这白眼狼,竟然联合璟王来磨他!他人都快苦得上青天了,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当归递了水给他漱口,“小的也是为着公子好,公子,这剩下半碗……” “不……呕,不喝了。”他扒在床边,吐得死去活来。 白华英端了盏药进来,就瞧见璟王拉着魏忍冬,当归按着魏忍冬的手脚,这魏忍冬生无可恋的挣扎着,“我不喝!我没事了,我是大夫,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赶紧松手!!!” 他一见白华英,如同瞧见了救星,“师妹!!!师妹你快救救我,这药下去半碗,我要死了!你快,让他们松手,要不然我真要死了。” 白华英听着那话,微微一笑,将手里这一碗黄莲汤搁在桌案上,她接过璟王手里那半碗药,温声笑道:“魏公子,你的胃可不大好,多喝两碗黄莲汤,自然就会好了,你且忍一忍,等你喝了汤,我再拿几个蜜饯来给你。” 魏忍冬生无可恋,“师妹,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不至于这会子恩将仇报?” 白华英吹了吹碗,“看来魏公子神智也不大清楚,竟将我当成她了,当归,有劳你再往里头滴上几滴胆汁,嗯,鸡鸭鱼的各来一个。” 她眯了眯眼,笑得随性,“此方专治魏公子这般神智不清的。” 当归一听能治,顿时转身便要去寻胆汁,魏忍冬一把将当归忍住,“你信她的话?你好歹也算半个大夫,这种鬼话你也听?你到底是谁的人!” 当归拉开他的手,语重心长,“公子,小的也是为了你能早些好起来。” 魏忍冬咬牙切齿,“我已经好了!!”他挣扎着要起身,烨罗得了璟王一个眼神,上前将他按得死死的,“魏公子,得罪了。” 魏忍冬被困在塌上,白华英坐在床边,抬手捏着调羹吹了吹,柔声道:“魏公子,是病就得治,良药虽苦,却能救人性命,喝了这药也就好了,来,张嘴。” 她眯了眯眼睛,瞧着直摇头的魏忍冬,璟王见状捏着他的下巴,“喂。” 魏忍冬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耐何白华英不管这些,她慢条斯理的喂着,原本几口就能喝完的,她偏偏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喂得魏忍冬将胃里吐了个干净,白华英是半点也不嫌弃,一碗见了底,她搁了碗,魏忍冬吐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白华英捏着帕子擦了擦手,“魏公子可舒服些了?” “我舒服个屁!你分明是会医术的,如今我一个胃病,你是要把我往死里折腾?白小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呕!你要这么来折磨我!” 他趴在床边,吐得胆汁都要耗尽了。 白华英拂衣在床旁的椅子上坐得端正,温声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我是白华英,没想到这黄莲还能治人神智不清之症。” 魏忍冬擦了擦嘴,当归将吐了的东西端了出去,又开了窗户透了气,点上了一炉香,屋子里的味道这才舒爽起来。 魏忍冬气得不轻,“我不过是喝了些酒,不值当白小姐这样费心。” “确实不值当。”白华英幽幽的扫了他一眼,从帕子里拿出一小包蜜饯打开,捏了一个尝了尝,璟王见状也捏了一颗尝了尝,“太甜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魏忍冬瞧着那蜜饯,急眼了!折磨人也不带这么个折磨的法儿?总要给人留个活路不是! 白华英理了理长裙,她身上还沾了两片药材的叶子,她捏着那叶子在手里玩得稀碎,直到魏忍冬失了耐心,她才将那叶子丢进了碳盆里,淡淡的香味儿瞬间将屋子里染得到处都是。 魏忍冬总觉得这香味儿很熟悉,只是如今瞧着白华英那冷漠的眼神,想起这些事,忽觉有些无趣。 第269章 傻人傻事 第269章 傻人傻事 白华英将缚袖子的缚带松开,理好了衣袖子,魏忍冬凝着这样的白华英,他似乎再也没有在她的身上看见师妹的影子了,他的师妹虽成天同他掐架,可断断不会这样待他,可那些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又令他很是迷茫。 “魏公子,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忍冬听着这近乎凉薄的话,心沉了下去,“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白小姐,不如你直接来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他这样的期待,最终一次一次的让内心的信念崩塌,他有些受不住了。 “魏公子是个聪明人,可是如今这法子,未免太蠢笨了些。我是会医术,不仅仅是与你师妹学过,我自己屋内亦有医书在,世人都说我痴傻,有几个人见过我痴傻?若光听市井流言就来评判一个人,未免太浅薄了些。” 她没有想到这货会吃了药来喝酒,用这样的法子来伤自己,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自伤。 魏忍冬别过脸去,叹了叹气,“你懂什么!”他只想要他师妹好好的活下去,可终究还是去得迟了!若是早一点……若是再快一点!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白华英见他神色委顿,凑得近了些,“魏公子,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她既然走了,就由她去,逝者已矣,她……曾经与我说,她其实最敬仰的,除了师父就是你,说你心性自由,不为世俗所困,如今她去了,你也该做好你自己才是。” 魏忍冬怔了怔,凝着她,“还说了些什么?” 白华英眨了眨眼,“她说那个王八犊子眼下是得意了,翅膀也硬实了,看也不来看她了,既是要飞,就飞得自在些,最好寻个好姑娘,双宿双飞,也不至于夜里寂寞,跑到山林里去招猫逗猴的。” 魏忍冬眼眶赤红,冷哼了哼,“她嘴里能出什么好话。” “魏公子,你也是大夫,这样的小问题,想必于你也不在话下,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扰你歇息了,告辞。”她站起身,扫了眼那碗还未开喝的黄莲汤。 “对了,这可是我费了好些心思熬的,记得喝干净。” 魏忍冬一把扯着她的衣角,急切的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厌恶黄莲?她不爱玉豆腐,你也不爱玉豆腐,白小姐……” 白华英瞧着那紧拽着衣袖的手,这手干净修长,如今是呕了血,指尖隐约里沾了些,漂亮得有些凄惨。 她松开那只手,拍了拍,“魏公子,她常常会与我说起在缥缈峰的那些年,那是她最自在的日子了,有时候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纵然她去了,封家父母,总归还要托予你照看的,魏公子,不要再胡闹了。” 魏忍冬瞧着她出了门,他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璟王扫了眼那黄莲汤,十分友好的道:“汤可不要浪费了,记得喝完。” 魏忍冬咬牙切齿,“幸灾乐祸!” “彼此彼此。”他拂袖出了门,追上白华英的脚步,眼下夜色深了,天还很冷,长廊上的灯盏昏暗得很,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白华英走得很慢,似是在等他,他走得近了些,低头打量着这小姑娘,挑了挑眉,“生气了?” “没有。”白华英扯了扯手上的白色纱布,人有些闷闷的,冷冽的风一吹,显得越发的削瘦单薄,璟王扯了斗篷罩在她身上,她扒开帽子,侧头瞧着他。 “我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她手指冻得通红,神色里坠坠不安。 璟王抬手揉了揉她的发,目光温和,夜色下那道疤痕也显得不那么凌厉了。 “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他们不知道,或许也是一桩好事。”白华英如今是这样,可万一哪一日出了事,会不会又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谁也说不准,到时候岂不是又让这些人伤心一次? 璟王暗自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一见国师,或许他老人家会有些法子才对。 白华英站在长廊上,风拂起她几缕碎发,“多谢你。” 璟王身形高大,光是站在那儿,便已经将她娇小的身形掩了个干净,“你若是真要谢,也不是不行。” “王爷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定无二话。”她微微抬着头,瞧着他那张脸,如今她对那张脸上的疤痕越来越心疼了,分明先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过些日子,我去提亲,将你放在外头,我总是不放心,只有将你带到身旁,好生的将养着,我心里才踏实。”他眼底含笑,拿剑的手正慢条斯理的为她的斗篷打着蝴蝶结。 白华英退了一步,透出几分防备,“王爷,如今我还小。” “无妨,先搁府里头好生养着就是了。”他将那结理了理,对这打得漂亮的结很是满意。 夜里起了风,卷着雪飘在长廊上,也带起了她的裙摆,她挑了挑眉,“王爷就不怕哪一日我又不是我了?” “不会的,这一回我定会好生护着你。”他收了手,静静的陪她往前走,许多年前,他也曾想过就这样静静的走,如今隔了多年后,终于夙愿得偿,璟王忽觉心里无比的平静。 白华英不置可否,这话赵斯年也是说过的,可终究是抵不过人心的善变,如今的璟王可以待她付出一切,可哪一日若是腻了,到头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二人并肩膀走在九曲回廊,下着的雪覆在二人头上,暖暖的灯盏斜斜的照着。 另一头,封锦兰见时辰过得差不多了,便假意醒了酒,一路摇摇晃晃的去了魏忍冬的屋子里,里头呕吐过的味道差点让她当场去了! “呀,好晕,这是到了哪儿了……”她忍着难受,一路晃进了里间。 里间的窗开头,冷冽的风一个劲的往里钻,将封锦兰那剩余的酒劲也驱散了个干净,她冷得打了个激灵,四处望了望,小声道:“她人呢?怎么没在这儿守着你?你不是醉死过去了,你坐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去躺着,否则这要是让她瞧见了……” 魏忍冬拔弄着手里那碗凉透了的黄莲汤,“不必看了,她已经走了。” 封锦兰有些傻眼了,“走了,就这么走了?你先前不是还吐血了,她真走了?” 封锦兰四处张望了片刻,见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在打扫残局的当归,顿时来了兴致,拉了条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搓了搓胳膊,“当归,你去将窗关了,怪冷的。” 当归撇了撇嘴,“你得跟公子说,我关了好几回了,一转身他就开了,再这样下去,非着凉不可,到时候可就真的要躺上几日了。” 封锦兰抓了一把桌案上的瓜子,眨了眨眼,“怎么样?试探出来没有,她与我大姐姐到底是个什么缘故?还是说,她真的就是大姐姐?” 这么说她是不信的,可先前的种种又实在是引人生疑!封二小姐觉得,人生真真是好迷茫! 魏忍冬抬手抹了一把脸,“她早就发现了,我们是故意设的局。” “这么说我喝醉了她也看出来了?”封锦兰将瓜子丢进碳盆里,将信将疑惑,“不至于,我演得挺好的,是不是你露馅了哦?” “丫头,她不是你大姐姐,或许真如她所说,那医术是你大姐姐教出来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他累了,每天被希冀与失望反反复复的折磨,如今人的状态很不好。 封锦兰失望的将瓜子丢在一旁,“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是大姐姐?大姐姐若是真的在,还不得撕了勇安侯府那混帕东西,可是你今日也瞧见了,那姓赵的就在那儿,她都无动于衷,到底还是差了一层的。” 魏忍冬扯了扯唇角,长长的吁了声气,“或许,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过段赶时间要回缥缈峰了。”他在这儿似乎已经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那母亲怎么办?大姐姐的仇还未报呢,师兄,你就这么走了?”封锦兰顿时有些急,她取了件毯子替他盖住腿,见他神色郁郁的,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安慰。 毕竟她一开始就没有抱过希望,可是魏忍冬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那个人或许是因情而死因情而生的‘杜丽娘’,但如今经过这种种的试探,他心态已经崩了。 “我会将这边处理好再走,去睡,锦明的事……别想了。”他似是在对封锦兰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第270章 勇安侯归京 第270章 勇安侯归京 时间一晃便是一日,白华英跟着璟王去了王府的地下室,地下室里的光线将冰雕折得斑斓,她瞧着那棺椁一时顿了脚步,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去看自己,这样异样的感觉使得她心情沉闷。 璟王紧了紧她身上的斗篷,温声道:“论理是要葬入皇陵了,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白华英只远远的瞧着那一大一小两个棺椁,“王爷可否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晚些我来接你。”璟王揉了揉她的发,将烨罗备下的汤婆子搁在她手里,转身出了地下室,外头寒风正盛,比内里还要冷上几分,烨罗见状微微皱眉。 “将白小姐放在那儿,真的没事吗?她一个姑娘家,难道不会害怕的?”他只知道白家小姐与王爷走得近,许是因为这位已经行了冥婚的王妃,但细想想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事情处理好了?”璟王拂衣在地下室外的亭中等着,夜里风很大,拉扯着璟王的衣摆,他身形高大,往那儿一座,如同山一般,沉稳得很。 “处理好了,勇安侯府在城西地下放的虎皮钱不少,如今都已经将人安排妥当了,官府里派了人也去抄了,只是那赵世子一直没有出面,事情不如预想的顺当。” 烨罗也是服了他家王爷这黑心的样儿,派了人去找赵斯年的人要虎皮利钱,回头再找人端了那收虎皮钱的那些人的老窝,不知情的还当是官府的人掺和进来了,怀疑也怀疑不到王爷头上去,这一招可真是妙啊! 璟王取了碳夹,拔了拔身旁的碳盆,“不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收了多少回来?” 烨罗抬手比划了一下,“属下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如今侯府破烂成这个样子,还能有这么多的银钱拿出来放虎皮收利子,这勇安侯府可真是不简单,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他既然不缺钱,缘何当初还要克扣王妃的嫁妆钱。” 碳盆里的碳被拔弄着,火星子刺啦一下往外冒,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消散了个干净。 璟王将碳夹子丢在一旁,取了帕子擦了擦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勇安侯府若真一下子拿了这么多的钱出来,难保不会得个贪污的名声,老匹夫回来了?” 烨罗接过帕子搁在一旁,取了安化的黑茶过来,“是,连夜赶回来的,这会子还在宫里,没有出来。他立了个救灾的大功,难保官家不会再挪些权利给他。” 璟王眯了眯眼,更何况勇安侯府与皇后如今颇有交情,朝中官家病重,由勇安侯并霍首辅与皇后一道辅佐,关于璟王的去向与安排,官家却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如今官家人病得迷迷糊糊的,纵是上朝也只是强撑在那儿,摆个花架子罢了。 “盯着些,若是有了动静,立马来报。” 烨罗温声道:“派了人去盯了,王爷放心。” “嗯,去取些金丝玉凤糕来,再吩咐后厨做些滋补的粥来。”这小丫头,如今总不好好用饭,先前在缥缈阁的时候吃的就少,眼下事多,瞧着人又削瘦了好些。 烨罗有些懵,看了眼紧闭的地下室那扇门,“王爷,这位白小姐……” “多嘴。”璟王将茶换了,这小丫头爱喝白茶,清淡香冽,若再辅以腊梅,便是清冽如甘水般的滋味,他动手泡着茶,烨罗不敢再多话,转身匆匆便去们备了。 暮成这会子因着白华英来了王府,也得了片刻的松懈,他抱着剑进了厨房,随手拎了个小糕点尝了尝,狐疑道:“这王爷待白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烨罗将点心摆在盘子里,扭头扫了他一眼,“男人对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思?你不是成天的跟在白小姐的身旁,怎么,你也不知道?” 暮成抹了把脸,王爷派了他去守着人,可他觉得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 “王爷眼光独到,这姑娘比起上京其他的闺秀,着实与众不同。”嗯,若是能娶回来当侧妃,倒也未尝不可。 “那日我与她交过手,这姑娘年纪轻轻,功夫确是不错。”每一招都下了死手,又留了几分情面,想起当初被震疼的虎口,如今都有些怀疑人生,他是不是功夫退步了! 二人又含蓄了几句,烨罗这才端了东西去了小亭。 地下室里的白华英解了斗篷,她来到棺椁边,瞧着里头躺着的自己,那沉在湖底时的寒意一点点的浸入心脾,恨意也被拉扯着,疯狂的生长。 一旁小棺椁里的孩子只有一点点大,里头搁了锦被裹着,那张小脸青紫青紫的,瞧得她心如刀绞,“是为娘没用,当初没能护住你,若是有缘,往后还来做我的孩子,好不好?我定会拼尽全力,护着你。” 地下室里寂静无声,她默默的站了许久,直到手脚冻得发僵,她才捡起地上的斗篷,一抬头无意间瞧见了搁在桌案上的书,她狐疑的翻了几页,书是她先前读过的,只读了一半,如今瞧着这被反复翻过的痕迹,心里仿佛被针刺了一记。 顾璟云,她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人的情意? 前世的种种让她如今如履薄冰,她不敢去奢望再有真挚的感情,可每每见了璟王,却还是会被他撩拨,往后的事情总有些身不由已,她定了定心神,抬步出了地下室。 外头璟王端坐着泡茶,他动作里是难得的慵懒,一只手在火旁烤着,见白华英过来了,朝她抬了抬手,“哭了?” 白华英吸了吸鼻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没有。” “哭了也不打紧,还有我在。”他将白华英拉到身旁,握着她的手直皱眉,“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连斗篷里面都是冷的! 璟王将她拉到碳盆边,替她将斗篷遮得严实了些,拿了点心递给她,“这衣服太薄了些,伯爵府里缺钱?” “不缺。”她接过糕点,哭笑不得。 “你先前送去伯爵府的,我暂时替你保管着,往后要用你再拿回来。”她一想到伯爵府大厅里那一堆的东西就有些头疼,无功不受禄,如今得了那么多的东西,总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我给出去的东西,从不会要回来,更何况你那日救了太子,便是官家也是要赏的,只是旨意还没有下来。”璟王丢了个红薯埋进碳盆里,那香气从碳里钻出来,香得很。 烨罗在这亭子的四周做了挡风的帘子,小亭里瞬间便暖和了些,再加上新添了两个碳盆,她在地下室里的寒意被驱散了大半。 这个人就是这样,每当她要沉浸在过往的寒意里时,他便会用自己的法子将她拉出来,将她的不安与怨恨驱散! “救太子本就是顺势而为,王爷不必这样。”她也不想在上京太挑眼,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的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后盾,她本就借用了这身体,如何还能再去殃及她的家人? “无妨,他日若是大婚了,权当是给你的嫁妆了。”璟王抬手戳了戳她的小揪揪,流苏软软的在他掌心浮动,连着他的也不定了。 哪有人送了嫁妆给妻子让妻子嫁给自己的?这嫁妆与聘礼可不是同一样东西,带过去了,都是女方独有的,唯有她先前傻得可以,竟然挪用嫁妆来给赵斯年填补亏空! 她不置可否,盯着那烧起来的碳,夜色渐渐的深了,烨罗急匆匆的打外头进来,见白华英也在,一时有些犹豫,“王爷……” “无妨,何事?”璟王端了茶盏递给她,动作简直行云流水,“这是八年的老白茶,里头兑了腊梅,你尝尝可合心意。” 烨罗见状只得咬了咬牙,将事报了出来,“是勇安侯出宫了,得了好些赏,官家吩咐人去修葺侯府不日便要动工了,另外……还抬了世子的职,正式接管城外驻军,王爷,城外可有三万余驻军在,他若是有了异心,于咱们很是不利。” 赵斯年本就是个颇有野心的人,如今得了兵权,还不得翻了天去! 璟王取了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茶渍,“你怎么看?” 白华英捏着茶盏,避开了璟王的动作,冷笑道:“纵然有三万驻军,那也得他管得住才是,纵然他管得住,如今官家病重,不日若是去了,太子登位也是名正言顺的,赵斯年如今有了异心,想要辅佐荣王殿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一来荣王还小,与玉松一般大,二来,太子是早早就立了的,只要太子不废,太子便名正言顺。 第271章 门外有耳 第271章 门外有耳 夜色深寂,勇安侯初初从宫里回府,他进了书房抖落了满身的风雪,扫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赵斯年,目光微沉,“这些日子,为父也得了不少消息,看来是有人在争对侯府,你可有眉目了?” 赵斯年捏着手中的纸条,神色里闪过一丝寒意,“父亲,封家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春闱之后封大公子进朝堂,依官家的意思,到时候必然会重用,咱们须得尽快有所行动了。” 这纸条是他回府的时候从老位置摸出来的!先前写了他母亲的名字,他母亲便去了,后来写了勇安侯府嫡长子,孩子便出了事,如今这上头写了他父亲的名字!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难不成真的是要替她报仇? 勇安侯略显疲惫的坐在碳盆边烤着火,抬手端了盏茶吹了吹,语重心长,“这些事看似与封家无关,但事或许都是你那世子妃而起,事已至此,你也推不开责任,如今既然得官家看重,让你来接管,你明日就去。” 赵斯年坐在轮椅上,捏着笔默了片刻,“父亲,官家此举,或许有别的用心,璟王再怎么说也是他嫡亲的胞弟,如今将他的权削了个干净,官家难道真的就打算将璟王一直打压下去?” 勇安侯冷笑道:“看似官家是防着他,实则是在护着他,将我们勇安侯府推入了火坑,如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父子二人,你须得更加谨慎才是,如今荣王殿下年岁尚小,好在皇后娘娘深明大义。” 赵斯年微微颌首,“儿子明白。” “你能明白就最好,对了,那容小娘什么时候生?”勇安侯摩擦着指尖的玉板指,浑浊的眼微眯了眯,脸上的沟壑与疲惫将他衬得很是苍老,连着曾经的意气也一并被削减了个干净。 “快了,再过两个多月就该生了,只是……只是如今她胎位不正,若如今不加以调理,怕是要难产了,父亲,我……” 勇安侯冷冷的凝着他,“所以你就去了封家,求了魏小神医!” “是,儿子也是没有办法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父亲,我怎能置之不理?”他紧了紧拳头,抬头瞧着勇安侯。 勇安侯捏着茶盏,眯了眯眼,“孩子若是顺不出来,就从肚子里取出来,许多事情你应该明白,都是因她而起!纵然是平安生了孩子,这个女人,也万万留不得。” 其实在侯府里好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这容小娘与他先夫人本就是远房的亲戚,若是有个什么事情,也必然是二人相互的撺掇,才造成了如此困局! 赵斯年错愕的瞧着他,“父亲!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是我的妻,怀着我的孩子,如今就要生了,去母留子,我做不出来!我已经去求了,必然会想法子保月容平安。” “混帐东西!区区一个妾室,算你哪门子的妻!当初为父费尽心机将封家嫡女替你娶了回来,可你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混帐事!勇安侯府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是旁人之失不成?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你若是再留下来,你就等着勇安侯府灭个干净!” 勇安侯得要吐血,瞪着这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勇安侯府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有心思溺在儿女情长里?做为男人,当有责任有担当,可这样的担当,该是天下事!如今你宿在脂粉堆里,成何体统!” 赵斯年也不忍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父亲!母亲在牢里是被你派了人毒死的!母亲死了,他们还是穷追猛打不愿放过侯府,既如此,那就看看到底是封家更胜一畴,还是我勇安侯府更胜一畴!我自问对她无愧!但封家如此咄咄逼人,我必不会再心慈手软。” 勇安侯想起死在牢里的妻子,又想起她死后侯府里的那一场火,一时心如刀绞,“无知小儿!你在朝堂也有近三年的光景了。如今竟然还看不透!勇安侯府能走到今日,凭的可不是一腔怒火!你好生反省反省!” 他拂袖而去,赵斯年缓缓的坐了回去,在外头听着的侯月容紧了紧食盒子,一抬头撞进了勇安侯那幽深的眼神里,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食盒险些摔了,“侯……侯爷。” 勇安侯冷哼了两声,低头看了眼隆起的肚子,“夜色深了,你大着肚子,以后就不要来书房了。” “多谢侯爷,妾身记下了。”她听着先前的那些话战战兢兢的。 勇安侯点了点头,抬步越过她,她瞧着勇安侯的背影咬了咬牙,“妾身知道侯爷是想拿妾身去给封家一个交待,可妾身这些年对姐姐一直照顾有加,从未有过半分的不敬,侯爷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都不过是封家试探勇安侯府的一个借口!” “你倒是心思细。”勇安侯瞥了她一眼,侯月容这个女人,当初先夫人带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的眼睛不干净,心里藏了太多的诡计,就连后来抬了妾,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儿子碰了她,这样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他是半点也瞧不上,但碍于先夫人坚持,也就由着她去了,如今酿下大祸! 或许他夫人也不知道,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个远房丫头的手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妾身只是一个女人,人微言轻的,妾身又能做些什么出来?侯爷,妾身在府里的这些年,在府里从不敢有半分逾矩,如今侯爷若要杀我泄恨,我也认了,若是妾身能凭一已之力护住侯府,妾身心甘情愿,只有一点,万望侯爷善待妾身的孩子。” 她垂眸抚着肚子,眉目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加之那单薄的身形,一时我见犹怜。 勇安侯凝着她冷笑道:“在本侯面前,收起你这一套,世子妃当初在侯府发生了什么,你别以本侯不知道,若今日当真杀了你泄恨,也无伤大雅,但眼下念在你腹中还有孩子,你好自为之。” 侯月容瞧着走远的勇安侯,她猛的松了一口气,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忐忑不安的小声道:“小娘,咱们……” 侯月容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性情越发的暴躁,“我如今是世子亲唤的大娘子!你喊的哪门子的小娘!不懂规矩的丫头,滚下去领了罚再来。” 丫鬟吓得一个她哆嗦跪了地,“奴婢一时嘴贱说错了话,大娘子恕罪。” 侯月容厌恶的扫了她一眼,“滚下去,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丫鬟见状连滚带爬的走了,她拎着食盒进了书房,却见赵斯年正坐在桌案前发怔,连她走近了都不知道,细看之下侯月容顿时崩溃了,她紧了紧手中的盒子,哽咽着道:“我说世子今儿怎么没来我那儿呢,原是在这儿陪着姐姐。” 赵斯年见她的点心盘子要落在画上了,一抬手便将画收了起来,“你不在院里好生歇息,你来做什么。” “妾身……妾身见夜深了,捏心你饿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伸过去,赵斯年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触碰。 “以后没事,不要来书房了。”他将画收了起来,细细的藏进了盒子里。 抬手间那一张纸条忽的飘了出来,她捏起那纸条呼吸一窒,“你……又收到这东西了?这定然是有人在恶作剧。”呵,勇安侯不是想让她死吗?无论这写纸条的人是谁,只要勇安侯死了,她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赵斯年接过那纸条,沉声道:“恶作剧?先前那几张纸条后头发生了些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如今那人竟妄想对我父亲下手,呵,我父颇得圣恩,怎会由着旁人来害他!” 侯月容见状附和道:“世子说的是,侯爷是何等人,当初陪着先帝征战的时候,那起子小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世子放宽心就是了,不过,这写纸条的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对这府里的事情知道的这样清楚,还是要查清楚才好。” 赵斯年凝着上头的字迹,目光深沉,“这字迹与她的一模一样!究竟是什么人!” 侯月容看了看那张纸,“这纸与寻常的纸也没什么区别,上头的墨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了,世子,不如好生想想,有没有人近了你的身,将这东西放在你的身上。” 赵斯年细想了想,微眯了眯眼,“封家二小姐?”可那位二小姐只是将他打了一顿。 “或许就是她呢,咱们侯府的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拿了这些东西来唬人,也不是不可能,世子,不如就让妾身去会会她。”侯月容垂眸,手搁在肚子上,眉眼间透出几分温柔来。 赵斯年待她的态度也温了几分,他将人拉到身旁,伸手轻抚着她的肚子,“如今你要少走动,封家那样的地方,我不放心。” 侯月容柔声道:“方才……侯爷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殿下,只要我能护着侯府,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付出我的性命,只是孩子幼时便没了母亲,可怜得很,到时候殿下定要好生待他……” 赵斯年的心顿时又化了,他将侯月容抱在怀里,忽的想起与封锦明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来,心里一时如针扎一般的疼,这样的疼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备受折磨! 第272章 瑰院冷院 第272章 瑰院冷院 他望向卷在一旁的画,想不明白为何会因为那女人而这样魂牵梦萦,明明先前与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可自从她走了之后,关于她的影子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封锦明的死与侯月容是脱不开干系的,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爱的是侯月容,能包容她的一切,包括这件事,可后来,漫长的时光里,他发现自己似乎哪里错了。 “我不会让你出事,你就在府里乖乖的待着。” “可大夫也说了,我如今……胎位不正,若是要平安生下来,怕是难了,世子,若是我殁了……”她咬了咬唇,泫然欲泣。 赵斯年扣着她的手,温声道:“不会有事的,明日那魏忍冬必定会上门为你医治,你不必担心。” 侯月容狐疑道:“他怎么会来?世子,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不好的要求?那我宁愿自己死了!他们恨毒了侯府,断断不会再来救我们的。当初那个孩子死了,他们恨不得拿这个孩子来祭奠,世子,那孩子原就是婆母……” 赵斯年见她这样急切的撇开自己,顿时有些厌恶,“够了!过去的事情,你敢说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若是我记得不错,她与人有染,在冷院生下孽子的消息,也是你传给我的,当时我太过急切,甚至忘了那奸、夫在哪里!如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侯月容见他冷了脸,便知说错了话了,她缩在一旁,有些无措,“世子不信我?” 赵斯年冷冷的凝着她,“无论如何,你怀着我的孩子,我会护着你,但时至今日,你还不与我说一句实话吗?她当初神智不清,已经移居冷院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侯月容手腕被捏得生疼,心沉到了谷底,“我没有……我与姐姐本就感情要好。” 赵斯年忽的松了她的手,“夜深了,回去。” 侯月容忽的扯了发间的簪子,哽咽着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原以为世子是知道的,可如今姐姐出了事,你怪我,是我当初被婆母忽骗了,是我的错,如今你若是心里怨了我恨了我,那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捏着簪子便要往心口上扎,赵斯年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簪子,顺手丢在地板上,侯月容顺势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着道:“先前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周全,才使得她出了这样的事,如今要打要罚,要杀我我也认了,但世子这样误会我,实在让我生不如死。” 赵斯年的心化了个干净,他抬手搂着怀里的人,叹了叹气,“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侯月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有些失望,若是换了以往,他定然会为自己擦眼泪,会心疼的哄着自己,可如今他没有,他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连他的一点爱也感觉不到了。 “我明白,先前我也怀疑过是素秋,可如今素秋已经没了,这纸条却又出现了,会不会是其他的什么人。”她心里忐忑不安,那人若真是要报仇,很快就会到她的头上了,在此之前,她定要将那人揪出来! 赵斯年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城西的钱庄赌坊出了事了,如今咱们库房里还剩多少银钱?” 侯月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忧心道:“这些年的开支用度一应算下来,还能撑到年中,不过侯爷近日得了好些赏,算起来撑过今年应当是不打紧的,加上宫里派了人来,说要将侯府烧了的房子重新修葺起来,这儿又能省上好大一笔了。” “你算一下,给封家的嫁妆还差多少,尽数还回去。”眼下钱庄出了事,贴了不少的钱进去,赵斯年头大得很。 这虎皮钱就是放贷收利钱,如今被官府端了,他纵然有关系,这个时候明摆着就是个坑了,他若是出面了,保不齐就该有人参他一本,真是够狠! 侯月容顿时急了,“世子,当真要还回去?她在府里的时候那些吃穿用度可不低,如今若是还回去了,那……那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到时候只怕是要借银钱度日了,地下钱庄如今出了事,又亏空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填。” 她的生意头脑是远不如封锦兰的,但前些年跟在她身旁姊妹长姊妹短的时候,她也学了不少,如今对起帐来,倒也游刃有余了。 赵斯年端了茶盏吹了吹,“该给的总是要给,这是侯府欠了她的。” 侯月容揪着帕子,眼底幽怨横生,凭什么,那个贱人死了还不安生!她有上好的家世,使不完的银钱,她初嫁入勇安侯府的时候,赵斯年满眼都是她!句句不离世子妃,做什么事情都会想着世子妃,若不是她使尽了手段,最后不知廉耻,只怕赵斯年都不会看她一眼! “可……可若是给了,侯府只能撑两三个月了,若是再加上地下钱庄的那些,只怕下个月就要入不敷出了。”官府现在查得紧,总不好再去重操旧业了,那几家铺子收益也不大好。 “世子,咱们的孩子就快要生了,到时候还要使不少的银子……”她揪着赵斯年的衣袖子,夜里急得睡不着觉。 赵斯年凝着她,有些失望,“你先前也是个聪慧贤良的女子,如今怎变得如此势利!” 侯月容的手僵在原地,她错愕的望向赵斯年,委屈不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侯府考虑,如今你升了职,也是处处要打点的……” “若是锦兰还在,她来打理中馈,断不会出现你这样的事!这些年你跟在她身旁,你到底学了些什么?”赵斯年对她的态度如今时好时坏,仅剩下的,或许就只是那么一点点的责任心了。 侯月容脸色煞白,赵斯年甩开她的手,“我还有事,你早些歇息,三日内将那些嫁妆打点好,给封家送回去,往后的事,我再来想法子。” 见他要走,侯月容急了,“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赵斯年回头扫了她一眼,“应酬。” 他的身形消失在长廊灯火的尽头,侯月容猛的将桌子上的书都掀翻在地,她气得咬牙切齿,“又是去软香阁找那群狐媚子去了!” 身旁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见她要撕那画,忙拦了下来,“大娘子!这是世子最宝贝的东西,可撕不得,世子如今对外说是伤了身子,断不会去软香阁抛头露面,只是近来……我听说了件事儿。” 侯月容将那画丢在一旁,画展开来,露出封锦兰那张精致艳丽的面容来,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看得她心里发毛,“还能有什么事儿!” 丫鬟默了片刻,低声道:“听闻那日世子爷遇见了个姑娘,巧的是那姑娘生得与……与故去了的世子妃有六分像,世子将那位姑娘悄悄的收了,就搁在瑰院里,差了好些人去伺候着呢,如今想来也是去了那儿了。” 侯月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什么时候的事?” 丫鬟咬了咬牙,讪讪道:“有好些日子了,府里的人都瞒着,奴婢也是今儿个才套出了话来。” “先前他对那贱人不搭不理的时候,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可……终究是我输了,纵然我怀着孩子,如今他陪的却是一个与那贱人六分像的女人!呵……。”她自嘲的抬手,打碎了桌边的茶盏。 “既然你待我无心了,那也怪不得我了!”她眯了眯眼,拂衣出了书房。 丫鬟见她急急忙的的奔瑰院而去,顿时有些慌,“大娘子,这会子过去,若是世子见了,怕是要生气了。” 侯月容走在冰冷的风雪里,她穿得厚实,却依旧觉得冷,“慌什么,我不过是去瞧瞧罢了,还能真去闹事不成?素秋的尸体可找到了?” 丫鬟摇了摇头,讪讪道:“奴婢派了好些人悄悄去找,可一直没有瞧见,不知道是死在哪儿了,许是被野狗啃了呢。” “不成,若是找不到她,我不安心,你再好生派人去找!”她走去瑰院路过那处湖泊,封锦兰便是在那儿出的事,如今湖面结着的冰还未化,冷冽的风一吹,发出呼呼的声响。 身旁的丫鬟吓得缩了缩身子,侯月容扫了她一眼,冷斥道:“没用的东西!一个死了的,能成什么气候不成!她若是要报仇,只管让她来。” 主仆二人去了瑰院,瑰院是先前的冷院,院里布置一新,如今精致又漂亮,天寒地冻的天,那背影纤瘦的女人背着门,正在对赵斯年弹琴,赵斯年半眯着眼,“错了,这一节她历来弹得很快,重弹。” “是。”这女人乖巧得很,复又重弹,赵斯年听得烦了,将这女人拉进怀里,“唤句斯年听听。” 第273章 太子偷药 第273章 太子偷药 她枕在赵斯年的膝上,一袭鹅黄的衣,显得分外的娇柔,“斯年。” 她低低的唤了一句,赵斯年垂眸瞧着她,那目光似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门外的侯月容紧了紧帕子,咬牙切齿的低斥道:“又是一个狐媚子!我倒是要看看,她在这勇安侯府里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身旁的丫鬟替她系了系斗篷,侯月容烦燥的将斗篷掀开,“如今还系什么斗篷!左右他这样待我也是为了这孩子!我偏要将这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 那枕在赵斯年膝上的女人娇语怯怯,“奴家近来学了曲新舞,爷可要瞧瞧?” “甚好。”赵斯年揉了揉她披散的发,捏着酒杯忽的想起那年封锦明那略显笨拙的舞姿。 女人起了身,站在厅里起舞,那一侧头一回眸间,露出了脸,侯月容的心猛的慌了一下,这个女人,远远的瞧着着实是有些像! “回。”她扯断了一根腊梅花枝,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身旁的丫鬟狐疑道:“大娘子,这狐媚子这样迷惑世子,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她?” “放过?”侯月容冷笑着将手里的花捏得稀碎,“来日方长,如今事多,世子既然将她搁在冷院里不让府里的人知道,如今自然是不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丫鬟恍然大悟,“大娘子说的是,奴婢定每日差人来好生盯着她!” 主仆二人渐行渐远,夜色越发的深了,冷冽的风雪却一直没停,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上京暗沉沉的天穹下,皇宫里正是灯火通明,官家躺在病床上,他咳得厉害,一旁的御医在耳殿里窃窃商议,想寻个要紧的法子。 太子跪在病床边,瞧着官家哽咽道:“父皇,药总是要吃的,吃了好的才快些。” 官家缓缓的摆了摆手,“朕……朕在位三十余年,虽……虽不曾有先帝的功绩,但也算是将这大晋的天撑了下来,咳,如今朕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朕心里有数,朕这些年独独有你与你荣弟两个皇子,想是,想是朕还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子嗣才会如此凋零。” 太子捏着药碗,与年幼的荣王对视了一眼。 荣王年方十二,身上衣着锦缎,面似冠玉,隐约里可见其与官家年年幼时有几分相似处,他乖巧的跪在一旁,手揪着官家的衣袖子,哭得抽抽噎噎的,“父皇要长命百岁的,父皇才不会有事,这些都是庸医,要是瞧得不好,就换个大夫来看好了,父皇,你还要看着儿臣娶妻生子,你还要抱孙子呢。” 官家怜爱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小手,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好孩子。” 太子朝荣王温声道:“这药苦得很,荣弟,你去替父皇拿一块点心来去去苦味。” 荣王很是乖巧,起身便去外侧的殿里拿点心去了,太子见状取出一个小瓶子,装了两勺子药倒进了瓶子里,他动作迅速,在太子府的时候便练了许久了。 官家瞧着有些错愕,“你这是……” 太子将瓶子迅速收了起来,低声道:“父皇,你这病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却拖了这样久,有些人手脚怕是不干净,此事儿臣不得不防,正巧这些日子魏神医在封府,儿臣晚些将这药拿去问一问。” 官家闻言怔了怔,又笑了,“我儿真是大了,如今越发有太子的模样了。” “儿臣只是心系父皇!若是谁敢动父皇,儿臣定不会轻饶。”他捏着药碗,眼底泛起一抹寒意!这宫里头的人看似忠君,实则个个心怀鬼胎,他在这宫里头呆得久,先前看似被皇后宠溺,细细想来,就有许多地方是不对劲的! 官家拍了拍他的手,低低的咳了几声后正凝着他的眼,“你难道就不想取朕而代之?这是你绝佳的机会。” 太子闻言一惊,搁了碗跪在地上,“儿臣绝无此心!儿臣只盼着父皇能长命百岁。” “你母后走了之后,朕便一日不如一日,朕知道当年的事你心里有怨,可如今,许是她想朕了,朕总在梦里梦见她。”他叹了叹气,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些往事来。 太子缄默了半响,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若是你母后在,朕心里还有个寄托与可信之人,是朕,将这唯一可信之人……害死了。”他眼睛泛起红丝,咳了好几声才停下来,一看帕子,里头尽是血。 他不动声色的将帕子卷了起来。 “母亲是为了保护父皇才走的,儿臣为她感到骄傲。”他紧了紧拳,那些旧年的往事如针一样扎在两父子身上,将二人也隔出了一道沟鸿。 其实太子感觉得到,官家愧疚,尽可能的想将天下江山给他,而父爱,他悉数都给了荣王了。 “好孩子,这些年,朕没有看错人,坐。” 太子讪讪的坐下,荣王端了盘点心跑过来,笑盈盈的,“父皇,儿臣挑的都是你爱吃的,儿臣都尝过了,可甜了。” 官家见了越发的心仪这个孩子,连着眼角都透了几分慈祥。 这时,皇后打外头进来,她弹去身上的雪,望向太医院的太医,秀眉轻拧,“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议出个什么法子来?” 太医惊得跪了一地,“娘娘,实在是官家这病……这病来得快,臣等已然使尽了毕生所学。” “是啊,官家这是积劳成疾,还须得好生休养,不宜过于操劳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朝众人抬了抬手,“都起,官家如今病重,也怨不得你们,你们仔细的照看着。” “是,臣等寸步不离。” 皇后这才稍稍缓了些神色,来到内殿,见太子跪在一旁,眯了眯眼,接过他碗里的汤药,柔声道:“太子与荣王照看了这么久,想来也乏了,先下去歇一歇。” 官家微微颌首,“去。”他正好也有话要与皇后说。 太子瞧着那碗药,“儿臣要瞧着父皇用了药,才安心。” 官家正欲端碗,皇后将太子挤开坐了下来,“臣妾日日在这儿照看,这药官家都是一滴未剩的喝下去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忧,还是前朝的事要紧,更何况这儿还有你荣弟呢,他还是个孩子的心思,陪在你父皇身旁叽叽喳喳的,可闹腾得很。” 官家一口一口的喝着药,太子见他喝完了,这才起了身,“有劳母后与荣弟了,我先去了,早晨再来。” 官家摆了摆手,朝荣王打趣道:“你太子哥哥在忙着,你也去帮衬一二,多学着些,将来兄弟二人要同心协力,将大晋治好。” 荣王一听嘟了嘴,“可是儿臣想陪着父皇。” “父皇这殿里人都多得要挤不下了,好孩子,去,与你大哥多学着些。”他最爱的便是这个幼子,每每瞧见这张一个横子里刻出来的脸,总觉得瞧见了幼时的自己。 先帝的子嗣多,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便是逢处过节,也得不了什么赏,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旁的兄弟姊妹拿了要好的东西来炫耀,所以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他便宠得很。 皇后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道:“一会加一个厚实些的斗篷,你身子弱,同你太子哥哥可比不得,这要是有个风寒,母后还得分心来照顾你。” 荣王咧嘴一笑,那双眼睛干净又明亮,“儿臣定会好好的,照顾父皇母后。” “去。”皇后笑了笑,微冷的手从他的脸侧抚过,眼底里透着深深的慈意。 荣王恭敬的行了礼,这才与太子一并退下。 出了殿门,荣王瞧着外头的雪叹了叹气,“大哥哥,父皇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还想父皇带着我一起去春猎呢。” 太子瞧着这个小了他近一半岁数的弟弟,心里五味陈杂,如今皇后狼子野心,可偏偏这个弟弟待他却是全心全意,“会好的。” 他的摸了摸衣袖子里的小瓶,母亲护他殁了,母亲以命相护的人,他也要以命相。 第274章 荣王偷药 第274章 荣王偷药 荣王摸了摸肩上的雪,雾色从他的里散出来,“什么时候好?” “不知道。”他瞧着这已经长到自己胸前的弟弟,小少年自幼就被宫里的人呵护着长大,所以个头窜得快,如今不过十二岁,隐约里已经有了少年郎的模样了。 荣王瞧着他叹了叹气,“父皇还说要带我去春猎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得成,皇兄,我想猎只小白兔,活生生的小白兔。” 太子狐疑的瞧着他,“要兔子做什么?” 他实在很难想象,小白兔一样的弟弟,竟是老谋深算的皇后生的! 荣王低声道:“我答应了一个姑娘,我要送她一只小兔子。宫里的兔子都不大出彩,衬不上她,我要亲手去抓一只来赠她。” 太子挑了挑眉,“哪家的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倒是真诚的很。 “你就不要问了,皇兄,你春猎的时候带上我,我乔装跟在你身边,我就要一只小兔子就成了。”他目光清澈明亮,瞧着太子的时候熠熠生辉。 太子凝着他,默了片刻,一语双关道:“你若是问我要,便是百只万只兔子我也给你送来。” 荣王笑着搓了搓手,“我要那么多兔子岂不是成了卖兔子的了,大哥哥,你知道我的,我就想离开宫里,四处去游玩,总困在这儿,如果困一辈子,那日子多无趣。唔,若是往后能卖兔子,那也不是不可以,麻辣兔头就挺好吃的。” 那小姑娘原就是个吃货,若不是贪吃被他在厨房里抓了个正着,也没有后续的这些缘份了,想来那兔头儿她也该是喜欢的。 太子被他真挚的话逗笑了,抬手拂去他肩上的雪,打趣道:“堂堂荣王,怎能亲自去卖兔子?你若是喜欢,养着玩就是了。“ 荣王搓着手,咳了两声,笑盈盈的讨好,“皇兄,这……这不是刚过了年嘛,那用度也花了不少,你看你能不能借我些银钱?” “我记得你新年收了不少的压岁钱。”那日家宴的时候,这后宫的妃嫔们对这位皇后的嫡子可好得很,什么要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如今没钱了?他不信! 荣王耷拉着脸,踢了踢长廊边的花盆儿,“压岁钱是不少,可……可母后都收回去了,她说……她说那是将来给我娶媳妇用的。我半个子也没抠出来,皇兄,你就借我点,一点点也成啊,到时候我定然算上利息一并还给你。” 他揪着太子的衣裳,兄弟两感情真真是个要好的。 太子见他这模样没了脾气,“你啊,又打算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我就是……唉呀你就别问了,我定不是用来做坏事的,好皇兄,你就借给我,到时候我绝对还你。”他找太子借了无数次银钱了,每一次只要撒撒娇,太子便会将银钱悉数都借给他! 那日管家哭着来报帐,帐目亏空极大,而且全是荣王借走的,太子宠溺的瞧着这个弟弟,他是皇后生的不假,可也同为父皇的儿子,再另上荣王自幼便粘着他! 就像当年白敬辰带着他那妹妹一般,如今生出了些事,二人好不容易有了些嫌隙,荣王却是个憨憨,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粘着他,皇兄前皇兄后的喊。 “要多少?”太子揉着眉心,去书房议事。 荣王伸出五个指头比划了一番,“不多,就……五百两就成。” 太子眉心跳了跳,“顾荣意!你老实告诉我,你要五百两干什么?”寻常百姓家里五百两就够好些年的用度了,他这位爷可真是大手笔。 荣王撇了撇嘴,怯生生道:“我是有旁的事,这五百两很快就会回来的,哥,亲哥,你借我,求你了。” 荣王挽着他的手直晃,太子有些头疼,“你与我说实话。” 荣王戳着手指,小声道:“这不是听说地下钱庄都出了事儿嘛,我也得有点银子傍身不是。” 太子微微拧眉,狐疑道:“什么时候出的事?”如今这样大的事,赵斯年也没有来知会他一句,想来是对他疏离了。 赵斯年在地下钱庄放虎皮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赵斯年做的隐蔽,加上又有勇安侯的这层关系在,所以众人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竟然出了事了…… “就昨儿个,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母后,我原本只是想借些挪用一下的,可是谁知道后头出了这样的事了,我也是没法子,才找你借了……”他揪着手指,心里慌的厉害。 “虎皮钱你也敢借?”太子只觉得这些年皇后对他宠得有些过份了。 荣王压着嗓子,低声道:“你小点声,要是母后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还知道?那你可知何为虎皮钱?”太子知道这是个暴利的行业,但,若你是借的那一方,可就没这么好了。 荣王缩了缩脖子,“知道,借虎还皮,肉就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高,先前借了一百两,现如今利滚利的,已经到五百两了。”他当初借了一百两给那小姑娘买了玉,如今却要还五百两进去了,荣王心情很是复杂。 “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太子拂袖欲走,荣王一把拉着他,“皇兄,我听母后说,过些日子你也要到国子监里来了,还有母后给你挑的那个未来的嫂嫂,皇兄,我听说那个女人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你要是不娶,我去求求母后。” 太子忽的想起白华英那张喜庆的脸来,心里忽的动了动,但那股情愫又被压了下去,“不过是世人讹传罢了,不可当真,就送到这儿,你回去照看着父皇,切记,所有的药,一定要先尝过再给他。” 荣王忙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害父皇不成?” 太子叹了叹气,瞧着这个让人头疼的弟弟,不知该庆幸他的单纯,还是该无奈。 “药苦,你尝一尝,父皇心里也甜些。对了,虎皮钱一下,既然地下钱庄被抄了,你这段时日就不要抛头露面了,好生在宫里呆着,再逃出去挑事,到时候我必让人禀报皇后。”他再不称那女人为母后了。 荣王急道:“那怎么行?好歹我是个王爷,若是欠钱不还,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兄,我为着的可不是五百两银子的事儿,是我荣王府的脸面!是皇家的脸面,你帮我给放虎皮钱的人,我一言九鼎!绝无戏言。” 见他眼神真挚,太子不由笑了,“好了,我替你去还,回殿里去。” 荣王这才欢喜的跑了回去,太子凝着他的背影,微眯了眯眼,玄武见状上前轻声道:“殿下,先前遇刺的事情,有眉目了,是皇后养的一批死士,虽然那些人没有承认,但是在他们的身上搜到了些证据,指明正是皇后。” 太子凝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本宫自他三岁起,便一直带着他,他没有那样的心思。” “殿下,皇后心狠手辣,这些年的暗杀保不齐都与她有关,纵然不干荣王殿下的事,可他的存在,便已然让皇后有了野心,到时候若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后再扶持荣王登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太子揉了揉眉心,“去勇安侯府。” 玄武见他心软,一时也不安再劝什么,只得唤了马车,出了宫。 那头荣王欢欢喜喜的回了内殿,皇后正伺候着官家用了药,见他来了,便招了招手,领了他去了耳殿,“你父皇好不容易才歇下,就不要去扰他了。” “母后,这是那个小瓶子,你要这小瓶子做什么?”荣王将从太子那儿顺来的小瓶子递给皇后,那瓶子呈禢色,瞧着倒像是个药瓶。 皇后将瓶子打开,将药倒进了煮得沸腾的茶壶里,“这件事情对谁都不要提,明白吗?” 荣王见她连瓶子也扔进了沸水壶里,顿时有些懵,“母后,这是皇兄的东西,你扔了干什么?皇兄要是有用怎么办?” 荣王想去捞,被皇后一把拦了下来,她扣着荣王的手,双目如炬,“荣儿,你要切记,你是荣王!是王爷!如今天下大局未定,一切都有机会,你要给母后争一口气!母后会替你将所有的路铺好,但有一点,不要信太子,明白吗?” 荣王见她目光幽冷,有些慌,“母……母后,你怎么了?” 第275章 恨铁不成钢 第275章 恨铁不成钢 皇后见他这样顿时急了,“谁都可以信,但不要信太子!记住!” 荣王有些茫然,他与太子哥哥是自小的情谊,先前皇后也总说让他与太子交好,可如今忽的又变了,“为什么?母后,太子哥哥对我很好,父皇说了,我们是嫡亲的兄弟,要相互信任,再说了,我自小承蒙太子哥哥照顾……” 皇后扣着他的肩膀,扫了眼外头端了药过去的宫人,厉声道:“皇家哪里来的情谊?你如今还小还不懂,母后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母后是断不会害你的!” 他有些无措,“母后,太子哥哥对你也很孝顺,以后就算他坐上龙庭,也会奉你为太后的,再说了,这前朝的事情,都是太子哥哥在打理,他是最适合的人了。” 皇后沉了脸,“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取而代之的想法?这万里山河,你难道就不想统领吗?” “儿臣不如太子哥哥有能力,儿臣只想游历山水……”他是个没出息的,他的出生从来就不是为了当太子,他父皇也从来只说让他将来辅佐太子。 “你这个没有志气的东西!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皇后气急败坏,她谋算了这么多年,可到了儿子这儿竟然就要断了,她如何能甘心! 荣王吓得缩了缩身子,泫然欲泣,“母后,你怎么了……” 皇后见状缓了缓神色,扣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要记得,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若是要游山玩水,待你功成名就了,自然有的是机会!但你若是手里没有实权,到时候你我母子二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母后,你是不是想多了。”他一时竟不知要怎么接这个话。 十二岁的荣王瞧着如今面容扭曲的皇后,竟觉得十分陌生。 皇后气得险些吐血,她耐了性子好生劝道:“宫里没有你想的这么好,你太子哥哥如今还没有坐上龙庭,他若是坐上去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若是死了,又没有子嗣,你就是继承人了,荣儿,你就不想像你父皇那样,受群臣叩拜吗?” 荣王缩了缩脖子,被他狰狞的面容吓得不轻,“儿臣……儿臣觉得父皇这样过的好累。” 皇后猛的将他推开,“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本宫苦心养育你多年,竟然养出了个心无斗志的废物,来人,将荣王送回内殿,不要给他送吃的,让他好生给本宫反省反省!” 荣王一脸懵,“母后,儿臣……” “顾荣意,你生在这皇宫里,你冠上了荣王之名,你以为你就可以潇洒不成?宫里你争我斗是宿命,如今你再不醒事些,你要什么时候醒事!难不成等着太子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如今你就好生的反省反省!若再有这样不争气的话出来,本宫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皇后气得胸口疼,宫人见状将哭了的荣王带下去。 皇后瞪着他这样子,恨铁不成钢,“堂堂男子,哭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把眼泪给本宫憋回去!” 荣王抽抽噎噎的朝皇后作揖,这才出了大殿。 皇后气得捂着心口,身旁的大宫女杜芝端了茶来:“娘娘仔细身子。” 皇后将茶一饮而尽,恨恨道:“你瞧瞧他那个不成器的样子!这太子原就是个废物,他如今连太子都不如,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杜芝,再这么下去,咱们到时候就该让人将刀架到脖子上去了!” 杜芝接过白玉茶杯,续了一杯给她,柔声道:“荣王殿下心性开阔,性子又是绵软,到底才十二岁,若是再大些,磨练磨练,自然就不一样了,再者说了,官家时常便夸赞荣王殿下呢,想来官家也很是喜欢的。” 皇后搁了杯盏,咬牙切齿,“他夸,他能夸出些什么好词来,无非是乖巧懂事若人欢喜,可这大晋的江山,要一个乖巧懂事惹人欢喜的男人有什么用!!!官家早就将太子之位定下来了,哪里还有我荣王的位置!我如今也只能奋此一博了。” “娘娘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荣王殿下,殿下年岁再大些,会理解的。”杜芝在一旁安抚着。 她将耳殿外的人都打发了,如今殿内就只有他们二人,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先前派去的人,都失败了,娘娘,其实倒也不必急于动手,咱们或许可以换一个不动声色的法子,若是太子的位置他坐不住了,那么自然也就是荣王殿下了。” 试想谁又会派一个废太子再来承袭龙庭! 皇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你说的,也在理,这些年本宫只想着让太子消失,倒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个法子了。” 皇后心里已然有了成算,她冷笑道:“璟王如今是铁了心的要助太子,可偏偏眼下要紧的关头,官家又将他手里的大权给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若是真让太子活了下来,只怕我儿就会如璟王一般,处处掣肘于官家了。” 杜芝微微颌首,“娘娘说的是,以太子殿下对璟王的看重,到时候定然不会给咱们荣王殿下实权,无非是给足了银两,打发了殿下去游玩。” “哼,太子是个什么性儿,本宫岂能不知,你差人准备准备,眼下灾民一事还未解决,不如就从这儿寻个突破口,就这一壶,也够他喝的了。”官家最重的便是天下民生,如今这些事儿凑到了一处,太子若倒了,只怕再无翻身之日! 杜芝附和道:“如今前朝事多,官家又病重,好些事情都交到了太子手里,若是要起事,小吵小闹怕是成不了事。加上他又有璟王庇护。这事须得谨慎才好。” 皇后捏着碧玉佛珠,她入宫这么多年,与璟王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如今各自为营,就看谁能成最后的赢家了! 如今官家病着,后宫里的妃嫔们她倒是管得服服帖帖,这些年得了不少幕后的人。 “不急,如今那些人想必也在想着怎么对付太子,既然出了这么个法子,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官家身体不行了,若是再拖下去,到时候太子登基,荣王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杜芝续了个汤婆子给她,“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通知诸位大人。” “万事谨慎些,不要让人拿了把柄,如今还不是时候。”皇后瞧着手中这个老旧了的暖手炉,这是她成为皇后的那一天,璟王府送来的礼,这十多年里她一直都拿在手里把玩,如今都磨得包了浆了。 “娘娘,那药若不是当值的小太监瞧见了,只怕这事儿就麻烦了,可见如今太子殿下是起了疑心了,可要通知太医院换了方子?”那小太监是杜芝的义弟,如今得了这么个由头,想来要受赏识重用,也容易得多了。 “不必了,将那剂量放轻些就是了,如今纵是要查,他也查不出些什么东西来。”那方子原本就是没有错的,只不过是将其中某一位药调得多了些罢了,若非是魏小神医那样的人来瞧,寻常人能瞧出些什么来。 杜芝见她面色疲惫,伺候着她去歇息,又叮嘱了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三更的天初初过,打更声在上京的道上传着,老旧的门扉紧紧的闭着,院子里头老人正拿了星盘急切的来回走,时不时瞧一眼灰沉沉的天。 老国师挠着脑袋,喃喃自语,“这是要出大事了啊,这卦象可不得了,老婆子,快,收拾东西,咱们得进宫了。” 正烤着火的老太太懒洋洋的扒了个红薯吃着,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这话都说了多少回了。外头冷,赶紧先进来。” 老国师瞧着暗沉的天咬牙切齿,“这一回不一样,这回可真是要出事了,快,收拾了东西,明日就进宫去。”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吃着红薯,她哈了哈气,一头银丝在暖暖的灯盏下泛着几分岁月静好。 “急什么?眼下还不是时候。”老太太吃着红薯,掐指算了算,又老神在在的拔了拔盆里的碳。 老头儿幸幸的进了屋,不满的嘟囔道:“上回璟云那小子都火烧眉毛了,你也让我不要急,这回可是事关天下大事,不可有半分差错!” 老太太躺在摇椅上,抬了抬胳膊,“慌什么?” “时到如今,这样的卦像,能不慌吗?”老头儿将他求的卦象递了过去,三更半夜,急得抓耳挠騦。 老太太瞥了一眼,笑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你好歹是个大国师,为着这些事情急成这样怎么行?学学我,淡然些。” 老国师不满的嘟囔道:“亏得你是个女人,你当年若是个男人,这国师也轮不到我了。” 第276章 一碗羊肉汤 第276章 一碗羊肉汤 老太太恍着摇椅嗔笑道:“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还分这个不成?时辰不早了,赶紧歇息。” 老国师抹了一把被雪濡湿的脸,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接过那半个红暑,“眼下这卦象,有回转的余地?” “没有。”老太太嗫嚅着唇角,又补了一句,“当事还缺一个契机,对了,封家那孩子近来可有差人再过来?” “没有,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差人去暗地里瞧了瞧,说是一直病着。”老国师扒了红暑的皮,瞧着这冒热气的东西,一时没什么胃口。 老太太目光沉了沉,“这孩子是个宅心仁厚的,如今既然得了她想要的了,也该宽了心才是,左右人还活着。” 老国师神色郁郁的,“那样的交换,是以折寿为媒介的,眼下她那身子一日一日的差了下去,若是再这样,可熬不过明年冬天了。” “是啊,咱们看顾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哪里忍心,若非她当时以死相请……唉,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二人互视了一眼,叹了叹气。 封家那位如今瞧着是当家主母了,可是那性子还是一如当年,半点没有变故,依旧是纯善仁厚得很,这也是当初二老认了她为义女的原因。 天色暗沉,天穹边隐隐约约里翻涌出明亮的金光,黎明将至。 上京的人都沉沉的睡了。待天色初露晓光时,好些勤快的商户已经起了身,在路上吆喝了。 白华英住的院子离闹市近,如今隐隐约约里听着那热闹的声音,忽的便醒了,她揉了揉眉心,璟王府的丫鬟便起身来照看了,“白小姐,可要再歇一歇?” 白华英看了眼外头暗沉的天,一时分辨不出什么时辰,“我怎么在这儿歇下了?” “昨日小姐吃醉了酒,原是要送小姐回封家的,只是天色太晚了些,担心小姐着了凉,所以就在璟王府里头歇下了。小姐可是饿了?”丫鬟手脚很是麻利,端了茶盏与洗漱的过来。 “不饿,我先回封家了,多谢王爷款待。”白华英匆匆起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旁人的府坻里到底是说不过去的,若是让外祖母知道了,少不得要抄上几回女则女训了。 丫鬟见状忙跟着上前替她宽衣,“不如用了膳再走,王爷出府前已经差人做好了。” “不了,我还有事。”白华英迅速整理好,趁着这灰蒙蒙的天色打算从后门出去,璟王府与封府原就是对门对户的,这会子过去也快。 但她一出里间,就瞧见了抱了剑坐在长廊上的战晋,他裹了件厚实的大衣,风雪沾在他的衣上,隐约里跟个雪人似的,见白华英出来,便起了身。 白华英有些懵,“你怎么在这儿?守了一夜?” 战晋身形高大,抱着剑往那儿一站,气势有些压人,如今身体好了许多,连着人的精神气神也好了,“这是护卫的职则所在。” “昨天封家可有动静?”白华英与他一路出了璟王府。 战晋摸了摸雪粘了的眉毛,“没有,倒是勇安侯府,听闻父子两闹得不欢而散。” 白华英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眼下是勇安侯府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自然要上心。”可惜了赵斯年是个不怎么开化的,眼下也正好有了个空子给她们钻了。 二人先去了缥缈阁,当归早早的就起身了,封锦兰闲得慌,在院子里练剑,那一招一式花架子堪多,但盛在好看,她见白华英来了,提着她不便朝她袭来,战晋提剑便挡下了。 封锦兰觉得新鲜,“你这功夫不错,咱们切磋切磋。” 战晋身上伤还未大好,提着剑的手劲却大,眼下见了封锦兰,有些头疼,“属下的职则是保护小姐,还望封小姐见谅。” 封锦兰见状再度提剑朝白华英的面门袭来,白华英站在原地没动,战晋与她斗了起来。 当归抱着药材过来,瞧着打起来的二人顿时有些头大,“别打了别打了!” 白华英拉住当归,笑道:“不过是切磋罢了,战晋有分寸。” 当归在一旁瞧着战晋那功夫,眨了眨眼,“这不是明摆着放水吗,二小姐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么厉害的高手,你是打哪儿弄到手的。” 白华英哭笑不得,“什么叫弄到手的。” “字面上的意思,唉,昨儿个公子喝伤了胃,这会子还在屋子里头歇着呢,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当归神经兮兮的凑上前瞧着她,这张脸被胎记盖了大半,有些丑,可是瞧得多了,又让人身心都觉得舒坦,就像曾经的封锦明一般,当归与白华英的年纪差不多,他还是很乐意与白华英一块儿玩的。 “你好生看着,别让他再做这样的蠢事。”下次让她再瞧了,可就不是两碗黄莲汤这么简单了,里头定然还要加些旁的东西来! 当归叹了叹气,“公子的性子,瞧着对大小姐是不在意的,可实际上,就数他最难过了,我成日的跟在他身旁,都是瞧得见的,光说那些信件的事儿,我寻思以他的脾气,怕是要去勇安侯府,将那信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正说着这事儿,那魏忍冬已经穿好衣裳过来了,今日脸色有些苍白,想是伤了胃的缘故,“当归,白小姐,你们去准备准备,随我出诊。” 当归看了眼长廊还未完全熄下去的灯盏,狐疑道:“这时候出诊?公子,不如先用了膳再去。” 魏忍冬挑了挑漂亮的桃花眼,视线淡淡的看了看白华英,“我知道上京有家羊肉粉店,味道好得很,去那儿吃。” 他那时候来上京,就与封锦明一块儿去吃过,几乎在上京的那段时间每日都去,后来缥缈峰有事儿,他就回去了,就这个空档,让赵斯年那个混帐犊子给捡了个空子! 否则,有他在一旁看着,这上京哪个男人能配得上他的小师妹! 赵斯年!他眯了眯眼,边走边烦燥,“如今年都过了,这雪还下个没完,春日什么时候才来,冻死人了。”上京那些灾民如今陆陆续续的还在往上京挤,好在官府里控制得好,才没出什么大乱子来。 封锦兰一听羊肉粉便跟了上去,“师兄,是哪家的?带我也去尝尝。” 魏忍冬掏出一个小瓶子丢给她,“你回去将这药给干娘喂了,每日都要服一颗,千万不要忘了,这就是七日的量,吃完了我再去配。” 他前儿个在桌上发现了一个封母这样的案例,照着试了试,没想到竟是不错的。 封锦兰欣喜的接过那药,“我马上去给母亲试试,你们等着我,我送完了就来。” 她在上京城里无聊啊,也没有什么能一起玩的,所以成日的跟在魏忍冬这儿瞎混。 她一走,魏忍冬便快步出了府,当归急了,“公子,咱们就这么将二小姐抛下了,她来了若是找不着,怕是要生气的。”这可是个眼炮仗一样的姑娘,一点就炸! “我自有打算。”他出了府,领着人去了街转角的一个小巷子,巷子里头藏着一家老店,店家在城外养了许多羊,这些羊经过老板的手处理得鲜香味美,羊肉滋补,正是冬日里的佳品。 这店是老板开在他自家小院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三人进了屋,一个妇人上前来迎,“哎呦,魏小神医,这可有好些年没来了。” 魏忍冬笑着进了屋,“老规矩。” “是是是,您等着,马上就送来。”妇人擦了擦桌椅,麻利的干活去了。 隔壁桌的公子哥儿瞧着白华英打趣道:“二公子,你这是瞧什么呢?呦,这不是白家那个丑八怪吗?” “就是,怎么身旁还有两个男人,啧,丑人真是多作怪,这样的脸出来,瞧着可真是吓人。二公子这眼睛都挪不开了,你什么时候对这丑八怪来了兴致了?” 霍燕堂夹了一筷子羊肉,挑了挑眉,“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你们懂个屁。” “二公子,你还真急眼了?莫不是瞧上那丑八怪了?”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霍燕堂端了碗,扫了眼这几个人,“俗人,二爷都不屑与你们一桌,再会。”他端了碗就去了白华英的身旁坐了下去。 一张稚嫩的脸笑得开了花似的,“白小姐,真是巧了,我也没个位置坐,不嫌弃的话,不如咱们拼个桌?”能跟他一起骂璟王的姑娘,定然是个有魄力的好姑娘,起码同上京城里被屎糊了眼睛的不一样!就冲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忽略这张胎记横生的丑脸了。 第277章 霍二公子自来熟 第277章 霍二公子自来熟 魏忍冬捏着筷子,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霍首辅家的纨绔二公子,抱歉,我们这儿坐满了,还请二公子另择良地。” 他与二公子原也是没有什么过节的,可如今听了那群人说白华英的那些话,筷子就捏不住了,想戳死这些狗东西! 霍燕堂笑盈盈的望向白华英,“白小姐,咱们可是老熟人了,不用这样生疏?啧,没想到这样的宝地你们也找到了,大家同是有口福的人不是,何必呢,是不是。” 白华英低头默默用着粉,他忽的靠得近了些,朝她眨了眨眼,“我方才打璟王府那头过来,倒是不巧了,看见你……” 白华英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秀眉轻拧,“二公子,面要凉了。” 霍燕堂小声道:“实不相瞒,我也在那儿蹲点,就指着哪天璟王脱单了,将他套个麻袋一顿打,太不是东西了那人,你猜他怎么着!” 白华英喝了口汤,香气四溢的汤里还卷着羊肉的鲜味儿,在这样寒冽的初春,让人暖到了胃里去了。 “二公子,有些话仔细隔墙有耳。”白华英念及将来还是要利用他的,所以对他的语气也好了些。 坐在她右手旁的魏忍冬扒着粉,不满道:“你们很熟不成?”还讲什么悄悄话!把他当什么了?来蹭桌的不成。 霍燕堂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得那双桃花眼挑出万种风情,“我与白小姐岂止是熟,怎么?魏小神医羡慕了?可惜了,我与她这样的情谊你是羡慕不来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胆量跟他一起骂顾璟云那个混帐东西。 魏忍冬三两下将碗里的面扒干净,连着那热热的汤都不曾剩下半滴。 霍燕堂朝白华英挤眉弄眼,“我听说你过些日子就要去国子监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同窗了,可不得先打好关系,白小姐,到时候若是考试有什么不会的,你只管问我,我给你递答案。” 白华英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防备,“不必了。” “也是,你去国子监其实也就是皇后的意思,让你与太子培养感情嘛,不过,太子现在日子可不好过,我听我大哥哥今儿用膳的时候说要出事了。白小姐,搞不好你这要当一国之母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他凝着白华英的侧脸,这边的侧脸没有多少胎记,那精致的五官与细腻的肤色映入眼帘。 白华英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是漂亮干净,看得霍燕堂越发觉得有意思。 她望向霍燕堂时,霍燕堂觉得对白华英那点子美意又瞬间摔了个稀碎,“你其实不瞧着我说话也没关系。” 白华英捏着筷子,微微拧眉,“你先前说太子,怎么了?” 如今官家病重,霍首辅与勇安侯辅佐太子,太子监国,怎么会出什么乱子?如今太子也做了不少的业绩。 霍燕堂叹了叹气,吃了口粉,抬手将嘴里的葱花摘了出来,朝老板娘喊道:“老板娘,不是让你不要加葱吗?爷都来八百回了,你瞧你这个记性。” 坐在隔壁桌的公子哥儿端了个碗过来,调侃道:“二爷这是瞧美人去了,竟然连端错了碗都不知道,啧,这白家二小姐……二爷口味真是独特。” 霍燕堂忽的沉了脸,一脚将这公子哥儿踹出了几步远,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他手里的碗也摔了个稀碎。 他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凝着他冷斥道:“不醒事的畜生,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嘴放干净点?放不干净不如二公子我来替你洗一洗。” 他抄起桌上的辣椒油掐了这公子哥儿的嘴就倒了下去,这辣椒油非常辣,原本羊肉汤里众人也就只放个一两滴的,如今一瓶倒下去,这公子哥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要不行了。 隔壁桌的人忙上前来劝,“二公子,他昨儿个喝醉了酒,今儿还没醒呢,胡言乱语的,你别放在心上。” 霍燕堂将辣椒油瓶子递给老板娘,朝她笑了笑,“记二公子我帐上,到时候一并结了。” 老板娘愣了愣,霍燕堂凝着地上的人呸了一句,“蠢出天的混帐糕子,瞧清楚了,你白家姑奶奶可是皇后娘娘与官家钦点进国子监修学的,二公子与她是同窗,自当问好,你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懂个屁,再来胡言乱语污人名声,这嘴我再替你多洗几回。” 躺在地上的人辣得面容扭曲,一身的红油,哆哆嗦嗦的点头,“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二公子恕罪。”这人也没想到,向来吊儿郎当的二公子,这会子因为他一句话这么狠! 霍燕堂摆了摆手,自认为十分帅气的道:“与我说有什么人?你如今坏的可是白小姐的名声。” 这公子哥儿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朝白华英连连作揖,“白小姐见谅,是我喝高了,一时嘴快,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吃着羊肉粉,一旁的魏忍冬吃完了粉,又差人端了上好的烤羊排过来,这会子啃着羊排,当个事外人,看着热闹。 白华英搁了筷子,看了眼站在一旁作揖的人,淡道:“进国子监,承蒙官家与皇后娘娘的圣恩,与旁的无关,还望诸位莫要妄自揣测。” “是是是,白小姐说的是。”公子哥儿被她冷冷的语气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擦着汗,连连认同。 霍燕堂将他拉开,“滚,别在这儿碍了二公子的眼。” 这公子哥儿如释重负,一溜烟的跑了。 霍燕堂摸了摸头发,朝她眨了眨眼,“你瞧我方才。帅不帅?” 白华英夹着碗里的葱一点一点的吃着,“挺好。”敷衍敷衍得了。 霍燕堂开心得眉不见眼,没有了方才的狠辣与凌厉,“还是你有眼光,你这个同窗,我先认了,对了,过几日就是春闱了,你家大哥准备好了没有?说起来到时候他若是考上了,与我大哥哥也算是同僚了。你瞧这缘份。” 白华英搁了筷子,凝着他轻声道:“你先前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是好好的?又出什么事了?” 霍燕堂挑了挑眉,凑近她身旁小声道:“这事儿可大了,有人匿名检举,说太子在救灾时妄顾人命,中饱私囊,害了不少人命,我父亲去上朝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白小姐,你先前与太子撇清干系,真是明智。” 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她先前是无数次的想着不耽误刺客谋杀太子,可如今瞧着太子以民为主,瞧着太子一点点的成熟了,他将来必然是可以成为仁君的,而荣王若是登位,这一切就有太多的变故了。 “太子仁德,照顾她百姓都是亲力亲为,怎么可能妄顾人命?”她不信。 霍燕堂笑道:“我也不信,可昨儿后半夜的时候,璟王都来寻我父亲彻夜商议对策了,我看他们两个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白小姐,你先前在刺客手里救了他一回,可你救不得二回,如今宫里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这些事儿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有时候没有罪的人,捏一些罪名给他,他又能怎么办?这些在地下钱庄里也是惯用的技俩。 白华英将粉吃了个干净,连着碗里的汤也一并喝了,她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自在的吃过一回羊肉粉了,先前与赵斯年那个混帐在一起时,他瞧不上这些,所以她再也没有来了。 魏忍冬听了一耳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走了。” 霍燕堂见他们起了身,忙跟了上去,“这是去哪儿,顺路的话,我送送你们?” 魏忍冬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巧了,咱们不顺路。” 霍燕堂笑道:“反正我也无聊,不如同你们去玩玩,你们这是去哪?” 第278章 相似的脸 第278章 相似的脸 魏忍冬斜了他一眼,“勇安侯府,难不成霍二公子也要去?” 霍燕堂一拍折扇,笑道:“倒是巧了,二公子正要去勇安侯府,说起来赵斯年那厮还与我颇有交情呢,你们去做什么?可需要我帮忙?” “去给孕妇瞧病,难不成霍二公子也会瞧不成?”魏忍冬嫌弃的出了门。 弄堂外的风大,吹得人的衣袍裂裂作响,白华英一出门那衣裙便翻飞起来,霍燕堂在一旁笑哈哈的瞧着,散漫又纨绔。 “我是不会瞧这个,不过我顺路去瞧瞧赵世子也是可以的,魏小神医,请。”他走在魏忍冬前头,手里捏着一柄绘了山水的折扇,后头提了个大大的道字,真是…… 魏忍冬与他不对付,但也没再说什么,一行三人就这么变成了四个人,白华英瞧着走在前头的两人,紧了紧帕子,那个孩子到底救是不救,她心里乱得很。 若救了,她的孩子何以慰藉?若是不救,到底那是个无辜稚子,可她无法将仇恨置之渡外,如今魏忍冬要去救了侯月容,换回那些书信,她竟觉得有些嘲讽。 思量间当归凑了过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药箱,有些不甘,“这勇安侯府都将大小姐害了,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要去救他那个孩子!依着我看,那孩子就是个报应,至于那些书信,寻个法子拿回来不就成了,那本来就是给我家公子的东西。” 白华英侧头望向当归,视线里有些迷茫,“你也觉得不该救?” 当归挠了挠头,有些烦,“于理,是该救的,可是于情,就不该救了,他害了咱们的人,咱们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别人都欺人欺成这样了,有什么可饶的。” 当归恨透了勇安侯府里的那一窝狗东西!!别提去救人了。 白华英望向长街,天光大亮,街道上的人渐渐的多了,这会子大臣都去上朝了,也不知朝堂上是个什么光景。 一行人到了勇安侯府,那门大开着,管家见魏忍冬来了,忙上前来迎,“魏神医,我家世子早早便吩咐了奴才在门口侯着,神医里边请里边请,早膳茶品都已经备好了。” 魏忍冬瞧着这烧得颓败了的前院,这哪里还有个院子的样子,连这柱子也烧了个干净,可见那日那些借着浇水的名义浇油的不在少数啊,否则一个火,能烧成这个样子? “他人呢?”魏忍冬对勇安侯府只剩了深深的厌恶,若不是为了那些书信,他断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管家走在前一步的位置,恭敬道:“在院里等着呢,二位请。” 霍燕堂没想到勇安侯府烧成了这个样子,想起地下钱庄也被抄了,如今的侯府可真是血亏。 “那场大火,烧得未免太大了些,可惜了,那日我不在,不然还可以再寻些人来帮着灭一灭火。”霍燕堂惋惜的瞧着雪覆盖了的破烂屋子,当初听着这消息的时候他可笑了三天! 管家当他与自家世子是兄弟情谊,当即吐起了苦水,“二公子有所不知,那日正逢先夫人的葬礼,来这儿的人多,再加上火也多,也不知怎的就烧起来了,怎么扑都扑不灭,府里好些贵重的东西都在火里烧了个干净了,世子气得病了好些日子。” 白华英走在最后头,她瞧着这熟悉的一切,双拳紧紧的握着,赵斯年,他欠下的,她定要一点点的讨回来!! 曾经大婚头一年的那些甜蜜与温暖都消散了个干净,她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当归打量着这勇安侯府,咬牙切齿的低喃道:“这府坻连大小姐族里的一角都比不得,大小姐嫁到这儿来,真真是委屈了!” 管家听了一耳朵,一时有些尴尬,这里头的事与干系他是知道的,如今被这样挑了出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管家讪讪道:“让诸位见笑了,这些烧毁了的东西官家已经派了礼部的人来修葺了,只是工程大了些,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弄好了,现如今世子与容小娘都宿在西院里。” 西院又冷又寒,常年没有阳光,侯爷住了一个晚上,风湿就犯了。 一行人跟着管家在府里头七转八转,入目之处尽是那些烧毁了的屋子,从这儿去西院要经一处湖,那湖原是因着封锦明的事情而封了的,但眼下要经过,也没有法子,便又重新开了。 白华英走过那片湖,一股恐惧感爬了上来,恨意也随之凶长,当归见她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不由狐疑道:“白小姐,你没事?” 这条路只是远远的从湖边过,片刻功夫便过去了,白华英却好似走了一年,她走得脚步僵硬,那天夜里赵斯年摔死了刚出生的孩子,素秋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湖边,那一桩桩,一件件,她如何能忘! 正思量着,一段琴音幽幽的响起,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个衣着嫩青的女子,正在亭中作曲,那曲子……竟是她昔日里自己谱出来的,她不爱舞,也不善舞,对琴却情有独钟。 一行人绕着长廊走向另一边时,魏忍冬看了那人一眼,霍燕堂打趣道:“这曲子弹得真是新鲜了,我在上京也没听人弹过呢。”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请。” 魏忍冬远远的凝着那张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她……她是?” 霍燕堂也看了过去,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你府里这妙人生得,可真真是不错。” 魏忍冬忽的的冲了过去,“师妹!!” 他冲进亭子里,将正在弹琴的姑娘吓了一跳,“公……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魏忍冬的手僵在半空,他反复的将这女人仔细的看了看,“抱歉,认错人了,这曲子,是谁教你的。”这是他与师妹在山里闲来无趣谱的,如今竟然被她弹了出来! 女人退了一步,柔柔的福了福身,“是世子教给妾身的,公子也识得这曲子?” “一位……故人作的曲。”魏忍冬喉头微动,眼前的人与师妹有六分像,加上这一身他师妹喜爱的衣裳与颜色,再梳起他师妹往日里喜欢的发髻,便有八分像了,若是眉眼处能再添上几分干练与骄傲,那便是十足十的她了。 这女人盈盈一笑,“这曲子妾身头一回听便喜欢,不知可否一见?” “见不了了。在下还有要事,告辞。”魏忍冬见管家过来了,便与这姑娘作揖告了辞。 白华英瞧着那张脸一时有些陌生,总觉得那张脸像极了她。 管家走了过来,扫了眼这女人,冷声警告道:“你忘了世子怎么叮嘱的了?如今出了院子,若是让世子知道了,该生气了。” 这女人忙抱了琴起身,“妾身只是来透透气,这就回去了。” 她朝魏忍冬微微行礼,转身朝冷院走去。 白华英凝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了握,若非她自称妾身,白华英几乎要以为这是曾经住在冷院的她,如今从长廊望去,依稀可见那已然重新修葺过的冷院。 嘴上说着勇安侯府要弹尽粮绝了,可实际上还是掏钱修了这么一个金窝窝用来藏美人儿,赵斯年这犊子,可真早深藏不露! 魏忍冬失望的回了长廊,他抹了一把脸,望向管家,“赵世子真是会玩。” 管家讪讪道:“魏公子见笑了。” “你说的不错,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赵斯年见他的师妹害死了,如今却寻了个与他师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搁在院里,呵,到底谁是谁的替代品? 管家一时不知怎么回话,霍燕堂笑盈盈的捏着折扇道:“想不到这赵斯年还挺深情,若是我,可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啧,当年的封家大小姐可是这大晋数一数二的妙人儿,折在他的手里,可真是作了孽了。” 管家脸色微青,“二公子……” 霍燕堂轻点着折扇,桃花眼微微掀了掀,“开个玩笑罢了,管家你看你还急上了,我与赵斯年这么多年的挚友,他是个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 管家擦了擦汗,连连称是,“过了这长廊就是了。”长廊的两则是池子,池子里的荷花已经干了,整个院子瞧着有些颓败,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白华英走在最后头,她瞧着昔日里侯月容住的院子,目光越发的寒冽,手里捏着的那瓶毒药始终没有松开! 第279章 脉枕 第279章 脉枕 勇安侯府这些年做尽了腌臜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得很,先前在府时,她就曾因为那些事与赵斯年有过不少争议,但他从来不会听她的意见,那些事情在今日,早已经埋下了诸多隐患。 霍燕堂侧头看了眼白华英,见她目光冷厉,不由挑了挑眉,凑近前去笑盈盈道:“白小姐这是来打下手?” 白华英将药暗自收了起来,“霍二公子又是来做什么的?” “来瞧热闹。”他真是一点也不避讳,冬日里一柄白玉扇捏着,纨绔得很。 管家领着四人进了西院,西院里布置精致,院里那棵合欢花在冬日里还拢在雪里,冷冽的风一过,簌簌的往下落。 “往里走就是了,诸位里边请。”管家是跟着勇安侯混的,如今这么些年了,人也上了年纪,这大园子一圈走下来,人已经有些疲惫了,领了人进了里间,才稍缓了些精神。 里间的茶厅里布置的花红柳绿,多宝阁上置了好些古董玩物,赵斯年正坐在碳盆边煮着茶,见人都来了,缓缓起了身,“魏小神医,恭侯多时了。” 魏忍冬一撩衣摆在他跟前坐了下来,“书信呢。” 赵斯年扫了眼白华英,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不急,等阁下瞧好了内子的病症,本世子必然双手奉上。”这些东西在他这儿早已经一文不值了。 魏忍冬捏起茶盏把玩着,“我是耗得起,可你勇安侯府可耗不起。” 霍燕堂伸手戳了戳这屋子里的花,打趣道:“斯年兄,你这屋子可费了不少银钱,光是这一盆兰花草,就价值不菲了。” 赵斯年目光微沉了沉,笑着接了话,“这些东西你也不是没瞧过,如今怎么还觉得新鲜了?你若是喜欢,拿两盆回去。” “唉,兰花养在屋子里矜贵,我可没有这样的心思来打理它,你们谈你们的,我不过是听说你身子不好,送些补品过来瞧瞧你。”霍燕堂推开窗,窗外的冷风扑了进来,吹得碳盆里的碳暗了又亮。 他斜倚着窗,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瞧好戏的架势。 赵斯年知道他的性子,干脆也就由着他去了,“魏小神医,这是其中一半的信,至于另一半,待内子好了之后,必然会奉上。” 他抬了抬手,他身旁的下人将信递了过来,魏忍冬瞧着这小半箱子的心,心头忽的疼了疼,这些信里,有没有写给自己的求救信?会不会诉说她在勇安侯府里的不好? 魏忍冬一时竟没有勇气接过去,他倚着矮椅,一手搭在扶手上,“看可以,不过,外人不能在场,另外,她这一胎险得很,用的药材必然也是要顶好的,想必世子府内也不差这些。” 赵斯年微微颌首,“无论如何,本世子要母子平安。” 白华英紧紧的捏着拳头,心里的恨意横生,好一个母子平安! 先前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恨了,可今日见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才发觉,那恨早就如同血液一般,生在了她的心里,传达四肢百骇! 当归接过那信件,站在一旁,他家公子表面上是来瞧病的,可心里的小九九可多着呢! 魏忍冬抬了抬手,“将你那内子叫出来,也好让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赵斯年看了眼帘子后头,起了身去将人接了出来。 这是白华英这一回这样正式的见到侯月容,约是孩子不好的缘故,人比先前要憔悴了许多,精气神也差了,走路的时候一只手轻抚着肚子,赵斯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真是一副夫妻恩爱的好场面! 魏忍冬不嘲讽道:“早知你们这样恩爱,我那师妹也不该来淌了这个浑水。” 赵斯年神色微僵,没有接话,他亏欠了嫡妻良多,可如今母亲替她赔了命,这里头的恩恩怨怨早就已经牵扯不清楚了。 侯月容身如弱柳扶风,脚步虚盈,手里捏着帕子,听了他那话有些奇怪,“早听闻魏小神医医术了得,先前替妾身瞧了一回,已经好多了,竟不知魏小神医还有位师妹?” 魏忍冬将杯盏里的茶倒进了碳盆里,碳刺啦一下灭了好些,烟一下子窜了起来,侯月容熏得直咳嗽,“神医可是茶不合胃口?” “不巧,我那师妹,原也是你这府里的世子妃,容小娘,你倒是安心,让我来替你安这个胎。”他一个大夫,救死扶伤不假,但他也不是什么死什么伤都要去救的! 侯月容脸色泛白,捏着帕子便泪如雨下,“原来是姐姐的师兄,倒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姐姐在府里的这些年,时常也与妾身提起过,说她师兄是世间顶好的大夫,待她视如亲兄妹一般,可惜了我那好姐姐,年纪轻轻的,便去了,如今我在这诺大的府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哽咽着靠在赵斯年的身旁,柔弱不能自理。 白华英瞧着目光如刀一般,当归厌恶的凝着她,主子没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霍燕堂瞧着这哭哭啼啼的侯月容,拿折扇敲打着手掌心,“斯年兄,府里这样的美人,你怎能让她孤零零的?依着我看,软香阁里近来来了一批顶好的姑娘,不如就由我来做了这个主儿,送些过来,也好替你府里这个大着肚子的解解闷。” 侯月容没成想搬了石头砸了自个的脚,她望向霍燕堂,眼神怔了怔,世人都说霍首辅家的二公子生得纨绔,活脱脱一个狐狸精的模样,如今见了那双多情眼,连着心都要跳停了。 好在她只怔了片刻便委屈道:“二公子哪里是要替妾身解闷,怕是要让这府里头不得安生了,妾身倒是不打紧的,怕只怕妾身没有姐姐那般的实才,将这府里打理妥当,到时候平白给世子添了乱子去。” 霍燕堂对这府里的事也略知一二,不由挑眉笑道:“容小娘这话客气了,斯年兄可时常夸你会持家得很,区区几个小妾,想必是不在话下的。” 赵斯年扶着她坐下,“容儿性子软,你就不要说这些话来激她了,我如今府里头有她一个就够操心的了,若再来些,我可吃不消,如今我也只盼着她们母子平安才好。” 霍燕堂但笑不语。你们将别人师妹弄死了,如今还要请了人来看病,扯得人五人六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若是将人当成傻子哄,那可就有意思了。 “魏小神医,请。”他望向魏忍冬,朝他的茶盏里又续了些。 魏忍冬也没动那盏茶,只抬了抬手,“不相干的人,就都出去,我要个清净。” 侯月容顿时有些怕,如今眼前这人若是要替他师妹报仇,只怕她也别无他法! 霍燕堂笑盈盈的道:“既如此,我就不叨扰了,正好有些事要与斯年兄商议,斯年兄,咱们走。晚些再过来也无妨。” 赵斯年见状只得安抚她,“放心。” 侯月容紧了紧帕子,柔声道:“魏小神医深明大义,又医术了得,妾身自然是放心的,世子与二公子有要紧事就去,不要耽搁了正事了。妾身这儿有师兄在呢,不妨事。” 这一声师兄喊的,真真是好不要脸!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眼神似刀子一般,侯月容却忽的望向她,温柔的笑了笑,“听闻白小姐的痴症也是魏小神医治好的,这脸上的胎记可有法子也去了?” 白华英扫了她一眼,淡道:“不劳容小娘费心,我这胎记比起那些面好心黑的人要好太多了,不必去。” 侯月容顿时脸色一青,搅着帕子委屈不已,“白小姐天人之姿,若能将这胎记去了,想必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妙人儿,白小姐既不喜欢,倒是妾身唐突了。” 魏忍冬将脉枕搁在桌案上,指了指,“手放上去。” 侯月容正要放,魏忍冬忽的扯了白华英的帕子垫了上去,“不要弄脏了我这脉枕。” 侯月容顿时脸色一白,“不过是个脉枕罢了,若是魏小神医喜欢,妾身便求世子多送几个。” 魏忍冬扬了扬眉,“好啊,八万两银子一个,也不必送脉枕了,不如就照着脉枕的价格给如何?”他一直不明白,那样好的师妹,为什么会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如今打了两回照面,他算是明白了,他师妹心善,虽有处理事情的手段,可到底与男人相处是两码事! 第280章 对质 第280章 对质 侯月容一听八万两,脸色顿时便青了,讪讪道:“到底是神医,连脉枕用的也是这样金贵的东西,妾身这几日总觉得肚子不舒服,闷闷的,还请魏小神医帮着瞧瞧。” 魏忍冬按着她的脉像,一旁的当归有些瞧不下去了,“这脉枕在咱们院里也不过是个寻常的物件。” 白华英在一旁盯着她那已然凸起许多了的肚子,眼下已经有七八个月了,再过上两个月估摸着就该生了!她紧了紧拳,如今侯月容请了她师兄来照看,若是出了些差错,只怕缥缈峰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魏忍冬号了好一会儿的脉,白华英双止如炬般的盯着那个肚子,默了半天,寻了个由头退了出去,院外头冷清得很,丫鬟下人自打勇安侯府出了那几回事,如今都怕得很,好些都请辞了,如今留着的,多半是府里的家生子,走不脱,加之前院如今也要修葺了,多半时候都不在后院里伺候人了。 她也得了个清静,扫了眼寂寂的长廊,她转身朝外头走去,记忆里勇安侯府的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赵斯年那样谨慎的人,会将那信件藏在哪里?白华英是知道的。 在这些侯门贵府里,通常都会设有小密道,小暗室,用来藏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么,赵斯年又会将那些东西藏在哪? 白华英在院里悠悠的转了几圈,最终不经意的去了侧院,侧院是个完全封闭的院子,平日里府中下人也是不必去打理的,先前她去了一回,还未进门就被人拦了回去,想必这里头是有些东西的,只是当时她觉得府里都有些不予外人瞧的,也就没当真,这会子想来,蹊跷! 趁着四周没有下人,白华英吱呀一声推开了老旧的门,外头起了一阵风,扬起堆积在雪上的落叶,这院里连个多余的盆景也没有,干净得一目了然,只是院子的外头留了一排脚印子,瞧着那大小,应该是赵斯年的。 她猛的意识到赵斯年在里头,心口猛的跳了跳,盘算着这时候杀了他的机率有多高!! 赵斯年的武功并不怎么好,若是往深了说,也不过是能忽悠得几个无知的小姑娘罢了! 可偏偏这里是勇安侯府!她若是动了手,只怕她与师兄,当归,都脱不开干系了! 白华英紧握的手忽的又松了松,她抬步正欲往前走,一道温柔的嗓音忽的从侧门后飘了过来,“白小姐,可是有事?” 白华英听着这熟悉得令人厌恶的嗓音,双拳紧握,赵斯年见她不答,顿时眯了眯眼,抬步朝她走了过来,“白小姐,这是内院禁地。” 白华英手忽的松了松,恍然大悟,“原是这样,我说呢,怎么出来一个人也没有,我不识府里的路,所以想着边走边问,没曾想到了这儿了。” 赵斯年神色憔悴,但那俊秀的面容不减当年,瞧着白华英时的目光显得分外疏离。 “倒是府里的疏忽了。”他凝着白华英,似要从她茫然的神色里瞧出些什么来,可惜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我有些……有些不方便,不知府里有没有旁的人在?”白华英搅弄着衣袖子,略低着头,瞧着无辜又羞涩。 赵斯年望了她片刻,忽的道:“你与魏小医神似乎很熟。” “也是最近才认识的,承蒙魏小神医关照,我如今才好了些。”她垂眸敛去眸底的一缕杀意,额前的一缕发落到了脸侧,她抬手将发别到了耳后。 这样细微的动作,令赵斯年的目光深了深,“本世子听闻,先前许多日子都是你在与本世子的世子妃在一起。” 白华英手摸着袋子里的药瓶,一忍再忍,“只是见过几回,外头的人传来传去的,就变了味了。” 赵斯年瞧她紧张的模样笑道:“你不必紧张,本世子不过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世子请问,我定知无不言。”他还有脸问?白华英恨不能活撕了他! 赵斯年忽的逼近她,双目如炬,“你说只见过几回,可本世子得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再者,本世子竟不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子妃会有你这样的朋友,白小姐,这若是真的,那么你是如何越过侯府重重守卫进来的?” 白华英被他逼得退了两步,一时有些无措,“赵世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斯年凝着她,冷笑道:“白小姐,本世子记得你先前痴傻顽劣,如今却这样聪慧,这其中必然也有些旁的原因,本世子并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你,她在那冷院里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嗯你若是告诉本世子,或许本世子可以助你成为太子妃呢。” 又是太子妃!她对那个位置历来是不上心的,一个比她前身还要小几岁的小屁孩,有什么可嫁的? 白华英故作有兴趣的急道:“我听闻太子殿下今日在宫里受人污蔑,怕是要出事了。” “你若是做得好,本世子也可以让他不出事,白小姐,你不是想当太子妃吗?以我勇安侯府的能力,区区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轻而易举。” 他逼近白华英,一步一步的温声诱惑着! 白华英有些紧张的瞧着他,“真的吗?可我不过是区区白府之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皇后娘娘先前说的话,想是趣话罢了,不会放在心上的,世子,你不要消遣我了。” 她退了一步,低着头看似有些懊恼,“我确实来了勇安侯府几回,但是每回都是素秋带我从小门进来的,我什么也没做,我就是陪她说说话。对了,素秋呢,我先前听说她也有了身孕了,想来她也快生了,要不要请魏小神医替她一并瞧瞧。” 素秋在她的身旁陪伴了多年,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可到底孩子无辜,无论以后勇安侯府如何,总归如今素秋有一个倚仗在了,也能如她所愿的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才是。 赵斯年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殉主了,不过是个下人,不必再提,倒是你自己,本世子说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 这是白华英打入勇安侯府内部顶好的机会,她不安的搓着手指,“世子想让我做什么?” 赵斯年以为她是松了口,语气顿时越发的柔了些,“待你成了太子妃之后,让你做的事情自然会告诉你,如今太子落了难,你难道就不想帮他一帮?” 白华英眨了眨眼,视线茫然,“我自然是想帮的,可我一个弱女子……。” 赵斯年按着她的手,俯身瞧着她,“放心,一切还有本世子,必然会护你周全,眼下,你来告诉本世子,冷院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白华英不知他再提冷院的事做什么,一时也不好开口,犹豫了好一会儿,赵斯年也不急,只静静的瞧着她,风雪在他身后肆意,落叶卷起又飘到了地上,正午没有阳光,灰蒙蒙的天震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华英揪着帕子,小声道:“我一共就去了四回,最后见她,是素秋带我去的,那时候她大着肚子快生了,她的神智早就不清楚了,那天……那天容小娘进了院子,我是一个外人,不敢露面,可我……我瞧见容小娘还带了个男人进屋。” 赵斯年目光微沉,“什么样的男人,可瞧仔细了?” 白华英心里有些鄙夷,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自然是要挑拔离间的! “记不大清楚了,那人个子不高,瘦得很,还有个八字胡呢,进去没多久,你们就过来了,素秋说府里有要紧事,让我先走,再后来,就听见她们落了水,母子都没了的消息。” 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对别人说出自己的故事,躲在暗处的暮成忽觉这女人的演技,连脂粉都不用抹就可以上台去唱大戏了! 赵斯年扣着她的手,语气急切,“那男人的嘴边是不是有颗黑痣!” 白华英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天太黑了,我看得不清,那人……那人是件灰色的袍子,我最讨厌灰色了,所以记得清楚。” “你可瞧清楚了?你若敢有半个字是假的,你知道后果。”他扣着白华英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人觉得疼,白华英缩了缩身子,哽咽着道:“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若是世子不信,大可喊了素秋来对质。” 素秋如今不在府里了,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殉主?这里头想来是又有隐情了。 第281章 素秋殉主 第281章 素秋殉主? 赵斯年眼神冷了冷,忽的松了她的手,淡道:“如今人已经去了,死无对证,何来对质一说?倒是那人,还活着,不如本世子将他唤来,你认一认。” 素秋真的死了?她先前没有将注意力再放在她身上,加上勇安侯府对素秋这么一个小小通房并不在意,所以并没有什么消息漏出去,白华英也是如今才得了这么个消息,顿时有些惊骇。 素秋在她身旁多年,既有出卖旧主之心,也不是个什么好欺负的主,可如今人却没了。 “赵世子,你说素秋没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殉主是不可能的。 赵斯年把玩着手里的玉板指,“一个月前,怎么?听白小姐这意思,难不成还要验尸?” 白华英避开他的视线,伤心不已,“我与素秋相识一场,没想到如今天人永隔,论理也该去拜一拜。” “此事不急。倒是那个人,还请白小姐好好认一认。”他扫了眼跟在身旁的近侍惊雷,“去,将那人带来。” 惊雷自幼便跟在他身旁,对他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如今退下去带人。 赵斯年抬了抬手,拂去了她衣上的雪,“今年的雪格外的多,下个没完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白小姐,不如移去屋里坐一坐。” 她退了一步,避开了赵斯年的手,“不了,到底男女有别,让人瞧了,有失体统。至于那人,我如今也记得不大清了,赵世子,人都已经去了,你如今再来查这些做什么。” 赵斯年呼了口气,凝着这诺大的院子,“凡事总有收尾的那一天,本世子不过是想查清此事还她一个交待。”到底是近三年的夫妻,那年勇安侯府即将败落,他刻意接近了封锦明,可接触之后才发现这女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好,后来是怎么弄丢的,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好,既然赵世子要给一个交待,那我便替她瞧瞧,可不知这份交待的代价不知道赵世子……担不担的起。”白华英将衣袖子里的银针紧紧捏着。 穴位她都找好了,到时候一针下去,必不会让人瞧出来是他杀,顶多会觉得是他的旧疾犯了。 赵斯年觉得这女人颇有趣,“这样上心?你与她,到真是旧相识。” “也算不得旧相识,不过是恍忽间记起了许多事,承了人的恩,总要还人的情。”她衣袖子里的银针寒光冽冽,眼看就要露出来。 一道玩味的声音忽的凑了过来,“呦,真是巧了,小丫头你怎么也在这儿?莫不是来寻我的?”霍燕堂捏着柄折扇,慢悠悠的打里间出来,眉眼间透着几分少年人的风流气。 “……”白华英手里的针掉进了雪地里,她挪了挪身体,将那枚银针踩了进去,藏了起来。 赵斯年将戒指戴回手上,“怎么出来了?” “赵世子不在,这屋里也没个妙人儿,无聊得紧,没成想你竟是在这儿陪小丫头了。”霍燕堂扫了眼脸色苍白的白华英,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白华英只恨手里的针没早些下手,如今没了机会,“我迷了路,不当心就到了这儿。” 赵斯年横在霍燕堂跟前,“你先去将那些看了,我还有事,晚些来寻你。” 霍燕堂挑了挑眉,“瞧得乏了,出来透透气,你忙你的。”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熟络的很,白华英有些纳闷,先前她在府里的时候可没见过霍燕堂,二人的勾当想当是在地下钱庄里,如今钱庄被封了,才来了侯府见面议事。 想必也是为了沟渠一事了。 赵斯年抹了把脸,见惊雷过来了,便朝白华英道:“白小姐,请。” 白华英提了提精神,朝赵斯年微微颌首,“赵世子,我只去看看,至于是不是,我也不能保证就能看出什么来。” “无妨。”赵斯年抬步走在前头,白华英只得跟上。 霍燕堂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的笑了笑,轻声道:“小丫头,若是有事只管差人来寻我,二公子吃你一碗面,可不会亏了你。” 白华英想起那碗羊肉粉,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儿是勇安侯府,就不必二公子费心了。” 霍燕堂但笑不语,见人走了,他低头看了眼雪地,无意间瞧见了扎在雪地里的那枚银针,阳光从头顶窗穿过,落在银针上,折出一道光,他将那枚银针捡了起来,捏在手里瞧了瞧。 这银针通体纤细,瞧着比寻常的还要长一些,啧,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了。 身旁的小厮走了过来,见他拿着银针,一时有些奇怪,“公子,你拿这东西做什么?仔细别伤了自己。” “哦?”他捏起银针在太阳底下对了对,发现那银针上竟然泛着些微的青色,啧,原是根毒银。 他将银针细细的包了起来,递给身旁的小厮,“拿去查查。” 小厮接过银针有些懵,“公子,查这做什么?” “说不准,会有些有意外的惊喜,对了,这些日子,你差人盯着那小丫头,若是有风吹草动,记得来禀报我,若是她要对侯府不利……”霍燕堂眯了眯眼,瞧着这诺大的院子。 “属下定然会竭力阻拦,二公子放心。” 霍燕堂拿着折扇敲了他一记,那淡红色的衣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这个时候就该助其一臂之力,拦什么拦,你跟着二公子这么些年,难不成就学了这么些东西?” 小厮忙将这事儿记了下来,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霍燕堂这才满意的往屋里走去。 那头白华英跟着赵斯年去了侧厅,厅里没有生碳火,春日里外头出了太阳,阳光折进来,灰尘升腾在光线里,一个人趴在地上,衣衫脏破,一头发打了结纠在身后,一条腿要断不断的,见了人来,恐慌的缩了缩。 赵斯年居高临下的凝着他,“将那日的事情,再说一遍。” 趴在地上的人蜷缩着,眼里全是惊恐,“世子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赵斯年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血从他肩膀上涌了出来,白华英这时才发现这人的肩膀上竟然打进去了一根钉子,细看之下,竟然看见了七根钉子,其中两根钉在了膝盖处。 “给本世子戴绿帽子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如今怎么还求起情来了,真是让本世子为难。”赵斯年脚下的力道重,疼得地上原本就行将就木的人如今跟要背过气去似的。 白华英只淡淡的瞧着,这张脸她记得,当初这人一进门便急着解了衣衫,她那时神智不清,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等她回过神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勇安侯夫人带了一批人就这么闯了进来,那个孩子被赵斯年一怒之下活活摔死! 这笔帐,她自是要同这些人一笔一笔的算清楚,如今这人落到赵斯年手里没有被杀,真是个意外! 地上趴着的人痛苦的求饶,赵斯年嫌恶的收了脚,“你害得本世子亡妻散子,这帐,本世子会一点点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白华英瞧着他这阴狠的招式,不由发凉,这样一个薄性之人,她当初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竟然觉得这人是个儒雅真君子,执意的嫁了过来! 赵斯年望向白华英,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白小姐,不如你来瞧瞧,你那日瞧见的,可是他。” “世子既然知道答案,何必再来问我。”白华英往后退了一步,装得很是害怕的模样。 这样的姿态让赵斯年越发觉得她就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小姑娘,相当好拿捏! “不过是让你瞧一眼罢了,怕什么?”赵斯年将帕子扔在桌案上,打量着地上趴着的人,他每日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去折磨他,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看着他痛苦不堪,心里的那一点不堪的过去才会稍稍的消减一些。 第282章 罪魁祸首 第282章 罪魁祸首 地上的人蜷缩着瑟瑟发抖,嘴里还在艰难的呜咽着,那脸上泛着青灰,这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眼看着也没几天活路了。 “抬起头来,让白小姐好生瞧瞧。”赵斯年的脚尖点在这人下巴上,眸色幽冷。 他被逼得抬起头看向白华英,一时抖得越发的厉害,“世……世子……妃……” 他干涸的喉咙含糊不清的喊着,恐惧感从脚延伸到了头皮,他整个人都发麻,“世子妃,奴才知错了,奴才不是有意的,还望世子妃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也是没有法子,都是……都是容小娘逼的,奴才若不这么做,她就要杀了奴才的家人啊。” 这人忽的爬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跪在地上直磕头,肩膀上的血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一时显得格外的诡异。 赵斯年错愕的望向他,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什么世子妃!她在哪!” 他摇了摇头,哽咽着道:“奴才也是被逼的,奴才实在没有办法了,世子妃饶命啊。” “少在这儿给我装神弄鬼!”赵斯年将他一把扯到白华英跟前,面目有些扭曲,“白小姐,你可识得这个人。” 白华英吓得退了一步,捏着手中另一根银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但是他这颗痣我还是有有些印象的。” 这人遍体鳞伤,被拽着整个人痛苦不堪,“奴才是被逼的啊,世子妃饶命啊!都是容小娘。” 赵斯年将他甩开,一只脚踩在他胸口,“一派胡言,容儿性子孱弱,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更何况此事母亲早已经结了案。” 下人拉着赵斯年的脚,血从嘴角涌了出来,“奴才……不敢撒谎,那些事,确实是容小娘叮嘱奴才的,所用的药材也是奴才一手从外头包回来的,那里头放了一味……一味毒,无味,寻常人是尝不出来的……” 赵斯年的脚施了些力,冷斥道:“一派胡言!” 白华英不由冷笑了笑,到底是他们二人夫妻情深,到头来自己竟只是个笑话,侯月容做了这么多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句容儿性子孱弱!所以她嫁进来不过一年,便迎了侯月容做妾,再往后的日子里,她与赵斯年便日渐离心。 “奴才句句属实!那药还是容小娘身旁的丫鬟给的!”这人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如今双眼里尽是绝望,他知道赵斯年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如今只求能保妻儿老小平安! 赵斯年的脚松了松,“到底怎么回事,本世子要一字不差的听清楚。” 这奴才咳了血,在地上艰难的喘了口气,忽的忆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来,“奴才是世子妃后院负责洒扫的,那日……那日容小娘寻了奴才,又以奴才家人的性命相逼,奴才不得已,只能这么做,后来……那孩子的事……是夫人授意的。” “不可能,我母亲若知道是我嫡亲的孩儿,怎会下这样的狠手!你若再有一字不实,我便杀了你。”赵斯年拔了身旁惊雷的剑横在他脖子前。 这奴才抓着他的剑,血从指尖涌了出来,“奴才自知世子爷是不会放过奴才了,但世子妃于奴才有恩,奴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有愧于她,所以今日拼着这一口气,也要告诉世子实情!” 赵斯年的手有些抖,“为何……”那是他嫡亲的母亲,他从来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到头来却是真的,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是他嫡亲的母亲啊! 这奴才看了眼白华英,哽咽着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夫人要的是一个自己的嫡亲长孙,若是这长孙从容小娘的肚子里出来,那她娘家自然是要得势,可若是从世子妃的肚子里出来,可就另当别论了。” 他换了个舒坦些的姿势,咳了几声,艰难的又道:“世子,你外祖母家如今也不好?若是这府里的大权落在封家,往后还有你外祖母家什么事?所以世子妃的这个孩子必须死,可夫人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化到了那个地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赵斯年神色有些恍忽,“不可能,我母亲历来是个心善的,这样的事情她断不会做出来!” “世子,你若是不信也无妨,但奴才已经交实情全数托出了,若非是容小娘当年接近世子妃,以姊妹相称骗得世子妃的信任,世子妃必然不会毫无防备,可惜了,世子妃这样好的姑娘,竟嫁给了你这畜生!” 这奴才忽的笑了起来,指着赵斯年道:“你可知为什么勇安侯府夫人下葬那日大火烧了侯府?是世子妃的冤魂不散,是你们罪有应得。” 他的笑忽的又小了,喃喃自语道:“也是我罪有应得,我这样不忠不义之人,这苦楚,是我罪有应得,若是有下辈子,我必然当牛做马,再还世子妃的恩情。” 这人说着便扯过赵斯年的剑,一剑扎进了心口,白华英顿时慌了,忙凑上前去,瞧着他这模样,心里百感交集。 他躺在地上,瞧着过来了的白华英,喃喃道:“若……若是有下辈子,奴才,定不会再做这……这妄恩负义之辈。” 白华英蹲在他身旁,一时有些感触,“人世有什么好的,还要下辈子。” “好……有世子妃这样的好人。”他望着白华英,血从嘴角渗了出来,他眼神忽的焕散开来,手不自觉的揪着白华英的衣摆,哽咽着:“对……对不住。” “你为何不告诉她。”白华英瞧着这只枯瘦如柴的手,心里五味陈杂,若是当年她的心狠一些,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是奴才没用,那时候……世子妃已然神智不清了,素秋……吃里扒外,纵是说了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显妄恩负义之辈,都是……畜生,一起下地狱!” 他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白华英静静的瞧着他,过了片刻,见他忽的揪着裙摆的手垂了下去,那双眼睛却死死的睁着。 这个人她是在侯府里呆了半年之后才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在外头被打的奴才,她瞧着可怜,便将他带进了府里,将被打半死的人救了回来,不曾想竟然留下了这样的隐患。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善意都会收获好的果实,往往很多时候,毫无意义的善,终将害人害已,白华英从重生那一刻才明白,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的非黑即白,有世间的水,太深了,淌得远了,很难不被溺在里头。 “你的家人,我会差人照顾好,你放心。”她低低的小声说了一句。 地上的人这才慢慢的合上了眼。 白华英退了一步,假意被吓到了,“世子,死……死人了。” 赵斯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嘲讽道:“你是不是觉得本世子很可笑!到头来竟然信错了人,将一个蛇蝎妇人藏在院里。” 白华英缩了缩身子,退了好几步,有些害怕的瞧着他,“世子,他……他好像是死了。” 赵斯年扫了眼地上的人,抬脚踹了踹,冷笑道:“不过是个贱奴,死了就死了,惊雷,将这儿打扫了,别吓到了白小姐。” 白华英从这一眼里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儒雅的面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阴狠。 “如今世子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打算如何给她一个交待!”白华英捏着手中的银针,随时准备动手,戳死这个畜生! 他扫了眼白华英,眼底透着警告,“此事到此为止,至于让你成为太子妃一事,本世子必然会做到,但你要明白,本世子既能让你当上太子妃,那么也有大把的法子可以废了你这个太子妃。” 白华英抬头瞧着他,不敢置信,“你当真可以让我成为太子妃?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还听二公子说太子殿下今日是要出事了,保不齐这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上了。” 赵斯年扫了她一眼,透出几分轻谩,“妇人之仁!官家对太子殿下何等看中,岂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几桩事罢了太子之位,你大可放心等着,此事转机颇大,再者,这上京里可不止一个皇嗣!无论谁是太子,本世子都可以保你成为太子妃。” 白华英没想到勇安侯府这些年的势力盘根纠错之下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有世子这话就放心了,但如今这事,我要一个交待。”白华英瞧着拖人出去的惊雷,捏着银针等待时机。 赵斯年挑了挑眉,仿佛在瞧一个小孩儿一般,“交待?如今罪魁祸首本世子已然诛杀,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容儿腹中孩子的性命不成?”那孩子如今保不保得住都还是个问题。 第283章 讹诈 第283章 讹诈 白华英缄默不语,那孩子的性命是命,难不成她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赵斯年见状理了理衣袖子,“她如今怀有身孕,本世子只得这一个孩子,你最好不要想。” “稚子无辜,世子未免将我也想的太坏了些!他母亲做的那些事情,与这孩子有什么干系?”最要紧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若非是他的招三暮四,他的冷备无情,一切也不会到这一步,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她只能一忍再忍! 赵斯年挑了挑眉,欺近她身旁打量着她,“你放心,本世子答应要给你的,必然不会少了你的,你只管在府里安心侯着就是了,至于这件事,你也不必再费心了,本世子自然会给封家一个交待!” 她忽的想到。赵斯年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怕是要去母留子了!这样也好,省得她自己动手了,到时候无端再添孽障! “好。今日太子殿下在朝中怕是要出事,还请世子帮衬一二,比起年幼的荣王,我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登得龙庭,再说了,世子与太子殿下不也是自幼的玩伴?相传世子幼时还是太子伴读。” 那样的感情自然是有的,可如今因着崖下的事,以及地下钱庄的事,两人早已经掰了,只是明面上许多人还不知道而已。 赵斯年扫了眼窗外晃动的树影,眼底五味陈杂,“那是自然,你放心,本世子必然会想法子保全太子殿下,先前你救了太子殿下,如今与他自然也有恩,接近他也要轻易些,但你要切记,本世子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 “是,我明白。”她装得万般渴望权势,赵斯年瞧着很是满意。 “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帮着太子,无论成与不成,你都能博得他几分信任,到时候旁的事,我往后会再知会你。”赵斯年推开了窗,窗外是一片玉兰树,那是她爱的花,先前在时,勇安侯府遍处都是,如今人走了,只留了这么一个小院子里还有几株了。 “世子,只要你能让我成为世子妃,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想再在白府里过那样的日子,我要将她们都踩在脚底下,我要将她们带给我的一点点的全还给他们!让他们悔不当初!”白华英眯了眯眼,紧握着双拳,眼底泛起浓浓的恨意。 那样的恨意瞧得赵斯年心里一惊,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封锦明临去时瞧他的那一眼,也是这样的恨,这样的怨。 “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行了,今日也无旁的事,你与本世子一并去瞧瞧号脉号的如何了。”赵斯年抬手关了窗,转身领着白华英出门。 瞧着他这防备的模样,估摸着也是怕白华英翻出些什么来! 外头的雪停了,日头斜斜的织在身上,赵斯年见下人过来了,不由主训斥道:“府里如今这样不懂规矩了?白小姐在府也没个人照看,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触了府里的机关出了事,你们就是十个脑袋也承担不起。” 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白华英有些纳闷,勇安侯府里什么时候设了这么多机关了?亏得她先前没有进去,否则若是真触动了,出了事,得不偿失。 “世子,是我一时不当心迷了路,不干她们的事。” 赵斯年冷冷的凝着府里跪作一团的下人,“这一回有白小姐在,便饶了你们这一回,都滚下去,各领五板长长记性,再有下一次……” 下人们直磕满头,“奴才不敢了,再不敢了,这一次是因着工部有人过来,说是要量前院的大院,奴才们这才一时耽搁了,世子饶命。” 赵斯年抬了抬手,狐疑道:“工部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管家佝偻着身形,“原是几位小大人,只来丈量罢了,奴才将世子有要务忙,所以就搁下了,世子可要见一见?”原本就是官家赏的,如今见与不见也不打紧,毕竟来的都是些小兵小虾的,不足为记。 “不必了,容儿诊脉一事如何?”赵斯年抬步往西院走,西院里这会子冷冷清清的。 侯月容躺在软塌上满面愁容,见了赵斯年便越发的委屈起来,“世子,这……神医说,说妾身……。” 伤心之时侯月容她更倚进了赵斯年的怀里,那叫一个娇柔可人。 赵斯年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擦了擦泪,这样的温柔似水,与先前踩在那下人肩膀上的时候宛如两个人,这个人始终护着侯月容,白华英知道自己输得彻底,恨也恨得彻底! “魏小医神,内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赵斯年一只手抚着她的肚子,剑眉轻拧。 魏忍冬倒了盏茶,抿了一口,神色亦是凝重,“如今八个多月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孩子脐带饶颈,再加上近些日子吃多了些大补之物,只怕是要难产。” 赵斯年心里急了,“那孩子如何?能否平安?” 侯月容有片刻的错愕,这个人……如今竟然只关心孩子了。 她抚着肚子,哽咽着伤心道:“无论如何,还请魏小神医护着妾身的孩子,若是……若是实在生不下来,便让妾身的命来换这孩子的命。” 赵斯年的心又疼了疼,握着她的手嗔道:“一派胡言!本世子定要你们母子平安!魏小神医,若是有什么旁的法子,也只管提出来!” 魏忍冬喝了口茶,将杯子往一旁顺手搁了,“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用药都得是上好的药材,为保胎位正,每日都要受针,这法子,一来费银钱,二来也折磨人,只是不知这位小娘可受得住。” 敢让他来这儿诊治,他自然是有法子治。 侯月容一听有活下来的机会,顿时眼前一亮,“有劳魏小神医,只要参保住这孩子,让妾身受区区几针,妾身能忍得住!” 赵斯年眼神有些闪躲,“要用哪些药材?” 魏忍冬掐指算了算,“十几种,算下来,约也有八百两一副了,她这病症,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所以要先用着,边用边看疗效。” 八百两是个什么概念?还只是一副药的价格,平日里中医少说也会喝上七七四十九个疗程,这么算起来,也有几千两了,侯府里一年的开支也不过是几万两,这儿就占了一小半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自然也不是问题,可如今勇安侯府里穷嗖嗖的,地下钱庄里的钱还是搜干净了裤腰带借出去的,如今收不回来,连着钱庄也被一锅端了!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侯月容身旁的丫鬟不满道:“寻常一副药也不过就是了几十两顶了天了,魏公子这一副药就要八百两,莫不是瞧着侯府家大业大的,便想着讹些银钱。” 侯月容扫了她一眼,低斥道:“这可是神医,这样名贵的药定然是药到病除,你一个下人,怎么这样不识规矩。” 丫鬟福了福身,不满的道:“奴婢一时嘴快,还请神医不要放在心上。” 魏忍冬挑了挑眉,“无妨,若是觉得贵重,不吃也可以,魏某还有事,这就告辞。” 赵斯年犹豫了片刻,侯月容的心沉到了谷底,眼看魏忍冬要走,她忙起了身小声道:“如今府里出了好些事,处处都是要用银钱的时候,妾身这儿还收了些体已,但也不过区区两千之数,小神医,可否想想旁的法子?” 赵斯年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听她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打断了她的话,“侯府里是要倒了不成?还要用上你一个女人的钱了?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侯月容抚着肚子,哽咽着,神情分外委屈,“这孩子如今……如今怕是要难产了,眼下侯府生了这么多事,妾身不想成为侯府的负担。” 赵斯年见状一颗心就软了,握着她的手感动不已,“你怀的是侯府的嫡子,怎会是负担?你不知道父亲有多盼着这个孩子,本世子只要你们母子平安就是了,魏小神医,这药你定要开最好的,本世子定要让她们平平安安。” 魏忍冬吹了吹茶盏,热气从杯中氤氲了出来,“有赵世子这话,魏某就放心了,今日脉也诊完了,为确保药不被人动手脚,药会在缥缈阁里熬制,赵世子,你来取药的时候,将魏某要的东西一并带上。” 赵斯年微微颌首,交了几封信给他,“这是自然,到时候若是母子平安,本世子再另行赏。” 魏忍冬懒洋洋的站起身,扫了眼脸色苍白的白华英,“赏就不必了,该找你算的帐,我也必定一件都不会少。” “随时恭候。”赵斯年立在原地,瞧着魏忍冬出了门,白华英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泛着意味不明的怨恨。 不知怎的,侯月容总觉得这个丑女人有些不同寻常,“世子,这白家的姑娘丑成这样,太子先前就说过不会娶她,如今也不知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赵斯年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旁的姑娘丑不丑本世子不知道,但本世子的容儿定是世间最漂亮的。”侯月容嗔笑着,面如桃花。 第284章 容小娘 第284章 容小娘 靠在赵斯年的怀里,是她最安心的时候,可如今却变了,她轻抚着赵斯年的衣袖子,那上头绣着的玉兰花令她心生厌恶。 “这衣裳都穿了好些年了,也该换一换了。这两日妾身便差裁缝过来做两套,妾身针脚功夫还可以,不如到时候就绣上翠竹一类的图案如何?”那玉兰是封锦明的最爱,如今府里没什么玉兰树了,偏偏赵斯年身上的衣裳里隐约还有玉兰花! 不过是个已死之人,连坟都不在自家的庙堂了,还有什么可念旧的。 赵斯年扫了眼那花,将手抽了回去,“如今府里诸事繁多,别将心思放到这儿了,你身体原就弱,这样的针脚功夫往后就不要做了。” 侯月容咬了咬牙,嗔道:“您是世子,这一件衣裳穿了好些年,妾身只是怕外头的……” “无妨,本世子行得正坐得端。”赵斯年起身,见丫鬟端了东西进来,他玩味的瞧着那丫鬟,挑了挑眉,“她跟在你身旁多久了?” 丫鬟吓了一跳,“奴婢是小娘的陪嫁丫鬟,自幼便跟在小姐身旁伺候。” “嗯,岁数不小了。”赵斯年接过她手中的碗,吹了吹递向侯月容。 侯月容打趣道:“是呢,也有十六岁了,我还想着替她寻个好婆家呢,只是这丫头一直不愿意,世子可有合时宜的人家?” 赵斯年手中的勺子搅弄着碗,发出细微的声响,“既然舍不得嫁出去,不如就留在侯府里如何?往后你身旁也有个人照看着,我也放心。” 侯月容面色僵了僵,扫了眼那丫鬟,柔声道:“女大当嫁,总不能一直留在妾身这儿,妾身这些年与她相依为命,将她视如亲妹妹一般,如今总要替她觅一门满意的亲事才好。” 一旁的丫鬟吓得脸色苍白,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奴婢自幼伺候小娘,生是小娘的人,奴婢绝无嫁人的二心……。” 赵斯年瞥了她一眼,却见这丫鬟也微微的抬头,二人的余光碰到了一处,这丫鬟又低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赵斯年前些年的心思都在封锦明的身上,后来便在朝堂上,少有与侯月容的丫鬟有什么接触,一时间连名字也记得模糊了。 她怯生生的看了眼赵斯年,“奴婢……奴婢绣瑛。” 赵斯年微微颌首,“是个好名字。” 侯月容正欲说话,赵斯年盛了药喂到了她嘴边,她只好喝了下去,堪堪喂完了药,赵斯年抬手搁碗,绣瑛抬步上前接过那碗,心里暗自窃喜,眼看着自个也有了几分希望,一时心气也跟着高了两分了。 “行了,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晚些再来瞧你。”赵斯年起了身,抬起手,侯月容正欲上前替他整理衣裳,绣瑛比她快了一步,手脚麻利的很。 待赵斯年一走,侯月容朝着她抬手便是一巴掌,“小贱蹄子,如今你连我的人都敢攀?你也不怕我废了你这一双爪子!” 绣瑛被一巴掌打到地上,一个踉跄跪了地,“奴婢只是尽心伺候小娘与世子,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我看你这一双狐媚子眼都快扒到世子身上去了,你当我瞧不见?我说怎么这些年给你指婚事你不要!原来是算计着这一出!倒是我小瞧了你了。”侯月容原就是一肚子的气,如今一股脑的全发到了她身上。 绣瑛有苦难言,先前她哪里是给她择良婿!给她安排的那些人多是七老八十了的,无非是想用着她来攀关系罢了!她若是真嫁了,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土坡子里头躺着! “奴婢没有,奴婢这些年待小娘无不尽心的……” 侯月容冷冷的打量着她,嗤笑道:“尽心?我看你是尽了心在世子身上了!如今你既无心在我这儿了,我也留不得你了,明儿个就替你寻个顶好的亲事,也算是全了你我主仆的感情!省得你人在这儿,心成日的飞出去。” 这死丫头要打了世子的主意,到时候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不成? 身旁的嬷嬷一把将侯月容拦了下来,说着好话,“府里头没个正经主子,眼下小娘也是当家做主的了,也该有些气度才是,纵然是这小丫头肯,世子也未必就肯,纵是世子肯了,还有侯爷在呢,再者说了,如今府里头那位,可玄乎着呢,世子成天的往那冷院里头钻,大娘子可别把刀子对错了方向。” 侯月容脸色这才缓了些,冷冷的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冷斥道:“没脑子的东西,亏得我这些年待你如亲姊妹一般,你这样忘恩负义!滚下去。” 绣瑛擦着泪哽咽着道:“奴婢自幼承蒙小娘相救,无不感激,对世子不敢有半分肖想,若是小娘不信奴婢的,只管将奴婢发去庙里做个姑子,奴婢也认了。” 说着绣瑛转身便哭着跑了出去,侯月容瞧着来了脾气,“你瞧她这模样,比我还像个主子!这些年到底是将她宠坏了,由着她这样无法无天,嬷嬷,眼下世子没出府,想必是又去那小贱蹄子那儿了!咱们若再不想个法子,他到时候若将这孩子交给那小蹄子养,一切可就完了。” “世子待小娘好着呢,怎会将孩子给旁人养,再者,若是世子真瞧上了绣瑛,也是她的福气,说到底绣瑛是咱们自己人,若得了势也是咱们自己的,可若是真让冷院的那位得了势,只怕就又像先前一样了。”嬷嬷在她耳旁细细说了好些。 侯月容这才恍然大悟,她紧了紧衣袖子,沉声道:“是这个理。可我与世子是自幼的情份!我怎能甘心!冷院的那个小蹄子,也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像罢了!终究不过是个替代品!” “最要紧的,还是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才好。”嬷嬷在一旁语重心长,如今侯府里婆母走了,世子妃也去了,论理说,小妾的日子那是再好不过了的。 侯月容拉着嬷嬷的手,目光不安的看了看四周,“近来总听府里的人说在湖边瞧见那……那人的身影,我这日子这样不顺,会不会真的如她们所说的,这是报应!” 嬷嬷拍着她的手安抚道:“人都去了,这事便算是了了,小娘不要多想。” “不,我总是在做梦,我梦见她来向我索命了,我原是不怕的,可如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活不活下得去都不知道,侯爷……侯爷也有了杀我的心,若不是我如今怀着孩子,只怕早就被杀了!”侯月容如今要生了,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她不知是该恨侯府的无情无义,还是恨这个孩子如今要拉着她同归于尽! “那只是梦,不打紧的,小娘别多想了,前些日子奴婢识得个道士对这些术法精通得很,奴婢过两日便请他来府里瞧瞧,小娘放心,这些子虚乌有的说法,不过是哄骗人罢了,那湖都要填了,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嬷嬷瞧着她这模样,一时心疼不已。 这孩子原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原本是个天性纯善的孩子,如今来了侯府,竟将人都生生磨成了这样,可见这豪门大院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填湖?什么时候的事?”侯月容怔了怔。 “是工部的人过来,说个湖太大了些,可以将湖填了,另起一个院子,依着世子与侯爷的意思,那院子是要用来建立祠堂了。一来可以镇压邪祟,二来也可以去晦气。” 侯月容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原是这样,也好,也好!倒省得我去费心了,对了,那日我与世子进了宫,瞧见白家那个傻子,她说她看见那贱人跟着我!我那寒毛都从背后出来了,今日再瞧着她,好像真是不傻了。” “说是魏小神医治的,如今已经大好了。”嬷嬷也觉得奇怪,但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来得及多想。 “神医医术了得,我与这孩子,必要生下来!”她要替自己争一口气,她再也不要过乡下那令人厌恶的日子了! “是了,这样想就对了,那位白家的姑娘与封家可交情不浅,若是下回见了,小娘不如与她走近些,也让她帮着在封家说上几句好话,若封家不计较这些个,想必侯府也就不会再计较那些了。” “是了,我方才一时急,竟忘了,如今人都走远了,下回。”侯月容拔弄着指甲,秀眉轻拧,疲惫的靠着塌后的靠垫。 第285章 璟王马车又坏了 第285章 璟王马车又坏了 等白华英忙完出勇安侯府后,已然是正午了,约是春天要来了,阳光温热,晒得屋檐上的冰雪作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不远处的几株桃柳已经露了新芽儿了,想来没几日就应该暴发出蓬勃的生机。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都在晒着太阳,热闹得很,有人拿着糖葫芦正在打趣,这日头再大上一些,就该晒化了。 魏忍冬趴在车窗边,朝那卖糖葫芦的招了招手,“给我来三串。” 卖糖葫芦的笑道:“客官,眼下这糖葫芦可不多了,待天一热,可就不好做咯。今儿收您两文钱一个,打个折。” 当归笑着给了钱,魏忍冬顺手递了一个给她,“听说上京的糖葫芦甜得很,你尝尝看。” 白华英瞧着那糖糊涂,心里有些发苦,她记得初初写给师兄的信里,就提到了糖葫芦,提到了上京各种各样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原本是想引诱他到上京来见一面的,如今不曾想,临去时都不曾见到那一面。 “我不喜欢甜的。”她侧过脸去,没再瞧那红艳艳的糖葫芦。 魏忍冬吃了一个,笑道:“我倒是觉得这玩意吃着不错,先前在山里,无非就是去偷些蜂蜜,那蜂蜜也甜,不过与这糖葫芦的味道,倒真是有些不一样,这玩意酸酸甜甜的,啧,真是不错,小丫头,你不尝尝可就亏大发了。” 白华英挑开帘子,外头人声鼎沸,日光落在眼前,让她有些发晕,“今日是最后一天,魏小神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魏忍冬挑了挑眉,靠着马车笑得纨绔,“刚进了不少的银钱,自然是要好生玩一玩了,当归,咱们去软香阁,快活快活!” 当归顿时小脸涨得通红,“公……公子,我还是去熬药。” 魏忍冬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如今也十五六岁了,怎么还跟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旁的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你等着,过两年爷有钱了,给你娶个好媳妇回来。” 白华英瞧着哭笑不得,原本八十两就能配好的药,收了人八百两一副,可不得好好的玩玩!她原本是瞧不上师兄这些手段的,可如今跟在他身旁,却觉得痛快!赵斯年这厮,如今不脱层皮,也得掉上几滴血! 勇安侯府这样大,若是要扳倒它,可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如今她有的是时间耗在这儿与他们斗上一斗。 外头的几辆马车忽的堵上了,白华英的马车旁小摊位上,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唉,你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中饱私囊,那些拔给灾民的银钱都让太子殿下贪了,所以那会子才没东西吃。” “听说了,今日上朝的时候官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刚刚退了朝出来,我家大人脸色差得很,太子殿下如今暂时关在太子府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不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在官家的殿前跪着呢,说是为了替太子殿下求情,说太子年幼无知……唉,皇后娘娘真真是个好人,可惜了,摊上了这么个太子。” “我若是皇后娘娘,早就让自己儿子去了,怎么可能这样捧着太子。” “唉,这皇家的事情哪里说的清楚,你小点心,仔细让人听见了,到时候不得扒了你的皮。” 众人这才堪堪的禁了声,白华英坐在马车里,脸色微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还是有余地的,否则不会是暂压太子府了。 只是不知眼下璟王又在做什么。 正在想着璟王的事,谁料人就到了跟前。 当归拉着马车,朝魏忍冬道:“公子,前边是璟王府的马车,那马车好像是坏。” 白华英撩开帘子望过去,在本正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哎呦我亲娘,差点吓死我了。” 对面璟王的马车卡进了路面的细缝里,里头还有污水涌出来,场面一时有些不大好看。 那位正主儿下了马车,缓缓的朝这儿走来,见了白华英,脚步更快了,“魏公子去哪?” 魏忍冬捏着糖葫芦,挑了挑眉,“怎么?王爷这是有事儿?” 璟王负手而立,理直气壮,“搭个顺风车。” 魏忍冬不知怎的,今日从那勇安侯府里出来,瞧着璟王越发不是鼻子眼睛的,没好气道:“我们去软香阁,怎么?王爷也顺路不成?” 璟王说话间上了车,拂了拂衣袍笑道:“倒是巧了,正好与人约了软香阁议事。” 魏忍冬气得脸都青了,“王爷如今倒是潇洒,两袖清风,诸事不管。平日里风花雪月,佳人数都数不过来。” “比不得魏小神医,佳人在侧。”璟王硬生生挤到了魏忍冬与白华英中间,宽大的衣袖间偷偷的抬了抬手,握住了白华英那冰冷的手。 白华英悄悄的挣了挣,挣不脱,不由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头,用力一掰,璟王吃痛,忽的放开了她,瞧着她的视线有些迷芒,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一晃眼的功夫,小妮子脾气就见长了呢?璟王百思不得其解。 魏忍冬吃着糖葫芦,没好气道:“太子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倒真是坐得住!难不成你真要让勇安侯府的这一家子得逞?到时候指不定要嚣张成什么样子,我若是你,随便编个什么罪名,也要搞死他们!” 可惜他不能,师妹走了,他总要替师父着想,要替缥缈峰着想,毕竟民不与官斗。 璟王理了理衣袍,见白华英竖着耳朵听,挑了挑眉,声音压得低了些,“此事可大可小,权看官家如何处置,本王如今无职无权,一身轻,说话自然也没什么份量,若魏公子有旁的法子,不如与分享一二给本王,让本王考虑考虑。” “我一介草民,能有什么法子。”魏忍冬吐了几颗山楂籽出去,嫌弃的连同那签子也丢了出去,“上京的糖葫芦哪里就好吃了,竟然有傻子奔着上京的糖葫芦来。” 他说话闷闷的,带着几分幽怨。 白华英无奈道:“上京若要吃糖葫芦,还得去一品阁,一品阁里的糖葫芦不外卖,送给用餐的客官,那里头的糖用的是山间的野蜜炼出来的,味道极好。” 魏忍冬怔了怔,猛的掏出信来,“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华英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这一段话,与她原本想告诉她师兄的内容太接近了,她只得临时改话,“我听说一品阁的糖葫芦最好。” “不对,你上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上京若要吃糖葫芦……” 魏忍冬神色焦虑的瞧着手中的信,“这信里……这信里的话是一模一样的,白华英,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华英怔了怔,手指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 璟王见状替她解围道:“你莫不是太想念她了,所以出现了幻觉?魏公子,这是病得治。你若是不会治,不如本王替你寻个大夫?” 魏忍冬摇了摇头,狐疑道:“不可能,我方才分明听见她说了那话,怎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当归,你方才是不是也听见了。” 正在外头赶马车的当归撩开帘子,有些懵,“方才经过闹市,声音太大了,没听清。” 魏忍冬心里的小火苗又歇了下去,他特意带了白华英进勇安侯府,特意给了她与赵斯年相处的机会,可是这一次一次的机会与试探,她似乎都没有什么表示。可偏偏越没有表示,越是可疑! 他抹了一把脸,掏出另一个糖葫芦,顺手递给璟王,“你也尝尝,上京最好吃的糖葫芦!” 璟王不喜欢甜的,没接,“魏公子留着自己享用。” 魏忍冬叹了叹气,瞧着窗外喃道:“其实我挺敬佩你的。” 璟王苦笑道:“行军打仗有什么好的。”若是当年没有去打仗,或许一切也会不一样了。 魏忍冬吃了个糖葫芦,却依旧觉得心里发苦,“你能将她的棺椁抬出来,可我……我当时却没想过这些,光是这一点,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不如你。” 第286章 魏公子能捅两刀 第286章 魏公子能捅两刀 璟王听着这话不动声色的去握白华英的手,约莫是方才帮了她的缘故,这一回倒是没有拒绝,他捏了捏掌手的小心,白华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璟王只得将手握好,朝魏忍冬淡道:“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何必强求。” 魏忍冬吐着糖葫芦的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本想着将棺椁抢回来,就算不葬去封家,葬在缥缈峰也是好的,那儿风景好,比你们皇家那刻板的祖坟要舒坦,一眼望去,日升日落,一天又一天,山里多自在。” 但那是将所有的事情扯清楚以后的事了,没有璟王这样直截了当,他做了那些事情,等众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甚至快得让官家以为,这货就是自己挑了个事,让他削了璟王的权,以此来平定圣心! 璟王瞧着那剩了一半的糖葫芦,脸色微沉,“你带她去了勇安侯府?” 魏忍冬觉得奇了,“去一趟勇安侯府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她动手杀了那畜生不成?” 白华英左手捏起茶盏吹了吹,“不过是跟着一道去瞧一瞧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王爷放心,就是替她报仇,我也不至于这样蠢,将魏公子搭进去。” “你倒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你当时若真对那畜生下了手,我便倾尽缥缈峰之力,也定能保你周全。”区区一个勇安侯府而已,慢慢磨,人生苦短,不寻点乐子,多无趣?如今才刚刚开始。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缥缈阁,魏忍冬刚下马车,封锦兰便从里头跑了出来,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子气急败坏,“师兄,你真去救人了?” 魏忍冬瞧着这手,有些嫌弃,“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嫁得出去。” 封锦兰才不在乎这些,“上京的男人,我一个也瞧不上!你倒是与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去救人了!” “是。” “为了姐姐留下的信?”封锦兰瞧他无所谓的态度,人都要吐血了! “是。”魏忍冬毫不避讳,“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将我打一顿,打完了,我再来告诉你,如何?” 封锦兰扬起手,见这人闭着眼,堪堪的放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就是他们害死了姐姐,你就为了信!那信我也可以去给你偷出来!那本来就是姐姐给你的信!!你作什么要去……” 魏忍冬将信拿了出来晃了晃,“里头也有提及到你。” 封锦兰顿时消停了,接过他手里的信,愤愤道:“这件事情我也有份!你以后看的信,她都要看!勇安侯府的帐,迟早要与他们算清楚!” “唉,这信看过完了可得还我!” 封锦兰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探雪,咱们去要嫁妆去。” 那嫁妆堪堪拿回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呢!瞧着是一小半,可与寻常人家比起来,便是中等权贵世家的姑娘嫁女儿的嫁妆,都比不上她姐姐那一小半的!赵斯年那个混帐在这儿玩心机,她自然是要将这点心机还回去! 吃哑巴亏可不是她的风格! 白华英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走了,不由揉了揉眉心,一时替这个妹妹担心起来,将来可怎么嫁人哦!如今上京里封家二小姐的名头算是跑远了,纨绔二小姐的名声可真真是,不知要吓跑多少人家了。 “你也不管管?就让她这么去了?” 魏忍冬抬步进屋,边走边无奈道:“她那个性子,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爷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让她去,左右是师出有名,随着她闹腾呗。” “这样下去,将来若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白华英愁得很。 魏忍冬忽的侧过头瞧着她,目光里透出几分打量,“你一个姑娘家,尚未出阁,怎么成日里操心她?依着我看,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太子如今禁了足,你这太子妃的梦,怕是要碎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呢。” 白华英跟着他进了府,没成想璟王也进来了,朝她打了个眼色,“太子一事,如今是有些棘手,不过官家心里明镜似的,此事查清楚了,自然就平了。” 怕只怕有人会背后下黑手,到时候有了大动作,事情就麻烦了。 白华英也想到这去了,头疼道:“眼下还是找太子商议商议对策才是。” 璟王扬了扬眉,“如今太子府被围得死死的,本王今日过来,是太子病了,想请魏公子去一趟,治一治太子殿下的病症。” 白华英狐疑道:“怎么病的这么巧?” “可不是,巧了。”璟王朝她眨了眨眼,旁人进不得,可太子一气之下病了,大夫总是进得的,众人也不会说了闲话去。 魏忍冬懒洋洋的进了屋,将自个往贵妃塌上一扔,手捏了个葡萄,“不去。” 太子府与他有什么相干?若是他没记错,那太子与勇安侯府的那厮关系可不错,他去救那女人,一是孩子无辜,二来是为了那信件! 璟王也不急,拂衣在碳盆边坐下,碳盆里的铜壶里正冒着开水,水呼呼的开了,热气不断的往外冒,好些落到了碳盆里,璟王也没有将铜壶挪开,只是静静的看着。 魏忍冬听着那声音听得烦燥,“你倒是告诉我,我做什么要去救他!那小太子与赵斯年是一伙的,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说什么他日他若为帝这样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天不怕地不怕,更何一个小屁孩。” 璟王慢条斯理的将铜壶提了起来,淡道:“朝堂上荣王一党状告太子在治灾期间中饱私囊,这事性质闹得很严重,而皇后如今笼络了勇安侯府,既然勇安侯公然指责太子,那么魏公子觉得,太子与勇安侯府,还是一党吗?” 魏忍冬顿时来了兴致,“所以如今勇安侯要把太子拉下马了?” 璟王冷笑道,“有一事,谁也不知,细论起来,当今皇后还得论勇安侯一句舅舅。” 魏忍冬懵了,“怎么可能,皇后不是河东柳家的吗?柳家人可专出皇后,若不是她们家的,她们怎么可能将这女人送进宫?再说了,她放着好好的勇安侯不要,非得跟柳家混?” 柳家是士族,也是不差的,但同勇安侯府比起来,眼下勇安侯府可是圣眷正浓! 璟王揉了揉眉心,忽的看了眼白华英,心里有些虚,“此事……说来话长。” 白华英结合了先前的一些事情,狐疑道:“你与皇后早就认识?” “当年本王在江南治水,遇见了她有难,顺手救了,后来就一直跟着本王,再后来她见了皇兄一回,执意要入宫,柳家欠本王一个人情,便让她当了柳家女进了宫,只是本王那时候也没有想到,她娘竟然是勇安侯府那个跟书生私奔了的妹妹。” 白华英瞧着他,眼神真势,依着她那天偷听到的事来看,只怕也不是什么顺手救了这么简单,但有一点,与人私奔了到底是不光彩,纵然是回来了,面子上也没有柳氏女来得好听。 璟王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本王将她送进宫时,她还是个才人,后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皇后的位置,前几年本王一直征战在外,没有功夫理会这上京的事。” 也是在那三年里,那个女人一步一步的宫里站稳了脚根,开始发展她自己的势力,如今竟大得要与太子抗衡了! 魏忍冬听着不由打趣道:“你可真是养虎为患,而且还是只母老虎。” “这个女人颇有手段,知道太子被禁足她便在皇兄床边长跪不起,看似为太子请罪,实则坐实了太子年少无知,中饱私囊的事实,此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魏兄,若是荣王登基,便助长了勇安侯府的风气,难道你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躺着的魏忍冬忽的坐了起来,转身便往外头走,白华英忙起了身,“你去哪?” 魏忍冬回过头,磨牙霍霍,“捅勇安侯刀子的事,务必,千万,绝对,要带上我!爷出马,能捅他两刀!!小丫头,收拾东西,跟爷去太子府。” 白华英望向璟王,狐疑道:“王爷可有话让我转告?” 第287章 入太子府 第287章 入太子府 璟王忽的来到她跟前,就在她以为璟王要说什么时,他忽的替她将披风系得严实了些,“外头冷,别着凉了。” “??”就这?白华英瞧着这带厚茧的手在系带上翻动,没一会儿便打了个漂亮的结,一时有些不舒服。 “王爷这结打得倒是好看。” 璟王见她有些吃味,不由笑了,“回来再与你细说,你告诉宴清,有个词叫置之死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白华英忽的明白了,“若是到时候死透了,可没有那么容易后生。” “无妨。去。”他抬手捏了捏白华英的小揪揪,十分满意。 白华英只得转身与魏忍冬出了门,外头日头已经偏移了,天穹高远而辽阔,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想来就要入春了,这样的天气往后必然是不会少的。 她叹了叹气,终于要熬过这漫长而寒冷的冬日了。 魏忍冬领着她去太子府,路过一家不错的酒楼,领着她去吃了一顿,这才赶去太子府。 太子府如今真真是戒备森严,门口守着好些护卫,瞧着应当是从宫里派出来的,昔日里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如今冷冷清清。 二人经通报三审后才进了太子府,原本该抱病在床的人,这会子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他手里拿了本书,另一只手端个茶盏正喝着,悠闲得很。 见白华英过来了,忙搁了茶盏,“怎么是你来了。” 魏忍冬搁了医药箱子,在他的另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老神在在的扫了眼他那小话本。 “听闻殿下病了,特地过来瞧瞧,如今看来,倒是魏某来得不是时候。” 太子朝玄武抬了抬手,玄武搬了椅子过来,又差人上了盏茶,白华英在太子对面坐了下来,眼前这个小屁孩似乎长大了些,眉目间沉稳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纨绔了。 “劳魏公子费心跑一趟,这只怕是皇叔的主意。” 魏忍冬不置可否,若不是那厮说可以顺势捅勇安侯一刀,这样的活计,他可没兴趣。 “先前皇后私下里与本宫也提过,说要将你指给本宫做太子妃,可惜了,如今本宫落到这般田地,只怕是没有机会了。”他抬了抬手,拂了拂宽大的袖子,复又坐了下去。 白华英端着茶盏吹了吹,温声道:“不过是小人使绊子罢了,这案子迟早会查清楚的。” 太子靠在软椅上,懒洋洋的,“查不清了,如今父皇正病着,那女人把持后宫,朝中上上下下沆瀣一气,想将本宫这个太子拉下水,皇叔手中无权,世人自然不会再惧他,无妨,这皇位若是荣弟坐得,让给他又何妨。” 白华英瞧着眼前这少年,忽的觉得有些意外,他与先前见了几面的少年郎已然是判若两人了,再没有了当初的风华得意与张扬。 “殿下难道就不想再争一争?”她捧着杯盏,杯沿的温度有些烫手。 太子晒着太阳,双手枕着脑袋,院里的海棠花如今枯在那儿,也看不出来是死了还是活着,旁的树都已经隐约里见绿芽了,唯独它,不声不响的。 “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遂了他们的愿岂不是更好?左右这太子之位,本宫也不在意。”他向往的,从来都是自由,可那样的日子从他出生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过。 因为他是太子,他必须墨守成规,必须出众,必须要做到事事如人意,这样的日子太累了,他早已经过累了,他想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白华英忽的默了片刻,一时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夸他。 他看穿了白华英的想法,打趣道:“白小姐,若本宫成了一介布衣,你可愿嫁?” 白华英捏着茶盏,直截了当,“不嫁。”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笑道:“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就是要嫁,本宫可未必娶,本宫喜欢你妹妹那样的妙人儿,你这样的,本宫可入不得眼。” “那还真是多谢殿下了。”她搁了茶盏,瞧着杯子里荡开的涟漪,缄默不语。 太子倚着椅背,懒散得像个富家子弟,一袭烟青的衣裳衬得他越发的自在,与这金尊玉贵的太子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皇叔让你来劝本宫的?你回去告诉他,属于本宫的东西,本宫自然要拿回来,不属于本宫的,本宫也不会要。”他眉目里添了几分寒意。 “好,殿下可还有旁的要转告?”有这话在,白华英是放心的,少年人的心,再怎么藏拙,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尊严,是藏不住的。 “没有,不过本宫倒有一事要求一求白小姐。”太子忽的坐得正了些,瞧着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乞求来。 “殿下只管吩咐。”先前她以为这货是与赵斯年一伙的,可如今看来,二人早就分道扬镳了,是什么时候呢?璟王与勇安侯府闹翻的时候,还是在那次掉下山崖之后?她心里有些没底,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本宫怀疑父皇平日里喝的药有问题,那日本宫偷藏了些药出来,但出来之后却发现那药不见了,那日近本宫身的,只有荣王一人。”他一直以为荣王是个天真烂漫的,可到头来才发现,是他错信了人! “有人在药里下了东西?可照看官家的,应当是整个太医院才是。”这样庞大的体系之下,若还有人敢下药,那必然是宫中只手遮天的人了,她忽的想起那日在璟王跟前声嘶力竭的皇后。 “本宫也不信,可后来那药被荣弟顺走了,第二日本宫便被禁足太子府,白小姐,你猜,那些人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他支着脸,半眯着眼,纤长的睫毛将眼睑都覆盖了。 魏忍冬伸了个懒腰,双腿搁在矮桌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顺手还捏了块点心尝了尝,味道不错,又给白华英也递了一块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丫头在的时候,他总有种这人是小师妹的错觉,可眼前的人又陌生得很,魏忍冬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死了! 白华英接过糕点,瞧着上头的腊梅,顺手搁在一旁,“小话本里的话,应当是太子被废,下一位皇子继位,官家若是出了事,那位皇子便顺理成章。” “这些年,白小姐的话本子怕是没少瞧。”太子尝了尝点心,觉得今日的分外清甜。 “殿下见笑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她捧着茶盏暖手,发觉茶盏已经凉了,便又搁了回去。 这院里很大,右手边还有一个小池子,里头养了好些鱼,如今游得欢快,太子拿了些鱼食起了身,抬手洒了些下去,幽幽道:“他纵是要争,他也要接得住,本宫今日就给他这个机会,他若有这个魄力接住了,本宫不妨让给他。” 白华英起身瞧着那一池子胖乎乎的鱼,“殿下这鱼养得倒是好。” “本宫人也养得好,白小姐不如试一试?保管像这鱼一般,白白胖胖。”他洒了半坛子的饲料,一群鱼争相而食,惊起池子里水花四溅。 “二妹妹身子历来不好,有殿下这句话,臣女就放心了。”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话题。 太子一时觉得这池子里的鱼也不怎么好看了,不由将剩下的半坛子倒了进去,白华英来不及拦,“这么多,鱼会撑死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将坛子搁在一旁,接过玄武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少年一晃眼似乎又高了些,在阳光下隐约里有了几分男人的模样了。 “殿下需要臣女做什么?”她垂眸,拢了拢衣袖子,忽的意识到,这是一出顶好的戏,也是一场豪赌,若是对了,勇安侯府将永远都翻不了身! “父皇如今病重,眼看就要春猎了,到时候你若有机会接近父皇,便想法子将那药偷出来,给魏神医瞧瞧,最好能将药换了,让父皇的症状好起来。”他望向白华英,目光坚定。 “如今本宫的人都不大好动手,皇后盯得太紧了,白小姐,能帮本宫的,就只有你了。这件事情若是成了,你若想当太子妃,本宫绝无二话。”他心里隐隐约约透出几分期待,以他的长相,他的才情,他的权势,上京也没有几个女人不动心。 第288章 置之死地 第288章 置之死地 白华英侧头瞧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让太子恍了片刻的神。 “若是臣女不想呢?” 太子的心被扎得稀碎,为了挽回颜面,只得死撑,“太子妃必然是你白家的姑娘,白小姐,若将来本宫坐得龙庭,想必你白家也能扶瑶直上,你哥哥如今已然成了本宫的幕僚,与本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难道也要置白家于不顾?” “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无心太子妃一位,至于官家一事,臣女必定尽全力。”她言语淡漠,瞧着人的时候总透着冷冷的疏离感,让太子很是挫败。 “本宫还有一事想问你。”他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 “殿下请讲。”这孩子,真是沉不住气,才在心里夸了两住,如今又漏了气了。 “那天在软香阁后边,救了本宫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太子紧盯着她,似要从她脸上找着些什么,可见她面色平静,又有些失望。 “是与不是就真的这么重要?”她抬头反问,使得太子愣了愣。 “那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怎能不重要?白小姐,你告诉本宫,到底是不是你!”他似乎忘了,那日他将白华英的簪子打落,划伤了她手背的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天下救殿下的何止一人,殿下若真要谢,不如就迎难而上,将来做得一代明君,这才是君子所为。”她忽的想起小话本里的一句话,要紧的人做得再多,都不如外人那一点点的暖心来得重要。 太子听着忽的笑了,“白小姐说的在理,倒是本宫唐突了,一直被困在圈子里。” “殿下是个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时辰不早了,臣女该告辞了。”在太子府里呆得久了,也会引人起疑心。 “白小姐,下回若是再来,可否替本宫带个糖人回来。”他一时有些局促,瞧着她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期待。 “好。”若真有下回,她定会带来。 魏忍冬拿了个苹果起身,嘴里啃了一大半了,含糊着道:“聊完了?正好我将这方子也写完了,你照着这个方子抓药,按时喝,对外我会说是急火攻心导致的,需要静养修心。” 太子接过那单子,道了谢,魏忍冬抬了抬手,“殿下不必客气,鄙人出诊,诊金三百两。” 太子哭笑不得,“自是该给的,劳魏神医跑一趟,玄武,去取诊金来。” 玄武取了足足有一千两银子,递给魏忍冬时,却被魏忍冬还了七百两回去。 “鄙人只得该得的,告辞。” 白华英忽觉魏忍冬替她也瞧了两回了,也没问她要银子,现在她总觉得自己是赚了六百两了。 太子见状朝白华英温声道:“父皇之事,就托付给你了,你万事小心,若有需要,只管去寻皇叔,他会想法子帮你。” “好。”白华英也不脱推,就如同师兄说的,给勇安侯府捅刀子的事,她也乐意的很,给她一把刀子,她能将勇安侯府捅成马蜂!!! 玄武瞧着二人的背影,不由在一旁打趣:“殿下哪里是要糖人,依着属下看,怕是想与白小姐下回再见?” 太子凝着她的背影,眼底透着笑,“多嘴。” 玄武熟知他的脾气,不由叹道:“殿下若是真喜欢,何不与白小姐说实话?皇后娘娘本就有意将她指给殿下,若殿下真将白小姐娶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太子瞧着池子里还在抢食的鱼,眯了眯眼,“你不要忘了,皇后是柳氏一族的人,下一任若真是太子,只怕她迫不急待的会将柳氏女塞进来,怎么可能随便将一个五品大人的女儿塞给本宫?” 至于白华英,不过是歪打正着,他对这姑娘有了些旁的心思罢了,可到底他是要成大事之人,她若当真无意,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玄武有些懵,“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在官家跟前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外头都说皇后娘娘待殿下一片真心,纵是亲生的,只怕也做不到这些了。” 真心?太子瞧着这一池子的鱼,有些失望,“你在本宫身旁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破,往后也不必再在本宫身旁伺候了,哪来的,回哪去。” 玄武自知说错了话,慌得扑通一声跪了地,“是属下一时失察,殿下恕罪。” “这几日差人去将皇后盯紧了,那批死士若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要动,本宫倒是要瞧瞧,这母子二人能在上京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他眼中少年的稚气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生寒意的杀意。 玄武得了旨意,忙退了下去。 太子瞧着一池子的鱼,朝府里的护卫抬了抬手,“这些鱼花花绿绿的,瞧了厌烦,换些野鱼回来,瞧个新鲜。” 下属忙去府里头寻有没有野生没管过的池子与湖面,去搜鱼去了,一时间整个太子府都忙碌了起来。 那头白华英抬脚出了府,立马便有人来盘问,魏忍冬一一对答,最后问得魏忍冬烦了,丢了张药方子给他,让他自个儿去瞧。 在那人一脸懵逼的表情中,魏忍冬拽着白华英的衣袖子上了马车。 马车晃悠悠的出了太子府,离了一大段路了,他忽的睁了眼,呸了一声,”什么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白华英眨了眨眼,“阁下这是在说谁?” 魏忍冬捏了颗云子在手里把玩,没好气道:“还能说谁?他一个太子,难不成手里没人了?要派你一个小姑娘去抛头露面?你也是,怎么你就同意了?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白华英哭笑不得,“如今非常时期,自然不能按常理办事。” “什么非常时期,天也没塌,地也没陷……”正说着,马车忽的磕了一下。 魏忍冬脑袋伸出车窗看了一眼,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上京是烂了不成!这样的大路还有坑!再这么下去,万一别人打到家门口了,上京连门都没出,全折坑里了!” 当归轻车熟路的抄出家伙,将车轱辘弄了出来,附和道:“这都是第三次了,依着我看,这上京就没几条好走的路了。也不见宫里的人来修修,倒是那勇安侯府,如今派了工部的人去收拾去了。” 魏忍冬咬着剩下的一半苹果,呸了一声,“那些大臣成天的坐在轿子里,他们知道个屁。” 这一声骂真是让人心里痛快,白华英细算了算,“等春日来了,这些积雪就化了,上京的地下水渠如今该是塌了不少,雨季一来,就该淹了不少屋子了。” “早知道上京是这个样子,我就是拼死也不该让她嫁过来。真是腌臜,没得污了她。”魏忍冬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心里实在不痛快。 白华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装作没听见。 魏忍冬忽的又唤了她两句,“小丫头,太子那样的男人,嫁不得。你拒绝那是你聪慧,可别又犯了傻事,到时候一头扎进去。” “为何?”旁人瞧太子,都是看权势,独独他,头一个说了这样的话,白华英心里不由一暖。 魏忍冬将苹果咬得卡卡响,“这才哪到哪,让你干这干那的,可不得行,璟王瞧着比他还要好一点点,起码知道心疼人,太子不成,太年轻了,将来若是当了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总不能在你一个人身上,那群不管事的大臣,这会子就该出来管事了我告诉你。” 白华英哭笑不得,“可璟王也不会只娶我一人,再说了,你师妹不是与他大婚了,你怎么还帮着璟王说好话了?” 魏忍冬别过脸去,哼哼着有些心酸的说:“这不是说好话,这是事实,他再怎么娶了我师妹,我师妹如今人都没了,她还能懂什么?你与我也算有缘,若说这几句话能让你不走她的老路,那也值当了。” 第289章 还恩 第289章 还恩 魏忍冬眼角泛红,捏着手里的小话本忽的没了兴致,顺手丢到了一旁,“若是换了璟王,只知道出门给你系披风,可万万不会将你往那样的火坑里推!太子这个人,心思够狠,要成为官家那样的人,也不是没可能,这就看你到底要什么了。” 白华英扫了眼那话本子,无心是痴心女被无情男抛弃的故事,有什么好瞧的。 “我只想让侯府万劫不复。”她眯了眯眼,敛了几分恨。 魏忍冬有些意外,“她与你是个什么干系?你要做到这一步?小丫头,勇安侯府如今风头正盛,一时半会的扳不倒,你不如放下这些事,去过你自己安生的日子,相夫教子不是挺好,何苦要趟这个浑水。” “如今不趟也趟了,魏公子,你为何不回缥缈峰去,却要呆在这上京城里,要开一间缥缈阁出来?难道山中的日子也不快活?”她师兄本不在乎名利,可如今他似乎也开始追名逐利了,这样的变故,是她不想看见的。 魏忍冬倚着软枕,讪讪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这上京城里美人各占春色,这是男人最大的快活,那深山老林里头,除了些野兽,难不成还能给我多出个美人来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对封锦明那件事情的不甘。 “对了,太子让你去给官家号脉,啧,这么说来,当初给那护卫瞧病的人,当真是你了?可分明先前进封家瞧病的,是你大哥。”他问过那大夫,那大夫含糊其词的,其实他也没听出个什么由头来。 “我说了,先前是跟着她学了些医术。” “依着你先前对义母的诊治来看,岂止是一点点,她简直对你倾囊相授!好些我不懂的,你似乎都懂。”也难怪那日他醉了酒,这丫头一眼就看出来了,往死里给他灌黄莲,那一回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所以这个仇,我更要报了。”她紧了紧拳头,手上的纱布松了,白华英干脆就将纱布拆了,拆开才发现手掌已然大好了,只留了浅浅的粉色疤痕还有些显眼。 “这药……好得这么快?”白华英有些错愕的盯着手上的伤,她当处手扎了不少碎石子,好些还要挑开了肉才能夹出来,等取完时,手已然面目全非了,直到上了那药,,才过去了两日,这样快的时间,就能恢复得这么好,副作用想必也大! 魏忍冬掏出一瓶祛疤的药给她,慵懒里带了些小得意,“爷研究的药,自然药效了得,如今这药也试过了,你该做的也做完了,明日就可以回伯爵府里去了。” 白华英细瞧了瞧手,又活动了一番,发现这手真是大好了,“药效这么快,难道不会有副作用?我记得当初的药方子里似乎还添了几味伤身的药。” 魏忍冬面子有些挂不住,“你知道这药好得快就行了,管后续做什么?如今真要是打起仗来了,都只管着怎么保命要紧,哪里还有功夫管药有没有副作用?小丫头,你还太年轻了,再大些,或许就会明白了。” 白华英捏着手中的药瓶子,细眉轻拧,“北境又要打仗了?” 魏忍冬打了个哈欠,如今晌午过了,他乏得很,“不知道,但是璟王吩咐下来的,我等一介布衣,也不敢不从不是?你若是要问,不如去问问他,这样的事,我怎么知道。” “北境若是这个时候打仗,必然会将兵力调出去,魏公子,上京怕是要出事了。”有人联合了鞑子,只怕是要里应外合。 “当归,马车快一些赶回去。”璟王让她去太子府,那必然会在缥缈阁里等消息! 当归不知情况,见她焦急,只得一扬马鞭拍得马儿扬蹄冲了出去。 路面不好走,车轱辘磕磕碰碰的,将马车里头弄得一团乱,好些小玩意儿摔了出去,一只草织的蚱蜢摔到了白华英的身上,她拿起来看了看,想起那年在缥缈峰的时候,这货成日的织这玩意儿来吓虎她,如今这手工都做得这样栩栩如生了。 “魏公子可以摆个小摊了,来日若做不得大夫,也能卖卖小玩意儿养家糊口。”她晃了晃手里的草蚂蚱。 魏忍冬夺了她的蚂蚱,宝贝似的往那小木合子里塞,“爷有这样的手艺是爷的本事,想买,我可不卖。” “我瞧着这蚂蚱不错,那不如送我。”白华英伸手去拿,魏忍冬一巴掌拍在她手上。 “你想的就美!这棕榈叶都是从缥缈峰带回来的,不卖不卖。”他护犊子似的护着那一木盒子的东西,生怕白华英抢走了。 “你不卖留着做什么?” 魏忍冬瞧着地上还有一只小白兔的,捡了起来,宝贝似的塞了回去,“她先前嫌弃我不会做这东西,我光会做个蚂蚱她又怕得很,如今学了这么多玩意儿,本是想着她有孩子了,总能给孩子拿着玩,如今也玩不着了,我清明的时候再烧给她,到时候总能玩上了。” 白华英心口忽的疼了疼,暗搓搓的将手里头的另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放了回去。 “她收得到的,她若是见了这样的东西,肯定喜欢。” 魏忍冬宝贝似的将东西收好,压在马车多宝阁的最底下,“那是自然!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半点也不曾假手于人!你可别惦记!” “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白华英替他心酸,如今又要像个局外人一般维护他的心情! “不惦记那最好。我可足足做了三百六十六个,每天一个不重样的,保管那孩子记得住!”魏忍冬原是想做给她玩的,如今想着那个被摔死了的孩子,心里真真是意难平。 “姓赵的那个畜生!我非撕了他的皮!扒了他的筋!”魏忍冬面容扭曲,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么恨,为什么还要去救那个孩子?”白华英忽的抬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魏忍冬僵了僵,拍开她的手,“爷的心早就跟银针一样无情了,你这一套可别用在爷身上来!我救个孩子怎么了?我救了他再折磨死他,不行吗?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孩子生下来,再搞死,更让人绝望的了!” 赵斯年拿着信不肯给他,这帐他总归是要算在一处的。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当归将将停稳了车,就将白华英的身影如风一般的窜了出去,他顿时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的望向慢悠悠下了马车的魏忍冬。 “公子,你说……白小姐莫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赶着去净手?” 魏忍冬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记,“胡说些什么。” 当归摸了摸脑门儿,傻笑了笑。 日头斜了好些了,天穹边隐约里有了暮色,阳光的暖意也退了下去,屋子里如今生着碳火,璟王坐在垂拱的窗边,手里拿了本书在瞧,一缕余光打在书上,使得那泛黄的纸渡了一层金。 她双手撑着膝盖,微微的喘着气,璟王回过头来,刀疤横穿的侧脸俊雅又阳刚,仿佛她沉在水里的那日,终于有一只手从透着光的湖面伸了进来,将她拉出了那片冰冷彻骨的湖,她忽的有了片刻的沦陷。 璟王合了书,朝她招了招手,“怎么跑成这样?过来喝杯茶。” 白华英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北境是不是出事了?” 璟王倒了盏茶递给她,温声道:“不急,慢慢喝,喝完了再说。” 白华英捧着杯子,喝了一整杯茶,她搁了茶,目光里透出几分焦急,“我怀疑有人吃里扒外,勾结鞑子,想将兵力调离上京。王爷,上京怕是要有大变动了。”她这活过来才多久,如今遇见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头疼。 璟王捏着杯盏,微微颌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让魏公子去研发伤药,不就是用在北境的战场上,先前你说你要去北境,可后来我外公回来了,你就没有再去了,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想过,外公与璟王有什么关联,可如今细细想来,她外公似乎对璟王太过恭敬了,一个前朝立下赫赫战功的伯爵,为什么会对璟王恭敬?这里头发生了些什么? 璟王抿了口茶,拉过她的手在碳盆边烤着,温声道:“你说的不错,当初北境动荡不安,加上军营里有人卖国通敌,所以父皇暗地里派了靖安伯去北境,靖安伯潜伏在北境多年,去年夏末被发现了身份,严加烤问,我那次派了影卫去营救,折进去不少人,原本要亲自前去,谁料人最终被救了出来。” 白华英有些傻眼,“去年夏末被发现,也就是说……你原本夏末就可以去救,可你没有,你如今才去救人……为什么。” 璟王抬手捏了捏她的小揪揪,温声道:“你既用她的身子活着,我总要还她家一些恩。” 第290章 熬药 第290章 熬药 原来是因为她,所以才投进去了那么多的性命,她内心百感交集。 先前赵斯年待她也是好的,可那样的好往往做不到这样的付出,一旦她没有了价值,触碰了他的利益,她便会被一脚踢开! 那一段感情里她曾渴望的白首不离,渴望的信任,渴望的温暖,那个人一分也不曾给过,如今这个人捧着沉甸甸的心,满腔热忱的爱,她却退缩了。 白华英一时有些拘谨,侧头避开了他的手,“王爷不必这样,欠下的恩,我自会去还。”她会将白家带到一个颠峰,但这样的巅峰,光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如今的白家每个人的心都是散着的,要聚起来,非一日之功。 “无妨,你的就是我的。”璟王收了手,对她的抗拒习以为常。 室子里忽的静了下来,垂拱的窗外,天穹暮色低垂,几缕云散漫的飘着,不知归处。 她盯着那冒火星子的碳,那碳忽的爆开来,将她吓了一跳,璟王下意识抬手挡在她身前,宽大的袖子瞬间便烫了个洞。 璟王不动声色的将衣袖子收了回去,温声道:“有一件事你猜的不错,上次之后,又有人通敌卖国,想借鞑子的手扰乱如今的局势,不过你放心,此事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白华英瞧着他那半露出来的破洞,“王爷可猜到那人是谁?” “自然是如今得益之人,你且放宽心,该算的帐,我一笔也不会少。”他瞧着那小揪揪,总想捏一捏。如今的她没有了先前的倾城之貌,却让璟王觉得越发的喜欢,仿佛眼前这个小家碧玉满脸胎记的人,才是最真实的封锦明。 “皇后……”白华英猛的想起荣王,她与那孩子只在宴上远远的见过一回,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一脸的天真烂漫,瞧着该是在宫里受宠得很的。 “她以为进宫是为了向皇兄吹枕头风帮我,可她不知道,我与皇兄同父同母,感情颇深,岂是她能动摇的?先前她来寻过我。”他打量着白华英的神色。 “皇后狼子野心,如今要扶持荣王登基,不过她可没有外国通敌的胆子,这里头另有其人。”皇后是迫切的想扳倒太子,但如今太子已经这样了,没有必要再与鞑子勾结,多此一举,更何况,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也未必舍得留这样一个烂摊子给荣王。 “有人想将这浑水搅了,好摸鱼,只是北境若是再起了战事,这才太平了半年多的北境只怕又要生灵涂炭了。”她叹了叹气,取了碳夹拔弄着盆里的碳火。 世道多乱,衰民生之多艰。权势的争夺,从来都是踏在无数尸体上进行的。最终的胜利要以血来书写,她厌恶这样的世道! 正说着,魏忍冬从药房里过来了,见二人坐着似乎也没说话,不由笑着晃了进来,“小丫头,忙了今日,你欠我的算是了了。” 白华英见他来了,便起了身,“魏公子,可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去熬药。正好我有要事与他商量商量。”魏忍冬熟练的在软塌上躺了下来,一条腿顺势曲起,手搭在手上,活脱脱一副纨绔样。 白华英瞧着这模样,心里忍不住想将那只脚踹下去! 他这没规矩的样,若是让师父瞧见了,只怕要拿鞭子来打了!学医要先正身,而后正心,而后正其行,如今这浪荡子的模样,瞧着真是让人想揍。 “魏公子,可是熬勇安侯府的药?”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要紧的病症是要这位小神医亲自出马的了。 “怎么?难不成熬药你也不会?不会也无妨,当归熟得很,自然会教你,对了,那药熬的时辰要久一些,文武火反复煎煮,可不要错了。”魏忍冬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顺手拿了个话本子搁在胸前,自在又潇洒。 “魏公子就不怕我真的往那药里头下毒?”师兄这心真是大!若是换了旁的人,恨毒了勇安侯的,只怕那侯月容都活不到她们出勇安侯府的时候!! “毒也有,你要哪一种?无色无味的可行?你若是要下毒,爷亲自将毒递到你跟前,怎么样?你要是不要?”魏忍冬忽的坐得正了些,从衣服里掏出个瓶子丢给她。 那瓶子触手生温,琉璃色的瓶中是翠青色的液体,瞧着便巨毒无比,她将药丢还给魏忍冬,“这药见水便失了原本的颜色,好是好,不过我要一个人的性命,用不着这些。” 她转身出了里间,听得魏忍冬在一旁笑,“小丫头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傲得很,王爷,你就喜欢这样的?” 璟王捏着茶盏斜了他一眼,见那身形刻意顿了顿,“本王只喜欢自家贤妻。” 魏忍冬的目光忽的沉了下来,他掏出新研究的药给他,“那小丫头试过了,药效不错,如今手伤已经愈合了,剩下的疤也上了药,过段时间那疤痕就该淡了,不过……有些刺到底是扎得深,纵是上了药,多少还是会留下一些了。” 璟王捏着药,眯了眯眼,“你拿她试药?” 魏忍冬拿了颗苹果啃了两口,无奈道:“你对小丫头有心,我瞧得出来,可你也用不着这样明显,不过是试试药罢了,这药在此之前就试了不少人,可偏偏只有她的伤那么深!难不成你让我砍别人几刀,再给别人上了这药?” “你敢拿他试药!”璟王不在乎那些,他忽的起身,居高临下的凝着他。 那样幽冷的目光看得魏忍冬心里有些发虚,“不过是试个药罢了,这药对她也没有害处……嗯……也不全然,里头有味药原是要换的,后来因为没到,就用了另外一味药。” “魏忍冬!”璟王青筋直暴。 魏忍冬不敢再激他,不由抹了一把脸,“那药也没什么影响,她一个姑娘家,纵然是发育得早一些,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再说了,这小丫头还能再长高一些,女人嘛,该有的有,该小的小,男人才喜欢不是。” “混帐,烨罗,将那药备上两份,让魏公子……好生试试药!”璟王气急败坏,扔了话便走了,余留魏忍冬一脸惊惧的瞧着眼前的烨罗。 “王爷,有话好商量……顾璟云,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若不是瞧在我师妹的面子上,我会替你研制这个药?你如今……啊啊啊,卸磨杀驴了!!!”魏忍冬原是打得过烨罗的,可自从封锦明走了之后,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如今跟烨罗过了几招便落了下风,连着身上也伤了好几处,气得魏忍冬想骂娘! 璟王哪里听得见这些?他跑去药房寻人去了。 当归正在教她怎么熬药,一抬头就见一道暗影罩了下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他手里的盖子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王……王爷,不知有何贵干?”当归有些怕他。 璟王忽的拉过白华英的手瞧了瞧,见她手掌心横陈着粉嫩的伤疤,一时心疼不已,“你也不问一问那是什么药?你就往手上抹?若是有毒怎么办?” 白华英瞧着哭笑不得,“魏公子是个医者,不会下毒。”会下毒的是那位小师妹,也就是她自己!只是可惜了,她没将这东西学精,学了一半便跑去嫁了人,气得她师父也没来参加婚礼。 那回的婚礼是盛大,可是她最重要的人里,有两个人却没有出席,那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偏偏无人知晓,偏偏赵斯年那个混帐还截了她的书信! 璟王将她手细看了看,确保无碍才松开,他盯着那盏开始以武火熬煮的药,“给谁的?” 当归在一旁瞧着不敢吭声,见问到了自个儿,这才小声道:“王爷,这药是……是给勇安侯府里的那位保胎用的。” 璟王抬手便要将药打翻,白华英一把拦了下来,“别……” “难不成你想让本王下点毒?虽不光明磊落,不过你喜欢也未尝不可。”璟王瞧着她着急的神色,不由笑了。 白华英将那盖子盖上,“孩子无辜,不管怎么样,等那个孩子平安降生了再说。”她的孩子没有来到世上看上几眼,何苦要去折磨旁人的孩子?这本身就是她与赵斯年的恩恩怨怨,扯进来这么多人做什么。 璟王叹了叹气,抬手捏了捏她的小揪揪,那小揪揪上扎着绒白的花,瞧着跟兔子耳朵似的,可爱得紧,“好。” 当归在一旁瞧傻了,这丑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三言两语就让这凶神恶煞的人跟只忠犬似的,瞧着他那满眼温柔的模样,就差摇尾巴了。 第291章 毒不毒 第291章 毒不毒 这样璟王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在他傻眼的空档,那煎着的药忽的冒出了泡,火力太猛了,他忙伸手去减火时,白华英已经比他快了一步,利落的那小灶里头的柴火退了些,那原本沸腾的药又消停了些,叽里咕噜的在药罐子里头捂着。 白华英坐在一旁熬药,璟王瞧着有些吃味,“三日之期到了。” 白华英扇着火,动作轻缓,那炉子里续上的碳烧的红亮,“说好三日就是三日,差一个时辰,一盏茶的功夫,都算不上三日,王爷若是有事,可以去忙。” 璟王拂衣陪着她坐了下来,没好气道:“我无事就不能呆着了?” “王爷请便。”她将扇子交给当归,叮嘱道:“这个药的火侯要好生盯着,里头有味药若是猛火,会激发毒性,不可乱。” “我醒得的。”当归接过扇子,望向大马金刀坐在一旁的璟王,心紧了紧,这天真真是,又冷了许多! 白华英去了药房,在各个格子里择了好些药出来,璟王瞧她动作熟练有序,不由深了深目光,“可有需要帮忙的?” 白华英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王爷,烦请你去那,好生坐着,药房里不比其他,尤其是魏公子的药房,这里头可有不必的毒药,若是碰了哪里,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解药。” 还有好些药还是她当初在缥缈峰研究的,无药可解。 如今回想起当初,真真是年少无知,拿药当玩似的,也难怪那时候她师父会说她童心未泯,不宜多学,如今想学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了。 她配了几副医治心疾的药,那药方子里还做了些许的改动,璟王就在一旁静静的瞧着她忙碌,等着天色黑了,等着时辰到将她送回伯爵府去。 烨罗忽的从外头疾跑了过来,脸色有些急,“王爷,出事了,官家急召。” 璟王猛的起身,看了眼白华英,“怎么回事?” “是……是北域的雪灾,如今开了春了,好几处出现了坍塌涨水,勇安侯这会还在宫里,官家的身子,怕是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急召王爷进宫议事。”烨罗手里有影卫,手掌各种情报,对这上京的许多事情,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眼下到底是在上京,天子脚下,任何人事都不可能越过天子,所以情报网便有些受阻,有些消息也就不这么灵便了。 璟王抬步往外走,忽的又顿了顿,“让暮成与小十七好生护着她。” “是,暮成一直在暗中守着的,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烨罗深知白华英对他的重要性,如今格外的上心,他也生怕再出现当初那封锦明那样的事情! 璟王折了回去,烨罗瞧见白华英利落的掏出一条环蛇,取了蛇胆,顿时震惊了!内心的那把火忽的熊熊烧起,抛开外貌不说,这位白小姐的才能胆识还是配得上自家王爷的,再加上王爷以她有意,白华英如今在烨罗的心目中,简直就是主母一样的存在。 “白小姐,在我出宫回来之前,你安生些,不要轻举妄动,你可不要忘了,你我是一根船上的蚂蚱。”他抬手又捏了捏她那小揪揪,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 烨罗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一根船上的?蚂蚱?船上?床???? 白华英将毒蛇利落的处理干净,搁到架子上,“王爷,我早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是,今年四岁了。”璟王笑着附和她。 白华英将蛇胆以小袋子装着,搁在药堆里,“王爷不急?还有功夫在这儿耍嘴皮子?”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板指,笑道:“等我回来。” 他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烨罗在一旁作揖后也跟着跑了,速度之快,生怕晚上跟不上人。 这两人一走,药房里就安静了,她慢腾腾的理着手里的药材,待整理好时,天色已然大黑了,她提着一堆药材出了药房,见当归还在那儿守着药,目光深了深,手里的毒紧捏着走了过去。 当归将碳又消减了些,“这药熬起来真是耗时,也怪不得爷收了她八十两,白小姐,你提这么多药,这是要去哪?” 白华英手里提了两大串,细瞧着,应该是两个疗程的。 那药的包法很是细致,他瞧着总觉得那个折子印打得有些眼熟,但眼下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封夫人近来心疾总犯,身体不好,这是最后一日了,我去给她送些药。”往后她要忙她的事情了,只怕没有这样多的机会再靠近封母了。 当归狐疑道:“封夫人的病,公子已经瞧了许多回也不见好,白小姐,你这药……要不然还是给公子瞧瞧,和他商议一下。”当归还停留在她将药房弄得乱七八糟的时候,眼下是怎么着都不相信她会医术的。 白华英将药搁在一旁,“这方子他是认可的,我不过是照着抓药罢了,我先去送药了,你煎的这个,再过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当归低头看了看药,他煎药好些年了,如今只要听着声就知道里头的药煎到了什么程度,没成想白华英比他似乎还要懂一些,或许只是歪打正着。 白华英提着药出了缥缈阁,穿过外边的小路对门就是封家,封家的后门开着,一个下人正守着门,见是她过来了,便放了行。 白华英提着药在封府转,路过的下人对她都有些印象,所以也不怎么管她。 她提着药,熟练的来到封母的院里,封母正坐在轮椅里,轮椅对着窗外那一片雪景,封锦兰正在院里练鞭子,声音刚劲有力。 她提着药远远的瞧着,眼眶泛红,封母近来削瘦了好些,连着人坐在轮椅里,都单薄的快要瞧不见了。 “白小姐可是来送药的?”封温城忽的走了过来,侧头瞧着她,目光较之先前,要多了几分温润。 白华英提着手中的药晃了晃,“是,新配的,对她的病情会有益些,只是这药不要离了人,得派个信得过的好生盯着,慢火煎两个时辰。” 封温城抬了抬手,身旁的下人接过那药,“多谢白小姐,白小姐不进去坐坐?” “叨扰了。正巧要替夫人再把把脉。” 封温城领着她往前走,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先前并不曾听过白小姐会医术,不知白小姐这医术……师从何方?” “不过是偶然学了些,刚好能对令尊的病症。此事还请大公子不要声张。”她在封府的事情若是旁人知道了,只怕会想着法子的搞事情了,到时候她师父一来,只怕她就真的要暴露了。 封温城意外的看着她,“既然既然救了母亲,自然是封府的恩人。” “只要夫人平安无事就好,旁的不打紧。”她这个哥哥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了?白华英先前嫌他是个冰块儿,如今觉得他是个话痨! 封温城默了半天,那句你进府可是为了我的话愣是没讲出来。 二人进了屋,封母正瞧着练鞭子的封锦兰,满眼带笑,“城哥儿,你瞧瞧你妹妹练的,真是好,往后若是有哪个小犊子欺负她,几鞭子就收拾喽。” 封温城打趣道:“二妹妹这样的性子,谁能欺负了她?母亲,这是白小姐,过来替你诊脉的。” 封母侧头瞧着站在身旁的白华英,眼眶忽的泛起一抹红,她朝白华英抬手,哽咽着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白华英忽的想起那日她弥弥中给自己的玉,“我是来给夫人诊脉的,夫人可否去耳室?” 封母本就想与她单独相处片刻,如今听了这话,自然便应下了,只是那手,却一直紧握着白华英的,半点也不曾松开。 第292章 叙话 第292章 叙话 那又昔日里温柔又温暖的手,如今冰冷得如同冬日里雪下的枯枝,苍白无力,又干枯,这是生命的流失,这样的触感让白华英心生惶恐。 封锦兰在封母跟前,不敢提起大姐姐的事儿,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憋着一口气,“母亲身旁总是要有个人伺候才行,还是我陪着你们,到时候若白小姐需要个人搭把手,我还能帮衬着些。” 封母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操些这样的心?年纪轻轻的,你与你大哥练会剑!你大哥过些日子就要春闱了,如今身体底子也薄得厉害,我与白小姐只瞧瞧病,一会儿就过来。” 封锦兰瞧着二人紧握的手,一时有些吃味儿,朝白华英低声道:“一会儿不管你诊出个什么来,都只管往好的说,不好的你就不要告诉她了,到时候出来了,私下里告诉我就是了。” 到底还是二丫头心思细,白华英应下了,推了封母去了耳室。 封锦兰瞧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寻摸着道:“哥,你说她若是在咱们府里住着,是不是就可以时刻照顾母亲了?” 封温城看了眼外头暗沉沉的天,“白小姐明日就该回伯爵府了,怎会日日呆在封家。” 封锦兰笑盈盈的道:“自然是有法子的,比如说,哥哥明儿个就去伯爵府里提亲,将她娶回来,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有人陪着玩儿,你也不用应付大臣家里送来的那些画像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能说这样的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定要说她的闲话了。”封温城心里忽的动了动,他想起白华英捏着酒盏,靠在他身旁酒气微吐的那句,若我图的是你呢。 当真图的是他吗?可为什么那样的东西转瞬即逝,快得他几乎要抓不住! “白小姐这容貌,你莫不是不喜欢?”封锦兰瞧着白华英心里是很欢喜的,有个岁数比自己小些的嫂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封温城朝着她脑门弹了一记,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想些好的?莫说是我了,如今你这岁数也不小了,也该物色物色合适的人了。” 封锦兰忽的朝封温城出手,二人你来我往,在屋子里就比划上了,“大哥哥,你可是封家嫡长子,你若是不加紧时间成了亲生个孩子出来,到时候若是让二哥哥成了亲走在你前头了,你可就要差一着了。” 封温城回了她一记,顺手弹了个脑门儿,“举家和气为本,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大实话,白小姐我瞧着就顺眼,你要是喜欢,可就要赶紧下手,虽然说是要嫁给太子的,可如今太子都自身难保了,咱们封家若是要娶个姑娘,也没有娶不着的,左右赶在官家开口前说了就是了,他们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封温城对这个妹妹有些头痛,可想起她说的这些话,一时又有些心动,“她……未必就肯。” “哥哥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封家自然是要按着礼数娶的,我到时候同母亲说说,母亲定然高兴!你方才是没瞧见她见了白小姐的时候,那脸上褶子都快笑出来了。” 封锦兰如今闲得很,上京里头没有她瞧得上的男子!那白家的大公子似乎于她也无意,你既无情我便休,总是这么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她原也是个痛快人,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了,她总也要寻个法子,陪着白华英一道去试试他的态度才好。 封温城一个不当心,被她踹出了里间,险些跌进雪地里,她叉着腰笑得没心没肺,“大哥哥,你走神了!咱们就按说好的来!到时候与母亲说说!” 封温城掸了掸衣上的灰,眉宇轻拧,“不可唐突。” “说起来,咱们封家同靖安伯爵府也是有交情的,只不过这些年老伯爷一直在外,世人还以为是出了事了,所以一直断了来往,如今重新拾起来也是可以的,对了,哥,夜里的时候伯爵府的大公子就要派人来接了,到时候不如你送了她回去,路上也能问一问她的意思。” 封锦兰凑上前去,尽出搜主意! 封温城默默的进了里屋,朝一旁的下人叮嘱道:“去备晚膳,对了,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探雪握着腰间的短刀进来,“大公子,老爷出去有些时辰了,这会子在外头用膳,就不回来了,他差人来叮嘱夫人,要好生喝药,对了,还让人带了几个不错的菜式回来,说是给夫人的。” 谁不知道,封家的封父既是封氏一族的族长,又是个出了名的宠妻狂,但凡外头见着个什么有趣事儿,都要提及家中夫人! 当年若非是夫人强行给他纳了门妾,想来也是会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了! 封锦兰很羡慕这样的爱情,她对那位温顺恭敬的庶子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一家子如今瞧着,倒也算和睦。 封温城微微颌首,坐在碳盆边烤着火,眼下就要入春了,今年的雪灾导致春日来得很迟,往年的这个时候,上京已经开始冰消雪融了。 碳盆里的碳火烧得红亮,他瞧着这样的红色,隐约里生出几分期待来。 若是她愿意,他定然也很是乐意将她八抬大轿体面的迎回封家的,若是她不愿意……封温城叹了叹气,若不愿意,又能如何?不过是各奔前程,各觅良人罢了。 这兄妹二人寻思着白府兄妹两的事儿,正主儿如今正在给封母诊脉。 她手搭着脉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封母也没催她,只静静的瞧着,双目泛着红光,欲言又止。 封母瞧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道:“我有个女儿,初初归家时,也如你一般大小,那时候她也会些医术,我生了最小的这个以后就一直有心疾,她是为了我才去学了医,她切脉的方式与旁的大夫不大一样,手下的力道也要略轻些。” 白华英的手收了回去,在她炽热的目光里有些无措,“夫人,你的心疾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发,我在药里将两味药调得轻了些,又加了旁的药来将养身体,服用完了,到时候差人来知会一声,我再重新来替夫人瞧瞧。” 封母见她转开了话题,不由叹了叹气,“若是她还在,定然也是个极孝顺的好孩子,白小姐,这些年,你在白府过的可好?” 白华英收拾小针包,微微一笑,“很好,父亲很疼我,继母待我也很好,底下的妹妹与上头的哥哥也和气,两位哥哥如今也要参加春闱了。” “我记得,先前你那哥哥也替我瞧了一回。”她没再说破先前的事,给白华英留了几分颜面。 白华英默了默,忽的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先前……也是事出从急,我才贸用了哥哥的身份……” 封母将她扶了起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只要你在白家过的好就好了,我如今有个想法,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白华英捏了捏手中的玉,最终还是还了回去,“这是先前夫人心疾犯了的时候给我的,想是睡梦中一时迷糊了,给错了人,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玉里头隐约里有一点红,如今那点红越发的明显,似血一般,聚得也比先前要大了一些。 封母将玉推了回去,“既是给你的,岂有要回来的道理?好生收着,我先前与你要说的是……想收你做干女儿,到时候名字纳入封家族谱,你便是封家的三小姐,你可愿意?” 白华英有些错愕的瞧着她,“夫人,我……已经父母亲,她们很好。” 见她不愿意,封母的眼神便暗淡了下去,“也是,如今你外公也回来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不过你救了我,到时候你若是出嫁,封家自然也要依着嫁女儿的仪式,替你备上一份嫁妆。” “夫人客气了,我也是受人所托,这些东西万不该得,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她将手中的玉搁在一旁,收拾起东西来。 封母将玉复又塞回了她的手里,“旁的都不打紧,但是这玉你定要好生收着,这是我特意在白云观的知观那儿求来的,可保平安。”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玉,也不再客气了,封母见状很是满意,拉着她到身旁,哽咽着道:“往后若是有合心意的夫家,也来与我说一声,我替你好生考察考察那人的品行。” 白华英愣了愣,封母又讪讪道:“原是我话多了些,可也不知怎的,瞧了你这孩子,总觉得像极了我那大女儿,可怜她去的早,否则你们必然也能做个要好的姊妹。” 第293章 归府 第293章 归府 封母拿了帕子轼了轼眼角的泪,拍着她的手,叮嘱道:“那玉既是给了你,就千万要收好,这是开过光的,能保平安,可不能丢了。” “我记下了,多谢夫人。”这一声夫人喊得分外生疏,母女这么久了,如今头一回这样亲近的说说话。 外头的封锦兰等得急了,敲着门催促,“白小姐,你瞧好了吗?母亲胃不好,今儿还没用晚膳呢。” 白华英忍着心疼将手抽了回去,朝着封母拜了拜,“封夫人多保重。” 封母瞧着她去开了门,紧了紧帕子,神情郁郁间封锦兰走了进来,顺手将白华英拉到了一旁,“母亲的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好?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封温城将封母的轮椅推了出来,望了眼白华英,眼里添了些异样的色彩,看得白华英有些莫名其妙。 “夫人被照顾的很好,只需要好生的静养,按时吃药就是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二小姐不必送了。”再晚些她白家那位大哥哥就该亲自过来接人了! 她来府里也没带个下人,府里的人隔三差五的就差人来封府打探消息,那守门的都被问烦了,可偏偏对面是伯爵府的,所以敢怒不敢言! 封锦兰拉着她,笑道:“辛苦你了,正好哥哥也要去那边,让哥哥送你一道过去,眼下入了夜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可不安全。” 白华英正好也有些事要叮嘱封温城,便应下了,“也好,那就有劳了。” “客气什么,过两日得空了,我再去伯爵府寻你玩儿。”封锦兰挽着她的手,如同当初对封锦明一般,半个人都快挂在她身上了。 封母见状朝封温城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他去送人。 白华英与封温城一走,封母便敲了敲桌面,嗔道:“你让你大哥哥去送她回府,这小脑袋里又打个什么主意?” 封锦兰挪到她身旁,笑得眉不见眼,“母亲,你不觉得她与哥哥很衬嘛,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一旁的探雪听懵了,金童玉女?那白家小姐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可是那张脸红得跟夜叉似的,哪来的玉女一说? 封母秀眉轻蹙,寻摸着道:“你这意思……是想将你大哥哥与她搓在一处?” “母亲,你瞧白家小姐,对你这样上心,肯定对哥哥也是有意的,要不然她还能求些什么?哥哥都这个岁数了,也是要娶个嫂子回来了!这些年也没瞧见过哥哥对哪个姑娘上心的。” 封锦兰总觉得白华英很熟悉,只一眼便打心眼里喜欢,她对白敬辰的喜欢大抵也是爱乌及屋罢了! “不……不成,这怎么能成,她她……她可是……”封母顿时急了,搁了手中的筷子。 “怎么不成了?咱们又没有什么血亲的干系,再说了,哥哥娶妻,母亲难道你不高兴吗?还是你不喜欢白家小姐?”封母这神情让她有些懵,她甚少会瞧见母亲露出这样惊慌的模样来,如今却因为白华英有了这样的神情,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没有血亲的干系……自然没有血亲的干系,白家的姑娘,怎么会与我封氏一族有血亲关系,只是你哥哥未必就喜欢,他眼光高得很。”封母紧揪着帕子,心里乱成一团,若是两个人真结成了连理,这……这像什么话! 封锦兰笑道:“哥哥喜欢得很呢,我先前还问过他了,母亲,白小姐这样好的姑娘,咱们若是再不娶回来,别人若是瞧见了可不会撒手的。你忍心将这么好的姑娘拱手相让吗?” 封母揉着眉心,有些焦急,“你让我考虑考虑。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我与他商议商议。” 封锦兰捧着脸嘟着嘴有些气,“父亲近来天天在外头应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母亲,那白家小姐要是来咱们府上了,那府里可就热闹了,不是挺好的吗?大哥哥可头一回对一个姑娘这样上心的。你莫不是嫌白府的门楣太低了?” 白府不过区区从五品,官职也好,身家也好,到底是单薄了些,可人母亲是伯爵府里头的独女呀。 纵然是要说门户,也勉强是够得上的。 封母渗出了一层虚汗,“我乏了,去歇着了,你在府里好生呆着,别出府去挑事。” 封锦兰见老嬷嬷推着封母的轮椅走了,顿时有些气,“白小姐哪里不好了,母亲怎么这个样子?”要说私生女,这个年纪,看着也不像啊。 探雪附和道:“先前夫人做梦都拉着白小姐的手,嘴里还在唤着大小姐呢,应该是喜欢的,怎么一转眼又不喜欢了,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封锦兰捧着脸有些愁,“也不知道母亲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再这么拖下去,哥哥这年纪可就大了不,我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小侄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心情郁郁的。 下人从外头进来,急轰轰的,“二小姐,伯爵府的大公子来了,说是来接白小姐回府的。” 封锦兰猛的起身,将衣着理了理,又愣了,“可她们已经回府了啊。快,先请白大公子进来。” 白敬辰这几日休养的好,已经无须轮椅了,他缓步而来,身旁的观台提了盏八宝玲珑灯,灯光朦胧里公子步伐沉稳,烟青色的褙子上绣了精致的竹叶,封锦兰瞧着缓而来的温润公子,心忽的跳了跳,这个人,她要得到! 得不到的话,想想办法也要得到!! 白敬辰站在门槛下,朝封锦兰作揖,“白某前来接妹妹,不知她如今可在。” 封锦兰捏着帕子,姿态雅致了好些,朝探雪理了理帕子,娇情得很,“你去瞧瞧华英忙的怎么样了,请她过来。” 探雪:“……???”人初初走,怎么这会子又要她去找人! 封锦兰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麻利儿的跑了,顺便将砚台也一并拉着走了。 诺大的内院里就只剩了封锦兰与白敬辰,白敬辰恪守君子之道,只在外头侯着,封锦兰劝了好几回,屋子外头冷,进屋烤火的话,都被白敬辰回绝了。 她二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却仿佛隔了一条长长的河。 封锦兰端了盏茶给他,打趣道:“世人都说白大公子天性风流,烟花地是家,如今到了封府,怎么还拘谨了?” 白敬辰端着茶,笑了笑,“不过是市井传言,二小姐也信?” “不信,我只信我自己看见的。”她瞧着灯盏下白敬辰那张侧脸,心跳了跳,若是与白华英是一家子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二人忽的陷入一片寂静,封锦兰默了片刻,试探性的道:“过几日就是春猎了,大公子如今身体大好了,可要去?” 白敬辰立于檐下,外头入了夜的天起了风,吹袭着他那一袭烟青色,“如今朝中生变,诸事待兴,白某要备考春闱。” 封锦兰默默给他又加了几分,对他是越发的喜欢,“若是你妹妹也会应邀去呢?” 白敬辰微微拧眉,扫了眼四周,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由狐疑道:“她人呢?” “初初还在这儿,后来说是有事要去一趟师兄那儿,就过去了,想必探雪很快就过来了,大公子不必急,我差人将碳盆搬出来,你取取暖。”她进屋要亲自去搬东西,白敬辰将她拦了下来。 “不必了,白某不冷。” 探雪在院外站了许久,直到那灯盏被风吹灭了,她拿了火折子点燃,提着灯回了院里,假意道:“小姐,白小姐已经由大公子送着回伯爵府了,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子算算时辰,该是走了有一半了。” 白敬辰闻言朝她作揖请辞,转身便走了,那挺拔的背影,那削瘦的身形,如清风玉竹,同传言里的宛如两人。 封锦兰小拳头握了握,咬牙切齿,“探雪,这个男人,姑奶奶定要将他八抬大轿娶回来!” 第294章 试探 第294章 试探 探雪哭笑不得,“小姐,你是女儿家,女大当嫁。” “嫁也行!你去查查,他近些日子的去向,姑奶奶到时候来一个出奇不意。”封锦兰为了她自个的幸福,如今显然虽要豁出去了。 探雪有些担心,“白家门户太低了,小姐若是下嫁……”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甘于区区一个从五品的白家。”封锦兰眯了眯眼,心里已然有了盘算! 这个男人当初在勇安侯府救下她时,便觉得这是个有勇的人,后来的接触里发现他有谋略,有情有义!她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男子,而不是满口仁义道德,最终却是个衣冠禽兽的禽兽! 探雪见她心思已经定了,不由叹道:“有野心倒是好的,怕就怕他野心太大了,咱们可就只有一个封氏一族,小姐,这个事,要不要与夫人先商量商量?不然,同大公子说一说也可好啊,他们识人总归要有经验些。” 封锦兰见白敬辰走远了,拂了拂手,“不打紧,我行走江湖那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能看走眼不成?” “可白大公子的名声并不怎么好,这无风不起浪,若是真的,到时候可……” “啰嗦,我封锦兰有什么怕的?我才不会像大姐姐那样,我要把男人捏的死死的!太乖顺的男人有什么好玩的,要的就这种有情有义的!”这种人你一旦进入他的心里,他必然就会对你倾囊相向! 探雪挠了挠头发,有些茫然,“小姐,这事儿奴婢也不懂,不过小姐觉得好就好,奴婢到时候多差人去查一查就是了。” 封锦兰就着这一桌子剩下的菜吃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哥那头怎么样了。 天色已经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加上夜里又起了雾,一盏灯都照不亮五步外!白华英的马车走到后头就慢了下来,大街上的人都躲在酒肆里醉生梦死,所以这一路也算通行无阻。 封温城瞧着忙了一天倚在软枕旁闭目养神的白华英,试探性的道:“白小姐今年似乎要及笄了。” 白华英懒懒的睁开眼,“快了,还有小几个月。” “想必来白府提亲的不少。”封温城咳了两声,尴尬的恨不能打道回府! 白华英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在她心目中,这个人一直是她大哥哥,一个比父亲还要衬职的存在,毕竟她父亲的心思全在母亲身上,哪里还有旁的分给她们这些孩子们哦! “大公子就要参加春闱了,想来心里也是胸有成竹的,只是如今上京局势动荡,太子又以被禁足在府查案,尽管封氏是大家族,但如今卷了进来,千里之堤也容易溃于蚁穴,大公子当谨慎行事才好。” 现在进了朝中,好苗苗必然会被皇后拉过去,太子禁足在府,太子一党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 封温城见她分析独到,不由附和道:“前两日皇后私下差人传我进了趟宫,如今太子的罪名只怕是要被坐实了。白小姐……对太子殿下倒是上心。” “谈不上上心,只是如今局势多变,多留意一些,总归是好的。大公子如今入主朝堂,整个封家也一并被牵了进去。朝中勇安侯一尊独大的情形,怕是要破了。”霍首辅虽然是朝中元老,但手中并没有多少兵力在。 真到了那一步了,那些动笔杆子的,哪里干得过那些真刀真枪的。 封温城嗤笑道:“当初吾妹殁了,官家秘密下诏让封氏一族进朝,无非就是想打破勇安侯府一家独大的状态,官家倒是下了一手好棋,坐收渔翁之利。” 白华英挑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眼雾蒙蒙的外头,“是渔翁之利,还是黄雀在后,还未可知。” 皇后的野心不小,她若是一力将荣王扶持上去,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但有太子挡在前头,事情就棘手了,所以如今要紧的还是太子! 封温城见她似乎畏冷,取了身旁的毯子递给她,犹豫着道:“封某有一事不明,还望白小姐能给个答案。” 白华英接过那毯子,顺手搭在身上,今年的冬日格外的漫长,都要开春了,可这寒冽的天气总不见好转。 封温城见她颌首了,这才嗫嚅着唇问,“白小姐先前说……入封家是为我,不知可是真的。” “是,也不全是。”冷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白华英冷得打了个哆嗦,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瞧着自家这一块儿厮混了十多年的哥哥,有点不懂他了。 “白小姐,你的心性高远,定然不在那围墙之内,封某斗胆,想问一问白小姐,若我封府有良木,不知白小姐可愿栖。”他字字斟酌,夜色里脸色微微泛着红,生怕哪一个词又说错了,。 白华英懵了,“大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温城紧张的拿了本马车里的书翻了翻,“白小姐及笄之后想必有不少人前来求娶。” 原是为了这事,白华英笑着招了招手,“我这模样,上京的公子哥儿里有几个是瞧得上的?纵然是来求,必然也是为着外公伯爵府的势力罢了,我如今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志不在此,等事情结束了,我也想去瞧瞧大漠的风沙,去瞧瞧江南的温柔水乡。” 那些东西成了她的向往,但前提是勇安侯府不复存在! 封温城见状忽的又松了一口气,朝她温声道:“白小姐好心性,与我那二妹妹像得很。” “二小姐如今也有十六了,可有合时宜的良配?”她白家的那位哥哥好是好,可到底他的心也不在儿女情长上,锦兰那孩子又是个天性好折腾的,这二人若是凑到了一处,只怕也不长久,所以细想之下的白华英就没有再折腾了。 “她性子野得很,一来上京便出了名,哪里有公子敢登门提亲?”他提起二妹妹,眼里透着笑,“她不愿意嫁也不打紧,在府里多呆向几年,也能多陪陪母亲,将来若是不愿意嫁,我养她一辈子就是了。” 封家从来不会苛待了自己的女儿,在她们出生的时候便开始替她们准备一辈子要用的衣料用物了,所以封家的女儿从不为这些俗物犯愁。 世人都说,皇家的独子,封家的女儿,那是再好不过了的。 “不急,感情这事,来日方长,她总能遇见的。”白华英的心思有些沉,先前璟王进宫的时侯似乎就是为了北域的雪灾一事,眼下还没有个消息! 此事到底策论是出自她白家大哥哥之手。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往靖安伯爵府走,因着路不好,所以一路摇摇晃晃磕磕碰碰的。 好不容易到了靖安伯爵府,老太太早早的就在门口张望了,见马车过来了,身旁的敏环与翠青惊喜不已,“到了到了,那是封家的马车。” 一旁的秀心狐疑道:“大公子不是去接小姐了?怎么这会子是封家的马车过来的。”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白华英欢喜从马车上下来,老太太忙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怎么手这么冷,饿了?我差人备了你爱吃的。” 封温城下了马车,朝老太太规矩的行了礼,寒暄了几句。 老太太见他言辞规矩,生得又如玉一般,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不由多瞧了两眼,“到底是封家的孩子,个个都出挑。我家华英这孩子去了,没给你们添乱?” “白小姐兰心蕙质,封家承了白小姐的恩,母亲吩咐晚辈备了些礼物,聊表谢意。”他抬了抬手,身旁的小厮从马车后厢里取了好些礼出来。 老太太见这孩子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十分满意,“你母亲我原也见过两回,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回老太太话,这几日亏得白小姐照顾,已经好了许多了,母亲叮嘱了,待她大好了,必然亲自登门谢恩。”封温城身体欣长,站在风里却如松柏一般。 “好好好,若得了空闲,就过来,陪我这老太太也说些话解解闷,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一路慢着些。”老太太担心白华英饿坏了,便又差人回了些礼,让封温城带了回去。 在进府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打趣道:“你觉得,封家的这位大公子如何?” 白华英细想了想,“大公子学富五车,气度不凡,挺好的。”老太太闻言眼底精光微闪。 第295章 小议回府 第295章 小议回府 老太太对封温城的印象一直不错,如今见白华英也觉得好,顿时起了旁的心思。 “先前也听豫州的朋友提起过,这孩子是个好苗苗,只是可惜进了朝堂。”她拉着白华英朝里间走,伯爵府这三日也没闲着,将屋子里里外外的又收拾了一通,尤其是白华英的那个院子,与白府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封家入朝堂,想来也是官家在背后授意的,如今时局太乱,一切都未可知,我相信大公子是有实力的,封家原也不怕朝堂里的琐碎事。”封家家大业大,家底充盈,也做不出贪的那一套来。 有清流注入朝堂,想必也能给大晋迎来另一个盛世。 老太太微微颌首,拉了她去用膳,一面给她布菜,一面打趣,“再有两月,你就该及笄了,这上京里头的公子哥儿多,你可有合心意的?若是有,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去给你考察考察那孩子的品行。” 白华英捧着汤碗,咳了两声,“我还小,不急的。” 老太太见状打趣道:“急是不急的,只是这考察人品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只有一点,女儿家万万要自重。” “我明白,外祖母放心,我定不会做出有辱门风之事。”这身子原主的母亲当初被白父蛊惑哄骗,死心塌地的,原本伯爵府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自家女儿折腾,后来也给了嫁妆让她嫁了。 虽嫁的也是个有前途的榜眼,但到底门户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如今的白家拍马也没有赶上落魄了的靖安伯爵府!这便是其中的差距了。 老太太瞧着外孙女懂事又体贴,十分欣慰,打量着她的脸,又松了口气,亏得有这样的容貌,红颜多薄命,如今这孩子这样,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差才是。 用了膳,老太太领着她进里间,“这屋子里头,我添了好些东西,你瞧瞧,可有哪里要改动的,只管吩咐人去,眼下我这岁数也大了,府里头只得你与你哥哥,他要备考,也没功夫来理会这些个,所以伯爵府我想着,就交予你来打理。” 这屋子里的陈设焕然一新,好几盆珍贵的兰花搁在案几上,别具一格的雅致,老太太原也是出身名门,品味与眼光自然也是不差的,如今细看白华英才发现这里头的东西都很贵重,单单是那桌案旁的小香炉,便价值不菲了。 她拉了老太太坐下,奉了茶给她,翠青见状朝碳盆里添了些碳。 老太太将汤婆子塞进她手里,“这手也太冷了,晚间让两个丫鬟再添两个汤婆子,将床褥捂热乎些你再去歇着。” “外祖母费心了,我有一事,正好也想与外祖母商议。”白华英犹豫了片刻,还是想将这件事情理一理。 “说说看。”老太太取了香炉来,身旁的敏环端了打香的一套小工具,那工具精致得很。 “这些日子,承蒙外祖母照看,但有些事情如今还没有处理好,我想回一趟白府。”她斟酌着开口,生怕哪个字戳到了老太太的心了。 老太太面色微横,“可是府里的丫鬟伺候得不妥当了?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回头我就将她们全收拾了!” 白华英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府里很好,我呆着很自在。” “那你怎么还想着回白府去?华儿,你若是从伯爵府里出嫁,将来婆家必然也不敢小瞧了你,可你若是从白府出嫁,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再者,这伯爵府也是你的家,你若是有什么短缺的,也只管差人去做,府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全由着你来做主。” 老太太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九死一生回来,原本也算是有两个孙儿可以承欢膝下了,如今好生生的又要回去,老太太心都要碎了。 “我知道外祖母是为我好,可如今白府里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只是去一段时日,等我料理好了,我就回来陪着祖母。”白华英见老太太面露伤色,忙在她怀里哄着她。 老太太急眼了,“什么要紧的事,要你一个小丫头去,你虽说在白府里过的好,可是我也差人去查证过,那吃不好穿不好的,你瞧着这些年都瘦成什么样了。” “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待我查清楚了,我定来禀报祖母。”她目光深了深,若是这身体的原主,如今外祖母回来了,能护着她,想必日子也是不错的。 可如今她借用了人家的身子,这样的恩总是要还的! 老太太叹了叹气,肩膀忽的垂了下去,目光盯着碳盆,眼神有些晦暗,“你此番执意要回去,可是为了你母亲的事?” 白华英见她猜中了,不由咯噔了一下,“是,母亲生我时难产走了,可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真是为人所害,想必外祖母也不会让那人逍遥法外!” 老太太取了帕子,哽咽着道:“当初我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可那时……秘旨来得仓促,我将孩子下葬之后便离了上京,华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外祖母失去了女儿,如今可不能再失去外孙女了!” 白华英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如今见老太太神色悲怮,心口发疼,“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件事情也会妥善处置,若有需要帮忙的,到时候我定会再来请外祖母,你就放心,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就一直在伯爵府里,替母亲尽孝。” 老太太擦着泪,“你这孩子,同你母亲一样也是个固执的!如今有伯爵府护着你,日子过的挺好,何必再去翻以前的旧事?我纵然再不甘心,如今有你和辰哥儿在,只要你们两平平安安的,外祖母别无所求了。” 父母之爱子女,总是这样的深远,白华英靠在她怀里,小声道:“外祖母,我会好好的,不会走母亲的老路,我还要给你们养老呢。这件事情我有了一些眉目了,很快会处理好。” “白府的那些人,都是些不要脸面的!你瞧瞧你那个父亲,这些年可有半分父亲的样子!华儿,你听外祖母一劝,那个地方就不要再去了,再者,如今那北域的治雪出了问题,官家只怕是要将白家推出去了,你这个时候回去,白府若出了事……” 白华英脑瓜子嗡了一下,“北域的雪灾出了事我知道,可那策论是哥哥写的,勇安侯私用了哥哥的策论治了雪灾,官家赏了哥哥,如今出了事,他也脱不开干系了,外祖母,我可以不管白家,可不管怎么说,哥哥也是白家的嫡长子” 勇安侯可真是老谋深算,当初让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对着天下人大夸白敬辰,又向官家替白敬辰讨了赏,眼下出了事了,白敬辰的这个干系就越发的难脱开了。 老太太附和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更不能回去,今日璟王已经进宫了,如今夜深了也不见有消息出来,这个事怕是重了,你哥哥眼下在伯爵府里,伯爵府尚能保他,可若回了白家,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只得这么两个孩子,如今哪里忍心将他们再往火坑里推? 白华英起了身,瞧着老太太忽的跪了下去,磕了个响亮的头,“外祖母,这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域多少百姓如今流离失所!若是家不成家了,大晋也会出大事,到时候别说是伯爵府了,就是官家也难了。” 老太太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揪心,“你这孩子!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没有人教过,都是我自己想的,外祖母,北域一事事关重大,父亲若是被派去北域,到时候必然会请旨将哥哥一并带上将功折罪。”她将朝堂里的那些事情算得很清楚! 老太太愁得很,“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掺和进来!” “那日哥哥昏迷不醒,我也是没有法子了,才顶替了哥哥去考了小试。”白华英见事情藏不住了,只好将当初的事情揭露了出来。 老太太懵了,“你……你考的?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上头知道你冒名顶替,到时候可是重罪!你兄长如今小试得名,若是殿试时一问三不知,到时候也是重罪!我原以为你哥哥花名在外不过是市井之言,到底还是有些才华在身的……” 白华英跪得笔直,“那策论有一半是哥哥写的,我先前整理他的策论时瞧过,当时小试正好歪打正着对上了,另一半是我补上去的,因着交卷的时辰有限,所以交得仓促,好些没来得及补,后来勇安侯用上了,才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我去了,我定能对症下药。” 老太太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这孩子……” “让我去。”白华英伸手,小心翼翼的揪着她的衣袖子,目光诚恳得很。 老太太焦虑的瞧着她,“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眼下那策论你也不要声张出去了,你外公进宫了,这会子还没有回来,一切等他回来了再议,你也不要怕,有我和你外公在,定能护着你们。” 第296章 夜探伯爵府 第296章 夜探伯爵府 老太太对白华英很是看重,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好一会儿,见天色晚了,这才在身旁敏环的提醒下出了小院。 夜里的风冷得很,老太太穿得厚实也没架住这样冷的天,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叹了叹气,“这孩子,真是随了她母亲,喜欢折腾得很,将来这日子,怕是也多艰苦。” 敏环轻扶着她,温声安抚道:“小小姐是个机灵的,在白家的那些日子,瞧着是难了些,可到底还是护着自个了,老太太不必费心。”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哪有不费心的,封家那孩子,我瞧着倒是不错,可以考察考察。”老太太的手搭过长道旁的秋千,这是她独女幼时喜欢坐的,好些年了,一直露在风雨里,因着那一份念想,所以一直留到了今日。 她在秋千上坐了下来,瞧着诺大的院子,内心苦寂。 敏环是新上位的大丫鬟,心思细,但对伯爵府的往事知道的并不多,她取了毯子替老太太盖在腿上,安慰着道:“老太太如今日子都好起来了,大公子也要出息了,小小姐眼看就要及笄了,前些日子还有人上门来投了帖子呢。” 老太太愁的哪里是这些,她叹了叹气,有些无奈,“这丫头心思重,拦也是拦不住,由着她。” 敏环扶了她起身,轻笑道:“小小姐聪慧着呢,哪里是个会吃亏的?老太太您呢,把心放宽了,只管等着小小姐嫁了,将来生个玄孙抱抱。”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你这嘴,真真是开了花儿了。” “奴婢承蒙小小姐与伯爵府相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的。”敏环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太,她在进府的时候白华英便与她私下里聊过一些伺候人的事儿,她心思诚,做事也上心的很,如今不过月余,就与府里上下打成一片了。 “你做事扎实,我也信得过,晚些你派几个人给华儿收拾些东西,她性子急,明儿个定要急着回白家了,脸面上也断不能让她少了去,另外,再添几个护卫给她,由着她去调度,没的回了府,又让那起子小人欺负了。” 老太太世无巨细的叮嘱着,夜里的风吹得二人衣衫摇摆不定。 敏环温和的应下,扶了老太太回了里间歇息。 那头白华英送走了老太太,坐在碳盆边发呆,翠青替她将发髻散了,又伺候着她净了面漱了口,原想着夜色深了,也该歇息了,谁料那窗忽的开了,一股冷风钻了进来,片刻的功夫,璟王便来到她跟前,他解了大衣,抬手便将白华英罩了个严实。 白华英见他来了,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北域如今情况如何?” 璟王咳了两声,“一路奔过来,渴了。” 白华英紧了紧拖到了地上的斗篷,这斗篷厚重又暖和,搭在身上,有种被狼护着的感觉,踏实的很,再加上璟王身上松柏的香气,白华英的情绪也稍好了些。 她吩咐翠青去端了茶来,璟王看了眼,没动。 白华英见状亲自端了茶上前,“王爷一路辛苦,喝杯茶暖一暖。” 璟王这才抬手接了那盏茶,闷了个干净,抬手还给她,“到底还是你这小院的茶香甜。” 白华英讪笑了笑,“这是八年的老白茶,用腊梅闷了,故而香气清冽许多,王爷若是喜欢,就让翠青备一些给你带回去。” “也好。”璟王瞧着真是不客气。 在屋顶的暮成掏现酒囊闷了口酒,“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小暗卫凑了过来,捧着脸有些无聊,“成哥,王爷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嘶,这外头也忒冷了,咱们找个角落窝着。” 暮成怀疑这货是走关系进来的,“若是在角落里,有刺客过来怎么办?” “那也是。”小暗卫瞧着亮堂堂的里间,搓了搓手,讨好道:“成哥,给口酒喝,这天实在是太冷了,我手都要冻僵了,只怕到时候连剑都拿不动。” 暮成瞧他这可怜巴巴的样,抬手将那酒丢给他,他咕咕的喝了两口,辣得直皱眉。 暮成笑了,目光里添了些往事,“当初我与王爷在北境的时候,喝的就是这样的烈酒,可惜了,上京的酒柔,喝着总不痛快。” 小影卫抹了一把脸,闷不吭声了,先前去北境的时候,大家都去了,只有他被派留下来守在王府里,那几年他是自在了,半点长进也没有,可是旁的人呢,回来之后再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强大又豪气,他羡慕北境的大草原,羡慕他们口中的长河落日,也羡慕黄沙遍地。 屋子里不比外头,续了暖和的碳,就连床塌也续上了地龙,白华英是个畏冷的,老太太知道后对此便格外的上心。 这会子白华英裹着璟王的斗篷,热得汗直冒,“翠青,你去替我拿件衣裳来。” 翠青不放心的看了眼璟王,“奴婢就去,小姐若是有事,可以焕秀心,秀心就在隔壁的小厨房里发。” 翠青三步一回头的走了,白华英续了盏茶给他,“王爷,北域如今究竟如何?” 北域雪灾,北境离得并不远,天一冷,就没有草了,那些鞑子们只能将目光放在北境的丹城了,如今看着朝堂的这些动向,白华英隐约觉得要出事。 璟王闻了闻茶盏里清冽的腊梅香,这香与茶极好的混在一处,十分幽冷,像极了眼前这面目生疏的小丫头。 “皇兄的意思,是让勇安侯将功折罪,与你兄长一并去治理北域雪灾一事,你兄长既能写出那样的策论来,想必到了北域也定有法子解燃眉之急。不过,那策论……”他眯了眯眼,瞧着白华英,露出几分担忧。 “那策论是他写的。但眼下官家派了我哥哥与勇安侯一并去协理雪灾一事,只怕是别有用心。”这件事情做的好不好,她哥哥都只会是背锅的那一个。 “嗯,官家特意叮嘱,春闱许他回来参考。”璟王凝着手中的杯盏,目光深了深。 勇安侯这些年能稳坐朝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份老谋深算,可不简单。 白华英在屋子里踱步,“那怎么行?官家如今是摆明了,将哥哥推出去当替死鬼了,春闱之事到时候谁又说的准?如今若是让他去了,怕是要吃亏了。” 璟王揉了揉眉心,瞧着她忐忑不安,不由道:“此事未必就是坏事,若是他能将此事平息,在朝中必然也会有一席之地。” “可若不成呢?他的前途,他的声名可怎么办。”白华英在印象里,这位兄长就一直在花街柳巷里呆着,与同样纨绔不着家的郑二公子简直平分秋色! 那时候的两人花得连霍二公子都不屑与他们为伍!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白华英实在对他没有信用。 璟王搁了茶盏,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抬手替她将微乱的发理了理,“你就这么信不过他?”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她那个哥哥如今还在府里备考,想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须得提前与他商议出一个对策才好。 璟王手脚麻利的给她织辫子,她的头发又细又软,瞧着一点攻击力也没有,与她这个性子真是天壤之别。 “明日早晨想来就会在朝会上发布了,你外公连夜也进了宫,这会与你大哥正在书房议事。勇安侯府如今既然得了圣宠,不如就由着他去,树大招风,未必是一件好事。”或许勇安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故事出了岔子! 原以为官家会借此来责罚,谁料却派了他去将功折罪! 白华英看了眼外头,心里隐隐不安,“勇安侯府近些年不知贪墨了多少,诺大个勇安侯府被烧了,地下的钱庄才多久,如今又恢复生机了,王爷,要扳倒他,必然要从内部下手。” 可如今勇安侯内部便只有这父子两了,勇安侯府的小郡主在白华英进门没多久便去修习去了,如今三年了,也没见她回来,她是成不了什么气侯了,眼下能找的,就只有侯月容了。 璟王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此事倒是不急,不过……宴清如今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了,对他很是不利,今日议事,瞧皇兄的意思,怕是想废太子了。” 白华英有些懵,“不是还在审吗?太子怎会中饱私囊?天下都是他的,他何必呢?” 第297章 宫中秘事 第297章 宫中秘事 外头的风忽的吹了进来,将璟王先前半掩的窗吹得砰砰作响,他起身关了那窗,“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朝堂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深,时辰不早了,我只是来瞧瞧你,眼下还要许多政务要处理,早些歇息。” 白华英见他过来取走了斗篷,淡道:“勇安侯倒是下了一步好棋。” “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就连霍首辅都不是对手,你也不要轻易暴露了,过几日便是宫里一年一度的春猎,到时侯恐有大变动,你就称病,别去了。”璟王不放心她,折回来揉了揉她的发,眼里添了几分无奈。 白华英哪里是个安份的主,当即拂开他的手,“王爷大可放心,我这性命如今看得矜贵,必不会轻易暴露了自己!但勇安侯如今这一举动,我们可就被动了,不得还他一份大礼!” 璟王挑了挑眉,“怎么,白小姐如今有什么主意了?” “没有,我要歇息了,王爷请回。”她打开窗,冷冽的风扑了进来,吹得她那柔软的发飞了起来,夜色下透出几分凌厉来,与白皙细嫩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璟王将视线从她脖子上移开,利落的翻窗出去了,正欲再叮嘱一句,那窗砰的一声便关上了,璟王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有些无奈,“性子是越发的急燥了。” 烨罗从侧面的树上跃了下来,低声道:“王爷,几位大人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璟王抬了抬手,屋顶上躲着的两人轻轻跳了下来,小影卫还提着暮成的酒囊,摇摇晃晃的行礼,“主……呃,主子。” 暮成将他一把提得稳当了些,“王爷。” 璟王看了眼泛着暖光的小院,叮嘱道:“将她盯严实了,这几日我瞧着这小丫头不大安生,若虽有事就将她拦下来,及时来禀报本王。” 小影卫笑盈盈的,“主子,这姑娘可厉害得很,这些日子可没有一个在她手里没吃亏的。”他盯着白华英久了,许多时候都在替别人担忧。 璟王接过那酒闻了闻,“北境的烈酒不错,冬日里冷,适当饮些是好的。” 小影卫打了个嗝,摇摇晃晃的,“北境是个好地方,主子,下回带上我……” 璟王凝着他目光微冷,“这些年你在上京就是这样懒散?” 小影卫被那目光打个激灵,瞬间醒了一大半,“主子,属下……属下一时糊涂。” “是糊涂了,本王身边不需要糊涂人,烨罗,让他哪来的回哪去,这上京的事也不必他来插手了。”璟王拂袖便要走,小影卫一把将他拉住,痛哭不已。 “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不敢了,属下定然重新做人,向暮哥好好学!!”小影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个孩子似的,那张养得白嫩的脸如今冻得通红起了皮。 璟王一把将衣袖子扯了回去,“拖走。” 小影卫急急跟了两步,“属下有法子,属下可以贴身保护白小姐!!主子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绝对将功折罪,照顾好白小姐。” 璟王瞧着这小孩儿似的影卫,有些头大,当初救他身亡的影卫怎么生了这么个货? “她若伤及一根毫毛……” 小影卫十分上道:“属下提头来见!” “甚好。”璟王扔了这话,转身跃过墙走远了。 小影卫擦了擦额前的虚汗,腿都软了,“暮哥,这下可怎么办?” 暮成拿着酒囊闷了一口,脚步轻点上了屋顶,耳边如今少了小影卫这聒噪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夜色寂寂,暗沉沉的云压在上京,灯火通明的宫殿里官家艰难的咳了两声,荣王端了小椅子坐在床侧贴心的照看着。 皇后打外头进来,见了这架势,目光深了深,她端着药来到床侧,语气轻柔,“官家如今就算是气了太子,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过两日可就是春猎了,官家还得拉开春猎的第一把弓呢。” 官家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的坐起身,他微微的喘着气,脸色泛青,“让你受累了!” “官家说的哪里话,只要官家能好起来,便是让臣妾长跪不起为官家祈福,臣妾也心甘情愿,这是臣妾亲自熬的药,官家快趁热喝了。”她素手搅着药,目光温盈。 官家凝着那药,拂了拂手,“吃了这么久了,也总不见好,朕这身子,朕心里清楚,拿下去。” 皇后端着碗,目光微凛,安抚道:“哪里的话,官家今日气色便好了许多了,官这怕苦,这药臣妾替官家尝尝。” 她盛了一勺药尝了尝,修长的指甲无意的抠入了碗里,一抹细白的粉瞬间便消逝了个干净。 官家见状这才喝了起来,待饮完了药,皇后又服饰着他歇下,她坐在一旁,试探性的道:“如今太子的事情被查成这个样子,臣妾听闻外头的百姓无不愤怒,可臣妾照顾了太子这么些年,这孩子的心性原是极好的。” 她见官家默不作声,又叹了叹气,“臣妾自知这事让官家费心了,只是宴清那孩子……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官家可否从轻发落。” 官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拉了她的手,感动不已,“你是个好母亲,可太子那个混帕,国难当头,竟然中饱私囊,全然不顾天下百姓,朕岂能纵容他!” “官家,他到底还小,总归有官家教导着。”皇后在一旁循循善诱。 官家冷笑道:“朕再如何,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今日上朝百官便已然议过了,待明日天一亮,便由内侍去颁旨,朕,要废太子!” 皇后心里一喜,随即又垮了脸扑腾一声跪在床边,“官家,此事万万不可,臣妾虽不懂朝政,可太子乃是国之根本,若是废了,到时候岂不是乱了套了!眼下官家还病着,不若消消气,等病好了之后再做决断。” “还有什么可等的?如今太子那一桩一件的事情抖落的还不够清楚不成?你也不必再劝了,朕心意已决。”官家气极,猛的又咳嗽起来,皇后忙近前替他顺着气。 荣王在一旁吓得不轻,低着头不敢作声。宫里的夜,总是格外的冷,也不知是不是宫殿太大的缘故。 皇后从官家的殿里出来,看了眼垂着头跟在身后的荣王,雾色从她嘴边缭绕而出,她抬起冰冷的手摸了摸荣王的小脑袋,“过两日便是春猎,到时候你定要好生跟在你父皇身旁,照顾好他。” 荣王嗫嚅着唇角,点了点头,那少年的风姿消减了许多,连着目光里也添了几分异样。 “母后,太子哥哥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这里头定是有人要害他……” 皇后将他拉到宫殿的最上方,从这儿可以俯视整个上京城,如今哪怕是入了夜,这座城依旧灯火阑珊,美得就像天上星子的倒影。 “瞧你父皇那样子,是不信本宫了,但这宫里只得他与你两个皇子,如今他一旦被废,太子的位置便是你的!他没得选了,荣儿,你要切记,皇家里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她有种醒掌天下权的错觉! 荣王拉着她的衣袖子,哽咽着道:“儿臣不想当什么太子,儿臣只想陪在母后身边。” 皇后将他拉到身前,让他直视着眼前的上京城,“你外婆当年同一个书生私奔回了乡里,谁料他在乡里有了妻,她原本想要回去,可那家人怕报复,便将你外婆锁了起来,吃不饱穿不暖,受尽人欺辱,这样的日子母后再也不会过了!” 荣王错愕的瞧着她,“母后……” “荣儿,母后后来替你外婆报仇了!母后让那一家子都死绝了!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那段过去,你难道也想要过受人欺凌的日子吗?”她千辛万苦,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只要再伸一伸手,她就能将天下尽收囊中! “儿臣不想。”荣王紧了紧双拳,目光变得犹豫起来。 “两天后的春猎,我瞧着你父皇的意思,定然会将你大哥哥禁在太子府,到时候你便去看看他。”皇后将一瓶药塞进了他的手里,夜色中那双杏眼睁圆,杀气腾腾,荣王心里怕得很。 第298章 亲自相迎 第298章 亲自相迎 月降日升,转眼便是天明,白华英睡得不踏实,所以早早的就醒了,翠青伺候她洗漱,一面打趣,“老夫人对小姐真是好,大清早的,打发了好些人备了东西让小姐带回白家呢。” 秀心在一旁愁得很,“小姐,如今伯爵府已经恢复了,你若不愿意回白家,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不如就在这儿住下了,到时候出嫁有伯爵府的由头,也不至于低了一头去。” 她自幼便生长在伯爵府里,后来大小姐出嫁她才陪着去了白家,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一丁点大的孩子,往事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到了如今依稀也只能记得些大概的轮廓了。 白华英洗了把脸,看了眼折进来的日头,“今日天气不错。” “小姐!这会子你还有功夫管天气!”秀心愁的很。 翠青将水盆端了出去,边走边道:“小姐定是有旁的主意在的,咱们跟着走就是了。” 翠青虽然憨憨的,可是关键时刻倒也不含糊,她开门就瞧见白敬辰站在门外,不由惊了,“大公子,你这是站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敲个门?” 白敬辰理了理斗篷,笑道:“今日是回白府的日子,东西都备妥当了,父亲与柳氏在大厅里与外祖父饮茶。” 翠青端着盆领着他进了屋,“小姐!主君跟大娘子一块儿过来接你了。” 白华英搁了净手的帕子,见白敬辰进来了,敛了心里的沉思,笑着跑去挽着他的胳膊,“几日不见,哥哥气色大好了,如今腿伤也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白敬辰责备的话忽的说不出口了,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小丫头长了些肉了。” “那是,封家的伙食可好得很。”那是她自幼便吃着的,难得有了那样的机会,她自然是要多吃两碗饭的。 “你喜欢?”白敬辰皱了皱眉,想起先前与封温城碰面的那几回,虽觉得人是不错的,可若是觊觎他妹妹了,他就要护犊子了。 “嗯。”她笑盈盈的往外走,封家原就是她的家,她自然是喜欢的。 白敬辰忽的松了一口气,“封大公子为人端正,学识渊博,倒也是个不错的。”比起璟王的皇权而言,到底这样的臣子之急要来得缓和一些,若是封家退出朝堂也有个退路在,可璟王不一样!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加上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朗,白敬辰越发觉得封家大公子好! 白华英为此很是骄傲,“他是个书呆子,成日手里书不离手,将来做了官,也定是两袖清风的主,哥哥,你若是做了官,你要做个什么样的官?” 白敬辰侧头瞧着她那笑语嫣然的模样,柔声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官,只要能护着你,哥哥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心很小很小,小得只能装下这个从襁褓便亲自带着的妹妹!这是他唯一的骨血至亲。 白华英挽着他的胳膊,愣了愣,忽的很是感动,“那我要嫁给权力最大的,将来保护好哥哥。” 白敬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可不行。” “为什么?”白华英眨了眨眼,忽的想起璟王来,唔,自家人似乎对璟王的印象都不大好,好在她如今无心情事,否则只怕依着她原先的性子,她又要闹腾起来了。 “你若是嫁的夫婿太厉害了,哥哥便护不住你了。”白敬唇领着她出了院子去了前厅。 前厅里如今添了好些摆设,原先好些年的桌椅陈设也焕然一新,昔日里灰头勾面的府坻,如今雅致又贵气,柳氏四处打量着,心里感慨不已! 柳学士府原本也是不差的,她因着年岁大了些,后来便嫁给了白耀辉续了弦,在白府里,什么要好的东西都要紧着老太太,有时候老太太去她院里走走,都能顺走好些东西,所以如今她那院子里纯朴得有些过份! 贵重要紧的东西被搜刮走了,再剩下的便是几件赏赐的物件,磕不得碰不得,显得她这个大娘子比芹小娘不知寒酸了多少! 如今中馈又交到了她手里,她少不得又要使银钱贴补,一时人就更穷了,好在玉松一直养在他外公的府里,否则只怕都要揭不开锅了。 白玉松这会子正端正站在伯爵老夫人身旁与她说笑,老夫人一直情绪不佳,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偶尔也会被玉松逗笑两下,转而又沉了脸。 白华英一进大厅,柳氏便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孩子如今到了伯爵府里,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好,如今她穿着一袭湖蓝的长裙,上头衬了件胭脂粉的褙子,那褙子的边边缝了兔毛儿上去,瞧着精致又可爱,连着脸上的胎记,瞧着也似乎淡化了许多。 柳氏起身朝她伸手,“到底是在伯爵府里将养着,气色也好了不少。快来让我瞧瞧。” 白华英乖顺的来到老伯爷两口子跟前行了礼,老太太顿时开心了,到底这孩子还是更看重她这个外祖母的! “昨儿你睡得晚,我原还想着晚些再去唤你,怎么这会子就醒了?饿不饿?”老太太将白华英拉到身旁,柳氏吃了个空,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 “老太太放心,白府离这儿原也不远,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人备了早膳了。”柳氏上前搭了话,隐隐约约的,透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老太太只略看了一眼,不满道:“我老婆子也是个快入土的人了,如今想留着这孩子吃个早膳都不成了?难为了你们爱子心切,早早的便巴巴赶过来。” 柳氏见踩到了尾巴,引得老太太炸了毛,忙哄着道:“老太太正是风华,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如今早早来,也是府里头老太太想孙女儿了,所以催促着我们来将这孩子接回去。” 老太太拉了白华英的手,细细瞧了瞧她手上已经淡化了的伤疤痕,冷哼了哼。 “想?这十几年的光景还不够她想的?如今也犯不着在我这儿装腔拿势,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待我的华儿如何,我可清楚得很!如今她既念着你们的情,也是个好孩子,我也全了她这份心思。” 白华英的手被老太太紧握着,一时间她竟生出一种离别的哀愁,老太太折腾了好些年,如今回来身子早不如前了,眼下身体比她母亲还要差上许多,她在走之前特意将秀心留了下来,有秀心在老太太身旁,她也能稍稍放心些。 柳氏忙附和着,“华儿是个顶好的孩子,如儿打小就同她玩的好,今日还在府里头给她备她爱吃的饭菜呢。” 老太太摆了摆手,手中的拐重重的敲在地上,一旁的白的耀辉原是要开口的,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不安的坐在一旁,端了茶盏掩饰尴尬。 “我华儿回了白府,也不必再用着你白华的用度,往后她的开支就从伯爵府里头出,若有想要的想吃的短缺的,我伯爵府自会差人给她送过去,没得让我伯爵府的外孙女儿在别人家里受了委屈。”老太太今日好大的气,一旁的老伯爵都不敢吭声,话全凭着她在说。 柳氏的脸色变了变,白耀辉按奈住她,朝老太太道:“您这话说的真是见外了,华儿也是我嫡亲的长女,哪里有让岳母出开支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了,不是让人笑话?” 柳氏搅着帕子,忍气吞声的附和,“是啊,老太太您只管放心,华儿回了府之后,我定当视如亲女一般的照看着……” 这几人你来我往的寒暄着,虚假得令人恶心。 白华英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娇声哄着她,“外祖母,我定时常来看你,你就放心。”她朝老太太眨了眨眼,二人早就在昨天晚上聊好了,今日老太太走这么一出,也不过是走给白耀辉看的,让白耀辉再不敢小瞧了她。 外头的日头正盛,折进大厅里,泛着暖暖的金光。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叮嘱了好些话,“若是住不习惯,就回来,这伯爵府里左右都是你来当着家,少不得你在白府还要多管管伯爵府的事儿。” 白华英乖顺的点了点头,“外祖母放心,我都记下了,秀心是个会伺候人的,若是有什么事,就让她来回禀我。” 一行人边走边说,三言两语间便到了伯爵府的侧门外,伯爵府的侧门虽不如正门来得气派,但也分外有格调,这门上的布置便照着伯爵府的规规矩来的,与白府一比,白府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马车来到门口,白敬辰朝老伯爷作揖行了礼,老伯爷拍了拍他的手,十分欣慰,“切记外公夜里与你说的话,凡事要谨慎,但也莫要怕事,若是有要紧事,就来伯爵府。” 白敬辰颌首应下上了马车,一行人这才回白府去了。 第299章 打街过巷 第299章 打街过巷 老伯爷在门外瞧着冒头挥手的外孙女儿,叹了叹气,“这兄妹两都是个直性子,唉,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老太太柱着拐,看那马车渐行渐远,眼眶有些湿润,“若是在伯爵府里,咱们两个老的还能护着些,这孩子去了白府,将来指不定这群畜生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老伯爷搂过老太太,目光看得长远,“这些年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两个孩子都是机灵的,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急得抽了抽鼻子,“如今宫下令让辰哥儿一道去北域,那是个什么地方你我不是不知道,怎么你还跟没事人似的,你还有心情说笑!” 他一把拉住夫人的手,语重心长,“敬辰是个好孩子,藏得也深,我先前试了试他的学识,这些年也没白学,想来去一趟北域也好,到时候若有所成,承继伯爵府便名正言顺,夫人,你也不想咱们伯爵府将来后继夫人?” 老夫人撇了撇嘴,“外头风大,回屋。” 孩子们都大了,他们两个老的也管不住,但与其护着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挣出一片地来。 道理都懂,可要做到视若无睹,那就是两码事了,这不,白华英回白府的时候,阵仗大得很,老太太打发去伺候的下人便有十二个,马车里安排的东西,百姓们一台一台数过去,便过了八台!也不知是给这大公子置办的,还是给那大小姐置办的。 这样的情况一时成了上京人人议论的资本。 马车走得慢,车夫似是故意的一般,走得柳氏心口堵着气,她扫了眼后头兄妹二人的马车,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她是有了靠山了,越发的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你瞧瞧伯爵府的人安排的马车,她是要整个上京的人知道她打发了自家外孙女多少东西不成?” 白耀辉闭目养神,“你是大娘子,也该有大娘子的气度和本事。光是这一点,香芹可比你好太多了。” 拿个贵妾来与她比,柳氏气得险些吐血,“主君这是什么话!” 白耀辉见她置了气,这才抬手将人拉进怀里,好言哄道:“岳父母原就是这么个性子,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你还同他们一般计较什么?当初你若是对华儿多上些心,将她视如亲生一般,想来岳父母也不会是这么个态度。” 当初这嫡长女生来便傻乎乎的,所有的人都没拿她当回事,倒是白敬辰,成日的抱着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硬是将白华英给一手带大了! 柳氏别过脸,气道:“我心也不是铁做的,当初我暗地里差人去照看这姐弟两,主君,您当时可没少指责我!我哪里还敢再差人去照看?” 白耀辉的脸色有些难看,“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还提他做什么?” 若不是官家早早差人来了圣旨,让他与这长子一并去北域治理雪灾,他也不至于大清早的就去将这两个孩子请回来! 谁也不是个爱受气的主! “你让府里的几个孩子都收敛些,我晚些要进宫议事,明日便要出发去北域上任,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在府里头多费些心,母亲近来身体不好,你也要多尽尽孝才是。”白耀辉搂着柳氏,说起话来又轻声细语,加之他原本就生得好相貌,便让人气又消了好些。 柳氏半推半就,“我能耐有限,哪里关照得了这么多。” “夫人贤德,府中事打理得甚是妥当,怎会是能耐有限?好了,不生气了,我定早些回来,到时候给你添些有趣的东西回来。”白耀辉搂着她的腰,手有些不老实。 柳氏拍开他的手,哼哼道:“你是给我带,还是给别人也一起带?” 这个别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白耀辉笑道:“这样的醋也吃?你可是府中的大娘子,便是进宫也好,受封也好,都是你出头,外头的人可只知道你柳氏。” 柳氏的气消了一大半了,半倚在他怀里,夫妻二人又叙了好些话,外头的一段路塌了沟了,脏污的水直往外冒,马车这时候堵成了一团,白府的人擦着汗跑了过来。 “主君,前头有个马车,半个车身都卡进了那沟里去了,那条路不通,咱们怕是要换条回路回府了。” 白敬辰也听着了这话,不由拧了拧眉,“华儿,你先前说,上京的地下沟渠堵得厉害,你是从哪里瞧出来的?” 白华英扫了眼不远处散发出来的恶臭,不由抬手捂了鼻子,如今天气渐渐的回暖了,那地下的水便往上冒,恶臭先前被冻着,如今开了春了,那味儿便散了出来,一到夏日,蚊虫肆意,根本呆不得。 “我看好些小地方已经有坑了,想着肯定是地下塌了,那时候恰巧听见王爷也提了这么几句,哥哥,你与父亲去北域,雪灾一事你心里可有把握?”白华英关了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外头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她闻着有些上头!如今还是春日,到了夏天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敬辰将马车关得严实了些,又抬手点了一炉香去味,“那策论有一些是你写的,我细细瞧过,前半段我写的是用词华丽,可能用的却不多,倒是后头你添上去的那些颇有用处,华儿,你若是个男子……” “我若是个男子,定然要官至三公九卿了!”白华英笑得眉目带星,她干净纯洁的一面,只有在白敬辰这儿的时候才会有。 她还是封家嫡女的时候,历来是她在护着所有人,就连如今的封温城,也一直是她在替他出头,替他处理那些琐碎的事,她从未有过被人保护的感觉,直到遇见了白敬辰。 尽管如今的白敬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可是那一腔热忱的心,比什么都要暖。 “是,我家华儿最是聪慧,只是这些东西,你究竟是在哪里学的?先前你病着的时候,也没有功夫去瞧书。”一个连私塾都没去过的,却仿得了他的字迹,看得懂他写的内容,很多时候白敬辰都觉得眼前的妹妹有些陌生了。 白华英揪着帕子,小声道:“哥哥有一年不是落了榜吗?父亲将你打了一顿便再没理你了,你那时候就开始花天酒地了,我每回去找你都找不着,我瞧你那儿书多,就自个看了。” 白敬辰一听,自责不已,后来的几年里,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对她的照顾便忽略了,如今想想也正常。 “以后不会了。”他摸了摸白华英的小脑袋,暗自发誓要照顾好她。 “那治雪一事,你有旁的法子了吗?”白华英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像小猫似的,只是脸上的胎记有些不大好看。 白敬辰摇了摇头,“如今不知北域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时半会不好做决断,明日我就要去北域了,你在府里好好的,府里的人能不来往,就不要来往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去伯爵府,知道吗?” “哥哥放心,我可不怕她们几个小孩子。”她摸了摸衣袖子里的策论,这是她夜里睡得不好起来写下的,待她写完天都要大亮了,她也不过是简单的小憩了一会儿。 “你也是小孩子。”白敬辰收了手,将炉子往窗口的位置挪了挪。 白华英将策论拿了出来递给他,“此去凶险,勇安侯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不论治好还是治坏,只怕他都会使绊子,这里头的是对雪灾的一个方案,你到了再看,里头还有一个锦囊,回来的时候再看。” 白敬辰只当她是学着诸葛先生,笑着接下,没太放在心上。 马车调了头,走了另外一条道,那条道人多,春日里出着太阳,百姓们都在晒太阳逛街,白华英这马车加起来有十来车了,远远的排成排往前走,气势惊人。 众人嘀嘀咕咕的聊着,“这不是伯爵府的马车吗?白府的马车也在,我听说是去接了白家那位丑小姐回府呢。” “这年头丑女什么时候也成香饽饽了?” “你懂什么?是她那位哥哥写出了治雪策论,得了嘉奖,白大人这才去将人迎回来的。” “我瞧还有伯爵府的势力,白府不过区区一个从五品,上朝都站最外头吹冷风的,他能在靖安伯爵府里起什么花来不成?当年的靖安伯可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三大元帅之一,能着呢。”众人过远远的瞧着车来,又远远的瞧着车去,将陈年往事八卦了个遍。 第300章 归府 第300章 归府 马车绕了好大一圈才回了府,府坻如今倒也热闹,她们一下马车,老太太便在侧门迎一上来,虚寒问暖的。 “到底是在伯爵府里呆了些日子,瞧着气色也好了,还没用饭?快回屋。”老太太拉了她的手,那满是脂粉的脸上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白玉如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笑语嫣然,“我亲自下厨,做了些你爱吃的,快去尝尝,再晚些菜都该凉了。” “二妹妹有心了。”如今府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无非是因为伯爵府,这样的好到底不是真心的。 白玉如见她神色凉薄,暗自咬了咬牙,凝着白华英进府的身影,朝柳氏道:“母亲,如今大姐姐是越发得意了,有伯爵府给她撑腰,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白秋兰好不容易才抓着了这个机会,等着她回了府,顿时朝老太太嘲讽道:“祖母,你瞧她得意的那个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她不知道她在靖安伯爵府的时候,那府里的人是怎么教的她,还打发了这么多东西来,难不成是怕咱们府里的苛待她不成。”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两声,“不过是个小丫头,回了府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你们既是姊妹,就要有个和和气气的样子,没得让旁的人瞧了咱们府里的笑话。” 白秋兰见老太太似乎在护着白华英了,顿时黑了脸,“祖母!她如今可半点没将你放在眼里,你怎么还这样护着她!” 老太太老脸上全是脂粉,说话间一抖一抖的,红红的胭脂涂的像个戏子,俗落得很,可偏偏老太太喜欢这样的样式,再衬了那花花绿绿的褙子,艳俗得很。 白耀辉回了府便将白敬辰唤去了书房,如今膳厅里便只有白华英几姊妹,再加柳氏与芹小娘,以及老太太几人,一旁伺候的丫鬟低着头,默不作声。 老太太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肉,笑里多了几分讨好,“多吃些。” 白华英瞧着肥腻得反光的肉,默默的捧着一旁的粥喝了两口,白秋兰见状嘲讽道:“伯爵府里吃得多了,哪里还瞧得上咱们府里的肥肉?你要是觉得伯爵府好,你大可在伯爵府里好着,回来做什么?” 芹小娘如今见着情形有些不对,也不大敢再挑事,拉了拉白秋兰,“你大姐姐如今回来了,咱们一家子也算是团圆了,可不兴说这些。” 白华英搁了筷子,瞧着坐在对面的芹小娘,一个妾氏,在白府的家宴上却公然落了座,甚至大言不惭的说是一家人,真真是没有半点规矩,半点体统! 更荒唐的是府里的人竟也默认了,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来说一句不合规矩! 白秋兰见她落了筷子,顿时便起了身,她因着白敬辰比她哥哥厉害一事烦心,如今白华英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怎么?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先前在府里装痴装傻,如今伯爵府里的一回来,就巴巴的凑上去了!父亲母亲去迎你,你还不愿回来,不愿回来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白秋兰的手指都要戳到她脑门上了,这若是换了伯爵府的老太太,当初就能将她的手打折!白府的老太太却只是在一旁瞧着,含糊不清的说上两句要好不好的话。 白华英凝着那只手,眯好了眯眼,“三妹妹这些日子,在府里学的就是嫡庶不分的规矩?” 白秋兰最厌恶旁人说起庶出,如今黑了一张脸,“你也不瞧瞧你算个什么东西!先前跟在我屁股后头讨东西吃的时候,还在地上装狗爬,祖母在这儿还没说话呢,凭你也配在这儿与我讲规矩?” 白玉如忙去拉了拉白秋兰,假意劝道:“大姐姐刚从伯爵府里出来,若是让人瞧见了,可要说闲话了,还是先坐下用了饭再说。” 白秋兰挥开她的手,气道:“二姐姐,你是没听到吗?这傻子还在与我说什么嫡庶!她仗着有靖安伯爵府的撑腰了,如今可要拿咱们撒气了!” 白华英只静静的凝着这几个人唱的好戏,府里的人各怀鬼胎,心里装的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白秋兰见她无动于衷,不由冷笑道:“你还真以为大哥哥是得了官家的赏识不成?要不是他当初写的那个鬼东西,父亲也犯不着去北域那样的地方,我告诉你,父亲若是出了事,我就跟你拼命!” 芹小娘见这话说得过了,一把将她扯了回去,“兰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父亲去北域是为升官。” “升什么官儿,你当我没听见那圣旨吗?那是给大哥哥收拾烂摊子!亏得这傻子还以为大哥哥要出息了,在咱们跟前摆起款来了,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白秋兰厌恶的瞪了她一眼,仰着头,傲气十足。 白华英理了理帕子,视线从老太太脸上扫过,“说完了?” 白秋兰一肚子火,忽的有种放了个空的错觉,更气了,“怎么?如今说你几句还不耐烦了不成?我告诉你,你回了府里,最好就将你的尾巴夹紧了,别到时候惹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白玉如近前来当好人,“三妹妹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白秋兰将白玉如拉开,阴阳怪气的讥笑道:“二姐姐,也就是你心地纯善,瞧不出那副市侩小人的嘴脸,你做了那一桌子的菜,你看她可有动过半分?我劝你还是将这心思收着,别吃力不讨好了。” 老太太见这群孩子说也说得差不多了,冷不丁的拍了一记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调羹落了地,砰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一家姊妹,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华儿,如今你也快及笄了,旁的不说,光是这打理中馈,你也该学着些了。” 白华英拒绝了,“祖母,我能力有限,处理后院一事,本就有大娘子在。”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先前在伯爵府的时候,可将伯爵府打理的极好,我原以为你还小,所以便一直耽搁了不曾教过你,如今看来,倒是我这个当祖母的疏忽了,往后这院子里大小事,你就跟着你母亲多学一学。” 白华英原是想整治整治府里的规矩,她一直在找一个时机,没成想这会子老太太双手送了上来,她假意推脱,“伯爵府里的规矩森严,半点错也是出不得的,不比白府,我怕若依着伯爵府上的,虽说有了规矩,也伤了上下的和气。” 老太太如今是铁了心要在伯爵府跟前扮个好人了,她语重心长道:“咱们府虽不比伯爵府,可你父亲与你哥哥在朝堂上还是有前途的,将来若能与伯爵府比肩,那也是咱们府里的造化了,如今多学些规矩也是好的。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来问祖母。” 她那冰冷的手干枯僵硬,抚在白华英细腻的手背上时,令人背后发寒。 白华英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去,“这打理中馈原就是大娘子的事。” 柳氏见状笑道:“这些日子我身子也不大好,你二妹妹又是个只知道念书的,我身边一个帮手也没有,你若是愿意来帮一帮,我可求之不得呢。” 白秋兰见状沉了脸,来到老太太跟前挽着她的手不满道:“外祖母,如今太子中饱私囊被禁在太子府里,我听二哥哥还说官家没准要废太子呢,她这个样子,能嫁个什么好人家不成?府里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能交给她!”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嗔斥道:“你这孩子,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回头就该将你送去伯爵府里好好学学规矩,保不齐还能像你大姐姐这般,如今知书达礼的!” 白秋兰委屈的一张嘴嘟的老高,“我才不要去伯爵府,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家人连个儿子都没有,如今都绝了后了……” 白华英眯了眯眼,“靖安伯爵府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出来指手划脚。” 白秋兰见她动怒了,心里雀跃了,“哼,我就指手划脚怎么了?也不知道伯爵府的以前是不是造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孽!如今绝了后了!他再好又如何?再有势又如何?两个老人一走,府里也剩不得什么了!你别以为你还真有个伯爵府当靠山……” 白华英扬手猛的就是一巴掌,那一巴掌力道极大,打得白秋兰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尖叫起来,那刺耳的声音扎得众人直皱眉。 芹小娘吓了一跳,忙冲过去扶她,“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她再怎么说错话,她到底也是你妹妹,你怎能动手!” 白玉如瞧着白秋兰嘴角边渗出来的血,顿时觉得自己这边脸也有些疼,她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眼前的白华英不一样了,若再用先前的雕虫小技,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301章 护犊子 第301章 护犊子 老太太见最疼爱的孙女被打了,顿时沉了脸,“你如今仗着有伯爵府的撑腰,竟然对府里的姊妹大打出手!你瞧瞧你,如今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架势?” 白秋兰见老太太帮着自己,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白华英扑了过去,“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白玉如见状悄悄扯了一把桌面,整个桌面上的餐食摔了一地,大厅里一片狼藉。 白华英朝着扑过来的白秋兰抬手又是一巴掌,扬手间便将她反手按在地上,白秋兰挣扎着哭得很是难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白华英,你一个傻子,丑八怪,你敢打我,祖母救我!!” 芹小娘心疼女儿,扑了过去哭天抢地的嚎啕,“如今这府里是反了天了,兰儿身子本就弱,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当说的话,你就将她打成这样!快来人,去请主君过来!否则只怕我们娘两就要被她打死在这大厅里了。” 柳氏见状瞧了好一会儿的热闹,这才朝涌来的下人抬了抬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人拉开,去将主君请来。” 众人顿时乱成一团,纷纷上前来拉白华英。 白华英冷冷的扫了眼众人,冷斥道:“我教育不懂事的妹妹,今日我看谁敢拦!” 伯爵府里过来的到底是精明些,都围了上来,将白华英等人圈在里头,府里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惊了,半步不敢往前,有明事儿的跑去书房请人去了。 白秋兰的手被她压着,如今动弹不得,她只能咬牙切齿的骂,“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就是个土匪,活该你生下来你娘就没了……啊!!” 白华英扭断了她的手,一脚将她踹到地上,脚狠狠的踩上她的胸口,她把玩着从白秋兰身上扯下来的玉佩,目光幽冷。 她凝着白秋兰,冷笑了笑,“三妹妹这些年对我诸多照顾,我定然会尽数奉还,但你敢诋毁我母亲与伯爵府,我定将你的嘴一针一针的缝起来。省得以后去了外头再乱了白家的名声。” 她先前治理封家时,什么样的手段没有使过?大底是先前嫁了赵斯年,想着他喜欢温柔如水的姑娘,所以将那层凌厉都抹去了,如今收拾起白秋兰来,她竟有种回到封家的错觉! 白秋兰手断了,她捂着胳膊疼得嘶心裂肺,“我的胳膊……娘亲,我胳膊断了!她……她就是个疯子!” 白华英凝着她,扯了扯唇角,冷斥道:“祖母既然让我帮着大娘子掌家,我自然不能让祖母失望,府上嫡庶尊卑有别,谁若是再越过了那条线,休怪我无情!” 芹小娘心口猛的一慌,这死丫头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了!莫不是这死丫头看出了些什么了? 白秋兰呸了一声,捂着胳膊面容扭曲,“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们谈尊卑嫡庶!丑八怪,我跟你势不两立!” 柳氏一看这发展对自己有利,打算从中周旋,但见白华英手段凌厉,又有些不安起来。 白华英的脚踩上白秋兰的胸口,芹小娘抬手去打她的脚,白华英猛的用力,白秋兰便咳出了血,她痛苦的扭曲着脸,将芹小娘吓得脸色惨白!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兰儿只是个孩子!”芹小娘如今也不柔弱了,死死的掐着她的脚,可见白秋兰咳的血越发的多,心里发慌。 老太太瞧着这一幕气得直发抖,“够了!” 白华英侧头瞧着老太太,目光凌厉得让老太太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她在青楼里好些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可如今的白华英却让人害怕。 “住手!”一道凌厉的掌风扑了过来,白华英挪开腿,避开了那凌厉的一掌。 白敬言挡在白秋兰身前,瞧着白华英眼生厌恶,白秋兰揪着白敬言的衣袖子,哭得抽抽噎噎几乎要疼得昏死过去,“哥……你可是来了,这个没娘教的丑八怪,她……她扭断了我的手。” “娘,你带妹妹去瞧大夫,这里交给我。”白敬言心疼的将白秋兰嘴角边的血迹抹去。 芹小娘身形削瘦,虚抱着靠在怀里的女儿,那垂眸低首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得很。 “我不走,我……我要见父亲,我要父亲将这个丑八怪赶出去!”白秋兰捂着断了的手,疼得冷汗直冒也不愿意放过她。 今日她受了这样重的伤,怎能让白华英全身而退!! 白敬言轻抚着自家妹妹的手,“怎么断的?” 白秋兰如今见哥哥来了,心里越发的有了底气,指着白华英哽咽着道:“她……她折断的!哥,她就是个疯子!你不能放过她,否则以后咱们白家就完了!” “她的手断了,今天你的双手,也要断!”白敬言不问缘由,抬手便朝她袭去,白华英侧身避开了他的一击,好整以暇的瞧着他。 “二哥哥,你可知你为什么在白鹿书院念了书也比不过我哥哥?”她侧着头,目光里透着几分笑,在白敬言看来,那样的笑分外嘲讽。 “还轮不到你来指教我!”白敬言她抬手要抓她,她身旁的战晋提着剑便将她护在身后。 白敬言见了人高马大的战晋,不由扭曲了脸,“我当你是在伯爵府里续了狗胆,回了府这样放肆,原来是身旁有了高手!” 白华英朝战晋抬了抬手,战晋提着剑退了下去,她来到白敬言跟前,嗤笑道:“你是出于白鹿书院不假,但你在书院里,却每夜偷偷去花柳巷,你以为旁人不知?你一心只想着承继白家,但我告诉你,即便我哥哥承继了伯爵府,这白家家主的身份也轮不到你!” 柳氏见状心里一喜,到底她的松哥儿还是有希望的!白敬言一个庶子,当初若非与白敬辰同日所生,也得不到一个这样的名字!好在日月星辰的辰字,与谨言慎行的言字相较,辰字更胜一畴。 白敬言哪里听得进这些,“简直一派胡言!” 白华英猛的揪起他的衣领,眼底寒意凛生,“你不过区区一个庶子,纵然出彩又如何?这白家终究是嫡子的!二哥哥,你与其在考场上陷害我大哥哥,不如收起你这份心,做一做旁的事情,也好过在这儿自欺欺人。” 芹小娘没想到心事被她这么捅了出来,顿时委屈的直落泪,“这些年我打理着白家,纵是没有功劳,我也该有些苦劳才是,大姐儿,先前我是有些地方不曾照顾到你,可你也不该这样不懂事!我们娘几个在府里本就没图过什么,你怎能这样揣测!” 白华英抬手理了理白敬言的衣领,“你若想出人头地,我有的是法子,但你若敢对我大哥哥动手,在这上京别说出人头地了,我会让你毫无立足之地。” 府里的人心早就散了,她再怎么去挽救也无济于事了,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敬言抬手便要打她,被她死死的扣住了手腕,她冷冷的打量着白敬言,低声道:“你若是不想死,最好离勇安侯府远一些,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敬言的手被她捏得生疼,他凝着眼前的人,“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白华英掰着他的手放了下来,轻笑道:“二哥哥,我就是白华英呀,你不认得我了?” 正说着,白耀辉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他瞧着这凌乱的屋子,怒火中烧,但一路上白敬辰与他讲了好些话,他又冷静了些,“怎么回事。” 白秋兰见主君来了,顿时哭哭啼啼的走了过去,“爹爹,她……她打我把我的手都打断了,还辱骂我和娘亲,哥哥都差点被她打了,爹爹,我手好疼……” 白耀辉如今正是要用白敬辰的时候,人在需要与被需要的时候,这一碗水早就端不平了。 白华英站在一片狼藉里,侧头瞧着走来的白敬辰,他将白华英拉进怀里,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温声安抚道:“乖,没事了,不要怕。” 白敬辰的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檀香味,闻起来很是舒服,她脑袋被哥哥埋在怀里,整个人小小的一团,与先前那个打人的判若两人。 白敬言沉了脸,“她将我妹妹伤成这样,难道不应该给一个交待?” 白敬辰瞧着怀里的妹妹,扫了眼哭得嘶心裂肺的白秋兰,“我倒是奇了怪了,我这个妹妹历来柔弱,打小被人欺负,如今她是做了什么事?将我妹妹逼得打人了。”他历来不讲理,只护犊子。 第302章 立规矩 第302章 立规矩 白秋兰气得直哆嗦,好的那只手指着白华英咬牙切齿,“大哥哥,你就是要护着她,也该有个度,如今她将我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不成!” 白敬辰望向白耀辉,将怀里的白华英抱得紧了些,“父亲,妹妹如今这个样子,将她一人留在白府,我实在不放心去北域。” 白耀辉先前拉着他在书房里议事,就是为了北域一事,此事事关到他升官发财,不能有半点差池,如今这些事可全指望这个大儿子了,庶子再怎么着也是个庶子,出挑了又能怎么样?所以如今的白耀辉将长子看得重了些。 如今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天平彻底倾斜了,“华儿的性子为父还是知道些的,如儿,你来说说,到底是闹什么!将这闹成这个样子。” 芹小娘一听这话心便凉了一半,她垂着泪无奈道:“主君,如今你的女儿伤成这样,你难道都不看一眼?” 白秋兰揪着白父的手,嘴角还留着一抹血渍,“爹爹,就是她将女儿打成这样的,她还要打我娘亲,你要替女儿做主啊爹爹。” 老太太见白耀辉偏向白华英,心里顿时明白了些事儿,如今自家儿子就要去北域了,好些事情还是要仰仗着长子与伯爵府的势力。 老太太在府里平日虽然专横,可是关键的时候还是拎得清的,她朝白秋兰抬了抬手,有些头疼的叮嘱道:“方才府里的下人去请大夫了,你先下去瞧瞧伤。” 白秋兰摇了摇头,“我不走,今日我便是死在这儿,我也要她给我一个交待!” 白耀辉自幼便偏爱这个幼女,如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是即无奈又心疼,“兰儿,听话,先去瞧瞧伤,晚些我再去看你。” 白秋兰甩开白耀辉的手,哽咽的指着白华英,气得语无伦次,“你们这样看重她,不就是因为大哥哥出息了,因为伯爵府如今又得了势了!可是我不怕她!今日父亲若是偏袒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罢就要去撞墙,芹小娘一把将她拉着,“你这是要了娘亲的命啊!!” 白耀辉见这场面又闹成了一团,抄起手边的杯盏砰的一声砸了地,那茶水溅到了白华英的脚步,她只淡淡看了一眼,白敬辰将她往一旁推了推。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如儿,你如实将这事一字不落的讲清楚。”白耀辉拂衣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凝着这一屋子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府里这样乱,总让他看不到白府的未来,他努力升官发财,如今府里的人成日的挑事,这若是传出去了,他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白玉如这才上前,这样的情形,换了谁都知道这话该偏向哪边了,更何况她母亲先前就一直被芹小娘压了一头,如今自然是要将这些都还回去了! 白玉如将先前的事儿一定不落的说了出来,重点的话还加油添醋的说了两回,旁人没听出来,但是听在白耀辉的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凝着白秋兰,气得肝疼,“先大娘子为人贤德,在府其间,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若是没有她,你以为你父亲能有今日?无知的蠢货!我白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白秋兰没想到自己挨了打还要挨父亲的骂,顿时哭得更凶了,“凭什么就只说我!她动手打了我……” “她是府中嫡长女,自然有权管教弟妹!你娘这些年将你都带成了什么样子!这样的混帐话你也说得出口!来人,将这孽女带回去,请了大夫替她瞧着,我没有从北域回来之前,她也不必再出那院子了。” 白耀辉甩开白秋兰的手,见她缩了缩身子,那断了的手晃了晃,他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白敬言挡在白秋兰跟前,“父亲!妹妹纵使再有错,她如今也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还请无父亲网开一面。” 白敬言历来是个识时务的,如今见风向变了,心里再不甘,也只能认了! 但白华英欠下来的,他终有一日要让她一笔一笔的还清。 白秋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捏着手中的小叶紫檀珠,缓缓的起了身,扫了眼狼藉的屋子,叹了叹气,“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这府里的事情我如今是管不着了,你们年轻人自去折腾去,咳咳,我也乏了,回院里祈福去了。” 白耀辉差人送了老太太离开,转身扫了眼白秋兰,无奈的挥了挥手,“将三小姐送回院里去。” 白华英带来的人这才退了下去,府里的下人这才敢近前来抬白秋兰,白秋兰瞪着眼前缩得跟兔子似的人,指着她直发抖,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敬言心头一慌,也顾不得这些了,抱了白秋兰急匆匆的去了她的院子,芹小娘扫了眼柳氏,咬了咬牙,跟着走了。 如今大厅里总算是安静了些,柳氏吩咐人将厅里的狼藉收拾了,转而又朝白华英安抚道:“华儿该是吓着了,这好好的一顿饭也没用成,晚些我差人往里院里再送些去。” 白耀辉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叮嘱柳氏,“如今府里不成个样子,夫人多费些心打理了,三姐儿是个刚硬的性子,你多照看着些,替她找个好大夫。” “主君放心,我都醒得,先前瞧她伤了,就去请了大夫了,是上京有名的那位。”柳氏站在一旁恭顺得很。 白耀辉微微颌首,对这话还算满意,“如儿你教的不错,往后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见了。” “主君放心,兰儿那孩子也就是性子急了些,有了今日这一出,想来往后也不会再冒冒失失的了。”柳氏替白耀辉拂去衣上的水渍,心里美滋滋! 看来这白华英兄妹回了府,还是一桩正确的决定。 白耀辉冷哼了哼,“你瞧瞧她如今都将孩子养成什么样子了!满嘴胡言,不知分寸,这些日子你去宫里请个嬷嬷过来,对她好生的管一管!别到时候出了府与外头的小姐凑在一块儿,说了胡话,到时候污了白家。” 白耀辉的眼里始终只有白家,对这些子女的教育并不放在心上,今日这样大的一桩事,瞧在伯爵府与白敬辰的面儿,这件事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若是换成了封父,只怕府里的兄弟姊妹都要挨一顿好批了!在封家,纵然没有参与进去,旁观不劝着些,也是有罪的! 柳氏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华儿能管教管教也好,省得将来嫁了人了没个规矩,瞧着她也是个有主意有底线的,如今将这院子分给她帮着打理,我也是放心的。” 白耀辉对她这话很是满意,抬手揉了揉白华英的脸,叮嘱道:“你是府里的嫡女,也该有些嫡女的样子才是,打人这种事,怎能让自己动手?伯爵府拔给你的这些人,难不成你还舍不得用?还是说这些人不懂事?若是不懂,不如就打发了回去。” 白华英有些意外,“外祖母挑的人,都是很好的。” “你用着顺手就行,我与你兄长要去北域一段时日,这些日子,府里就交给你和你母亲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为父回来一并给你捎上。”白耀辉不知是出于对她的愧疚,还是对她背后伯爵府的敬畏,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关心。 白华英拘谨的退到了白敬辰的怀里,怯生生的道:“父亲平安回来就好。” 白耀辉满意的颌首,“好孩子,回院里歇着,晚些为父再来瞧你。” 白敬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你那院子父亲已经差人修葺过了,回去之后用了膳,该念的书记得要念,我晚些过来可要给你留功课的。” 白华英挽着他的胳膊,苦了一张脸,“还要做功课啊……” “乖,你还要去国子监呢。”白敬辰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妹妹被欺负了,如今他要开始掌握权势,这样才能将妹妹更好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眼前的白华英与先前的那个相比,他更喜欢眼前的这个,活泼,依赖他,他不在的时候也能护着自己。 白华英嘟着嘴出了膳厅,白玉如见状迎了上去,“大姐姐,正好我有些事想请教你,我送你回院。” 她识趣的没挽着白华英的手,二人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走着。 第303章 和好 第303章 和好? 大厅里白耀辉拍了拍长子的肩膀,沉声道:“治雪一事,你有几分把握?” 白敬辰瞧着妹妹远走的身影,朝白耀辉忽的作了个揖,“父亲如今能护着华儿,儿子很是高兴。” “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们。”白耀辉叹了叹气,手沉沉的搁在他的手臂上。 天色渐渐的暗了,一恍眼便又是一天,伯爵府里带来的人已经安排进栖梧院了,这会子院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下人正在收拾院落,一时热闹得很。 翠青提着灯盏走在前头,白华英瞧着这扇又高又大的铁门,愣了愣,这简直就是防贼啊! 白玉如打趣道:“大姐姐好福气,这门是璟王差人来打造的,说是当日坏了大姐姐一扇门,如今赔了大姐姐一扇,也算是扯平了。” 白华英没接话,抬步进了内院,内院里昔日泥泞的地都铺平了,屋子也焕然一新,瞧着是费了少的人力物力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这院里别致风雅,夜里清风拂过,隐约里透出了一股春天的味道了,白华英侧头,瞧见了一株腊梅,那腊梅的模样生得很丑,像极了她当年在缥缈峰经常踩的那一株。 府里的白芷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大小姐,那株腊梅是今儿才从魏神医那儿移过来的,魏小神医说这权当是给大小姐的新年礼了,奴婢见小姐也是喜欢腊梅的,便做主收了下来。” “我不喜欢擅做主张的,将这腊梅送回去。你去领罚。” 白芷没想到拍在了马腿上,顿时白了脸,“小姐恕罪,奴婢这就将东西搬走。” 白华英心里明白,魏忍冬定是想开了,所以才将那腊梅送走了,至于他是哪方面的想开,白华英如今也无暇顾及。 院里的丫鬟仆人站成了两排,白玉如细数了数,足有二三十个,心里不由有些吃味儿。 她外公是大学士,学士府里也清廉,少有这样奢侈的,可伯爵府却不一样……她不由嫉妒起白华英来! 同样是白府的嫡女,怎么白华英一个丑女过成了这样,而反观她,似乎与当初那个自己瞧不上的人越来越远了。 白华英领着她进了屋,接过翠青递来的帕子净着手,边道:“让院里的人都下去歇息,我明日再来处理这些琐碎事。去小厨房做些吃的来,要辣一些的。” 她最近嘴里的味道淡得很,脾胃也有些虚,约是一直没休息好,思虑过胜的缘故。 她走进了里间,倒了盏茶,见白玉如跟在一旁,顺手替她倒了一盏,“说,什么事。” 白玉如接过茶,食指在茶盏的边沿不断的划动,目光不安的盯着茶水荡开的涟漪,先前她对眼前这人是种种不屑,可是如今不得不承认,她不是当初的那个丑八怪了。 白秋兰傻,在她身上吃了这么多亏却不长记性,可是她不一样,她比谁都要小心,她的性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先前你便说过,你我结盟,这话还作不作数?” 白华英吹了吹滚烫的茶,扫了眼局促不安的白玉如,“二妹妹,你与我皆是嫡出,我哥哥将来要承继伯爵府,玉松才有机会接手白家,这里头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白玉如转着茶盏,微微颌首,“我知道,只是如今玉松还小,我瞧着是嫡出,风光无限,可是你这些年在府里,你也知道,我与母亲一直被芹小娘她们娘三打压,日子过得也不痛快,母亲一直叮嘱我莫要生事,凡事谨慎小心。” 她顿了顿,抬头望向白华英,见她面无表情,又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要博你同情,让你原谅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年不好的时候,我们也过的不好,你当年救了玉松,母亲一直很感激,玉松待你,比待我还要亲许多。”她苦笑了笑。 白华英朝碳盆里添了些碳,屋子里很安静,外头偶尔起一阵风,拔弄着新种的竹子,发了呼呼拉拉的声响,屋内的灯盏明亮,一室暖意,白玉如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嫉妒起眼前的这个人来,嫉妒让她的心扭曲了,也让她的认知与道德产生了扭曲。她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白华英在她局促不安时忽的看了她一眼,“你与我并没有仇怨,所以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 “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听说你同魏小神医去了趟太子府……”她搅弄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慌得厉害。 白华英微微拧眉,“谁告诉你,我与魏小神医去了趟太子府?” 她咬了咬唇,讪讪道:“我……我那日听说太子殿下出了事,我想去瞧瞧他,但是外头都是护卫,我根本进不去,所以就在外头守着想旁的法子,后来我就瞧见你提着魏小神医的药箱子进了太子府。” 白华英顿时恍然大悟,这姑娘哪里是因为她回来了高兴给她做顿饭,而是因为她进过太子府,她倒也宁愿是这样。 “太子殿下目前瞧着,过的还不错,在府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闲来无事晒晒太阳,你不必担心。”白华英搁了手中的碳铲,取了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白玉如凑得近了些,将她擦了手的帕子搁回原处,“外头的人说殿下中饱私囊,说的很是难听,先前父亲与人议事,我也略听了几句话,朝中是不是要废太子了!” 白华英瞧她这样紧张,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咱们闺中女子,本就不该去探听外头的事,更何况你与太子无婚无媒,若是让人知道了,你到时候还怎么嫁人。” “我不在乎,我只要殿下平平安安的就好,大姐姐,你我都是嫡出的,我们说好结盟的,如今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我想去看太子殿下一眼,就看一眼,绝对不会扰了他。”白玉如拉着她的手,目光急切。 “二妹妹,你莫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昏了头了!”白华英瞧着眼前的人,忽的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自己就是昏了头了,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玉如那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抹悲色,“你不知道,殿下一直对那枚簪子念念不忘,其实他真正找的是你,当初是你救了太子殿下。”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儿女情长的女人,过的都不好。” “可我喜欢太子殿下,大姐姐,只要太子殿下平安无事,我什么都愿意做。”她的爱卑微得不像话,望着白华英时,昔日里高傲的模样消散了个干净。 “你太糊涂了!太子殿下有的是人帮,你一个闺中女子,你能帮他些什么?二妹妹,我去瞧过太子,可他没有一句话是让我转给你的。”白华英真想摇醒她,可眼前的人沉浸在那自欺欺人的爱里,无法自拔。 “我知道他不爱我,后来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若不是太子了,我也愿意陪着他,大姐姐,只求你让我见他一面。”白玉如复又揪着她的衣袖子,眼神里满是悲伤与渴望。 “若是见了一面,你又想做什么?”白华英瞧着这沉浸在爱里的女人有些头疼。 “大姐姐,你若是不喜欢太子殿下,就不要与我争,我只要陪在他身边,哪怕他不是太子了,我也甘之如饴。” 白华英瞧着她叹了叹气,“我想想法子。但在此之前,你不要声张。” 白玉如喜极而泣,几乎要扑到她身上,“好好好,我定不会声张,可有什么要准备的?我马上去收拾。” 白华英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急什么?官家如今差人将太子府里里外外守得死死的,若是要进太子府,定要好好谋划,你且回去,等我消息。” “好,大姐姐,多谢你。”她松了一口气,端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你可曾想过,你若是真的嫁给太子,到时候太子被废,白家可就牵连进去了。”白华英捏了捏眉心,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断不会牵连白家,若是殿下真的无意于我,我也认了。”她垂眸苦笑了笑,“其实当我知道殿下找的那个人是你的时候,心里也有过些不好的念头,说来惭愧。” 翠青敲了敲门,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膳已经备好了。” “吃了再回。”白华英起身去外头,白玉如也跟了上去,“早先就听说你这小厨房里的东西做得精致,今日可有口福了。” 一旁的翠青有些懵,先前二小姐就同自家小姐不对付,一会的功夫,怎么就这么好了。 第304章 府内小议 第304章 府内小议 白华英府里如今安排的都是伯爵府里的厨子,做菜无一不尽心的,加上那支出走的又是伯爵府,老太太特意叮嘱了要替她调理身体,所以这一桌子菜就格外的丰盛了。 翠青将白华英爱吃的夹到她盘子里,“老太太可说了,让奴婢每餐都要盯着小姐吃两大碗饭。若是吃得少了,奴婢可是要去告状的。” 白华英瞧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心情复杂,“如今外头的灾民走了不少了,但粮价还是贵得很。”她在白府里好几日才见一回荤腥,比不得白华英如今这桌面上的,一顿就将白家几天的肉都摆上来了。 白华英瞧着盘子,没动筷子,白玉如见状也不好先动,“可是要等大哥哥?” “他跟我是一起的,我没吃,他也没吃。翠青,那道火腿煨干笋他喜欢,你一会多盛些给他。”白华英桌子上足有八个菜,其中两个汤,两个素的,另外四个都是温补的药膳,如烩山药一类的。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白敬辰才风尘仆仆的过来,他见白华英在等着他用膳,心里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下次不必等我,你先吃。” “好。”她笑盈盈的端起碗吃了起来。 白如玉谨慎的捧着碗,看了眼白敬辰,有些羡慕,“大哥哥待大姐姐真好,真是令人羡慕,可惜玉松与我一直生疏的很。” 白华英吃饭不语,玉松与她亲近不是没有原因的,但这里头的这层原因,白华英懒得再说。 三人用着饭,白敬辰偶尔也会帮她夹两筷子菜,看得白玉如羡慕不已,用了饭,她便没有理由再呆在这儿了,寻了个借口便离了栖梧院。 走在白玉如前头的红杏忍不住道:“大小姐如今可算是翻了身了,你瞧着她今日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的气派,二小姐,咱们与她亲近些也是对的,到时候她若是得了好处,想必也能念着小姐几分。” 白玉如捏着帕子走在长廊上,夜里风冷,她的衣衫单薄,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薄斗篷,“说这些闲话做什么?方才三妹妹的样子你还没记住?” 红杏想起那大厅里白华英的模样,只觉得背后发寒,“不是奴婢多嘴,只是如今的大小姐变化实在是大,二小姐,奴婢说句不当说的,您也该去伯爵府里多走动走动,您瞧松哥儿,今日回来还带了好些赏呢。” 白玉如回头看了眼那灯火通明的院子,她隐在黑夜里,淡道:“人心隔肚皮,她说的话也能当真不成?你跟在母亲身边这么长的日子了,也该长长脑子,但愿她能说得到做得到。” 主仆二人隐进夜色里,身影渐行渐远。 反观栖梧院里,如今是暖香融融,白华英的小书房里,白敬辰拿了好些书籍给她,一一在上头写了批注与课业任务,白华英在一旁瞧得认真。 “哥哥,这本书我读过。”白华英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递给白敬辰。 白敬辰狐疑的瞧着她,“什么时候读的?” “先前你在外头玩的时候我去寻你,无聊嘛,我就拿了书在瞧。这几段话我是最喜欢的,还有三十六页的第三段。你瞧。”白华英将书翻给他看。 白敬辰将书合上搁在一旁,“那这本就不看了,看这个。” 白华英接过书,翻都没翻,“这本也是瞧过的……” 白敬辰又陆陆续续拿了几本书给她,她都是看过的,后来白敬辰实在不信了,拿着书问了她好些问题,见她都对答如流,顿时震惊了。 “华儿,这些书你纵是看了,也不该记得这么清楚才是。”白敬辰翻了翻书,确认了三回。 “我过目不忘呀。”白华英侧头笑了笑,“所以当初才能将哥哥写的策论记了下来。” 白敬辰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发愁,将她拉到身旁,揉了揉她那面团子一样的脸,“你啊。明天我就出发去北域了,先前父亲问我治雪策论一事,我没将你说出来,华儿,你是个姑娘家,应当藏着些。否则只怕我不在,你会有危险。” 白华英将书放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哥哥放心,我会顾好自己,嗯,听说北域的烧酒和羊是最好吃的,你替我带点回来尝尝。” “好,都依你。”白敬辰揉了揉她的发,“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收拾东西了,你在府里乖乖的。” 白华英将白敬辰送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回了屋里。 屋子里烧着碳,底下续了地龙,暖如三春,可白华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下意识看了眼那扇窗,这窗子特意换了,瞧着更精致。 白华英鬼使神差的来到窗边,伸手碰了碰窗棂上雕刻的花。 这栖梧院里一片寂静,反观白秋兰的院里,那就热闹了。 白父忙完了最后才去看白秋兰,这会子白秋兰已经醒了,哭闹着喊疼,芹小娘在一旁瞧着心都要碎了,见白父来,委屈又可怜。 “主君,你瞧瞧兰儿,她肋骨都断了两根,栖梧院里的哪里将她视作妹妹!她这是要兰儿的命啊,如今这断了的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纵然是好了,只怕到时候手写字也会有影响,主君,兰儿可是你打小抱着长大的……” 芹小娘拉着白耀辉,打着感情的牌。 白耀辉瞧着一身伤的女儿,心疼不已,他来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长长的叹了叹气,“如今是为父升官最要紧的时刻,你将来若是想寻个好夫婿,就不要再去挑事,等伤好了,你及笄了,为父定替你寻个好人家。” 白秋兰慌张的瞧着白父,心里发慌,“爹爹,我不嫁,我要一直陪着爹爹。” 白耀辉瞧着她肿起的脸与眼睛,温声道:“你永远是爹爹最宝贝的女儿,待爹爹升了官了,才能护着你嫁个好人家,乖。” 白秋兰哽咽着,嗓音沙哑,“那个丑八怪呢?爹爹也要将她嫁出去了吗?她为长,她若是不嫁,我怎么能越过姐姐先嫁人。”她就要看看,那个丑八怪那个样子,谁敢娶! “什么丑八怪?那是你嫡长姐!你若是再如此目无尊长,将来为父升了官,若让人再瞧铀子,岂不是落人话柄!”他瞧着这任性的女儿,心里渐渐有了几分厌烦。 白秋兰被他凶得愣了愣,委屈不已,“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怎么还成了女儿的错了,爹爹,是她太过份了!她将女儿打成这个样子。” “姊妹之间纵然是绊嘴,也该有分寸,你如今眼看也要及笄了,怎能这样不知分寸!行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生反省反省。”白父拂开他的手起身,面容沉冷。 白秋兰心都要碎了,拉着白耀辉的衣袖子哽咽不已,“爹爹,大姐姐再如何犯错,她还有靖安伯爵府的护着,二姐姐也有柳学士府,可是我和娘亲,我们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你了。” “你既然知道无人护你,就该懂事些!先前你纵着有老太太,在府里上房揭瓦我也由你去了,但如今不同往日,你若再这样下去,谁也护不得你。”白父甩开她的手,转身出了里屋。 在外头熬了药的芹小娘见他怒气冲冲的出来,顿时有些懵,“主君,这是怎么…” 白耀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瞧瞧你管教的好女儿!当初让你将孩子给柳氏养你不愿,如今被你娇纵成这个样子!她若是再不知悔改,这白府的大门也不必出来,省得到时候让人瞧了笑话,丢人现眼。” 芹小娘正欲再说,白耀辉已经抬步走远了,白敬辰在一旁扇着药,见这情形将扇子交给青峰,目光沉了沉,“娘。” 芹小娘揪着白敬言的衣袖子,眯着眼睛沉声道:“如今咱们在府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言哥儿,这府里的人都靠不住,咱们只能靠自己了,你定要给娘争一口气!否则咱们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白敬言将芹小娘揽在怀里,安抚道:“伯爵府我不该有妄想,但这白府,我定会挣下来。” “傻孩子,若是伯爵府没了承继,那小贱丫头也不能这样嚣张!你放心,他们这回去北域,天高皇帝远,若出个三长两短的,也是正常。” 白敬言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冷冷笑了笑,“娘亲说的是,只要断了伯爵府的这条路,父亲能指望的,便只有我了!妹妹要再将她踩在脚下,易如反掌。”他妹妹受过的罪,他都要一一还给那个臭丫头!! 第305章 白敬言的算计 第305章 白敬言的算计 芹小娘如今面容憔悴,身形也越发的削瘦,眼里挣着恨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怕。 “早知道如今她是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让她在府里活到现在!你妹妹被打成这个样子,你看你父亲,你看看老太太,谁也没有帮我们说过一句话,可见昔日里的好是没有用的,谁都靠不住。”芹小娘生得娇艳,如今纵然是年岁大了,也依稀可见当初的风姿。 白敬辰承袭了芹小娘一大半的容貌,所以相貌是顶好的,他握着芹小娘的肩,下了决心,“你放心,终有一日,儿子定会入主朝堂,让你体体面面。” “我前些年在外头,有一个表哥,他如今在城西的地下钱庄发展的不错,如今我要照看你妹妹,你得空的时候去见见他,他知道该怎么做。”芹小娘将一个小小的戒指塞进他手里,扫了眼无人的四周,警惕得很。 白敬辰接过那枚戒指,狐疑道:“娘,你想做什么?” 芹小娘抹了一把脸,媚眼里的情意消散得一干二净,“必要之时,连你父亲也不要留!只有他走了,你才有机会承继白家!否则再过几年,你三弟再大一些,这白府只怕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白敬辰手颤了颤,“娘,不可……” 芹小娘按着他的手,沉声道:“有什么不可的?他如今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最要紧的还是白敬辰,先将他的事情解决了。” 白敬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个计划儿子会安排,至于北域之事,你大可放心,勇安侯原就是将他派去将功折罪的,到时候功名定然尽数会由勇安侯揽下,大哥哥想要得个什么好名头,那是不可能的。” 芹小娘狐疑的瞧着他,“勇安侯?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日子勇安侯回了上京,儿子一不小心救了他嫡亲的女儿。”他眯了眯眼,想起那个凶悍娇纵的小姑娘,不由扯了扯唇角,他要得到的东西,可比白敬辰要艰难得多啊。 “勇安侯府的小姐?我听说一直在外,怎么?如今那位小姐回来了?”芹小娘眼底燃起了一丝希冀,她自然是不想去杀人的,所以若是有旁的法子能与之一较高下,也是好的。 “是,那日儿子回城的时候遇见一群不长眼的山匪。”至于那山匪是不是真的山匪,已经不重要了。 “我儿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咱们若是有勇安侯的庇护,哪里还用得着怕那伯爵府的?言哥儿,你若得了空,就多去勇安侯府上转转,最好能想想法子,将勇安侯府的那位小姐娶回来!”芹小娘美滋滋的想着美事儿! 那苍白的憔悴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色彩。 白敬言见她笑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娘,你放心,不过是个侯府的女儿罢了,以儿子这样的资质,什么样的姑娘拿不下来?儿子原是瞧着叶府的那个庶女不错,不过那女人平平无奇,性子又冷,搭了好几回面也不说话,无趣得很。” 芹小娘拍了他一记,眼神一横,“叶府哪里有侯府来得好?如今的侯府可是官家圣宠,手里的权势大着呢,我听说那赵世子都去管城外的驻军了,那世子妃旧年不是也死了吗?你瞧瞧你妹妹怎么样?到时候你也想法子搓合搓合。” 白敬言笑道:“你放心,我也盼着妹妹能嫁个好人家。” 芹小娘附和道:“她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你瞧着你父亲这个样子,定不会替她挑个好女婿!所以咱们最好赶在你父亲回来之前,就能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白敬言细想了想,有些犹豫,“那府里的容小娘可是个厉害的,妹妹若是过去了,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受委屈了,娘,妹妹的事情不急,待春闱之后必然会有许多后起之秀。” “这件事情缓不得了!你也不想到时候你父亲将她随便嫁个山野村夫?你如今在上京也多走动走动,首辅霍家的,沈太傅府的沈家那位不是也没有娶妻吗?实在不成,还有将军府郑家的那个嫡次子,他家嫡长子殁了,次子也是不差的。” 芹小娘如今很急!她盼着自家闺女能得个好归宿,能解了如今的局势。 白敬言揉了揉眉心,安抚道:“将军府的同大哥走得近,未必肯,霍府的那位嫡幼子又是个纨绔,沈家的倒是可以,但如今的沈家若不是有老太傅撑着,沈家也要撑不下去了,往后一辈里,就看这沈从水能不能撑起沈家了。” 芹小娘闻言直摇头,“太傅府有什么好的?又没有封荫,靠的不过是念出来的那几本书,不成不成,我瞧着勇安侯府就不错,你晚些出去探一探口风,这药我来煎,你赶紧去探一探。” 白敬言被芹小娘推着出了门,他沉着脸扫了眼白华英的方向,朝身旁的青峰冷声道:“去栖梧院。顺便给她备些新鲜玩意儿。” 青峰会意,去备了东西,没一会儿便提着个袋子过来了,“公子,都备好了。” 白敬言抬步便去了栖梧院,院里白华英还未歇息,她拿了个小话本正在瞧着,翠青在她身旁绣着花,那花的样式精致,半朵花已经栩栩如生了。 伯爵府里的下人都安置妥当了,这会子歇的歇下了,巡逻的正在巡逻,在屋顶过着的暮成打着哈欠,一低头就瞧见那个小影卫在院子里头洒扫,不由挑了挑眉,这货行动倒是快,一恍眼的功夫便混进去了,啧! 为了那脖子上的脑袋,如今倒是机灵了不少。 小十七看了眼窗边看书的人影,内心澎湃,这姑娘在大厅里的时候那股子霸气劲儿,小十七恨不得当场喊主母!! 他扫了扫地上雪融后露出来的枯枝败叶,一抬头就瞧见白敬言站在门口,十七忙拿着扫把迎了上去,“二公子,我家小姐已经歇了,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恐怕多有不便。” 他跟在这白小姐身边那么久,对眼前这个人渣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先前才刚掐了架,这会子跑过来,谁知道他安的是个什么心呢!还是不要见的好!要不然,白小姐要是伤了哪儿了,他皮不得掉三层! 白敬言扫了他两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小的不算东西,但栖梧院有栖梧院的规矩,二公子,您还是赶紧回去。”十七身形不高,瞧着瘦瘦小小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白敬言哪里会将他放在心上。 “滚开。”他一掌去推十七,却被十七反手震了回去,“哎,二公子好歹也是念书的人,怎么能跟小的一个下人动手呢?”十七甩了甩手,将扫把拿在身前,笑盈盈的。 暮成瞧了两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手里的酒囊子闷了两口酒,擦了擦嘴,惬意的看热闹!十七这小子还挺机灵,话多了些,不适合做暗卫,但做伺候人的,倒是合适的很! 白敬言扫了眼这诺大的院子,院子里修葺过了,那勾栏雅舍,亭台小谢无一不精,看得出来是花了大价钱!如今白华英这样得宠,倚仗的无非是伯爵府与他大哥,他紧了紧双拳,看来要断了伯爵府,怕是真如娘亲所言,只能先从他大哥下手了! 十七见他不作声,抬手便要关门,“二公子,您请便。” 白敬言幽幽的扫了他一眼,抬步要进去,十七一脚将他的脚踹了出去,动作快得很是潇洒,“二公子,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了,您明儿再来。” 白敬言青了脸,这时走开了一会儿的青峰折了回来,手里的袋子也空了。 白敬言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打伤了我妹妹,如今我自然要替妹妹讨一个说法,你一个下人,也敢在这儿阻拦?我看你是不想在白府混了。” 十七佯装恭敬的道:“小的是伯爵府拔过来的,您若是让小的在白府呆不下去,也得先问问伯爵府的。”啧,帮着小姐怼人实在是太让人舒坦了。 三人僵在门口时翠青过来了,她手里还捏着条黑白相间的环蛇,云淡风轻的道:“请二公子进来。” 十七瞧着那蛇有些懵,这姑娘先前见只毛毛虫子都吓半死,如今提着条死蛇怎么就不怕了?殊不知这丫头的背后起了一层的疙瘩,寒意一阵一阵的往头皮上窜。直到白敬言走远了些,她才触电似的将蛇丢开。 十七错愕的瞧着她,忽的又笑了,“翠青姑娘也怕蛇?” 翠青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怕。我就是一路捏过来,累了,你,拿着这蛇,同我去见小姐。” 终于要见小姐了!十七激动得不能自己,抓起蛇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白敬言进了院子,绕过回廊去了侧室,白华英正坐在八仙桌前拔弄着什么,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竟然动作利落的将那篮子里的毒蛇杀了,取了胆出来搁在一旁! 第306章 蛇蝎 第306章 蛇蝎 白华英见他来了,接过身旁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一点点血,“这才入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院里突然多了许多蛇,方才原是睡下了,被这些蛇吓醒了,二哥哥见谅。” 翠青身后的十七将手里的蛇放在那一堆死蛇边,将这些蛇一一清理。 白敬言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如今我妹妹还在屋子里躺着!你倒有闲心雅致泡药酒!” 白华英抬了抬手,轻笑道:“二哥哥放心,到底她还是自家人,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我下手到底还是留了情面,那手断了,接上去就没事了,至于肋骨么,也不过就是断了两根,左右也没扎进肺里,不打紧,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 “你!真是大言不惭!”白敬言气得不轻,瞧着她那淡然的态度,险些将桌子掀了。 白华英将药坛子封了起来,“原本还想做些跌打的药,没成想如今就来了毒蛇了,二哥哥既然来了,也是赶了个巧了,这一坛子就送你了,只是泡好了可得少喝些,免得越发上火。” 她将坛子递给白敬言,白敬言抬手便要打,白华英将坛子挪了挪,“这药酒可珍贵的很,这样毒的蛇,想必府里不少,到时候还要逐一清查才好,二哥哥,你可要端稳了。” “这药酒你留着自用,我用不上,今日来原是让你去向兰儿道歉,但见你如此不知悔改,这歉,也不必道了。”白敬言转身便要离开。 她将酒坛子放在桌案上,拂衣坐了下来,“二哥哥莫不是以为跟了勇安侯府,便能保你富贵荣华了?”那个老狐狸,心机可深得很!白敬言这种初生的牛犊子,只怕到时候被啃得渣都不剩还不自知! 白敬言猛的回头凝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若是有人想毁了白家,乱了白家的规矩,我自然是要管,二哥哥,你这样的性子,未必适合为官,不若换个旁的路子,或许还能成一番大事。” 白华英好言相劝,如今的白敬言却半句也听不下去! “我适不适合,不必你来知会,大哥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小试得了个二甲,春闱还未到,谁更厉害些,还未可知,你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早。”白敬言逼近她身旁,目光幽冷。他那袭暗黑色的褙子隐约里纹着几缕金线,在灯火下隐约里折着光。 “二哥哥在白鹿书院念书的时候,功课可不怎么样,如今纵然登榜,也是最末,你莫不是与侯爷达成了什么共识?他助你名列前矛?二哥哥,勇安侯这个人最是阴险多谋,我劝你一句,还是离得远些的好。”他要插了这么一手,事情可就复杂了。 “今日你既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侯爷欣赏我,便是我的伯乐!你们觉得我是无用之材,远不如大哥,可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比他能行!”白敬言居高临下的凝着她,目光里透出几分凶意。 她忽的笑了笑,“你可知,如今太子禁足太子府,是谁做的?” “太子中饱私囊,为民所弃,有什么可猜想的?怎么?莫不是你将来当不成太子妃,着急了?”他凝着这张布满胎记的脸,心里生出厌恶。 “是荣王一党陷害,你如今若从了勇安侯,你可想过,他日若是太子洗清了冤,白家又该如何自处?”她垂眸拔弄着手边的香炉子,神态自若。 “呵,到底是妇人之见,成与不成,咱们大可走着瞧!到时候我定要你跪在我跟前!”白敬言如今为着这一口气,心里的主意忽的便定了下来。 “是吗?你如今也不过只会这丢几条蛇这种下三烂的小把戏,二哥哥不如出息一些,让我瞧瞧你的手段。”一条蛇缓缓的朝白华英爬了过来,她抬手便捏住了那蛇的七寸,用力一捏,那蛇便断了气。 她拿着蛇塞进了白敬言的手里,笑意阑珊,“这东西毒性可大得很,二哥哥收好了,别伤了自个了。” 白敬言甩手将蛇丢了出去,“如今开了春,难免有不懂事的跑出来,二妹妹怎么怪到我身上来了?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他转身出了小院,那一抹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十七反手将门关上,仔仔细细的下了三道门闩,又与府里巡夜的人细细叮嘱了两回,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白华英看了眼地上的死蛇,舔了舔唇,“许久没吃过蛇羹了,也不知道春季里初初醒过来的,好不好吃。” 翠青瞧着这一匡子的蛇点头如捣蒜,“定然是好吃的,小姐,奴婢拿去小厨房里,吩咐他们试试?奴婢记得有个厨子是柳州的,做蛇可是一流。” 翠青是个吃货,当她瞧见蛇的时候怕是怕了些,可是这些与吃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多做些,给府里的人都送些去尝尝,可得多谢二哥哥特地送过来,别浪费了。”她拔弄着手里的香压,将那香灰一点点的压平,这一步瞧着是简单,可要将香灰压得一丝褶皱也没有,就非常考验人的耐性与心性了。 十七恭敬的上前,将下一步要用的香篆递了上去,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小姐,小的瞧着外头的腊梅开最后一茬了,不如摘些回来,烘干了也可以混在这香粉里头,点起来味道应当也是不错的。” 白华英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嫩生生的少年,灯盏下少年的眉目像个孩子一般,笑得很是阳光,“你也会打香篆?” 十七笑得眼睛弯弯的,颇有几分邻家弟弟的感觉,“小的先前没有被卖之前,在一家大宅里头伺候过一位小姐,每日瞧着小姐做这个,自然就瞧会了。” 白华英点了点头,“你去摘些腊梅,烘干了研磨成粉,到时候我再试试可有旁的香方。”这香其实也可以用来治病,只是效果要慢上一些,但润物多是细致无声的,慢慢的调理,也总归会好。 十七欢天喜地的去摘腊梅去了,白华英将香粉一点点的洒进香篆里,“翠青,这人怎么不曾见过?你查清楚了?” 翠青摇了摇头,也觉得奇怪,“当时原是有个人要跟过来,后来半道上说是犯了病,老太太便另外打发了个人过来,这人瞧着也机灵,对了,说在家里曾排在十七,所以便取了个十七的名讳。奴婢往后会多留意他。” “嗯。宝珠如何了?”她将东西归整好,取了线香点燃,抵在已经压成形的香上,那香缓缓的着了,一缕烟透着浅薄的蓝光,缓缓的打着转儿飘了出来。 “宝珠身体一直不大好,想来是我们去了伯爵府,她身旁也没个人照看着,如今还发着高烧,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请了个大夫瞧过了,现下吃了药,好些了。”翠青跟在她身旁看着她一点点的变,如今也不断的督促着自己,要机灵些了。 “将人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岔子,晚些我调一味香,你亲自给外祖母送过去。”白华英搁了线香,将青铜炉盖了铜盖,烟从铜盖里钻了出来,屋子外头忽的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翠青起身去关窗时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这雪还没化呢,怎么就下起雨来了,往年的时候也没见天气这样多变的。” 白华英将香抱到了床旁,被子的位置隐约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也不急,只是冷冷的瞧着,忽的,一个可爱的小脑袋冒了出来,它的嘴里还咬着一条死了的蛇,约是瞧见了生人害怕了,又窜进了被窝里。 翠青吓了一跳,挑起那鸡毛掸子就要打,被白华英拦了下来,“似乎……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小姐,这被窝里头怎么也爬了蛇了,外头这么多人守着,二公子到底是怎么将这些毒蛇放进来的?他这是要置小姐于死地啊,还好老太太备了伯爵府里的人过来,咱们私设了小厨房,否则保不齐就要凉在这儿了。” 翠青这会子就有些羡慕在伯爵府里风平浪静的秀心了! 白华英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作声,二人在床边守了一会儿,那只小脑袋在被子里稀稀疏疏了好一阵子,最后又露出了个小脑袋,毛绒绒的,一双眼睛圆的很是可爱,盯着白华英,二人对视了一会。 翠青在一旁傻眼了,拉了拉白华英的衣袖子,悄声哆嗦着道:“小……小姐,这……这东西还吃毒蛇,它比毒蛇还要毒,咱们眼下可怎么办。” 白华英瞧着眼前这只通体雪白的貂笑了,“小家伙,你是谁家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雪貂朝她伸出爪子,那爪子上绑了个小竹筒,白华英无视了咬得四分五截的毒蛇,打开竹筒发现里头有个纸条,掀开一看,如此狂放的字,不正是璟王的手笔! 第307章 雪团子 第307章 雪团子 小家伙试探性的朝白华英这儿挪了两步,她将手里的纸条撕了,顺手丢进碳盆里,火光瞬间便窜了起来,生长在寒冷地带的雪貂觉得好奇,凑了过去瞧热闹,顿时身上的毛被点着了! 它吱吱的到处窜,白华英一把将它捞住,它反手便要咬,白华英扯了一方布将它罩住,连同那毛上的火也扑灭了。 翠青瞧着这雪貂头上烧焦了的毛,顿时乐了,“小姐,这东西怎么瞧着有些傻。” 雪貂通人性,听了这话,扒了扒头上的毛,挫败的扒着白华英的肩膀,吱吱的直叫唤,它才不丑,它可是雪峰山最漂亮的貂,要不是掉进了那个狗男人的陷阱里,它才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白华英抬手戳了戳它的脸,笑道:“你就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等王爷回来了,你再回去。” 雪貂焉了唧的,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薅着她的衣服,它不想回去,那个狗男人府上太可怕了,凶猛的东西养了一大堆! 白华英只当它是烧了毛,郁郁寡欢,将它捧在手心里,安抚了几句,“不过是烧了点毛罢了,会重新长出来的,不妨事,翠青,你去拿个小窝过来,就让它睡在窝里。” 翠青转身去拿了厨房里装鸡蛋的篮子,朝里头铺了两件厚实的料子,又添了些棉进去,“这床是睡不得了,奴婢将这些被子换了,重新铺一张床。” 床上沾了些蛇血,加上这小东西又在里头折腾,翠青连着被子一并卷了起来带了出去,吩咐人将被子拿去烧了,又打发了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清查一遍,别哪个角落里又出现了蛇,到时候伤了人可就麻烦了。 屋子里被子收拾妥当,白华英便歇下了,明日她大哥要去北域,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又爬了起来,进了里间的小书房里,从暗室掏出了些东西捣鼓了起来,待弄完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屋子里的碳也快熄了,她起身朝里头续了些碳,见翠青抱着个枕头坐在床边睡得沉,也没扰她,悄悄的出了门,睡在那博山炉中的小家伙拔腿就跟了上去。 入春的夜雪还未化,雨已经停了,寒意爬上四肢百骇,白华英在亭中坐了片刻,忽的有一颗石子砸在她身旁,小家伙顿时龇牙咧嘴的瞪着那个方向。 院里的下人都歇息了,守夜的在外头巡查,她瞧着砸过来的石子,觉得有些奇怪,抬手捡起来看了一眼,是个普通的石子。 “嗨,小丫头,这儿。”那人扒在高高的墙上,笑盈盈的朝她招手。 白华英瞧着这乌黑的身影,眨了眨眼,天寒地冻的,雪初初停,这位爷是真不怕冷? “霍……二公子?”她打量着那身影,瞧着是像的,只是这会子,他来这儿干什么? 霍二公子霸气的朝她挥了挥手,“你这白府里头怎么还搞这么高的墙?难不成还怕人来将你偷走不成?唉,你赶紧将门开开,我有事儿找你。” 这世道,女人同男人若是大街上拉拉扯扯,那就是不成个体统,霍二公子不敢明着来,如今吃醉了酒,只能暗地里悄悄的爬墙了。 “时辰不早了,二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白华英摸了摸龇牙咧嘴的雪貂,她不过是在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遇见个爬墙的,这若是让芹小娘瞧见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奈何眼前的人没有半点自知,扯了嗓门喊:“小丫头,你将门开开,我说几句就走。” “二公子身手了得,怎么不下来?”那门足有三个门闩,白华英身边如今也没有个使唤的人,她并不想动。 霍二公子抹了一把脸,“我跳下来你接着我??” “二公子跳的时候当心些,可别脸朝地,这么张脸若是毁了,我可不负这个责任。”霍二公子浪荡的名声在外传了半个大晋,谁敢去惹他?霍首辅每每提起这个幼子,总是恨铁不成钢,一口牙恨不得磨个稀碎! “你二公子这脸可金贵得很,若是摔伤了,正好同你凑了一对,啧,这可不行,那我亏大发了。”霍二公子骑在墙上,慢吞吞的挪着,他将外头足有三米八的梯子缓缓的搬到了墙上,又缓缓的从墙上放了下去。 白华英挑了挑眉,安抚着手边的雪貂,“二公子莫不是怕高?” 霍燕堂呸了一声,慢吞吞的往下爬,“二公子怕个屁!二公子胆儿大,什么都不怕。” 他爬下最后一个阶梯,拍了拍胸口,理了理衣袍,提着那柄白玉扇姿态潇洒的走了过来,一脚踩了个石子,不稳当的晃了晃,“你这路怎么坑坑洼洼的,那狗男人给你修葺屋子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白华英手边的雪貂瞪着他龇牙咧嘴,霍燕堂盯着它瞧了好一会儿,伸出折扇朝它脑门拍了拍,“呦,这雪团子最近日子可不怎么样啊,啧,印堂发黑。” 白华英被他逗笑了,抱住气急败坏的雪貂,“你们认识?” “托了那狗男人的福,在他府上见过一回,凶得很,见了谁都恨不得咬两品,最后还是府上三个高手将它抓了回去关进了笼子里,这会怎么到你这儿了。” 他将折扇轻拍着手心,打量着眼前这乌黑的雪团子,笑得合不拢嘴。 “它叫雪团子?”白华英摸着它的小脑袋,这货个头小,牙尖嘴利,爪子也凶,瞪着人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是个暴躁的脾气。 “对,差点忘了,我方才从软香阁过来,恰巧璟王也在那儿,啧,一群姑娘好不热闹,瞧真是让人羡慕。”他捏着扇子打了个哆嗦。 “你就不能让我去里屋坐一坐?这外头雪都还未化,下场雨出来,人都快冻死了。”霍燕堂搓了搓手,起身就往里走,他脚长,三两步便进去了,翠青被开门声惊醒,瞧见俊逸逼人的浪荡子,顿时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便冲了过去! “来人呐,遭贼了!”翠青那气势逼人,吓得霍燕堂仓皇逃窜。 “小丫头,你府里的丫鬟都这么凶吗?你赶紧来劝一劝!”他边跑边嚷嚷。 白华英反手关了门,将翠青拉到一边。“是一个朋友,别让人瞧了到时候生了误会,传闲话出去。” 霍燕堂心有余悸的扫了眼翠青,坐在软塌上,顺了个果子,“我可是来给你主子送情报的,你可倒好,上来就要打。这真要是传了闲话出去,吃亏的可是二公子我!” “翠青,给二公子上茶。”白华英将雪貂搁在桌案上,随着它在桌案上扒拉着那小珠子玩。 翠青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霍燕堂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吩咐道:“记得茶不要太烫,二公子矜贵。” 翠青虚应了一声,愤愤的去找那顶好的茶叶。 白华英在他对面坐下,取了碳夹子拔了拔碳火,“二公子想说什么?” 她估摸着,若是那会子她睡了,这货爬起来,就真该被当贼抓了。 霍燕堂啃着果子,在这屋子里四处打量,“呦,先秦时的东西,你这儿可真是个富庶宝地,啧,这个玉盘也不错。” 翠青端了茶过来,“二公子用茶。” “你家主子这屋子里可真是处处是宝贝,看样子王爷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啧,那个朝三暮四的男人。”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嫌弃的吐了,“怎么他就不忘得留点好茶给你?再去重新沏一盏来。” 翠青接过微烫的茶盏,真想抠他脑门上,“我家小姐的茶就这样,若是二公子喝不习惯,大可去别处。” “呦,脾气倒是不小。”霍燕堂坐回软塌上,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散漫的不成体统。 白华英朝翠青使了个眼色,“霍二公子喝醉了,去,泡盏浓些的茶来,给他醒醒酒。” 翠青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白华英来到他身旁,俯身瞧着他,眼底透出几分寒意,“霍二公子瞧也瞧了,茶也喝了,话是不是也该说说了。” 霍燕堂坐得端正了些,抹了一把脸,“先前你不是与那魏小神医去了一趟太子府,我这回过来,是想让你帮我递个话进去。” 白华英见他难得这样严肃,不由狐疑道:“什么话?” 第308章 霍大公子蹲墙角 第308章 霍大公子蹲墙角 霍燕堂默了片刻,犹豫着叹了叹气,“如今官家病重,皇后与勇安侯把持朝政,我虽然不是朝堂中人,可每日看着那些大臣明里暗里的从父亲书房里出来,多少还是略知一二,小丫头,如今上京的人多半都被监视了,唯有你,还没有引人生疑。” “你说的这些,我也略知一二,太子如今禁足在府,哪怕官家没有动废太子的心思,皇后也会动了,不过二公子,你又不是朝堂中人,何必来趟这个浑水。”她对眼前这忽然正经起来的人,有些促不及防,好好的浪荡子,怎么忽的变转了性了。 霍燕堂凝着那碳火,目光灼灼,“我为的不过是霍家的利益,近来大哥在朝堂上缕遭打压,而你,也不过是为了白家的利益,小丫头,咱们扶持的都是太子殿下,可若是太子殿下到时候出了事,以皇后的狠毒,她必定不会放过我们。” 皇后如今的动作太大了,太子禁足在府,人心惶惶,原本力挺太子的时候,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如今有些在太子那儿不得志的,转身便投向了皇后!所以那个平衡,被打破了。 “二公子要我带什么话?”白华英细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如今霍家与侯府也暗潮汹涌了,上京的春天要来了,可来之前的春寒料峭,又有几个人禁得住。 “让太子远离荣王,宫里传来消息,荣王怕是要对太子动手了。”太子这些年对荣王一直是兄弟情深,如今到了这一步了,难保他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消息可靠吗?什么时候动手?”白华英手中的茶盏紧了紧,一个人一旦起了害人的心,那么很多事情便防不胜防! 霍燕堂抹了一把脸,有些艰难的道:“许多眼线盯着,多的话来不及说。小丫头,如今吾等性命可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我与勇安侯府势不两立,二公子不必客气,他日若用得着二公子的,我也必不会客气。”白华英将她给白敬辰的瓶瓶罐罐收进小包里。 霍燕堂见事情谈妥了,心里舒坦了几分,凑了过来瞧着这些灰灰粉粉的,直皱眉,“什么东西,一股子药味儿。” “二公子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她将药迅速收了起来,灯盏下小丫头小小的一只,面容白净,小脸近来约是伙食好了,有了些肉,眉目精致得很,只是那胎记红得有些渗人。 “小丫头,你这胎记若是去了,也定是个大美人。”毕竟她母亲的名声,霍二公子是听过的,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承二公子吉言。时辰不早了,二公子?”白华英瞥了眼大门。 霍燕堂伸了个懒腰,“不去软香阁瞧瞧?” “没兴趣。”她将东西一一收拾妥当,起身将碳盆拔亮了些,外头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雨,寒意总是无处不在,屋子外头丫鬟们放了厚重的垂帘,隔绝了寒意。 霍燕堂见她不在意,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瞧着,你对那赵世子比对璟王还上心些,怎么?莫不是他又做了回负心汉?” 白华英拍开他的手,目光幽冷,“二公子醉了。” “总之不是璟王就好,将来若是实在没有人娶,我倒不介意到时候娶了你,唔,有个这样有趣的小丫头,日子想必也有趣。”霍燕堂打量着她另一边一小半没有胎记的脸,真是如脂如玉啊,妙人啊,可惜了。 “二公子放心,我就是嫁不出去了,也定不会去辱没了二公子好美人的名节。”她对这张脸并不在意,人能重新这样活一世,已然是恩赐,她怎敢再要求太多。 “二公子倒不在意这些,行了,我走了,你去太子那里当心些,别讲得多了,引人起疑。至于魏小神医那边,我已经与王爷提了一回,他也同意了。”霍燕堂说着往外走,门一开,冷风夹雨,带着雪扑了进来,冻得半醉的二公子打个哆嗦。 “这该死的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夏日好。”上京的姑娘们穿的都少,霍燕堂后半句没敢说出来。 白华英披了件厚实的斗篷出了门,瞧着这货慢吞吞的爬梯子,不由笑了,“二公子可别摔了。” 外头雨渐渐的大了,搅着雪从屋檐往下掉,地面上化了一半的雪也被那雨水砸得没了个样子,地面坑坑洼洼的,露出了昔日里踩踏过的痕迹。 霍二公子抹了一把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墙上,朝白华英挥了挥手,自认潇洒的转身一纵,白华英只听得墙对面传来砰的一声响,他身旁的那个近侍急急的唤了句公子。 翠青打着哈欠瞧着那面墙,“小姐,咱们还是将墙再彻得高一些。” 栖梧院与外头的小巷弄本就很近,如今人来人往的,这万一被哪个登徒子寻着了机会,自家小姐的名声可就危险了。 “无妨,你晚些去挑两只凶些的狗就行了。”她也乏了,回了里屋准备歇息。 雪貂睡在那个白玉的盆里,这东西原是用来盛夏日的水果的,毕竟是块好玉,触手生凉,雪貂通体的皮毛都暖和,所以喜好凉的地方。 小家伙伸了伸可爱的爪子,将尾巴遮着眼睛,睡得香。 白华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耳朵,毛茸茸的,真可爱。 夜里凉,屋子里生着碳,翠青不敢关得太严实,所以有一扇窗总半开着,风卷进屋子里,拂动屋里的帘子,一室寂静。 那头霍二公子摔得不轻,他躺在化了雪的污水里,瞧着那巷弄里四四方方的天发着愣。 他的近侍跑了过来,抬手要扶他,他摆了摆手,“今夜的星星真多。” 近侍抬头看了看天,“公子,地上凉,主君着急唤你回去。” 霍燕堂抹了一把脸,“府里有什么可回的?去软香阁。”他吃了些酒,如今半醉半醒,迷迷迷澄澄的,地上冰冷的污水将酒意驱散了大半。 “公子,主君吩咐过了,说是有要紧事。”近侍秋沙抬手将他扶了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污水。 “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想替我娶个贤妻回来,贤妻哪有软香阁里的姑娘好?今日软香阁里可热闹得很,走。”霍二公子摇摇晃晃的朝马车里走,秋沙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 霍燕堂上马车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只干净的手忽的拉住了他,那手上戴着一只漂亮的玉戒指,通体青翠,最上头刻着个精致的图纹。 霍燕堂被那人拉上了马车,“白府的墙,真是高。”那清润的嗓音如沐春风。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你若是有事,你吩咐下人知会一声就成了,怎么还来这儿了,我……我这正巧了,要回府呢。”他冷得打了个哆嗦,府里上上下下他是一个不怕,可独独这大哥,总是这样温柔,温柔得让他害怕。 那帘子轻轻的拔开,马车里置着一柄烛,照着霍大公子那张柔和的脸,大公子生得并不惊艳,可是眼底的那抹温柔却如水一般,化也化不开。 霍大公子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霍燕堂低咳了两声,局促不安的道:“就……就路上不当心,跌了一跤,大……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倒是不巧了,今日进宫议政回来,就瞧见你翻了白家的墙,我与父亲原以为你是心野,替你择了多少良妻都不要,如今想来,原是心有所属了。”他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帘外的白府。 白府的后院里挂着一盏灯笼,府里的雨混着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霍二公子此时只觉得背后寒毛乍起。 “不是,我就是顺巧路过。”白华英?那姑娘脾气是合他胃口,可是那长相,实在没有长在他的审美上。 “白府二小姐,倒是个不错的,近来在上京的名誉也是顶好的,倒是我与母亲疏忽了,原一直想着替你择个嫡长女。”他轻柔的替霍燕堂擦着脸,一只按着霍二公子肩膀的手力道却大得令他不敢动弹。 霍燕堂要哭了,“我怎么可能瞧上她?大哥,误会,都是误会。” “哦?如此说来,你这夜半三更爬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墙了。”霍大公子眯了眯眼,唇角勾得很是温柔,吓得霍燕堂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有!我可是正人君子,纵是要玩也要挑玩的起的……”霍二公子想起那日在巷子里的白玉如,她上的可是太子的马车! 第309章 侯府坑霍府 第309章 侯府坑霍府 霍大公子不在意这些,他将帕子顺手扔在一旁,“若是好人家的姑娘,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母亲自会替你做主。” 那位二小姐早些年白耀辉勉强能进宫的时候,也见过一回,倒也算是个端庄贤淑的,虽说门第不对,但霍大公子对那位姑娘还是挺看好的。 “大哥,你可千万别!我要是把那女人娶回家,我天天不着家。”二公子急眼了,连连求饶,恨不得给他大哥当场跪了。 “不着家天天爬白府的墙?半点规矩没有,若是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误了好人家姑娘的名声。父亲有要紧事寻你,这件事先搁一搁,也不急。”霍大公子敲了敲马车,外头的秋沙驾了马车驶离了小巷弄。 霍大公子也不过是出来应酬完了偶然看一眼,瞧见他顺路就将人抓回去了。 霍燕堂抹了一把脸,凑上前去带了几分讨好,“大哥,父亲这么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要不你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有个准备。” 外头的雨下得又大了些,入了春的天气寒津津的,好些细雨飘进了马车里,霍大公子抬手将窗子关了关,叮嘱道:“秋沙,走快些。” “大哥,我听说,叶府的那位姑娘也是不错的,还是沈伯伯保的媒呢,你的亲事都没定,我的怎么能走到前头去?这上京城里的姑娘,在我看来,多半都无趣得紧。”他靠着软垫,半眯着眼,懒懒散散。 提及那位叶家庶女,霍大公子眼神都温柔了,他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风雨钻进来,背后发寒,“叶小姐倒也见过一回,是个生性清冷的可怜人,若是嫁过来了,你也要尊她敬她。” “大哥,你就放心,那姑娘虽说是个庶出的,可是打小养在老太太那儿,我先前见过两回,知书达礼得很,性子嘛,估摸着同你也差不多。”二公子想起那位姓叶的小姐,不由乐了。 “你也不小了,待你春闱之后我便成亲,到时候你若能高中,那也能双喜临门,你若是再这样耽搁着,父亲也该着急了。”霍家催婚三法,一年纪,二对比,三嫌弃,这样的章法,二公子没少听,如今脸皮厚比城墙,习惯了。 二公子抹了一把脸,有些愁,“大哥,我小试都没去,你如今还真盼着我能高中不成?我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霍家有你一个就成了,我费这些事儿做什么。” “霍家如今在朝堂上也不如人意,太子出了事,连同霍家也受了些牵连,此案折进去了不少人,你也是霍家嫡子……”大公子对他孜孜不倦的教导。 “大哥,我对朝堂真没兴趣,就我这样儿,我去处理政务,也不过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时候保不齐要累及咱们霍府了,你还是放过我。”他趴在车窗上,瞧着外头,冷冽的风吹得他直哆嗦,他志不在朝堂。 马车晃悠悠回了霍家,霍燕堂回去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去了一身的烟酒脂粉气,得体的去了书房里。 书房霍首辅正伏在案上写折子,见他来了,手里的笔忽的便砸了出去,“你这混帐孽子!如今还有脸面回来!” 霍燕堂砸了个正着,吓了一跳,“父亲,怎么回事……” 一方砚台飞了过来,堪堪的从他脑袋边擦过,墨水泼了一地,“还有脸问为什么!你可知如今霍家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发,如今你倒好,在背后捅搂子!” 霍燕堂一脸懵,霍大公子抬脚便踹得他一个踉跄跪了地,他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朝着没有墨水的地方挪了挪,“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霍首辅冷哼了两声,气得脸色铁青,“什么事?我且问你,地下钱庄的事,有没有你的份?若不是我与那都督尚有几分交情,他事先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到时候端的就是霍府!” 霍燕堂目光微沉,“不可能,这件事情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查抄了的时候,分明是赵世子的损失大,如今怎么连他也摊上了这么个事儿了。 “你干了这样的事,如今还有脸面在外头晃荡?眼下太子中饱私囊,上京灾民受苦受难,外头闹成了什么样子?官家在病中,对此事大力严惩,你去撞这个风头?”霍首辅恨不能将这个不孝子塞回去重新生。 霍大公子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燕哥儿,我一直以为你是性子野了些,凡事多纵着你,但地下钱庄一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此事除了你,可还有旁人参与进来?” 霍燕堂烦燥的挠了挠头,“当初我是与赵斯年一起做的,后来地下钱庄出事的时候,我是提前全身而退了,连同罪证都销了个干净,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保不齐就是赵斯年泄密的。” 霍首辅凝着他气得险些岔气,“我霍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你去放虎皮钱过日子了?你如今正道不走,尽捡着歪门斜道去闯!” 霍燕堂如今跪得老实了些,“我原是觉得好玩,无聊打发时间罢了,我可没有闹出过人命,事儿都是勇安侯府的人干的,父亲,定是那赵斯年暗中动的手。” “赵世子难不成砸了自己的摊子来坑你不成!你如今是非不分,哪里还有霍家子的样子!”霍首辅历来只是觉得这个儿子不乖,也不过就是贪玩了些,可如今这事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父亲,儿子原是想着,勇安侯府在朝堂上处处与你作对,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亏损一些罢了,没想到会突然围剿。如今出了事,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决不会连累霍家!”霍燕堂跪得笔直,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必然是被赵斯年阴了一把了! “孽子!如今你以为你出了事,霍府就能摘干净不成?为父自幼便告诉过你们,霍家荣辱皆系于一体!勇安侯如今大权在握,朝堂中太子又禁足在府,我不妨告诉你,废太子的旨已经立了,只是一直没有宣诏!” 霍首辅抹了一把脸,瞧着这个不开化的儿子,着急又上火。 霍燕堂这时才知道事情严重了,他蹭的一下起了身,“赵斯年那个混帐东西,如今将我拉下水,我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还想去惹事生非不成?这些日子你就去祠堂里给我好好反省!另外,我替你请了国子监的一位先生来教你,春闱你若是不考出个成绩来,你就给我在府里好生呆着,什么时候娶了妻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霍首辅显得有些疲惫,外头的雨下得越发的大,雪被化了好些,今年的冬日寒得出奇。 “父亲……”霍燕堂有些急,不出门怎么成,他还有许多要紧事没做! “滚出去。”霍首辅冷冷的凝着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到底是他太过放纵了! 霍燕堂无奈,只能转身出了书房,书房外头寒雨交加,吹得他打了个哆嗦,秋沙跟在他身旁,欲给他撑伞,他拂开那伞,有些烦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现下才知道。” 秋沙再将次伞撑在他头顶,“也是才发生,想是咱们的人都被主君扣下了,公子,眼下怎么办?” “怎么办?赵斯年那个狗东西,竟敢阴我,他也别想好过!你去,将咱们先前保留的那些罪证发出去!定要让封家的人知道,那世子妃就是勇安侯府的人害死的!”霍燕堂眯了眯眼,赵斯年那些年做的事,他可都保留着! 如今他既然要鱼死网破,那也不妨试一试! “好,属下马上就去。”秋沙送了霍燕堂去祠堂里罚跪,临了瞧见霍大娘子过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娘子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如今天寒地冻的,哪里舍得他跪祠堂!大娘子顿时便哭天抹泪的过来了。 霍燕堂瞧着很是头疼,转身急匆匆的往祠堂里走,“快,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甘愿跪祠堂,让她别哭了。” 他几乎是逃一般的窜进了祠堂里,反手将门锁了! 大娘子在外头备了好些吃食,轻言慢语的哄着,霍燕堂跪祠堂的次数多,也不差了这一回,可这一回他心里却有了些异样的变化。 夜色深深,大娘子哭得差不多了,见里头没什么动静,只得去寻霍首辅,霍首辅正与长子商议对策,那书房的门砰的一声便开了,大娘子冷着脸站在门口,“姓霍的,你想冻死你儿子是不是?要真想冻死,你连着我一块儿,我们娘两路上也有个伴!” 霍大公子朝大娘子作揖,恭敬道:“母亲,此事事出从急,将燕哥儿安排到祠堂,也是为了护着他。” 大娘子头一回见儿子说事出从急的,顿时怔了怔,“先前我也听了一嘴,原以为是众人说着玩的,难不成他还真放虎皮钱去了?” 第310章 事态复杂 第310章 事态复杂 霍大公子微微颌首,“与勇安侯府赵世子一并放的,只是赵世子将自个摘干净了,这背锅的就成了燕哥儿了。” 大娘子顿时捋起了衣袖子,“去抄我的大刀来!” 霍首辅一把将人拦了下来,哪里还有先前的凶样,温柔的似水一般,“夫人不要激动,此事万万急不得!” “那混帐东西,都欺负到我霍家了,还有什么急不急得的!我倒是要去向他老子要个说法!怎么着把我燕哥儿拉到那腌臜事里,他倒要全身而退了!”大娘子气得脸色铁青,推开人就要往外走! 霍大娘子是将门虎女,底下子女都养得极好,就是性情中人,性子急燥了些,这会子青着脸出门,霍大公子拦在她跟前,急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些帐总是要算的,但眼下还要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霍大娘子提着刀,狐疑的看向他,“要不是你父亲反应快,他都要进牢里了,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 “是燕哥儿的事,母亲,你难道就不想抱孙子?” 霍大娘子手里的刀一甩,狠狠的卡进了树里,府中几个下人见怪不怪,两个人合力将那贯穿了树的大刀拔了出来。 “什么意思?他妻都没娶,哪来的孙子?我可警告你们,要是在外头给我弄个乱七八糟的孙子来,我可不认!霍家这样的门第,绝不允许外室,更不允许私生子!!”霍大娘子急眼了,她是想要孙子,可是她想要的是正儿八经的孙子啊! “母亲误会了,燕哥儿虽然在外头好玩,但也不至于养个外室,只是近来瞧他对白家的姑娘似乎有些意思。”霍大公子笑着将锅抛了出去。 霍大娘子狐疑道:“白家?哪个白家?海东白家?海东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他哪里认识的?那倒是个不错的,不过远了些……” “是上京的白家,白大人明日准备去北域与白家那位大公子一并去治雪灾了。”霍大公子对那白敬辰印象还是蛮好的,若是能与之成为友人,倒也不错。 几人都是年岁相仿的,只是春闱的时间各有不同,霍大公子的早一些,白敬辰的要稍晚一些,这一晚,往大了放,就晚了许久了。 “这……”霍大娘子有些犹豫,白府如今也不怎么着,那嫡女又传言是个傻姑娘,这要是跟小儿子成了,别说管人了,到时候指不定两人疯到一处去了。 霍大公子笑道:“不是那位嫡小姐,是嫡次女,白家那位二小姐,她外祖父又是柳学士,知书达礼,若要讲了给燕哥儿,想必他也能消停些。” 霍大娘子细想了想,“白家那位二小姐,先前在宴上也见过两回,倒也是不错的,只是不曾接触过,不知道到底品性怎么样。看来得好生考察考察了!明日正好去见见……” 霍大娘子私底下盘算了半响,转身回了房。 霍家父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夜色更迭,下了一夜雨的上京城寒冽至极,路面上化了的雪被雨水冻住,白府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当心摔得四仰八叉。 如福正拿了热水浇着地上结了的冰,屋檐上渡了一层新出的金光,水滴滴答答的落进了屋檐底下的小池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来。 窗外头的竹子隐约里冒出了一丁点的绿,春意萌了芽,阳光折进屋子里,几缕尘埃在其中游走,屋子里头搁了一盆兰花,翠青朝里头洒了点水,“小姐,这兰花开了呀!许是屋子里暖和的缘故。” 白华英在收拾给她哥哥准备的东西,回头看了眼那开在阳光里的兰花,忽的觉得生活似乎添了一些趣味,不再那样灰蒙蒙的了。 “是了,春天要来了。”她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临出门时又叮嘱了几句,“将宝珠看好,别让她出事,若是再烧着,就去请先前给战公子瞧过的那位大夫。” 白芷迎了上来,那神色比先前恭敬了太多,她不经意的将翠青挤到一旁,“是,小姐放心,奴婢昨日照顾了一宿,如今高烧已经退了,只是总嚷嚷着要见小姐。” 翠青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走到了白华英的另一边。 “嗯,我去送了哥哥再回来见她。”白华英出了栖梧院,去了隔壁。 观台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柳大娘子正大院子里打发下人收拾,“北域那头冷得很,多给哥儿带些衣服,还有那吃食也捎一些,北域那么远,又靠着北境了,那群野蛮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多带几个人去,也能护着些。” 白敬辰正在收拾典籍,听着那话微微拧眉,“我是去替父亲解决问题,带这么多人,岂不是让人笑话。” “哪有什么笑不笑话的,如今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才好。”如今白敬辰要承继伯爵府的话,就没有人跟她儿子抢白家家主的位置了,最起码她的权益如今不会被影响。 柳氏心里美滋滋,见白华英来了,笑着迎了上去,“天这么冷,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过来了?可要仔细着,别着凉了。” 白华英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屋子里白玉如捧着两本书跑了出来,见她来了,欢喜的迎了过来,“大姐姐,我在给大哥哥整理书,你可用膳了?我今日大清早起来做了好些糕点,原是想给大哥哥带着路上吃,你也尝尝。” 白华英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一眼,这是本治水的书,“不饿,我来找哥哥。” 白玉如似是习惯了她的冷淡,笑着同她进了屋,今日的栖桐院真是府里最热闹的所在了,众人都家长里短的关怀着,这样的关怀哪怕只是表面的,也是往一个好的方向走,白华英心情好了些许。 她将一个盒子递给白敬辰,白敬辰搁了书,狐疑的笑了,“小丫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是给你备的药,以后不用自然是好,但若出了事,就用这儿的药,每一瓶的作用和用量我都贴了纸条的,我听说北域有好多好吃的,你要替我多捎些回来。”其实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平安回来。 白敬辰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此去路途远,不过你放心,我会赶在你及笄礼前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白华英心里总觉得闷得慌。 二人正寒暄着,柳氏母女帮着将东西一一清点了,足足有两三车,白敬辰嫌路远,东西多了碍事,只带了几件衣裳书籍,白华英给他的药他随身贴着。 白父去朝中述了职,下了朝就见府里的人都齐了,一时心里感慨万千,柳氏拉着他泪眼婆娑,“我听说,北域那边靠近边缰乱得很,这一去主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白父抬手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夫人不必挂怀,我们很快就回来,又不是外调,不过是去办些要紧事罢了,回来八成就能升官了,也不会影响辰哥儿的春闱,夫人放心就是。” “平安回来。”柳氏眼巴巴的瞧着白父,眼底真情流露。 不得不说,白父的外在形象还是很好的,当年得中榜眼时,打马游街,头插官花的时候,何等的俊朗,柳氏那时还小,也远远的瞧过几眼,如今嫁了意中人,时隔这么多年,依旧忍不住感概。 白父看了眼杵在一旁的白敬言,知道他心里也委屈,不由安抚了两句,“为父不在,府里就只得你一个男子,你要护住府里。” “是,儿子明白。”白敬言的心忽的便飘了起来。 “旁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他撩起衣袍便上了马车,白敬言叮嘱了白华英好些话,看一旁的白玉如好生羡慕,待白敬言走了,她才叹了叹气。 “松哥儿这会子还在屋里头睡大觉呢,拉都拉不动,将来我若是出了远门,怕是指望不他了。”白玉如与白玉松一直有很深的隔阂,随着年纪的增长,这层隔阂越发的大了。 柳氏拉了她的手进了府,白华英瞧着府门外蹲在角落边的小孩儿,狐疑的凑了过去,“你是哪家的孩子?如今上京的灾民都陆陆续续的安排妥了。” 见那孩子不说话,白华英狐疑道:“你父母呢?可是走丢了?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个小哑巴?” 蹲在角落里的少年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你才是哑巴!” 第311章 小乞丐 第311章 小乞丐 这孩子眉目生得极好,只是脸上布着泪痕,脏兮兮的,瞧着很是可怜发,白华英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翠青,你寻个人,送这小孩回去。”她打量了两眼,转身便要回府。 这孩子一时有些局促不安,抬手揪着她的衣角,“不……不成,我不回去。” 白华英瞧他身上的料子里隐约还缝了金丝,不由笑了,保不齐是上京哪个世家的小公子,离家出走了。 “成,不回去就不回去,那不如去我院里坐坐?”她笑盈盈的瞧着这小孩儿,小孩儿蜷缩成一团,手指倒是圆润,想是家境不错的。 小少年盯着她,防备得很,“你想要什么?” “不过就是顿饭,姐姐还是请得起的,唔,今日翠青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那道红烧狮子头最是香嫩,对了,还有干冬笋闷鸡,好吃得很。”白华英细数府中吃食,小乞丐咽了咽口水,他出来也有大半日了,还是堵气饿着肚子出来的,这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 “我不饿。”他捂着肚子,别过脸去,想找个小小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 上京真是太小了,哪哪都是人,小乞儿觉得很是孤独,天下之大,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 白华英见他固执,笑了笑,“人总不能跟肚子过不去,况且你也是灾民之一,白家自雪灾之日起就一直在接济灾民,少年人落魄了些在所难免,以后万一就扶瑶直上了呢?不过一口饭罢了,男子汉就该不拘小节。” 她说得正义凛然,听得小乞丐心里动摇了。 “你就是那个一脸胎记要嫁给太子的那个?”他眼睛微亮,瞧着白华英,总觉得找到了几分希望。 “胎记是有胎记,嫁给太子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 “我……我就吃一顿饭,吃了就走。”他嗫嚅着唇角,口袋里空空如也,所以一路上也没找着吃的垫巴! 白华英笑着颌首,“好。”她朝小乞丐伸出手,小乞丐犹豫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抬手伸了过去,白华英拉着他便进了白府,边走边朝身旁的翠青低声叮嘱道:“去瞧瞧,打听打听,上京可有十一二岁的小公子走失的。” 翠青看了眼挣开了她大步走在前头的小乞丐,狐疑道:“小姐,这瞧着就像没有爹娘的乞丐似的,能找到什么钱索吗?” “你瞧他走路时的姿态,昂首挺胸的,可不像是个乞丐,再加上那里头的中衣料子非比寻常,想是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都仔细找找。”丢了孩子的父母必然也着急,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翠青这才将信将疑,“奴婢这就去,膳食已经备好了。” 白华英瞧着远处龙行虎步的少年,笑着跟了上去,二人一路回了栖梧院,小少年瞧着那高高大大的院门,抬步进了院里,院中的下人正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见白华英回来了,纷纷见礼。 小乞丐瞧见屋子里的吃食,顿时急了,小跑着进了屋,坐在主位,白华英在她身旁拂衣坐下,她给小乞丐夹了些吃的,小乞丐吃得很欢实,那一嘴的油直往下淌。 白华英的饮食多半是清淡的,但难免也需要些肉类的来补,这小家伙倒好,扒着肉便往里塞,瞧得她瞠目结舌。 白华英只是喝了碗汤,并了两个鸡蛋多的饭,小乞丐吃了三大碗饭,那五个菜被扫荡一空,他摸着肚子,抬了抬手,“你这……这院里的厨子是豫州来的?这饭菜,真好吃。” 豫州处地也称江南,是个温柔乡,温柔得连饭菜都是精致可口不带半分辛辣的。 “怎么称呼?”她端了盏茶递给小乞丐,注意到小乞丐端茶时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顿时便有了些答案,这人并不是乞丐,鞋面也干净,再加上那中衣也是干净的,估摸着是离家出走还没两天。 小乞丐饮了口茶,将杯盏搁在一旁,“小爷无名无姓,浪荡散人一个,今日这顿饭,小爷他日必还,告辞。” 他也不耽搁,拂袖就要走,到底是酒足饭饱了的,如今连着姿态都硬气了许多。 “下一顿小公子可想好怎么过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上京可不比旁的地方,近来多了好些流窜的灾民,专门抢小孩子去卖,最近上京听说丢了好些小男孩了。”白华英也不急,陪他在门前坐着。 小乞丐抹了一把脸,面子上总觉得回了白家就挂不住了,“小爷打小混上京,有什么怕的?” “是吗?既然小公子不怕,不如就在白府再住两日,正好后院里有个小丫头无聊得紧,有个伴她会高兴些。”白华英递了个果子给他,顺便给他找个台阶下。 他扫了眼那果子,觉得新奇,接过去尝了两口,“小爷不白吃你的饭,既然你院里人需要小爷照顾,那小爷就免为其难。” 白华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现这孩子头发松软干净,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鞋面有些特殊,暗色系的料子,样式普通,但料子却不多见,她正欲细看,就瞧见这小乞丐站起身了。 “你跟太子很熟吗?”他将果核丢进花圃里,拉着袖子擦了擦嘴。 “不熟。”她取了帕子递给小乞丐,狐疑道:“小公子莫不是想见太子?我倒是有法子,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这孩子还真是不简单,张口便是太子! 小乞丐瞧着灰蒙蒙的天,默了片刻,“我只是听人说这个太子犯了事,一时好奇而已,我又不认识他。” 小孩子到底是年纪小,如今连说谎都还没学会,只是白华英也没有戳破,只笑着应了下来,“原是这样。” “带他去洗洗,让他去与山月一块儿玩,山月如今身体不是很好,多瞧着些。”白华英朝如福招了招手,如福性子憨厚,她在府里是很没有存在感的,后来被派去照顾山月去了,一个七岁多的孩子,照顾起来本就费事儿。 小乞丐搓了搓手,回头看了眼白华英,垂眸跟着走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华英揉着眉心,朝翠青叮嘱道:“晚些给他洗的时候,仔细瞧瞧他身上有没有旁的什么信物,这孩子来历不明,似乎与太子很熟,回头将他的画像画下来,我下回若能进太子府,再问一问。” 寻常的孩子哪里会三句话不离太子的! 翠青微微颌首,有些担忧,“小姐,春猎的帖子已经发下来了,咱们府里头两位小姐都应邀在列。” 白华英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上头写的日期就是立春的时候,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如今离立春也快了。 “往年似乎是立春的半月后,怎么今年提早了这么多。”翠青对春猎一事偶有耳闻,因为春猎就意味着有许多好吃野味儿可以流出来! 白华英将帖子细细折了起来,有些担忧,“你去暗地里查查,今年立春官家都请了哪些人。” 翠青侧头细想了想,“往年咱们府里是没有名额参加的,今年想是主君去北域治雪灾,所以一并都请了。” 白华英扫了眼烫金的帖子,那帖子的最前头还写着白府的名讳,盖了御史台的印章,但…… 她仔细的将这帖子看了看,“不对劲,官家如今病重,若这帖子官家下的,倒也好想,可若不是呢?”若那个人是皇后呢? 春猎的时候官家出了宫,宫外头的戒备到底没有皇宫里的森严!到时候若真出了些什么事,荣王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承继太子之位,毕竟官家除了璟王这个胞弟,就只有荣王这个皇子了。 “不是官家能是谁嘛,小姐,你也别想太多了,纵然太子殿下做出那样的事来,到底小姐同殿下那婚事也没订,咱们如今脑子也好了,可以另择良缘的嘛。奴婢瞧着,封家大公子就挺好的,今儿个还差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 白华英有些头大,“翠青!封家送来的东西,一律不要收,尤其是大公子的,明白吗?” 第312章 小亭煮茶 第312章 小亭煮茶 翠青将暖手炉递给她,扭扭捏捏的,“奴婢觉得,那封家大公子也挺好的,听人说,封家在豫州可是一方大士族呢,如今太子都禁在府里了,谁知道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安生,要奴婢说,还是封家那位大公子靠谱些。” 白华英揉了揉额头,想起她要是嫁给自家大哥,那种膈应感,实在无福消受,“谁都可以,唯独封家大公子不成,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提,免得让人误会。” 她跟在白华英身旁,瞧着她一点点的变化,也知道她的脾气,“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封大公子这样的人挺好的,上京也寻不得两个,更何况那大公子对小姐,也不一般,若是让别人嫁了去,难免有些可惜。” 那封家大公子考春闱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便是不高中,以封家在豫州的声望,也会过得不错的。舅 白华英也不知道,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她大哥那样的男子,但不可能是她! “没有缘份罢了,翠青,你跟我身旁也不是一两日了,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她抬眼凝着院子上空那即将暗沉的天,春日还没完全到来,可春雨却已经一场接着一场了,冻得那桃花结着苞在枝头,不敢开。 翠青慌得跪了地,“奴婢处处是为小姐着想,绝无二心!” 白华英将她扶了起来,安抚道:“我知道你没有二心,但是眼下不是时初困在院子里的时候了,咱们身边算算是危险,你若是一直这样不谨慎,将来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纵然不是我们挑的事,如今大哥要考春闱,也会有人使绊子。” 翠青抹了一把脸,“奴婢知道了。” 白华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春猎的日子定得这么仓促,只怕是要出事。 柳氏打院外头进来,打量了眼里头的布置,白玉如轻声道:“母亲,你瞧这栖梧院,可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如玉,你要与你大姐姐走得近一些,只要你大哥哥去承袭伯爵府,这白府便是你弟弟的,所以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柳氏如今精明了不少,她差人端了好些点心过来,与白玉如边走边说笑。 白玉如扫了眼这里头的假山水谢,有些嫉妒,“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就是了,若是大哥哥考得好,在考场上还能压了二哥哥一头去,玉松再大些,若再得个功名,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是这个理。母亲教你的可记下了?”柳氏拉了她叮嘱着朝白华英走去。 白玉如迎了上去,拉了白华英的手柔声道:“早先听闻大姐姐有高人教习,武功了得,左右如今我在院里也闲着无事,大夫说我身子弱,可以习武强身,所以今日过来叨扰你了。” 习武?白华英摸不定这母女二人又想做什么,但瞧在玉松的面儿上,也没拒绝。 “习武艰苦,又受累,二妹妹这身子,只怕难。”她扫了眼身后的那些盒子。 柳氏轻笑道:“难是难了些,但你这个二妹妹你也知道,做事历来是有耐心的,正好她也能给你解解闷不是。” “大娘子费心了,二妹妹若是真想学,可就要早起。”白华英领着二人去了院里的小亭,亭下的池子已经改了,潺潺小溪从亭下流过,搅着初化的冬雪,别有意境。 白玉如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不瞒你说,我也想如你一般,能护太子殿下一二,所以我定会好生学,你就教我些,不求能有多高,多少也能防身。” “学一学也好。”白华英在亭中坐下,端了三才杯泡茶。 柳氏见状笑得开怀,“正巧了,玉如做了些点心来,就着这黑茶喝,那是再好不过了。” 身后的下人将点心端到小亭前,亭里煮雪煎茶,又置了两个烧得红旺的碳盆,白华英一袭烟青色的褙子,瞧着颇有当家大姐姐的架势。 正饮着茶,一道冷讽传来,“我儿如今还在院里头躺着,你们倒好,在这儿吃起茶果点心来了!” 白华英抿了口茶,见芹小娘怒气冲冲的奔来,她衣衫微乱,连着发簪都歪了,原本风韵俱佳的面容扭曲得如同夜叉。 “大娘子好心性,如今也放心将府里的大权交给一个小丫头。”她扫了眼桌案上的白玉杯盏,嫉妒得发狂! 伯爵府里还真是一堆好东西!如今竟让白华英占了便宜去了。 她捏着杯盏默不作声,芹小娘得寸进尺,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将我儿打成那样,旁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 白华英抿了口茶,替柳氏斟了一盏,“大娘子尝尝,说起来这茶还是大娘子母家那边寄过来的,你该喝得惯才是。” 芹小娘见她跟前没盏茶,一肚子气,“如今你翅膀是硬实了,当年你还是一点点大的时候,我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连盏茶也得不到了!到底是伯爵府里头走了一回,腰杆子也硬实了!” 柳氏偷扫了眼白华英,见她没句话,不由朝芹小娘问了句,“秋兰那丫头现下怎么样了?” 芹小娘捏洋帕子,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难得还有人记得她,我当府里的人如今个个是个势利的,转眼就捧着旁人去了,没有半点子骨气!” 柳氏一时有些不悦,但这么多人在,到底还是要摆出大娘子的样子来,“这是什么话。” “你女儿如今是与她走得近了,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先前不是还做着当太子妃的梦?如今太子中饱私囊,依着我看,这梦也该醒了。”她这话刻意说给白华英听的,谁料却让白玉如听了进去。 她揪着帕子,目光微冷了些,“这儿可是后院,你这样妄议朝政若是让有心的人听了,到时候爹爹在朝中可就麻烦了。” 芹小娘横了她一眼,先前瞧着这孩子知书达理的,如今不曾想,也是个势利眼,“今儿听着的也就是你们几个,这话若是真传出去了,可指不定到时候是谁散出去的。” 白华英将茶倒入公道杯,动作行云流水,她抬手给芹小娘也斟了盏茶,淡道:“白府若是垮了,我有外公外婆,大娘子又有柳学士在,芹小娘如今这般盼着白家垮台?不知后路可备好了?” 芹小娘愣了愣,“你……你胡说什么!” “我与你眼下并无恩怨,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由着人欺负的傻丫头了,若是芹小娘不知进退,我不介意教了你女儿,如今再来教你一回。”她砰的一声将壶子搁在炉上,滚烫的水气从壶口冲了出来,吓了芹小娘一跳。 “真是新鲜了,你一个尚未及笄的,也来教唆起我了?”芹小娘那一肚子骂人的话塞了回去,气得咬牙切齿又奈何她不得。 “你不妨试试。”对这样的人,白华英必然是收拾到她服为止,否则这白府就永无宁日。 “真是得了伯爵府撑腰了,如今也敢这样与我说话了!我倒是想瞧瞧,你还有些什么本事!”芹小娘今日来试试口风,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出乎意料的强硬了,与先前那个软包子判若两人,难道真的是她先前看走了眼? “我也想瞧瞧,区区一个妾室有些什么本事,能搅得白府没了半点规矩。”她搁了茶盏,手放在碳盆上生着火,天空忽的暗沉沉的下起了雨,冷冽的风袭卷进亭子里,吹得芹小娘打了个哆嗦! “我在这白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家,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如今长大成人了,可都当了白眼狼了,真是好得很!呵,我不妨告诉你,过段时日便是春猎了,我儿可收了帖子了……”芹小娘掏出一份帖子来,得意洋洋。 柳氏不由笑了,“真是巧了,咱们家的几个孩子都有呢。” 芹小娘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起身瞪了眼白华英,有些下不来台,“如今我儿还躺在塌上,她若是去不得春猎,到时候你也别想出了白府这个门!你若识趣些,晚些就来瞧瞧她。” 她气乎乎的走了,身旁的孙嬷嬷替她撑着伞,出了小院,不由沉了脸,“这丫头可真是沉得住气。” 芹小娘碰了一鼻子的灰,冷笑道:“她如今还真以为柳氏是个好人了!等着瞧,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先前将当家的大权丢给我,害得我明里暗里不知贴了多少银钱进去,她如今倒好,守着她那一堆嫁妆开始风光起来了!” “小娘莫慌,这大小姐也不简单,她们二人到时候未必就能像现在这样和气,咱们坐收渔滃之利,岂不是更好。”孙嬷嬷先前被白华英欺负得够呛,提及她真是咬牙切齿! 第313章 城西庄子 第313章 城西庄子 芹小娘拔开挡在路前的腊梅枝,心情郁郁,“如今这后院换了个人打理,连这枝条也没个人剪了。” 孙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后院里头都乱了套了,也就勉强维持每日的供销罢了,老太太那儿还病着呢,也没见那大娘子去床前伺候着,这会子倒是有空去栖梧院里头。” “她以为这个家她当得了似的,你打发底下的人都活泛些,可别被人当了枪使。”芹小娘折下那枝腊梅,打量着上头开得要败了的梅花,伸出玉手将那花捏得粉碎。 孙嬷嬷领着她往前走,一面安抚道:“小娘放心,这数十年来,不都是您当着家吗?底下的人都是醒得的,说到底大小姐是要嫁出去的,由着她在府里头风光几日也不打紧,倒是那大娘子,眼下越发没个样子了。” “哼,柳学士府里头养出来的,不过是些个书呆子,能懂什么后宅之事。先前她哄着主君的那一套,也不过是吟风弄月罢了,若非当年她硬要嫁过来……”芹小娘眯了眯眼,抬步穿过长廊。 雨渐渐的下得大了些,白府主君与大公子皆不在府,气氛倒是松泛了许多,但是春寒料峭的冷意却半分也没下来。 松鹤堂里头这会子点着足足的碳,老太太卧在床间低低的咳了几声,她捏着帕子,呼吸有些乱,身旁的丫鬟茉莉自上次一顿打,如今已经大好了,伺候老太太也是越发的尽心起来。 她伏在床侧,跪着替老太太揉着腿,那张娇嫩的脸上透着几分心事,“奴婢再去差人请个大夫过来,您这样总咳嗽可怎么得了。” 老太太卧在床侧,瞧着门外头如织般的雨,“人年纪大了,难免三灾两难的,主君一走,=这府里头如今可真安静。” 茉莉知道,她言下之意是府里头没有人再来瞧她了,“老太太,不如奴婢差人将她们传来,也好替您解解闷,逗个趣。” “她们能逗什么趣!宝珠近来身体如何了?”老太太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抬手摸着食指上玉松石的戒指,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胭脂色,瞧着分外的膈应人。 “前些日子病得厉害,不过大小姐回来之后翠青那丫头请了人给她瞧,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了,汤药也每日在用着,老太太,宝珠知道的可不少,若是这般纵着她,只怕到时候她将那些事儿都捅出去。”茉莉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宝珠是个不可信的。 “那死丫头,先前在我跟前伺候的时候就不定性,你派个人去栖梧院里盯着些,别让她生了事。”老太太抄起手旁的翠玉珠串拔弄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老太太年纪越大便越爱宝贝,如今堆在这松鹤堂里的多得琳琅满目,只是外头的大厅里雅致,内里却奢侈得很,这里头还有不少是从两位娘子的身上搜骗来的。 “栖梧院里都是伯爵府的,咱们府里头的如今进不去了,老太太,如兰那孩子还伤着呢,想必也是恨毒了大小姐了。”前头掐架的事儿她们可清楚得很,老太太当没瞧见,不就是帮了那大小姐了,三小姐的心如今只怕被伤透了。 老太太无所谓的冷笑了笑,“香芹能倚仗的,就只有我了,我这身子,若是哪日垮了,这白府的当家才是真的换了人。” 说着老太太又咳嗽了起来,那张脸因为眼前的病态而显得越发的刻薄,眼睛瞧着人的时候暗沉沉的,看得手底下的丫鬟低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老太太,到底芹小娘才是您的内侄女儿,您也该多帮衬着些才是,如今二哥儿在府里也受了不少的气……”茉莉试探性的开口,她对二哥儿总是格外的她上心,所以时常在老太太跟前说好话。 老太太忽的抄起手上的翠玉珠串打了她的脸,眸光凌厉如刀刃,“没出息的东西!我养你这么久,如今你却帮着旁人来扰我视听?” 茉莉吓得跪在地上直发颤,“老太太明察,奴婢所说的绝无半句私心,奴婢从来都只盼着老太太能过得舒坦。” 她凝着地上跪着的丫鬟,拔弄着手里的珠串,“别打量我老了就眼睛不好使了,如今我还听得见瞧得见!这府里的哥儿可都有婚事要定,你最好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不敢。”她缩了缩身子,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连着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也被掐了个稀碎,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府里要考春闱的二哥儿! “敢不敢,可不是嘴里说出来,我瞧你是敢想的很!”老太太眯了眯眼,手里的珠串拍着手心,拍得咯咯作响。 茉莉压低了脑袋,颤抖着磕头,那额头磕头一片青红,“奴婢绝无二心!老太太,奴婢伺候了您近十年了,奴婢若早有这样的心,何必等到现在。” 老太太顿了顿手,朝她抬了抬,“行了,不过是说着玩笑罢了,你慌个什么劲?如今有了伯爵府的帮衬,白家也能往上再走一走,主君这些年盼着升官,却一直不得志,待回来的时候,咱们白府也该另有一番天地了。” 老太太想起这个得时宜的儿子,心里便生出几分傲气来,当初早早的领着这孩子分了家,也是值当的! 她猛的又咳了一阵,丫鬟端了药上来,茉莉抬手接了过去,喂着老太太用药,老太太忽的扣着茉莉的手,低声道:“当年的证据,都销了?” 茉莉指尖颤了颤,“放心,都利落得很,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了,纵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再说了,大小姐那会子刚出生,她总不能在娘胎里就有了记忆。” “我这心里,近来总是不踏实。你平日里也叫府里的都老实着些,到底如今有了伯爵府这层关系在,大小姐也该有个大小姐的样子了。”老太太是青楼的出身,可是她带着儿子,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人临了老了,总会顾得大局一些了。 “是,奴婢明白,如今伯爵府里拔了人过来,用度都是从伯爵府里头出,咱们的人只怕不好安插进去。”茉莉见她将药一饮而尽,抬手接过空碗,顺手搁在桌案上,又伏在一旁,替老太太锤着腿。 老太太年轻时跳舞跳得多,又每日每夜的应酬,如今老了,总是通身的大病小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身旁总是离不开人。 “不过是让你差些人给她打打下手罢了,她如今要打理后院就由着她去,三丫头让她这么杀鸡儆猴了一回,府里的也没几个明面上不给她面子的。”老太太眼底的精光闪了闪。 “是,大小姐的行事,着实有先大娘子的风范,只怕到时候又顾不得老太太什么了。”先大娘子行事也狠辣,府里的人她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的,所以在世时得罪了不少人! “城西不是有个庄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闹事,是个什么缘故?”老太太坐得正了些,手里那一方绣着夕颜的帕子颜色艳俗得很。 “奴婢先前去问过了,听说是那管庄子的借了贷,后来将庄子拿去抵了,这会子那起借贷的人正问这儿要银子呢。白府如今势头大,他们不好明着闹,便在那庄子那儿成日的折腾,莫说进帐了,这两年的亏空,柳氏一上来便填补了好些嫁妆进去了。“ 茉莉也很愁,那么一个烂摊子,如今怎么收拾?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先前让芹小娘管着她,她一个妾室,原就是破了天大的例了,所以芹小娘是使足了劲的办事儿,为了让事情漂亮,私底下那点子家底可都掏空了。 虽说老太太是青楼里的出身,可芹小娘却不是,她是老太太表出十八里地的侄女儿,当时的家族没落了,她便带着最后的嫁妆来投奔了青梅竹马的白耀辉,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生了感情,芹小娘在府里受先大娘子打压,一直不得志,后来先大娘子殁了,她才开始好起来。 老太太暗自沉吟了片刻,“城西放虎皮子钱的,可是一伙狠人,如今被抓了,也安生了几日了。” “可不是嘛,先前连庄子都要烧了,亏得那群官府的来得快,只是这事儿也不过就是关几日罢了,想来过两日就该放了人了,到时候再闹起来,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茉莉对那些亡命之徒是怕得很! “哼,不过是个庄子罢了,烧了就烧了,左右如今是那栖梧院的当着家。”老太太扔下这意味不明的话,缓缓的起了身。 茉莉扶着她来到窗边,她推开窗,冰冷的雨夹带着雪冷冷的扑了过来,吹得老太太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雾气,瞧着窗外那雨打芭蕉的美景,叹了叹气,抬手又将窗户合上了。 茉莉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外头下着雨,您这是要去哪儿,大夫可吩咐了,眼下天寒,可万万不能得风寒。” “我如今腿脚也不如先前的利索了,哪里走得那么远,这屋子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风。”老太太其实知道的,柳氏对她有很大的怨言,但那又如何,她才是婆母,婆婆要给儿媳脸色,儿媳就得受着,更何况这白家,还是这柳氏死乞白赖求着嫁进来的! 第314章 杀鸡儆猴 第314章 杀鸡儆猴 茉莉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太出了门,在外头站了片刻,老太太受不得风,又回了松鹤堂,她瞧着一屋子的宝贝,挨个的擦轼着。 那头柳氏见芹小娘走了,又与白华英吃了好一会儿的茶,红杏脸色匆忙的打外头进来,顾不得弹去身上的雨水,“大娘子,后院……打起来了,这会子闹得很是厉害!” 柳氏端着茶盏,狐疑道:“好生生的,怎么打起来了?” 红杏身上还带着面粉,一张脸跑得通红,“说是府里的分事不均,这个抢了那个轻松些的事做,那个嫌累的又不愿意做,眼下咱们是用了膳了,可是后头的下人还没用呢,这会子小厨房里乱了套了。” 柳氏搁了茶盏,朝白华英道:“近来府里的人总是容易生事闹矛盾。” “我与大娘子一并去瞧瞧。”白华英也搁了茶盏起身,柳氏见状笑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你到底是打理过伯爵府的,这白家的人想必也是小事一桩,难得你如今还在府里,若是出嫁了,到时候我可就受累了,眼下还是享享儿女福。”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与柳氏依旧是保持着那不咸不淡的距离,她如今是享儿女福了,可是先大娘子,却永远去了。 柳氏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在意这些,与白华英便匆匆去了后厨,后厨里此时闹翻了天,鸡鸭鱼肉,果蔬面粉到处都是,现场怎一片狼藉了得! 几个丫鬟婆子衣衫扯得乱七八糟,好些脸上还挂着指甲印,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这会子扭打作一团,滚进一旁的地里,带着满身的泥泞,场面不堪入目。 一群人闹哄哄的,“你若是对这分配不满意,你就滚回去找芹小娘!这儿可没有人再伺候得你跟大爷似的。” “可不是嘛,好事儿都让她们占了这么久了,如今要换也是大娘子的吩咐,你们也不瞧瞧你们是哪个屋里头的,尽干些吃里扒外的事儿!” “你敢说我?” “你个小娼、妇,你也不瞧瞧你多大了,是个什么货色……”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扭作一团,闹得不成样子,柳氏瞧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闹什么!”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柳氏是个书乡门第的,定是没有什么狠手段,如今这么斯斯文文的一声响也没什么效果,红杏在一旁拍了拍柱子,奈何雨太大了,人群又乱,加上没有添什么灯,一时谁也不大瞧得清谁。 柳氏见状急了,朝众人斥道:“都住手!” 这群人忙着掐架,没一个人听她的,她气急败坏。 白华英在一旁冷眼瞧着,不作声,由着柳氏说了好些话,也没个人听,这些人就是来给柳氏添堵的,只是没成想白华英会过来,所以谁也没将柳氏放在心上。 柳氏喊了半天也无果,气得脸色铁青,在白华英跟前下了面子,“若是这样的局面,在伯爵府里是如何处置?” 白华英拔弄着手里的把件儿,淡道:“乱棍打死。” 那轻飘飘的四个字,惊得柳氏惊魂未定,“这……” 柳氏的父亲是个清官,虽说是个学士府,可一年下来就堪堪够府里的开销用度,更别提这管家的酷刑了,上来就乱棍打死的,她不是没有听过,可如今听见了,心里渗得慌。= 白华英收起把件,扫了眼乱烘烘的人群,“大娘子不如也教一教我。” 柳氏面上有些尴尬,“咱们门第不如伯爵府的大,府里头的下人难免难管束了些,红杏,让她们住手。” 红杏走了过去,谁料局势混乱,一转眼的功夫,红杏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过来了,“大娘子,这群人,这群人简直是疯了!” 柳氏沉了脸,抄起一旁的碗砸了个稀碎,“来人,将她们拉开!” 如今府里大半人都参与了这场掐架,上去拉人的也打了起来,顿时乱得跟锅粥似的。 柳氏一时有些无措,望向白华英,“这……这可怎么是好!” 柳氏一直想要掌家的对牌钥匙,可如今得到了,又慌得厉害,对面到底是芹小娘管了十几年的家,手底下的人与芹小娘也多有来往,如今换了个人,油水也没了,自然而然的,刁奴就急眼了,再加上芹小娘有意无意的唆使,便暴发了。 “呦,大娘子可真真是管得一手好家,如今府里都乱了套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与大小姐闲聊呢。”芹小娘嘲讽的走了来,理了理发间的簪子,笑得容光都快焕发了。 “我还当这府里闹轰轰的是有什么好事,过来瞧瞧。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大娘子,你若是不会管家,大可来问一问我。”芹小娘晃到她跟前,扫了眼掐架的众人笑得花枝乱颤。 柳氏气红了眼,“是不是你唆使的!” 芹小娘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大娘子还真是孩子性儿,难怪主君常与我说大娘子最是天真不过的人了,我连对牌钥匙都交了,我有什么本事能唆使这些人?大小姐不是与大娘子一并掌家?怎么如今这乱了套了,也不见有个什么法子?” 芹小娘今日心情大好,就等着露一手了! 柳氏气得不轻,“这些原都是你的人……” “大娘子这话可就说过了,我也不过是劳苦了些,替大娘子掌着家,十多年呐,妾身手都磨出茧子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大娘子接手了,这事儿便摆不平了,若没有这个本事,也别揽了这活计不是,眼下若是要平事,我倒是有个法子。” 芹小娘步步逼诱,就等着将这掌家的大权握在手里,到时候打了大娘子的脸,再来收拾白华英这小贱人! 有伯爵府撑腰又如何?这儿是白家,伯爵府的手再长,能伸进来吗? 白华英见她这样笃定,便知道今日这事八成是她搞的了。 她笑道:“既然不是芹小娘唆使的,那我便放心了。大娘子,你若信得过我,今日这事便交给我来处理。”这白家的下人舒坦日子过得多了,拿自己当了半个主子,没将主子当人了,也是时候清理一波了。 柳氏求之不得,“既然不是芹小娘唆使的人,你也不必留情面,凡事有我担着,你只管去做就是了。”这面子她丢了,但今日总得再找回来,否则他日在府里,如何服众! 白华英顺便拿起丢在一旁的菜刀,抬手摸了摸菜刀锋利的刀刃,忽的一刀便往人群里飞了过去,那刀狠狠的扎进了一个下人的手掌心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疼得嘶心裂肺。 那群人顿时便安静了,白华英站在长廊的台阶上,冷冷的瞧着众人,“继续打。” 众人顿时缩作一团,哪里还敢打,“大小姐饶命,奴婢也是被教唆的!!” “是啊,大小姐,奴婢们也是按着大娘子的吩咐行事,可她们那些人就不乐意了,非要与我们来争!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众人哗拉拉跪了一地,那被刀扎了手掌的捂着手,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淡道:“先前在这府里,你们都散漫惯了,上无尊卑,下无规矩,自今日起,我会一点点的教,若是有不服管的,要么,自己将契约赎回去,要么,依着大晋的律法,所有奴仆妾室,都可打骂买卖,是要裹着白布回去,还是卖去市集里,自己也可以掂量掂量。” 她说话声音很轻,远不如柳氏那样声嘶力竭,可跪在地上的人半天没敢吭声。 她挪着步子来到屋檐边,雨水滴落,溅在她鞋面上,她抬了抬手,翠青领着栖梧院里的人举了火把过来,瞬间便将这一团乱七八糟的局面照了个一清二楚。= “今日所有参与打架的,不论有理无理,一律十仗,罚一个月的月钱,将白家的刀祖训家规背一百遍。”白华英的手指干净细长,烟青色的帕子在她指尖随风荡着。 底下的人顿时黑了脸,不服气,“凭什么!大小姐,这件事情就是她们起的头,凭什么我们要一起受罚!” “就是,大小姐,你的心思怎么这样歹毒,我们在府里辛苦了十几年了,就得到一个这样的下场不成?” 第315章 十大板子 第315章 十大板子 “芹小娘当家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样子的。” 众人议论纷纷,柳氏听着那话,气得脸色发白,芹小娘得意的理了理衣襟,抬手有意无意的弹了弹衣上的雨珠,“大娘子,这事儿可也怪不得我,亏得主君出去了,他若是知道你将家打理成这样,只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柳氏冷着脸气道:“这上京至今可还没有妾室当家的道理!” “可偏偏主君就为妾身开了这个先例了,再者,我纵然没有你这样的名份在,可我也为白家添了一儿一女,我也掌了十几年的家了,倒是大娘子,这些年入了府里一直无所事事,真是个享福的命。” 芹小娘给她女儿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心情好得很。 白华英扫了眼芹小娘,朝众人沉声道:“你们既然在白府,便是白府的人,自古伴君如伴虎,一族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插科打诨之辈,阿谀奉承,偷奸耍滑的,我必然会一一处置。但眼下,说的是你们不成规矩,聚众闹事!来人,备家法,行刑。” 她这个黑脸如今算是要唱到底了,白玉如在一旁瞧着,微拧了拧眉,朝白华英悄声道:“大姐姐,这样的责罚……会不会重了些?这些可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若是得罪了她们,只怕……” 白华英听了朗声道:“如今府里头谁是主子,谁是奴仆,有些人想来是分不清了,无妨,我会让你们分清楚!” 她抬了抬手,翠青身后这群人便抄起家伙过来了,战晋提着剑来到她身后站着,那高大的身形,凌厉的气势,吓得众人顿时呜咽声一片。 “打!”白华英一声令下,栖梧院的人便抄起家伙打了起来,那一板子接着一板子下去,打得皮开肉绽,众人疼得嚎啕大叫。 “芹小娘,救救奴婢啊……” 芹小娘被她这么一出给唱懵了,瞧着白华英讪讪道:“你……你怎能动用私刑!主君在府里这么多年,府里一直一团和气,从未有过……” 白华英扫了她一眼,垂眸理了理帕子,“看来芹小娘还是不懂,什么叫规矩。” 芹小娘沉了脸,幽幽的凝着她,“我原也出身名门,你不必拿那些虚的东西来吓唬我!” 白华英笑了笑,忽的凑近她,轻声道:“今日这出戏,不知你可还满意。” “你……你胡说些什么。”芹小娘慌慌张张的退了一步,她的气势从白华英刀菜刀的那一刻便下了大半,如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整个人虚得厉害。 板子打了一大板,府里的下人疼得嗷嗷直叫唤,“大小姐饶命啊,之日之事,都是……都是芹小娘身旁的孙嬷嬷唆使的,与奴婢们无关啊。” 芹小娘闪过一丝慌乱,猛的退一步,“你们胡说什么!” 打板子的是伯爵府里的人,这一个人可真是铆足了劲,一板子下去那皮便肿起来,再板子下去皮开肉绽,三板子下去,这府里的人便个个求饶了! 白玉如瞧着这场面心里有些后怕,朝柳氏的身旁靠了靠,“母亲,她怎能这样狠!”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伯爵府里头的下人可都规矩得很,哪里像咱们如今的白家,乱成一锅粥似的,连主子都要瞧下人的眼色了,如今能惩治一二也好。” 左右出面的不是她,到时候她再来说几句好话,收一收尾,这样现成的便宜,她倒是会捡的很。 白玉如惊魂未定,瞧着高举的火把中那淌在泥泞地里的血,“母亲,伯爵府当真就这么狠吗?如今大姐姐做事这样无情,府里的下人必定会心生怨怼,府里到时候可就真的乱了。” 她瞧的那些圣贤书里多讲以和为贵,御下要恩威并施,像白华英这样上来搬了规矩一顿打的,简直冷血无情。 柳氏按着白玉如,扫了眼芹小娘,“我说如今府里的怎么就乱了套了,不梁不正下梁歪的,也没了个规矩,原是你在后头操控!” 芹小娘指着她气道:“你胡说什么?这些人在我手里好好的,偏偏到了你们手里就生了事,自己不会管家,可不要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我纵然是个妾室,可到底也为白家生了两个出息的孩子!” 柳氏冷笑道:“若不是生了两个孩子,你也走不到今日!主君待你已是仁德!但没想到你竟然唆使府里的下人闹事!怎么?你就这么想给华儿使绊子不成?” “简直一派胡言!这些下人说的话也能作得数?要我说,保不齐就是你在这儿唆使了他们倒打一耙!”芹小娘自然不会认这些事,当下便理不直气也壮的与柳氏掐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比那正在领板子的下人还要热闹! 白玉如在一旁瞧着心里发慌,这样的白华英令她感觉很是陌生! 芹小娘理了理那枚新的金簪子,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大娘子,你若是管不好府里的下人,妾身也不介意再重新帮着管一管。如今府里主君走了,乱糟糟的像个什么样子,若是有夫人过来,岂不是露了笑话。” 白华英扫了眼这后头的局势,柳氏到底是个学府出身的斯文人,对芹小娘在嘴仗上总是吃了不少亏,如今到了这一步,也没见她拿出点主母的架势出来。 院里的人淋着冰冷的雨,一顿板子下来一个个的便都安静了,她凝着奄奄一息的众人,抬步走进了雨里,翠青忙撑了伞跟上。 她俯身瞧着那个闹得最凶的,“今日之事,你挑的倒是不错。” 这管事吓得一个哆嗦,手上还插着一把刀,他脸色煞白的磕着头,“大小姐饶命,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被芹小娘唆使,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大小姐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从此给大小姐当年做马。” 白华英站得直了些,瞧着地上的人,“今日若是饶了你,明天就得饶了他,后天就得再饶了另一个人,府上的规矩就是这么一点点没的。翠青,将他逐出白府。” 翠青朝那栖梧院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上前拉了这人就要走。 这人差点昏过去,拉着白华英的衣摆不断的求饶,“大小姐,可怜可怜小的,小的上头还有个病中的老人,小的若是没了这份工,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啊!” 白华英抬了抬手,淡道:“你既入府为奴,就该恪守主家规矩,如今你在府里起事造反,我怎能再容你?但念你家世艰难,翠青,给他十两银子,送他回屋,另外,再请个大夫给他瞧着伤,伤好了,便与白家再无干系!” 这人顿时愣了愣,他在白家一年下来也不过是三两银子,这十两也够他三年的了,他没想到白华英年纪轻轻,做事会这样留有情面,顿时感激不尽!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他朝白华贡磕着头,内心的惶恐不安被驱散了大半。 白华英扫了眼府里的下人,细数了数,这闹事的就有十来个,“你们若是想走的,我绝不挽留,都依着他的法子去帐房里支钱走人,但若是留下来的人还不守规矩,再如今日这般起事闹事,我定不轻饶。” 众人面面相觑,这白府从一个小小的府院走到今日,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下人可就是院里的老人了,这笔买卖谁都会算! 万一大公子到时候考上了春闱,这件事的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奴婢再不敢了,大小姐恕罪。”什么芹小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连句话也没有,还推卸责任,这些下人如今风向都在变了。 雨水滴在她的鞋面上,府里数十个下下人如今一次被收拾了个干净,她拔弄着封家大娘子给她的玉,视线从这些人身上缓缓扫过,“翠青,将她们送回去,请个大夫。” 众人缩着身子谢了恩,“多谢大小姐。” 白华英打量着众人,“若有不服的,只管提,过时不侯。”府里的这些下人,在先大娘子在的时候都规矩得很,先大娘子是伯爵府里出来的独女,有的是手段!毕竟是伯爵夫人一手教出来的,她也是生怕女儿受了欺负去,所以教育孩子上真是极尽所能! 那段时间府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这上上下下的,一派和气,哪里会生出这么些事儿来,虽说是麻烦了些,可到底人心是齐的,自打她一走,芹小娘便领着府里的人分了派系,掐架掐得厉害。 众人在她的身上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先大娘子的影子,一时心里怯怯的,众人低着头互相对视了几眼,咬了咬牙,不敢再吭声了。 第316章 桂枝担罪 第316章 桂枝担罪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伏低了头窃窃私语,“先大娘子当年真是铁血治理,咱们院里头过了好些年的安生日子。” “可不是嘛,这大小姐到底是先大娘子生的,你瞧瞧她那为人处事的架势,与先大娘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众人只敢窃窃私语,但对于白华英,却不敢直视。 有个不服气的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大小姐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奴婢也斗胆说眼一句!” 白华英瞧着衣衫凌乱的婢女,她强撑着起了身,身上因为掐架而伤痕累累,但她性子刚硬,不愿低头,那眼睛里的一抹倔强让白华英有些恍然,好似瞧见了先前的自己。 “有胆,翠青,赏。”白华英欣赏这样的人,翠青拿了五两银子给她。 她瞧着那银子没动,只望向长廊里头禁了声的芹小娘,咬着牙道:“今日原就是芹小娘唆使下人挑的事,凭什么她就相安无事,大小姐若真想当了这个家,让我等服气,就该一视同仁!给我们一个交待,否则,大小姐纵是当了这个家又如何?终究是给不了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纷纷赞同,“夕颜说的对!我便是芹小娘身旁的桂芝唆使的,她说只要咱们给大小姐使绊子,挑起这后院的事,平日里给咱们分的,自然也不会亏了我们!大小姐明鉴!” 芹小娘冷了脸,凝着众人气道:“你们……你们简直一派胡言!先前我当家的时候使捧着我,怎么?如今我没当这个家了,便一味的来踩了?我纵然不当这个家,我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白华英垂眸,理了理手上的珠串,望向眼前气得脸色铁青的夕颜,“你可有证据?” 夕颜望向身后挨了板子的下人,众人都泡在雨里,这会子冻得浑身发颤抖,那雨混着血水淌在地上,场面堪比战场。 “桂枝不仅与奴婢说了,还与她们几个也说了!”夕颜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抹了一把雨水,身形站得笔直。 白华英见状微微颌首,朝翠青淡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芹小娘是祖母的内侄女儿。” 芹小娘冷哼了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上前道:“英丫头,你到底是个孩子,不知世事险恶,这些下人如今指责我的不是,我瞧着她们是真翻了天了,你何苦还要仁善留了这些人?要我说,将这些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乱棍子打出去才是正经事!” 白华英凝着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这脸生得艳俗,抬眼勾唇间都带着女人味儿,也难怪白耀辉会宠了她这么多年,想来这样一张脸,是个男人都会动心。 “不必着急,今日这件事,相关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她目光幽冷,风扑在芹小娘的背后,冷得芹小娘打了个哆嗦。 “那是自然!眼下主君不在府里,咱们府便乱了套了,若是再不收拾收拾怎么成?只是这群不知悔改的哪里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到了这一步还编排起我来了,英丫头……” “妾室也能直呼嫡系乳名?芹小娘也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这点子规矩如今也不懂了?”白华英目光幽冷,她瞧不上的不是妾室,而是芹小娘三番两次挑事的那点骨子里的不安份! 芹小娘被怼了个没脸,顿时黑了脸,“我自幼虽没有对你过于关照,可到底也是带过你的!你如今是要以行报怨不成!几个下贱坯子说的话,你倒是信得很!” 白华英不急不缓的拔弄着指尖的玉,柳氏挡在白华英跟前,忽的觉得有了些底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如今大小姐初初协我掌家,你便唆使人惹事,有什么要紧的,冲我来,为难她做什么!” “呦,到底如今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了,你这样向着她,你以为她就能将你视如母亲了不成?我今儿倒是要瞧瞧,这些贱人污蔑我,你们打算如何来处置!”芹小娘理了理帕子,扶了扶鬓角边的花,妖妖娆娆的抬步去了后院后厨的耳室。 白华英扫了眼这院外伤得不轻的众人微微拧眉,芹小娘若是要动也简单,可她到底是老太太的内侄女,老人年纪大了,若气出个好歹来可就麻烦了,她总要积些德才好。 “翠青,去请大夫过来,将她们带去耳室,耳室里多添些碳,再烧一锅热热的驱寒汤来。”白华英抬步进了耳室,耳室两侧置了塌,是下人歇息的地方,这会子这些人都被安排了过去,耳室的小厅置有两处屏风,将塌挡得严严实实。 芹小娘在一旁烤着火,她身旁的桂枝心里隐隐不安,“小娘,这事可怎么办。” 芹小娘扫了眼进门的白华英与柳氏一行人,纤细的手弹了弹衣上的雨珠子,冷笑道:“这打一巴掌给个枣的把戏,我先前可瞧得都腻了,怎么?大小姐在伯爵府里头就没学些新鲜的来瞧瞧?” 柳氏扫了眼屏风后的下人,下人换了套干的衣裳,又请了女大夫过来瞧病,挨个儿的上伤药,这耳室里一时叽叽喳喳的。 白华英坐于下首,她端了茶盏抿了一口,这是热姜汤,驱寒的。 见她不作声,芹小娘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端了茶抿了一口又喷了出来,嫌弃的搁在一旁,“不是上茶吗?弄的这些做什么!你是想烫死我不成。” 白华英搁了茶盏,凝着对面坐着的芹小娘,“芹小娘不必着急,今日之事,我定会处置妥当。惹事生非的人,我必不会放过。” 话正说着,老太太搭了茉莉的手走了进来,她一双凌厉的眼从耳室扫过,“这入了夜了也不见府里头安生!大儿媳,你这掌家的本事也该多向香芹学一学!” 芹小娘得意的上前去扶老太太,态度恭顺得很,言语里又透着几分委屈的哭腔。 “姑姑,你可是来了,这府里头如今乱得不成样子,那几个下人竟说是我唆使的,大小姐这会子还要拿我来杀鸡儆猴呢。” 老太太搭着手走在主位坐了下来,柳氏端了茶过来,芹小娘一手夺了过去,奉给老太,委屈得直落泪,“当初我打理这院子,也不知明里暗里的添了多少进去了,如今倒好,府里头一出些什么事,便怪上我了,我若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如像大娘子一样,做个闲散人。” 老太太听着屏风后头痛苦的声音直皱眉,“怎么回事?” 芹小娘扫了眼柳氏抢了话,“这起子人不守规矩,将厨房都砸了,原是大小姐有些理家的样子,将这些没规矩的赏了一人十板子,这会子请了大夫,正给她们瞧着呢。” 老太太那满是胭脂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她捏着手中的碧玉珠串十八子,附和道:“不守规矩,是该打,华儿这事做得倒是不错,柳氏,你如今掌了家了,有她做你的帮手,你也该多学着些才是。” 老太太这话明显就跑偏了,芹小娘听得愣了愣,心猛的沉了下去,老太太若是真要护着她,绝计不会在这样要紧的事上护她了,毕竟对面的白华英如今有了伯爵府这个靠山了! 老太太也不想伤了白华英,得罪了伯爵府的那个老亲家,所以待白华英处处小心谨慎了些。 白华英搁了茶盏起身,朝老太太行了礼,淡道:“芹小娘身旁的桂枝恶意唆使府中下人闹事砸了厨房,依府中的家法,每人十板,但念在众人都知悔改,所以替她们也请了大夫了,只是我有一事还请老太太做决断。” 她再也没有亲切的称呼过府里的人,老太太听着那称呼,心里有些烦燥,但又敢好说什么,只能忍着,“你做的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什么旁的事你也只管说,祖母给你做主。”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暗想着,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对这样的场面纵然是使了手段,也难免有些招架不住的,还不是要将她这个老太婆请出来! “下人说事情是受了桂枝的挑唆,桂枝是芹小娘身旁的人,只是不知,这事是桂枝一人的主意,还是受了芹小娘的指挥。还请老太太彻查清楚,给府里的下人也立一立这规矩。”白华英说的云淡风轻,老太太才知道事情不简单! 这么一个烫手的锅,甩到了她这儿来了,到底是护着芹小娘,还是偏向府里的规矩,这区别可就大了! 她先前是不喜欢高门大户那些规矩的,纵是在县里时,她也嫌规矩多,所以后来白府成立之后,旁人得守着规矩,可是她一个老太太,她从来不守规矩。 老太太望向桂枝,手中的十八子碧玉珠朝桌面上磕了磕,“你倒是来说说,今日这事,到底是你一人所为,还是香芹唆使了你!” 桂枝见这事到了这一步,扑通一声便跪了地,“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只是替芹小娘觉得不公!今日要打要罚,我认了。” 这是跟了芹小娘近二十年的老人了,她心里有些慌,起身站在桂枝跟前,沉声道:“你认什么?这都是那起下人污蔑你!姑姑,你可要明察!” 桂枝跪得笔直,瞧着老太太,赤红的眼中蓄着泪,“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芹小娘无关,奴婢一人做事一人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317章 蒙冤蒙难 第317章 蒙冤蒙难 老太太悄扫了眼白华英,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手里的十八子碧玉珠朝桌面上拍了拍,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府里头的老人了,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芹小娘眼见桂枝认了罪,不由气道:“老太太,桂枝在我身旁这么多年,帮着我打理白府,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保不齐就是这群下人受了外人唆使,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桂枝跪在地上有些懵,狐疑的看了眼芹小娘,这事儿她原是要做的,可是她如今还没有做,事情便发生了,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鬼? 芹小娘跪在桂枝的身旁,恨恨的扫了眼柳氏,“如今是大娘子当了家,府里的人自然是要向着大娘子了,可怜我无依无靠,在这府里受尽了白眼,现下蒙了冤,难不成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不成!” 老太太见这话有了几分余地,不由扫向桂枝,恨铁不成钢,“桂枝,我要听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来!” 桂枝缩在地上,芹小娘宽大的衣袖下手悄无声息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子,桂枝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暗自恼怒自己的冲动! “大娘子处处对芹小娘威逼,奴婢也是担心芹小娘受了欺负,这才想着担下这件事,但若是要奴婢说句真话,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奴婢绝对没有唆使府中下人挑事生非!老太太,这府坻里如今的一切,都是芹小娘一点一点打理出来的,奴婢怎会毁了她的心血。” 桂枝那张脸憔悴苍白,声泪俱下时令人无不动容。 柳氏身旁的红杏见了气道:“你这话说的真是好听,先前还在认罪,这么多的人证俱在,如今这供词说改就改!就是到了官府,也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氏拧眉扫了眼平静饮茶的白华英,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由朝老太太道:“这件事情究竟如何,不如让她们对质,这一来二去的,也该清楚了。” 白华英吹了吹茶盏,水气缭绕在眼前,杯盏里头的茶叶缓缓的舒展开,倒是一盏好茶,可惜了,这一屋子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将心思放在这儿的。 老太太抬了抬手,“也罢。去将人喊过来。” 红杏进了屏风后,没一会儿,两个上了药的人便挪了出来,约是淋了雨的缘故,如今脸两侧泛着红,见了老太太便跪了下去,“今日之事,就是桂枝让我们去做的,我们手里还有她的信物,老太太可以瞧瞧。” 说话的是夕颜,她将手里的东西捧了出来,桂枝脸色一变,气道:“我从来没有将这帕子交出去!我那日帕子原是丢了,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老太太明察,奴婢绝计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奴婢也冤枉的。” 红杏见她还不认罪,不由嘲讽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老太太的眼睛可亮得很,你若是想使什么绊子,也该掂量掂量。” 芹小娘爬起身,恨恨的凝着红杏,“如今可真是狗仗了人势了!主子还未发话,你一个下人就急急的想给桂枝定罪,依着我看,这事儿与你也脱不开干系!夕颜,你历来是个憨厚实诚的性子,今日之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唆使,你把话讲清楚!” 夕颜被拽着胳膊,一时有些无力,红杏抬手将夕颜从她手里拉了出来,“芹小娘,夕颜如今还伤着,你纵然要恼羞成怒,老太太跟前,也该收敛着些!” 芹小娘狠狠的瞪着夕颜,冷笑道:“好!好得很,我竟不知我在府里这么久,养你十几年养了头白眼狼!老太太明鉴呐,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今纵然是死在这儿,我也绝计不会去认!” 老太太拔弄着手中的十八子碧玉珠串,她是想护着芹小娘,到底这是她的内侄女,若是真品行不端,打得也是她自己的脸。 她手靠着太师椅的扶手,身形侧倾了倾,姿态懒洋洋的,“柳氏,你的意思呢?” 柳氏见老太太如今也问她了,不由上前叹了叹气,“如今这事儿人脏俱获,可到底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儿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切但凭婆母做主。”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扫了眼芹小娘,沉声道:“凡事要讲证据,如今这件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桂枝摇了摇头,哽咽着道:“老太太,奴婢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来……” 柳氏见状道:“既然你没有做出这事来,难不成这事是芹小娘做的?” “不……我家小娘最是心善不过了,府里好些人在她治下都受了她的照拂,她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是有人精心算计……”桂枝跪在地上有些慌。 芹小娘捏着帕子,恨得牙痒痒,眼下木已成舟,要么就舍了桂枝保全自己,要不就要全都被拉下水了,本来府里的掌家大权就旁落了,若是再传出这样的事来,到时候她如何在府里立足! 芹小娘心里已然有了成算,但到底眼前的人是跟了她十几年的,她有些下不去这个手。 老太太扫了眼白华英,将这烫手的球丢了过去,“华儿,你来说说,今日这事该如何决断。” 白华英见这球终于踢过来了,便搁了茶盏,坐得端正乖顺,“我也不大清楚,但凭老太太做主就是了。只有一点,咱们府里历来是讲理的,绝不会冤了任何一个好人。” 她将老太太请过来,不就是让她来背这个锅?如今要她出面来展现治家的才能可以,但是这种得罪人的锅,她是断断不会背的! 老太太倚着身子咳了两声,茉莉端了茶盏给她润了润嗓子,她这才气顺了些。 “如今祖母老了,许多事情终究是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的,咳咳,如今趁着我还在,也不妨讲一讲。” 这球踢的真狠,白华英起了身,瞧着喊冤的桂枝,温声道:“你说你帕子前几日便丢了,不知是丢在哪里了?” 桂枝细想了想,沉声道:“那日奴婢给大娘子送些点心过去,再回来的时候帕子便不见了。大小姐,奴婢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是准备去挑事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挑啊!若是她挑了,这个事儿也认了,如今摆明了是有人瞧清楚了她们的计划,顺手提前将这事儿给做了,再甩锅给她们。 红杏冷笑道:“真真是好大的一个谎,你送的哪门子点心过来?我家大娘子前几日去寺里祈福,昨儿个才回来!大小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要狡辩!那不如就报官好了!由着官府里的大人来论断!” 老太太听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老太太面上那粉都快抖落干净了。 “不过是白府里的一桩小事,报什么官?让外头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你家这个主子治家无方!到时候主君如何面对朝中幕僚?” 红杏脸色微白,退了两步,“奴婢一时嘴快,老太太宽恕。” “华儿,你身为白家的嫡女,也该有些治家的手段才是!今日这事就交给你来处置,无论此事好与不好,祖母都替你撑着。”老太太成功甩锅,她捂着帕子猛的咳了几声,朝白华英抬了抬手,示意她来处理。 白华英如今真真是被赶鸭子上了架了,她扫了眼桂枝,淡道:“今日之事,证据确凿,桂枝又是芹小娘身旁伺候的,不如……就打五板子,以儆效尤。” 老太太满意的颌首,却见柳氏皱了眉,“华儿,你先前处理起府里的下人来可干净利落,如今这五板子若是打得轻了,只怕府里的下人会不服。” 白华英挑了挑眉,今日这事儿,老太太掺和进来了可就不一样了,她怎么还傻憨憨的?她心里忽的起了些疑惑,柳氏急着要将芹小娘赶尽杀绝,莫不是担心芹小娘会死灰复燃! “还请大娘子明示。”白华英退了两步,将这战场甩了回去,毕竟林秀于木,风必催之,太过张扬也不是一件好事。 柳氏沉了脸,凝着桂枝,“今日这事既然桂枝先前认了,如今又不认,便是视此事为儿戏,依着咱们白家的家法,挑事者仗二十,逐出府去!” 芹小娘顿时沉了脸,恨恨的凝着柳氏,“你好狠的心!如今竟想置桂枝于死地!我看今日之事就是你教了这些人来冤枉我!老太太,我没有做过这事,今日若是要打也好,要逐出府也好,那就将我也一并处置了!” 柳氏见她颇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再看看老太太沉了的脸,心里有些发虚,语气也跟着弱了几分,“华儿依着家法处置了府中下人,如今自然也要给府中下人一个公道,芹小娘,若是要怨,也只怨你心思太重!”这两个人的恩怨早就结下了,只是在白华英强大后,打破了这个平衡。 第318章 定论 第318章 定论 外头雨下得越发的大了,屋檐的雨如织般落下来,响声哗哗啦啦的!芹小娘气得眼睛泛红,瞧着老太太委屈不已,“我不过是府中的妾室,我能有些什么重心思!倒是你,如今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柳氏理了理帕子,瞧着狼狈的芹小娘,竟觉得痛快,“同那些事比起来,要我看,最该遭报应的人是你。” “吵吵闹闹,成何提统!”老太太捏着碧玉珠串,目光凌厉的瞪着二人。 柳氏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讪讪的解释道:“老太太,如今这事证据确在……” “你想如何发落?一条白绫将她吊死?还是乱棍子将桂枝打死?你如今掌了家,纵然是要讲些规矩,可这心思也不该这样歹毒!纵是明丫头都知道凡事点到为止!”老太太脸抖了抖,脸上的脂粉盖不住的从沟壑里往下掉。 入春的天下着雨,潮得很,可老太太的屋子里生着火,温暖如嶙夏天,所以老太太的皮肤纵然用了顶好的香香,也干燥得很。 柳氏被她怼得有些下不来台,“婆母误会了,儿媳只是想着这件事要给府里的下人一个交待,断断不能包庇……”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很是不悦,“你这意思,莫不是以为白府里的下人比主子还要金贵!” “到底府里的都是些老人了,挑事也是桂枝挑拔在前,如今厨房都砸了闹得不成样子了,想来这事与芹小娘也没什么干系,婆母这话未免太重了些,儿媳可担待不起。”柳氏来到老太太跟前,续了盏茶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那盏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到底这个儿媳的面子,她还是要给两分的。 “这话不错,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旁的我也无心去管了,华儿,你既然学着掌家,这后续的事,就由你来处置,我也乏了。”她揉了揉眉心,显得格外疲惫。 芹小娘见事情成了定局,只能另外再寻法子救桂枝了,“老太太……”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原也是个聪慧的,如今到了这事儿上却糊涂了!纵着手底下的人挑出这样的事来!原先我是怎么教你的,如今你也全都忘了!随我回院里好生呆着,将那家规也好生抄一抄。” 老太太斥责芹小娘,实则却是在保她,为了不让旁人处罚,老太太先行动了手,柳氏便是要再挑错处,也挑不出个什么来了。 白华英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桂枝,桂枝对这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可不少,她若是被逐出府去,保不齐要出什么旁的事情,这府里的可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桂枝跪在地上,凝着柳氏,冷笑道:“大小姐,你以为你如今真有柳氏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你被卖了都不知道!” 柳氏凝着她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十五板,逐出府去!” 老太太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柳氏,她站在灯盏前头,光线笼了她脸上的神情,那一刻的柳氏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与先前温脉的性子判若两人。老太太只觉得冷风吹过,背脊一凉。 芹小娘正要上前,被老太太一把扣住手腕,“走!” 芹小娘被老太太拉着出了门,身后隐约里传来桂枝痛苦的哀嚎,她浑身发颤抖,拉着老太太的手慌道:“桂枝是自幼跟着我的,姑姑……” 老太太扫了眼寂静的院落,雨下得很大,淋在身上冰冷一片,“你历来是个聪明的,如今被人摆了一道,难不成还要将自己坑进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桂枝怎么办?那十五板打下来,人都要残废了!她无依无靠的,若是真逐出府,她又能去哪儿?她与我一般,不过都是苦命人。”芹小娘听着身后隐隐约约的声音,心如刀绞。 这是她最忠心的一个丫鬟了。 “怎么办?要怪就怪她蠢!那样的场合,她如何能认!我纵是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你这些日子在府里也低调些!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是再生事端,我也保不住你。”老太太松了手,抬步出了这清冷的后院。 芹小娘抹了一把脸,愤愤道:“姑姑,纵然如今我们不如人,可到底我手里还有言哥儿,他在书院里头便是数一数二的,若是春闱得中,那必然也是光耀门楣的,咱们何必去怕了她们。” 老太太叹了叹气,雾色在她眼前缭绕着,“言哥儿是个好的,可惜是庶出,这上京这样多的门户,也断没听说过有将家业交给庶子的,终究这条路还是要言哥儿自个挣,你与其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不如多瞧着些言哥儿,眼看他就要春闱了。” “是。我记下了。”芹小娘恭敬的扶着老太太上了台阶,一旁的茉莉小心翼翼的撑着伞,将老太太照顾得很是妥帖。 老太太搭着她的手走在长廊上,雨下得很密,滴在小池子里,溅起水花万万千。 “近些日子,有人在查当年的事情,桂枝这丫头,知道的太多了,如今若是逐出府去,只怕嘴也不严实。”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桂枝是个忠仆,可若是忠仆不再自己的掌控中了,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不能再用了。 芹小娘于心不忍,“老太太,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人查,如今再来查,又能查出些什么来?桂枝知道的是多,可是她到底是个忠心的,我到时候多给她些银钱安家,这件事也不会说出去……”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如今伯爵府的人暗地里在查这事,桂枝若是落到了伯爵府,这件事情可就麻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左右那十五板打下去,人也只剩了一口气了。” 芹小娘忽觉老太太才是真正的狠人。 老太太见她不说话,不由叮嘱道:“你若是当真怜惜她,就替她寻口上好的棺材,再找些道士替她超渡超渡,主仆一场,也有人念你一声有情有义。” 芹小娘没法子,只能应下了,谁让她是这白府里最没有后台的一个,如今府里的人对她恨之入骨,处处都在挑她的不是! 她眯了眯眼,如今且让这些人乐着,她倒是要看看,她们能乐到什么时候! 雨渐渐的越发的大了,将桂枝那呜咽声掩盖了个彻底,十五板下来,人直接就昏了过去,柳氏捂着白玉如的眼,扫了眼打得皮开肉绽的臀,心情稍稍好了些。 “玉如身体不好,华儿,这就交给你打理了,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差人来问我。你放心,如今白府是我当着家,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纵是错了也不打紧,权当是练着手了。”柳氏今日扳回了一成,心情大好。 “大娘子说笑了,这治家掌事一职,本就重要,必然事事谨慎,断没有练手一说。”白华英搁了茶盏,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 柳氏附和了两句,领着白玉如出了耳室,耳室外头冷风夹雨,冻得白玉如一个哆嗦,她忍不住小声道:“大姐姐如今性情都变了,亏得是帮着咱们的,若是帮着芹小娘,只怕今日吃亏的就是咱们了。” 柳氏扫了眼身后,见没有旁人,这才叮嘱道:“你以为她是与咱们一路?那小丫头心思可深得很,在这世间,除了母亲与你自己,旁的人,谁也不要信。” 白玉如微微颌首,她在府里这些年,纵然柳氏与芹小娘明争暗斗不可开交,可是这个女儿她却一直护得很好。 “可大姐姐分明已经与我们结盟了。”白华英要带她去见太子,所以如今白玉如多少还是有些信她的。 柳氏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身旁靠了靠,“太子如今禁足在府,我听着你父亲与大臣先前在书房议事,似是有了废太子的意思,如今太子是不成了,你也不要再提及他,省得让有心人听了,到时候惹出事端来。” 白玉如面色微僵,“母亲,太子殿下纵然不是太子了,女儿若是能嫁他,也心甘情愿!” 柳氏见她这样固执,顿时头都大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能懂什么?如今官家就两个儿子,太子若是废了,还有荣王!你以为荣王到时候会留下太子这个后患不成!” 白玉如甩开柳氏的手,泪眼婆娑,“若是他要死,女儿也甘愿陪他一起去!” 柳氏顿时气得要吐血,“你如今翅膀是硬了,为着一个外人也来忤逆母亲了,纵是太子在,若官家执意要将你大姐姐嫁给他,难不成你以为她们会抗旨不成?” 白玉如哭着跑了,“我不管这些!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不活了!” 第319章 战晋去北域 第319章 战晋去北域 柳氏在一旁气得牙痒痒,“这些年真是太惯着她了!哪家的姑娘像她这样,要嫁谁便嫁谁!如今的太子禁足在府里,如今还有个荣王在,保不齐以后是个什么样子!” 红杏撑了伞替她遮雨,“到底是太子殿下,难不成官家还真能废了他?既然二小姐喜欢,大娘子不如也费些心思,打探打探,咱们大小姐才貌双全,奴婢瞧着同太子殿下也是衬得上的。” 柳氏叹了叹气,“她心思单纯,我是怕她到时候被欺负。” “咱们小姐可机灵着呢,若真成了太子妃,打发个靠谱些的人过去伺候着不就好了。”红杏心里有着她自己的小算盘。 “你去打探打探,太子府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若是不中用了……还是要尽早断了她的念头才好。”柳氏如今在府里就够烦心的了,还要去盯着自家女儿,一时心悸又犯了。 红杏陪着她一路回了东院,又请了大夫替她瞧了两回。 雨到了后半夜,渐渐的小了,白华英歇得晚,还拿了那治理雪灾的卷宗在瞧着,翠青打外头进屋,拂去衣上的水球子,抹了一把脸,“小姐,那桂枝已经安置在府外了,奴婢请了大夫给她好好的瞧过了,伤的是皮肉,也不打紧。” 白华英微微颌首,将笔添了添墨,翠青见墨不多了,来到她身旁拿了墨条慢慢的研了起来,“桂枝原就是芹小娘身旁的人,咱们作什么要这样费心,还要派了战公子去守着。” 那战晋武功了得,平日里在后院习武的时候众人都是瞧见的,如今派了他去,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 “不急,慢慢等着。”她将卷宗里头的要案一一记下来。 “过半月就是春猎了,小姐也该多备几身体面些的衣服了。”翠青觉得,她家小姐就是个坐在那儿瞧热闹的。 白华英翻了几页,顿了顿,“到时瞧我有其他事要办,那衣服不必太张扬。” “是。”翠青打了打呵欠,看了眼一旁的漏壶,时辰不早了。 白华英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翠青劝了两句便也不敢再劝了,只能陪着她熬夜,后半夜时,伯爵府里的下人端了膳食过来,她只草草的动了两块点心一小盅的汤。 翠青研着墨,呵欠连天,外头的门被敲了敲,战晋低沉的嗓音在外头响起,“小姐,事情办妥了。” “进来说话。”她搁了笔,起身出了小书室。 战晋抖了抖身上的水,抬步进了屋,见白华英衣衫齐整,不由有些意外,自家小姐莫不早就料到了。 “人怎么样了?”她拂衣在碳盆边坐下,示意战晋也烤烤火。 战晋这个人,满腔的热血,是个真正的好男儿,他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该被拘在这小小的后院里。 战晋烤了烤手,抹了一把冰冷的脸,“人已经救下来了,那批杀手都是些新手,不禁打,三两下就招了。是芹小娘派去的。” 白华英动作熟练的拔了拔碳,几缕火星子从碳堆里钻了出来,她擦了擦手,“纵然是与她对质,她也未必肯认,这府里的事情,真真假假,哪里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她如今人安置在哪?” 翠青端了茶盏来,战晋接过饮了小半杯,热了热血,“在后院,她想见小姐一面。” 白华英凝着那碳盆,笑里意味深长,“不着急,等她伤好些了再说也无妨,咱们府里,宝珠不是也伤着?就让两人呆在一块儿,院里多添两个人手照看着就是了。” 宝珠对老太太失望透顶,如今桂枝对芹小娘也恨之入骨,二人若是联合起来,那些陈年旧事里,没准还能对的上些。 战晋微微颌首,“是,属下已经吩咐过了。” “时辰不早了,去歇息。”白华英耗到现在,也乏了,眼底下一片乌青。 战晋起身往外走,站在门口默了片刻,忽的又回过头,凝着她沉声道:“北域似乎有变动,如今大公子与主君去了北域,只怕到时候要出事。” 白华英狐疑的凝着他,“你怎么知道?” “属下不才,还有些故人在那边,近来传了来信,不过属下已经回信,嘱托故人暗中照拂他们了。”战晋先前便一直穿棱在北镜与北域,这两个地方是相通的,只是一个偏内,一个靠外,眼下事出从急,朝堂又动荡,难保那些鞑子不会趁虚而入。 “我还是不放心,你马上就启程,应该还能追上我大哥。”白华英急切的走进小书房,将她先前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又找了油纸细细的包好。 “这是治雪的策论,我先前查了不少资料,你一并带去给他,不求旁的,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白华英心跳得厉害。 战晋接过那油纸包的布,颌首应了下来,“属下马上去。” “你也要平安的回来,山月我会照顾好,不必担心。”她又取了些银钱塞给他,权当是路上的盘缠了,战晋看了两眼,一并接了过去,身影消失在雨停后的夜色里。 冷冽的寒意也随之扑了进来,翠青抬手关了门,担忧不已,“大公子去北境,可是与勇安侯一道去的,先前还因为郑家的事情,与侯府起了冲突,这万一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有战晋在,不会出事,歇息。”她也有些乏了,揉着眉心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 璟王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她静下来之后,忽的便想起了那个人。 这么久没来了,眼下诸事多烦忧,太子也是个不省心的。 她得挑个时间,在春猎之前再见一见璟王,将太子的事情再商议商议,或许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生的机会,走那么一遭,对于太子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白华英渐渐的睡着了,梦里又是那个冰冷的湖,光从湖面折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的璟王正在软香阁里饮酒,温良书坐在轮椅里,低低的咳了两声,端了茶润了润,“如今城外驻军尽数由赵世子接手了,他如今还一身的伤,也是难为他了,还能这样尽忠职守。” 璟王斜斜的躺在软塌上,曲着一只手,姿态懒散,“尽忠职守?依本王看,只怕是别有用心。” “是,王爷的亲信都被调离了,打发到不要紧的位置上去了,如今驻军里头吃酒的赌钱的还生出了玩弄民女的事来,只是这些事都被赵斯年压下来了,那些驻军可就舒坦了,对他恭敬得很。” 温良书最瞧不得那起子阿谀奉承的小人,若非是他身体有恙,如今早同那些人掐起来了! “你还不打算出手?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这么耗下去,太子可就完了!”温良书见不得他这懒散的样子,急得很。 璟王瞧着停了雨的窗外,芭蕉叶子随风摇摆,嫩绿的一抹叶子从最里头钻了出来,在灯盏下显得娇小又怯生生的,有些像那小丫头。 “小丫头如今该是睡了。”他摸了摸白玉酒杯,原想着去瞧一瞧她,如今天色晚了,伯爵府的墙高得很,里头又驻了伯爵府的护卫,要去一趟,有些费事儿了。 小丫头?哪个小丫头?温良书一脸茫然,“什么小丫头?白家的那个?你口味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那一脸的胎记,就是亲亲爱爱的时候也未必下得去这个嘴! 璟王搁了酒盏,懒洋洋的朝烨罗招了招手,“这几道菜不错,晚些给她送过去尝尝。” 烨罗瞧了瞧两道菜,脸色微赫,他一个高手,成日的就干送东西的活计了,如今自家王爷难不成是要放下上京的权势了? “王爷,这个时辰,白小姐想来已经歇下。 璟王幽的扫了他一眼,“早晨送。再添几个汤,再去买点金丝玉凤糕给她。” 温良书有些懵,狐疑道:“你莫不是因为那小丫头喜欢那糕点,所以你觉得同你那王妃有几分相似所以动了点侧隐之心?不至于?这上京里头爱吃金丝玉凤糕的也不止她一个。” 第320章 软香阁掐架 第320章 软香阁掐架 璟王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侧倚着,修长的大手捏着一盏精致的羊脂玉莲花样式的酒杯,那玉触手温润,酒微烫的热意从杯中传过来,香气迷人,恍然间璟王笑了。 温良书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转了转轮椅凑了过去,“你莫不是真喜欢上那小丫头了?皇后原是想将她指给太子,好在如今旨意还未下来,若是你先下手为强,也不是不可以,不对,眼下太子都自身难保了!咱们赶紧想想法子!” 他差点忘记了过来的目地!美色真是误事……呸,小丫头那一脸的红,算不得美色! “不急。”璟王抿了口酒,拿了块从北境带回来的牛肉干嚼着,叹道:“到底还是北境的酒烈,上京的太柔了,后劲也大。” 温良书夺了他手中的杯盏,愁得头发要白了,“顾璟云,你能不能上点心?好歹大晋如今也是你们皇家的!太子若是出了事,国将不国!荣王才多大,到时候必然是皇后与勇安侯府把持朝政,你先前因为王妃的事情与勇安侯府闹成这样,他们岂能容你。” 温家是文臣里头排名老二的,所以对朝堂的动向格外的敏感。 璟王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曲着一条腿,朝温良书道:“急什么?太子在你们眼中难不成就如此不堪一击?” “能不急嘛,太子殿下仁德,可他一旦被废了,再复立可就难了,官家如今病重,以后的事情谁还说得准!顾璟云,你是不是背着我还瞒了其他的事情?”温良书狐疑的凝着他,到底这天下还是姓顾,他未必能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外头的雨一阵一阵的,这会子又急促的下了起来,璟王起身理了理衣袍,来到窗边,一推开窗,那冷风便夹带着雨扑了进来,将一屋子的干燥驱散了大半,璟王抹了一把脸,手撑在窗棂上,背影一时显得分外孤寂。 “入春了,今年的雨水似乎分外多。” 温良书恨不得将他脑子砸开,“如今火烧眉毛了,你还在管上京雨水多不多?纵然是要问,那也是户部工部的事情,同你一个王爷有什么相干!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璟王接过烨罗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将酒盏丢进他手里,“上京的地下沟渠塌了,入春雨水一多,街道就会被污水泡烂,到时候只怕是要生疫病了。” 温良书默了默,不甘愿的将杯盏搁回桌案上,“最近在路上确实发现了好些地面塌陷,有些路马车根本过不去,可这是工部的事……” “不仅仅是工部,这地下沟渠是三十年前勇安侯协同梁老先生一并修的,但后来修到一半,梁老先生便走了,这沟渠便是勇安侯揽下了。”璟王转着手中的玉板指,眯了眯眼。 温良书一拍大腿,欣喜道:“勇安侯当年定然是中饱私囊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下来,不知贪墨多少,如今不过三十年,竟然就塌了,依着你的意思,如今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置?” “此事若是官家提起,便由你去接手。到时候本王另有安排。”璟王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只是事态复杂,眼下时机未到。 温良书低头看了看如今不大能动的双腿,咳了两声,“你让我去?” “非是真的让你去!地下沟渠这样大的事,赵斯年必然会与你相争,到时候你再让给他就是了。”他这可是给了赵斯年一个天大的机会! 聪明人如斯,想来定然会好生利用起来。 软香阁里不知怎的,呼的闹了起来,人声鼎沸的。 温良书挑开前窗,就瞧见郑元风正拉着霍家大公子说什么,瞧着那一地的狼藉,是已经打过架了。 “啧,他们怎么打起来了。”温良书狐疑的想了半天,郑府与那霍府,什么时候结了这样的梁子了? 霍大公子是个文臣,哪里按得住武将出身的郑元风,顿时被揍得有些动弹不得,人群里忽的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白华英女扮男装,扮了另外一个相,温良书一时半会的也没瞧出来,只觉得小丫头有些眼熟。 “郑兄,你喝醉了。”白华英扣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郑元风的酒劲顿时去了大半。 霍大公子是个斯文人,他理了理衣袍,拧眉凝着郑元风,“郑兄想是喝醉了,这些帕就记在首辅府,这酒权当是霍某请了。” 郑元风扫了眼一旁的白华英,白华英暗中捏了捏他,他疼得直咬牙,“这酒我郑家也是请得起的!小二,挂将军府。” 小二在一旁懵了,左右为难,霍大公子拂了拂衣袍上沾的污渍,温声道:“郑公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霍某与叶家二小姐一事,有媒有聘,但郑公子若是真的待叶小姐有心,何不上门求娶。” 郑元风脸色煞白,指着他的手直哆嗦,“我……我自会登门求娶!” 霍大公子笑得温润如玉,那气度与吃醉了酒的郑元风比起来,简直如流云与泥泞,看得白华英恨不得给他两脚!输人不输阵呐!这郑元风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好,君子不夺人所好,霍某今日便让你三日,你若是三日内登叶家门求娶,叶家若同意,霍某甘愿退婚。”他举止得体,一袭月牙色的褙子衬得公子如玉般,他这样的品行,才是霍首辅的真传。 白华英想起霍家那个小霸王,只觉得二人也是天上地下。 郑元风比划着好,摇摇晃晃的道:“不必三日,两日,两日我必上门求娶!你,你给我等着。” “静侯佳音,霍某告辞。”霍大公子朝他微微颌首,视线从白华英的脸上扫过,今天的白华英踩着垫了增高的鞋子,衣服穿得也厚实,加上她手脚本就长得长,那脸上的红胎记一消,抹点黑黄的颜色,再将眉画粗些,隐约里便有几分少年郎的架势了。 这少年郎,似乎与白家那位大公子有些相似,霍大公没多想,看了一眼便走了。 白华英扶着郑元风,咬牙切齿,“你这几天就天天在这儿呆着?” 郑元风盯着她看了半响,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你……你谁啊你!” 白华英真想将他一脚踹进泥里拔不出来,“我哥哥走的时候还让你照看好我,你倒好,成日的呆在这软香阁里醉生梦死!” 郑元风这才回过神来,拉着白华英便要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你来这儿干什么,赶紧走。” 白华英拽着他,有些气,“先回雅间再说。” 她一路拖着郑元风往楼上走,对面的温良书将这一幕瞧入眼底,挑了挑眉,“先前那位郑家公子……可惜了。” 璟王将酒搁在碳火上烧,想起那位郑家的大公子,手顿了顿,“天纵英才,是可惜了。春闱的时候郑元风打算考什么?” “依着郑家一门武将的架势,自然也是武考的,方才不知怎的同霍大人打起来了,瞧着是手下留了情面的,否则这会子只怕霍家那位大公子就不是走回去了。” 他打量着那半扛着郑元风上楼的人,挑了挑眉,“郑元风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 璟王掀了掀眼皮,就瞧见那小丫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扛着郑元风进了对门的房间! 虽说她化了妆,旁人是认不出来,可他不一样,他连一个衣角都可以判断出来那人是不是白华英! 若非是有这样的眼力与了解,当初也不可能认出了她是封锦明。 璟王猛的起身,大步出了雅间,温良书见他走了,有些懵,“诶,就这么走了?你去哪?” 烨罗也一头雾水,忙跟了上去。 那屋子里头,白华英将郑元风丢在软塌上,吃力的转了转胳膊,年纪不大,还挺重! “你先前可说了三日内要去提亲,这提亲要备的东西可不少,你赶紧洗把脸醒醒酒,好好想想辙。”先前就说过要采用迂回的法子,将叶凤姜薅回来,没想到这货压根没动静,原是跑这儿来喝酒了! 他抹了一把脸,嗓音哽咽,“我原也想过法子去见她,最后都潦草收场,没想到她竟真的要嫁给霍大公子!” 第321章 巧遇璟王 第321章 巧遇璟王 白华英翻了个白眼,坐在他对面,径直倒了盏茶,“你方才不是挺有魄力的,这会子怎么又怂了?其实他说的对,你若是真喜欢,为何不上门去提亲!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郑元风抹了把脸,醉意去了大半,“我试过了,她不愿见我。” 她摸了摸下巴,凑得近了些,她连报仇这样的想法,如今都要细水长流了,郑元风这货如今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莫不是你一厢情愿?” 郑元风坐了起来,一甩衣袖子,像个孩子似的,“怎么可能!先前她待我不是这样的,她还赠过我帕子,怎么会是我一厢情愿,可谁知道后来媒人去了叶府,却说是给我大哥,我原想着,若是大哥也罢了,死了这心,可后来我大哥出了事,她便与我生分了!” 兄弟和女人之间,确实是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若待你还有一分情意,你也不妨去争一争,总好过天天在这儿醉生梦死,到时候若是你浪荡子的名头去了一大半,叶家老太太又是个墨守成规的,未必会将这一手带大的庶女嫁给你。”白华英先前还是封锦明的时候,与叶家老太太也见过两回,那时候她是与她母亲一起见的。 那老太太衣着整洁,身旁的布置也是有条不绦的,加上她出身高门,所以对门第品行很是看重。 郑元风气不过,挤着她坐了下来,“若你是老太太,你如何才会将孙女嫁予我。” 白华英摇了摇头,“不嫁。” “……”郑元风一瞬间便泄了气了,“我爹娘不同意,我若自己去请媒人,要如何娶她?娶了她又回哪儿?” 白华英见他这样犹豫,不由抹了一把脸,“霍大公子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郑元风气极瞪着她,“你到底是哪边的?” 白华英给他递了盏茶,语重心长,“对于女人而言,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比起爱不爱的,或许合适,才是最重要的,你家不同意,她纵是嫁过去了,日子也不好过,她不好过,便会生怨,怨会传到你身上来,你夹在父母与她中间,只怕更难过。” 郑元风失落的抹了一把脸,挠着头有些憔悴,“她若真的心悦于我,纵然是闯出一片天来,我也要娶她。” 白华英微微颌首,“这会子倒是像个男人了,我明日去叶府递个帖子,只是她见与不见,我就不知道了,元风哥哥,你这时间可不多了。” 郑元风微微颌首,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谁料一转身就瞧见璟王站在他身后,那幽幽凉凉的目光,将他的酒一下子又去了一半,他一时有些无措。 “王……王爷。” 璟王逆着光,目光直直的瞧着白华英,朝烨罗抬了抬手,“郑大公子醉了,送他回府。” 烨罗站在门口,抬了抬手,“郑公子,请。” 郑元风下意识望向白华英,“华……华兄,我送你一道回去。” 郑元风是见过璟王的,他父亲便是璟王的手下,如今他见了父亲的直系上司,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同手里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璟王按着起身的白华英,淡道:“本王与……华兄,有要事商谈。” 郑元风心里咯噔了一下,来到白华英跟前,小心翼翼道:“王爷,他与我是一起来的,如今天色不早了,只怕他家中的人该着急了。” 这孩子倒还有几分义气在,白华英不由笑了,“元风说的是,时辰不早了,草民就不叨扰王爷了,这就回去了。” 璟王按着她的肩膀稍稍施力,白华英没敢再动,她隐约里觉得璟王好像生气了,气什么? 郑元风嗫嚅着唇角,讪讪道:“王爷……” 璟王幽幽的扫了他一眼,“滚。” 那一眼瞧得郑元风腿都在打颤抖,“华兄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将他带回去,还请王爷恕罪。” 郑元风生怕白华英女扮男装被瞧出来了,再者说了,这王爷日理万机的,与白华英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商议的,保不齐是看上她了!!! 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白敬辰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璟王扫了眼烨罗,烨罗上前一掌便将他打晕了,扛在肩膀上便将人弄了出去,反手关上了这雅间的门。 室内忽的静了下来,白华英坐在一旁戳着手,显得有些局促,“王爷,真是巧了。” 璟王拂衣在她身旁坐下,碰了她的手,见这手冷冰冰的,不由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搓了搓,“是挺巧,夜半三更的,那么高的墙,你是怎么出来的?” 白华英的手被他搓得发烫,又不大敢收回去,只讪讪道:“我从侧门走出来的,没翻墙。” “这一回倒是聪明了不少,知道走门了,这样大的雨,怎么不带两个下人。”暮成那两个货是干什么吃的,人出来了都不知道,看来璟王府的影卫都散漫了,回头要好生练一练! 正坐在白府屋顶的暮成抿了口酒,打了个喷嚏,影卫十七挤在他身旁,递了只鸡腿,“这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小姐刚睡下,你也睡会。我给你看着。” 暮成囫囵的将鸡腿吃了,就了两口酒,“战晋调去陪大公子了,如今府里头只有我们靠谱些,你不必来替我,好生看着小姐就成。” 两人压根不知道,这正主儿睡不着,换了衣服就去了软香阁了,也不知是听霍燕堂先前说璟王在软香阁,还是单纯的想去走走。 这会子的白华英被璟王卡在椅子上,有些后悔,睡觉不好吗?作什么要出来溜达。 璟王将她手搓热了便松开了,一双鹰一般的眼凝着她,“白小姐如今还有功夫来管旁人的事。” “他与我哥哥是挚友,我睡不着,出来转转。”白华英往后挪了挪。 “莫不是我没去瞧你,所以过来寻我了?”璟王低头凝着她,目光忽的变得柔软起来。 白华英一把将他推开了些,讪讪道:“我只是出来转转,王爷别往脸上添金了。” “我这脸,难道不值钱?”璟王低低的笑了笑。 白华英瞧着他脸上的那道骇人的疤痕,心里忽的有些疼,人就是这样,自己分明水深火热的,可偏偏却还有功夫去怜悯别人。 “王爷金尊玉贵,岂是值钱二字能形容的,时辰不早了,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她打着呵欠起身。 璟王一把扣着她的手腕,一使力便将人拉进了怀里,柏子的香气夹带着几分软香阁里的暖香扑面而来,白华英在这宽阔的胸膛里怔了怔。 “王爷,白小姐失踪了……”烨罗着急的推开门,就瞧见自家王爷抱着个面目还有些发黄的少年,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自打封家小姐走了,他觉得自家王爷的口味是越发的重了。 “滚出去。”璟王看了眼怀里脸色通红的小丫头,目光凌厉。 烨罗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站在门外心慌慌,朝过来通报的十七道:“王爷这会没空。” 十七也瞧见了,不由有些不悦的嘟囔道:“白小姐那个性子可是个狠的,他若是背着白小姐干出这样的事来让她知道了,只到时候王爷连白家的院子都进不了。” 烨罗点了点头,惊觉自己竟与十七一样帮着白华英了,不由抹了一把脸,“赶紧去找人,先不要惊动了白府,否则姑娘家家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名声上也不好听。” 十七伸着脖子看了眼紧闭的门,不悦的嘟囔,“我还以为王爷是个深情的,没想到也见一个爱一个,算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白小姐找回来。” 第322章 误会一场 第322章 误会一场 烨罗抹了把脸,瞧着里头没了动静,心悬得高高的。 里头白华英手忙脚乱的从璟王怀里爬了起来,顺手理了理衣袍,“王爷自重!” 璟王躺在软塌上,视线慵懒的瞧着她,“你先前说,合适比爱更重要?”他在白华英进屋之后便过来了,二人聊得开怀,门开着也不知道!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不过是哄着那小子玩而已,叶凤姜是个好姑娘,若能嫁给霍大公子,没准也是一桩美事。”霍大公子处事沉稳,顾着家,又在朝中有一席之地,霍首辅夫妻又感情很是要好,知书达理的家庭,堪嫁。 只要不是勇安侯府那样的,基本上这上京的女子出嫁,都不会再差到哪去了。 “我倒是觉得,她若嫁给郑元风,也是不错的。”郑元风的大哥原本与霍大公子也是不相上下的,二人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榜眼,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实在是可惜了。 白华英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璟王抬手揪了揪她头上束起来的发冠,打趣道:“你若是不信,咱们不如打个赌。” “这要怎么赌?”别人的终身幸福,她们用来做赌注,未免有些过份了。 “分三阶,第一阶便赌她嫁给谁,第二阶便赌她嫁过去会不会幸福,第三阶便赌老了她会不会后悔,如何?”璟王瞧着这冠有些嫌弃,暗自想着,到时候差人去做几套男款的给她,穿得不俗些,也省得有人狗眼看人低的欺负了她去。 白华英狐疑的瞧着他,“这赌注岂不是一辈子的事了。” 璟王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无论是爱,还是合适,我觉得我们都没有任何问题,你若是与我在一起,报仇的事便可加快进度。白小姐,不妨考虑考虑,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本王便去你府上提亲。” 他连聘礼都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今日听见郑元风吃醉了酒说的那番话,他才反应过来,若是他再晚一些,会不会被其他的人捷足先登,比如最近频频朝白府里送东西,却被拦了回去的封温城! 虽然她不可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但也保不齐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个宝藏!他要先下手为强了,否则日后怕是要与郑元风一样,追悔莫及了!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重演,这一回,我定比上一回要快一些。”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白华英瞧着他这诚恳的架势,有些无措的别过头去,“我如今,不想这些,再说了,伯爵老夫人年纪也大了,我……我定是要替她尽孝的,勇安侯府欠我的,我终有一日要亲自讨回来!” “我与你一起讨。”璟王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犹豫便是好事,最起码是对他动了心的,只是白华英如今不知道罢了,她眼下被太多的东西束缚着,只要勇安侯府还在,那么她就一直不会放松下来。 “不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今日既然见了你,是有件事要问一问你。”璟王见不得她纠结紧张,便转了话题,他叹了叹气,自己到底是心太软了,连逼她都下不去手,想当初他冲进敌营,手斩敌方首领的时候,是何等的冷血无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听说,北域最近出了乱子。连着上京的棉价与铁价也上涨了不少。”白华英的消息并不通灵,她只能通过大环境里细微的影响来断定事情的走向与事发的严重程度。 “你倒是聪慧,不错,是北域,勇安侯如今奉旨去北域解决雪灾的残局,与其说是将功折罪,不如说是有了一把开门的钥匙,至于是锁门,还是开门……”勇安侯是个有野心的,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如何还会再甘心做大晋的看门狗! “你的意思是……他要通敌卖国?”白华英猛的起身,又被璟王拉了回去。 “出了上京,他便翻出不什么花样来,只是如今北域有了动静,我怕对白大公子不利,所以拔了人暗中护着,万一出些什么事,你也不必担心,我挑的影卫个个武功高强。”璟王斟了盏茶吹得凉了些才递给她。 白华英接过茶盏抿了两口,“多谢王爷,到时候哥哥平安回来了,我定让哥哥来谢恩。” 璟王接过她喝剩的茶两口闷了,那动作行云流水,自在非常。 “眼下最要紧的,是上京,赵斯年近来在城外驻军里私插了不少他的人,驻军如今一片混乱,想不想给他再添些乱?”这样的趣事,这小丫头定然是喜欢的。 “自然!如今上京的地下沟渠左右是烂了,水下了两天了,好些污水已经泡了路,再下个几天,街面就该被淹了,到时候若出些什么事,官家只怕是要将赵斯年调过去了。”对于勇安侯府的事情,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璟王笑得开怀,不愧是他瞧上的,脑子灵泛得很。 “不错,城东的一处春风楼底下的木已经腐蚀了。它底下连着沟渠的枢纽,近来渗水严重,楼主头疼不已,请了许多也无济于事。”璟王笑了笑。 春风楼的楼主与他也算熟识,它与旁的楼隔得也远,纵是塌了,也断不会牵扯到旁人。 外头忽的响起了敲门声,“王爷,宫里来旨,请你火速进宫。” 白华英狐疑道:“温大人?” “春风楼一事不急,我先去一趟宫里,忙完了再来寻你,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生呆着,哪儿也不要出去,明白吗?”璟王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脸,结果摸出一手黄色的粉粉,他瞧着白华英那白净的脸,有些懵。 “你这胎记,怎么没了。”璟王不甘心的抬手在她脸上搓了搓,白华英脸上花花绿绿的东西都被抹了个干净,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顿时露了出来。 璟王瞧着这星目秀眉怔了怔,她的样貌没有封锦明一半好看,但是璟王瞧着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那小巧的悬胆鼻,“还是有胎记的时候更好些。” 白华英抬手捂着脸,退了两步,她出门急,那特定的红药水就没抹了,再者,大红胎记脸,太惹眼了,上京里能有几个那样的人? “时辰不早了,王爷赶紧去,若是能见官家,就弄些官家喝的药来,到时候拿去给魏小神医瞧瞧。”太子先前取药失败了,这一回璟王去了,总能成功。 “好。等我回来。”璟王捏了捏她的小脸,又低头看了眼手,笑着出了门。 温良书坐在椅子里,他穿得厚实,腿上还搁了个暖和的暖手炉子,见璟王出来了,正要往里头扫一眼,璟王拖着他的轮椅便走了。 “唉,这屋子里的是谁?那少年你认识?”温良书只来得及看见那白皙柔嫩的侧颈,那样莹白的玉色,真是个妙人儿啊。 “多事。”璟王将轮椅递给他的近侍,他翻身上了马,朝正准备上马车的温良书淡道:“你让温府的人来接,本王的马车另有用。” 温良书:“……???”他瞧着那打马扬长而去的人气得牙痒痒,他望向站在一旁的烨罗,气道:“他将我带出来,如今就不管了?烨罗,方才陪你家主子的,是软香阁的哪个头牌?” 烨罗低低的咳了两声,“温大人,那位……是个哥儿。” 温良书震惊了,“他现在喜欢男人了?”先前不是还说对白家小姐好的不行,一会儿的功夫,又变了?呵,果然是男人,不靠谱! 呃……烨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温大人,属下替你另外叫了一辆马车。” 温良书抱着暖手炉子,低低的咳了两声,嫌弃不已,“以后我可得离他远一些,别哪天瞧上了我,我还要娶妻生子,替温家延续香火的,以后有他的地方就知会我一声,我绕道走!我要同他绝交!这个死没良心的混帐!” 烨罗表情严肃的应下,恭敬的送了温良书上马车,待马车走了,他才转身回了楼上雅间,雅间里白华英勉强将脸抹了抹,见烨罗站在门口,怔了怔,“有事?” “奉王爷之命,送公子回府,不知公子家住哪?”烨罗有些懵,眼前这个人,让他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 “有劳了。去白府。”白华英抬步走了出去,绕过这软香阁走侧门出去了,跟在身后的烨罗脑瓜子嗡嗡的。 白府里还有谁?白家二公子他也是见过的,倒是三公子,如今不过十二岁,听说是一直养在柳学士府的,烨罗一路脑补自家王爷的渣,直到回了白府,瞧着她那熟练的爬墙姿势,又有些懵,不由的喊了一句,“白小姐。” 第323章 坦诚 第323章 坦诚 白华英身形顿了顿,险些跌下去,“有事?” 烨罗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白小姐,只是这装扮也太像男人了些!但只要自家主子不是看上男人了就好,“王爷差人备的点心,白小姐忘带了。” 他将手中的茶盒递了上去,白华英抬手接过,笑了笑,纵身一跃回了白府,十七在屋子里找人找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结果一回头就瞧见白华英边走边擦着脸走过来,身上穿着的还是男人的衣裳,不由迎了上去。 外头的雨停了,天穹边酝酿着光,院子里的下人都陆陆续续的起了身,如福拿了扫把在清扫着地,狂风骤雨初歇,院里的树叶断枝堆了不少,府里的人如今多勤快,因着有好些人打了板子在休养,所以白华英便从栖梧院里拔了些去帮忙。 如今院里留下的便是先前的那一拔人,翠青起身瞧见白华英那架势,顿时便明白了,自家小姐又出去了!她领了白华英进了屋,替她洗漱的时候仔细的看了看那守宫砂,暗自松了口气。 洗漱后白华英犯了困,在软塌上眯了一会儿,打了个盹,近来她的睡眠一直不好,梦里也浑浑噩噩的,所以只眯了片刻便被翠青进屋的声音扰醒了。 翠青端了早膳进来,白华英草草的吃了一些,想起带回来的糕点,那糕点里头放着一份金丝玉凤糕,她瞧着那糕点默了片刻,收了手,“你吃了。” 翠青狐疑道:“小姐,你先前不是最爱这点心了。” “如今不喜欢了。”她早已经不是封锦明了,就连进封家,都要递帖,经过层层外室,那种陌生感,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着,她不是封锦明。 翠青见状只得将糕点都拿走,外头下了雨,天依旧是阴阴的,时至正午也未见有一缕阳光,不远处的林子里笼着层层叠叠的雾,如同仙镜。 入春了,上京的雪渐渐的开始化了,天依旧寒得出奇,柳氏领着人急匆匆的来了栖梧院,见白华英正在碳盆边烤着火,手里拿了本书瞧,那安静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 “华儿,外头出事了。”柳氏如今可劲的使唤白华英,什么事都指着白华英,毕竟她是要在府里长住的,与有背景的白华英并不相同。 白华英见她来了,便搁了手中的书,狐疑道:“怎么急急忙忙的。” “是城西的庄子,出事了,如今庄子那儿闹起来了,我……我如今病得厉害,走几步便发晕,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亲自过来寻你商议商议对策。”柳氏左右有人搀扶着,脸色惨白,行如弱柳扶风,眼看就要背过气去的架势。 白玉如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软塌上坐下,哽咽道:“大姐姐,今儿早晨城西的庄子便出了事,好些人在闹事,母亲赶过去时,已经乱了套了,原本以为事情是谈妥了,可是……可是谁知道到了这会子,庄子那头又传了消息过来,又闹上了。母亲因着这事,气得不轻。” 白华英将书做了个记号,顺手搁在一旁,狐疑道:“城西的庄子虽然进项少,但也不至于亏,怎么回事?” 她先前查帐的时候发现城西的帐目是有点问题的,但那会子柳氏也刚刚接手,她说没问题,白华英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如今果不其然,真出事了。 “是……是那管事的,从祖母那儿骗了地契,拿去赌了,后来还不上了,那群人要来拿庄子!可那庄子分明是咱们白府的,怎么可能管事拿去赌了便赌了,祖母这会子还不知道,她还在计划着春闱之后若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高中了,要去那儿宴饮……” 白玉如在府里一直被柳氏护得很好,除了偶然的小心机,在处理这样的大事上,往往就有些拎不清,放不开手脚了,如今站在柳氏身旁着急上火。 白华英揉了揉眉心,“大娘子怎么看?” 柳氏捂着心口,气得咬牙切齿,“这是白家的庄子,他一个管事的,好赌成性,也没有资格将咱们白家的庄子拿去赌,这自然是不作数的,可那起子小人,如今仗着白府里也没个得体的男人,蹬鼻子上脸……” 柳氏哪里管你有没有理,她没有认可的东西,便是送出去了,那也是假的,还是她自个的东西!“如今我若是将城西的庄子丢了,主君回来了,我可怎么交待!那是主君最喜欢的一处好地了。” 白华英摸着书的扉页,淡道:“那管家好赌成性,如何还能由着他坐到那个位置?” 柳氏咬了咬牙恨恨的道:“那是芹小娘的一个老乡,说是老乡,实则也隔了十万八千里了,可老太太本就是远嫁的,搬来上京便更远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个故人,当时被芹小娘哄着便让他去当了管事,原本每月给他的银钱就比旁的管事要多,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那管事就跑了!” 白华英思量了片刻,碳盆里的碳忽的爆了个花出来,溅得火星子乱飞,白华英神色淡淡的拂去了儒裙上的火星子,“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 柳氏见她也犯了难,捂着心口眼看人就要去了,“华儿,这群姊妹里,你是最能干的,如今你了是白府的女儿,你也要想想法子才好,昨儿个我去瞧老太太时,她还在说,将来你若是嫁人了,那城西的庄便拔给你当嫁妆呢。” 这话老太太提了一嘴,见柳氏不大高兴了,便又提了另外一个庄子说要给玉如,她那会子脸色才好了些。 “大娘子,无论那庄子如何,如今被管事的拿去赌了,就该报官才是。”地契这样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给出去,看样子老太太是对那管来格外信任了。 “不能报官,若是报了官,主君回来了可怎么交待,你父亲这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成日的想着升官,想着面子想着名声。”柳氏先前去了趟城西,殃及池鱼,伤得也不轻,如今强撑着过来,就是想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她。 白华英翻着手中的书,不作声了。这样棘手的事情,她犯不着去添堵。 白华英没了动静,柳氏顿时哎呦的喊疼,白玉如替柳氏顺着气,着急不已,“大姐姐,我母亲在府里这些年本就艰难,如今好容易才掌了家,若是再落入芹小娘的手里,到时候可就真成笑话了。求你帮帮忙” 这里红杏打外头进来,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急道:“那庄子里头出大事了,那群恶霸把人给打死了!!” 柳氏一听死了人,身形不稳,险些倒下,“死……死了,他们……他们怎么敢!” “那群人本就是亡命之徒,哪里有什么不敢的,城西离衙门远,若是要报官,就要尽快……”红杏急得红了眼。 柳氏死死的按着红杏的手,“不能报官!若是报了官,到时候主君的名声可怎么办,华儿,你是个聪慧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你可有旁的法子。” 白华英将书本合了起来,白玉如瞧着那书的封面,这是本药书,不由觉得白华英有些装!她都看不懂的东西,她一个才刚刚好的傻子,能懂什么。 “我倒是有个法子,甚至可以替大娘子出面来处理此事,将庄子拿回来,但有一点,我想问一问大娘子。”她拔弄着手中的书,纸被她翻得哗哗啦啦作响。 柳氏一颗心顿时松泛了些,“你想问什么?只管问。” “旁人都出去,我单独与大娘子呆会。”白华英将书搁在一旁,气定神闲的拿了碳夹子,往碳盆里添了些碳,烧得滚开的水她用来泡铁观音,那茶香瞬间在屋内四溢开来。 白玉如在柳氏的示意下只得出了里屋。 柳氏瞧着斟在眼前的茶,吃力的咳了咳,白华英在她接茶的时候扣着她的手腕,只片刻她便松开了,“大娘子,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装了。” 柳氏见状,抬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脂粉,脸色的气色顿时好了不少,“你这孩子,天生的眼力见儿,真是。” 白华英垂眸刮了刮茶沫,动作嫌熟的将茶倒进公道杯里,“大娘子身体康健,说话颇有中气,瞳孔明亮,自然不像突发疾病之人。你与我在这府里也一起呆了十几年了,何不坦诚一点。” 柳氏怔了怔,笑道:“这城西的庄子,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华儿,你是个聪慧的……” “这话就不必反复说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便替你将庄子拿回来,你将来要给二妹妹当嫁妆也好,要给祖母也好,都随你。”她给了柳氏眼下想要的。 第324章 清平庄 第324章 清平庄 柳氏原是看重了城西的庄子,谁料老太太竟想着给她添金,那地方瞧着是远了些,可是在上京却是个顶好的所在,风景俱佳,又远离喧闹,加上那庄子在那管事没去的时候,收成也是不错的。 柳氏对那庄子眼热得很,如今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竟是不要,不由又心动了几分,语气越发的柔了。 “华儿,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将那庄子拿回来。” 伯爵府老太太到时候不知会给她添多少嫁妆,这区区一个小庄子,确实不值一提。 白华英微微颌首,替她斟了盏茶,“庄子一事,既然闹起来了,便不能再拖了。” “是,是这个理儿,这庄事拖得越久,知道的人便越多,好在城西隔得远,也就是府里的几个人知道,我都上下打点过了,不会有人讲出去,华儿,你先前说要问话,你只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定知无不言。” 柳氏心里有些急切,那头都掐早了,从这儿过去也要半个时辰,到时候可别再误了事才好为。 “我母亲,真的是难产死的?”白华英重重的搁了茶盏,目光幽冷。 柳氏手中的茶险些洒了出来,她讪讪道:“这……这原都是定下来的事了,怎么这会子又来问这个?” “是不是真的难产而死,还有待定论,我知道,你是在我母亲走了之后才续弦的,但你在府里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多少也该知道点,大娘子,你虽不是我母亲,但你也是白家当家主母,我敬你一声大娘子,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柳氏进府十几年,府里的老人换了好几批,留下来的都是府里主子们最贴心的,她们多少还是知道些东西的,再者,这么多年,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露,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这……华儿,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还查她做什么,眼下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然是万幸了,有些事情若是知道的太清楚了,未必是件好事。”柳氏是知道些内情的,可是她不敢说,白府虽让她来主持中馈,可是到底不是她在掌权。 “当年外公外婆伤心过度离开上京,父亲又冷漠视之,祖母草草便定了论,但我如今长大了,我定要亲自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大娘子,我之所以愿意与你结盟,只有一点,你是后入府的续弦,没有参与当年的腌臜事。” 白华英凝着她,抬手朝她泼了一半的茶盏里添了些茶水,那茶水滚烫,烫得她失手打掉了杯盏,心里惶惑不安,“那些事,太久了,好些我也不记得了,你容我想一想。” “大娘子可以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想,我去将城西的庄子拿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大娘子已经想明白了。”白华英起身,扫了眼地上的茶渍,转身出了门。 白华英一走,白玉如便进了屋,“母亲,你怎么了?” 柳氏将茶盏洒在地上,拍了拍她的手,牵强一笑,“没事,她去城西的庄子,你也跟着去,盯紧了,瞧瞧她到底是怎么将那庄子弄回来的!你也多学着些,将来嫁了人再来学这些可就来不及了。” 白玉如拉着她的手,“不成,母亲你如今还要去瞧大夫……” “城西的庄子是个好地方,先前我刚来府上时,年年有余,如今若是能将那庄子弄回来,便能解了如今白家的燃眉之急,我担心那地契她拿了便不会再归还了,玉如,你切记要盯紧了地契。”柳氏语重心长的叮嘱。 红杏推了轮椅过来,白玉如扶着她上了轮椅,这才急匆的去寻白华英。 白华英正欲上马车,白玉如便追了过来,她上了马车,理了理发上的簪子,微微的喘着气,“母亲说,那群人难缠得很,让我过来帮着你些。” 白华英打量了她一眼,她这发间还留着那刻有如字的簪子,白玉如讪讪的将簪子拔了搁在多宝阁里,又找出了些剪子一类防身的东西握着。 白华英瞧着她这个架势哭笑不得,“我们不是去打架的,你带着这些做什么?” “先前说要找你学武来着,若是早些学会了,也不至于害怕了,大姐姐,咱们总得有些防身的东西才是。”她紧紧的握着剪子,试探着找一个好些的角度。 白华英抬手便夺了她的剪子,“咱们是去讲道理的,可不是去打架的,再者,对方若真是恶霸,你以为凭着我们两个小姑娘,真能打得过?” 白玉如悄看了眼马车后头,跟了十几个伯爵府调到白家的护卫,心里不由定了定神,“他们都是些武艺高强的,想来咱们定能平安无事。” 白华英将剪子丢回多宝阁里,挑了件藏了小剑的簪子给她,“你若是要防身就用这样的,男人手大,握不住这样精细的东西,剪子就算了,太惹眼了。” 白玉如接过那桃木样式的簪子,抬手戴了上去。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白华英马车经过的位置,璟王正欲挑开帘子说上几句话,谁料那马车擦着他的便走了,快得带起一阵风。 璟王坐在马车里,忽觉得今天天气不好,“去查查,白家出什么事了。” 烨罗将缰绳递给身旁的下人,吹了声暗哨,暮成原本是跟着白华英走的,这会子听了暗哨,便出现在马车里,将先前白华英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心里忐忑不安。 “王爷,可需要影卫出面摆平此事?” “不必了,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你暗中看着,她别吃了亏就是了。”言下之意就是,看着点人,若是她被欺负了,就可以出面了。暮成对这点指示门清儿! 璟王转着手中的玉板指,眼底笑意渐浓,“查出对方是谁了?” 暮成颌首,打量着璟王那阴沉的脸,生怕说错了话,“查清楚了,先前官家下了旨后,地下钱庄便被捣毁,勇安侯府暗里失了不少人,还有另外一波,如今开起了赌场,赵世子在统领驻军的时候,那些驻军就时常会悄悄潜进赌坊里玩,想来也是赵世子的主意了。” 赵斯年!璟王将杯盏搁回桌案上,“他胆子倒是大。” 虎子钱放完后出了事,如今竟又开起赌坊来了,这玩意捞钱的速度很快,暮成狐疑道:“主子,会不会是封家要侯府退还嫁妆,赵世子着急了,才出此下策。” “那你真是小瞧了他了,眼下不急,这戏由着他唱,你再去添几个人,给他好好做做生意。”璟王拔弄着骨板指,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马车外头人来人往的,路面是一如既往的渗着水,偶有马车经过,特意会停一下,朝着璟王行了礼再走。 璟王看了眼官家赐的点心,抬了抬手,“将这点心给她,若是有难处,只管报璟王府的名号,本王替她撑腰。” “是,属下明白。”暮成领了旨,便任务丢给影卫,自己转身又去接白华英去了。 烨罗驾着马车,有些懵,“王爷,咱们眼下还要去国子监吗?”国子监的计划不日就要照常启动了,只是那进国子监的人有了变动。 “去。”璟王合了车窗,想起那小丫头火急火燎的样子,又觉得有趣,不由转了心思,“不去了,去城西瞧瞧热闹。” 烨罗调转马头,朝着城西狂奔而去,奈何璟王的马车要大一些,华贵一些,所以跑起来也重上一些,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如今在官道上不敢疾走,毕竟官道上的坑太多了! 那头白华英已经出了城西的大门了,一直再朝西走便是山林,山中的积雪好些还未化,约是下了雨的缘故,雪上头坑坑洼洼的。 走出官道,是一条小路进去,那小路有些隐蔽,又是在山后头,一般人只怕也很难发现,小路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一处山林,山林树木密集,群鸟鹧鸪,好不热闹,见马车过来了,霎时间便散了个干净。 过了密集的树林,入目是一个巨大的空地,那空地里打着好些小棚子,堆放着农具一应的物件,再往前往去,是一片一片的田地,冬日里也种不出什么来,所以显得空空的,十分孤寂。 过了那片大空地再往里走,入目便是庄子了,庄子修得很是气派,高门大院,门口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的,一群人在院里闹哄哄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白华英下了马车,瞧着那被丢到一旁的牌匾,清平庄,啧,名字倒是安生,可惜了,住在这儿的,没有一个安生的,她抬步进了庄里,大厅里一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第325章 赌资白玉如 第325章 赌资白玉如 清平庄里一片狼藉,两拔人扭打在一块儿,出了事的两个人正被抬在一旁的角落里,一个大夫颤颤巍巍的替躺着的人号脉。 为首的人凶神恶煞,五大三粗,他一拳便将清平庄的一个仆人打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去你的,这白纸黑字可写得清清楚楚,如今清平庄是我们的了,你们再不滚出去,老子就将你们全赶出去!” 那人被一拳打得一个踉跄,呸了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血,愤愤道:“谁输了庄子找谁去!早上大娘子过来时,你们便欺人太甚!如今要是再闹,我们就官府见!” “呦,要报官,报官好啊,我倒是要瞧瞧,这白纸黑字的,官老爷会向着谁!你也不必亲自去一趟了,我派个人去帮你们报,如何?”壮汉竖起拇指,眉开眼笑。 一旁贼眉鼠眼穿了长褂子的人笑道:“不妨告诉你,咱们上头也是有人的,你就是报了官也没用,你若是识相的,就可以滚了,别耽误了爷们收房子,否则我主子来了,这事儿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清平庄里如今多是些老的小的,年轻力壮些的,多半都在上京找活干,没几个会甘心呆在这儿务农,毕竟这儿离上京太近了,这些人也是瞧着清平庄里的人好欺负,所以铆足了劲的欺负人。 站在一旁的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恨恨道:“这地契是你们耍计才骗过去的!如何能认!” 那壮汉走到他跟前,一个回旋踢猛的将他踹了出去,“老子最讨厌别人说耍什么鬼计!你他娘的,要是敢多说一句,地下躺着的那两个就是下场,赶紧的,只要是没死的,赶紧滚出去,爷可要收房子了。” 那被踢出去的少年被白华英一抬手捞了回来,稳稳的站定,少年有些懵,但看见白玉如时,顿时便明白了,“大小姐。” 壮汉瞧着白华英那冰冷的气质,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瞧着走近前来时,那小身板儿与年纪,不由笑了,“呦,你们当家主母这是要将两位小姐送给我家主子,借此赎回地契不成?若是陪陪爷几个,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白玉如脸色微沉,早上的时候她见识过这些人的功夫,一时也不敢过于张扬,“厚颜无耻。” 壮汉一听这娇嗔,顿时来了兴趣,“这姑娘骂得老子真是,热血沸腾,啧,不过,世人都说白家大小姐丑如夜叉,今日一见,真是……你放心咱们哥几个对你这样的没兴趣,你若是将她交给咱们玩玩,地契,咱们倒是可以考虑归还。” 白玉如吓得脸色惨白,朝白华英的身后靠了靠,白华英拍了拍她的手,朝眼前的这些人笑道:“你们不是开赌坊的么?” “那是!这上京十家赌坊,我家主子必占八成,你若是识相些,自己滚出去,也省得爷几个麻烦了。”壮汉嘴里叼着个野草,吊儿浪荡的往桌子上一桌,一条腿搭在桌子上,痞气十足。 白玉如这会子有些后悔同白华英过来了,“大姐姐,咱们回去,不过就是个庄子。” “跟我赌一把。”白华英将白玉如拉到身后,有些受不住这小妮子打击士气的样子! 那壮汉呸的一声吐了口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白府你也做不得主,你拿什么来跟我赌。” 白华英抬步缓缓的进了院里,扯了扯唇角,将伯爵府的腰牌亮了出来,“我是伯爵府的小姐,你说我拿什么同你赌!” 壮汉狐疑的将那腰牌接了过去,打量了几分,丢还给她,没想到稳稳的接下了腰牌,壮汉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要跟我赌可以,我问你,你白府清平庄的管事输掉的庄子,你认不认。”壮汉从桌子上直来,他个儿高,身形又粗壮,低头瞧着白华英时,那视力仿佛要将她给捏死似的。 “既是我白府的人输掉的,白纸黑字为证,我认。”白华英身形笔直,凝着眼前这人不卑不亢。 “好!是个不错的女娃子!今日我便破例陪你玩玩!”壮汉见她斩钉截铁,顿时觉得这事儿有趣了。 “去找你们赌坊里能做主的人过来。本小姐还赶着回去用饭。”白华英轻轻的将眼前的壮汉推开,径直走向清平坊的仆人。 清平坊的几个管事如今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见白华英要比试,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大小姐,这些人可都是赌场上的老手了,老杜就是个例子啊,可万万不能再进坑了啊。” “是啊,这些人胡搅蛮缠……” “大小姐,此事不如等主君回来了再做决断。” 众人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的要给她讲理,壮汉却耐不住性子,将人推开,凝着气定神闲的白华英,咬牙切齿,“爷混这行十几年了,有什么做不得主的!今日就好生教教你这小丫头片子!你说,赌什么!” 白华英扫了眼桌面上的字条,“就赌这个。” 穿着长褂的男人捋了捋胡子,笑得贼兮兮的,“小丫头,这可是咱们赌坊里的赌圣,与人对赌可从来没输过,你想将房子赢回去,难咯。” “我不同他赌筛子。我们换个别的。”白华英在缥缈峰的时候无聊啊,几岁的年纪,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她师兄成日的拉着她摇筛子,听声辨筛,摇筛子时的手法等,她打小便玩,后来赢了师兄,赢得多了,师兄就不同她玩了。 壮汉摸着下巴,打量着一旁亭亭玉立的白玉如,“你想将这房子要回去可以,小爷要她!” 白玉如吓得脸色惨白,瞪着那壮汉怒斥道:“我是白府嫡女!你敢!” “白府怎么了?便是三品官员家的嫡女,老子也是调教过的!小丫头,赌不赌,你若是同意,老子就同你赌,你若是不同意,那就赶紧从这清平庄滚出去。” 白玉如揪着她的衣袖子,不安的直晃荡,“大姐姐,算了,我们回去。” 白华英按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的凝着她,“你信不信我。” “这……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大姐姐,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你哪里玩得过他们,咱们还是回去,咱们回去让父亲来想法子。”她害怕了,拉着白华英就要走。 白华英将她拉了回来,安抚道:“这个庄子,是白家的,如今大娘子掌家,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你想让她的掌家大权被收回去吗?二妹妹,你信我!白家的东西,我一件也不会让它丢了!” 白玉如摇了摇头,害怕得泪眼婆娑,一旁的壮汉不耐烦了,“到底赌不赌!磨磨唧唧的。” “我不行的,大姐姐,你又没有赌过,咱们回去。”白玉如拉着白华英,害怕得泪如雨下,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下人,手足无措。 “玉如!你信我一回。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白华英按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些底气,但白玉如哪里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心里虚得厉害。 “我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白家嫡女,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我名声可怎么办?你不要任性了,这些事情你哪里解决得了!咱们赶紧回去,等父亲回来了再说。”白玉如试图说报白华英。 一旁的壮汉见她不愿意,不由冷笑道:“行了行了,我也没功夫跟你们在这磨叽,赶紧滚出清平庄,老子还等着回去复命!白府,我呸,一群软泥巴,出了事就派一群女人过来恶心老子!娘们只会哭,就只配呆在府里生孩子,出来抛头露面干什么。” 白玉如的泪顿时憋了回去,凝着那壮汉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我父亲与大哥哥去北域了,你以为你能站在清平庄里?女人只配在府里孩子,那你母亲算什么!” 壮汉抬手便要打白玉如,白华英扣着他的手腕,将他拦了下来,“打女人的男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软蛋,算什么男人!” 壮汉的手被她捏得生疼,顿时手一甩,白华英假装一个踉跄,他这才消了疑心,一个小丫头,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接他的拳头,肯定是他方才的错觉。 白玉如咬了咬牙,拉着白华英的手,沉声道:“我……我信你!大姐姐,将清平庄赢回来,这样好的地方,这群渣子,他们不配!” 白华英有些意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了。“二妹妹……” 白玉如凝着那壮汉,沉声道:“我答应!但你若是输了,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壮汉顿时乐了,拍着胸膛保证,“那是自然,你也不打听打听,二爷什么时候在上京放过屁话,小丫头,你来说,赌什么!” 白华英拂衣在桌前坐下,朝他抬了抬下巴,“我一个孩子,历来不会欺人,就赌掰手腕如何?”她将袖子拉了拉,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臂,手不大正规的往桌上一放。 第326章 赌局 第326章 赌局 她那懒懒散散的架势,那小胳膊小腿的,看得这群要债的乐成一片,“哎呦,你说你这么细的胳膊,要比掰手腕,一会儿可别给你这个千金小姐的手掰断了!” “就是,跟个柴火似手,这要是我,一上去它就能断!二爷,你可要怜香惜玉才好。” “你瞧那张脸,惜的哪门子玉,别到时候给二爷吓着,是二爷。”众人眉开眼笑的说着话,反观对面清平庄的人,愁眉苦脸的,瞧着白华英都直叹气,这孩子何苦要上赶着头人头,送也就算了,还将二小姐也搭进去了。 白华英晃了晃白嫩纤细的手腕,一副软弱无力的模样,挑衅道:“怎么?怂了?你若是怂了,就直接将地契交了,也省得我再动手了。” 众人乐得东倒西歪,“二爷,赶紧上,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教训。” “就是张脸太渗人了,瞧着怕二爷使不出力来。” 一旁的笑得邪邪的,“这会子使不出来,等赢了那大小姐了,把美人抱回去就使的出来了。” “就是,二爷,你一会儿可千万别手软!否则美人儿可就丢了。” 众人起着哄,那洪二爷大刀金刀的坐下,手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晃了晃,白玉如心里慌得厉害,悄拉了拉白华英的衣袖子。 “大姐姐,行不行啊?”她到时候若是真被输了去,她母亲也不会坐视不理,闹得大了,对白华英又添了个好赌的名声,到时候还有谁敢来提亲哦! 白华英的手朝洪二爷伸了伸,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咬着根草,笑得贼兮兮的,“大小姐,一会儿可别说二爷欺负了你!” 白华英将手伸了过去,白玉如个把拉住她,“慢着,男女授受不亲,岂有直接摸手的道理,得用帕子。”她取出一方烟青色的帕子,搁在白华英的掌心。 洪二爷的手下狐疑道:“这小丫头片子不会是想使什么诈?二爷,你可得当心些,别这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有人夺了那帕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是个寻常的帕子。” 白华英夺了帕子放回手上,“我们白家光明磊落,断不会做出有损德行的事来,若是洪二爷不放心,你们也可以拿个帕子过来替了。” 洪二爷一扬手,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料你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来,比试开始。” 二人手合在一块儿,白华英的手还没有洪二爷的一半大,众人围成了个圈,死死的盯着这一细一壮的两只手,握着拳头直喊:“二爷,快,把这小丫头手掰折!” 众人本是盼着白华英秒输,可谁料洪二爷的手都捏得青筋直暴了,白华英的手也没动,她眨了眨眼,“洪二爷,出门的时候是没吃饭吗?怎么瞧着五大三粗的,力气连个娘们都不如?” 洪二爷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旁的下属也急了,“二爷,给她点厉害瞧瞧!” “就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 白华英握着他的手,缓缓的出力,洪二爷的手缓缓的朝他的右边倒去,白玉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大姐,再使点劲!使点劲儿!” 原本不看好的下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两拔人喊成一片! 那嗓门越喊越大,最后连躺在地上快去了的人都硬撑了一口气,被这清平庄的人抬着过来瞧了! 白华英的手被洪二爷掰了回来,洪二爷那派的人兴高采烈的喊,“二爷必胜,二爷必胜,掰折她的!” “大小姐,使劲啊!使劲!” 两拔人那嗓门是一边比一边的高,清平庄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就在众人急得眼红脖子粗的时候,白华英缓缓的将青筋直暴的洪二爷砰的一声压倒了,那大手砸在桌面上,砸得他手发麻,脑瓜子嗡嗡的。 洪二爷的人震惊的瞧着白华英,有些懵,“这……这……” 洪二爷输给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顿时面子丢出了二十里地,颜面无存,他一掌拍在桌面上,指了白华英怒道:“你敢使诈!” 白华英揉了揉捏红的手腕,白玉如如今有了底气,凝着他厌恶得很,“你同我大姐姐的这场赌局,大家可都看着!你想赖账不成! 洪二爷失了面子,如今被她指着,黑了脸,扬手就要打,白华英一把将白玉如拉开,凝着洪二爷,扬了扬眉,“洪二爷今日输了,认是不认。” 他扬着脖子呸了一声,“你使诈,还想要地契!”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妮子有这么大的力气!如今棋差一差,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么说,洪二爷是打赌输了不认帐了?”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身旁的仆人见状抄了家伙,咬牙切齿,“还当你是个汉子,如今竟然输在一个女娃娃手里不认帐!” “放你娘的屁!这个小贱人摆明了就是使诈,我家二爷天生的神力,她怎么可能掰手腕掰赢二爷!再瞎扯蛋,老子废了你!” 两拔人抄起家伙就要打起来,白华英冷着眼凝着他,“二爷不认也不打紧,你既然在我清平庄,我便有的是法子让你认!管事的,去将清平庄的门关严实了,可别放走了任何一个!” 管事的一见白华英这架势,顿时乐了,喜滋滋的去关门。 洪二爷逼急了,头一回见自己被关门打狗的,顿时急眼了,“这一局你使诈,不算!你若是想将地契赢回去,就摇筛子!” 白玉如见他变了卦,面露焦急,“你输了不认帐!如今还要比摇筛子,真是无耻!” “老子也不是头一回无耻了!怎么着,等你二爷把你赢回去了,必定让你见识见识二爷我更无耻的一面。”洪二爷将嘴里的草嚼了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白玉如,惊得白玉如往白华英的身后躲。 先前她是厌恶白华英的,一个又丑又傻的傻子,有什么资格与她站在一块儿,可时过境迁,直到今日她才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今非夕比了,便是士隔三日,也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这个赢了洪二爷的。 “你!你真不是男人,输给女人还不认帐!”她竭力的想替白华英争取些,可偏偏对面的人压根没拿这两小姑娘当回事儿。 “老子是不是男人,怎么着,你来试试?”洪二爷一副地痞无赖的架势。 他的下属起哄笑道:“二爷,把你的大雕拿出来给她瞧瞧,一会儿可不得吓死她!” “就是!小丫头片子,也敢同二爷叫板。一会儿不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这群人本就是城西地下街的,行的都是些杀人越货坑人钱财的腌臜事,说起话来自然也没个忌讳! 清平庄的管事见状沉了脸,“我家小姐赢得堂堂正正!你们赌不起就不要赌,如今输了不认帐!难道是男人的作为?”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她使诈!”两拔人眼看又要抄家伙打起来了。 白华英朝清平庄的人摆了摆手,按捺住众人:“咱们白家,历来讲究以德服人,洪二爷既然不服,那就比筛子!咱们也不必比太复杂的,就如就比谁的筛子小,如何?” 洪二爷眯了眯眼,呸的一声将嘴里嚼烂的草吐了出来,“呵,你倒是有点胆量,不过这一回,我除了要这丫头,我还要你一只手!” “洪二爷第一局言而无信,这一局,我凭什么信你。”白华英站得端正,不卑不亢的气场令洪二爷有些无力,他的凶相在白华英这儿,像极了乱吠的狗,让他觉得没意思! “今日我就将这地契摆在这儿,你若是赢了,大可直接拿走!”洪二爷掏出地契,啪的一声砸在桌案上,白华英朝管事的递了个眼神,“有劳管事拟一份协议,到时候由洪二爷签个字。” 洪二爷抹了一把脸,捋起衣袖子咬了咬牙,“赌!老子就不信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有这样的能耐!” “请。”白华英一抬手,洪二爷的人便拿了两个筛子过来,砰的一声搁在桌案上,退下去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愤愤不平的站了回去。 白华英打量着那筛子,心里不由发笑,这里头的机关,她与她师兄在一块儿时,不知互坑了对方多少回,如今玩剩下来的东西,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手里,估计是她师兄卖出去的。 第327章 以德服人 第327章 以德服人 洪二爷拿过手下人递来的筛子,眼角微眯,一顿花式摇筛,瞧得手底下的人直呼好! 白玉如担忧的瞧着那随便拿筛子晃了两下的白华英,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旁的管事忍不犯了低估,“没听说咱们大小姐武艺十全呐。” “这东西,赌的就是个运气,咱们大小姐运气好,保不准这一把也能赢!” “我看难,你瞧大小姐摇筛子的那个架势,同对面的可比不得,再说了,先前还听人说大小姐的脑子有些……唉,若真是将两位小姐输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完蛋了!主君回=来了,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这可是两位嫡出的小姐,府里只得这两个,剩下的一个庶的,便是再怎么挑,嫁的人也同嫡系的没法比啊。 白玉如心里七上八下的,盯着白华英的那个筛盅,目光灼灼。 洪二爷打开手中的筛盅,里头五个六赫然入目,众人顿时笑作一团,手下拿了把大砍刀擦了擦,“大小姐,把手摆上来,今儿这只手,二爷是要定了!” 白华英曲指点了点桌面,这里头有个细微的机关,旁人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白玉如已经害怕的脸色惨白,那人提了刀便要上前来砍她的手,白华英淡道:“我还没揭开,洪二爷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输!” 这洪二爷的底细她不知道,但先前在封家的时候,也有暗面的事情要处理,她隐约里听人提起过一回,是个不讲信用,做事只凭喜好的主儿,先前跟的是黑老大,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与黑老大闹翻了,如今跟的是谁,白华英还没来得及细查! “就这筛面还用得着看吗?你那一通摇,你还能摇出豹子来不成!小丫头,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把手摆出来,爷的刀快,一刀下去,保管你这血不会暴出来。”这人晃了晃手里的大刀,抬手又摸了摸锋利的刀刃,笑得很痞。 白华英缓缓的将晒盅拿起,五个六赫然映入眼中,在那里头还夹带着一个折了一半的一,这样的筛子,只有足够大的内劲才能摇出来,她砰的一声将筛盅搁在桌案上,“不好意思,方才使的劲她稍大了点,比洪二爷稍高了一个点数。” 管事见状顿时喜笑研开,“大小姐赢了!!大小姐七个点,洪二爷,做男人可要言而有信!这地契……” 管事抬手拿地契,洪二爷掏出腰间的匕首砸在那地契上,将那管事吓了一跳,“洪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洪二爷抬手拿起那地契,缓缓的折了起来,顺手收进了衣服里,冷笑道:“不过是无聊,与你们玩玩罢了,这样的输赢还能当真不成?现在老子玩够了!” 白华英坐得端正,与她扎着两个冲天发髻的形象格外的不搭,但那稳重的气质却令人不敢忽视,“这么说,洪二爷是不认帐了?” 洪二爷冷笑了笑,扬着手,“认什么帐?二爷我可是来收清平庄的!来人,将这清平庄给我砸了,将人赶出去!” “既然洪二爷不服,那我也不必再给洪二爷留脸面了。”白华英拍了拍手,原本守在外头的护卫涌了进来,他们是官家拔给伯爵府的,各个都是一打一的好手,但如今去了官衣,穿的都是护卫的衣裳。 洪二爷凝着这群人齐整熟练的动作,心里微沉了沉,身旁的下属呸了一声,“这清平庄里几十口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区区一群看门狗,也想与我们相争不成?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吗,说出来怕吓死你!” 洪二爷瞪了眼这下属,“闭嘴!” 下属顿时不敢说话了,讪讪的退了一步。 洪二爷抬手便去抓白玉如,“这个清平庄,老子今天是要定了!” 白华英眼疾手快的将白玉如拉到一掌,一个回旋踢朝洪二爷踹了过去,她的脚劲很大,夹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袭卷而去,洪二爷抬手去挡,被踹得一个踉跄,连着退了好几步。 待洪二爷站定,顿时来了兴趣,“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是会点功夫!好,今日爷便同你玩玩。”他解了身上那件厚重的褙子,将头上的帽子也一并扯了下来,撩起衣袖子,露出胳膊两侧骇人的纹身来。 众人见主子打起来了,顿时急红了眼,可洪二爷一行人是狠毒的,杀人下死手,他们这些庄户成日就是务农,哪里有这样的好功夫去对打! 白华英与洪二爷过了几招,洪二爷露了下风,围观人士瞧懵了,“这……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白华英用寸劲,一掌将洪二爷打出了大厅,洪二爷一气之下夺了下属的大刀便劈了过来,白玉如惊呼出声,她知道白华英的剑术是会些的,到底如何就不知道了,一时情急拿了护卫的剑丢了过去,“大姐姐,接剑!” 白华英侧身绕开洪二爷的大刀,夺了那剑回身挡下了大刀,洪二爷呸了一声,咬着牙,“你这一身的功夫,还真是让爷大开眼界,先前倒是爷小瞧了你。如今,爷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眼神狠毒,手握大刀的力道越发的重,每一击都恨不能将白华英撕碎,白华英拿着剑灵巧的避开了他的每一击,众人看着忍不住叫好,少年管事在一旁瞧着两眼放光,“大小姐,注意他下盘!” 白华英长剑直指洪二爷的腿,洪二爷豁出去要白华英的命,谁料白华英醉翁之意不在酒,长剑一转,划破了他胳膊上的衣衫,顿时胳膊鲜血如注,他吃痛的功夫白华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待他要再起身的时候,白华英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这个人,有个爱好,便是喜欢以德服人,洪二爷,你即三次都输了,可服?” 洪二爷挰着胳膊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今日,算我输了,这地契,还给你!但白家,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白华英抬手轻轻一甩,剑没入了那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将树上化成冰冻住的雪块儿震得落了一地,“我等着。” 少年管事接过那地契,欣喜不已。 洪二爷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沉了脸,白玉如见状跑了过来,站在白华英的身后,冷着脸气道:“如今你想就这么走不成?” 清平庄里留下来的人顿时也觉得有了靠山,附和道:“就是,当初说我家大小姐若是输了,你可要我家大小姐一只手!如今你输了,丢个地契就想走不成!” “若是我家大小姐输了,你肯定要我家大小姐的手!” “就是!咱们白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砍一只手!否则你们也别想出了这个大门。”说话间护卫将剑亮了一半出来,蓄势待发。 洪二爷下不来台,咬着牙道:“不过就是一只手,给你!” 他砰的一声将手搁在桌案上,拔了腰间的匕首就要砍,白华英眼疾手快,扣着他的手腕,“不必了,先前我划了你胳膊一剑,扯平了,走。” 洪二爷愣了愣,见她站得端庄,这三次的比试她都是不卑不亢的,不由生出几分敬来,意外的朝她作了个揖,手一挥,领着手底下的人走了。 这洪二爷的人一走,院里瞬间就清净多了,在一处高地瞧热闹的璟王不由挑了挑眉,“这是白府的庄子,洪二爷背后如今是勇安侯。” 烨罗瞧着白华英那一顿操作,已经五体投地了,“白小姐真是了得,进退有度,连属下都不得不佩服,不过……勇安侯府府要这个庄子做什么?那洪二爷可不是个好惹的,只怕会报复白家。” 璟王转着手中的骨板指,嗤笑道:“勇安侯如今胆大包天,这庄子若是用来藏兵练兵,那是再好不过了,纵是有官府的人来稽查,也只说是务农的农夫,谁能想到这山凹里竟有这样一个大庄子!” 烨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清平庄真是一个好地方,那这些人怎么办?” 璟王从高地下来,笑道:“放虎归山,打草惊蛇。” 小丫头这处事的方式,还真是与在封家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人终究会成长,但是成长的代价便必须要身处逆境。 烨罗听得一头雾水,瞧着璟王上了马车,不由狐疑道:“王爷,不去瞧瞧白小姐?”这一路马蹄子都快跑断了冲过来,就远远看一眼? “去国子监。”他还有要事要处理,有暮成在这儿暗中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第328章 赔钱 第328章 赔钱 璟王的马车打道回府。 院里白华英凝着洪二爷,目光幽暗,气势沉沉,“二爷的帐算清楚了,如今也该算一算你擅闯清平庄,打伤我清平庄的下人一事了。” 洪二爷黑了脸,只觉得虎口还在发麻,“地契原在我手里,我要拿回清平庄有何不可,怎么?如今还想来讨二爷的债不成。” 白华英冷笑道:“我白家,莫说是一个人了,就是一条狗,也由不得旁人无缘无故的欺负,洪二爷,你登堂入室,伤了人,自然该给一个交待,否则我白家还要如何管束府中下人。” 不护主的丫鬟不是好丫鬟,可不护丫鬟的主子,又有谁会忠心,以命相孝! 洪二爷抹了一把脸,阴沉沉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如今也敢同我叫板,怎么着,比了两回,就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成。” 白玉如悄拉了拉她,低声道:“大姐姐,算了,咱们还是见好就收……” 白华英拂开她的手,凝着洪二爷,态度强硬,“在我这儿,可没有见好就收一说,洪二爷,我原也敬你是个汉子,但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小人,对付小人,那就更用不着来论理了。” 洪二爷领会过她的功夫,如今又有伯爵府的家丁在,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他们这一回只怕是讨不到好了,“犯不着说些屁话来激爷!你想干什么,直说,别跟在这里绕弯子!” “第一,替他们请最好的大夫,将她们的伤养好,第二,他们因此留下了后遗症,将来无法干活,那就无法维持生计,按着他们如今的银钱来算,每人赔五百两。第三,若这里头有人走了,除了安葬之外,另,赔一千两。” 洪二爷听懵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五个人伤了,共计是两千五百两,若是有人出事,另外再补,洪二爷,不知你是付现还是画押?”白华英朝少年管事递了个眼色,这货也有眼力见儿,当下便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规整的摆好。 洪二爷一拳砸在桌子上,冷笑道:“不过是一群下人,你管我要五百两?他们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一两!呵,如今你白府是穷疯了?拿手下的穷人来赚银子!” 白华英扫了眼这伤得严重的两个人,心里隐隐不安,这几人如今病情很不稳定,但瞧着那气色,也不是就没有救,只是多少要费些事儿了! 眼下还是要先将外头的事处理清楚。 “你大可放心,这些银钱都是给受了伤的,我白家绝不会多贪一个铜钱!”她扬了扬眉,目光沉沉。 洪二爷气不过,冷着脸道:“我打伤了他们,他们打伤了我的手下又作何说。” “不请自来,登堂入室,对我府中下人大打出手,如今洪二爷与我讲规矩?”她冷笑着抬了抬手,伯爵府里的护卫瞬间便拔了刀。 洪二爷一条地头蛇,被她捏得死死的,憋屈得很。 “你!想不到我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好!我认,不过今日这帐,我也记下了!”他双拳紧握,瞪着白华英,气得咬牙切齿。 白玉如担心他报复,不由安抚道:“洪二爷,是你们欺人在前,如今白府也不过是自保!” 洪二爷掏出几叠银票甩在桌面上,面色当甘的道:“我这儿有一千两,你爱要不要!多的没有。” 白华英瞧着那一千两,挑了挑眉,“洪二爷,这一千两,光是他们的医药费都凑不上。” 洪二爷黑着脸,朝下属抬了抬手,身旁的瘦个儿长卦师爷不甘道:“二爷,咱们就将这银子奉上去了?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到时候面子可就丢干净了,咱们就算是冲出去,她也留不得咱们!” 白华英听着这话,冷笑道:“你上头有主子,可你怕是忘了,我外公可是靖安伯爵府!官家独一份的恩宠,你若是要与我争,明日地下钱庄,你们就开不成。” 仗势欺人这事她历来是不错的,但是眼前这人的底细到底是什么,她琢磨不透。 洪二爷咬牙切齿,“这清平庄我家主子有大用,如今我纵然是放过你了,我家主子也断不会放过你,更何况这区区一个靖安伯爵府。” 白华英笑盈盈的抬了抬手,“如今该担心的,是洪二爷,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洪二爷这么多的手下,不如帮着凑一凑?也总好过这么大一个二爷写欠条子不是?” 洪二爷咬了咬牙,朝身后的人抬了抬手,“给!” 一群手下,七凑八凑的,硬是凑够了两千五百两,白华英捧着脸,拔了拔这零零散散的一堆银钱,笑道:“洪二爷,下次若是有事,不妨直接冲我来,我随时恭候。” 洪二爷险些气吐血,“开门!” 白华英这才懒洋洋抬了抬手,门一开,洪二爷一行人便气冲冲的出了清平庄,庄子外头,随行的下属拉了洪二爷,脸色尴尬又扭曲:“二爷,如今咱们在这儿下了脸面!可得想个法子,治一治才是。” 洪二爷好看了眼天穹边透出来的光,“上头的主子可下了死命令,这清平庄一定要拿到手!你们几个,将清平庄盯死了!一切待我回了上头的主子,再做决断!” 几个下属守在清平庄外头,忍不住犯嘀咕,白华英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这样大的本事,一剑好竟然没入了树里,那样的力气,实在令人有些生惧。 奈何七嘴八舌的也没讨论出个什么来,只得作罢。 白华英坐在主位,端着茶盏吹了吹,一旁的白玉如瞧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恭敬起来,“大姐姐,这地契可算是收回来了!真是虚惊一场。” 白华英捧着茶,眼里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你也出了不少力,今日这功劳,合该有你一份,回去的时候我会向大娘子如实禀报。” 白玉如微微颌着,扫了眼伤着的几个人,有些愁,“眼下庄子都要回来了,可是这些人怎么办。” 地上躺着五个人,有两个是一动不动的,另外三个如今也不过是勉强站着,一看便知伤的不轻,其中一个脸色煞白,浑身透着一股子死气,白华英搁了茶盏,来到五人跟前,狐疑道:“伤势如何了?” 大夫擦了擦汗,他原本是被拖过来的,本以为能赚一笔,谁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将他差点没吓死,后来这白小姐一来,他又懵了,谁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如此了得。 “回大小姐,这两人怕是不行了,他们是伤了脑子,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去了,还是选口好些的棺材,另外几个,伤筋动骨的,却不致命。” 白华英微蹲下身,探了探其中一个人的脉像,过了片刻,朝大夫道:“银针。” 大夫不明所以,但如今也不敢驳她,麻利的便将手中的银针递了上去,白华英摸着这人的头顶,几针下去,血便从他的头发里渗了出来,过了片刻,那血又堪堪的止住了。 另外一个人,就棘手了些,她被众人围作一团,手脚有些施展不开,少年管事将众人疏散开,瞧着地上的人,忐忑不安。 白华英略施了几针,叹了叹气,“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如今清平庄的大管事跑了,就由你来当,你叫什么?” 比她略大上些的少年摆了摆手,慌道:“大小姐,我叫阿田,这清平庄还有几个管事,都比我年岁大,比我老道有经验。我能做成管事,已是白家提拔,万不当当大管事。” 白华英扫了眼一旁另外三个年岁大些的,淡道:“自古以来,诸事能者居之,清平庄的几位管事也是劳苦功高,但眼下庄子里诸事繁琐,身子也怕吃不消,翠青,将老管事的月钱各涨一倍,田大管事,往后清平庄里的一应大小事,你来打理。” 他护着清平庄的事情是有目共睹的,众人便是不服也不行,几个老的见涨的钱与大管事是一样的了,顿时心里也平衡了,纷纷谢了恩。 白华英起身,理了理衣袍,温声道:“我说过,这两千五百两,是替庄内的人要来的,今日就依着伤势不同程度来分,这分银钱的事,田大管事,就交给你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阿田不安的跟着她走了两步,“大小姐,我瞧着那些人是不会善摆甘休的,如今你又让那洪二爷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只怕往后没有什么安生的日子了,大小姐多当心些。” 白华英微微颌首,将一个图交给他,“自今日起,清平庄的男子都要习武强身,这图上的几处,设上布防,另外,在进清平庄的口子处便立哨站,若是有人来,可以提前做防。” 第329章 叶府凤姜 第329章 叶府凤姜 阿田谨慎的接过那图纸,错愕不已,“大小姐,这……能行吗?”这上头的布局瞧着就精细,连每一处的暗哨,明哨都标注的很清楚,只怕往后有人再想轻易进清平庄,可就难了。 白华英指了指其中几处的标记,淡道:“我前些日子便想将清平庄理一理,但一直没有时间处理,今日既然撞上了,就一并安排了,如今开春了,水田过段时间也可以种了,咱们清平庄每年的产量是不低的。” 阿田细细的将图纸递给老管事,老管事捋着胡子,对这两个小的很是欣慰,“大小姐说的是,清平庄每年的总产比旁的都要多上好些,这清平庄瞧着是个庄子,可是这庄外被大山环绕,底下又是顶好的水田。” 白华英思量着道:“先前雪灾,清平庄也没有受影响,这几日有劳老管事与阿田将这清平庄旧年的帐送过来我瞧瞧。” 一听说要查帐,老管事顿时一肚子的憋屈,“大小姐有所不知,咱们庄子原本每年所出兑的钱粮,可管白家近半年的,可后来那……那混帐东西来了,当了管事之后,明里暗里的不知克扣了多少去,如今人也跑了,扔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他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白华英理了理衣袍上的枯草渣子,“放心,他跑不掉。行了,咱们就依着眼下的计划行事,若是他们再来挑事,就差人来禀我,外头有暗哨,不会被来人发现。” 白玉如见事情总算告了一段落,不由松了一口气,“大姐姐,时辰不早了,咱们既然将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就先回府。” 她挽起白华英的手,白华英低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倒没有推开,只与管事们又叮嘱了一些话,留了伯爵府里的一半护卫在庄里便出了门。 清平庄的众人正感叹大小姐年轻有为,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忽的咳了两声,人醒了,众人顿时呼呼喝喝的,将几个病号先安置了。 马车里,白玉如心有余悸的瞧着白华英,“大姐姐,若是先前我同他掰手腕输了,你怎么办。真的要将我输出去了,到时候父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看外头,天色将晚,细雨下得纷纷扬扬的,寒意从车帘子外头钻了进来,冷得人手都发僵。 “你既然觉得我会输,怎么又愿意当赌注了?”白华英一直以来对白玉如都是充满防备的,但今日的几分胆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白玉如嗔笑道:“你既然能在刺客跟前救下太子,想必功夫是不差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功夫会这样好,大姐姐,回去之后你就教我功夫。” 白华英忽的想起一桩事,将手中的暖手炉子递给她,“我还有事,晚些回府,你先回去等我,今日之事,赌局就不要说了,你一个姑娘家,若是让人听了这事,也不好。” 白玉如拉着她,看了眼暗沉了的天色,狐疑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大姐姐,这一下午你也该是饿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去用饭。” 春日到底还没有完全到来,夜色还是显得格外的漫长。 “不必了,我去一趟叶府,翠青先送你回府,再过来接我。”白华英将事情安排妥当。 叶府?白玉如有些懵,“大姐姐,这会子去叶府做什么?咱们白家同叶府也没什么来往,更何况这叶府的人个个都傲得很,历来不喜欢与人结伴。” 白华英想起叶凤姜那张冷漠的脸,到底还是不甘心,想去替他争一把!“是旁的事,你若是要见太子,我明日便带你去,我要先安排,二妹妹,这件事你要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一听太子,白玉如顿时兴致勃勃的,喜滋滋道,“我明白!你今夜回来便告诉我剑法,我明日去了,也好练给太子殿下瞧瞧。” 马车去了叶府,春雨润物里,整个上京都湿漉漉的,马车路过长街时,碾过地上涌出来的污水,来来往往的人抖着身上的水珠,行色匆匆,这雨眼看着是要下大了,马车停在叶府,白玉如有些不放心。 “大姐姐,叶府里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在外头等你。”白玉如见她下了马车,担忧不已,翠青递了伞给她,她却没接,从马车到叶府也不过几步路,也不急着淋了这一点点的雨了。 她站在叶府门口,递了帖子,守门的一见是伯爵府的外孙女,忙拿了拜帖进了叶府,冷冽的风过堂而动,吹起白华英的衣摆,露出那一双早已经浸湿了的鞋,她站得笔直,目光平静的凝着从屋檐落下的雨。 白玉如在马车里伸长了脖子瞧,“翠青,那叶家人到底见不见大姐姐,若是不见也打发了人来回个话呀,我大姐姐这个身子历来弱得很,若是吹了个风,病着了可怎么办。” 翠青诧异的瞧着白玉如,二小姐先前在府里,不大为自家小姐说话,可到底也不是多喜欢自家小姐,如今这性子,转的未免太快了。 两个人在马车里头正趴着,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白玉如觉得手里的暖手炉都凉了,有些着急,想下车将人拖走,那府里忽的来了人,神色倒还算恭敬。 白华英这是头一回进叶府,叶府的背景很大,叶老先生在朝中又是得高望重的阁老,府中的女眷个顶个的都是大户门第的贤良嫡女,所以门第也无形之中抬高了不少,一进了叶府的门,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 府中的灯盏如长龙般点了起来,府中下人领着她七弯八绕的经过水谢楼台,书阁雅苑,小溪短桥,文墨画廊,这府中处处都是笔墨的痕迹,绕过主院去了后院,后院老太太的院子里有一处略偏些的竹苑,风雅又安静。 白华英初初走进,便见那亭台前有人在抚琴,琴音清冷,如同那个削瘦得水色单薄的背影,丫鬟恭敬的朝白华英福了福身便走了。 白华英听着这曲子,有些意外,“叶小姐也识得这曲子?” 叶凤姜停了琴,看了她一眼,“白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叶凤姜的丫鬟端了椅子过来,又置了茶水点心,拿了个暖手的炉子给她,朝二人脚边的碳盆里重新添了些碳,这才规矩的退了下去。 叶府里的丫鬟们多都齐整又守规矩,让人瞧着便觉得心里舒服,比不得在白府的时候,不成个体统,白华英不由暗叹,难怪叶家专出阁老那样的才能人物,有这样齐整的内闱在,想不出息都难。 “叶小姐,今日我过来,只是想替一位好友问叶小姐要一句话,不知叶小姐可否答复。”白华英见她不绕弯子,也就直来直往了。 叶凤姜垂眸,端了茶盏吹了吹,觉得烫,又搁了回去,“不必多此一举,我与霍府大公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若这婚事还有余地呢?叶小姐,你可愿一试。”白华英瞧着她坚定的神色便知道她的答案,只是到底是来替那郑元风问话的,总要有个答复才好。 叶凤姜轻轻一笑,举止间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白小姐,你如今年岁尚小,有些事情或许还不明白,但以后会明白的,女子嫁人,比起情爱而言,更重要的,是家世,是责任担当,他连上门求亲都不敢,如何靠的住?凭他那满嘴的胡言乱语?” 她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了,一番话下来,连白华英都无言以对。 叶凤姜捧着茶盏暖手,目光里透出几分不甘与无奈,“我们女人生于一个这样的世道,本就身不由已,择佳婿更是难如登天,你那位好友的一番好意,我收下了,但我也要出嫁了,你便替我转告他,若他日再见,权当是不相识。” 白华英不由替郑元风感到惋惜,但对于叶凤姜的通透也从心里敬佩。“你是个聪慧的姑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来到了霍府,日子也会过得好,叶小姐,叨扰了。” 叶凤姜站起身,拉了她的手,温声道:“你也是个有胆识的姑娘,择夫婿的时候定要仔细再仔细。对于郑二公子,他有郑将军与大娘子帮衬着,想来,到时候觅得位品行端庄的好姑娘,也是不错的。” 白华英当年没有这样通透,所以一手好牌,最后落了个惨淡收场!若是她有叶凤姜的一半,也不至于把自己害成那个样子! “叶小姐,其实元风哥哥也是不错的,只是他的孩子心性更多一些,男人都是需要时间才能长大的,你将来若是想起来,会不会后悔。”白华英替郑元风多问了一句。 叶凤姜拉了她出了这雅亭,亭子外头是长廊,二人走在长廊里,雨在长廊边的池子里打着圈儿,灯盏的光折在池面上,波光嶙峋。 “不会。” 那一声不会,白华英分明还听见了一声叹息,无论是谁,都会在这二者之间做出一个更好的决择来,女人不比男人,还能博出一片天地,女人的天地便在那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里了。 她穿过长廊,被叶凤姜拉着进了里间,里间的侧厅挂着一把剑,那剑的样式简单,剑柄处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流苏扣,这样的流苏扣,她好像在郑元风的书房里瞧见过。 第330章 归府还契 第330章 归府还契 叶凤姜将那柄剑取了下来,解开上头那如意结的流苏扣,那结的底下还系着一块水滴状的玉,模样很是精细,那蓝青色的系绳有些失了原本的颜色,瞧得出是每日拿在手里抚摸着的,想必叶凤姜对这个东西很是在意。 她将那如意扣递给白华英,“这件物什,烦请你替我还给他,我与他自此两不相干,他日哪怕是我有难,也不必理会,权当是个陌生人。” 白华英接过那如意扣,末端的水滴状玉触手微凉,她一时心境也跟着复杂了起来,“叶小姐,这些年,你对他,可有过半分喜欢?”若是没有,也不会留下这样的一个如意扣在剑柄上了。 “过去的事情,无关紧要了,我与霍大公子的亲事定下来了,就在春闱放榜之后,白小姐,你也是他瞧着长大的,若真担心他,不如劝一劝他。”一个连求亲的胆量都没有的人,她是断断瞧不上的,先前种种,便当是一个玩笑罢了。 白华英握紧手中的如意玉扣,叹了叹气,“这些日子,他为了你的事,奔波不少,昨天遇见了霍家大公子,两人险些打起来,霍大公子也开了口,只要他上门求娶,你点这个头,你与霍大公子的婚事便作罢。” 叶凤姜推开窗,窗外头种着芭蕉,雨打在芭蕉上,外头的光影斑驳的从窗外跳进来,别是一番雅致的景色。 “纵是我愿意,祖母也不会同意,再者,白小姐,若你是我,这样的一个局面,你还能如你所说的这般任性吗?”这关乎的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婚姻大事,还有两个士族之间的颜面。 她先前要嫁给郑家大公子,大公子回来时出了事,这门亲事吹了,众人本就众说纷纭,她若是再嫁给二公子,那么外人又会如何说这些话? 白华英来到窗边陪她站着,“当时他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他心里那一关也很难过,许多事情就这样耽搁了,但是叶小姐说的不错,没有缘份便是没缘份,错过了的就是错过了,若我是你,也断不会嫁一个不被父母看重的家庭。” 叶凤姜见她这样诚恳,不由又有些意外,“你不劝我?” “你主意已定,我纵然再劝,也没有意义,叶小姐,你的话我会尽数传达,霍大公子是个品行端正的,我在此便提前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了。”她朝叶凤姜微微行了行礼,二人会心一笑,忽觉得相见恨晚。 “到时候白小姐若是有空,不如来喝杯喜酒。”魏公子的名声她也是听过的,若不是府中的嫡女与次嫡女都早早嫁了,叶府这样要紧的关头又急需要找一个新的伙伴,也断不会将她这样急切的推出去。 “好,叶小姐保重,我先回去了。”白华英转身欲走,叶凤姜忽的拉住她,温声道:“好好劝劝他,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好男儿当有远大志气,何苦在这样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她眉目如春季里的那场雨,美而带着彻人心脾的冷意,白华英微微颌首,拍了拍她的手,“叶小姐放心,我会好好劝他。” 叶凤姜这才松了手,她瞧着白华英出了门,身影缓缓的消失在夜色里。 身旁的丫鬟取了斗篷替她披上,担忧不已,“小姐,那郑家公子可真是一点胆识也没有,他若是亲自来,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如今派了个小丫头过来,真真是,又想要面子,又想要人,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再说了,咱们未来的姑爷霍大公子,那年纪轻轻的可就是状元爷了,可比郑家那位纨绔好多了。” 叶凤姜扫了她一眼,“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就由着它过去了,若是让外人听见了,指不定到时候怎么想。” “奴婢记下了。”她的贴身丫鬟嘟着嘴,小声的解释了一句,“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先前一颗心真真是错付了,找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胆小鬼,替小姐觉得不值罢了。” 叶凤姜没再说话,缓缓的抬手关了窗。 另一个丫鬟进了屋子,来不及拂身上的雨水,慌道:“小姐,老太太唤你过去。” 叶凤姜狐疑道:“这个时辰?祖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紧了紧披风便往外跑。 丫鬟脸色沉沉的摇了摇头,“是……事关霍家的事,小姐不知,那郑家二公子同霍大公子在软香阁里碰上了,闹了好大一通笑话,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说叶家好女,霍郑两家好求,唉,难听的……也是有的,如今老太太正气着,小姐,你还是想想怎么回老太太。” 叶凤姜叹了叹气,脚步沉重的去了老太太院里。 那头白华英出了叶府时,发现白玉如竟然在外头等着她,不由心里一暖,如今的白玉如,再没了先前那傲气的性子,瞧着沉稳了许多。 她一见白华英过来了,撑了伞便迎了上去,“大姐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还担心你在里头出事呢。” “你怎么没回去。”白华英将伞往她身旁偏了偏,白玉如讪讪道:“我是怕到时候一来一回的误了时间,所以干脆就在这儿等着你一道回去了。” 白华英同她上了马车,拂了拂身上沾着的雨水,马车缓缓的朝白府走去,由于来了叶阁老的府邸,如今要回去就要绕上一圈了,正好要打太子府的门口过。 经过太子府的时候,白玉如轻轻挑开帘子,瞧着那守在外头的人,愁得很,“大姐姐,这外头围满了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咱们可怎么进去?” 白华英闭目养神,“不急,明日自有办法。”她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春猎还有十日就到了,到时候必然是要出大事了。 白玉如不知道这些,她正瞧着太子府,心里五味陈杂,“能有什么办法?咱们总不能钻地,这地底下都是沟渠,到处都是污物,哪里走得。” 白华英挑了挑眉,忽的笑了,“这么一说,这倒也是个好法子,明天不如试一试。” 白玉如顿时脸色巨变,“这……这不行的,好些地方都塌了,方才我在马车里的时候,就有两个人撑着伞路过,她们还在说早晨的时候有几处铺子不知怎的就塌了,一查才知道是那底下挖的沟渠塌了。” 那里头又脏又臭也就算了,问题是好些地方都塌了,里头的路又是四通八达的,谁知道下一个弯就转到了哪儿去了。 “明日自有法子。”马车一路晃着回了白府,白府里柳氏在正厅里翘首以盼,见两人都回来了,顾不得有雨了,急急的便出来相迎,“华儿,怎么样了?” 这白华英当初带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天色又晚上,她派人去一打听,就听见那洪二爷三坑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的消息,这是又惊又喜,可偏偏左盼右盼也不见人。 白华英拉着她进了大厅,老太太柱着拐迎了过来,眼巴巴的瞧着她,“华儿,这事到底怎么样了?我先前听人说清平庄被拿去赌了的时候,我这一口老血都快出来了。” 白华英将地契取了出来,递给老太太,温声道:“地契多亏了二妹妹,这才取了回来。” 老太太接过地契,那不大明亮的眼睛将地契又细细的瞧了两遍,连连点头,“好好好,好,都是祖母的好孩子!!这可是当年你祖父送给我的定情之地,整个白家搬迁过来,什么也没有,当年便是凭着这么一个地方,才立下了脚根,这可是我的命啊。” 她拉了白玉如,一顿好夸,“如今二丫头也长大了,你们都功不可没,对了,那个混帐管事呢?人找回来没有?” 白华英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雨珠,“没有,他出了事之后便跑了,老家也派人去找了,还没有找到,想必是隐姓埋名,去了其他的地方了。” 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找着了,立马将他送官!那个混帐东西竟然敢从我的手里骗东西了,打量着我是老了好糊弄了不成,枉费我先前这样信任他。” “祖母,那人走之前还搜刮了不少银钱,眼下清平庄入不敷出,几个庄户也就勉强够维持生计,开了春若是要种水稻,还要先买种子。”白华英给老太太算了一笔帐。 老太太快心梗了,“什……什么!!这个混帐的畜生,简直不知好歹!柳氏,如今府里头你与华儿在打理,你马上,将府里的人拔一半出去,定要将那个混帐东西找出来!” “是,儿媳已经吩咐人去查了。”柳氏如今见白华英将功劳都给了自家闺女,心里也开心,瞧着白华英的眼神也柔了不少。 这个家看似散乱,可一旦出了事,每一个人还是很团结的,这一回白华英才算是看到了一点整肃白府之后的效果。 白玉如悄看了她一眼,眼底透着笑,挽了柳氏的手,撒着娇,“母亲,有没有吃的,我和大姐姐都快饿死了。” “有有有,早早的给备着呢,红杏,去将热着的菜端来,你也同母亲说说,这地契到底是怎么拿回来的,这外头的人说得天花乱坠的,我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柳氏笑得眉不见眼。 第331章 地契去向 第331章 地契去向 白华英只淡笑了笑,“都是二妹妹的功劳,若是没有她,这地契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要回来。” 老太太同众人去膳厅,如今地契失而复得,喜气洋洋的,“都是祖母的好孩子,如今瞧着一个个的都本事了,这我把老骨头也放心了。” 老太太笑得脸上的脂粉直往下掉,手还止不住的去摸一摸收起来的地契,总担心那地契会再丢了,到时候只怕没这么简单能再要回来了。 白玉如如今也是春风得意,面露薄红,在老太太的夸赞下越发的自信起来,一行人到了膳厅,里头的菜品样式多是白华英爱吃的。 柳氏伺候着老太太用饭,老太太捧着碗,吃得高兴,“华儿,今儿你的功劳最大,吃个鸡腿,权当是奖励了。” 白华英瞧着那菜,心里提不起兴趣,“二妹妹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个,这鸡腿还是给二妹妹的好。”她朝翠青递了个眼色,翠青便将那鸡腿给白玉如夹了过去。 见白玉如要拒绝,白华英笑道:“二妹妹机智,拼力维护白家,是该吃的,就不要与我争了。” 白玉如望向老太太,推脱道:“祖母,你是不知道,大姐姐可有一身的好功夫,这第一回同那洪二爷比掰手腕,我原以为二妹妹这小胳膊小腿的,定是斗不过的,谁知道最后竟然反败为胜!那洪二爷可有这么粗的胳膊!” 白玉如抬手比划了一下,杏眸微瞪,“祖母,你瞧着,这么粗呢,大姐姐这手同竹枝似的……” 她将先前的场景添油加醋的夸了一番,听得老太太与柳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又因洪二爷的不守信用气得不轻,好在最后这地契还是拿了回来了。 “更厉害的,还是大姐姐逼着洪二爷赔了打下人的钱,足有两千多两呢,洪二爷和那群手下去了清平庄一回,赔的连家底儿都掏了来了。洪二爷走的时候脸都黑了呢,大姐姐可真是厉害,今儿开始,我便拜了大姐姐做师父,同大姐姐学一学武功。” 白玉如头一次被这样关注,心里欢喜,话忍不住就多了起来,老太太被她逗得直笑,拉了她连连夸赞。 先前在府里的时候,历来是白秋兰得宠,老太太什么事都听着她的,由着她,对白华英的忽视和嫌弃就不用说了,对白玉如很寡淡,如今这转变,让白玉如受宠若惊。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同你大姐姐学?只怕是吃不下这样的苦哦。”老太太悄看了眼白华英,她如今逢了白家这样的变故,人精似的,自然也是盼着白家的每个孩子都好了。 “祖母,我不怕那些。只要大姐姐愿意收了我这个弟子,我定好好学。”白玉如挽着白华英的手,姊妹两头一回这样要好。 老太太见了十分满意,“姊妹几个,自然要和和气气的才好,若是得了空,也去瞧瞧你三妹妹,让她同你们多学着些,这些年我原也是瞧着她们母子三个不容易,所以对她们多偏宠了些,也是祖母这碗水没有端平。”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并没有搭话,她忙到现在,早饿了,如今这身子,若是再吃吃,或许还可以再高些,他日若是学着她哥的样子出去,脚垫就不必再添了! 白家大公子身高也不矮,可是在上京这群养得金贵的公子哥儿里,那个子便不算高了。 众人见白华英没说话,不由又静了片刻,柳氏讪笑着讨好道:“这两个孩子想是都饿了,先吃饭,先吃饭。” 饭用了一半,老太太心里又不大舒服了,搁了碗瞧着白华英有些愁,“那洪二爷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城西那片地是好,可是水却黑得很,华儿,你将那洪二爷戏弄了,保不齐到时候他要来报复。” 白玉如闻言一颗心也提了起来,“眼下父亲与大哥哥不在,玉松又还小,二哥哥或许能帮些忙,祖母,二哥哥呢?怎么这些日子没瞧见他。” 老太太端了茶盏漱了口,擦着嘴道:“眼看就要春闱了,他如今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念书呢,今年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春闱,到时候若是能双喜临门,那真是光宗耀祖了,咱们也能争上一口气!” 老太太是勾栏勾舍里出来的,后来拼着命当上老太爷的续弦,奈何那白府的族里容不下,老太太便领着这个儿子入京立了门户,老太太实则也是个狠人。 柳氏轻笑道:“是了,二哥儿若是也能高中,咱们府里往后可就热闹了,到时候再娶上两个贤惠的媳妇,生上两个孙子,婆母,您可就等着抱孙子了。” 老太太被逗乐了,这人临了,老了不就是盼着这么些东西了。 白华英吃好了,搁了碗筷,瞧着老太太,“祖母,我有一事不明。” 老太太见她严肃了,叹了叹气,“那大管事的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怕笑话了,原是他说清平庄收成不好,眼下……也能放些虎皮子钱收收利,加上他与我又是老乡,府里那会子雪灾闹得厉害,天天白粥清茶的,我一时迷了窍了,就让他拿了去,刚开始那两个月,原也是有利钱回来的,没想到这第三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 老太太一时自责不已,“这地契可是白家在上京立足之本,若是让人当了去,将来我可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白家的本家并不在上京,而是在钦州,在钦州也是一个大家族了,后来因着上头的老老太爷分家,嫡子掌家,庶子便只能出来另立门户,老太爷牙一咬,本家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要,领着人便来了上京,好在是考上了。 一考上,白家的人便又变了个脸色,只是那会子老太爷心气儿高,一直也没有再回去,直到殁了之后,他才运回了白家的宗祠。 柳氏见状忙安抚老太太,“这也怪不得您,只怪那起子小人早就别有用心了!婆母放心,咱们府里早早的就差人去抓了,想来定会抓到的。” 老太太捋着手中的碧玉珠子,“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将人抓回来了!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是昧了白家多少银钱,一律都要让他一文不少的全吐出来!!” “是,这定然是少不得的。”柳氏见老太太起身,忙将她扶了起来。 “我也乏了,近来……咳咳,这身体也大不如前,府里的事,就辛苦你多打理着了,芹小娘没骨头的,如今让她好好的教教兰儿那孩子最要紧。”三个姑娘的年纪是差不了多少的,如今也要一块儿办及笄之礼了,办完了,不知多少人要上门来提亲呢,到时候嫁人可不能丢了白家的脸面。 柳氏扶了她出门,她便只让茉莉伺候着了,柳氏只得回了膳厅,瞧着白华英又有些愁,“如今得罪了洪二爷,只盼着你两位哥哥能高中了。” 白华英倒是意外了,“你不怕二哥哥高中了,占了玉松将来的位置了?” 柳氏嗔笑道:“玉松有个大学士外公教导,定是不会差的,白家历来便没有庶子承家的道理,官儿做的越大,规矩便越多,华儿,你二妹妹是个耳根子软的,你也让她跟着你多学学。” 白敬言想抢了玉松的位置?那简直痴人说梦,庶子就是庶子,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替她儿子铺路罢了。 如今柳氏倒是精明了不少。 白玉如挽着白华英的手,“母亲,你就别说这些了,我要同大姐姐去练剑了。” 她一路拉着白华英急急的走了,柳氏身旁的红杏瞧着,忍不住笑道:“二位小姐这样要好,瞧着真是让人开心。” 柳氏理了理帕子,心思深。“是啊,有她在,衬得我家玉如是越发的漂亮了,如今她这理家的本事可高得很,让玉如也跟着学一学。” 只要两个人将来不是争一个夫婿,只要玉如将来嫁的比那白华英好,那她也没什么可与她们再作对的了。 毕竟先前没有伯爵府的承袭,白敬辰就要同她儿子争家主之位了,如今他去承他爵,有了伯爵府的兄弟帮衬着,玉松将来的日子必然也是好过的。 红杏见状附和道:“是了,大小姐自打那回出了事,如今是越发的好了,那脸上的胎记,本就来的蹊跷,咱们先前在府里的时候,隐约里就查出了不少事儿,如今若是大小姐知道了,同芹小娘的这梁子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柳氏揉着眉心,扫了眼红杏,“不成,这件事情若是查出来了,你以为我就能脱开干系?只怕更麻烦。你吩咐府里的几个老人,嘴都闭严实了,还有宝珠,如今在她院里养伤,难休不会说出些什么去。 红杏微微颌首,八卦了几句,“我听说,芹小娘身旁的桂枝被赶出去便出了事了,好像是……人没了,不知是打板子没的,还是出了府没的,如今府里的人对大小姐都忌惮得很。” 第332章 夜谈往事 第332章 夜谈往事 柳氏惊了,拉着红杏走在长廊上,扫了眼正在点灯的下人,低声道:“当真?那桂枝可是芹小娘身旁的人,她那么个泼辣的性子,如今桂枝出了事,她不去要个公道?” 那可是位见缝插针的主儿,平日里便是半点子东西也不能少了她的,否则闹起来,能将府里的天都给掀了。 “如今她哪里敢去要个公道,那件事儿桂枝应下了,芹小娘避嫌还来不及呢,所以奴婢说,这大小姐这一招儿着实是狠,打发了银子出去,又留了白家的体面,芹小娘纵是要挑事,也挑不出个什么来了。”红杏是很欣赏这样的人,可是自己的主子不是她,她须得为二小姐考虑。 柳氏揉着眉心,有些头疼,“嬷嬷可回来了?” “家里琐碎的事多,这会子还没呢,不过我差人去问了一回,想是也快了。”嬷嬷是打小带着柳氏大的,她不在府里的这大半年,府里的天都不知翻了多少回了。 “如今不急,你也别催着她,她岁数大了,难得在家中与亲人团聚。”柳氏绕过回廊,瞧着往芹小娘院子去的茉莉,她手里头还端了个东西,不由生了疑。 “老太太不是回了松鹤堂了?怎么茉莉不在跟前伺候着,她去那贱人院子做什么?”柳氏瞧着茉莉利落的进了院子,孙嬷嬷开的门,只片刻便合上了。 红杏见状心里有了底,“到底芹小娘是老太太嫡亲的内侄女儿,先前桂枝的事情便是老太太在一旁护着才没将芹小娘挑出来,如今这事儿,原本也是芹小娘引荐了给老太太的,想来老太太是去找她算帐去了。” 柳氏的心沉了沉,“终究我们还是外人,芹小娘无论做错了什么,总有人护着她,纵着她,老太太既然愿意,就由她去,左右如今这府里的大事,我也做不得什么主。” 不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么,府里的人又有几个真的听了她的劝,这样也好,也省得她那样费心了。 红杏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温声道:“不妨事,老太太如今年纪也大了,纵是要护,她又能再护个几年?先前咱们这么多事儿都熬过来了,也不差着眼前这一点了。” 芹小娘有芹小娘的苦处,柳氏有柳氏的苦处,在这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受宠的没名份,有名份的不受宠,管事的要垫银钱结事,不管事的又要瞧人脸色,生活没有处处如意一说,每一个人都在这尘世的浮海里挣扎着。 柳氏沉着脸,转身回了她的院里,又叮嘱了红杏,去栖梧院里送夜宵一应的东西。 待柳氏回了院里,正准备歇息,就见丫鬟来报,说是白华英过来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地契拿回来了,这丫头,怕是要来问她先大娘子的事儿了。 她沉了沉心绪,出门迎了白华英进屋,“这么晚了,怎么还特地过来一趟。” 白华英挑了个位置坐下,凝着柳氏的目光幽暗,“大娘子,你我二人,私底下就不必弄虚的这一套了,如今事,我办完了,该说的话,你是不是也该说一说了。” 柳氏吩咐红杏去泡了茶,将一个暖手炉子递给她,叹了叹气,“先大娘子是个贤惠的,将府里打理的很好,是这上京出了名的,她难产走时,白府是办了大丧的,那会子还请了不少人,守了三月的孝期,我便嫁过来了。” 白华英不由冷笑了笑,“这三月的孝期,还真是难为父亲了。” 柳氏见状心头一跳,“这件事也怪不得你父亲,白家动荡,当年又有案子查到了白家的头上,官场上的事情,哪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 “柳大学士就甘心将你嫁过来做续弦?”白华英对当年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查来查去,查到的东西也不多,只知道当年白家碰上的案子棘手。 柳氏苦笑道:“当年他得中榜眼,打马游街时,我父亲也是一眼相中了的,可惜当时他娶了伯爵府的那位,靖安伯爵原本是不愿意的,可是架不住女儿的逼迫,这件事情最后便定了下来,我没想到,过了几年,会出了这样的事,便求了父亲。” 如今的日子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白华英拔弄着手中的流苏,“我母亲真是难产死的?” 柳氏捧着杯盏的手抖了抖,讪讪道:“我进府时,全府上下悲痛,都说是胎儿个头太大了生不下来,后来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又大出血,先大娘子这才没了的,华儿,先大娘子已经去了,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她原是想劝住白华英,一个傻子,就算如今好了,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又有谁能记得那些个! 白华英将茶盏搁了回去,“大娘子,你说我母亲是因为孩子太大了难产。” 柳氏凝着她,感叹道:“这女人生孩子,原都是鬼门关里走一回的。眼下日子也慢慢的好起来了,这些陈年旧事就是要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了,不如过好眼下,你及笄的年纪也要到了,寻个良婿,踏踏实实的过,岂不是更好。” “若是孩子太大,确实有产后大出血的可能,看来此事是我多虑了,大娘子,我先回去了。”她见挖不出什么话来,便作罢了。 毕竟再追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反而会过度的打草惊蛇。 柳氏送着她出了门,叮嘱了好些话才送了她走,红杏将门关了,一颗心才松泛了些,“大小姐这些话,奴婢听着心都要提起来了,大娘子,咱们还是要防一手才好,免得到时候大小姐真查出些什么来,到时候与我们刀剑相向。” 柳氏刮着茶沫,语重心长,“她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了,你差府里的人多看着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让它烂了。” 这诺大的府坻,可真是让人寒心。 红杏擦了擦冷汗,附和道:“都知会下去了。” 柳氏叹了叹气,取了碳夹子拔着碳火,火星子砰的一声窜了起来,她冷笑道:“三小姐如今伤势怎么样了?眼看就要春闱了,她也在应邀之内,可别出了岔子。” “也不知是大小姐留了情面还是怎么的,三小姐瞧着是重,可大夫说都是些不打紧的伤,躺几日就好了,大小姐武功了得,将她打成那个样子,吃力不讨好,又是何故。” 柳氏将茶倒进碳盆里,顿时升腾起浓烟,暖意骤然成了呛人的烟火气,“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手段寻常,胜在对这府里的人来说也是有实用的。” 主仆二人聊着天,那头白华英从柳氏的府里出来,迎面便撞上了白敬言,他今日穿了件深色的夹袄,外头罩着绽蓝绣山水的斗篷,此时目光邪冷的凝着她,“你倒是好手段,竟然从洪二爷手里将地契要了回来。” 白华英扬了扬眉,转而笑了,“二哥哥消息真灵通,怎么就知道我是在洪二爷手里赢的地契?就不可能是二妹妹赢回来的?” “你功夫不错,不如你我切磋一二。”白敬言的手里握着柄剑,另一只手撑着伞,如今雨小了,他抬手便将伞丢在一旁,拔了剑朝白华英挥了过来。 白华英迅速开那一剑,月眉轻拧,“你这是做什么!”白敬言来试她的功夫,洪二爷被她打伤,知道的人可不多,一直在府里的白敬言怎么知道这件事?或许洪二爷如今的主子与白敬言也是旧相识! “你家主子可真是好手段,既然瞧得上清平庄,何不光明正大的来取,以奸计强取豪夺,可见你择主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如何?”以白敬言这样的心性,其实是很适合朝堂的。 只是这种适合,只是他适合,而不是天下百姓需要的那种好官! 白敬言沉了脸,冷斥道:“你一个深院妇人懂什么!如今坏了主子的大事……你诈我!” 白敬言怒不可遏,恨不能一剑将她劈成两半,白华英一脚踢开他劈来的剑,那剑狠狠的钉在树干上,“诈你又如何?二哥哥,你可知若是你走错一步,你就会害了整个白家!” “害?你们所做的就是为了白家好,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害了白家?如今父亲瞧不上我,连出任也带着大哥,我一个人在府里寒窗苦读,还比不得他跟父亲出一次门!我哪里比大哥差!先前他可是钻花弄柳的……” 白敬言青筋直暴,他的才华不如白敬言,更让人气人的是,他也打不过这小丫头了,难不成庶出的就真的低人一等! “我哥哥的处境就比你好吗?二哥哥,人贵有自知之明,克已复礼,可你,公然在考场上差人污蔑我哥哥!我哥哥若是没考过,你以为凭你的资质,你就可以考过吗?你不过是让白家少了一个三元及第,而你的名次,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每每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先前那一幕惊心动魄,若有半分差池,一切就都完了,白府的每一个人,都脱不开干系! 第333章 高烧不退 第333章 高烧不退 白敬言退了一步,青筋直暴,“一派胡言!你若是再乱嚼舌根,休怪我不客气!” 她拔出树上的剑,抬手丢还给白敬言,目光透出几分懒散,灯盏下显得分外柔和,“二哥哥,你的确处事圆滑,心机深重,但你若想要在朝堂立稳脚根,光靠这些,是做不到的,人对神明也该有三分敬意。” “你一个后院妇人,懂什么!地契呢?将地契给我。”白敬言朝她伸手。 白华英抱着手臂嘲讽道:“二哥哥可真是好志向,如今也学会向女人伸手了,怎么?当初地契在芹小娘手里的时候,你不是很好要吗?何必拖到现在,从大管事的手里骗出来?” 白敬言的背后是什么人,白华英隐约里也能猜出几个,从里头挑一挑,自然也就清楚了。 白敬言被气得不行,冷着脸道:“如今朝堂局势动荡,是非常时期,你既是白家的大小姐,自然也该处处替白家考虑,你若是将地契给我,或许我将来还可以替你大哥美言几句。” 白华英眯了眯眼,打量着他,挑了挑眉,“我大哥哥才华横溢,小试便是二甲,有的是本事,二哥哥还是多替自己美言几句,别到时候跟错了人,成了忤逆叛反之辈!” “你别以为将地契拿回来了,如今府里的当家人就真成你了,你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我只奉劝你一句,行事多为白家着想,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敬言转身便走,他与白华英话不投机,在这儿闹起来,也不好看。 白华英见他要走,不由挑了挑眉,“二哥哥,你如今拜在勇安侯门下,就不怕勇安侯算计你吗?” 白敬言猛的回头,目光如冰,“勇安侯府如今一家独大,圣宠不衰又颇得皇后娘娘的看重,我自然是要依附勇安侯府!今日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无论我科试的结果如何,这个官,我是当定了。” “二哥哥什么时候当了勇安侯府的看门狗,我竟然不知道!你以为勇安侯府要那块庄子做什么,赵斯年在城外管理驻军,你以为他要那块地做什么!眼下官家病重,太子禁在府里,万一皇后起了造反扶持荣王的念头,你便会将白家置于死地!” 白华英逼近他跟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目光冷冽。 白敬言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想要捏碎她的手,“你若是再说大逆不道之事,让官家知道了,你才是置白家于死地!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有了柳氏撑腰,有了伯爵府撑腰,在这府里便能横行!” 白华英甩开他的手,傲气凛然,“可惜了,你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二哥哥,你若是再与勇安侯府来往,到时候出了事,谁也保不得你。” “你少在这儿吓唬我!”白敬言呸了一声,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柳氏取了暖手炉出来,见了二人在争执,不由狐疑道:“言哥儿,眼看就要春闱了,你不在书房里,来这儿可是有事?” 白敬沉着脸朝她行了行礼,“我妹妹夜里高烧不退,来了几个大夫也不见好转,想母亲想个法子,请一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 宫里的太医寻常时候是不会来瞧病的,除非是官员家中的嫡系有何事故,柳氏一时有些犹豫,“这……如今你父亲不在府里,那些太医只怕不肯来,我先去瞧瞧她。” 柳氏领着白敬言急匆匆的去了后头的院子,到底芹小娘是个贵妾,院里头的东西无一不精致仔细的,也难怪白耀辉喜欢往这儿跑了。 柳氏进了里间,芹小娘伏在床边呜呜的哭着,见柳氏来了,也顾不得那些体面了,上前便拉住柳氏的手,急切道:“大娘子,我家兰儿高烧了一整日了,今儿来了好几拔大夫了,都说是伤重了受了感染,如今怕是不好治了,但宫里头的太医医术要高超些,大娘子,烦请你帮个忙,你若是拿了主君的令牌,或许能将太医请来。”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拔开帘子,打量着热得脸发烫发红的人,伸手摸了摸,“怎么烫成了这个样子,先前两日不是好好的吗?” 芹小娘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我也不知道,大娘子,兰儿也是你瞧着长大的,如今她高烧不醒,再耽搁下去,只怕性命堪忧啊。” 柳氏叹了叹气,捏着帕子微微颌首,“你不要急,我先差人去宫里请太医,只是……如今主君的官位一直还没有升上去,能不能请到还两说。” “好好好只要大娘子差人去请了就好。我可怜的兰儿,怎么就总是受些这样的苦。”芹小娘疼的心都要碎了,守在床边日渐憔悴。 白华英打量着床上这白秋兰的症状,不由上前想替她把个脉,论理来说,大夫开的药她也是瞧过的,不至于高烧成这个样子。 芹小娘一见她,顿时黑了脸,“你还有脸来!若不是你将兰儿打成这个样子,她何至于就高烧不退了!我告诉你,我的兰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是拼了这老命,我也不会放过你,她可是你嫡亲的妹妹啊,你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来害她。” 白华英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柳氏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拧眉安抚道:“当初那事你我都在场,兰丫头这样口无遮拦,自个府里头若不看着些,到时候若是出嫁了,再这样,连累的可就是整个白家。” 芹小娘见柳氏彻底倒戈,不由嘲讽道:“你可真是当得一颗好墙头草!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是越发的厉害了!没了老太太在跟前,你就处处维护起她来了,你可不要忘了,当初那些事,你也没少下狠手!能活下来全凭着这贱丫头命大!” 芹小娘爱女心切,如今见女儿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一口气全吐了出来,柳氏凝着她低斥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当年纵有疏忽,也差人暗地里护过她,你想在这儿挑拔离间,可没这么简单。” 芹小娘身旁的孙嬷嬷到底是要老辣些,一把扶着她,朝二人柔声道:“大娘子、大小姐恕罪,二小姐病着,我家小娘也是着急,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无心之失,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白华英扫了眼白秋兰的屋子,与她如今住的也不过是次了一点点而已,而她住的屋子,艰伯爵府的外婆,暗地里的璟王,还有要讨好她的祖母,这些人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做出来的,比不得白秋兰,生来便得了白耀辉的恩宠。 柳氏见状也顺着台阶便下去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兰儿这丫头的病情,你这当娘的也是,烧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去寻大夫,若是真有个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主君交待。” 这孩子娇纵任性,胡搅蛮缠,可却是主君最爱的一个孩子了,纵然表面上罚了她们,可到底背地里还是维护着的,没让她们吃上半点子的苦头! 外头请人的下人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侯摇着头,显得很是失落,“宫里头说是荣王殿下病了,如今太医不方便出来。” 芹小娘失魂落魄的回到床边,喃道:“殿下病了,有一堆太医围着,难不成我的女儿就不是命了吗!这可怎么办,言儿,这可怎么办啊!” 白敬言扶住芹小娘,那道与白耀辉相似的眉揪成一团,“我先前听闻,华儿妹妹院里那个叫山月的丫头也是高烧不退,后来还是华儿妹妹领着她去求小神医魏公子,这才将那小命捡了回来。” 芹小娘闻言望向白华英,咬了咬牙,拉下了颜面,“大小姐,方才……是我一时失言,我……我一个妾室说的话,哪里是能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谨慎又小心的可怜模样,看得白华英有些难过,那时候她的母亲瞧着那具尸骨的时候,又该是多绝望。 “小娘严重了。不过是姊妹之间有些小矛盾罢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芹小娘一听觉得这事儿有了希望,“大小姐,兰儿,再怎么说,同你也是嫡亲的姊妹,你想想法子,救救她,若是她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白华英拂开她的手,来到床边,打量着她的神色,又抬手号住她的脉,这一波操作给芹小娘整懵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白华英摸了脉后将她的手放了回去,淡道:“魏小神医的规矩多,未必肯治,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芹娘愿不愿意了。” 芹小娘细细想了想,这些年是听魏小神医救了人的消息,可是救的人多是些复杂的病症,旁的也没瞧见他救过了,但眼下白华英既然去求得了一次,想必也是能求第二次的! “什么法子?”她局促不安的瞧着这人,二人的梁子结得这样大,若非是为了秋兰这孩子,她也是断断低不了这个头的! “法子等她醒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如今她昏睡不醒,还请小娘取了酒与帕子过来,房间里有我与小娘就可以了,其余的人可以退出去了,那盆里的碳烧得太旺了,退几盆出去。”白华英将她的手搁回被子里,头也不抬的叮嘱着。 众人面面相觑,柳氏不知她要做什么,“华儿,不如我也留下,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了。”她太害怕芹小娘会与白华英达成一致! 第334章 高烧复醒 第334章 高烧复醒 “不必了,两个人就够了,大娘子辛苦,早些回院里歇息,这儿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白华英将帘子拉了下来,领了大娘子出院。 芹小娘见二人出去了,不由拉着白敬言咬牙切齿,“这小贱人真能这么好?你妹妹可就只有这一条命,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言儿,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信她,不如咱们再去求求那位小神医。” 白敬言揉着眉心,有些为难,“娘,那魏小神医与封家大公子是挚友,这白华英又与封家的大小姐有几分交情,纵然是要求,咱们出面是没有用的,缥缈峰那样的地方,历来是专门给官家研制新药的,只是早些年开始隐匿了,便一直再难寻踪迹了。” “你的意思是……让她去求,可这样掉人情的事,她未必肯。”芹小娘如今是关心则乱。 “既然她接手了这摊子事,便由不得她,她既然有法子,就让她试试,若是不成,到时候还有旁的法子,可妹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断不会放过她,母亲只管放心就是了。”这母子二人在屋子里头密谋着。 那头柳氏站在院门口,冷冽的风扫弄着她的裙摆,她心里忐忑不已,“华儿,你一个小丫头,哪里会医术,不如还是请大夫过来给她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芹小娘这样的性子,可不会放过你。” 白华英将暖炉子递给她,温声道:“大娘子放心,先前魏小神医救治山月的时候,我在一旁也学了些,我方才瞧过了,她是受了寒,寒气一直未出,又被热气捂着的缘故。” “你你一个小丫头,你怎么还懂这些个,行了,你办事也是让人放心的,我在院里去念念经,权当是给她祈福了,若是有事,就差人来我院里知会一声。”柳氏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白华英将人送走才回了里间。 里间的人都已经辙出去了,白敬言凝着她,低声道:“你若是能救她平安,先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自己掂量着些。” “二哥哥若是不信我,斤斤计较也无妨。”她与白敬言擦身而过,白敬言瞪了她一眼,出了里间,抬手将门也一并关上了。 这屋子里头放着两坛子酒,不还有两块帕子,白华英将帕子沾了酒搓了搓,“有劳小娘将她衣服解了,一件不剩。” 芹小娘直皱眉,“这怎么行,她如今正发着烧呢,怎么能解衣服!你到底懂不懂?你若是不懂就与我上门,去求求魏公子!” 哪有人病着,让病人脱衣的!芹小娘对白华英到底有没有在魏神医那里学到那法子,深表怀疑,“我兰儿若是有个好歹,我……” “不去衣,我怎么下针。”白华英翻出包里的银针,取了第十三针,对着烛火烧了烧,“小娘,你耽误的越久,她的病情就越急,到时候若是再烧坏了脑子,可就不是当初的我了,还有那样的机缘,能得魏公子相救。” 芹小娘如今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实在没有法子,只能顺着她的话去做,“你当真学会了?她……她可是你妹妹!说到底再大的仇也好怨也好,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很好,这会子都有家庭意识了,白华英内心十分的欣慰,“小娘说的不错,咱们确是一家,你放心,这个三妹妹,我定会好生关照!” 芹小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盯着白华英手中的银针,恨不能那针扎在自己身上,“你……你这,你什么时候会使银针了,要不然……你先拿我练练手。” 说话间白华英的针便利落的下了,芹小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白华英几针下去,朝芹小娘道:“我方才浸了酒的帕子,你用来擦她的手心,脚心那几个位子,一定要反复的擦。” “好好。”芹小娘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那些大夫来了个个都摇头,说是内外伤一并发作,再加上高烧,不敢出手,把完了脉,都拎着药箱子便跑了!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过了片刻,她便将那些银针一一取了,白秋兰哇的一下呕了许多血出来,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肋骨,拧眉紧拧,她那一脚是有分寸的,白秋兰是如何伤的这样重! “你到底会不会治!若是兰儿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过是呕在肺里的污血,吐出来就好了,不妨事。”白华英扯了一旁的毯子替她擦了擦血,芹小娘狐疑的盯着呼吸顺了些的白秋兰,松了一口气。 白华英扯了另一条毯子给她盖着,朝芹小娘叮嘱道:“每隔一会就替她擦手心脚心那几个位置,明天烧就该退了。另外,你最好问一问她,为什么会伤的这样重。” 芹小娘顿时来了火,冷笑道:“她为什么这样重你不清楚吗?她可是你嫡亲的妹妹,纵是平日里说错了话,你也不该下这样重的手!如今还好意思来问!” “我下脚有分寸,并未伤及她的肺腑,而她如今的伤,是伤后受凉所致,再加上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有一根肋骨插进了肺里,这才有了如今的状态,芹小娘,你若是盼着她好,最好将这件事情问清楚!” 白华英擦着银针,将那银针一根根的收了回去。 芹小娘沉着脸,“我儿若是当真平安无事,这事便也罢了,她若是出事,我便是告到官府里去,也定要求一个公道。” 只可恨她儿子如今还未考取功名!背后连个助力也没有,府里因着她将地契寻了回来,对她也是越发的好,她的话如今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老太太如今只怕是更护着这个嫡长的孙女了! 白华英拉了椅子在床旁坐下,“你放心,她若是不醒,我半步也不会出这院子,但她若是醒了,我定要一个答案。” 芹小娘替她擦着手,不再吭声了,到了后半夜,芹小娘也乏了,眼皮子直打架,哭得红肿的眼睛更是酸涨难受,整个人都是煎熬。 她不眠不休的照顾了白秋兰两天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白华英见她倚在床侧眯着,便轻轻拿了她手里的帕子,叹了叹气,若是白华英的嫡母还在,想来也会被这样妥善照顾。 她轻轻的擦着白秋兰的手心,探一探额头,发现烧也退了不少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黎明初至,天光微晓,今日是个好天气,风停雨止,几缕光从镂空糊了明纸的窗投了进来,屋子里的碳还在烧着,白华英下半夜的时候朝里头又添了些,尘埃在光里游动。 门外传来轻轻的两声叩门声,白华英打开门,就瞧见孙嬷嬷捧着吃食站在门口,见了白华英,满是褶皱的老脸有些诧异,“大小姐,你怎么……这是一夜没歇息?” 白华英打了个呵欠,翠青守在门口,黑着脸道:“我家小姐守了大小姐一夜,芹小娘后半夜的时候就歇下了。” 孙嬷嬷伸长了脖子朝里头看了一眼,“小姐烧可退了?” 白华英开了门,来到床边摸了摸白秋兰的额头,她意识模糊的抓着白华英的手,含糊着道:“娘……我好难受。” 白华英见她有意识了,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可不是你娘。” 白秋兰猛的睁了眼,见是白华英,顿时将她的手甩开,厌恶的瞪着她,“你来这儿做什么!滚出去!这儿不欢迎你!” 白华英站在床边凝着她,“我是不想来,不过芹小娘为了救你,可想了不少的法子,三妹妹,你不如回忆回忆,被禁足在院里的这几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扬着头不甘心的瞪着她,“我一个病人能做什么!我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你最好掂量着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再替父亲教一教你。”白华英掰了掰手指头,那十指咯咯作响,将白秋兰吓得有些发虚。 芹小娘被这动静惊醒了,猛的睁眼,发现自己在塌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毯子,她顾不得这些扑向白秋兰,“兰儿,你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吓死娘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为娘怎么活!!” 白秋兰窝在芹小娘怀里,有了靠山,说话又硬气了些,“都是她害的我,你怎么还让她进来了!你把她赶出去,我不要看见她。” 白华英拉了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凝着白秋兰,“倒是难为你了,为了将病情加重,竟然去外头冻着,只是我有些好奇,你这肋骨是怎么扎进肺里的。” “你胡说什么!分明就是你害的我。”白秋兰紧了紧被子,瞪着她心里发虚。 “若是我害的,你胸口定会有个脚印子,可偏偏你伤的是最后一根肋骨,这伤处还有个红色的印记,想来是近日才伤着的,这样一个印记,容我想想,该是撞了什么棍子一类的东西导致的,三妹妹,是我来推论,还是你自己说实话?” 第335章 秋兰与赵斯年 第335章 秋兰与赵斯年 白秋兰缩在芹小娘的怀里,瞪着白华英,如同只小兽,“你胡说什么!我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想怎么样?白华英,如今你想指望太子,可指望不上了,也犯不着摆出一副你了不得的架势来给我看。” “兰儿!你与我说句实话,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芹小娘扣着她的肩膀,痛心疾首! “娘!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你们都疯了吗?她就是个傻子……不,她现在就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你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我不要看见她!”白秋兰抄起枕头砸向白华英,白华英接过那枕头,抬手丢回了床上。 “兰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是娘的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还不说实话?你不说,就让月荷来说!”芹小娘按着她,用被子将她裹严实,唤了一旁侯着的月荷。 这么些年,呆在白秋兰身旁伺候的丫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月荷深知自家主子刁难任性的脾气,所以也没敢将事儿说出来,“小娘,奴婢……奴婢……” “月荷!”白秋兰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吓得月荷缩着身子,更不敢说话了。 白华英见状心里有数了,抬手将月荷抬起来,月荷吃痛的收了手,“奴婢……奴婢没事。” 白华英一抬手,月荷便往一旁缩了缩,白秋兰见状冷斥道:“没根骨的东西!如今尽在这儿丢人现眼,滚出去!” 月荷顿时中释重负,转身就要走,白华英扣着她的手臂,她疼得冷汗直冒。 白华英将人拉了回来,猛的将她的衣袖子捋了上去,她那手臂上遍布掐痕,好些地方还交叉着鞭打的痕迹,青紫的交织在一起,格外渗人。 她扑通跪了下去,泪如雨下,“这……这是奴婢不当心摔的。” “摔成这样?你再摔一个我看看?”白华英凝着这性子怯怯的丫鬟,这丫鬟瞧着面生,想来是近年才跟在白秋兰身旁伺候的,她这个样子,像样了白华英还是个傻子时,被她欺负的模样,白华英一时于民不忍。 “奴婢……奴婢真的是不当心摔的,大小姐恕罪。”她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月荷,你说实话,这两天她到底做了什么?有我在,你放心,不会有人敢无缘无故的欺负你。”月荷被欺负成这个样子,这府里还有没有旁的人被这样欺负,可想而知。 “她是我的丫鬟,你还想替我的丫鬟做主不成!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白秋兰抄起床边小桌上的茶盏,朝着白华英便砸了过来,那滚烫的茶水砸在地上,溅了月荷一手,她低低的唤了一声,疼得脸色惨白。 白华英见那粗粝的手迅速起了泡,忙掏出药粉浇在她的伤上,扯了帕子替她包上,沉声:“三妹妹,你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我夜里差人去请了宫里的嬷嬷过来给你教习礼仪,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嬷嬷什么时候回宫。” 芹小娘内心一喜,有宫里的嬷嬷教过的,到时候若是有人来作媒,还给她姑娘脸上贴了金,可偏偏白秋兰不这样想,“你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替我请?就凭你也能请得动宫里的?” “我是请不动的,可是我外祖母与先太后颇有渊缘,我托外祖母去请了先太后身旁的那位芳姑姑来府上,对了,不仅仅是你,还有那沈府的小姐,叶府的小姐,张府的小姐都会一并来府上学规矩,三妹妹,你可不要丢了白府的颜面。” 她将月荷拉到一旁,瞧着这怒气冲冲的白秋兰,笑盈盈的,白秋兰险些被气背过去,她忽的有一种针扎在棉花上的错觉! “月荷,你来说说,你家小姐这两日到底做了些什么。想必小娘也想知道。”白华英拍了拍月荷削骨一般的肩膀,暗自心疼,这丫头实在太瘦了,比那时候的白华英还要削瘦。 白府是没有银子了吗?如今府里的下人养成这个样子!到时候旁的府坻几位小姐若是过来,岂不是要丢尽颜面! 月荷被白华英那一丝温暖感触,咬了咬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将事儿都捅了出来。 “那会子,小娘去后院了,小姐原……原是想偷偷出府,谁料不当心摔了回来,又吹了冷风,本是想将这些事都算在大小姐头上的,结果帐还没算,小姐就发了高热,昏迷不醒了。奴婢有罪,奴婢也拦过,可是奴婢实在拦不住。” 她颤抖着将另一只手上的伤也露了出来。 白秋兰抄起枕头朝月荷砸了过去,咬牙切齿,“死丫头,我才是你主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白华英将月荷拉到身后,“什么事,能让三妹妹伤着也要爬出府去?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分明就是这死丫头想坏了我的名声,随便编排的!” “她这一身伤也是自己找的不成?小娘,你先前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我也从未听说有哪个当家的主子将贴身的丫鬟打成这个样子的!”白华英看了眼那伤,依旧觉得心疼。 翠青将月荷扶到一旁,生怕那白秋兰再狠起来,抄了东西打人。 芹小娘一时理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白华英见这桩事说到这份儿上了,朝芹小娘淡道:“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你若是不想让女儿步了你的后尘,当个庶女出嫁,不如想想法子,也与大娘子示示弱,月荷我就带走了,在她学会待人接物之前,我看她身旁也不必有人伺候了,小娘,我这样安排,你觉得可有不妥。” 她故意问了这么一句,芹小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白秋兰这丫头如今是瞧上了谁!竟也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由应下了,“怪我,是我宠坏了她,眼下白家是你与大娘子当着家,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白华英微微颌首,对芹小娘这态度还算满意,她领着月荷与翠青便离了院子。 白秋兰在院里骂骂咧咧,“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也瞧瞧你这个丑样子……” “够了!”芹小娘凝着她,恨铁不成钢,“我只问你,你先前出府,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公子?” “娘,你……你胡说什么。”白秋兰垂眸咬着唇,面上泛起一抹羞涩,她绞弄着手中的帕子,女儿家的娇态骤显。 “娘也是过来人,你是个什么样子,我难道不清楚?你告诉我,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若是你真的如意,娘便替你想想法子,再去求求你祖母与父亲,他们再怎么说也宠着你这么多年,婚姻大事上,必然也是舍不得你吃苦的。” 白秋兰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将先前的气抛之脑后,“没……没有的。” “难不成,是沈太傅家的沈从水?他家婆母可是个厉害的,不过沈公子却是不错,沈老太爷又是官家的太傅,配我家兰儿,也是成的。”芹小娘自己瞎琢磨着,点了好几家的公子哥儿。 白秋兰摇了摇头,咬着唇道:“都不是,娘,你就别乱猜了。” “那到底是谁?总不能是璟王?太子?还是荣王?”她女儿的野心她是知道的,可……那上头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她女儿这样的性子嫁过去了,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作后盾,日子只怕是难。 “璟王那道疤太可怕了,我看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是他,太子如今还禁着足呢,我听人说,太子要被废了,我嫁过去岂不是要去吃苦,再说了,荣王殿下才多大!我才不要小屁孩!”白兰扬着下巴,眼底柔情万千。 “到底是谁,你就别吊着娘的胃口了,这些年上京男儿娘都替你瞧着的,你挑中的是哪个?娘也能替你参考参考。”芹小娘自己是妾,吃尽了苦头,如今只盼着女儿能翻个身,当家做主,风风光光的嫁,别像她似的,成亲也不过是给主母奉了盏茶。 “是……是勇安侯府的。”她搅弄着帕子,面带娇羞,想起赵世子那张俊朗的脸,一时心动不已。 白华英本是回来取她遗失的玉佩,谁料忽的听了这话,猛的推开了门,“谁!” 白秋兰见她慌了,不由扬了扬下巴,“勇安侯府的世子爷!怎么?难不成你也喜欢?我可告诉你,我与赵世子私下可见了好几回了,赵世子为人温柔真挚,待我也好,我就喜欢他这样的。” “赵斯年的世子妃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与府里的容小娘青梅竹马,她都没有成为正妃,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能成为世子妃?”白华英气血不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逃开那个恶梦般的地方,要报复时,白秋兰竟然想着嫁入勇安侯府! “世子妃是被她婆母害死的,同世子有什么干系?再说了,那个恶毒的婆母已经死了,赵世子说瞧着我便觉得熟悉,像是见了故人一般,他也是喜欢我的,至于青梅竹马,赵世子说那容小娘胎位不正,到时候会不会生不下来还两说!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扬着脸,说得头头是道,眼底透着对一个人绝对的信任,白华英气得扬手便是一巴掌。 第336章 秋兰欲嫁赵斯年 第336章 秋兰欲嫁赵斯年 白秋兰捂着脸,怒不可遏,“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顾不得什么体面了,朝着白华英扑了上去,白华英扣着她的手,目光凛冽,“我当你只是蠢了些,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个地步!你背着所有的人与赵斯年私下来往,他若是要娶你,早请人来下聘了!” “如今勇安侯府事多,我尚未及笄,我及笄了之后他一定会娶我的!我看你就是嫉妒我要嫁得比你好!”白秋兰见挣不开,张嘴就咬,白华英眼疾手快的捏着她的脸,险些气背过去!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侯府世子,要什么样的世家小姐没有!何须来娶你一个没有背景的庶女!”白华英自己也有些琢磨不透,白家没什么权势,比不得封府那样的士家大族,那么他接近白秋兰,又是为着什么! “我哥哥才华斐然,颇得侯府赏欣,他在世子跟前效忠,我如何做不得世子府的人,便是当个侧妃也好,我都认了!”白秋兰被她捏着脸,嘴里的话含含糊糊的。 白华英猛的松了她的手,凝着她目光寒冽如刀,“愚蠢!父亲扶持太子,他却要与勇安侯勾结,你可想过,到时候若是勇安侯出了事,整个白府都要跟着陪葬!” “你懂什么!勇安侯府颇得圣宠,怎么可能有事,我哥哥如今也是为了白家!等我嫁进勇安侯府了,你就等着给我下跪磕头!”她理着衣摆,信誓旦旦,做着美梦。 白华英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赵斯年说要娶你,是不是与你说过,要以清平庄做嫁妆?” 白秋兰怔了怔,“你……你怎么知道?我嫁过去就是侧妃,这是世子应允我的!白华英,这可是你羡慕不来的。” 这所有的事情,一瞬间便理清了,“你真以为赵斯年是要娶你?他是要清平庄!想必那清平庄一事,芹小娘,也出了不少力。” 那庄子原就是她的人在打理,如今突然拿了地契去当了给赵斯年,可惜了,半道上被她拿了回来,所以白敬言才会这么气,因为她坏了他们的好事。 芹小娘按着白秋兰,一时有些不敢看她,“大小姐,我也是为了兰儿的终身大事,可我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兰儿是你嫡亲的妹妹,她若是当了侧妃,将来也定会替你物色个顶好的,你……”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是断做不到的,但是这地契给勇安侯府,你想都不要想,二哥哥若是执意要与勇安侯府来往,到时候出了事,后果自负。”她幽幽的凝着芹小娘,朝堂里的水太深了,常年呆在举深院里的女人又能得些什么消息。 芹小娘脸色微变了变,硬气了些,“大小姐,你莫不是嫉妒你三妹妹将来要当世子侧妃了?我家言哥儿也是个有出息的,你若还念着这几分情谊,就帮着去老太太那儿说说好话,到时候侯府的上门了,清平庄是一定要给她做嫁妆的。” “哼,祖母历来是最疼我的,你别以为你把地契拿回来,祖母就高看你一眼了,祖母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最好断了这念想。”白秋兰扬着下巴,傲气得很。 白华英凝着这母女二人,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若是皇后其心不正,想要助荣王谋朝篡位呢?这可是天大的罪!你真以为勇安侯府这么好?” “你少在这儿唬人了,太子要是被废了,荣王要当皇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若是跪下来,向我道歉,我还能放你一马,否则,白华英,到时候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白秋兰本就好斗的,如今与白华英掐上了,哪里还松的开。 “你好自为之!”白华英见劝不动,便也作罢了。 她转身出了门,白秋兰捂着脸,瞪着她的背影恨意丛生,另一只手拉着芹小娘,咬牙切齿,“娘,我到时候若是当了侧妃,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芹小娘想起她说的话,有些不安,“兰儿,你到底是姓白,凡事还是要以白府为要,眼下上京乱得很,那勇安侯府又同封家结了仇,到时候你若是嫁过去了,万一你大姐姐嫁给封家大公子,到时候可就……” 白秋兰沉着脸鄙夷道:“她不过是学会去巴结封家那个二小姐了而已,就她这样的脸,大公子能看上她?简直痴人说梦。” “其实,若要细细追究起来,还是封家大公了要更妥当些,听闻他满腹经纶,此次过来赶考,是受了官家的暗旨,封氏一族在豫州又是个士家大族,你若是能嫁进去,封家可只有一夫一妻,从未有过什么小妾外室的。” 芹小娘这些日子没少打听外头的公子哥儿,她听着那封家的状态心动的不行。 “封家再好也没有侯府的好,这可是世袭的,若是那小娘生不下来孩子,我先生下来,到时候就是长子!侯府之子,可比寻常人家的要气派得多。”白秋兰算盘打得响亮。 芹小娘觉得也在理,“到底还是官家更厉害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日子你先好好的养着伤,大抵是世子爷对你上心,春猎的帖子都送过来了,只是……为着你出嫁时的脸面,我想着,将你过到大娘子门下去。” 她是个妾室,婚姻嫁娶这样的事,都只能由着主母出面解决,以嫡女的身份出嫁,自然是要比庶女要好。 “大娘子可巴不得咱们过得不好,怎么可能让我过到她名下去。”白秋兰想起大娘子先前的恩恩怨怨,五味陈杂。 “会有法子的,如今世子都愿意娶了,也不过是同老太太与你爹爹说说好话的事,这段日子你也乖巧一些,你大姐姐既然有本事请来宫里的嬷嬷,待你好了,你也跟着多上上课。”芹小娘已然有了主意,安抚着自家女儿。 白秋兰捂着脸应付着,心里盘算着要将那门亲事早些定下来才好! 院外日头高高挂起,花影相照,雪化了许多了,府里头的草坪了里露出埋了一个冬日的枯草,府里的下人正忙碌的收拾着,见白华英沉着脸急匆匆的走过,不由有些懵。 白华英回了栖梧院,饮了两茶才将这怒意压了下来! 赵斯年那个混帐,先前便是用这样的手段骗了她,如今又用一样的手段去骗白秋兰!可恨她大仇还未报,若是真的将白秋兰搭了进去,白府便与勇安侯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翠青端了茶盏过来,狐疑道:“小姐,三小姐愿意嫁,想来这事儿在勇安侯府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咱们说得再多,只怕也没用了。” 府里的老太太嫌贫爱富,是人尽皆知的,如今这样好的时机可以攀附权贵,她怎么可能放过。 白华英砰的一声搁了茶盏,眯了眯眼,“春猎还有五天,一切等春猎之后再说。” “是,小姐,宝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在院里帮着做些累活,咱们院里的人都排挤她,她过的也不是很好。脾气倒是比先前要收敛很多了。”翠青陪着她出了门去了后院。 后院的耳院是丫鬟们住的地方,这会子闲下来的丫鬟们正凑在一块儿磕着瓜子晒着太阳,最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宝珠蹲在小池子边搓着衣服,冰冷的池水将她的手冻得通红,几个丫鬟还在颐指气使,“洗干净点儿,那边还有一堆衣服呢,小姐的衣服如今可金贵得很,别洗坏了。” “就是,洗坏了就是十个你也赔不起。” “当初跟在老太太身旁的时候,可没少给咱们栖梧院的人脸色,如今还不是靠着大小姐的仁心,这才留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翠青咳了两声,“不干活,都凑在一块儿做什么!” 众人见白华英站在长廊边,顿时吓了一跳,纷纷起了身,行了礼便作鸟兽散了。 宝珠跪在池子边低着头,半响没动,直到翠青来到她跟前,将她扶了起来,“小姐唤你过去。” 宝珠如今老实了许多,进里间时也战战兢兢的,一进屋翠青便关了门,她缩了缩脖子,来到白华英身旁,将她递了盏茶过来,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待大小姐必定……” “喝茶。”白华英无奈的将茶搁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宝珠有些懵,眼角还挂着泪痕,连着性子也转了不少,那傲气散了个干净,“是……多谢大小姐。” 白华英抿了口茶,阳光从窗外折了进来,外头的雪化成水,从屋檐上落下来,滴滴答答的,跟下雨似的,“如今你的伤也好了,宝珠,有些事情,可想清楚了?” 宝珠捧着茶,暖着那泡在水里冰冷的手,咬了咬牙,“夜里的时候,桂枝原是要喝药的,可她没喝,是一只老鼠渴了,进来喝了,没一会儿,老只老鼠就死了,大小姐,当年的事情……若是说出来,奴婢们的性命难保。” 第337章 内贼 第337章 内贼 宝珠搁了茶盏,跪伏在地上,整个瑟瑟发抖,若不是如今的栖梧院里里外外都是人护着,只怕她早就死了。 “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宝珠,你若是将事情如实告诉我,我到时候给你一笔钱,你拿了那钱去隐姓埋名,过你自己的日子。”白华英轻轻摩擦着茶盏的边沿。 那八宝的碳盆儿旁置着个水壶,寂静下来的屋子里,水壶忽的开了,热气直往壶外冲,她慢条斯理的将壶子提了起来,沸水入杯,高香乌龙瞬间便舒展开来,香味儿宜人。 “奴婢……只求大小姐收留,奴婢愿为大小姐当牛做马,以报大小姐救命的大恩,请大小姐成全。”她伏在地上,低着头,形容憔悴,嗓音低哑,再没了初来栖梧院时的颐指气使,乖得如同一只收了爪子的猫。 “你就不想过自己安生的日子?”她有些意外。 宝珠跪在地上,一身厚烂单薄的衣衫在这样的春日里,她冻得瑟瑟发抖,“奴婢原就是老太太买回来的,那年大灾,父亲又好赌,将我卖了,前些年有老乡带了消息过来,说他好赌成性,后来被打死了,母亲和弟弟也病殁了,大小姐,奴婢一无所有,能去哪里。” 她什么也没有,所以自然什么也不怕,“奴婢先前多有得罪,可大小姐宅心仁厚,还愿意救奴婢一命,奴婢愿以往后的性命来伺候大小姐。请大小姐成全。” 白华英利落的泡了盏茶,将公道杯中的茶倒进主人杯中,抬了抬手,“我想知道的事,你若是说得好,我自然也可以考虑考虑。” 宝珠见有了几分希冀,连着精神也好了些,“是,奴婢七岁被卖进府里,如今奴婢已经二十有一了,大娘子是二十年前嫁进府里来的,正巧就是奴婢进府的后一年。” 她对以前的事情是知道些的,到底是老太太身旁的丫头了。 “继续说。”她捏着杯盏。眯了眯眼,芹小娘,她还没有问,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先大娘子生得漂亮,又是伯爵府里头出来的,那时候芹小娘也在府里,只是……她是寄住在府里的,与先大娘子十分要好,如今你瞧着芹小娘处事周到,将府里打理了十几年,那些都是跟着先大娘子学来的。”她回忆起先前的往事,不由感慨。 “先大娘子生大公子的时候也不是很顺,但是好在都挺过来了,大公子自幼多病,先大娘子与伯爵府费尽心思,才将大公子的身体调理了回来,大公子生下来没多久,二公子就出生了……” 白华英拧了拧眉,“他们的年纪是差不多。” “可不是嘛,原本先大娘子与主君也夫妻恩爱,主君是要替青梅竹马的芹小娘择个好夫婿的,岂料有一晚上喝醉了,就……就有了二公子,先大娘子没法子,只能将她迎进府里,让她当了贵妾了。”宝珠咬了咬牙,对于再往后的事情,心里忐忑得很。 她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白华英,她那张脸上的胎记是很大,颜色也很艳,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五官是很精细的,若非有这么一层胎记挡着,必然也是个与先大娘子一样精致的妙人儿。 “好一个青梅竹。”当初她嫁给赵斯年的时候,赵斯年也说那侯月容不过是个远房的妹妹,可到头来,她竟犯了与这先大娘子一样的蠢事,在婆母的压迫下,给他纳了妾,那妾害死了她和孩子,如今自己在府里作威作福! 宝珠低了头,挠弄着帕子,心里慌得厉害,“那……那老太太原就想着,若府里当家的是自家内侄女,她也好拿捏些,若是换个人,就没这么听话了,加上先大娘子手段雷霆,治家有方,老太太就更没管家的权利了,所以才将那芹小娘推了上去。” 这些年,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腌臜事,宝珠看得累了,人在这样勾心斗角的一个地方,连着自己也会被同化。 “后来呢?我母亲为何会难产?论理说,二胎比头胎要好生些才是。”直觉告诉她这里头是有问题的,可如今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她总不能再开棺验尸! “后来先大娘子怀着大小姐,是芹小娘一直亲自照料,有一回奴婢发现孙嬷嬷往给先大娘子的药罐子里倒了包粉沫。”她偷看了眼白华英,隐隐不安。 白华英缓缓的倒了盏茶,“你看清楚了,是芹小娘身旁的孙嬷嬷?” “是,孙嬷嬷是老太太拔过去伺候芹小娘的,后来便一直跟着她了,奴婢在府里这么多年,不会看错的!后来生产的时候先大娘子难产,产后又大出血,人便没了,奴婢伺候老太太的时候,听见老太太与芹小娘在吵架。” 白华英吹了吹主人杯,杯中的茶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忽的觉得心口被针了一般的难受,想来是这正主儿心里难过。 “芹小娘与祖母的关系基本上是共生了,芹小娘身旁的孙嬷嬷朝药罐子里下了药,那么祖母必然是知道的。”老太太是个解角色,可帮着个妾室来害正室,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捏着的杯盏紧了紧,目光冷冽如冰。 宝珠咽了咽口水,嗓音干哑,“大小姐料想的不错,只是……奴婢听着,老太太原只是想让先大娘子吃点苦头,无法再掌家,可没想到芹小娘会痛下杀手,给先大娘子下了慢性毒,先大娘子是个好人,于奴婢也是有恩的,奴婢原想去伯爵府,可……” “可我母亲走了之后没两天,伯爵府的人便时常在宫里。”白华英不知道官家在这样要紧的时侯将她们具体派去了哪里,但那天听了璟王的意思,该是去了北境才对。 “是,后来先大娘子下葬之后,靖安伯夫妇便游历去了,奴婢在府里不敢声张,后来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奴婢能倚仗的就只有老太太了,哪里敢有半分声张。大小姐恕罪。”她伏在地上,微微的颤抖着。 小人物的悲剧,往往都是从身不由已开始的,可是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事半点不由人。 “桂枝醒了吗?”白华英将她扶了起来,塞了盏茶给她。 “醒了,她浑身都是伤,没一处好的,先前有人要杀她,她吓得不轻,如今到了大小姐这儿也不敢睡,一直硬撑着。”她与桂枝都是府里头二十来年的丫鬟了,从几岁的年纪熬到如今,一晃眼已经二十多了,嫁人也嫁不出去了,只能守着白家,盼着白家越来越好。 她们都是没有家的人了,在这白府里这么久,比白府里的主子们还要爱惜白府的一切。 “我去瞧瞧她。你就留在栖梧院,要做些什么就问翠青,若有短缺的,去问白芷要就是了。”白华英理了理微皱的衣襟。 宝珠神色慌张的扫了眼外头,低声道:“大小姐最好仔细着些白芷,她与我一样,也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将她打小带在身边,那会子喜欢她得很,还赐了个白姓给她,杜枝喝的那碗药,就是她拿过来的,桂枝不愿打草惊蛇,只偷偷让我将药倒了。” 白芷,她垂眸扫过衣服上白色的玉兰花绣样,眯了眯眼,“无妨,我倒是要瞧瞧,我这院子里如今还有多少个吃里扒外的。” 她抬步出了耳室,翠青跟在她身后,扫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宝珠,“小姐,这宝珠先前可没少欺负咱们,你让这样的人进咱们院里来,到时候还不得被咱们府里的人欺负死。” 白华英顿了脚步,瞧着正拿了扫把在洒扫的绿语,挑了挑眉,“有仇必报,本就是咱们院里人该有的性子!她若是能忍下来,那也是她的本事,忍不下来,你就去库房里,取一百两给她,让她离府自过。” “小姐,你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仁慈了。”翠青嘟着嘴,很不开心,“她做了这样的事,咱们替她请了大夫医好了伤,本仁至义尽了,还要给她银子!咱们帐面上可才刚刚有了点,哪里禁得住这样挥霍的。” “我先前怎么没瞧出来?你不止是个贪吃的,还是个小财迷。”白华英捏了捏她那日渐吃圆的脸,笑得开怀。 “奴婢才不是小财迷,奴婢只想替小姐守着,这攒下来的可都是小姐的嫁妆。”她一直觉得她家小姐要嫁个大人物的,不是封家大公子,就是嫁给璟王也是不错的,毕竟她们好些银钱的入帐,都是从璟王给的铺子里头支取的! 这愿意将家产拱手的男人可不多了,实在不成,封家也是好的,上有士族庇护,下有神医是义子,多好。 白华英敲了她一记脑门儿,往前走道:“钱要花在刀刃上。” 翠青不满的嘀咕,“她叫宝珠,又不叫刀刃,小姐,近来我觉得白芷有些奇怪,她对那桂枝,好像也太好了点,先前对宝珠也没见照顾的这么妥贴的,要说起来,她同宝珠还同是老太太那儿出来的呢。” 白华英脚步微顿,“快,去桂枝那儿!”这会子白华英在院里小转了一圈也没瞧见白芷,保不齐她如今就在桂枝的房里。 她拔腿便朝着后院丫鬟们的小屋跑去,翠青见状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这一跑,院里的人见了也跟着跑了起来,没一会儿,这后院的小屋外便站满了下人。 第338章 一出好戏 第338章 一出好戏 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会子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瞧着里头,四下里议论纷纷,“怎么大小姐火急火燎的,平日里也没瞧她这样的。” “怕不是那桂枝姐姐病重了?” “还桂枝呢,你忘了,她先前是怎么挑事儿来给咱们大小姐穿小鞋的了!” 十七拔开人群,跟着进了屋,屋子里桂枝吐了好些血,白华英替她诊着脉,神色冷峻,十七瞧着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白芷眼神虚晃了晃,“谁知道呢,先前请大夫过来瞧了,大夫说她是伤及肺腑,人都快不行了。” 白华英诊了半刻,松了手,凝着那暗黑的血,叹了叹气,“她伤得重,翠青,你按着先前给战公子的方子,给她照着抓一幅药过来。白芷,你就在外头煎,别让旁人再接触到这些药。” 白芷一听直皱眉,“小姐,桂枝先前对你可不好,如今你何苦还要这样救她。” “奴仆本就违背不了主子的命令,她要做的事,也不过是她主子的意思,我又何苦去为难她,白芷,你也是老太太院里过来的,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多费些心。” 白芷只当白华英是夸了她,不由喜道:“小姐放心,如今秀心姐姐不在,奴婢自然会替秀心姐姐好生伺候小姐,奴婢这就去捡药。” 她同翠青一道出了门,十七见她似有话要说,便出去了,守在外头,谁也没让进,临了还抬头看了眼守在外头的暮成,挑了挑眉,到底还是在小姐身边好,不必在屋顶上风餐露宿。 屋子里忽的静了下来,她取了银针,在桂枝的眉心扎了一针,淡道:“人都已经走了,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说了。” 桂枝猛的咳了两声,气息不稳的睁开眼,泪盈盈而下,“大小姐何必救我,我如今早没了利用价值,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你就不怨我将你打了发放出去?”白华英顶着冲天发髻,像个孩子似的,可眉眼间的她沉稳令人不敢小觑。 桂枝压抑着嗓子,泪如雨下,“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但大小姐若是想知道别的事,恕奴婢不能如实相告。当初她将奴婢带进府里,对奴婢有恩,奴婢断做不出出卖恩人的事。” 白华英替她将被子掖了掖,淡道:“我想知道的事,自然有旁的法子,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看样子,芹小娘是知道她在查她母亲故去的事情了,如今起了防备之心,才会对桂枝痛下杀手。 桂枝见她不再追问,有些意外,“多谢大小姐,往后若是有奴婢用得到的地方,奴婢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华英垂眸,理着帕子,细想了想,“待你好了,你若是想离开白府,到时候去翠青那儿领些银钱,寻个安生立命之所。” 桂枝一时感动不已,咬着牙哽咽着道:“奴婢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小姐何苦还要来救我。” “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我也需要求证一些事,你不必说,只须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白华英没想到,芹小娘竟也有这样忠心的人。 桂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若是旁的事,奴婢定知无不言,但……事关先大娘子一事,兹事体大,大小姐,你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自有主张,我问你,那日府里下人挑事,到底是不是你。”白华英也知道这姑娘的性子是个刚硬的,查不出来什么,不如换个方向再问。 桂枝咬了咬牙,摇了摇头,“芹小娘原本是打算做这件事的,给大小姐一些难处,可奴婢还没来得及吩咐,这件事就发生了,当时……也是奴婢一时心急,以为是芹小娘吩咐了旁人做了。” 若不是当时老太太过来了,将芹小娘护下,只怕那会子芹小娘也免不了要受罚。 “不是你做的?”这府里除了芹小娘,就只有老太太与大娘子了。 “奴婢没来得及。”桂枝的身体大伤,说了几句话便有些上不来气,加上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处,一时脸色煞白,浑身发颤。 “宝珠说,你先前喝的药里,有人下了些东西,你不如与我演出戏,查一查。”看来这府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不少东西,要整顿白府,就必须从她母亲的事情开始彻查了。 “那日白芷端了药来,我心里难受,没来得及喝,大小姐,这府里头有人要杀我,我寻思,与先前在府外的那一拔人是一起的!”她心里是有数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不急,这出戏演完了,自然就知道是谁下的药了。”她拔弄着手中的玉佩,这玉是封家母亲给她的,一直戴在身上,如今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 “多谢大小姐。”桂枝颤颤巍巍的要起身,被白华英一把按了下来。 “你体内确实是有毒的,只是这毒性慢,老鼠小,自然喝了些就去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好休养,到时候我再寻个旁的由头,将你送出去。”她拍了拍桂枝的肩膀,起身出门。 桂枝躺在床上,手紧紧的握着,她一无所有来到白家,为奴为婢这么多年,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就被抛弃了! 这二十年来的许多往事,如同戏影一般在放着。 白华英去了外头替她瞧药,她心里是感激的,可她也知道,她在白府是呆不下去了的,今日是下药,明日后日又定会有旁的法子要杀她。 她哽咽着咽了咽口水,侧过头瞧见白华英正在指导白芷煎药,翠青从外头进来,扫了眼桂枝,冷哼道:“我家小姐可比不得你跟着的主子,是个没心肝儿的!” 桂枝擦了擦嘴角边的污血,“我在小娘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她断不会这样待我,这里头想来是有误会。” 同为下人,如今她是一个弃子,可弃子也想在另一个棋子的跟前硬气一些的。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误会!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如今我家小姐将你救了回来,芹小娘若是得了消息,只怕又要找我家小姐麻烦了,到底不是你主子,你也不会这样来心疼人。”翠青将屋子里脏了的被单换了,阴阳怪气的。 她历来就不喜欢桂枝,先前仗着有芹小娘,对自家小姐就没好过,如今出了事,她家小姐菩萨心肠将她救了,她还要藏着掖着! 桂枝侧过脸去,不再与她争执。 翠青一时觉得没意思,抱了东西便打发了人去洗了,白华英瞧着那药,白芷看得很仔细。 “这些日子,她的药都是你煎的?”白华英坐在一旁,拿了一包药闻了闻。 白芷扇风的手顿了顿,讪笑道:“是,奴婢先前也得过她的恩,权当是还她了,小姐,是不是先前奴婢的药煎得不好?” “甚好。”白华英将药细细的收了起来,这药是翠青抓的,没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白芷煎的药上了。 她呆了片刻,翠青便过来了,说是有几笔帐对不上,白华英急匆匆的便去了,白芷四处瞧了瞧,见四下里无人,又拿出一包药,悄悄的朝里头洒了进去,迅速将药重新盖上了。 翠青躲在暗处,瞧着白芷这动作就要冲出去,“想不到咱们千防万防,这贼还出在自个的府里,小姐,她这样吃里扒外的,就该打一顿好板子,将人赶出去。” 白华英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温声道:“此事也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还有什么可等的,这可是证据确在!我真是没瞧出来,先前她打听着二哥儿的消息,悄躲在二哥儿必去的路上送荷包呢!她如今做这些,定是为了讨好芹小娘,将来好给二哥儿当个妾室,我呸!真是不要脸!” 翠青先前怯生生的,如今跟着白华英以后,有了好些底气,连骂起人来也利索了。 白华英瞧着骂骂咧咧的翠青哭笑不得,“你急什么。” 翠青黑着一张脸,瞪着白芷咬牙切齿,“咱们府里可是清清白白的,哪能让这样的人坏了咱们的名声,小姐,这白芷可万万留不得!” 白芷端了药进了里屋,没一会儿,便听得白芷一声尖叫,急匆匆的从里头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第339章 戏中戏 第339章 戏中戏 院里的下人正在洒扫,见白芷慌慌张张的,顿时有些懵,迎了上去,“怎么了?” 白芷手上还沾了点血,整个人发着颤,“桂枝……桂枝她……她出事了,快去找大夫,找大小姐过来!” 众人顿时四散开来,去请大夫寻人去了。 说话间就见芹小娘领着人怒气冲冲的进了栖梧院,柳氏也闻声而来,众人来了丫鬟的耳室,瞧见塌上流着血的桂枝,顿时一惊,柳氏诧异不已,“这不是你院里的丫鬟,先前不是被打出去了,如今怎么又在华儿的院子里。” 芹小娘见床上的人鲜血淋淋的,紧了紧帕子,脸色有些沉,“我说我派了人去寻她,想给她个地方安置,怎么寻不着人,大小姐人呢?” 白芷摇了摇头,缩在一旁,“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给她喂了药,她吃了没一会子就成这样了。” 芹小娘凝着床上的人,气得捏紧了帕子指着白芷,怒不可遏,“不知道?如今我院里的丫鬟在栖梧院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跟我说不知道?那药可是你喂下的!” 白芷扑通一下跪了地,吓得脸色发白,“奴婢真的不知道,桂枝是被打发出去了,可是在外头不知怎的,受了很重的伤,大小姐这才将她带了回来,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她身旁,奴婢若是对她有异心,何苦这样仔细的伺候着!” 柳氏见芹小娘有些激动,将她按在一旁,温声道:“如今究竟她自己病重殁了的,还是有人害的,还未可知,白芷到底是老太太身旁一手教出来的丫头,老太太又是个菩萨心肠的,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红杏,你去请个大夫来,无论如何,桂枝的事,总要有一个交待。” 红杏得了旨,转身便出了门。 芹小娘瞪着白芷咬牙切齿,“谁知道你是个什么心!你与桂枝本就不和,你会这么好心的去照顾她?如今她死在这栖梧院里,我定是要个说法!否则岂不是寒了我院里下人的心了。” 白芷吓得脸色惨白,直摇头,“奴婢……没有,奴婢与桂枝纵是有天大的仇,也不会去要了人的性命啊!大娘子明察!” 芹小娘冷冷的凝着她,一帕子砸在她脸上,恨恨道:“若不是你,那就是你主子的主意了!前些日子桂枝本就与她有些矛盾,她借着桂枝挑事的由头,将她打成重伤,如今又接到了院里来照看,真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白华英抬步进了里间,冷笑道:“芹小娘的意思,桂枝是我害的了。” 见她来了,芹小娘顿时又敛了半分,“不是你还能是谁?这人可是死在你的院里,如今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只能将此事呈报官府!” 白华英来到床边,悠悠的坐下,“是吗?芹小娘就不怕你呈报了官府,你做的那些事让人查出来?”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行得正坐得端!”芹小娘凝着桂枝那苍白的手,心里有些发憷,当初的事情,可不止是她,就连柳氏,老太太,也是掺和进来的,大家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件事情扯出来,谁也别想再清白的将自己榨干净。 “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倒是巧了,我前脚将桂枝打出府去,后脚就有人要桂枝的命,那人让我的人给绑了起来,如今既然都来了,就将那人带上来,对对口供如何?”她拔弄着手指甲,嗯,指甲长了些,是该剪剪了,否则到时候练剑都拿不动了。 柳氏一听要报官,顿时心一沉,上前朝白华英好言劝道:“华儿,如今正是你父亲与大哥哥升官春闱的时候,若是朝堂知道了这些事情,到时候只怕会有影响,这既然是家事,就在家里解决了的好,到底只是个丫鬟,犯不着拿你父亲与大哥哥的前程来作赌不是。” 白华英狐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大娘子倒是当得一手好家。” 柳氏尴尬的手指都僵硬了,讪讪道:“这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事儿,如今院外头我都封着,你查也好,要盘问也好,都由着你来,只一点,不要去报官,否则若是你父亲回来了,此事怕是……不好交待。” 白华英见柳氏松了口,她目地也达到了,不由颌首:“大娘子说得在理,既然如此,这案子就在这儿审了,不如就从桂枝如今在栖梧院说起,白芷,她的药历来是你在打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白芷猛的抬头,双拳紧握,“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药就这样了。” 白华英理了理理裙摆,温声道:“看样子是不愿意招了,翠青,那就动刑。” 翠青拿了一盆碳进来,那碳里头插着烧得通红的烙铁,“白芷,我家大小姐历来是坦白从宽,我与大小姐先前可都瞧见你往药里下了白色的粉,那里头是些个什么东西,你不如自己从实招了,也免得受苦,这些可都是伯爵府里的护卫拔过来的,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 白芷吓得缩了缩脖子,“那药分明是你抓来的,纵然是要审,你也有份!” 翠青呸了一声,冷笑道:“我与小姐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用刑。” 她抬了抬手,两个护卫按着她,另一个人拿起那烙铁便要朝她脸上烙,芹小娘平日里也用刑无数,针扎的,打板子的也不少,这拿了烙铁烫人的,还真是头一回,顿时有些后怕。 白华英扫了眼芹小娘,侧头笑了笑,一脸无邪,“小娘不必害怕,这样的手段,我还有得是,说起来,这些还是从个话本子里头学来的呢,像什么拔指甲,针戳到手指头里,拔睫毛这样的,都不过是试试菜罢了。” 柳氏紧了紧帕子,有些担忧,“华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 “怎么学的这样狠毒的手段?”白华英接了她的话,笑得无害,“自然是要学一些的,否则像我母亲那般,被人活活害死,岂不是亏得慌。” 柳氏面色一惊,下意识看了眼芹小娘,低声道:“先大娘子是产后大出血没了的,你可不能乱说,到时候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该生气了。” 白华英端起床边的茶盏吹了吹,觉得有些热,又搁了回去,“大娘子这话倒是有意思了,我母亲嫁进白家这么多年,拿了多少嫁妆补贴家用,如今人没了,她的嫁妆府里还用着,可她死后事却没人管了?” “倒也不是,你母亲走得急,还是老太太当时在里头送的她,自此以后老太太悲痛过度,便一直呆在房里吃斋念佛,不怎么打理府里的事了,如今府里也不敢再提起先大娘子,就是怕她伤心,这人年纪大了,禁不得事了。” 柳氏在一旁劝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同芹小娘对了个眼神,芹小娘了然于心,到底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了,对这一眼的警示还是很清楚的。 “大小姐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了,你母亲的嫁妆,那是你母亲管事的时候添补进去的,她走了以后,老太太便吩咐了,嫁妆一文不许动,全留了给你与言哥儿将来嫁娶用!她难产走的,你若是不信,也可以问一问当年的大夫,这大会会诊,都会留档记录!大小姐有通天的本事,大可去查。何苦在这儿糟践人!” 芹小娘扫了眼桂枝,桂枝的脸上还没有捂布,惨白的脸看起来有些渗人。 “小娘不必着急,当年的事我必定会一件一件查清楚,一个都不会漏下,如今说的是桂枝的事,翠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她将茶盏搁了回去,凝着那跪在地上的白芷。 白芷瞪着越靠越近的烙铁,脸上渗出了汗,“奴婢说,奴婢说,大小姐饶命,奴婢什么都说!” 翠青这才吩咐人将她放开,“早说不就好了,也不用受这层苦。” 白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抬头看了眼柳氏,又看了眼芹小娘,哆嗦着道:“当初……当初是老太太身旁的茉莉给了我药,让我下在药里头,她只说是些让人头晕神智不清的药,奴婢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芹小娘凝着她冷笑道:“什么老太太!你自己做的腌臜事,可不要推到老太太的身上去!仔细老太太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白芷跪在地上直颤抖,白华英挑了挑眉,“小娘怎么知道那药是老太太给的,白芷说的可是茉莉。” 芹小娘怔了怔,讪讪道:“我这不是反驳她吗!茉莉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看这药保不齐就是你存了私心,吩咐人下的。” 白芷错愕的瞧着芹小娘,“奴婢这些年在府里也是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分差错!桂枝今日死了,奴婢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小姐,这药就是茉莉悄悄给奴婢的!请大小姐明察。” 她将药递了上去,白华英接过那药闻了闻,微微拧眉,这是一味中药,混在药里也是有益,无毒的,想来,老太太是有了防备了,所以将药调了包了,呵,到底是成了精的老狐狸,看来这府里头的正主儿,是老太太。 第340章 老太太反将一军 第340章 老太太反将一军 白华英将那包药粉细细包了起来搁在一旁,“既然如此,那就请祖母过来一趟。” 白芷慌了神,拉着白华英哽咽着道:“大小姐,奴婢可以发誓,奴婢绝对没有害桂枝的心国,这药就是茉莉给的!” 芹小娘捏了帕子,伤心不已:“你还敢将这事扯到松鹤堂去?老太太一片仁心,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看保不齐是桂枝死在你栖梧院了,你推脱罪行,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白华英垂眸轻笑道:“芹小娘的意思,是我害的桂枝了?” “她在我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无不尽心,我原是要替她寻个好去处,谁料被你接回了栖梧院,大小姐,你不就是想查你母亲的事吗?咱们个个都清清白白,你若是要查,大可光明正大的来查,何必出做这样卑鄙的事来害了人性命。” 芹小娘一本正经的架势倒是拿捏得准,凝着白华英帕子轻轼着眼泪,装得那叫一个情宜动人,“可怜我的桂枝,平白受了这样的罪,如今连命都没了。” 她哭哭啼啼的,瞧得柳氏直拧眉,“眼下年才过,你总这样哭也不好,这件事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就请了婆母过来,将这事清算清楚,也省得往后府里的人再生闲话,红杏,你去请老太太过来。” 红杏得了旨,转身便走了。 芹小娘擦着泪,扫了眼一旁的嬷嬷,嬷嬷悄悄的挪到门口,十七猛的挡了她的去路,“呦,孙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啊?咱们府里如今事还没完呢,大小姐吩咐了,院里的人不得随意走动。” 孙嬷嬷全色有些难看,“年纪大了,身体不适,想去如个厕,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十七朝绿语使了个眼色,绿语一路跟了孙嬷嬷过去,盯着她如了厕,又盯着她回了栖梧院的耳室。 柳氏看了眼桂枝的‘尸体’,叹了叹气,“这丫头在府上也许多年了,如今人既然去了,府里总归也要送她一程,总在这塌上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华儿,这样的事你一个姑娘历来也是忌讳的,就由府里的人来打理,这到底是遭人下了毒,还是重伤没了,还是请了大夫再瞧过再做决断。” 芹小娘只当她那退烧的法子是同人学来的,对医术她并不精通,于是附和道:“就是了,咱们这些个不懂医的东问西问的算个什么事,这事还是得大夫说了算,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白华英瞧着芹小娘那市侩的嘴脸,心里生出几分厌恶,这桩事,疑点太多了,每一个人都能将做过的事情推给身旁的下人,下人顶了包,无非就是个死,而主子们却依旧逍遥快活。 她母亲的事情,看来只能等到那父子两回来了再来处理了,毕竟府里的正主儿不在,纵然闹得再大又如何?平白给旁人看了闲话去了! 栖梧院的人急匆匆的去请大夫,请的是魏小神医身旁的当归,当归一听说是栖梧院的事,来得也快,进了院便望向白华英,目光急切,“白小姐,这是怎么了?” 白华英望向床上的桂枝,“这丫鬟用了药之后就这样了,还请小公子帮着瞧瞧。” 白芷跪在一旁,缩着身子,隐隐不安,就在这时候,茉莉过来了,她趾高气昂的环视了一圈,“老太太身体不适,特地让奴婢过来一趟,这药粉,的确是奴婢给白芷的不假。” 茉莉穿得也花,估计是沾了老太太那花里胡哨的喜好,如今春风得意得很,“这不过是一种药材罢了,放进汤药里喝下去能缓解她的疼痛!老太太就是怕有人瞧着了说闲话,所以才令奴婢将药给了白芷,怎么?如今是出事了?要怪到老太太身上来不成?” 她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扫了眼桂枝,淡道:“老太太说了,这丫鬟到底也是个伺候人尽心的,被大小姐一顿板子打出去,着实可惜,总归是白府里出去的,也该多关照些。” 老太太如今这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再去插手查先前的事了,这院里如今可不止白芷一个人,到时候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老太太也捏得死死的! 好深的心机,倒是她小瞧了这府里的人了,也难怪白华英的母亲会在府里生下白华英之后殁了,连伯爵府都查不出些什么来! 这些人惯来是会做表面功夫的,想来那时候连着伯爵府的人都被糊弄了过去!可眼见着伯爵府的夫妻游历出事了,转手便迫不急待的娶了新妇回来,莫说是三年之期了,就连三个月的守孝,也不见得有,男人无情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当归诊了脉,片刻起身,恭敬道:“这位姑娘先前受的板子倒是不打紧,只是她身上有厉害的刀伤,加上受了惊,心郁难解,那药又有轻微的毒性,这才昏死过去了,倒也不是没法子救,待小的施几针,重新开一副药就好了。”当归不明情况,也只能如实应对。 芹小娘擦着泪,一派关怀,“这么说,她是没死了?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说不准,或许一会儿就醒了,或许明天。小的先为这位姑娘施针。”他这一回过来,完全是瞧着白华英的面子上。 他施着针,芹小娘见他是神医的药童,也不敢惹,谁都有个五病三灾的,若是这梁子结下来了,到时候有求人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当归下针动作利落,茉莉在一旁瞧着,紧了紧帕子,沉声道:“老太太说了,这丫鬟是个艰难的,如今既然由大小姐照看着,就在栖梧院里伺候着,干出那样的事来,大丫鬟是当不得了,就当个洒扫的,旁的全凭大小姐做主。奴婢还要回去伺候老太太,这就告辞了。” 茉莉走到白芷的身旁,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眼白芷,夺了那包药便吃了些,“谁若是再敢说我让白芷给桂枝下了毒,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她丢下手中另一半药,转身要出去,白华英眯了眯眼,淡道:“慢着。” 茉莉站在门口,扬着脸,“这后院的事,老太太没这个心力来管了,既然大小姐与大娘子接了这个摊子,老太太也难得能得些清净,往后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再来叨扰老太太了,省得她费了心,身体越发不好。” 茉莉到底是老太太身旁呆得最久的,如今漂亮的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差。 白华英缓缓来到她身旁,微眯了眯眼,“是毒药,还是救命的药,你心里最是清楚,你不妨回去告诉老太太,我要查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她若要拦,那最好让她出手再狠一点,这样慢性的东西,我母亲经历了一回,我可不会再上这样的当。” 茉莉牵强的笑了笑,对上白华英那双幽暗的眼,阵脚有些慌,“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是半句也听不明白。大小姐若是真有孝心,不如替先大娘子多烧两柱香。” “香我自然会烧。”到时候查清楚了,必然会连老太太的香一块儿烧。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茉莉却从她的眼神里会意了,她转身急匆匆的走了,那双眼睛,哪怕她走出了很远,她还是觉得后怕。 茉莉急匆匆的回了松鹤堂,老太太正穿着一袭深色松针的衣衫在念佛,见她过来了,搁了手中的珠串,听了她传来的话,叹了叹气,“这丫头如今是铁了心要挑事了。” 茉莉递了帕子上前,附和道:“奴婢瞧着她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先大娘子,若是大小姐没有脸上的胎记,只怕与先大娘子的长相该是一模一样。瞧着真真是渗人,老太太,她若是真查出些什么来……”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好,朗声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么可怕的!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想翻了白家的天不成?你派人多盯着她些,桂枝这个死丫头,到时候只怕也管不住那张嘴,既然事情已经闹起来了,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了。” “原先亏得奴婢及时换了药,可若是再继续……”茉莉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那双眼睛让人很害怕。 “慌什么?白芷那丫头,也是个不中用的,到时候若来个死无对症不就成了,栖梧院里总是死人,便说明那丫头是个不祥之人,到时候纵是有伯爵府这个靠山在,也没有人敢娶这么一个祸害!” 老太太理了理褙子,手中的珠串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她长长的叹了声气,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白家!保她儿子升官发财,眼下那些事可万不能再暴出来!茉莉了然,又安抚了老太太好些话,差了人去栖梧院里盯着。 栖梧院里当归扎完了针,朝众人恭敬的行了礼,来到白华英身旁,低声道:“我家公子说了,若是得空,还请白小姐去一趟封家,一同祭拜祭拜封大小姐。” 柳氏与芹小娘互视了一眼,芹小娘不甘的嘀咕着,“她什么时候与封家的关系这么好了?” 柳氏望了眼床上的桂枝,没好气道:“你若有这个心思打听旁人的事,不如放点心思在自个身上,桂枝是你的丫鬟,如今却养在栖梧院里,听说她先前被人刺杀,你这个当主子的,就不替她要个公道?” 柳氏先前在府里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如今这口气可算是能出出来了! 芹小娘来到床边打量着桂枝,叹了叹气,“她跟了我这么久,除了受苦受难的,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有个能掌家的主子了,也是她的气运,我哪里还能做得了她的主。” 第341章 小巷遇洪二爷 第341章 小巷遇洪二爷 桂枝缓缓的睁了眼,瞧见芹小娘,顿时往一旁缩了缩,她嗫嚅着唇角,一时有些无措。 方才的事她是听见的,可事实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如今再见到当事人,桂枝百感交集,“小娘……”她张了张嘴,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芹小娘担心她将事情说出来,便来到床边,一把将她抱住,哭得梨花带雨,“好桂枝,如今你可算是醒了,我知道你在栖梧院里昏迷不醒,我人都要吓死了,如今亏得你争这一口气,活下来了。” 她又压低了嗓子,在桂枝耳旁悄声道:“管好你的嘴,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如今你兄长妹妹可还靠着我的给条活路,你自个掂量着办! 桂枝咳两声,错愕的瞧着芹小娘,失望与背叛感由然而生,“奴婢这些年自问忠心耿耿,为什么,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芹小娘替她理了理衣襟,扫了眼正在外头与当归说话的白华英,压低了嗓子,朝她的手掌心里塞了包药粉,“桂枝,怪只怪她太固执了,非要去查当年的真相,以她的性子,以伯爵府如今的权势,只怕到时候整个白家都不得好过。” 桂枝瞪着那包粉,眼睛睁得浑圆,“这样的事,奴婢再也不会做。” 芹小娘瞪着她,咬牙切齿,“你当是我要对你下手不成?这件事关乎最大的是上头的人,你若是不做也无妨,你兄长你妹妹她们,定乐意得很!桂枝,我当年将你从那死人堆里救出来,你难不成就要这样报答我?” 桂枝的手里死死的攥着那包药,白华英送了当归出去,回来时就瞧见芹小娘正在对着桂枝嘘寒问暖,“你在栖梧院里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到我这儿来取……” 白华英挑了挑眉,“芹小娘待下人可真是好,既然如此,她的药材,就从芹小娘的院里出,翠青,你一会就去照着方子抓药,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芹小娘给桂枝抓的药。” 翠青福了福身,愉快的应下了,她跟在白华英身旁也了解了一点点,那里头几味药可贵得很!保不齐这芹小娘又要肉疼一阵子了。 芹小娘脸都黑了,柳氏在一旁附和道:“到底是主仆情深,旁人哪里比得了,华儿,这些日子你就好生的照看着她,至于那药粉一事,既然是个误会,那便也罢了,白芷,你也起身,伺候主子,总归要仔细着些,往后若有什么旁的吩咐,也要先知会你主子一声才是。” 芹小娘见状冷笑道:“她一个小丫头,如今这谱可大得很。” “比不得芹小娘挑的好管事,将祖母的地契都给骗去赌输了。”白华英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今日这事看似是平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起了波澜了。 “你!”芹小娘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白华英理了理衣袍,仪态端正,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你放心,那个管事我必定会交将他找出来,至于是谁设了这么个局哄了他去骗了地契,就要看祖母是如何审他的了。” “他在我手里的时候处事可好得很,怎么你与大娘子一管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倒还想问问你们!”芹小娘黑着脸,瞪着这孩子,总觉得自己跟她是八字犯冲,不,不仅仅是她,还有她那早死的母亲! 柳氏见芹小娘似要吃亏了,一把将她拉住,“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人找到,行了,如今桂枝没事就好,在你院里好生养着,待伤养好了,何去何从的,再做决断,也别让人捡了话柄,说咱们府里的苛待了下人,只有一点,这样挑事的丫鬟,咱们府里是留不得了。” 芹小娘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要走,白华英跟了出去,淡道:“芹小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芹小娘扫了她一眼,翻脸比翻书快,“我与大小姐有什么可说的?如今我的兰儿还在塌上躺着,过几日的春猎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我看你就是别有居心!纵然旁人瞧不上咱们府里旁的小姐,也瞧不上你这样厉害的角色!” “若是你不介意,我在这儿说也无妨,只是此事到底事关你的颜面,你自己掂量。”白华英捏着帕子站在长廊上,目光静静的凝着她。 柳氏见没自己什么事,便使了个由头走了,转头又嘱咐了身旁的丫鬟去盯着些。 芹小娘拂袖跟着白华英进了里间,“有什么话直说,我没功夫在这儿耗。” “先前救治三妹妹的时候,你可是亲口答应的,若是她平安无事,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会告诉我,如今莫不是想悔约不成?”她拂衣坐下,端过桌旁搁着的暖手炉,炉子还有余温,熨着她冰冷的手指,舒坦得很。 芹小娘见状也不急了,拂衣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冷笑道:“如今我的兰儿还在床上躺着,我怎知她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你母亲的事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查,这么多年了,我早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不敢去想?”她拔弄着暖手炉上头系着的流苏。 “你!你胡说什么!我与你母亲原也没什么仇怨,我有什么不敢去想的?这府里的人来来去去的,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哪里记得这么多?再说了,她进了府,也不过就呆了个年的,难产人便没了,三天便入了土,还有什么可说的。” 芹小娘不耐烦的搅弄着帕子,见桌旁有茶,端起来吹了吹,茶有些烫,她按耐着内心的烦燥,将茶盏搁了回去,“桂枝如今是记恨我了,你当初将她打了板子,如今又救了她,一来一回的,你倒是成了个好人了。你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只管去问她去。” “她确实与我说了不少事。”白华英吹了吹茶盏,雾色缭绕而起,汤面上泛起一层层的涟漪,芹小娘慌了片刻,又故作镇定道:“她恨我没去救她,没给她一条活路,如今说的话你也信不成??” “信与不信,都看证据。更何况桂枝与我说,同你主仆一场,旧主的事,她绝对不会提半句,今日请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桂枝,是个不错的忠仆,可惜了。你如今不愿意说,我不逼你,但终有一日,你会亲口来告诉我。” 那被秘密压迫着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白华英也不急,见芹小娘起身踉跄的走了,抬手便将茶盏倒进了痰盂里,朝翠青淡道:“这茶不好,下回换个旁的。” 翠青小心翼翼的接过她手中的盖碗,有些头大,“小姐,咱们闹了这么一出,好像什么好也没得到,府里的人如今都议论纷纷,好的坏的都有。还有说先大娘子的事儿……玄乎的很。” 府中的人大概谁也没有想到,走了十几年的先大娘子,会再一次被人提起。 “这样不就好了,事情本就真真假假,如今时机还未到,打草惊了蛇,才知道蛇窝在哪里。”白华英取了件斗篷披上,翠青过来替她系了带子。 “小姐,你这是要出去?这天可都要暗了,眼看要下大雨了,院里的人才刚散了,保不齐她们一会儿又折回来挑事儿呢。” 白华英抬手拿了把伞,看了看外头暗沉沉的天,叮嘱道:“白芷无论如何,都不可信了,你多防着些,另外,桂枝的伤你亲自照看着,宝珠如今身子大好了,就让宝珠将白芷替了,在我回来之前,将这院里看严实了。” “小姐,你这是去哪儿?对了,郑家大公子悄悄命人传了信过来,已经递了好几回了,先前小姐忙着府里的事,奴婢就没有说出来。”翠青不放心,又替她在外头添了件轻薄防雨的披风。 “你去哪儿,奴婢让人送你。”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很快的。”白华英笑着捏了捏翠青这日渐圆润可爱的脸,小丫头岁数比她还要小上一点点,先前瘦得只剩一层皮了,如今吃得好了,连着气色也跟着好了,人瞧着也长开了不少,标志了。 翠青眼巴巴的瞧着白华英出了栖梧院,从后门走了出去,外头搁了一匹马,白华英见天色还未下雨,便骑了马去郑府,谁料刚转过两个巷弄,便与一群人撞上了。 为首的正是洪二爷,他手臂包扎好了,这会子扛着把大刀,凝着白华英,目光毒辣,“上。” 他真是人狠话不多,一抬手的功夫,那群下属就涌了上来,将白华英围成了一个圈,白华英抬手按了按头上戴着的风帽,白帘浮动间露出那一片红色的胎记,昏暗的巷弄里,一时气氛有些诡异渗人。 “二爷我历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你将地契从我手里赢走,害得我颜面尽失,小丫头,今日我便要你性命!”洪二爷扛着刀,嘴里还嚼着根稻草。 “一起上,我赶时间。”白华英扯了碍事的风帽帘子,从靴子里拔出了两把匕首翻身下了马,她的动作很利落,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将她身旁的人吓得缩了缩。 楼上的一处雅间亮着灯,温良书拿着暖手炉子,听见外头的打斗声,不由挑开帘子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这打架的小丫头下手可真是狠,不要命,招招挑人筋,啧,你快来瞧瞧,有没有你当年的风范。” 璟王闻言几个大步走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见白华英一人战十个,不由挑了挑眉,到底是缥缈峰里出来的弟子,武艺上也胜人一畴。 第342章 护小丫头 第342章 护小丫头 白华英的匕首小巧,划在这群人的武器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得人隔膜生疼,温良书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这眼光倒是不错,这上京城里想来也挑不出两个能有她这样好功夫的,不过这白家……近来似乎与勇安侯府走得很近啊。” 温良书最近闲得很,城外的驻军近日忙于训练,赵斯年直接将他架空了,他作为一个闲散的官儿,如今局势不稳当,加上身体越发的差了,也就没有了当初那么好的精力与热血了。 白华英几招过后,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一人大刀狠狠的朝她砍了过来,她躲得有些踉跄,眼看那刀就要砍到白华英的肩膀,一只筷子从楼上飞了下来,狠狠的将洪二爷的手掌钉在了墙上,他疼得撕心裂肺。 “谁!哪个小人,竟然敢暗算二爷!滚出来!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他环顾四周,将视线放在楼上半开的窗前,窗前隐约里有个人影,洪二爷忍着疼,呸了一声,“这是私事,你既然要管,最好能留着命管到底!” 烨罗推开窗,扫了眼洪二爷,“滚。” 洪二爷一眼认出了烨罗,顿时便虚了,“咳,原来是烨罗烨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楼上可是王爷。” 烨罗望向白华英,温声道:“白小姐,王爷有请。” 白华英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紧握着匕首,“我还有要事,告辞。” 白华英翻身上了马,利落的驾着马扬长而去,烨罗悄回头看了眼璟王,摸了摸鼻子,“王爷,白小姐她说有事……走了。” 温良书明显感觉到正在下棋的璟王浑身冒起了寒意,他丢了手中的棋子来到窗边,只来得及看白华英那英姿飒飒的身影,顿时脸更黑了。 两日不见了,她一直在围着白府那屁大点事打转,如今好容易出来见一回,她倒好,连见都不愿意见,驾着马就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温良书觉得稀奇了,转着轮椅过来,笑道:“上京城里的姑娘对你那是又爱又怕,这小丫头难得不怕你,你们这年纪……倒也还好,不如就寻个时机,将喜事办了。” 璟王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这个岁数了,还不成亲?到时候温大人只怕要来掀本王的王府了。”温大人是位颇正值的人物,但因年少时为民生请命,被人暗算,如今也伤了身子,但名声却是极高的,是忠臣正君那一派的代表人物。 他苦笑着理了理衣袖子,“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害了人家姑娘了,生活不易,没必要让人家姑娘将来守活寡。如今府里还有小弟在,我便是没有子嗣,也不妨事。” 璟王扫了眼温良书,挑了挑眉,“你若是当真不在意,何苦拖着这样的身子,三天两头的往白云观的后山跑。” 他的身体本就不方便,还要靠着轮椅才来行动,加上如今病得又重了,去白云观便是山路难行,每去一趟,回来总要病一场,病一回,这病又重上一回。 温良书目光温脉,凝着那暗沉的天,又叹了叹气,“上京这段日子总下雨,白云观的山路斗折难行,她怕是要久等了。” 璟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这兄弟与他是自幼的玩伴,他体弱多病,自从他替这人出了个头,他就死活要跟着自己,如今一晃便是许多年了。 “若是那位女道长对你是有意呢?道家又不是不能成亲,纵然哪日你走了,女道长继续清修她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先前我原以为,爱一个人,盼着她好就是了,可如今我才明白,爱一个人就是要将她留在身旁,哪怕一日半日也好,她在旁人的身旁,我不放心了,总觉得她傻,容易受人欺负。” 璟王目光迷离,透过长长的巷弄,仿佛要瞧见那个策马奔腾的丫头。 温良书抹了一把脸,转着轮椅回了棋盘前,手拔弄着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你是来日方长,咳咳,我如今这身子,若不是你遍寻珍药异草吊着性命,只怕早就没了,女道长既然清修有方,何苦要让她沾染了这红尘。” 他掐着手指算了算,又笑了,“她爱吃一品阁的烧鹅,晚些给她带两只过去,就一壶酒,最是舒坦。明日我要去一趟,城外的驻军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兵,赵斯年将我支开,如今想来,怕是有旁的动静了。” 璟王捏起一颗黑子,咯的一声搁在棋盘上,“良书,我请魏公子来替你瞧瞧。” 魏良书咳了几声,压抑得很,“没用的,魏公子的师父先前来瞧过一回,开了好些药,那药贵重,魏府又是清官,两袖清风的,哪里有银钱再去买药,小妹还小,也该替她攒些……攒些嫁妆才是。” 璟王斜了他一眼,不悦的道:“本王有的是钱。” “王爷也是要娶妻纳妾的,再者,军营里若有急需垫付的银钱,也是要先支用,我这身子,就算是吃了那些珍贵的药材,也撑不了多久了,唯愿我走之前,你身旁能有个得体的人照顾。”璟王年幼时便没了母亲,官家将他如同亲子一般的带大,对他宠得很,璟王是没吃过多少苦头的。 或许他唯一的苦头,便是封家的那位大小姐了,怨憎会,爱别离,都体验了一回。 磨得人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不少,从战场上回来的璟王,再不是先前那个儒雅的权贵王爷了,他变得凌厉冷漠,变得狠辣无情。 “她那样的性子,本王可不敢纳妾,本王府里穷的很,养不起那些个妾室,养她一个足矣。”璟王寻思着,他给未来小王妃备下的院子里还缺些什么,先前的封家大小姐也是位才女,想来,那上好的暖玉棋子也得备上一盘才好。 温良书听着他这话顿时笑了,“王爷府里若是还穷,上京里头只怕也挑不出几个有钱的了。我是说为官的大人里头,那些个商户不算。” 璟王见碳盆边的陶炉里茶水煮开了,抬手提了起来,给他续了一盏茶,也不再催他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少年时,缥缈峰那位老神医便替他瞧过,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这些年费尽了心机,无数的珍贵药材吊着,撑了四年了。 “你不管你家那小丫头了?”温良书想起她提匕首的样子,那通身凌厉的气势真是摄人。 小丫头才多大一点,将来若是养得好,估计王爷就该被家暴了,温良书一时为璟王担忧起来,毕竟那小丫头这以一敌十,敌的是城西地下钱庄里那群不要命的,这里头有好几个更是个中高手! “无妨,她自有她的事。”璟王也不急,她忙完了,总归是要回来的。 这儿原本是温良书留的一个清静地,没想到如今成了璟王常驻的地方了,毕竟对面两条街外就是小丫头的栖梧院后院了。 有事的白华英这会子急匆匆的进了郑府,郑雄正拿了棍子满院子追着郑元风打,“你这个混帐东西!你这是要违背天伦不成!” 郑元风躲着棍子,边叫唤,“我为什么不能娶!” “你还有脸问?当初媒人上门来说亲的时候你死活不乐意,说给你大哥了,你又眼巴巴的望,如今你大哥去了,你又在这儿放你娘的马后炮!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全由着你要不要?你也不瞧瞧人家叶府的老太君应不应你的话!我郑家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郑家大娘子在一旁瞪着干着急,“哎哟,这是做什么!郑雄,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了,你若是将他打出个好歹来,你是要我的命不成!” 郑元风见白华英来了,顿时朝她冲了过来,“好妹妹,怎么样了?她怎么说?” 郑将军一见白华英,抬手将棍子丢给下人,脸色有些难看,“你不要掺和进来,今天这个孽子若是真要去娶了那个女人,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白华英微微叹了叹气,“郑大人的顾虑我都明白,不如让我同元风哥哥单独呆一会儿,我来劝劝他。” 郑将军脸色这才稍好了些,“你们几个,将二爷盯紧了,他若是再敢跑出将军府,给我打断他的腿!” 大娘子顿时急眼了,“眼看就要春闱了,他可是要去考武试的,你打断他的腿,到时候他怎么去考试,行了,既然华英过来了,你就让他们在一块儿说说话,他不听咱们的话,华英这孩子的总会听上一些。” 大娘子朝白华英使了个眼色,拽着郑将军便走,郑将军甩开她的手,脸红脖子粗,“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你……你与我隔远一些。” 郑元风抹了一把脸,领着白华英往自个院里走,“我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虽瞧着对我母亲凶巴巴的,但私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还听我父亲唤过母亲宝贝,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你不必怕他。” 第343章 郑府夫妇 第343章 郑府夫妇 白华英拉着他进了内院,郑元风的内院里置有两排兵器,如今春季了,冬雪初化,下人早早的就将院里洒扫干净了,白华英走到兵器旁抬手摸了摸峨眉刺,“比试比试?” “你一个小丫头,到时候若是说出去,还是我欺负你,得了。”他原本是想问白华英,去叶府的结果,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敢再问了。 他没法将她娶回将军府,又何谈上门提亲一说,叶府的老太君最心疼叶凤姜,怎么舍得将她嫁进来受这样的苦,更何霍首辅府里与叶家本就不单单是成亲一说,更是达成了谋种结盟的意思,他抹了一把脸,笑得牵强。 白华英见他没心思,于是在院侧的小椅子里坐了下来,今日的天阴沉沉的,雨不知道什么就开始下了,“元风哥哥,过两日就是春猎了。” “嗯,春猎就春猎,我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管它呢。”郑元风枕在她身旁的软塌上,懒散得很,顺手扯了一根矮灌木的小木头含在嘴里,活脱脱一副纨绔的样。 白华英瞧着他这样子有些头疼,“怎么着?这么一桩小事就将你打击了?先前她没嫁给你的时候,也没瞧见你是这个样子。”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今竟然连想娶的姑娘都娶不了,我还能再做成什么事,她待我原是有情意的,我感觉得到!但是她要克已复礼,她要矜持,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心有不甘,我与她分明是有缘分的!” 郑元风坐起身,抄起矮桌旁的酒闷了一口,喝得急了,呛得他直咳嗽,“我早先就认识她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从府里偷跑出来玩的小丫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白华英紧了紧叶凤姜给她的东西,犹豫着递了上去,“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元风哥哥,错过的事情,不是错了,是过了。” 郑元风扫了眼那剑穗,白华英发现在这十八般武器里头,还有一把剑上的穗子与这个是一样的,她顿时了然,原来这是一对,定情信物。难怪他那会子信誓旦旦。 郑元风接过那剑穗,紧紧的捏在手心,苦笑道:“她倒是绝决,如今连这个都还回来了,我留着这东西又有什么用。” 快到手的媳妇,就这么阴差阳错里飞了,郑元风抹了一把脸,靠在软塌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不知是在哭,还是在伤心。 白华英挪到他身旁,“她让我转告你,往后再相见,就当是个陌生人,于她于霍家,都是好的。” 郑元风擦了擦眼睛,别过头去,闷闷的,“霍府没什么不好,不用上战场九死一生,霍大公子如今又是位侍郎中,假以时日,或许还能当个首辅,老太君的眼光好,跟了霍大公子,比跟着我要好。” 将军府本就是刀口舔血拼出来的荣耀,有什么可以炫耀的,那每一个军功都堆积在无数人的尸体上,他忽的对武试失去了热忱。 白华英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坐着径自倒了盏酒,“话是这么说没错,叶小姐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她纵是嫁给你了,往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你可以不在乎世人言论,但是叶小姐是做不到的。” 郑元风捏着酒杯,咳了两声,心里悲彻,但在白华英面前,总要两分颜面,“哼,这哪里是她的婚事,这分明就是联姻,我没事,你回去,晚些该下大雨了。” 白华英见状只得起身,瞧着他那一蹶不振的样子,有些无奈,问世间情为何物,她见过一个男人的真挚,也见过一个男人的铁血无情心狠手辣。 她起身出了郑元风的院子,一开门就瞧见夫妻两趴在门边往里瞧,二人顿时撞了个尴尬,郑家大娘子咳了两声,郑将军看了看天,喃道:“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雨了,也不知道府里的晒的被子都收了没有。” 郑大娘子扯了扯郑将军的衣袖子,尴尬的朝白华英笑了笑,“华英,这……他到底怎么样了?” 白华英回头看了眼摊在软塌上的人,抬手将院门替他关了,“大娘子,论理,先前叶家小姐是与贵府议亲的,可后来怎么又凉了?” 郑雄沉了脸,冷斥道:“我儿殁了,她叶家要退婚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我郑家可要不起,再说了,与长子议了亲,哪有长子殁了又给次子议亲的道理?他叶家退了亲事,难不成我还有腆着个老脸再求上门去!” 郑大娘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子,朝白华英温声道:“是这么个意思,华英,非是我们不替他上门求亲,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朝堂动荡,叶家与霍家既然有了结为亲家的意思,那这亲事便断不得了,元风若是再闹,也只是给了三家难堪。” “原来是这样,到底还是元风哥哥太年轻了。”小孩子脾气,只瞧得见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光景,再远些的,是风景还是山洪,他便顾不上了。 “他哥哥殁了之后,我们便一味的宠着他,将他娇纵坏了,如今也不盼着他能考个什么得体的了,他能如意顺利的过好这一世,我们也别无他求了。”大娘子爱子心切,透过院门的细缝瞧着里头的孩子,心急如焚。 郑将军冷哼道:“自古红颜祸水!男儿就该有一番作为,你看他那个样子,为了个女人一蹶不振,我郑雄就没有这样的儿子!” 他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可惜儿子一心却只扑在女人的身上,老父亲简直无可奈何! 郑大娘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这衣袖子都快被扯烂了,“胡说什么呢!元风还只是个孩子,再过些年,他总会长大的。谁还没有一个过程了。” 郑将军甩开她的手,愤愤的走了,临了还掐了一把桃花走了回来,塞进夫人的手里,黑着脸道:“桃花要开了,你要是喜欢,你就多摘点放院子里,我兵部还有事,走了。” 大娘子捏着手里摘下来这一大束桃花,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瞧着粗的很,可心思却细,这些年征战在外,也就近两年得了空回上京。” 白华英瞧着这郑雄折下来的桃枝,也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桃枝,这都快赶上桃树的半个树枝了,大娘子抱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束手无策,但盛在两口子感情好,纵然带着新人的娇羞情调,那感情却又浓郁得很。 “郑大人可真是……好臂力。”白华英憋了半天,笑着夸了一句。 大娘子领着她走在郑府,手里的桃花交给了身旁的下人,叮嘱了几句,便拉了白华英去了里间的雅室饮茶。 “这府里,我也没个闺女,元风又是个成日往外跑的,主君又事务繁多,我连个知心说话的人也没有,你这丫头也是,先前在府里闷着总不出来,每回来一次,总要在我身旁说好些话,如今瞧着人好了,话怎么也跟着少了。” 白华英细想了想,幼时的白华英脑子也不好使,每天就是傻傻呆呆的,嘴角还流着口水,郑元风与她哥哥便轮流替她擦。 有时候郑元风也会将她带回郑家,大娘子便负责照顾她,也不嫌弃她脸上有疤,总捡着她喜欢的藏着收着,她来了就一并给她。 白华英讪了笑,她不是真的白华英,先前的事情也不过是有些印象,要感同身受,真的很难,“如今我都要十五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大娘子理了理帕子,嗔笑道:“方才我还在说呢,长你五岁的元风哥哥都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呢,你怎么就不是个孩子呢?” 郑家大娘子的背后是有些关系的,白华英捧着茶盏拔了拔,忽的抬头道:“近来铁价米价均有不同程度的上涨,北境的战事,怕是又要起了。” 这几日还不见战晋传信过来,也不知道追没追上她哥哥,白华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般。 大娘子诧异的瞧着她,“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这样的事?” “若不是征战,铁价为什么会上涨,虽然上涨的不多,可是若是照着这个程度下去,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大娘子,今日我来,一来是为了元风哥哥的事,二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她的大拇指刮着茶盏的侧面,心里了然。 “你这孩子,怎么还客气上了,有事只管开口就是了。”大娘子生得眉目温柔,近了看,似菩萨一般和善,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想来年轻的时候便是凭着这温柔的一笑,俘虏了郑将军那一颗大老粗的心。 “其实也是一桩小事,大娘子与我母亲生前也是挚友,当年的一些事情我想查清楚,还请大娘子能告诉我一二。”这件事情不可闹得太大,郑家大娘子与伯爵府的独女关系最是要好,这儿或许是个突破口。 大娘子听她说起当年的事,顿时沉了脸,不过是一群畜生,有什么可说的?可念着白华英到底还小,又忍了回去,温声道:“你在清平庄的事,我也听说过,如今你是长大了好些了,可到底先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你寻个好夫婿,将日子过好,那你母亲比什么都欣慰。” 第344章 当年内幕 第344章 当年内幕 白华英见她知道些什么,不由哽咽着道:“我生来便没有了母亲,府里的人都说我是克星,生下来便克走了母亲,大娘子,我连母亲是什么样子我都没瞧见过,如今我只想将事情查清楚,若真的是我克走了母亲……。” “这是府里哪个不要脸的畜生,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来!好孩子,你母亲的死与你有什么干系?都是那群黑心肝的……”大娘子意识到这话说得急了,顿时又停了。 “其实你不告诉我,我在府里也查了些东西了,只是如今证据太少了,我也没了旁的头绪,只能找你了。”白华英一方帕子捏着,眼底蓄着盈盈泪光,委屈又无辜得让人心疼。 大娘子见状心都要疼化了,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是那群混帐的东西,如今这么多年了,竟还有脸面这样说你!我呸!华英,你若是在白府过得不好,你就回伯爵府去,如今你外祖父他们回来了,定会护着你。” 白华英凝着大娘子,沉声道:“我母亲,是难产大出血殁的,可是魏小神医替我瞧过我的脉像,这脸上的胎记,是胎毒所致,也就是说我母亲当年,是被人下了毒谋害的,是不是。” 大娘子心里咯噔一记,“你……你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大娘子不必管我从哪里得来的。”她忽的起了身,来到大娘子的身旁盈盈的跪了下去,拜了一拜,“还请大娘子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要还母亲一个公道!让那些手染血的人都付出代价!” 郑大娘子见状忙将她扶了起来,“你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当时听人说你救了太子,我便知道了,这一日总会来的,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件事你哥哥还未回来,你若是真的要查,也要等你父亲与哥哥回来了再查,也有个保障。” “大娘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还请大娘子告诉我真相。”她试过许多遍,若是白家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她要找勇安侯府报仇,总觉得这中间一直被什么东西隔着,她所做的报复,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对勇安侯府造不成什么威胁与报复。 难道勇安侯侯的气运未尽? 大娘子见她执意如此,不由叹了叹气,“我与你母亲,是自幼的玩伴,靖安伯爵府与我的娘家本就是隔着的,我与她又最是要好,我们两,是同一天出嫁,出嫁后她在白家日子倒也不错,唯有一点,就是没多久她便抬了那香芹作了小娘!我当时就说她傻,平白给自己添堵。” 白华英微微颌首,“我听人说起过,芹小娘后来有了身孕,我母亲不得已,给了她名份。” “你母亲是个傻孩子,任着那芹小娘在府里作天作地,后来有一回我去瞧她,就瞧见芹小娘在给她喂药,她跟个傻子似的,喝得很开心!那会子生你哥哥的时候也风险很大,你哥哥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后来伯爵府花了大代价,请了那缥缈峰的老神医,这才将身子调理好。” 大娘子回忆起先前的事情,总觉得很是感触,“她是个傻的,出了那样的事,芹小娘也没有人怪罪,毕竟上头有老太太护着,老太太是被正室挤怼,没法子才带着儿子出来的,所以对那些个名门正室的恨毒了,你母亲也平白遭了罪。” “这么说,老太太与芹小娘都脱不开干系了。”白华英眯了眯眼。 “可以这么说,后来你母亲殁了,我去瞧了一回,她身上都是些青紫的瘢痕,就连她的唇都是乌黑的!那芹小娘就是怕你娘再生下个儿子来,到时候一个儿子承继伯爵府,一个儿子承继白家,那么白府的家产与芹小娘的儿子就一点干系也没有了。”大娘子恨得咬牙切齿。 白华英嘲讽道:“她算盘倒是倒得响亮。” “她在白家,到底是有老太太护着,这两个人野心大得很,若不是你父亲那些日子得了伯爵府的庇护一直升官,只怕芹小娘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早就抬了作妻了!”大娘子呸了一声,想起芹小娘那张脸便觉得恶心。 “没想到我外祖父他们后来出了事,我哥哥便被养到了柳氏的名下。柳氏是个命好的,头胎生的是个女儿,也降低了芹小娘的防备。” “柳氏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初白家出了事,她死活要嫁给你父亲!柳家见她年纪也大了,没法子,最终只能由着她去了,可你不知道,柳氏当年早早的就与你父亲有所勾结了,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你也不仔细想想,你出生才多久?你那二妹妹就出生了,前后也没超过八个月的。” 大娘子斟了盏茶,动作优雅,嘴里却骂骂咧咧,“我当初去瞧你母亲,有两回就碰上了她,她与你母亲交好,却与我隔得远远的,这是个什么道理!她分明就是借着去瞧你母亲的名义与你父亲纠缠不清!华英,白府那个腌臜地方,你少呆些的好。” 那府里头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白华英垂眸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盏,淡道:“可这到底是她的家,我总不能将她的家拆了。” “什么?”大娘子怔了怔,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这府里的人为了当年那件事,如今已经沆瀣一气了,我若是要单独的去针对哪一个人,只怕是不成了。”她得想想法子,让她们自己去内斗才好。 “华英,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纠结了,你母亲是个好人,可眼下她更想瞧见的是你嫁得好,有个人护着你,你回去了之后就寻个由头回你外祖父府里住着,有伯爵府这个靠山在,你便是嫁人,也能嫁得体面些。” 自从她母亲走了之后,郑家的大娘子就再也没有去过白府了,那个腌臜地,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让她觉得脏! “大娘子放心,我不会步母亲的后尘。”说话间外头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哗哗啦啦的,似从天上倒下来的一般,冷意卷着雨气扑了进来,晃得屋子里的碳火晃了晃。 大娘子起身关了窗户,瞧着白华英端正的坐着,不由打趣道:“华英,你与你元风哥哥也是自幼一块儿玩的,论理说,也是知根知底的,你若是愿意嫁进郑家来,我定护着你,将你视如亲女一般。” 她瞧着这正值端庄的孩子,一瞬间便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若是这小丫头能够开解她儿子,那也是好的。 白华英讪笑了笑,“元风哥哥喜欢的是漂亮的美人儿,我这样的容貌,他怕是瞧不上,元风哥哥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犟得很,再说了,如今外祖父他们九死一生才回来,我想替母亲多尽些孝。” 这么一说,大娘子对她是越发的喜欢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娶妻娶贤,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对了,当初既然说这是胎毒,可有祛除的办法?” 白华英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瞧着镜子里的这脸,不再觉得陌生,她甚至开始熟悉脸上哪一处有了小痘,哪一处又有些干燥,她仿佛已经成了白华英的模样了。 当初的那个封锦明,离她已经越来越远了。 “没有。”这张脸上的胎记其实早就去了,是她用了特殊的红药水又重新涂了上去,这药遇茶水便会被融解,所以白华英喝茶的时候很是小心。 大娘子有些可惜,“你生得与你母亲很像,只是可惜了这胎记,不过留着也好,也更能瞧清楚一个男人的真心。” 真心吗?白华英忽的想起站在窗边瞪着她的璟王,她说有事的时候,璟王定然是生气了,念及此,白华英忽的起了身,“大娘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唉,这外头下着大雨呢,不如等雨停了我再差人送你回府。”大娘子忙跟着起了身,门一开,一股水气便扑了过来,这雨大得有些吓人,伴着雷呜与闪电,有些渗人。 白华英却往前急急的走着,“不了,我有马车,大娘子留步,我改日再来拜访。” 大娘子瞧着急急的步子,几乎要追不上,最后只得作罢,“这孩子,怎么同她母亲一样,风风火火的。” 郑将军的声音忽的从她身旁传了过来,“靖安伯爵府独女之女,自然非同小可,如今这孩子可了不得,救了太子不说,更是骗得洪二爷口袋叮当作响。” “主君,你怎么回来了。”大娘子接过郑将军递来的披风,面带娇羞,她们成了亲没多久有了身孕,有了身孕之后他便上了战场,便是偶有回府的时候,也是那么几日,二人如今哪怕生了两个孩子,感情依旧羞涩纯洁的很。 “下大雨,打雷闪电的,怕惊了夫人,就赶回来了。”二人倚在长廊边,你侬我侬。 相对于白华英路过东院时瞧见还在淋雨的郑元风,白华英觉得郑元风简直就像是捡来的孩子,亏得他长得像郑大人,否则可真的是说不清楚。 她抬步进了郑元风的院子,抬手将他拖到了屋檐下,“这么大的雨你不会躲?怎么着?喜欢的姑娘要嫁人了,你也不活了?你但凡早些争口气,如今也能跟霍大公子拼一拼了,哪里会这样被动。” 郑元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湿嗒嗒的,他也不在意,整个人颓得很,“我不用你管,来人,备辆马车,送白小姐回去。” 第345章 赠镯 第345章 赠镯 白华英真是恨铁不成钢,“你纵是不替自己考虑,你也想想大娘子他们,他们年纪大了,又只你一个儿子,你若是再这样下去,郑家家业怎么办?” 白华英见他闷不吭声,咬了咬牙,转身就走,扶不上墙的,不扶也罢。 郑元风忽的揪住她的裙摆,艰难的开口,“她……什么时候成亲?” “春闱之后,眼下两府已经筹备起来了,叶小姐也没什么朋友,我到时候要去帮忙。”白华英对叶凤姜那孩子,也是接触过一回的,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当时妾室出了事儿,她苦巴巴的跪在雪地里求人,封锦明那会子路过,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顺手就帮了。 好在那事儿也惊动了叶府的老太君,老太君便将叶凤姜接到了身旁养着,一个庶女,从此也得了个靠山,在府里不至于过得艰难。 他摸索了半天,掏出对玉镯子,那镯子上雕着精致的图样,十分漂亮,玉的成色极好,饶是见过不少金银玉器的,如今见了这对镯子,不由眼前一亮。 “权当是给她的嫁妆了,不要说是我给的。” 白华英接过那镯子,质地极好,触手生温,仿佛有灵性似的,“这镯子……是你母亲的。” “她原本是要给儿媳的,如今也没有儿媳了,替我赠她。”郑元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推开来搀扶他的近侍,撑在长廊的栏杆上。 “这可不行,若是她知道了,这镯子她也不会收。”白华英将镯子塞了回去,母亲的嫁妆都是十分宝贵的东西,怎能拱手相送!那下一个儿媳又该如何自处? “这东西我留着,也是个念想,不如赠了她,断得干净。”他又塞进了白华英的手里,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了门,隔绝了一屋子的风风雨雨。 白华英瞧着这两个镯子,不由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思来想去,这镯子还是带上了。 她回头看了眼昏暗的院子,不由想起她刚重生的那段日子,心里难免落没。 从将军府的侧门出来,白华英的伞被风雪拉扯着,就在伞快被吹走时,一只大手忽的握住了她的,熟悉的柏子香也随之而来。 “你怎么在这儿?”白华英诧异的回头,瞧见璟王那张笼在伞下阴沉的脸。 “你不来见我,却来见他?”璟王很不高兴,握着伞的力道也重了些,白华英将手抽了出来,扫了眼躲避大雨四下无人的街。 “我是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比我还重要?若是我也有要紧事呢?”璟王一抬手圈在她的肩上,宽大的斗篷将白华英挡得严严实实。 他拉着白华英上了马车,马车里烧着碳盆,格外暖和,碳盆上还烧着姜糖水,白华英搓着手哈气,春季来了,正是化雪的时候,比冬天还要冷,这一场雨她本是没淋着多少,但将郑元风拉进屋的时候,少不得也沾了些雨。 璟王倒了碗姜糖水给她驱寒,她捧着碗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喝了小半碗,整个人都暖和了,烨罗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忽的叮嘱道:“后天就是春猎,你到时候寻个由头,别去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勇安侯不在上京,上京的重兵全在赵斯年的手里,保不齐那天要出事。 “你不是想搜集赵斯年的罪证?那日所有的大臣与官眷都要参加,你若不是不去,不就是最好的时机。”璟王拿了帕子,替她擦着雨打湿的头发,她的头发又细又软,璟王握在手里的力道很轻,生怕一个不当心就将她的头发扯断了。 白华英细想了想,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不是回白府的路,咱们这是要去哪。” “路不好走,绕了些。”璟王收了帕子,拿出一个食盒来,“这些日子,怎么没好好吃饭。” 那食盒一打开,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白华英这才觉得饿了,先前翠青催着她吃饭,她哪里有心思,如今回想起来,都过了一天了! 璟王将菜品一一端上来,每一样菜做的都不多,但胜在精致可口,细数了数,有足足八个小碟子。 半个巴掌大的红烧肉、猪蹄子、几个家常小菜,一碗米饭,一盅汤,白华英饿着了,囫囵的吃着,璟王将灯盏挑得亮了些,瞧着她这吃相满眼宠溺,“慢着些。” 白华英腮帮子鼓得满满的,见璟王瞧着她,不由摸了摸脸,“怎……怎么?” 封家的家教是很严的,如今她这没吃相的样子,是有些失仪了,白华英动作又变得端庄起来,璟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必去管那些规矩。” “那怎么行。”白华英拿了筷子拔弄着猪蹄,猪蹄炖得软烂,筷子一戳都能戳化了,看得白华英两眼放光。 璟王由着她折腾,“自幼在缥缈峰的姑娘,怎么会甘心守着规矩,我家王妃,是只自由的鹰。” 白华英拿着筷子,忽的有了几分泪意,她别过脸去,“我哪里是什么鹰。” 勇安侯府里,她被困成了一只金丝雀,她所向往的,她的志向,都一并被困在那儿了,这一世重生,她想替白华英好好的活,可那天生的骨子里的不安分,却很难让她再一次被困住了。 璟王但笑不语,见她没了耐心,用手抓着猪蹄啃得一脸油,抬手替她擦了擦,“在北境,有成群的牛羊,也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雪山,烤羊饮酒,无不畅快,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带你去。” 白华英笑道:“我与师兄原先也去过一次,在那边呆了近一年,北境的风沙大,但是日子过的也畅快,那儿的烧酒一碗一碗下去,我与师兄能喝到天亮!那时候还熬了只鹰,后来我要离开了,就将它放走了,如今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雄鹰是属于北境的,属于草原的,她将它带回上京,那只鹰便过得不痛快。 “下回带你去找找。雄鹰认主,或许你一到北境,它就能认出你来。”璟王若有所思的握着她的手。 白华英低头笑了笑,将手抽了回去,“如今上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进宫的时候可拿到药了?” “皇后亲自喂,熬药的又是皇后宫里的人,如今皇兄宫中的人都被换了,要安插人进去,有些难,我今早才从宫里出来,他的病,越发的重了,如今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璟王将她吃完的碟子搁回食盒里。 “太子的事情,可有眉目了。”虽然太子不靠谱,但是比起荣王,太子相对来说还是要靠谱一些,最起码一点,在灾情来临的时候,他会去体恤民情,亲自去关注民生! “废太子的诏令已经下来了,只是一直没有颁布。”璟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他脸上那道贯穿的疤痕在灯盏下越发的狰狞,只是戾气消退了大半。“皇兄将我一手带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江山毁在小人手里,春猎必将有一场恶战,你若是在,我定会分心,你就在府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忙完了来找你。” 他抬手,捏了捏白华英头上的小揪揪,旁的姑娘快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戴上簪子了,独独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扮相。 白华英由着他捏,又不放心的叮嘱,“可别把我的揪揪弄乱了。” “好。”璟王牵强的笑了笑。 马车里忽的变得寂静,外头的暴风雨声越发的大了,马车一路进了璟王府,停在长廊边上,烨罗也没催促,只是将一切打点好了,这才过来侯着。 白华英靠着璟王睡着了,这几天她太累了,疲于奔波,府里的勾心斗角,夜里辗转反侧,最后让她在璟王的马车上睡着了。 璟王用斗篷将她裹严实,轻轻的将她抱了下来,烨罗看着有些懵,“王爷……” 王爷扫了他一眼,他便不作声了,一路走在前头,示意府里的人不必声张,他抱着白华英进了为王妃准备的院子,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扯了被子将她盖了起来,担心她冷着,又叮嘱下人备了两盆碳,诺大的里屋瞬间便暖和了。 外头雨打芭蕉,雷声轰呜,屋里光影摇曳,一室寂静,白华英只小憩了片刻便惊醒了,一睁眼就瞧见在床侧拿了笔墨看折子的璟王,他的半边脸拢在柔和的光线下,轮廓清晰硬朗。 第346章 两小猜猜 第346章 两小猜猜 这一刻白华英才发现,璟王的五官格外挺拔,如同他这个人的品行一般,刚直得很,灯影下纤长的睫毛投出一道暗影,那疤痕延伸到了离他眼睛一个指节的位置堪堪的止住了。 可想而知,当年他处境的惊险,若是再过来一点点,只怕如今璟王的眼睛也保不住了! 那疤痕细看之下,其实有些淡,奈何五官太过明显了,加上那肤色在上京养得有些白了,疤痕便也跟着显现了。 她呆呆的看了片刻,见璟王的手伸了过来,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那折子,这样下意识的动作,令她的心忽的又悸动了起来。 璟王似是察觉到她醒了,但也没动,只低着头看折子,这一刻内心忽的便格外的满足。 外头隐约里传来打更的声音,白华英猛的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的下了床,“什么时辰了?” 烨罗端了晚膳过来,见白华英起来了,附和道:“白小姐,现下酉时刚过。” 白华英顿时慌了,急急忙忙的回来穿鞋子,“时辰不早了,王爷,我该回府了,否则翠青该着急了。” 璟王将人一把按住,哭笑不得,“怎么瞧着跟t。情似的?不过是刚过酉时罢了,晚些我要出府一趟,到时候送你一并回府就是了。放心,府里有人照看着,不会有事。” 白华英这才堪堪的坐下,瞧着一桌子的吃食,有些懵,“王爷近来莫不是发财了,怎么这么多菜?眼下正是灾情当道,该节俭些,要不然被御史台的人盯上了,少不得要弹劾你了。” 她忽的又想到对方是王爷,御史台如今忙着找太子的罪证,哪里还有功夫来管一个王爷?也没那个胆子敢管,毕竟如今朝野上下谁都知道,皇后对他恭敬得很,实则是想让他帮着扶持荣王! 朝堂的水本就浑得很,大家伙的心里却跟明境似的。 璟王净了手,在她身旁坐下,“你近几日又清瘦了些,眼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也该多吃些。”他将一盅汤端给她,就差自个上手喂了。 先前可恨没有瞧见过封锦明十五六岁的模样,如今阴差阳错里,也算是瞧见过了,这丫头大约是身子的年纪小了,连着人也多了几分孩子心性。 白华英着急回去,又架不住王府里的菜太好吃了,于是又吃了一顿,筷子一放,她瞧着细嚼慢咽的璟王,有些急,“王爷……” “再吃些。”璟王朝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没一会儿她碗里就堆得老高了,白华英瞧着这些煮得色香味俱全的药膳,冷不丁的打了个饱嗝。 她有些羞涩的低了头,搅弄着手里的帕子,小声道:“我吃好了。” 璟王见她急,便搁了碗筷,他起身从小书房里拿了个锦盒给她,“你也要及笄了,提前送你的,你瞧瞧可喜欢。” 白华英瞧着那金丝楠木雕玉兰的盒子,拒绝了,“无功不受?。” 璟王笑着塞进她手里,“等事情都稳定了,我便上门提亲,如今给你的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了,将来你要添进嫁妆里,也无妨。” “怎么?王爷是嫌白家小门小户的,嫁妆给得少了,给王爷丢人了不成?”白华英黑着脸,将盒子搁在桌子上,小脸一扬,傲气一如当年,“我可还没说要嫁给你!这打水漂的生意,王爷还是不要做的好。” 璟王见她使了小性子,不由哄道:“不过是想给你,所以寻个由头罢了,你就是不带嫁妆过来也不妨事,璟王府里的家当,还是够你挥霍的。” 到底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烨罗还是头一回见自家提着长枪上阵的王爷会说软话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果然女人都是可怕的,他要敬而远之。 白华英瞧着那盒子,打开一看,里头一枚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比上回的还要大上一倍,一打开,屋子里都亮堂了好些,白华英啪的一声就合上了。 “王爷,你先前往伯爵府里送了半个大厅的东西,如今夜明珠,我不能收。”白华英不敢接受这个人的好,可偏偏他的好如云似风般的卷过来,让她避之不及,躲无可躲。 “你爱在夜里看书,这不过是给你夜里当灯用的,小小年纪,可别熬坏了眼睛,这东西我一个大男人留着也是无用,你就拿着玩也无妨,我还要去一趟温良书那儿,先送你回府。”璟王拿了披风给她,她接过自个便利索的系上了。 璟王摸了摸鼻子,待收拾妥当了,他才送了白华英一路出门回了白府,一到地儿,白华英便头也不回的跑了,璟王低头一看,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稳稳当当的放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璟王拧了拧眉,将盒子拿了起来,跳下马车,动作利落的翻进了白家的后院,他翻得有些吃力,不禁懊恼,当初他就不该吩咐烨罗将这墙修葺的这么高,防了贼,也防了他。= 亏得他的轻功不差,否则今日这一跃,就要成为上京的笑话了。 白华英一进屋,翠青便迎了上来,紧张的将她上下打量着,“下这么大的雨,奴婢都快急死了,先前大娘子差人来了一回,请小姐去用饭,奴婢说小姐已经用过了,二小姐过来要学习武,奴婢也说,让二小姐照着昨儿个的练着,基础得先打好了才能习武,人都打发走了,小姐放心。” 白华英拂去衣上的水珠,翠青脸色微赫,“王……王爷?奴婢见过王爷。” 璟王进了屋,将盒子搁在桌上,“下回可别再落下了。” 璟王送了盒子便走了,翠青跪在一旁,瞧着这人风一样的来去自如,不由捏了一把汗,“小姐,这是个什么,瞧着花样怪好看的。” 白华英将盒子递给她,有些头大,“夜明珠。” 翠青想起先前送来的夜明珠,不由有些懵,“不是说这东西千金难求,万金难得吗?是个无价的宝贝,怎么在王爷这儿,就跟捡大豆似的……” 白华英心里泛起一抹暖意,对自己重生的不确定性,又添了几分无奈,“收着。” 翠青将这东西宝贝似的收了起来,藏在库房的最里头。 那头璟王一个闪身去了白家,烨罗压根没有察觉到,他驾了马车便往前跑,跑了几条巷子,马车轮子卡进陷进去的沟渠里了,他在那儿费了半天的劲,也没将车轱辘弄出来。 “王爷,这车陷的有些深,只怕一时半会的不好弄。”烨罗掰扯了半天,一掀开帘子,里头没人。 璟王黑着脸走了过来,身上被小了的雨淋得湿漉漉的,“这几天接连下暴雨,地下沟渠如今早就涨满了,外头的河流排出来的尽是些污水,自然不好弄。” 烨罗这才回过神来,自家王爷方才又去了白府,顿时心头一跳,“王爷恕罪,属下一时疏忽。”只怪雨声太大了,自家王爷动作又快! 璟王来到马车前,抬手便解了一匹马出来,他翻身上马便疾行而去,留下烨罗守在原地,盯着陷进沟里的车轱辘骂娘! 当年是勇安侯府的说要修沟渠,修下来这才二十年不到,沟渠就下塌了!这里头到底行了多少贿赂,贪了多少银子!!想来勇安侯府打点人的时候费的那些,有不少是从这儿出的!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的好粥! 烨罗骂骂咧咧的拉着车轱辘,他那位主子这会子骑了马直奔霍府而去,霍府如今正在准备喜事,上上下下的,纵是下雨了,也没拦住这喜气的气氛。 璟王顶着半身的风雨进了霍府,霍大公子前去迎他,他却指名道姓要见霍燕堂,霍家众人顿时惊了,以为霍燕堂是又犯了什么事,一时全府上下悬着一颗心。 连霍府的大娘子也出来忐忑不安的说好话,“王爷,我家这个孩子这些日子在祠堂里反省呢,没惹什么事。” 璟王端着茶盏抿了两口,去了去寒气,见霍府中人提心吊胆的,不由安抚道:“地下钱庄之事,审案的是张庭,眼下已经结了案了,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往后行事还须谨慎,这样的事,就不要做了。” “王爷说的是,这孩子也是被人算计了,才落到了这个地步,从今往后,我定好生教导她。”霍府大娘子顶着个脸赔着笑,听说案子结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霍二爷这会子从祠堂里放出来,踩着轻浮的步子晃悠悠的就过来了,见一璟王,那浪荡劲越发的放肆,“呦,王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第347章 情圣霍燕堂 第347章 情圣霍燕堂 霍大娘子瞧得是心惊肉跳的,拍了霍燕堂一记,嗔道:“你这孩子,怎么没规没矩的!地下钱庄一事若不是亏得王爷,你早在牢里蹲着了。” 霍燕堂懒洋洋的朝他作揖,“母亲说的是,燕堂在此谢过王爷。”他在祠堂里跪了两天了,饿得连供品都吃了,他说呢,怎么这会子放他出来了,原来是这位爷来了。 璟王也不拘这些,朝霍燕堂道:“你与本王出府一趟。” 一听要出门,霍二爷两眼放光,“我自然是乐意去的,只是我母亲说了,我若是出了霍家的大门,她就要打断我的腿。” 霍大娘子瞧着这个没少惹事的逆子又宠又头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眼下王爷亲自来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赶紧去。” 霍燕堂故作矜持,“那怎么能行?我父亲也会打断我的腿。”若不是顶要紧的事,璟王想必也不会亲自上门来寻他,霍燕堂如今腰杆子硬气了不少。 “去了早些回来,眼看你也要考春闱了,晚上你父亲可是要问你功课的。”霍大娘子催促着他与璟王出门。 霍燕堂一想到那些功课头就是大的,忙道了别,就与璟王出了府。 霍大娘子瞧着那跟放飞似的小畜生,叮嘱了身旁的人好生的跟着,别又闹出些什么事来。 先前地下钱庄的事,好不容易才摆平了,眼下又正是要考春闱的时候了,再闹出些什么来,只怕到时候朝堂都进不得,成日的这么窜荡也不是个事儿。 霍燕堂躺在霍家的马车里,双手枕头头,瞧着热闹的长街,懒洋洋的,“我在府里憋了这么多天,今儿可算是出来了。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如今找我有事?” 他向来是个没规矩的,所以见了璟王也规矩不到哪儿去。 璟王也不在意这些,扫了眼外头,马车缓缓的停在软香阁,霍燕堂一见软香阁顿时来了精神,搓着手眉开眼笑,“到底还是王爷懂我,啧,好些日子没来瞧软香阁的姑娘们了,无趣得紧。 软香阁在上京是最贵的场所,来来往往的都是家道中落了的官家小姐,她们行事高洁,里头多半时候都是卖艺,诺大个软香阁,卖身的找不出几个来。从这儿出去嫁得好的也大有人在,也亏得软香阁的老板娘会为人处事,弄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给了姑娘们一条活路。 霍燕堂下了马车,几步欲进软香阁,又顿在门口,狐疑的瞧着璟王,“王爷,你不会是要我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软香阁里头这一顿可不行,我是个品行端正的人。” 璟王抬步进了软香阁,霍燕堂只得跟上,唉,当初璟王差点将他埋进污水里,霍燕堂的阴影深得那很。 二人进了软香阁的雅间,软香阁里的姑娘被唤了出去,霍燕堂意犹未尽的松开手里的姑娘,有些无趣,“这来了软香阁不点姑娘,算个什么事?要不,咱不点别的,就点那位如意姑娘,你自怎么样?那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腰肢手也娇软,瞧着也赏心悦目。” 璟王斟了杯酒,捏在手里把玩,那香鼎里的香烧了大半了,霍燕堂捏着棋子百无聊奈,“王爷,你喊我过来,就陪你干坐着?” 他想找那个小丫头吐槽,一起骂这个狗王爷! “如何能让一个女人对你动心?”璟王默了半天,闷了口酒,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霍燕堂傻眼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朝他额前摸了摸,“哪家的姑娘,让你这么费神?啧,王爷有权有势,你实在不行,你就上手抢!抢不到就偷,偷不着……偷也偷不着要不还是算了。” 璟王捏着棋子,棋子洁白如云,触手微凉,“自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脾性冷得很,似乎怎么也捂不化。” “哪家的姑娘?我找人打听打听?再对症下药,这别的我不在行,俘获女人芳心,那对我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小意思。”霍燕堂顿时来了兴致,如今朝堂乱得很,他以为璟王找他是有什么要命的事呢,原来是这,差点没将他吓死! “无可奉告。”璟王扫了眼兴致勃勃的人,防备得很。 “这……你要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好对症下药?唔,你府里这么多年了,也就一个妾室,如今那妾室也跑了,府里一个女人也没有,外头的人都说璟王府是个和尚庙,传得是有声有色的。”唯一的一位王妃,还是从勇安侯府里抢回来拜了冥婚的! “你不是自称情场圣手?”璟王一时没了耐心。 “那是自然,唉,这女人嘛,无非就是喜欢有权有势还长得好看温柔体贴的的男人,好比我这样的,出来了哪个姑娘是不爱的。”霍燕堂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地方比璟王更胜一畴的,顿时自豪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她不爱权势。”若是要说起权势,封家在豫州独占一隅,天高皇帝远,又是士族,连官家都要敬上几分,天下学子,有一大半是出于豫州,连当今的霍首辅也不例外。 “稀奇了,这年头还有不爱权势的姑娘,那她爱什么?”霍燕堂来了兴致,对那位被璟王看上的姑娘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收了这份心思。 “好……自由。”璟王顿了顿,她在缥缈山的时候多自在,后来被因的勇安侯府里,那时候的他天真的以为封锦明会过得好,终究是那时候的他不了解她。 “那简单,你就将她娶回来,然后带她云游四海不就行了。话说回来,你喜欢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你说予我听听,我给你支支招。小爷的招不说百发百中,起码也能中九十有九。”霍燕堂挪得近了些,倒了盏酒,气势上很是到位。 “本王提起提亲一事,每次都被她回绝。” “那姑娘,有心上人了?”霍燕堂摸了摸下巴,忽的想起那天晚上披着斗篷的姑娘,那清冷的嗓音,与眼前的璟王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不知道。”璟王目光沉了沉,戾气骤起。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实在不行你告诉我,那姑娘多大了?”霍燕堂急眼了,让他支招也不是这么支的! 璟王啪的一声,搁了八百两在桌案上,“事若成了,本王再给你十倍。” 十倍?八千两??霍燕堂顿时眼睛亮了,“王爷可真舍得下血本,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帮王爷抱得美人归。”他伸手将那八百两收了起来,啧,上京只此一位王爷,这位王爷出手可真真是个阔绰的。 霍燕堂觉得以后跟着王爷混,肯定也是有出息的,朝堂里一群大人天天上朝吵架,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软香阁的姑娘们掐架来得有趣。 璟王挑了挑眉,“此事若不成,十倍返还。” 霍燕堂咧嘴一笑,“王爷放心,到了我手里的,断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我既然收了钱,必定妥善办事儿,这女人呐,你若是送些金银珠宝的,她铁定喜欢,我父亲每个月都要给我母亲送个小物件儿,我母亲喜欢的不得了。这些年府里都没有个妾室。” “送过了,她不要。”璟王揉了揉眉心,想起她故意将金丝楠木的盒子放回马车上,她这是真的想与他划清界线不成。 “王爷,你送的些什么东西?兵器可不行,姑娘家哪有喜欢兵器的。”霍燕堂想起璟王先前那一院子的兵器,那里头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极品,可哪家的姑娘是喜欢冷冰冰的东西的。 “夜明珠。”璟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送了一颗,这么大的,送了一对,她爱话本子,夜里给她拿着当烛火用,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霍燕堂懵了,“夜明珠?整个上京一共也不过三颗,你这一回全送了?你知道那玩意能买边境几座城了?这些年夜明珠的价格水涨船高,你给她当烛火照明?” “一颗光线还是暗了些,三颗放一块,刚刚好。”璟王无所谓的斟了盏酒。 “王爷,你不要只喜欢女人,你看男人行不行?我这样的。”霍燕堂凑了上去,朝璟王抛了个媚眼,惊得璟王起了一地的疙瘩。 “你想死?” 霍燕堂缩了缩脖子,“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论理说,那姑娘应该喜欢得不行才是,怎么会不要?这寻常的姑娘见了夜明珠,,恨不能以身相许!” “她不是寻常姑娘,不过你说的冷兵器,倒是可以一试,本王还有事。”璟王想起一件小巧精致的武器,定然适合那小丫头,他起身匆匆走了。 第348章 暗流涌动 第348章 暗流涌动 霍燕堂瞧着他的身影急道:“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姑娘呢,唉???” 璟王这会子早走得没影了,留下霍燕堂躺在软塌上怀疑人生,他对姑娘们是不是太抠了?看看人家王爷为了追个媳妇,送的都是夜明珠,还被嫌弃。 如意招呼了人,得了空过来原是想着打声招呼,谁料进了雅间就瞧见霍燕堂在怀疑人生,不由笑了,“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春悲秋的?” 霍燕堂撑着一条腿,坐了起来,朝如意招了招手,“你说,二爷抠不抠?” 如意捏着胭脂色的帕子笑了,抬手替他斟了盏茶,“打眼这上京城,可没有比二爷待奴家更阔的了。” “可有人一出手送的就是夜明珠。”霍燕堂连看也没看过两回,人家倒好,说送就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如意震惊了,“夜明珠?听说那是宫里头官家才有的宝贝,什么样的男子,竟下得去这样的血本,莫不是聘礼?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衬得上这样的聘礼,奴家这辈子是不敢妄想了。” 她垂眸苦笑,续了盏茶,她原先也是上京城里的名门小姐,后来家道中落,流落进了这软香阁里,纵然是卖艺不卖身的,可到底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天子的脚下,也难有人再瞧得上她们这样的了。 霍燕堂枕着双手,忽的想起白华英那张脸来,她在白府的府门前施粥,瞧见个病重的孩子也不嫌弃,伸了手就将那孩子抱进怀里,那时候的白华英,有这么一瞬间,是有些特别的。 “何必妄自菲薄?”他捏着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懒散得很。 如意轻笑着搁了茶盏,轻笑道:“这男人赠女人重礼,无非也是盼着得女人一句夸赞,只是不知道那位赠夜明珠的,是哪位郎君。” “你不必知道。行了,二爷还有旁的事要做,这些日子怕是来不了了,近日新得了只钗,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无处使,家中姊妹也不喜这样的样式,赠你了。”霍燕堂抬手就将那枚白玉的簪子插进如意的发间。 “这簪子,衬你。”他打量了如意两眼,如意生得很别致,是那种古朴美人的扮相,言语里又添了软香阁女子的几分江湖气,所以很得男人的喜欢。 “多谢二爷。”她摸着簪子喜不自胜,见霍二爷出了门,她又将那簪子取了下来,细细的收了起来,身旁伺候的丫鬟瞧着她珍藏的一堆东西,叹了叹气。 “这些都是二爷送的,你却一样也不戴。” 如意宝贝似的将盒子藏进了箱子的最底下,“二爷赠的东西,贵重的很,若是碰了磕了就不好了,还是收着。” 丫鬟瞧着她这模样叹了叹气,“咱们在这行院里呆了这么些年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儿,小姐,你已经不小了,是时候寻个良人嫁了。” “纵是我肯,妈妈也不会肯的,女人也不过就这几年的好光景,先前我让你去打听白家那位小姐的事,可打探清楚了?”如意将东西一一归置齐整。 “打听过了,那位白小姐与封家大小姐好像说是旧相识,后来封家大小姐走了,白家那位小姐落了水,病了好一阵子,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如今又是救了太子殿下,又是从洪二爷手里拿回了地契,可厉害了。” 小丫鬟不知其用意,十分不解,按理说,在这软香阁里若是有什么消息,那是再灵通不过了,哪里用得着她去找。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魏公子与她的关系有些奇怪,罢了,收拾收拾,咱们该去魏公子那儿了。”如意起身进了里间,随行的丫鬟替她换了一套素雅的衣衫,魏忍冬喜欢她穿成那样。 外头渐渐的又下起了大雨,初春的雨总伴着雷呜声,冬日的雪初初化了几分,雨水便没完没了,整个上京略矮些的地方,沟渠已经涨满了污水,人来来往往的,那布鞋都不敢往下踩。 奈何上京的人太多了,好些屋檐破落的人们没法子,一边用碗盆接水,一边还要淌着地面上的污水,这样的天气一闷就会容易出事,奈何如今朝堂里里外外混乱得很,工部纵然是有心也无力。 霍燕堂一脸嫌弃的从软香阁绕了一圈去了勇安侯府。 这会子勇安侯府的大门紧闭着,他敲了两回门,府里的下人才开了门将他请了进去,“我家小娘近些日子身体不适,一直在府里休养,二爷恕罪。” 霍燕堂打量着勇安侯府,这会子的勇安侯府已经有工部的人在修葺了,只扫一眼便瞧见了青色的琉璃瓦,那瓦唯皇宫里有,还有一处就是官家最疼爱的幼弟璟王府里有。 他眯了眯眼,打趣道:“不过是女人家生孩子的事,他一个大男人能帮得上什么?我有要事要问他,去喊他过来。” 府里的管事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当即将霍燕堂领到一处耳室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转身便去向赵斯年请示。 赵斯年这会子正在侯月容的房里,她从魏忍冬那儿吃了好些药了,银子流水一样的出去,可是她那身子却总是好得不彻底,如今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眼看离生也没多久了,赵斯年担心要出事,便时常陪伴在侧。 赵斯年进侧厅时,就瞧见霍燕堂将瓜果丢了一地,一颗果子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弯腰捡了佣苹果,“谁惹你了,这么大的火气。” 霍二爷啃了口苹果,抬手就将苹果扔进了碳盆里,嘲讽道:“世子爷在府里过的真是潇洒,外头涨了水,都快漫到侯府门口了,也不见管管,二爷这双鞋子都被污水弄脏了。” 霍二爷脚一伸,他鞋子早就踢到了一旁,露出一双白如雪的袜子。 他是有洁癖的,如今出了霍家,瞧着外头那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厌恶得很,连着心情也不美丽了,再加上那次地下钱庄被出卖一事,火气一股恼的往侯府里撒。 赵斯年也不急,“去,给霍二爷拿双新鞋子来。” 霍燕堂凝着他,嗤笑道:“二爷来这儿,就是为了讨你一双鞋子?” “地下钱庄一事,我也寻人周旋了,此事既然已经结了案了,不如就此翻篇。你我总归是兄弟,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要因为这些小事生分了?”他笑了笑,接过下人的茶盏搁在他的手旁,清雅的脸上透着温和的笑,那笑如今看得霍燕堂觉得渗人。 “你少来这一套!如今上京都快被污水淹了,这个坑是你侯府挖的!可如今上头的意思,是让我大哥来填这个坑!我也不要旁的,你只告诉我,那位先生在哪里,我去寻他想想法子。”那沟渠错综复杂,没有图纸,人就是钻进了沟渠里,也是瞎折腾。 赵斯年在他身旁坐下,性子极好的将那苹果挑了出来,眯了眯眼,“你近来,与璟王似乎走得很近。” “人情往来而已,你不也同皇后走得近,如今外头都在传言荣王有望承继,万一太子复起,你侯府可就麻烦了。”霍燕堂满不在意的啃着果子。 他在霍府的时候,母亲还在置他的气,连顿饭也没让他吃,他跟璟王去了软香阁,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跑了,他是一口没唠着,唉,有些想念街角那家羊肉面了,白家那小丫头指定也喜欢。 赵斯年垂眸,拔着盖碗,“太子被废的旨意已经下了,只是一直被璟王压着没有颁布,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你对这些事不是向来都不上心?” “闲聊而已,春闱我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倒是你,如今接手了璟王在城外的驻军,升官发财的,日子真是不错,对了,你那妾,没多久也要生了,恭喜。”霍燕堂理了理衣袖上沾了的一点果屑,嫌弃的皱了皱眉。 “燕堂兄,春闱好好考,定能高中,到时候你我一起在朝堂上为官家效忠,岂不快哉。”赵斯年想将霍家拢到荣王这一派来,若是霍首辅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子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虽不是太傅,也是半个太傅了,但霍燕堂不一样,他历来是给霍家惹事的主儿。 “得了,我做个地下钱庄都差点出事了,还上朝堂。行了,什么时候孩子生了,知会我一声,这可是你的嫡长子,我定赠你一份大礼。”他懒洋洋的起身,府里的下人送了双鞋子过来,霍燕堂抬脚让府里的人跪在地上替他穿上。 赵斯年叹了叹气,“我的嫡长子,是封氏名下的那个孩子,至于眼下这个,不过是个庶子罢了,有什么可赠礼的。” “呦,这么说来,你还是旧情难忘了,难怪难怪,府里藏娇的那位,瞧着同你故去的世子妃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唉,你也不必多说,都是男人,懂。”霍燕堂笑嘻嘻的朝他挥了挥手。 赵斯年抬步要送他,他拦了下来,大步进了雨里,身旁的小厮替他撑着伞,他一回马车里,两脚一蹬,便将鞋子踢掉,抬手捏着鞋子扔给了路边的一个乞丐。 第349章 湖中蓝火 第349章 湖中蓝火 那乞丐得了双新靴子,欢喜的连连跪谢。 霍燕堂嗤笑道:“如今就是个条狗,得了恩惠也知道摇尾巴,如今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勇安侯府想一家独大,梦倒是做得真。” 他身旁小厮雁书沉了脸,不悦的附和道:“当初若不是二爷拉了他入伙,他哪来如今的银钱,他倒好,得了银钱就将二爷卖了个干净!眼下咱们霍家被压了一头了,二爷,不如你还是好生参加春闱,也能帮一帮主君和大爷。” 霍燕堂桃花眼微挑,“当了官,有些事可就没这么好办了,更何况璟王是什么人,那些驻军跟了璟王这么些年,早就是他的心腹了,侯府若要一尊独大,璟王也不是个傻子。” “那咱们眼下去哪?”雁书生得清秀,可跟了霍燕堂混迹城西这么些年,处事早已经圆滑了。对眼下这些事也不急,毕竟越是锦上添花的,到时候烈火烹油便烧得更旺! “去白家。”霍燕堂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先去老地方吃碗羊肉面,这天寒地冻的,先暖暖再说。” 霍二爷去了羊肉面馆,吃得那叫一个香。 勇安侯府里头,赵斯年茶盏还未搁下,就见有下人急急的过来唤他,说容小娘又腹痛难忍,赵斯年扔了茶盏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侯月容在屋子里剥着果子,一听身旁的丫鬟说赵斯年来了,顿时果子一丢,躺回了塌上,一副气血两虚的模样。 赵斯年急急的进了屋,来到她身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目光焦急,“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又疼了?是不是他开的药有问题?” 侯月容拉着他的手,虚弱的脸上强撑着一抹笑,“那药我请了好些大夫来瞧过,也没一个说药不对的。” “总这样不舒服,对孩子也不好。”赵斯年小心翼翼的将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如今孩子的月份大了,再过个把月就该生了,自从他感受到这孩子在肚子里踢了他一脚,他的父爱便开始泛滥,他想起了那个冷冰冰浑身青紫的孩子,便想将所有的父爱都补偿给这一个。 侯月容捏着帕子哽咽着道:“想是姐姐不愿原谅我,我每回梦里都瞧得见她,她要来索孩子的命给她陪葬!咱们要不然,多给她烧点纸钱,再去请了白云观的知观亲自来为她超度好不好?” 赵斯年握着她越发瘦的手,心疼不已,“我勇安侯府该给她的都给她了,母亲为了她一命换一命,勇安侯府早不欠她什么了!她若是再来你也不必怕她!” “可……可那些纸条子,我瞧着心里总是渗的慌,我总觉得她还活着,她在哪个角落里盯着我们,就等着报复我们。”侯月容靠在他怀里,娇柔无力,将赵斯年男人的那颗心挑了起来。 “你放心,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再有一个月,孩子就该出世了,你一个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怕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段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赵斯年的心思都在后院那个女人的身上,连着先前写的那些纸条子的事也搁下了。 “我知道,有你在妾身什么也不怕,可孩子是无辜的,若当真是她冤魂不散,非要取人性命,只求她取了我的去,咱们的孩子还这么小。”她伏在赵斯年的肩上,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有人急烘烘的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不不不……不好了,世子爷,那……那湖它……它也事了。” 赵斯年刚哄着侯月容心情好些,听了这话,不由拧眉低斥道:“小娘大着肚子,你慌慌张张嚷嚷什么!拖出去,打十板。” 那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地,“世子,那湖边不知怎的,突然就起了火,那火还是蓝色的,怪异得很,这……这府里的人都说,是……是世子妃回来报复了。” 侯月容惊慌失措的揪着赵斯年的衣裳,吓得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 “你好生歇着,我去瞧瞧。”赵斯年取了毯子轻轻替她盖上,大手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转身出了院门。 侯月容躺在软塌上,换了个舒坦些的姿势,“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这回世子爷就是再怎么惦记世子妃,只怕也要心生怨恨了,冷院里头的那个女人,世子只怕也不敢再去了。”丫鬟恭敬的拿了先前没吃完的果子过来。 “若不是那个小贱人扮得跟封锦明一样,凭着她那点下三烂的手段,世子哪里瞧得上她这样的狐媚子!行了,你也去盯着些,将东西都销了,别让人查出来。”侯月容在府里隐忍了这么多年,弄死了个封锦明,又来了个溪月! 这些狐媚子简直没完没了得让她生气! “还是小娘聪明,如今有了这么一桩事,世子定不会再往冷院跑了,待孩子一出世,便是勇安侯府的长子!奴婢就先恭喜小娘了。”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有半分旁的心思。 勇安侯府的湖里这会子正是火光冲天,绽蓝的光亮点燃了整个湖面,湖面上如今开了春,冰都融化了,但这样烧起来又让人感觉不到温度的火,实在令人恐惧。 府里的下人提着桶不敢动,“这这这……这只怕是世子妃冤魂不散呐,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火。” “是啊,世子妃饶命啊。” 众人乌泱泱跪作一团,赵斯年到的时候就瞧见府里的人全跪着,顿时一肚子火,抬脚就将管家踢倒在一旁,冷斥道:“有什么可跪的?都滚起来。” 下人见赵斯年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忙站了起来,“世子,你瞧这蓝色火的形状,好像是个风筝。” ‘对对对,小的站得高些,好像还看见有几个字。” 赵斯年来到高处,瞧着那湖面上烧着的蓝火,蓝火拼出了一个风筝的样式,风筝线的末端有几个字,还命来。 赵斯年心猛的沉了下去,“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火灭了!” “这……这火是烧在水面上的,奴才已经浇了好些水了,可是这火……实在是灭不掉。”下人们顿时犯了难,心里恐惧得要命。 赵斯年凝着那湖面上的火,目光沉沉,“素去,将道长请来。” “昨儿个容小娘不舒服,已经请过了,没……没请来。”管家低着头,不敢再看那一湖骇人的火焰,他总觉得背后发凉。 赵斯年一气之下冲进了冷院,冷院中溪月正在窗边发愣,外头的声音她也置若罔闻,门砰的一声被赵斯年踹开。 溪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生这样大的……” 赵斯年猛的掐住她的脖子,力道大得险些要将她掐死,“封锦明,你还要作到什么时候!” “世子……你……你在说什么。”溪月被掐得脸色泛白,娇嫩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那冰冷的触感如同封锦明从湖里被捞出来时一般。 赵斯年猛的松了手,他冲进里间,抬手便将封锦明的牌位夺了出来扔在地上,踩得稀烂,“我勇安侯府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的,你若是再来纠缠,休怪我翻脸无情,让你永不超生。” 他对封锦明的愧疚与情意,消散了个干净,瞧着地上稀碎的牌位,忽的解了气。 溪月捏着帕子,不安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她不知道牌位是什么时候放的,更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还是有暗匣。 赵斯年发泄完,扫了眼溪月,“你就在这院里好生呆着,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出了这院子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溪月这时慌了神,她来这儿是想做妾室的,可不是为了一辈子被关着,“世子,妾身做错了什么!” “错就错在你长得太像她!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相像的人?溪月,你该庆幸你不是她。”赵斯年松了手,转身出了院子。 “将这院子给我盯死了,院门封起来,留个小口子,每日送些吃食进去,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看!”赵斯年扫了眼蓝火渐渐小了些的湖面,转身回了书房,将先前收着的纸条打开,这上头的字迹,确是她的,不过这纸……似乎颇有来头。 第350章 霍二爷好八卦 第350章 霍二爷好八卦 他捏了捏纸质,又搓了搓,搓出了一层浅淡的白粉沫,只瞬间的功夫,他那手便红肿了,赵斯年将纸扔在一旁,烦燥得一拳砸在书桌上。 已经这么久了,她的尸首如今也被抬去了璟王府,为什么她还要阴魂不散! 惊雷端了折子进来,见他大发雷霆,目光沉了沉,“世子,那湖面上的火已经熄了,属下特意去查了查,上头飘着一层油,想来是有人故意用了这样的法子来蛊惑人心。” 赵斯年将手泡在手里,那股痛感才渐渐消失,他接过惊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冷笑道:“她与璟王本就纠缠不休,如今早不是我侯府的人,倒是这背后的人,你去查查。” 惊雷接过帕子搁在水盆上,扫了眼那纸条,这纸条这些日子世子一直在看,“属下一直在查,但是眼下还没有眉目,下人少有来湖边的,如今刚下过雨,连来往的痕迹也淋得干干净净。” 赵斯年瞧着那纸,“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是让我查出来……” 他细想了想,似乎每一回这纸条的出现,都是在白家那位小姐出现之后。 “世子,素秋的尸体,也一直没有找到,如今里里外外的人将世……将那女人的死传得神乎其神,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侯府的名声就越发的差了。”惊雷有些头疼,这事儿似乎没完没了了,当时摔孩子的时候他也在场,那凄惨的一幕,总是让人背脊发凉。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就去会会,那位白家小姐,听闻她与那女人交情不浅。”他拂衣坐下,打开折子看了两眼,心下烦燥,抬手将折子丢了回去。 “世子,工部的人已经着手修葺侯府了,那湖,要不要填了。”惊雷每回从那里过的时候,总隐约里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似的,瞧得人心里发慌。 “不必了,她若是有冤,只管来报!我偏要让世人都瞧瞧,我侯府行得正,坐得端!”赵斯年起身瞧着外头,外头今日下了雨,一股子寒意扑面而来,隐约里总夹带着些血腥气。 天色未亮,上京城里因着侯府湖中冲天的蓝火,闹得人心惶惶,一时间流言四窜而起,有说那封家大小姐是去侯府寻仇的,有说那侯府杀人多了,罪孽深重。 霍燕堂在面馆里等面,闲得无聊,听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勇安侯府的事,顿时来了兴致,听了几耳朵。待他的两碗面打好包,他才慢悠悠的走了。 天色渐渐明朗,下了一夜雨的上京这会子终于停了,但污水被暴雨打得到处都是,有些低洼些的地方,连下脚都难,霍燕堂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车,嫌弃的将鞋子上沾了的一点黑色污渍擦了擦。 上京的人如今只怕是要将先前修建沟渠的人骂死了,连着那位得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没逃脱被骂的命运! 霍二爷慢悠悠的晃到了白府,提着个食盒子就要爬墙,雁书见状一把将人拉住,“二爷,你可当心点,上回让大爷瞧见了,到时候若再瞧见,这亲事只怕八九不离十,就要定下来了。” 霍燕堂想起白玉如,不由有些嫌弃,“得了,我母亲历来是最讲究门户的,怎么可能让我娶白家女,你将马车停远点,我去吃碗面就出来。” 左右也是闲着,好不容易才出来了,他不得找那小丫头吐吐槽! 霍燕堂利落的爬上墙,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翠青这丫头起得早,一见有人扒在墙角,顿时惊了,抄起扫把指着他,“什么人!” 躲在屋顶的暮成一见是霍燕堂,捏了颗花生米弹了出去,霍燕堂砰的一声砸在了刚扫好的叶堆里,他嫌弃的爬了起来,一抬头翠青的扫把便打了过来。 霍燕堂躲避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担心惊了外人,忙告饶,“姑奶奶,你看看清楚!二爷还能跟登徒子似的占你家小姐便宜不成?你再嚷嚷,到时候可把你家小姐的名声嚷没了!二爷我可不负这个责任!” 他要娶自然也是要娶个有趣又漂亮的,白华英有趣是有趣,可是那张脸,没有一是长在他的审美上。 “你!你大清早的,来这儿做什么?”翠青拿着扫把瞪着眼前的纨绔,霍二爷与她家小姐是相识,可是小姐若是同这么个纨绔在一块儿,那名声才是真的被扫荡干净了! “我有事,找她聊聊天,她还没用膳?我带了羊肉粉。”霍燕堂低头一看,装在大竹筒里的羊肉粉还好好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翠青看了眼四下,天蒙蒙亮了,院里的下人都要起来洒扫了,她一把拽着霍燕堂进了外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知会小姐一声。” 白华英醒得早,她夜里总是睡不好,如今起了也没什么精神,从里间一出来,闻着那羊肉粉的香味儿,才觉得饿了。 霍燕堂拿了两个装果子的深盏装了羊肉粉,喜滋滋的朝她招手,“快吃,还是热乎的,这可是二爷亲自去那街角那家店买的,生怕凉了,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 白华英瞧着满满半碗的羊肉,哭笑不得,“你脸怎么了?” 霍燕堂瞪了眼翠青,翠青如今吃得好了,个子也窜了好些,连着人也精神了,如今皮白肉细的,加上模样又小家碧玉,这会子难为情的站在一旁,“奴婢以为是翻墙的贼人,一时……一时失了手。” “你看看清楚,二爷能是贼人吗?二爷同你主子可是挚友,挚友懂不懂?什么贼人,瞧仔细了,别下回来了又打人。”霍二爷指了指脸上的那个乌青的地方,要不是这小丫头坑得洪二爷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这会子他指定讹点什么! 翠青斟了盏茶上前哄着道:“是是是,奴婢记下了,下回若是霍二爷要来,还是走后门的好,奴婢给二爷守着些。” 霍燕堂也不记较了,递了筷子给白华英,“这还差不多,你这丫头还算有点眼力见儿,就是这股子机灵劲没随你。回头你可得好好的教一教,自己人也就罢了,这要是打了外人,少不得要赔一大笔。” “二爷心胸豁达,自然不会与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白华英接了筷子尝了一口,还是当初她吃的那个味道,汤香四溢,羊肉香而不擅,早晨吃上这么一碗,心情都好了。 霍燕堂吃着粉,跟白华英聊八卦,“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璟王那样的人,竟然是个痴情的,昨儿他把我从府里拖出来,那会子我还在跪祠堂呢,可亏得他,你才有这碗羊肉粉吃。” 白华英捧着碗,默默的喝了口汤,翠青不满的道:“这天底下痴情的人多了去了,话本子里头的痴男怨女一抓一大把。” “这你就不懂了,这王爷的痴情同旁的人可不一样,他送给姑娘的,可是夜明珠。” 霍燕堂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颗的,竟然只是给她夜里瞧话本子的。唉,我要是个女人,我就嫁了得了,纵然以后日子过不好,我还有夜明珠呢。” 翠青扬着下巴,骄傲得很,“不就是夜明珠嘛,我家小姐可有三颗。” 霍燕堂有些懵,“你一个小丫头,你哪来的三颗夜明珠?” 白华英按住翠青,拔弄着碗里的面打趣道:“不过是些荧光做的珠子,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翠青当那是夜明珠呢。” 翠青见白华英不愿告诉外人,只得讪讪道:“好像是荧光的,奴婢一时记岔了。” 霍燕堂松了口气,“我就说,这夜明珠整个上京也才三颗,你家主子怎么可能有三颗,不过你若是想瞧,回头二爷找来给你瞧瞧,开开眼。” “吃面要趁热。”白华英捧着碗,心里暖暖的,不知是那桩事的缘故,还是这碗面的缘故。 霍燕堂这才想起来,捧着碗吸溜了几口,“璟王最近跟失了魂似的,昨儿个一来就问我如何昨女人芳心,啧,你说他这颗老铁树是不是要开花了?平日里也没瞧他对哪个姑娘这样子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 白华英低头默默的吃着面,对璟王这行为哭笑不得。 “对了,那日我瞧见个姑娘,就在璟王身边,那姑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跟你比起来只怕也是不惶多让,可惜了,你这样的好本事,若是个男儿身,我定同你拜把子。” 霍燕堂是个嘴碎的,遇见合心意的人,这张嘴就停不了,如今叭叭叭的一顿讲,白华英的面吃完了,他碗里的还剩了一大半。 霍燕堂见她没搭话,捧着碗几口吃完了八卦道:“听说勇安侯府的那个湖,起了蓝火,照得侯府半天边都亮了,外头传得可玄乎的很。你三妹妹同他走得近,你这个当大姐姐的,可得管一管,别到时候跟封家那位大小姐似的,人财两空。” 第351章 靖安伯爵府 第351章 靖安伯爵府 白华英搁了筷子,取出绣玉兰的帕子擦了擦嘴,“赵斯年倒是荤素不忌。” 霍燕堂忽的笑了,“男女之事,难说,眼下城里多变故,这世家的姑娘们可一个个的都收着,要么等春闱的状元爷,要么等的就是太子了,侯府近来在朝中拉拢了不少人,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接了话,“侯府放着高门大户的不去招惹,反来招惹白家这样的小门户。”白家父亲近来升了官,居正四品,原本也算是个大官了,可放眼上京,天下脚下,门生众多,别说正四品的了,就是正三品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正是。你与他那位前妻可是故友,仔细他到时候来找你的麻烦。”霍燕堂接了茶漱口,瞧着白玉的杯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若是要找,只管找。左右洪二爷都得罪了,也不差一个赵世子。”白华英捧着暖手炉子,阳光从屋外头折了进来,金灿灿的,连着她的眉眼也添了几分金贵与傲气。 “好,爷就喜欢你这样的,有气魄!不过君子易防,小人难防,若是有什么要帮衬的只管同二爷开口,若是那混帐东西算计你,二爷就是倾家荡场也定将你捞出来。”霍燕堂笑盈盈的起身,伸了个懒腰,在这栖梧院里,跟回自个家似的。 翠青瞧着外天洒扫的丫鬟,有些急,“小姐,时辰不早了,老太太这几日病着,咱们得早些去瞧瞧。” 霍燕堂挑了挑眉,“你家主子先前不好的时候,也没见老太太来照顾照顾,怎么如今她病了,要你家小姐去照顾?怎么着,你家小姐还是大夫不成。” 翠青好皱眉驳道:“是伯爵府的老太太。” “嗯,靖安伯老两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诶,小丫头,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些日子到底是出了些什么事了?先前说马车翻下崖人没了,后头又好端端的回来了。”霍二爷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不说是他了,整个上京的人都在猜测这个事情!死而复生也就罢了,一回来官家便重赏,这样的好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云游去了。”白华英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依稀里听璟王提起过是去了北境,想来北境那边如今怕是出了事了,否则铁价粮价也不至于上涨。 “云游能游这么多年?他们怕不是掉进云里了。”霍燕堂摆明了不信,这都十四个年头了,中途白家出了这么多的事,也没见唤个人来关照一下这个外孙子外孙女,如今人家自己争气了,伯爵府的就回来了。 正说着,白玉如打院外进来,一路欢欢喜喜的,手里还提了把剑,“大姐姐,你快来瞧瞧,我这几日练得勤快,已经悟了些东西了。” 白华英一听她的声音猛的起身,一把拉住霍燕堂,“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往后再说。” 霍燕堂顿时黑了脸,“爷行得正坐得端,你让爷爬窗户出去?成什么样子!不成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府里的丫头,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翠青麻利的收了两个碗,连带着那茶盏也一并藏了起来,“二小姐是个心思细的,可别察觉出什么来才好!小姐,快着些。” 白华英拖着霍燕堂便到了窗边,叮嘱道:“你若是正儿八经递了帖子进来的,也无妨,但是这么偷偷摸摸的进来,自然是要偷摸的走!” “我一个大老爷们,我要是递了帖子来找你,到时候我家里知道了,只怕是要闹翻了。”府里的父母只盼着他早些成亲,才不会管那是哪家的姑娘!简直跟疯了一样,若不是眼下大哥的婚事迫在眉睫,只怕他就要头疼了。 白华英扣着他的腰,一抬手就将他丢出了窗外,“你知道就好,赶紧走。” 霍燕堂傻眼了,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一个小丫头抱着丢出了窗外!里子面子一会儿的功夫丢了个干干净净!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你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那外头的门被推开来,白华英反手便关了窗户,差点夹了霍燕堂的手,他这会子也不好走,干脆就在屋檐下缩着,憋着一肚子的气! 没想到他堂堂霍二爷也有爬人窗户的时候!真真是造孽,原本是来找她吐槽的,谁料自己竟然是个笑话。 屋子里头白华英刚锁好窗,白玉如便进来了,瞧着她这动作,狐疑道:“大姐姐,你在窗边做什么?” “没事,方才有只蛾子飞进来了,瞧着怪吓人的,我同翠青将它赶出去了。”白华英拉了她到碳盆边坐下,抬手将碳盆里煮沸的水提了起来,利落的泡了一壶茶。 白玉如将剑搁在一旁,笑道:“这是母亲给我的剑,听母亲说,是她幼时师父赠的呢,一会你瞧瞧我舞剑如何,我总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得要领。” “好。只是我一会要去一趟伯爵府,外祖母这两日总咳嗽,我有些不放心。” “那我同你一道去,正好玉松在书房里跟着他二哥哥念书,还说想老太太了呢,人多了也热闹。”白玉如先前给老太太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如今想着,若是能补偿一二也是好的。 到底伯爵府还是要比白家上了好几个档次! “我去去就回来,不妨事,你先练剑我瞧瞧。”白华英拉了她出院子,老太太本就不大喜欢她,这会子要是拉过去添堵,指不定好的还慢些。 白玉如见她不带自个,也不急,提了剑便在院里认认真真练了起来,她是有些舞蹈功底在的,加上那剑又是个轻巧的,衬了那一套白纱的儒裙,一时舞姿翩跹。 霍燕堂本是要绕过去,爬墙出去,谁料一眼就瞧见了院中舞剑的白玉如,顿时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翠青一回头就瞧见这货,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急急的来到霍燕堂身旁,低声道:“二爷,你赶紧回去。” 霍燕堂懒洋洋的倚着柱子,“什么二爷?这儿没有二爷,这儿只有一只大蛾子!” 翠青:“……”她好想将这个狗男人打出去!自家小姐怎么结识了这么个无赖! 霍燕堂见她为难,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告诉你主子,我得空再来寻她聊天。” “二爷慢走。”翠青不放心的跟着他,直到他利落的翻墙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十七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他狐疑的道着那身影,“霍二爷怎么总往咱们这儿跑?他莫不是对咱们小姐有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你可别瞎说,仔细让旁人听见!走走走,快去收拾东西,晚些咱们要回伯爵府,小姐叮嘱要收拾好些东西呢。”翠青拽着十七走的架势,同白华英拽着霍燕堂走的架势一模一样,简直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白华英瞧着白玉如一舞毕,搁了茶盏,“你这一套动作下来,错处倒是没有错处,只是力道太柔了,你时常习武,下盘是稳当的,但是剑出手,要快,要狠!” 她握着白玉如的手,带着她将剑刺出,白玉如吃不住那力道,剑从手里脱了出去,刺入了对面的树干上,因着力道不足,咣的一声又掉到了地上。 她忙去将剑捡了起来,“这剑还是重了些,我拿不住。大姐姐可知哪里有再轻一些的剑。” “你这剑已经很轻了,晚些我去铺子里找找,你先在府里练着。”白华英利落的将剑收入剑鞘,那姿势别提多潇洒了,看得白玉如是满眼的艳羡,再不是那个防着白华英的了。 “好,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对了,我听说外头好地方都积了水,乱得不成样子,你倒时候回伯爵府绕着些走。”白玉如叮嘱了几句。 翠青整理好东西来催人了,白华英这才出了府,直奔伯爵府而去,今日的天气不错,太阳出得很大,万里无云,家家户户都出来晒起了被子,上京城里低洼积污水的地方,有一群工部的人正在做简单的修葺。 长街上卖这个的,卖那个的,吆喝声不绝,翠青瞧着那卖糖葫芦的口水横流,眼看着马车要过去了,白华英停了马车,给翠青与秀心各买了一份,又买了点老太太爱吃的软糕。 去了伯爵府,她一路焦急的绕过长廊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院里老太太正在晒着太阳,封温城拘谨的坐在靖安伯的身旁不知在论着什么,靖安伯连连点头,那双眼睛里的喜欢真真是藏都藏不住。 老太太见她来了,招了招手,“华儿来了,快来让外祖母瞧瞧胖些没有。” 白华英迈着端庄的步子走近前去,“外祖母,你不是咳嗽吗?怎么还在外头吹风。”她接过秀心的毯子,顺手盖在老太太的腿上。 第352章 意在搓合 第352章 意在搓合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在身旁坐下,笑得和善,“真是巧了,大公子今日有些学问过来问你外祖父,你这时候就回来了。”老太太四两拔千金,咳嗽的事儿半个字都没提。 封温城起身,朝白华英作揖,温声道:“先前听闻白小姐从洪二爷手里拿回了白家的地契,我便一直留意洪二爷的动向,若有需要帮忙的,白小姐只管开口。” 老太太乐不可吱,“你这孩子当了一回状师,亲自将洪二爷送了进去,怎的还自谦起来了。” 白华英也有些懵,“洪二爷进府衙了?他的背后是有人的,这件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大公子是什么时候将他送进去的?我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封温城抬手剥着栗子,“不过是些小事,不值一提,白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他说话时温柔的语气,是白华英当封家女的时候从未听过的,那时候的大哥甚是严厉,若是写错了一个字,少不得就要被他罚抄几十回,真是个可怕的回忆! 老太太如今是帮着封温城的,哪能让他一句话打发了,不由笑道:“当初你将地契赢回来的时候,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洪二爷可是城西那一带的地头蛇,你一个小丫头碰上了他怕是要吃大亏,眼下你是赢了,可这后头,少不得他要出些歪心思报复。” “他若是要报复只管来,我可不怕他,大公子说将人关了进去,可我前儿个才碰到他。”白华英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栗子。 封温城拧眉,“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华英连他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都不知道,纵然这案子判了又如何,背后的人稍加指点,马上又能放出来,也难怪那日洪二爷对她这样大的怨恨,提着刀想弄死她,亏得那会子璟王也在,要不然她多少是有些吃力了。 封温城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苦心做了这么一出,结果给璟王做了嫁衣。 靖安伯端了茶盏吹了吹,闻言道:“那位洪二爷可不简单,背后有勇安侯府加持着,眼下温城又不曾入朝,那府衙自然就向着勇安侯多些。” “如今没有王法了不成?判了的案子竟然可以反口。”封温城这时才意识到朝堂出现的问题,这到底是堆积了多少蛀虫,才会有今日的崩塌! 靖安伯习以为常,“如今太子禁足在府,眼看着离废太子也不远了,皇后一尊独大,朝堂里软骨头都投了荣王,都是些老奸巨滑的东西,你一个后生仔,要是进了朝堂,只怕将来的路也不好走,好在封家还有些底子在。” “晚生断做不出阿谀奉承之事!晚生读书入朝,必定是为生民请命!”封温城是个很正值的人,正值得有些过刚了,靖安伯瞧着很是喜欢。 “不错,可惜那些人悟不出这个道理。”靖安伯叹了叹气,饮了口茶,茶泡得久了,如今=有些发苦,人年纪大了,吃不得什么苦了,他将茶盏中的茶倒进了水盂里。 封温城剥了一小盘的栗子,奉给白华英,温声道:“无论朝堂如何变故,恪守本心,才是最要紧的,今日晚辈亏了老伯爷指点。受益匪浅。” 白华英只当他还是那个大哥哥,捏了几颗栗子尝了尝,糖炒出来的栗子,格外的香甜软糯,连着老太太也喜欢得很。 “如今开了春了,封公子这是从哪里寻来的板栗?”虽然说寻常人家里也会囤积一些,但是这样小的栗子,可是山中的野栗子,难得的很。 封温城轻笑道:“这是旧年秋天的时候封家后山上长出来的,母亲也喜欢得很,所以就摘了不少。母亲……总惦记着妹妹喜欢,所以便执意带了来,如今白小姐能帮着吃一些,也是这栗子的福气了。” 这孩子真是个会说话的,可白华英却觉得心酸,捏着两颗栗子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四散开来。 伯爵府的老太太瞧着这两人是越看越欢喜,拉了白华英的手拍了拍,“我家华儿,幼时命不好,母亲去的早,我们两个老的,也是不得已,没能照看她,这些年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大公子,华儿是我的命。” “晚辈明白。封家从不纳妾,更不允许男人在外边捏花惹草,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见状附和道:“你这孩子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家华儿这气性,也急不来,她到底还未及笄,我还想着,将她留在身旁再多呆几年呢。” 白华英听着这话有些懵,“外祖母,你这是在说什么?嫁人之类的话,我可不许你说,我就要一直陪着外祖母。” 老太太乐得将她拉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好好好,一直陪着外祖母,现下是这么说,往后再大些,可就真是留来留去留成仇咯。” “才不会呢,华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伺候外祖母,华儿也心甘情愿。”她靠在老太太的怀里撒娇,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原本清冷的院里又添了几分露喜气,院里种着的海棠花也泛起了绿,春天真真是要来了。 封温城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要告辞,靖安伯按着他笑道:“这春闱眼看就要开始了,不知你有几分把握?” “晚生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届时还请靖安伯能指导一二。”封温城目光看了眼白华英,见她并未瞧自己,不免有些失落。 白华英吃着栗子,与老太太说笑,靖安伯只扫了一眼,便明了了,“眼下时辰还早,不如就留下来用个午膳,下午你与我去书房,我出几个题考考你。” 老太太附和道:“你可别小瞧了他年纪大了,他可是当年头一个三元及第的,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小姑娘抛花送手绢的。” 靖安伯哭笑不得,“那些个花不都拿回来让你泡了脚了?我哪里敢有旁的念想。” 老太太嗔笑着,脸上喜气洋洋,开心得很,“还说呢,当初那些姑娘追着你跑,都追到家里来了,最后我替你处理那些个破事儿,还落了个善妒的名声。”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不是,让夫人受累了,如今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没个人再来追着跑咯。”靖安伯起了身,领着几人去膳厅。 白华英一手挽着老太太,一手挽着靖安伯,只有在这儿她的心才是安定的,整个人也会放松不少,但是她要护住靖安伯爵府,便不能一味的在儿安逸着。 几人进了膳厅,有说有笑的用着饭,靖安伯见他拘谨,不由打趣道:“咱们伯爵府里头,没那么多规矩,这些菜若是合胃口就多吃些。” “是了,我与伯爷都是从那乡里头出来的,这么多年了,也不讲究那些个,用饭。”她给白华英夹了一筷子菜。 封温城不敢反驳,二老是乡里头出来的不假,可那乡也是大有来头,加上老伯爷先前陪着先帝打江山,大晋的版图有三分之一是出自老伯爷的手,可是偏偏老伯爷却再也没有晋升了,不是先帝不给,是老伯爷不要。 他只得那么一个独女,要来名利权势又有什么用?先帝便赐了免死金牌。 封温城盯着她用饭的习惯,隐约里觉得这习惯很是熟悉,白华英不喜姜,吃饭的时候总是要将那姜片姜丝的挑出来,再加上不喜吃鱼,却只爱喝汤,捧着碗的时候规矩得很,这可不像是白家能养出来的小姐! 若说是伯爵府的功劳,伯爵府回来才多久,自己都是不爱讲规矩的,如今自然也不会逼着这外孙女讲规矩! 白华英饭用了一半,他试探性了夹了一道糯米丸子给她,白华英也不客气,尝了两口,笑盈盈的,“真好吃,多谢哥哥。” 封温城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狐疑的瞧着她,“你……方才唤我什么?” 白华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放松警惕了,到了这一步,只能将戏演彻底了,“多谢温城哥哥,怎么了?这么喊……是不是不好。” 伯爵府老太太见状笑道:“你这孩子。” “没……没,甚好,我只是想起了我那位嫡长的妹妹。”封温城拿起筷子,在帕子上细细的擦了擦,神情有些落没,“白小姐若是喜欢叫,就叫,不妨事。” 白华英端着碗,规矩的坐着,“我还是叫你大公子。总忆起故人,惹了大公子伤心难过,到时候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封温城捧着碗,局促不安的瞧着她,“白小姐唤什么都成,故人已了,如今活着的更要好好的活着,想必,那位故人也是这样想的。” 第353章 不开窍 第353章 不开窍 府里不仅仅是封温城失了故人,靖安伯与老太太也痛失了女儿,这一刻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老伯爷握着老太太的手,轻拍了拍,无声的安慰她。 “说的对,人总归是要往前看,故人已已,咱们生者自当好好的活着,来,今日也是个好天气,饮一杯。”老伯爷捏着酒杯抿了一口,这上好的酒香馋得白华英口水横流! 自从她重生了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再喝过这样好的酒了,除了在封家与封家大哥喝的那一回!可那个酒是她自己酿的,同这酒可不一样! 酒过三巡,封温城就被靖安伯拉去书房问功课了,白华英与老太太去了后院的苍浪亭里,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削减了春意料峭的寒气。 “华儿觉得,封家大公子如何?”老太太端了个香炉,手拿香灰压一点点的将香灰压平实,她许久没做过这样雅致的事了,如今动作上也生疏了不少。 白华英拔弄着一旁的香粉,“封家大公子的事情,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外祖母又提起来了。” “我听说,他近些日子总往你那栖梧院里送东西,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还傻乎乎的呢?”老太太哭笑不得,抬头捏了捏她肉实了些的小脸,欣慰不已,到底还是伯爵府里的人才能将这丫头养好。 “开窍?开什么窍?”白华英一脸懵,到底封温城是她大哥哥,总不能一味的拒绝,她心里惦记着封家母亲,如今不能尽孝,总也要到跟前伺候一二才好,所以与封锦兰交好,便是必然的,她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些小玩意将人生疏了不是。 老太太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叹了叹气,“你这孩子,平日里也是个聪明的,怎么到了这男女之事上就犯了糊涂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一辈子?” 白华英不才恍然大悟,笑岔气了,“外祖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封家大公子克已复礼,规矩得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再说了,那可是她亲哥! “有什么不能想的?昨儿个封家大娘子亲自来了府里,与我喝了一下午的茶,她瞧着你这孩子分外亲切,我瞧着她也是有这份心思的,华儿,封家大公子你外祖父也才考察过了,是个品行好的。” 老太太瞧着封温城那规矩达礼的模样,再衬了那么张冠玉般的脸,那是越看越喜欢,再加上封家也不娘弃她外孙女这样的容貌,封家又是不许纳妾的规矩,若是能嫁过去,那简直就是一眼可以望到头的好日子。 “我还小,不着急的。”白华英也不好将事情如实相告,到时候万一给老太太气出病来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眼一横,嘟着嘴不高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到底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外祖母也是盼着你能得个知心人,过那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别随了外祖母,这一辈子,瞧着是个好的,可太多的坎坷磨人老。” “外祖母如今也守得云开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一切还有我。”白华英将香篆递了上云,老太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白府里请人教过你?”那会子白府的官阶并不高,顶多就是让女儿家们念念书,打香篆、泡茶、打马球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并没有人教,白华英却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白华英讪讪的笑了笑,“我原本是不会的,后来认识了封家那位大小姐,就……她就教了我一些。” 老太太这才了然的笑了,“这就是你与封家的缘份!那封大公子是个颇有才学的,这一回若是高中了状元,依着他母亲的意思,是想着让他来伯爵府提亲,只是我不知你意下如何,这成亲,到底还是要挑个你中意的才好。” 白华英有些意外,坐在一旁瞧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为什么要挑中意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媒妁做主吗?” “我家华儿怎能一样?你嫁个人,是要嫁个体贴你,疼爱你,敬你重你的夫家,否则要个再高的门户又有什么用,长夜漫漫,日子好不好,受着的还是女人家,外祖母不在意那些,只盼着我华儿能得个真心护你的。” 老太太在外的那些年,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到底最要紧的,还是那老伴儿,真正的困苦一来,什么权势富贵,都是假像。 白华英在一旁感动不已,“外祖母最疼华儿了。” “我不疼你谁疼你,你哥哥如今去北域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你的及笄之礼,他的婚事要等春闱之后出榜了才好说,不过,若是有知心的好姑娘,你可不能帮你哥瞒着,好姑娘就该娶回家里来藏着,否则旁的人可就将人抢走了。” 白华英忽的想起了她那嫡亲的妹妹,封锦兰,论理,二人也是很相衬的,可是她哥哥的志向不在娶妻上,将来只怕对兰儿也不会那样上心。 “没有,若是有了,我定来告诉外祖母。”白华英瞧着她打出来的如意纹样的香,这香打得不是很好,有些歪歪扭扭的。 老太太瞧着也不喜欢,置气的盖了盖子,“年纪大了,手也不如当年的稳当了。华儿,外祖母这身子,可没几年的活头了,有生之年,只盼着你同你哥哥早些成了亲,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白华英坐在她身旁,娇嗔道:“成亲生子的事儿,有哥哥在就好了,华儿只想陪着奶奶。”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叹了叹气,“你当真不考虑考虑这封家大公子?他可是一表人才,是这上京里头顶好的哥儿了,府里父母也和睦,将来也那没有妾室让你费心。” 若是她年轻的时候,她定然会挑这样的人家嫁了。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到底比旁的姑娘就要苦上许多。 “我对封大公子无意,只是将他当成哥哥,外祖母,以后你可不能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平白让人误会,往后大公子还怎么娶妻。”她也不知她大哥哥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但愿他能得偿所愿,这一生过得随性一些。 “你啊,你们这些孩子家家的,真是糊涂。我也不急着回话,待封家大公子春闱之后再说,万一有转机,总归还有机会。封大公子这样的人,如今上京城里媒人都快将封家的门槛踏破了!这兄妹两可都是个不错的。只是不知与咱们有没有这个缘份了。” 老太太还是恨铁不成钢,拉了白华英的手语重心长,“你瞧不上封家公子,莫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华儿,你可不能瞒着我!” 喜欢的人……白华英忽的想起璟王来,相比封温城的温润,璟王可以说得上是凶狠了,那张脸,那凌厉的目光,总让人心里生出寒意来,可是这样一个人,在她落入池里的时候,朝她伸出了手。 从此每天的恶梦里,便多了这样一只手,将她从冰冷的湖里拉出来,拯救了她。 老太太见她发愣,当下便会意了,“是哪家的公子?我可认识??先前听说皇后想将你指给太子,你也救过太子,莫不是……” “外祖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太子没干系。”白华英有些头大,这位爱八卦的祖母,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是太子?那是谁?”老太太笑盈盈的又问,“多高?生得如何?家境如何?家中有几姊妹?父母关系如何”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你别瞎猜了,我……我衣服脏了,我去换套衣服。”白华英被老太太问得心里发毛,总觉得再这么呆下去,那点子故事就要被挖个干净了。 老太太瞧着她仓皇的身影,叹了叹气,“秀心,你跟在她身旁这么多年,可有瞧见她对哪个男子上心的?” 秀心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曾有过,不过……小姐有段时间对封家与勇安侯府的事,倒是格外的关注。” 老太太顿时沉了脸,“这丫头,莫不是看上那个小畜生了?” 秀心哭笑不得,“老太太,您想到哪去了!小姐与那位封家小姐据说是认识的,后来死在勇安侯府里,这仇也算是结下了,想来是为着这么个事。” “原是来这样,她若是要嫁去侯府,我就是拼了这命也不能遂了她的愿。唉小丫头矜贵得很,她到底岁数还小,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慢慢来,这万一与封家哥儿养出感情来了,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太太打着她的小算盘,她瞧着封家那真真是越瞧越喜欢!对封温城的品行与学识的评价那也是越发的高了。 “是,小姐性子是个能成事的,封家大公子又性子温和,将来也定能纵着小姐,只是小姐近来心思不在这儿,往后时间久了,也有日久生情的,老太太不必太着急了。”秀心到底看护了白华英这么久,璟王的事,愣是没敢提。 第354章 幼时回想 第354章 幼时回想 伯爵府今日一派喜气,阳光折进府里,到处都透通,暖洋洋的,白华英避开了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盯着已经结了花苞的桃花发呆。 什么时候她大哥对她有意思了?白华英一头雾水,她总觉得这是她大哥对她产生的一种错觉,纵然她如今身子是白华英,可是她骨子里,还是封锦明呐,天呐。 她得想想法子,将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可又不能将这关系搞得僵了,否则,只怕到时时候封家都近不得,她还如何去看照母亲。 白华英越想越头大,揪了一个花骨朵儿捏在手里,花瓣在她的魔爪下被捏成了渣渣。 一只修长的手忽的伸了过来,接过她捏成渣渣的桃花笑道:“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白小姐这折花的时节倒是挑的好。,“ 白华英回头见是封温城,不由讪笑了笑,“大公子怎么来这儿了,外祖父呢?” 封温城在她身旁坐下,掏出一份吃食递给她,“听说你爱吃栗子,所以从家中带了些来。这是家母亲手炒的,味道与旁的地方不一样,你尝尝。” 白华英瞧着那栗子,心里有些难过,先前她在封家的时候,每年母亲都会差人送去缥缈峰,后来到了侯府,不知是侯府的人拦了下来还是怎么的,她至今也没能再吃上。 “大公子记错了,我如今不爱吃栗子了。”她狠了狠心,别过脸去,往事如同藤蔓一般,将她紧紧的缠起来,所有的过往,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又无情的告诉她,那些都是过往。 封温城见状笑道:“这些都是我剥好的。白小姐若是想吃了,热一热就是了。”他瞧着白华英,很是谨慎,言语里带着些小心翼翼。 “大公子,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白华英犹豫着这个话不知道怎么接,分寸感太重要了。 “你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自当重视,再者,除此之外……我……”封大公子头一回结巴了,瞧着白华英的目光忐忑不安。 “大公子,你瞧着桃花,它开在春季,可是我比起桃花,更喜欢吃桃子,并不是说桃花不好,你能明白吗?”白华英明里暗里的暗示,大公子恍然大悟。 “明白了,白小姐竟是喜欢桃子。”他瞧着手里被白华英捏成渣渣的花,有些失落。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白华英真想像小时候那般,上前摸摸他的脑袋,给他安慰,但如今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两个人隔得也就远了。 “……要这么理解也行,大公子,这些日子大娘子的病可好些了?”白华英总放心不下,想着寻个由头,到时候再回封家去瞧瞧才好。 封温城将栗子推给她,温声道:“母亲吃了白小姐的方子,现下已经好多了,加上魏兄也在照顾着,无碍的。白小姐费心了。” 白华英见他没开口,也不好再说,只能将去封家的话咽了回去,“没事就好。” 二人干坐着,一时有些尴尬,白华英拿了栗子起身,“我不大爱吃这些,不过外祖母喜欢,我就替外祖母谢过封公子了。告辞。” 封温城瞧着她的身影,目光分外温柔,“华英妹妹……” “……大公子还是唤我白小姐,免得外人听了误会。”白华英只觉得这娇情的一句妹妹听得她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她哥哥先前可没这么娇情! 果真是亲兄妹没错了,只是她知道,对方不知道,白华英头疼的走了,翠青看了眼一地的桃花花瓣摇了摇头,真是……桃花泛滥!! 翠青同她转了个弯,就瞧见自家小姐捏着栗子吃得香甜,不由狐疑道:“小姐,你不是不爱吃这个?” “翠青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咱们出来走动的,万万不能让人抓住了喜好,往后若是在那上头做文章,那就麻烦了。”白华英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教导着翠青。 翠青觉得说的好有道理,“奴婢记下了,往后若是有人问起来,奴婢便说些旁的。” “聪明。”白华英拿着一袋栗子,边走边吃,没一会儿那袋子便只剩下一小半了,她将那一半藏了起来,细细的漱了口,这才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现下四处寂静,阳光洒落下来,落在她身上,她躺在摇椅上,脸色苍白,白华英的心里猛的一紧,提了裙摆便跑了过去,抬手扣着她的脉像。 老太太忽的醒了,见她这样,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外祖母还要等着我家华儿嫁人呢,哪能轻易的就走了。” 白华英靠在她怀里,一时心头后怕,“秀心去哪了?怎么不在跟前陪着?” “她去小厨房里做几样可口的小点心,正午的时候封家哥儿在,瞧着你也是没吃好。眼下是长了些个儿了,只是脸上的气血一直虚,好不容易才回来了,不如多呆一段时日再走。”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哪里舍得让她回白家去。 白华英拉过她的手,替她诊脉,“先前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收网的时候。”芹小娘她们千防万防,不就是怕当年的事情外露,可惜她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如今开始收集证据,只等白父他们回来了。 老太太呸了一声,目光透出几分凌厉,“我就知道那府里的没一个好的,华儿,你在那儿我这心总悬着,你这性子,我也拦不住你,你这次回去,再多带些人,有人护着,总归我也放心些。” 老太太没了女儿,如今这外孙女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她可真是没活路了! “没事,这些人够了,我只是担心到时候父亲还会去包庇她们,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差人来请你,到时候你再过来。”白华英收了诊脉的手,将老太太的衣袖子理好。 老太太扯着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叹气,“我如今年纪大了,好些事情要查,也有心无力了,但有一点,无论你做什么,都要告诉我一声,若出事了,我还能护着你。” “好,我晚些就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瞧你。”白华英倚在她的身旁,内心总觉得格外的踏实,老太太一直护着她,她也要护着老太太才好。 饶是老太太再不舍,白华英如今有了自己的计划,也是留不住的,于是伺候老太太喝了汤药,白华英再三叮嘱了秀心一番,便出了伯爵府。 府外天色将暗,阳光已经被乌云笼罩着,天穹的末端还有一缕佛光普照在那儿。 翠青捧着一堆老太太给的东西,一一的细数,“小姐,其实老太太还是很喜欢封公子的,秀心说,你不在的时候,封公子常往伯爵府走动呢。” 白华英摸出吃剩下的栗子,“他倒是个有心的,你想想有没有哪家的小姐品行不错的?到时候咱们也给他搓合搓合。” 翠青惊呆了,“小姐,你要把封公子拱手让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王爷是好,可是……可是……要是嫁人的话,奴婢还是觉得封公子好。” 她说不出璟王哪里不好,但是就是觉得不好,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了,远不如封家来得简单和谐。 “我瞧着是你想嫁人了,也罢,回头我就去瞧瞧,哪家的哥儿长得俊。”白华英吃着栗子,这栗子个儿小,甜得很,还是当年那个熟悉的味道。 马车穿过闹市,她挑开帘子瞧了瞧,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好些人挑着担子在吆喝,一日未下雨,略高些的睡面污水退了不少。 马车路过一处铁铺,白华英停了马车,来到铁铺里头,打量着里头的兵器,小二一见她衣着华贵,捧着茶迎了上来,“小姐,这都是些厉害的兵器,您可当心别伤着了。” 翠青接过茶盏,顺手搁在一旁,“有没有姑娘家用的剑?轻巧些的。” “有有有,小的这店里头,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您只管放心挑。”小二进了柜子里,挑了几件精致漂亮的匕首,又挑了些漂亮的剑摆在桌案上,白华英一眼扫过,有些嫌弃。 “可有更好些的。剑不必太锋利,但是要轻巧一些。”她拔出一把剑,挽了个剑花,觉得=无趣,又放了回去。 此时正在马车里的赵斯年眯了眯眼,她挽剑花的这个动作,真是让人觉得无比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是一次偶然,瞧见封锦明的时候,她在封家练剑,他瞧了一回,担心这样一颗珠宝被别人再瞧上。 尤其是璟王!!所以他三申五令,不喜太过刚硬的女子,后来就再也没见封锦明拿过剑。由此看来,外人传言说她与封锦明关系匪浅,竟是真的了。 关于那些纸条与蓝色火焰一事,赵斯年心里忽的便有了眉目。 第355章 巧遇赵斯年 第355章 巧遇赵斯年 白华英拿了掌柜递过来的一把新剑,剑上图纹很简约,出鞘透着寒光,剑刃很薄,握在手里轻巧的很,再加上那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漂亮的蓝宝石,给她用来练练手,倒是不错。 “掌柜的,什么价。”她拿剑挽了个漂亮的花,剑完美的没入剑鞘。 掌柜的见她的动作如此利落,再加上她脸上这特殊的胎记,其实早就知道她是谁,白家在此次的赈灾中也是榜上有名的,所以对她越和气了些,“这剑,原是给小女的嫁妆,白小姐若是喜欢,给个八十两就是了。” 一柄剑八十两?翠青接过白华英手里的剑沉了脸,“你一个打铁的铺子,一柄这样的剑张嘴就是八十两?你知道八十两,够城外那些难民过两天的了吗?” 掌柜的见状一把将剑夺了回来,“城外的难民是难民,我这剑也是我一锤一锤敲出来的,这剑足足敲打了几千下你数得清吗?咱们这些买卖人赚的都是辛苦钱!白小姐若是瞧不上,大可去别地瞧去!还说是什么大善白家,我呸!几十两银子还要在这儿买价还价!” 翠青黑了脸,瞪着那掌柜气道:“白家就是做善事,帮的也是那些善人,比不得老板,区区一把假把式的剑,就要讹人八十两!” “慢走,不送!”掌柜的衣袖子一甩,沉了脸往回走。 赵斯年进了店,朝掌柜温声笑道:“这剑既然姑娘喜欢,掌柜的不如就割爱。” 白华英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念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罢了,那剑不过是以生铁淬炼而成,剑身薄而未开刃,贵的也不过是柄上那颗蓝宝石,既然掌柜是留给女儿出嫁用的,我也不夺人所好,告辞。” 掌柜的一时下不来台,鄙夷道:“没钱就不要出来瞎看!平白误人时间嘛不是。” 他又望向赵斯年,讨好道:“瞧在赵世子的面儿上,你若是真心要,我便给你算便宜些,五十两!” “不必了,掌柜留着自用。”白华英先前便喜欢剑,对这剑的状态是再熟悉不过了,方才的剑是轻巧,可是与这价格比起来,到底是高了不少,她是有银子,可也不是这么使的! 如今不比在封家的时候了,万事万物都要掂量着来了。 掌柜见她不要,顿时赌气道:“赵世子都给你说好话了,你如今可是给脸不要脸了!罢了,我这剑不卖你!省得到时候污了我的剑。” 翠青挡在掌柜的跟前,正要掐起来,白华英扣着他的手腕,温声道:“我们回府。” 翠青瞪了掌柜的一眼,被白华英拉着往外走,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真是拿人当柿子捏,白府里主君才多少钱一个月?这一把剑就八十两,到时候回去了,少不得又要被嚷嚷了,自家小姐是不怕的,可架不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白华英正要出门,赵斯年挡了她的去路,低头凝着她的侧脸,忽的轻笑道:“我有一事不明,姑娘可否赐教?” “赵世子聪慧得很,哪里需要我一个闺阁女子赐教。”白华英往一旁挪,赵斯年也跟着挪,她顿时有些来气。 “赵世子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要学下流的那一套?”她凝着赵斯年,那双眼睛里的怨恨藏不住的往外漏,若是再呆一会儿,她真怕自己就对这个人动手! “白小姐,你既然与世子妃是故友,我正巧也有些事情想问,可否移步。”赵斯年看了眼对面的茶楼,言语间透出几分威胁。 “你放心,你二哥如今既然是投在了我的门下,那我自然会替他妥善安置,说到底,如今勇安侯府与白家,也颇有关联。”赵斯年打量着她那胎记没有延伸的小半边侧脸,总觉得这侧脸,越发的像一个人。 这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像,赵斯年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情愫在里头。 “世子不必拿我二哥哥来威胁我,白家不过一个小官,如今能与勇安侯府相提并论,世子不要抬举了白家,至于她的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再说第二遍。告辞。”她一把推开赵斯年,抬步出了这小店。 惊雷看了眼掌柜的那把剑,“公子,这剑……” “买了。”赵斯年摩擦着手上的一处疤痕,凝着白华英上了马车,他总觉得白华英这个人不简单,藏了许多事! 惊雷丢了十两银子给掌柜,掌柜顿时肉疼,“这……这小的这可是上好的铁打出来的,世子爷,您要不再加点。” 赵斯年扫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剑,“本世子平生最厌恶讨价还价,既如此,你这店如今也不必开了。” 他提着剑出了小店,惊雷吹了声哨子,巡防营的人便冲了过来,将那掌柜的给压走了。 白华英坐在马车里,想起那双探究的眼睛,不由紧了紧拳头,赵斯年如今怕是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了,看样子她的动作要快些了。 “小姐,这边还有一家铺子,是璟王名下偷拔给咱们的,不如去这家店瞧瞧。”翠青指着另外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那店门不大,两个人勉强能通过,开的角落也有些隐蔽,走得急了,很容易错过这家店。 店子的上头有个牌匾,牌匾里干净得什么也没有! “怎么无字。”她心下狐疑。 “这个叫无字坊,据说都是王爷名下的,你瞧着是无字,但是角落里也有落款,但是不仔细些是瞧不见的。”翠青指了指角落,白华英抬眼望去,那个印子那儿写着个璟明坊的小字样。 “下去瞧瞧。”马车停了,白华英一下去,又碰上了赵斯年,她避开赵斯年的视线,抬步进了无字坊,掌柜是个闲人,这会子正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喝着茶。 他穿着长长的褂子,懒洋洋的,身旁还有只猫儿正伸着懒腰,一见人来了,麻溜的就跑了,白华英忽的想起璟王送给她的那只雪貂,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白华英站定在他跟前,他才懒洋洋的伸了个腰,“随便瞧瞧,合眼缘,就看着给个价。拿了的东西记得给我放回去。” 这屋子里陈设着十八般兵器,由小及大,样样俱到,白华英一一扫过,转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合心意的。 躺着的人喝了盏茶,见赵斯年也要进来,不由抄起一旁的棍子敲了敲,“姓赵的不得入内,阁下请回。” 赵斯年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是璟王私底下的铺子,不由脸色微沉,惊雷冷声道:“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掌柜的摸了摸跳进怀里的猫,“这儿可不是什么狗都能进来的,嗯,乖巧些的小猫儿倒是可以。” 惊雷抬步便要进屋,“我倒是要瞧瞧,你这屋子里有什么金贵的东西,敢放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脚踩进屋子里,掌柜的一跺地板,一排尖锐的针便从那第一排地砖刺了出来,惊得惊雷一个跃身,逼近这掌柜,掌柜一棍子,砰的一声便将人打了出去,砸在对面的面馆摊儿上。 这掌柜拿了茶漱了口,朝面馆的老板喊了一句,“送两碗面来。” 小二应得麻利,看了眼这惊雷,习以为常了,“小公子,还是去别家看看,这无字坊的掌柜,性子都怪。” 惊雷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来到赵斯年身旁,咬着牙道:“世子,我去唤人来。” 赵斯年摆了摆手,“不过是桩小事,不打紧,既然璟王不与我等为伍,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你差人将他的铺子都盯紧了。” “是。”惊雷心有不甘,可是被那掌柜的一棍子打了出来,难堪的很!他的武功是不差的,如今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打了出去,心里实在憋屈又窝火。 掌柜的将棍子放回原位,捋着他的猫,平平无奇的五官神态慵懒,“小姐可有合眼缘的?” “没有。”白华英扫了一圈,转身欲往外走,他忽的唤住了,“小姐不如坐下来吃碗面,吃完了,或许就有合眼缘的了。” 合着那面是给她点的,白华英正欲拒绝,念及他先前那凌厉的一招,又停下了,璟王的手里,高手层出不穷,可她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小铺子里也会有。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对门是那家老招牌的羊肉面馆了,她爱吃。 第356章 师叔晨伯 第356章 师叔晨伯 掌柜的招呼她在桌前落了坐,抬手给她斟了盏茶,板着的脸有了几分温和的笑意,“白小姐喜欢什么茶?” “黑茶。耐煮,茶香浓郁,口感醇厚。”白华英不明就理,但觉得这人亲切! 只要与赵斯年不是一伙的,那么与她便是一伙的! “好,黑茶好,我这儿正巧藏了一味好茶,茶叶已经养出虫状了,你尝尝看。”掌柜的摸出一个色泽深的罐子,从里头掏出了一点茶叶出来搁在陶壶里。 “这老份老的茶,就得煮着喝才够味儿,你说是不是,白小姐。”他娴熟的泡着茶,碳盆里陶罐的水沸腾了,水汽呼呼的往上窜。 “阁下怎知我姓白。”她扫了眼四周,这小铺子坐进来以后竟还显得有些空荡,毕竟兵器都随意的挂在墙上,正中间置有一个碳盆,一个摇椅,并一副桌椅,桌子上摆着茶盘,还有一堆看不大清的册子,看起来有些杂乱。 小二端了碗面急急的走了进来,“晨伯,你的面。” 小二熟练的将他那些册子推到一旁,两碗面砰砰的一搁,转身麻利的跑了,仿佛后头有什么鬼在追似的,白华英瞧着热气腾腾的面,笑了笑,“掌柜也喜欢这面?” “这是东北那边才有的,上京口味地道的也就这一家,开了十几年了,这面要是有馍馍掰开泡进去,那就更香了,啧,如今是年纪大喽,脱不开身喽。”他喝了口汤,一脸知足的模样像极了隔壁二大爷,与先前将人打出去的那个形象格外不符。 “这面我常吃,香的很,阁下……是东北的?” “人这一生,不就是来来去去的,是哪里的不重要。”他捧着呼噜呼噜的一顿吸,白华英瞧得也有两分饿意,便打发了翠青也去吃一碗,翠青是个吃货,一听说吃的就两眼放光,头也不回的跑了。 白华英哭笑不得,她可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个主子会遭遇不测! 一碗面吃完了,白华英狐疑道:“阁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既然吃了你这碗面,自然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掌柜的伸了个懒腰,酒足饭饱,“我该唤你白小姐,还是唤你封大小姐?”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白华英紧了紧筷子,防备的凝着他。 “你不必害怕,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与你师父师出一脉,缥缈峰的招数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放眼这整个上京,能将那剑法学到这个程度的,也就只有你们师兄妹二人了,你如今就算是换了层皮,老朽也能认出来。” 这掌柜的蓬头垢面,一头银发在正午的阳光下添了些岁月的沧桑,他撩拨开头发,瞧着白华英忽的笑了,“小丫头,你的事,不必多提,但师叔你可不能不认。” 白华英有些错愕的瞪着他,“你认错人了,我姓白,不姓封。”这个人将赵斯年的人打出去,竟然是因为那一层关系,白华英忽的有些感动,可今时到底不是往日了。 晨伯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行了,师叔跟前就别装了,你那一招一式的,我当初在长安巷瞧得清清楚楚,啧,师侄女,你这剑术倒是精进了几分,只是可惜了,破绽还是多!你当初若是拜了我当师父,洪老二那几个混帐虫子,早就捏死了!” 白华英防备的凝着他,姬司晨那时候死在北境,眼前这个冒充她师兄的人,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个创了一个门派,曾经笑傲江湖雪也的姬师叔,如今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他可是最爱干净的,出门恨不能脚不沾地! 而眼前的这个人,这铺子里已经积满了灰,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好些地方的灰都将剑的纹路与样式覆盖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她少年初见时想嫁的那位,意气风发的师叔! “我说了,阁下认错人了。”白华英猛的起身,拿出一两银子搁在桌案上,“面钱我付了,告辞。”与这样一个疯子呆在一起,白华英只怕自己都要疯了。 晨伯也跟着站了起来,“行了行了,有些话不能说在明面上我也懂,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没想到还能再瞧见你,我当初还寻思呢,这璟王瞧着这样痴情,怎么转眼对你一个小丫头动了心,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啊!这小子倒是个精的。比外头那混帐狗东西要好的多。” 白华英僵在原地,咬了咬牙,“阁下瞧仔细,我如今不过十五岁,你所说的封家大小姐若是还在,如今也快二十岁了,况且我这样的容貌,如何与封大小姐相较,阁下不要抬举了我。” “好好好,你是白家小姐,方才你就当是我胡言,今日见你也是缘份,咱们不如就着这天时地利人和,拜个师,我这毕生所学,如今所承无人,连死都不敢闭了眼!”晨伯挡了她的去路,瞧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希冀。 白华英瞧着他那张老脸,喉头哽咽,这个人的眉心有颗痣,她年幼时见到姬司晨时,那一颗痣是何等的风流无双,面如冠玉,五官精致,一袭月牙色的宽袍大袖,衬得他有状元爷般的书生意气,行走江湖,人们总要称他一声玉面晨爷。 那时候白华英就想依着这师叔的模样来找对象,找来找去,找了赵斯年那样的货色,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我一个女子,有点武功榜身就成了。”她忽的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恐慌感,若是有旁人再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了,她又要如何自处! “你与璟王到时候成了亲了,璟王必然是要去北境的,白小姐,你若是会武功,不就可以同他夫妻联手?将鞑子打出大晋!你难道不想做个横刀立马定天下的女子?”晨伯紧紧的盯着她,目光如炬,这样的话,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 如今时隔多年,她竟然忘记了当初最想要的东西,上京可真不是一个好地方,温温吞吞的,养得人都荒废了,最终只能在上京这个锅里被煮沸,煮烂而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想。”白华英抬步出了门,晨伯瞧着她的背影笑了,“不急,我给你时间考虑。” 白华英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她抬步上了马车,却见马车里放着一张纸条,翠青被绑了,若要熟人,一品阁见。 白华英捏着这纸条,咬牙切齿,赵斯年这混帐东西,竟然敢跟她玩这出! 她捏着纸条气乎乎的便走了,那头小二见吃完了,进屋子里收碗,打趣道:“这白家小姐模样是渗人了些,可是心底是好的,晨伯,你这抠搜的样,可难得请个人吃碗面。” 晨伯伸了个懒腰,躺回软塌上,猫儿跳到他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缩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猫儿,叹了叹气,“连它都知道受了欺负要回家,偏有的姑娘就是这样傻。” 小二听得一头雾水,端着盘子收了碗,“我说晨伯,那位白家小姐,与你熟识?”要不怎么能聊这么久的天? “她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是个顶漂亮的女娃娃,淘气也淘气。”他摇着摇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小二见他不说话了,抬步走了出去,摇了摇头,回了面馆。 正午的阳光偏斜,白华英冲进一品阁时,便被人引着带去了后院的雅间,翠青被惊雷扣着肩膀,她在一旁挣扎着骂骂咧咧,“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家小姐是不会来的!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我呸!想拿我来要挟我家小姐,门都没有!” 这话音刚落,白华英便推开门进了里间,里间置有一露台,露台上修了个小亭,亭中置有雅桌,搁了一个棋盘,翠青正在亭柱子边挣扎着,奈何男女力气悬殊,她被惊雷捏得死死的。 “小姐!你怎么来了,你赶紧走!!”翠青顿时急眼了,吓得脸色铁青。 白华英凝着泡茶的赵斯年,眯了眯眼,嘲讽道:“赵世子,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扣着翠青的惊雷眉心跳了跳,有些鄙夷,“白小姐放心,以你这容貌,整个上京只怕也无人会抢,我家主子只是有些要紧事,想与姑娘一见,姑娘避而不谈,故而出了这个法子。 “倒是难为赵世子了,竟然将我身边的小侍女抓过来,如今我来了,将她放了。”白华英朝翠青招了招手,翠青猛的咬了惊雷一口,惊雷吃痛,一掌将她打了出去,翠青一个踉跄,扑向白华英。 白华英拉过翠青,朝着惊雷便是一掌,惊雷避开凌厉的一掌,却没成想她的招式在另一掌,砰的一声便将惊雷打下了亭子,惊雷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老头一掌打坏了,竟然连她也打不过了。 赵斯年瞧着这动作,眯了眯眼,“白小姐,本世子并无他意,今日请你过来,亦是有要事一叙,不如坐下相商。” 白华英拂了拂衣袖,方才那一掌里,她在手上抹了药粉,惊雷这几天可好不到哪里去。 “我与赵世子,有什么可商议的?赵世子有话不妨直说。”白华英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冷冷的凝着他。这个人能有什么好心?保不齐又挖了个坑等着她。 第357章 情敌见面 第357章 情敌见面 赵斯年扫了眼四周,藏在暗处的人显了身,站在门口,白华英连退的机会也没有,她不由笑了,“赵世子就不怕我外祖父知道?还是赵世子以为,区区这么些人,就能困住我?” “白小姐重情义,自然是好事,本世子今日请你前来,不过是念在你与世子妃曾是旧友,今日是她的生辰,难道你不想与我一起怀念怀念她?”赵斯年端着茶盏,眼底神色悲郁,瞧着人的时候总是阴沉沉的。 白华英忽的觉得,这个人与她初见的时候,宛如两人! “兔死狐悲,倒是有意思了,赵世子,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来之前已经差人去知会我外公了,若是我一盏茶的功夫没离开一品阁,赵世子不如试一试,我外祖父是个什么脾气。”白华英将翠青拉到身后,翠青因着今日的事吓得瑟瑟发抖。 “好,今日咱们不说这些事,那就讲讲白家的事,如何?”赵斯年替对面空的茶盏倒了盏茶,姿态恭敬了几分。 这样的恭敬白华英是瞧不上的,她冷笑道:“白家?你为了清平庄不择手段,怎么?如今还想将地契再要回去?” “清平庄那块地,据本世子所知,一年的产量也不大,不如就卖给本世子,本世子每年出三倍的价钱折给白家,如何?”赵斯年曲指在桌上点了点,惊雷忍着身上的疼,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一打开,里头是好几处的地契。 “这儿有三处地,都是上京最要紧的地段,你与其守着一个清平庄,不如折成上京中心地段的地契,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白小姐以为如何?”赵斯年看来,这样大的诱惑之下,白华英必定会同意! 白华英扫了眼那几张地契,嗤笑道:“赵世子的府坻都被烧了,如今怎么还这么有钱?若拿的出三倍,怎么连封家的嫁妆都还欠着?” 赵斯年目光微沉,凝着她淡道:“本世子欠封家的,自然会归还,这一点白小姐不必操心。” “我白家的地要如何用,也不劳赵世子操心!赵斯年,只要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将清平庄拿走!我劝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天理召召,报应可从来不会漏下任何一个人。”白华英捏着手中的小罐子,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将那罐子里的粉洒出去! 她要赵斯年痛不欲生! 赵斯年来了气,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几步来到她跟前,一只手猛的扣上她的脖子,“我念着你与世子妃也算是旧相识,处处对你手下留情,你纵然不在意自己,你也不在意白家?不在意你父兄的前程?你不愿意给,想必你父亲,你祖母可乐意得很。” 白华英扬着脸,眼底是满满当当的厌恶,“那你不妨试一试!” 赵斯年扣着她的手猛的用力,白华英就站在原地没动,她悄悄的将那药粉洒到了赵斯年的身上,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的横了过来,死死的扣着赵斯年的手腕。 那只手很大,力道也很大,手上的茧子厚得磨得赵斯年的手腕生疼,“王爷可向来不爱管闲事,如今难不成也要开始英雄救美了?” 璟王捏着他的手,咯的一声,白华英仿佛听见了手骨错位的声音,“是又如何?赵世子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对一个女人动手,这莫不是勇安侯府的家风?” 赵斯年被他掐得手生疼,顿时脸色泛白,“你抢走我的世子妃,如今还在这儿装好人??顾璟云,我与你是十几年的兄弟!你觊觎兄弟的女人,如今还要在这儿说教我?” 璟王松了手,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觊觎?当初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她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今日你要与本王算帐,本王奉陪到底!” 这两人就这么掐了起来,白华英这个当事人站在一旁,还有些愣,翠青一把将她拉到一旁,瞧着她脖子上的手指印心疼不已,“小姐,奴婢都快吓死了。” 白华英示意她噤声,二人瞧着亭中剑拔弩张的两人。 璟王冷笑道:“纵然没有她,你这样的宵小之辈,给本王提鞋都不配。”他想捏死赵斯年很久了,今天这样的场合,璟王的怒意暴发了,但理智将他的怒气压抑了下来。 “那王爷不妨走着瞧,到底是废太子能死灰复燃,还是荣王殿下更胜一畴。”赵斯年笑得有些骇人,瞧着璟王的目光里搅着恨意。 璟王比赵斯年高大许多,他低头凝着赵斯年,扯了扯唇角,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赵斯年脸色骤然大变,转身急匆匆的出了一品阁。 白华英在一旁一头雾水,“你与她说了什么?” 璟王凝着她的脖子,目光沉了沉,“你不是会武功,怎么不还手!” 白华英摸了摸脖子,是有些疼,不由委屈道:“他一个世子爷,我不过是区区白氏嫡女,又能拿他怎么样?我那个傻乎乎的二哥,如今可唯侯府马首是瞻,我若是将他逼急了,到时候拿二哥开刀,岂不是坏了大局。” 璟王叹了叹气,将她拉到一旁坐下,掏出一瓶药来,“你若是嫁入璟王府,不就是璟王妃了,到时候就是让他给你下跪磕头见礼,也是要可以的。” 白华英见他提起这事,不由转了话题,“你方才与他说了些什么?我见他火急火燎的出去了。”赵斯年这个人,是沉得住气的,若非是要紧的事,也断不会显露出半分焦急。 先前勇安侯府大火,烧了大半个侯府,赵斯年也不急不燥的! 璟王将冰凉的膏药抹在她脖子上,扯了帕子给她系上,“这是你先前赠的,如今给你用了,你可得给我绣一方新的。” 白华英见他不愿说,也不再问了,“不过就是个帕子,璟王府里什么没有?” “没有你。”他抬手,下意识捏了捏白华英的小揪揪,这两个小揪揪真是可爱,如同如今养得白嫩了些的白华英一般。 他将白华英拉了起来,有些无奈,“今日我若是不来,你难不成就由着他欺负?你先前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哪去了。” 白华英眨了眨眼,“我自然是睚眦必报的,只是眼下时候还未到,王爷不如再等等看。”二人一同出了一品阁,她转身上了白家的马车。 谁料后脚璟王就跟了上来,“我的马车坏了,白小姐可否送一程?”这人可真是半点不客气!她瞧着这人一脸关切的模样,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就这愣神的当口,璟王已经坐在她身旁了,抬手敲了敲马车,马车疾驰而去。 璟王往衣袖子里掏了掏,白华英防备的瞧着他,往窗口边挪了挪,今日的阳光好,过了正午了,太阳依旧暖洋洋的,从马车的车窗边折进来,落进马车里,泛起一片金色。 一缕光落在白华英的手背上,她下意识翻过手腕,想握住那一束光,璟王忽的伸手将一枚小巧的簪子塞进她的手中。 那簪子是金丝楠木做的,上头一朵祥云的纹样,精致又漂亮,簪子比寻常的还要略长上一些,白华英握在手里时,是能感受到一些份量的。 “这是哪来的簪子?”她忽的想起霍燕堂说的,璟王要赠他喜欢的那位姑娘武器,这莫不是个武器。 璟王接过她手里的簪子,耐心的将簪子的头打开,“这个云里头可以装些防身的药粉,这簪本身就是一柄短剑,你用的时候要当心一些。” 他将簪子云纹的接口处拔开,露出里头锋利的小剑来,“这是玄铁打造成的,削铁如泥,除了特制的兵器,这簪子可以说不惧任何兵器,你眼看就要及笄了,留着,往后防身用。”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簪子,心头忽的动了动,马车路过赵斯年的勇安侯府,瞧见侯府里的人着急忙慌的进进出出,里头乱成了一团。 “侯府怎么了?”她好奇的挑开帘子瞧了瞧,因着这位置是在璟王这边,白华英几乎是半个身子都靠在璟王的怀里,他僵在原地,呼吸有些困难,“不是什么要紧事,坐好。” 白华英一头雾水的坐了回去,“你做了什么?” 烨罗驾着马车,幸灾乐祸,“勇安侯府也敢与我家王爷对着干!没了老狐狸在,一只狐狸崽子还不好收拾不成?” 白华英往一旁挪了挪,与璟王的距离拉得宽了些,她不放心的对外头又看了两眼,璟王见状将她拉了回来,“勇安侯府地库里的存钱,丢了。” “丢了?侯府戒备森严,怎么会丢?”她在勇安侯府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有什么地库,呵,藏得够深的,防她也防得够严的! 第358章 两小无猜 第358章 两小无猜 璟王悠闲的转着手中的骨板指,疤痕斜穿的面容透出几分寒意,“勇安侯府这些年贪下不少银钱,若是皇兄查起来,这银钱足够支撑小半个大晋!如今纵然是丢了,侯府也不敢声张。” “可是这么多银钱,从哪儿走都会留痕迹。”白华英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儿跟璟王脱不开干系,他不是光明正大的?这会子也干上这样的事了? 璟王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抬手捏了捏她头顶上的揪揪,揪揪上串着毛绒绒的两个小团子,可爱得很,看得璟王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你猜?” 白华英扫了眼不远处还在涌着的污水,“从地下沟渠里搬出来?” “不愧是我家明儿,真是聪明。”璟王很是欣慰的又捏了捏她的小丸子揪揪头。 “先前赵斯年找我,是想要清平庄,他想尽手段的想拿走,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白华英猜到了幕后之人是他,可如今真正接触起来,才发觉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令人厌恶! 简直为达目地无所不用其极! “清平庄可是个好地方,若是在你祖母的手里,只怕如今早就毁了,亏得你还能再拿回来。”他笑着斟了盏茶递给她。 白华英接过茶盏饮了两口,叹道:“白府这群人,各有各的心思,府里杂乱得很,那些杂草,也该开始收拾了。清平庄这个地方,我断不会交出去。” 璟王如今是一点也不吃醋,他凝着白华英的脖颈,眯了眯眼,“不过是少了些银钱也太便宜了他,这笔帐,我另外会再同他算!” 有个人在身后护着的感觉是好的,可白华英心里的不安也渐渐被放大,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重生在别人身上,这种感觉就像是寄生一般,没有一个落脚点。 “王爷不必这样,他欠我的,我自会讨回来!他想要清平庄,无非是想调兵藏到庄子里去,我们那儿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里头又有良田好地可供后勤,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好。”赵斯年联合皇后意图扶持荣王,这桩事已经成了事实。 “如今朝堂一分两派,争得不可开交,好些人已然倒戈,事情比想象的要棘手,勇安侯去北域时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他若卖国,必然先斩后奏!”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勇安侯府里的慌乱与喧嚣与她再无干系,地库里的银子丢了,依着璟王的性子,是不动则已,一动,全搬空! 马车一路去了璟王府停了下来,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这马车停在璟王府里头,璟王不放心的握着她的手,沉声叮嘱道:“明日春猎,你就在府里呆着,哪也不要去!记下了?” “好。”她微微颌首笑了笑,璟王不放心,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武器。 是个造型精致的小匕首,拿在手里轻巧得很,上头的云纹缠绕,别有一番意境。 “这是我在北境的时候打鞑子赢回来的战利品,你收着权当防身用,明日乖乖的,就呆在府里,哪也不要去,明白吗?”他不放心的再三叮嘱。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好,等你春猎回来了,拿鹿来换,我喜欢鹿,要活的。” “行,近来开了春,梅花鹿也多了。烨罗,你送白小姐回去。”璟王抬步下了马车,管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霍燕堂,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了眼白华英的马车,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了。 “华英?”霍燕堂这么一喊,白华英只得露个头出来,牵强的朝霍燕堂笑了笑。 这一笑和着脸上的胎记,有些渗人,吓得霍燕堂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家里还等着我,先告辞了。”白华英随便寻了个由头便要走,霍燕堂细想了想,觉得有些事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不由拉着她露在马车外的衣袖子。 “难得遇上了,不如聊聊八卦?我这儿可有个天大的八卦,保管你们感兴趣。”霍燕堂那手离白华英的手只差了一点点就要碰上了。 璟王抬手将霍燕堂拉到一旁,沉着脸道:“华英?你们很熟?” 霍燕堂笑哈哈的摆手,朝白华英抛了个媚眼,“都是姊妹,什么熟不熟的?” 白华英默默将衣袖子扯了回去,“二爷抬举了,我府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那咱们改日再见。”霍燕堂朝她挥了挥手,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边的笑止都止不住,这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真好玩。 他一回头,对上璟王那阴沉的目光,吓了一跳,“王爷,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没得罪你?”好像是没有得罪,可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不曾。”他转身步上长廊。 霍燕堂拍着胸口笑道:“我就说嘛,王爷大人大量,怎会莫名其妙来脾气,唉,那勇安侯府丢了一地库的银子呢,这会子正在找人查呢,这官府虽说没有惊动,可是勇安侯府那样大的动静,谁不知道这里头有事儿的。” “依着我看,这个哑巴亏,他侯府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儿有一个秘道?”霍燕堂步步跟着他,这桩事儿可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当初那个狗东西出卖他,如今捅刀子的事儿,他是很乐意干的。 他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些东西都藏好了,分的很散,他纵是要查,如今也查不出个什么来了,咱们先前可说好的三七分帐,我那三分你可不能少了我的。” 璟王走到一半,脚步忽的顿住了,“你同她很熟?” 霍燕堂愣了愣,“我……我跟他肯定熟啊,就他那点子心思,不说十分,七分总能猜到一些!他这个性子,谁要是惹了他,那是睚眦必报。” 璟王目光又沉了沉,霍燕堂一头雾水,他同赵斯年是熟,打小的交情,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狗东西会为了银财将他给卖了! 他霍二爷的名头摆出来都不止那点钱!如今想想,这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廉价! 这两人一问一答,牛头不对马嘴,可是又莫名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璟王冷着脸走了,霍燕堂忙跟了上去,“是,他这个人是混帐了些,我当时不也是不知道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要早知道他是个这样的,当初打小一块儿玩的时候,我就该两拳打死这狗东西了!现在好了,成个祸害了。” 璟王狐疑的瞧着他,心里直冒酸泡泡,“你打小同她一块儿玩?” “……”霍燕堂有些懵,他同赵斯年打小一块儿,不是很正常吗?上京的公子哥儿,游手好闲的,不都是凑一块儿,听听评弹,去找找姑娘,打打马球,玩的风生水起的,能不熟吗? 见他不说话了,璟王抬步进了里间,霍燕堂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王爷,这可不是我大义灭亲,实在是赵斯年那个狗东西太过份了,算计人都算计到他二爷头上来了!勇安侯府的产业链可大着,你先前差人拿的,是断了他们的后路,可这外头的银子,更多。” 璟王狐疑的瞧着他,“你是说赵斯年?” “那……那还有旁人吗?不是一直在说他?”霍燕堂一头雾水,接过璟王递来的闻香杯。 “没什么。喝茶。”他捏着茶盏,依旧冷冰冰的。 霍燕堂脑子里转了百八十的弯,才反应过来,“啊,你说白华英啊?这丫头挺有意思的,为人也善,处事又漂亮,我母亲就喜欢她这样的姑娘,前前后后的不知同我夸了多少回,不过我是不可能娶她。” “哦?”璟王捏着杯盏,眯了眯眼。 “她长得就不是我的审美,这要是三更半夜的撞上了,不得吓死人?不过这姑娘不错,我认她这个姊妹,再说了,这外头谁不知道当初皇后是要将她指给太子。”霍燕堂饮了口中茶,将渣渣吐了出来。 “当初皇后看她是个傻的,长得也磕碜,这才指给太子,膈应太子,这旨意还没下来呢,太子岌岌可危了,到底不是亲生的,这要是荣王,你看皇后还会不会将她指给荣王。”霍燕堂靠着太师椅,懒洋洋的。 璟王慢条斯理的泡着茶,霍燕堂搭着腿,闲得很,“皇后底下就一个荣王,这荣王到时候若是当了太子,朝堂里的血都得换一换了,我父亲为着这事儿,近来愁的饭都吃不下去。” 斑驳的光影从外头折了进来,璟王同他饮着茶,偶有长风吹过初生的竹子,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这样安静的日子,不多了。 第359章 筹备春猎 第359章 筹备春猎 明日就是春猎,上京里头好些应邀的人家都在张罗着,白府也不例外,这会子真是全员忙碌着,府里头连着那地都拖了个干净!这样争头露脸的事儿,人人都在抢着干! 白华英一进府就瞧见府里头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的,白玉如见她回来了,便收了剑迎了上来,小声提醒道:“你可要当心些,三妹妹躺了几日,伤大好了,可与你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只怕是不会消停了。” 白华英笑道:“无妨,都是自家的姊妹,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一个世家的成长,非是一朝一夕一人之举,而是整个家族的努力。” 白玉如拉了她进屋,给她倒了盏茶,白华英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剑,这剑不是她在那铁铺店里挑中的那把,什么时候来了这儿? “这剑是从哪得来的?”她将剑抽出挽了个花,剑柄上的蓝宝石都一模一样! 白玉如狐疑道:“这不是你差人送回来的吗?我想着先前让你帮我挑把轻些的剑,这剑我很喜欢,所以就私用了,怎么了?是不是这剑不合适……” 白华英将剑还给她,“合适,你既喜欢就好。明日春猎,你当真要去?” “我……我自是要去的,太子殿下明日定也是要去的,到时候我去了,兴许还能见他一面,他那府坻我也去瞧过几回,盯得严实,连个卖菜的都进不去。”白玉如在她身旁坐下,剑不离手,看样子是喜欢得很了。 “也好。”白华英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端了个香炉子来打香篆。 “那……我先去练剑了,你得了空也来瞧瞧我练的,替我指点一二。”白玉如起身,提着剑出去,外头夕阳夕下,金光渡满了庭院,老叶缤纷而下,新的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世间万般事便是如此,一批又一批,一茬又一茬的接替下去。 翠青端了点心进来,打趣道:“二小姐学的可真是用心,这几天的功夫,已经练的很好了。” “她到底是有些舞的底子在,底盘稳,手脚也算灵活。”白华英拿了香灰压一点点的将香灰压平。 翠青将帕子浸在水里,朝水里洒了些花瓣,看了眼外头舞剑的白玉如,“二小姐真是好看,这拿着把剑,就跟跳舞似的。” “你去拿八十两,送去勇安侯府给赵世子。”这样莫须有的人情,她不想欠。 “小姐,那……那赵世子先前,差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老太太屋里也堆了不少,这会子正高兴着呢,芹小娘如今同府里的人暗里说着那赵世子手里的东西是给她家女儿的,如今在院里,腰杆子都硬气了。” 白华英顿时沉了脸,“怎么回事?” 一直好八卦的白芷进了屋,听着这话附和道:“大小姐,奴婢听闻,是那赵世子送了厚礼过来,听着芹小娘的意思,好像是想纳三小姐做贵妾,那芹小娘如今得意的很,连着老太太府里也得了好些东西。” “贵妾?芹小娘还想让她女儿为妾?”白华英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大! “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对面是公侯之家,咱们白府同侯府,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高嫁,就是为妾,芹小娘也愿意了。老太太高兴得很,连着午膳都多用了小半碗。”白芷动作麻利的将帕子拧干递给她。 白华英点了香,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你去告诉府朝里的人,将勇安侯府的东西尽数退回去!一件也不能留!” “大小姐,这……这样好的东西到手里了,只怕这府里的人是不会退回去的。”尤其是老太太和芹小娘,见钱眼开的东西,眼皮子浅,只会盯着眼前这一点点东西。 “行了,我过去一趟。”白华英换了套居家的衣裳,抬步急匆匆的出了门,直奔老太太的松鹤堂。 一进松鹤堂的院子就瞧见这一院子的好物,老太太站在这一堆好东西中间清点着,乐不可吱,“哎呦,这个珊瑚你瞧瞧,红艳艳的喜庆得很啊。”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可听说这东西比宝石还贵,是从那个什么大海里头捞出来的。” 柳氏打量着那珊瑚,感叹道:“这样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呢,若说这是海里捞出来的,这莫不是那龙王爷用的物件儿。真是新鲜。” 珊瑚在大晋这样的内陆地区,是很少会有的,像白家这样的小官宦,哪里能见得到,如今一个个的都稀奇得很,当个宝贝一般的围着。 白秋兰这会子刚刚痊愈,站在这一堆东西里扬着下巴,傲气得很,“赵世子先前可说了,这些不过是小东西罢了,不成敬意,往后还会有更好的东西呢。” 她一抬眼,见白华英过来了,抬手拿了一串珠子在她跟前晃了晃,鄙夷道:“瞧瞧这珠子,像你这样的,这辈子也嫁不出个什么像样的人家了,更别提见这些东西了,这会子有了机会,我也让你长长见识,往后出了白家,别丢人现眼了。” 老太太拿着一把珍珠在手里头拔弄着,“华儿,快来瞧瞧,这珍珠的成色可真好,还透了些粉,这黑的白的我是瞧了不少,粉色的可真是头一回瞧。” 白华英扫了眼院子里的东西,不由拧眉,“祖母可否借一步说话。” “今儿高兴,有什么要紧的就在这儿说,正好你母亲也在,有什么事情,也有个商量的。”老太太拿着珠子越看越喜欢,恨不能马上串成珠子戴在身上,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些粉的。 “敢问祖母,赵世子将这些东西送过来,是何用意?”她就知道赵斯年不会善摆甘休,?可没想到他竟然敢来这一套,她能看得破,可是白家的这些妇人,看不破! 老太太顿了顿,笑道:“送东西来的那个,是侯府的管家,瞧着这架势,也是想抬了咱们秋兰过门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可要替你这个妹妹开心才好,那些恩恩怨怨的,过去了就过去了,都是自家的姊妹,有什么可争的。” 白华英微微拧眉,“这么说,这些东西是勇安侯府下的聘了?” 芹小娘争着这口气,扬着脸傲气得很,“那是自然,眼看我的兰儿也要及笄了,如今有人来提亲,不是很正常?我瞧着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及笄之后若没有合时宜的人家,可就不好嫁了,这姑娘家的统共就这么几年好光景,可就耽误了。” “既是下聘,不知媒人是谁?聘书在哪里?六礼可行了?八字可对过了?”白华英扫了眼四周,也没瞧见个聘书!以赵斯年这种要颜面的性子,娶一个妾室,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尤其是在侯月容就要生了的关头! 芹小娘被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这些到时候自然会下的。你怕不是眼红你三妹妹!这样好的事,你不替她高兴,还尽在这儿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老太太拂衣坐下,掏了两个金锭子摸着,“华儿,你三妹妹嫁去是做贵妾,又不是世子妃,自然是不一样些,不过既然赵世子愿意娶,想必你三妹妹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差。” “祖母难道忘了,勇安侯府的世子妃是怎么死的了?如今还要将三妹妹往侯府里送?”有侯月容在,她想安生的过日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依着侯月容的性子,只怕没两年,她也活不成!这不是明摆着上赶了送死! “这都是外头的传言!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就是看不得我过得比你好是不是?”白秋兰如今被她打怕了,不敢对她动手,只能瞪着她。 “其一,如今父亲在北域赈灾,你们可曾问过父亲的意思?眼下朝堂中勇安侯府是一尊独大,可是他们扶持的是荣王,你们可不要忘了,太子才是正统!”白华英凌厉的目光盯着白秋兰,看得白秋兰有些害怕。 “我要嫁给谁是我的事,同那些有什么相干,我也不懂那些东西,你少拿那些来吓唬我!我哥哥是世子的人!我嫁到勇安侯府,自然也可以助哥哥一臂之力,你眼光浅,你懂个什么!”白秋兰咽不下这口气,瞪着白华英,恨得咬牙切齿! “愚蠢!荣王与太子必有一争,这个时候二哥哥有什么本事替父亲与大哥哥选择勇安侯府?到时候荣王若是败了,太子登斟,你以为白家还会有活路不成?”白华英气得不轻,府里的女人,哪里会去了解外界的东西,讲也讲不通! “咱们府里就数你头一个聪明!你处处跟我对着干!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耽误了我的婚事,我跟你没完!”白秋兰瞪着她,怒不可遏。 老太太将白华英拉到身旁,安抚道:“你三妹妹好容易能嫁个好的,你就别在这里头掺和了,由着她去,这些东西既然能送来,想必对你三妹妹也是在意的。” “他是不是还提了个条件,嫁妆只要清平庄。”白华英对赵斯年的了解,这一切都绕不开他最想要的东西! 老太太微微颌首,“你三妹妹高嫁,自然是要有些东西榜身才是,我也是想着给她做嫁妆。” 第360章 侯府送聘 第360章 侯府送聘 果然,赵斯年这货从来就没存过什么好心,这一石三鸟的算盘打的真是好,姻缘于他而言,亦不过是可以用来利用的本钱罢了! 这上京里头,自从她大哥哥在春闱前的小试上榜上有名,白家一跃成了最有潜力的一家,上京诸多世家看好,一时纷纷对白家示好,这些日子白华英收到的姑娘家的画像就数不胜数。 这里头的凶险这些人看不见,她们享受的只有白家带来的荣耀。 “清平庄是白家发家的地方,祖母打算给三妹妹做嫁妆?”她凝着老太太,见老太太眼中带犹豫,这事儿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白秋兰挽着老太太的手,嗔道:“祖母,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一个清平庄算什么,到时候我嫁入侯府,让侯爷帮着父兄升官进爵,咱们府里要什么没有?就连那些白家的直系瞧了,不得也给咱们几分面子了。” 她这一下子戳到了老太太的痛处,老太太嫁的是个庶子,如今出来上京自己挣了个门路,为的就是争这一口气,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白家主君却还是不是温不火的,老太太急得很。 “你这孩子,如今真是长大了,知道替你父兄考虑了。”那清平庄是老太太的心头肉,那会子被大管事拿走了地契,人都急病了,哪里舍得说拿就拿出来。 白华英见状沉声道:“祖母,你可记得,那地契是大管事拿去与洪二爷赌了去的?” 老太太眉宇轻拧,咬着牙恨恨道:“那人可找到了?” 芹小娘见她将话题扯到这上头来了,心里隐隐不安,“地契都回来了,如今还提这些做什么?那大管事眼下不见了踪影,府里的人四处找着,这人哪这么容易找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兰儿的婚事。” 老太太颌首,“是,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存进库房里去,到时候兰儿出嫁,再给她一并带上,到底是侯府里,可别丢了白家的体面。” “祖母,那洪二爷就是赵世子的人,他处心积虑,无非就是看中了清平庄这个地方。”白华英瞧着府里的下人要收拾东西,不由头疼。 芹小娘横眉冷目,低斥道:“你三番五次的挑事,就是想坏了我兰儿的婚事是不是!我瞧你就是眼红,你可是府里嫡长女,不做个表率,却要拦着你妹妹嫁人,当初兰儿是做了些事得罪了你,可你也不能坏了她的姻缘。” “三妹妹的姻缘与清平庄有什么干系?若是没有清平庄,难不成三妹妹就嫁不了人了?”白华英扫了眼这一屋子的聘礼,冷笑道:“你们瞧着如今的侯府得了势,就要攀附侯府,可这朝堂上的事情,父亲与兄长自家判断,你们瞒着父亲应了侯府的亲,若是父亲回来了,他们在朝堂要如何自处!” 老太太猛的被点醒,揉了揉脑袋,咳嗽了两声,“此事倒也在理,既然是要议亲,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娘子,你去,给主君写封信,也看看他的意思。” 芹小娘怨恨的瞪了眼白华英,“大小姐如今当真是要坏了你三妹妹的姻缘不成!” “小娘不如仔细想想,如今侯府里的妾室有几个是活下来的?官员送去的,不是病就是出了事,眼下府里独一个侯月容!三妹妹嫁过去了,以她的性子,当真能活的好好的?”白华英历来不惧怕那些人的看法,如今只是不想白家因此陷进去。 “你不必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是有本事,你也寻个好夫婿来,何苦要坏了我兰儿的婚事,人家聘礼都送到家了,岂有不收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了,上京的人不得说我白家眼高手低,侯门的婚事都敢拒,到时候还有哪家的敢娶!” 芹小娘拂开身旁的丫鬟,气得脸色铁青,“朝堂的那一套,我一个妇人,我是不明白,可姑娘家的清誉却比什么都重要!咱们府里可不止是兰儿一人!老太太,你先前可是答应了的,如今若是出尔反尔,岂不是让人笑话!” 老太太一时左右为难,“这……也是在理。” 平日里老太太要做什么就做了,可如今白华英在府里拿了地契回来,老太太就信了她几分,再加上两人都戳到了她在意的东西,一时就犹豫了。 “祖母,可否借一步说话。”白华英将她手中的玉如意拿了出来,顺手搁回礼盘上。 “行了,你们都退下,至于这些聘礼,先别动,一并搁着,有什么事情,等大娘子给主君写了信再说,我也乏了,散了。”老太太得了个台阶儿,顺着就下了。 白秋兰咬了咬牙,正欲掐架,被芹小娘一把拉往,见白华英扶着老太太走了,这才呸了两声。“娘!她就是同我有仇,如今处处争对我!我早就说过了,她跟我们就不是一伙的!” 柳氏捏着帕子安抚道:“这样大的事,到底还是要主君来做这个主的,不过这事儿既然有了一撇,想必也快得很,华儿也是思虑得多,凡事总要谨慎一些,今时可不比往日了。” 芹小娘冷笑了笑,“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她要拦我女儿出嫁,就是我的仇人!兰儿,咱们先回去。” 白秋兰拉着芹小娘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一回自个院里就砸了两个杯子,“她算个什么东西!管三管四也就算了,如今连我出嫁她也要管?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芹小娘揉着额头,心里发虚,“这小蹄子如今这样子你也不是没看到,她掺和进来,你嫁去侯府这事儿,我瞧着……悬了,咱们得另想些旁的法子才好。” 白秋兰气得一脚将凳子也踹倒在地,“如今还能想什么法子!祖母自打她将地契赢了回来,对她可好得很,言听计从的!娘!我若是不嫁给世子,那我干脆出嫁做个姑子算了!”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咱们再想想法子就是了,你不是与赵世子有来往吗?到时候你让你哥去说说。他近来总往侯府跑,这见了面有些话就好说了。”芹小娘的算盘打得响。 “可……可府里头她们不会同意的,那个贱人掺和进来,我这婚事就得黄了!当初怎么不淹死她……”白秋兰恨得面目狰狞,小脸扭作一团。 芹小娘捂着她的嘴,低斥道:“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说的是实话,我还怕她不成?我要是嫁不成,她以后也别想出嫁!”白秋兰咬着牙在屋子里头打转,见了不顺心的东西就砸。 芹小娘拉着她,沉声道:“此事结果不是还没出来,这会子你急什么?我到时候给你爹爹写封信,你爹爹最疼的还是你,你的终身大事,他自然也会替你思量。” 白秋兰的火气这才下了一半,“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最疼你了,这嫁给侯府,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你爹爹又是个想升官的他怎么会不答应?”芹小娘拉着女儿,好言好语的哄着。 白秋兰抹了一把脸,哽咽着道:“我就是要嫁给赵世子,他若是不同意,那府里的人都别嫁了!白华英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有个伯爵府撑着了不得了?离了伯爵府,也没有人能护着她。” 芹小娘叹了叹气,“是这个理儿,你为着她置气,这气的不还是你自己?” 白秋兰的火气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她看了眼天光暗淡的窗外,春日的天黑的早,这会子外头的长廊里已经点上了灯火。 白华英陪着老太太在松鹤堂的耳室喝茶,老太太捧着主人杯叹了叹气,“当初是我识人不清,用了那大管事,这都过了好些天了,那人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瞧着,这人定是跑了。” “祖母,三妹妹要嫁人,本是喜事,但若是嫁入侯府,祖母可思量过?”她与老太太单独相处,有些话总是好说一些。 “原也是我太急促了,清平庄这个地方,是咱们白家最后的一处地方了,你父亲在官场处处小心翼翼,咱们总要留条退路,但你三妹妹嫁的是侯府,体面的嫁妆总要有的。”老太太捧着茶吹了吹,热气在那满是脂粉的脸上氤氲着。 “赵世子图的不是三妹妹,而是清平庄,侯府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不假,但这样的风光能到几时?太子不说没有被废,就算是太子被废了,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荣王才十二岁,可太子,是自小就被当成一个明君在培养。” 老太太微微颌首,“这话倒是在理,可眼下瞧着,荣王的胜算似乎要大一些。” “官家年纪轻轻的就将荣王赐了封地,定不会让他来当这个太子!祖母,如果荣王要登位,必然是要见血的,咱们清平庄是个好地,藏兵练兵,那是再好不过了,赵斯年处心积虑的想要那块地,只怕早就有了谋逆的心了。” 老太太顿时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你是说……他要用清平庄来藏兵谋反?” “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东窗事发,咱们整个白家都得给侯府陪葬,祖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三妹妹若是嫁入侯府,到时候与侯府可就绑在一起了。”白华英替老太太续了盏茶,老太太听得心惊胆颤。 第361章 急入封宅 第361章 急入封宅 老太太摩擦着手中的杯盏,打量着她,“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对朝堂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华英朝碳盆里添了些碳,将茶壶放上去煮茶,“那个洪二爷是赵世子的人,他将地契赢走,想必也是背后有人在指点,若世子真的是想娶三妹妹,直接上门下聘就是了,何必去向三妹妹提起清平庄?” “是这么个理,这普天之下,若一个男人真的想要迎娶一个女人,那必然会费尽心机,当初你祖父为了迎我,不惜与府里的人翻了脸,我生了你父亲,他中了举,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老太太想起先前的往事,脂粉满布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 “正是,我与三妹妹虽然是有些矛盾,可姊妹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往大了说,我总是盼着咱们白家能蒸蒸日上,可朝堂不比家里,不是吵两架就事儿,这关乎的可就是整个白家了,祖母,今日我拦下三妹妹,我就成了罪人,旁人或许不明白,但祖母定是明白的。” 白华英给老太太戴了顶高帽子,听得老太太十分欣慰。 “年纪大了,思虑也不如先前周全了,此事就等你父亲回来再做决断,侯府是颗大树,可惜了。”她们白家只怕是抱不到那颗大树了。 “是,父亲历来都是太子门下,若是投了荣王,定会被荣王的人瞧不起,再者,荣王若是失败了,到时候白家也得陪着侯府玩完,父亲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白华英见老太太明白了,暗自松了口气。 当年老太太拼着一口气将人迁来上京,一个在行院里呆过的人,总是比深闺中的妇人更懂局势!老太太也是有些本事在手的,那些年才能将老太爷捏在手里捏的死死的。 “华儿,你在这白府,可是屈才了,若是你大哥哥有你的一半儿,咱们白家也有指望了,只是他前些年混帐,成日里花街柳巷的,将名声都败了一半了,也不是你父亲不愿意培养,只是他这么个性子,实在是……” 老太太也为难,一面要为了白家统揽大局,一面又是自个儿内侄女,一碗水不管怎么端,都端不平的,那些年将府里的庶子送去白鹿书院,嫡子却在府里闲混,上京也不知传了多少闲话了,老太太就更没心思来扶持一个看似败落了的嫡子了。 见白华英没接话,老太太自己找了个台阶,“也是你大哥哥如今争气,上回这官宴的时侯,柳氏可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连着那霍家的大娘子都上赶着来巴结了,我瞧着霍家大娘子那意思,只怕也是相中了你二妹妹了。” 霍家?霍家没成亲的,可就只剩了霍燕堂一个了,那小子可是个真纨绔,同她哥哥一比,真是大巫见了小巫了。 “祖母心里明白就好。”她斟了盏茶递给老太太,恭敬得很。 老太太接过茶,心里缓了口气,“这桩事,只怕你三妹妹又要闹别扭了,到时候你也去宽慰宽慰她,她打小在府里受宠惯了,心思却是好的。” “是,我晚些就过去瞧瞧。”白华英起身,接过茉莉手中的毯子给老太太披上,动作嫌熟得很。 老太太心里头宽慰,瞧着她又叹了叹气,“论理,你也快及笄了,这里里外外的,也该有人上门来提亲了才是,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都有了苗头,你也要抓点紧,在外头莫要太要强了,这上京的名门都喜欢乖顺些的。” “祖母说的是,孙女记下了。这清平庄的地,是白家兴家之本,孙女非是念着自己,祖母将这地好生留着,白家总归是要有条后路在才好。”白华英见说到了兴头上,提了这么个事。 老太太一听,连夸她贤明,“好孩子,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嫁妆不嫁妆的,这一块地也证明不了什么发,论理呢,这地契是你赢回来的,将来你出嫁的时候,自该给你才是,可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都瞧着,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了。” 老太太手里头有了压箱底的东西,她这日子过的才舒坦,否则总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些个物什就这么流失了。 白华英陪着老太太又寒暄了几句,说说笑笑的出了松鹤堂。 她一走,老太太当即变了脸,低声朝茉莉道:“这丫头可精明得很,若是再不防着些,只怕府里的物什都要进她的口袋里去了,你去告诉兰丫头,这桩事也不必急,侯府那样的显贵,若是要嫁,也是嫁得的。” 茉莉斟了盏茶递给老太太,打趣道:“可不是,咱们三小姐心气儿高,谁都瞧不上,如今一嫁就是个世子,大小姐若说没存私心,奴婢可不信。” “府里的姐儿若是都嫁的好,自然是好,可她们打小就互相争抢,这点心思,我能不知道?” “就是了,大小姐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这朝堂里的事儿,尽是唬着咱们,打量老太太您眼皮子浅,瞧不透似的。”茉莉历来与白华英是不对盘的,如今对她的这个行为越发的不耻。 “到底她也是我看到大的,她仗着外祖父回来了,在府里头帮着柳氏掌了家,如今是越发的专横了,罢了,也由着她去,她再能,难不成还能将这上京的天掀过来。”老太太饮着茶,躺在摇椅上,舒服的晃着。 “对了,明儿就是春猎了,你可得让府里的三个丫头好生收拾收拾,若是有合时宜的人瞧上了,那也是好的,大姐儿的婚事也不必咱们白家操心,那伯爵府可急着呢,我近来可听说老个老太太到处物色合适的男子。” 提起伯爵府的老太太,她气得牙痒痒! “大小姐这么个气性,若是要嫁出去只怕是难,伯爵府自然是要着急些的。”茉莉在一旁幸灾乐祸。 “那么张脸,能不急吗?对了,她院里的丫鬟可都得看紧了,别到时候嘴皮子一松,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了乱子出来。”老太太意有所指。 茉莉轻笑道:“奴婢醒得,若是大小姐知道了,早就闹翻了天,哪至于就等到现在还没个动静的。老祖宗,您就只管放宽了心,这么久的事情了,她能查出些什么来。” 主仆二人在里间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白华英一路回了栖梧院,她今天有些乏了,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翠青见了端出一个食盒来,小声道:“小姐,这是封家二小姐差人送来的,说是封家大娘子近来身体不大好,总念着你,请你去一趟。” 白华英猛的睁眼,她瞧着那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食,每一个都是她爱吃的,先前她去缥缈峰的时候,母亲就做了这么一盒吃食让她带着路上吃! “什么时候的事。”白华英起身,迅速换衣裳。 “咱们去松鹤堂之后就送了过来,现在隔了半个时辰了。”翠青知道她与封家要好,但没想到封大娘子会这样念着她。 “收拾收拾,咱们去封家。”白华英手有些抖,麻利的换了衣,披着斗篷就要出门,翠青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鞋子,鞋子还没换呢,今天夜里怕是要下雨,布鞋容易湿。” “顾不得这些了,先去封家再说。”她抬步风风火火的出了院子,白芷瞧着一头雾水,拉住翠青有些懵,“这火急火燎的,这是怎么了?” 翠青松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先跟着去了,你将水烧好,那些菜都热着,小姐回来的晚了,要吃的。” 白芷瞧着急匆匆跑了的二人,狐疑的喃道:“莫不是伯爵府出什么事了,走得这么急。” 十七扫了她两眼,拿了个扫把从她跟前扫过,“主子的事,你跟着嚼舌根子做什么?” “我这是关心小姐。”白芷见十七生得白嫩,跟个少年似的,语气也软和了些。 白华英赶到封家时,天色已经晚了,封家的灯盏逐一亮了起来,封锦兰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瞧,见白华英下了马车,顿时急烘烘的迎了上去,“你怎么才来,我等好久了。” 她拉着白华英进了封宅,边走边说,“母亲不知怎的,突然又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嘴里总念着你和我大姐姐的名字,我寻想她该是想见你的,所以私自做主将你请了过来。” 白华英狐疑道:“那些菜食是谁准备的?” “母亲先前还精神好,说要给你备些吃的送过去,谁料刚做好,就不大行了,你快跟我一道去瞧瞧。”封锦兰急得满头大汗,手却格外的冰,白华英与她走得飞快,身后的丫鬟小跑着都险些跟不上。 白华英将碍事的披风扯开丢给翠青,提着裙摆便同封锦兰跑去了内院,院里点着灯,魏忍冬正在外厅,见白华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不由挑了挑眉,“她对你们封家,倒是上心。” 封大公子紧锁着的眉头松泛了片刻,“她是个心善的。与母亲一见如故,又与……她有这样的情份在,自然是要上心一些。”魏忍冬挑了挑眉,“我看没这么简单。” 第362章 师兄妹相认 第362章 师兄妹相认 白华英的事儿,他琢磨了许久,有些事儿只是没挑开,如今心里还团着一层迷雾,若不是那白家小姐的底线查的到,他几乎就可以认定那是封锦明了! 他对他那个师妹,实在是太了解了,比那个畜生要了解得多!近十年的光景,他与师妹是一起度过的,又岂是那个畜生能比的! 说话间白华英急匆匆的进了屋,见了魏忍冬,神色焦急,“她怎么样了?” 魏忍冬拿着写方子的笔,有些头疼,“一直在做梦,稀里糊涂的。白小姐,看样子,义母对你很上心。” 白华英转身进了里间,封父在里头守着,见她过来,微微颌首,“她一直在唤你,你过来与她说说话。” 封锦兰守在一旁,忍着泪,低声道:“原本好好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封母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么一折腾,身体就越发的差了。 白华英跪在床边,颤抖着去把了封母的脉像,她的脉像很弱,如今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明儿……” 封母嗫嚅着唇角,含糊不清的喊着封锦明的名字,她那泪险些就落了下来,“二小姐,我可以与她单独呆一呆吗?” “好,我过会再来,你还没吃饭,我去吩咐府里的人给你备晚膳。”封锦明出了里间,抹了抹眼泪,心里慌得厉害。 “师兄,母亲如今骤然这样,可怎么办。”她望向魏忍冬,浑身都在发颤。 封温城叹了叹气,将封锦兰拉进怀里安抚道:“母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可师兄连方子都写不下去了,他可是神医,母亲这回,若是……若是凶多吉少了,咱们可怎么办。”这个家里,封母是不管一点事儿的,封锦明走了之后,所有的事就由封锦兰接手,她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才将这若大个家接了下来。 封母虽然不管事,可是只要她在,这个家才是家,才有几分定性。 封父坐在门外的长廊上,瞧着长廊上的灯盏一言不发,原本俊雅的翩翩公子,如今岁月蹉跎,连着人也老了几分。 封锦兰瞧在眼里,安慰的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头,白华英替封母号完了脉,将先前带进来的银针打开,又挪了几盏灯靠得近了些,这才开始替她施针。 她跟师父所学的所有医术,都是为了母亲的病症,再加上前些年是她亲自调理的,所以对封母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这是魏忍冬的弊端,所以他下不去手写方子。 她在屋子里捏着银针下针,动作嫌熟,魏忍冬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反手又将门关上了,就站在白华英的身后,瞧着她下针的动作,那微微翘起的小指,轻拧的秀眉,虽然不是同一张脸,可是这动作,他太熟悉了。 白华英僵着手,要确定最后一个穴位,但屋子里光线有限,忽的一盏灯提到了她眼前,她下了最后一针,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是魏忍冬,顿时心里一慌,“我……” 魏忍冬凝着她,叹了叹气,“师妹,你我相交十余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白华英瞧着脸色缓和了些的封母,垂眸盯着地面,“魏公子,我说过了,这些都是她教给我的,我对医术并不精通,如今也是没法子了,所以才施了针。” “纵然是人教的,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师妹,我别无他求,你只要告诉我,你过的好好的就是了,何苦要这样防着我?难不成我会出卖你”他心酸得很,瞧着白华英,又很委屈。 “魏公子……”白华英抬头瞧着他,目光平静。 “你喊我魏公子也好,与我生份了也好,都不打紧,下回若是见了权当是陌路人也好,你告诉我,只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师妹!是不是。”魏忍冬蹲下身,目光里透出几分希冀来,几近乞求,这与那浪荡的魏忍冬叛若两人。 她正犯了难,床塌上的封母忽的咳了两声,白华英便转移了话题,“她的病症似乎减轻了些,这银针可以取了。” 魏忍冬忙端了灯盏近前,瞧着她那嫌熟的动作,越发的认定了,她就是封锦明,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活着,活着就比什么都要好。 白华英取完了针,细细的收了起来,望向魏忍冬,“有些事情,一定要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其他的事情糊涂一些也无妨,但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清楚。”魏忍冬将灯盏搁了回去,轻笑道:“你这脸上的胎记,是用药材熬煮出来涂上去的,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你该糊涂一些的。”她拿起毯子,往封母的身上盖,神情里添了些无奈。 “你是她,是不是”魏忍冬凑近她,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目光如炬。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华英对他这强烈的好奇心头一次感到头疼! “那是我师妹!她五岁的时候就跟在我身旁,如同嫡亲的妹妹一样,我如何能不在意?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我师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你可真是狠心,独自一个人跑去了白家,我们府里的人都要崩溃了你知不知道?”他压抑着声音,却隐约里添了几分哭腔。 “我他妈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跑死了四匹马才赶回来!我当初若是多来侯府寻你几回,也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你在侯府里吃苦,我却在外头享乐!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魏忍冬崩溃的拉着她,神情焦虑又难过。 “师妹,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将你捧在手心里,恨不能将你供起来!可你,你呆在白家,你连我们也不认了吗!”魏忍冬是个老爷们,老爷们不争气,说话时涕泪四流。 她取出帕子递给魏忍冬,叹了叹气,“逝者已矣,你也该放下了。” 魏忍冬一把夺了她手中的帕子,挤了鼻涕,抽着气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冷血无情?当初璟王那混帐手脚快,去抢了棺椁,只恨我那腿脚慢,否则,我定要将那棺椁抢去缥缈峰,那儿多好,远离世谷喧嚣,就葬在你最喜欢的那颗大树底下。” 白华英瞧着他这模样,心里难过,“你就不怕站在你跟前的,是个鬼魂?” “鬼魂怎么了?小话本里还人鬼情末了,还有因情而死,为情而生的!”魏忍冬甩开白华英的手,委屈得像个半岁大的孩子,哭得抽抽噎噎。 这样的进展,是白华英意料之外的,她下意识就像在缥缈峰的时候一样哄着他,“你胆子真大,鬼魂也不怕,这要是我,可该蹦地三尺了。” 魏忍冬凝着她,“过去的事情,我不问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只管开口,我只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这样的一次谈话,两个人便算是认了身份了,白华英讪笑了笑,“前程往事,恍如隔世,我早不是当初的我了,既然封家的人都当我死了,你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往后再伤心一回。” 魏忍冬内心激动不已,“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对干娘这样上心!快,你瞧瞧我这个方子,我想了许久,一直没有一个满意的,这里头好几味药都反,可若是不用,又不行,我愁得头都大了。” “师父当年就说你性子不定,教你的时候严格的很,事隔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白华英头一次默认了封锦明的身份,这一刻,在魏忍冬这儿,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封锦明。 “别提了,自打你走了,师父就一直闭关不出,这会子回了缥缈峰,外头的事一概不管,我忙得焦头烂额,你不如顺手替我接几个事儿过去,手里也有傍身的。”魏忍冬掏出一枚令牌塞给她,轻声道:“这是暗阁的牌子,原本就是你在打理,现在也还给你。” 白华英要推辞,他硬塞进她手里,“都是些暗面上的东西,咱们暗阁不比其他明面上的,里头的人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如今在白府,我瞧着白家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留着傍身,我这一身的好武功,用不上那些。” 白华英瞧着手中掌控上京暗网的牌子,百感交集,“我在白府很好……” “好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赶紧收着,我瞧你也是个睚眦必报的,那个畜生干了这样的事,你复仇可以,但手里总得有些筹码,只恨师兄不懂权谋,你若是哪一日气极了,就将暗阁的人派出去,灭了他勇安侯府满门,屁股师兄给你擦!”魏忍冬当初就想干,但是被师父拦了下来,只得作罢。 白华英瞧着令牌,横了他一眼,“这么说来,先前那几出牡丹亭,也是唱给我听的了?” 魏忍冬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着急嘛,这回我知道了自然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可以以师父的名义起誓!” 白华英按住他的手,沉声道:“此事若是闹出来,就完了,师兄,我信你这一回。” 第363章 封家小议 第363章 封家小议 魏忍冬如今知道她还好好的,心都快飘起来了,连连称好,“你放心,我定会保密,这桩事太大了,咱们私下里再议,眼下还是干娘的身体要紧,我照看了许久,她这个体质一直不好,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白华英叹了叹气,“先替她将眼下的病情稳住。”她只是不想到时候再出事,母亲再送一次黑发人,这样的痛苦,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一次,只怕这个身体真的要垮干净了。 “行,旁的咱们回聊,这个方子你瞧瞧,可有问题。”魏忍冬一直在照看封母,一双眼睛熬的通红,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大概都用来行医了。 她接过那方子,细看了看,直摇头,“不行,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若是再用以前的方子,只怕会加重,这几味药本身就带一定的毒性,不能再用重了,将它换一换,另外,每日的膳食,大补的东西都要辙……” 她与魏忍冬二人在里间的屏风外探讨了一盏茶的功夫,封锦兰在外头等得心焦,被封温城拉着,这才没闯进去。 封父坐在长廊上,面色凝重,“忍冬的医术,我信得过,你们也不必太心焦了,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定会平安无事。” 封锦兰耳朵扒在门边听了听,“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不是信不过师兄,只是眼下母亲……”这个情况实在令人心焦。 “母亲会没事的。”封温城将她拉到一旁坐下。 “大哥,不如你成个亲,替母亲冲冲喜,这个喜冲的好,保不齐母亲的病情就好了。”封锦兰拉着封温城的衣袖子,眼里带了些病急乱投医的急切。 封温城揉了揉眉心,“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你不是挺喜欢华英的,她的性子我瞧着也喜欢,母亲也很喜欢她,她又是个贴心的,你若是能将她娶回来多好,母亲肯定高兴。一举多得呀哥。”封锦兰心里打着她的小算盘。 封温城将衣袖子抽了回来,神情落没,“婚姻大事,岂能强求。” “怎么就是强求了?咱们封家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进来,就说小试放榜的那几日,咱们收到的画像不说上万,也有大几千了,母亲挑的眼睛都花了,也没挑出个合心意的来,要我说,母亲最中意的,就是华英了,怎么?你莫不是看她脸上的胎记,不喜欢?” 封锦兰沉了脸,“哥,你可不是这种只看外表的人!家世什么的,咱们封家又不需要,你若是再不抓点紧,依我看,这美人到时候跑了,你哭都来不及。是,父亲。” 封世青抹了一把脸,起身拍了拍封温城的肩膀,“你小妹说的在理,咱们封家的规矩,只能娶一个正妻,旁的妾室通房是断断不能纳,所以若是要娶,定要娶个你心里喜欢的,你若是喜欢白家小姐,咱们便挑个日子,去伯爵府与白府走一趟。” 伯爵府是她的外祖父家,这一趟自然也是少不得的。 封温城揉着眉心,憋了半天,瞧得封锦兰都急了,“人家女孩子面皮薄,又矜贵得很,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等着女孩子来找你说要嫁给你?” “倒……也不是。”封温城先前与白华英提过,伯爵老夫人也没给个准确的信息,这让他很是不安,害怕到时候若是唐突了,反倒给白华英添了乱子。 “那到底是什么?哥,这下手可要尽早!当年若是璟王手脚麻利些,姐姐也不至于是今日这个样子,难不成你还想步了璟王的后尘?”封锦兰急了,艳丽的脸上秀眉紧拧,瞪着他,似怒似嗔,瞧得人心里生怜爱。 “白小姐未必就愿意嫁与我。”封温城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原本性子直的谦谦君子,提情说爱时反倒木讷了,畏首畏尾的。 “有什么不愿意的?你与她兄长本就是一块儿科试的,到时候与她兄长走得近些,套套话,我再私下里同母亲讲一讲,只要她点头,就是抢我也帮你将她从白家抢回来。”封锦兰那行走江湖的气性,还是藏不住的往外冒! 凭了封锦兰这张脸,这么个豪气的性子,江湖中不少人曾上过门提亲,都被封锦兰骂了回去,纵然是骂回去了,那些人也是喜笑妍开的,锦兰妹子成了江湖中人心照不宣的称呼! 封世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有这个缘份,不妨一试。” “有劳父亲、妹妹了。”封温城有些无措,他这么大了,形形色色的美人见了不少,像白华英这样独特的,他还只在封家见过,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这父子三人合计着小算盘,里间白华英与魏忍冬将最后的治疗方案敲定了下来,一合计完,屏风后的塌上忽的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白华英心头一惊,急步走了过去,“母……大娘子,你感觉怎么样。” 封母见了她,牵强的挤出一抹笑,“让你担心了。眼下感觉比先前要好许多,你许久不来瞧我,我这心里想得很。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了?” 白华英一时内疚自责不已,“没出什么事,是我一时抽不开身,疏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封母深吸了一口气,没说昨儿个午休时做梦梦见白华英被五马分尸的事儿,只拉着她的手,难舍难分。 “我给你的玉佩,可一直戴着?”封母打量着她衣着单薄的身子,心疼不已。 “冬日衣服多,我怕戴在外头丢了,贴身收在里头,让你费心了。”白华英将玉佩掏出来给封母瞧,封母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这玉就这么戴着,不要取下来,对谁也不要说,不要给,明白吗?”封母颤抖着手将玉塞给她,视如珍宝,白华英对上她和善的视线,心下如刀绞。 “是,我记下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盯着药。”白华英拉着她的手藏进被子里。 封母复又拉着她的手,哽咽着,欲言又止,末了抬了抬手,“去。” 白华英转身出了门,封母拿了帕子擦着泪,封锦兰打外头进来,见封母醒了,顿时欣喜不已,“真不愧是师兄,医术果然了得,母亲,你可算是醒了,咱们都快吓死了。” 封锦兰挪到床边坐下,见她眼中盈着泪,心猛的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谁惹你生气了,我替你收拾他。” 一听说封母哭了,封父便冲了进来,将封锦兰拉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封锦兰方才的位置,眼神担忧又缱绻,“夫人,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封母一见封父来了,顿时就委屈了起来,倚进封父的怀里哼哼唧唧。 封锦兰瞧着这如漆似胶的两人,习以为常,“你们如今是天天成双成对的,也替大哥考虑考虑好不好,大哥都快弱冠了,同年纪的人都当了爹了!孩子满地打酱油了,再耽搁下去,哥哥就该老咯。” 封母哭笑不得,瞧着杵在一旁的封温城,“这些日子,我也瞧了不少上京的人送来的画像,倒是有几个是不错的,锦兰,你去将画像拿来给你哥哥瞧瞧。” 封锦兰啊?了一声,挪着步子去拿了画像,封母指着那第一副画像,封温城扫了一眼,“太胖了。” “不喜欢胖的?那换一个,这个好,这个瞧着就是个美人。”封锦兰丢了胖美人,换了张图,笑盈盈的逗着封温城。 封温城黑着一张脸,“太瘦了,想是历来日子苛待。” “那这个,你看这个怎么样?胖瘦相宜,生得也好看,凤眼细眉的,唔,这位是琅琊氏的嫡次女,瞧着不错,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封锦兰瞧着这姑娘柔如弱柳的模样,打心里喜欢,更别提男人的审美了! 封温城凝着那画像,默了半响,“若是没记错,这位姑娘已经婚事了。” “也算不得有婚事,后来因着男方家中出事,这婚事就取消了,姑娘是位好姑娘,你瞧着如何?”封母一共就留了四个画像,好家伙,他三言两语就弃了三个,封母有些头疼了! “既然是亲事待议,总归扰人姻缘不好,还是算了。”封温城不时的看一眼门口,那小动作封锦兰清楚得很。 “哥,你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白小姐那样聪慧能干的?她可瘦得很,生得嘛,也不如这画上的美人漂亮。”封锦兰笑得花枝乱颤的打趣。 封温城顿时有些急,“若是瘦些,咱们府里给她添些好伙食就是了,我本也不是什么瞧人皮相的……”他忽的噤了声。这不是打了自个的脸嘛,亏得是在自个家人跟前,若是在旁人那儿,指不定就要嘲笑他一番了! 第364章 熬药煮面 第364章 熬药煮面 封大公子心情很是沉重,“莫要拿我打趣!” 封锦兰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哥哥你先前可不是这样的,如今想是心里有了华英了,连你那点子原则都舍得打破了,要我说,母亲一直盼着你成家立业,不如就先将这个家成了,母亲,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封母沉了脸,神色凝重,“这……你大哥的婚事自然是要抓紧些了,只是白家小姐……” “母亲,你不是挺喜欢白家小姐的吗?她若是嫁进来了,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不是两全其美吗?我也有人可以陪我玩了。”上京的这些小姐们都太拘束,要不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瞧人总是高高在上的,可要论高高在上,那些人又比不过她。 再加上她在勇安侯府里砸的那次门,要的那回嫁妆,上京就没几个姑娘敢惹她,每回聚的时候,那些人既要瞧在封氏一族的颜面上请了她,又不大也与她玩,生份的程度简直令人生气! 无趣的聚会,无聊的世家小姐,每天就是吟诗作对下下棋,插花打香喂喂鱼,有什么意思! 她玩起剑来,那些姑娘只会靠边拍手,恭维的话听得都腻味了,没半点意思。 封母也知道她自打来了上京,就成日的呆在府里不出门了,不免心疼她,可白华英若是嫁入封府,这……这像什么话! “城儿,我且问你,你当真喜欢白小姐?”封母心情沉重,怎么生了这么个冤家出来! 封温城自幼就喜欢那封锦明,打小就对封锦明粘乎的很,封锦明去了缥缈峰,他事无巨细的差人去看照,光是信每天就要写上两回,每个月还不放心,要去缥缈峰走一回,哪怕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自打封锦明走了之后,封温城便冷冰冰的,沉默寡言了,如今又遇见了白华英,封母内心复杂。 若是为了女儿,这颗苗得掐了,若是为着儿子,这颗苗掐不得,封母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封温城忽的拂衣跪了下去,沉声道:“儿子想娶白小姐为妻,一生一世,只她一个,还请父亲母亲成全,替我去白家、靖安伯爵府提亲。” 封母心头一沉,完犊子了,“你不是不喜欢模样生得不好的?” “封小姐贤惠得体,处事张驰有度……”封温城小心翼翼的接了话。 “就因为这些?城儿,咱们封家是世家大族不假,可从来没有哪一条家规上规过,女人须得聪慧贤德,你若单为了这几点就要求娶她,未免太过草率了。”封母不同意这桩婚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封世青在一旁瞧着,有些犹豫的道:“夫人,既然城儿喜欢……” 封母横了他一眼,“若是喜欢就要娶回来,那咱们封家的院子都要塞满了!城儿还小,婚姻大事不急,单说你三弟,他不也是二三十了才娶了个中意的?” 封锦兰顿时急了,“母亲,哪有人盼着儿子三十多才娶妻的!哥哥对白小姐是喜欢的。” “行了,我也乏了,都下去。此事从长再议。”封母揉了揉眉心,按着封父的手,没让他再说话。 封温城神情泛起一丝没落,磕了个头,“母亲,儿子并非因为这些,儿子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过得艰难,想让她过得好些。” “行了,你的心思,母亲能不知道吗?你先下去,我与你父亲商议商议。”封母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避开了封温城要的答案。 封温城以为她是应了,欣喜不已,“多谢父亲母亲。”他起身退了下去,封锦兰也跟着蹦蹦跳跳的走了,她去了耳室的药房,见白华英坐在火前亲自盯着药,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华英,往后咱们可要成为一家人了。”她凑了过去,夺了白华英的蒲扇扇着火。 白华英一头雾水,“把扇子给我,这个药急不得,须以慢火炖一个时辰,火若是大了,药里三分毒性易大化。这个方子里开的药,马虎不得。” 封锦兰坐在一旁,盯着碳火诧异道:“这煎个药,还有这么多学问呢,瞧着师兄成日就知道纨绔,我还为他就是个浪子。” “魏……魏公子是个好大夫。”起码他可以为了一个病人昼夜不歇的陪着,想法子,翻医典,甚至再脏再累的事,只要涉及了医,必然是尽心尽力。 “大夫倒是个好大夫,我母亲这些日子,亏得他倾力照拂着,否则,母亲见了大姐姐棺椁的时候,就撑不下去了,那会子心跳骤停,咱们连棺椁都备好了,师兄从外地赶回来,马都跑死了好几匹,又撑着身体熬夜照看母亲,那一回真是受累了,母亲醒了,师兄写完方子就直接在书桌前睡下了。” 封锦兰提起以前的事情,眼里盈着泪,她擦了擦,讪笑道:“大约是母亲觉得你像大姐姐,所以很喜欢你,你若是得空,就过来多陪陪她,这个情意,我封锦兰必然铭记于心。” “我像……你大姐姐?哪里像?”白华英心虚的紧了紧手中的蒲扇,生怕被她瞧出来。 “也不是模样像,我大姐姐是豫州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就是感觉你像大姐姐,那种亲切感,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动作上,我觉得也像,当时师兄还在同我打赌,说你就是大姐姐,这怎么可能嘛,我大姐姐眼下还摆在璟王府的冰室里呢。” 封锦兰打量着她,自嘲的笑了笑。 白华英真想将那魏忍冬打一百遍!前脚还在说会保密,谁料先前就已经将她卖个干净了。 “那你瞧我如今像不像?”白华英故作镇定的往炉子里丢了一颗碳,扇风的劲略调得大了些,生怕封锦兰瞧出些什么端倪来。 封锦兰摇了摇头,“不像,你若是大姐姐,你定会来找我们的,大姐姐是个顶爱家人的人,断不会眼睁睁的瞧着我们难过,我说的这些,就是纯粹聊聊天,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我这个人,记不住事儿,旁人说过些什么,转身就忘了,二小姐不必介怀,这药还得熬一个多时辰,二小姐照顾了大娘子一天了,去歇歇。”白华英抬手替她将衣领整了整,这样自然而然的事,却让封锦兰僵在原地。 她大姐姐先前就是这么替她整理衣衫的,如今瞧她动作这样娴熟,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个人终究不是封家人日思夜想的封锦明。 “我去歇会再来陪你。”封锦兰抬步出了药室,迎面撞上了站在外头的封温城,顿时眸子微亮,“哥,你怎么才来,这药可要熬一个多时辰呢,白小姐一个人盯着受累了,你快去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一抬手就将封温城推进了药房里,封温城咳了两声,扫了眼四周,找了那小炉子里蒸着的糕点拿出来递给她,“白小姐,今日府里忙乱,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白华英这才注意到今日府里的人很少,“人都去哪儿了?” “忍冬兄开的方子里许多药都不大好找,府里的人都派出去寻药了。”封温城将糕点碟子端到她跟前,火光映在白华英的脸上,与那鲜红的胎记照在一处,显得格外的渗人,封温城却瞧得津津有味。 白华英拿了块糕点尝了一口,是她当初住在封家时的那个味道,这样一尝,不免又尝了几个,封温城只当她是饿着了,不由起身朝她打趣道:“咱们豫州的面,是出了名的好吃,我做给你尝尝。” 白华英惦记那口许久了,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有些诧异,“你会做?” “先前妹妹喜欢吃,所以就向豫州老面馆的师父学了学。”封温城嫌熟的拿了面粉出来,掺水,揉面的动作行云流水,白华英有些怔,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哪有男人亲自动手下厨的道理? 封温城迎着她的目光,笑道:“封家不讲究这些,男人个个都有一手好厨艺,你若是吃着喜欢,我以后再给你做。” 封家她再熟悉不过了,男人不一定会做,但是一定会做的一样,就是自家夫人喜欢吃的拿手好菜,逢年过节,或者夫人嘴馋了的时候,夫人生气了的时候,用来哄夫人! “那我可要尝尝大公子做的面好不好吃了。”白华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转过头盯着那煮着药的火,心里一片苦涩,封家是这个时代里对女人最好的一个世族了,旁的世族将女人视如奴仆,视如工具,唯有封家,多少姑娘挤破了头也想进来! 封家一夫一妻,便避免了嫡庶之争,少了世家内乱的风险,推动了整个世家的发展,这几百年的文化累积,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而非是谁的一世之功,如今的封家全是嫡系,枝叶已经散得很大了,这也多亏了那位封家的女家主,或许她也想不到,几百年后的封家,还能如此之盛! 第365章 大公子进庖厨 第365章 大公子进庖厨 封温城的动作很快,药熬了一半,他的面已经好了,再配上那些香料,用油呛了,拌上面,真真是一绝,面香味儿从耳室飘了出来。炊烟里透着满满的烟火气,让人莫名的安心。 白华英闻着熟悉的香味,有些错愕,当初她在府里的时候尝了一回,觉得喜欢,几乎每天都要吃一碗,原以为是请了厨子过来,没想到,下厨的人,竟然是她大哥哥! 封温城将碗端到她跟前,讪讪道:“今日府里的人全出去采药去了,食材有限,你先尝尝喜不喜欢。”他目光里透着些希冀,蹲在白华英的身旁时,像只温顺的大狗狗,让人心软。 白华英接过碗,狐疑道:“怎么没放辣椒?”这碗里飘着葱香,瞧着清淡得很。 “上京的人吃的多半都清淡,我以为你也吃的清淡,这儿有辣椒。”他起身,将先前呛的辣椒拿了过来,白华英往面里头倒了好些。 封温城瞧着这动作,笑意渐深,“我妹妹也与你一样,是个爱吃辣的,她吃面的时候,放的辣比你放的还要多。” 白华英吃了口面,忽的觉得无比的满足,“好香,想不到大公子也有这样的手艺,我还以为大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那会子她见了她大哥哥,不是他在看书,就是他逼着自个看书,给她做面的事儿,她是半点也不知道,倒是当初的素秋,一个劲的让她对大公子好些,到底是自家的哥哥,他对自己的好,远不如一个外人看得清楚。 “是我那妹妹喜欢吃,所以特意去学了学。你尝尝,可合胃口。”封温城朝她的碗里添了两滴醋,白华英不爱吃醋,所以每回都只放两滴,不多不少,透着一丝丝的醋香味儿。 她吃着面,连连点头,忍不住抬手给封温城比了个大拇指,吃到最后,发现下头一如既往的藏着一个鸡蛋与大片大片的肉,鼻头顿时一酸。 “这面要趁热吃。”封温城见她神情感动,心里高兴,总觉得这白华英待他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否则怎会接受他这样的示好!或许他再与她接触接触,她就会动了心。那天她不是也说了吗?她进封家,图的是他,而不是旁的什么。 白华英吃得认真,那面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她忍不住感慨,“我好久没有吃过这面了。” “白小姐先前吃过?”封温城接过她手中的碗,将蒲扇还给她。 “有幸吃过几回,但那些面不够辣。”只有封温城的这碗面,辣得嗓子疼,也辣进了心里,那心火烧撩的感觉,让人格外的满足!尤其是那辣味儿钻进四肢百骇的时候,更让人心里踏实。 封温城将碗搁了回去,打趣道:“你若是喜欢,下回来府上我再给你做。” 白华英扇着风,笑道:“大公子的心思,还是要多些放在朝堂上。” “不过是一碗面,也不耽误上朝堂。你若是爱吃,我往后再给你做,一会儿的功夫就好,不耽误事,我母亲爱吃蟹橙酿,每回父亲都要蒸上许多。”封温城笑着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白华英盯着碳炉子里的火,忽的想起在勇安侯府的时候,赵斯年是从来不会做这些的,连剥个橘子都不会,更别提煮面了,连让他带个一品阁的点心,他都会说路太远了,不方便。 这就是一个人爱你与不爱你的区别,可笑她竟然真的以为勇安侯府到一品阁太远了,直到自己有一回出了侯府去一品阁才发现,不过就是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哪里算得上远,真正远的,是赵斯年那颗心。 二人守着药,一煎就是两个时辰,其间封锦兰去瞧了一次,见二人有说有笑的,气氛还算和谐,不由拉着下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那头封母歇了会又醒了,见封父在床边瞧着那几张画像,不由挑了挑眉,没好气道:“怎么?夫君这是要给自己挑一个?瞧得这样仔细。” 封父哭笑不得的将画像搁在一旁,抬手扶了她起身,“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是替城儿瞧瞧,看有没有合他心意的姑娘。” “他先前不是说过了,一个也瞧不上,他啊,眼界儿可高着呢。”封母撑着身子坐得直了些,取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就着封父端来的杯盏喝了小半杯茶。 “他喜欢白家那位小姐,我瞧着那孩子也是不错的,你怎么好像没那个意思。”封世青对夫人这一举动是懵的。 自家夫人喜欢人家姑娘,又喜欢得不行,若说娶回来,又不乐意了,唉,女人心,真是海底针,难猜难测哦。 封母咳了几声,凝着封父,“你也以为我是个棒打鸳鸯的不成?”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子们都大了,这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难不成你真盼着城儿三十才成亲?咱们都不年轻了,早些抱孙子不是挺好的?你不也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封世青试探性的替自家嫡子说着好话。 他可只这么一个儿子,心疼着呢! 封母拂开他的手,叹了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将她娶回来?可不成啊,她……她……” “她怎么了?若是这姑娘没有心上人,咱们娶她回来也挺好的嘛,你又喜欢她。”封世青已经懵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还不要呢? “她……她对咱们城儿没这个意思!我也去伯爵府里头试探性的问过了,伯爵老夫人说是全凭着这个外孙女做主,她若是对咱们城儿有意思,当初就应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咱们就别掺和了,由着她们去。”封母心里另有打算。 “你这意思,是这姑娘同咱们没缘份了?我瞧着不像啊,白家小姐平日里也没见同哪家的有什么来往。夫人,咱们可只这一个儿子,你还是帮帮忙。”封世青软磨硬泡。 “行了行了,等春猎结束了,我就去伯爵府下个脸子,成了?”不是她不想让女儿在封家过好日子,而是这两人是嫡亲的兄妹啊,纵然是换了个表皮,也是不行的! 封家祖上就有训,堂兄妹不得有姻亲!表兄妹不得有姻亲! 封母纠结的很,眼下病还未好,又开始犯愁了,难不成要让她咬咬牙当不知道吗! 二人正纠结着,白华英端了药进来,见封母醒了,早前搁了药在桌上,“这药温热的时候喝最好,眼下还有些烫,先凉一凉。” 封母微微颌首,对自家的女儿,哪有个不满意的,这可是她拿命换来的啊! “夫君,我想吃蟹酿橙。”她拉着封父的手,语气莺莺软软的撒娇。 封世青剑眉紧拧,“你眼下还病着,螃蟹性寒,哪里吃得,乖乖喝药,我去一品阁给你买些你爱吃的凤酥糕,再买些栗子、蜜糖回来,这样好不好?” 封母顺坡下驴,里里外外的将封世青一顿夸,“夫君最好了,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快些回来,你不在,我一个人害怕。” 白华英瞧着只觉得肚子里一肚子的酸水,她若是学得母亲的一半儿,也能将个男人捏得死死的了,只可惜她当初根本学不进去,瞧着母亲撒娇,更是觉得是小女儿家作派,自个打死不学,如今吃了亏了,丢了性命了,才知道母亲说的话是真理! 封父让他打发走了,封母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我身边坐。” “大娘子将他支开,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白华英端着药盏走近床边,担心药太烫了,她轻轻的吹着,碗里的药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封母将药搁到一旁,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论理,我是顶喜欢你的,城儿也喜欢你,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依着城儿的意思,等春猎过后就去你家提亲,正巧今日你也在,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白华英正欲开口,她又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若是能进封家,自然封家掌家的大权是要交给你的,保管你的日子会好过,你在我身旁,我也放心些,但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好孩子,你若是中意呢,我必定会倾封家之力,将你这婚姻大事操办妥当。” 白华英错愕的瞧着封母,整个人懵了,“大娘子的意思,是想搓和我与大公子?” “倒也不是搓合,我儿子虽木讷了些,可是谁若是当了他的妻子,他必然也会倾心以待,你若是愿意嫁给他,我也是放心的。”封母凝着她,心里的那道防线一点点的崩塌,这个人是她的女儿又如何?如今顶着白家女的身份,身子也是白家女的身子! 她顾不得什么伦理不伦理的,她的女儿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若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否则无论是嫁给谁,她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又重蹈覆辙! “白家门户小,只怕是配不上封家,大公子俊雅无双,才华横溢,想必将来会有更好的姑娘来衬他,华英自惭形秽,只怕是要辜负了封家的好意了。”白华英恭敬的拂衣跪了下去。 第366章 藏师兄 第366章 藏师兄 封母见她说得委婉,不由打趣道:“什么封家白家的,这婚姻大事,哪有这般琐碎,你若是瞧得上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愿意来封家,便是咱们封家的福气。” 封母很想将白华英留在自己身边,如今难得有了一个这样恰当的由头,当时白华英不在身旁,所以拎得清些,如今活生生的女儿站到了自己跟前,怎能不心动! “大娘子抬举了,只是华英实在无才无德,还是不要误了大公子的前程。”她对她这个哥哥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份喜欢是兄长于妹妹,并没有沾过旁的东西一星半点子! 旁的不说,这人伦道德,她还是拎的清的!若真应了,到时候对于整个封家,也是一个麻烦,万一白华英再出了些什么事,封家的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她大仇未报! 封母见状拉着她,眼睛透亮,“莫不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了?是哪家的公子,你也说与我听听,我替你参考参考,这女儿家出嫁,可是天下头一件要紧的事,该仔细着来才好。” 喜欢的……白华英怔了怔,忽的想起璟王来,这发呆的片刻,封母瞬间便明白了,她拉着白华英的手,语重心长,“好孩子,你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个好的,我就舍了这老脸,也要去给你做个媒。” 自家女儿如今有了心仪的人,封母心里忐忑不安,只怕她对赵斯年旧情难忘,见她没说话,目光微凉了凉,“我听说,近来那赵斯年给白家送了好些礼,可贵重的很,似是要娶白家的小姐,你莫不是与他……” “大娘子想到哪里去了,赵世子是有事相请,所以才送了那些东西,如今祖母也不好回绝了,只能暂时将东西留下来,等父亲的意思,并无关白家姑娘们的嫁娶。”白华英恨不能将赵斯年活撕了,怎么可能再去对赵斯年示好! “没有就好,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见了他,也离他远一些!侯府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光景了,发不了什么家了,如今且由着他折腾,待我儿入主朝堂,这上京的天,也该变一变了。”封母怕她去勇安侯府单打独斗,明里暗里的提醒她。 白华英附和道:“大娘子放心,我明白的。” “你能明白就好,若是有什么要紧的,只管知会我,旁人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还有咱们封家,这三个臭皮匠,总能顶一个诸葛亮。”封母端起药,熟练的一口喝了下去,白华英掏出一枚蜜饯递给她,目光温脉。 封母瞧着蜜饯,摇了摇头,“先前我那大女儿总会备这么一颗,如今人不在了,再吃着这东西,也不觉得甜了,罢了,都是你们年轻人爱吃的口味,明日就要春猎了,你一个姑娘家,多当心些,若有难处,就往锦兰那儿靠,她也是个机灵的,能护着你。” 封母想的是,如今的白家到底不比封家,不像当初封锦明在封家的时候那般能给足她底气,倚着封家些,若是出事,还能有个人护着。 “好,多谢大娘子。”白华英收了药碗,朝她福了福身。 退出里间,她将药碗递给探雪,抬步便离开封家,谁料马车上坐着魏忍冬,白华英神色微僵了僵,“师……” 魏忍冬朝她比了个手势,将她拉进了马车里,“咱们的关系不能让外人瞧见了,否则只怕有人会顺藤摸瓜,到时候平白给你添麻烦。” 白华英坐正了些,理了理衣袍,“你来我的马车里做什么?眼下大娘子的病情才刚好些,你不在那儿照看着?” “有你出马,干娘的病也不妨事,放心,只是,你当真不打算告诉她?”魏忍冬摸了摸马车里的东西,觉得没什么意思,都是些白府小家子气的东西。 “何苦再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这样也是好的。”白华英总觉得封母是感觉到了什么,毕竟母女连心,打小她就没有什么事情骗得过她。 “她这病来得急,本就是因为你,你瞒着她是不是不大好?要不……与她说实话试试?万一这实话说出去了,她的病就大好了呢?”魏忍冬拉过一个抱枕垫在身后,懒洋洋的搭着两条腿,修长的身形,摊在马车里,占了一大半! “我可警告你,我的事情,你要是敢泄漏半个字,我非把你丢小黑屋里去不可。”白华英圆目怒瞪,衬了大花红的脸,还有些渗人。 魏忍冬抹了一把脸,鄙夷道:“你看你还急眼了,要不是你是我小师妹,就你这张脸,我必定离你三米远!你什么时候将脸上这东西卸了,瞧着怪难看的,你也不怕嫁不出去。” 白华英白了他一眼,“嫁出去又怎么样?这日子左右都是过,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魏忍冬打量着她挑了挑眉,“呦,您老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着变了人还转了个性儿了?瞧着可没有以前跳脱了。”这要是搁以前,这小师妹起码能追着他揍两条街! 白华英瞧着他这悠闲浪荡的样子,真想将他踹下去,“你也年纪不小了,该娶个妻子了,别成日里就盯着我这一亩地操心。” 魏忍冬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这上京的姑娘,个个都是庸脂俗粉,没几个能入得了我眼的,还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车轱辘声碾压在夜色里,两边的阁楼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一辆马车驶了一半,忽的横在她的马车跟前,翠青拉着僵绳,回头朝马车里低声道:“小姐,是璟王的马车。 白华英心里猛的一跳,思量间就听见璟王的脚步声进来了,白华英慌得一把将魏忍冬拽了起来,一把按在马车的坐椅下,魏忍冬不知道她如今一个十五岁都没有的小丫头,哪儿来的大力气! “你干什么!你让爷钻……” 白华英见他要出来,抬脚将他又踹了进去,马车本就不大,魏忍冬挤在坐椅下头,那高大的身躯挤得憋屈。白华英长裙一挡,璟王就抬步进来了。 他顺势坐在白华英的身旁,狐疑道:“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 白华英讪笑了笑,“这就回府了,王爷这是有事?” 璟王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显得格外疲惫,“刚从宫里出来,皇后看得紧,连床帘也卸下来了,瞧不见皇兄如今的情形,大臣报事也只在离龙床十米远的位置,再加上摆了屏风,看得也不真切,这桩事,委实有些棘手了。” 他说完见白华英往一旁挪,不由抬手将她拎到身旁,狐疑道:“你躲着我?” “没有,王爷误会了,马车里有些闷,我开开窗。”她坐得拘谨,一只手微微将马车的车窗推开了些,外头冷冽的风呼呼的吹了进来,还夹带着几丝春雨,没一会儿就将她的脸吹得湿漉漉的,白华英硬是干坐着,只盼着早些到白府。 璟王将她拽到身旁,抬手关了窗,“外头下了雨,马上就到了,乖。” 那低沉又温柔的一个乖字,将凳子底下的魏忍冬雷到了,他是见识过璟王领兵打仗的,那叫一个凶残,曾经单枪匹马冲进敌方的军营里突袭,干掉了别人一个大将军,如今这样温声细语的场面,可真是难以想象。 白华英在他身旁坐立难安,“王爷若是没别的事,还是先回王府。” 璟王拔弄着手中的骨板指,眯了眯眼,“这么着急赶我走?” “也不是……。我……我有些不方便。”她捂着肚子,佯装难受,本是想着璟王送了她回白家,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谁料璟王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肚子。 白华英如今身形小,四肢又长又细,是个小孩子一般的模样,团在璟王的怀里,真像爹爹带了个闺女,白华英极度不自在的想挣扎开。 璟王摸着她的肚子,红着脸安抚道:“姑娘家来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你先随我回王府。” “不……不用了,明天还要春猎,我还有些事要回府去安排,王爷不必管我,我歇一歇就好了。”白华英挪了挪身子,往一旁退了退,退到一个与璟王隔得远些的位置,坐了回去。 璟王见她这模样,叹了叹气,“你若是在我身旁不自在,大可告诉我,不必这样,我向来不强人所难,停车。” 翠青被这一声吆喝吓了一跳,猛的一拉马绳僵,马车忽的停了下来,白华英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亏得璟王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璟王将她安置在马车里,又取了毯子给她盖上,一张脸冷冰冰的,心里不痛快,动作上却小心翼翼,白华英对一只这样的猛虎,有些心动,心动之余又懊恼,她以为自己心死了,却没想到,竟然折在了璟王的手里,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这个人! “我走了,你不舒服,明日的春猎就不要去了,送你的那只雪貂前些日子又跑回来了,我差人重新训了训,比先前要懂事些,你带在身旁也不会无聊,晚些给你送来。”璟王动作轻柔,语气更是温和,只是那张脸,一直紧绷着。 第367章 分外眼红 第367章 分外眼红 白华英一抬脚将魏忍冬伸出的手揣了进去,抬了裙摆将人拦得严严实实的,心不在焉,“王爷说的是,那只雪貂瞧着通体泛白,可爱得很,我很喜欢。” 璟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下了马车,挑开车帘又叮嘱了两句,“春猎事态复杂,恐生变故,切记,不要掺和进来,若是出了事,只怕我难顾全你。” “好。”她只想着璟王赶紧走,胡乱的应了话。 她合上车帘子,马车才刚往前走,魏忍冬便钻了出来,他抹了一把凌乱的发,咬牙切齿,“你可真行!竟然让我钻凳子!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一世英名毁成渣了!” “行了,你几世英名在我这儿也不好用,赶紧回去,别让人瞧见了。”白华英抬手将他衣上的灰拍了拍,有些嫌弃。 魏忍冬坐回凳子上,打量着她,试探性的问:“璟王如今这是什么意思?前脚还说对我师妹念念不忘,后脚就勾上你了?这样的男人可要不得,你当心点的好。别中了美男计了。” 魏忍冬是欣赏璟王那独断专行敢做敢认的性子的,可是眼下到底是自家师妹的事儿,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他……就只是路过,顺路搭了个车。”白华英别过头去,心里隐藏的那点小心事,生怕被他看出来。 魏忍冬的身子占了半个马车,慵懒的躺靠着,修长的腿贱搜搜的搁在对面的凳子上,目光迷离不定,“这要是真搭了个车,你将我塞底下干什么?我同你可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是个好美人儿的,先前自家小师妹多水灵,多漂亮,如今重新活了一回,脸上画着大胎记,要多丑有多丑,魏忍冬真想将她脸上的印记给她擦了,一睹她这脸的真容! “行了,我知道我这模样你是瞧不上的,璟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副尊荣他瞧得上我?”白华英将脸往他跟前凑了凑,夜色里这脸跟夜叉似的,吓得魏忍冬往后缩了缩。 “你躲什么?你不是说我做了鬼你也不怕?”白华英挑了挑眉,这货先前想尽法子整她,如今不整回来怎么行。 “一码是一码,你如今这模样,可比鬼好使多了,大晚上的院子里一站,鬼都害怕。你离我远点,瞧着怪渗人的,以后咱们还是白天见。”魏忍冬往角落里缩了缩,嫌弃的很。 “行了,你不是一直往勇安侯府送汤药,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白华英坐得正了些,与他拉开了距离,气氛忽的有些沉重。 魏忍冬枕着双手,懒洋洋的斜了她一眼,“到底是个孩子,医者父母心,我能做些什么,渤你若是让我做,我定然万死不辞,怎么样,是下毒,还是放药?” “你也说了,那不过是个孩子,稚子无辜,我只想知道如今侯月容的身子。”白华英到底还是不忍心对那个孩子下手,她有成千上万个法子,可以轻易的弄死那母子两,可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不是为了赵斯年,只是因为稚子无辜! “你啊!我要是你,我就拿瓶毒药潜进他府里,往井里倒下去,药死他们!兵不血刃,什么仇都报了!你这一颗赤子之心,人家赵斯年日子过得可就潇洒了,我听说,不知怎么个缘故,那个湖里起了蓝色的火,烧了一晚上。诡异的很,还有人说是世子妃去寻仇了。” 魏忍冬说得神乎其神,笑盈盈的道:“我当时还以为你真的是去复仇了,蹲在那侯府的屋顶瞧了一晚上,只瞧见他将一个同你有些像的女人困死在冷院了,啧,连门都砌上了。” 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灯盏连绵的铺开来,细雨如织,“侯府里还有人在借着世子妃的由头挑事,除了侯月容,也没有旁人有这样的心思了。” 那冷院的人同她生得差不多,侯月容只要将世子妃的死再弄的玄幻一点,赵斯年自然就不待见她了,将冷院封了,没杀了她就是好的了。 “你对侯府的人倒是了解,当初若是有如今一半的清醒,也不至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对了,那侯月容昨儿个来看诊,我细细查了查,胎儿还是有些歪,只怕到时候要难产,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天意了。不过,熬不过的几率比较大。” 魏忍冬轻挑的笑了笑,“这也算报应了。”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白华英扫了眼白府,抬步欲下马车,魏忍冬忽的拉着她的手,沉声道:“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谁?”白华英心口猛的一跳,回过头撞入了他那双晦暗的眼睛里。 “璟王在你跟前,从未有片刻是自称本王的,与你举止又亲近,像是旧相识,若他不知道,他当初对封锦明那般深的执念,怎会说换就换?更何况这样巧,偏偏就是你!”魏忍冬被冷风吹了吹,如今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白华英只得坐了回去,“这件事,有些复杂,往后再说,我明日还有事。” “明天能有什么事?璟王让你不要去春猎,你在府里呆着,别凑这个热闹了,正好我要去一趟太子府,你到时候与我一道去。”魏忍冬松了手,瞧着她那个神色,顿时便了然了。 他联想到璟王对她的种种,不由挑了挑眉,“璟王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件事只怕就棘手了,师妹,难不成你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我与王爷,不过是互相利用。”她紧了紧帕子,心里头有些发虚。 “什么利用,能利用成这个样子?你莫不是对他动心了?师妹,他知道你是封锦明了,他可有说要娶你?可有备礼?”魏忍冬见她下了马车,白府的巷子里四下无人,他便紧跟着也下了马车。 “师妹,男人心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你要对侯府下手,我可以全力帮你,但你若是要成亲,还是要擦亮眼睛,璟王虽好,可他是皇室中人,免不得又是斗这个斗那个!”魏忍冬真真是操碎了心,跟着白华英往前走,还要艰难的替她撑伞。 翠青进了院子,远远的瞧着这两人,一头雾水。 白芷端了盆水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狐疑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同魏公子这样要好了?魏公子可是个不错的,若是能成,咱们白家也不怕那些麻烦事了。” 翠青横了她一眼,目光始终淡淡的,“小姐的事,私下里你也敢论?先前的规矩都忘了?” 白芷白了她一眼,“咱们都是丫鬟,你在我跟前摆什么谱儿,如今我替小姐管着家,你成日的跟在小姐身旁,可要盯着些,别做出有辱白家门楣的事儿,否则主君回来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白芷原本是老太太身旁最得力的丫头,如今发配到了白华英这儿,成了个二等丫鬟,连傻愣愣的翠青都不如,白芷是憋着一肚子的气! 两个丫鬟正聊着,那头白华英发觉同魏忍冬是越聊越乱,干脆就要进院,魏忍冬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叹了叹气,“你也老大不小了,经了这么一回,也要长点心了,不过不长心也不妨事,万事有我,我打算在上京开个缥缈阁医馆,若是有事儿,只管来医馆寻我。” “你什么时候打算开医馆了?你不是过段日子就要回去了?”白华英觉得,这个底牌露得有些早了,如今有魏忍冬这双眼睛盯着,她只怕是不好有大动作了。 “先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去做,嗯,春闱前开张好了,到时候还能卖些聚精神的药,小赚一笔。行了,我走了,你回去。”魏忍冬转身走进巷子里,姿态很是潇洒。 谁料刚转过弯,就被人捂了嘴,魏忍冬正欲动手,就见璟王慢条斯理的骑着马过来了,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实在令他很不爽!再加上他对自家师妹图谋不轨,魏忍冬就更恼火了。 “你这是干什么?”他费力的挣了挣,魏忍冬的剑术是不错的,那是在他有剑的前提下,没了剑,他连招式都使不好! 璟王策马踱着步子来到他跟前,将他打量了一番,忽的俯下身凝着他,幽幽的目光瞧得魏忍冬的背后寒毛乍起,“你瞧着我做什么?就凭你这几个手下,真要打起来可不是我的对手。” “自然,缥缈阁阁老的弟子,定不是浪得虚名。本王今日见你,是有一事不明。”他抬了抬手,烨罗松开了魏忍冬,站在一旁恭敬得很。 魏忍冬扭了扭手腕,没好气道:“说到底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你派个人来对我动粗,你信不信我到时候吹枕边风。” 璟王眯了眯眼,“你吹枕边风?”他看上的人,如今还能让魏忍冬抢了先?先前早就听说过这师兄妹二人青梅竹马,哪曾想,这魏忍冬竟然真的有了这层意思! “差不多。你要是敢再动我一下,你试试。”魏忍冬扬着脸,瞧了他就来气,早知道这是自家师妹,当初他何至于让璟王带他过来,他自个儿就上赶着过来送药了! “你与她是什么干系?”他跟了白家的马车一路了,眼瞧着情况不对,没一会儿魏忍冬就从马车上下来了,啧,那么大点的马车,他竟然藏了起来!璟王顿时有种头上绿油油的错觉! 第368章 出发春猎 第368章 出发春猎 魏忍冬瞧着他那张阴沉沉的脸,冷哼了哼,“你管我同她是什么干系,倒是你,成日的围在她身边转,是何居心。” 他如今有了师妹这个底牌,自然也不怕璟王真敢对他怎么样,再者,纵然没有师妹,他也不是个什么好欺负的主儿,只不过低调惯了,他懒得再去张扬。 “回府。”璟王打量了他两眼,转身进了马车。 魏忍冬脸皮子厚,凑了进去,懒洋洋的道:“搭个顺风车。” 璟王不置可否,烨罗见自家王爷没赶人,便驾了马车离开,此时马车里,正是暗潮涌动。 “我师妹走了,如今王爷倒是好雅致,竟然对白府的小丫头举止轻浮,你若是喜欢,不如就娶回去,磨磨蹭蹭的,可不是你的风格。”魏忍冬枕着脑袋,试探着璟王的心思。 璟王转着手中的骨板指,挑了挑眉,“魏公子管的倒是宽。” “倒也不是管得宽,只是这上京无聊,总要寻些趣事不是,白家小姐这样的容貌,也亏得你瞧得上。”魏忍冬懒洋洋的,掀着桃花眼,风情荡荡。 “王爷,到了。”马车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魏忍冬挑开帘子一看,眉心跳了跳,这儿漆黑一片,四下无人,连房子都隔得远。 “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魏忍冬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瞧着他。 璟王抬步下了马车,扫了眼魏忍冬,“明日本王有一事相求。”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魏忍冬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凉风嗖嗖的刮,夜雨拍在脸上,冻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日是春猎,到时候必然会出乱子,你寻个由头,将她留在上京,不要让她出都。”璟王缓步往前走,魏忍冬跟了上去,远远的瞧着远处的山林火把隐隐约约的,今日下了雨,雾气大,湿气重,瞧得并不真切。 “那不是玉鹿山?怎么好像有火把?你安排的?”魏忍冬打量着那一片的地形,这儿隔得远,只隐约里瞧见小半个山头。 玉鹿山山势险峻,里头各种各样的野物,都是放养的,大晋以武开国,一直重武力,直到官家这儿,才开始主理内政,行内治以安民生,但每年的狩猎,都放在玉鹿山,面对那些凶猛的猎物,为的就是让皇室中人提高警惕。 “勇安侯府,怕是要生变故了,本王得了消息,勇安侯去了北域之后说是掉下山崖出了事,不见了踪迹。”璟王负手而立,冷冽的风雨里背脊笔直,如山一般稳重。 “勇安侯要造反?不至于?太子都要被废了,他就这么等不及了?”魏忍冬在上京呆得久了,加上手里又有暗阁在,消息还算灵通。 “呵,乱臣贼子,马上就要手掌大权,如何沉得住气,明日她就托与你了,将她盯紧了。”白华英对勇安侯府的事,历来是落井下石,但是这样叛逆的事必然危险十足,她若是掺和了进来,此事只怕凶多吉少。 “你就这么确定明天勇安侯会动手?如果不是呢?”魏忍冬知道他师妹那个脾气,这谁拦得住!只怕到时候连他一并也收拾了。 璟王凝着那一团雾色,神情凝重,“若不是,就让他是。” “行,我自会照看好他,你们上京这些事儿,我也没兴趣参与进来,但踩勇安侯这桩事,算我一个!”他师妹一个柔弱女子,这样的大仇大恨,她如何能报?他这个师兄,也断不会冷眼旁观! “无妨,你只要将她看好就是了。”他担心白华英到时候有危险,所以极力的忍耐。 两人对视了一眼,白华英的身份,各自心照不宣。 上京开春的夜很冷,雨下了一整夜,次日的街道干净了不少,但污水还是堆积在角落里,时不时的往外冒,恶心的味道一阵接着一阵的往上冲,太阳一出来,这味道便更加猛烈。 白府的姑娘们大清早就起身收拾了,她们不会骑马,不过是去陪着那些达官妇人们凑个热闹罢了,同时再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如意郎君。 白华英睡得晚,起得也就晚了些,待她到大厅的时候,瞧着府里的白秋兰眼前一亮,她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对立领大袖长衫,外头罩着浅绿色的褙子,褙子的边角都用兔毛绞起来,瞧着嫩生生的,可爱得紧。 白秋兰见她穿得淡雅,鄙夷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你就穿成这个样子去春猎?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没的让人瞧了,说白府苛待了你。” 白玉如拉了拉白秋兰,低眉嗔道:“兰儿,大姐姐这身装扮素雅得体,她是大姐姐,自然是要衣着持重些。” “二姐姐这意思,是说我穿得轻浮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自打她将地契寻了回来,你就成她身后的一条狗,处处都帮着她!你怕她,我可不怕!”白秋兰愤愤的坐下,瞪着白华英,那目光凶得很。 白玉如见她被比作狗,语气重了几分,“三妹妹!”白秋兰见状别过头去,“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芹小娘见状低斥道:“没大没小的,你是府里的,大家都宠着你不假,但有些话也该分场合,你也该向你二姐姐多学着些,这性子也要改改了。” 去春猎,是府中夫人领着去,同妾室不相干,芹小娘没这个资格,所以尽力的顺着柳氏。 柳氏夹了块点心给白华英,淡道:“吃完就该出发了,莫要耽误了时辰。” 皇家的号角从山的那头远远的响了起来,白秋兰内心激动不已,府中的人急急的用了些早膳便出了门,门口魏忍冬的马车停在最前头,他见白华英出来了,下了马车便迎了上去。 “白小姐,封母请你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魏忍冬神色焦急,望向柳氏,微微作揖,“大娘子,可否请你家小姐去一趟?我也是奉了干娘的命令前来接人。” 柳氏一听,心里顿时乐了,但面上还是沉住了气,“春猎就要开始了,不如春猎后再去。” “我干娘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念着她,今日叨扰,实是事态从急。”魏忍冬生得好,举止又儒雅,瞧得柳氏十分欣赏,不由望向白华英。 “这府里的事,多时都是华儿在打理着,去春猎还是去封家,也凭着华儿做主。”柳氏将球踢给白华英,话说得大声了些,省得到时候那些长舌妇人来说她一碗水端不平。 “我去瞧瞧,若是能赶得上春猎,我就过来。你们先去。”白华英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到底那封母是生她养她的嫡亲母亲。 “也好。只是去封家也别空了手,红杏,你去备些礼,给这孩子一并带过去,待春猎回来,我再去封府拜见。”柳氏心里打着小算盘,这封家的大公子隔三差五的往白家送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丫头若是嫁入封家,也是不错的,毕竟封家是氏家大族,可比一个侯府要强多了! 柳氏多少还是有些眼光的,她将白华英拉到一旁,低声道:“封家是不错的,你一会儿去了,也规矩着些,礼数可不能错了。” 白华英一头雾水的应了下来,与魏忍冬一同上了马车。 白秋兰在一旁瞧着,心里雀跃不已,少了白华英这么个碍事的,如今她心情可好多了,一会儿去了猎场,就可以瞧见赵世子了,她非得寻个机会与赵世子私下里见一见才好。 柳氏领着众人上了马车,白玉如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挑开帘子,瞧见魏忍冬的马车往太子府的方向走了,白华英从马车里也探出个头,朝她做了个手势,白玉如顿时了然。 她捂着肚子,朝身旁的红杏咬着牙道:“我肚子疼,你先寻个地方停一停。” 红杏有些急,“小姐,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去了猎场再说。” “我急得很,快,停一会儿就成,咱们定能跟上。”白玉如捂着肚子,脸色憋得通红,红杏担心出事儿,只得停了马车,白玉兰挑开帘子看了一眼,鄙夷道:“真是懒驴上磨,事儿多!” 白玉如的马车停在一角,她捂着肚子去了外头的茅房,红杏在外头侯着,侯了半天也不见人,待再进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急事,勿寻,事毕,归府。 红杏看了眼已经远去了的马车,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急急的上了马车,可这会子去春猎猎场的马车太多了,红杏在马车上一眼看不到头。 另一边,白玉如穿过巷弄,就瞧见白华英的马车在那儿等着,她抬步上了马车,拍了拍胸口,“我都快吓死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条街?” 第369章 太子府遇荣王 第369章 太子府遇荣王 白华英替她将跑乱的发髻理了理,发现她的头发格外的柔软,云鬓大概就是形容她这头发的,心不由也跟着软了几分。 “从那条街过来,走这儿是最近的,玉如,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太子府可不比当初,你若是回头,还来提及。”白华英在她的身上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那样孤注一掷! 只怕她会撞了南墙,白华英一颗心始终提着,可如今若是不扶持太子,到时候荣王登位了,十二岁的少年天子,少不得大权就捏在了皇后与勇安侯府的手里,她怎能让勇安侯府的人再继续心安理得的享这泼天的富贵! 当初侯府出了事,赵斯年求娶她,无非是利用!借着封家的势走到今日,那些东西,她也该夺拿回来了! 白玉如扶了扶云鬓,目光如炬,“大姐姐,这事我不后悔!太子殿下自幼失了母亲,如今又逢了这样的变故,我愿意陪着他。” 她瞧了这么久,算是瞧真切了,白华英的心思根本不在太子的身上,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自然不该争个脸红脖子粗的了!就冲她拿回了地契的胆量,白玉如也是敬重的。 “你心里有了主意,我就不劝你了。一会儿你将这套药童的衣裳换了,随魏公子去,千万要当心,不要露了破绽,早些出来。别让府里的眼线瞧出什么端倪。”白华英将一套衣裳塞给她,细细的叮嘱着。 “我明白,大姐姐放心。今日就有劳你和魏公子了。”白玉如接过衣裳,扯了发上的簪子,以发带将头发挽了起来,出来时画得精致的妆容也被她一帕子抹了个干净,露出一张稚嫩俏丽的脸来,她将外头几件衣裳脱了。 魏忍冬见状转过身去了马车外头,与当归并坐在一处。他虽然好美人,可是在某些时候,也是个正人君子! 白玉如换了衣裳,收了收那小姐的气势,恭敬的坐在白华英的身旁,小声道:“我听说,官家下了废太子的旨了,就这两天就要颁布,到时候希望殿下能得个好些的封地,远远的离开上京这个是非地。” 白华英心里明镜似的,太子饱读诗书,又深得民心,这一回说他贪脏枉法,不过是群被人唆使的刁民闹出来的事,以太子的野心,迟早会回到太子的位置上去,如今她担心的,是官家的身体,不知会被皇后的人霍霍成什么样子! 二人换了衣,魏忍冬才进了马车,见她没换衣服,顿时皱起了眉,“你怎么不换?” 白华英拿起水囊饮了口水,笑道:“我二妹妹想去瞧瞧太子,我在外头替你们望风,到时候若是出点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魏忍冬不信,“你怕不是想做出点旁的事来?”这旁的事就有点微妙的,白玉如听得一头雾水。 “我能做出什么事来?春猎我既然答应不参与,就绝对不会参与,魏公子连我也不信了?”白华英将水囊拧紧,眼底透着笑,似乎轻松得很,魏忍冬想她也不会再犯傻将自己置于险地,所以稍放了些心。 “信,怎么不信你?”有当归在盯着她,魏忍冬到底还是没太盯死了她。 马车在太子府不远处停了下来,白华英挑开一角帘子打量着外头,白玉如凑过来瞧了一眼,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语气微颤,“有人比咱们先一步去了太子府,会不会是废太子的诏?” 白华英打量着那辆低调的马车,摇了摇头,“这马车瞧不出是哪家的,咱们先在这儿等一等。”春猎有三日的时间,玉鹿山有专门留宿的庄子,所以这一时也不急,白华英沉得住气。 三个人凑在马车窗边,就着那一角盯着太子府外停着的那辆马车,心里五味陈杂,这个时候,谁会不去春猎,进太子府里探望太子? 如今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为了讨侯府欢心,可都与太子撇开了干系,‘以正其心’,唯一还在撑着太子的,便是霍首辅及旁的几个并不出挑的大臣了,那几位大臣官职算不得大,却是满腔报国爱民之心,极力拥戴太子,这些日子,被皇后与侯府的人坑了,拥戴声也小了好些。 夜间的雨冲过上京的街道,新的枝已经冒了牙,车窗外一棵桃花树这会子已经显露出花苞了,嫩绿的芽在花苞间绽着,是春了。 白华英搓了搓手,不知太子府这会子正是暗潮涌动。 如今的太子府不比先前,内庭虽还算干净,但也不如先前的那般整洁了,府里好几处还堆着化了雪的落叶,太子坐在一处矮塌上,手里捏着一枚白子,咯的一声,那棋子下在星位,对面的少年眉眼处还有几分与太子相像。 少年笑着落下黑子,“太子哥哥,你下棋这么多年了,这走星位的下法,还是多年不变。” 太子手指修长,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这是当初灾情来的时候,他体察下情,帮着干活才磨出来的,一时显得不那么的养尊处优了。 “这声太子哥哥就免了,官家下旨要废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少年荣王摩擦着黑子,坐得端正,如星如画般的眉眼透出几分意味不明,“无论你是不是太子,你始终是我长兄,再者,长兄本就是为了做太子才培养的,若是废了,未免太可惜了些,长兄就没想过,稳住这个位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一切全凭官家定夺,对了,他近来在宫里可还好?汤药如何?进餐如何?”太子到底是孝顺的。 “这两日吃了不少东西,今日去春猎的时候,父皇还骑了会马,我放心不下你,所以过来瞧瞧你。”荣王拿着棋子在棋盒里敲打,发出哗哗的声响。 “今日来寻我,可有事?”太子扫了眼下了一半的棋盘,觉得无趣,顺手将棋子丢进了棋篓里,懒洋洋的靠着软枕晒着太阳。 荣王摸了摸衣袖子里的小瓶子,目光沉了沉,“太子哥哥,我记得你先前有副大弓,据说是鞑子的东西,上能射鹰,下能杀狼,今日春猎,我来借一借,不知长兄可否借用两天。” “如今我在这府里,留着也是无用,你喜欢,就送你了。”太子起身进了书房,将那把大弓取了出来,抬手递给他。 荣王伸手欲接,太子紧握着手中的弓,目光晦暗不明,语气沉沉,“弓虽好,用的时候也要当心些,别伤了自己。” 荣王点了点头,双手谨慎的接过那把弓,朝太子作揖,“多谢太子哥哥,这弓箭我瞧着喜欢,过两天定猎只鹿来赠你。” “鹿要活的才好。正巧我这院里如今冷冷清清的,添些活物来,就热闹了。”太子一直在府里等消息,可消息一直没下来,废太子的消息倒是满天都在飞,他一个禁足之人,还能掀起什么浪来不成? 荣王将弓搭上,狠狠的拉了一记,那弓被拉到了极致,他手有些疼,猛的松开,弓的力道很大,震得荣王的手又麻又疼,“好!我记下了。” 他拂衣坐了回去,端起手中的茶盏饮了一口,笑盈盈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太子哥哥,请。” 太子端起茶盏刮了刮,扫了眼桌案上的一个x字,又搁了回去,“茶凉了,玄武,你去重新换一盏来。” 荣王提着的心缓缓的放了回去,朝太子笑得阳光灿烂,“太子哥哥,春猎的队伍走得急,时辰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这就先走了。” 太子微微颌首,朝荣王忽的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自幼聪慧机敏,春猎时也当心些,莫要被那些野物伤了自己,护好官家。” “放心,这一回去,御林军调了一大半,人多着呢,这么多人看着能出什么事,我先走了。”荣王笑着招了招手,步伐匆匆的出了内院。 太子凝着他的背影,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案上,这是他在荣王幼时教过他的,兄弟二人,若是有些碰不得又不便说的,便打把叉。 太子默默取出帕子,将桌上那个叉字擦了擦,淡道:“近来府里的东西积了些灰,若是无事,差人将府里的东西都拿到院里晒一晒,去去霉味。” “这府里的人如今不知从哪听来的说太子要被废了,在府里做事是越发的不尽心了!这一回荣王特意来府里,只怕是别有用图,殿下,咱们可要谨慎一些才好。”玄武对宫里的争斗司空见惯了,但如今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难免要谨慎再谨慎。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由他去,真正要谨慎的,是他背后的人。”太子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春猎,天气好,晴空万里,微风轻拂,冬日已经过去了,春季悄无声息的,就到了。 他安插的棋子,可不止是一个白华英,皇后想凭着荣王翻盘,这桩事可没这么容易。太子拿起荣王先前拿的黑子,咯的一声落在棋盘上,替荣王走了一子。 第370章 乔装宫女 第370章 乔装宫女 玄武在一旁瞧着,有些看不明白了,“王爷与殿下可是亲兄弟,如今荣王来府里,只怕也是藏了心思的,殿下,要属下说,殿下既然来了,就断不能再放了他走!皇后就是仗着有荣王,所以才对殿下……” “放肆!”太子一拂手,将棋篓子打翻在地,一时黑白混作一团,玄武惊得跪在地上。 太子起身,脚踩在黑白棋子上,沉声道:“本宫与荣王乃嫡亲兄弟!岂容外人置喙?你是跟在本宫身边的人,若你也说出了这样的言辞,那外头的人又会怎么说?” “殿下恕罪,属下只是一时口快。”玄武低着头,感受到太子的愤怒,不敢再多言。 太子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这天下,能者居之,但公是公,私是私,本宫与皇后,与侯府的棋局,这才刚开始,与荣王又有何干?” 纵然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可到底荣王对他也是留了情义在!那把叉便是提醒,想来皇后对他已经有了决策了,眼下就只看她如何哄得官家下旨了。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本宫如今容不下这位皇弟了。”太子踹开脚边的棋子,凉凉的扫了眼玄武,玄武缩着头,盯着地面,一时有些无措。 “属下不敢,只是皇后这些年对殿下一直在捧杀,这些事都是皇后一手促成的,属下斗胆说一句,求殿下莫要意气用事!”玄武伏在地上,言辞恳切。 太子揉了揉眉心,十分无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假,但君子坦荡荡,岂能罔顾人伦道义!行了,这件事情往后不必再谈了,若是荣弟能坐稳这个位置,本宫也认了。”不过以荣王的心性,他是坐不住的,纵然勉强坐下了,也不过是个傀儡! 荣王再如何被皇后摆弄,可他的血是顾家的,他姓的也是顾,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在桌上给他提了这样一个醒! 正午的阳光微热,太子府外的人见荣王从里头走了出来,还有些奇怪,“荣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如今可是龙虎相斗,这会子荣王来太子府里做什么?不会是……”白玉如心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要下车。 白华英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慌什么?若是荣王真的对太子下手,这个时候去也来不及了,行了,还有魏公子在呢,你们进去,我在这儿等你们,早些出来,不要误了时辰。” 白玉如吸了口气,理了理复杂的心情,转身提着药箱子下了马车,魏忍冬来到当归身旁,低声叮嘱道:“看住她,别让她跑了,一定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明白吗?” 当归一头雾水,“公子,这是做什么?”白家小姐又不是没腿,真要跑,盯着也没用啊。 “盯着就是了,等我出府再说。”魏忍冬不放心的朝白华英比划了个手势,理了理大袖,这才进了太子府,太子府里头的下人减少了大半,如今一路走过,冷冷清清的。 白玉如进了内院,就瞧见太子靠在软塌上晒着太阳,在他的身旁,府里的几个下人正在翻晒着书,好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白玉如准备好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太子掀了掀眼皮,见白玉如乔装打扮进来了,心里忽的一暖,起身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白大小姐呢?” “是我求大姐姐与我换一换,我……我不放心殿下,所以来见殿下一面。”白玉如三言两语泪盈盈,瞧得太子那颗大男子的心瞬间便软乎了。 “本宫或许过两日就不是太子了,你也不必再来看本宫了,本宫在这府里,悠闲自在的很。你也瞧见了。”太子抬了抬手,两袖清风,实在潇洒。 魏忍冬提着药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一个神医,带了个药童出来,还得自己动手! 白玉如上前一步,急道:“无论殿下是不是太子,我都要与殿下在一起!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世间多孤单,我想一直陪着殿下,哪怕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我也愿意。” 她言辞切切,一双星月般的眸子,温柔似水,盈着泪光,让人又怜又爱。 太子叹了叹气,抬手擦了擦她的眼睛,“傻丫头,跟在本宫身旁,多凶险。” “我不怕。”白玉如摇了摇头,瞧着神色憔悴了几分的太子,心疼不已。她初见这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这个人。 正说着,一群黑衣人忽的涌了出来,提着剑二话不说就朝太子刺了过来,太子一把将白玉如拉到身后,抬脚将将一个黑衣人踹开,“你们好大的胆子,太子府也敢闯!” 玄武拔剑与黑衣人缠斗,太子原本是要顾着白玉如的,谁料下一刻白玉如便夺了黑衣人的剑,朝黑衣人杀了过去,她动作优雅,如跳舞一般,伤人伤的也多是表皮,并不致命。 守在外头的军队闻声冲了进来,一群黑衣人翻了墙落荒而逃,白玉如提着带血的剑,心慌不已,迎上太子的目光,却又故儿镇定,“殿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 太子习以为常,取了帕子替她擦着手,神情有些激动,“真的是你!你那天夜里为何不承认?让本宫找了这样久,你若是早告诉本宫,本宫还是太子时,起码能将你以太子妃之礼娶回府里。”如今他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等着官家最后的判词罢了。 白玉如内心一喜,没想到这几日的苦练有了这样的成她效,“先前受了些伤,出剑的动作不利索了,我不敢认,还望殿下恕罪。”她垂着眸子,盯着地面,说不出的委屈。这一出戏,看得魏忍冬直乎好,白家的人果真个个都是戏精!! 太子替她将血擦轼干净,目光里多了些柔情,“傻丫头,你该早些告诉我才好,如今我自身难保,更别提娶你了,此番出去,乖乖的。” “殿下!求殿下让我与你在一起!”白玉如要跪下去,被太子一把拉了起来。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浓情蜜意正欢,听得魏忍冬心里有些鄙夷,真真假假,这会子可瞧不出来,就是好鸳鸯,还有大难来临各自飞的呢。 魏忍冬就没想到,她师妹将当归给迷晕了,骑了匹马出了上京的东大门,一路追着春猎的队伍跑了。 她与队伍差了一个早上,要追上是有些难了,偏偏官家身体不知,所以在半路上歇了许久,待白华英赶到的时候,这群人刚准备进玉鹿山。 有个宫女去取水,白华英跟在她身后,抬手就将人打晕了,换了她的衣裳,妆扮也学了她的,一并都换好了这才提着水桶进了大营。 管事的一见她,不由翻了个白眼,“死丫头,又想偷懒是不是?打个水都磨磨蹭蹭的,官家这会子要药浴,可等着用水,赶紧的。” 白华英低着头,提着桶倒进了蓄水大桶里,“公公,这水蓄满了。” “蓄满了赶紧进山,这玉鹿山什么都好,就是用水不方便,说要打井,又说土质硬不好打,拖了好些年了,唉,也只能辛苦咱家这些人来回的跑了。也不知工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口井都打不下来。”管事有些烦燥的坐上水车。 白华英在他身旁,驾了马车往前走,管事太监一只手朝她的腰摸了摸,白华英极力的忍着将他扇下去的冲动,“公公,玉鹿山这回怎么这么多的护卫?奴婢记得旧年的时候,可没这么多。” 管事太监朝她的腰上拧了一把,又见她手生得白嫩,不由笑盈盈的道:“这回管家病重,春猎也就是图个彩头,这些人是世子爷亲自调来的,为的就是保障官家的安危,以防出事儿,小丫头,这宫里日子又苦又漫长,你不若就跟了咱家,咱家保管让你吃香喝辣的。”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公公,咱们到了。奴婢去倒水了。”她跳下马车,拿了桶将蓄水桶里的水舀了出来,提着就要往火房里去。 管事太监拦了她,将她上下打量着,越发的满意,“你若是跟了我,这些脏活累活的,哪里用得着你去做,行了,你就在官家跟前伺候伺候就是了。” 白华英想将他捏死!但听了最后一句话,又忍了!“多谢公公。” 管事太监指了另一个宫女做那粗活,拉着白华英便往前走,悄悄朝她的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又塞了个镯子,柔情蜜意的道:“这些你且拿着,公公也不是不懂得疼人的,往后你若是与我成了亲,莫说这些了,我整个家业都托与你打理。”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全是护卫,不远处璟王骑着马在马场上跑着,那阳刚霸气的形象引得不少宫女争相而望。 “天哪,是璟王,哪里有疤了,哪里丑了,若是王爷是个丑的,这天下男人都要羞愧自尽了。”一个宫女捧着双手,瞧着璟王那绰约的风姿,两眼冒着光,白华英心下狐疑,他有这么好?怎么这姑娘家一个个的都盯着他瞧。 管事太监见她没瞧璟王,对她越发的满意,“你是咱家的人,自然只能看咱家,这点就很好,往后在官家跟前也多露露脸,若是他将你赏给皇后了,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白华英跟在他身旁有些无语,她不是不看璟王,她是怕璟王看到她,到时候中露了馅了,毕竟这擦了红色印记的脸,就他一个人瞧过! 第371章 遇荣王 第371章 遇荣王 管事太监翘着兰花指,手抵在她的嘴边,扫了眼四周,轻声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初入宫的,这宫里头可不兴背后议论主子,若传出去让人利用了,到时候小命可就不保了,也亏得你遇了我。” “是,奴婢记下了。”白华英低着头,跟在管事太监的身旁,那不远处是一群正凑在一块儿聊天的妇人小姐,白秋兰在这群妇人跟前倒是乖巧,举止也比在府里的时候要收敛许多,约是知道这儿没有芹小娘这样的人护着她。 太监管事对她很是满意,领着她四处转了转,“那头是命妇小姐们的所在,另一头是达官贵人的所在,中间只隔了一道帘子,不过你可不要走错了,你年纪小,伺候这些人没有经验,别到时候犯了事,就是我也难保你。” 他领着白华英往前走,瞧见一个衣着锦贵的少年正在拉弓射箭,那把弓很大,他拉的时候使了好大的劲,对了半天,才堪堪射了个五环。 他烦燥的将弓丢在一旁,“母后,本王不想练了。” 皇后坐在亭子里,见荣王撒娇,不由宠溺的笑了笑,“这弓不是从你皇兄那儿要来的?怎么又不要了?来,母后教你,这弓,要拉满,对角要正。” 皇后环着荣王,手把手的教他挽弓,那箭势如破竹般飞了出去,将靶心没了一半进去。 荣王瞧得目瞪口呆,满眼钦佩,“母后,这……这你什么时候会的,怎么儿臣一点也不知道,你快教儿臣,儿臣要入林子里,射两只鹿给太子哥哥。” 皇后脸色忽的沉了下来,凝着他,低斥道:“如今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不管他成什么样子,他永远是我的太子哥哥!母后,我只想当个逍遥的王爷,每天闲着玩过日子,我不想当太子。太子太累了。”肩膀上的责任也大,荣王是个一心只想舒坦玩乐的! 皇后被气得不轻,握着手中的弓,恨铁不成钢!“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菜,由得你来讨价还价!荣儿,若不是母亲在护着你,你以为你能闲着玩过日子?这一切都是母后为你拼下来的!你去太子府瞧过了,如何?” 她扣着荣王的肩膀,目光如炬般的盯着他,吓得他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他……他没喝。” “我就知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下不去这个手!但皇权之上,哪里有什么骨血至亲,今日你不懂,来日你一定会明白!你这弓练不好,不因为没有人以命相迫,你,过来顶着苹果。退到靶心处去。”皇后指了指白华英。 管事太监扯了她砰的一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饶命啊,这……这是个刚进宫的丫鬟,不懂什么规矩,还请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斜了她一眼,淡道:“去,别误了我儿练箭的时辰。” 白华英正欲起身,身旁的管事太监按住她,哆嗦着道:“皇后娘娘,这丫头不懂事,不如还是老奴去,老奴比这丫头有定性,定然不会乱动掉了头上的苹果。” 一个素未蒙面的太监,竟然因为这一面之缘,想与她成夫妻,而她与赵斯年相识了那么久,他为了侯府处心积虑的算计她!这个世间,到底什么是真情,白华英只觉得格外嘲讽。 皇后拂衣坐下,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拔弄着,随意的拂了拂,冷笑道:“李全,本宫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官家身旁的人,本宫岂敢用你,倒是这小丫头,不声不响的,瞧着有意思得紧。” 她就是喜欢瞧着别人害怕得跪地求饶的模样,让她觉得心里痛快。 管事太监叫李全,白华英这才正眼望向他,他五官生得漂亮,只是上了些年纪,又擦脂抹粉的,显得他越发的老了,但总体来说,也是个标志的……太监。 “皇后娘娘,瞧您说的,奴才不管是在官家跟前伺候,还是在娘娘跟前伺候,奴才就是奴才,您让奴才往东,奴才绝计不敢往西。您也是个吃斋念佛的活菩萨,这外头的人见了要是传出去了,可别让那起子小人误了娘娘您的好名声。” 李全讨好的笑着,在皇后跟前恭敬的奉承着。 皇后拔着珠子,笑道:“这么说来,本宫若是用她当了靶子,本宫就成了地狱里的了?就当不成这活菩萨了?行了,你也别跟本宫来这一套,官家如今身子不好,你过去瞧瞧,放心,本宫可不是什么恶人,定然会让这丫头毫发不伤的回去。” 李全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是,奴才这会子正要去官家那儿,这不是巧了,路过这亭子遇了娘娘您,奴才自然要来请个安。奴才这就去了。” 他转脸望向站在一旁的白华英,只当她是吓傻了,不由安慰道:“好生伺候娘娘与王爷!伺候完了,赶紧来官家这儿伺候着。” 皇后眯了眯眼,待李全一走,坐得越发随性了些,“行了,开始练。” 她抬了抬下巴,杜芝拿了颗苹果拉着白华英去了靶子跟前,将苹果顶在她脑袋上,低声提醒,“你放心,王爷的箭法历来准得很,定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你若是哆嗦躲避,到时候伤了你,可就没法子保证了。” 杜芝拍了拍她的肩膀,“站得直些,你既是李全跟前的人,可别丢了他的脸。” 白华英瞧着杜芝眼里一闪而过的无奈,站得直了些,“是,奴婢记下了。” 杜芝细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了几分成算,这样的容貌,难怪李全会动心,她若是个男子,瞧着这白莲花似的姑娘,也会心出怜悯之心来。 她回到皇后身旁,皇后端过茶盏吹了吹,“怎么?你与李全的事,没成?让这小丫头抢了?” 杜芝微屈了屈身,无奈又苦涩的笑了笑,“奴婢与李全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些话,原不过是宫里头的人嚼舌根子胡诌的,当不得真。” “宫里头,禁止对食,他们若真做了鸳鸯,这鸳鸯也迟早得散!”皇后意有所指的凝着那站得端正的白华英,总觉得这丫头有些熟悉。 荣王站在一旁,拿了箭比划着磨时间,这样的事儿,他再纨绔,他也干不出来,如今只盼着皇后早些去忙别的事情才好。 “开始。”皇后理了理大袖,手中的十八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荣王握着弓,搭箭,对准白华英,缓缓的将弓拉满,那箭在弦上,却迟迟没有射出去,他不安的拉着弓,拼得满了,又一点点的放了回去。 皇后砰的一声搁了茶盏,不满的低唤道:“荣儿!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荣王将弓放了下去,眼眶微红,“母后,我……我下不去手!”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不过是个小丫头!你对鹿你又下得去这个手?来,母后教你。”皇后来到他身旁,拉着他握弓的手,另一只手提了支箭搭上,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 “母后与你,是一根绳上的,你若是败了,母后便不得好死,荣儿,那个位置,你非坐不可,否则,这朝堂上就会有一大半的人,为了你我而陪葬!”她贴着荣王的耳旁,语气低柔。 荣王双目通红,手发着抖,皇后安抚道:“母后会将这一切都摆平,你只管坐享其成就是了,万事万物,都像这弓一样,力道要沉,松的速度要快,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间那箭松了,快如闪电般朝白华英疾射而去,那箭是朝着白华英的眉心射的,她微蹲了蹲身子,剑便狠狠的贯穿了她脑袋上的苹果,钉在了白华英身后的靶子上。 那苹果一分为二,落在了白华英的脚边,她故作慌张的摊在地上,皇后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交箭塞给荣王,“人与畜生自然不同,但最下等的奴仆,连畜生都不如,我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好生练,我去瞧瞧你父皇,晚些来验成果。” 皇后趾高气昂的走了,杜芝别有深意的扫了眼白华英,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出了这处僻静的亭子,一路去了官家的院子。 荣王见皇后走远了,几个大步冲到白华英跟前,朝她伸出手,目光关切,“你没事?” 白华英微微抬头,打量着这个少郎,从他的眉眼处,白华英仿佛瞧见了当初的太子,她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奴婢没事,让王爷受惊了。” 荣王瞧着她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怔了怔,宫里的美人不少,个顶个的好看,可像她这样漂亮得精致的,却是少有。 他收回惊艳的目光,有些自嘲的将手收了回去,“你也瞧见了,母后要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我如今算什么王爷,一点也不好玩,我听说这玉鹿山里有许多不错的地方,不如你陪本王去玩。” “娘娘让王爷在这儿练箭,奴婢不敢抗命。”白华英还有要事要做,她要是被荣王给缠上了,只怕是抽不开身了!她得想个法子将荣王甩开才好。 第372章 鞑子刺客 第372章 鞑子刺客 少年王爷负手瞧着她,眉眼处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所以不愿意同我玩。” 大概王爷也有当王爷的烦恼,比如说不自由,比如说没朋友。 “小王爷是个好人。”白华英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伺候人的事儿,她没干过,但后来在侯府的时候,跟在侯夫人的跟前,忙前忙外的,这一套她自然也就会了。 “好!既然我是个好人,又是王爷,那本王命令你,陪本王去玉鹿山转转。”他拉着白华英的衣袖子就往亭外走,白华英跟在他身旁,有些无奈,这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蛮不讲理的!这样的人若是在封家,家训都不知罚抄了几百回了。 “王爷,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的,春猎的时间还未到,不如先在庄子里呆着,等春猎了,王爷再去。”白华英被这小子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荣王顿在原地,回头瞧着她,白华英这时才发现他眼眶红红的,他松了白华英,转身往假山里去了,白华英不由叹了叹气,到底是个孩子,哪里懂那些个道理。 想想自家玉松,也十二岁了,在府里虽然言行举止也算端庄了,可衬着那个儿,也跟个小孩儿似的,这满朝文武纵是倒戈,也是倒向皇后,而不是这个乳臭未干的荣王! “你别跟着本王!本王想静静。”他跑进假山里,假山里头有许多的间隙,荣王便藏进去,谁料刚进去,白华英就听得一声惨叫,她一把冲了进去,眼疾手快的从黑衣人手里将他拽了回去,凝着那些黑衣人,低斥:道“什么人!” 那群黑衣人见被发现了,顿时就想杀人灭口,举起剑朝着白华英劈了过来,白华英的招式了得,几下就将黑衣人解决了大半,眼见几个黑衣人要跑,白华英将荣王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王爷,你就在这儿等着,护卫很快就到了,我去追这几个刺客!春猎一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出任何事。” 荣王拉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回来了,本王娶你做王妃。” 白华英哭笑不得的提着剑跑了,荣王伸长了脖子,远远的瞧着她远去的身影,一颗心提得死死的,璟王领着护卫过来,见荣王在一堆黑衣人的尸体边上发怔,“谁干的?” 荣王摇了摇头,“是个宫女救了我,不过她叫什么名字,没告诉我,皇叔,这假山里怎么会藏杀手!那咱们夜里怎么办?那些人是不是要杀我?” 璟王扫了眼这不成器的侄子,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一派胡言,烨罗,加强人手,将这庄子里里外外全部排查一遍!遇见可疑的一律就地斩杀。” 荣王听着这话吓得抖了抖,“皇叔,那宫女追刺客去了,就是从那儿走的,我怕她一个人打不过那群人,你快加派人手去追!” 打不过?璟王扫了眼这院里的人,拔了烨罗手中的剑挑开黑衣人的面纱。 荣王瞧着这人粗犷的五官,吓了一跳,“这……咱们大晋没有这么壮实的人,这胡子看着也不像,不会是外邦混进来的?” 璟王一抬手将剑甩回了烨罗的剑鞘里,沉声道:“北境的鞑子,竟然混进了随行的护卫队里,倒是有意思了。” 荣王再傻也看明白了,“这是有人通敌卖国!皇叔,这件事可要严查,要不然,到时候各种外邦各种鞑子都混进来了,咱们大晋还不得让这些人给活吞了!” 他是好自由,是喜潇洒,但是骨子里到底还是顾家的血,对顾家的江山是天生的爱惜! “烨罗,将这些人拖下去,身份查清楚!你们几个,顺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去追。”一个宫女,提着剑把一群黑衣人打得落慌而逃,有些意思。 荣王提心吊胆的张望着,就是没瞧见白华英的身影,他愁得很。 璟王在嘱咐下属严加防范,将这玉鹿山又重新巩固了防线,荣王等得心焦又无聊,拔着初春才刚刚开出来的草,扯进嘴里头嚼。 皇后得了消息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神色慌张的拉过荣王,急道:”怎么回事?可伤着哪儿了?好端端的,这玉鹿山怎么会有刺客!这赵斯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布防的!杜芝,去,将赵世子喊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要问他。” 杜芝急匆匆的去寻人,李全跑了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一通,慌得气儿都快背过去了,快到手的媳妇,一转眼的功夫,就这么没了,那可是一群亡命之徒,这下可好了,人便宜还没占上,就又得掏钱买棺材板儿了。 荣王朝李全招了招手,“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 李全细想了想,想起他去盯水车的时候人家唤了她一句遥儿,不由想了起来,“王爷,那宫女,叫遥儿,家中有什么人,就不大清楚了,进宫没多久。这……王爷,她人呢?” 荣王背过身去,瞧着远方葱郁的山林,“遥儿,,真是个好名字,你去,将她的事儿都查一查,本王要仔细的。” 皇后听言,脸色铁青,“不过是个宫女,护主有功,自当赏,旁的知道的这么细做什么。”一个跟太监对食的丫头,还胆敢当她儿子的妃不成! 荣王的任何决定,在皇后这里都是不堪用的,这让荣王很是憋屈,他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皇后见状叹了叹气,“还是个孩子心性,王爷见笑了。若是王爷愿意指点一二,想必他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样子。说到底,他还是你的内侄儿呢。”她若无其事的与璟王套近乎,那日她去璟王府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璟王把玩着手中的骨板指,扫了眼丢在一旁的弓,抬手捡了起来,在手里转了两个花,意味深长,“本王可不止一个内侄儿。” 皇后站在他身旁,凝着这一地的尸体,苦笑道:“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站在这一地的尸体旁……” “往事不必再提,本王还有要事。”他走了两步,忽的回头凝着她,“这些鞑子最好与你无关。”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本宫引狼入室不成?”皇后面色一僵,目光凌厉。 当年二人是何等的要好,可如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不是最好,本王平生最厌叛国贼子。”他转身离开了这小院,皇后紧握着拳头,瞧着他那挺拔的背影苦笑了笑。 院里的尸体很快就被搬走了,连同地面的血迹也一并被清扫了个干净,她朝杜芝叮嘱道:“这件事情,对外不必声张,你去查一查,这些鞑子究竟是怎么出现在玉鹿山的!查到了马上知会本宫。” “娘娘,这件事既然王爷接手上,咱们若是再插一手,恐怕只会更加引人生疑,王爷若是查出来了,此事自然会公布,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荣王殿下。”杜芝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她隐约里知道一些事,自家娘娘只要一接触到璟王的事,便会不受控制!这些年若不是藏的深,官家万一发现了些什么往事,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你去查查那个叫遥儿的。”皇后出了这庭院,总觉得背后寒津津的。 那头白华英追着刺客,片刻的功夫,刺客就不见了,白华英只得停了追击,转身趁着眼下的乱子,潜进了官家的院里,官家这会正在泡着药浴,几个宫女太监在一旁尽心的伺候着。 官家咳了几声,气息不稳,“这药浴泡了这么久,也不见效。” 身旁的李全赶紧安慰道:“这药效总来得慢些,奴才瞧着官家比先前是要好许多了,就说今日骑马的时候,还是一如当年,威风凛凛的。” “老了,禁不住折腾了。”官家的声音苍白无力,接过李全递来的药,饮了一半,顺手搁在一旁,“咳咳咳,朕这身子,朕清楚得很,外头是怎么回事,闹轰轰的。” 李全递了帕子上前,恭敬道:“不过是来了几个小贼,有王爷在外头守着,官家不必担心。” 官家靠着浴桶,身上的汗掉得厉害,他接了帕子擦了擦,脑袋疲惫的靠着浴桶的边沿,官家上了年纪,加上日夜因着国事操劳,所以显老很多。 “嗯,玉鹿山一带,近来是有些不太平,晚些你传他过来,朕有要事与他相商。对了,荣儿呢?怎么不见他。”官家最喜爱的就是这个幼子了,在宫里的时候荣王前前后后的围着他打转,他这会子没瞧见他,还有些不习惯了。 “荣王殿下正在练箭呢,说是要射几只鹿,给官家好生补补身子。”李全恭敬的接过帕子递给身旁的宫女,端了盏水过去,伺候的无不尽心。 第373章 救治官家 第373章 救治官家 官家将茶饮了一半,另一半漱了口,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屋子里的药香浓郁,熏得官家心里很不舒服,“行了,泡得也差不多了,起。” 李全抬了抬手,几个太监合力将官家扶了起来,官家一个不稳,白华英箭步上前扶了一把,一只手不经意的扣上了官家的手腕。 官家看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顺势靠在她身上站稳了些,“这玉鹿山的天,还是冷,今年的春天来得慢,李全,你去将朕那件狐袄大衣拿过来。” “是。”李全见了白华英,眼底泛起一抹欣喜,转身去给官家找狐袄大衣。 宫女们规矩的捧着衣物上前,给官家擦身,穿衣,白华英扶着官家,扣着他的脉好一会儿,官家也由着她扣着,直到要穿衣了,白华英这才松了手。 官家将衣裳都穿好,朝屋子里的人抬了抬手,缓缓的坐在龙椅上,白华英站在一旁,秀眉紧锁,寻思着官家的脉像,这分明就是中毒之兆,可是宫里这么多的御医,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可见宫里如今人心都偏向皇后那儿了。 “小丫头,可瞧出些什么。”他拿起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坐得也随性了些,手里拿了串檀木的珠子一颗一颗的碾着,那珠子应当是拿了许多年了,如今都包了浆了。 “官家,奴婢……”她拂衣跪下,犹豫着这话要不要说出口,毕竟太子只让她看看是不是中毒,没让她治病,也没让她说实话。 “行了,朕早就瞧出来了,你不是宫里的,你潜进来,有话不妨直说,朕又不是昏君,怕什么?”官家靠着软枕,拿了桌案上的暖手炉子放在膝上。人年纪大了,总觉得身体哪哪儿都漏着风,体虚得厉害又无济于事。 “官家英明,奴婢今日斗胆过来,是受太子殿下所托,来瞧瞧官家的身体。”白华英跪在地上,目光真挚,官家理了理檀木的珠串子,轻笑了笑。 “倒是难为他了,朕禁了他的足,要废他这个太子,他倒还对朕存着一片孝心,你倒是说说,朕如今身体如何?”官家坐得正了些,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奴婢不敢撒谎,官家的身子,如今很差,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她斟酌着开了口。 官家她原先也是见过的,为人和善可亲,经官家的手,着实办了不少于民生有利的事,也堪称是个明君了,只是近些年,因着封家的干系,太过宠信勇安侯府,以至于勇安侯如今只手遮天,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官家目光微沉,“朕的身体,连御医都说不过是顽疾,每日用药,春后必然会好,你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 “官家是明君,奴婢万分敬重,奴婢师从缥缈峰,医术上官家若是不信,可以请师父亲自过来诊脉,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引人生疑,打草惊蛇。”白华英跪在地上,背脊却笔直,与官家对视也不卑不亢。 官家见她不怕自己,不由有些意外,“那你倒是说说,咳咳……朕这个身体,是何缘故。” “是中毒,幸亏官家药只喝一半,若是全喝了,只怕在开春的时候就该神智不清,随即殁了。”白华英双拳紧握,扛着官家那凝视的目光。 往年她曾陪同父亲见了官家几次,那时候的官家总喊她囡囡,亲切得很,如今凝着她的目光,却如同刀一样,刮得她生疼。这大概就是帝王之怒! “你好大的胆子!朕所有的药都由皇后盯着,所有的方子都出自太医院,你却说朕中了毒,小丫头,你莫不是太子派过来挑拔离间的?”官家的语气极轻,似漫不经心的一聊,但里头的话,却字字如针! 白华英伏在地上,沉声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这儿有一根银针,官家可以试一试,看这碗药到底有没有毒。” 正巧那药还剩了半碗,搁在热气氤氲的浴桶边,那色泽在阳光下透出一丝诡异来。 官家拔弄着手中的珠子,意味深长,“朕与皇后,伉俪情深,荣王又是朕最疼爱的幼子,断不会害朕!下毒一说,简直闻所未闻,你既然要试,那就试,但若药中无毒,你的脑袋,朕也只能摘了。” 官家三言两语,轻飘飘的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果然,帝王家的权势,都是用尸骨堆积起来的,白华英磕了个头起身,将那碗药端至官家跟前,她闻了闻那碗药,又沾了些尝了尝。 “这里头的毒放的很少,但以官家如今的体质来看,这药服了该有小半年了,如今毒药量轻了,官家才能骑马。”白华英见他不信,又数举了这碗药中所用的药材,方子官家是看过的,他不通药理,但多少有些防备。 “官家,这毒不好解,我要回去找我师父商议。”白华英将碗里的银针取了出来,银针的针尖隐隐约约里黑了一点点。 官家叹了叹气,朝她狐疑道:“朕记得,他似乎只有一个女弟子,就是封家的那位嫡女。” 白华英默了片刻,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那个嫡女,“奴婢是外家弟子,若是官家不信,也可以传诏魏师兄。” “行了,朕历来用人不疑,这毒,如何解?”官家坐得正了些,一双眼里止不住的疲惫,但神色上却不显山露水,白华英一时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奴婢这儿赶制了几颗驱毒丸,官家在喝药之前将这药丸偷偷吃下去,可以驱除一大半的毒性,另一小半的毒性,可以通过药浴来驱除,这儿还有一瓶是调理身体的,是魏师兄给奴婢的,只要往药浴里滴上三滴就可以了。” 白华英将手里的东西呈了上去,官家打开装了药丸的盒子,抬手随便拿了一颗,这药丸很小,握在手里几乎都要看不见了,但凑近鼻尖就可以闻见一股子很香的药味。 白华英将瓶子里的药倒了大半出来,“奴婢绝无害官家之心,官家若是不信,奴婢可以以身试药。”她将药在手里晃了晃,闭着眼睛随意拿了一颗吃了下去。 官家这时才笑了,将手中的药丸吃了下去,“太子也是有心了,不过,朕与太子乃嫡亲的父子,你也替朕问他一句,他就这样不信朕?” “殿下不是不信官家,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官家既然愿意下这样一盘大棋,必然是另有打算,殿下在府中,最担心的,还是官家的身体。”白华英答得很官方,这样的场面话,后来她在侯府的时候,不知同那些妇人说了多少,如今用起来,真是得心应手。 官家将药丸收了起来,朝她抬了抬手,“行了,起身,宫中之事,朕另有打算,这几日,你就呆在朕身旁伺候。替朕也瞧一瞧,到底是谁,要毒害朕。” 他只字没提皇后的事儿,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太子一旦出事,受益的人就是荣王,荣王是个孩子,心思断然没坏到那个程度,所以这最可疑的,就是皇后了。 “是。”她恭敬的起身,李全拿了狐袄大衣进来,见白华英站在官家跟前,不由凑了上来,“官家,这……” “朕瞧着她伺候人是个尽心的,春猎的这几日,就让她来伺候朕。旁的人辙一半,护卫多加一些就是了。那几个小贼可查出些什么?”官家蓄着胡须,说起话来,那胡须总要捋一捋。 李全扫了眼白华英,暗自松了口气,听着小贼的事儿,心又提了起来,“据王爷身旁的烨罗缇骑说,那几个是北镜的鞑子,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人都已经抓了,活的那几个,正在严刑拷打,不过,奴才听说那几个人是个硬骨头,不肯说话。” 官家拿出个小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胡须,又拿了小剪子修理,“鞑子怎会出现在上京,这事只怕没这么简单。你吩咐下去,让璟云严查。” 官家对他这点胡须宝贝得很,剪的很是用心,但奈何身体差了,精神总是不集中,想不得太多的事儿,没一会儿他就将剪子丢在一旁,烦燥的望向白华英。 “你来说说看,那几个鞑子的事。” 白华英站的好好的,突然被点名,顿时跪了下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旁人若是觊觎,千里必诛!大晋就是一寸灰,也断不会让与外贼之手,鞑子未经允许来了上京,只怕是门没关紧,小人才趁虚而入了。” 官家捋着胡子,忽的笑了,“你以为,这门是谁没关紧?嗯?”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倒是颇有政治远见,官家一时不免有些可惜,她若是个男儿,必然也能为大晋所用。 “奴婢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这府外的事情。官家恕罪。”她对官家的喜怒无常颇感意外,先前只听说过,如今身临其镜了,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所以说话都要字字斟酌。 毕竟,前一脚说用人不疑的官家,后一脚非要她亲身试了药,才肯吃她的药! 官家听着这话果然十分满意,“也是,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些未免太难为你了,罢了,咳咳,李全,你去盯着这事,另外,查一查北域与北镜近来的情况,朕已经有三日不曾瞧见北镜递回来的折子了。” 李全忙应了话,又看了眼白华英,外头忽的有太监进来,“官家,璟王来了,就在外头侯着,说是有要紧的事,瞧着急的很。” 第374章 官家咳血 第374章 官家咳血 官家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低咳了几声,神色憔悴,看了眼白华英,“都退下,让他进来。” 白华英暗自松了口气,璟王若是知道她过来了,怕是要生大气!她转身麻利的就退了下去,李全将璟王领了进来,恰好与低着头的白华英擦身而过,那一瞬间,白华英仿佛闻到了璟王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官家斜倚在塌上,苍白的脸上透出些许老气,见了璟王,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朕听说,这玉鹿山潜伏了鞑子,可查清楚了?” 璟王沉了脸,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是一批死士,没问出些什么来,不过北境递了折子过来,皇兄,你瞧瞧。” 他将折子递了上去,神色沉重,“北境近来出现了动乱,这些人想是从那个时候趁乱进来的,国门不守,只怕到时候会更严重。” 官家打开折子看了两眼,砰的一声将折子甩在桌案上,“这分明就是有人吃里扒外!勇安侯不是去了北域,如今人呢?” “据说跌落山崖,如今不知所踪,臣弟已经着人去找了,只是那个地方跌得蹊跷,查无所获。”璟王揉了揉眉心,他在边境三年都没事,如今一回上京才多久,就发生了这样多的问题,大晋如今正是风雨招摇,难安生啊。 “查,是死是活,都要将人找出来!另外,这玉鹿山的军防,一切由你来统领。你马上去,从赵斯年手里接过来,璟云,如今朕唯一信任的,就只有你了。”官家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那咳嗽声急促,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了。 璟王担忧的将水递给他,他摆了摆手,“去。” 璟王搁了水,凝着是官家,沉声道:“皇兄还是要保重身体,这大晋的山河,还等着你来治理。” 官家眼神微闪,忽的凝着他,“朕老了,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差,将来这个位置,若是由荣儿来担任,这大晋的江山只怕是要折在他的手里,朕早早的将他赐了封地,就是想避免兄弟相争,倘若他二人再斗得你死我活,璟云,这大晋的担子,你还得接下来。” 荣王是个耳根子软的,加上皇后又强,到时候定然会由着皇后的性子来,民不聊生,大晋何存?他只怕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臣弟闲散惯了,这样的大任,臣弟无心去担,皇兄保重身体。”璟王扔了话便出了门,他扫了眼低着头的宫女,也没太在意,去了赵斯年驻军的驻地。 李全端了盏热茶过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官家的脸色,“王爷这意思,只怕是……” “他是朕一手带大的,自然对朕忠心,但朕这两个儿子,如今年幼,都不堪大用!只怕到时候他会被朝中大臣推着走,这也是大晋的福气,只是到底朕是个凡人,总存两分私心。”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他的儿子! “官家这话说的,这自古以来,都是世袭,王爷是个孝顺的,晓得官家这些年照顾他的恩情,自然不会有不当之举。”李全换了方新的帕子。 官家闻着上头的药味儿,这药味淡,隐约里还夹带着花香,“这帕子倒是新鲜,宫里的香料,多以沉香,檀香为主,怎么这味香这样独特。” 先前的话,就着这一香的事儿,就这么转了过去。 “这是遥儿制的香,让奴才以后将帕子都换一换,说这香有提神驱累的功效,这遥儿姑娘可真是不错。”李全也得了一条帕子,帕子上的绣花精致又细密,他喜欢得很。 白华英端了药进来,官家忽的又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一声一声的,又重又沉,似要将肺咳出来似的,官家以帕子抵着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全吓了一跳,站在一旁急得一头汗,“这这,怎么这直咳嗽,先前也不见这样子,可要传御医过来?” 官家摆了摆手,面色痛苦的皱着眉,“咳,不……妨事,你下去,将皇后准备的丹药取来,朕……咳朕吃了就好了。” “是,奴才马上去。”李全转身急匆匆的跑了,边跑边擦着汗。 白华英见人跑了,这才扣上官家的手腕,官家将帕子拿开,露出帕子里泛黑的血,血是一块一块的,咳完后他觉得舒畅多了,连着呼吸也比先前要轻松不少。 “官家这是将毒血咳了些出来,多咳两回就好了,这是排毒。药接着吃,一切按着咱们的计划来就好了,只是……官家似乎在防着李公公。”白华英收了手, “朕在这个位置,近四十余年,咳咳,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全与皇后身边的杜芝是同乡,小丫头,高处不胜寒啊。连朕的枕边人……”他忽的有些哽咽,又咳了几声,咳出些零碎的血块来。 白华英掏出银针,朝他下了几针,官家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待气顺了些,李全拿了药急匆匆的回来了,官家捏起一颗药丸,看似丢进了嘴里,实则顺手就藏进了递茶的白华英那衣袖子里,白华英一低手便将药藏了起来。 李全见官家吃了药,只当是吃了药脸色才好的,“皇后娘娘为了官家,真是无不尽心,老奴听说这药皇后娘娘差了好些人去寻,寻了足有两年的时间呢。连着先前官家赐下的药也一并用了进来。” 官家缓缓起身,白华英抬手虚扶着他到软塌上坐下,官家顺手拿了封折子,看了两眼便甩了出去,“这些大臣,如今都逼着朕废太子!连御史台的人,如今也让朕废太子!难道在他们眼中,朕一手培养的太子,比荣王还堪当大任不成!” 白华英将折子捡了起来,顺手搁了回去,官家低咳了咳,将折子顺手丢在一旁,“小丫头,你来瞧,这些折子里但凡涉及废太子的,一律拎出来!朕的太子,废与不废朕自有主张,哪里由得他们在这儿指三道四!” 白华英拿起那一堆折子细细的看着,阳光从窗外折进来,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显得越发的漂亮,不描而乌的眉,樱桃小嘴悬胆鼻,削瘦的肩,腰细腿修长,瞧得李全眼热得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尤物。 官家如今正烦心,加上身体不好,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白华英将折子分成了三分,“左边这一份,是为殿下喊冤的,中间这一份,评得之知者也,奴婢瞧不明白,右边一一部分,是请旨废太子的。” 官家的手搁在废太子的折子上,冷笑道:“瞧瞧,这废太子的可是为太子喊冤的三倍!足足三倍!如今朝中的人,心都乱了!天下社稷,在他们手里,如同玩物!” 白华英站在一旁,没接话,废太子一事,事关重大,如今朝中多是贪官污吏,这朝堂的水太浑了,水一浑,摸鱼的也就多了,是时候换一换水了,至于这水谁来换,那就要看天意了。 官家将折子推到一旁,拿着手中的珠子来回碾,“春猎明日开始,咳咳咳,玉鹿山的布防,要改一改,常新。” 他低唤了一句,一人提着剑从外头走了进来,他身形刚健,面色冰冷,与璟王的气势孑然不同,这个人如同一个死士,眼里只有皇帝一人。 “鞑子入京这事,朕不放心,你将御龙卫调一半彻查此事。此事不宜张扬,以免打草惊蛇,另外,全力搜查勇安侯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官家拿出令牌递给常新。 常新接过令牌退了下去,官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明日只怕是有一场硬仗,小丫头,你马上的功夫如何?” “还行。幼时也是骑过马的。”白华英斟了盏茶递给官家,这是她头一次同官家接触,瞧的更多的,是一个帝王的无奈。 “嗯,他的弟子,是该学一学骑马,否则怎么对得住他神医的名头?你到时候就陪在朕身边,旁的事不必掺和,待春猎结束之后,你再走。”官家乏了,看了几页折子就睡下了。 人年纪大了,总是容易犯困,堆积着的折子跟座山似的,原本这些策令太子会在一旁批阅,自打太子禁足东宫,这折子下批的速度是越发的慢了,一来一回的,时间久了,就会影响到整个大晋的运作,不出事儿才怪。 官家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李全偷偷的将白华英唤到外室,给她塞了几块点心,“饿了?瞧你伺候官家,一日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些都是顶好的,你垫一垫。” 李全这人生得不赖,只是言语间喜欢翘起兰花指,添了几分娘气,衬着这张秀气的脸,显得有些别扭,她忽的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坐学堂里念着孔孟之道的,而不该困在这皇宫里,失了人身自由。 “多谢公公。”白华英接过糕点,细闻了闻,见是无毒的,这才放心的吃了。 李全瞧着她这吃相,抬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你这样好容貌的姑娘,如今在官家跟前得了脸,原也是好事,但你要记得一条,伴君如伴虎,若是官家瞧得上你,让你侍寝,你也不必顾虑我,你若能跟了官家,自然比跟了我一个太监要好。” 第375章 荣王求娶 第375章 荣王求娶 白华英听着这话,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咳了几声,呛得眼睛都红了,李全端了碗水给她,她这才顺过气来,“我对当妃子没兴趣,对李公公你,也没兴趣,但相识一场,你对我的好,我认,往后若是有事,我定会帮。” 她吃了点心,抬步进了里间,李全站在一旁瞧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小妮子倒是有情有义,可比这宫里头许多人要强了。我这眼光真是不错。” 官家拧着眉心醒了,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觉得整个人松泛了不少,“什么时辰了?怎么外头闹轰轰的?” 白华英将他扶了起来,“快申时了,春季天暗得早,外头的人似乎是拒换防,与璟王的人对上了,这会子正在外头闹呢,不过官家身体不好,就没将那些人放进来吵闹。” 她端了盏热茶递给官家,提醒他吃她备的药。官家见状也只得无奈的照办,“你这个小丫头啊,唉,真是让朕不省心,这外头的事,你怎么看?”他捏着粒药就着水咽了。 “奴婢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奴婢只知道,两军若是不和,于家国有害。”白华英接过他喝尽的碗,抬手搁在一旁,恭敬的站着。 官家理了理衣袖子,将那珠子上的流苏也捋顺些,笑道:“你倒是一语中的,有朕在,不必害怕,想说什么只管说,你又不是这宫里的奴婢,这么拘谨做什么!” 白华英绞着帕子,思量着开口,“奴婢以为,如今正是布防玉鹿山的时候,谁守着关口,谁就有重大的责任,既然赵世子人才斐然,愿意担着这责任,不如就让他担着,但是将那余下的都交到王爷的手里就是了。” 官家听了笑道:“白耀辉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不错,给赵世子一个驻防的名头,再转一半兵权给璟王,这事便基本上平了,难怪当初皇后想将你指给太子,真是用心良苦。起来,你与朕不过是聊聊天,不必动这样的大礼。” 白华英愣了,诧异的瞧着皇帝,“官家怎知我是白家嫡女?” “你母亲可是朕抱在膝上长大的,你与你母亲生得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岂能不知道?否则你以为你闯进朕的寝宫,还能全身而退?”官家拟了旨意,递给她,拿了帕子咳了几声,声音略弱了些,看了眼进了里屋的李全。 “李全,将这旨意呈给赵斯年与璟云,谁若是再管不好自己的驻军,就交由对方来管!朕近来身本乏得很,明日还要狩猎,都吩咐下去,养足精神,明日让朕瞧瞧咱们大晋的好儿郎!” 官家的眼里透出几分羡慕,从前他也是马上弯弓的少年郎,被皇宫的长阶宫漏磨平了棱角,也压弯了他爱的弓! 李全接过宫女的药上前,恭敬道:“这药要趁热喝才好,药浴已经在准备了。” “嗯。去。”官家端起药,皱着眉头饮了两口,对上李全的视线,将药一饮而尽,碗重重的搁回李全的手中! “李全啊李全,你盯着这药,朕是半点都少不得!”官家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光,意味深长的凝着他,奈何李全是一点都没察觉。 他接了碗,弓着身子笑道:“奴才也是为了官家的身子着想!若是旁的事,奴才屁都不敢放一个,但是这喝药上,官家可不能剩,正所谓良药苦口啊。”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知道药中有毒,还是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还能与官家这样玩笑,只怕心机也极其深沉了!看似笑盈盈,实则是只不易收拾的猛虎。 “去,小丫头,你去将那些要紧的折了拿来朕瞧瞧。”官家抬了抬手,白华英恭敬的去取折子,李全出门去传旨。 官家接过折子,倚着软枕懒洋洋的瞧着,见李全走了,转身就朝痰盂里呕了起来,没两下就将那药吐了个干净,他擦了擦嘴,扫了眼这药,“拿去倒了,另外,朕的药你也去盯着些,务必要将这下药之人查出来!朕,定不轻饶!” 白华英替他号了号脉,松了口气,“脉像好了许多,往后这药能不喝,最好还是不喝,今日药浴一回,又会好上许多,下毒之人可能是考虑到要利用官家举行春猎一事,所以将药效减少了,官家这才不再像先前那般,神智不清。” 官家收回手,咳了几声,灯光下斜倚着瞧折子,“想要朕这个位置的,多得是,够胆子来夺朕这个位置的,却没几个,小丫头,朕虽瞧着高高在上,九五至尊,但自从先皇后走后,朕处处被人算计,身旁无人可信,何等可悲,咳咳咳。” 白华英端了热茶过来,搁在他手旁,“万事万物,都有代价,不仅仅是官家,只是官家乃九五至尊,是真龙天子,自非旁人可比。” “连你也敷衍朕呐,罢了,这几份折子,李全过来了,你让他逐一送过去。今日就不诏妃嫔侍寝了,朕一个人静静,你也下去。”官家起身走向窗边,窗户外头一轮圆月高挂,月光透过开着的窗落在官家的身上。 官家蓄着胡子,一袭松散的衣袍架在削瘦的身子上,显得单薄而副有仙气。 白华英取了件斗篷替他披上,温声道:“官家,这里不比宫里,夜寒露重的,可别着凉了。” 官家将斗篷系得严实了些,宫女从外头进来,“官家,荣王殿下过来了,说是从山里打了几只野鸡,给官家炖了汤滋补身子。” 官家揉了揉眉心,朝白华英笑道:“朕这个幼子,历来是孝顺的,跟在朕的跟前晃,朕对他,也是存了几分私心的,只是如今家国两难全啊。” 荣王没等官家说完,捧着汤盅就进来了,少年人的性子历来是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来得热烈,这会子进门扯着嗓子边笑边喊,“父皇,父皇,这山里头野鸡可真多,你快尝尝这鸡汤,母后炖的我在一旁都馋死了,鲜的很。” 他进了里间,谁料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官家身旁的白华英,顿时欣喜不已,“你没事啊?你怎么在这儿,本王寻你好久了!你没事就好。” 白华英拘谨的同他拉开距离,这货就不能当不认识她?到底少年人的性子多半时候都急。 官家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个汤婆子懒洋洋的,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二人,“怎么?你们认识?” 荣王捧着汤盅来到官家跟前,将汤盅打开,“认识,当时不是进来了一群鞑子,亏得她在,这才救了我,父皇,那些人藏得可真是深!竟然在那假山里头,我同那把刀可就只差了这么一点点,小命就要不保了,后来她去追那些贼人去了,儿臣找了一下午也没找着她,原来是来这儿了。她这功夫可了不得。” 荣王递了汤勺过去,起身比划着白华英那凌厉的剑法,“就这样,一个回旋,一剑就解决了一个人,儿臣当时还在想,哪家的姑娘这样厉害,今日才知道,原来是父皇身边的,先前怎么也没瞧见过她。” “她是临时调过来的,嗯,既然这小丫头有功,那自然是要赏,这汤,就赐给小丫头。”他将汤勺子搁回汤盅里,朝白华英招了招手。 “不过就是盅汤,她救的可是儿臣的命,父皇,儿臣想娶她。求父皇成全。”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女人,简直上京少有,荣王在宫里这么久了,也没瞧见过有个人能入了他的眼的,这会子遇见了,可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官家手搭在膝盖上,望向白华英,笑道:“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连朕这小儿子都对你青睐有加,不如你来选,你是要这盅汤,还是要朕赐婚。” 荣王顿时急了,望向白华英,朝她挤眉弄眼的,“父皇,你怎么能将儿臣同一盅汤作比较?儿臣可是你嫡亲的儿子!难不成还没一盅汤重要。” “你一个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岂非儿戏,再者,你的婚姻大事,你母后已经有了人选,待春闱之后,定会安排。不急这一时。小丫头,过来将汤喝了。”他将汤朝一旁推了推。 荣王一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苦了一张脸,“父皇,儿臣就喜欢她,母后怎能往儿子的房里塞别的女人!儿臣就要她一个,以后不娶也不打紧,求你了,父皇。” 他同官家挤在一起,挽着他的手撒得一手好娇,看得白华英哭笑不得,这孩子同玉松一样的年纪,竟然说要娶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你这孩子,怎么能因美色而失了寸?”官家无奈的瞧着这个儿子,安抚道:“你母后为你选的正妃,也是个才貌俱全的,不急于这一时。” “不嘛,儿臣就要娶她,就要娶她!”荣王不依不饶的嘟了嘴,少年郎忽的就变成了小娇娘,白华英瞧着有些头疼,她进行宫的时侯分明也是低调的,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李全见荣王要娶白华英,顿时也跟着急了,赔着笑脸打趣道:“殿下如今年方十二,这往后要遇见的姑娘可数不胜数。” “往后的姑娘我不要,我就要她,父皇,儿臣就要她嘛。”他就像是喜欢了一件玩具一样,非得将那件玩具要到手才罢休。 官家轻拍了他一记,“纵然是你要娶,你也得问问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省得到时候旁人说朕是昏君,将婚姻当作儿戏,小丫头,你来告诉他,你嫁是不嫁?” 第376章 吃里扒外 第376章 吃里扒外 白华英哭笑不得,父子两聊的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去了?以官家的语气,白华英与荣王成不了的,毕竟还有皇后在,倘若皇后与侯府没有干系,她或许也会考虑一二。 毕竟姻缘如今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利用的东西罢了,可偏偏对璟王,她利用不起来。 荣王见她在一旁沉默着,有些急眼了,“遥儿,只要你答应我,我这正妃的位置就是你的,我……我府里都给你管,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你,我就娶你一个,不会让你同其他的女人争风吃醋,你要多少鸡汤,我……我都让母后给你炖。” 话是这么说,但皇后若是知道她亲自炖的鸡汤落到白华英肚子里,到时候别给她开膛破肚就不错了,白华英哪里敢应这话,顿时退了一步,提了裙摆跪了下去。 “奴婢无才无德,配不上荣王殿下,不过这鸡汤,奴婢瞧着喜欢,若是殿下要赏奴婢,不如就赏奴婢一碗鸡汤。”她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官家见了很是满意。 荣王气得脸都绿了,“在你眼里,本王莫不是连鸡汤都不如!你选它不选本王!” 白华英这一刻才意识到,璟王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自称过本王,从来都是与她一样的,以我来自称,这样的意识,让她心里的防线又破了一道,她忽觉自己有些没出息,动摇的,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情! “荣王殿下恕罪,是奴婢自惭形秽,配不上荣王殿下。”她低着头,盯着地面,言辞诚恳。 荣王目光忽的变得凌厉,他欺近白华英的身前,“到底是你配不上本王,还是本王配不上你?遥儿,本王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这轻轻的低语,带着沉重的压力,白华英真想将这小屁孩儿吊起来打! “殿下恕罪。”她伏在地上,背脊却依旧笔直,官家见了,敲了敲桌面。 “行了,起来,荣王的婚事,朕与皇后自有主张。”官家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得不到的东西,必然是要玉碎的,不由替白华英担心了片刻。 白华英起了身,站在一旁,与荣王拉开了些距离,荣王愤愤的坐了回去,头一次觉得挫败! “父皇!你怎么也向着她!我是要娶妻,又不是杀人放火了,你不是也挺喜欢她吗?我娶回来给你当儿媳,不好吗?”荣王不死心的看了眼白华英,这样大好的机会,这个女人竟然不要!荣王备受打击,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无趣!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这鸡汤也给你母后送一盅去,近来她在打理后宫,颇为辛苦,也该犒劳一二。”官家起身,来到桌案前,拿了几个折子出来,递给荣王。 “这几桩事,你来说说你的看法,朕瞧瞧你在先生那儿学来的东西,可有长进。”到底是在朝中同百官掐了这许多年的架了,官家完美的避开了话题。 荣王接过折子,顿时苦了一张脸,打开看了几眼,“这不就是地底下冒污水的事吗?把水给舀干不就行了,这点小事还要派工部的人去?那些大臣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官家顿时气得血气飙升,“你以为这是小事?自古以来,国皆以民生为计,你可知这污水待开了春天气回暖了,对上京有多大的影响?” 荣王将折子合上,一双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不过就是些水,太阳一出就晒干了,能有什么影响,父皇,你可不要被这些臣子骗了,依儿臣看,他们就是想从朝廷里拿钱出来,到时候贪污了,对上头写几个字,就说这事儿办好了。” 这……这简直就是何不食肉糜!白华英忽的为大晋的未来担忧,这货若是到时候真的成了皇帝,整个大晋的民生必然一塌糊涂! 官家抄起折子想揍他,又忍下了,“既然你觉得这污水一事乃是小事,那就由你来处理此事,正好,工部侍郎与巡防营的人都在,你去与他们议事。” 荣王啊了一声,有些头疼,“父皇,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儿臣亲自出马了?工部不是有的是人吗?咱们养着这些人,该用的时候自然是要用的。”他在宫里,很少出去,哪里知道这外头的民生疾苦?就连雪灾一事,他都觉得是旁人杜撰出来的。 天冷了不会烧柴火吗?怎么还能冻死人饿死人嘛,真的是可笑,这天下就没有一个人正常的,每桩事还要过朝廷的眼,烦人的很。 官家瞧着他这不成器的样子,抄起手边的折子就砸了过去,“你若是有你大哥的一半,朕也放心了!但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在宫里头宠坏了!连民生也一问三不知,你同先生念的那些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去!这治理污水一事,就由你与勇安侯府世子一同去办,办不好朕扒了你的皮!” 官家头一次用这样重的话来说荣王,荣王顿时抿了嘴,眼睛红红的,“儿臣是不如太子哥哥,这天下有太子哥哥打理不就行了,儿臣是个没出息的,只想吃喝玩乐有什么错!父皇以前不也想着做个闲散王爷的嘛!” 荣王委屈得眼泪直掉,孩子心性一瞬间就显露了出来,也难怪皇后会将这个儿子捏得死死的!可恨的就是这个儿子不争气,心思压根就不在夺权上。 他抹了一把眼泪,憋屈道:“儿臣自小就跟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说过了,以后定会照顾儿臣的,儿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儿臣只要开心的过日子就是了,那些个繁琐的事,儿臣才不要去操心,父皇要治什么污水,派太子哥哥去好了。” 小王爷一张白皙细嫩的脸这会子也争得通红,瞧得官家无奈的直叹气,谁让他最宠的就是这个孩子,因为他天性纯善,没有什么坏心思,官家与他相处很是自在,加上这孩子又是个孝顺的,这样的孩子,试问有谁不喜欢的。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朕不过是让你去协理勇安侯府世子治理污水,怎么闹得跟朕要你命似的!你是皇室中人,自然要替皇室分忧解难。”官家递了帕子给他,对这个儿子满是无奈。 荣王接过帕子,抽抽噎噎的道:“太子哥哥都禁足这么久了,他不在朝堂都乱了,要不然,你将太子哥哥放出来,太子哥哥不在,都没人陪儿臣玩了。”他醒了个鼻涕,委屈巴巴的。 官家若有所思的凝着他,“你可知,朕若是下旨废了太子,你就是下一任太子!如此,你还要求朕放了他?” 荣王抽抽噎噎的,擦了擦眼泪,猛的跪了下去,“儿臣自知是个没出息的,先生教的也一窍不通,更别说将来要像太子哥哥一样的管着大晋了,儿臣只想做个闲散的王爷,太子哥哥是个能人,旁人都说太子哥哥不好,可是儿臣信他,太子哥哥是个好人,求父皇开恩。” 官家满眼宠爱的瞧着这个孩子,他不是这些孩子里最能干的,但是他却是这群孩子里头最明兄弟之理的,饶是有皇后这样的人在一头压着他,他还能说出放太子这样的话来,这份胸襟,倒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比有些人要强多了。 “行了,起身,哭哭啼啼的,朕瞧了就头疼。”官家的火气嗖的一下就降了下来。 “求父皇放了太子哥哥,别听那些人的,废了太子哥哥,儿臣迟早会将这大晋的江山玩完的,儿臣不想做千古罪人。”他先前见识过太子因为内部政事焦头烂额的,也见过他应酬诸位大臣时的无奈,更见过父皇孤家寡人的冷寂,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行了,此事朕自有考量,你下去,污水一事,可别想再躲。”官家合了折子,顺手丢在一旁,瞧着这个儿子,顺眼的很。 荣王垮着一张脸,“父皇,你把太子哥哥放出来,儿臣对这事儿不在行,要不然,你就给赵斯年好了,儿臣过去也不过就是凑个热闹。”太累的事,他不想干,太麻烦的事他也不想干,这治污水的事,又累又麻烦,他可不傻。 官家沉着脸凝着他,“李全,下旨,着荣王处理污水一案,由勇安侯世子协理,春猎后马上起办。再派沈老太傅亲自去监工!” 这下好了,连上了年纪的老太傅都搬出来了,荣王愁眉苦脸的出了内宫,咬着牙小声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本王要是知道来了还要办差,定要明天再来!失策失策!” 白华英听着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哭笑不得,端了盏茶搁在官家的手旁,打趣道:“荣王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孩子心性了些。” 官家端起茶盏抿了口,笑道:“是啊,朕最喜欢的,还是他这一点,他与太子能够兄友弟恭,朕自然也欣慰。” 官家没提放太子的事,白华英便也不再过问了,不过,荣王为太子求情一事,在朝堂中又掀起了一阵风波,个个夸荣王殿下贤德,堪当大任! 但此时却有个人很不高兴了,荣王端了鸡汤去皇后的行宫,皇后见了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荣儿!我与你是怎么说的?你如今竟然替太子求情!太子若是放出来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你明不明白。” 荣王将汤盅递了上去,“母后消消气,儿臣觉得,这太子的位置,还是太子哥哥坐着的好。” 皇后一扬手将鸡汤打翻在地,凝着他目光凌厉,“你觉得?这世间诸多事,若真都是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争可斗的?可偏偏世人就是不会如你所愿,你以为你在这儿演兄弟情深,太子倒时候登基就会放过你?愚蠢!” 荣王瞧着地上的鸡汤,抿着嘴不敢再说话。皇后见状气得恨不能将他塞回肚子里去,恨铁不成钢!“本宫让你去办事,你回来告诉本宫说他没喝,只怕不是他没喝,是你将那药倒了,本宫鬼门关里走一回,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377章 秋兰私会 第377章 秋兰私会 荣王在官家那儿本就被训斥了,如今到了皇后这儿又挨了骂,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母后,儿臣不孝,可儿臣自认不是能人,坐不好太子一位……” 皇后见他红着眼,语气缓了些,拉了他坐在一旁,柔声道:“荣儿,你是母后生的,母后怎会害你?再者说了,这皇位可不是什么能者居之,若真要说起来,你瞧璟王,打下了多少土地?他坐上了皇位吗?他是辅佐你父皇!” 荣王抽抽噎噎的道,“父皇是嫡长子,自然是父皇登基……” “你个傻孩子,这里头可没这么简单,当年官家登位的时候,身后支撑的可就霍首辅、沈太傅与各路大臣,你不必做个贤能之人,最要紧的,是要将你手底下这些人管好!让他们物尽其用,你如今有各路大臣支持,又有勇安侯做靠山,你怕什么。” 皇后一直是个有野心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年对这个孩子的宠溺成了他无能的缘由。 荣王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父皇让儿臣去治理上京的污水排放一事,儿臣……儿臣要不就让赵世子去好了,儿臣也不懂那些。”他被迫接了活儿,转念想着,要是能出宫玩,那也不亏了! 皇后哄着他,附和道:“是了,你是王爷,这样的事何须亲自动手?你只需要在他们议事的时候到场,做事的时候去露个脸面就是了,活儿都是别人做的,可是这功绩,还是不是挂在你头上。” 荣王喜笑妍开,“母后说的在理,儿子这就去议事。” “你父皇如今既然肯将事情交与你来办,自然是好,荣儿,那个位置,可不是你推我让就能成的,你若是不坐,勇安侯府怎么办?跟着你的大臣又该如何?母后又该如何?”皇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得荣王忽觉肩上担子千斤重。 “是,儿臣知道了,母后好生歇息。”他起身朝皇后作揖,转身出了宫门,又叮嘱了身旁的人,再去给皇后盛一碗鸡汤。 杜芝端了鸡汤进来,瞧见皇后揉着太阳穴头疼,不由安抚道:“荣王殿下的心里到底是有娘娘的,旁人说的话不管用,娘娘的话倒是听得进去。” “这个位置,他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只希望他到时候不要给本宫添乱子,明日就是春猎了,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可别再出什么岔子。”皇后轻抚着蔻丹,扫了眼搁在眼前的鸡汤,用勺子绊了绊。 “往后送给官家的东西,就不要再给本宫一份了。”她在鸡汤里添了些东西,如今兜兜转转又退了回来,临近起事,皇后心里颇为不安。 “奴婢醒得,只是这到底是荣王殿下的一片孝心。”杜芝熟练的将这鸡汤倒进了痰盂里,将汤盅递给外头的宫女,又折回来将鸡汤倒进了外头的小池里,过了半响,小池里的鱼就翻了肚了,杜芝将那鱼捞了出来,就地埋了。 夜色沉沉,荣王与一群大臣在议论污水的事儿,几个大臣争得面红耳赤,荣王坐在主位上,倚着椅子的扶手,睡得天昏地暗,赵斯年眯了眯眸子,遣散了议事的大臣,背了荣王回寝室歇息,白华英出来透透气,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冷笑了笑。 他父亲如今下落不明,他倒好,还有这样的心思讨好荣王。 赵斯年见了她,抬了抬手,“过来帮忙。”十二岁的少年,如今的体格子也重了,赵斯年是个会点功夫的文臣,背了一路过来,显得有些疲惫。 白华英挪了挪步子,正欲上前,伺候荣王的宫人便迎了上去,恭敬的将人抬进了行宫里,白华英见状转身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去露这个脸,容易出事。 她躲在假山后头,这回谨慎了些,仔细看了看假山里头有没有藏人,正准备离开,就瞧见白秋兰东张西望的从长廊处过来,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赵斯年安置了荣王出了门瞧见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白秋兰大冷天的,穿的单薄,隐约里还带着几分诱惑,娇声娇气的,“我……我想你,所以偷偷过来瞧瞧。” 赵斯年一把将她拉到假山里,这假山里头是镂空的,若不是当初藏了鞑子,赵斯年也不知道,如今将她拉进去,二人在里头浓情蜜意的,白华英听了一耳朵的墙角话。 “兰儿,那地契一事,府中如今商议的如何?你祖母可愿意将它当作你的嫁妆?”赵斯年揽着怀里的人,试探性的问。 白秋兰是几个姊妹里头最小的,但是打小吃的好住的好,个儿长得也快,瞧着跟及笄了的姑娘似的,再加上芹小娘那一套媚色她学了几成,在赵斯年跟前便卖弄了起来。 “我祖母历来是最疼我的,我要她定会给我,世子,你送了那些东西,我祖母瞧着也喜欢得紧,定不会让世子亏了去。”她扬着小脸,引以为傲。 赵斯年环着她的腰,笑意渐深,“你放心,本世子既然应了你的话,自然也不会亏了你,到时候你进了府,便是侧妃。” 白秋兰怔了怔,“为何是侧妃?”她可不想再像她母亲一样当个妾,诸多事情都露不得脸,困在那四方的院子里,有什么意思。 赵斯年目光沉了沉,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世子妃于侯府,到底是有大恩,纵然如今去了王府,但侯府也留有她一席之地,你放心,本王绝计不会再纳世子妃,只要你嫁过来,府中你便是大。”他耐心的哄着这个没见识的姑娘。 白秋兰仿佛掉进了蜜罐子里,面带娇羞的嗔笑道:“我就喜欢世子爷这样重情义的,你放心,只要世子爷要的,我定想法子为世子弄来,只求世子到时候善待我哥哥。” “眼看就要春闱了,放心,此次本世子的大舅子必然出人头地,也替侯府争些光。”赵斯年环着怀里的人,眼神发热。 他在侯府里,那些妾室通房都被侯月容给弄走了,侯月容如今又怀着身孕,成天这儿疼那儿疼的,瞧得赵斯年心烦,哪里有那样的心思,如今见了稚嫩的白秋兰,心里一时情动,就上了手。 白华英见二人衣衫半解了,顿时急了,抬手朝脸上抹了胎记的药水,将宫女的发型迅速换了换,她还是个孩子的打扮,宫装也差不多,白华英随意的扒拉了两下,咳了两声。 白秋兰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躲在赵斯年的怀里,“什……什么人。” 赵斯年的衣衫未乱,安抚着白秋兰,“你在此等着,我出去看看。” 他出了假山,就瞧见白华英站在假山前,神情冷漠,“赵世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舍妹尚未及笄,少不更事,赵世子若是要玩弄,只怕找错了对象。” 假山里的白秋兰慌慌张张的穿上衣服,走出来见是白华英,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我当是谁在这儿乱叫,原来是大姐姐,怎么?如今你还要管到我头上来了不成?世子爷去府上时可是下了聘的,我们夫妻在这儿说说话,也碍着你了?” 白华英瞧着她这懒散无畏的态度,抬手便是一巴掌,“纵然是下了聘,也该知道礼义廉耻!再说了,这下聘是下聘,过门是过门!父亲连聘书都没接,你竟然敢偷偷跑出来与人私会,若是大娘子知道了,定要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白秋兰退到赵斯年的身后,挽着他的手娇柔造作,“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嫁得好!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来管。” 白华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去拉白秋兰,赵斯年扣着她的手,白华英借力打力,二人几招下来,赵斯年就有些吃不消了,二人各退了一步,他打量着白华英,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瞧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 “白小姐,兰儿是本世子的人,如今若是本世子不要了,你以为,一个被本世子碰过的女人,在这上京城里,还有人敢接手不成?”他微微倾身,瞧着白华英,儒雅的脸上露出讨打的神色,唇色邪邪的勾起,不怀好意。 白秋兰瞪着白华英,恨得牙痒痒,“我用不着你来管!你少在这儿摆什么大姐姐的谱,先前你在府里还是个傻子的时候,跟我屁股后头像只狗一样,怎么?落了回水,烧了几天,如今病好了,就想压我一头了?门都没有!” 赵斯年拧着眉,狐疑道:“什么时候落的水?” “就是大雪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池子都结了冰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若不是我及时喊了人来救她,她命都保不住了,如今可真是白眼狼。我怎么就得了这样一个姐姐。”白秋兰擦着泪,委屈得双眼通红,衬着那白绒的衣衫,像个只会咬人的兔子! 赵斯年拧眉打量着白华英,这些事情太巧合了,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匪夷所思,他世子妃那天跌入池中,同一时间,白家的嫡长女也跌落水中,她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会不会,他世子妃根本就没有死。 赵斯年的心里,忽的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他拍了拍白秋兰的肩,“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成婚一事,待你父回来再行商议。” 白秋兰愤愤的瞪了眼白华英,气呼呼的走了,白华英抬步欲跟上,赵斯年忽的拦了她的去路,“白小姐深半三更无心睡眠,却跑到这儿来,莫不是有心与本世子私下相会?” 第378章 准备春猎 第378章 准备春猎 他与白华英靠得极近,近得白华英呼吸就能闻到这熟悉又令人恶心的味道,白华英退了一步,凝着他目光沉沉,“赵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烂情了。” “本世子历来如此,白小姐与世子妃来往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轻蔑的笑了笑,打量着白华英,又道:“你说,若是本世子不娶她,来娶你,会如何?” 白华英忽的扬着脸笑了,“好啊,若是世子爷不怕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就尽管来。” 赵斯年站得直了些,“本世子不过与你玩笑,何必当真?时辰不早了,白小姐,可要本世子送你一程?”他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白秋兰,挑了挑眉,故作亲昵。 “不劳世子大驾。告辞。”白华英转身往外走,赵斯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凝着她目光凶狠,“那些纸条,都是你在故作玄虚,你为着她,本世子也敬重你有情有义,但你若再敢来招惹,本世子的耐心亦有限!” 白华英扣着他的手腕,稍稍施力,疼得赵斯年猛的松了手,“如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不仅仅是我,天下人都得而诛之,赵世子,你多行不义,如今得了势又如何?高楼起,高楼塌,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 赵斯年凝着她,忽的笑了,“本世子瞧着,这侧妃的位置,你远比你那庶妹要更合适。” “赵世子不妨试试。”她目光凌厉的同赵斯年的撞上了,一时间电光火石,天空中忽的炸开了一道雷,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寒气顺着衣衫浸入了背脊里。 赵斯年笑着退了两步,瞧了她两眼,转身走了。 白华英凝着他的背影,双拳紧握,这一次的春猎,于她而言,或许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这样的恨,她要亲自去讨回来! 她抬步进了长廊,雨忽的下得大了些,闷雷声伴随着闪电,夹带着风雨四处窜,白华英转了个弯,白秋兰朝她扬手就是一巴掌,“你不要脸!!” 白华英截住了这一巴掌,反手还了回去,打得白秋兰脑瓜子嗡嗡的,“你……你敢打我!” “我打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出来代表的是白家,父亲尚未接下聘书,你就这样迫不急待?若是让人见了,丢的就是白家的脸面,难道芹小娘没有告诉过你,姑娘家要自重自家!” 白秋兰捂着脸泪如雨下,月荷在一旁拉了拉白秋兰,朝白华英沉声道:“我家小姐与赵世子两厢情愿,这样好的婚事,主君定会同意的,大小姐,你怜惜怜惜我家小姐,她这样的一个身份,若是能嫁入世子府,定比嫁给山野村夫的好。” 白华英扫了眼月荷,冷笑道:“果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如今为着这不着影的事,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你最好盯着你家小姐,若是她再与人暗通款曲,这白家,你也不必再呆下去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一程!”这送一程,可不是走两步路这么简单。 月荷是知道白华英先前的手段,吓得脸色惨白,“奴婢不敢。” 白秋兰将月荷拉到身后,趾高气昂,“这是我的丫鬟,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教!你也不瞧瞧你方才与赵世子靠得那么近的样子,我看你是想自己嫁给他!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痴心做梦了。月荷,我们走。” 她领着月荷气呼呼的走了,外头下着雨,月荷又没带伞,白秋兰一时淋了个透心凉,回了那偏殿,发泄着一肚子的火气。 那头柳氏正因自家女儿半路跑了的事情犯着愁,这会子又听说白华英好像是回来了,于是赶紧差人去找,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天色黑沉沉的,众人也不敢在宫里乱窜,所以只能忍了下来。 白华英回了官家的寝殿,听见殿里璟王的声音,于是在外头躲了躲,直到璟王出来了,他狐疑的朝白华英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路上璟王实在不放心,又问了烨罗两回,烨罗只说有暮成在照看着,让他放宽了心。 后半夜,雨小了,众人都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到雨过黎明时分,天色晴朗,又是一个好天气,白华英靠在官家软塌旁,守着那盆碳睡着了,官家起身见她还在睡,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要惊了她。 李全送了药来,官家这才让他去唤醒白华英,趁着李全不在的功夫,官家顺手就将药倒进了花瓶里,顺手将碗搁了回去。 白华英肿着一双没睡好的眼睛,视线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见了李全,顿时神色警惕,“什么时辰了。” 李全将她拉了起来,手里的拂尘朝她身上扫了扫,“哎呦我的姑奶奶,再过会儿就该春猎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官家都在外头用膳了,还不赶紧的去伺候着,记得啊,官家不喜口味重的,你一会儿布膳的时候,挑清淡的喂。” “好,我记下了。”白华英理了理衣衫,将头顶上的小团子重新扎了扎,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抬步走了出去。 官家正在外头坐着看折子,有几位大臣与他议了事,膳食一件件的传了上来,官家将折子递了回去,朝大臣摆了摆手,“开春了,治理污水一事,刻不容缓,春猎你们几个就不要参加了,到时候若治得有功,这野味也少不得你们的,去。” 大臣恭敬的捧着折子退了下去,意外的发现官家今日的精气神似乎不错。 白华英来到官家身前,取了碟子与筷子,扫了眼桌面上的八个菜,眉头直皱,这些菜看似没什么,可有些若是混在一起吃,怕是要出事,毕竟这些食物都是相生相反的!! 不说旁的,单是那六个口味清淡的菜,菜里头就放了不少药材,美名其曰,药膳! 白华英只挑了两样口味略重些的搁进官家的盘子里,官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拿了筷子尝了尝,“这道菜做得不错,李全,去添碗粥来。” 李全拎着拂尘去添粥,官家望向白华英,“小丫头,这几道菜,不合你胃口?” 白华英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的胃口自然是合的,只是这里头添了太多的药材,这些药材只会增加官家调理身子的负担,不吃也罢,另外,早膳可以用些清粥小菜,这样的药膳,中午再用也无妨。” 官家会意,笑道:“太子倒是个机敏的,派了你这么个小丫头过来,不错,合朕意的很呐,哈哈哈,朕今日一觉醒来,觉得身体也松泛了不少,小丫头,你可有什么要赏的。” 白华英搁了碟子,跪了下去,沉声道:“求官家让奴婢也参与春猎。” “哦?你一个小丫头,真是能文善武啊,只是此次的春猎,只怕是不简单哪,近来想要朕性命的人,如过江之鲫,你若去了,恐生危险。” “奴婢不怕,奴婢甘愿赴险,以保官家安危。”白华英重重的磕了个头。 “你这小丫头,猴精猴精的,依着朕看,你怕是还有别的所图,行了,要什么只管说,不必与朕藏着掖着。”官家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又喝了杯牛乳。 “奴婢想求官家,彻查太子殿下蒙冤一案。”白华英垂眸盯着地面,官家的行宫里,连地板都擦得亮堂堂的。 “也是,你是皇后指给太子的,正所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太子一事,是朝中大臣一同定下的,朕纵然是天子,也有天子做不到的。”官家吃着菜,随性的聊着。 “皇后娘娘并未下旨,所以奴婢与殿下并不算数,那些话不过是娘娘一时口头之言罢了,当不得真,奴婢之所以为殿下求情,乃是为国,而并非私情。奴婢与太子殿下,亦没有私情。” 她言词恳切,神色恭敬,官家看了她一眼,搁了筷子,“行了,起身,此事,朕自有主张,至于这春猎,你既然要去玩一玩,那就去,只是这身装扮,瞧不得,你去,换套男装来,就穿那套大内的飞鱼服。” “多谢官家。奴婢定猎一头好物来奉给官家,不知官家喜欢什么。”白华英欣喜的起身,笑得一脸殷勤,逗得官家直笑,“你这小丫头,变脸就跟翻书似的,朕若不应了你,你岂不是要瞪着朕一整天?” “奴婢不敢。”白华英笑得眉眼弯弯,官家瞧着她的笑意,心里也泛起了几分暖意,先前他在宫里的时候,处处要防着人,哪里有机会与人这样聊天。 “你既然要去,自然不能丢了朕的脸面,那就去猎只虎,今年正好是庚子鼠年,流年不利,猎头虎来,冲一冲也好。”官家收拾完毕,只是扮着虚弱,走路由着人搀扶着一路去了行宫外。 白华英换了飞鱼服,手握绣春刀,一头墨发高高束了起来,身量修长,走起路来步伐沉稳,加上那白皙的脸,精致的五官,跟在官家身旁,一瞬间便吸引了诸多姑娘的目光,估计这些姑娘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少年郎竟然就是她们口中不屑的那位白家丑女。 璟王一见白华英,目光顿时沉了下来,这个不省心的,到底还是来了,连暮成都没守住她! 白华英哪里敢去看璟王,这会子扬着头,视线从一群姑娘堆里扫过,见白玉如回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子估计是平安无事了,否则她也断断不会回来。 第379章 鞑子暗杀 第379章 鞑子暗杀 白华英领着官家出现时,赫然发现太子正在一旁侯着,顿时有些意外的望向官家,“太子殿下,怎么在这儿?” 官家理了理衣袍,他走得慢,“春猎到底是君臣同乐,皇后与诸大臣极力要请太子,朕便依了众卿的意思,将太子请了过来,怎么?小丫头,你觉得不妥?” “这些人历来主张废太子,黄鼠狼怎么可能给鸡拜年,只怕是不怀好意,官家当心些。”白华英留了个心眼,暗地里用了令牌,将影阁的暗卫也一并调了过来护着官家。 “无妨,这宫中你来我往的算计,朕早就习惯了。”官家搭着白华英的手,一步一步的往那宝座前挪。 文武百官见官家过来了,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白华英瞧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头一次跟在官家跟前感受了一次万人朝拜,内心忽的有些澎湃,难怪世人追名逐权! 官家坐在先前就安排好的宝座前,抬了抬手,待众人起身后,咳了两声,“太子禁足在府中已近月余,今日春猎,由百官与皇后求情,朕网开一面,着令太子一同参与……” 官家讲了一番热血沸腾的话,激励得那些少年子弟们都跃跃欲试,白华英握着绣春刀,跟在官家跟前,如同一个忠诚的护卫,璟王凝了她几眼,白华英觉得他那个目光跟要吃人似的,不由缩了缩脖子,她就知道,这一关是躲不开的。 “今日春猎,就以谁猎的猎物重,谁猎的猎物猛来取胜,今日的彩头是朕幼时出征的一把宝剑,诸卿,让朕瞧瞧你们的实力。”官家的话中气很足,说完后脸色苍白的坐回宝座上,暗地里拿出白华英给的药丸子,吃了一颗,这才觉得气顺了许多。 白华英也跟着翻身上马,璟王策着马来到白华英的身旁,凝着她目光灼灼,“不是让你在府里好生呆着,怎么来这儿了!”还穿着这飞鱼服,手握绣春刀,他真担心白华英是不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官家跟前当了官儿了!! 这小丫头如今可真真是能耐了,她若是个男儿,定要强过她兄长数倍不止! “我有要紧事,为何来不得,一会儿王爷可别抢了我的猎物才好。”白华英握着弓,背上背着箭,她将手中的剑别在腰间,在冲锋号的声响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璟王步步紧逼的跟着她冲进了山林里,赵斯年回头看了眼留守在营地里的人,策着马进了山林,山林里草木茂密,跑马的路留了许多条,加上夜里下过雨,路马上尽是泥泞,太阳出来折进山林里,蒸腾出水气。 白华英抹了一把脸,提着弓见了一头鹿,搭弓射了出去,荣王一箭就将她的剑射开了,他牵着绳子,慢悠悠的来到白华英的跟前,少年人,心气高,“遥儿,倒是巧了,你喜欢什么,同本王说,本王给你猎。” “王爷不必客气。这些小猎物,我一人应对足矣。”白华英瞧着受惊跑了的鹿,不免有些可惜,另外的几队人马冲进山林里,就跟鬼子进村似的,一时整个林子里山野疾相奔走,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荣王也不与她争执,策着马来到她身旁,将她打量了几眼,“遥儿,你不愿嫁给本王,莫不是觉得本王是个没用的傀儡?” “王爷多虑了。”白华英策着马往前走,荣王瞧着她那无所谓的态度,顿时生气了,朝着她的马屁股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马受了惊,嘶鸣一声窜了出去,白华英俯低身子,抱着马脖子,极力的想安抚这马。 这马像疯了一样在山林里窜,璟王听着动静,策了马过来,见荣王还在瞧着笑,朝着他便是一鞭子,沉声道:“你堂堂一个王爷,怎能如此胡闹!若是闹出人命来,皇兄定扒了你的皮!” 荣王这时才慌了神,“……皇叔,我就是同她开个玩笑,哪知道这马就受惊了。” 二人策马朝白华英受惊的马冲了过去,白华英扣着马安抚了好一会儿,马才平静了下来,赵斯年领着一队人过来,手中的箭朝着白华英疾射而去,白华英堪堪避过,望向赵斯年,怒意冲冲。 赵斯年扬了扬手中的弓,“这位缇骑,烦请让一让,别挡了本世子射杀猎物。” 白华英翻身上了马,一扯僵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璟王跟上她,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扣着白华英的僵绳,剑眉紧拧,“回去。” “我今日过来,是有要事!你不要给我添乱。你我就当不认识。”白华英四处张望,想找着太子的亲卫队,方才是跟着的,后来马疯了,就跑散了。 璟王见她这冷漠的神情,心里有些恼怒,“太子好得很,你不必记挂。” “到底是你的侄儿,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那天有鞑子潜了进来,今天正是防护最弱的时候,若是再不加以防范,只怕是要出事。”她这两日心里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不远处忽的有了一丝响动,白华英猛的盯着那个方向,满眼防备。 这时一只野鸡跑了出来,白华英搭弓就要射,璟王按下她的手,“不过是只小鸡,算了。” 白华英细细一想,觉得也在理,眼下还是找太子要紧,太子与她们也不算远,他一出现就一直盯着璟王,如今自然也是刻意选离璟王近的位置走,白华英见了太子,策马追了上去,“殿下!” 太子狐疑的回头,却瞧见一张陌生的脸走了过来,细看了半响,硬是没认出来,“缇骑有事?”这缇绮瞧着眼生,许是他父皇新封的,太子一时也没太放在心上。 白华英将脸上胎记的位置捂了捂,“殿下连臣女也认不得了?”她又比划了两下。 太子顿时晃然大悟,“怎么是你?本宫让你护着父皇,你怎么……”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官家,而是太子殿下。”白华英握着手中的弓,朝太子靠得近了些,低声将夜里的事说了一遍,太子不由震惊了,扫了眼四周,顿时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 “这儿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咱们先去与大部队汇合,对了,父皇的身体如何了?你可瞧过了?”太子策着马走在山间,他身旁只跟了几个亲卫,其余的人,进山的时候太子怕动静太大,都将人遣散了,这一步棋走得,真是草率了。 “是下毒,好在毒性最近调得轻了,还来得及救。”白华英策马往前走,走到一半,马忽的就停了,一股子杀气从山林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白华英下意识挡在太子跟前,“什么人,滚出来。”她要去杀赵斯年,可别到时候赵斯年没杀成,反倒将自己折进去了! 她话音一落,那箭如雨般的疾射而来,璟王一把扯过白华英,将她护在怀里,二人滚到了一颗大树前,那几匹马,几个护卫全都中了剑,应声倒在血泊里。 太子侥幸,被身旁的护卫以身相护,这才躲过这一劫,白华英瞧着这一地狼藉,顿时心情沉重,“那些人如今是迫不急待的将太子引出府来,想一杀了之,再安个春猎出事的由头,将自己撇干净!”她拍了拍身上的泥泞,防备的扫了眼四周。 太子在地上滚了一滚,来到白华英与璟王的身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沉声道:“皇后如今真是迫不急待。” “能不急吗?旨都写了,却迟迟不下,若是官家殁了,天下人谁知道官家有没有废你这个太子?只怕眼下最危险的,还有官家,咱们赶紧回营地。”白华英起身欲出去,璟王一把将她拉了回去,按在身旁。 “这山林里安插了不少杀手,你这样贸然出去,不要命了?”璟王扫了眼外头,细细数了数,这儿起码有近四十人!为了杀他们,皇后可真是,狠下心来下足了血本。 白华英捡起身旁的箭,璟王接过箭头细看了看,眉宇轻拧,“这是北镜鞑子专用的箭头,箭头带有倒勾,要拔出来难。” 白华英将那箭细细查了查,“到底是谁,勾结内外,将鞑子引进了上京!他这是引狼入室!会不会是皇后?如今太子若是出了事,最有益的可就是皇后了。” 太子摇了摇头,“皇后纵然再傻,也不会给荣弟留这样一个烂摊子,只怕这里头另有其人,对了,勇安侯不是被父皇调去北域了,那儿离北境可就是一步之遥,如今生死未卜,不知去向,这桩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勇安侯一门心思的想将他这个太子换下来,扶一个听话的荣王上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跌落山崖死了?再者,勇安侯府也只是派人去找了找,并不见赵斯年有什么悲色。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想办法回大本营。”白华英的视线在林子里扫,赵斯年的身影她是一点也没瞧见,藏的真是够深的! 璟王扫了眼四周,抬手将白华英脸上的泥泞擦了擦,“前方已经被堵死了,咱们若是要回营地,怕是难了,眼下倒是有个法子,要冒一冒险。”他看了眼身后,身后不远有一山崖,山崖上悬了不少的藤蔓。 几人一挪位置,不远处的人便起了疑心,提着剑追了上来,三人一时被刀光剑影围了上去,她凝着这群魁梧的黑衣人,拧了拧眉,“北镜的鞑子?谁将你们放进来的。” 那些人哪里会跟白华英说话,提着大刀就砍了过来,白华英拔出璟王递给她的那枚簪子,迎了上去。这些鞑子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那胳膊都赶上白华英的大腿了,她朝鞑子踹了一脚,骂骂咧咧,“这些人怕是将最精锐的杀手都娜调来对付我们了。” 第380章 百官请命废太子 第380章 百官请命废太子 璟王将她拉到一旁,反手一剑挑开刺向白华英的刺客,“区区小贼,也敢放肆!烨罗,点信号。” 烨罗被困在刺客堆里,一时腾不开手,就在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骑着马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白华英定睛一看,竟然是白玉如,顿时急了,她一个不会武功的,跑这儿来送死! 她迎了几步,将白玉如扯到身旁,低斥道:“你来做什么!” 白玉如提着那把漂亮轻巧的剑,惊得脸色苍白,“如今……如今官家那边都乱了套了,我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逃了过来,殿下没事?” 太子见了她,一时感动不已,将她护在身旁,“父皇怎么了!” “是……是一群大臣逼着官家废太子,这会子闹得厉害!”白玉如漂亮的裙子被这林间的刺勾得不成样子,发髻松散,衣衫狼狈,脂粉也掉了好些,这会子瞧着可怜兮兮的。 白华英凝着眼前这些鞑子,沉声道:“只怕不是废太子这么简单,那些人拖住我们,若是我们出了事,到时候这个太子废与不废,都没有区别了!如今他们不敢动,只怕是要等着我们的尸体了,呸。” 勇安侯府这些年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如今到了这一步,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璟王拉着白华英,挑了挑眉,“无妨,既然他们早有准备,那本王便如了他们的愿!”他手起剑落,不愧是混战边境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解决了大半,这些鞑子是从北境过来的,必然不会再有后援,否则那个人只怕要背上谋逆的罪名了。 他忽的拉过白华英将她护在怀里,一剑挑开一个刺客,那刺客一个踉跄,砰的一声跌下山崖,呼声惨烈,片刻就没了身影。 太子被刺客逼近退至山崖,冷斥道:“一群乱臣贼子!也敢乱了大晋的江山!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若是及时收手,本宫给他一个机会,他若是不收手,本宫必踏平北境!” 那些鞑子愣了愣,举着大刀朝众人砍了过来,璟王一个纵身,解决了最后几个人,一群刺客被几人杀了个干净,白华英被璟王护在身后,身形踉跄的退了两步,猛的朝山崖晃了下去,璟王伸手将她拽了回去。 太子瞧着这一地的尸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皇叔,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璟王收了剑,烨罗要放信号,他一把将信号按了下来,“本王倒是要去瞧瞧,这朝中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信号不着急放。” 正在几个商议的时候,赵斯年忽的领了一队人马过来,瞧见璟王等人站在一堆刺客的尸体上,紧了紧马上的缰绳,下了马朝着璟王便奔了过来,拂衣跪在地上,“王爷,殿下,臣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璟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淡道:“赵世子来得……真是及时。” 赵斯年故作紧张的跪着,“臣听闻这边有动静,当即领着人一路奔了过来,所幸殿下与王爷无大碍,否则,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璟王眯了眯眼,将带血的帕子砸在他脸上,居高临下的凝着他,”赵世子不在官家跟前护着,却跑到本王这儿?难不成,是来收尸的。” 赵斯年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些鞑子,臣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这一带是山崖,崖高千尺,壁立千刃,历来狩猎都是没有设防的,此次是臣一时疏忽。臣回去便向官家请罪。” 他没想到,这么多的人派了出去,几十个鞑子竟然也杀不死一个顾璟云! 当初顾璟云自请去北境,一战成名,那些鞑子被他打得不成样子,心生畏惧,如今见了他,难免心里还是恐惧,箭羽射出来,璟王平安无事,那些人也就乱了阵脚了。 “起来。”璟王拉着白华英,没让她动手,径直将她拉上了马,将人圈在怀里。 太子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赵斯年的肩,“赵世子既然是来救驾的,不必多礼。” 赵斯年堪堪的起了身,太子拉着白玉如上了马,自己另骑了一匹,几人就这么往回走,白华英靠在璟王的怀里,擦了擦脸上的血,咬牙切齿,“为何不让我杀了他!这个时候动手,谁也不会怀疑!” “本王以为,你会留着人慢慢玩。”璟王按着她的手,目光沉沉。赵斯年过来,他们早就知道,是来收尸的,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完好无损,万般权衡之下,才说是来救驾,但这样的事情,抓不住头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白华英咬着牙,气得脸色铁青,“我如今只想要他死!” “放心,此事与勇安侯可脱不开干系,我已经在收集证据了,很快。”他抬手擦了擦白华英侧脸上的血迹,目光温情满满。 赵斯年凝着几人的背影,咬了咬牙,身旁的惊雷抹了一把汗,“世子,眼下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动手?放了他们走,只怕后患无穷。” 赵斯年凝着几人的身影,摇了摇头,“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北境的那群废物,就没一个顶用的,你差人去传话给父亲,暂停一切记划,等春猎之后再从长计议。” “可这些鞑子,真的查起来,同侯府可脱不开干系。”惊雷声音压得低,生怕前头的人听见,但也不过是多此一举,他们的动机,前头这些人早就清清楚楚了。 “这些都是死士,枉费他还宣称是最好的,连这么几个人都处理不好,行了,诸事回府再议。”赵斯年扬着马鞭,走在众人略后些的位置。 众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出了山林,只见营地里大臣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喊起话来,中气十足的很,“太子无德,请官家下旨,废太子。”官家气得直咳嗽,瞧着这些人,脸色发白,并未答话。 皇后在一旁唱足了好戏,哄着官家,“此事臣妾原也不该插手,只是如今春寒料峭的,可别冻坏了这些大臣,耽搁了国事就不好了。” 官家悄悄拿了颗药丸吃了,捂着嘴假意在咳嗽,皇后见状眯了眯眼,柔声道:“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都是你的儿子,手心手背的都是肉,宴清又是臣妾一手带到大的,与嫡亲的儿子无异,只是这外头的大臣再这样闹下去,怕……” 官家顺了气,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这些人如今是来逼着朕,朕看他们一个个的,是要造反了!咳咳咳,这些日子,朕才软禁了太子,你瞧瞧他们,明里暗里的就开始互相勾结!” 这些大臣哪里管这个,跪在地上连连求请,“太子无德,请官家速速下旨,废太子。” 官家从帘子后头出来,凝着这些人,冷笑道:“众卿觉得他不适合当太子,那么谁适合来当这个太子?荣王?荣儿,你来说说。” 荣王站在一旁,他听说太子一行人在山林里遇刺想去救,结果被皇后拉了回来,如今陷入了两难之地,“儿臣……儿臣自认无能,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官家迈着步子来到荣王身旁,将他扶了起来,诸大臣跪在泥泞的地里,霍首辅与沈太傅几人站在一旁,如今他们手里没什么实权,说起话来,也不如侯府一派有用了。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白秋兰指着不远处惊呼道:“是世子他们回来了。” 诸位大臣顿时齐声高喊,“太子无德,求官家下旨,废太子。” 太子打马过来,翻身下了马,迈着步子从这些大臣中走过,大臣见状纷纷避让,他来到官家跟前,忽的跪了下去,“儿臣无能,自也问心无愧,今日诸位大臣既然觉得本宫不适合这太子之位,今日就求父皇下旨,儿臣自行请去太子一位。”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被这波操作弄得有些懵,官家沉了脸,“不得胡闹。” “儿臣并非胡闹,只是如今大晋正值多事之时,北境鞑子公然潜入大晋都城谋杀儿臣,北域又雪灾不止,上京的沟渠坍塌多处,还望诸位以民为要,关注民生!若能如此,这个太子之位谁来坐,儿臣无议异。”太子伏在地上,言辞恳切。 这些个大臣瞬间又转了话,纷纷高喊,“殿下英明。” “此事回朝再议,鞑子一事,由璟王着手调查,都散了。”这春猎猎得好没意思,官家走了两步,又看了眼白华英,白华英会意,提着绣春刀跟了过去。 官家进了营帐里,气得又咳了血,他将帕子丢在一旁,“这些大臣,到底是朕太过仁德,朕的太子,他们也敢废!” 白华英进了营帐就瞧见这一幕,不由提了剑站在一旁安抚道:“官家,如今朝中内忧外患,乱了,那些个北境的鞑子自然就混水摸鱼了。” 她没想过自己一个后院的,重生了之后接触了这样大的事件!官家抹了一把脸,艰难的在软塌上坐下,朝她道:“如今朝中一团乱,若是真交到太子手里,朕也不放心,罢了,你说给太子拟个什么名号?” 第381章 指婚 第381章 指婚 白华英愣了愣,官家又拧着鼻梁道:“罢了,这些是礼部要议的章程,先前你们在玉鹿山中遇刺,情形如何?” “是一群鞑子,武功了得,但一见任务失败就引颈自尽了,人没有留下来,只是有一事,奴婢觉得蹊跷。”白华英目光沉了沉,这个时候,将赵斯年拉下水,比什么都痛快。 官家冷笑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废太子不成,还想杀太子?朕手中御龙卫三万余人,他们要想在上京翻了朕的天,还嫩了些。” 白华英站在一旁,紧握着手中的绣春刀,脸上的血迹斑驳,“赵世子来得快,奴婢等人刚杀了刺客,世子就领着人到了,奴婢不知不是巧合。” “勇安侯府的心,如今是坏了,行了,此事不宜声张,朕此番回了宫,想将你诏作朕身旁的女官,你意下如何?”官家端了茶盏抿了一口,语气轻泛。 “奴婢父兄皆在北域,奴婢不放心,想去一趟。那些药都在这儿了,官家照着服用就是了,但有一点,千万别让人瞧出来了。”白华英将余下的一并递了过去。 “你兄长……嘶,就是那白敬辰,那小子的策论朕瞧过,倒是难得的好,只是可惜太过年轻,后半篇失了些阅历,此番春闱,朕还是很看好他。”官家搁了茶盏,眼里终有了几分笑意,年轻的这一倍里,有了堪用的人才,实乃一件幸事。 眼下朝中动荡,这也是他当初将刚正不阿的封家调来上京,让封温城参加春闱的愿意之一,封温城这些年一直在豫州博了不少的才名,得了许多人的敬重,眼下参与春闱,一来也是鼓励天下读书人,二来,也能得一个势力制衡眼下朝堂的局面。 帝王之术,从来不在独揽大权,而在于制衡,也不知太子这些年跟在他身旁,又学了几分。 “是,兄长此番与父亲同在北域,北域离北境又隔得近,奴婢实在是不放心。”白华英这一天天的,总觉得不踏实,或许是白华英与白敬辰兄妹心性相通的缘故。 “重情重义,又颇有孝道,不错,朕想着,太子被废后,赐豫州给他,那里也是一处好地,朕早些年去过几次,小丫头,待太子与你成了亲之后,你便随他去封地,如何?”官家心里的算盘打得响,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必须,只能是皇家儿媳。 白华英一听这话的意思,心头跳了跳,“官家是想将奴婢指婚给太子?” “你与太子原也是有个姻亲的话在里头,如今若是成了真,也是一桩喜事,有什么不妥当的?怎么?莫不是你小丫头心里头有了人?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竟然敢与朕抢人?”官家板了脸,瞧着白华英语气轻松。 “太子殿下与奴婢的二妹妹情深意重,今日若非是二妹妹过来相救,只怕我们都难逃脱,这样的情意,奴婢深深敬佩,还请官家成全他们。”白华英拂衣跪了下去,想给白玉如讨个恩典。 官家笑了笑,“既然你心里没人,那就好办了,这样,你为正妃,你妹妹做侧妃,你看如何?将来你去了豫州,也有个至亲在你身旁相伴,也算不得孤单。你意下如何” 官家是与她商量的语气,眼底透着的笑让白华英有些不安,“奴婢无能,只怕配不上太子殿下,还请官家三思。” “你若是配不上,朕瞧着满上京也没有一个配得上的了,成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大婚的时辰,朕到时候再请了钦天鉴来择个好日子,你母亲也是朕送着出了嫁的,如今朕又送你出嫁,这嫁妆,自然也不会比你母亲的少。”他端着暖手炉子,瞧着这个未来的儿媳,是越看越喜欢。 白华英心沉了沉,“官家,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我二妹妹是个性子刚硬的,我白家断也没有二女侍一夫的道理,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官家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朝身旁傻眼的李全道:“去,将太子唤来。” 眼下废太子的旨意还没有下,太子依旧还是太子,李全震惊中回过神来,转身去寻太子,太子正好与璟王正在休息,见了李全过来,李全将话一说,璟王便同太子一道过来了。 官家一见璟王,不由笑了,“皇弟,既然你来了,咳咳,此事你也来替你这皇侄做个主,太子,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亲事,朕,还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这白家两女,你选哪个?当然,你要是都要,也无妨。” 璟王目光沉了沉,眼神刀子似的看了眼太子,太子只觉得背后凉凉的,“父皇,白家二小姐不顾安危闯入刺客堆里救儿臣,这样的情意,儿臣自当报答!求父皇允准,儿臣娶白家二小姐为正妃。” 这下璟王满意了,连着神态也松泛了,坐在官家身旁,端着茶吹了吹,余光扫了眼白华英,“白家二小姐,一腔孤勇,着实不错,皇叔就在此先恭喜你了。” 官家摩擦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若是他选择白家嫡女,那么野心昭然若揭,毕竟白家嫡女外传样貌不佳,性子又蛮横,但其外家是靖安伯爵府,于太子而言,也是日后东山再起的助力,可他偏偏选了二小姐。那白玉如的外家,不过是个大学士,虽有名,却并无实权。 “多谢皇叔。”太子朝璟王作揖,又看了眼站在官家身旁的缇骑,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细细的看两眼,好像与白玉如有些相像。 官家摆了摆手,朝太子沉声道:“朕觉得,这白家嫡女与你甚是相衬,先前皇后也有意要将她指给你,你并没有拒绝,如今却要娶二小姐,未免不妥,依朕的意思,便纳嫡女为正妃,次嫡女为侧妃,你意下如何?” 太子猛的抬头,他原本就不确定当初的那个人是不是白玉如,或许那个人是白家大小姐也未可知,如今一听官家这话,眼神就亮了。 璟王吹了吹茶盏,挑了挑眉,“皇兄,这齐人之福若是全让他享了,只怕白大人要急眼了,这府里他可就只得这三个女儿。”这就是个鸡蛋,也断没有放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此事倒也在理,行了,既然要娶嫡次女,也无妨,只是朕有一事还是要再问一问。”官家也想当一个好父亲,毕竟他的孩子不多,林林总总的,算上嫁出去的三个公主,就只有这么五个孩子。他也想像民间一样,做一个爱孩子的好父亲,但皇室中诸多事扯在一起,两难全呐,一个老父亲的无奈。 太子伏在地上,沉声道:“儿臣自愿请去太子一位,父皇万岁千秋,必然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导荣弟,儿臣无怨。” 官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荣王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若是愿意当这个太子,朕……” “父皇,儿臣定会竭力辅佐荣弟,护好大晋子民。”太子忽的打断了他的话,他对这个太子,没什么留念,他想要的,远不止一个太子的位置,如今既然做不到,不若全身而退。 官家重重的叹了声气,看了眼白华英,无奈的道:“朕原是想搓合你与太子,如今太子既然有了主意,也不急这一时了,你放心,朕定会替你再寻一门好亲事。” 白华英闻言跪地谢了恩,太子有些错愕的瞧着她,“你……你是白家大小姐?可白家大小姐不是有胎记,怎么会……” 他颤抖着伸出手,挡在白华英的下半张脸前,瞧着这张清冷的眉眼,内心猛的一震,“竟然是你!真的是你?” 白华英朝太子伏身磕了个头,恭敬的道:“臣女恭祝殿下与二妹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太子有些失态的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腕急眼了,“你为何不告诉本宫?本宫当初就怀疑过你,你这是为何……” 白华英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动作,“殿下,有些事情,也是讲缘份的,臣女自知无才无德,不配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日后善待臣女的妹妹,她是个心性纯善的好姑娘。” 一个为了太子不顾安危闯入险象环生的山林的傻丫头,白华英忽的觉得,她与白玉如的关系,似乎悄无声息的就变好了,如今最让人头疼的,还是白秋兰! “若是你愿意,本宫……。”这个人到底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如今近在眼前,他却失之交臂,他如何能甘心! “殿下,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更何况男人也该有男人的责任与担当,这世间的缘份,从来没有愿意与不愿意一说,没有缘份的事情,殿下又何必强求,臣女的二妹妹,殿下若是相处久了,定会喜欢。”她端庄的站着,一只手握着绣春刀,霸气凛然的架势,瞧得人很是欣赏。 “是,你说的在理。”太子失落的退回了原位。 官家瞧着这架势,不由笑了,“看来这白丫头心里是另外藏着人了,无妨,你若是有,只管知会朕,朕定然让你风光大嫁。你告诉朕,是哪家的公子?” “臣女如今只盼着大晋能够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至于旁的,臣女并没有这样的心思,望官家恕罪。”白华英微微低头,站在一旁,比男人还要正气。 “好!这大晋的人若是能如你一般,何惧那些鞑子!行了,既然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春猎之后朕便下旨,着太子与白家嫡次女择日成亲。”官家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太子谢了恩,璟王懒洋洋的起身,撇了眼白华英,“外头夜沉露寒的,有劳白小姐,送一送。” 第382章 婚事暂定 第382章 婚事暂定 白华英真想上去给他一脚,以璟王的实力,独战鞑子也绰绰有余,如今一个夜沉露寒的,就要她去送,摆明了是有话要与她讲,只是官家跟前,她也不好拒绝,只得去送了。 一出营帐,太子便朝她作揖,眼底透出些许敬重来,“当初母后给本宫议亲,提起过你的事,说实话,本宫是因为你的容貌,又听了外界的谣言,这才推拒了,先前没想到三次竟都是蒙你所救,欠你的,本宫他日定还。” 当初是他以貌取人,错将珠宝当了鱼目,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当初那个自己有多不成熟,然,大局已定,一切都已经晚了。 白华英忽的觉得,这一刻这个小毛孩子长大了不少,“殿下不必多礼,臣女亦是真心的祝殿下与二妹妹琴瑟和呜。” “本宫明白,白小姐只管放心,本宫如今有了她,自然会好生待她。”太子与她相视一笑,心里却苦得厉害,到手的白月光,就这么没了,若是他能自私一些,当时说要娶白家嫡女,若是他能早一些察觉到他要找的人近在咫尺,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有殿下一诺,臣女就放心了,殿下请。”白华英知道的,这个人的野心很重,如今又耐得住性子,只怕他日也不会只是区区一个王爷,白玉如跟着他,往后的日子,就要靠她自己去熬了,白家能给予的帮助,微乎其微。 太子朝她作了揖,转身便走入了他的营帐,白华英握着绣春刀,望向璟王,“王爷还有事?” 璟王猛的将她拉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低头凝着她,目光灼灼,“你拒了太子与官家,你可知,抗婚是大罪?若是官家气头上,大可治了你的罪。” 白华英对上他的眼神,轻笑道:“官家是个明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二妹妹既然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我又怎么能夺人所好?”好在太子是个明事理,顾大局的人。 璟王将她圈在怀里,嗓音低沉,就着隐约的月光问道,“你抗旨,难道不是为了我?” “王爷多虑了,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明日就该回宫了。我还要去照顾官家。”白华英一把推开他,转身往外走,璟王猛的将她扯了回去,低头瞧着她,“当真不是为了我?嗯?”小丫头的心可真是够狠的,拒绝起人来,无情得很。 “王爷,我如今想的是什么,你该很清楚才是,当初若是你我联手,赵斯年走不出玉鹿山!勇安侯在北域失踪得蹊跷,这些鞑子与他们未必没有干系!你却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活!”先前的大仇,刻进了她的骨血里,她每回见了封家的人,那股子恨意,都会疯长! 扰得她夜不能眠,让她在梦里不断的挣扎难安,她的孩子,她的氏族,她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干系了,她如何能受得了。 璟王将她拉进怀里,叹了叹气,“我何尝不想,但我要的,是整个勇安侯府,小丫头,再忍耐些时日,如今北境动荡,守在北境的将领只怕是要挡不住了,我须得尽快将侯府的事情处理完。” 小鱼小虾算得了什么,他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不是小打小闹的平白提高了那老狐狸的荷警惕心!若真是这样,那他先前所有的计划,都白做了。 白华英这一肚子的气忽的消散了些,“大晋内忧外患,这些驻虫若是处理,后患无穷,你怎能安心上前线,我倒有一个妙计,我们可以试一试。”白华英警惕的看了眼四周。 璟王揉了揉她的小脸,温声道:“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回城之后再议,此时人多眼杂,你听我一劝,回去之后,不要再卷入这些事情里来。” 他是千防万防,愣是没防住这小丫头来了官家的身旁,伴君如伴虎这个理她到底是听过还是没听过?璟王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 “唉,真是不听话,暮成是怎么盯着她的?”如今竟然让她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画风一转就出现在官家的跟前,这小丫头到底是封家出来的,他似乎小瞧了她了。 烨罗无奈的笑了笑,“暮成追丢她也不是头一回了,属下以为,白小姐这样的,谁碰上了谁倒霉,哪里还用得着个人护着白小姐。” “倒是本王小瞧了她了。行了,让暮成看着些就是了,其余的人,都辙了。”守着也是无用,她若是要走,轻而易举。 “白小姐那胎记,怎么突然就没了?王爷,属下以为,若是要娶白小姐,还是尽早。”如今想娶她的人可多了,太子殿下是犯了傻,否则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不急。”璟王走在夜色里,目光里却有着势在必得的底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烨罗瞧着这两人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今夜的月色明亮,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官家站在窗边瞧着月,叹了叹气,皇后取了斗篷过来给官家披上,柔声道:“夜里凉,这些人也不知是怎么伺候的,连这窗也不关,官家本就身子弱,若不加以注意可怎么得了。” 官家咳了两声,侧过头来凝着她,“近来朕听说你与侯府走得很近。” 皇后心里猛的一跳,跪在地上,“倒也不是走得近,只是……只是荣儿要打理沟渠一事,赵世子也参与其中,有些事情难免就会接触到。”她四两拔千斤,轻易的将放挑到了荣王身上。 官家手搁在窗棂上,夜风拂过,吹得外头的树影婆娑,“荣儿的事,不必多说,你与勇安侯府走得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朕也由着你,但有一点,你该明白!你是皇室中人。” 皇后手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微微低着头,哽咽着道:“臣妾嫁给官家这么多年了,自问一心都是为了官家,从未有过半点私心,外头的人乱嚼舌根子见不得臣妾好,官家对这样的谣言难不成也要放在心上吗?若真是这样,官家治了臣妾的罪,臣妾无话可说。” 她泪眼朦胧的跪在地上,抿着唇委屈得很,瞧得官家心里软了一大片,抬手将她扶了起来,好言好语的哄着,“朕当初力排众议,纳你为后,自然待你如夫妻一般,今日是朕失言了,皇后莫要放在心上。” 皇后倚在他胸口,委屈道:“臣妾十几岁便嫁给官家,还生下了荣儿,这么多年了,官家若是不信任臣妾,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嘟着嘴置着气,瞧得官家心疼不已。 “好好好,都是朕的不是,再哭可就不漂亮了。成个小花猫了。”官家替她擦着泪,耐心的哄着,宛如珍宝,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对皇后这拿捏男人的手段所折服!难怪皇后宠冠六宫这么多年,她当年若是有皇后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有今日之恨! 官家哄了她许久,哄得她心情大好了,这才吩咐李全送的皇后回去,皇后扫了眼白华英,转身出了营帐,朝李全道:“官家身边那缇骑,似乎是个女人。” 李全恭敬的点着头附和道:“可不是嘛,就是那个叫遥儿的,娘娘您也是见过的。那会子荣王殿下瞧见了,还同官家说要娶她呢。” 皇后脸色一沉,“我看不仅仅是荣儿要娶她,如今连官家也动了心思了!你晚些待官家歇下了,去将她给本宫带过来,官家身边的人也得守着些规矩,一个宫女,穿着缇骑的衣裳,成何提统!” 李全原也是喜欢白华英的,可如今见自个儿是得不到了,也就收了心了,但好歹还念着那份情意,不由道:“不仅仅是荣王殿下,太子殿下也说要娶她,只是都被这遥儿回绝了。” 那些人说她是白家大小姐,听得李全是一头雾水,那白家小姐是个什么模样,他可比谁都清楚,先前在宴上他也是瞧过的,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哪里有今日这遥儿的一半。 皇后一时来了兴致,“真是个狐媚子,迷得这些男人都神魂颠倒,将来定然是个祸害,你将这狐媚子盯紧了,待回了宫,本宫倒是要瞧瞧,她有几分能耐,也敢在本宫跟前勾人。” 李全擦了擦脸上的汗,“娘娘,这遥儿姑娘原是……” 皇后身旁的杜芝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娘娘,荣王殿下不知怎的,上吐下泄的,这宫里的太医来了好几拔人,开了方子也不见效,您快去瞧瞧。” 皇后顿时沉了脸,迈着步子就朝荣王的营帐跑去,焦急如焚,“这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这样一个小病都治不好!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非扒了他们的皮!” 杜芝领着皇后急匆匆的跑了,李全瞧着二人的身影,眯了眯眼,转身回了主帐,主帐里头,官家正在泡药澡,白华英站在外头侯着,里头几个太监正在伺候着。 李全上前将先前的事儿说了一通,官家在浴桶里咳了几声,“想是累了,歇一歇也无妨,你亲自代朕去看看。” 李全复又退了出去,他望向白华莫,叹了叹气,低声道:“你与白家小姐,真是天壤之别,先前多有得罪,白小姐莫往心里去。” 白华英笑道:“李公公情义双全,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友,先前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公公也不要放在心上。” 李全听了心头猛的一跳,“白小姐不嫌弃奴才是个阉人?”世人瞧见他们这些个太监,表面上都是恭维,背地里指不定将他们唾骂成什么样子了。白华英笑道:“这世间历来只有好事与坏事之分,哪里还有这样分人一说?外人的话,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第383章 荣王疫病 第383章 荣王疫病 李全错愕了片刻,又笑了,“白小姐心胸远大,奴才佩服,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奴才的地方,白小姐只管开口。”一个连太子妃都能让给自家妹妹的人,一个不爱权势的人,在这上京城里少见,李全对白华英也因此高看了两眼。 “我不过是偶然来到这儿,我的身份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公,若是有人问起来,还请公公代为遮掩一二。”明天她就回了白家了,她是谁也就不这么重要了。 “奴才明白,白小姐只管放心。”李全年纪不算大,在官家身边却呆了好些年了,如今处事圆滑的很,他与白华英告了别就去了荣王的住处。 白华英见夜色深了,回主帐时,官家已经泡完了澡,下人们抬着药桶退了出去,官家裹着厚厚的斗篷,坐在碳盆边烤着火,见她回来了,咳了几声,“朕如今觉得这身体状态好多了。” 白华英跪在他身旁,拿了丝帕搭在官家的手腕上,搭了手替他诊脉,官家坐在一旁瞧着手中的折子,神情散懒,“小丫头,朕有意将你指给太子,你却不愿意,难不成真的是为了你那二妹妹?你那二妹妹朕也瞧过,若是高门大户也当得,但若成为太子妃,到底还欠些火侯。” 白华英轻笑着收了帕子,“臣女是个感情用事的,瞧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臣女只是觉得,人生苦短,若是寻不到一个两情相悦的,这漫漫长夜过得也不安心,二妹妹能嫁给如意郎君,也是沾了官家的福气。” “你啊,这嘴是越发会哄人了,可惜了,太子这小子,没这个福气哦,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少年郎,到时候朕可得好好的敲打敲打。”官家笑着拿笔批折子。 “官家的身体每日都在转好,想是这些药用着对了的缘故。只要坚持用下去定能恢复如初,只是那毒若再强上几分,只怕往后就很难再调理好,下毒之人,官家还是要彻查才好。”白华英将帕子细细叠了起来,这帕子是她寻了上好的丝自己做的,用来搭脉触感最好。 官家顿了顿笔,忽的又笑了笑,“朕这一把老骨头,如今还能活多少年?往后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咯。”他似乎知道是谁下的毒,但至今也没有一个强硬的态度,或许真的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白华英也不再说什么,将桌案边的灯挑得亮了些,又添了一盏矮些的灯搁在官家的身旁,那折子里的字也明显了些,瞧着不再眼珠子疼。 官家如今身子才好些,熬着夜点着灯的看折子,一看就是大半宿,白华英在旁边研着墨,瞌睡直犯,站着站着就睡着了,官家批折子批得认真,也没注意到她,直到添墨的时候发现没墨了,一抬头才发现这小丫头站着睡着了。 他搁了笔,看了眼一旁的沙漏,这都丑时三刻了,怎么李全也没个消息过来,“来人,摆驾去荣王那。” 官家对那个幼子很是疼爱,这半夜的功夫没见消息,就要去寻人,白华英被这声音猛的惊醒,官家见了朝她摆了摆手,“你奔波了一日也乏了,不必跟着伺候。去睡。” 白华英忍着呵欠,送了官家出主帐,转身就在主帐外头的屏风后那小塌上刚躺下,就进入了睡梦里,她实在太困了,下半夜外头打了雷,她才猛的惊醒,醒来发现身上渗了好些冷汗。 她擦了擦汗,起身看了眼外头,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春雨,闷声雷从山边炸开来,外头的护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来来回回的走动驻防,白华英披上厚厚的斗篷出了主帐。 “官家呢?”她吓得脸色发白,四处张望,连李全也不知所在。 “荣王殿下病了,官家守在那儿好些时辰了,还没有回来。缇骑这是要过去?戴上斗笠蓑衣。”守门的见了她恭恭敬敬的将东西呈了上来,白华英接过这些东西戴上,急匆匆的去了荣王那儿。 这会子荣王那帐里围了一群人,白华英挤了进去,就瞧见那些多是太医,荣王在床边昏睡着,嘴里还在念着遥儿,白华英打量着他的脸色,又看了看他手上冒出来的几个痘子,心里猛的想起些事,拉了拉官家。 “这儿不宜久留,官家还是赶紧离开为好。”白华英压着声音,在官家耳旁低语了几句。 官家狐疑的瞧着她,“你瞧出些什么来了?”她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她的专业领域在内科,而非是外科,外科到底还是他师兄更在行一些。 “这症状,瞧着像疫病,只是如今隔得远,不好确认,官家,你还是先走为好,这颗驱毒丸回去之后马上吃,另外,再沐一次浴,用艾草熏一熏。”白华英掏出个药瓶子,偷偷倒了粒药塞给官家。 官家也信任她,手捂着嘴,看似是咳嗽,实则已经用唾沫将药咽下去了,皇后守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瞧着昏睡不醒的荣王心如刀绞,“好好好,母后去给你将遥儿找来,你要什么母后都给你,好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荣王咳了两声,含糊的说了几句话,皇后隔得近也没听出来,愁得心都要碎了,“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也治不好,那也治不好!还要你们有何用!” 其中一个太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惊恐道:“臣等翻遍了医书,也未见此疑难杂症,眼下玉鹿山离上京也不算远,若是去请了那缥缈阁的魏公子来,王爷此症定是有救。” 这群太医倒是有意思了,治不好的就往她师兄那儿推,白华英打量着荣王的手,心生警惕,璟王从外头进来,带着满身的风雨,他解去斗笠与蓑衣,打量着床上的荣王,“既然这些太医留着无用,那就杀了,往后宫里若有难处,只管去宫外请大夫就是了。” 他抬了抬手,烨罗便领着人走了进来,抬手就要去拉太医,吓得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饶命,这……实在不是臣等无能,是荣王这病……这病蹊跷,臣等只怕是……怕是瘟疫啊。” 瘟疫二字如同一道惊雷,轰的一声炸得众人脑瓜子翁翁直响,璟王凝着床上的人,沉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瘟疫!简直一派胡言。” 皇后守在床边,听了瘟疫二字,吓得挪开了些,只是细微的一个小动作,白华英却不由替荣王觉得可怜,有母如此,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上京这么多人,我儿又有多人照看着,怎么会是疫病!你若瞧错了为,本宫定不饶你!”皇后起身来到太医跟前,瞪着太医,眼神刀子似的。太医哪里敢反抗,咬着牙连连称是。 几个太医凑在一块儿又嘀咕了半天,官家与皇后等人已经辙到了屏风后头,璟王站在她身旁,轻声道:“你不是歇下了,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回去歇着。” 白华英掏出个解毒丸悄悄塞进璟王的手里,璟王忽的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旁若无人的瞧着床上的人,与官家聊起了一些驻军的事宜,这漫不经心的动作,瞧得白华英有些心猿意马。 他伸出手在白华英的手心里比划着,也没写些什么,只是无聊的勾着她的手心,白华英被勾得有些痒,手里的药璟王又没接,她也不敢将手辙回来,只能这么由他握着。 太医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出来个太医院的院长,又给荣王号了脉,脸色发青,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荣王殿下所得,正是疫情,请诸位赶快离开营帐。” 皇后吓得往后瘫了,亏得杜芝扶了一把,皇后拉过老太医直摇晃,“我儿怎么会是疫病?他一直与我们呆在一起,春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是疫病就是疫病了!你瞧仔细一些,他就是昏睡不醒,怎么会是疫病!这上京哪来的疫病。” 皇后陷入了颠狂,荣王是她所有计划的源头,如今荣王若是出了事,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老太医被她摇得险些断了气,“娘娘,这疫病的来源如今还不知道,但是要杜绝传染,大家回去之后定要以艾草沐浴,以艾叶熏屋,切记,与荣王殿下相关的东西,全部都要烧干净,不可留下半点痕迹。” 荣王病床头闹成一片,白华英将药塞进璟王手里,瞪了他一眼,“赶紧将药吃了!” 璟王这才松了她的手,将药吃了下去,低声道:“你也觉得是疫病?” “是,可能性很大,但是源头如今还未可知,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来自上京的那些沟渠问题。”当时她瞧见那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开春再不处理,那些污水就会成为疫病的源头,只可惜当时没有一个靠谱的大臣来主理此事,这事就耽搁了下去。 璟王沉沉的叹了声气,“若真是如此,只怕大晋要出大事了,你离这里远些,不要掺和进来,我自会命人来处理。”白华英这个性子善得很,她又是个大夫,骨子里便有着悬壶济世的使命,怎么会冷眼旁观? “我另有打算,倒是你,要多加小心。”白华英将药瓶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颗药分了一半给他,“这药要留好,一颗药的有效防护期只有三天。” 璟王这一刻忽的不想让她来当这个大夫了,“疫病非小事,不可胡来,乖乖的回白府。” 此时这营帐里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璟王与白华英的谈话,众人在太医的吩咐下,有序的退了出去,官家如今心也悬着,望向璟王,却见他与白华英并排走着,不免有些狐疑,“璟云,此事你着人去查一查,看这疫病的源头在哪,若真是在上京,麻烦可就大了。” 官家对此头疼得很,璟王微微颌首,松开了白华英的手,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目光沉沉,“上京沟渠坍塌,污水漫街,初春的天忽冷忽热的,那疫情从哪里来的,不好说。” 官家叹了叹气,“朕也略知一二,当初因着北域一事耽搁了,此事还未下定论,你先去查一查消息再行商议,另外,通知下去,明日回京。” 第384章 春猎归京 第384章 春猎归京 璟王拢了拢衣袖,望向细雨绵绵的天幕,营帐的外头雾气沉沉,春季里这样的霉雨天数不胜数,“是该回去了。” 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来来往往的太医在烧着艾,官家也乏了,回去之后躺在塌上,手里还拿了个折子,白华英将灯盏挪了过来,忍不住叮嘱,“夜里看折子伤眼,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官家不如先眯会。” 官家打了个呵欠,将折子丢在一旁,“荣王身上的疫病,你可有什么看法?” “奴婢不敢擅自下决断,不过宫里的太医都说是了,只怕这事八九不离十,上京只怕还有一场疫病在等着,官家此次回京,只怕也会有危险。”上京发生疫病,若是大臣一个个都出了事,整个大晋就塌了一大半了。 官家曲指点着塌上的矮桌,“朕已经着手去彻查此事,但疫病来得急,你这药,能配多少出来?” 白华英细算了算,摇了摇头,“药材珍贵,当是是与师兄一道研制的,也是备不时之需。” “是啊,这朝堂上先前你父亲上了几次折子,要着重治理上京沟渠一事,都被旁的事情压了下来耽搁了,如今这疫病若真是沟渠一事闹的,事情就棘手了。”官家搓着手,神色疲惫,如今他是趁着自个精神状态还好,熬着灯油的在处理折子。 官家倒是个实打实的好皇帝,可他底下的荣王就不见得了。 白华英眯了一会,如今状态尚好,“无论是什么,总是要严加防范才好,事情还未查清楚,也不急于这一时,但沟渠一事已经有好几年了,如今越积越严重,这才暴发了。” 正说着,李全急匆匆的打外头冲了进来,顾不得拂去脸上的汗水,慌道:“官家,出事了,出事了!外头的几个大臣也并发了与荣王一样的症状,几位太医如今已经确诊了,正是……正是疫病无疑了,王爷的意思,官家即刻启程回京,其余病人,一律留在行宫医治。” 官家搁了茶盏,匆匆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被李全拦了下来,“官家,这外头可去不得了,那疫病是会传染的!太医查出来,那几位大臣参与了沟渠修葺一事,刚从那边回来,没成想荣王殿下晚间的时候与他们议了事,染上了。” 官家站在营帐门口,沉沉的叹了声气,“传令下去,马上进宫,这些染了疫病的,与太医一并留下,其余人等即刻出发。” “王爷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只是……只是皇后娘娘不愿走,她说是要留下来亲自照看。”李全的脸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了,他随意的擦了擦。 官家转身回了营帐里,望向白华英,沉声道:“朕这群太医,医术历来不过如此,你与你师兄皆是医术高明之人,朕有一事要托付与你们去做,你可愿冒这个险?” 白华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由颌首,“臣女忠心于大晋,忠于官家,万死不辞。官家只管吩咐。”在她的心里,家国远比她的那些仇恨要更加重要!她是一个大局观很重的人。 “好!不愧是靖安伯的外孙女,今日你回城之后,时刻替朕关注大晋的疫病情况,朕回城之后,会马上封锁城门,以防疫病流出,你与魏公子须尽快研制出对抗疫病的药来。丫头,朕可就将上京交到你手上了。”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白华英的肩,眼底透出几分沉重来。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白华英的心思都在上京,自然要想法子保全那些人,这一回,可比那雪灾要骇人得多。 “这是朕的令牌,你拿着这个令牌,上京所有的官兵都听你的调遣,这里头若是有贪官污吏,为官不仁者,朕允许你先斩后奏。”官家手里的牌子很轻巧,上头盘距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张牙舞爪,威严十足。 白华英接过手中的令牌,忍不住想,若是以这样的由头杀了赵斯年,到底算是公报私仇,还是先斩后奏! 外头的雨渐小了,鱼肚般的白自远处的天穹漫开,黎明将至,春猎的部队已经整理完毕,众人依次上了马车,一路疾驰着回了上京。 白华英进了上京城之后便下了马车,绕了几圈之后潜进了白家,她换了衣裳后,白家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回来。 柳氏拂着衣上的雾气,一阵后怕,“快,马上将门都关死了,别让任何人进来,如儿,你去瞧瞧你大姐姐回来了没有。” 白秋兰吹了吹指甲,阴阳怪气的道:“她怎会回来?她这会子不知道在猎场的哪个角落里快活呢,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依我看,母亲,你还是赶紧将门关了的好,省得她到时候带回来个什么不干不净的病,没得整个府都要跟着遭殃。” 白玉如嗔了她一眼,“兰儿,到底她是大姐姐,怎么能这样说话?你是不是瞧见她了?” 白玉如没敢说白华英脸上没胎记的事儿,当时若不是白华英拉了她说话,她也没认出来,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那个翩翩少年竟然是她大姐姐。 白秋兰的事儿不敢让众人知道,冷哼道:“我可没瞧见她,她自个去了哪儿我怎么知道,不过春猎这么热闹的事,还能少了她不成?放宽了心,祸害遗千年。” 白玉如无奈的摇了摇头,朝柳氏担忧道:“咱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上京的药馆里人都满了,看来这疫情是真的闹起来了,咱们府上的人如今所幸都好好的回来了,那就都不要再出去了,等外头的风波平息了再说。” 柳氏一颗心悬得厉害,“是啊,疫病可不比天灾,治个伤,吃饱饭就是了,这可是会传染的东西,唉,你大姐姐也不知去哪儿了,你赶紧去找找。” 白秋兰见人要出去,当即挡了去路,“还去外头找?到时候真传染了就有的哭了,咱们还是赶紧将门关了的好,别因着她一个人,将咱们府上几十口都给毁了!” 众人一时争执不下,白华英慢悠悠的从后院过来,打量着众人,“怎么了?找我?” 白玉如瞧着她脸上重新涂回去的胎记,心里猛的一跳,这个大姐姐着实是可怕,竟然提着绣春刀杀了那么多刺客,当初若是不是她,只怕自己就真成了个尸体了。 “大姐,你没事?”白玉如急得眼睛泛红,见她来了,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白秋兰见二人你浓我浓的,不由鄙夷道:“你们可真是姊妹情深!”先前分明是在营地里瞧见她,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比自己先回府,白秋兰总觉得这里头很蹊跷。 芹小娘拉过白秋兰,嗔道:“如今人回来了就好,平安无事便是上天保佑了,都各回各的院子里去,可别再往外跑了,如今外头可吓人的很。” 白华英转身回小院,白玉如紧跟着她,挽着她的胳膊,寸步不离,柳氏见了不由失笑。 “玉如这孩子,如今与华儿是越发的要好了,咱们府里头姊妹们若是能团结一心,才是好呢。”柳氏瞧着二人的背影,心里头愈发的高兴。 芹小娘讪笑了笑,拉着白秋兰便走了,白秋兰走在长廊上,扫了眼正在吩咐内务的大娘子,气呼呼的道:“娘,你瞧她那个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又不是我不愿意同她们要好,可如今你看看她们,眼里哪里有我!” 芹小娘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同她们较什么真?你一个庶出的孩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将赵世子捏住,你嫁得好了,她们到时候自然就上赶着来巴结你了,人要学着自己争气!” “赵世子对我自然是好的,可是父亲不是回信了吗?说是不同意这亲事!我能怎么办?”白秋兰气得眼睛通红,恨恨道:“她们两个就是同我有仇,见不得我好,父亲不同意,保不齐就是她和大哥哥在父亲那儿说了些什么,害得我如今嫁不出去。” 她扯了一束含苞待放的桃花捏了个粉碎,“我不好过,她们也别想好过,大家都别嫁了!” 芹小娘将她拿到一旁,心疼不已,“傻孩子,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可不能说这种胡话,若是要嫁,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法子,到底有些上不得台面。” “如今面子都要被她们丢干净了,还管什么台面不台面的,娘,你赶紧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法子!”白秋兰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拉着芹小娘满眼希冀。 芹小娘深吸了口气,死死的扣着她的手,“兰儿,你当真决定要嫁给赵世子?” “嫁!我就要嫁给他。娘,那可是侯府!我这样的身份,若是父亲来给我说媒,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夫,我不想,我要荣华富贵,我要让白华英她们付出代价。”她咬牙切齿,对白华英是恨进了骨子里了。 “好!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便去替你准备,只是这如何做,还是要等你及笄之后再说,眼下疫病暴发了,不是时候。咱们得沉住气。”芹小娘握着她的手,扫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拉着她急急的回了院子。 晨光从云的一端探出头来,落在白华英的院子里,院角落的几株桃花已经结着花苞了,翠青摘了几束插进了屋内的琉璃瓶子里,见二人回来了,担忧的迎了上去,“小姐,二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外头如今乱的不成样子,奴婢都快吓死了。” 白华英进屋去了斗篷,捧着茶盏灌了两碗水下去,“没事,你去备些吃的来,二妹妹该饿了。”她抬手给白玉如倒了一碗,白玉如也不嫌是她的碗,捧着就喝了一碗。 第385章 申请出府 第385章 申请出府 白玉如朝她伸出碗,笑盈盈道:“烦请大姐姐再给我来一碗,压压惊。” 白华英抬手给她重新倒了一盏,她捧着碗又喝一大半,搁了碗惊魂未定,“这一次的疫病来得太快了,咱们亏得没同荣王有所接触,否则只怕咱们也难幸免了,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白华英觉得屋子里闷,拉着白玉如上了阁楼,楼上推开窗就能看见上京外头的情形,惜日里的人声鼎沸,如今一片混乱,好些留在上京的灾民如今也染上了疫病,各大医馆纷纷闭门不出,巡防营戴着口罩与手套在街道上整顿秩序。 白玉如叹了叹气,心生怜悯,“这疫情暴发,先前我听说过华安县的事,一整个县的人都死绝了,上京眼下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白华英手撑在窗棂上,瞧着这人间疾苦心如刀割,“你想救这些人吗?” 白玉如狐疑的瞧着她,“家国家国,国若是乱了,哪来的家,你可是有什么好的法子?快说出来,咱们马上去做。” “外头都是疫情,咱们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只怕就回不来了,你可要考虑好,殿下在春猎的营帐里已经求官家下旨了,将你赐婚给殿下,只是疫情来得仓促,眼下旨意还没有下来。”白华英对这个二妹妹渐渐改了观,二人的关系较之先前,简直突飞猛进。 “真的?官家当真赐婚了?”白玉如险些跳起来,雀跃着拉了白华英的手不敢置信。 “这是太子在官家面前亲自求的,岂能有假,只是圣旨还没下来,一切恐有变数也未可知。”就像她那口头一提的婚姻似的,最后与太子没在一起,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也证明了口头之言不可信,白华英没敢让她有太大的希望。 “不管怎么样,殿下是去官家跟前求了亲的,大姐姐,先前真是我愚昧了,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往后你我定如亲姊妹一样,你若是出个什么事,我也定豁出性命来护你。”白玉如心愿得成,内心澎湃得很,拉了白华英,那眼泪止都止不住。 “好了,我们玉如可是上京小有名气的才女,若是大哥三元及第,父亲再升了官,你与蓼下也算不得高嫁了。只是……殿下自请废了太子一位,往后就要去豫州了,豫州倒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的,英才辈出,只是离家就远了。”白华英瞧着出了的太阳,替她高兴。 “不管我去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对了,疫情一事,我需要做些什么?你只管开口,若是能帮衬殿下一二,我甘愿去。”白玉如瞧着那府外的人间炼狱,心如刀绞。 白华英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咱们要先去缥缈阁,眼下上京诸多医馆都关门避灾,不成体统,我想将这些人隔开,再研究药物来治理疫病。” 白华英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思路,她在阁楼的衣间挑了两套便于行动的衣裳,白玉如伸手挑了一套深蓝色的,白华英一把按住她,“二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此去多凶险,若是真的染上了疫情,这会子可没有救治的良药。” 白玉如拂开她的手,麻利的将衣裳换了,“你都不怕死,我怕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若是能博个好名声,将来对殿下也有利,不是吗?”她大义凛然,可她也存了几分私心在。 “此事……你还是要去向大娘子说一声。”白华英利落的将一头发高高束了起来,整个人英姿飒爽,看得白玉如眼前一亮,忽的想起她脸上胎记的事儿来。 “大姐姐,你那次……脸上的胎记怎么没了?”她细细的摸了摸白华英如今的脸,总觉得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似的,这样的红色瞧着与胎记倒是有些像。 白华英笑握着她的手,“可别想转移话题,眼下要紧的是去见大娘子,她若是让你走,我定带你去,不过她若是不愿意,那你就留在府里,这府里芹小娘她们是个爱生事的,只怕会挑事,你在府里盯着些也是好的。” “我不要,我要与你一起去救灾!母亲那儿不必去,我写了纸条到时候留给她就是了。”白玉如将衣袖的系带系得严实了些,俏丽的面容上满是坚定。 白华巨拗不过她,只得领着白玉如出了栖梧院,柳氏正在府里清点东西,寻思着这些东西能撑多久,正数着米袋子,就见白华英领着白玉如过来了,她将算盘搁在一旁,朝白华英招了招手。 “华儿,你过来替我瞧瞧,这里的帐,怎么瞧着不大对?”她指了指眼前的米仓,又指了指帐上的数目,白华英凑过来看了两眼,“这笔帐是前些日子赈灾的时候支出的,是三十石,我让白芷记了档的,大娘子可以去核对一下。” 柳氏合了帕本,笑着往外走,一手拉过白玉如,嗔道:“我说呢,怎么差了这么多石,是我记糊涂了,一时竟没想起这事儿来,眼下外头不太平,你们可别再出去她了,府里的吃食我算了算,加上后院的丫鬟仆人种的,也够有咱们吃上一个月的了,春季菜都长得快,若是撑一撑,节省一些,一个半月也不成问题。” 姊妹两互视了一眼,白玉如扯了扯白华英,白华英与柳氏来到前厅,柳氏净了手,接过帕子擦了擦,“亏得咱们运气好,带去的人不多,回来的时候走得快,也没接触到病了的人。” 白华英在她对面坐下,思量着边道:“无论如何,咱们府里还是要提高警惕,我记得府里还有艾草,这个每天都要用,另外,府里的人相互间也少些走动,每个人最好都回自个的屋里呆着,一旦有高热的情况,就送出去就医。” 柳氏被她说得惊魂未定,“咱们府里的人都是醒得的。” “我这儿有个方子,没得疫病的人喝了,可以预防,虽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传染,但多少也会有些作用,大娘子,你拿着这个方子去熬药,每日每人三碗,一点都不能少。”白华英掏出方子递给大娘子。 白玉如附和道:“我听说,得了疫病的人,身上都会长像痘疮一样的东西,若是身上出现那样的,就马上将他的东西都烧了!将人送去就医。” 大娘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如今怎么对府里的事这样上心了?”当初若不是自己这个女儿不喜欢打理内务,她哪里会讨好白华英而将她拉起来处理内务。 白玉如提着裙摆,拂衣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恳求道:“女儿求母亲恩准,与大姐姐一起出府,救治病人。” 柳氏傻眼了,手里的茶盏差点跌到地上,“你说什么?” 白华英见状按着柳氏的手,将她手上的茶盏搁在桌案上,温声道:“大娘子,如今上京的难民太多了,许多大臣都开始布施,我与缥缈阁的魏公子熟识,如今缥缈阁忙不过来,我想去帮忙,一来,替白家博个名声,二来,也是我对这些病人于心不忍,还请大娘子成全。” 柳氏拉着她的手,急道:“这上京城里这么多大夫,哪里就要你们两个小姑娘出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名声不名声的,真要是染上了,眼下又没有药,命都没了,还要这名声做什么,你们就在府里好好呆着,哪也别去。” 她想将白华英拉起来,却发现拉不动,不由蹲下身子,耐心的哄道:“好孩子,你一片仁心,我知道,但这一回不比先前雪灾的时候,这是会传染的!保不齐小命就没了!你才十四岁……” “大娘子,我十五了。”白华英她握着她的手,坚定的道:“我只是去给魏公子配配药,接触不了那些病人,大娘子放心就是了,咱们白家到底是官宦之家,这样大的事,断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大娘子愁得柳眉紧拧,“如今不管那些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们也乏了,回去睡一觉,权当是在府里念书了。” 大娘子柳氏对白华英如今是真上了心,瞧着她关怀备至,“起身,那疫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辰哥儿与主君在北域救雪灾,自然是有功有名的,哪里就要你们两个小丫头去挣了,快回去歇息,华儿这眼袋都快搭到嘴边了。” 白玉如跪在地上,态度坚决,“母亲,你就让我们去,回来的时候你也瞧见了,上京的天都要乱了!再者,太子殿下去官家跟前请了旨,要娶我做正妃,如今我若是能得些声名,将来也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望母亲成全。” 这下柳氏傻眼了,瞪着白玉如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哭笑不得,这母女两的表情,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大姐姐告诉我的,殿下已经向官家求过了,如今疫情当前,婚事还未下旨,母亲,我若是太子妃,断没有丢了太子脸的道理,你让我去,将来……将来若是殿下能成,松哥儿就是小国舅了。咱们白家,定然会比如今更好。” 柳氏收了手,她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松哥儿,府中老二如今性子也强,只怕等松哥儿大了,这白家都被白敬言给占完了,如今若是成了小国舅,那白家的家主之位,必然就是她那幼子的了,柳氏心动了。 白玉如趁热打铁,拉着柳氏的衣袖子,目光灼灼,“母亲,让我们去,白家断不会只是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是争一口气,也要比眼下好才是。” 柳氏叹了叹气,望向白华英,“华儿,既然决意要去,那就带几个人在身边,也有个人照看,出府之后当心些,莫要与那些病人接触,若是外头不好,就回来,我在后院僻一个院子出来给你们。” 白华英朝她沉沉的磕了个头,白玉如拉了她起身,看了眼身后的丫鬟,“旁的我也不带了,我就带红杏一个。你带翠青去还是?”白华英扫了眼院里的下人,眯了眯眼,“去,将白家的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要事宣布。” 第386章 挑忠仆 第386章 挑忠仆 翠青没一会儿就将人都召集了起来,连带着老太太听了动静也过来了,她这段时间身体不大好,走得慢,是府里的下人抬着过来的,她一见白华英这架势就来了气,念及她如今的身份,又和善了些,“这是闹什么!” 白玉如近前搀着老太太,柔声道:“我与大姐姐想着,如今疫情当头,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打算以白家的名义,去给缥缈阁帮忙。” “胡闹!这一来一回的,疫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柳氏,这两个孩子不懂事,怎么你也由着她们闹腾?这命可不是儿戏,若是将疫病传进了府里,咱们府里的人可都得死!”老太太横眉冷目的望向柳氏,语气凌厉,脸上的脂粉都快抖落下来了,艳红的唇脂骇人得很。 白秋兰紧着斗篷过来,不耐烦的道:“闹轰轰的,你又想作什么?非得将咱们白家作得鸡飞狗跳,疫情进了咱们府里了,你就甘心了是不是?” 芹小娘将她拉到一旁,朝老太太阴阳怪气道:“这救灾,说的好听,可咱们白家若是将两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放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府上没有人了?先前雪灾就罢了,咱们府上有多少家底,够你们这样慷慨的。” “就是,爹爹就那么点俸禄,可经不得你们这么折腾。”白秋兰怨恨的瞪了眼白华英,恨不能将她踩进泥里,让她做回那个任她打骂的傻子。 柳氏扫了眼得意洋洋的芹小娘,咬着牙没说出太子妃那一段,朝老太太解释道:“这事我原也是不同意的,只是这两个孩子死活要去,我也是没法子了,如今主君在北域救灾,咱们这些为人妻女的,也断不能减了他们的名声不是?” 老太太一寻思,也是这个理,“你们两都要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魏公子倒是出了名的神医,只是到底疫病不比其他。” 白玉如挽着老太太的手哄道:“大姐姐说了,去她魏公子那儿只是帮着配药熬药,魏公子那儿人手不够,咱们若是能调些人去,也给父亲博了个好名声,到时候大哥二哥他们若是做了官儿,对他们也是有益的,祖母,你就让我们去。” 白秋兰冷哼了哼,“只怕到时候去了,就是有去无回,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老太太扫了眼白秋兰,低斥道:“你瞧瞧你两个姐姐,这样通晓大局,处处替白家着想,你虽是府里头小的,但与两个姐姐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也该向她们多学着点才是!” 老太太转向白华英,语气慈爱,“好孩子,此次同你二妹妹去,可要仔细着些,万事安全第一,府里头,你们也挑几个人一并过去,也好有个照应,另外,这样大的事,你外祖父那儿,你也要知会一声才好。” 别到时候出了事,那老太婆跑来寻她算帐!毕竟当初白华英的母亲去世的时候,靖安伯爵府来了好些人闹得很大,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迅速偃旗息鼓了,直到白氏下葬了,他们也没再出现过。 对于伯爵府,老太太一直是理亏的,吵起来也不过是说些好听的话哄着伯爵府的人,并不敢正面的起什么冲突,如今白华英的事,老太太便格外的上了心了。 “祖母才是真的明事理,孙女还有许多要学的呢。”白玉如如今性子开朗了许多,笑盈盈的模样宛如百花开,瞧得人心里也愉悦。 老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连着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道:“好好好,都是祖母的好孩子,去挑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白华英站在大厅最前头,瞧着府上的人,沉声道:“此次出去,全凭大家的意愿,若是愿意跟着我一道去的,万一有个什么事,白家定会照看好他的家人,不愿意去的,也无妨,府里诸事,就托付诸位了。” 宝珠如今病大好了,脸色还是有些腊黄,她抬步走了出来,“奴婢承蒙大小姐才捡回了一条命,此行凶险,奴婢愿陪大小姐鞍前马后。” 宝珠愿意出来,所有的人都觉得意外,老太太不由叹了叹气,“宝珠是我手里出来的,是个不错的,当初要不是因为那桩子事,我也舍不得……。” 芹小娘端了盏茶递给老太太,柔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这丫头的造化,您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跟着大小姐,也是她的福气。” 珠宝出例后,白芷也站了出来,她算是瞧出来了,如今府里头最有盼头的,还是眼前这位胎记满脸的大小姐,“奴婢也愿意。” 如福与绿语面面相觑,绿语胆子小,缩在一旁不敢说话,如福是大娘子的人,大娘子没开口,她也不敢有所行动。 十七站了出来,沉声道:“如今上京疫情才刚开始,若是众人合力,尚有一博,属下敬佩小姐仁德之心,愿陪小姐同往!” 府里另外几人也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白华英细数了数,近有十来个,不由欣慰的笑了,“今日你们陪我同去,我在此谢过了。”她朝众人盈盈一拜,众人忙上前两步欲扶她。 白华英站直了些,朝众人沉声道:“这府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们了,其余人等,将口罩戴好,与我一同去缥缈阁。眼下若是有人反悔的,也可以留下来。但出了这个门,谁若是畏畏缩缩,那就不是我白家的人!” 众人异口同声的应了话,迅速将一旁准备了的东西戴在身上,老太太头一次感受到一个家族的团结,内心担忧又兴奋,总觉得看到了白家的未来一般。 “好好好,都是好样的!咱们这些没去的,就在祠堂里,为你们祈福讼经,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回来。”老太太也是江湖中人,豪气劲儿一上来,众人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出发。”白华英走在最前头,领着众人出了府,大门一开,很快又迅速合上了。 白秋兰瞧着这些人,一时竟有些嫉妒,这么多的人,明知是条死路,还是愿意陪着她们去,她呢?在这府里头渐渐的被冷落了,纵然有气,也没地方撒。 老太太搭着柳氏的手,语重心长,“玉如是个好孩子啊,你教得很好。有她们在,我白家定会日益兴旺,咱们这些个也别闲着了,都去祠堂祈福。” 柳氏担忧的看了眼如今紧闭的大门,“儿媳这心都揪着,只盼着她们平平安安的回来才好。” 芹小娘温声道:“咱们夜里可以点几盏天灯,菩萨见了咱们一片赤诚之心,定会庇佑,大娘子也不要太担心了,不过是去魏神医那儿,他的医术可好得很呢。” 柳氏凝着芹小娘,想着日后她就是太子妃的母亲了,脊梁骨也硬气了些,“这样要紧的事,连辰哥儿都帮着主君去救灾了,这会子言哥儿呢?怎么不见他?” 芹小娘脸色一白,“言哥儿是要考春闱的,如今正在房里念书,我没让下人去惊扰他。” 柳氏嘲讽的瞧着她,夸张的笑了,“瞧着这个架势,咱们言哥儿怕是要考个状元郎回来,主君到时候回来瞧了,肯定欢喜。” 芹小娘舍不得一双儿女去冒这样的险,偏偏她的玉如却像个傻孩子似的,跟着白华英一道去了!柳氏心里不平衡。 “言哥儿天资笨,开蒙的也晚,自然是要多学一学,这也是为了白家着想,如今玉松回了柳学士那儿,不也是在念书,为着往后的春闱做准备?大娘子放宽了心,我与兰儿定为他们祈福。”芹小娘走在老太太身旁,笑语嫣然的,心里却有些慌,她拿不准白耀辉回来的时候得知这消息,会怎么看她们,不过,只要言哥儿中了榜,这些就不辨而解了。 老太太慢悠悠的朝前走,“行了,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华儿与如儿这样懂事,你们当大人的也该学着些!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来作去的,能得什么好处!” 两人一时禁了声,跟着老太太一并去了祠堂,祠堂里点着烛台,搁了许多的草团子,直系都在里头跪着,府里的下人都在外头跪着,这是府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样团结的去做一件事情,老太太觉得很是欣慰。 白秋兰跪在一旁东摇西倒的,咬着切齿,她们去了外头,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如今平白连累了她在这儿受罪,白秋兰没跪一会儿就喊着不舒服,这儿疼那儿疼的,寻了个由头走了。 最后这祠堂里就只剩下了老太太、柳氏、以及碍于面子撑着的芹小娘。 那头白华英领着众人坐着马车离开白家,一路所过之处真是一片狼藉,白芷看了眼外头的污水,忍不住抱怨道:“这污水都堵了好些年了,每回出去采买,鞋子都脏得看不得,老百姓为着这事儿,不知请了多少回命也没人搭理,左右出事了遭罪的都是老百姓,上头的人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白华英看了眼紧闭的医馆,叮嘱道:“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若是传出去,白家可落不着什么好,你与十七骑马去,将各大医馆的大夫都知会一声,让他们去缥缈阁集合,共同想法子救治病人,否则疫病大暴发,谁也跑不了。” “是,奴婢记下了。”白芷下了马车,与十七一人骑了一匹马,在上京城里争相奔走。 白华英到缥缈阁时,缥缈阁里里外外躺满了人,魏忍冬正在给人瞧病,见白华英过来了,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莫不是也染上了?快让我瞧瞧。”他扣上白华英的脉。 白华英拂开他的手,“我能有什么事?我带着白家的人过来是来帮忙的,这儿病人太多了,得上报官府,让官府空一处地出来,集中隔离才行,你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第387章 兵分三路 第387章 兵分三路 魏忍冬气得脸都青了,推着她往外走,“回去!这是疫病,你以为是过家家?赶紧走,我这儿人手够,再说了,朝廷这么多人,用得着你来凑这个热闹?赶紧回去。” 白华英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的,好容易将人稳住,拉到一旁低声道:“此次疫情来得凶,师父历来教导我们悬壶济世,我不能坐视不理,而且,趁着这次机会,我也有我的计划!” “你有天大的计划,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到时候小命都没了,你不会是想着那混帐东西……”魏忍冬猛的一个激灵,若是勇安侯府一门都染上了这玩意儿,那不是全都得玩完?艰 “不行,太冒险了!如今我还没有研制出新的方子,此事急不得,你先在我药房里呆着,先将方子研发出来,旁的往后再说。”魏忍冬拽着她进了里间,白华英赫然瞧见封锦兰也在! 封锦兰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我就知道你定会来,我在这儿配药,无聊得很,府里母亲身子不好,如今好些人正守着呢,我出来了,为保安全,如今也是回不去了,咱们只怕是要同生死共患难喽。”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封家能用的人真是都用上了,“夫人情况如何?你就这样出来了,她可怎么办?大公子呢?” “大哥在府里,母亲以死相逼没让她出来,有大哥照看着,你就放心。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些病人,其他的医馆都不接纳病人,人全都到这儿来了,一个上京,几十万人,这哪里能挤得下。”封锦兰忙碌着,手就没停过。 白华英见她动作嫌熟,鼻头一酸,她出嫁前,封锦兰还只是个天真烂漫要闯江湖的无知小姑娘,如今短短几年,就磨成了这个样子了。 “你们在这儿照看着,我去找王爷商议。”白华英转身跑了出去,撞上了白华英,“你跟着封二小姐,她会安排你活计,我有事,先去一趟。” 白玉如手上套着手套,拉住白华英时有些滑,没拉住,“你不是说配配药就成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外头都是病人!” 白华英已经跑远了,留下白玉如站在一旁干着急,封锦兰见了朝她招了招手,“你带的这些人正好,将这些药材拿下去熬药,这些人里有没有会医术的?” 白玉如摇了摇头,封锦兰烦燥的抹了抹额前的汗,咬牙切齿,“这上京城里,一喊起来个个都是大夫,如今出了事了,倒是当起缩头乌龟来了,我呸!都是些小人,能上得了什么台面,等疫情稳定了,我非去砸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摊子不可。” 封锦兰是个暴脾气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她骂娘骂得这样生动,不免生了几分敬佩之心,“二小姐,我们要做些什么,你只管吩咐。” “你倒是个好的,那叶家的姑娘这会子也在这儿帮忙呢,你去她那儿,她在磨药材,手都磨出水泡了,也没停过,都是好样的!”封锦兰指了指后头,叶凤姜领着府里的人正在忙碌着,叶府出来的人不多,她是跪着求了叶家老太太许久,老太太才准了她出来的。 白玉如谨慎的绕过药摊子,来到叶凤姜身旁,叶凤姜只是指了指一旁要研磨的药材。 白玉如在她身旁坐下,却见她的双手用手绢包着,那手绢已经渗了血,不由惊了,“你这手……还是赶紧去包扎一下,要不然,只怕是要磨烂了。” 叶凤姜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外头这么多人等着用,你若是吃不得苦,还是趁早回去的好,这儿乱得很,没有功夫管你们。” 白玉如顿时禁了声,领着白家的人依次坐下,各自分工,将那些药材研磨,因着需求量太大了,所以整个药房里的人都在忙碌着,脚都快打后背了,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魏忍冬一个一个的诊着脉,看着源源不断的人,忍不住骂娘。 白华英径直跑去了璟王府,此时璟王府的侧院也收了不少人,几个大夫被璟押在那儿诊病救人,白华英见璟王正与一群人议事,忽的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可比赵斯年有担当得多,毕竟她路过勇安侯府的时候,发现勇安侯府大门紧闭着,防贼似的! 虽是情有可原,但身在其位,不免还是要担上责任的! 璟王一见她来了,顿时朝众人摆了摆手,“此事你们先行商议。本王过会再来。” 他大步来到白华英跟前,一把将她带去了后院,抬手将她抱了起来,搁在长廊上坐着,“你来这儿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让你在白家好生呆着?这疫情如今情况不明,万一染上了,你让我怎么办?”他可不想二十多岁就没了媳妇了!! “我过来,就是与你商议这事的,这疫病传染的太快了,不能让没有病的和有病的混在一起,朝廷什么时候能僻一处地方,将这些人安置过去?”白华英擦了擦脸上的汗,神色沉重。 “朝堂已经下旨,将城北的一处空地用来做临时据点,这会正在抓紧时间布置,只怕最少还要半日,等这些人一转移,上京的沟渠一事,马上就会修葺,此次修葺的主工事,是赵斯年,皇兄下了死命令。”璟王替她擦了擦汗,将她蒙着面的口罩系得严实了些。 “好!我现在在缥缈阁,帮着师兄一起研究方子,我给你半日的时间,半日后我就领着这些人去城北,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与你商议。”白华英也抬手将璟王的口罩系得严实了些,二人从远处瞧着,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小姐有何吩咐只管说就是了。在我这里,都听你的。”璟王与她隔得近,但二人都有面罩拦着,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但是自个那心跳声一下一下的,白华英往后挪了挪,险些摔下去,璟王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我路过上京各大街道,发现医馆都是大门紧闭的,眼下正在关键时刻,等城北的营帐搭起来了,能否将这些大夫一并喊上。”白华英瞧着那街道,寒心的很。 “烨罗,去给本王将医馆的门砸了,征用医馆大夫去城北侯着那些疫病的病人。”璟王办事,历来粗暴,能动手的,绝不会讲什么规矩,请?不存在请这么个说法。 白华英也顾不得这些了,“好,还有一件事,是如今的药材只怕没这么多了……”她大致的在药阁里扫了一眼,好几个药柜子里的都空了,再这样下去,就不是方子的问题了。 “我会让这些人将自家医馆的药都拿出来,另外,太医院里也有大量药材,到时候一并调来给你用,你不要走在最前头,你只要跟着魏忍冬研究方子就是了,明白吗?”璟王扶着她的脸,语重心长,生怕她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 白华英眼底泛着的光,干净明亮,璟王的指腹在她眼睑处摩擦着,刮得她娇嫩的皮肤有些疼,“我知道,你放心,我这小命可贵着呢!”大仇未报,她怎么能走?要走也是先送了赵斯年走,否则她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死瞌到底! 璟王笑着松了手,“那是自然,比我身家性命还要贵重。” 白华英在他那温情脉脉的眼神里慌张的退开了,“王爷,我还有要事,先去忙了,我给你的药,记得每三日吃一次,按理应该是能抵抗的,但是沟渠这样的事,太危险了,你就不要去了,让别人去。” 白华英在医病救人上,是没有私心的,可这一刻站在璟王跟前,生死关头她却忽的有了私心了,别人好不好她顾不得这些,她只想要璟王活着,不要染上那糟心的玩意,否则,只怕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璟王摸了摸她的小揪揪,喜欢得很,“小丫头如今也会关心我了,放心,我定不会有事,等这些事情处理好了,定将你风风光光的娶回王府。” 白华英面色忽的一红,“谁说要嫁给你了?等这事过去了再说。”她转身跑了,嘴角的笑意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璟王瞧着她的身影,笑得眉眼弯弯,回去与人商议时,连着眉梢都添了几分喜色,众人一脸懵,王爷这是遇见什么大喜的事了,先前脸色还冷得要杀人似的,这会子倒好了。 众人也不敢说出来,待议完了事,各忙去忙碌去了。 白华英骑着马穿梭在街道上,街道的污水到处都是,好些地方死了的牲畜正拱着蛆,许多行人都绕着走,但那些原本就住在低矮处的人,却避无可避。 她急匆匆的回了缥缈阁,阁里的人密密麻麻的挤作一团,她一屁股坐在魏忍冬的身旁,“其余的病人来这儿!” 魏忍冬扣着她的手腕,急眼了,“你去后头研究方子!” “这么多人,我要先确定她们的病情才行,师兄,你信我,这次的疫病,不是不能解决,这才刚刚开始,朝廷已经在城北布置营地了,晚上就可以搬到那边去。”白华英迎着他的目光,态度坚定,魏忍冬只得作罢,“当心些。” “我知道。”她拂衣坐下,对面的人狐疑的在她跟前坐了下来,是个老妇人,她瞧着白华英,有些不信任,“你是白家那位大小姐……咳咳咳,这些年,没听说大小姐会医术啊。” 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白华英的名声不好,她们都耳闻能详了,如今见了真人,心里直打鼓,白华英诊了脉后收了手,“去后院喝药,每隔一个时辰喝一次,水也要多喝。你的身体虚,我再差人添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你拿了这个方子去。” 她提笔写方子,笔力酋劲,老妇人见她似乎会医术,狐疑的拿了方子挪着身子艰难的去了后院抓药,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连那病中的哀嚎声都小了,啧,上京的人可真爱八卦。 第388章 移居城北 第388章 移居城北 上京的人好八卦真是出了名的,茶余饭后,摘菜刺绣,但凡是她们能接触到的,比较闲一些的功夫,这些人就凑在一块儿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这会子病痛被消减了大半,聊起了白华英的八卦来了。 整个上京,这容貌里要挑出一个胎记满脸的人,实在是少,白华英如今的容貌,就是一个象征了,众人瞧着白华英嘀嘀咕咕的,白华英也由着她们讲,她待人接物,让人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一屁股坐在白华英跟前,白华英瞧着这人顿时乐了,“洪二爷,许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好?” 洪二爷肩上扛着刀,呸了一声,脸色铁青,“好个屁,一脚摔进了那沟渠里,一觉醒来就染了疫病了,朝廷那群人真是,操了他祖宗了,干出这样的缺德来了,累得老子现在快死了,你可不要公报私仇!” 他骂骂咧咧的将手伸了过去,他后头的人离得他远远的,生怕他一把大刀砍了过来。 白华英摸上他的脉,皱着眉狐疑的看了眼洪二爷,目光显得格外沉重,洪二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会子慌了神,“有什么就说,爷可不怕死!你到底行不行,你要是看不了,就让让,我找魏公子给我瞧瞧。” 白华英沉默了,洪二爷烦燥的要抽手时,白华英先一步收了手,“你除了染上了疫病,还有其他的问题,是个疑难杂症。” “我身体好得很,这会子要不是染了疫病,我都不带看大夫的,你可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老子身体好得很!”洪二爷起身瞪着她,一只手指着白华英凶神恶煞的。 白华英低头写着方子,洪二爷的手僵在半空,硬生生的又生了回去,“小丫头,我到底是个什么病?你倒是讲清楚,你会不会看?你不会看你别在这儿耽误了事儿。” “近来你是不是觉得右边肝的位置隐隐作疼,腰也直不起来,偶尔还有便血的问题……”白华英细数了好几个大问题出来。 洪二爷傻眼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是不是跟踪我!” 白华英写了最后一个药材,将方子递给他,“这是方子,按时服用就是了,旁的病症,等这疫病过去了再开药。”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令洪二爷慌得厉害。 “我到底是个什么病?你倒是说啊,你这不是吊着我胃口吗?我是要死了,还是死不了,你倒是给个话啊,魏公子,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哪里像个大夫,你替我瞧瞧,我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啊。”洪二爷弓着身子凑了过去,讨好的递了一袋银子。 魏忍冬扫了眼那袋银钱,拧了拧眉,“怎么?把我缥缈阁当成乞丐打发?这么点银子,就想买你的命?未免太廉价了些。” 洪二爷被呛得脸色发白,搓着手客气道:“这……这就是一点小心意,魏公子,烦请你替我看看,这小丫头三言两语的,我也听不明白。” 魏忍冬将银子丢还给她,“这是我小师妹,专攻的就是这样的杂症,她若是都瞧不好的,那本公子就更瞧不好了,此次疫病还要多亏我小师妹在里头斡旋,对我师妹,你最好给我客气点,否则,爷让你三更死,你三更就得死。” 魏忍冬将白华英的身份捅了出来,白华英听得心惊肉跳,还好她当初去缥缈峰的时候没有透露她是封家嫡女,否则这件事就蹊跷了,她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原本质疑白华英的人这会都静了下来,纷纷瞧着白华英,八卦也不敢再聊了,乖乖的排上了队,白华英将方子塞进洪二爷手里,“你肝脏出现了些问题,但眼下最要紧还是疫病,我没功夫说第二遍,你疫病好了,到时候再来一趟缥缈阁。” 洪二爷捏着手中的方子,点了点头,到底再横的人在大夫跟前,尤其是这样的神医跟前,就只能趴着捧着,半点不敢放肆,“多谢大小姐,先前……多有得罪,我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去抓药。下一位。”白华英瞧着凑过来的小女孩,顿时心都揪了起来,连着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不少,生怕惊了孩子了。 就这么一忙,就忙到了日头西斜,排起来的队却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白华英头都大了,“上京怎么这么多人染了疫病了。”她一摸脉像,又挑开一人的衣袖子,这人手腕完好,不见有半点痕迹,她怀疑自己诊错了,又诊了两回。 妇人见她这样,只当自己是病重了,顿时哭得涕泪四横,“哎呦,我命苦啊,怎么就得了疫病了,还不如当初就让我死了的好。” 白华英收了手,淡道:“你没得疫病,先在一旁观察观察。” 妇人傻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没疫病,我……我也咳嗽,我也不舒服,怎么会不是疫病,你快给我瞧瞧,你再仔细瞧瞧。” 白华英神色冷漠的凝着她,“你先前是没有传染疫病,不过来一趟,保不齐就有了,先去一旁观察。”妇人被后头的人挤到了一旁,另一个人坐在白华英跟前,伸出了手。 白华英依次看过,事无巨细的忙碌着,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这些人一旦发病了,就会像荣王一样,昏迷不醒,到时候问题就大了,也不知道城北弄好了没有。 日头渐渐西斜,天穹边还有最后一缕光在挣扎着,迟迟不愿下去,日头一去,夜里就冷了,排着长队的人忍不住缩着身子,这其间有好些人昏迷了,外头巡防营的人上前将昏过去的抬走了,一到夜里齐刷刷倒下了许多人。 白华英望向忙得顾不上喝水的魏忍冬,这一刻忽的觉得这个师兄有了担当了。 这时巡防营的人得了旨意,朝排队的人朗声喊道:“所有得了疫病的人,去城北的北坪空地集合,整个上京的大夫都在那儿等侯,诸位不要慌张,不要害怕,齐齐整整,相互搀扶着去城北。” 上京的版图是很大的,一个城北就够走上大半天的了,这会子一嗓子喊起来,得了疫病的人只得咬着牙去城北,有些走不下去了的,巡防营的人就用马车,平板车来运,奈何这一路多处沟渠坍塌,路面烂得很,气得巡防营的人骂娘。 连带着当初负责修葺地下沟渠的侯府也指桑骂槐的被牵连了进去。 白华英送走了最后一批人,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三碗水忽的端到了跟前,白华英势看过去,左边是叶凤姜,中间是封锦兰,右边是魏忍冬,翠青那水倒了,但是还没来得及送过来,如今见了这情开,只得将茶盏给了白玉如。 白华英接过叶凤姜手中的碗一饮而尽,笑道:“正好渴了,多谢。”白华英又接了封锦兰的喝了,魏忍冬自己将碗里的水喝了,忍不住叹道:“真是没良心啊,有了美人陪着,就不顾我这个老人家喽,白眼狼哦。” 白华英被他这模样逗得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大实话?眼下人都安排去城北了,咱们也要转移阵地了,等十七他们将东西整理好了,咱们就出发。” 叶凤姜将手拢在衣袖子里,微微颌首,“如今迁去城北也好,城内空下来,工部也能着手地下沟渠一事了,我听父亲说,官家还派了御龙卫去加急修理,疫病的源头既然是从沟渠里来的,若是沟渠的污水排出去了,我担心疫病会不会因此流出去。” 白华英笑道:“放心,这些沟渠里的水,是与人接触之后才起的,若是排出去了,外头自然会将这浓度缩减,淡化,不会再出现疫病一事,眼下上京被污水泡着,人在里头才容易出事。倒是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还过来帮忙,你就不怕你也染上?” 叶凤姜拂开她的手,淡道:“人这一世,总有比嫁人更重要的事情,你都能来,我自然也可以来。”她将手藏进衣袖子里,疲惫的脸上添了些暖意。 白玉如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出血泡来的手,抿着唇不说话,白华英将她拉到身旁,却听她吸了一口气,不由狐疑的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皮肉磨得模糊了的双手。 白华英顿时心疼不已,“怎么回事?手磨成这个样子。”世家小姐的手都是娇生惯养的,白嫩又细腻,这会子只磨了片刻,就看不得了。 “不打紧的,叶小姐的手上伤的比我还重呢。”白玉如见白华英这就掏药了,不由往身后缩了缩,白华英一把将她手拉了过来,“姑娘家的手也要紧!不仔细着些,当心留疤,别乱动,上了药休息休息。” 白玉如瞧着认真上药的白华英,心里一暖,她在白家的那些年,一直被芹小娘与白秋兰压了一头,根本没有什么姊妹的情谊,如今与白华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觉得,人生在世,确实除了嫁人,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华英给白玉如上完了药,朝翠青叮嘱道:“你去瞧瞧,还有没有人伤着的,有伤着的马上用药,片刻也不要耽搁,这些疫病就是通过呼吸,通过这伤处传染的,所以伤处一定要扎严实了,不要露出来!” 她走到叶凤姜跟前,拉过叶凤姜的手给她上药,叶凤姜疼得缩了缩手,她便温柔的吹了起来,封锦兰瞧着白华英,笑道:“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头年纪最小的,却是最好的一个。你这个姊妹,我认定了。往后若是有人要欺负你,你就报我封家的名号。” 封锦兰的算盘打得响,这样好的姑娘,可要收回封家才好,万万不能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去!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她那举世无双的大哥哥呀! 第389章 不死不休 第389章 不死不休 叶凤姜瞧着白华英细致的动作,心里忽的有些暖,在这世上,除了叶家老太太,也就只有白华英这样关心过她了,“我大婚,要延迟了,如今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来吗?” 上次提过一回,她仍旧有些不放心,所以又提了一次。 白华英在她的手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笑道:“婚姻大事,最是要紧,自然是要去的。” 郑元风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只是可惜,二人一直没有这样的缘分,如今她能有个好归宿,白华英也是替她开心的,“三书六礼都过完了吗?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若是人手不够,到时候我再从伯爵府里拔些人来帮衬。” 叶凤姜垂眸瞧着手上漂亮的结,眼底不见既将大婚的喜悦,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三书六礼都已经过了,此事是母亲与祖母在安排。” 她深处闺阁,家中姊妹历来不和睦,对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历来很不好,加之她性情又冷淡,所以这十几年来,也没有什么朋友,如今唯一能玩的一起去的,也就是这么个同样性子有些冷的白华英了。 “那就好,三书六礼都过了,也就只差一个迎亲了!”她没提郑元风的事儿,但见她神色不好,想来,对于感情一事,多少也是有些遗憾的,但于女子而言,嫁一个合适的,能够走得更长远一些。 封锦兰差人端了些膳食过来,打趣道:“如今叶小姐可是要当新娘子的了,若是不嫌弃,我陪华英一起送你出嫁。” 上京的女儿出嫁是有规矩的,出嫁前一夜,需要有她要好的姊妹一并陪着,也算是她做为姑娘家的最后一个夜晚了,若是只得她一人,定会被人瞧不起。 如今封家与伯爵府的都愿意来陪她,她脸上也添了两分笑,“多谢。” “客气什么,华英的姊妹,那自然就是我的姊妹,霍家那个二爷是不成体统,不过我瞧着霍家大公子还是不错的,我兄长还时常在父亲面前提起过他呢。”原本呢,这个人她母亲也是打听过的,但是她对那位霍大公子没什么感觉,这桩事也就没有再提过。 叶凤姜温和的笑了笑,“这婚事怕是要等疫情过了之后了。” “姑娘家,哪能着急着出嫁?多在府里呆一些时日,你也好多陪陪老太太,好了,先用膳,大家都饿了一天了,茶水都没顾上,吃完了,我们要去城北了。”白玉如笑盈盈的起身,拉了白华英往膳桌走,旁的几个人也跟了上来。 十七一屁股坐了下去,捧着碗笑道:“属下都饿了一天了,现下就是一头牛也吃得下!” 白芷低头瞧了瞧手上的茧子,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给你头牛,你就吃不下了。” 众人哄然大笑,这样的笑意将疫情的紧张感消去了大半,魏忍冬抿了口酒,低头吃饭时朝白华英碗里堆了好些菜,“你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姑娘家,总是要胖乎一些才好。” 封锦兰瞧着她堆得高高的碗,嘟了嘟嘴,“师兄,你可有些厚此薄彼了。”她师兄突然对白华英这么好,她怀疑是想跟她哥哥抢人,那可她不行,她得盯着些才好。 魏忍冬怔了怔,狐疑的望向白华英,见她碗里这会子堆出了一座小山丘了,尴尬的低咳了两声,“她这会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一个快十八的老姑娘了,还同她争风吃醋不成?” 封锦兰凑近他身旁,咬着牙小声道:“你可不能跟我哥哥抢人!要不然,我就将你先前的那些事抖落出去。”她半威胁的眯了眼。 “我能有什么事怕你抖落出去的?”魏忍冬捧着碗狼吞虎咽,隔壁桌的就只听得一阵子扒碗吃饭的声音,眼下疫情当头,谁也没功夫管这些八卦事儿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还给我大姐姐写了好些书信。”她压低了声音端了碗揶揄。 “吃饭吃饭,吃了就要去城北了,又是一场硬战。”魏忍冬朝她碗里夹了根青菜,封锦明凝着他,笑盈盈的,有些渗人。 魏忍冬只得又夹了两筷子肉,“行了?姑奶奶?赶紧吃。” 封锦兰捧着碗吃得也快,等都吃饱了,众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城北,白华英拦住叶凤姜,看了看忙碌着准备出发的人,低声道:“你手伤了,还是先回府,城北有许多大夫在,出不了什么事。”受伤的若是去了,白华英担心会被传染。 “眼下上京大乱,我若是回去了,只怕你们会忙不过来,到底我叶家也是一颗赤诚之心,我同你一起去,这手伤不碍事,歇一歇就好了。”叶凤姜望向外头,巡防营的人正在清理外头的人,得了疫病高烧神智不清的,都被抬着往城北的方向走。 众人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白华英安慰了叶凤姜几句,封锦兰搭着她的肩膀,“放心,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了,以后都是自家姊妹,自当相互照拂,你手伤了,就盯着人,瞧瞧方子好了,那些个累活计,就让旁人做。” 众人抬步上了马车,白玉如今天累的不成样子了,这会子坐在马车里,锤着腿,忽觉人生充满了意义,充实得很。 马车外头,那些巡防营与御龙卫一并合力将人调走了,诺大的街道,如今空空荡荡的,白玉如瞧了片刻,指着一处衣着单薄的公子,诧异道:“那不是璟王和霍家大公子吗?凤姜,这是你未来夫君啊,你快瞧瞧。” 叶凤姜凑过窗边看了一眼,瞧见霍大公子正解了衣衫,与璟王咬着牙欲下污水,那腌臜恶臭的沟渠边许多的军卫正围着,纷纷上前劝说,“王爷,霍大人,这……这里头不能下去,若是你们染了疫情,可怎么办?还是属下去。” 璟王慢条斯理的去了大衣,眼神冷厉的扫了眼众人,“有些人如今在上京富贵享受惯了,金尊玉贵做不得这样的腌臜事,那本王来做也无妨。” 他的话犹如一把刀子,扎在这些人心里,其中一个人一把扯了帽子,咬牙切齿,“他奶奶的,老子当年上战场的时候都不怕,还能怕这些?不就是个沟渠,疏通了自然就好了,老子甘愿为王爷向先士卒!” 这护卫咬着牙一脚便踩进了腌臜的沟渠里,这沟渠都堵死了,他们只能从沟渠的源头开始,一点点的往里挖,挖通一些,沟渠里的污水就会排出来一些,坍塌的一些地方,众人正合力将脏物清理,整个上京的人彻夜不眠的忙碌着。 霍大公子没有娇气的病,也跟着咬牙跳了下去,叶凤姜凝着这道身影,目光闪了闪,她未来的夫君,亦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白玉如瞧着他们爬上来腿上身上吸附着的东西,不由一阵发寒,“大姐姐,咱们还是她赶紧去城北。” 白华英不放心的挑开帘子,瞧着下了沟渠的璟王,一颗心提了起来,她朝烨罗低唤了一声,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他,“这里头有药,到时候你给霍大人与王爷吃下去,还有,要时刻盯着他们的情况,若是有高烧咳嗽不止的,放一旁观察观察,若是长了疹子,不要耽搁,马上送来城北,我在城北到时候让人另外再设一处营地。” “好,属下明白了。”烨罗接过她手中的药瓶子,回头看了眼璟王,眉宇紧紧的拧着,自家王爷想做什么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眼下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瞧着。 白华英掏出马车里的笔墨,就着豆大的灯,麻利的写了个方子,“还没下去的,让他们喝了这碗汤药再去,或许会有用,下去了的,上来之后喝两碗,切记,一定要盯死了,一滴也不能漏。” 白华英将纸条递了上去,忽的被赵斯年半路夺走了,“白小姐,你不回白府呆着,来这儿凑这个热闹?” 赵斯年也在!白华英有些后悔,方子给早了!“勇安侯府当年贪污了不少银子,好好的一个地下沟渠好,修成这个样子,啧,难道当时侯爷就没想过要给后生们积些德?” “一派胡言!你若在此时乱了军心,仔细本世子将你也丢下去掏沟渠。”赵斯年眯了眯眼,捏着手中的纸条冷笑,那凌厉的目光扎在白华英的心里,让她的恨意成倍的释放。 “但愿赵世子能好好的挺过此次疫病,可别半道就走了。翠青,去城北。”白华英一把扯了帘子,敲了敲马车。 封锦兰忽的又将车窗打开,朝赵斯年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欠着我封家的嫁妆,到如今还还不了!是要好好的活着才行,否则若是自个沾染了疫病,我管谁要钱去。” 赵斯年气得脸都青了,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嫁妆侯府必不会少,二小姐放心。” 封锦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马车里的姑娘们大声道:“瞧瞧,瞧瞧,这就是勇安侯府,你们嫁人的时候,可要擦亮了眼睛,像这种拿了媳妇嫁妆钱贴补家用,还反手将媳妇害死的,可不能要!我封家不好惹,如今还能有个人申冤,若是遇见了娘家没能力的,只怕要吃个天大的哑巴亏了。” 这大嗓门儿一吼,这条街的人都听着了,夜色里赵斯年脸色铁青,“二小姐!”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我告诉你,我封家与你侯府,势不两立,你当初是怎么利用我姐姐爬起来的,往后我就要让再怎么跌下去!这笔帐,不仅仅是我,我以后的孩子,我的夫家,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封锦兰咬牙切齿,“不死不休!” 第390章 分工合作 第390章 分工合作 赵斯年黑着脸退了一步,“这桩事,侯府已经给了封家一个交待,封家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交待?什么交待?你娘死了?你娘死了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敢说我姐姐的死与你一点干系也没有?你身为人夫,不忠不义,如今难不成还要我将你那些丑事都数出来?”封锦兰坐在马车的车窗边,恨不能冲出去揍他一顿。 赵斯年不想与她在大街上吵,“难怪世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世子如今还有要事,没功夫与你在此闲扯,你封家若是来寻我的错处,只管来就是!” 他如今是没了夫人赔了兵,当初的情形他不是不知道,他每每午夜梦回,都会瞧见那张疯疯癫癫的脸追着他要孩子,那个身体冰冷,沉身青紫骇人的孩子! “哪个世人说女子与小人难养?怕是你侯府的养不起女人?”封锦兰扒着窗口要去同他干架,白华英一把将人拉住,叶凤姜拉了她另一边,朝封锦兰摇了摇头。 白华英将封锦兰拽了回来,朝赵斯年淡道:“旁的事,往后了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上京的疫情,官家已经下令封了城门,许多的消息与外务,都要靠着从城墙上往下递消息,若是城内疫情不除,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璟王从一旁过来,朝着白华英拧着眉,“赵世子来此,倒是清闲,还有时间与小姐们闲聊。” 赵斯年双拳紧握,沉了气,转了话题,“我去联系过师父了,但据人说,他已经逝世了,眼下若是要构造图,只能在底下自行摸索了。” 赵斯年领着璟王往前走,璟王回头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轻声道:“如今城北已经安置妥当了,许多大夫与太医都调了过去,诸位小姐爱国之心,本王敬服,眼下无事了,各自回。” 白华英正欲说话,封锦兰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赵斯年,“这样大的事,我们怎能退?我们可不是某些不忠不义之徒,心都黑得跟这沟渠里的水似的,早又脏又臭见不得人了。” 白华英只得附和道:“二小姐说的在理,王爷放心,我们是同魏公子一并去的,魏公子医术如神,定平安无事。” “多多保重,待此事过去了,本王定亲自下帖,请诸位饮庆功宴。”璟王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仍旧不放心的盯着白华英,白华英被瞧得有些尴尬,附和着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的朝城北而去,赵斯年的脸拢在阴影里,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字迹,顿时心头一颤,他猛的将白华英先前写的信拿出来逐一对比,没成想,字迹笔力竟然一摸一样。 他将信收了回去,凝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有些骇人,璟王瞧着终于疏通的一条沟渠,扫了眼赵斯年,“赵世子,当初绘图之人,可是你的父亲的至交,如今若是连你侯府都寻不到人,此事你打算如何向官家交待?” “王爷莫不是怀疑侯府?如今我父亲还下落不明!”赵斯年气急败坏,将手中的方子塞给烨罗,“疫情过后,王爷若是要查,只管查就是,但眼下,谁也不愿意再泡在这脏污的污水里!” 璟王拂了拂衣袖上沾着的东西,淡道:“人本王自然会去找,案子,本王亦会去查,赵世子最好祈祷此事与你无关,否则,本王决不留情。” 他朝烨罗抬了抬手,接过他手中的药方子看了看,淡道:“将这方子拿去配,配药,给他们喝下再继续开工。” 烨罗接过方子,急匆匆的跑了,眼下疫情当头,真是一刻也等不得,整个上京城如今一片空巷,只有御龙卫与巡防营的人在。 巡防营的人提着个铜锣,边走边敲,见了谁还在外头溜达,马上将人拉去城北,以防他是得了疫病的,所以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不敢再出门了! 昔日里还歌舞升平的上京,眼下一片惨淡,在夜里子时的时候,忽的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孔明灯,千万盏灯火盛极一时,将暗沉沉的夜点亮了,驱散了这病来临的黑夜。 白华英等人紧赶慢赶的,可算是到了城北了,众人瞧着城北那一望无际的营地,顿时心都揪了起来,白玉如捏了一把虚汗,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子,“这么多人?这才第一天。” 封锦兰下了马车,见怪不怪,“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当年豫州的那场瘟疫闹的有多严重,每天都要死几千人,亏得师兄和我姐姐她们回来了,研究出有效的药,那疫病才消减了下去,那时候,朝堂里都要下旨焚城了!” 白玉如唏嘘不已,“我在书上瞧过,那一回的疫情暴发极快,三天若是没有救,就要死一个,传染实在太过迅速了,豫州的司马当即下令死封城门,后来朝中便有人游说官家,说那疫病流出来会殁及大晋,主张焚城,后来药研制了出来,才平息了此事,眼下确实要比先前好许多。但如今只有魏公子一人,这疫病与先前的怕是不一样,不知魏公子能不能研制出来。” 魏忍冬一到就被一群大夫围了上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听得魏忍冬头都大了。 “魏公子,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这些人昏睡不醒,身上的疮都开始烂了,这才过去了一天啊,寻常的药也不起作用。” “是啊,再这么下去,百姓危矣啊,我等医术浅薄,此事唯有仰仗魏公子啊,还请魏公子指个明路,否则这些百姓,只怕是要出大乱子。” 人群里有人无奈道:“若是实在救治不了,就只能一把火烧了干脆了。” 魏忍冬冷冷的扫向众人,将拽着他的手一把甩开,“谁说的?一把火烧了干脆?说的倒是轻巧,如今我也怀疑你被传染了疫病,来人啊,将他拖下去,烧了!” 这大夫吓得腿一软,哆嗦着跪了下去,“魏公子,这……小的也是也一句胡话,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老百姓,这……救自然是要救的,可是我等被朝朝廷征来,我等医术实在有限啊,救不得人,如今都守在这儿,不是陪着他们等死吗?” 火把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魏忍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冷笑道:“医者父母心,如今疫病犹如战场,谁要是退却了,就别怪我魏某不留情面!” 白华英见这儿寂静无声了,当即出来打圆场,“诸位甘愿来此救灾,本就是仁义之举,不如我来提一提建议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这儿哪有女人说了算的道理,再说了,你懂医术吗?你就在这儿掺和。” 其中有个人一眼认出了白华英就是在缥缈阁里与魏忍冬一并问诊的,不由拉了拉这人衣袖子,他愣是没反应过来,如今憋着一肚子火,全朝白华英暴发了。 “拉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说不得了?如今这儿可乱着,你们这些姑娘家的穿得衣着光鲜的,来这儿无非就是图了一个好名声!将来好嫁个如意郎君,可我们这些大夫,这是在拼命的!万一染上了,如今可没有药。”他越说越激动。 白华英接过当归手中的册子看了一眼,抬头扫了眼那位大夫,封锦兰朝着他就是一脚,踩着他的胸口气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姑奶奶在豫州发生疫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躲着,她若是不会医术,难不成你会?人家白小姐头一个出来与缥缈阁站在一处,悬壶济世,你呢?你跑到你哪个妻妾的怀里躲起来了?” 那大夫被她骂得脸色涨得通红,“一派胡言!简直不可理喻!” “我封家人从来不说大话!当时若不是我等与缥缈阁一并救人,如今早不知收了多少尸体,你们一群大男人,若是再这样婆婆妈妈不懂敬人之道,往后也别来我豫州拜什么先生,我豫州的先生教不出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封锦兰一亮身份,众人顿时眼神就变了。 白华英将册子看完,合了上来递还给当归,朝众人道:“这儿共计建了五千个营帐,每个营帐内容人有五个,城内……自愿来的大夫,有八百人,自愿请命的……”白华英转身看了眼身旁的人,继续道:“二百八十余人……” 她给这些大夫安排了任务,每位大夫指定了要瞧多少人,余下来的人里头,这些小姐们悉数派去抓药煎药了,另外再余下的,拔给这些大夫,整个营地瞬间便有序的忙了起来,她与魏忍冬进了主帐,却见主帐里守着的竟然是常新,白华英不由愣了愣。 官家对此次的疫情真是看重,竟然让御龙卫之首过来这儿坐镇,官家就不怕此时会有人浑水摸鱼?就在白华英思量之计,常新见了她,忽的朝她作了个揖,“这里由本官一手监管,本官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制出新药,降低死亡率,将疫情一事解决干净,否则,拖得久了,于国不利。” 常新将她看得很重,毕竟白华英在官家身旁时做的事,他一清二楚!对她也就多了几分敬重。 “我明白,城北的秩序,就交由常将军了。不要让任何人逃出去,还有就是,若有人疫病殁了,马上烧掉,连带着那人身下的床单一起,营帐里,定要保持通风通气,还要暖和……”白华英世无巨细的叮嘱着。 当年豫州暴发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如今这个年纪,如今一晃眼,她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而魏忍冬,也直到这一刻,才真的确定了这就是他的小师妹,他那个放荡不羁的心,也一点点的被抚平了,再不如先前那般飘泊无依。 常新将她叮嘱的一一记下,握着腰间的绣春刀便退了出去,白华英看了看这些大夫开的方子,摇了摇头,小脸皱作一团,“咱们还是得先去看病人,了解病情才好下手,当初的那个方子没用,这一回的症状实则要更严重些。” 第391章 劳累过度 第391章 劳累过度 魏忍冬将往外走的人拽了回来,扫了眼外头,低声道:“你这个时候去,万一染上了怎么办?还是我去,你就在这儿呆着,脉像如何,我去诊完了回来再与你商议。” 白华英秀眉轻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初在豫州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了?如今上京的疫情才刚刚暴发,管控得可比豫州要好。” “那不一样,我已经记你出过一回事了,我绝对不能让你再出第二次,你听我的,就在这营帐里呆着,坐镇!”魏忍冬将她拽到椅子上,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的讲道理。 白华英哪里听得进他那些个歪道理,一把将人拂开,“若是没有我,此次疫情你也能解决,但是这里的百姓等不了,这疫情太凶了,照这个情形下去,七日内若是没有解药,就会开始有人死,整个上京都会进入恐慌,师兄,你信我,我对这些疫病是有过研究的。” 魏忍冬抹了一把脸,一个御龙卫从外头急匆匆的进来,见了魏忍冬,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送来了一大批人,魏公子,你快去瞧瞧,他们身上的症状同这些人的似乎不大一样。大夫与太医都束手无策。” 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系带,抬步走了出去,外头一片哀嚎声,白华英挨个看过后顾不得擦汗,急道:“他们发作有三日了!快,抬到另一边的营地去,同这些人要分开,千万不要放在一起,另外,艾草,石灰,要熏洒到各处。” 她领着这群人朝另一处营地走去,那一处营地设下了,但是还没有人入住,如今这一批人涌了进来,瞬间便显得拥挤了。 白华英先前爱书,曾躲在她师父的医阁里博揽群书,她所学的,其实要远比魏忍冬学的还要复杂,这些年脑子一直不清醒,直到如今,好些事情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了。 她蹲在一个妇人的身旁替她号脉,见她痛苦的喊着,便将她的衣袖子撩开,她身上的痘已经开始溃烂,断断续续的咳嗽也变得微弱。 白华英很是焦虑,盯着那妇人,她咳着咳着忽的吐了血,一旁躺着的人吓了个半死,“她……她她,她会不会死啊?” “就是啊,魏公子看还好好的,怎么她一看人就吐血了。只怕这人真死了,也是她医死的。”众人一时交口结舌的议论着。 白华英掏出银针迅速给她施针,又取了参片给她压在舌下,十指同时以针戳破,她的症状这才稍稍缓和了些,白华英收了针,朝守在一旁的大夫叮嘱道:“她的状况特殊,一定要盯着她,不能让她出事了,有问题随时来知会我。” 她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去查,与魏忍冬一人分了一半,纵是这样,也治标不治本,她不眠不休的在这营地里守了四天,连翠青等人都看不下去了,想着法子让她睡一会,白华英却咬牙硬撑着。 “三号营地的有几个不行了,白小姐,你赶紧去看看。”一个大夫急匆匆的冲了过来,一个不稳险些跌倒,白华英跑过去一瞧,正是那个先前咳过血的妇人,她死死的握着白华英的手,嘴角鲜血直流。 “白……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我若是走了……孩子……” 白华英扣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只要配合我,我定会想法子救你。”她掏出银针,迅速下针,又叮嘱身旁的人拿了她新研制的药,那药也只起到拖延的作用,若是真的要治好,太难了,白华英这四天的功夫,找遍了医书! 她连豫州的案例都事无巨细的查过试过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一个大夫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他颤抖的伸出手,绝望不已,“白小姐,魏公子,这病没得救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当大夫的,都是得搭进去啊。” 因着有个大夫传染了,所以上京的大夫也开始局促不安起来,这样危险的事,谁也不愿意再冲在头一个,“是啊,还是……还是让朝廷下令焚……” 白华英一挥手将茶盏打翻在地,她凝着众人,目光凌厉,“我知道诸位日以继夜,十分辛苦,但疫病若不除,诸位可曾想过,倾巢之下,嫣有完卵?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同胞兄弟去死吗?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晋亡国吗?” 魏忍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几日下起了雨,营帐里里外外全是泥泞,众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挨个营帐跑,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拍了拍白华英的肩,让她冷静。 “白小姐说的在理,家国大事,匹夫有责,连个小姑娘都守得住,难不成咱们就守不住?北境当初七十万大军逼境,大晋都撑下来了,将那些鞑子打回去了,如今区区疫病,咱们就要垮在这儿不成?”魏忍冬说得热血沸腾。 大夫们面面相觑,叹了叹气,“魏公子,你是神医,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要在这儿送死吗?咱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若是就这么去了,她们可该怎么办。” 众人一时纷纷附和道:“是啊,我们也是有家人的,我们要回去。” 就在众人议论的当口,有个人一口血吐出来便殁了,他瞪大了双眼瞧着众人,死不瞑目。 死人的恐慌拉开了疫病的序幕,白华英累了多日,如今见人死了,一时心力交猝,撑着日渐单薄的身影,缓缓的抬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魏忍冬挡在她跟前,凝着众人,冷笑道:“若是这些人死了,你们以为,疫病就会消失?眼下还有多少人源源不断的从城中将人送过来,你们可算过?每天数千人!这近三万的营帐,如今人满为患!白小姐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照看病人,研制方子,你们难不成连个小女子都不如?若是要当怂包,只管走,大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在这上京城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说话了,外头的雨下得大了些,拍打在营帐上头,发出嘈杂的声响,白华英抹了一把脸,转过身瞧着众人。 “眼下,我们唯有同舟并济,共度难过!若是真的无药可救,我陪你们一起死!但眼下,情况还没那么糟糕,我们也该有信心才是,关于方子,眼下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传令告诉所有病人,给我三天的时间,请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撑过这三天!” 白华英紧握双拳,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烧起了一把火,这几天白华英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她冷静的命令,沉着的下针,换药,改方子,安慰病人,众人都是瞧在眼里的,如今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又燃起了信心。 “白小姐,咱们也不是没有骨气的人,只是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实在是怕了。” “是啊,每天成百上千的人死去被焚烧,眼睛一睁一闭就是死人啊,这谁受得了啊。” 御龙卫进营帐里将尸体用白布严严实实的裹着,连带着床单被罩子都一并被抬走拿去烧了,躺在一旁的大爷咳了咳,缩作一团,瞧见又一个病人被抬了进来,他嗫嚅着唇角,嗓音低哑,“哎呦,咳咳,这是……第五个喽。” 众人看了眼新来的人,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这会子正懵懂的打量着四周,不哭不闹,安静得有些过份,在这群人里,才出生几个月大的也有,白华英每每瞧见,心如刀绞。 白华英安抚着众人离开了,她抬步出营帐,老大爷忽的唤住了她,“白小姐,你是个好姑娘。” 白华英顿了顿,回头瞧着那位大爷,温声道:“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老大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都这个岁数了,多活一天就是赚,若是需要有人试药,就让我去试,若是我老头子都能好,这些个年纪轻些的,也定能好。” 白华英眼眶温热,瞧着都老大爷,点了点头,“好。” 她转身出了营帐,回了主帐里,魏忍冬跟在她后头,一把拽住她,狐疑道:“你真的对方子有眉目了?” 白华英被他一拽,两眼一黑倒了下去,最后一眼,她好像看见璟王朝她冲了过来,将她托了起来,一如当初她掉进湖里的时候,璟王朝她伸出的那双手。 魏忍冬见璟王过来了,焦急的跟在他身旁,“她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不眠不休的转了三天,就是头驴也该累死了。” 璟王回头瞪了他一眼,眼底杀气腾腾,魏忍冬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我说了多少次让她歇一歇,可是她偏偏听不进去,我一下药,她一闻就闻出来了,打……打架我又不敢打。你来了就好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忙了。” 魏忍冬抬步出了主帐,扫了眼守在门口的烨罗,叮嘱道:“别让任何人进来,让她好好歇一歇。”烨罗自然是知道的,他要是真将人放进去了,他主子就得劈了他。 营帐外头乱成一锅粥,营帐内,却难得的有了片刻的安逸,璟王将她放在小塌上,替她脱了鞋子,赫然发现她的脚因为一直走路,脚磨破了皮,皮如今粘在鞋子上,一取下来,一片血肉模糊,璟王心疼的握着她那双莹白的小脚,默了片刻,取了碳盆上的水,兑了些凉水,一点点的给她擦着。 白华英疼得直皱眉,璟王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又心疼的吹了吹她的脚,“真是不乖。” 他取出伤药洒在她的脚上,扯了靠里的衣撕成条,给她包扎了起来,“不乖是要受惩罚的。” 第392章 方子 第392章 方子 璟王盯着她那缠着布的脚,心疼得紧,这城北是一片乱石区,营在设得急,整个巡防营的人都调动了,才来得及造好营帐,但坎坷不平的路面,因着这几日连绵不断的雨,一直不好修葺,上京大半数的人都泡在那污水里。 送来城北的那些兵将数不胜数,城北的营地如今还在不断的扩充,众人都祈祷着雨赶紧停了,出出太阳,可偏偏越盼什么,越难来什么。 整个上京如今陷入一片灰暗里,太阳已经有四天没出来了,春雨还伴随着闷雷声,搅得人心里越发的慌,营帐里哪怕生着火,时间一久,依旧显得有些潮湿,来来往往的人脚下踩着泥泞与石子,苦不堪言。 璟王扯了厚重的被子给她盖上,抬手将她微凌的发别到耳后,凝着这张稚嫩的小脸,心疼的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这屋子里的水都用完了,璟王看了眼茶壶里煮着的茶,沾了些茶水给她擦了擦脸,擦着擦着,就发觉她脸上的胎记被擦掉了。 他凝着白华英这娇嫩的小脸怔了怔,先前他一直以为她这张脸没有胎记,是因为她用了别的法子将胎记掩盖了,今日才知道,原来这胎记才是以假乱真的东西。 他守在白华英的床边,将她的脸擦轼干净,又替她擦了擦手,将碳盆里的碳多添了几个,挪到了盆边,朝外头的烨罗低唤道:“去巡防营里再调些人过来,将城北营地外的路都填平。” 烨罗一时有些为难,“主子,这些石子太多了,好些路与泥泞搅在一起,再者,巡防营有一成的人已经传染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 “那就砍树,造一条路出来!”让这些大夫踩着石子在路上奔波劳碌,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到时候这疫情就该更乱了。 “城北三里地外有一座山林,属下马上差人安排。”烨罗看了眼白华英包着的脚,顿时明白了,转身领了人便急匆匆的走了。 封锦兰端了吃食同叶凤姜一道进来,见璟王在床边守着,二人怔了怔,封锦兰迎了上来,防备的瞧着他,“姐夫,你怎么在这?” 璟王扫了眼二人手里的吃食,指了指一旁的小桌,“放那儿,等她醒了再说。” 封锦兰打量着她苍白的神色,有些傻眼,“她……她脸上的胎记哪去了?唉?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凤姜,你过来瞧瞧。”她一把拉过叶凤姜,二人打量着白华英的脸。 这张小脸精致得像个陶瓷的娃娃,纤长的睫毛,朱唇不点而红,眉若山黛,秀丽妍殊,一时将封锦兰这种张扬的美都压了下去,她伸手戳了戳白华英的脸,有些傻眼,“她……真的是白华英?不能。” 叶凤姜拉开她的手,狐疑道:“你不觉得有点像春猎的时候站在官家身旁那位缇骑?那会子不少姑娘春心萌动,若是知道这人是她,只怕少女心要碎一地了。” “对对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都瞧着傻眼了,那小公子生得也太俊了,白家那三小姐还花痴似的瞧了一路,若是知道这人是她大姐姐,只怕肠子都要气青了。”封锦兰瞧着她乌黑疲惫的眼圈,往一旁挪了挪,“让她睡。” 叶凤姜微微颌首,“咱们还有个人替换能歇一歇,她这几日,我每回见她都在忙碌,不见她合片刻的眼,如今能歇一歇也好,这吃食给她热在碳盆边,醒了瞧见了,就能吃了,对了,翠青呢?” 翠青是白华英贴身的丫鬟,自然是要守在这儿才是,怎么成了璟王守在这儿了,孤男寡女的,到时候若是传了什么闲话,她还怎么嫁人。 封锦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翠青跟着她主子打转也没歇过,这会子休息去了,实在扛不住了,外头正乱着呢,咱们先去守着,姐夫?” 她转身欲走,却瞧见璟王脚步都不曾挪,不由又唤了两声,璟王幽幽的扫了眼二人,“她胎记一事,不可声张。” “知道,我会吩咐人守在外头,谁也不许扰了她,姐夫,你是来找魏公子的?还是来找常大人的?”封锦兰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该走了。 璟王理了理衣袍,起了身,“本王来寻常大人有要事商议。顺便过来瞧瞧疫情情形如何了,如今看来,似乎不大理想。” 叶凤姜抬步出了营帐,随身的丫鬟当即替她撑了伞,这外头的雨夜里下得比较大,溅在泥泞的地面上,带起了一身的泥,如今也没有大小姐的那个条件,只能默默的忍了。 璟王一出来,常新便迎了上来,领着他去了旁边的营帐,封锦兰防备的瞧着璟王,朝身旁的叶凤姜低声道:“咱们得派几个靠谱些的过来守着。否则她正在歇息,这营帐里是个人都能进了,像什么样子?” “翠青还在歇息,十七倒是一直在她身旁跟着,这会子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回头让他守着。”这段时间她们同白华英院里出来的几个丫鬟关系打得很是火热,毕竟都是有英雄气的,这会子倒是是互相看对眼了。 “行,我见了他,就同他说,那些药还在熬着,赶紧去瞧瞧。”几个急匆的的去了煎药的几个大营帐里,这儿是划了四个区的,每个区都设有一个营帐用来熬药。 夜里的雨下得大,惊雷声轰轰的响着,白华英不知自己怎么睡着了的,如今被一道惊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猛的惊坐了起来,璟王在塌边小憩了片刻,一听动静便猛的睁了眼,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脸。 “白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慷慨救世,本王实在佩服。”他端起热在一旁的膳食递给她,白华英端了碗水,喝了个干净,嗓音嘶哑的望向营帐的门口,“外边情况怎么样了?我睡了多久了?我得去瞧瞧……” 璟王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扣着她的手腕,目光沉沉,“你如今脚上都是伤,先将伤养好了再去救人!否则,我就将你带回去,关在王府里,疫情好了,再放你出来。” “没有我在,疫情好不了!我得去瞧瞧外头的情况。”白华英脚一落地,疼得直抽抽,一张脸疼得皱作一团,璟王心疼的将她抱回了塌上。 “你急烘烘的作什么?本王又不是不让你去救人,将饭吃了。本王喂也无妨。”他端起碗吹了吹,就要给白华英喂饭,白华英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夺了碗,狼吞虎咽。 这段时间她忙的脚不沾地,更别说吃饭了,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吃着吃着觉得这饭菜格外的香,不免又多吃了一碗,璟王拿了一盅汤给她,“这是药膳,补元气的。” 白华英疑惑的盯着那汤,“只有我一个人有?” 璟王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脸,“自然是每位大夫都有,他们若是吃都吃不好,如何救病雪人?放心,皇兄已经发了话,这些人一个也不会放弃,对了,本王今日进了趟宫,发现皇兄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白华英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对了,沟渠一事查的怎么样了?我先前见你也下了沟渠,没事。” 她急急的拉过璟王的手,诊了脉,发现他一点事也没有,“没事,你的体质比寻常人要好些,又吃了那药,没事也是情理之中的。” 璟王目光微亮,朝她轻笑道:“可惜,赵世子染上了,这会子被分到了魏忍冬的东营,你不去瞧瞧?” 白华英目光沉了沉,嗤笑道:“我有什么可瞧的?如今疫情当头,我心里只有病人,至于赵世子能不能活下来,就凭他的意志了。不过,我不介意落井下石。” 她不是什么慷慨的妇人,如今得了机会落到了她的手里,她自然是要好好的招待。 璟王将她喝完的汤盅搁在一旁,朝她温声道:“你这脚如今行动不便,外头又多是石子路,就不要出去走动了,就在营帐里研制新药,对了,你先前的那个汤药倒是有点意思,喝过的下了沟渠,也不见被传染。” 白华英狐疑道:“那赵世子是怎么被传染上的?” “他没喝。”璟王眸光微亮,白华英不知道到底是赵斯年瞧不上这药,还是有人故意没让他喝成,这个结果是喜闻乐见的。 “看来这药对于没有传染的人,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王爷,你马上安排下去,将药抓上,给整个上京的人将药丢进去,让她们自己熬了吃,这药有传染性,别让她们排队出来领。”白华英欣喜的拉着璟王的衣袖子,疫情一事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了。 这营地里每日死的人不计其数,人心惶惶,她穿上鞋子,慢慢的走到碳盆边的椅子上坐上,拿了笔写了先前的方子,朝外头的人轻唤道:“十七,你马上将这个方子传下去,四个营地没有被传染的,每人喝两碗,一日三次,快。” 十七恭敬的朝璟王低了低头,接过那方子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白华英烤着火,顿时觉得身上暖和多了,“沟渠一事怎么样了?如今赵斯年被传染了,沟渠一事就落在你的手里了。”她掏出最也后几颗药自己吃了两颗,其余的都给了璟王,璟王塞了回去,“上京的沟渠四通八达,本王请旨,让皇兄将城外的驻军调进来。” 第393章 宝珠染疫 第393章 宝珠染疫 白华英微微颌首,端了桌案旁的菜吃了起来,“只能调回来了,眼下上京的局面还需尽快安定下来才好。”北境那边虎视眈眈,是所众所周知的,眼下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怎么会轻易的放弃?只怕是又要作夭蛾子了。 璟王揉着眉头,显得格外疲惫,他靠着椅子,神态慵懒,“近来北境那边,已经有动向了,等疫情一过,我就要着手准备去北境。” “嗯。”白华英扒着饭,默了片刻,忽的又抬头看他,“用过饭了吗?” “这几日忙碌,哪里顾得上。”璟王端起另一只碗,也跟着她一并吃了起来,诺大个营帐,与外头的嘈杂声隔开来,这是城北一处难得安静的所在了。 用过饭后,璟王陪她坐着烤火,她拿了些书籍在翻看资料,脚搁在碳盆边烤着火,脚板都被石子磨伤了,这会子又疼又痒,拿开火源又觉得湿冷,一时格外不舒服。 璟王见状将她的脚抬到了膝上,用斗篷裹了起来,白华英惊诧的想缩回来,却被璟王死死的握着,“研究方子要紧。” 白华英又将注意力放了回去,外头魏忍冬忙得脚不沾地,璟王带来的人悉数去砍了树,搁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来来往往的大夫与巡卫这才好走了些。 夜至三更,外头的寒意越发的盛,好些人硬撑着,等着白华英的药方子,死去的人也减少了些,魏忍冬这才稍稍歇息了片刻,拖着疲惫的步伐过来,一撩开帘子,就瞧见昏暗的灯盏下这两人的姿势,不由怔了怔,又退了出去。 白华英见璟王竟然睡着了,脚也不好动,便朝外头的魏忍冬低唤道:“进来,不碍事。” 魏忍冬这才转身进了营帐,他扫了眼睡得沉沉的璟王,拿了椅子在白华英另一边坐下,揉着腰道:“头一次知道,当大夫是个累人的活计,啧,当初师父还说什么救人的功德多大多大,被他给忽悠咯,啧,真不愧是个老狐狸!” 白华英哭笑不得,“累坏了?可用饭了?” “草草的扒了几口,唉,刚又送走了几个人,没什么胃口,再这样下去,这城北可就不剩多少人了,不过你新发下来的方子,倒是有些用处,先前一个时辰就要走几十号人,如今也就几个了,那几个我瞧过,都是些体质弱的。”魏忍冬见碗里还有个土豆,拿了过来,搁在碳盆上烤了烤,扒了皮就吃。 “方子,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咱们还得找人试药。这药有些凶险,若是师父在就好了,以他的医术,定然能瞧出来。”白华英揉着太阳穴,手里还拿着毛笔,这些日子她扎了许多的针,手如今都有些发抖了。 魏忍冬瞧了很是心疼,“咱们带过来的人里,也有好几个已经染上了,你那个叫白芷的,还有那个叫宝珠的,如今也染上了。叶小姐近来有些烧,是累着了,倒是没被染上,也隔开来照顾了。” 前头乱糟糟的,一乱就容易出事,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没成想自个的人也传染了。 “不是都隔开的,怎么会染上。”白华英捏着笔,心里有些慌。 “是有个孩子染上了,喊疼,将她们身上的面罩摘了下来,没多久就开始不舒服了,荣王如今病重,人也挪了过来,不过说来倒是有意思,皇后在营帐外头设了个帐子守着,也不曾进去瞧过,只是让人隔着帐子传消息,想是怕染上了。”魏忍冬说着营帐外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儿,不由透出几分鄙夷。 “还真是难时见人心,呵。”魏忍冬嘲讽的笑了笑。“这几个方子,你看看。”白华英将方子递了过去。 魏忍冬接过看了一眼,吓一跳,“这……这里头的药,会不会太狠了点?不如先将药剂量放缓些试试。这一次到底不比豫州的时候。” 白华英将脚收了回去,搁在碳盆边,“眼下要找人试药,才能知道合适的剂量。” “你那个叫宝珠的丫头倒是说了,愿意以身试药。”魏忍冬将方子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有了数,但试药……也要找着合适的人才好。 “那位大爷呢?”白华英端起汤盅喝了两口,握在手里暖着手。 “没熬过去,方才送走的人里头,有一个就是他。”魏忍冬叹了叹气,大夫要面对的本就是这生死无常的事,先前他医过太多人,每个人都活着,这一回与豫州的疫情,让他大受打击,痛恨自己学艺不精! 白华英一时缄默不语,其实像大爷那样的人,不计其数,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可各路大夫,宫廷御医,各路人都使出了浑身的劲在这儿熬着,能熬下来的,又有几个? 魏忍冬盯着那雕刻着麒麟纹样的碳盆子,又防备的看了眼璟王,见他好像睡得沉,这才小声的朝白华英道:“赵斯年那畜生,也送过来了,这倒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过他有一群人照看着,我不好下手,不如就从药方子开始,这么多人都走了,他染上了,我就不信他能活下去。”魏忍冬是个记仇的人,当初看似不在意,实则处处都想着搞垮侯府。 赵斯年再如何,如今也是手握重权的世子爷,谁又能真的将他置于不顾?这会子守着的人就有好几批,生怕有人对他不利。 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笔,冷笑道:“生死有命,能不能撑下去,全凭他自己的造化,让他在疫病里死了,倒是便宜了他,这仇我自会去报。晚些我过去看看。” 魏忍冬见状附和道:“是,生死有命,这小子我看他命就该交还到你手里了,这就是因果报应,想想都觉得痛快。” 白华英不置可否,将笔搁在桌案上,“眼下,只有试药了,先带我去见见宝珠。” 她撑着身子起来,脚一疼险些跪下去,璟王猛的抬手扶了她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你脚伤严重,少走些。” 好家伙,合着他一进来这货就醒了?这会子装睡听了他们讲了半天的话!!亏得他没说什么违心的,要不然,以璟王的手段,捏死他的心都该有了。 魏忍冬咧嘴笑了笑,“王爷,你这是醒了?这一觉歇得可好?”他有些心虚。 璟王将白华英拦腰抱了起来,朝外头唤了一声,“烨罗。” 烨罗推着一副小巧的轮椅进来,那轮椅的轮子设的很宽,就算是石头的路面,眼下被木板铺平了,也不碍什么事了,璟王将傻眼的白华英抱到轮椅上坐下。 白华英尴尬的要起身,“我又不是不能走了,只是伤了脚罢了,怎么还要坐上轮椅了,我就是去看看宝珠,去去就回。” 璟王将她困在轮椅里,附身瞧着她,目光凝重,“在脚未好之前,就坐在轮椅里,十七,你来照顾她,她若是脚沾了地,你就断自己的脚来赔罪。” 十七只觉得背后一寒,望向白华英面露苦色,“小姐,你还是坐着,这外头的路都弄好了,不会再伤着脚,你脚上的药都是好药,不出三日就能好起来了,不如就忍了这三日,属下就是小姐的脚,小姐说去哪属下就去哪。” 白华英忍不住扶额,“先去宝珠那。”她这个样子走出去,外头的人只怕会心里不安。 璟王推着她出了营帐,白华英戴好了面罩一应防护的物件,这才去找宝珠,但璟王推着白华英的模样,被许多人看进了眼里,众人顿时那点子八卦之心又烧了起来。 宝珠这会子在营帐里躺着,在她身旁的,竟然还有白芷,二人这会子正在聊着天,宝珠气若游丝的苦笑,“你我争了这么久,如今也一起躺在这儿了。” 白芷咳了几声,笑道:“我可不比你,我要好好的活着继续伺候小姐!你若是能争了这一口气走在我后头,那我也服了你了。”白芷娇艳的脸上挂着一丝不安,担忧的望向宝珠,共患难的这段时间,将二人这些年的矛盾与争斗都抛去了九里地。 宝珠哽咽着直咳嗽,一丝血从她嘴边渗了出来,白芷吓得坐了起来,撑着身子挪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脸,“宝珠!你我可是一起入白家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小姐这么好,定会救咱们的!” 白华英见宝珠这样顿时急眼了,忍着脚上的痛冲了过去,扣着宝珠的脉像,目光沉重,“她躺在这儿多久了?可用药了?” 宝珠一见白华英,泪如泉涌,握着她的手,张了张嘴,“小姐……” 白华英按着她,急匆匆的拿出针来,“别说话,有我在,你要好好活着。”她熟练的往宝珠的身上下针,这一套动作她早已经练了无数次,如今每一个动作都熟练在心。 魏忍冬站在一旁,瞧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有些不明白,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何故要这样紧张,毕竟当初连素秋都背叛了她,如今她还能这样去信任一个丫鬟不成?据他所知,这个丫鬟曾经也是要害她的。 白华英下了针,宝珠咳出一口污血,整个人状态好了些,她握着白华英的手,嗫嚅着唇轻声道:“奴婢蒙小姐相救,如今若是要人试药,就让奴婢试一试,左右是个死,奴婢…想求这一线生机,还请小姐成全。 白华英见状心疼不已,“宝珠,那药如今还未给任何人喝过,若是有个万一……必死无疑。” 她笑道:“奴婢这条命,本就是小姐的了,若能为小姐所用,也算是物尽其用,没白来这一遭。” 第394章 赵斯年染疫 第394章 赵斯年染疫 宝珠说着又呕了血,白华英眉心促在一起,紧握着宝珠的手,沉声道:“不要胡说,无论是谁,她的命都是命,你既然跟我一并来了,就要同我一并回去,十七,将我写的方子去熬了药给她喝下去。”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芷见状哽咽着道:“小姐,也给奴婢一碗,奴婢甘愿试药。” 众人一时众志诚成,瞧得魏忍冬有些恍忽,仿佛回到了豫州的那段日子,虽然白华英在豫州的时候救人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众人瞧着她那一身素白利落的衣,便觉得是希望。 “好,那就设两个方子,一人一份!”白华英被拉回了轮椅里坐着,她原本上了药的伤口因着这么一折腾,顿时又见了血,只是夜色深,那血隐匿在泥泞的鞋里,不曾瞧出来。 十七拿着方子,麻利的去煎药,众人的动作很是利落,说话间,烨罗急急的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王爷,沟渠那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璟王见状朝白华英叮嘱道:“就在轮椅里,不要再跑来跑去,若是脚再伤了,我回来再与你算帐。”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一把将白华英抱在怀里,低声道:“好好的。” 他转身匆匆走进了夜色里,白芷在一旁看傻眼了,但主子的事,也不敢再去议论了,只能将这个疑惑压了下来。 十七熬了药过来,药一共有四碗,白芷与宝珠一人两碗,宝珠端着药,顾不得烫,一饮而尽,在白华英慌张的视线下,又去喝另一碗,白芷在一旁见状也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两人捏着最后一碗药,咬了咬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魏忍冬满怀期待的瞧着两人,“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若是不适,定要说出来。” 白芷打了个饱嗝,躺在简易的塌上,“旁的,倒是没有,就是肺火烧一样的难受。” 宝珠躺在塌上,眨了眨眼,“眼前晕得厉害,肺也火烧似的疼,伤口也疼。” 白华英狐疑的拉过宝珠的手腕诊着脉,脉像凌乱,她心下一骇,“师兄,你来瞧瞧这个脉像,有几味药,要好生调一调才好。” 魏忍冬狐疑的近前也诊了脉,过了片刻收了手,“症状似乎更严重了些,是什么原因?可查的出来?” 白华英慌忙又去给白芷号了脉,白芷的脉像要好一些,她坐在轮椅里,脚疼得没了知觉,“再等等,药效这会子还没发挥出来,或许药效出来了,会有不一样的状态。”她紧紧的捏着轮椅的扶手,眼下只有等了! 几人在营帐里呆了半个时辰,二人从开始的头晕呕吐,肺如火烧,到半个时辰之后,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但转瞬伴随而来的又是更痛苦的反馈。 宝珠凭着一口气吊在那儿,整个人已然奄奄一息了,白芷略好一些,但眼下的状态比先前更差了,白华英一时焦头烂额,“怎么会这样,两个方子都出了问题,先前我查的时候,这几个方子应该是可以用的。” 魏忍冬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不必急于这一时,再细细想想,会不会是药剂量太大了,她们的都比较严重,再加上这些日子过度劳累,体质比寻常人还要虚上一些。” 白华英扶着额头,不甘心的瞧着宝珠,宝珠咧嘴一笑,一嘴的血渗了出来,“小姐,奴婢不妨事,有一事,奴婢想与小姐谈谈,小姐,靠近一些。” 白华英当时便想到了她要说什么,顿时板了脸,“不管是什么要紧的,等疫情一事过了再告诉我,除此之外,任何事我都不想听。” 一个对她有情有义的丫鬟,若是她都保不住,她重生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不昔一切代价的去复仇不成!比起复仇,总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 “小姐……,奴婢的身体,奴婢自己知道。有些事再不说,只怕往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宝珠嗫嚅着开口,血从唇角渗到了脖子,温度冰冷而诡异。 “宝珠,你若真当我是小姐,就争气些,好好的撑着,药方子,我再想法子,定会有法子!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就两天,再撑两天就可以了。”白华英急切的拉着宝珠的手,这样的情谊看得营帐里的人眼眶也跟着泛了红。 白芷附和道:“眼下死了这么多人了,咱们可不能再出事了,相信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宝珠的意识渐渐的淡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白华英摸了摸她的脉像,松了口气,“只是昏睡着,白芷,你在这儿定要记得,对她多说说话。” “奴婢明白。”白芷侧过身,瞧着宝珠,神情哽咽。 白华英转着轮椅,十七利落的将她推出了营帐,外头的雨还在下,下得小了些,但打在脸上,透心般的冷,“赵斯年在哪个营帐?带我去见见。” “就在隔壁。不过……那赵世子闹着要回府,这会子才安静下来,人已经昏睡过去了,这个时候去看,怕是看不了什么了。”十七推着轮椅,一只手给她撑着伞,翠青急匆匆的从两人身前走过,见了白华英喜道:“小姐,你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白华英抬手将她的面罩理好,“可收到伯爵府的消息?外祖父他们还好吗?” “好着呢,对了,秀心传了信过来,说府中无恙,只是老夫人知道小姐来参与救疫了,这会子吓得在府里抄经念佛的,老伯爷倒是夸了句好孩子,旁的什么也没说。”翠青的脚也跑得疼了,但是她打小跑得多,比白华英还是要好许多。 “嗯,没事就好,你去知会一声,让她们放宽心,很快疫情就会过去。”白华英将翠青的系带系好,叮嘱道:“不要冒冒失失的,这身上的防护,一刻也不能掉。” “奴婢知道,宝珠和白芷……”她们的情义,也出乎了翠青的意料,她没想到小姐如今竟然这样厉害了,这样的变化让翠青也跟着有了几分底气。 “她们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明白吗?”白华英收了手,叮嘱道:“这儿人多,你们该歇息的就歇息,首先要护住自己。” “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将来还要陪着小姐出嫁,再帮着小姐照顾小少爷呢,像小姐这样的人,奴婢还想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呢。”翠青说得眉飞色舞,是这沉重的环境下,少有的放松了。 白华英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去了赵斯年的营帐,他的营帐外头围满了人,见白华英过来便放了行,她瞧着那营帐,朝十七叮嘱道:“你就在外头守着,。” “这……小姐,还是属下陪你一起。”他家王爷本来就对白小姐格外上心,要是知道她同赵斯年那斯单独相处,真要是出了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不必了,放心,我不会杀他。”她要让这个人试药。 十七见状也不好再拦她,眼睁睁的就看着她进了营帐里。 帐内一片寂静,里头的装饰倒是齐全的很,大约是不放心底下的人,所以有专门的下人在伺候汤药,床的正面搁了一个屏风,来人见了她,恭敬的行了礼,又继续熬药。 白华英转着轮椅来到床边,赵斯年陷入昏睡中,满头大汗,不安的喃着什么,她凝着床上的人,缓缓的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只要她一用力,赵斯年就可以轻易的死在她手里。 她忍不住用力,赵斯年拧着眉,忽的唤了句,“锦明。” 她吓了一跳,手猛的收了回去,宛如碰了个烫手山芋一般,嫌弃的擦了擦手。 惊雷打外头进来,一见白华英在,顿时防备的瞧着她,“白小姐,我家世子如今况状如何?” 白华英与侯府的恩怨,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这个女人每回瞧着世子的眼光,总让他充斥着防备,如今生怕白华英对赵斯年下了药,所以寸步不离。 白华英擦着手,漫不经心道:“暂时死不了,但若是要活下去,如今还没有方子出来。” “我家世子在来之前,有封信让属下代为转交。”惊雷将信递给她,她打开看了一眼,目光微沉,“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怕我将侯月容杀了?” “白小姐是菩萨心肠,若是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留到现在。”惊雷恭敬的站在一旁,目光里透着防备,一只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白华英将信扔进了碳盆里,火光从碳盆里烧了起来,那光一晃而过。 她转着轮椅欲走,赵斯年却忽的睁了眼,视线有些模糊的瞧着她,低喃道:“锦明……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你可知我等了多久?” 白华英的手搁在轮子上,冷冷的凝着他,“真是没看出来,赵世子竟然是个痴情种。” 赵斯年晃了晃神,伸手去拉她,那双眼睛睁得赤红,“锦明,你走得慢些,等一等我,你若当真是泉下有知,定会知道我辛苦,当初的事,我也是被骗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想着你……” 白华英猛的将手抽了回去,扬手就是一巴掌,“赵世子瞧清楚,我到底是谁。”那一巴掌打处赵斯年脑瓜子嗡嗡的,猛的便惊醒了,错愕的瞧着她,怔了片刻,又躺了回去,“白小姐,看来我还活着,白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第395章 挖沟渠 第395章 挖沟渠 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瞧着他冷笑道:“赵世子如今能瞧清楚我是谁了,看来这疫病也不打紧,不如回府里养着的好,在这样的地方,只怕是委屈了世子。” 赵斯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衣衫摩擦间露出了带伤的手腕,他轻笑道:“今日我的性命若是折在这场疫情里,也无妨,这样我就可以去见她了。” 他的春秋大梦倒是做的真,“赵世子莫不是在说笑?都说祸害遗千年,赵世子这样的人物,千年只怕活的还不够长,我还有事,赵世子……好自为之。” 赵斯年见她要走,不由沉声道:“白小姐,我若真死在疫病里,也算是还了欠她的了,你不必这样怨恨我,如今我府中……妾室,就快要生了,到时候万望白小姐能出手相救。” 她转过轮椅,嘲讽的瞧着他,“你让我去救你的孩子?当初你将她的孩子摔死的时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如今让我去?怎么?你就不怕我将那个孽障掐死了替那孩子报仇?” 赵斯年轻笑道:“白小姐若真是心狠手辣之人,方才大可直接下手,何必犹豫,欠她的我自会去还,但孩子到底无辜,容儿身子弱,此次若生产,只能依靠你与魏公子了。” “只怕是要让赵世子失望了,华英不才,没这样经世救人的手艺。”白华英转身便转着轮椅出去了,她的手还在发着颤,十七近前来替她推着轮椅,防备的扫了眼营帐的方向,离开了。 赵斯年倚着枕头,猛的咳了几声,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一旁惊雷吓了一跳,“世子!” 赵斯年摆了摆手,缓缓的拿出了那一方药方,上头的字迹,是这样的熟,这样的字一般的人摸仿不来,白华英,到底是谁?难不成她真的是封锦明,可当时他分明眼睁睁的瞧着封锦明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他跟前的人,是实打实的白家嫡女! 赵斯年对这桩事陷入了怀疑,但一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只能忍着。 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的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轻笑道:“去查一查白家嫡女!” 惊雷狐疑道:“世子,先前不是已经查过了,确实没查出些什么来,不过……她说她与世子熟识,可世子妃的身边并没有人认识她,属下一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她不是白家小姐,自然就不会再痴傻了,你去查一查,将她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她与封家,与魏忍冬,到底是什么干系,还有,找个机会,去璟王府看看她还在不在。”赵斯年怀疑封锦明没死,否则有些事,她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惊雷应下,替他掖了掖被子,“容小娘在府里差人传了信过来,说是腹内疼得厉害,这几日怕是要生了,世子,这上京上好的稳婆已经安置在府里了,只是眼下疫情严重,属下不敢让人再轻易出入,白小姐与魏公子,不知愿不愿意去。” “无妨,她会去的。”若那个人是封锦明,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死?赵斯年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抵着唇咳了起来。 “属下是担心她会对世子下手,方才……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白华英就将世子掐死了,若是她再狠一点,到时候带着匕首在,一匕首自家世子就结束了! “无妨,她要与我算帐,大可来算,你放心,她的目标,不在我。”赵斯年端过煎好的药,低头就要喝,被惊雷拦了下来。 “公子,这药还是防着些的好,属下听闻白小姐她们已经在研制新药了,试药的,是她手底下的两个丫鬟,她们倒是个有骨气的。”如今新药喝下去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死的机率大得很。 赵斯年躺回床上,一旁的下人近前贴身伺候着,很是细心。“璟王那边情况如何?” “城西的沟渠突然坍塌了,好些人压在底下生死不明。”惊雷脸色有些难看,“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霍家二爷也在……还有沈家的那位老太傅,虽二人未伤,但他们如今察觉出了沟渠的问题,只怕这事不好圆过去了。”惊雷端了药试了试毒,过了片刻才奉回赵斯年手里。 赵斯年捏着药碗一饮而尽,总觉得这药比寻常的还要苦上一些,“如今地下钱库里的钱都丢了,纵然是要查沟渠一案,也查不到勇安侯府的头上来,剩下的那些,你趁着此次时机,处理干净,别让人落下了话柄。” “是,属下已经按侯爷的吩咐安置妥当了,这些东西当初侯爷去北域的时候就一并带走了。”惊雷犹豫着开了口,目光有些闪躲。 “他带这些去北域做什么?”北域离这儿山高路远的,他一个去赈灾的人,犯的上自掏银两?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瞧过他父亲还有这样仁德的时候! “是另有用途。”惊雷防备的扫了眼四周,凑的他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赵斯年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这是胡闹!我说上京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鞑子!他这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万一北境失守,到时候鞑子直入上京,大晋就完了!” 惊雷无奈的附和:“这些话,众人都是劝过的,可侯爷如今是铁了心了,世子,左右事发了,不如就装作不知道,到底……侯府还是要留一条后路才好。” 赵斯年自然知道这个理,他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整个人痛苦异常,惊雷吓了一跳,“世子!你怎么了?快,快去请魏公子。” 守在外头的人急急忙忙的去唤魏忍冬,魏忍冬本就不爱搭理他,如今也唤了好几回,他才珊珊来迟,“赵世子,魏某事务繁忙,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赵斯年按着头,痛苦的拧着眉,“魏公子,你我的约定你可不要忘了,我若是死了,有些东西,你可就得不到了。” 魏忍冬一听,顿时笑了,“什么约定?那些信啊?爷不要了,烦请赵世子辛苦一遭,将那些信烧了,省得我总惦记着。” 赵斯年错愕的凝着他,“魏公子如今是放下了?” “这就不劳世子费心了,你这病呢,倒也不是无病可治,不过这药,却缺了一味药引,所以迟迟不见好,疫情本就凶险,若是去了,世子也莫怪。”魏忍冬当然不在意了,如今他师妹还活得好好的,他还在意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什么药引?” 魏忍冬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挑着眉嗤笑道:“良心,这人若是没了良心,与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赵斯年捂着嘴猛的咳了起来,惊雷猛的拔出剑,“魏公子,若是我家世子殁了,这城西的人,一个也别想独活!”当然,也包括了魏忍冬了。 魏忍冬震开他的剑,嫌弃的擦了擦手,“赵世子,你身边的这些人,怎么毛手毛脚的?行了,你这症状,眼下也死不了,多喝两碗药,我们可担不起一个谋害勇安侯府世子爷的名声。” 魏忍冬转身出了营帐,留下惊雷目光复杂的背着他的身影,“世子,此人的剑术,在属下之上。” “他若是不如你,才是真的有问题,行了,既然沟渠一事交到了璟王手里,如今本世子躺在这儿了,自然也要有个伴才是,你给那些人传个旨。”赵斯年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了眼,以睡意来抵抗着痛苦的眩晕。 惊雷得了旨,转身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城西的沟渠塌了好几处,最大的一座塔楼如今也因着地下的坍塌而即将倾塌,璟王正在指挥众人收拾残局。 在他身旁的沈太傅坐在轮椅里,拿了帕子直咳嗽,霍二爷吊儿郎当的戴着口罩子懒散得很,“唉,我说王爷,这手底下有的是人,何必要亲自费这个劲儿?这活计原本就是赵斯年和荣王的,你插这么一手,受这个累做什么。” 璟王抬手将沟渠里的一个将士拉了了来,那将士手里牵着绳子,绳子一端系着的是已经在沟渠里死了的人,这一拉就拉上来好几个,众人合力将这些人抬到了一旁,神情很是难看。 烨罗忍不住骂娘,“王爷!这底下到处都是坍塌,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人可就不剩多少了!外头的驻军是作战所用,眼下调来做这个,也是凶险,万一有人趁机敌袭直取上京,防不胜防。” 璟王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着即将透亮的天,神色复杂的道:“雨停了。” 烨罗这才注意到,不由面上一喜,“若是雨能停上几天,或许上京的沟渠就有法子了!” “嗯,不急于这一时。”璟王端过下人递来的茶,闷了一口,将碗又搁了回去,这人捧着碗,哆嗦着退了下去,局促不安的回头看了眼璟王。 璟王此时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沟渠上,他拿了摸索出来的图纸给沈太傅瞧了瞧,“这上头有几处不知情况,若是当年绘图的人还在,也不必这样费周折的将人都折进去了。” 沈太傅拿起图纸,细细的看了两眼,微微颌首,“那图,老夫有幸,见过一回,图案设计,堪称一绝,这里头沟渠里污水之间的流动,互相掣肘,实乃一流,可惜啊,当年的人贪脏枉法,用的是最次的材料造出来了这么个害人的东西!这几条路的沟渠,就在路底下,你可以从这儿着手开挖,至于旁的,我也年纪大咯,老咯,哪里记得这些个。” 璟王拿过图纸细看了看,递给了工部的侍郎,“你瞧瞧,可有什么旁的地方还有变故。” 工部侍郎接过细细看了两眼,半点不敢马虎了,“王爷,这几处,如太傅大人所说不假,但这一处,是靠近宫里了,我等不敢贸然去挖。传闻当时为保皇宫,那位巧夺天工的师父在宫外设了火药,若有人一引,能炸了半个上京。” 沈老太傅顿时笑了,“没有的事,这不过是当时那老家伙随口一提罢了,真要是将上京炸了,官家岂不是也炸了自己的后路?王爷,你就依着你的意思,动手,这疫情,可耽搁不得了。” 第396章 璟王染疫 第396章 璟王染疫 沈太傅是三朝的元老,如今年纪大了,平日里是三步不离汤药,眼下一出门,身边总跟着一大串的药童,这会子这头在商议对策,那头的人正忙碌的煎着药。 老太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了笔在图纸上点了几处,眼神沉沉,“当年沟渠修建起来,上京倒也干净,如今一出门,四处皆是污水,不染了病才怪,对了,当初老夫依稀记得,好似有人提起过要治理沟渠一事。” “是白家那位大公子提过几回,也上过书,只是当时皇兄病重,朝堂内外动荡,无人顾及。”璟王当初早就想整顿沟渠,所以明里暗里的想提拔白耀辉,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是个好小子,不错,我家那小子若是能有他这一半,老夫也知足喽。到底如今这天下,还得你们这些年轻的人来扛。”沈老太傅搁了笔,叹了叹气,浑浊的眼里盛着往事。 璟王轻笑道:“老太傅三元及第,又陪同先祖打下大晋的江山,名满天下,如今上京诸事,皇兄依旧是信任老太傅的。” “唉,老了,吃不消了,眼下不过是等着春闱一过,老夫就好归隐田园喽。”老太傅笑了笑,他本就是个闲散的自在人,因着先祖的赏识,有了一份差事,一直做到如今,沈家在他手中到了鼎盛,这样的盛世,想必在他去后,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家这一代的孩子里头,也就沈从水略好一些,其余的人也不过是沾着沈太傅的官,得了些闲职在,沈从水要参与春闱,如今也需要时间去磨砺,这样的磨砺,沈家等不起,朝堂也等不起。 璟王笑着看了眼手里的图纸,“老太傅若是归隐了,岂不是大晋的一大损失,如今这沟渠也挖了一大半了,再过五日,上京的沟渠应该就能通了,等雨季与疫情过去,要重新修葺。” 沈太傅微微颌首,“此事亏得王爷在京,否则这上京,只怕就要让那宵小之辈乱了。听闻此次官家在春猎时遇了鞑子,这桩事可要查紧一些,切莫疏忽了。” “北境动荡,鞑子趁乱混了进来,此次只怕没这么简单。”璟王端起药童递来的药给老太傅。 沈太傅接过药搁在一旁没饮,恨恨的道:“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贼子,老夫定要将他们收拾干净了,才闭得上这双眼!” 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在朝堂上还能求些什么?无非就是上京的平安罢了。 霍燕堂打量着那图纸,看了眼外头还在挖沟渠的驻军,他们将淤泥挖了出来,抬去荒地暂时搁置,这一来一回的,耗费人力极大,再加上上京本就大,来来往往的又费时,霍燕堂摸着下巴寻思怎么能再快些。 “王爷,你不是刚从城北过来,那边疫情如何了?”霍燕堂想起那个冒险去救疫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下去,若是撑不下去,怎么着,他也得替她备口上好的棺材才是。 “疫情不必操心,自有人在处理,这沟渠如今挖到城西了,城西中间坍塌的位置,不大好动……”璟王指了指沙盘上做出来的假图,忽的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转瞬又忽略了这点,拉了老太傅与霍燕堂七嘴八舌头的议论起来。 沟渠一事事大,外头渐渐的又下起了雨,昏天暗地的,一丝白日的感觉也没有,浓浓的云层低低的压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白华英那头,这会子正在盘算着手里的方子,药材改了好几轮了,眼下也不见效果,她一时焦头烂额的,她正思量着,外头忽的下起了倾盆的大雨,一群人抬着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 “白小姐何在!!”烨罗冲进白华英的营帐里,见她在,顿时松了一口气,朝着她便跪了下去。 白华英吓一跳,忽觉得出了大事了,“璟王出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不知怎么回事,染了疫病了,白小姐,还请你想想法子,救救他。”烨罗双目赤红,紧握着双拳,连话都哽咽了。 白华英猛的从轮椅里起身,顾不得脚伤,往营帐外头走,“人在哪?” “就在魏公子的营帐里,王爷原本是与霍二爷以及沈太傅在议事,突然就晕倒了,属下见王爷手上有了……有了那伤,就知道定是出事了,所以赶紧送了过来,白小姐,我家王爷可万万不能出事,若是短缺的,你只管开口。” 白华英顶着雨,急匆匆的朝魏忍冬的营帐冲去,她冲进营帐里时,就瞧见魏忍冬施完了针,他回头见白华英来了,不由摇了摇头,“他的病症很重,这些日子一路操劳,比你那宝珠的丫鬟还要重,咱们眼下没有直接有效的药。” “不是让他吃了药预防了,怎么还是染上了?烨罗,沈太傅与霍二爷呢?他们怎么样了?”白华英一颗心揪了起来,他瞧着璟王那张脸,心里五味陈杂,强压着情绪,镇定下来! “你二爷可好得很,对了,沈太傅也无事,倒是奇怪了,分明他与咱们都是一起喝的药。”霍燕堂在一旁坐着,见她提到了这上头便起了身,那股子吊儿浪荡的架势消散了好些。 “赵世子也染了病。”白华英陷入沉思。 “那货是自己该,当时劝他喝,他死活不喝,就跟那药里有毒似的,啧,如今染上了,躺在这儿倒是求着人救了,真是有意思。”霍燕堂扫了眼昏睡了的璟王,心里一时有些紧张,这个人是他的偶像,如今竟然被疫病给打倒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么说来,你和王爷都是喝了药的,既然喝了药,论理不会有事才是,这疫病的发作时间很短,这会子送过来……那就是在挖沟渠的时候出事的,可这段时间,沟渠那边并未见有人再送过来。”白华英细细的推算了一番,霍二爷拿着把折扇懒洋洋的靠着椅子。 他原本就是霍首辅派过来历练历练的,遇了事,自然是能躲则躲,这样要命的事,他顶了天就是在一旁瞧两眼,若是要搭把手,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傅一个病秧子,又上了年纪,还要靠着轮椅,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回了城西,可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白华英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不会这么蹊跷,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没有,城西那地方,原本就是重灾区,上京所有的贫民百姓全在那一片,那地面你是不知道,都让污水泡成灰褐色的了,啧,说起来也是可怜,好些人都是死在了家里,由驻军进去将人抬了出来焚烧掉,那些人闹得很,还是璟王出面,这事才算过去。” 霍燕堂想起那一幕,他觉得他对权势是一点也不向往,这哪里是博权,这简直就是在博命! 白华英拉起璟王的手,扣上了他的脉,发现他的脉像格外的弱,也吓了一跳,“论理,王爷是习武之人,身体不该这么差才是,二公子,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烦请你回去查一查,王爷可接触了哪些人,一个都不要落下,若是那些人都没有染上疫病,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霍燕堂抠了抠眉毛,“白小姐,你我虽然是朋友,但是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事,这桩事查起来,可大可小,旁的倒不打紧,光是一点……” 白华英替璟王掖了掖被子,“二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这个人性子直,听不懂那些拐弯末脚的话。”与霍二公子当朋友?只怕她也讨不着什么好。 霍燕堂凑了过去,小声道:“王爷有个姑娘,喜欢了许久了,还赠了两颗夜明珠,我那天回去细细一想,越想越不对劲,不如你来告诉我,他心仪的那位姑娘,到底是哪家的。” “二公子不问王爷,却来问我?我与王爷不熟。”白华英低头,熟练的将扎下去的银针收了起来,打算回去再研究些新的方子。 霍燕堂堵了她的去路,“别介,我哪里敢去问他?他要是愿意说,早就说了,你还是告诉我,告诉我,我马上去办这事,保管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白华英身形顿了顿,瞧着霍燕堂,“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与他打好交道吗?那位姑娘一直不愿意,我帮着去说说好话,这样王爷能早些抱得美人归不是。”霍燕堂紧挨着她,笑得眉不见眼。 “是吗?”她对此深表怀疑。 “那……倒也不全是,我若是将这事搓合了,往后他也不会处处对着我了不是,到时候再让那未来的侧妃吹吹枕头风,什么事成不了嘛。”霍二爷的算盘打得铮铮作响。 “侧妃?”白华英秀眉轻促,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陷进去,可听见侧妃二字,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竟然是想娶个侧妃? “可不是吗,那正妃的位置,我听人提过,说是只留给封家的那位,纵然是人去了,他也守着呢,你说痴不痴情,我就纳闷了,这么痴情的一个人,怎么转眼又跟另外的姑娘你浓我浓的,啧,这上京第一风流的名头,我看我得让位了。” 霍燕堂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人,有些担忧。 “你将事办了,我再告诉你。”白华英大步出了营帐,十七撑了把伞紧跟着她,生怕她再淋坏了,到时候王爷醒过来,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唉,你先告诉我,我再办不行吗?要不你说说,她姓什么?小名叫什么也成啊。”霍燕堂从后边追了上来。 “霍二爷若是不想办这事,我也可以让旁人去办,只是你也知道,王爷身边总要有一个信的过的人才好,我这是在帮你争取机会,你反倒要以此来要挟是什么道理?”她面带三分怒意,语气冷冽,听得霍燕堂心虚了片刻。 “不就是这么点事吗,二爷我这就去办,你等着,我一天……不,一个时辰以后就带着情况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得告诉我。”霍燕堂走到马旁,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消失在雨里。 第397章 璟王命换妃位 第397章 璟王命换妃位 白华英见他走了,急匆匆的去了宝珠的营帐里,宝珠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如今靠着那一丝的意志死死的撑着,见白华英来了,目光微亮,转眼又暗淡了下去。 白华英扣着她的脉,神色严肃,翠青收拾完了药,过来瞧宝珠,见了白华英渗了血的鞋子,顿时吓得不轻,“小姐你脚上还有伤,快坐轮椅上,可别再自己跑了,这万一成了跛子,以后可嫁不出去了。” 翠青急得瞪了眼十七,“你怎么看着人的,推着个轮椅都推不好!药已经断了,新的药还在来的路上,你去盯着些,小姐还是我来伺候的好。”她真怕十七一个不留神,自家小姐又受罪,所以瞧着十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十七很委屈,原本白皙的脸,如今风里来雨里去的,瞧着都憔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像自家主子似的,一把就将白小姐抱起来塞轮椅里,她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十七压根不敢去拉人,这会子一想到自家主子先前的话,完犊子了,这回指定是要受罚了。 白华英硬生生被翠青连拉带拖的拽进了轮椅里,宝珠瞧着她的脚,嘴唇动了动,白华英按着她的手,低声安抚,“再撑两日,撑两日定会有法子的,我已经派人去请缥缈峰那位神医了。” 宝珠吃力的点了点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小姐……” “别说话,留着些气力,这儿照顾你们的,都是咱们府上的人,也尽心得很。”白华英说话声音小,隔壁塌上的白芷这会子还在昏睡着,她担心惊扰了,所以一直压着嗓子。 宝珠重重的点了点头,泪从眼角划落,她自幼被老太太捡进了府里,当牛做马,动不动挨打,哪里敢不听老太太的,那回若不是白华英救了她,老太太就将她推出去顶了罪了。 “哭什么,我那栖梧院里出来的,一个都不许走,都要好好的发。不是还要瞧着我嫁人吗?好好的。”白华英抬手替她擦了擦泪,病人是身体受折磨,而她如今身心俱疲。 她眼睁睁的瞧着身边这些病人一个一个的走,自己那么多的药方子却无能为力,内心愧疚自责,若是当初跟师父多学着些,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她就能多救一些人! 大抵是因为她这样大的功德,才能在死后得了一个重生的机会,只是到底是与不是,就不得而知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看完了宝珠,药方子依旧没什么眉目,白华英焦头烂额的回了璟王的营帐里,烨罗正在一旁守着,见白华英来了就出去守着,给她们留了些空间。 翠青将轮椅搁在床边,不由小声道:“小姐,荣王殿下如今好像好转了些了,怎么宝珠同样也是吃了一样的方子,却一点用也没有?” 白华英猛的一惊,“荣王殿下什么时候吃了试药的方子?他服用的不一直都是先前稳妥的方子吗?”那个方子可以拖延时间,但是也救不了人的性命,白华英想从其中找出些门道来,却于事无补,一时陷入了自责中。 “是……是稳妥的方子,但是皇后娘娘太急了,差人将试药的方子拿了过去,说是赌一把,总归是有机会的,若是不赌一把,只怕性命就没了。”翠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盯着她的脚心疼不已。 白华英狐疑的凝着她,“那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孩子。”不得不说,皇后是个狠角色,对这唯一的孩子竟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若是荣王知道了,不知又是个什么心思。 “是嫡亲的不假,这宫里的事,咱们也不好说什么。”翠青有些无奈,荣王年纪小,才十二岁呢,真要是出个什么事,皇后往后的倚仗可就只有太子一个人了。 白华英瞧着璟王昏睡的面容,深吸了口气,寒意浸入心脾,眼下都开了春了,可还是这么冷。 正聊着,烨罗从外头进来,“白小姐,杜芝姑姑来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要见你。” 白华英心思沉重,“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让她进来。” 杜芝一进营帐,见了白华英不由夸赞道:“白小姐,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谁会想到,当初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如今突然清醒过来,却有了这样拯救万民的魄力与手段,连她听着那话都不敢置信。 “先前华英年幼不懂事,让姑姑见笑了。不知荣王殿下近来可好些了?”往事提的越多越可疑惑,白华英转了话题,挪到了荣王的身上。 提起荣王杜芝目光沉重了些,“此次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过来,荣王殿下年幼,从疫病到如今,已经四日了,宫里的御医瞧着也是无用,白小姐若是能救得荣王殿下,到时候,你若是想当太子妃,皇后娘娘愿成人之美。” 皇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垂眸低声道:“太子妃的位置,华英不敢肖想,但是医人是做大夫的本份,我原也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帮着魏公子打理一二罢了。” 杜芝眯了眯眼,扫了眼营帐里的人,“白小姐可否移步,单独说几句话?只是几句话,也碍不得什么事。” 白华英扫了眼昏睡的璟王,微微颌首,’如今城北疫病情况严重,姑姑来此,还是要做好防护才是,那预防的汤药,姑姑来时可喝了?” 杜芝是皇后的心腹,跟了皇后许多年了,做了不少的事情,这二人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喝过了,宫里、上京城都喝过了,官家还将那方子公布天下,让天下人都喝上两碗来预防,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咱们城北的这些人了,眼下荣王殿下也染上了疫病,御医们也是片刻不敢放松。”杜芝很喜欢那一类有才华的女子,尤其是她又实行了救疫的壮举,不免将她的身份又抬高了两分,连瞧着她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好些。 “那就好,翠青,你们先出去,我与杜芝姑姑闲话几句。”白华英拍了拍翠青的手,示意她领了人出门,杜芝防备的看了眼璟王,近前接手了翠青推轮椅的活计,来到了床正对的屏风后头。 待人都走完了,她这才将一纸书信递给白华英,“白小姐,这是娘娘给你的。” 白华英打开一看,上头不过简单的几句话,无非就是想让她来坐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前提是要救荣王,对璟王,就不必再留什么活路了。呵倒是有意思了,让她用璟王的命来换太子妃的位置,可惜了,皇后打错了算盘,那太子妃一位,她本就不想要。 白华英将信折了起来,杜芝拿过信丢进了碳盆里,“话已经带到了,至于旁的,就请白小姐早些下决断了,皇后娘娘这些年对白小姐是很看重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提及让白小姐来做太子妃,先前奴婢也一直不明白,不过如今奴婢算是明白了,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眼光独到。” 这样的感情牌打得真是利索,白华英轻笑了笑,“姑姑过誉了,我在这儿就是给魏公子打个下手罢了,至于这信里的内容,姑姑不妨告诉皇后娘娘,白家不过区区小官,医者父母心,断没有弃人性命不顾的道理。” 杜芝闻言目光一沉,“白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你若是成了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白家也可以跟着一并……” “姑姑太看得起我了,我人微言轻,哪里做得了皇后娘娘。一个人能活多久,是上天所赐,非人力可违,但荣王殿下福泽深厚,定会平平安安的。”白华英打断了她的话,皇后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杀了璟王罢了。 话说的好听,让她当太子妃,可太子都要被废了,太子求娶了她那二妹妹,她当哪门子太子妃?当一个十二岁小屁孩的太子妃?荣王那喜怒无常的心性,她可不敢恭维。 杜芝不由劝道:“白小姐不必着急限回答,此事娘娘有的是时间与耐心等,就算白小姐是医者父母心,可到底,你还是白家嫡女,你那兄长也要入朝为官,孰轻孰重,白小姐不妨先掂量掂量。” 这是带了些威胁了,可偏偏白华英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套,“我父兄行得正,坐得端,一腔正气,自然无畏,我白家的男人,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女人的地步,若真是要靠女人,那么这白家,垮了也罢。杜芝姑姑,你成日的伺候皇后娘娘,你可曾为自己想过?” 杜芝没想到有被教训的一天,脸色微怒,“白小姐真是好大的底气。但你也不要忘了,人总有身不由已的时候,如今璟王病重,你便是应了话又如何?疫病的药一直没有出来,他熬不熬得过还两说,你若应了这话,你也不亏。这样要紧的事,可不要犯了傻。” “杜芝姑姑,你为了皇后娘娘一直守到今日,连姻缘都不要了,赔了这么多进去当真值吗?一旦皇后出了事,头一个要被推出来的就是你,你当真以为她会保你不成?你是她的身边人,这样的事,你该是知道的。”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瞧着她目光沉静。 杜芝退了一步,“都说白小姐是痴儿,依奴婢看,却是胆识过人,但奴婢还是那句话,白小姐不妨考虑考虑再做决断。白家,可不止白小姐一个,白小姐不愿意,别人未必就不愿意。奴婢告退。” 杜芝转身出了营帐,翠青见杜芝脸色不好,吓得一跳,急忙她跑了进来,“小姐,杜芝过来……是不是荣王殿下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将我那些医书搬过来,我在这儿研究方子。”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由着翠青将她推到碳盆边,又添了个汤婆子给她暖着手。 翠青蹲在地上,将她的脚抬了起来,“搬书这样的活计,有十七在就成了,你这脚要是再不上药,以后可就真要成跛子了!” 翠青小心翼翼的将鞋子脱下来,白华英的脚缠着纱布,这会子纱布都浸了血,看不得了,翠青的心也跟着疼,“有轮椅在,你急什么!如今可好,伤成这个样子了。” 她将纱布一层层的拆下来,拆到最后一层时,发现皮肉与纱布沾到了一块儿,只能一边浇着烧酒,一边慢慢的扯,疼得白华英冷汗直冒,“我下回注意。”这次听到璟王染了疫病,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 第398章 黄仁不仁 第398章 黄仁不仁 翠青手脚轻,但这是连着皮肉的,如今糊成了一片,扯着扯着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掉,“小姐幼时就吃了不少苦,如今疫情,又受这样的罪!” 那眼泪跟雨似的,看得白华英有些心疼,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不过是些小伤,不要紧的,我不疼。”翠青以前是个傻乎乎的,跟了她这段时间,也长进了不少。 她盯着脚,扯下最后一片纱布,哭得抽抽噎噎的,“下回……下回你要是再这样……” “没有下回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我不走路了,你就在我身边,替我推轮椅好不好?”白华英瞧着她,忽的想起幼时见她受了伤,蹲在她身旁哭的封锦兰来,待翠青的语气也越发的温和了,真是连哄带骗。 翠青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这可是你说的,下回要是再伤着……” 一提到伤字,翠青眼泪又哗哗的下来了,白华英见状只得哄着她,“没有下回,我保证,你瞧我如今不是在轮椅上坐着吗?伤的只是皮肉,过些日子就好了。” “前些日子伤了手才好,这会子又伤了脚,要是大公子知道了,可得心疼坏了。”翠青抹了把眼泪,轻轻的给她上药,那药是魏忍冬自己研制的,对伤有奇效,一用上去,那血便止下了,翠青小心翼翼的用纱布将脚缠绕了起来,鞋子都没给她穿了。 “有奴婢在,小姐也不必下地走了,这鞋子不穿也罢。唔,天冷,可得捂得严实些才好。”她低头将另一卷纱布又包在她脚上,片刻的功夫,白华英精致的小脚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看起来又大又肿。 白华英烦心药方的事,拿了本医书研查,翠青又替她将另一只脚的伤弄好。 这么一顿折腾,就过了一个时辰了,魏忍冬掀开帘子进了营帐见她这裹得跟粽子似的,吓了一跳,“你这脚……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翠青系好最后一个纱布带子没好气道:“小姐是个心慈软的,如今见了疫情,哪里耐得住性子,这城北的营地又是建在乱石子上的,来来往往的不知一天要走多少回,脚就磨破了,魏公子,你的脚没事?” 魏忍冬低头看了眼自个的,又看看白华英那双脚,哭笑不得,“倒是我一时疏忽了,也难怪璟王叮嘱人将路都铺了木板。” 自从知道这是自家师妹,她与璟王的事情,魏忍冬的心境也就不一样了!每天这么瞧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就是不戳破那层窗户纸,魏忍冬瞧着也觉得挺有意思,这回他可得替师妹好好的把个关,否则指不定又被人骗了去! 白华英将脚拢在裙摆里,抱着暖手的炉子,朝魏忍冬狐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他,所以过来瞧瞧,如今有你在,我也放心了,他这个病症到底比寻常的要重一些,你可查出些什么眉目来?”权倾朝野的王爷染了疫病了,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白华英摇了摇头,“霍二公子已经去查了,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也没个消息。” “此事不急,最要紧的还是先将人医好,这个方子,我稍调了几味药,用着效果也不理想,如今大雪封山,师父也出不了缥缈峰,咱们只能自己想法子了。”魏忍冬有些头大,他在这儿没日没夜的瞧病号,已经瞧了数不清的人了,每天眯上这么一个时辰,人都快疯了。 魏忍冬是个喜欢自在又爱享受的,除了上回的豫州,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初他这小神医的名号,也是因着豫州的疫情才得来的。 白华英将方子翻看了几回,“或许可以另外再添几味药试试。只是这药风险太大了,疫病的源头是从沟渠里出来的。” “是,有不少巡防营的人送过来,都是些参与了沟渠修葺的。”魏忍冬径自倒了盏茶,见水壶空了,又倒了些水进去,搁在碳盆的架子上烧。 外头的雨下得渐渐的又大了,风一起,寒意嗖嗖的往里窜,翠青抬手去拉帘子,就瞧见这霍燕堂提着个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人找着了,你自个来问。” 他将手里提着的人往营帐里头一扔,这人面黄饥瘦,摔倒在地上,骨头生疼,他抬起头,露出污脏的脸,“要杀要剐,随你便!” 霍燕堂冷笑道:“嘴还挺硬,爷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爷也让你尝尝这十八般酷刑的滋味。” 来人很是硬气,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冷笑道:“有什么可招的?人是我害的,事儿是我干的。你们这些当官的,永远都是推三阻四的,上京被你们害成这个样子,如今我让璟王给我陪葬,我这一辈子也值当了!” 他说得慷慨大义,扬着脸,枯瘦的面容上透着自信。 白华英静静的凝着他,忽的笑了笑,“璟王死不了,阁下大可放心。” 这人怔了怔,“不可能!我分明亲眼看见他将那碗药喝下去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如今染了疫病,也别想再活下去!这上京疫情死了多少人?多他一个不多!凭什么旁人死了,他就能苟活?我可不是被人骗大的。” 白华英摩擦着手中的汤婆子,神色冷漠,“你送的什么药?” 这人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冷笑道:“这姑娘问的可真是天真可笑,还能是什么药,自然是让人得疫病的药了!如今我替天下人除了这样一个祸患,天下人都会将我铭记,倒是你,小丫头,我识得你,当初是你领着府上的人去救疫,此等义举,我也认你是个人物。” 这高帽子给她戴的,白华英抬了抬手,“都出去,我与这位……” “黄仁。”他扬着脸,傲得很。 “我与这位黄仁单独聊几句。”白华英倒了盏茶,端在手里,纤细的指轻点着茶面,悠闲又自在,瞧得这人心里很不安,但想着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也没将她太放在眼里。 翠青急眼了,挡在白华英跟前,“小姐,这样的人,交给烨罗去审就是了,有什么事儿是交待不了的,你眼下还有伤,怎么能同他单独相处,他若是对你不轨,那到时候……” 黄仁鄙夷的看了眼翠青,“你以为我瞎?是个人就下得去手?更何况我黄仁历来是最是讲理!你家小姐是个人物,我还能杀了她不成。” 翠青气得不轻,“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生平最厌恶旁人说她家小姐丑!生怕自家小姐因着这话心里不舒服,若不是白华英在,她就冲上去揍人了。 白华英拍了拍翠青的手,哭笑不得,“咱们翠青先前还是个温温糯糯的小团子呢,这会怎么动不动就要打要审的了?黄公子是个仁德之人,你小姐我自然要以仁德待之。” 翠青瞪了他一眼,“就他这样子,可没瞧见哪里仁德!” “去。”白华英搁了茶盏,眼底透出几分轻浅的笑意。 翠青不甘心的瞪了眼黄仁,警告道:“我家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不会放过你,你最好掂量着些。”她扬了扬那小拳头,转身出了营帐。 魏忍冬也跟着走了出去,整个营帐内一片寂静,白华英瞧着眼前这面黄饥瘦的人,手搭在下巴上,笑盈盈的瞧着他,“黄公子,许久不见,如今想来混的不错,竟然有人指使你杀璟王了。” 这人怔了怔,瞧着白华英那诡异的笑,慢慢的起了身,“你……你认识我?” 白华英靠着轮椅,轻笑道:“黄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兄弟二人奉了芹小娘的意思,将我带去了破院子里,怎么?这会子倒是忘了?” 他僵在原地,那诡异的感觉瞬间袭来,“你……是你?没错,当时只听人说是位小姐,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你……你怎么在这。” “原来你姓黄。”白华英笑着将茶端了起来,递到他跟前,“远道而来,辛苦了。细说起来,璟王一事,我还得谢谢你,真是巧了,我正想做这事,你倒是比我快了一步。” 黄仁将信将疑的瞧着她,先前她手一挥他们就动弹不得了,这会子吓得直哆嗦,“当……当真?” 白华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先喝盏茶再说。” 黄仁颤颤巍巍的接过那盏茶,没敢喝,“白小姐,这事儿也怪不得我,我也是替天行道。” “这倒是有意思了,不知你行的是哪个天,哪个道。”白华英目光落在他身上,黄仁只觉得背后发凉,这比直接对他用刑还要骇人啊! “是……是上京的老百姓!当初沟渠一事就有不少人上报过,可是朝堂里的人压根就没管过,最后将上京害成了这个样子,死了这么多人,我……我不敢去找官家,那他身为皇家的人,自然是要受些罪的。”黄仁心里藏着事儿,没敢说。 白华英捧着脸,笑着问,“杀了璟王,疫病就能平息?你可知如今的沟渠是璟王亲自领着人在挖?那些污脏的活,璟王冲在最前头。你却说他不仁不义?” 黄仁被她那笑吓得一个哆嗦,砰的一声跪了下去,“这……这这我也没瞧见,我哪里知道的这么多,白小姐,先前多有得罪,可……可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可早就两清了。” 白华英朝他抬了抬手,语气温和:“自然是两清了,如今璟王躺在这儿,我还得谢谢你才是。” 第399章 自作自受 第399章 自作自受 黄仁一时有些无措,琢磨不定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不不不谢。” 白华英端起茶盏递给他,抬手倒了杯茶,“黄公子此行辛苦,喝杯茶。”她提了滚烫的茶壶轻轻的倒了半盏茶,眼底温和透亮,但同这么一张腥红的脸凑在一块儿,着实有些骇人。 黄仁战战兢兢的端着碗,见她神色放松,似是真的谢她,不由松了口气,连着说话也大胆了些,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白小姐,这璟王虽然说是守了北境有了大功,但是功过不相抵不是,上京乱成这个样子,只能用他的人头来平。” “哦?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白华英见他眼巴巴的瞧着热在碳盆架子上的吃食,抬手将筷子递给他,温和得让黄仁放松了警惕。 他接过筷子,两个手将衣袖子拉长了捧着那饭食搁在小几上,“这上京的流言可不怎么好听,有的说,这是璟王杀孽太重了,得了神明的报复所致……” 白华英瞧着他吃得快,那碗没一会儿就空了,她合了手中的方子,笑问,“好吃吗?” 黄仁点头如捣蒜,筷子舔了舔,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妈了个巴子的,好久没吃的这么好了,如今我也吃过王爷吃的饭了,哈哈哈,白小姐,你愿意救疫,你是个好人,但是璟王,我得再送他一程,到时候你配合一下。杀人这样的事,别脏污了你的手。” 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纵着他,让他越发的放肆,“若是要真的杀人,我确实不敢,亏得是你来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交待过去了。” 黄仁诧异的望向她,“怎么?你也是受了上头的吩咐?这么说来咱们可就是一路人了!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先前的事,多有得罪,白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见外!” 白华英眯了眯眼,但笑不语,黄仁既然是奉了别人的意思来害璟王,那这件事,她便有眉目能继续查下去了! 黄仁扫见桌上还有几粒饭,他总在一块儿,塞进了嘴里,“白小姐,我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璟王这命,我就先取了,到时候我挟持你,我先走,左右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到时候你也好脱身。”他瞧着空空如也的碗,有些意犹未尽,但眼下是要命的关头,也不好再说吃一碗的事儿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可这城西戒备森严,进了这儿的,轻易出不得。”白华英一步步的挑着他的话,企图引他说出幕后人。 “嗨,总得拼一拼不是,这要是真死在这儿,我也无所谓!我杀了璟王,我自然就是头号的大功臣!只是如今咱们主子爷都得了疫病了,这往后的事只怕是不好说,你是大夫,还是多瞧瞧的好。”黄仁忽的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白华英神色微沉,那人竟然染了疫病,在城北的人这么多,会是谁,“他的疫病很严重,我如今也没什么法子。” 黄仁叹了叹气,附和道:“眼下还没有药出来治的,可他若是死了,他府里还有个要生的产妇呢,可怜了那孩子了,不过他也答应过我,我若是死了,那八百两银子就给我母亲,有了那笔银钱,我母亲也该欣慰了。” 白华英将这些话串到一处,猛的想起了赵斯年,试探性的道:“他那疫病,只怕是因着沟渠染上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可不是嘛,沟渠这么要命的事儿,偏他要上赶着凑这个热闹,如今我没染上,他倒是染上了,你说可不可笑。如今妻儿都跟着遭罪呦。”黄仁说着往屏风后头走,顺手拿了根绳子,准备将璟王勒死了事。 他用小指搓了搓牙缝里的肉,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挪着步子欲往里走,却被白华英叫住了。 “黄公子既然有这样的谋略,华英自是佩服,只是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办法,让璟王染上了疫病。该是有高人指点你?”白华英眨了眨眼,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无知。 黄仁一见顿时来了兴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将那染了疫病的人身上的浓液挤出来,再滴进他喝汤药的碗里就是了,小事一桩!” 白华英狐疑道:“这染了疫病的人最后都拿去烧了,哪来的浓液……” “那东西,是世子身旁的一个侍卫给我的,好像说是世子身上的浓液,唉,这里头的事儿我也拎不清楚,咱们先办事,再不然外头的人就该发现了。”黄仁迫不急待的进了屏风后,拿着绳子扯了扯,朝着璟王的脖子就要勒下去。 璟王那双凌厉的眼猛的便挣开了,黄仁吓得两腿一哆嗦,但璟王只是醒了片刻,喃了句什么明的,又昏睡了过去。 白华英转着轮椅来到他身旁,“你那浓液还有剩的吗?” 黄仁吓了一跳,“有有有,还剩了一半,我当时原本是要倒完的,但是有人去取药了,我没来得及全倒完,不杀他也行,我将这个倒进他嘴里,不信他不死!” 黄仁掏出瓶子,来到床边就要去捏璟王的嘴,白华英抬手拍了拍手掌,烨罗冲了进来,一脚将他踹在屏风上,他压着屏风倒在地上,一只手压到了碳盆,疼得面色扭曲。 “你什么意思!!”他怒视白华英,气得咬牙切齿。 翠青推着白华英的轮椅来到他跟前,白华英拿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你奉了赵世子的命令谋害当朝王爷,其罪当诛,不过,我如今正好缺个人试药,就你了。烨罗,你将剩下的半瓶药给他灌下去。” 黄仁吓得瞳孔放大,捂着手往一旁挪,“你这个贱女人,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竟然敢骗我!!”他做梦也没想到,随身带的半瓶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烨罗捡起地上那大拇指大小的瓶子,捏着他的嘴便将要剩下的倒了下去,他连连摆手,“白小姐,我招,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我全招,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霍燕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白华英做起事来,不声不响的,手段却直击人心,对这小丫头,不免又有些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了,生了这么一张脸,若是再漂亮一些,或许他也会动心了。 白华英侧头瞧着他,目光冷漠,“要换你这条命,可要有些我想要的消息。” 黄仁点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是,自然是白小姐想要的,那……那赵世子,有一回我撞见他……他同白家的三小姐不清不楚的,这…这说到底,你与赵世子也是一家人,何必要搞得这么僵,白小姐……” 霍燕堂吹了声哨子,挑眉笑道:“想不到你白家的姑娘,还有这习惯呢?唉,你是白天瞧见人,还是晚上瞧见的人?” 黄仁一开始就是被霍燕堂揪出来的,揪出来就是一顿好打,如今怕得很,也就实话实说了,“是夜里的时候,我也就是瞧见了那一回,那白家三小姐衣衫不整的,别提多……咳,据说侯府是有意纳三小姐作贵妾的。” 他想同白华英打感情牌了,却不知这儿有的是璟王的人。 霍燕堂笑问白华英,“这么说来,白家没过多久就要摆酒了?我先前怎么不知道有这起子事儿?诶,你说的那个不清不楚,是怎么个不清不楚?你可别瞧错了,到时候误了人姑娘的清白。” 霍燕堂十分友好的提醒了他几句,在一旁瞧着的魏忍冬不由拧眉,白家三小姐,也是瞧过一回的,蛮横霸道,没有半分教养与礼数,甚至有意无意的想勾搭他,那样的货色,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是好美人,好的也是冰肌玉骨的,不是风骚浪荡的。 黄仁跪在地上直哆嗦,先前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真到了那一步了,倒先怂起来了。 “确实是三小姐不假!当时我们也是听了芹小娘的话,绑了大小姐,后来大小姐让我们绑的三小姐,所以三小姐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三小姐那个样儿,哪个男的看了不想沾一沾,当时……有个人没忍住,就将事儿给办了。”他低着头,缩作一团。 白华英脸色微沉,难怪芹小娘将人找回去时,人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了,后来白秋兰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缓过来,当时那件事,芹小娘不允许任何人对外说,原来是因为这个! “混帐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对她动手了!”她不过是想以牙还牙,但到底那人是她庶妹! 黄仁哆嗦着道:“是白小姐让我们按着芹小娘的意思去办,可当时……当时芹小娘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哥儿几个将人……将人办了,再远远的发到窑子里去,再说了,那……那三小姐为了逃命,用了手段诱他们,这男人嘛,血气方刚的,哪里禁得住。” 霍燕堂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没想到,人作恶,到头来是自作自受,如今既然赵世子愿意捡破鞋,就由他捡去,大抵只有贵府三小姐这样的,衬得起他。” 这话里充满了讽刺,白华英靠着轮椅,朝烨罗抬了抬手,“灌。” 黄仁瞬间爬起来就往外跑,烨罗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按在地上,捏着瓶子就倒了下去,那几滴浓液滴进他的嘴里,他拼死的挣扎,最后挣扎渐渐的小了,破罐子破摔的瞪着白华英,“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否则我若是好了,我定不会放过你们白家!我做鬼都要缠着你!” 白华英擦着手,淡道:“我等着。”艰 黄仁对她这不冷不淡的样子气得绝望了,烨罗将他拖了出去,关在了隔壁的营帐里,担心人跑了,还特意喊了两个人将黄仁绑在了塌上,黄仁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霍燕堂饶有兴致的瞧着她,“怎么垮着脸?因为他的话?” 白华英理了理手里的方子,“区区一个黄仁,误了我不少时间,我得抓紧了,二公子还有事?” 第400章 药方新眉目 第400章 药方新眉目 霍燕堂见她神色淡漠,不由笑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他都招了?这可是个硬骨头,我们先前怎么用刑都没用,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将人给你拖了过来。” 白华英写了几个方子,递给进营帐的当归,“这几个方子,你照着抓药,眼下有几个试药的了,你给她们每人用一个方子试试。这药一定要喝两碗,另外,你再去查一下,先前喝了预防药的那些人里,可还有染上疫病的。” 若是没有,那个药方子或许是有些用处的! 这营帐里点着艾叶,熏得很,翠青将营帐的窗挑开了一点点透气。 霍燕堂瞧着她认真的神色,几不可见的,心忽的动了动,“小丫头,你不就是要试药的吗?这牢里头关了这么多人,你要多少有多少,本就是些将死之人,就是试试药又何妨?我到时候让我哥上奏,给你送些来。” 霍大公子,是刑部侍郎,平日里处理下来的案子不计其数,要牢里问斩的人来试药,自然是轻而易举!霍燕堂倒了盏茶饮了两口,扫了眼替璟王把脉的魏忍冬,收回了视线。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魏忍冬同小丫头的关系没这么简单! 白华英执笔的手顿了顿,“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也须得人自愿才好,如若不愿意的,也不必强求。” “都是犯了人命的,眼下能用他们的性命救千千万万的人,于他们而言也是将功折罪了,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说法?你等着,我这就去同我哥商议商议,对了,你要多少试药的?”霍燕堂起身瞧着她,疫病一事事关重大,总不能一直让一个小丫头焦头烂额的承担责任。 白华英狐疑道:“这还能挑人?” 霍燕堂挑了挑眉,一本正色道:“这上京可没你想的那么太平,光是那群鞑子,如今若不是自尽了,必然也能扒也不少事儿出来,作奸犯科偷蒙拐骗之辈就更不用说了,那些该死这人,算起来可不少,行了,我看着办,你忙你的。” 白华英是头一回见吊儿郎当的男人都开始担起了责任,不免有些意外,“二公子还是一本正经的时候最英武。” 霍燕堂脚下险些打滑,走了出去,烧得耳根子通红,朝身旁的侍卫咧嘴笑道:“你听见没有,小丫头方才夸二爷我英武。” 侍卫点头附和道:“二爷如今为上京百姓奔波,自然英武。” 霍燕堂横了他一眼,走得是龙行虎阔的,“你懂什么?这英武可不是个人都能形容的,小丫头果然是对爷有意思,不过她这脸……这夜里要是瞧见了,还真是怪吓人的。” 侍卫听得一头雾水,“二爷是不喜欢白小姐?”不喜欢干嘛这么往前凑?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瞧着这小丫头也是个有气节的,心里敬佩!你二爷我,可没服过几个人,白华英这小丫头,爷服!左右日子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霍燕堂想了想以后娶白华英的画面,摇了摇头,不敢想不敢想,这女人要是娶了回去,定是个厉害的,到时候他那些伸莺莺燕燕的,可就没了!!划不来! 所以说,有些人适合当夫妻,有些人适合当朋友,他觉得他同小丫头是朋友,就挺好! 外头的人走得远了,白华英来到璟王的床边,瞧着他那昏睡过去的模样不由伸手在他脸上轻碰了碰他脸上的疤痕。 三年前的璟王是何等的俊逸风雅,不过是北境三年的时光,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事,才会留下这样一道疤!她摸着疤上的纹路,心里隐隐的疼,白华英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慌得厉害。 她猛的将手缩了回去,烨罗从新弄来的屏风后过来,朝白华英温声道:“这道疤,是王爷征战北境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接手时,北境几近要被破了,王爷千里奔袭,直取了敌军将领的头颅,留下了这道疤。” 白华英低头瞧着,缄默不语。 烨罗将茶盏搁在她手旁,“王爷身份尊贵,本不必亲自领兵去北境,白小姐,如今王爷将你视如珍宝,待你处处小心,你若是对王爷有意,就待他好一些,这些年属下陪着他一路风雨过来,深知王爷不易,眼下他手握重兵,又被官家忌惮。” 白华英的手紧了紧,干笑了笑,嗓音低哑,“你就这么信我?” 烨罗无奈道:“白小姐也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王爷这么多年迟迟未立王妃,未有子嗣的原因,一来,是担心官家忌惮,二来,是为了封家那位嫡女,王爷原本是想娶的,谁料被勇安侯府的小人捷足先登,王爷追悔莫及,如今得遇姑娘,也是王爷的福气。” 烨罗十分敬重璟王,但这些日子瞧见了这样的一个白华英时,对于烨罗而言,容貌与身家已经不再是问题了,他敬佩的是这个勇于救疫的果敢与魄力。 白华英万万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出,她抬手替璟王掖了掖被子,苦笑道:“白家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王爷。” “若是王爷娶的是白小姐,想必官家会很高兴。”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白家,换了哪个皇帝,他都喜欢! “我会好生考虑,若是他能熬过去。”白华英扣着他的脉,营帐里陷入了沉静,烨罗将东西都收拾妥当,站在一旁静静的侯着,直到白华英诊完了脉,他才来到白华英身旁。 翠青推着她的轮椅来到屏风外的矮几前,“小姐,你这脚可不能落地,要什么书,奴婢去取。” 白华英只得坐了回去,“真是一点心思也瞒不住你,你去主帐里,将矮几最里侧的两本黄色封皮的书取来,或许有几味药对王爷是有用的。” 翠青转身匆匆走了,白华英低头写了个方子,觉得有些药不大对,又在附议了几味药,晚些时侯打算与魏忍冬一并研究研究。 烨罗端了盏茶给她,忽的开口,“白小姐,既然王爷是赵世子害的,依属下之见,不如就趁着此次机会,将赵世子……” “不过是个人证罢了,赵世子可比你想的要狡猾得多,眼下先将疫病控制下来再说,此仇暂且先记下。”赵斯年是赌定了她不会救自己,所以用了这样一个法子,让璟王染上与他一样重的疫病,要么就他与璟王一起死,要么他与璟王一起活。 赵斯年这样狠的手段,想来也没少从勇安侯那个老狐狸那儿学! 烨罗双拳紧握,咬牙沉声道:“难道这口气就要咽下去了不成!王爷如今还在昏睡着,若是有人再行刺杀,到时候只怕……” “我会在这儿陪着他。”白华英见他心里不痛快,不由抬了抬手,“你过来,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叮嘱你去做。” 烨罗凑得近了些,白华英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听得烨罗眸光绿幽幽的,她拍了拍烨罗的肩膀,“此事要是办妥了,可要比打他一顿解气,去办。” 烨罗脸色这才稍好了些,转身出了营帐。 白华英守在帐内守着,寸步未离,璟王喝的药都是她亲自去熬的,翠青在一旁帮着添些东西,一边小声道:“小姐,霍二公子领着好多犯人过来,如今城北都快挤不下去了,药方子一批批的送下去试过了,也没见有什么效果。这疫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危险一解除,翠青就成了个傻乎乎的姑娘,蹲在白华英的身旁,拿着医书找方子,她识的字不多,只能按着白华英给她的纸条子,一个一个的对。 “不会。他们很快就会好起来,不必担心。”白华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分明翠青与她一般大,可见她摸自己的头,翠青总有一种她自己才是小孩子的错觉。 白华英煎好了药,端至璟王的床边,璟王这会子悠悠的醒了,见她坐在床边,不由咳了两声,撑着坐了起来,“我怎么在这?烨罗!” 白华英搅着汤药,没好气道:“不必叫他了,我吩咐了些事让他去做,你染了疫病,是烨罗将你抬过来的。先交药喝了。” 璟王接过药吹了吹,一饮而尽,“沈太傅与霍燕堂呢?” “他们好得很,没有染上,你的疫病是有个人受了赵斯年的指使,往你的汤药里滴了东西。”白华英接过碗递给翠青,又递了帕子上去。 璟王接过帕子,眯了眯眼,“赵斯年!” “下药的那人,我已经用来试药了,你若是有旁的法子,等试完了药再议。”白华英抬手掖了掖被子,璟王却将她往外推了推,“你离我远些,我如今也染了疫病了,往后不许靠我太近,你……你去屏风那儿说话。” 璟王推得她远了些,这才稍稍放心了点,“勇安侯府一事,我秋后再算帐,那下药之人如今用来试药也再好不过了,我若是熬不过这个疫病,王府的一切东西都留给你作嫁妆。将来你也有些东西可以傍身。” 白华英听得火冒三丈,抄起手边的书朝他砸了过去,“顾璟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医术?你可不要忘了!当年豫州疫病一事,也是我治好的!” 第401章 翠青认主 第401章 翠青认主 璟王稳稳的接过她砸过来的书,这上头是一个小话本,讲的还是那痴男怨女的故事,璟王不由笑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万一出事了呢?他从不害怕死,可这一刻,瞧着嘟嘴生气的白华英,不想死。想陪着她,免她惊,免她不安,免她无枝可栖。 人有了最珍爱的东西的时候,对自己的性命总会格外的珍视。 “没有万一!”白华英扭过头,瞧着手里的医书,外头的天又暗了下来。 翠青将油灯挑得亮了些,璟王靠着软枕,透过几近透明的屏风,瞧着那抹愈发消瘦的身影暗自心疼,好不容易才养得肉乎了些,这下倒好,还往后倒了!那脸都快瘦得能戳死人了。 灯盏下的白华英身量纤细盈弱,削肩细腰,手若扶柳,提着笔落下字时,仪态端庄,她是封家嫡女,那规矩与端庄,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过了多久,都消磨不去。 璟王低咳了两声,饶有兴致的瞧着手中的书,转移痛苦的注意力,夜里起了风,将雨飘进了营帐里,翠青抬手将窗关上了,一时寂静得很。 她瞧着手中的方子眉头紧锁,魏忍冬从外头进来,叹了叹气无奈道:“六日了,还不见有眉目,再这样下去,这些人可就麻烦了。” 他瞥了眼璟王的位置,因着床侧是没有点灯的,所以格外昏暗,魏忍冬只当他是昏睡着,朝白白华英低声道:“官家得知璟王染上了疫病,这会子正着急呢,差了好些人传信过来,但城北是重灾区,哪里敢让不相干的人靠近,这些人都让我给打发了。” 白华英闻言搁了笔,“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可瞧仔细了?” 魏忍冬靠着椅子,双腿平摊在地上,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都是官家身旁的人,瞧着这样子,是关心得很,真是兄弟情深呐,如今荣王病重了,太子的位置勉强也保得住。” 白华英狐疑道:“太子呢?” “听说是召进宫议事了,现下接手了璟王治理沟渠一事,啧,官家可真是舍得,这万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依着他这个岁数,他还打算再生个老来子不成?”璟王治理沟渠出了事,如今还将太子往上凑,这凑得好了,将来便前途无量,凑得不好,整个皇家都要绝后了! “君心难侧。咱们老百姓,只管做好老百姓的事就是了。”她垂眸写着方子,这几个有用的方子,她都录了下来。 魏忍冬不开窍,又是个好八卦的,拉了她小声道:“你瞧着,璟王这人怎么样?可如意?你若是如意,我再替你考察考察,这女人嫁夫婿,可万不能随意了。” 白华英忍不住朝他使了个眼色,“这几个方子你瞧瞧,都是先前在豫州的时候用过的,这里头的几味药发挥了不错的效果,咱们或许也可以一试。” 魏忍冬接过方子看了两眼,“倒是不错,咱们先前在豫州的法子用过了,一点用处也没有,这几个新的倒是可以试试,唉,你对璟王到底是怎么个看法?你若是觉得这人不行,我再另外找找人,这天下三条腿的蟾蜍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遍地都是。” 璟王躺在床上,听着这话青筋直暴,他还没死呢,这混帐东西,竟然想着给小丫头找男人了! 白华英咳了两声提醒他,“话不要乱说,若是我大哥听见了,该揍你了。” 魏忍冬看了眼在外头的翠青,低声道:“你放心,我扛揍!你倒是同我说句实话,过月余你可就及笄了,到时候上门提亲的人定然不少!” “我没什么心仪的人,你该明白,我如今最想做的是什么。”白华英被他问得有些烦了,朝他轻轻踢了一脚,没办法,她脚疼,她使不得力。 璟王听着这话,吁了一口气,瞧着魏忍冬与白华英就快贴在一起的影子,眼睛跟狼光似的,偏偏这外头的魏忍冬半点没察觉,只是搓了搓手,“这春季都来了,怎么还这么冷,你这营帐里也该多放个碳盆,太冷了。” “冷些好,人能精神些。”太舒服了,她靠在火堆旁总犯困,想睡觉。 魏忍冬将方子搁在一旁,小声道:“近来你是不知道,有好几个人向我打听你,说是疫情过后要去提亲的,啧,那几个人我都瞧过,家世背景都是不错的。” “魏忍冬!”白华英被问得烦了,不由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魏忍冬皮惯了,哪里会在意她这小眼神,当即笑道:“女大当嫁,嫁人也是迟早的事儿。”二人谁也没有提起从前,可是那眼神里,却看到了对方心里想说的话。 白华英垂眸,瞧着医书里水墨画出来的药草,叹了叹气,“我不是封锦明了,也不会再像先前那样犯傻没脑子,你不必这样。” 魏忍冬笑意消减,坐得端正了些,目光定定的凝着她,“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娘家人,我与师父盼着你嫁作人妇,又害怕你嫁作人妇,师父得知你的消息时,大病了一场,如今……说是闭关,实则……是重病在身,上京……他来不了了,疫情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不敢再看白华英,“我原本是要回去照看师父的,但师父让我留在你身旁陪着你,师父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待疫情结束了,你若真的没有心仪的人,我们就回缥缈峰。” 白华英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重重点了点头,“好!待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我就回缥缈峰。” 魏忍冬这才有了片刻的笑意,“霍燕堂带了八十个死囚过来,药已经喂下去了,还不见有效果,想来明天早上就有结果了,宝珠那丫头,我去看了一眼,状态还算好,你不必太担心,至于赵世子……”魏忍冬眯了眯眼。 “他可谨慎得很,汤药都是亲自抓亲自熬,从不假手于任何人,咱们的人无从下手,不过有一事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魏忍冬倒了盏茶闷了一口。 “荣王的事?”白华英搁了笔,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是,奇怪得很,他是最早染上疫病的,可是荣王却还好好的活着,旁的几位大人如今已经去了,连骨灰都送回府里了。”魏忍冬觉得很奇怪,荣王的药也是从她们这儿拿的,可旁人都不行,却独独荣王,撑了这么久了。 白华英颌首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但眼下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眼下咱们去一趟,或许能有些收获。”荣王的方子,也是经了白华英的手的。 官家这么放心的让太子去治理沟渠,只怕这桩事没这么简单,问题或许就出在了荣王的身上。 白华英正欲走,翠青从外头进了营帐,狐疑的瞧着她,“我家小姐从未去过豫州,一直都是我在陪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家小姐去哪了!” 翠青眼睛赤红,凝着白华英,就像随时能哭出来似的,瞧得白华英有些心虚,她朝翠青招了招手,翠青站在原地,冷冷的瞪着她,“不要与我套什么近乎!我只问你,我家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白华英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翠青,这件事说起来玄乎,或许你不信……” “你不要把人都当傻子!我就这么好骗?我家小姐历来神智不清,脸上的胎记根本就去不掉,她也不会医术,更没去过什么豫州!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是敬佩眼前这个人的,可是她更忠心于那个痴傻的小姐! 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缓缓的站起身,翠青的眼神紧了紧,局促不安的瞧着她,“我只想知道我家小姐在哪里,我不会坏了你的事,只求你放过我家小姐。” 翠青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朝着白华英磕着头,磕得额头发青,白华英蹲在地上将她拉了起来,“翠青,这些日子,我从未有一刻是将你当成个奴婢来看待,我不是你家小姐,我原本就是封家嫡女,后来因缘际会之下,成了你家小姐。” 翠青傻眼了,“不可能,我家小姐脸上的胎记是洗不掉的!你是我家小姐,那我家小姐又是谁。” “你还记得她被白秋兰骗进池子里吗?她已经溺死在池子里了,我当时……也被侯府的人溺死在了湖里,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她了,她的胎记,是在母胎中的时候有人下毒所致,我将余毒清了,胎记自然就消失了。”白华英将她拉了起来,解释了一通。 翠青傻愣愣的瞧着她,“我……我脑子不聪明,可你不要骗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仇就是我的仇,她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会顾着大哥,也会顾着白家,翠青,你若是愿意信我,就留在我身边,瞧着我是怎么将附加在她身上的痛苦还回去的,你若是不信我,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去过自在的日子。” 翠青被她说得眼睛通红,鼻子一吸一吸的,“小姐若是有你的一半,也不会在府里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斑驳是小姐没有这样好的福份。” “翠青,失去你家小姐,是白府没有这样的好福份。那么,你可愿意陪着我?”白华英目光灼灼的瞧着她,语气温脉。 翠青防备的看了眼屋子里的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 魏忍冬挑了挑眉,朝翠青打趣道:“我自然知道,这可是我小师妹,小丫头,你知道的太多了。” 翠青跪回了地上,朝着白华英磕了个头,“我忠的是我家小姐,但你是个好人,又有勇有谋,能为小姐报仇,奴婢愿意跟随你,今后甘愿为小姐当牛做马伺候小姐。” 翠青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人家要把你当妖怪抓起来烧了!” 第402章 新药 第402章 新药 白华英微微颌首,将她扶了起来,“我知道,我虽不是你家小姐,但她记忆中的那些事情,我却是知道的,你自幼陪着她护着她,这是情份。” 翠青叹了叹气,“我家小姐生来受了不少苦,如今老伯爷回来了,她却没了,到底还是我家小姐没有这样的福气,但好在还有你能替她报仇!芹小娘她们瞧着甜言蜜语的,心思可毒得很,你也要多当心些才好。” “当年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你放心,很快便会让当年的人付出代价。”白华英眯了眯眼,她不是当初的封锦明了,也不是那个傻乎乎的白的华英了。 “从今往后,小姐就是小姐,旁的事情,往后安定些了再说,你们先议事,奴婢去外头守着,万不能再让人听见。”翠青擦了擦脸,转身去了帐外。 魏忍冬瞧着狐疑道:“要不要给这小丫鬟下些药?” “不必了,翠青是个好孩子,她不会做出有害白华英的事来。这桩事就到此为止。”翠青这孩子,这关键时刻倒是聪慧得很。 “你先前被素秋害的那么惨,如今你还要信这丫头?万一她是另一个素秋呢?师妹,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如今有两个了,若再多了这一个,只怕到时候要招惹不少麻烦。”她信人,可是魏忍冬不信,这个丫鬟傻傻的,保不齐到时候别人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白华英陷入了片刻的犹豫,魏忍冬提醒道:“素秋还是自幼与你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你瞧她后来做的那些事!哪一桩是向着你的?师妹,你先前是个不羁的性子,可如今不一样,没有封家护着你,白家处处都是陷阱,你还要替她报仇!” “我心里有数。你试试这两个方子,我去一趟荣王那里,晚些回来再议。”白华英将方子塞进他手里,转着轮椅出去,没办法,如今她鞋子也没有了,路都走不得了。 魏忍冬叹了叹气,瞧着手里的方子,扫了眼屏风后坐起身的人,“听见了?” 璟王低低的咳了两声,“她的脚如今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惦记着你自个,眼下连法子都没有,师妹的方子改了几回,倒是能拖延一段时间,太医院里可束手无策。”魏忍冬迈过屏风,来到他跟前,拂衣在床边坐了下来。 短短的几天,大家神情憔悴,眼底里全是血丝。 璟王拿着帕子了擦嘴角,淡道:“生死有命,若是本王注定要折在这里,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你倒是看的开,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也会照顾好我师妹,到时候我会将她带回缥缈峰。”魏忍冬拂了拂这身上的药味,端了盏茶递给璟王。 璟王接过茶喝了两口,又搁了回去,“我信她,这疫情,她能处理好。” “你就这样让她没日没夜的操劳?”魏忍冬恨不能将白华英塞回白府去,璟王却由着她在这儿折腾!这算是哪门子的好?狗男人到底还是大局为重,哪里会顾得上他师妹。 “她是翱翔的鹰,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璟王将帕子摊开,又叠了起来。 魏忍冬怔了怔,拿着方子忽的无话可说,他先前对这个师妹,也是好的,但从来没有想过放纵她,如今他似乎明白了,师妹终究不是会被困在笼子里安享太平的人。 他拿着方子出了营帐,外头的雨小了些,春寒料峭的季节,张嘴都还哈出气,他搓了搓手,将方子递给当归,“你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每一个人服药后的症状都要逐一记录。” 当归见他回了营帐,想着他也是累坏了,拿了方子便走了。 那头白华英冒着雨去了荣王的营帐里,荣王这会子醒了,伸手要挠身上的疤,一干侍女纷纷去拦,荣王一脚将其中一个揣开,“滚开,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本王了。” 白华英在营帐外头听着,不由挑了挑眉,荣王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想来皇后为了这个儿子,也是费尽了心机了。 翠青推着她进了营帐,荣王一盏茶朝着她砸了过来,“滚出去!本王谁也不见。” 白华英心下疑惑,荣王这状态,似是好了许多,她来到床侧,“看样子,王爷的疫病快好了。” 荣王气喘吁吁的摊回床上,冷眼瞧着她,“白家的?” “王爷,臣女来为王爷诊脉。”她抬了抬手,翠青拿出手枕与帕子。 荣王将她打量了一圈,狐疑道:“你是白家那个嫡女?”他先前在营帐里的时候倒是听过她不少的消息,都是大仁大义的,听得他兴致满满,原以为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如今见了脸上的胎记,顿时惊呆了。 “是。”白华英来到床边,荣王打量着她,“你与本王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不知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旁的姊妹。” “王爷,臣女家中有两位妹妹。”白华英搁了手枕,荣王将手搭在手枕上,瞧着她的模样,越发的觉得奇怪,“可有个叫遥儿的。” “没有。”白华英搭在他的脉上,发现他的病症看似是好了,实则内里还是虚的很。 荣王见状将手抽了回去,烦燥的躺在床上,“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医术,这上京这么多的疫病病人,也不见你医好,你可以走了。” “旁的法子未必有,但王爷若是要止痒,我倒是有个法子。”白华英将手枕手了回去,她被人误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无论荣王说什么,她都毫不在意。 “什么法子?”荣王凑得近了些,“你若是能将遥儿给本王找出来,本王便重重赏你,如何?” 白华英拿出个瓶子递给他,“这药可以止痒,王爷只需要痒的时候涂上即可……”白华英猛的惊醒,整个人一时如醍醐灌顶,她只注重内伤,却忽略了外在的病因,若是能先将这体外的痘疮治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本王问你话。”荣王见她那了然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 “王爷寻遥儿做什么?”白华英没想到她呆在官家身边的这几日有这样的效果,一个王爷将她随便编的名字死死的记着,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本王自然是要娶她为王妃!如今本王连宫都进不得,你是大夫,可以进宫去探病,到时候挨个查一查,有没有个叫遥儿的。”荣王拿了点药往伤口上涂了涂,那药是白华英为她兄长研制的,后来还剩了一些,白华英便自已装了几小瓶。 荣一涂上去,瞬间便觉得不痒了,不由惊奇道:“这药效着实不错,你再给本王拿两瓶。” “这药也不稀罕,不过做起来有些复杂,王爷若是要,回头我再差人送几瓶过来,眼下还有疫病一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白华英望向翠青,翠青转着轮椅就要出去。 荣王狐疑的唤住她,“你就不给本王开点药?没别的了?就这一瓶药?”荣王有些傻眼了,太医院里的太医过来,里里外外的要给他一堆交待,这个姑娘过来,就给一瓶药?她到底是不是大夫?能不能行了? “一瓶药足矣,那些药就接着喝,内外兼用就好。”白华英转着轮椅匆的出了营帐。 荣王捏着手中的药,总觉得白华英有些熟悉,不,简直太熟悉了,面相会骗人,可是那个声音,怎么可能这像,“去,查一查这个白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 荣王身旁的侍卫领了旨退了出去。 那边白华英急匆匆的回了营帐,营帐里魏忍冬刚歇下,她没去扰他了,急匆匆的叮嘱当归,你去瞧瞧,有没有哪些动物的身上也长了痘创的,长了痘创还好了的,都牵过来。” 当归有些懵,“白小姐,要那些做什么?” “做药。快去,不要耽误了时间。”白华英这一回心里坚定了不少,她回营帐里时璟王又昏睡了过去,她坐在轮椅前,怔怔的瞧着这张脸,半响没动。 翠青端了茶给她,小声道:“难怪当初小姐醒来就去了侯府,奴婢当时可真是羡慕封小姐,敬佩她有一个这样一心一意的人呢。” 她先前还在想,自家小姐痴傻又丑,怎么王爷瞧上了,还每日每夜的差人送好东西来,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这简直就是小话本里两生两世的爱情故事,脑补,补得翠青热血沸腾! “不可胡说。”白华英瞧着他手上的痘创,掏出一瓶子里的药给他轻轻的抹。 “小姐,万两金易得,有情郎难求,王爷待小姐挺好的,当时又将封家小姐的棺椁抬回了王府,还冥婚呢,论理呢,你们已经是成了亲的了,只是如今你是白家的身份,总要再成一回才像样。”翠青戳着手指数,数得白华英面色泛红。 “什么成了亲的,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 “奴婢一个字也不会对外说,小姐只管放心,奴婢只是觉得,王爷这样好的男子,若是错过了,放眼这上京,可找不出几个衬得上小姐的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封家大公子,结果竟然是小姐的大哥哥。”真是尴尬! “此事往后再说,这里还有一瓶,你先去给宝珠和白芷试试。”她将仅剩的另外一瓶先给了她。 第403章 研药 第403章 研药 翠青嘟了嘟嘴,小声道:“小姐,王爷这样的人,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白华英正要斥责她,她拿着药一溜烟的跑了,白华英凝着璟王出神,初见的时候,是在璟王冲进侯府里抢棺椁的时候,那时候的璟王本就功高盖主,再加上他又是个王爷,所以引来了朝堂的猜忌,他不顾一切的去做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解了兵权,为了一个她,真的值得吗。 她如今是白华英,再往后呢?她又会是谁?又会在哪里?她不敢去多想,所以也不敢承接这份沉重的感情,璟王从未逼过她,却越发让她自责。 “我会想法子医好你,咱们……就算是扯平了。你我往后便是陌路人。”白华英的手轻抚着他的脸,只片刻,又收了回去,细致的替他涂着药。 璟王忽的睁了眼,将手抽了回去,“既然医好了我就扯平了,那我这病也不必再医了。白小姐请便。我行动多有不便,就不送了。” 那句陌路人,刺得璟王心里疼得厉害。他瞧着白华英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失落。 白华英一时无措,指尖的药滴到了被子上,“你……你醒了。” “暂时还死不了,白小姐不必担心,请回。”璟王翻了个身,像个赌气的孩子,背对着她,再没理会,那宽阔的背让白华英一时有些尴尬,她将药搁在案头,“王爷,药放在这儿,你若是觉得痒,就涂上一些,我还要去研药,就先告辞了。” 她转着轮椅到了屏风后,璟王躺正了些,瞧着白华英出去的身影,缓缓的闭上了眼,这段时间他想尽了法子,可是似乎,一点用也没有。 白华英过了片刻,又折了回来,璟王心上一喜,板着脸硬生生的问,“白小姐还有事?” 看样子是来哄他的,王爷觉得这小妮子也不是这么无情无义,多少还是对他上心的。 白华英瞧了眼案几上的药,语气温和,“先前王爷赠的东西,我会让秀心一并清点好了送回府上。”她的手搁在轮椅的扶手上,紧了紧。 璟王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忽的坐起身,从床上下来将她困在轮椅里,视线如火般凝着她,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是在意那些东西不成?” 白华英往后靠了靠,双手抵在他胸口,“王爷,你冷静些。” 璟王如今身体状态不好,被她这么轻轻一推便往后倒了下去,白华英坐在轮椅上,有些无措,“你怎么样?没伤着哪里?” 璟王幽幽的坐了起来,“白小姐,本王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去忙,本王这儿,不缺人伺候。” 白华英见状只得先退出去,营帐里烨罗将璟王扶了起来,震惊之余又异常无奈,“王爷,你这又是何苦。”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苦非要盯着一个白华英不放。 “你懂什么?往后的汤药,不必往这儿送了,这瓶药,还给她。另外,让十七将人看着些,她若是染上了疫病,让十七提头来见。”到底他还是放不下这个没心没肺的! 烨罗哪里能听,“王爷!身体要紧,有什么事情,不如等疫病过去了再说。”这一天不喝药,人就要凉了!上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家王爷若是没了,大晋也该乱了。 眼下放眼整个朝堂,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才了!兵易找,可是将帅难求啊,到时候谁来守家卫国?烨罗愁得心肝儿都要碎了!! “怎么?如今本王病了,本王的话你就听不进去了?你若是听不进就换个人来。”璟王挪着脚步躺回床上,素白的帐顶,死气沉沉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马上去。”烨罗拿了药便出了营帐,见当归领着一群牛过来,顿时有些懵,“这些是耕牛,怎么牵到这儿来了。” “白小姐说是有大用,所以吩咐人将牛都牵了过来。我也不知是有什么用,烨罗公子有事儿?”当归赶着牛往前走,烨罗也跟在一旁,那牛一眼望去,好家伙,足足有十几头,哞哞的直叫唤。 沉睡中的魏忍冬就被这牛叫声给惊醒了,一屁股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跑了出去,“哪来的这么多年?大晋的律法,可不让杀耕牛。” 当归摇了摇头,“是白小姐说有大用,我也不知道白小姐用来做什么,公子快去瞧瞧。白小姐这会子就在宝珠的营帐里。” 魏忍冬匆匆穿上鞋子,往宝珠的营帐里奔去,白华英坐在宝珠的床前,神色寂寂,魏忍冬这才发现,宝珠的脸被白布遮上了。 白华英坐在椅子上,见魏忍冬来了,哑着嗓子道:“我与她,倒是没什么情份。” 魏忍冬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白芷擦着泪,哽咽着道:“宝珠原本就不行了,她一直撑着死等,好几个夜里,她都在与奴婢说她不行了,奴婢……一点法子也没有。小姐过来的时候,她……她已经僵冷了。” 白芷吃着药,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宝珠在这儿拼了命的干活,身体虚了,加上染了疫病,如今人就这么去了,白华英低喃道:“我已经有法子了,你为什么,不能再撑一撑,再撑一天就好了。” 躺在塌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回应,她叹了叹气,朝当归叮嘱道:“将她火化了,骨灰收起来,送回她家去。翠青,你再从栖梧院的帐房里拔些银子,去接济她家人。” 白芷擦着泪哭着道:“她是被老太太捡回来的,不知道家人是谁。”宝珠是个苦命的人,好不容易遇见了小姐,以为有了条活路,可如今还是走了。 白华英内心是崩溃的,她头一次发现,死亡离她又是这样的近,她无数次的在生与死之间不断的徘徊着,“将骨灰……搁在栖梧院里,奉上香火供起来。” 她拍了拍白芷的手,“好好活着,药马上就可以制好了。” 白芷泪盈盈的点头,“奴婢相信小姐。”她也是老太太身旁的人,在老太太身边与宝珠斗了这么些年,如今不曾想,竟然是她先送了宝珠一程,如今细细想想那些争斗,实在可笑。 魏忍冬朝当归抬了抬手,宝珠被人用白布裹着抬了出去,一个小荷包在她跟前掉了出来,白华英捡起那个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白敬辰的小像。 白芷见状小声道:“宝珠她……心里是有大公子的,只是这么多年,也没见提起过,她总说她不嫁,有一回老太太是想将她嫁给一位贵人做妾,宝珠拼死了也不愿意。” 白华英将小像放回荷包里,塞进她冰冷冰冷的手里,“去。” 巡防营的人抬着宝珠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宝珠原本歇息过的塌都换了个干净,营帐里又重新烧了艾,一切就仿佛宝珠不曾在这儿躺过似的,没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魏忍冬抹了一把脸,“你身边的丫鬟,都是些有血性的,对了,你说的法子,是什么法子?” 白华英转过轮椅,沉声道:“那些牛也染了疫病,但是一点事也没有,或许可以一试,我先前给大哥研制的药用在外创上甚好,咱们可以内外一起用。” 魏忍冬细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试试!你去熬药,牛的事儿,就交给师兄来办。”如今有了新的法子,魏忍冬打了鸡血似的出了营帐,领着一群牛走了。 白华英望向白芷,“药用了,感觉如何?”白芷的脸色比先前要好了许多,想来那药也是起了作用的,只是可惜了宝珠,大抵人的命都是如此,生与死,出不得半点的差错。 “奴婢感觉……比先前好了许多,先前肺里烧得慌,身上也痒,宝珠挠得血上全是血,奴婢……奴婢担心破了相,没下手去挠,一直忍着,可有时候痒得也难受,这药倒是好,奴婢涂上之后,感觉舒服多了。”白芷生得漂亮,五官柔媚,老太太原本是打算将她许给达官贵人,来日好拉个关系的,后来指派给白华英当卧底。 现好在这卧底反了水了,成了白华英的心腹了。老太太肠子都悔青了,送出去的人,也不好再当着伯爵府的面儿,再要回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华英替她又诊了脉,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好休养,等药做好了,就会好起来了。”她临走时替白芷将被子掖了掖,白芷瞧着,欲言又止,直到她走了,白芷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白华英出了营帐,直奔药房,药房里的人正忙碌着,见白华英来了,先前的厌恶里如今都换成了敬佩,起身朝她躬身见了礼,好几个大夫围了过来,局促不安的瞧着她,“白小姐,你先前说给你的时间已经要到了,可有什么眉目没有?” “是啊,我那边的人都是靠着这一口气撑到现在,若是再没有法子,可就麻烦了,只怕要死一大片啊。”众人急得焦头烂额,他们事先是喝了预防的药了,可是到底这心里还是怕。 白华英抬了抬手,众人顿时噤了声,“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去除浓液与痘疮的药研制出来。”她来到桌案前,写了一个方子,“这里头有十余种药材,将这些药材依着上头的法子来制做,先将这药制出来。” 众人接过方子一瞧,大为震惊,“白小姐,这药……未免太过温和了些,能起到作用吗?这疫病可是凶狠之药。” “是啊,白小姐,这……这方子怎么能行吗,这要是再将人医死了,咱们可就成了上京的罪人了,到时候还有何颜面在上京立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生怕再死人。所以这药帐里陷入了僵局。谁敢不敢再担这个责任。 第404章 璟王拒服药 第404章 璟王拒服药 白华英将一堆药草递给这大夫,“此次做的是膏药,用来清理脓液有奇效,先前我们只专注于内里,却忽略了外头的伤,这伤看似不起眼,实则于身体有大害,诸位大夫仗义救疫,实乃仁义之举,此法若是有效,那也是诸位共同钻研的结果。” 她将功劳推给了这些大夫,众人面面相觑,不免有些心动,毕竟这些日子她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自己能在救疫上博些名头,保不齐也能像魏公子一般,弄个什么神医的来当当。 “这……成了自然是好,可若是不成,再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白小姐,你没有医馆,外祖父又是伯爵,可咱们不一样,咱们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被拉来救疫,本就是不是自己愿意的,朝堂强行征人,再加上这医香世家的牌匾,也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这才过来出诊,如今人是越治越差了,哪里还敢担责任。 白华英脸色微沉了沉,人在紧要的关头,总会自私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诸位都是我的长辈,自然处事要谨慎一些,这些不过是治外伤的药,至于内里的,我师兄正在调整方子,诸位不必担心。眼下不能再耽搁了,咱们既然有四位主诊的大夫,就由四位主诊大夫来监工。若是有意见,现在就可以提。”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的议论了几句,另一位年岁老些的附和道:“白小姐虽年幼,但既然是魏公子在外的外家师妹,也是有些手艺在的,如今疫情严重,不如试一试,总归也是个机会,人命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通,“老先生这话在理。” “是啊,一个小丫头都不怕,咱们这些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医者仁医,咱们不妨一试。” “白小姐这方子,确实可以试试……”众人心里自有一杆称,这么一合计,于情于理都过得去,不由就附和了,毕竟是个小丫头,她能有什么心思,到时候真医好了人,还不是他们的名头出去。 白华英见众人同意了,就让众人分工合作,负责称药的,研药的,切药的,煮药的……这一串的工序下来,足足有二近二十道,药帐子里都因为制药膏围成了一个流水式的圈子了。 人多了,事儿就办的快了,一下午的功夫,已经研制了许多了,不少人用着已经显现了效果,白华英用勺子舀起一勺子药膏瞧了瞧,药膏通体透亮,色泽俱佳,她放下勺子,搁在一旁,“这一份也可以了,当归,你将这药膏发下去。” 此次受疫情影响,染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加上那些人又是些穷苦的人民,都没什么银钱,连吃食都要抠攒出来,这对朝堂有着极大的影响。 当归捧了药膏出去,就瞧见了太子站在外头,不由惊了:“殿下……” 太子朝他摆了摆手,进了营帐,营帐里白华英正拿着药材在训斥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板着,目光凌厉,“你们药庄的人,就拿这些来打发我们?这可是治病救人!” 药庄的掌柜苦了一张脸,无奈的叹了叹气,“朝堂征用了药,咱们都是小老百姓,这……这实在没有多余的药了。” “无论如何,这药发了霉已经坏了,药效全失,如何能用。”白华英将那发霉的药扔进袋子里,气得脸色铁青,疫情当前,这些人就开始顾着自己了。 “白小姐,你年纪小,哪里懂咱们的难处,这些药真的是药庄里所有的药了,再多的,再的拿不出来了,咱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白小姐体谅。” “是啊,这一下午,就掏空了十几家药房,这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朝堂里不是有太医吗?太医都围着荣王打转,哪里还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咱们还要养家糊口。”利益当前,人本就是自私的,慷慨之人少有。 白华英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如今疫情当头,若是再传染出去,整个大晋不堪设想。” “白小姐,你也不必再说这些大仁大义的话了,咱们在这儿都是生死由命了,可这药,关乎到了药堂的生计,白小姐,你再如何,你也不能砸了人的饭碗啊。” 太子听着这些话,拧了拧眉,抬步进了营帐里,“这位大夫所言在理,本宫此番来,是与诸位一起想法子,解决疫情。” 众人见了太子神色郁郁的跪了下去见礼,太子将众人扶了起来,温声道:“你们的事,本宫都知道,本宫定会留在此处,与你们一起,直到疫情好转,至于药,不必急,此次的费用由朝廷出,诸位记录在档,晚些去太医院领就是了。” 众人见状激动不已,连着口风都改了,“太子殿下,咱们都是一心为民的呀,这……也并非是非要这药不可,只是关乎着一家子的生计。” 太子微微颌首,举止里渐渐的成熟了起来,“本宫知道,此次疫情有劳诸位了。白小姐,不知皇叔如今境况如何了,本宫可否一见?” 白华英站在一旁被点了名,抬头瞧着他,却见他的神色里减去了几分稚气,“就在主帐旁边设了营帐,十七,你带太子殿下过去。” 一旁的大夫见状推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白小姐,殿下初来此处,还有许多地方是要注意的,你还是跟在殿下身旁多照顾着些。”说话间朝她挤眉弄眼的。 众人并不知道官家已经应了话要将白玉如指给太子,在他们的印象里,还是皇后开玩笑让她当太子妃的时候!所以总想着给两人些时间,撮合撮合二人。 太子瞧着白华英,举止得体,“既如此,有劳白小姐了,本宫已经在城西设帐,白小姐请。” 白华英领着他出了营帐,营帐里的大夫顿时笑了,“唉还别说,这太子殿下生得可真是好,同白小姐这样的姑娘,衬得很呐,还是年轻好,咱们这些人,都是一把老骨头咯。” “去你的,我可不是老骨头,我正年轻着,这两个人若是能凑一块儿也是好的,这白家小姐是个贤德之人,将来于国有大益啊,还是皇后娘娘眼光好,当时我家那位还不信皇后娘娘怎么给太子瞧上了白家的这个,这下子可不得不服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你家那个要是有皇后娘娘的眼光,怕也不是你家的喽,啧,这娶妻,还是不能看样貌,贤惠最打紧,前些日子,有两户人来给自家女儿提亲,我正犯愁呢,这会子是知道怎么选了。” 众人顿时附和着笑道:“老张头,你这是娶媳妇还是娶儿媳妇哦,这么上心。” “要我说,老张头娶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心过。”众人又是一通笑,这样的笑意将一连几日的压力都分散了,干起活来,手里的力气也足了不少。 十七听着他们的笑声,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追上了白华英。 太子与白华英并行,他侧头瞧着白华英的脚,语气温和,“你的脚……本宫都听人说了,可还要紧?”若是他早些知道那个人就是白华英,若是他当初不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容貌,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太子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上过药了,无碍的。”白华英坐得端庄,神色却始终淡淡的。 翠青推着她的轮椅到了营帐前,白华英紧了紧帕子,夜里的雨大了些,十七撑了把大伞在她的身旁替她遮挡。白华英指了指营帐,“王爷的营帐到了,我就不打扰你叔侄二人叙话了。” 烨罗在营帐内,听着外头的动静,急急的跑了出来,雨水打在他脸上,他也没在意,“白小姐,你想想法子,王爷……王爷他不吃药,已经一下午了,原本是没咳血的,这会子已经咳了两回了,人也昏睡的比寻常的时候要久。” “为什么不喝药!”白华英猛的顿住了,想起走的时候璟王那冷冰冰的那句话,心忽的沉了下去,璟王这是在逼着她。 烨罗瞧着白华英,无奈的劝道:“白小姐,你去给王爷瞧瞧,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人命的,那药王爷也没用上,属下要给他涂,他顺手丢进了火堆里,看样子是真的伤了心了,求白小姐瞧瞧。”他跪了下去,朝白华英磕了个头。 白华英紧了紧双拳,“若是要瞧病,找魏公子,他的医术比我高明,实在不行,还有太医在,药已经快研制出来了,你家王爷,不会有事的。” “白小姐,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怜惜我家王爷吗?王爷再这么下去,大晋怎么办?白小姐怜悯天下人,为什么不同情同情王爷,这些年王爷的苦,属下一清二楚!只求白小姐去看一眼。” 太子在一旁瞧得一头雾水,“烨罗,这是怎么回事?” 烨罗哽咽着跪在地上,咬了咬牙,“殿下,王爷待白小姐情真意切,白小姐……白小姐似乎是无意,还望殿下能帮帮忙,如今王爷连药也不肯吃了。” 太子的身影猛的晃了晃,“你说……你说什么?皇叔待她?”难怪了,难怪了,每回他对白华英好些的时候,璟王总是在场!原来是怀了这样的心思。 “殿下……我家王爷……” “烨罗,有什么话,进营帐再说。”白华英转着轮椅进了营帐,这样的事在这儿扯着嗓子吼,他是当这些染了疫病的人就不知道了吗? 翠青也有些犹豫,推着她进了营帐,后头的人自觉的守在外头,进来的只有太子、烨罗、白华英、以及翠青。 她坐在轮椅里,行动不便,也没给太子行礼,径直来到床边,瞧着形容憔悴的璟王,心如刀绞。 第405章 心药是良药 第405章 心药是良药 太子一脸懵,望向烨罗,“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药也不吃了?与她又有什么干系?”他打小最敬佩的,不是官家,而是如今躺在床上的皇叔,如今见昔日里威武的人这么静静的躺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烨罗一言难尽,望向白华英,“殿下,属下有些话不可说,还是等王爷醒了,殿下再问。” 白华英替璟王把了脉,又拿出银针熟练的下了针,太子目光又深了几分,这个女人,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她如今越是贤德越是才能卓越,太子便越是不舍得当初就这么轻易的错过,他们原本是有缘份的,这个人当时……本该就是他的! 白华英收了针,璟王一口气提了上来,猛的又咳出了几口血,白华英目光冷漠的凝着他,“王爷今年贵庚了?” “咳咳,白小姐难道不知道?”璟王心凉的透透的! “瞧着像个小孩子,如今连药也不喝了。”白华英吩咐人去熬药,璟王咳了两声,有气无力的。 “不必了,本王喝着也是无用,医得了人,医不得心,要药做什么?白小姐也不必理会,忙去。”璟王拉了被子盖了头,像个小孩子在生气,一旁的太子惊呆了。 烨罗朝太子作揖,“殿下,如今有白小姐在,王爷定无恙,殿下……” 璟王听着这话,忽的掀开了被子,又恢复了那严肃的模样,“宴清来了,咳咳,这里是疫区,你来这儿做什么?” “是侄儿求了父皇过来的,皇叔……”太子挪到床边,瞧着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的人,心里越发的难受,“病了还是要用药才好得快些,至于心病,侄儿虽不知是什么,但身子好了,心病总有法子医的。”太子在床边好言相劝,奈何璟王听不进去。 璟王打量了他两眼,轻笑道:“皇兄倒是舍得,将你丢到这疫区里来。” 荣王还染着疫病呢,若是太子也折了进来,可就没有人能够继位了,莫不是这里头还藏了些事儿,璟王不由眯了眯眼,看样子,荣王和官家,都不简单呐。 太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苦笑道:“父皇体恤民情,特派了侄儿过来,这是好事,眼下倒是皇叔,身子要紧,还是先将药吃了。” 屏风外头的下人已经熬好了药,烨罗端了过来,太子伸手欲接,烨罗却端给了白华英,白华英捧着手里的药碗,望向太子,“殿下,这药还是你喂。” 太子欢喜的接过药,翠青将白华英推到了一边,璟王接过太子手里的药,抬手便倒了,“烨罗,将人都请出去,谁若是再私自进帐,一律杀无赦。” 白华英紧了紧拳,瞪着璟王气不打一处来,“顾璟云!你是不是疯了!这是疫病,不是旁的小病小伤,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我与这么多的大夫苦心熬出来的药,你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可以不喝,但你将药倒了,过份了!” 璟王躺在床上,头一次见她连名带姓的唤自己,不由晃了晃神,“往后不必再送药了,本王不喝!”他这是铁了心了,今日若是因为不喝药而死在这儿,也没什么遗憾了,尽人事,听天命。 太子见二人吵了起来,不由替白华英捏了一把汗,“皇叔,白小姐不是这个意思。” “是个什么意思,本王心里有数,你不必替她求情,行了,都出去,本王乏了。”璟王侧过身,低低的咳嗽着,那张帕子上染了不少的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白华英又气又急,璟王咬着牙忍着,躺在塌上不作声了,太子在一旁瞧着,狐疑的望向白华英,“白小姐可知,皇叔是为何事?若是知道,还望告知。” “殿下可否移步,我与王爷单独谈谈。”白华英这会子一肚子气,璟王的脉像虚的不成样子,这一下是半点药也没用过,比寻常的人还要虚上许多,若是再不用药,熬不熬得过明天,就难说了,这个人,她前世真的是欠了他的,这一世要这样来还! 太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最终颌首,朝白华英见了礼,生疏得很,“如此,有劳白小姐了。本宫去外头侯着,若是有事,随时唤本宫。” 白华英微微颌首,送走了太子,翠青将轮椅推得离床近了些,小声道:“小姐,奴婢去外头守着,不让旁人进来。”翠青如今可机灵多了! 人都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了她与璟王两个人,白华英伸手扯了扯璟王的衣袖子,璟王将手挪到了里头,哼哼道:“白小姐仁义,心怀天下人,但本王皆是咎由自取,白小姐不必如此。” 白华英气得将他拽了过来,盯着他气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这世间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你守着一个封锦明,值得吗?” “这是本王的事,与白小姐无关,本王咳咳,若是熬不过今日,还有劳白小姐传句话,让本王与王妃合葬一处。”璟王拿了帕子又咳了起来,那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心。 白华英忽的心软了些,别过头去,“王爷已经娶了封锦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如今是白华英,又不是封锦明,若是我哪一日我又成了旁的人,连最初的记也失了,王爷何苦,还是吃药,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她端起矮几上的药,璟王侧过头,看都没看一眼,“白小姐,我乏了,你出去。” 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碗,气得想砸在他头上,默了半天,见他也没有个反应了,心里又难受,她捧着的碗里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浓浓的药味将整个营帐染得到处都是。 她低低的喃道:“你知道吗,刚开始醒来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我怕水,怕黑,怕冷,更怕与人接触,怕见到封家的人,我在白府里,就着白华英的记装疯卖傻,死是什么滋味……,我至今还记得,那湖水多冰冷,那些人有多无情无义,我如今每每睡觉,一闭眼就是沉在湖里的样子……” 她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喃喃的诉说着她的过往,“我拼尽了全力要浮上去,可是他们拿棍子将我往水里按,那个孩子,生得漂亮,他乖巧的很,怀着他的时候,从来没有闹过,生的时候,也没受多大的罪,这样乖的一个孩子,被生生摔死了,他出生的时候睁开眼还看了我一眼。” 璟王缓缓的转过身,目光沉沉的瞧着她,“这些我都知道,若是我当初回的再早一些,或许就不一样了,这一世,我定不会让先前的事再发生,我会护着你,免你惊,免你冷……” 白华英挥开他的手,一滴泪忽的滴进了药里,她泪盈盈的瞧着璟王,自嘲的道:“王爷难道不明白吗?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像个抢了别人身子的怪物一样!我活着,只想报仇,我要侯府一家付出代价!勇安侯夫人算什么!我他九族一个不留!”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当初将棺椁抬出来,我已经与侯府为敌了……” “王爷,你贵为九五,有的是权势和手段,可是我没有,我不能害了封家,我更不能害了白家。”白家再怎样待白华英,那都是白华英的家人,她断不会真的下手。 “只要你愿意,你就是王妃,我那三十万大军,都是你的,你要报仇,我给你报!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怎么都好。”璟王瞧着她,目光灼灼。 “你不是怪物,你是璟王府的王妃,无论将来你变成了谁,我都会寻到你!上一世是我错,不该将你让出去,如今或许是老天垂怜,赐你重生,我不能再失去你。”璟王哽咽的瞧着她。 这个小没良心的,只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可是却全然不知,她又为此付出了多少的东西! 白华英一瞬间有些动摇,“我……” “你不必急着答话,你可以考虑考虑,本王若是娶了你,也断不会再娶旁人,王府是你的,本王北境的三十万大军是你的,你的仇,就是本王的仇。本王自然会替你报。”于旁人而言,或许她是一个怪物了,可是于璟王而言,她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白华英捧着手里的碗,哽咽着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她没想到,重生后第一个认出她来的人,竟然是璟王!回想起先前的种种,竟都是好的。 “不对你好对谁好?本王可就你这一个王妃,你若是再没了,本王不得打光棍,本王在北境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了,再打下去,没法活了,不如就不喝药了,直接去了干净!”璟王抵着唇,低低的咳了两声,神情痛苦。 白华英猛的扣住他的手腕,发现情况越发的严重了,不由将碗递给他,“将药喝了。” “不喝。”璟王边咳边侧过脸去,瞧见药同瞧见个怪物似的。 白华英捧着碗,叹了叹气,“我答应你,但有一点,我报仇之后,是去是留,我要自己做决断。” 璟王眼光微亮,“当真?那本王明日就送礼去白府,嗯,伯爵府也得送一份才好。” “我没答应要与你成亲,我可以像先前一样与你见面,吃饭,聊聊天,但成亲一事,我还没考虑清楚。等及笄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若是王爷觉得不可行,那就算了。”白华英将碗搁在一旁,一副任君选的态度。 璟王见状顿时笑了,笑起来脸上的疤痕皱在一起,显得有些可怕,他端起碗,苦得肝儿疼的药,他一饮而尽,“聘礼已经备好了,及笄之日,必会送到。” 白华英怔了怔,“我没说要嫁,我要考虑考虑!” “嗯,姑娘家多口是心非,就算是要报仇,嫁与旁人,旁人可没有我这样的实力,还不如嫁取予我,左右我与侯府也是誓不两立,怎么?你莫不是觉得,我会输?”璟王的心情大好,嘴角也勾着弧度,这会子通体舒泰了不少,心药真是良药啊。啧。 第406章 斗一斗 第406章 斗一斗 白华英无奈的瞧着他,头一次见这样蛮横的人,她没好气的瞧着璟王,“王爷真是机关算尽。” “不止,我将自己也算进去了,白小姐,你不亏。”璟王艰难的伸手,捏了捏她气嘟嘟的小脸,心情大好,连着眼眉间也添了几分笑意。 白华英拍开他的手,瞧见他手上的伤,将药拿了出来,“把衣服脱了。” 璟王眨了眨眼,“这么快?” 白华英将药搁在矮几上,“让烨罗给你换,我还有事。”她转过轮椅就要走,璟王揪着她的衣袖子,皱着眉嘶了一声,“他一个大男人,上药笨手笨脚的,还是你来。” 他将白华英拉到床边,抬手将衣服解了,身上的刀枪伤痕映入眼帘,触目惊心,白华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多伤!”这些伤交错在他的身上,连着结实的肌肉显露无疑。 赵斯年的身子,她也是瞧过的,那是个养尊处优的,白皙细腻,一点伤也没有,同璟王的一比,瞬间娘气了,她忍不住碰了碰他身上的疤痕。 璟王这些年在北境战功赫赫,世人夸得如战神一般,却不知那些虚名,都是他用血肉换来的,白华英瞧着顿时鼻头一酸,将手收了回去。 璟王见状笑道:“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倒是这上头长出来的痘疮,又疼又痒。”如今在她跟前自然是要喊喊疼的了。 白华英打开瓶子,倒了些药出来,拿了小棉球沾了些,在他的身上涂着,璟王嘶嘶的直抽气,听得白华英忍不住凑近了替他吹了吹。 在外头听着动静的烨罗惊呆了,王爷先前征战的时候,被刀扎进了胳膊,手都快断了,也不见他吭一声,镇定自若的指挥人,这会子几个痘疮就这么要命了?但听着他愿意喝药上药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得白小姐出马。 太子站在外头,他的耳力不如烨罗的好,但这里头的事儿,他细细的琢磨了许久,回头看了眼烨罗,沉了脸,“白小姐与皇叔,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先前说,皇叔待她情真意切?” 烨罗心里头一虚,当时他哪里顾得上这些,这会子这事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殿下,这些事,您还是亲自问一问王爷的好,属下也不大清楚。” “本宫瞧你清楚得很!”若是皇叔对她真有意,他又该如何?他处心积虑的想要那个皇位,也无非是想将白华英也纳入后宫,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甘愿留在宫里。 “殿下恕罪。”烨罗苦啊,这下属当的,估计就属他最憋屈了。 “行了,本宫还有要事,皇叔若是有动静,你就来禀报,本宫去一趟荣王那。”太子瞧了瞧暗沉沉的天,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营帐,里头躺着的,尽是些苦命的人。 他转身去了荣王的营帐,荣王刚喝了药,见太子过来了,顿时担忧的望向他,“太子哥哥,这儿是疫情重地,你怎么过来了?” 太子在床边坐下,拂了拂衣袖,见药还剩了些,又端了起来递给他,“来瞧瞧你有没有乖乖喝药。”那药苦得很,荣王这会子刚含了个糖,瞧着药碗,直皱眉。 “太子哥哥,我已经喝过药了,不用再喝了,你瞧我,如今可好多了。”他恨不能起身蹦哒两下给太子瞧瞧。 太子按着他,将药递到了他的嘴边,“苦口良药,眼下城西疫区已经没有多少药可用了,不可浪费,喝了就好了,乖。” 荣王是自幼跟着太子的,所以对太子总是要格外的听话些,当下捧着碗就要喝,皇后忽的从外头进了,见太子似是在按着荣王喝药,猛的冲了过去,一抬手便将那剩下的小半碗打翻在地。 “荣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害他。”皇后一把将荣王护在身后,防备的凝着太子,大约是害人害得多了,如今这样要紧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要害她。 太子瞧着摔碎在地的碗,手堪堪的收了回去,“母后这是何意。”当时荣王贸然进府,就是去给他下毒的,如今荣王没狠下那个心,但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人。 皇后见荣王没事,松了一口气,朝太子沉声道:“荣王是本宫唯一的孩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也活不下去了,太子该理解本宫的心情才是。” 他苦笑了笑,“本宫只是过来瞧瞧荣弟的病情,如今见他好好的,自然放心了。” “难为你待你荣弟这样好,他有本宫护着,也出不得什么事,倒是你,在这疫情堆里头跑,要多仔细着些。”这话在旁人听了,或许是关怀,在太子听来,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 这样虚假的客套话,太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多谢母后关怀,儿臣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他望向荣王,语气温和了些,“荣弟,药可不能浪费了,定要喝完,乖乖的,嗯?” 荣王乖顺的点了点头,“太子哥哥,我下回定全都喝光。” “好孩子。”他笑了笑,瞧着荣王一心为他的目光,心里不免松泛了片刻,到底兄弟还是兄弟,不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在皇后的黑心教唆下还能保持一分纯粹,实在不易。 太子转身出营帐时,皇后也跟了上去,她衣着素雅,发上一枝白玉的簪子,与往日的荣华判若两人,眉眼里瞧着太子时的戾气却越发的重,“本宫还未恭喜太子,解禁之喜。” “母后客气了,儿臣从未想过要争什么,母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太子紧了紧双拳,他对这个太子之位本就不在意,先前官家极力扶持让他当了这个太子,后来有了荣王,恩宠就全都给了荣王,到了他这儿,只有无穷尽的学习! 皇后笑了笑,“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自来就将你视作已出,盼着你好还来不及呢。” 太子瞧了眼黑沉沉的天幕,走得近了些,低声道:“如今母后既然狠心对我下手,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咱们不妨也斗一斗,瞧瞧是你的手段更厉害些,还是我活得更长久些。母后。” 那一声母后真是嘲讽,如一根针一般扎进了皇后的心里,她眯了眯眼,嗤笑道:“我荣儿天资聪慧,又深得官家喜爱,而你……不过是个纨绔之子,这几年有了璟王的扶持,翅膀就硬了不成?” “本宫的翅膀硬不硬,母后大可试试,儿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太子见皇后气得不轻,笑着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母后,无论你我斗成什么样子,荣弟始终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对他出手,你大可放心。倒是你那些手段,别到时候害得荣弟成了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他已经没有母亲了,他不想让这个纯善的弟也没有,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容忍皇后的原因之一,只是可惜,一个心思恶毒的人,从来不会将旁人的退让放进眼里。 皇后气得青着脸,冷冷的瞧着他走远,杜芝替她撑着伞,不由捏了一把汗,“太子这个架势,只怕是要与娘娘斗到底了。” “哼,不过是只刚学会飞的雀儿,嘴硬一些罢了,过些日子官家废太子的诏书就该下来了,他若不是太子了,还有什么可嚣张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璟王那边!白华英这丫头,先前呆呆傻傻的还好摆弄些,如今好好的,人突然就清醒了,还会医了,未免有些奇怪,你也去仔细查一查。” 皇后捏着手中的佛珠,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线扯断,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怎会容忍旁人爬到她儿子的头上来。 “是,奴婢已经去查了,有一事有些蹊跷,宫里头没有找到一个叫瑶儿的姑娘。那位瑶儿姑娘,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杜芝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荣儿就只想着他的瑶儿姑娘,你随便编个由头,死了也好,嫁了也好,都由着你,那个叫瑶儿的若是真活着,也留不得。”她转身回了营帐,营帐里荣王低低的咳了两声,乖顺的唤了句母后,皇后的神色温柔了些,摸着他的脸,这会子,她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什么都不用怕,母后会替你把路铺好,到时候你当了皇帝,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她过了被欺辱的日子,如今每每回想起来,都恍如隔世。 荣王搅着手,不安的小声道:“可太子哥哥……” 皇后忽的扣着他的肩膀,凶相毕露,“不要再喊什么哥哥了,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不过是幼时陪你玩了几日罢了!你要记着,以后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不可以信任任何人!荣儿,你要给母后争一口气,明白吗?” 荣王被那凶光吓了一跳,怔怔的点了点头,“儿臣……儿臣明白了。” “待你的病好了,你就去他跟前伺候,这一回,定要让他喝下去!否则,他若是不喝!这药拿回来,你就给母后喝!”皇后将一瓶药塞进她的手里,眼神里透着绝决。 荣王吓得猛的缩了手,“母后!为什么!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一直陪在母后身边。”还想娶瑶儿姑娘,过自在逍遥的神仙一样的日子,这宫里头,总让他害怕的很。 皇后扣着他的手,厉声道:“荣儿!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母后去死吗?”他太相信太子了,信得不昔同她这个母后作对!皇后这一刻心凉透了,也不知太子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她的儿子这样信任一个人! “儿臣不敢,这药……儿臣收着就是了。”荣王捏着手中的药,吓得浑身发颤,皇后见状将药拿了回来,叹了叹气,“你这样心慈手软,往后怎么成大事!你若是能向你皇叔学个一两分的,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这药……往后再说。” 光靠她这个儿子,她是靠不住了,以死相逼都靠不住,看来太子与璟王那边,只能另外再想法子了。皇后瞧着这个懵懂的儿子,又爱又恨又无奈。 第407章 太子画大饼 第407章 太子画大饼 夜里的春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寒意半分也没消减,太子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走了好些个营帐探了探情况,身旁的玄武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生怕到时候把太子给染上了。 太子独自撑了把伞,扫了眼四处,见有个营帐里还亮着灯,有位姑娘在轻声细语的说着话,透过风吹开的帘子,他瞧见那人竟然是白玉如。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碌,一刻也没有歇息,身旁的红杏这会子累得已经睡下了,白玉如夜里听闻有人又不好了,于是起身去查探。 “不要紧,我那大姐姐她们已经在研究新药了,这膏药涂上去就会好,再说了,还有魏神医在呢,上京这么多的大夫,小乖乖不要怕。”她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灯盏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衬得温柔又神圣。 小姑娘点了点头,乌黑的手拉着她的,“姐姐……我还是害怕。” “不怕,都会好起来的,姐姐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乖乖睡觉,等你好了,我给你送糖吃。”她给小姑娘掖了掖被子,一隔壁床的妇人咳嗽着朝白玉如小声道:“这孩子是个苦命的,爹娘都去了,眼下还有一个二叔在苦苦的撑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白玉如怜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道:“不会有事的,新药已经好了,喝了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她如今只能极力的安抚着小姑娘,至于药的事,她不敢多问,白华英每天忙得一双脚在石头地里磨烂了,而她与红杏还能互相换着来,她不想去给她添麻烦。 白玉如耐心的哄睡了小姑娘,出了营帐见太子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赫然一惊,“殿下!你……你怎么在这儿!这里都是疫病,你快走,别染上了。” 太子凝着她,默了片刻,“你又为何在此?”当初上书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写了名字的,可独独白家只写了一个白华英,却并没有白玉如的名字,那时候他以为白玉如不在,没想到,竟是底下的人一时疏忽了? “臣女是陪着大姐姐来的,这里头人多眼杂,总归还是要有人一并帮衬着才好。”她没有那么伟大,却无意中成就了一件伟大的事。 “陪本宫走走。”他将伞面倾向白玉如,白玉如受宠若惊,捏着帕子,有些无措,“殿下,还是臣女来打伞。” 太子瞧着她泛青的眼睑,温声道:“这段时间,你受累了,有些事情,本宫要问一问你。” 白玉如只觉得两脚轻飘飘的,自打那回她从太子马车上下来,一切就变了味儿,先前她担心白华英会将太子抢走,后来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可太子不待见她的原因又是什么? 白玉如一时理不清思绪,朝太子温声道:“殿下……是想问大姐姐的事?” “是。”太子见她直接说了,也不绕弯子了,他停了脚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看得白玉如的心里越发的不安。 “殿下……想问大姐姐脸上的胎记?”她试探性的开口,左右这件事太子也是知道了的,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至于旁的,白华英与她相交也不多,现下才开始熟识起来,好些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脸上的胎记为何会消失,还有,她与我皇叔,是什么干系?”太子低头凝着白玉如,握着伞的手泛着青白色。这些事,旁人无从查起,就只能他自己来问了。 “胎记……说是幼时在腹中时就有的,如今消失了,想是用了什么药,她与魏公子是熟识的,想是魏公子替她想的法子,你也知道她这个人性子低调,脸上的胎记一直没除,大概也是不想太张扬了。”主要还是不想被男人瞧见了想娶回家! 太子微微颌首,领着她往前走,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扰得白玉如心神不宁,她太害怕当初那件事被发现,所以苦学武术,但到现在,她的武术造诣还是那样差。 她极力的模仿白华英,到头来失了她自己原来的模样,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大认得自己了。 “她与我皇叔是什么干系?”太子凝着白玉如,目光深深。 白玉如紧了紧衣袖子,一只手抚摸着上头绣的玉兰花,心里惴惴不安,“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有一回夜都深了,王爷三更半夜从大姐姐房里出来,那会子,一同出来的还有大哥哥,说是有事夜里商谈,父亲便没放在心上,旁的,我就不知道了,但大姐姐的婚事,自有伯爵府那头的做主,咱们白家,是做不得这个主的。” 她太害怕太子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转移到别处去,所以说了这样引人入胜的话来。 太子捏着伞柄,瞧不出神情,白玉如不安的瞧着他,“殿下,那日王爷是在大姐姐屋里,但是大哥哥也在的,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府里的人。臣女绝无半句谎话。” 她以为白华英的性子就是这样子,却不知她怎么也成不了白华英,她不够冷漠,狠起来也不够无情,这样的一个人,正是如今的太子最需要的。 “不必了,只要是你说的,本宫都信。”太子忽的抬手,将她耳边凌乱的发拢到了耳后,温声道:“这些日子你也乏了,去歇着。” 白玉如面泛桃红,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殿下在这儿,万事小心,这护具万不能掉了,否则会被传染的,咱们府里的丫鬟,有一个就是被小孩子扯了面罩传染了,人已经去了。” “对了,近来,你负责的是这一片?正好有件事,要你留意留意。”太子将她拉到一旁,扫了眼匆匆走过的大夫,将白玉如拉到了一处暗地。 白玉如心跳如雷,吓得退了一步,“殿下有什么不妨直说。” 也只有她疏离的样子,像极了白华英那个没心没肺的,太子叹了叹气,“赵斯年那边,你多留意留意,有什么人来看他,传了什么消息出去,与什么人来往,最好能盯一盯,本宫身边的人,他都认识,如今唯有你,他的人不认识。” 白玉如吓得脸色苍白,“殿下,是让我去探听消息?可那是侯府,若是……” 太子按着她的肩膀,抬手替她理了理那支素雅的簪子,柔声道:“你还不知道,本宫已经向父皇请旨了,纳你为妃,父皇也同意了,你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你姐姐,说起来,当时还是她力求纳你为妃。如儿,咱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断不会坐视不理。” 太子的花言巧语用起来真是得心应手,将未经世事的白玉如哄得一愣一愣的。 “殿下……当真要纳我为妃?”这话白华英先前同她讲过,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话竟然有一天会从太子的口中说出来。 “本宫不日就会是废太子一个,到时候父皇为堵众人之口,只怕会将本宫发配到苦寒之地,你既然愿意跟着本宫,猎场上又以命盯救,本宫自然也要对你负责。”太子温然一笑,黑夜里光隐隐约约的折进来,依稀里擦出一道漂亮的轮廓。 白玉如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中,却因一个负责被泼了冷水,她喃道:“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吗?” 太子见她神情落没,不由单手抬起她的脸,“本宫要娶你,也是本宫心甘情愿,往后你我就是一体了,荣辱与共。” “殿下放心,我定会协助殿下。”白玉如被鼓动了,期待着那些传言中的美好。 “盯着赵斯年,本宫怀疑那些鞑子是他父亲从北域偷偷将人放进来的,这桩事若是查不出来,到时候莫说是太子之位了,就是江山亦难保,如今皆系于你一身了,不要让本宫失望。”太子摸着她的脸,温柔缱绻。 白玉如陷入这样的温柔里,太子将伞塞进她的手里,“好生歇息,本宫还要去查探疫情,先行一步。” 白玉如怔怔的瞧着他走远了,她望向不远处走过来的红杏,神色激动,“红杏,你瞧见了吗?殿下方才说,说要纳我为妃!要纳我为妃!往后若是殿下登得九五……” 红杏一把捂住她的嘴,扫了眼四周,防备的压低了声音,“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太子殿下如今要废不废的,被别人听了去,要出大事的。” “对,你说的在理,天可怜见,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白玉如兴奋得睡不下了,跑去寻白华英,谁料白华英这会子正在给璟王上第二遍药,璟王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这会子一个脑袋靠在她大姐姐的腿上,哼哼唧唧的喊疼。 白玉如觉得自己眼瞎了,“……???” 见有人进来了,璟王顿时噤了声,见是白玉如,不由靠向了软枕,“二小姐,夜半三更来本王的营帐里,若是让人瞧见了传出去,怕是要说闲话了。” 一个白玉如,找他能有什么事?璟王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白玉如尴尬的望向白华英,这二人的气氛好诡异,就像是她与太子似的,可隐约里,她又觉得比她与太子还要好上一些,“大姐姐……你……你与王爷……” 白华英将药罐子搁在一旁,“王爷身体不适,我过来瞧瞧。已经瞧完了,有什么事出去说,不要扰了王爷清静。”她转着轮椅就要走,璟王拉着她的轮椅,黑着脸。 “谁说瞧完了,这手上全是伤,这会子……嘶,疼得厉害,你快瞧瞧。”他伸出手,那古铜色的手臂上肌肉隆起,上头长了几个不起眼的痘疮。白华英瞧着这手,好想打。 她耐着性子,将他的手按住,又掐了掐,“王爷既然疼,不如我给你施几针,保管就不疼了。” 第408章 打打暖锅 第408章 打打暖锅 烨罗这会子真想将这个不没眼力见儿的拉出去,奈何这姑娘傻愣愣的站着,半天没回过神来,呆呆的瞧着,心里实则万马奔腾而过! 璟王将手收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的,“那倒不必,白小姐既然要忙,那晚些上药也无妨。” 还想着她往这儿跑呢,白华英哭笑不得,“魏公子研制出了新药,疫情初初稳定了些,我要去前头多瞧瞧,王爷若是没旁的事,这药膏就让烨罗帮着涂。” 那痘疮如今也下去了许多了,再涂个几次,就会消失了。 璟王朝她眨了眨眼,“自然有事,好了,你去,我等你回来。”他虚弱的挪了挪位置,看得烨罗这会已经习以为常了,翠青推着白华英的轮椅出去。 白玉如接了翠青的手,推着轮椅半天没回过神来,“大姐姐,你同王爷……不会是……” 白华英理了理被拽绉了的衣裳,外头正冷,寒气浸人心脾,她拢了拢手,侧头望向白玉如,“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累坏了,连下巴都尖了不少。” “是累些,但做这些事,我心里踏实,新的药一出来,已经发下去都喝过了,症状瞧着是好了不少,只是分明是大姐姐的功劳,外头的人却说是魏公子的!”白玉如替她打抱不平。 “无妨。”白华英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一想到赵斯年也因此活了下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一回都让他躲过去了! “怎么会无妨!这本该是你得的!大姐姐你什么都不争怎么行。”白玉如操碎了心,到处诉说她大姐姐的好,这一回,她是真心的。 “何必去计较这些虚名,倒是你,明天收拾收拾,回去好生休息。”白华英瞧着这日渐苍白削瘦的白玉如,打心里心疼她,她就像她那个小妹妹一样,幼时成天同她掐架,可大了之后,倒是心疼起她这个姐姐来了,只是可惜,她成了白华英了,才看到封锦兰维护她的样子。 “我不回去,就算要回去,也是同你一起回!对了,还有凤姜和锦兰呢,我们可都是约好了的,事情未好,咱们谁也不会后退。”白玉如在白家是嫡次女,什么也不愁,可到了这儿却是最开心的,她收获的东西,是她这十几年里最多的。 “你倒是同她们熟络了。”白华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先前也算不得热络,后来经历的事多了,大家总互相帮衬着,这才熟络了,说起来,凤姜待疫情结束就该成亲了,到时候咱们夜里可要去陪她说说闺房话呢。”白玉如盘算着之后的好日子。 “咱们这些人里头,她倒是头一个嫁了,霍家大公子也是个不错的,瞧着也衬得很。”白玉如推着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日子在城西救疫的趣事,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她推着白华英进了一处营帐,白华英还未反应过来,就瞧见叶凤姜与封锦兰正围在一个火前,那火上头还搁了一个锅正在煮着什么,见白华英过来了,封锦兰笑得眉眼弯弯。 “我就说了,她这个大忙人,若非是坐在轮椅里了,可请不来吃这顿暖窝。” 白华英瞧着这二人,哭笑不得,“怎么想起来打暖锅了?”在四周还备了些简单的菜,她们将药扔进小锅里,涮一涮又夹了出来。 叶凤姜来这儿忙碌之后性子也好了许多,脸上笑意添了不少,“是我提议的,眼下疫病都控制住了,外头的沟渠也快挖通了,是可喜可贺。” 白玉如推着轮椅也加入了,拿了碗筷递给她,笑道:“可不是吗,当时王爷染了疫病了,本以为这修葺沟渠的事没人管了,没成想,这世家子弟都担起了重任,好些都带头下沟渠了,嗯,有沈家那位沈从水了,还有郑家的那位……” 她提起郑元风时,叶凤姜夹的菜砰的一声跌回了锅里,“他们……没事?” 白玉如没注意到她面色的异样,朝白华英碗里添了菜,笑道:“好着呢,沟渠已经快通啦,若是有事,早就将人抬过来了,想是先前喝了大姐姐写的方子,起了防御的作用。快吃快吃,再不吃就熟透了。” 叶凤姜捧着碗,斯文的吃了起来,封锦兰朝白华英使了个眼色,笑道:“我哥哥也去了,上京沟渠的图被他复原了,你是不知道,我哥哥隔会就差人来打听你的消息呢,我担心扰了你研究方子,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众人顿时起了哄,白玉如推了推她的胳膊,笑得眉不见眼,“大姐姐,我觉得封大公子挺好的,成天的往家里送东西呢。对你可真是上心。” “可不是嘛,有我在,我定不会让我哥哥欺负了你去,华英,我母亲可问了好几回了,我哥哥总说不急,不过我看他其实急得很,不如你也考虑考虑,婆媳问题你不必操心,去了以后,家里都给你当着。”封锦兰实在太喜欢这个女人了!以前是喜欢,现在成崇拜了! 白华英捧着碗,讪笑了笑,“封大公子是个好人,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思,白家门户小,配不上的。” “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咱们封家从来不讲这个,都是好姊妹,你要是觉得我哥凑和入你眼,你就点个头,旁的事,我去说去。你一个姑娘家矜持,我是知道的。”封锦兰恨不能明天就将她八抬大轿抬进府里! 否则这样好的姑娘,若是便宜了旁的人,封锦兰觉得她心都要碎了。 白华英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跟着掺和了,我与封公子只是朋友,不谈其他,那些东西不要让他再送了,毕竟……无功不受禄。” 封锦兰顿时垮了一张小脸,眼巴巴的瞧着她,“华英,你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哥哥是二十多岁了,这年纪……大嘛也有点大了,但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找着如意的姑娘,母亲都急疯了,如今你好不容易出现了,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她一直觉得自家哥哥与白华英是顶配,绝配,天仙配。 “你是不是觉得我哥年纪大了些?这大些的男人,会疼人呐。实在不行,要不然你看看我小哥?我小哥也是不错的,不过他一直在豫州,没有跟过来,我小哥生得好,就是……就是是庶出的,你要是嫁给他,我又不大舍得。“ 封家还有个庶子,庶子的母亲是封夫人当时的陪嫁,主仆二人倒也算和谐,这些年也没有过什么争执,但封锦明死了,他连面都没有露过,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白华英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那时候,那个小不点就喜欢怯生生的,远远的看着她们兄妹三个胡闹,喊也喊不动,似乎怕得很,怎么也融不进她们的圈子里。 “他怎么了?”白华英狐疑的将碗里的菜吃了些。那 “也没怎么,我大姐姐不是没了吗?父亲让守着豫州的祖宅子,他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这些年就是个书呆子似的,也不怎么说话,那脸一天到晚也是阴沉沉的,我不大喜欢他。一个庶子罢了,当年要不是……算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封锦兰挥了挥手,提起那封家小哥,总不免有些生厌。 白玉如诧异道:“封家不是一夫一妻吗?怎么会有一个庶子?” “说来复杂,母亲的陪嫁爬上了父亲的床,这才有了小哥的,母亲见她有了,也不忍心将人打发了,所以就将孩子生下来了,一直是寄在母亲膝下,但是瞧着总像个养不熟的。华英,你放心,我大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待你是真的。先前还托人送了好些防护的东西来呢。”她眼神落在白华英搁在一旁的护具上。 白玉如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大姐姐的同我的不一样,原来是这样。” 白华英捧着碗,朝二人碗里一人夹了一筷子,“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赶紧吃完了歇会,否则天亮了,又要忙了。” 众人一惊,捧着碗纷纷吃了起来,这会子哪里还有时间闲聊。 白华英吃着碗里的东西,抬头看了眼叶凤姜,她吃得慢,斯文优雅,哪里比得上封锦兰这个女土匪一样的姑娘,她的性子与霍家大公子倒是很衬,但郑元风……可惜了。 几人草草的吃了一顿饭,封锦兰瞧着她,温声道:“你还小,不必急着回,女孩子总是要在爹娘的膝下多孝顺些的,我们封家的门,一直给你开着。” 白华英搁了碗,擦了擦嘴,哭笑不得,“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合心意的,也可以嫁了。别嫁得远,回家也方便。”她爹娘年纪也渐渐的上来了。 “我倒是瞧上了,可惜人家瞧不上我,我能有什么法子。”封锦兰叹了叹气。 叶凤姜一时来了兴致,拉着她的手腕笑道:“哪家的公子这么幸运让你瞧上了?依着你的性子,你不得将人抢回府里去?还在这儿愁呢?” 封锦兰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对对对,抢回府去再说,服不服的,都得对我负责任!” 众人以为她是开玩笑的,谁也没放在心上,白华英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大哥哥那样的人,一心要做个贤臣良将,只怕未必会将心思放在疼媳妇上。 “时辰不早了,都歇息,有什么事儿,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咱们再凑个牌九桌儿,慢慢聊。”白玉如见白华英眼底青色一片,心疼得很。 白华英附和着点了点头,“都去歇息,明日若是情况稳定下来,你们就先回府去,回府先在自个的小院里呆两天,没有出现任何症状了再出来。” 第409章 疫情好转 第409章 疫情好转 叶凤姜微微颌首,朝她温声道:“我也要回去准备嫁衣了,祖母只怕是要急疯了,华英,你也该早些回去了,这儿还有魏公子和这么多大夫太医在呢,先前我瞧见伯爵府的老太太也差人来问了好几回了,老人年纪大了,咱们这些小辈的,总不能让她们一直操着心。” 封锦兰附和道:“是啊,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母亲了,怪想她的。她肯定是急坏了。” 白玉如无奈的叹了叹气,“大姐姐心系民生呢,哪里肯走,你们还是好好劝一劝。” “眼下疫情还未稳定,我怕会有变故,你们先回去,将府里安顿好,玉如,你也替我去向外祖母回个话,让她不必挂念。”她早先就备了药,几人事先都服用过,所以无碍。 这疫情来得蹊跷,未必就真的是沟渠引起的,她须得好好的查一查这桩事了。 “我不回去!大姐姐,要走一起走。”白玉如哪里肯走,她回去了,把白华英一个人丢在这儿,到时候旁人怎么看她? 叶凤姜打着呵欠安抚道:“华英也是有些医术在身的,想来也不会有事,都去睡,明日瞧瞧这些疫病的情况再做决断。”她推着轮椅出了营帐,白玉如见状叹了叹气,“我大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跟个牛一样,拉都拉不动的。” 封锦兰到帐里的软塌上躺下歇息,朝白玉如温声道:“要不然,你劝劝你大姐姐?咱们搓合搓合他们?” 白玉如忽的想起白华英与璟王在一起的一幕,心里一时摇摆不定,“大姐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不愿意的事,别人按着头也没用,或许……或许她是心有所属了呢。” 可若是心有所属,那个人也不该是璟王啊,怎么会是璟王呢?那个男人可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还同死人拜堂行了冥婚,要多诡异有多诡异,那张脸冲着人一笑,她都觉得她站在丰都鬼城里了,别得有多吓人了! “心有所属?你听见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封锦兰侧过身去,打量着睡在隔壁的白玉如。 “没……没有,唉,我也不知道,睡太困了。”白玉如心乱如麻,若是她大姐姐真的嫁给了璟王,对太子倒是有利的,可那璟王太可怕了,她大姐姐……未必就驾驭得了。 白玉如累了,也没再多想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营帐外头,叶凤姜推着她的轮椅,朝她低声道:“我推你出来,送你去营帐里,是有些事情,想与你单独聊聊。” 后半夜的雨已经很小了,寒意却只增不减,进了营帐后翠青又朝碳盆里添了些碳,顺手替白华英又添了件衣,给二位小姐又倒了茶水,这才退到一旁小憩。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听两个姊妹间的小八卦了。 白华英烤着火,整个人暖和了许多,“你有什么事,就说,这里没有外人了。” 她盯着碳盆里的火,隐隐不安的道:“郑元风的事,我不便插手,你兄长与他是挚友,你与他也走得近,我想……请你帮忙瞧着他些,不要太拼命了,身子要紧。” 白华英挑了挑眉,忽的笑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元风哥哥呢,是个痴情的,性子瞧着是浪荡纨绔了些,可家国有难,匹夫有责,这一点做得挺好的,我很欣慰,凤姜,你若是当真放不下他,他也放不下你,不如就拼一把。” 叶凤姜垂眸,拿了碳夹朝里头又添了两块碳,碳盆上烧着的水呼呼作响,她苦笑道:“我不过是个庶女,又能做得了什么主?此次疫情凶险,沟渠又污脏,我只是有些担心他……往后不会再过问了。”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覆盖了眼前的一片青色。 白华英甚至觉得,她来救疫,不是真的为了救疫,而将将自己置身于紧张与危险之中,那些爱别离的事,就能想得少一些,心里的痛就能少几分。 她拉过叶凤姜的手,轻拍了拍,“凤姜,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能在庶女中有这样的地位,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了,你该知道你要什么,你既然决定要放下,往后就不要去听,不要去问,但你今日若是点个头,你要嫁给郑元风,我来替你想法子。” 她给了叶凤姜一个选择的机会,叶凤姜却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法子,霍家大公子,也挺好的,往后我不会再过问了。” “凤姜,好好过日子,若是霍大公子欺负你了,只管来寻我们,我们也是你娘家人。”这一回愿意从府里冒死出来救疫的人,心里都是有大仁大义的,白华英愿意信一回。 “霍大娘子……是个好人,前些日子还没有疫情的时候,几次亲自上门呢,我祖母……很满意,再另上我祖母与霍家老太太又是自幼的交情,我嫁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是了。”叶凤姜熟知这里头的关系,再喜欢一个人又如何?她到底只是一个女人,陪不起郑元风去冒那样的险。 白华英微微颌首,“这我也知道些,你心里既然有了决断,就不要再动摇了,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她拍了拍叶凤姜的手,不免有些唏嘘,问世间情为何物? 它弥足珍贵,可有时候又显得那样的廉价,为世俗所干扰,最终连个窗户纸都戳不破。 “我知道,这些祖母也与我说起过,如今我来与你说些私话,也不全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有你的。”叶凤姜扫了眼外头,见没有人,这才凑近她身旁。 “我?我如今好好的,能有什么事?”白华英抬手笑了笑。 “你不必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与旁人说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别被外人瞧出来了。”叶凤姜一颗心始终提着,为了白华英,才忍到现在。 白华英听得一头雾水,细细想想,这些日子与叶凤姜也并没有什么接触,她能知道些什么? 叶凤姜见她一脸茫然,不由提醒道:“先前侯府失火的事,是不是也与你有关,侯府那样的地方,你也敢去放把火,亏得有王爷将这此事盖了过去,当时场景也混乱,否则若是让人瞧见了,可就完了。” 是了,当时叶凤姜也是在场的,白华英干脆也就不掩盖了,“我与侯府,有不世之仇。” 叶凤姜静了片刻才道:“是为了封家大小姐的事?我也听说过,你是个讲义气的,可这事要紧得很,对方是侯府,又不是什么旁的,总归还是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白华英见她有些事情并不知道,不由松了一口气,“你不反对我与侯府结仇?” 叶凤姜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凝着那盆碳火低喃道:“有仇就要报,若是实在报不了,不如静侯时机,一击毙命!你若是当真要做,这事就不可儿戏,定要多加重视,未到必然时机,便要忍!烧房子这样的小事,是动不了侯府根基的。” 她冷静的分析着此事的利弊,末了又朝白华英道:“侯府这些处暗地里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那沟渠坍塌一事,当年本就是老侯爷接手的,官家若是想削权,侯府便过不去这一关,如今我担心的,还是官家的身体。削权一事,难说。” 白华英端了茶递给她,“官家的身体无碍,倒是你,难得这样明智,嫁给霍大公子,真是让霍大公子捡着个好宝贝了。” “我与你说正经的呢,你严肃些!侯府的事情……到时候我嫁入霍府了,再与你合计。你万不可轻举妄动。”叶凤姜不知道她的心性,“你年岁小,有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可别将自个先行卷进去了,否则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救你。” 二人相见不过数面,竟有了这样的交情,白华英一时有些感概,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她与赵斯年白首却如陌路人般,与这叶凤姜是倾盖如旧。 “放心,我还没这么傻,该算的帐我自会算,眼下也只能先忍耐着,不过,疫情一去,侯府便会有大难了,到时候你只静看着就是了。”白华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叶凤姜附和道:“是这个理,眼下侯府的权势太大了,再加上有鞑子入京,那就是驻军失职了,不提这些了,你我心里有数就行了,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要问你,姊妹一场,你可要与我说实话!” 叶凤姜在府里是个清冷独行的妙人儿,没什么朋友,如今与白华英相识,总觉得二人趣味是相投的,想的事儿也总能到一个点子上去,不免多上心一些,况且,她还有旁的事…… “好好好,我知无不言。”白华英见碳盆里的水烧得沸腾了,便拿了帕子,将煮了的茶倒进了公道杯里,替叶凤姜的建盏里又添了些新茶。 “你…………”叶凤姜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但见白华英目光如常,心里又不踏实了。 “有什么就说,不必吞吞吐吐的。难不成你还不信我?”白华英将茶盏推到她手边,朝壶子里添了些水,“这是黑茶,说起来,年岁比你还大些呢,你要是实在不想说,也不为难你,先前吃得有些油腻了,喝些黑茶,也能解解腻。” 叶凤姜捧着手中发烫的茶,又不安的放了回去,咬了咬牙,盯着她问,“你与璟王,到底是个什么干系?你可不要与我说没干系,那日在侯府的亭子里,我分明是瞧见了的,虽然璟王穿的大袖衫,可你们的手却是握在一起的。” 白华英心口猛的一跳,隐藏的秘密忽的被挖了出来,一时心绪有些乱,“我……我与王爷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件事以后理清了,我再与你解释。” “璟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人面狠心狠,当年坑杀十万鞑子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将那些鞑子赶出了北境,你同这样的人互相利用,我是怕你吃亏,若是来得及,还是早些辙的好!再者,你一个姑娘家,若是与人这样不清不楚的,旁人再瞧见了,只怕是要说闲话的。”叶凤姜到底是真将她当作姊妹了,如今处处替她着想。 第410章 见好 第410章 见好 白华英心里暖暖的,不想让她担心,便安抚道:“我还没这么傻,放心。”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也不在意世俗,可世人眼光就是如此,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凡事都要谨慎一些才好,璟王那边……若是不行,就算了,你也没什么美人计可使的,只怕他是另有所图。“她在叶府呆了这么多年,处处小心谨慎,叶府里的人明刀暗箭,让她不轻易去信任一个人。 白华英对她这句美人计哭笑不得,在叶凤姜的心里,她就这么丑?连个美人计都使不出的主儿?看来她这张脸,往后也要想想法子恢复了,到时候美人计能使得顺手些。 也不知道璟王到底是图了她些什么,这样一张脸也下得去手,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与璟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之后,我自当远离,明天若是疫情稳定下来了,你们就先回去好生休息,等疫情过去了,你成亲的时候我再登门。”白华英也只能附和她,毕竟里头的弯弯绕绕,叶凤姜并不清楚。 “我知道,你也早些回府,这外头,到底还是不安生。”叶凤姜又担忧的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营帐外头的天露出了些微的鱼肚白的,她哈了口气,天色渐亮,留给她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了。 白华英在自个的营帐里睡了个舒坦的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头还是以前的那些往事,那个无辜的孩子躺在襁褓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次日天色渐好,阳光折进了营帐里,落在白华英那裹着布的脚边,翠青精神抖擞的进了营帐,手里拿着药给她换,见她睡了,喜滋滋的,“魏公子先前制出来的方子果然有效,好些人症状都已经下去了,小姐,这疫情你可立了个天大的功了,救了不少人呢。” “快,收拾收拾,我过去瞧瞧。”白华英坐起身就要上轮椅,翠青将她按在轮椅上。 “药还没换呢,快坐着,那些人如今病情好转了,今天天气也跟着好起来了,想来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翠青心里也高兴,将人按住就开始解了脚上的带子。 白华英的脚一天没下地了,这会子伤已经好了许多,翠青替她上药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生怕碰到她的伤了,“再歇息几日就该好了。这段时间先忍忍,伤成这样,老太太若是瞧见了,可要心疼死了。”翠青挖了些膏药出来,抹在她的伤处。 这药是魏忍冬研制出来的,对伤有奇效,用在白华英身上,也不算浪费。 上了药,翠青这才推着她出了门,外头有好些症状轻的已经凑在一块儿晒太阳了,春寒似乎在那一个晚上就过完了,众人见了白华英,纷纷尊敬的行礼。 “白小姐真是医术了得啊,心地良善,这疫情可亏了白小姐与魏公子了。” “是啊,白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等先前多有得罪,还请白小姐海涵。”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她,白华英一路走过,虚抬手将人扶了起来。 行至一处石堆处,洪二爷拿了个烟袋子正晒着太阳抽烟,一旁的大夫正在劝,“你这病才刚好点,怎么就抽上了?这东西抽多了可不好。” 洪二爷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掀了掀眼皮,“有什么要紧的,如今多活一天就是赚了,我洪二爷还没怕过谁!你少啰嗦,忙你的去。” 正说着,白华英的轮椅就过来了,他那眼皮一掀,不耐烦的道:“都说了别管我,再管我抽死你!赶紧滚。”他嗒嗒又抽了两口,烟雾缭绕里,忽的瞧见了白华英这张满是胎记的脸,顿时吓得够呛,一口烟卡肺里,差点就凉了。 “白……咳咳,白小姐,你怎么来了。”他慌忙起身,瞧着这坐在轮椅里的人,想起被她坑的恐惧,一时有些无措。 白华英朝他抬了抬手,“我瞧瞧脉象。” 洪二爷蹲在她身边,将手伸了过去,“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早知道你如此了得,我还坑你作什么?给你做个护卫也成啊,是白小姐。” 白华英号了片刻,将手收了回去,“脉象比先前要沉稳许多,好生休息,过几天就能好了,只是回去了不宜动刀动枪的,要静养。” “是是是,我晓得,白小姐,你看我现下也差不多了,能不能就离开了?我那一堆事还要处理呢,忙得很,真要是交待在这儿了,我那点破家当,还不知道那些兄弟会不会给我分了去,我得去守着点。”洪二爷先前染上疫病,就是被人坑的! “先前你要我白家的庄子,是受了赵世子的意思?”白华英擦了擦手,阳光下那双手白皙细腻,在阳光下血管泛着些微的青色,一袭素衣,清雅高洁,洪二爷看了看那张脸,又看了看这双稚嫩的手,一个毛丫头,哪里来的这样的心思和手段! 这个女人真是吓人,他日若是长成了,还得了哦。 “我洪二爷也是个守信的人,不过白小姐于洪某有救命之恩,不妨就说句实话,赵世子想要那个庄子,是用来养他的私兵。”他凑得近了些,蹲下身子来,压低了嗓音。 “养私兵用来做什么,是个人都知道,只是如今上京正乱着,谁也没功夫管不是。如今侯府的势力可大得很,赵世子年纪轻轻有此作为也是了得,白小姐,你若是要与他斗,只怕是要吃亏的。”洪二爷对这些势力最是清楚。 白华英没理会这些,只淡淡的瞧着他,“那些鞑子进上京,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洪二爷大吃一惊,“白小姐,这可是叛国的大罪,可不能胡说,侯府如今已经是权势滔天了,怎么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来?那些鞑子,我听说是从北境偷偷潜进来的,眼下不是都清理了吗?” 白华英垂眸,瞧了眼他手中的烟杆儿,“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若是说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将你收作我的护卫。” 洪二爷垂眸晃了晃眼神,“这……也没什么说的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倒是有个事儿,奇怪的很,这侯爷失踪了,世子差人去寻了,可寻了许久也没见有消息出来,世子似乎,瞧着也不着急。这里头,会不会也有什么玄机。” 白华英眯了眯眼,将烟杆子拿在手里把玩,“今天天气不错,多晒晒太阳是好的,烟就别抽了,等你的疫病好了发,再来问我要。” 翠青推着轮椅走远了,洪二爷瞧着走远的人,不由擦了擦汗,这话的意思,是要收他当护卫了? 白华英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每个人的病情都好转了,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到魏忍冬的营帐前,瞧见他正气乎乎的出来,不由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魏忍冬黑着一张脸,朝白华英道:“没事,你还是进去瞧瞧,这几个丫头是要造反了!我伺候不起这个人人了。” 白华英狐疑的进了营帐,瞧见封锦兰正在研药,她也是气乎乎的,见白华英来了,脸色这才缓了些,“你瞧见了,男人呐,脾气好的没几个。你以后找夫家,可不能找这么凶的。” 白华英沾起她研过的草药闻了闻,“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这疫病都好转了,该开心才是。” “他让我回封家去,这事儿还没处理好,我怎么能回去!凤姜那是要入府里准备婚礼了,同咱们哪能一样,再说了,封家还有哥哥在呢,能出什么事。一说这话他就凶巴巴的。你别理他,我看他就是现在闲下来了,找事儿做呢。” 封锦兰对魏忍冬的脾气很清楚。 白华英坐在她对面,将方子拿来看了看,满意的笑了,“这药方子,师兄倒是用对了,这疫病都差不多了,你怎么不回去?封……夫人如今还在府里头担心着呢,也该回去看看了。” “哪里是二小姐不肯回去,是府里的人传了信来,说要给她说一门亲事,二小姐着急了,这才不回去的。”探雪从外头进来,手里拿了一袋药草,笑盈盈的。 整个上京,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放松了几分,连着人都添了几分春色与喜庆。 “哦,哪家的公子?”白华英笑着打趣,她转了一圈,刻意绕过了璟王与赵斯年的营帐。 “还没定呢,只是交了些画像与世家的名册上来。”探雪在一旁收拾着药草,一边打趣,“想这里头应该是没小姐中意的了。” “探雪!连你也笑话起我来了,回头我就让母亲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让你生几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当个妇道人家。”封锦兰磨着手中的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二人打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在自家人跟前总也没个忌讳。 探雪顿时便怂了,讨好的说了好些话,白华英在一旁附和着,不多时烨罗就从外头进来了,见了白华英,低咳了两声,“白小姐,王爷身体有些不适,请白小姐去一趟。” 封锦兰也没多想,正与探雪打闹呢,朝白华英招了招手,“我这个姐夫,性子是个狠的,你去照顾的时候可要当心些,他要是刁难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到时候我替你去收拾他。” 烨罗一听,嘴角抽了抽,王爷还舍得对白小姐怎么着似的!平日里,都是白小姐将王爷气得不轻,这话封二小姐怕是说反了。只是人前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在一旁侯着。 白华英与烨罗回了营帐,她从屏风后头转着轮椅近床边,“外头的人喝了药,都有了起色,你这会儿是哪里不舒服了?” 璟王正坐在床边的摇椅上,他手里拿了份折子在瞧,阳光从半卷的窗外投进来,恰好落在他的书上,场景美如画,白华英一时瞧得怔了怔。 第411章 众星拱月谢卿恩 第411章 众星拱月谢卿恩 璟王见她来了,顺手将折子搁在案几上,朝她伸出手,“过来。” 白华英挪着轮椅到他身旁,他打量着白华英的脚,“还疼吗?” 白华英摇了摇头,将脚往裙摆里藏了藏,“不打紧,王爷将是哪里不舒服?”论理,她手中的药已经起了作用,再加上先前璟王就喝了药,如今不舒服,莫不是药有问题?若真是有问题,那些染了疫病的人,怕是要…… 璟王忽的将她扯进了怀里,闷声笑道:“心里不舒服,白小姐也能治?” 白华英的脚没沾地,就这么坐在璟王的怀里,一时面色赤红,似怒似喷,“顾璟云!!” “嗯,我身强体健,用了药已经无碍了,白小姐此番治理疫病有功,不知想要些什么?我到时候向皇兄请旨。”璟王靠在她削瘦的肩上,暗自捏了捏,嗯,又消瘦了不少!小妮子真是不乖。 白华英挣扎着要回轮椅里,“王爷离我远一些,就是天大的恩赐!” “这个不行,换一个。”璟王拉着她的手,瞧着细腻的指忍不住亲了亲。 白华英小脸涨得通红,虽然这红与胎记混在一块儿也瞧不出些什么,但璟王的心情极好,他捧着白华英的脸,沉声道:“我不会离你远些,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一个不稳险些跌下去,璟王将她捞了回去,靠在他的胸口,“再想想?比如说,多些嫁妆……之类的?” 白华英坐直了身子,瞧着他没好气道:“再怎么说你也姓顾,是大晋的王爷,怎么能指使我坑你兄长!”她与赵斯年也有过亲密的时候,但像璟王这样直接了当的,少有。 璟王身上那柏子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她心绪混乱!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不碍世事的小姑娘,她还是封锦明的时候,连孩子都是生过了的! “无妨,皇兄家大业大,不缺你这点嫁妆,你到时候带过来了也是你的,你要挥金如土也无妨。”璟王早先就送了她好几间盈利的铺子,那些钱她都拿来赈了灾了!可这一赈灾,铺子的生意就更好了,一来二去的,她如今手里的银钱,其实挺可观的。 “不必了,若是真要什么,我要侯府一无所有。”白华英的手抵在他胸口,双拳紧握,浑身的戾气忽的窜了上来。 璟王目光沉了沉,温声道:“很快了,再等等。此次疫情过后,官家必会一并算帐。” “那些鞑子只怕与北域的侯爷也脱不开干系,左右都脱不开干系,不如再点一把火。”白华英端了矮几上的药递给他。 他接过药一饮而尽,顺手又搁了回去,“这样的事,想必有不少人会桶刀子,啧,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这样的手段与魄力,我喜欢得很。” 白华英因着他这话,怔了怔,当初她插手侯府的后院事宜,赵斯年说她心机深重,处处贬低她,如今在璟王跟前,他却说喜欢,这样的喜欢到底又有几分真假。 璟王见白华英在发呆,捏了捏她的脸,“放心,我应过你的事,必然会做到,你应承了我的事,也要做到。” 二人正说着,封锦明从外头跑了进来,“华英,那些人用过药,都好了许多,外头正吵着要见你谢恩呢。” 白华英闻声顾不得脚疼,坐回了轮椅里,璟王瞧着坐定的人,眼神刀子似的扫了眼跟进来的烨罗,烨罗低着头很是委屈,“王爷,属下……没拦住,请王爷降罪。” 璟王抬了抬手,“将这折子退回去,他们看了自然知道要如何行事。” 烨罗暗自松了口气,谨慎的接过手里的折子一溜烟的跑了。封锦明狐疑的瞧着脸色阴沉的璟王,麻利的将白华英推走了,出营帐时不安的看了眼白华英。 “我姐夫怎么是这个表情,他没对你怎么样?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谁都凶巴巴的,冷得很!若不是他娶了我姐姐,我都不想搭理他,他要是说你什么了你别放在心上。”封锦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白华英的脚疼得麻木了,这会子出来晒了晒太阳才缓过来些,“没事,你方才说,这些人的症状都转好了,这是好事,再过几日应该就能解封了。” 封锦兰推着她来到一处高地,原本高地下是一处空地,这会子站了许多人,正凑在一块儿晒着太阳,一派生机,与先前那殊死相博的境况是天差之别。 白华英按着轮椅,望向封锦兰,“这是做什么?” “谢恩呐,她们吵着要见你呢,说起来,还亏得洪二爷在人群里诉说你的事迹,这下子这些人瞧着你的眼神不一样了,我推你上去说几句。”封锦兰眉开眼笑,仿佛要上去讲话的是她自个。 洪二爷站在略高些的高地上,见白华英过来了,忙上前来迎接,“小姐,这些人也是承蒙你与魏公子相救,这样的恩德,大家断不会忘,他们要道谢,我想着将人召到一处,你来说几句?” 白华英忍不住扶额,“救人本就是份内之事,不求回报,洪二爷,我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声张。”她若是不讲清楚,保不齐以后洪二爷又要使些什么花招儿套路了。 洪二爷摸了摸那大脑袋,讪笑道:“小姐品性,比不得我这个大老粗,倒是我疏忽了,不过人都来了,总归要见一见不是?小姐,这些人都好着呢,见一见。” 正说着,下头有人开始起哄,“白小姐,真是天仙下凡,心在良善。” “是啊,白小姐……” 这些人将她夸到了天上,他们似乎忘了,先前瞧见白华英的脸时,是如何嘲讽与诋毁。 白华英无奈被推了上去,她坐在轮椅里,低头瞧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连巡防营的人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白华英朝众人抬了抬车,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她坐在轮椅里,朝众人行了个抱拳的礼,“此番疫病来得快,无数人都在与疫病抗争,我也不过是这众多人中的一员罢了,若是要论起来,魏公子、诸位舍生就义的大夫,各位太医院的大夫,以及诸位的信任,这些都脱不开干系,白某不敢托大,在此先行谢过诸位厚爱,但也不要失了偏颇。” 众人怔了怔,过了片刻,发出喝彩,“白华英真是知书达礼!” “是啊,医术好,心地又良善!若是娶妻,就该娶白小姐这样的。” “你也是不瞧瞧你这货色,你还想娶白小姐呢?我瞧你也太瞧得上自个了。” 众人笑着打趣,白华英吩咐身旁的翠青将诸位大夫一并都唤了过来,她沉声道:“诸位大夫舍身就义,华英敬佩,请受华英一礼。” 大夫们忙将她扶住,心里多少是有些理亏的,毕竟方才病人吵着要谢白化英的时候,他们很是不爽!拼命的事儿,他们也有一份,凭什么就惦记着一个小丫头,如今她将众人都请了过来,诸位大夫面面相觑,顿时服了。 一时这场面你来我往的礼义周全的很,白华英在众人的夸赞声里笑道:“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诸位速回自己的营帐里,稍后会有大夫时刻监督病情,彻底好了的,可以离开营地,但是回了家中也要自行呆上七日,不可参宴,七日后无事,再行走动。” 众人纷纷附和,成群结队的回了各自的营地,诸位大夫见状朝白华英也作了个揖,“白小姐的胸襟气度,实乃我等佩服,先前若有得罪处,还请白小姐海涵。” “是啊,白小姐,如今亏得你与魏公子有了法子,否则,这疫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等疫病过去了,咱们还得找白小姐好好的探讨探讨医术呢。” 白华英有些头大,望向魏忍冬,“我本就没有出什么力,一切都是魏公子的主意,我不过是帮着瞧瞧方子罢了,诸位大夫辛苦。” 众人有说有笑的拥簇着白华英回了营帐,白华英到用饭时才逃脱开众人,急匆匆的领着翠青去了璟王的营帐里清静。 璟王往她碗里夹了些菜,笑道:“白小姐这上京一战,可算是成名了,往后只怕寻常人也配不上你了。” 白华英饿得狠了,吃得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道:“低……调,低调。” 她真的只想低调低调,没成想竟然到最后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白华英也很无奈。 璟王是打心眼里的替她开心,给她倒了碗水,“吃慢些。都是你的,我不与你抢。” 白华英接过碗喝了大半碗,这才松泛了些,“王爷就别打趣我了,那沟渠一事,若非王爷带头,就如今巡防营里这些个公子少爷的,可下不去这个手。说到底,沟渠的事处理好了,疫情后续才不会复发不是。王爷功劳更大些。” 王爷功劳是大,可是他那杀人如麻的名声在外,也没几个人敢来夸一夸他的! 第412章 离营 第412章 离营 璟王给她夹着菜,瞧着她吃完,忽觉得人生若只是这样,与她一起粗茶淡饭也是好的,但转念一想,这位封家出来的大小姐自幼便是锦衣玉食,如今成了白家小姐,已经受了许多苦了,可不能再吃苦了,他还是得多赚些银钱才好! 白华英吃得饱饱的,外头的阳光暖暖的落下来,浑身舒坦,她倚着软塌,伸了个懒腰,“疫情可算是控制住了,再过两日,王爷就该离营了。” 璟王给她最后盛了碗汤,“你打算什么时候离营?” 白华英实在喝不下了,接过搁在一旁,“明日应该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外祖母她们怕是要着急了,眼下疫情好转了,但上京后续的事情也多。” “只怕是有几日不能见了。”璟王宠溺的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不知道怎么,如今瞧着她,总觉得是在瞧着个孩子似的,自个一手喂大,着实心里有成就感些。 “王爷诸事繁忙,不能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去营地里再瞧瞧,王爷多休息。”白华英转着轮椅要走,璟王将她的轮椅拉住,忽的起身将她抱了起来,白华英吓了一跳! “顾璟云!!”她生气了才会连名带姓的唤人,但这样又嗔又怒的唤法,对璟王不起作用。 “嗯,我在,白小姐不必这样大声。”璟王抱着她将她搁到床上,白华英要起身,又被他拦了下来。 “王爷难不成也要学登徒子的招数?”她可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打不过璟王,这营地里不还有魏忍冬和洪二爷么?她可不带怕的。 璟王哭笑不得,扯了被子给她盖上,“眼角泛青,也该好好歇一歇了。我就在旁边守着,不必害怕,睡会。”他将白华英捂得严严实实的,又朝碳盆里还添了个碳。 这样回暖的天气,白华英硬生生捂出一身汗,“外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外头有的是大夫与太医,你不必操心这些了,睡。”璟王见她热出了汗,将碳盆挪开了些,又叮嘱道:“烨罗在外头过着,十七也在,不会有人闯进来。” 白华英近来身心俱疲,屋子里散发着药味,白华英早就习惯了,她侧头望向璟王,谁料璟王拿起折子批了起来,将她直接忽视了。 白华英静静的看了会,发现璟王这刚硬的面容被阳光沾带了几许温和,不知看了多久,白华英就睡了过去,这一回倒是没有恶梦了,她睡得很沉。 璟王连递折子出去也是轻手轻脚的,封锦兰来寻了好几回人,原本叶凤姜要走了,想喊她一起送一送的,谁料到处没找到人,于是只得作罢。 疫病渐渐的好转,外头日落西山,暮色里云卷云舒,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等白华英醒过来的时瞧,天已经黑透了,她猛的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外头好得很,如今没什么事。”璟王端过十七递来的药喝了,顺手还给了他。 翠青在一旁端着洗漱的过来,白华英净了手与面,坐回了轮椅里,她这一觉睡的太长了,比她平日里睡的时间还要长,“叨扰了。” 璟王将笔搁在案几上,挑了挑眉,“这样的叨扰,我不介意你叨扰一辈子。” 翠青听着这话,脸色泛红,给白华英披了件厚实些的斗篷,她感动于璟王与封锦明这样的爱情,先前话本里就有为情而死,为情而生的,如今她亲眼所见了,大为震惊。 白华英嗔了他一眼,“王爷这油腔滑调的调子,想必也没少出入风月场所,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将王爷教成了这样。” 璟王闻言笑着来到她身旁,蹲下身子瞧着她,“这不是油腔滑调,这是十足十的真心。” 白华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熏得不知如何是好,抬手将他推了推,“男人的嘴,可未必都是真的。我只信日久见人心。” “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璟王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将她那发髻上的小绒团子捏了捏,软乎乎的,可比她先前与人干架的时候要温和多了。 十七从外头进来,见状咳了两声,低声道:“小姐,老伯爷与老夫人亲自过来了,说是要接你回伯爵府去。” 白华英顿时有些懵,“这时候?”夜半三更的过来接她? “说是夜里人少些,回去也快,不会沾染不必要的麻烦。”十七站在一旁,瞧着二人这个架势,寻思着这未来的侧妃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白华英将璟王推开了些,“也好,魏公子呢?我有些事情要叮嘱一下他。叮嘱完了就走。” 魏公子正在营地里瞧病人呢,这会子得了消息,也麻利的赶了过来,白玉如与他一并过来了,白玉如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见了白华英欢喜道:“大姐姐,咱们回去。” 白华英瞧着她这小包袱,哭笑不得,“你就知道我一定会走了?” “老夫人都亲自过来了,你总得回去了。这些日子人都累瘦了,若是老夫人瞧见了,怕是要心疼死了。”白玉如一直跟着她的,若是她不回去,白玉如也不会回去。 白华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转向魏忍冬,“这疫病是稳定下来了,但是这些人里头有些身子弱的,要重点照顾。” “放心,有我在,如今这摊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官家下午的时候拔了不少太医过来。人手够了。”魏忍冬也心疼这个师妹,催促着她赶紧回。 白华英见状附和道:“那就好,我先回府了,到时候疫情过了,咱们再聚一聚。算是咱们私下里的庆功宴了。” 翠青推着轮椅出了营帐,封锦兰也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见她出来了,抬手招了招,“我大哥也过来接我了,你要不,与我大哥聊几句?他就在营地外头。” 白华英摇头讪笑了笑,“不了,有什么要紧的话,往后再说,夜里凉,别让人久等了。” 几人一并往营地外头走去,不知谁喊了一句什么,这些染了疫病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将她们送出了营地。 白华英转过轮椅,朝众人盈盈的行了个礼,“诸位定要谨遵医诸,我在上京等你们平安回家。” 众人一时感动不已,朝着白华英回了个礼,几人隔着一个栅栏,却生出了异样的情绪来。 封温城的马车就在伯爵府的马车旁边,他见状瞧着白华英的眼睛都放起了光,缓步走了过来,朝白华英作揖道了谢,白华英虚扶了扶,客气得很,“大公子不必多礼,说起来,还得我谢谢二小姐,愿意舍身就义。” 老太太与老伯爷从马车上下来,老太太将她打量了一番,心疼得两眼泛泪,“我的华儿怎么瘦得这么厉害,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老伯爷拍了拍老太太的肩,以示宽慰,“你外祖母那日知得你也掺和进来了,差人去拦你,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好在如今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你可得好生陪陪你外祖母了。” 白华英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心里暖暖的,“外祖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回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府里好生陪着你,好不好?” “好孩子,真是外祖母的好孩子。咱们有话回去再说啊。”老太太心疼的瞧着她,抬手擦了擦泪,哽咽着望向老伯爷,“她同咱们那闺女,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连着脾性也是一个样。” 十七抬手要将白华英抱起来,老伯爷手一挥,“外祖父亲自抱咱们华儿回府。” 他年纪大了,可到底征战多年,加上在北境的秘密任务,这些年依旧是宝刀未老,只是瞧着身形要佝偻削瘦了些了,到底还是不比当年了,但抱一个外孙女,还是绰绰有余。 他抱着白华英,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的走向马车,最后进了马车,老太太跟在后头,见了封温城,温声道:“你家妹妹也是个好孩子,回府之后,也当好生照看才好。” “是,晚辈谨记。”封温城眼巴巴的瞧着那伯爵府的马车。 老太太扫了眼站在一旁的白玉如,温声道:“你与你大姐姐既是一并出来的,就一并走。” 她原本是不怎么看好这个嫡次女的,可如今瞧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来,不免又高看了两眼,白玉如顿时欣喜不已,扶着老太太一并回了马车里,“多谢老太太。” 老太太对着马车敲了敲,马车扬长而去。 封锦兰见自家哥哥还在眼巴巴的瞧着,不由提醒道:“如今她救了这么多人,及笄之后只怕府上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哥,你要是真心喜欢,不如就去试试,也好过你成日这么眼巴巴的瞧着。” 封温城转身往马车走去,“强扭的瓜不甜。” “不管甜不甜,解渴肯定是解渴的,再说了,她若是嫁给你,定会幸福的,要不然……你寻个时机,到时候与她细细的聊一回。”封锦兰是越发的觉得这个肥水不能流去外人的田里,她喜欢这样的一个姑娘,豪气又仗义! “也好。”封温城吸了口气,只觉得这夜色下的风真冷。 第413章 归府修养 第413章 归府修养 夜色深深,白华英与白玉如被接回了伯爵府,一进府,老太太便领着她回了安置她的小院子,那院子的名字起的别致,唤作宝院。 宝院被收拾得干净又雅致,是白华英喜欢的那一类风格,院里的正厅里,置有一个大的炉鼎,里头只要一烧碳,整个屋子便温暖如春,在侧厅里是用膳的,上头正摆着好些餐食,上头正冒着热气,秀心端了餐食进膳厅,见了白华英顿时欣喜不已,搁了菜就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在城西受苦了,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她拿了帕子给白华英净了手,又有丫鬟来伺候着白玉如净了手,她诧异于伯爵府的规矩,竟然比白府的要多得多,一时内心忍不住又澎湃起来。 “疫情当前,受苦的人千千万万,我不过是瘦了些,不妨事,有外祖母在,没两顿就能吃回来咯。”白华英挽着老太太,笑嘻嘻的哄着,没了在外头独当一面时的强势,如今的她,只是一个老人家的外孙女。 老伯爷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家国有难,匹夫有则,到底是我伯爵府的孩子,有骨气。” “我可不要我的华儿有什么骨气,我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往后再找个好夫婿,幸福的过一生就好了。”老太太拉着她去膳桌前坐下,嗔笑道:“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这才过了多久,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了。” 白玉如恭敬的坐在老太太身边,见众人动了筷子,这才附和着道:“老太太,您是有所不知,这整个城西的人,如今都记着大姐姐呢,当时的情形可别提有多凶险了,亏得大姐姐在。那个洪二爷,如今对大姐姐可是毕恭毕敬的。” 老太太见了她叹了叹气,“我华儿受苦了。你也受苦了,你说你一个金尊玉养的小姐,怎么也跟着她一并去掺和,这白家的人也是,怎么就你们两出来了,这府里不是还有一个?哼,打量我不知道,这白家的老太太心疼自个内侄女生的,就不将旁人生的当个宝了。” 白玉如抿了抿唇,望向白华英,“三妹妹……身体不适,二哥又要准备春闱……” 老伯爷嘲讽道:“好一个考春闱,你家三元中怕是要出两个咯。”那白敬言这样的品行,将来也未必就能高中,老伯爷早早就给那孩子瞧了相了。 白玉如捧着碗,柔声道:“二哥哥是对春闱一直没有把握,所以谨慎了一些,大姐姐此番出去,府里头也有不少丫鬟仆人跟着,我与大姐姐又是同去,大姐姐若是不走,我也断不会走的。” “你倒也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亏得是出自柳氏的肚子里,若是从那个小……若是那小娘养的,指不定又养成个什么出来,行了,这些暂且不提,你们都累了,快用饭。”老太太对芹小娘是记恨的,当初她闺女才嫁过去没多久,芹小娘作为一个寄养的,就迫不急待的爬上了床,有了肚子,说起来实在可笑! 若是早知如此,伯爵府的独女,何至于嫁给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探花郎!怪只怪她们这些当大人的,没有事先探查好那白府的情况,如今是赔了女儿又折了命! 白玉如捧着碗低头默默的吃着,反观一旁的白华英,老太太心疼死了,一个劲的朝她碗里添菜,那菜都堆得如山一般高了,一只鸡腿忽的夹进了白玉如的碗里,她一抬头,就瞧见白华英笑盈盈的瞧着她,心里顿时一暖。 “多谢大姐姐。”她与白玉松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在府里头,白秋兰又是个恃宠而娇的,所以她没有能说心里话又要好的姊妹,如今有了白华英,总觉得有了些倚仗一般。 “外祖母,二妹妹待我也很好,我先前在城西救疫的时候,二妹妹可帮了我不少忙呢。”白华英明里暗里的暗示老太太,待这个二妹妹也好一些。 老太太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朝白玉如温声道:“多吃些,若是有什么喜欢吃的,再吩咐厨子去做,来了这儿,也不必生分了,就同华儿一样,唤句外祖母。华儿喜静,你的院子就安置在她的隔壁,也方便你们来往。” “多谢外祖母。”白玉如一时欣喜不已,站起身就朝老太太磕了个头。 老太太见状附和的点了点头,“礼数繁琐,不必动不动就跪,看得我老婆子头晕,用饭。” 白玉如感激的退了回去,捧着碗小心翼翼的用着饭,规矩得很。她跟着白华英走,一来是想见一见太子,为自己也博个前程,无论怎么说,太子就是废了,他也是皇室血脉,以后如何很难说,再则,她也可以靠一靠伯爵府的大树! 后来她相处中渐渐的发现,这个大姐姐颇有姐姐的风范,她的能力,远远的超乎了她原先的想象,白玉如对她的态度便更加的好了,这个大姐姐,令她打心眼里敬服。 白华英想起在营地里的璟王,这会子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她一顿饭吃得不多,老太太夹了一碗的菜给她,她只草草的吃了一半,老太太见她实在吃不下去了,便也没逼她,给她亲自摊了被子,打理好。 老伯爷不便入外孙女的闺房,所以用过饭后便走了,临走时,深深的看了眼白华英,白华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铺好了被子,拉了她又坐了好一会儿,家长里短的叮嘱了一番,直到老伯爷差人来请了,这才嗔笑着道:“你外祖父也真是,这么些年了,总说不敢自己一个人睡,我先回去了,你好生歇息,调养调养,再过半月余就是及笄了,可得胖乎些才好。” 白华英点头附和着,将老太太送到了院门口,秀心伺候着老太太很是尽心,陪着老太太去歇息去了,翠青将床铺打理好,望向白玉如。 “二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白玉如望了眼灯盏明暗的外头,往白华英的身旁挤了挤,“大姐姐,我在城西的时候,亲手送走了好些人,分明她们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人就这么去了,有个小丫头,一家子全没了,就快要研究出新药的时候,她也没了……” 白玉如压抑的情绪这会子才暴发出来,她挽着白华英的手,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喃道:“我原以为,当初赈灾施粮便是仗义之举了,不曾想这世间真有疾病困苦,你不知道,那孩子才五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白华英抬手抚了抚她的背,白玉如一时泣不成声,哽咽着,翠青见状退去了外头,打理着外头的物件,没再打扰姊妹两个。 “大姐姐,若不是你,我如今还是个在府里只知诗书内宅的寻常人,我不曾经历过这些,就不会去珍视性命,这一趟即便凶险劳累,我也没有一刻是后悔的。”甚至相反的,她觉得这样帮人助人的日子,分外有趣。 白华英太明白一个人害怕是什么感觉了,她握着白玉如的手,安抚道:“咱们行的是善事,不必害怕,这段时间,你就先随我一并睡。” “好。”白玉如一时感激不已,擦着泪,同白华英一并睡下了。 这两姑娘家头一次在一个被窝里睡,等红杏与翠青去瞧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睡下了,二人也轻手轻脚的床边的小床上小憩了。 夜里伯爵府老太太回了主院,老伯爷夜里没歇息,正披了一件衣在写折子,见她来了,将手中的折子呈了上去,“这折子,你也看看。” 老太太接过扫了一眼,看得不大清,又往灯盏前凑了凑,“怎么……如今北境又出事了?官家这意思,莫不是要诏咱们回北境?” 老伯爷叹了叹气,有些头疼,“眼下上京的疫病还未结束,鞑子在北境集兵十万,这个意思,怕是要趁乱打劫了,朝中年幼的又没几个有将帅之才,不过,咱们靖安伯爵府出征,也是下下之策,眼下还只是提议。” 老太太将折子合起来甩在桌上,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年咱们伯爵府为了大晋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呢,连个女儿都护不住!那桩事当年定是有嫌疑的,事到如今还一直压着!华儿眼下已经察觉出问题了!若非华儿与敬言是白家的,我早撕破了这张老脸了!” “夫人,你冷静些,如今不论事况如何,华儿有此大功绩,官家怕是要重赏她,旁的,倒不打紧,怕只怕……”老伯爷眯了眯眼,满是褶皱的脸上依稀里还可以瞧见年轻时的风华无双来。 “怕只怕到时候官家将华儿许给太子或者荣王!侯府将鞑子引入上京,这事即便官家没彻查,此事只怕也离彻查不远了,官家若是要踩侯府,必然要捧一个起来。”至于捧谁,如今需要谁,自然就会捧着谁了。 “哼!我华儿嫁不了那些权贵,我只盼着她能嫁个寻常人,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这内宅的斗争,还不配让我的华儿去费心思。”老太太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女,又长得同女儿几乎一样,自然是当作嫡亲的女儿来疼,说起来,比疼外孙子还要更爱上几分。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华儿如今似乎卷进了与侯府的事里,我先前听说,她也差人去查了北境鞑子入京一事,她一个姑娘家,因着封家那大小姐,与侯府有这样深的仇恨?”老伯爷有些无奈,眼下刚侯府,时机还未到。 “华儿的性子也随了咱们闺女,都是讲情义的,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无可厚非。”老太太倒是欣赏这个外孙女,只是心疼她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心力与谋算,实在不易。 “重要的不是这,是暗阁的人也掺和了进来,暗阁已经有十多年未入江湖了。”老伯爷端了茶抿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他一时也没有了再聊下去的兴致。 “暗阁的阁主是谁?”老太太狐疑的瞧着搁在一旁的茶盏,心里咯噔响了一记。 “十几年前,暗阁的阁主退隐江湖,后来便不知所踪,这会突然出现了,上京怕是有一场大乱了,罢了,咱们也尽了力了,早些歇她息。”老伯爷拉着老太太去歇息。老太太叹了叹气,担忧起白华英的未来来。 第414章 老太太闹事 第414章 老太太闹事 夜色寂寂,疫病已有半月余了,众染了疫病的人渐渐的好转了,农历二月十八,是二十四节气里春分的日子,天气回暖了许多天了,有些疫病好了的已经离开了城西的营地,还有些陆陆续续的也敢出门了,去了城西领回了亲人的骨灰,办了丧事。 上京的沟渠与此同时也修葺的很快,沈太傅摸索着将沟渠的图都画了出来,工部的人没日没夜的与城外的驻军里外联手,沟渠如今是一天一个样。 整个上京渐渐的进入了繁华的景象,河岸边的垂柳冒着嫩芽,枝上的桃花也绽着花苞,田地续上了还未插的秧苗苗,一派生气蓬勃。 在伯爵府里休养的日子,好些人朝伯爵府里头这送那的,以表感谢,那些平民百姓便搁鸡蛋,送鸡,送自家地里种的菜,伯爵老夫人感念民生,一样也没要,全部原数不动的差人送了回去。 这一来二去的,这伯爵府里的名声便传扬的更远了,白家的人眼热了,差人去伯爵府里请两位小姐回来,奈何人都被伯爵府的老太太拦在了外头,说是伯爵府的人精心照顾着两位小姐,让白家的人放宽了心! 这下将白家老太太气得不轻,她哪里是担心两个小丫头,如今小丫头做了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挂个白府的名头,这挂在伯爵府上,算是个什么事儿! 老太太摔了屋子里最爱的那个花瓶,她气得直哆嗦,“这个老妇!心思真真是狠毒,人是从我白府里出的,如今她倒好,三更半夜的将人接回府就罢了,如今还不放人!这好的风头可全让她给占了!你瞧瞧,这样的心机,谁能比得过!” 白秋兰见状悔得肠子都青了,哭哭啼啼的抹着泪,“当初我就说要一同去,可是祖母和娘非得拉着我,这下好了,风头都让她们出完了!这往后我还怎么做人!” 老太太不耐烦的横了她一眼,“当初可是你也不愿去!这疫病不小心染上了就是个死!你没瞧见宝珠那丫头如今人就没了吗?她们再怎么横,到底还是白家的孩子,总归是要回这个家!到时候你们收拾收拾,与我一道去伯爵府,将人带回来!” 她将人领回府里来,既不照顾,也不理会,但人一定要呆在府里,这样那些人的感激之言才会带上白府,这样白府也算是出了名了! 柳氏见状附和道:“玉如这孩子,受了好些苦,如今也不知道瘦了多少了,老太太,我这就去准备,只是……咱们登门,要不要备些礼……” “备,也不必备太好的,论理说,华儿那孩子是她外孙女,她破费些也是应当的,咱们府里如今本就拮据,你也省着些,别将府里开支闹大了!”老太太拔弄着手中的珠子,扫了眼沉默的芹小娘,心里烦燥得很! 柳氏附和着出了门,芹小娘这才来到老太太的身旁,无奈的道:“姑母,我也不知道那小贱人有这样大的能耐!这玉如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没同咱们通气儿!” 老太太横了眼哭哭啼啼的白秋兰,没好气道:“秋兰自来与玉如就走得近,如今好端端的,她们玩到一处去了,倒是将你女儿落下了,你也好好反省反省!我宠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可也该给我争口气,别到头来名声是别人的,府里掌家之权也是别人的,再晚些呢?连好女婿也是别人的。” 老太太是恨铁不成钢,瞪了眼白秋兰,“哭哭哭,成日就是哭!你也不小了,再这么哭下去,将来掌家,凭你哭就能让人信服不成?你在你娘身旁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半点长进。” 白秋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这……这也不能怪我啊,都是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挖的坑,我定就去了!祖母,我的脸都要丢光了,你替我想想法子。”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将白秋兰拉了起来,“如今我能有什么法子!先前她们接回来再说,你去,将你哥哥也喊上!没得让人笑话府里没个规矩!” 于是,在老太太的号召下,请了八回都没请动白华英等人回府的队伍,又重新组织了起来,只是又添了些府里的正主儿,一行人颇有浩浩荡荡的架势,引得上京的人纷纷围观。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白家老太太坐在马车里,黑着一张脸,去了伯爵府,却见伯爵府的外头挂满了诗文,锦旗,细细一看,什么妙手神医一类的词,层出不穷,那门口还摆着各种各样的好物件,就跟呈贡品似的,看得老太太眼热得很。 “你瞧瞧,咱们府里辛苦养出来的孩子,如今倒好,这些个好东西都送到伯爵府里头来了!她们伯爵府里金玉满堂的,还差了这么点东西不成?”老太太愤愤不平的下了马车,朝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跑着前去敲门。 管家一见是白家的人,又是老一套的话回绝,老太太见状拄着拐登了门,“怎么?我可是伯爵府的亲家,如今这门,我一把老骨头是登不得了?还是你伯爵府如今被人捧着,见了我白家这个老太太能污了你们的眼了?若是,也只管说一声,我老太太接了两个嫡孙女,就回。” 她将嫡孙女二字咬得格外的重,里头的管家脸色微赫,无奈只得将老太太领进了伯爵府朝里。 老太太四处打量着,眼红又妒忌,当年她怎么就嫁给了白耀辉的父亲,没瞧见这靖安伯爵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平白让那个当过丫鬟的人当了伯爵府的老太太,竟活活高了她这么一大截!! 老太太轻车熟路的到了大厅,跟进了自家院子似的,瞧瞧这个,摸摸那个,过了半响也不见伯爵老太太过了,顿时又黑了脸,“你家主子人呢?难不成将我白家晒在院子里,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白敬辰坐在下首,扫了眼四周,嗤笑道:“如今大妹妹的翅膀是硬了,有了伯爵府撑腰,到底不一样些,咱们白家小门小户,如何入得她的眼?” 白华英与白玉如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出来,听了这话不由嘲讽的笑了,“二哥哥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想来也是,到底二哥哥不比我嫡亲的哥哥,你是遮出的,这也没什么可比性不是。” 白敬辰脸色一黑,白秋兰起身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来接你回府!你就是这个样子对我们?你可不要忘了,你姓白,又不是姓……” 伯爵府老太太低斥道:“哪里来的没教养的丫头?亲家,这样的人你也带出门,你就不怕辱没了我那好女婿一手建起来的好门楣?” 老太太横了眼白秋兰,又朝伯爵府老太太讨好的笑道:“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只是她待大姐姐也是真情真意的,此番得知老身要来接孙女,便闹着要一并过来,都是姊妹,话说得不好听了些,斗斗嘴皮子,也是常有的,自家人,原也不打紧。” 伯爵府老太太拉着白华英的手,冷笑道:“今儿这个人,只怕你是接不回去了。” 老太太顿时黑了脸,捏着拐气道:“我白家的嫡女,有什么接不回去的?她身上流着的可是我白家的血,再者说了,她父兄也来了信了,北域的事处理完,如今在回来的路上,亲家,咱们一家团圆的大好日子,你该不会这样不近人情。” 这二人对起话来就跟掐架似的,火药味儿十足。 柳氏将白玉如拉到一旁,瞧她气色好,不由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这气色不错,想是伯爵府照顾你们也费了不少心思。” 白玉如微微颌首,“外祖母待我与玉如都很好。” 伯爵府老太太扬了扬手,“我华儿早晨受了官家的邀约进宫参加庆功宴,老身身为长辈,自当陪两个孩子走一趟,至于敬辰与我那女婿,若是回来了,自然该来府上拜会,到了那个时候,老身自然会让华儿回去团圆。” 什么,入宫?还有庆功宴?白家老太太一时激动不已,“那我白家自然也该进宫才是,我可是她嫡亲的祖母,这些年照顾她,就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再者,玉如的生母还在这儿呢!我白家怎么着也该有人进宫陪着她们才是。” 老太太生怕到时候有什么好的东西又让伯爵府的得了,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养大的孩子,可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去! 柳氏一见老太太这样,顿时有些无语,“母亲……”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望向伯爵府老太太,“今儿你若是不带着我一道去,那谁也甭去了!” 她原本就是小城里出名的青楼美人,出了名的美,也出了名的蛮横泼妇,如今临了老了,越发的为老不尊了,不要脸这一点被她演得那是淋漓尽致! 白华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外祖母的衣袖子,朝老太太温声道:“祖母说的事,入宫之事,祖母理当陪同,只是祖母这一身进宫,怕是不妥,不如回府换一套进宫的衣裳,末时咱们再一并进宫。” 老太太见状附和道:“这才像句话!我的华儿真是长大了,知道替白家着想了,咱们这就回府去换衣裳。你可得等着祖母。” 白华英微微颌首,“我等着,祖母可要快一些,否则怕到时候宫里头的人来催。” 老太太拉着人风风火火的便走了,白秋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跟着出去了。 伯爵府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嗔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装了些什么古怪精灵的鬼点子?” 白华英笑着道:“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进一回宫,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自然是要去一去的,既然她愿意去,就去,左右这宫里头的人也没这么好伺候,若是她能出面,外祖母也省些事儿不是吗?” 老太太闻言乐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宠溺不已,“你啊,行了,都去梳妆,末时一刻咱们就进宫,可别误了时辰。” 白华英拉着白玉如回去换衣裳,收拾自个,白玉如大约是感觉到了些什么,打扮得很是庄重。 第415章 得见辰太妃 第415章 得见辰太妃 疫情好转,正午时分白华英等人正欲出门,就见白家众人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一路带起尘埃阵阵,众人忍不住掩了鼻,有些嫌弃的瞧着白家老太太掀开帘子。 她穿戴得花枝招展的,衬着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浮夸,她朝白华英招了招手,“华儿,来祖母车里坐,与祖母一道进宫去。” 仿佛进宫是件多了不得的事一般,老太太脸上还透着十足的傲娇,瞧得众人忍不住鄙夷。 白华英挽着外祖母的手,温声道:“祖母有秋兰与大娘子照顾在侧,不妨事,只是祖母近来有些不适,我要代母亲在旁照顾着些才好,还望祖母见谅。” 老太太顿时望向白玉如,白玉如不好推脱,只得上了老太太的车。 一上车老太太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责备道:“二丫头,不是我这个老婆子爱管事,只是你跟在你大姐姐身旁,有些事情也该提点着她些,她到底还是姓白!” 白玉如恭敬的挨着柳氏坐着,见老太太说了这话,不由驳道:“大姐姐待外祖母孝顺些也是应当的,这些日子外祖母为着她的身子,费了不少心思去调理……” 老太太顿时火气上来了,黑着脸道:“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外祖母?柳家的那个才是你外祖母!以后别瞎认什么亲戚,没得让人笑话白家的孩子不懂规矩。” 白玉如垂眸不语,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打着圆场,老太太这才作罢。 白华英的马车走在最前头,路过封府与叶府时,两个人非要同白华英挤一个马车,所以这会子白华英的马车里热闹得很,封锦兰趴着车窗瞧着外头,见有卖糖葫芦的,还差人买了几串,白家老太太见状又是一顿数落,亏得封锦兰没听见,否则只怕是要骂得这老太太回老家了! 叶凤姜挑开马车的车窗,瞧着外头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致,不由感概道:“疫情的时候,整个上京都乱了,疫情一过,这街上又是人来人往的,真是热闹。” 封锦兰吃着糖葫芦,一点糖霜沾在了嘴角边,她附和道:“可不是,保不齐过段日子,这些人就将疫病的事忘干净咯。” 封锦兰对进宫的事没什么兴趣,无非是听说有赏,所以过来凑个热闹,瞧瞧自家这姐妹有没有赏到她心里去,最好能将自家大哥赏给她,那可真是美滋滋了。 马车缓缓的进了宫,老太太扒着马车的窗户瞧外头,跟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似的,只不过,刘姥姥可比她要心诚,要会为人得事得多了! 马车一路停在了侧殿外的长廊处,白华英下马车的时候就瞧见赵斯年走了过来,顿时目光一沉,打算视而不见,谁料白秋兰招了手,“赵世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赵斯年微微一笑,“劳小姐记挂,亏得白小姐研制出的良药,如今已经大好了,白小姐既是进宫,不如一道走。” 伯爵府老太太跟见了瘟疫似的,将白华英拉到了她的身旁护着,打量着意气风发的赵斯年,脸色沉沉,“女眷与男眷本不同路,世子请便。华儿,咱们还得进宫去拜会太妃呢,走。” 赵斯年见白化英与伯爵府老太太走了,不由笑了笑,这才望向白秋兰与白府老太太,相较起来,白府老太太对他就客气多了,“世子真真是一表人才,难怪让这上京的女子都惦记。” “老太太谬赞了,本世子还要进宫面见官家,这就先行一步了。”他见白华英不同路,也就不再与白秋兰同路了。 白秋兰这会子面色泛红,瞧着赵斯年眼巴巴的,赵斯年顿了顿脚步,看了眼白秋兰,微微颌首,转身走了。 白秋兰见状激动不已,挽着老太太的手,嗔道:“世子殿下就是来瞧瞧我,祖母,我与世子的婚事,你求求父亲,就应了!” 老太太附和道:“倒真是不错,家世也好,那伯爵府的老太太去见太妃去了,玉如,你与你大姐姐历来走得近,你出一并去瞧个热闹。” 白玉如见状点了点头,封锦兰走在最后头,见她磨磨蹭蹭的,不由催促道:“快着些,太妃可是个顶好的人,我先前每回去,都要给我不少好吃的呢。” 几人相携着去了太妃的宫里,那太妃的年纪与白华英的外祖母一般大小,二人一见面便寒暄了起来,如同许久未曾见面的姊妹似的,你来我往的,聊得好不热闹。 老太太嗔瞪着太妃,没好气道:“我家华儿在上京这么些年,你也不知道帮忙照看着些,平白让人欺负了这么久!还说是什么好姊妹,依着我看,就是个假姊妹!” 太妃挽着她的手,瞧着像个孩子似的,“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你们出了事,我就不问朝堂事了,一心只管佛堂,后来听闻皇后要将你家这孩子指给太子,这才出了佛堂,太子是个好的,若是配你家这嫡亲的孙女,也不是配不上。” 老太太拂开她的手,嗔道:“呸呸呸,我家孙女才不要嫁进这皇家来。” 太妃神情落没了几分,微微颌首,“也是,宫里能有些什么好的,四四方方的墙,我都被困在这儿一生了,还是不嫁的好啊,你家孙女往后若是有了中意的人,这喜酒可少不得我的。” 老太太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华儿,快近前来,让我瞧瞧。”她朝白华英招了招手,白华英乖顺的凑了上去,她瞧着白华英附和着连连叫好,“这眉眼,生得同你家那个真是像,只是这胎记……可有法子去了它?” 老太太摇了摇头,“法子都试过了,这辈子怕是只能顶着这么张脸咯。” “那也不打紧,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没有娶妻娶美一说,你救疫的事,我都听说过了,可真是个好孩子,头一次见面,有件东西,便赠你了。”她抬了抬手,身旁的掌事姑姑端了个锦盒出来。 那锦盒里躺着的是一把剑,剑上刻有九宵二字,白华英惊呆了,“这……江湖排名第二的兵器,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太妃将剑塞进她的手里,温声笑道:“这剑轻巧,出剑却如雷霆,听闻你剑术也了得,便算是给他认了个好主人了,且收着。” “太妃可真是舍得,这样陪嫁的物件也送了。”一道沉朗的笑声从外头传了过来,众人回着一看,见是璟王,顿时又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璟王如今大好了,哪里还有先前病秧秧的架势,他站在白华英的身旁,拿起她手中的剑瞧了瞧,“好剑。” 白华英:“……”你才好贱! 璟王将剑还给她,顺手捏了捏她的手,白华英握着剑,忍着没给他一刀子,这二人你一眼我一眼的,瞧进了太妃的眼中,太妃忽的高深莫测的说道:“好剑要配好人才好。” 璟王朝太妃作揖,恭敬得很,“今日宫宴,知道太妃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先来拜会,太妃身体可还好?进的还香吗?” 太妃笑得眉眼弯弯,朝璟王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我如今在这宫里占一个小院,每日也不过是吃斋念念佛,外头的事也没精气神去理了,唯一盼着的,还是你能早些成个亲,生个大胖小子,也算是对你母后有个交待了。” 提起璟王的生母,太妃的神色又谨慎了些,叹了叹气,“她这些年也不容易,我若是能瞧着你成亲生子了,九泉之下,我也敢去见她了。” 太妃与皇后亲如姊妹,太妃膝下没有孩子,皇后生下璟王没多久便病逝了,璟王也算是太妃一手带大的,所以璟王对这些人里,只有太妃是最乖顺的了。 “快了。”璟王扫了眼白华英,意有所指。 这一个眼神太妃便了然于心了,只有封锦兰与叶凤姜还一头雾水。 太妃心情大好,拉着白华英拍了拍手,柔声道:“别瞧着璟云这孩子凶神恶煞的,实则内里也是个温柔的人,这男人在外头,总是要有些凶模样才镇得住人不是,不过璟云若是待喜欢的人,定会掏心窝子的好。” 白华英一头雾水的笑了笑,并未答话。 众人又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哄着太妃眉开眼笑,瞧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天色渐迟,晚宴就要开始了,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太妃的宫殿,太妃将璟王留了下来,众人走了,她才欢喜的起身,“那孩子我瞧着蛮好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这一家有女百家救求,你可别晚了,到时候只剩下哭的份咯。” 璟王端了茶盏吹了吹,觉得烫,又搁了回去,“太妃不必费心了,我自有分寸。” “哎呦,我瞧着你两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着急?实在不行,我去同皇帝说说,给你赐个婚?要不然,我上门提亲也成。”太妃是个急性子,如今见这事儿还没有个眉目,急得直上火。 璟王哭笑不得,将团团转的人按住坐了下去,“太妃,放心,我瞧上的人,断不会让她再跑了!待上京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自会请太妃为我上门提亲。” “好好好,你有主意就好,我是怕你像上回那样犯了糊涂,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你喜欢的姑娘,这好姑娘也不在乎容貌,最要紧的还是你喜欢。”太妃宠溺的瞧着他,不知不觉里,这孩子二十多岁了,从一点点大到如今,她得抬头才能同他说话了。 想必先太后瞧见了,心里必然也会欣慰。 第416章 宫宴 第416章 宫宴 璟王讪笑了笑,没告诉她白华英的事,“太妃放心,她年纪还小,我也不想惊了她,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才好。” 太妃微微颌首,又有些担忧,“若是到时候官家将她指给太子,那你……” “不过是闲下里的玩笑话罢了,无媒无聘,作不得真。”就算是有媒有聘,他也能将人抢回来。 “倒也是,但眼下宫宴,只怕会生变数,你还是与皇帝通通气的好,万一他旨意下来了,总不好让他收回成命,再者,皇后当初将白小姐指给太子,原意也是想打磨太子妻家的势力,如今不成想这丫头这样贤德,只怕也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太妃在佛堂里坐着,对外头的事却清楚得很,她只是不插手罢了。 “嗯,我知道了,正好有旁的事要与皇兄商议,这就告辞了。”璟王往外走了两步,忽的又定住了,回头望向发色花白的辰太妃,“太妃先前向往江湖故地,如今不知可还想吗?” 辰太妃苦笑道,“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可向往的,我如今只盼着你早些成亲生子才好。”等璟王成了亲,太妃也该去过她自己的人生了,哪怕只有这么一刻,她也会觉得那一刻她是自由的。 璟王转身出了行宫,太妃端着茶暖着手,笑意绵绵。 那头白华英拿着手中的剑,去了宴厅,暮色将至,云彩在天穹边集结,火一般的颜色烧透了半边的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宫里头的宫人都开始点上了灯,宴上一路排开,有人引着白华英入坐,来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白家老太太花枝招展的在一群官妇堆里聊天,笑得花枝乱颤。 伯爵府的外祖母见了,冷笑了笑,拉了白华英在身旁坐下,没一会儿那群便围了过来,三言两语的夸着白华英,白家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的凑了过来,祖孙好的拉着白华英说笑,强行加入这阵营里,她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尴尬。 杜芝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朝伯爵老太太行了礼,望向白华英,“白小姐救了荣王殿下,皇后娘娘请白小姐一叙。” 白华英望向老太太,白家老太太当即欣喜的朗声道:“皇后娘娘请你过去,你就去,可要规矩些,别失了咱们白家的体面。” 白华英本不愿去,如今被她这么一吼,不得不去了,不由起身与杜芝一并去见皇后。 还是那个熟悉的宫殿,如今里头新添了些花枝与摆件,比之先前还要精致了不少,她衣冠端庄的坐在上首,见白华英过来了,挥了挥手,杜芝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白华英行了礼,皇后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忽的笑了笑,“先前真是瞧不出来,这痴傻的病症也有医好的时候,倒是本宫眼拙了。 白华英跪在地上,跪得膝盖生疼,“托娘娘洪福。” “你托的岂止是本宫的洪福,如今你在上京声名鹊起,只怕是本宫也动不得你了。”皇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长长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的刮着手枕的缎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臣女人微言轻,有些事实在做不得主,还请娘娘开恩。”她自知是找她算杀璟王的帐来了。 皇后冷笑道:“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起来,也不必跪着了。” 白华英站起身,微微的低着头,皇后慵懒的倚着软枕,见她是个谨慎胆小的,不由冷笑了笑,纵然有了名声,也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丫头,沾的不都是魏小神医的福气。 “如今你二哥效力于勇安侯府,本宫与勇安侯又颇有几分渊源,细说起来,咱们也是一路的,你不必拘谨,只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是聪明人,想必心里也有数。”当初就因为她的愚钝,错失了杀璟王最好的良机! 皇后如今看着她是恨铁不成钢,若是能将璟王杀了,那她荣儿离皇位便更近了一步! “臣女明白。”她恭敬的站着,皇后瞧了很是受用,“时辰不早了,晚宴也该开始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本宫与官家也商议商议,到时候替你指了婚事,你瞧如何?” 白华英慌得跪在地上,“臣女尚未及笄,还想在府里多陪陪外祖母,望娘娘成全。” “你倒是个孝顺的,也是,姑娘家总要在家中多留两年才是,他们二老又刚从外头回来。走,随本宫去宴上。”她上前伸出手,白华英让她将手搭在自个的手上,恭敬的迎了皇后出门。 外头正热闹着,臣子们聊天说笑的声音远远传来,官家这会子也坐在轮椅上过来了,见了白华英,不由打趣道:“白小姐这一回可立了大功了,朕到时候必然好生奖你。” 皇后上前站在皇帝的身旁,嗔笑道:“只怕官家的心愿要落空了,这丫头还想着在府里多呆几年呢,这孩子臣妾瞧着喜欢,到时候臣妾要慢慢挑,给她挑个可心的人才好呢。” 官家狐疑的瞧着她,“怎么?你先前不是还想将她指给太子,如今怎么又改主意了?” “哪里是臣妾改主意,臣妾就是再喜欢,不也得瞧瞧人家姑娘的意思?棒打鸳鸯的事儿,臣妾可不敢做。”她瞧着白华英这样的贤德,动了些侧隐之心,若是能再等两年,荣王登得大宝,或许能留下来将她指给荣儿也不错! 只是可惜了,她婆家不强,不过两个哥哥若是出息些,培养个两年,将来能成也未可知。皇后这一手棋,下得长远,只是能不能走得长远,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宴厅,宴厅里诸大臣已经到了,璟王走在最后头,忽的扯了扯白华英的衣袖子,塞了个东西给她,她没来得及瞧,只能塞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众人入座,璟王在首,其下是赵斯年与霍首辅。沈太傅…… 白华英坐在妇人这一列里,但因为颇有功绩,所以安排在靖伯爵府老太太的身边坐着,府里旁的人,就坐得有些远了,倒是白玉如,坐得也略近些。 众人跪见官家后入了座,官家拿起酒杯是那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说得众人感动不已,一声开宴,众人便开始饮酒用餐,推杯换盏了半柱香的功夫,众人便提着酒壶子敬酒去了。 其中不乏有去敬靖安伯的,言语里不免就会提起对他这个外孙女的喜欢,这些人的心思,众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这朵花究竟会落在哪里。 没一会儿老太太这儿也站了不少人,有个妇人瞧着白华英满心欢喜,“这孩子我瞧了就喜欢,如今既然不曾婚配,不如也瞧瞧我家那个不成气的!” “呦,夫人,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会子倒要求娶来了,是不是不适合了?” 那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与沈太傅一并来的,还有沈宜音,她瞧着忍不住低声骂道:“不过就是医了个人,功劳不都是魏公子的,如今魏公子没来,全让她抢了去,她倒成了个香饽饽了!” 白秋兰见状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她在府里可横得很,连我祖母也不放在眼里,成日的顶撞,亏得这些人还想着上门求娶,这要是我,巴不得离她远一些才好。” 沈宜音将她扫了两眼,拧了拧眉,“你二姐呢,怎么我瞧了半天也没见跟你们在一块儿?” 白秋兰指了指前头的位置,“她跟着去,沾了不少光呢,如今坐都坐在那儿去咯,哪里还将咱们放在眼里,你先前待她这样好,如今也没见她过来与你打个招呼。”白秋兰有意无意的使离间计。 沈宜音咬了咬牙,肉乎乎的脸上满是鄙夷,眼见她母亲要过去,一把拉住了,“你去做什么?她这样的女子,你要是将她娶进咱们府里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沈夫人顿时有些无奈,“你说的什么傻话?我不过是去打个招呼,若是能娶她进门,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咱们拿捏得住,若是大门大户的,到时候我这个做婆母的还要受她们的气!” “你这傻孩子!别说胡话了,大人自有大人的事儿,你掺和什么。”沈夫人挪着胖乎乎的身子,拿了酒杯凑了过去,见人正在恭维着白华英,互相视线里又鄙夷了几回。 白华英端着酒杯,浅饮了两口,意思了一下。 赵斯年拿了酒杯过来,朝白华英温然一笑,“白小姐英勇救疫,实令人敬佩,本世子特来,敬白小姐一杯。白小姐,可否赏光。” “敬酒就不必了,赵世子修葺沟渠,也是辛苦,不如就各饮各的。”白华英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赵斯年见状,笑了笑,也饮尽杯中酒。 正聊着,官家忽的咳了两声,众人顿时噤了声,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翠青在白华英的身后,瞧着那一桌子的吃食口水横流,她一个知名的吃货,如今瞧着这吃的,整个人都不好了,香的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白华英悄悄的摸了块糕点,往后塞给了翠青,翠青接过糕点,假装漫不经心的往嘴上一抹就塞了进去,那腮帮子一时鼓鼓的。 璟王瞧着这主仆二人,神色愈发的慵懒,捏着的白玉酒杯与大拇指上的骨板指颜色有些相近,觥筹交错间,多少带了些魅惑人世的邪气。 官家端起酒杯,朝众人打趣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既然是庆功宴,自当论功行赏,魏公子首当其冲,既然魏公子不喜俗物,朕便亲自提了匾额给缥缈阁,李全已经送过去了,其次,便是白家嫡女了,这孩子幼时朕也是见过的,如今女大十八变,令人欣慰啊。” 第417章 赐郡主 第417章 赐郡主 众人听着这话,像是要给她指门婚事似的,不由视线四处看了看,独独不见太子与荣王,不由有些懵,这样的场合,这二人竟然不在! 官家抬了抬手,打趣道,“朕这一辈子,就这么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太子禁足在府,但去疫地亦有功,朕已经让李全与荣王去请了。” 说话间,荣王与太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太子近来消瘦了不少,但神色间倒是有了几分成熟了,那股稚嫩的气息消散了许多,他路过白华英的身旁,余光扫了一眼,便来到殿前,朝官家行了礼。 官家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朕正在寻思华英这丫头该如何赏,太子,不如你来说说。” 太子望向白华英,默了片刻,恭敬道:“全凭父皇做主。” 荣王见状打量着白华英,挑了挑眉,“先前母后还说要将她指给你做太子妃呢,如今也不知作不作数了。”少年王爷,站在人前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事。 官家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既然凭了朕做主,那朕就做了这个主了,魏公子给朕来信,将这疫病方子的来龙去脉都与朕说过了,白小姐有此胆识实乃大晋之福,李全,念。” 李全拿了圣旨上前,打开来扯了嗓子念了起来,前头不过是些夸人的话,后头那一句赐郡主之位,封地南豫时,众人顿时惊呆了! 一个女人,怎么能赐郡主之位,还赐封地! 沈太傅头一个不同意,“官家,自古以来,赐地一说,唯有于家国天下有大功之人,或是皇室方可,这……白小姐纵然是救疫有功……” 官家心里默默的道,她岂止是救疫有功,还救了朕的命,但这样的话不好说出来。 “朕赐她郡主之位,便是皇室中人,将来纵是要出嫁,嫁妆仪仗也与嫡长公主无异!南豫之地虽小了些,但离上京也近,朕原也不是抠搜之人,若诸卿当时有华英这孩子这样的胆识与魄力,朕自然也舍得!”这一番话说得众大臣纷纷低了头。 疫病当前,上京乱了套,当时站出来的人没有几个,后来渐渐控制下来了,这些人才冒出了头,冲在后头的,不过是跟风罢了,头一个冲的,真的需要胆识与魄力。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这封号嘛,就赐明字好了,明而慧,衬你也衬得上,小丫头,你以为如何?”官家笑盈盈的瞧着她,想起与她在猎场的那几日,若是再年轻些,或许就将她纳入宫了,只可惜了,自己年老咯。 白华英忽的跪在地上,朝官家重重的行了礼,“臣女何德何能,受明郡主之位,还请官家收回成命,若是官家真要赏臣女,臣女倒是有一求,请官家成全。”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还有不要郡主之位的,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官家头一回见,觉得很是新鲜,捏着酒盏的手也松泛了些。 “眼下还有许多人疫病初好,做不得重工,但赋税却不论何时,从未有过半分的削减,臣女斗胆,替灾民求一个降低赋税的恩典,求官家救万民于水火。”她的头低在冰冷的大殿上,龙爪子张扬的露在半空中,倒影映入白华英的眼中,帝王家的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 众臣大为震惊,户部的人顿时急眼了,“官家,这赋税可是朝堂之事,岂能容一个女子轻易说削减就削减的!” “是啊,这关乎国之生计!若是赋税削减了,国库必然也会下降,到时候拿什么来救灾?北境虎视眈眈,咱们拿什么来养兵……” 众人顿时似一锅粥般的炸开来,说得人心都不安了,白华英跪得直了些,望向众大人,不卑不亢,“小女以为,只要民生好了,国家自然也会强盛起来,更何况如今民生艰难,若要再征赋税,那民生该怎么办?百姓流离失所,家国如何安定?” “你!你一个女人,怎敢妄议朝堂。”沈太傅气得不轻! 白华英沉声道:“我纵然只是一个小女子,也知道百姓大计关乎家国存亡,书上亦有云,有民而有天下,万望官家三思。” “你一个小姑娘你懂什么生计?你不要以为救了些人,就能在此大放阙词!!这里是朝堂,不是玩的地方!”沈太傅气得胡子都要炸起来了。 璟王倚着椅子,淡道:“本王倒觉得,白小姐此举颇有道理,如今国库还算富余,战了这么多年,也该休养生息了,如今大晋经历了雪灾与疫病,百姓疲惫不堪,是该注重民生一事了。” 赵斯年目光有些奇怪的望向白华英,这一套话,是几年前封锦明在世的时候同他说过的,但他当时只是表面上应付了过去,并未在朝堂中提及过,如今这话一字不差的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白华英,瞧见了封锦明! 这一瞬的恍忽,令他生出了几分恐惧来,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里,那双死死抓着他衣摆的手。 官家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此事也在理,朕会慎重考虑,明日朝堂上必然会议出个章程来,你一个女子能心怀慈悲,甚是难得,朕亦很欣慰,这明郡主之位,你受之无愧。起身。” 白华英见状只得谢了恩,回了位置上,伯爵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欣慰不已,往后她这小孙女有了自己的属地了,就不会再无处可去了,看来,伯爵府是要挑些衬手的护卫给她好生养着了。 官家搁了酒盏,望向太子,笑道:“太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朕瞧着,这白家二女亦是贤良之女,与太子两情相悦,朕今日,便替这白家二女赐婚,这婚期嘛,就……定在春闱之后,也算是大晋的头一桩大喜之事。” 白玉如闻言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与太子跪到了一处,她垂眸谢恩,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但瞧见太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白华英,一颗心忽的又沉了下去。 白家众人愣了愣神,才火急火燎的上前谢恩。 这回一家三女,两个都得了好,独独白秋兰,什么也没落着,不由黑着脸,瞪着白华英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 宴上又陆陆续续的赏了好些东西给那头一批奔赴疫区的人,众人喜笑妍开的,这庆功宴办得倒是成功得很,只是白华英的婚事,却无人敢提。 白秋兰瞪着与白华英凑在一块儿笑面如花的两人,气得肝儿都疼了!沈宜音咬着牙低声道:“咱们得使个法子,将这些讨回来!否则,光看着她人前风光,我心里实在憋屈得慌。” 白秋兰狐疑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她心思可比你要多得多,咱们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沈宜音细想了想,将白秋兰拉得近了些,低声说了几句,白秋兰诧异的瞪着她,“这儿可是皇宫!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白家的人,她若是丢尽了脸面,到时候我还要不要嫁人了!不行不行!” “话我是放在这儿了,女子最重名节,你若是顾及这么多,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沈宜音挪回了自个的位置上,对白秋兰有些鄙夷!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什么事都不敢,难怪比这两个嫡女差远了。 白秋兰揪着帕子,咬着牙望向白华英,却见赵斯年似乎一直在围着她打转,顿时醋意横生,捏着帕子气呼呼的走了出去透气去了。 沈宜音见状嘲讽的笑了笑,到底是个胆小的,没有半点本事,只知道自个发脾气。 白华英见她情绪不佳,便也出了宴厅,陪着白秋兰一并出去透透气,白秋兰见她跟上来了,不由黑了脸,嘲讽道:“如今你是明郡主,我不过是个小人物,郡主何必大驾来这儿看我的笑话。” 白华英有些无奈的瞧着她,“当初我们去疫区,本就是九死一生,你不愿去也是情理之中,但不管怎么说,你也姓白,是白家的一份子,我希望你诸事以白家为重。” “哼,你如今是有能力了,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白秋兰来到一处假山旁,抄起鹅卵石朝她掷了过去,结果掷歪了,砸进了草堆里,草堆中闷哼了一声,白华英猛的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没有护卫!四处的灯盏点得不明不亮的,只怕是有刺客,她一把去拉白秋兰,“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说。” “谁要同你回府!你如今是痛快了,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你们一个是太子妃了,一个是郡主了,我算什么?我就是个庶女,就是个笑话!”白秋兰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下掉,身形也往后走去。 白华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群黑衣人猛的窜了进来,一声信号弹响起,众人提着剑杀进了宴厅,白秋兰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贱人!” 白秋兰吓得瑟瑟发抖,“大……大姐姐,救我。” 白华英握着手中的九宵剑,目光凌厉,“将人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个贱人,误了我等刺杀大计,当死!”他挥刀要杀人,但没料到白华英的速度更快,一剑封了他的喉,血喷在白秋兰的脸上,她吓得双腿僵在了原地。 “先进宴厅!那里有御龙卫在,最安全。”白华英拉着她要走,却见拉不动人,白秋兰哆嗦着涕泪四流,“我……我腿麻了,我走不动,大姐姐,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我害怕。” 白华英瞧着她无奈的叹了叹气,“我背你。” 白秋兰见状点了点头,如今乖顺的像只兔子,白华英将人背起,吃力的往殿内走去,这才过了没多久,她脚板上的伤初好,如今这么一背,又疼了起来。 第418章 刺客 第418章 刺客 白秋兰圈着她的脖子,瞧着她走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掐上了她的脖子,刺客都去了宴厅,这儿没什么人,若是她在这儿将人杀了,推给刺客,那么她在白家是不是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夜色里灯光昏暗,白华英背着她绕过长廊,忽的将她放了下来,“你在这儿躲着,不要出来,前头已经打起来了,你不会武功,我去救驾。” 白秋兰拉着她直哆嗦,杀她的念头一瞬间消散了个干净,“我……不行,我害怕。” “不用怕,那些刺客只怕是奔着官家去的,你在这儿很安全,躲着不要出来。”白华英将她拉到一处假山后头,转身提着剑走了。 白秋兰远远的瞧着白华英拔了剑,手起剑落,剑法凌厉,招招致命,不由替自己的小命捏了一把汗,还好她刚才没下手,否则只怕死的就是她了。 宴厅里头乱成了一乱,刺客直奔官家而去,璟王护在官家前头,见白华英提着剑杀了回来,心里猛的一跳,封锦兰见她来了,不由笑道:“咱们可真是难姐难妹,亏得凤姜不在,否则又要吓着了。” 这些刺客训练有素,一拔人攻击璟王,一拔人攻击官家,御龙卫也不是吃素的,场面顿时十分凶残,血溅三尺。 白华英杀到封锦兰的身旁,与她背靠背,她沉声道:“小宝,去护官家!” 封锦兰手中的剑猛的一颤,眼前的刺客见机朝她刺了过来,白华英挥手替她挡了一剑,对方的剑也划破了她的手臂,“发什么呆!” 封锦兰提着剑迎了上去,郑元风杀到白华英跟前,见她受了伤,不由将她护在身后,“你们姑娘家来凑什么热闹?这干架是男人该干的事!在我身后呆着!” 说话间璟王也迎了过来,将白华英扯到了身后,官家那儿瞬间就少了防护,白华英趁着这当口冲到了官家跟前,一剑将那快到胸口的剑挑了回去,奈何这人是个高手,与白华英缠斗了起来。 璟王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几剑将这刺客制服了,御龙卫与禁军从外头涌了进来,所有的刺客见状逃不掉了,便朝官家冲了过去,烨罗几剑将人解决了。 众人惊魂未定的瞧着这血淋淋的场面,如今再看白华英时,心里头竟有些发虚。 烨罗挑开其中一个人的脸,“是鞑子!” 官家坐在轮椅里,打量着这些人,手里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捋着,那视线从众人跟前扫过,众人被这君威逼得低了头,郑元风眼看手边的人要自尽,上手便捏碎了他的下颚,“官家,这些鞑子,如何处置!” 郑元风下手这样狠,是白华英头一见次,印象里这货就是个纨绔!每天喝酒作诗,学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一回在沟渠上也立了功,所以让人对他这个浪荡子的印象一扫而空。 官家理了理手中的十八子珠串,“拖下去彻查,此事就交由刑部来审理。” 宫人利落的将宴厅洒扫干净,没一会儿,这桌椅地面便收拾干净了,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般,一干大臣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究竟是什么人将这些鞑子放进来的,官家,北境驻军里头,怕不是混进了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啊,此事定要彻查,否则官家的安危日后如何算!” 众人顿时附和了起来,白华英扫了眼坐在一旁的皇后,她拍了拍胸口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但眼里可不见有半分惧色,这倒是有意思了。 官家理了理衣袍,坐得正了些,“宴会继续,璟云,郑家小儿,还有……明郡主,你们随朕去一趟书房。” 李全推着轮椅,官家拍了拍皇后的手,柔声道:“这儿就交予你了,朕晚些去去就来。” 皇后深情的拉着官家的手,柔情似水,“官家无碍就好,臣妾方才可吓坏了,得喝两杯压压惊才好。”她先前象征性的站在官家跟前,实则是想着刺客一来她就躲,谁料被白华英坏了事!这个小丫头,三番五次的坏她的事,这人是留不得了! 官家安抚了两句,李全推着官家去了书房,璟王与白华英走在前头,郑元风挤了过去,朝白华英低声道:“你这武功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年,可真是深藏不露。” 说着又看了眼她的剑,顿时震惊了,“这就是传闻中的九宵?我先前寻了许久都不曾见过,没曾想竟在你手里,唉,要不我出五百两,你把剑卖给我。” 白华英紧了紧手中的剑,“不卖。” “别这么小气,各位都是自家人,得了空,我去寻你,咱们再切磋切磋。我给你涨点价,一千两行不行?”郑元风瞧着这剑,两眼放绿光。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剑,挑了挑眉,“元风哥哥,这把剑,我就是把这上头的七颗宝石抠下来卖,都不止一千两了。你若是要,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得加钱。” “多少钱?”郑元风瞧着这剑十分喜爱,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一座城,我要一座城,你给不给?你若是给的话,我就把剑给你。”白华英将剑晃了晃,递给翠青,翠青当宝贝似的收着,连个剑柄都不让他瞧了。 郑元风黑了脸,“不卖就不卖,你戏弄我做什么?我郑家穷搜搜的,哪来的一座城给你。” 白华英意味深长的瞧着他,“往后,也未必就没有这个机会。” 说着几人进了书房,书房里官家正擦着手上溅到的血,见几人身上血迹斑斑的,有些嫌弃,“去换身衣裳。” 李全领着三人去换衣服,官家坐在龙椅上,瞧着案上的千里江山图,陷入了沉思。 待三人换好了衣裳,官家朝三人抬了抬手,“朕此时唤你们过来,可知朕是何用意?” 白华英与郑元风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官家的心思最是难猜,他要做什么,天知道。 璟王垂眸瞧着桌案上的江山图,沉声道:“这些鞑子近来已经越发嚣张了,若不从根本上解决,只怕会越来越麻烦,上京里头,出了叛徒。” “璟云说的在理啊,朕如今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们几个了,正好朕这儿有任务要交给你们二人。”官家拿出两个锦囊,李全交给了璟王与郑元风。 白华英站在中间,瞧着这两个黑色的锦囊,拧了拧眉,“不知勇安侯可寻到了?” 官家端起茶盏漱了口,“勇安侯府派了好些人找了,如今还没有消息,眼下这事倒是不急,最要紧的是北境,已经有鞑子集结了十万大军,战事未起,是因为上京的疫情得以控制。” 他明白白华英在这次的疫病里起了多重要的角色,所以这个郡主一位,力排众议也要让她当!她一旦当上了,就是皇家的人了,到时候若要嫁娶,就得经皇家的手,若必要之时,皇家亦能有郡主对外和亲,此举乃一石三鸟! 到底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旁人只瞧见了郡主的风光,却这知这内里的凶险。 “皇兄的意思是……” “璟云啊,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也该去北境瞧瞧了!”官家目光微闪,把玩着手中的珠子。 “臣弟领旨。”璟王将锦囊收了起来,郑元风有些懵,“那我呢?” 官家笑道:“你尚未考春闱,一切待春闱之后再议,不过朕瞧着,也是个武将的料子。” 郑元风苦笑道:“说实话,我爹娘不希望我当个武将,战场上太凶险了,如今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尚未婚配,连个子嗣也没有,若是有个好歹,总不能让我爹娘再生一个。” 官家被他逗笑了,“那你意下如何?” “男儿志在四方,自然要保家卫国,只是我这媳妇……还得劳官家替我瞧瞧。给家中留个后,就是让我上战场,死在战场,才是郑家人的宿命!”如今叶凤姜要出嫁了,他总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对这情爱一事,他如今别无所求了,只盼着完成家里的任务,上战场去。 不留在上京,就不会再去时刻的关注她了,一切总归也会慢慢的忘记。 “你这孩子,倒同朕讲起条件来了,好!是个有胆气的好男儿,你倒是同朕说说,可有心仪的女子?你若是春闱中个武状元,朕亲自为你指这门婚事。” 这样的指婚,来得太迟了,郑元风苦笑了笑,“眼下还没有,但求未来的夫人能贤德孝顺就好。” 官家若有所思的应了话,打发了二人出去,朝白华英招了招手,“小丫头,过来替朕瞧瞧脉,朕近几日感觉这身子松快多了,但昨儿个,胸闷气喘得厉害。“ 白华英就知道是这么个事儿,上前给他号了脉,好一会儿才松开,“官家脉像无碍,只是操劳了些,好生休养就是了,药还是照着老样子。”她重新带了几瓶过来给了官家。二人搞的跟地下交易似的,偷偷摸摸的。 官家收了药,语重心长的叹了叹气,“朕这个皇弟,是朕一手带大的,朕带儿子都没有带他的时候上心,这些年他驻军在外,瞧着是功高震主,实则,朕是最放心他的。” 第419章 如芒在背 第419章 如芒在背 白华英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璟王来了!心里一时有些发虚,“王爷与官家是嫡亲的同胞兄弟,与寻常的自然不一样。” 官家服了两颗药,就着水咽了下去,朝她打趣道:“你这手中的剑,是九宵,原本是辰太妃的至爱之物,当年嫁予父皇时,此剑便为嫁妆,父皇允许她在宫内配剑。” 白华英低头瞧着剑,“是把好剑。”也是个身不由已的好人。 “这是自然,此剑排名天下第二,当年辰太妃仗剑江湖时,曾是盟主,一时意气无双,丫头,你与辰太妃,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心怀天下,可将来若是嫁了人,只怕也一样,要被困在囚笼里一生了,官家这么一想,不免有些惋惜。 “官家,我与太妃不一样,我也断不会再走太妃的老路。这剑,太妃既赠了我,我就不会再让它蒙了尘!”她要用这剑,给自己开出一条新路来。 “哈哈哈哈,小丫头有胆气,这是其一,这其二嘛,璟云虽是朕带大的,但细细说来,朕诸事操劳,照顾璟云的,还是辰太妃,辰太妃与朕的母后乃是结拜的姊妹,在宫中多年,二人感情甚好,母后殁了之后,父皇将他养在了辰太妃的膝下。”官家意有所指。 这话意思就相当明白了,是辰太妃将她视作璟王妃所赐的东西。 他见白华英缄默不语,不由笑道:“辰太妃将此物赠你,也是相中了你,方才璟云与朕闲聊,提了你几句,朕瞧着他的意思,是想让朕指婚,只是你如今是明郡主,朕少不得也要问问你的意思。”若是白华英能嫁入皇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官家眼中,其实最中意的,还是将白华英赐为太子妃!一国之母,就当有她这样的魄力与智慧,至于白玉如,如今官家留了一手,只将她作太子侧妃,正妃一事,还有待商确。 白华英谨慎的跪了地,沉声道:“如今华英年岁还小,还想多陪外祖母几年,王爷青睐,只怕是无以为报。”她的大计未完成,怎能成亲,将璟王拖下水! 官家见状微微颌首,“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成了,这强扭的瓜不甜,朕可不想到时候你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棒打鸳鸯!” 白华英讪笑了笑,发现官家对她格外的纵容,“我哪里敢骂官家,到时候话还没出口呢,脑袋先搬了家了。” 官家笑着挥了挥手,“去宴厅,朕还有份折子要批,稍后就去。” 白华英出了大殿,李全送她去宴厅的时候同她说笑道:“白小姐有所不知,官家与伯爵府独女原本也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后来你母亲出嫁的时候,是官家赐的婚。” 所以这些年她母亲去了,官家也会在暗面上时不时的关注关注她。 白华英行至宴厅,瞧着李全总觉得他最近愈发的苍老了,他转身回去时,那身形也显得佝偻了几分,他摇着头叹了叹气,“怎么就找不到了,好好的一个人,罢了,找不着了也好,省得大家伙儿都惦记着,这下找不着倒好了,落个清静了。” 白华英见状实在不忍告诉他,自己就是假扮的瑶儿,转身回了宴厅里。 宴厅里的人纷纷上前来与她饮酒,“如今可是明郡主了,同咱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可不一样了,我敬郡主一杯,对了,过两日府里要设宴,不知郡主可否赏光。” 众人见状鄙夷道:“你那哪里是设宴,分明是想让郡主瞧瞧你那好大儿,依着我说,如今郡主年纪还小,真要挑夫婿,也要及笄之后,再不济也得等春闱之后了,你在这儿猴急什么?” “就是,沈夫人,你家沈郎如今也要参加春闱,到时候不如先考个头筹。” “我瞧着,今年的状元爷,非封大公子莫属,人家可是豫州来的,那可是文人圣地,加上封家是一方士族,封大公子又饱读诗书的,我听闻前些日子,封大公子可一直给明郡主送东西呢。”如今一个个的,白小姐也不唤了,提起白华英她就想起她手起剑落杀人的样子,对她恭敬了不少! 白华英也懒得与她们虚与委蛇,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封锦兰凑了过来,挨着她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是小宝,你与我姐姐,到底是什么干系!” 白华英见状按着她的手,柔声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眼下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封锦兰这才松开了手,拿起酒杯与她碰了碰,“恭喜你了,如今有了南豫这么一块封地,啧,咱们这些姊妹里头,只所就数你是最富的了。往后可要靠你多多关照。”说的都是些玩笑话罢了。 一旁的妇人听了打趣道:“封二小姐可是豫州士族,这不比一个南豫要大得多?” 封锦兰回头扫了这妇人一眼,冷斥道:“我是不是士族与你有什么干系?这会子倒是晓得来奉承人了,当时疫情闹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大门可闭得紧的很!”这妇人娘家是开的药材铺的,独独她娘家的药材是死守着,后来朝堂出面了,才愿意借出来!封锦兰瞧了她就烦。 她被堵得脸色微红,一扭头气跑了。 白玉如急匆匆的过来,朝白华英急道:“大姐姐,你与三妹出去了她就一直没回来,现下也不知去哪了,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可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白华英心里一惊,她把白秋兰给忘了!她搁了酒盏,急急的往外走,“我去去就来。” 外头夜色深了,寒意从腿爬上背,白华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照着先前的路去寻白秋兰,谁料在一半圆的垂拱门侧瞧见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定睛一瞧,竟然是璟王与皇后!这叔嫂二人说的话里总漫着一股子的硝烟味儿。 皇后折了枝桃花,一点点的将花掐了个干净,“废太子的旨意已经下来了,璟云,以你我的情分,难道真的不足以让你辅佐荣儿吗?他也是你嫡亲的侄子!还是说,你一直因着当年我嫁入皇宫一事耿耿于怀,记恨于我!” 璟王冷冷的瞧着她,“皇后娘娘将本王夜约至此,就是为了说这些?该答的本王早就答过了,如今若是再问,本王依旧是一样的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荣儿到时候登基,你辅佐的却是太子,到时候你又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当初你为了封家那个女人,将兵权上交,如今你手里可没有多少筹码可用了,本宫亦是念在你我先前的情份上,与你处处手下留情。” 我已经给你脸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大致在白华英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对面的人可是璟王,怎么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就唬到了,他冷冷的凝着皇后,眸光凌厉,“本王的事,轮到你来插手,你若是要将本王拉下台,那也不妨让本王瞧瞧你的手段。” 皇后见状顿时寒了心,“当年的那些情分,当真什么都不算了?” “本王与皇嫂,从未有过什么情分一说,皇嫂,自重。”璟王转身便走出了垂拱门,留下皇后站在原地,将手里含苞的桃花捏了个粉碎,她不信,男人真的可以说无情就无情到这个地步!她连皇帝都可以哄得五迷三道的,更何况是一个璟王了! 白华英与走来的璟王碰了个正着,她转身欲藏,被璟王一把揪了起来,拉到了一处假山后头,他的手托着白华英的背,将她抵在石壁上,挑了挑眉,嗓音低沉又感性,“听见了?” 白华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恰巧出来撞上了王爷。” 璟王见状嗤笑道:“你这些把戏,是跟谁学的?嗯?” “与王爷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王爷不必抬举我,我还有事,王爷请便。”白华英伸手推了推他,这人纹丝不动,她不由有些恼了,抬头瞪着璟王。 “王爷!烦请让个路。”白华英只觉得背后的手热得发烫,一点点的熨烫着她冰冷的背,璟王喝了酒,如今凑近了同她说话,那清冷的酒气有些撩人。 璟王忽的低下头,目光迷离的瞧着她,“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与皇后之间有什么事?” “我方才说了,什么也没瞧见。”白华英不想惹事,对她而言,除了报仇,其他的事情,只当没瞧见过,毕竟在这深宫里,若是细查下去,连宫里的白猫都不清白! 璟王俯下身,视线凝着她,“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南豫郡主是不是也该给本王一个交待了?嗯?还是说,你想不负责任?” 白华英心里跟锚挠似的,对着这么一张脸,有些无措,“我……我没说不负责任,现在时机还未到,我我还没考虑好。” 她猛的反应过来,瞪着璟王气道:“我可什么也没干,我是清白的,我要负什么责?王爷手一挥,上京多少姑娘任你选,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替你挑一挑。” 璟王忽的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白华英的世界一瞬间便静了下来,脑瓜子嗡嗡的,待反应过来时,涨红了一张脸,瞧着已经见好就收的璟王,语不成句。 “你你你!你无耻!你……你个登徒子!!”白华英面透薄红,堪比桃花朵朵开,璟王在一旁眉开眼笑,“骂得好,当赏!”他凑过去,唧又是一口。 白华英捂着嘴,含糊着道:“王爷这些手段同谁学来的!”她非去将人卸了不可!此时正在霍府里斜躺着饮酒的霍燕堂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只觉得寒芒在背,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第420章 顺风车 第420章 顺风车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咒他,怪渗人的!霍二公子细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到底得罪了谁,毕竟他性子纨绔,得罪的人可太多了。 府里的丫鬟端了果子来,喂了他一口,他就将这凉意抛到了九宵云外了! 但白华英就头疼了,她瞧着眼前的璟王,心跳得厉害,但面子工程总是要做的! 璟王捏了捏她发上的小揪揪,笑盈盈的,“我悟性高,自学成才,怎么?南豫郡主这是不满意?不如再仔细试试?”说着璟王俯下身,又要亲她,她扣着璟王的手臂,故作亲昵。 璟王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着手里的动作也轻巧了,谁料下一刻她反手给了璟王一个过肩摔,摔在那石头上,璟王顿时疼得脸都青了,“嘶!你倒真是下得去手!” 白华英拍了拍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下回若是再敢毛手毛脚,姑奶奶就再让你见识些更厉害的!我还有事,王爷就请自便。” 她转身潇洒的要走,璟王倒在地上半响没起来,“嘶,腰……腰只怕是要让你摔折了!!起不来了起不来了。”霍二公子教他的是,追姑娘就不能要脸,要多制造相处的时机!! 璟王觉得他这个弟子应该是出师了,白华英回过头瞧着他,见他神情痛苦,该不会是真将人摔着了,她蹲下身,瞧着璟王捂着腰的位置,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一个大男人,当时就是这么打胜仗的?”白华英若不是看过他身上的伤疤,真怀疑那北境鞑子一战,他们比的是谁更不要脸些!而不是比谋略比兵力…… 璟王无奈的道:“这些年久征在外,身子骨不如先前了,嘶,这腰要是伤了,以后可就伺候不了你了!快,快给我瞧瞧。”璟王疼得龇牙咧嘴的。哪里有半分王爷的样子,烨罗简直觉得自个瞎了眼了,看着这一幕! 他怕璟王杀人灭口,跑出去望风去了!唉,王爷为了王妃,真是煞费苦心,这年头要娶个娘子,可真是太不容易了,烨罗觉得自己看完自家王爷的历程,他已经杜绝了娶妻生子的想法了! 白华英替璟王摸了摸脉像,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腰,发现腰并没有伤着,不由怒了,璟王将她扯进怀里,嗓音低沉,“我喝醉了,乖,就陪我静静的呆一会,有烨罗守着,不会有人过来,放心。” 白华英朝着他的腿上就是一脚,气呼呼的爬了起来,“你将我当成什么了?你若是要找不三不四的人,只管去找,但我白华英不是,王爷自个好生醒醒酒!告辞!” 她起身跑了,留下被踹了两脚的璟王抱着腿,脸都青了,烨罗见状跑了过来,瞧见他这个架势,不由提醒道:“白小姐已经走远了,王爷,这戏该收一收了。” 璟王疼得青了脸,“嘶,这小丫头,踢到本王的旧伤了。” 得,这假疼这会子是变成真疼了,烨罗认命的将他扶了起来,“王爷,白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你这登徒子的手段还是收一收的好。” 璟王闻言狐疑道:“霍燕堂说这招挺好用,怎么?你瞧着,不合适?” “霍二公子见的多半是些风尘女子,都不过是些俗物罢了,与白小姐怎能相较?白小姐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你拿这些往白小姐身上使,这要是换了属下……属下也不会高兴。”烨罗不知该笑他家王爷病疾乱投医好,还是该心疼一下白华英。 但不管是哪个,最要紧的还是他这个孤家寡人,天天瞧着二人打情骂俏的,日子总觉得格外的苦啊,漫长啊,难过啊,唉,遇主不淑。 璟王闻言细想了想,觉得也在理,“倒是本王唐突了。” 他挪着受伤的腿回去,众人见状忙上前来关怀,璟王不冷不淡的端起酒杯,“喝醉了,被小野猫挠了一下。” 白华英才将白秋兰带回来,听着这话忍不住咬了咬牙,你才是小野猫! 众人大惊,“这宫里竟有此等伤人的孽畜,应当严查才是!以免再误伤了旁人!” 白华英捧着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嘴角疼得很,白玉如见她们回来了,松了一口气,打量着她微肿的嘴,不由关怀道:“你嘴角怎么了?” 白华英拿帕子擦了擦,她到现在还觉得这嘴唇麻麻的,一擦才发现破了皮了,顿时小眼神刀子似的望向璟王,见璟王半瘸了个腿,气又消了一半。 “狗啃了!”她咬牙切齿的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动作有些大,又扯着伤口了,嘶!! 众人忍不住担忧道:“官家,这宫里又是猫又是狗的,实在伤人……” 官家瞧在眼里,乐在心里,旁人不敢将这两件事往一处想,但官家却是场外少有的通透人,当即打趣道:“宫里寂静,有些猫啊狗的,倒也热闹,不妨事,只是孽畜难免有兽性,届时交给训象所的人训一训就是了。” 众人这才消停了些,推杯换盏间,赵斯年的视线一直落在白华英的身上,除了这张脸,这个身份,那一招一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让赵斯年觉得像封锦明!怎么会有人形不似而神似的!! 白华英醉酒微熏,支着脑袋,手里拿了杯酒,醉眼看朝臣,那张胎记横生的脸,使得众人也不敢轻易与她对视,白华英也乐得自在。 再加上她身旁有白玉如和封锦兰守着,哪里还有人敢来敬酒。 封锦兰瞧着这醉熏熏的人,忍不住犯了难,“宴会还没结束,怎么办、要不然,咱们先带着她回去?”她担心白华英到时候喝醉了耍洒疯,这要是在这儿出了洋相了,那可就难看了。 白玉如打量着醉眼朦胧的人,低声道:“咱们先瞧着她,翠青,你去要碗醒酒汤来给她醒醒,她这酒量怎么喝了这么多?你在旁边也不看着些。” 封锦兰无奈道:“看她那干杯的架势,我还以为她很能喝,谁知道几杯就成这个样子了!!” 封锦明是能喝,可是白华英不能喝啊,一个打小千杯不醉,一个滴酒不沾的,凑成了一个人,这喝起酒来,就有些高估了,草率了!! 白华英拉着封锦兰,靠在她怀里,软萌萌的,“小宝,再拿二两醉仙芝来!我还能喝二两。” 封锦兰顿时僵在原地,她错愕的瞧着白华英,“你看着我,我到底是谁!” 白华英朦胧的抬起头,瞧着封锦兰,笑得桃花朵朵开,谁料郑元风一张脸忽的凑了过来,在她前晃了晃,笑得熟络,“不是,这么点酒就醉成这个样子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快起来,接着喝!喝它个三天三夜!” 白华英瞧着郑元风的脸,瞬间回过神来,酒劲醒了大半,再这么喝下去,她再做出些什么事来,可就真不知道了! 白华英从封锦兰怀里坐正了些,抹了一把脸,“谁喝醉了,我这是犯困了。” 伯爵府老太太见状过来将醒酒药递给她,温声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仔细伤了身子,先将解酒药喝了。”白华英闻了闻药,确定没问题,这才一饮而尽。 白华英喝了药,清醒了大半,一抬眼就瞧见璟王正瞧着她,她低头一看,这白玉的碗底还印着璟王府的图样,她顺手将碗搁到一旁,别过脸去,不再瞧他。 正厅的中央,一群舞姬正扭着腰肢献舞,声乐起,一派其乐融融,白华英在一旁瞧着,眼神又渐渐迷离了起来,老太太见状实在心疼外孙女,便向官家请了旨,封锦兰见状忙起身说要送白华英回府,老太太见这几个人玩得要好,也就应下了。 白华英坐上娇撵,穿过这红墙绿瓦的宫道,身后的礼乐声渐渐的远了,封锦兰坐在她隔壁的轿撵上,朝她白了个眼,“这会子可没有外人了,你别装了。” 白华英见状干呕了两声,依旧是那醉熏熏的样子,白玉如瞧了心疼,“我这大姐姐没她喝过几回酒的,眼下许是真醉了,你们手脚也轻些,别颠着她。” 封锦兰见状嘟了嘟嘴,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件事,方才那一声无意识的呢喃,像极了封锦明,可眼前的这个人,这张脸,这声音,分明就是白华英啊! 小宝这个称呼她历来是不喜欢的,这么唤她的,始终只有她大姐姐一人,因着是私底下唤的,所以外人是不知道的,难不成她大姐姐与白华英那时候还说了些别的什么事? 三人到了马车旁,扶着白华英上马车,白华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稳稳的带进了马车里,白玉如瞧着懵了,进了马车里才瞧见璟王,不由哆嗦着道:“王……王爷,臣女参见王爷。” 封锦兰进了马车里,瞧着他将白华英动作轻和的靠着马车,不由目光深了深,“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宫宴还没结束呢。” “醉了,准备回府。”璟王侧头瞧了瞧这醉意半熏的人,眼底透着笑。 封锦兰狐疑的瞧着他,“璟王府的马车就在旁边。”他一个大男人,同她们几个小姑娘挤一个车,不大好? 白华英附和道:“王爷许是坐错车了。”这赶人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偏偏璟王听不懂似的,将脸皮厚这几个字贯彻到底了。 “马车坏了,去伯爵府要路过璟王府,本王搭个顺风车,诸位不介意?”他说着望向窗外,烨罗一剑划断了马车的车轱辘。 众人:“……”谁敢介意……!! 第421章 小可汗行刺璟王 第421章 小可汗行刺璟王 璟王的马车轱辘从马车上滚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了皇宫的宫门,烨罗见状朝上前查看的禁军沉声道:“王爷的马车坏了,不知被谁弄的,此事定要彻查,不可姑息!”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他们出现幻觉了?但烨罗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敢抗命,只得附和着去查这事儿,烨罗回了马车前坐着,驾了马车,缓缓的出了宫。 待赵斯年过来时,白华英的马车已经走了,他扫了眼少了个轱辘的璟王府的马车,不由狐疑道:“璟王人呢?” 守宫门的护卫见状答道:“回世子,王爷的马车轱辘不知被谁弄坏了,现下坐着封家的马车回去了。我等正在彻查此事。” 赵斯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被刀劈了的车轱辘,冷笑了笑,转身回了宫。 白华英的那条道如今已经修好了,马车顺顺当当的走在车道上,四周的灯盏都亮着,众人正在饮酒作乐,护城河畔有人正在点灯盏,有祈福的,亦有还愿的,好生热闹。 封锦兰坐在璟王的身旁,打量着璟王,见他神色疲惫,料想许是自己想多了,白华英与璟王,一个明郡主,一个功高盖世的王爷,这怎么可能。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璟王府,璟王的衣袖子拂了拂,马车里光线昏暗,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塞了个东西在白华英的手里,白华英原本想退回去,奈何没他力气大,也不想被她们瞧出端倪来,只能这么忍着了。 “王爷,璟王府已经到了,王爷该回府了。”白华英暗中掐了他一把。 璟王笑道:“此去路不太平,夜半三更的,本王自然要将你们平安护送回府。”璟王隐约里察觉到有一伙刺客在跟着,但马车里的其他人却半点察觉也没有。 白华英的心思都在璟王这儿,哪里注意到外头的危险,“不必了,此去离家也不远了。”本来嘛,这伯爵府,璟王府、封宅,隔得就不远绕来绕去的,也不过就是多一柱香的功夫。 “无妨,本王正好也瞧瞧疫情恢复的情况。”璟王点了点马车,烨罗驾着马车往前走了,真是过家门而不入! 马车行至封宅门口,封锦兰拉了拉白华英的手,叮嘱道:“母亲今日睡的不大踏实,也不怎么肯吃药,我先回府了,明日你得空就来府里陪陪她,她总念着你呢。” “要紧吗?不如我先去瞧瞧她。”白华英一听心急如焚,封母的身体极大一部分愿意还是因为心病,可心病治不好,就伤了身了! “不要紧的,父亲与大哥哥没进宫,在府里陪着她呢,魏师兄也在,放心。”封锦兰跳下马车,风风火火的回了封宅。白华英这才明白,原来封家人不在,是守着夫人去了,派了封锦兰这个代表参加了宴会。 官家知道这封父是宠妻如命的,所以但凡是与妻相关的,都可以理解,也就没有怪罪。 马车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白玉如低着头,不敢看璟王,毕竟往后若是要论起来,她也该唤一句皇叔了。这马车里无形中形成了一股低压,白华英挑开车窗,吹着冷风,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封锦兰想问的话始终没有问出来,就这么急匆匆的回了封家。 一转眼的功夫,伯爵府也到了,白玉如比她先下了马车,站在外头等着她下去。 马车里璟王却忽的握着白华英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过段时日,我要去北境了,等我回来,娶你。” 白华英想了想也是,北境现在动荡的这么厉害,再没个人去镇守到时候北境的关口一开,鞑子就该占领大晋了,“活着回来再说。” 璟王顿了顿,将她抱得紧了些,闻着她身上那奶香味儿,嗓音沙哑,“若是没活着回来,你再另外寻个良人嫁了,我不耽误你了。” 白华英总觉得今天的璟王有些奇怪,“王爷放心,到时候我定择个心仪的人,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守寡这种事,轮不上我。” “算了,我还是好好活着回来。”他怎么舍得将这个人拱手相让!他拼了命的征战要放下,后来,又拼了命的想将她留在身边,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见白华英缄默了,不由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白华英默了片刻,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那些鞑子入京,我怀疑与疫情与这些人有关,你若是去了北境,也细细的查一查!” “还有吗?”他眼里透出几分期待,握着她的手不觉的收得紧了些。 白华英抿着唇,咬到了痛处,嘶了一声,“王爷多保重!”她转身下了马车,领着白玉如回了伯爵府,那伯爵府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烨罗狐疑的望向璟王,“咱们眼下去哪?”月黑风高的,回王府去? 说话间一把剑朝着马车刺了过来,那剑穿过了车窗,砰的一声钉在了街道对面的墙上,来人踩在剑上,一袭黑衣,杀气腾腾,他手中还有一把剑,对着马车里,“有人要买你的命。” 璟王坐在马车里,不动如山,烨罗拔剑迎了上去,这人是个高手,剑气凌厉,招招致命,烨罗一个不察就被划了一剑,退守马车旁,“阁下受谁的指使?若是缺银子,我璟王府愿出三倍!” 黑衣人戴着个斗笠,他脚步轻巧的踩在剑上,冷风袭来,衣罢冽冽作响,“做买卖的,可得讲诚信。” 白华英听着外头的动静,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连烨罗都打不过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白玉如扒在门边瞧着,心都要跳出来了,“咱们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去搬救兵过来!”她们小胳膊小腿的,上去也是送人头。到时候得不偿失,到底还是小命要紧。 白华英按住手中的剑,朝她叮嘱道:“你去将府里的护卫都喊上,一会打起来了,你就在一旁躲着,不要声张,这人剑术了得,只怕这些人都未必是对手。” 那人蒙着脸,戴着斗笠,白华英对这人心里也没底,但璟王要是死在伯爵府的门口,到时候伯爵府有理也讲不清楚了!更何况,她如果能救璟王一命,也还他些恩! 白玉如瞧着这凶险的一幕,死死的拉着她,“让府里的护卫去好了,咱们就别掺和了,晚些巡防营的人也会到的。” 白华英将她推开了些,朝府里的护卫沉声道:“此事关乎伯爵府,你们将她护好,其他人随我出去。”一抬手,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白华英提着剑缓缓的走了出去。 黑衣人不由嘲讽道:“来了个小丫头。” 白华英来到马车旁,扫了眼手在发颤的烨罗,低声道:“这人剑术极好,你不是对手。” 璟王见她来了,这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伯爵府的护卫将这黑衣人半围了起来,他嗤笑道:“这些菜鸟,充其量就是捧个人场,好了,寒暄完了,王爷,动手。” 他提着剑朝璟王刺了过来,白华英刚拔出剑,被璟王夺了过去,一把将她推到了身后,二人交手间只见兵器的声响,那剑快得出了许多的残影,夜色里围着的人看得有些懵。 这是白华英头一回见璟王出手,二人竟堪堪打了个平手,白华英见状夺了烨罗的刀,冲上去助阵,电光火石间挑开了那黑衣人的斗笠与面巾,露出一张刚硬俊朗的脸,这张脸生得粗狂,一看就是北境外的鞑子! 璟王眯了眯眼,冷笑道:“送上门来的小可汗,本王只能照单收了。” 这小可汗笑着摆手,“你们二打一,可不公平,我本次前来,是有事与你商议,不必动这样大的阵仗。” 璟王捏着手中的剑,凝着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可汗,“公平?本王就喜欢人多欺负人少。” 他剑要刺,小可汗摆着手,朝璟王道:“我偷偷潜进来,也是无奈,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想打了?我父汗如今病重,大权都在我叔叔手里,他野心勃勃,派人追杀我,我不得已逃到了这儿,王爷,不如你我合作。” “北境外的事,本王没兴趣。”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上京刚经历了雪灾,这次又是疫情,要不是白小姐了得,我叔叔早放就大举进攻了!咱们做笔交易如何?我告诉你上京的内鬼,你助我稳固大权,我登位之后,愿与大晋修百年之好。”他双手握着剑,随意的很。 白华英见状望向璟王,“王爷,不要信他的鬼话,保不齐这是他们的阴谋!” “你们中原的女人防备心都这么重吗?我怎么敢说这样的谎?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立字据。”小可汗顿时急了,这一脸的胡子,英气逼人,又显得有些……怂。 “就算不是阴谋,以你一人之力,你有什么本事回去重整大权?只怕到时候养出个白眼狼来,反咬大晋一口,王爷,不如将他捆了,好好审一审。”白华英握着剑,防备的凝着这小可汗,模样生得是不错,阳刚得很,身形也雄壮,但是这眼神,太过单纯了,只怕以后是个猪队友! 璟王闻言附和道:“将此人先押入王府地牢,本王遇刺一事,不必声张。” 第422章 下地牢 第422章 下地牢 小可汗收了剑,耸了耸肩,“唉,咱们可以商量的嘛,你们中原人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白华英见状将剑还给了烨罗,小可汗笑得一脸阳光,那嘴边的胡子真是显老的很,“要不是你插手,我也不见得会输,所以说起来,我是输给了你,不是输给了璟王,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璟王将剑反手回了白华英的剑鞘,朝白华英温声道:“回去。” 白华英瞧着小可汗,眨了眨眼,朝璟王笑得有些讨好,“现下天色还早,不如让臣女送王爷回去,否则只怕这路上也不太平。” 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回说要去王府的,璟王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也随了她的愿,“既如此,有劳了。” 小可汗见她是从伯爵府里出来的,不由打趣道:“这位莫不是那治好了疫病的白家小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在下耶律移,贫贱不能屈,威武不能移的移。” 白华英闻言笑了,“令尊才华横溢。” “那是自然,家父幼时也曾在上京呆过,所以深知大晋的文化,对我也是自幼教导,让白小姐见笑了。”提及其父,他脸上满是尊敬。 烨罗将他带上了马车,璟王也跟着进了马车,她正要上,被白玉如拉到了一旁,提心吊胆的,“你……你跟着去做什么?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府,要不然,外祖母该回来了,见不着你要担心的。”这儿带出来这么多护卫,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哪里是瞒得住的! “我去去就来,不用多久,若是外祖母问起来,只说我歇下了。”白华英松开她,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白玉如在一旁急得直跳脚,但也管不住她,只能领着人回了伯爵府,再三叮嘱此事关系重大,不得声张,好在是深夜了,外头也没惊扰旁人! 要不然小可汗来了上京了,官家不得将人捉起来去逼北境的鞑子退兵!! 此时马车里,小可汗真没拿自个当外人,端起碗就倒了一碗水喝了,搁了碗抹了一把酒,靠着软枕,笑道:“你们上京现在也乱得很,不过这治理疫病的速度,倒是将我叔叔吓到了,不过,等时机成熟了,到时候他大举进攻,大晋迟早要完。” “危言耸听的话,我劝小可汗少说。”白华英握着剑,瞧着这随性的少年郎,二十来岁的年纪,满身的阳光,与这上京的少年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纵然我不说,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如今又打不过你们两,何必要说不好听的惹人不快活?对不对?再者说了,我大老远过来,也是被我叔叔派人追杀过来的,这回刺杀嘛,也是无奈之举。我总得替自己挑一个得力的盟友不是。”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淡道:“本王与他曾有过几战,你叔叔是个将才。” “将才不假,可没有王爷对大晋这样的忠心,要来何用?我阿耶如今被他害得只剩进的气了,听闻你这儿神医医术不错,顺便来求个医。”小可汗笑盈盈的瞧着众人,神色里没有半点慌张。 “小可汗想的倒是周全,你如今一无所有,拿什么来与大晋谈判?”白华英抱着剑,想从他的嘴里挖出些实质性的证据。 “自然是有筹码,咱们这些……鞑子,可都是从北域过来的,而放了我们的人,正是靖安侯,世子与靖安侯似乎有仇,不如咱们联手如何?”他坐得端正了些,瞧着璟王,眼底笑意盈盈。 璟王扫了他一眼,摩擦着骨板指,“本王要北境外的驻军布防图,你若是能给,本王自然会考虑。在此之前,就请小可汗屈就寒舍。” 他直接将耶律移软禁了,这耶律移也不着急,“这图我逃出来的时候顺带拿了些,哦对了,还有些勇安侯与我叔叔来住的书信呢。” 白华英心里猛的一跳,咬牙切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上京当了侯爷还不满足,竟敢将手插到了关外!”呵,怕就怕他们真的是满腔的正值,如今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了,勇安侯去北域的这些日子,是真没闲着! 璟王望向她,冷笑道:“不急,好事总需要多磨。” 马车缓缓的驶进了璟王府,府里的人麻利的关上了门,小可汗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背着手四处打量,“你们这大晋的屋子倒是精致,不过咱们的也不差,哈哈哈。” 烨罗与几个护卫站在小可汗身旁,担心他会对主子不利,小可汗却觉得新鲜,走到哪儿摸到哪儿,白华英走在他后头,他顿了两步,等白华英过来了,忽的凑过去问:“他是你什么人?这么听你的话?不会是夫君?” 白华英退了一步,眼看就要拔剑,小可汗将她的剑按了回去,“我以为只有我们那的女人才会凶悍暴躁,怎么你们中原的女子也是这样?” 白华英收了剑,朝小可汗道:“咱们中原的姑娘还杀人不眨眼,阁下要不要试试?” 小可汗侧头望向璟王,“你的人,你也不管管?” “管不住。”璟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按开机关进了地下室,白华英忽的想起了地下室里的冰棺,不由顿了顿,璟王将披风搭在她的身上,“你在外头等我。” “一并下去。”她丢开披风,去了地下室,地下室里比另一间要干燥许多,但如今是多雨热季节,总透着一股子潮味,小可汗打量了眼四周,有些不满,“不是?你就打算将你的盟友关在这儿?怎么着也该有个三奴四婢的伺候才像话。” 璟王领着他进了一间密室,密室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他拂衣坐在主位上,“小可汗有话直说。” 耶律移那吊儿郎当的架势这才消散了,他朝璟王忽的跪了下去,沉声道:“王爷与我叔叔交过手,我叔叔数次败于你手,如今只要你拿下叔叔的人头,我北境,愿奉大晋为主。” “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璟王端了茶盏吹了吹,对这跪在眼前的人,不怎么在意。 “是我与阿耶的意思,这些年征战太久了,但你也知道,我阿耶本就不主战,都是我叔叔一手挑唆的!只要王爷能助我夺位,到时候王爷若是想法皇帝,我耶律移定为璟王马前卒。”他跪在地上,单着一双膝盖,目光却分外诚恳。 “若是王爷疑心我的话有假,我愿以长生天起誓,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如今大晋是内乱,但一直没有一个真正强大的掌权人出现,但是北境不一样,北境兵疲马累了一个冬日了,所有的权势都在他叔叔一个人的手里,只要杀了他们父子两,他叔叔就是北境的王! 这样的帐,谁都会算!所以耶律移认怂了!要是他叔叔看见了,恨不得踹他两脚,真是丢尽了北境勇士的脸面! 璟王摩擦着玉板指,嗤笑道:“本王从未有谋朝篡位的打算,区区内鬼,大晋自会处置,倒不劳小可汗操心,这些日子,小可汗就在这儿呆着,本王届时若是考虑好了,自会来寻你。” 他站起身,转身朝外走去,小可汗见也不急了,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等着。” 白华英与璟王出了密室,侧脸瞧着璟王,他身上的伤,只怕是与耶律移的叔叔打仗留下来的。 璟王领着她出了地下室,瞧着她的眼神,不由笑了笑,“她已经不在地下室了,我将她移去了皇陵,那儿安静些,她也能入土为安。只是将来娶你的时候,怕是只能立为侧妃了。” 这正妃的位置,名义上始终是封锦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白华英别过脸,“谁说要嫁给你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太晚了外祖母怕是要担心了。”她转身急匆匆的走了,生怕璟王留她似的。 璟王不放心差人暗中护送她回去,又瞧着她的背影,朝烨罗低声道:“这段时间,让暮成将人盯紧了。” 烨罗很是无奈,“白小姐……咱们实在是盯不住,王爷,不如多派几个人。”这姑娘太诡异了,一转眼的功夫就换了个面孔,换了个身份,他们简直跟无所跟,最后都是回了她的老巢等人归家!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那就去将赵斯年盯严实了,这一回,本王要下一盘大棋。”至于结局能活几个棋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烨罗领了旨,安排人手去了,璟王回了书房里,府里出去的那位‘妾室’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跟前,“王爷,北境之事,已经查清楚了,请过目。” 璟王接过那册子看了一眼,冷笑道:“勇安侯的网,撒的倒是够广。” “是,他为了此事,暗中联络了不少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他的门生。”跟前的姑娘生得美艳,抱着手臂站在璟王跟前,风资依旧。 “嗯,近些日子,你就不要出现了,去北境暗中守着,将北境的边界线看死了,传旨给副将,若是鞑子敢踏过边界,不必留情面。”璟王写了一份手谕,盖了军中的印章交给她。 她接过信细细收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都这么久了,王爷怎么还没将人娶回来?不如属下出个招?” 璟王一寻思,也是,女人最懂女人,于是抬手让她坐下,“你将这些记录在案,本王闲时再看。” 眼下上京沟渠一事没理清楚,再加上疫病与雪灾这些事,有些焦头烂额的,他这个皇兄,看似是贬了他,到头来,所有的事情,还是堆给他来处理,忙得他追妻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很快就写完了,东西一递,笑盈盈的道:“属下还指望向王爷讨一杯喜酒喝呢,王爷可要抓点紧了,别到时候属下嫁人了,王爷还未娶妻。” 第423章 三书六礼 第423章 三书六礼 扔了话,这货一溜烟的就跑了,只留着那开了的窗户外头冷风直窜。 璟王搁了笔,拿起这追妻大计打开一看,送东西,嗯,他送的也不少了,这个似乎没什么用,另一招英雄救美,璟王细想了想方才他与耶律移的一战,若非是她机灵,拔剑相助,只怕他堪堪与那耶律移打个平手,也不成立。 这耶律移使得一手好剑法,但在兵法谋略上,却略显不足,但究竟与璟王一战,平手已经很难得了,加之他又才二十岁的年纪,将来或许会有更高的境界。 他瞧着手中的册子,饶有兴致的看着。 没一会儿,府里的人就急匆匆的过来了,“王爷,那……那地牢里的那位,说是住的不舒服,要求换个地方。” 璟王眯了眯眼,“不必理会。” “这……那位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吐得厉害,说是要请白小姐替他瞧病。”这守着的人也是为难,瞧着璟王的脸色,又觉得不该来这一趟。 “告诉他,若是死了,本王定会替他备一口好棺材。”璟王将折子搁在一旁,重新拿了一份瞧,一旁护卫闻言麻利的跑了。 夜色寂寂,那头白华英摸着黑轻车熟路的回了伯爵府,府里老太太当她是喝醉了,不放心,非要过来瞧一眼,结果一来就瞧见被窝里空空如也,一问才知道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会子坐在白华英的宝院里,沉着脸等着人回来。 白玉如在外头等着,天寒地冻的,也没敢进去,见白华英回来了,忙将人拉到一旁,小声道:“外祖母在里头等着呢,见你不在,生了好大的气,你进去的时候可要仔细着些。” 白华英一时有些头疼,“怎么不拦着些?”她已经很快了,回来的时候一路骑马跑回来的! “拦不住啊。”白玉如跟着她一道进了内院,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若是我老婆子没来瞧一眼,今儿这事你是不是就想糊弄过去了?玉如是你二妹,要帮着你也是情理之中!但这样的事,未免也太糊涂了些。” 白玉如一惊,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外祖母恕罪。” 白华英见状忙迎了上去,挽着老太太直撒娇,“我就是出去透透气,喝酒喝得懵了,外祖母……好祖母,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替老太太捏着肩膀,笑道:“下次再不敢了。” “行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么按。”她望向跪在地上的白玉如,“我也下去歇着。” 白玉如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麻利的跑了,将白华英一个人晾在这儿,白华英心里有些发虚的哄道:“外祖母,我知错了,这事兹事体大,我也不好叫旁人去插手,所以就亲自去了,不过我完好无伤,外祖母你瞧,胳膊腿都好好的。” 她还象征性的转了一圈,老太太无奈又宠溺的瞧着她,“这事儿我都知道了!你也知道兹事体大,你还上赶着去掺和!这万一有个好歹,你让外祖母还怎么活!怎么去向你娘交待。” 白华英蹲在她身旁,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蹭啊蹭的,像只小花猫似的,“外祖母,我身手了得,能护住自己,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大晋危矣,我也是不得已。” 老太太轻抚着她的脸,心疼又宠溺,“你啊,跟你母亲是一个性子!往后这样的事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心怀天下固然是好事,可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左右得了的!我知道你与侯府是结了仇了,可这仇也不是一日两日急得来的。” “华儿明白,如今外祖父也老了,却还在朝堂奔走,华儿是心疼,等哥哥回来了,就能给外祖父分忧解劳了,到时候再生上几个大胖小子,咱们府里头可就热闹了。”她笑得甜,似蜜一般,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 “华儿,你与外祖母说句实话,璟王这个人,你到底喜不喜欢?”老太太又不傻,这二人你来我往的,她能瞧不见?璟王待她倒也是一片真心,可这皇权太危险了,她是存了私心的,只盼着外孙女能幸福平静的过一生,不要像她这般,为了所谓的名利,到头来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 白华英绞着帕子,抿了抿唇,小声道:“璟王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手中大权在握,若是我能嫁给他,伯爵府与白家也会轻松许多。但我还想再陪陪外祖母,再者,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个人值不值得我嫁,我也会慎重思量,外祖母不必担心我。” 老太太瞧着她,眼眶泛热,“傻孩子,外祖母不需要用你的好姻缘来换这些东西,权势名利本就是身外物,纵然没了这个伯爵府,我也只盼着你能过得幸福,璟王那样的人,虽然谋略了得,可也十分危险,怕只怕你将来……驾驭不住。” “华儿明白,所以华儿定会慎重思量,若是他要娶我,他豁的出去,那自然是好,若豁不出去,于华儿也没什么损失。”这一套,其实不过是哄老太太的话,她自己心里明白,璟王这个人如今早就烙在她心里了,所以在璟王与耶律齐平手的时候,她才会忍不住出了手。 女人一旦动了心,就会有致命的弱点,她如今不会将这弱点放到明面上去! “你明白就好,往后可不能再背着府里出去了,就是要去,也要多带些人护身,你如今是南豫的郡主了,身边也该有几个得体的护卫了。晚些我便挑几个跟着你,行了,时辰不早了,去睡。” 老太太言尽于此,对于这个外孙女,如今她是含着怕化了,捧着又怕摔了,谨慎得很。 白华英送了老太太出去,这才疲惫的回了自个的屋子,翠青利落的帮她洗漱,瞧着她瞌睡直冒,不由笑了,“小姐方才倒是精神,这会儿怎么犯了困了。” 白华英打着呵欠往床边走,“哥哥什么时候到上京?” “快了,下午的时候才差人递了信过来,说是再有两日就能到,对了,那勇安侯据说是找回来了,是在一处农家院子里头,找回来的时候,人有些神智不清,唉,真是世事无常。” 翠青默了片刻,又咬着牙道:“没准是个报应!老天爷瞧着这好的人坏的人,报应可不会落。” 白华英实在困了,躺在床上,淡道:“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传言未必可信,眼见未必是真,早晨晚些唤我,我要睡一觉。” 翠青将床帘垂了下来,在外头的小床上小憩,论理说,未出阁的姑娘,是由贴身的丫鬟陪着睡的,但白华英落了回水之后性情大变,也不要人陪着睡了,翠青便在床边置了个小床。 入了春的季节,不算冷了,屋子里又生着碳火,暖和得很。 月落日升,宝院的桃花这几日晒着太阳,都开了,白华英这一觉睡得沉,日上三杆了才起身,翠青见她醒了,将水盆搁在案几上,打趣道:“小姐快起了,叶府早早的就差人过来请,请了好几回了呢。” 白华英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瞧着折进屋子里的光,“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了,叶小姐今日是过聘礼的日子,这叶府里可热闹着呢,小姐快收拾收拾过去。”翠青换了套正式些的衣裳搁在衣架上。 白华英在梳妆镜前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这事我险些给忘了,快梳妆,别误了她的时辰了。”她麻利的朝脸上抹了脂粉,又描眉,速度快得翠青都没反应过来。 白华英利落的收拾完,白玉如正坐在膳厅等她用膳,就见她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忙跟了上去,“先吃些东西!不然胃里要难受了。” 白华英被她拽了回去,用过早饭后才同她一并去叶府,白华英走到一半,忽的想起来要赠礼,又折了回去,在那库房里一顿翻找,最后找了一对珊瑚,差人抬着一路直奔叶府去了。 叶府这会逢喜事,人人都欢欢喜喜的,红绸子这会儿已经挂上了,霍家经过那一回的疫病事件,很看重这个儿媳,在原先定的礼数上又加了八台大礼,一时叶府的厅里堆得满满当当的。 白华英一进府,瞧见这些人开了席了,正热闹着呢,礼乐奏起来,气氛很是欢快。 府里的人眼尖,知道她是与叶凤姜要好的,一路领着她便去了后头的院子。 院里叶凤姜正规矩的坐着,府里的长亲围着她夸赞,那词儿一套一套的,叶凤姜见她来了,便寻了个由头跑了。叶老太太这会子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叶府里的高光时刻。 叶凤姜拉着白华英进了小亭里,“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被这七大姑八大姨的给吃了。” 白华英瞧着打扮端庄的叶凤姜,今日的她穿得喜庆,眉眼里的愁也消散了大半,她低声道:“我瞧了前院的聘礼,将院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想来你婆家也是不错的。” 叶凤姜垂眸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霍大公子是不错的,我将来嫁过去了,日子自然是好过。毕竟是祖母亲自挑的人,我也信得过。” “那就好,聘礼过来了,吉时可定下了?”白华英没吃好,瞧见桌上有果子,顺手拿起尝了尝,“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连果子都格外的甜。” 叶凤姜垂眸笑得羞涩,吩咐人端了些吃食过来,“这些是厨房里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白华英拉着白玉如坐下,朝她手里塞了块点心,一回头瞧见叶家大公子与赵斯年正聊得欢快。 第424章 请入侯府 第424章 请入侯府 叶家大公子生得圆润,春日里还拿了柄折扇在手,不知与赵斯年说了些什么,赵斯年往这儿看了一眼,朝白华英微微颌首。 白华英转过身,默默啃着糕点,叶凤姜风状捧着茶盏道:“他与赵世子历来交好,不过与叶府不相干,我二哥哥如今也在朝堂,他一人代表不了叶府。” 白玉如捧着糕眯附和道:“叶家大公子我也听人提起过,是个性情……随意的,潇洒得很,出入青坊就没有几个是不认得的。” “叶府里本就复杂,我得幸养在祖母的膝下,过得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了。”叶凤姜垂眸,没说他大哥让他去求霍家给他升职的事儿。 “眼下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吉时呢?我可问你两回了。”白华英吃了小半碟点心,这叶府吃这方面讲究得很,点心做得精致,花的样式栩栩如生。 “三日后。那嫁衣已经送过来了。”叶府衬霍府也算不得下嫁,所以衣裳穿的都是正红色的。 白玉如闻言拉着叶凤姜道:“走走走,去瞧瞧新娘子的衣裳,我这么大了,参加过的婚礼屈指可数。” “你一个要当太子妃的人了,到时候大婚的排场定然比我还要大!”叶凤姜拉了她起身,去房里瞧婚服,白华英走在最后头,转个弯,就被赵斯年堵住了。 “白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赵斯年修长的身形挡在她跟前,那身上散发着的味道,令白华英十分厌恶,她别过脸去,“我与世子,似乎无话可说。” 赵斯年凝着她,默了半响,忽的开了口,“无话可说?连锦明的事,你也不想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华英抬头怒视他。他反手将白华英拉到了竹林里,如今春季初来,竹笋初长,叶如盖玉葱葱翠翠,将二人的身形隐了起来。 白华英甩开他的手,“赵世子有话不妨直说,这样偷偷摸摸,实在令人厌恶。” 赵斯年也不在意她这些说法,目光盯着她,“我曾有一段时间一度怀疑你就是她。我这些年一直在搜寻证据,可是屡次搜寻都毫无收获,可我太了解她了,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除了这张脸,旁的与她几乎是一模一样!” 白华英凝着她冷笑道:“如今世子可查出些什么了?” “你不是她,所以有一事,想求你。”赵斯年忽的退了两步,朝她作了作揖,态度倒是诚恳。 “让世子行此大礼,华英可不敢当。”白华英指尖捏着银针,盘算了片刻,觉得在这儿动手不合适,到时候平白给叶凤姜添了麻烦,她又将银针收了回去。 赵斯年叹了叹气,“魏公子医术了得,但不愿再入府救人,如今我府中……妾室要生产了,我想请白小姐开恩,救我孩子一命。” “赵世子凭什么以为我会救?”白华英紧握着拳,忽觉眼前的人真是嘲讽!到了这一步,他心里想的始终是侯月容!对她当初的那些承诺,就跟放屁一样,过眼烟云,再也不会有半分的愧疚!可她偏偏不甘,要她整个侯府都给自己陪葬! “白小姐若是不救,到时候本世子怕是只能使些非常手段了。”赵斯年逼不了魏忍冬,所以过来逼她了。 “世子与那妾室还真是伉俪情深。”白华英忍不住嘲讽,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区区几句话就想让她去救人?她去杀人还差不多。 赵斯年轻笑了笑,“我与她,早就没什么情分了,如今也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白小姐若是能救得我儿平安降生,至于一个妾室,你若是要她性命,到时候也随你便。”他眼里如今只有那个孩子!至于侯月容,这些日子,她那些心机,赵斯年早就摸清楚了! 白华英错愕的凝着他,“都说男人无情,还真是这样。” 他长长的叹了声气,“当初锦明一事,本世子也是被她蒙骗了,如今自然要替她报仇,这是给封家的一个交待,可到底孩子无辜,白小姐,无论你信与不信,本世子这心里,从来想要的都只有她一个!” 他夜夜思念,在书房里挂满了她的画,可如今那人再也回不来了,当初他怎么就铁了心,将封锦明害死了,若是他能静下心来,细细的查一查,如今他妻与子都在身旁,该是多幸福! 赵斯年悔不当初,可这样的话在白华英看来,分外恶心! “好,我救,但侯月容的性命,我要你亲自了结。你将人杀了之后,半刻钟内,我取出腹中胎儿。”白华英凝着他冷笑,这个男人的无情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如今也该让侯月容见识见识,她所谓的赢,其实输得最彻底! 赵斯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今日宴后,请白小姐移步侯府。”此事要快,要赶在他父亲从北域回来的时候就办了,以免到时候夜长梦多! “赵世子,你欠了她的,岂止是一个侯月容的性命!答应过的事,我自会办到,赵世子可不要让我失望。”她转身出了小竹林。 赵斯年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总让他觉得像极了封锦明,尤其是死前的那双眼睛,那一瞬间的清醒!他当时厌恶了神智不清的封锦明,可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又心如刀绞! 他一个不稳,捂着心口退了一步,惊雷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他。 那头白华英刚进屋,就瞧见叶凤姜换上了新娘子的衣裳,那衣裳制工端庄华贵,衬着她越发的有当家主母的气魄了。 白华英站在门口,有些晃然,不知道兰儿穿上凤冠霞帔是什么模样。 叶凤姜见她发怔,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凤冠,“怎么了?我……我是不是不大好看?” “好看,新娘子是这世间最美的,这衣服衬你的很。”白华英进了屋,替她将衣裳理了理。 白玉如在一旁打趣道:“霍大公子担心她刺绣伤着手,这嫁衣还是差人请宫中的绣娘绣的呢,你瞧这成色,真是比民间的要好上不少。”白玉如喜欢得很,细细的摸着衣上的绣纹,爱不释手。 众人瞧着这嫁衣,没一会儿七大姑八大姨的全来了,围着叶凤姜叽叽喳喳的,这儿摸摸那儿瞧瞧,眼中的嫉妒分外明显。 白华英与白玉如被挤到了一边,她们最终退了出去,将这热闹还给了叶凤姜。 外头惊雷脸色焦急的朝她走来,低声道:“世子请白小姐去一趟世子府,府里……出事了。” 白玉如一把拉着她,防备的盯着惊雷,“我们这会子在叶府吃席,去什么世子府?大姐姐,咱们哪儿也不去。”赵世子与太子之间的事她可清楚得很! 惊雷并不答话,只望向白华英,白华英拍了拍玉如的手,“你在府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放心,若是一天了还没过来,你就回府里告诉外祖父,让他去侯府里要人!” “你真要去?那可是侯府。”白玉如死死的拉着她。 “我有要事要办,眼下没时间与你解释,但你放心,事情忙完了,我会与你细说。”白华英一拂衣袖,转身与惊雷急匆匆的走了。 封锦兰从里头挤了出来,瞧着她的身影狐疑道:“她这是去哪?” “说是有事,去去就来。”白玉如是相信她能自保的,可一个姑娘家,总这样子也不妥,万一被欺负了呢? 封锦兰没放在心上,转身去里头,“这七大姑八大姨正忙着呢,咱们也去帮帮。” 那头白华英从侧门早了赵斯年备好的马车,一进马车就发现他坐在车里等着,不由嘲讽道:“赵世子就这么着急?一日也不让人多活?” “夜长梦多,孩子在腹中已经足月了。”他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侯月容想尽了法子的作,他处处容忍,如今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这样的时候,他对封锦明的愧疚也被无限放大! “世子是想人走得痛苦些,还是想让人走得不痛苦些?”白华英掏出一把匕首,一瓶药,“一刀下去,了结得快,一瓶药下去,走得轻松。” 赵斯年凝着这两样东西,眯了眯眼,“当初她将世子妃折磨得不成人形,如今纵是要走,也该受尽折磨!这一刀未免太便宜了些,白小姐不必藏着掖着,将那最狠的药拿出来。” 果真是个狠人,白华英拿出一瓶红色的药搁在案几上,“这药喝下去,浑身如同蚂蚁在嘶咬,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到时候就有劳世子了。” 赵斯年捏着手中的药,目光沉静,“白小姐放心,你只要将孩子看护好,旁的事,应下你的,本世子自会办到。” 马车朝侯府疾驰而去,侯府里头最华贵的一间院子里此时人来人往,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那里头传来怒骂声,“一群废物!如今为什么还没将世子请回来!稳婆呢,稳婆去哪了!!” 那摔东西的声音从里头一并传了出来,赵斯年站在外头,瞧着里头的动静沉了脸,“白小姐,请。”里头的下人见他回来了,纷纷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 侯月容一见他来了,便朝他伸出手,泣不成声,如同苦海里见了一叶扁舟。 第425章 赵斯年投湖 第425章 赵斯年投湖 赵斯年将她推开了些,安抚道:“不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这是我向神医那求来的药,吃下去,孩子定会平安降生。” 白华英从他身后缓缓的走了过来,她瞧见侯月容神色痛苦,不由望向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紧了紧拳头,盯着那个肚子,想起了先前的种种过往!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侯月容,欠她的,要还! 侯月容见了白华英顿时满脸恐惧,“世子……为……为什么她会在这儿,我不要见她,你让她走,赶紧走,稳婆呢?魏神医呢,你一开始不是与他说好要保我们母子平安吗!” 她一见白华英就会想起她与封锦明是熟识的!就会觉得这个人是要来害她的! 白华英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准备着剖腹取孩子的工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容小娘,如今能保你儿子平安无事的,只有我了!忘了告诉你了,魏公子晕血,平日里给人瞧瞧病还好,若是要论到这里里外外带血的,不行。” “你与……你与封锦明是至交,怎么会好心救我与孩子!”侯月容下意识护住肚子,她疼得冷汗直冒,痛苦非常。 毕竟是胎位不正,所以比寻常人的顺产要更加的艰难! “赵世子,她这情形,可不宜久等,尽快动手。”白华英瞧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里痛快。 赵斯年捏着药便要往侯月容嘴里灌,侯月容摇着头,“这个女人不会救我与孩子的,她只会害死我们,夫君,你不要被她骗了。”、 赵斯年捏着药的手顿了顿,望向白华英,“若是我的孩子死了,我要你的命来陪葬!” “我说话算数。”白华英忽的离侯月容近了些,凝着她惨白的脸,沉声道:“若是要留你一命也可以,但有些事,我希望你亲口说出来。” 侯月容疼得面色通红,双手死死的掐着赵斯年的衣袖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是不信,也无妨。赵世子,动手。你放心,这喝下去了,母体会痛苦万分,但对孩子没有影响。”她如今已经是个恶毒的人了,当初侯月容将她害成这个样子,如今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侯月容见赵斯年要动手,吓得慌了神,“我……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放过我与腹中的孩子!”豆大的汗从她的脸上渗了出来,白华英扣着她的手腕,摸着她的脉像。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你若是有半句假话,你与腹中的孩子,我一个也不会救!”白华英捏着手中锋利的刀,指着她的肚子,眸光冽冽。 赵斯年见状有些急了,但见她这架势,一时也被震住了,侯月容见他没说话,心不由的凉了一半,颤颤巍巍的朝白华英点了点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但你要她保我与孩子的性命!”无论到时候世子知道情况如何,只要她是嫡长子的生母,她就一定有机会翻盘! 毕竟想杀她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个人,那次勇安侯让赵斯年杀她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这一切,总归是要她自己去拼一把才行了!! 白华英的刀离她的肚子很近,刀尖抵着她的肚子,“你如今可没有资格来与我谈条件。” “你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告诉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未来到这世上看一眼,求你高抬贵手,你若是要打要杀,往后我悉听尊便!”侯月容知道她是来复仇的了,只可惜当初心慈手软,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物将来会成为她的威胁! 她原本想着,一个白府的嫡女,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能得多大的魄力,也敢来勇安侯府寻仇,可如今这个人拿刀抵着她的肚子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晚了,可她不甘心!! “孩子是无辜的!当时你可曾想过,她生的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你为了让他给你她腹中的孩子让位,惜下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如今要与我说无辜?” 赵斯年因着这话,缓缓的将衣袖子从侯月容的手里拽了出来,“你若是说实话,本世子或可向白小姐求个情,但你若是此时再有半句隐瞒,本世子必亲手掐死你。” 当初的事情,他一直不愿意面对,尽管这些日子他已经查的七七八八的,可如今清醒过来的他,又要如何向那两人殁了的人交待! 侯月容闻言忽的笑了,笑得有些颠狂,“哈哈哈掐死我?就像当初你掐死你嫡亲的长子那样吗?如今你们都想要我死,我也不妨告诉你们,那个奸夫就是我特意安排的!没想到啊,你先前那么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最后竟然信了!!” 赵斯年气得青筋直暴,凝着她满是厌恶,“这些年,本世子从未想过,昔日里青梅竹马的人,竟然如此恶心!当初锦明待你可亲如姊妹!” “亲如姊妹?她明知道我与你青梅竹马,若不是我家道中落,此时该成为世子妃的就是我!世子,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如今要因为她,连我与孩子与要杀了吗?”侯月容始终不敢相信,昔里的信誓旦旦的人,会到这个地步。 白华英顺势逼问侯月容,“当初她神智不清,是不是你给她下了药!” 侯月容瞧见他那张脸冷漠的样子,咬着牙认了,“我不过是在婆母面前说了几句罢了,她就想着法子的给她下药,只怕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婆母每日送去调理身子的药里头都下了东西,能让她神智不清,最后疯疯癫癫。” 赵斯年错愕的瞪着她,“一派胡言!母亲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锦明是我八抬大轿从侯府正门抬进来的世子妃!你竟敢污蔑我母亲!你可知是什么罪!” 白华英横了他一眼,冷笑道:“世子还真是护母心切!当初在公堂上,你母亲认了罪,如今你还不信!那好,容小娘,我问你,当初那奸夫一事的实情,侯夫人可知道!” 侯月容轻抚着肚子,疼得冷汗如雨下,“呵,这些年,府里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有哪件是不知道的?她为了侯府的掌家大权,为了她娘家的权势,为了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对封锦明痛下杀手!世子,这些我都知道,可……可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赵斯年凝着她,气急败坏,“一切竟然是你个贱人在背后搞的鬼!今日我便要你替她偿命!” 他猛的扣着侯月容的下巴,将药瓶打开来,侯月容慌张的挣扎着望向白华英,“你……你说过要让我们母子……平安的!!” 白华英慢条斯理的摸着指尖的刀,“我是说过要保你母子平安,但……也是在生产的情况下,如今若是赵世子要你性命,我也无可奈何。” 赵斯年猛的将那药全部倒进了她的嘴里,生产的痛再加上那药蚀骨的痛苦,侯月容险些疼昏了过去,她喃喃自语道:“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孩子,将来我就是世子妃!我是世子妃!” 白华英将刀在烛台上烧着,赵斯年丢了药瓶子,神色复杂,脚步虚晃着出了产房,他受了莫大的刺激,外头听见砰的一声响,有丫鬟忽的大声喊道:“不好了!!!世子投湖了,快来人呐。” 那守在里头的人全部都冲了出去,原本接生的稳婆一见她拿着刀,吓得直哆嗦,白华英横了她一眼,“滚。” 稳婆顿时吓得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赵斯年落了水,府里的人围着湖边寻人,好些护卫都跳进了湖里,春意融融的季节,湖水化了,还寒得很,众人也顾不得这些了,纷纷去湖里找人。 屋子里头,难得寂静了下来,白华英烫好了刀,缓缓的走近侯月容身旁,侯月容疼得蜷缩了起来,因着肚子大,所以行动不便。 白华英站在床头凝着她,冷笑道:“侯月容!当年你害我孩儿性命,今日我替我那孩子留些阴德,我不杀他,但你欠我们母子的性命,今天也该还了。” 侯月容错愕的瞪着她,瞧着她脸上的胎记,惊恐不已,“你……你是封锦明?不,不可能,她分明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是她!!” 白华英站定在床边,扣着她的手腕,扯了带子将她的右手绑在床头,那冰冷的触感令侯月容惊惧万分,加上那药性,宛如千万只蚂蚁在嘶咬。 “当初你让素秋将我扔进湖里,又差下人拿了长杆子将我往水里打,这些事,你莫不是全忘了?”她缓缓的扣着侯月容的另一只手,绑在了床的另一头。 侯月容疼得青筋进暴,目光狰狞,“封锦明!若不是你,世子妃就是我的!当初侯府可是下了聘的!若不是你横插一刀,若不是我家道中落,我何至于此?要你命的,也不是我,而是姑母!” 她痛苦的瞪着白华英,哆嗦着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夺了属于我的位置!如今你这个罪魁祸首,你竟然要杀我!我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华英缓缓的将她的腿也绑了起来,来到她身前冷笑道:“你始终在怪我,你可曾想过,让你为妾的是赵斯年?如今要留孩子的命,给你投了毒的亦是他!” 侯月容瞪着她,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斯年定是不得已的,当时他迎我进府为妾时就说过,假以时日,我就会当上侧妃,最后变成真正的世子妃,他娶你,不过是需要封家的势力罢了!封锦明,你死都比不过我,如今不人不鬼的,也想争过我不成!” 白华英朝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她想吐出来,却为时已晚,“你呕,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也如我这般生不如死!” 白华英扯开她的被子,被子里已经见了红了,她朝侯月容嗤笑道:“有一种死法,比死了更痛苦,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第426章 生女未生男 第426章 生女未生男 侯月容惊恐的瞪着她,“你……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不要碰我的孩子!否则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人竟然是封锦明!怎么会是封锦明,这分明就不是同一个人,侯月容觉得这是白华英恐吓她。 “放心,我不会害这个孩子!”白华英拿出锋利的刀,剖腹取子。 侯月容瞪着她不断的扭动,哭得泪人一般,“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害你,可如今婆母也死了,我……我顶多就是个参与者,我不是主谋,你大人大量,你放过我们母子!往后……往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赔罪。” 白华英的刀挪了挪,瞧着她腹部渐渐平静,目光沉了沉,“男人不忠不义,你看不清,往后你自然会看清楚!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恨他。你与孩子的性命,我暂时不会取,但往后如何,也凭你的造化。”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她总要给那个孩子积些德。 以她对赵斯年的了解,只怕侯月容往后的日子,都是恶梦! 她朝侯月容的身上扎了几针,又端了备好的麻沸散给她喂了下去,侯月容张了张嘴,沉沉的睡了过去,白华英在里头忙碌着,不多时院外的人便听见了一声孩子的啼哭,稳婆进屋时,就瞧见白华英正在给她缝着肚子,顿时两眼一番又晕了过去。 白华英利落的将孩子包好,府里的下人斗着胆子进来,侯月容新的贴身丫鬟见了扑通跪了下去,“白小姐,我家小娘……如何了?” 白华英扫了眼这丫鬟,动作轻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这个是害她之人所生的,孩子刚出生,整个人皱巴巴的,眉眼处却与赵斯年有几分相似,她再不愿看一眼,将孩子塞进了这丫鬟的怀里。 “母女平安,过片刻她就该醒了。”白华英嫌弃的擦了擦身上沾染的血,见有盆子,就着盆里的水费力的洗着手,不多时,盆里的水便染得通红。 下人将赵斯年从湖里捞了出来,惊呼着涌了上去,白华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缓步走了出去,外头的天色暗沉沉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惊蛰将至。 白华英来到赵斯年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都退下,赵世子命大,死不了。” 惊雷不放心的瞧着她,默了半响,将院里的人都唤了出去,白华英这才蹲下身子,瞧着瑟瑟发抖的人,冷笑道:“赵世子若是要寻死,我倒是可以代劳,不必玩这虚情假意的一套把戏。” 赵斯年蜷缩在地上,呜呜的竟哽咽着哭了起来,“那时的湖里,比现在还要冷。” 白华英瞧着这悔恨的神情,只觉得嘲讽,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要轻贱! “恭喜世子,母女平安。”白华英站起身,瞧着蜷缩的赵斯年,说不出的痛快,对付赵斯年一个,从来不是她的目标,她要整个侯府,从内里一点点的垮掉,一点点的腐朽,最后每个人都活得艰难困苦!!! 赵斯年缓缓的爬起身,扣着她的肩膀沉声道:“母女平安?你没杀她?” “世子待枕边人,可真是无情,当年待她,也是这样冷血无情。”白华英挥开他的手,他身形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错愕的瞧着白华英。 “你竟然不杀她……你演的这出戏,又是为何?就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冷血无情?”赵斯年站得直了些,扫了眼屋里正在哭泣的孩子,母女,呵,女儿。 “好玩罢了,赵世子,若无旁的事,我就告辞了。”白华英转身走进了长廊,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暗沉沉的天穹下。 屋子里的侯月容悠悠转醒,她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猛的摸向自己的肚子,“我……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封锦明!!你这个贱人,你还我孩子。” 丫鬟见状忙抱着孩子来到床边,“小娘,孩子在这儿,在这儿呢。” 侯月容瞧着这孩子,小心翼翼的抱了过来,“这是我的儿子!是勇安侯府的嫡长子!有了他在,往后,谁也不会再抢我的地位!!我的儿子!” 丫鬟面色有些为难,“小娘,你刚生了孩子,不能乱动,可得好生躺着,奴婢准备了些吃的。” 侯月容环顾四周,想起白华英的那些话,背后发寒,“她人呢?” 丫鬟将被子掖得严实了些,“白小姐已经走了,方才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跳了湖了,后来小娘生了孩子,白小姐又将世子救了回来,如今世子正在外头呢。” “我生了个儿子,世子为何不来见我?你去,去请世子来见我,就算是瞧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该与我见一面!我拼死生的可是他的嫡长子!”侯月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急切的往向外头,耐何外头只有风吹树影的婆娑音,并不见赵斯年。 丫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小声道:“小娘,这……这是位嫡小姐,并不是嫡长子。” 侯月容错愕的瞧着这个孩子,面目变得狰狞,“你胡说什么!我生的怎么可能不是儿子!明明那么多大夫都说是儿子,我喜欢吃酸的,酸儿辣女,怎么可能不是儿子!!!” 她手忙脚乱的扯开孩子的包被,瞧着怀里的孩子,目光一瞬间暗淡了,她一把揪住丫鬟,咬牙切齿,“不可能,怎么会是个女儿,我的孩子分明就是嫡长子!你们把我的孩子调包了是不是!” 丫鬟被她把了几个巴掌,跪在地上哭得厉害,“奴婢一直守在外头,确实没有调包,小娘,你瞧这孩子,眉眼都与世子极像,小娘,这确实是个嫡小姐。” “我要一个女儿有何用!!我要的是长子!!”侯月容掐着怀里的女儿,面容扭曲,“都是因为你,你若是个男孩,你爹爹定会过来瞧我!定会来瞧我的!!!” 丫鬟见她要掐死这孩子,不由吓了一跳,上前去要维护孩子,“小娘,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侯月容猛的想起了封锦明当初生的那个孩子,那是个男孩,再另上她世子妃的身份,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那她这个孩子算什么?一股恐惧感在她背后蔓延开来,她缩在被子里,抬手将孩子丢了出去。 那孩子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赵斯年在外头静静的听着里头的动静,见孩子被扔了,冲上前稳稳的抱住了这个孩子,这一瞬间,他恨不能回到当初,将那个孩子也抱在怀里! 他原本有自己的嫡长子了,可如今,他瞧着怀里的女儿,只觉得莫大的讽刺! “你身为人母,怎能杀自己的孩子!”赵斯年瞧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只觉得是莫大的讽刺,抬手将孩子递给了她的贴身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跪在一旁,“世子,是奴婢,是奴婢一时不小心被绊倒了,与容小娘无关,容小娘刚刚生完孩子,虚弱得很,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抱孩子,奴婢……都是奴婢的错。” 赵斯年冷冷的凝着她,“你倒是个忠心耿耿,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侯月容伸手拉着赵斯年的衣摆,哽咽着哭道:“世子,当真不念及你我的半点旧情吗?这些年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这孩子,也是为你生的。” 赵斯年嫌恶的欺近她,一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掐得她几乎要断气,“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害她!如今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我?你害死的,她是我的嫡长子!!” “我生一个赔你就是了!我也可以给你生很多孩子,世子……你怜惜怜惜我,你就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若是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可就没有活路了。”侯月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老太婆身上,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桩事会从白华英的口中再挖出来! “你凭你生的贱种,也配做我的嫡子?区区一个妾室生的庶女,连带出去,本世子都嫌丢人!来人,将这孩子锁了,没有本世子的允许,谁也不许再进出!”赵斯年一挥手,手下的人当即便行动了起来。 侯月容吓得脸色泛青,“世子……我与你二十余年青梅竹马,你当真要这样待我?这孩子还小……” 赵斯年掐着脖子的手又用了些力,面目里满是厌恶,“你也知道孩子还小?你害死本世子的世子妃与嫡长子,这两条命,你死一万次都不够!这一切,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 侯月容捏着他的手,张了张嘴,苦笑道:“你……怕是不知道,你那……那世子妃,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赵斯年的手猛的松了些,错愕的瞧着她,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希望,“你……胡说什么!” 侯月容将他的手掰开,咳了几声,挑了个舒坦的位置躺着,“世子想知道她如今在哪吗?咳咳,你不必想着去问白小姐了,她恨透了你,若不是想让我痛苦的活着,我早就死了,世子当时也盼着我死呢,可我偏偏不能如了你们的愿,我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眼前这个男人,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封锦明了,甚至为了封锦明,愿意容忍她活着,容忍她生下的这个庶女!她这么多年,自以为是的两小无猜,都不过是她自己强求来的罢了,既然什么都得不到,那她什么也不要了!! 赵斯年松了手,“她在哪?” “世子,这可是我最后的筹码了,我若是死了,你再也不知道她在哪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若是还想抱得美人归,我可以帮你,但我也有我的条件。”没有爱了,那就不谈爱了,侯月容心如死灰,硬撑着这一口气。 “你如今也配与我讲条件?本世子要查一件事,有的是手段!”赵斯年将衣袖子扯了回去。 第427章 争口气 第427章 争口气 侯月容苦笑着理了理凌乱的发,她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如今身心俱疲,连声音也沙哑了,“世子自然有法子,可些日子你一直在背着我查她的事,你可曾查出些什么?连璟王都查不出来的东西,你觉得,若是璟王比你更早重新再遇见他,璟王会不会将她带进王府。” 赵斯年脸色骤变,“你最好不要与本世子玩心机,否则……” 侯月容理了理衣袖子,狼狈里透出几分狠意,“我如今这个样子,若非是世子怜悯,早就死了,我与世子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会玩心机?” “她在哪?你若是说出来,先前的事,本世子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本世子的宠妾。该给你与这个孩子的,本世子一切自当照旧。”赵斯年对这个青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陌生,仿佛这些年从未了解过,让赵斯年厌恶至极。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一旦产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找到了她,你先前做过的事情,她也不会再原谅你了。”侯月容说起来,还要感谢白华英在她濒死之际给她留了一线,这一线就成了她在侯府里活下去的生机。 “这是我与她的事,与你无关,你若再敢对她不敬,我必让你生不如死。”赵斯年失了耐心,冷眼相逼。 侯月容苦笑道:“如今我浑身疼痛难忍,又刚生下孩子,世子若是想知道,那就等我身体恢复了,到时候我必会告诉世子实情。” “你最好不要再玩心机,惊雷,去给她请最好的大夫,再请个乳母照看孩子。”赵斯年扔下话,转身走出了这院子,他回头看了眼昔日里最爱的一处地方,如今竟充斥着满满当当的厌恶。 侯月容躺在床上,泪划过脸落入了耳中,随行的丫鬟心疼的替她擦了擦,“小娘,你这又是何苦。世子如今连小姐都不看一眼,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越发的艰难了。” 侯月容提着一口气,咬了咬牙,“我府上被毁,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我过够了,只是可笑,我与他这么多年的情义,如今竟是一个笑话!” “小娘,你瞧瞧小姐,其实生得真是好看。”她抱着孩子往床边凑了凑,侯月容厌恶的别过头去,“交给乳母,在我身体恢复好这段时间,我不想再瞧见她。” 她要的是个男孩,而不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女儿,可如今不论如何,女儿也是赵斯年与她的血脉,只要这个孩子出息些,到时候定也能得赵斯年几眼。 丫鬟叹了叹气,将孩子抱了下去,侯月容盯着二人的背影,双拳紧握。 夜色渐渐的爬上来,白华英出了侯府,就撞上了璟王的马车,这马车很低调,并没有璟王府的标志,但白华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犹豫着要不要上车时,车帘子突然打开,璟王沉着脸,“上车。” 白华英只得揪着手指头上了马车,坐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无措。 璟王倚着软枕,瞧着她坐得远,顿时来了火,“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坐过来!” 白华英往他身旁挪了挪,“侯月容生了,我是过来……过来……”她总不能说是过来要人性命。 璟王将她一把拉到身旁,“过来杀人的?那也该多带些人才是,不如你拿着剑,我带着人,屠了侯府满门?”他心里是有气的,但瞧着她这做错事的模样,又什么气都没有了。 白华英往一旁挪了挪,尽量与他隔得远些,“侯月容生了,是个女儿,孩子还小,需要娘,所以我……我没杀她。” “我家明儿什么时候这么仁善了?”璟王扯了衣袍盖在她身上,也盖去了那隐约里染上的一些血渍。这样污秽的东西,他看着伤眼睛。 白华英拂开他的手,沉声道:“赵斯年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如今不可能再像往常那样待她,感情破裂,远比活着更加令她痛苦,更何况……她生的是个女儿。侯府也不重男轻女,但侯月容生的是个庶女,她连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了。我要的,是整个侯府。” 璟王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你就如此笃定她到时候会与你里应外合搞垮侯府?” “侯府如今有实权,官家都无法轻易动摇,可若是从内里开始,那便是……轻而易举了。放心,不出半个月,她必会请我入府。”白华英径自倒了盏茶,闷了两口,挑开帘子瞧着外边,外边点着灯,往事亦如走马观灯一般一闪而过。 曾经的情爱,在这一刻,连回忆都变得让人厌恶。 她是没有想过,赵斯年竟也有跳湖的一天,她只觉得嘲讽,可笑,厌恶!一个连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都能下得去手,当初以为是个儿子拼命也要护着那个孩子,可如今知道是个女儿了,却连看也不愿再看一眼了。呵,男人。 白华英回头看了眼璟王,哼了一声,璟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粗粝的指摩擦着她嫩生生的脸,“怎么?对我如今是有什么意见?若是有大可一提,我瞧瞧,改不改得了。” “没意见,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哪敢有意见,天色不早了,王爷快送我去叶府,再晚些,玉如该着急了。” 璟王瞧着她身上的衣裳,挑了挑眉,“你要带着这一身的血回叶府?” “烨罗,你去找个裁缝店,瞧瞧有没有我能穿的。”白华英擦了擦衣上的血迹,这风一吹,血迹哪里还擦得干净,白华英有些头疼,这个样子回叶府还得了!! “如今只怕是没有你的衣服了,说来也巧,我这儿倒是备了一套。”璟王曲指点了点旁边的盒子,目光微眯了眯,别有用意。 “你哪儿来的衣服?”白华英忽的想起那时候在王府里呆了两日,璟王差人弄了一屋子的衣裳给她,他以为寻常姑娘喜欢的,她也该是喜欢的。 “试试。”璟王将盖子打开,里头的衣服由里到外一应俱全,她瞧着那个月牙色的肚兜,脸色涨得通红,“你!你怎么能拿这……” “有何不可?这是给未来王妃的衣服,怎么?不喜欢?”璟王将衣服挑了起来,递到她跟前。 白华英夺过衣服,羞得脸色通红,“你在这儿我还怎么换衣裳。你背过去,我把你眼睛蒙起来。” 她挑了一根发带,扯了扯,璟王侧过身去,打趣道:“我对豆芽菜没兴趣。” 白华英将发带系在璟王眼睛处,打了个重重的结,“你可不能偷看!” 璟王微微颌首,“放心,我在你跟前,可是个正人君子,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不强求。” 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白华英不知道那块发带是透明的纱质的,夜色里璟王的视线好,他就这么正八经的坐得稳稳当当的,瞧着她一件件的将衣裳解了下来,又一件件的穿上。 马车里的温度高了些,璟王扯了扯衣领,白华英正忙着系腰间的系带,没注意到璟王的动作,马车里的光线暗,白华英一个系带弄了好一会儿也没理清楚,璟王忽的伸出手替她系上了。 “多谢……”白华英笑盈盈的抬头,脸色猛的僵住了,她拍开璟王的手退了两步,“你!你不是看不见吗!” 璟王解了发带递给她,温声道:“确实什么也没瞧见。”只依稀里瞧见一个形状,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格外的诱惑人心。白华英麻利的将最后一件外衣穿好,瞧着他气得直跳脚,“你个登徒子!!” “怎么就成登徒子了?我们可是成了亲,拜了堂的。”他笑盈盈的瞧着懊恼的白华英,心情大好。 白华英正欲发脾气,马车忽的停了,“白小姐,叶府到了。” 白华英闻言只得停了脚步,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等着,我回来再同你算帐。” “随时恭候。”璟王倚着软塌,坐得随性了些,马车外灯火通明,将她泛着粉色的脸照得越发的诱人,白华英被他这目光惊得逃似的下了马车。 她踉跄着回了叶府,璟王瞧着她那套衣裳,朝烨罗叮嘱道:“王妃的嫁衣,你去知会绣坊司,就依着如今的尺寸做。本王要的是一件天下最好的嫁衣。” “是,属下这就吩咐人过去盯着。只是……如今瞧着白小姐这个架势,这……这嫁衣,会不会太早了些。”烨罗瞧着气乎乎走了的人,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这嫁衣要多久?”璟王如今眼底带着笑,跟明天就要娶王妃似的,烨罗在一旁心情忐忑,不知道该不该打击一下自家王爷的积极性。 “大概要一百零八天,上百个绣娘连夜赶工,若是再慢一些的话,就要近一年的功夫了。”这还是在朝堂上没有大型的礼服要赶制的前提下。 “一百零八天,够了。”璟王合上车窗,马车缓缓的驶离了叶府的大门,同样过来了的,还有霍燕堂,他先前因着沟渠一事受了奖,如今正到处得瑟呢,夜里听说白华英在这儿,便凑了过来,瞧个热闹。 霍燕堂在叶府里转了一大圈,最后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她,她拿着个酒杯,正在饮酒,心情似乎不错,这会子斜斜的倚着,像个潇洒的大侠。 封锦兰坐在她身旁,磕着瓜子儿,正聊着事儿,“这凤姜都嫁了,你也得抓点紧了,可别跟我似的,到时候成了个老姑娘。”霍燕堂听了,顿时乐了,“我可没瞧见过这么漂亮的老姑娘。” 第428章 一物降一物 第428章 一物降一物 封锦兰斜了他一眼,拿了块糕点砸了过去,“二公子有空来这儿了?” 霍燕堂望向白华英搓了手打趣道:“路过,见这叶府今日与霍家议亲,所以过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儿,保不齐过些日子,我也能遇见个妙人儿,将她娶回家去呢。” 白华英提着酒瓶子晃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笑盈盈的,“想不到,浪荡公子爷,竟然想收心了,啧,我可得替上京的姑娘谢谢你。” 霍燕堂也不在意她压了自个一头,朝她打趣道:“上回你的话还没告诉我呢,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是不是与该说一说了,璟王这心仪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藏得可真是深,我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什么来,啧,没准是个真绝色。” 白华英低头瞧了瞧酒杯中自个的倒影,真绝色?真绝还差不多,绝色她是真半点没瞧出来。 “你真想知道?你就不怕王爷到时候灭口?”白华英的手轻飘飘的在他脖子上抹了一记,一股寒意从霍燕堂身后窜了起来,他打了个哆嗦,“这么可怕?” “那是自然,你若是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白华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姑娘家少有的冷香混着酒,钻进了霍燕堂的鼻子,他与白华英醉酒朦胧的视线忽的对上了,夜里灯盏昏暗,霍燕堂眨了眨眼,心里忽的跳得乱了一拍,他仓皇的起身。 “我那什么,我……我还有事,沟渠还没修好,我得去盯着点,王爷的事,咱们下回,下回再聊。”他转身欲走,砰的一声又撞上了栏杆,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封锦兰狐疑的瞧着他,笑得桃花朵朵,“哈哈哈哈,二公子急什么,沟渠里又没有美人等着你,你可慢着些,别摔得鼻青脸肿的,到时候美人不认得你了。” 霍燕堂捂着额头,飞快的跑了,那速度,连叶府大公子唤他他都没留住脚步。 白华英捏着酒杯,也是云里雾里的,不过跑了也好,省得他再问了。正笑着,叶凤姜招呼完了这些个亲戚过来,靠在白华英纤细的背上,“太累了,成亲的时候更累。你们到时候若是要成亲,可得喊上我,这里头的门道,我可都清得着了。” “那是自然。只是我良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浪迹天涯,一时半会怕是找不着回来的路咯。“封锦兰眼底闪过一丝落没,又笑了笑,掩盖了过去。 可白华英瞧得真切啊,她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些什么事。她扶了叶凤姜坐下打趣道:“三日后你可就是妇道人家了,同咱们这些小女子,可就不一样了。” 叶凤姜笑得眉眼弯弯,正说着,有府里的下人端了果子过来,“霍大公子路过一品阁亲去为小姐买的,还热着呢,小姐快尝尝。” 叶凤姜轻笑了笑,拿了个果子点心尝了尝,眸色微亮,“他……还说了些什么?” “大公子说,三日后成了亲,往后就请小姐不必介怀了,大公子定会照顾好小姐,小姐,这霍家大公子可真是上心,今日订亲的时候瞧着,也是个谦谦君子,一表人才呢,与小姐真是相衬。”如今是订亲的好日子,这样男才女貌的话她不知听了多少。 她内心起了些波澜,捏着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拂了拂手,“我知道了,你下去。” 白华英拿起块点心,回想起郑元风想送给她的那个剑穗子,如今霍大公子待她极好,那些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免往后再生事端。 几人在院里闲聊打趣,这是叶凤姜为人儿女时不可多得的日子了,毕竟三日后就要出嫁了,白华英在这儿陪了她许久,直至老太太差人来催了,她才领着白玉如要回伯爵府。 叶凤姜依依不舍的将几人送到了门口,白华英望向封锦兰,将她拉到身旁,与叶凤姜道了别,这才拽着她回了马车里。 封锦兰狐疑的坐下,“怎么了?神秘兮兮的。” 白华英盯着她的眼睛,忽的问:“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哥哥?” 封锦兰垂眸,揪着帕子低声道:“倒也……也谈不上是多喜欢,这些日子没有提起他,印象里这人也淡了许多了,华英,咱们是姊妹,我也不瞒你,我总觉得你大哥哥他……他像一个人。” 白华英心里咯噔了一下,合着自家大哥是个替代品?“像谁?”这么多年了,先前也没听说她有过一段什么特别的事儿,无非就是行走江湖的事儿,可行走江湖也是在豫州,她可是连豫州都没出成的。 封锦兰看了她一眼,扭扭捏捏,“我觉得他有些像我大姐姐……可这会子,我觉得你更像我大姐姐了,先前你喊我小宝,你是怎么知道我小名的?”这名子连她爹娘都没听过,只是封锦明担心她,两个人在时,才喊的。 白华英倒了盏茶,抿了一口,朝她笑了笑,“我……先前听你大姐姐提起过小宝,后来才知道那是你的小名。”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有其他的 封锦兰狐疑的瞧着她,“我大姐姐连这个都同你说了?她可还说了些什么?” 白华英忽的握着她冰冷的手,目光里满是温柔,“她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早些寻个好人家。对了,你母亲……近来还好吗?” 封锦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吓着了,“我姐姐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每回回来都是与我练武,你是不知道,我每回都被她压着打,这些年就没赢过,我这些年在府里苦练武艺,原想着同她再打一场,可如今……输也好赢也好,都没有意义了。” 她叹了叹气,将手收了回去,“我母亲近来总挂念你,你若是得了空就去瞧瞧她,近来她的身体,也不大如前了。” 白华英心里猛的被揪了起来,“怎么会?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原先是好的,可我后来不是去救疫了吗?母亲每日担心受怕的,说来也奇怪,她原本是不许我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听说你也去了,就让我一块儿过去了。你不嫁给我大哥哥,真的可惜,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咱们对换嘛,你嫁给我大哥哥,我嫁给你大哥哥,这样你也是嫂子,我也是嫂子,多好。” 封锦兰的小算盘打得铮铮响,瞧着白华英笑得眉不见眼的。 白华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哭笑不得,“哪里有这样的说法,你先回去,我明日就来封家瞧瞧。” 她始终心系老母亲的病情,如今夜深了,老太太又一直催,白华英一时也脱不开身了。 封锦兰见马车停了,便下了马车,趴在车窗边笑道:“咱们可说定了,明天我等你过来,咱们互嫁的事儿,不如你也考虑考虑,你哥哥呢,我也挺喜欢的,无论他能不能高中,你若是愿意嫁给我大哥哥,我就嫁给你哥哥。” 封锦兰扔了话,转身笑盈盈的跑回了府,探雪跟在她身后,进了府便将大门合上了。 白华英揉着眉心,有些头疼,白玉如坐在一旁,半响没插上话,眼下见了这架势,不由打趣道:“其实封小姐说的也挺有意思的,封大公子才华横溢,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姐姐,不如你也考虑考虑。”白玉如对她与璟王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只当是寻常的事儿。 “不要胡说,让人听见了,平白污了封大公子的名声。”让她嫁给她大哥……白华英是没有这样的魄力,可以将世俗视而不见。 白玉如坐得离她近了些,低声道:“你先前去侯府,回来没一会儿,我就听人说赵世子的那个宠妾生了,生的还是个女儿呢。啧,也是报应,先前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如今得了个闺女,这往后若是生不得了,不是后继无人。侯爷也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呢。” 白华英闭目养神,“外头的事,不要传,免得被人利用。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能赶上叶家与霍家的大婚。不过我听说路上不大顺遂,具体是个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了,但愿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叹了叹气,心里总有些不安生。 马车一路奔回了伯爵府,府里老太太备了膳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朝她招了招手,“怎么才回来?在叶府吃的可还习惯?叶家的根是在苏州一带,吃的菜远不如咱们这边的口味重,想来你也没好好吃,今日封公子从豫州送了些鱼过来,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老太太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封温城,白华英知道她的心思,可她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她坐在老太太身旁,瞧着那鱼没动筷子,“外祖母,这鱼还是算了,我在叶府的时候就吃了一回,眼下有些腻了。瞧着胃里总难受。” 老太太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由叮嘱道:“将鱼辙了,明日再重新做些新的样式来,那鱼丸子炸起来吃,也是不错的,明天你尝尝?” “我最近不大想吃鱼,外祖母,这汤不错,你尝尝。”她抬手给老太太盛了碗汤。 老太太瞧着叹了叹气,“你这丫头,明知道我是个什么意思,还要来膈应我!这封家大公子知书达理,为人豁达,待你又细致周到,最要紧的是封家的婆母也好相与,外祖母这是在替你筹划。” “我近两年,没考虑成亲的事,外祖母,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也想多陪陪你,你怎么还总要将我往外赶,你若是觉得我碍了你的眼了,那我可就走了。”她搁了筷子,嘟着小嘴背过身去,可爱得很,看得老太太心都揪了。 “好好好,今日不提了,不提了,咱们华儿要嫁给谁,咱们再细细的挑一挑,这过个两年,没准还能有个更好的出来,不急啊,来来来,用饭用饭。”老太太平日里对老伯爷凶得很,为人处事又高高在上的,如今低着身子,温着语气的哄外孙女,真是一物降一物。 第429章 大哥哥归府 第429章 大哥哥归府 伯爵府老太太拿她当命似的,她不愿意嫁人也由着她,心里却暗自提着一口气,璟王待她只旁是有旁的心思,如今拖得越久,对她越是不利,还是要早早断了璟王的念想才好。 用了饭,白华英送了老太太回屋,哄着老太太用了药,这才离了东院,秀心在一旁瞧着她,欲言又止,她是想回小姐身旁的,可如今老太太身旁也没个放心的人,她只能替小姐看顾着了。 白华英见秀心满眼希冀,不由温声安抚道:“外祖母身旁没什么人,那丫头对她也不熟悉,只有你在外祖母身旁,我才最安心,我这儿还有翠青在,不碍事,这些日子在府里,你多受累些了,往后在伯爵府历练有成,我再接你回来,替我管事儿。” 秀心闻言哽咽着道:“奴婢明白,奴婢在小姐身旁照顾了这么多年,如今小姐变化颇大,奴婢也是放心的,老太太这儿,我定会细心照看着。” “那就好。”白华英又与她说了些安抚的话,这才转身回了院里,天色不早了,院里的人都歇了好些了,翠青伺候着她歇下,便守到了床边打盹。 月落太阳升,晃眼又过一夜,白华英睡得晚了些,起的也就晚了些,翠青将屋里里外外的收拾妥当了,白玉如急匆匆的打外头跑了进来,见她还在睡着,便去拉她的被子,“快起来快起来。大哥哥回来了,父亲也回来了!他们日夜兼程,赶回来了!!” 白华英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呵欠,“好困,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敬辰哥哥回来了,父亲也回来了,北域雪灾一事立了功,这会子已经进宫得了赏回来了,祖母差人来接咱们了,快些。”白玉如高兴的眉眼弯弯,喜上眉梢。 白华英一个激灵,“大哥回来了?不是要三日后吗?怎么这么快。” “是信来得晚了,掐着日子算,若是赶得快些的话,应当是今日回的。”白玉如拿了衣服给她穿,同个管家婆似的,红杏在门口瞧着这姊妹和睦了,心里也高兴。 待梳妆完毕,白华英便要出门,来到门口,又顿了顿,望向闻声赶来的老太太,“外祖母,府里有事,我去瞧瞧,晚些和大哥哥一起回来。” 老太太来到她身旁,温声道:“你起的晚,还没用膳呢,这点带着路上吃。别饿着了。” “好,多谢外祖母。”白华英接过那盒点心,欢喜的上了马车。 老太太凝着那辆马车,眯了眯眼,朝身旁的秀心淡道:“你去吩咐一声,让白府的那几个人都仔细着些,那起子小人可没有一个省心的。还有白玉如这丫头,八面玲珑的,不得不防着些。” 秀心狐疑道:“二小姐与小姐这样要好……”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这小妮子的心可藏得深得很,别小瞧了她,多盯着些总是好的。”她可就这么一个外孙女,万不能出了事!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因着靖安伯生的是独女,所以到了孙子辈儿,对外孙女还是格外的偏爱些,不过也不打紧,白敬辰可是个宠妹如痴的男人。 白华英坐在马车上,焦急的瞧着前头,马车绕了一圈才回了白府,此时白府里正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来来往往的人络驿不绝,白敬辰站在门口,与人打招呼将人迎进去,又眼巴巴的瞧着前方,见马车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白华英等马车停住,就从马车里跑了出来,“大哥。” 白敬辰比先前要削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不少,想是日夜赶路导致的,但身体要比先前的结实不少,他稳稳的接住扑过来的妹妹,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晚些再与你算帐。” 白华英嘟着嘴,揪了揪他的衣袖子,“大哥,我错了,疫病的事,我不该冲在前头,你不要生气,你瞧我眼下不是好好的嘛,我救了好多人呢。” 白敬辰冷哼了哼,“如今说起来,你可是南豫郡主了,我这个哥哥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喊。” 白华英挽着他的手臂,撒娇的蹭啊蹭,“哥……你就不要打趣我了,不管我是阿猫阿狗也好你都是我哥哥,你可逃不掉。” 白敬辰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脸,“好了,回来就好。先进去再说,外头人多闹腾。” 白玉如站在一旁满眼羡慕,她望向在里头同一群诗客对诗的白玉松,不由苦笑了笑,这个嫡亲的弟弟,一直对她是有怨恨的,无论她这些年做什么,他也不会再正眼看一下了。 白华英与白敬辰一进白府,那玉松瞧见了,顿时喜气洋洋的扑了过来,“大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想去伯爵府里寻你,祖母又不让,我可想你了。” 他拉着白华英不肯放心,一旁的白玉如瞧着,心里苦涩得很。 白华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你怎么同诗客们对上诗了?” “闲来无聊,同他们玩玩,对了,你快去院里瞧瞧,三姐姐……正寻死觅活的呢,也不知道吵什么,吵得可厉害了,祖母也生了好大的气,外头有人在,所以现下才是大哥在这儿照看客人。”白玉松是个孩子,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的门道她不清楚。 白华英看了眼院里的人,弯身朝白玉松叮嘱道:“这些事可不能让旁人知道了,玉松可是个大人了,这府里的宾客你也要去招待,我去松鹤堂瞧瞧。”她 白玉松笑得越发的开心了,“我真的是大人了吗?母亲总说我是个孩子,什么都不让我弄,怕我搞砸了。” “就算是搞砸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相信你,去。”她哄得白玉松信心备增,一溜烟的跑去了,瞧着他那作揖的架势,倒是有几分大人的意思了。 白华英瞧着,心里很是欣慰,“大哥,我去后院瞧瞧,前院就交给你和玉如了。” 白玉如这会子才得了机会应话,都安排好了,白华英急匆匆的去了松鹤堂,松鹤堂内东西砸的一片狼藉,白秋兰跪在地上,脸上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她哭哭啼啼的,芹小娘抱着她,母女两瞧着可怜巴巴的。 白父坐在首位,瞧着老太太沉声道:“赵世子虽有权势,可这人兰儿不能嫁!她是我嫡亲的女儿,我最疼的就是这个了,我怎么会害她!母亲,你不能只考虑兰儿,你也要考虑考虑儿子我!” 老太太脸一横,冷笑道:“那侯府送了这么多的嫁妆过来,兰儿有什么嫁不得的?我看你就是不疼你这个孩子!你可不要忘了,这孩子于你亦有救命之恩!” 白耀辉黑着脸,扫了眼哭哭啼啼的母女两烦燥不已,“侯府这门亲事,不能同意!她若是要嫁个旁的,我定舍了这张脸也要为她求来,侯府不行!” 白秋兰站起身,哭得抽抽噎噎的,“我喜欢赵世子,为什么嫁不得他,他同我说过,府里的那个不过是个妾!我嫁过去了,就是侧妃!更何况那个人生的还是个女儿,我将来若是嫁过去生个儿子,往后我的儿子就再也不是庶出了!!” “混帐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张嘴闭嘴嫡庶?庶女怎么了?这些年我可有因你是庶出待你凶过半分?你祖母也待你掏心掏肺!!”白父见她这个样子,险些气吐血! 白秋兰哽咽着道:“要是不让我嫁给赵世子,那我宁愿去死!我死给你们看!!” 她擦了把眼泪,转身就要去撞柱子,白华英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了回去,“怎么?赵世子就这么好?你非他不可?” 白秋兰见是她,更气了,“要不是你当初从中作梗,也不会到这一步!我要是嫁不了侯府,你也别想再嫁出去!大不了出嫁剪了头发当姑子!” 白华英闻言笑道:“好啊,我不嫁你也不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日就去当姑子?也省得你在这儿无理取闹寻死觅活的了。” 白秋兰气得脸色铁青,“你说谁寻死觅活!我若是嫁不了想嫁的人,寻个匹夫草草一生,我宁可死!父亲,你历来是最疼我,那可是侯府为什么不让我嫁!!” 白耀辉恨铁不成钢的凝着她,“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母亲,这些聘礼,你赶紧退回去,省得到时候夜长梦多。” 老太太沉着脸,无奈道:“退不了了,若是你回来之前就退了,倒是不打紧,可如今你要退了,别人要怎么看咱们白府?你如今可是侍郎中了,只怕外人会说咱们府里升了官了,所以瞧不上侯府的人了,勇安侯与你们一并回来的,他的态度如何,你们也是看着的。” 勇安侯身上有伤,但还是来了一趟白府,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白父一时陷入两难,“母亲,这门婚事,不能要!你要想,如儿已经要嫁给太子了,若兰儿再嫁给世子,这……这太子与世子之间如今党派相争,咱们哪一队都不能轻易站了去。” 白父头大得很,瞧着这个庶女,头大,“若当时世子与太子殿下仁是一党,那无所谓,可如今,侯府扶持荣王,这些都已经到了明面上了!这门亲事,咱们接不得,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将这门亲事退了!” 白秋兰见状慌道:“不能退!我不要!父亲,我与世子是……是真心的,论这些朝堂上的东西作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因为这些东西,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吗?”她要当的是世子妃! “混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醒悟,来人,将三小姐送回院里去,严加照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将人放出来!让她好生的反省反省。”白父如今升了官了,面若春风,哪知一回来就是这么些糟心事,眼下心情就很不好了。 第430章 璟王受伤 第430章 璟王受伤 白华英没想到,白父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看来这一次去北域,还是有所收获的。 白秋兰被拉了下去,她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的,下人实在没法子了,担心外头的人听见,所以抬手就捂了她的嘴,芹小娘无奈的望了眼老太太,老太太示意她先下去,芹小娘不得已,只得先退下了,这聘礼先按住,旁的事,晚上再从长计。 芹小娘一走,白父的脸色又好了些,他拍了拍白华英的肩,抬手替她系了披风的系带,不由感叹道:“为父此次升官,也是亏得你与玉如能舍身救疫,好孩子,真给为父长脸,当初是为父一时糊涂了,没有颜面再见你母亲,所以对你生愧疚,一直忽略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白家的嫡女。” 白华英只是苦涩的笑了笑,“这些都是女儿应当做的。”白华英要做这么多,才能得一句赞赏,可白秋兰不一样,她只要哭一哭,撒个娇,一切都会顺着她。 到底白华英是个苦命的人,若是没有她的出现,或许还是个在小院里玩泥巴砸人,被人骗进池子里去的傻子,她重生到了白华英的身上,却不知,谁是谁的救赎呢。 老太太沉着脸叹了叹气,朝二人道:“华儿是个争气的,秋兰这孩子,如今是越发不成个样子了,如今既然有侯府来提亲,那也是她的造化,这门亲事,暂且搁置,这些事忙完了再说。” “母亲,此事事关儿子的前程,母亲可不要犯了糊涂,前院还有事,华儿,你与我一同去。”白父走在前头,走得慢,等着她并排了,才稍快了些。 他长长的叹了声气,“此次回来,亏得你安排了战晋在身边,咱们遇见了不少刺杀啊,华儿,你三妹妹的婚事,你怎么看?” “父亲要听实话?”白华英站在一旁,她的个子随了母亲,高挑修长,但年岁尚小,还显得有些稚嫩。 “嗯?为父像是只听得进假话的人?说真话。”白耀辉一路听说了女儿的事迹,也喝过上京派发下去的,预防疫病的药,他这一路以白华英是他府中嫡女自居,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荣耀!! “真话,眼下朝中太子的局势不明朗,二妹妹嫁过去了往后的事难说,世子一直是支持荣王的,到时候若是荣王成了呢?二妹妹嫁过去,未必没有一丝机会。”白华英目光沉静的瞧着前方,老父亲站在她身旁,从她知道她参与了救疫开始,他对这个女儿才算是真正的刮目相看了。 “可……若是白府选择了侯府与太子,只怕朝中要生事端。”再怎么着也不能当墙头草不是。 “这话不假,不过父亲若是两个女儿分嫁两派,自然也就中立了,不过……如今官家只怕是容忍不了侯府多久了,父亲此番在北域,想必也是得了不少消息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死拦着不让女儿嫁。 “你说的不假,唉,可惜你祖母与这蠢货还以为侯府多好!”老父亲是恨铁不成钢。 “其实在私情上考虑,我也不支持三妹妹嫁入侯府,那位世子生得不错,家境不错,如今府里又没有婆母,但那世子品性不端,府里又有宠妾,往后嫁过去,必是要吃亏的。”白华英与白父坐在一处亭中,细聊了起来。 白父叹了叹气,“是这个理儿,如今先将她关起来,等侯府的风向过了再说。” “也只能是这样了,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再者,过几日,大哥哥就要去参加春闱了。凡事等春闱之后再说,可不能因为这些事,再影响了他们考春闱。”白华英替白父斟了盏茶,发现白父额间多了几缕白头发了。 白父接过茶饮了两口,瞧着她默了片刻,才道:“我听闻,封家大公子对你照顾有加,如今你二妹妹三妹妹都有了人选了,你可有心仪的?” 白华英摸了摸脸,讪笑道:“我这样的容貌,哪有人会喜欢,我还是安安心心的在府里照顾外祖母,她年纪大了,身旁没个人,日子过得也艰苦的。” “我儿如今是郡主,谁敢瞧不上?再者说了,如今为父已是侍郎中,再过半年后,必然能升至侍郎了,与封家,也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了,那封家夫人有几回去见了你外祖母,我瞧着这事儿八九也能谈谈。你的意思呢?”白父对封家简直高度赞赏,可比嫁给太子还要让人兴奋! 那是百年文坛士族,封氏,这些个科考的里头,不少都是出自豫州一带呢。 “父亲,封大公子是个好人,才华横溢,只是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耽误了他的好。前院还有事儿,我先去了。”白华英起身欲走,白父忽的又唤住她,“华儿,你这一身的医术,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华英僵在原地,又转过身去,“我与封大小姐先前是熟,她教了我一些,至于这救疫……都是外头传的,我哪里有这么厉害,无非是帮着魏公子端端药递递银针罢了,都是魏公子抬举,将这些声名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事到如今,也没瞧见有人来寻我瞧病的。我若真是比神医还厉害,咱们白府的门槛都要破了。” 白父一想,觉得也在理,不由颌首道:“这倒是多亏了魏公子了,行了,你去。” 白华英这会子是逃过一劫,麻利的就去了前院,前院来的都是些来露个脸讨人情的,真正来恭喜的,实在没几个,白华英笑着与人寒暄,这一天的功夫,脸都笑僵了。 直到夜色将至,才将最后一拔人打发走了,伯爵府的老太太一见夜深了,就唤人来请她回去,白家的老太太哪里愿意放过这个香勃勃。当即又将白华英留了下来,及至后半夜,伯爵府老太太说是身体不适,又将白华英与白敬辰唤走了,气得老太太手里的拐都要砸断了。 白华英急匆匆的赶回府里,却瞧见老太太正好端端的坐着,在她跟前的小碳盆上还搁着一个茶壶,煮得茶香四溢的。 白华英瞧着这架势,哭笑不得,“外祖母真是个孩子,白府的老太太可气得不轻呢。” 老太太将她拉到身旁捂了捂手,“许久不见了,敬辰这孩子长得壮实了不少,不错,年轻人自是要好生的历练。” 老伯爷在一旁烤着火,瞧他这气度,不由赞同道:“到底出去了一趟,如今可不大一样了,过几日就是春闱了,你可有把握?” 白敬辰剥了个果子塞给妹妹,“春闱的试题,我做了不少,此次去北域,倒是有些收获。”白敬辰一时也没敢说,侯府这会子怕是要谋逆了,偏偏三妹妹是个死心眼的,非要嫁给赵斯年!到时候若是真的嫁了,只怕白家也会受牵连! “哦?倒是说说看,你都得了些什么收获……嗯,去书房,正好还有些题考考你。”老伯爷对这个外孙的期待值还是很高的,处处都替这个外孙子着想。 白华英打着呵欠,倚在老太太身旁,“外祖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老太太塞了个点心给她,一脸的慈爱,“傻孩子,这白家的人能有几个安了好心的?你年岁尚小,我是担心你到时候吃了亏!翠青这孩子,又不会武功,倒是秀心,会些三脚猫的拳头功夫,不如将人与你换一换。” “那可不行,翠青这孩子心思单纯,在祖母身旁,只怕处处要惹事,秀心伺候人周全,我也放心。”她打了个呵欠,跑了一天了,这会子昏昏欲睡。 老太太见状也不留她了,唤了她回宝院歇息去了。 院里无论白华英在不在,院里的丫鬟下人都是一如既往的要收拾妥当,要备水备膳等着她回来,这是老太太在府里的头一条要紧的规矩,时间一长,都知道老太太对这外孙女重视,都不敢轻慢了去。 白华英回院里洗漱完,退了些下人,与翠青在屋子里头,正准备歇息了,那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璟王嫌熟的跳窗户来到她身旁,“小话本还没瞧完?” 白华英将书收了起来,奈何璟王瞧见了几句,不由笑道:“莺红柳绿春宵度……啧,白小姐原来喜欢瞧这样的话本子,下回我去挑一些,给你送来,你多学一学,也是好的。” 白华英将书合上扔在一旁,“不过是顺手拿的,瞎看两眼,我学这些做什么!倒是王爷,夜半三更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今儿可是回了白家的。” 璟王在她身旁挨着她坐下,接过翠青递的茶抿了一口,“外出公干刚回来,恰巧见你回伯爵府,就一路护送白小姐回了府。” 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让王爷护送,我可不敢,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 璟王起身走了两步,忽的倒在她塌上,她吓了一跳,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身后染了血,顿时吓得脸色泛白,“顾璟云!!怎么回事!!” 她扣上璟王的脉,发现他脉像混乱,白华英只得叮嘱翠青,“不要声张,去将药寻来,再打一盆热水,还有纱布,烈酒……” 翠青退了出去收拾,白华英利落的给璟王解了衣,烨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白华英瞧着他背上的箭,那箭已经折断了,只有箭头还卡在皮肤里,瞧着格外渗人。 “烨罗,他伤的这么重,不回府去找大夫,来这儿做什么!还有,这伤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最好一字不差的都交待一遍。”白华英眯了眯眼,瞧着这个箭头,箭头很锋利,还有倒勾,这要是取出来,不得疼过去半条命! 烨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千里奔袭,本是要去一趟北境的调查鞑子一事,可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同那……那小可汗淑叔手下的悍将遇上了,打了一架,他们武器精良,我们勉强才逃了出来。此事非同小可,白小姐,千万要保密。” 白华英眯着眼冷笑道:“又是鞑子!只怕是有人想里应外合,置璟王于死地!”皇后为了荣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将来若是成了天下之主,只怕天下都要毁在她手里!! 第431章 兄弟堵墙 第431章 兄弟堵墙 烨罗瞧着那身上的伤重重的呼了声气,“鞑子兵强马壮,也就是王爷领兵这些年,才将鞑子赶了出去,如今王爷这伤,怎么样了?” “万幸箭上没有毒,只是取这东西出来,要费些力气!这样的情况不请大夫,往我这儿跑什么!”白华英用纱布围着箭伤四周,翠青将伤药一应东西都备了过来。 白华英替他清洗伤口,最后取出尖而细的刀将他的箭挑了出来,璟王疼得闷哼了一声,他侧过头瞧着白华英,满头大汗,忽的笑了笑。 白华英将箭扔进水里,晃了晃手中的烈酒,“这烈酒疼得很,你忍着些。” 话音一落那酒就倒了下去,璟王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没吭声,白华英迅速上了药,用白纱给他包了起来。 处理好伤口,璟王这才坐起身,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不过是小伤,与战场相比,算不得什么,若是大张旗鼓,鞑子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白华英将帕子递给翠青,瞧着他气道:“你武功不是很高,还能让这些东西伤着你?” “大意了。”璟王坐得正了些,将衣服穿了回去,瞧她担忧又气愤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不碍事,这箭头我瞧瞧。” 她从水盆里捞了箭头出来,璟王捏起来看了两眼,嗤笑道:“上京巡防营里的东西,如今竟然落到了鞑子手里,看来此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白华英将东西归整好,又拿了瓶药给他,“吃这个,每日吃三回,一次一颗,过几日就好了。” 璟王接过药,瞧着她,咳了两声,“此次的疫病,只怕与这些入关的鞑子也脱不开干系,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瞧你。” 白华英瞧着他动作利落的翻身出了院子,不由咬了咬牙,朝翠青道:“多派些人手,将伯爵府都守好了,别成天的由着旁人往这儿跑!” 话音一落,一道清朗的嗓音传了过来,“呦,这是防我呢?” 霍燕堂坐在墙着,晃着腿,笑盈盈的瞧着她,手里还提着盏灯,坐这么高,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白华英瞧了他有些无奈,“大晚上的,二公子提着灯过来,难不成是怕别人寻不到你?” 霍燕堂慢悠悠的顺着墙边的树爬了下来,将灯盏递给她,“先前灯会,你没去,我瞧这盏八宝莲花灯好看,顺手给你带了过来,你瞧瞧,这光线明亮又好看。” 白华英倚在窗边,霍燕堂朝里头探了探头,“怎么有股子血腥味儿?你杀人了?” “二公子怕是闻错了,来这儿有事?”白华英往里走,顺手多开了两个窗户,霍燕堂翻身进来,见桌子上有两个茶盏,不由挑了挑眉,看来他是来晚了一步,没瞧见那个夜访闺阁的妙人呐。 “没事儿,就是觉得奇怪,你去了一趟侯府,原本说要难产的人,这会子倒是利落的生了,白小姐,你可真是慈母心肠。”他实在想不明白,白华英因着封大小姐一事,与侯府结了这么大的仇,如今一尸两命不是更好。 “二公子真是看得起我,我这样的小身板,能杀得了谁?倒是你,与世子关系不错,你就不去瞧瞧他那刚出世的女儿?”白华英坐在屋内的碳盆前,将煮好的茶倒了盏出来给他。 “切,不过是个女儿,我当是生个儿子呢,瞧他先前在意的那个样子,咳,我这回过来找你,是有旁的事。”霍燕堂挪得离她近了一点点,盯着两人地上的倒影怔了怔。 白华英狐疑道:“璟王的事?” “啊,对,上回你答应告诉我的,我可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了。”霍燕堂不自在的抹了一把脸,少爷公子的气派消了大半。 “你真想知道?”白华英忽的凑近他,那张满是胎记的脸在夜里显得愈发的深,看得霍燕堂往一旁挪了挪,“他这些日子总问我怎么追姑娘,这我又不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无从下手啊。” “你与璟王不是历来不对付?这回倒是热心肠了?”白华英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随着窗外的风摇曳着,霍燕堂抹了一把脸,无奈道:“倒也不是我热心肠,是他答应到时候给我作弊。” “作弊?”白华英诧异的瞧着他,“春闱还有作弊的?” “小点声,我的意思是让璟王保准我考不上,朝堂有什么好的,早起晚归的,去个软香阁还要下通告被批一顿,我可不去,再说了,我大哥成了亲,生个儿子,让他儿子将来再去朝堂接衣钵不是挺好的,爷志不在此。”霍燕堂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总觉得屋子里有股子血腥味儿。 “那二公子的志向在哪。”白华英将璟王心仪之人的话题挑开了。 霍燕堂摸了摸鼻子,“吃喝玩乐,逍遥快活,我父亲对我历来是恨铁不成钢的,我干脆就如了他的愿,岂不是更好。” 霍二公子是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后来北境兵败的时候,霍二公子是提着长枪冲在最前头的,最终浴血沙场,拖着一条瘸腿回了上京。 白华英哭笑不得,“没什么大志向,也挺好的,人生在世,何必要去受那些罪。”她原本也有一手好牌,可在她手里,却打得稀烂。 “那是自然,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咱们大婚的时候见。”霍燕堂说这个话的时候,心里忽的闪过一丝希冀,这话真像是他大婚…… 他急匆匆的翻墙跑了,墙外头,霍家大公子的马车正侯在那儿,他恨不能再翻回去,“大哥,真巧,你这……又是路过这儿?” 霍大公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不是路过。” “时辰不早了,我……我来同白敬辰聊会天,这会子就回去了。”霍燕堂心肝儿直颤。 霍大公子看了眼伯爵府的高墙大院,心里已然有了数,“一道回,正好我有些事要问你。” 霍燕堂耷拉着脑袋,上了马车,坐在他身旁像个孩子,“大哥,我真是来找白敬辰的,你要是不信,你差人去问他。” “问他?白敬辰极宠爱这个妹妹,他若是知道你夜里私去姑娘家的闺房,腿都要给你打断!当初你在白府的时候,我原以为你瞧上的是三小姐,如今看来,当是白家这位嫡女了。” 霍大公子见他沉默了,不由笑道:“也难怪,你历来是不喜繁琐事的,朝堂就更别提了,那回死活要去修葺沟渠,原来也是为着白小姐,白小姐确实不错,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回头与母亲说一声,替你上门提亲,如何?” 霍燕堂一个哆嗦,猛的抬头瞧着他,“我……我不是,我没有,我喜欢她做什么,她那张脸可渗人了,我同她就是普通朋友,这回去,是有些事要寻她,大哥,好大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到时候母亲要是知道了,整个上京都得知道,人家还怎么嫁人,这嫁不出去了,可不能赖上我呀。” 大公子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叹了叹气,“燕堂,你在府里行迹如何,府里的人都纵着你,可这桩事不一样,白小姐品性不错,又是南豫郡主,衬你也衬得上了,你若是再不抓点紧,到时候救娶的可要将白家门槛都踏破了。” “我又不喜欢她,她爱嫁谁就嫁谁,唉,回去了回去了,这花酒喝的,我都犯困了,没劲的很。”霍燕堂缩在马车里,一融没出息的架势,看得霍大公子直摇头。“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丑丫头我可瞧不上,我喜欢的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像封家大小姐那样的,啧,二小姐嘛,漂亮是漂亮,脾气太暴了,我可受不了,还是算了,大哥你娶了妻之后,早些给我生个侄子玩玩,我也过一把带孩子的瘾。” 霍大公子拿这个弟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与你不一样,我待你大嫂是真心实意。” “你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哪来的真心实意?啧,大哥,先前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不会就是叶家的这个庶女?”霍燕堂猛的坐了起来,打量着这历来沉稳的大哥,若是平日里,有个郑元风出来砸场子,他早就退了婚了,可那一回没有,他还给郑元风留了余地,也给叶凤姜留了余地!真是见了鬼了。 “不对啊,那个姑娘你找了这么多年了,她要是叶凤姜,早就找到了,怎么可能现在才找着。”霍燕堂傻眼了,没想到自家大哥竟然是个情种!他爹是个情种,他哥是个情种,完犊子了,他到时候不会也被一个女人管得死死的?他想要的可是一片花圃,一朵花是满足不了他的!! “我一直以为她……没想到她是叶家庶女。”霍大公子叹了叹气,那日那小乞儿一样的姑娘,竟然是足不出户的庶女,任谁也不会往这方面去寻人,所以霍大公子一次无意中瞧见叶凤姜的时候,心里是窃喜的! “大哥,这就是缘份呐,不过这样的缘份,我可不想要,我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霍燕堂躺在马车里,曲起一条腿,老神在在的瞧着外头,灯盏一个一个的从头顶穿过,她忽的想起在叶府的时候,她突然凑过来时,那双宛如星空般的眼睛。 霍大公子拍了拍他的肩,笑盈盈的:“母亲说了,咱们府里头若是有男的寻花问柳勾三搭四,到时候便领着儿媳去打断他的腿!若是生了孙子了,到时候就连第三条腿一并打断。” 霍燕堂顿时打了个哆嗦,“所以我不成亲,这样谁也管不了我!过几日就是春闱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考个什么状元爷什么的,让我也打马游街,做做状元郎的威风?” 霍燕堂抬手给他一个记后脑勺,“你若是不考也无妨,但要敢作弊,腿打断!”这个弟弟,不省心呐,看来,还是白家的这位南豫郡主才能管得住,霍大公子想着叶凤姜与她又是要好的姊妹,心里顿时便打起了小算盘。 第432章 霍府大喜 第432章 霍府大喜 疫病过后的上京城,夜里也是一派兴荣之景,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大街上有人卖糖葫芦,霍燕堂忽的坐了起来,朝那人道:“来两串。” 那人拿了两串递给他,他怔了怔,他只是想过来白华英似乎爱吃,霍大公子瞧着这红得喜庆的糖葫芦打趣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酸酸甜甜的了。” 霍燕堂拿糖葫芦塞嘴里,含糊道:“我一直喜欢。”才下去两口,就被酸得牙都要掉了,他将糖葫芦扔了出去,嫌弃的呸了一声,“这么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糖葫芦。” 街角边一个小乞丐见状将那糖葫芦捡了起来,霍燕堂一时有些看不下去了,扔了一锭银子在他碗里,“大哥,这上京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孩子?” “疫病不少人没熬过去,剩下孩子独自一人的,就只能乞讨了,燕堂,入朝为官,并不是束缚,而是要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知道知道,还有为往圣继绝学嘛,我这样的,我能立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还是算了,我顾着我自个挺好。”霍燕堂躺了回去,翘起二郎腿,逍遥又自在。 夜色里有作曲,有人卖唱,有人陪酒,有人无眠,白府里头,白秋兰闹了一整天了,偏偏府里的人看得严,硬是没让她出来,屋子里头一片狼藉,哭昏了好几回也无济于事。 芹小娘哄了白耀辉许久,白耀辉硬是不肯开口,芹小娘无奈之下只得来寻女儿,结果瞧见这一室的狼藉,心疼死了。 “娘!如今我在府里头,是没有活路了!爹爹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随我走,我自己嫁去侯府,到时候也能让你吃香喝辣,不比在白家差!”白秋兰哭得双眼红肿,拉着芹小娘不撒手。 “兰儿!这样的话可不能让你爹听见了,咱们是庶出的,总要争上这口气!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依着你祖母的意思……非常时侯,咱们得用些不寻常的手段了。”芹小娘拉着她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这是她女儿啊,她也盼着她能得个好归宿,不必再走当娘的老路。 “我爹如今已经不管我了,我是死是活,他也不在意了!我还要管他做什么!都是白华英那个贱人害的,她如今翅膀硬了,成了郡主了,可我呢?当时她若是愿意带着我去救疫,我……我与世子的婚事,没准一样是官家赐的!”白秋兰将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了白华英的头上。 芹小娘按着她,“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你与她是姊妹,再不济,她也是你大姐姐,如今又有郡主的身份在,你将来嫁了人,她还能出面护着你,无论你多怨,往后在人前,都要把戏演足了!明白吗?” 白秋兰怔怔的点了点头,“面子我给她,但是我要是过得不好,都是她害的,她也别想过好!” “来之前,我与你祖母也商量过了,到时候叶府大婚,你爹爹也是要去的,府里守备松散,我寻个由头带了你出去,你去了霍家之后就去寻赵世子……”芹小娘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可她不知道,白秋兰如今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夜色沉寂,府里的人人心不一,阴云一拢,便只剩了一片暗沉沉的黑。 两日的时光很快,霍府与叶府是官家赐了婚,所以格外的热闹,也有冲喜的意思了,两府之间来来往往的可忙碌得很,这叶府的姑娘们亏得嫁得早,否则这样好的事,也轮不上老太太养大的庶女叶凤姜了,这叶府的人再后悔,也晚了。 白华英早早的就准备妥当去了叶府,叶府里此时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叶父坐在高堂之上,瞧着嫁衣端庄的叶凤姜,喜气洋洋的,唯独老太太,在屏风后头瞧着直担忧。 白华英算是姊妹团里头的,要陪着她一块儿过去,这会子新郎官还在外头,叶凤姜一干哥哥们正堵着门要对诗,要考验新郎官儿,热闹得很。 叶凤姜跪在地上,朝父母见了礼,起了身,她敬了茶,叶夫人瞧着她柔声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待你也如亲女一般,此次嫁出去了,到了婆家,要恪守妇礼,教敬公婆……” 她里里外外的说了一大串,大意也不过是说给老太太听,她在府里这些年所做的事,有多恭敬孝顺,待叶家大娘子说完了,叶父这才象征性的又说了几句,生怕她在霍家不识礼数,给叶府丢了脸,叶凤姜又目清明,半点不见悲色。 待这些话都叙完了,霍家大公子也过来了,霍燕堂走在最前头,穿得也是喜气洋洋的,这一回倒像个知书达礼的,见了众人先行了礼,叶凤姜来到霍大公子的身旁,接过大红花。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忽的觉得,这二人真是郎才女貌,不免又替郑元风感到惋惜。 拜别了父母,叶家大哥便将叶凤姜背着送上了花轿,白华英也跟着上了马车,白玉如与柳氏同她坐的是一辆,三人气氛还算融洽。 “再过几日,可就是玉如与太子的婚事了,这些天府上也要跟着张罗起来了,华儿,你与你这二妹妹最是要好,要说呢,这姻缘线还是你给牵起来的,你可得回来帮着些才好。”柳氏坐在中间,瞧着白华英是越看越喜欢。 白玉如附和道:“大姐姐,我与三妹妹若是都嫁在前头,对你可不好,等春闱过了,你也挑个合心意的,我瞧着,封大公子就不错。” 白华英望向窗外,并未答话,她瞧见一处阁楼上的窗户大开着,郑元风捏着酒杯,朝着花轿的方向拜了拜,抬手撒下了漫天的桃花花瓣,白华英瞧着这些花瓣,猛的才发现,上京的桃花都不知被谁给摘完了!! 这一条街的花瓣撒得热闹,热闹得连叶凤姜也忍不住挑开了轿子看了一眼,漫天的花瓣随风飞扬,这里头不少估计都是郑元风辣手催开的,花瓣都不算大。 叶凤姜捏着手中的玉如意,与阁楼上的郑元风互看了一眼,终究,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她合了轿子,坐得端正了些,霍燕堂瞧着那阁楼上的人,咬牙切齿,“大哥,他怕不是要来跟你抢人的!” 霍大公子扫了眼身后的轿子,笑道:“无妨,若是他有这个胆子来抢,凤姜愿意同他走,走也无妨。”他只要这个女人幸福就好,若是那个男人不如他能豁出去,那他必然也不会放手。 霍燕堂震惊于自家大哥的能忍,于是私下里开始给他取个外号就百忍。 众人浩浩荡荡的往霍府走,两府之间原本隔得也不远,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如今因着这一条长街的桃花而耽搁了一会。 郑元风见那轿子的帘子合上了,便也关了窗,这些他没有办法给的,如今有霍府大公子给也是好的,日子总会往好了过,他躺在软塌上,提着手中的酒壶子闷了大半壶,醉意深深。 这样的日子,醉了才好,醉了就不会再去想事儿了。 白华英陪同叶凤姜等人到了霍府,霍府高堂在里头等着,霍大公子轻踢了踢轿子,朝叶凤姜伸出手,动作温柔的将她牵了出来,背着她跨了火盆,跨了马鞍,鞭炮声礼乐声络绎不绝,白华英担心郑元风,但这会子脱不开身,只能在这儿等着事儿过去。 拜完了堂,白华英入席才得了片刻的功夫,这一桌都是叶凤姜的姊妹,她与封锦兰,白玉如这几个就占了半桌,另外半桌都是府里头的,也算不上多要好,不过是捧个人场罢了。 临了入席了,还在黑着个脸抹黑人,“我这个表姐,可真是福气,如今攀了高枝儿了,命好。” 封锦兰顿时沉了脸,作势要起身,被白华英一把拦住了,那几个人见状越发的没个规矩,“她娘可是出了名的瘦马,一个庶女嫁给霍家,啧,当初救疫的时候也就是作作样子,官家还给她赐了婚,真是……这样的便宜可真会捡。” “她啊,保不齐同她那当瘦马的娘一个样,要不是祖母怜惜她,哪里会有这样的大造化。”府里的几个姊妹吃味儿的很,心里头不痛快!一个庶女,救了回疫病,竟然让霍家公子抬了她做嫡妻!啧,原本可说是纳了做平妻的,如今真是便宜了她了。 封锦兰忍不住起身,瞪着几人,“救疫做样子?就你们几个草包,就是扔进疫病堆里,都能把你们吓死!说的好听,当初怎么不去?现在在这里装腔作势?再多嘴一句,回头我撕了你们的嘴!” 封锦兰在上京是出了名的横,她的蛮横与白秋兰可不一样,她有足够的资本,这一顿凶,这桌的几个姑娘不敢吭声了,低了头默默的吃席。 白华英见状嗔道:“你这个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哥喜欢那种温柔达礼的。” “咳,你哥……刚没看到。”封锦兰低着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悄悄抬头又四处看了看,对上白敬辰那饶有趣味的眼神,顿时心一慌,捧着碗吃白米饭。 白华英哭笑不得,几人正吃着,霍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朝霍大人低语了几句,霍大人脸色微变,扫了眼白耀辉,“耀辉兄,可否移步。” 白耀辉见状急匆匆的跟他去了后院,白华英身旁的翠青急匆的跑了过来,低语道:“小姐,后院出事了,三小姐与赵世子在后院的柴房里私会,被霍府的人发现了。” 白华英惊得筷子都要掉地上了,“我过去瞧瞧,你在这儿守着,别让人瞧出什么来。” 白华英追着几人去的方向跟了过去,霍燕堂见状也跟了过来,“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白华英跑得快,哪有功夫管他,“你去前院招呼宾客,不要让她们到后院来,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还,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她急匆匆的跟着霍大人与白父跑,柳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华英扶了她,这才缓了口气过来,跟着去了柴房,柴房里头这会子传来令人羞愤的低语,白耀辉闻言龇目欲裂,抄起外头的镰刀就要冲进去,“今日我就弄死这个臭不要脸的畜生!!” 第433章 娶嫡纳庶 第433章 娶嫡纳庶 那门被白耀辉一脚踹开,众人一涌而入,就瞧见二人不堪的一面,柳氏冲了进去一把将白耀辉拦了下来,“主君!这儿是霍府!若是在霍府出了人命,咱们可就罪过了,有什么事,不如等回府了再说。” 白父气得手脚直哆嗦,镰刀指着泣不成声的白秋兰,怒骂道:“你这个……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回府,将她给我带回府!” 白华英见状拉着白父,“父亲,这个时候不要再让外人瞧出端倪来,先回府了再说。” 霍大人瞧着这一幕,脸色有些怪异,白父气得脸色通红,一把将镰刀丢在一旁,“将这个畜生给我带回府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白华英从外头端了一盆水进来,临头倒了下去,泼得白秋兰惊叫出声,柳氏将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白华英望向白父,低声道:“三妹妹失足,落了水,我与大娘子就先将她带回去了。” 霍大人瞧着沉着冷静的白华英,不由高看了一眼,想起自家小儿与白家小姐的传言,不免给白府留了两分情面,“白兄,此事不宜声张,院里的人,我定会知会一声。” “家丑啊,让霍兄见笑了,我这就回府,他日再来请罪。”白父瞧着走了的几人,咬了咬牙,望向正在整理衣裳的赵斯年,愤愤的拂袖而去。 白秋兰紧着身上的斗篷,抿着唇一言不发,回了白府,白父后脚就也赶到了,他坐在大厅里黑着脸,柳氏将下人都谴走了,姗姗来迟的白玉如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此时正一头雾水。 白父指着跪着地上的白秋兰,满眼厌恶,“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平日里你小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成!你竟要上赶着像个娼妓一样将自己送上门去!!白府出了你这样的畜生,脸都要被你丢干净了!!来人,给我打,今天我就要打死这畜生!” 几个下人围了上来,拉了白秋兰要打板子,白秋兰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性子却傲的很,“爹爹!女儿有什么错?女儿不过是替自己谋一个出路!爹爹不替女儿着想,难道女儿就要眼睁睁的瞧着你将我嫁给山野村夫不成!” 白父气得要死,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了过去,“你!你这不要脸的畜生,如今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这几个孩子里,唯有你的婚事,我是最上心的,可你,你以为侯府就真的好,你要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白华英与柳氏一干人在一旁瞧着,也不好接话,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白秋兰竟然会走上这条路。 “世子待我好,我有什么嫁不得的,他可是送了聘的,我算哪门子的使手段!是你一直不同意,二姐姐都要当世子妃了,可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白秋兰泪如雨下,依旧没有悔改之意。 “你!来人,给我将这不要脸的打死了事!省得到时候丢了白家的颜面。”白父被气得要吐血了,众人拖着她就要打板子,白秋兰挥开众人的手,老太太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就要打要杀的!这府里头什么时候能得一点安生!”老太太上前一把将白秋兰护住。 芹小娘也赶了过来,瞧着这动静就知道,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不由扑了上去,哭诉道:“兰儿性子娇纵,自幼被宠坏了,若是有什么不当的,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还请主君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在霍府的柴房里,同那赵世子孤男寡女都在干什么!霍大人一干人在一旁瞧着,我这张老脸都丢干净了!”白父拍着脸,气得不轻。 白秋兰靠着老太太伤心道:“祖母,我与世子两情相悦!世子说过要娶我!他定会来娶我!那聘礼都下了,就算不得什么有辱门楣了!” 白父气得朝她就要打,老太太将她护在怀里,目光微横,“怎么?如今你连我这个母亲也要打死不成?这门婚事,侯府本就下了聘!若是将亲事定下来,那就算不得是个笑话!” “母亲!孩儿不敢,只是这孽子……”白父怕自家母亲,纵然他自私,可是他也是个极孝顺的人,这些年老太太领着他在上京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凡事他都顺着母亲。 “什么孽子!难不成你要逼死你女儿!你要是逼死她,干脆将我老婆子也逼死算了。”老太太沉着脸,瞪着白耀辉,母亲的威严高下立判。 “母亲!这侯府复杂,你不能犯了糊涂啊!”白父混迹官场,这会子才升了官儿,可不想再因着这些事,再降下去了,两个孩子又要春闱了。 “我糊涂?我看你是糊涂了,放着大好女婿不要!!这聘礼你不收,我收了,你若是不同意也罢,这个家就分了,兰丫头跟我,往后好的坏的,都与你不相干!也丢不了你们白家的脸面。”老太太手握着拐仗,瞪着儿子气势很足,半点没有上了年纪的模样。 白耀辉被逼无奈,放软了语气,“母亲,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差人去请侯爷来一趟,想必马上就到了,你要是不同意,也没用,兰儿已经有了身孕了,这门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老太太缓缓坐在首位,将白秋兰拉到一旁,抬手怜惜的替她擦了擦泪,老太太如今还在做着美梦,自家孙女往后就是世子妃,她甚至想到了孙子以后当侯爷的样子了! 比起一个要被废了的太子,她更看好的是侯府的这个女婿! 正说着,勇安侯从府外被推了进来,因着他受着伤,所以一直坐在轮椅上,衣衫穿着倒是端正,身旁还跟着赵斯年,他一进院,目光就落在白华英的身上,来之前,侯月容给了他第二个要求,那就是将白华英娶回侯府。 区区一个白华英自然容易,可白华英如今是南豫郡主,此事就复杂了,赵斯年故而故意配合了心有成算的白秋兰。 勇安侯比先前要老气了许多,鬓角花白,连眼神也透出几分饱经事故的苍白色,但气势上依旧还是那个勇安侯,他朝白父拱手笑道:“白大人,咱们往后看来,是要成一家了啊。” 白耀辉黑了黑脸,迎了上去,“小女年幼不懂事……” “唉,两相情好,与懂不懂事有什么干系?咱们为人父的,也只盼着孩子们能过得好,无非都是为着孩子,本侯这孽子如今与本侯亲自上门,也是想与白大人议一议这亲事,毕竟犬子当初连聘礼都下了,这……自然也就是一家了嘛。”勇安侯笑得和善,看在白华英眼里,却分外厌恶。 当初她在府里时,这位公公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在府里受的那些屈辱,但凡勇安侯能插手说几句,都不至于就到了那一步了!如今真是可笑,她成了白华英,赵斯年竟还要娶白秋兰这个蠢的! 白父见勇安侯也有个态度,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其实在这来上京的路上,几人是同行的,但勇安侯几次明里暗里的想要拉拢他,都被他回绝了,如今到了这一步,是不得不从了! 养了这么一个畜生出来,坏了他的大计!! “侯爷仁义,下官自然无话可说。”白父抬了抬手,请勇安侯饮茶。 老太太见状欣喜不已,“好好好,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福气的,既然侯爷今日亲临,不如就将这亲事定下来,这聘书也下了,剩下的就要合八子之类的了……” 侯爷坐在轮椅里,端着茶盏,视线从白华英的身上扫过,打趣道:“理当如此,斯年,还不向你未来的世子妃见礼。怎么?你先前可是求着为父来的,如今到了这儿了,倒是怯了场了?” 赵斯年缓步来到白父跟前,微微作揖,白父虚扶了扶,脸色这才好了些,“往后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只是我这三女儿性子娇纵了些,还望侯爷与世子多担待。” 勇安侯刮着茶盏里的沫子,笑道:“三女儿?白兄说笑了?侯府要娶的,可是白府嫡女,南豫郡主。” 白秋兰面色猛的一白,诧异的望向赵斯年,“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她?世子,你当初分明就说了要娶我的,如今我腹中可怀着你的孩子!这可是侯府的长子!” 赵斯年掀了掀眼皮,淡道:“本世子当初确实下了聘书,不过要聘的,是白家小姐,而不是白家庶女,三小姐,你当初爬上本世子的床时,可只说你待本世子一心一意,从未说过要本世子负责任。如今让本世子娶一个庶女,只怕父亲也不答应。” 白秋兰慌忙去拉他的衣袖子,“怎么可能!当初你分明说了……说了要娶我的,聘礼上写的分明就是白家三小姐,怎么可能会错!” 老太太将白秋兰一把拉了回去,底下的人将当日的聘书拿了出来,发现上头赫然写着白小姐,历来若未表明,那就是嫡女,老太太顿时沉了脸,“赵世子,如今是想不负责任了?连我孙女腹中孩儿都不顾了?” 赵斯年轻飘飘的扫了眼她的脖子,淡道:“如此水性扬花之人,谁知道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本世子的?老太太,本世子想娶的历来只有白小姐一人。” 白华英拧着眉,只觉得可笑,柳氏握着白华英的手,沉声道:“赵世子这意思,是不想对我府里三小姐负责了。” “三小姐既是庶女,品行不端,世子妃?她如何坐得?若是换了白小姐,想必绝不会有未婚先有子嗣一事发生!”赵斯年举止儒雅,生得也不错,可是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恶心到了极致!他想娶白华英,亦非真心,只不过是想知道封锦明还活着的,与侯月容交换的一个筹码而已。 白父沉着脸斥道:“赵世子既然不愿娶三女,不愿负这个责任,那就只能敲登闻鼓,来请官家决断了!” 勇安侯见状拍了拍白父的手,打趣道:“白兄,这孩子既是怀了侯府的子嗣,我侯府自然是要负这个责任的,依我看,不如这样,择日迎亲,到时候南豫郡主为世子妃,至于这庶女,便为妾室,姊妹二人入我侯府,也算有个照应,白兄以为如何?” 第434章 大娘子之死 第434章 大娘子之死 不得不说,侯府的这个算盘打得是真好,白府的两个女儿都想娶,白华英眯了眯眼,她是想让侯府偿命,不过,她可没想过要与侯府同归于尽,如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性命,她可珍爱得很! 白父一听懵了,“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勇安侯理了理那深色的衣襟,笑道:“自古以来,也没有庶女为正室的道理,如今她既有了身孕,那便与南豫郡主一并嫁过来,想来有她嫡姐照看,也是一桩美事,白大人以为如何?” 白华英见白父黑了脸,不由朝勇安侯道:“侯爷这齐人之美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妹妹腹中的,可是侯府的长子,侯爷给白家的交待,就是个妾室?” 白秋兰见状急了,“世子,先前你可说过要纳我做侧妃的!如今我怀着子嗣,你就要这样来伤我的心吗?”她可不想让白华英再骑到头上当世子妃! 侯爷扫了眼她的肚子,语态慈祥,“三小姐,本侯的话,诸位可以考虑考虑,本侯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择个吉日商议,白兄?可否?” 看似是与人商议,实则这事儿侯府已经拍了板。 白耀辉黑着脸送走了勇安侯,白秋兰揪着帕子,不安的望向白父,“爹爹……” 白父气急,朝她扬手就是一巴掌,“如今你不知检点就罢了,你还要将你大姐姐拖下去不成!” 白秋兰被扇得跌在地上,芹小娘心疼的上前护着女儿,“主君,她腹中还有孩子!华英是她大姐姐,若是侯府愿意,那……那与兰儿一并入府,也是好的,总归是有个照应,更何况……何况世子妃一位配南豫郡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啊。” 白秋兰顿时慌了,扯了扯芹小娘的衣袖子,“娘!你怎么能……” 芹小娘按住她,朝白父哭得梨花带雨,“主君,咱们可就只有一个孩子,如今你也当了外祖父了,只求你瞧在这孩子的份上,疼疼兰儿,入嫁侯府,这……这华英也不亏啊。”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侯府与伯爵府历来不对付,如今你想将华儿推出去?伯爵府的老太太不得扒了你的皮!事到如今你还只想着你自己?白家都快让这孽畜给毁了!!”白父最看重的便是名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里外人尽皆知了,往后白家还有什么颜面在上京立足! 芹小娘护着白秋兰,一只手揪着白父的衣摆,“主君,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孩子啊!若是……若是这孩子到时候降生了,那……外头的人还怎么看咱们白府?” 老太太沉了脸,没想到勇安侯临时改了口,竟然要将嫡女捎上,她望向白华英,“华儿,如今你三妹妹出了这样的事,依着你的意思呢?” 白华英垂眸理了理帕子,瞧着老太太淡道:“我的婚事,官家先前在宴会上也说了,得官家过了眼,外祖母与父亲也同意才好。”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嫁了,老太太目光暗了暗。 “华儿,你三妹妹眼下有了身孕,这大婚一事,越快越好,你可否屈就一二,到时候请侯府上门来提亲,你就是过去了,也是当个世子妃,将来也是有大造化的,兰儿还是个孩子,定不会与你争什么,但如今她腹中的这个,却是要紧呐。”老太太事到如今,还在护着白秋兰。 白华英不由冷笑着起了身,“这侯府,是三妹妹要嫁的,这孩子,也是三妹妹怀的,祖母却要我屈就?就算我同意,官家、父亲、我外祖父他们也不会同意,更何况,我也不同意。” 老太太凝着她,语气顿时寒了下来,“你!白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眼下怎么这么自私!” “我言尽于此,父亲,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伯爵府了,外祖母身子不好,我还要回去照看着。”白华英转身欲走。 老太太指着她气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自私自利,就只顾着自己,我病了这么些天也没见她来瞧上一眼,一个不相干的外祖母,她倒是上心的很,没日没夜的照看着!天呐,我这个命,怎么就这么苦,摊上了这么些人呐。” 白华英回过头凝着她,冷笑道:“原先有些话,我是不想在今天讲的,但老太太既然提了,不如就将这事挑明了,翠青,你去将外祖父与外祖母请来。” 老太太怔了怔,“你……你想干什么!” “等外祖父外祖母来了就知道了,这府里不相干的人,都去后院守着,谁也不许过来。”白华英朝白父福了福身,柔声道:“父亲若是相信女儿,此事就交给女儿来处理。” 白耀辉如今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有出息的孩子了,加之她先前救疫有功,对她越发的赞赏,于是便应下了,“你做事,为父自是放心,只是你三妹妹这事,你当真有主意?” “是,不过在此之前,府里有些事情,我要一个交待。”白华英站得笔直,不过近半年的光景,她已经与先前判若两人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白家行得正,坐得端!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许走,我倒是要瞧瞧,如今你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老太太气定神闲的坐下,一把将白秋兰也拉了起来,让她站到了身旁。 白华英见状朝老太太沉声道:“我只想问问祖母,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端起的茶盏忽的抖了抖,故作镇定,“自然是生你难产,后来大出血,请大夫过来时已经晚了!若不是为了生你,我那好儿媳也不会就这么去了!你如今还要反过来问我?” 白华英冷笑道:“是吗?可据我这些年查证的消息,我母亲生前怀着我的时候便中了毒,我这脸上的胎记,就是因为当时也中了毒所致。” 老太太冷斥道:“简直一派胡言!你脸上的胎记与毒有什么干系?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是个南豫郡主了,在府里就能翻了天了!到底你还是白家的人!再在这儿胡言乱语,仔细家法伺候。” 白耀辉痛心的望向白华英,叹了叹气,“当年……大夫来瞧过,确是产后大出血,我当时正在外地,没来得及赶回来,待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入了棺了,华儿,她是个好母亲,亦是个贤妻,失去她,是为父这辈子最痛苦的事,但逝者已矣,咱们得好好活着。” 白华英望向白耀辉,“若我母亲是被人下了毒呢?她是被人害死的,父亲也要眼睁睁的置身事外吗?”她已经差人去伯爵府请外祖父与外祖母,也让翠青将栖梧院里休养的几个人寻了来。 老太太闪过一丝慌乱,急道:“一派胡言!你再在这儿扰乱视听,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是啊,你母亲难产的时候,我也在旁,我那会子还怀着你三妹妹呢。” 白华英不由嗤笑道:“大娘子呢?就没什么要说的?” 柳氏脸色微赫,“我入府晚,有些事并不知晓,玉如虽与你岁数有些相近,但若细算,也……也只是在先大娘子去世后,主君三月后将我纳进了府里,才有了你二妹妹,华儿,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有些事,既然过去了,就过了。” 白华英拂开柳氏的手,沉声道:“你们可以过得去,我母亲过不去!我与哥哥,我外祖父外祖母过不去!父亲,今日我封了白府要一个答案,已是顾及了白家的体面,否则,我就去衙门告状。” 白父错愕的瞧着这个昔日里痴傻的女儿,他见识过她救驾时杀人的样子,如今父亲的那点子威严根本不够看,再加上此事事关他的至爱,便松了口,“查,若是能查出当年的事来,我也算是给你母亲一个交待了。” 他叹了叹气,缓缓的坐了下来,“你母亲这些年,始终不愿意入我的梦,或许,是因着这些事,同我一直置气罢。” 在白耀辉的另一面看来,他就是得罪了谁,也不会去得罪靖安伯爵府啊,毕竟这后头,还有一个璟王,一个太子!都是当朝风云人物。 白华英心里是欣慰的,“父亲深明大义,女儿敬佩。” 老太太见状心里慌得厉害,“这……这有什么可再查的,当年的事是明摆着的,那些人如今都四散了不知去了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兰儿和她肚子里的这个!” 白华英垂眸嗤笑道:“祖母这么慌,莫不是当年下毒的时候后悔没下个重的,将我一并毒死?” 白耀辉震惊了,“华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你祖母!” “我知道她是我祖母,可我这儿,也有不少的人证物证,翠青,你去将人传上来。”白华英抬了抬手,翠青领着白芷与院里其他的几个人过来,还有一个是当年的那位大夫。 白芷扑通一声跪了地,“主君恕罪,当年……大娘子身怀有孕,老太太原本是要给大公子下药的,谁料那药被大娘子给吃了,后来……老太太见大娘子一直守着嫁妆不愿拿出来,就……就与芹小娘商议过后,给大娘子下了药,大娘子走后,这府里就一直是芹小娘在打理。” 老太太扬手一个杯盏砸在她手边,“混帐东西,你懂什么!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她没想到千防万防,自己派去的人竟然会反咬自己一口。 白芷跪得笔直,咬着牙沉声道:“老太太,当年你为了儿媳的嫁妆,与妾谋害儿媳,这些事,宝珠临去前都一笔一笔的用血记了下来。” 白芷缓缓的掏出一张沾着血的汗巾,上头是用血一点点写出来的,当年的过往,一柱一件,何年何月,都十分清楚。 白华英拿出一份仵作的验尸单扔在老太太与芹小娘跟前,“当年仵作验尸,你们阻拦了,这一回不巧了,我已经领着仵作暗地里开过棺,验过尸了,这上头的用毒与毒量都写的很清楚,好祖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如一并说个清楚。” 老太太瞧着那尸检报告拿起来就撕了,“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识不了几个大字,年纪也快入土了,犯不着拿这个东西来污蔑人,若是瞧腻了我,我自个寻个地方一了百了。” 第435章 人证物证 第435章 人证物证 白华英见状也不恼,抬了抬手,翠青又拿了一叠纸出来,她递到老太太跟前,“祖母若是想撕,我这儿有的是,不着急,祖母可以慢慢撕。” 老太太瞪着这堆纸一抬手全摔到了地上,风一起,满地的纸飞得到处都是,她怒视白华英,咬牙切齿,“你这是想毁了白家不成!” “我只想查出当年的真相,祖母却说我是要毁了白家?”她没有将这件事挑大,已经替白家,替白敬辰,替白玉松这一辈的小辈考虑了! 白耀辉凝着手中的单子,望向老太太,目光沉静了不少,“母亲,你不是说当年她是难产大出血,这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见人证物证俱在,心里慌了神,声音也越发的大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母亲,辛苦生下你受了多少罪才让你考上了探花郎,如今你要忤逆不孝不成!” 那紧闭的大门忽的被打开,伯爵府老太太与靖安伯、白敬辰从外头走了进来,靖安伯爵府老太太捡起地上仵作的证词,整个人气得直哆嗦,“我今日,就要来替我过世的女儿要一个公道!” 白耀辉一见伯爵府的正主儿来了,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上前恭敬道:“岳丈,岳母大人,此事……还在查,这些纸……未必就是真的。” 靖安伯冷斥道:“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独立,千金宝贝一般交到你手里,她这些年在府里一直贤惠孝顺,不过到你府上三年,就殁了!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必告到官家跟前。” 靖安伯拂衣坐在下首,嶙峋瘦骨,依旧不减当年与先皇驰骋沙场时的气场! 老太太惊得心口发慌,上前讨好道:“这……这儿媳自从来了府里,我们都是照料有加的,府里里里外外的事都是让她来掌着权,从来不曾有半点苛待,当时产后殁了,我也很心痛!逝者已矣,这些证据,原都是子虚乌有的,亲家,你可别被华儿这不知哪里寻来的假东西给骗了。” 伯爵府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白华英站在她身旁,握着她冰冷的手,朝白家老太太沉声道:“祖母若说这些人证物证都是假的,那便报官!我相信官府定会给我母亲一个公道。” 白耀辉一听顿时急了,报官了,这件事闹大了,到时候他的前途可怎么办!!“不行,这些都是家事,怎么能去劳动官府,母亲,这桩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说了!” 老太太闻言,冷斥道:“你这不孝的东西,难不成还是我害了她不成!这些东西不过是子虚乌有的,白芷,我当初将你捡回来,如今你就是这样吃扒外的,你要害我!!” 白芷跪在地上,发丝凌乱的垂着,脸色苍白,“老太太,大娘子是个好人,奴婢也承过她的恩,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当初你与芹小娘合谋,差人在大娘子的保胎药里下毒,事到这一步,您就认了。” 芹小娘一听见自个也扯进去了,顿时急眼了,“小贱人,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与老太太合谋下过毒,我在府里的这些年,待姐姐也是真心实意,无不顺从,怎么可能害她!你这个贱人,定是你与大小姐合谋,要害我们。” 伯爵府老太太见状猛的起身,凝着众人,咬牙切齿,“今日若是不给我伯爵府一个交待,白府的人一个也别想出去,亲家,你放心,这白府里里外外,我都让人守死了,如今连只苍蝇也飞出去,你若是要找人去报官,我也可以替你报!” 白华英这一刻,才理解一个母亲的用心良苦,不由想起了封母来,心里越发的酸楚。 白耀辉错愕的瞧着老太太,不敢置信,“母亲,当真是你与她合谋??” 芹小娘站在一旁慌道:“没有的事,主君,你不要听旁人胡言乱语,她们是要害了白家啊,我我这些年一心都是为着主君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白华英见状望向芹小娘,冷笑道:“你说我母亲生产后大出血才去请大夫,我倒是想问一句,白府什么时候穷到了这个地步,生产了以后才去找大夫?” “这……当时是突然就要生了,情况太急,连稳婆都是急匆匆拉过来的!再怎么说,你也是白家的嫡女,如今你外祖父外祖母回来了是好事,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害白家啊,这也是你的家,你纵然不顾着你自己,你也要顾着你大哥哥,要顾着你二哥,你三弟啊。” 芹小娘瞧着她目光灼灼,哽咽着似是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白秋兰在一旁瞧得懵了,这些事情,她多少听到过一点点,但听的也不多,如今整个人都慌了。 白敬辰见状淡道:“无妨,若能还母亲一个公道,我这科考,不要也罢,就是做个教书先生,经商种地,也是使得,这就不劳小娘操心了。” 白华英凝着二人,淡道:“人证物证俱在,祖母若是不认,那便报官,翠青,你亲自去报官,将我写好的状子递过去。” 她将衣袖里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翠青,老太太见状扑了过来,扯碎了手里的状子,厉声喝道:“你疯了不成!这样的笑话,你要闹得满城皆知吗?” “我不过是为了查明母亲的死因,怎么就成了笑话?祖母,我给你的机会你不要,难道你要我来告诉你,你当年是如何让芹小娘去投的毒,那毒又是从哪来的不成?你若是要,这样的证据,我都可以给你找来。”白华英抓着老太太的手,咬着牙凝着她。 老太太猛的退了一步,“你!你这是要毁了白家,毁了你所有的兄弟姊妹!” 白耀辉瞧着这状态,顿时明白得八九不离十了,他朝着芹小娘猛的甩了一巴掌,怒斥道:“你这黑了心的东西,竟敢教唆老太太谋害主母?” 芹小娘被一巴掌打倒在地上,一个踉跄,捂着脸错愕的瞧着他,“主君,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啊,主君……” 老太太扫了眼芹小娘,见白华英她们是铁了心要个交待了,不由心一横,朝着芹小娘推了一把,哭着打道:“你这不孝的东西!我当初不过是让你送保胎的药,没成想你竟然添了这么些害人的东西,我那顶好的儿媳啊,活生生的就是被你给害了啊。” 白华英一瞧就知道,老太太是想脱罪,她不由冷笑道:“祖母的意思是,我母亲是被芹小娘投了毒,此事与你不相干了?你也是受了芹小娘的指使?”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暗自咬牙骂娘,表面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是我嫡亲的儿媳,我怎么会害她,当年小芹氏与你母亲要好,我见着就让小芹氏去伺候你母亲汤药,谁成想……谁成想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家基业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她拼了一切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她儿子才坐上侍郎中的位置,若是此事真的报了官,一切就完了,全完了。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芹小娘的主意了。”白华英凝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老太太扣着芹小娘的手腕,又扫了眼怔在一旁的白秋兰,芹小娘咬着牙,无力的坐在地上,原本漂亮的脸,如今打肿了,嘴角还挂着血,她抬手擦了擦,忽的变了副面孔,“是,人是我害的,当时……姑母只是让我去送药,可我不一样,我只想要她死!” 白耀辉气急攻心,指着她咬着牙愤愤道:“她待你如同亲姊妹,你怎能下这样的狠手,我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个毒妇!!” 芹小娘抬头瞧着他,苦笑道:“我毒妇?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我陪着你走出那个破旧的县城,陪着你寒窗苦读,可你呢?你后来娶了伯爵府的女儿,而我只能当个妾!妾啊!哈哈哈哈,我算什么?她的儿子是嫡子,女儿是嫡女,我的呢?我的只能是庶出!凭什么,分明一直陪着你吃苦受难的人是我!” 她先前以为,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可高中探花之后,他却娶了伯爵府的女儿,一时在上京风光无二,那时候的白耀辉又可曾注意到她? 白耀辉将袖子抽了回来,厌恶的凝着她,“我从未说过让你跟着我!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心甘情愿?你跟着我,你就该料到有这一天,可你,身为妾不安生,害死主母!!我原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可如今再瞧着你,真是让我厌恶至极。” 白秋兰吓坏了,跪在地上将芹小娘挡在身后,“爹爹,我娘怎么可能害先大娘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如今人都亲口承认了!”白耀辉一脚将求情的白秋兰踹开,“当年,我亏欠了你,所以在府里一直宠着你们母子!任着你们母子在府里翻了天了!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恬不知耻,满上京的男人,她是挑不到人了?等不及了!!” 芹小娘见状一把将白秋兰护在怀里,“主君,她还是个孩子,主母是我害死的,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我拿我的命偿她的命,只求主君高抬贵手,让我等言儿考上春闱,等兰儿出嫁了,再让我偿,求主君开恩。” 老太太坐在一旁,瞧着芹小娘,余光扫了眼气势吓人的靖安伯夫妇,“亲家,此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 白华英冷笑道:“水落石出?祖母这案子未免断得太心急了些?” 老太太见了她如今心里都有阴影了,不由横了脸,“华儿,祖母这些年待你虽有亏欠,可如今也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人连罪名都认了,不是她难不成还有旁人。” 白华英端了盏茶,搁在老太太手里,目光凌厉,“祖母说对了,这要毒害一个人,光一个主谋可不像,祖母身为白家当时的家主,难道此事就要就此揭过不成?” 老太太手中滚烫的茶烫得她心里发慌,“当时……确实是我疏忽了,我……我一时失察,酿此大祸,我定会在小佛堂里每日讼经,为你母亲祈福,以弥补罪过。 第436章 孩子归伯爵府 第436章 孩子归伯爵府 靖安伯爵府老太太怒不可遏,“念经祈福,你倒是好大的菩萨心肠,如今我女儿在你府里殁了,没有一个我满意的交待,咱们今日便进宫面圣,请官家裁夺!” 老太太见状慌了,望向白耀辉,“你说,此事如何裁夺!” 芹小娘怀着几分希冀望向白耀辉,哽咽着道:“主君,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是我心存嫉妒,犯了这样的大错,我……我愿偿命,只求主君开恩,让我……” 白华英俯身瞧她,“你想等到二哥哥春闱高中,想等到三妹妹成亲,可我母亲,生下我就去了,芹小娘,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大小姐,此事都是我的错,求大小姐网开一面,我……我到时候,我到时候必定自行了断。”此事先拖延过去了再说,往后拖得越久,这桩事翻盘的机率越大,无论如何,还有老太太暗地里护着她,芹小娘的算盘打得响亮。 伯爵府老太太气得一拍桌子,斥道:“网开一面!当初你谋害我儿时,可曾网开一面!我就是将你扒皮拆骨,挫骨扬灰都不为过!可怜我女儿,如珠似宝一般,竟然毁在你一个妾室手里,可笑她当时因你有了身孕,苦苦求我应话纳你进门!没想到头来,竟然是个白眼狼!黑了心肝了!!” 芹小娘泪如雨下,一张脸如今是鼻青脸肿不像样了,白秋兰护着她,却护不得一时,不由咬牙切齿,若非她哥哥要去拜会先生,她们母女怎会由着人这样欺负!! “我娘没有害人,你们不要害我娘!!!大姐姐,先前与你作对是我错了,可我娘不会害人的,我娘先前在府里,是没有管你,可……可也没有害过你啊,大姐姐,先前是我不好,你高抬贵手,你放过我娘。”白秋兰跪在白华英身旁直磕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华英为了这母女两讨个公道,怎么会就心软放弃了。 她瞧着芹小娘,沉声道:“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有些把戏,还是收起来的好,你若是交待出来,当初是谁指使你,我倒是可以让你多活久一些,顺便,还能替你将女儿风光嫁出去。芹小娘,这笔买卖,你也不亏了。” 芹小娘颤颤巍巍的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慌道:“她先前不是说了,她一人所为,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指使的?华儿,你莫不是在怀疑我!你母亲可是我白家主母,身后又是伯爵府,我怎会下这样的毒手,我将她捧着都捧不赢了!” “刚开始,不过是些小毒,迷惑神智罢了,到了后头,毒性愈发的严重,芹小娘,你若是不愿意交待也无妨,凭着这些东西,当年的人,一个也不会落下,但你,未免就有些可惜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想来侯府也不会甘心娶回去好生相待,更何况,侯府根本就不打算娶三妹妹。” 芹小娘眼底透出一丝希冀,“你……当真能让兰儿嫁入侯府?当世子妃?” “我说的话,历来算数,我数三声,你自己选一条路。”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话却极重,落老太太的心里,忐忑不已。 “一。”白华英站在大厅,靖安伯握着自家夫人的手,瞧着这外孙女,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当年的女儿,约莫也就是如她一般大小,在府里吟诗作对,才华横溢。 老太太瞪了眼芹小娘,黑着脸,没办法,如今形式不如人,对方是伯爵府的,张口闭口的官家,老太太胳膊再粗,也拧不过伯爵府这条大腿,但她给芹小娘递了个凶狠的眼神,芹小娘吓得低了头,颤颤巍巍的,没敢作声。 “二!”白华英不着痕迹的挡了老太太与芹小娘的视线。 芹小娘紧握着白秋兰的手,她为了女儿,总要给她博一个出路才好。 “三。”白华英凝着她,数了最后一声。 “是老太太!”芹小娘忽的将老太太暴了出来,她抬头凝着白华英,目光坚定。 老太太一把推开白华英,指着芹小娘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你害了我儿媳,如今还想将我也拖下水?这些年我可没有半分亏待了你!亲家,她这话信不得!人就是她害的,依我看,就家法处置了!也算是我白家给了你一个交待!来人!将这恶妇拖下去,乱棍打死!!” 谁知道唤了几句,府里的人也没出面,白华英淡道:“祖母不必唤了,咱们府里的下人,我都打发去后院了,除了这几个心腹,谁也不知道府里发生什么。” 老太太猛的退了一步,凝着众人,“你们……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这个白眼狼!你也是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芹小娘也不在意这些了,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好,她理了理凌乱的发,冷笑道:“姑母,当初你想扶持我做上主母的位置,我不胜感激,可让我下毒的是你!我不过是将毒下得重了些,你将事情全然推到我身上,我也认了,可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总要替自己的孩子着想,我的兰儿还这样小,她的一辈子,不能就这样毁了!” 老太太抬手拿了拐就要打她,白华英拦了下来,“当年的事情,你来说。” 芹小娘缓缓的跪正了些,擦了擦脸,目光迷离,“姐姐嫁过来之后,将府里打理得极好,却也断了老太太与我的一些财路,那帐面上的亏空,被姐姐逼得拿出银钱来填上了,后来她生了辰哥儿,府里……也出了些事,老太太想让姐姐的嫁妆来填,可后来发现,要许多许多,才填得上,正好我……我不甘心,辰哥儿与我的孩子不过差了几个月,加上老太太又想独占了她的嫁妆,我们一拍即合,使了这样的手段……” 她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往事,伯爵府老太太捏着帕子,一只手与老伯爷的紧握着,赤红双眼,“好毒的心!!” 老太太无力的跪了下去,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白华英见状拿了一碗茶水,朝着她的脸就倒了下去,“祖母若不是忘了,我略会些医术。” 老太太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的起了身,“你!这一切都是你这小蹄子使出来的!你若是想要我老婆子死,不必绕这么多的弯子!” 伯爵府老太太冷笑道:“我将嫡亲的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待她!!!紧贤婿,今日这事,你该如何给我伯爵府一个交待!” 白耀辉麻木的站在一旁,双手冰冷,他嗫嚅着唇角,望向老太太,“母亲,你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让我如何护你!” 老太太瞧着他苦笑道:“这些年,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若是没有些手段,你如何能有今日!这桩事若是闹到了官府,白家就全完了,你苦读的这些书,也全完了,亲家,此事你要如何了!” 伯爵府老太太见状冷笑道:“我要如何了?大晋律例,杀人者偿命!” 老太太腿一软,一口血忽的喷了出来,这回是真晕了过去,白华英替他她号了脉像,不由拧眉,望了眼外祖母,沉声道:“老太太这些日子总咳嗽,吃的也不好,她患的……是恶嫉。” 白耀辉握着老母亲的手,哽咽着道:“还有多长时日?” 白华英收了手,瞧着她脸上抹着厚重的脂粉,这些脂粉因着她面目狰狞,如今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了内里枯老如树皮般的脸。“至多半年。”她的医术在救疫之后,便没有人再质疑过,再加上伯爵府的老太太病情也是她瞧的,这说着半年,就八九不离十了。 伯爵府老太太错愕了片刻,“报应!她残害儿媳与孙儿,这就是报应啊!可怜我儿,早早命丧黄泉!” 白耀辉跪在伯爵府老夫妻跟前,朝他们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此事我也有责任,是我一时疏忽,才导致当初……,还请二老念在母亲身染恶嫉,我愿为母亲领罪,只求岳丈岳母网开一面,成全了我这做儿子的一片心。” 白华英扶着伯爵府老太太,抿着唇,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老太太紧握着她的手,朝白耀辉沉声道:“我女儿是我伯爵府里的命!如今你要抵,你拿什么来抵我女儿的命!当初你迎她之前,与我是怎么保证的,如今呢!黄土白骨,她还那样年轻!” 白耀辉在地上磕着头,磕得额头泛青,“母亲将我从白家带到上京,天寒地冻,母亲浆洗衣物供我念书,到了上京,处处受人欺辱,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是我欠她的。” 伯爵府老太太冷笑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她染恶疾,是她自作自受!” 老伯爷一直沉默着,如今忽的发了话,“是个孝顺的孩子,当初咱们没看错人,但杀人偿命,如今念你一片孝心,便均你几月,我女儿生的两个孩子,待此事了结之后,便回伯爵府,从此与你白家,再无任何干系!” 白耀辉错愕的瞧着老伯爷,“这……这怎么行,这都是我的孩子。”他最出色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了,如今若是让他们带走了,那白家……还有多大的出头之日? “你若是不愿,也无妨,此事,就依着官府来处置。夫人,我们回府。”老伯爷转身望向老太太,轻声细语的,抬步就要往外走。 白耀辉见状忙挪着膝盖凑了过去,“好,我答应,但是到底她们还是姓白,若说承继伯爵府,也无妨,可到底宗祠上,还是白家的孩子。” 老伯爷见状沉着脸,“贤婿这话倒是有意思了,若宗祠上还是白家子,那我接回伯爵府,岂非是多此一举?看来是我还未说清楚,你若应了,这孩子便从宗祠抹去名字,从此就是我伯爵府的孩子,将来承袭我伯爵之位,如若不然,此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柳氏在一旁一直未作声,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快了,她跪在地上,拉了拉白耀辉,小声道:“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到底还是婆母要紧些,旁的,住后再说。” 第437章 恶疾 第437章 恶疾 白耀辉见状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岳父岳母的意思,我明白,待此事处理完了,我自当将两个孩子从宗祠上划掉名字。” 伯爵府老太太见状附和道:“还有我女儿的!我若早知今日,当初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将她嫁于你,可如今一切为时已晚,但如今,无论如何,我也要将她迎回伯爵府去!择日伯爵府就会将也的棺椁一并抬回伯爵府的祖坟!” 白耀辉诧异的望向老太太,“这怎么行,她是我八抬大轿名谋正娶回府的,怎能再回伯爵府去!岳母大人,纵然我有千般错处,是白家害了她,可我待她是一心一意,这些年来,也从未有过改变,我那书房里,还挂着她的画像,供着她爱吃的……” “你若当深情至此,当初怎会任由府中人对她这般谋害!她在伯爵府里千般宠着,心性单纯,才上了这些心思龌龊之人的当!如今这棺椁,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她心疼这个女儿,如今却又无能为力,这是何等的悲哀。 白华英想起当初封母不顾一切也想将她运回封家,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葬在娘家的道理,又不是娶的上门女婿!后来若不是璟王先一步将她抢走了,只怕她的棺椁如今已经葬回豫州了。 老太太要将白华英她母亲的棺椁带回去,可如此挚爱母亲的孩子,又怎会让母亲这般为难,可诸事,死者为大,白华英定了定心神,握着老太太另一只手。 “外祖母,父亲没有休妻,棺椁就搬不成。”白华英在一旁不咸不淡的提点了一句,老太太番然醒悟,朝白耀辉道:“你白家不仁不义,谋害我女,又恶待我的外孙,待这三小姐成了亲,二公子春闱之后,我要见这女人偿此血债,和离,从族谱上划去我两个外孙与女儿的名字!从此你白家,与我靖安侯府,再无干系!”至于白家的老太太,身染恶疾,活不了多久了,也是她自己的报应!! 老太太紧握着白华英的手,沉了口气,“你若是应话,立字为证,你若不应,那咱们就官家跟前再见!” 白耀辉犹豫不决,那是他的至爱,天知道当初他娶回她来时有多开心,可如今,却连个棺椁牌位都不留给他了!! 柳氏扯了扯他的衣袖子,“主君!” 白耀辉咬了咬牙,无奈的认了,“好!来人,取四宝来。” 府里的下人端了笔墨纸砚过来,他提笔便落了字,靖安伯与他分别画了押,此纸一式两份,老太太紧握着白华英的手往外走。 白耀辉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瞧着白华英的背影,哽咽着道:“华儿,辰哥儿,你们当真,就不认我这个父亲不成!” 白敬辰的脚步顿了顿,扫了眼这一片狼藉的大厅,朝白耀辉拂身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父亲于我,确有养育之恩,可妹妹这些年,是我抱在怀里长大的,父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查了许多年,却没有这个妹妹查的清楚,如今能水落石出,也不枉他当初装得一手好纨绔了。 白耀辉猛的退了一步,错愕的瞧着白敬辰,“你……” “告辞。”白敬辰磕了头,站起身来,转身便随伯爵府的老太太走了,因着两个老人心情都不好,所以马车是分开坐的,白华英与老太太一辆,白敬辰与老伯爷一辆。 她们一走,这白家的防卫才辙掉。 大厅里,白耀辉瞪着跪在地上的芹小娘,恨得咬牙切齿,“你!你这混帐东西,你这个毒妇!若不是你,我白家怎会如此,啊,怎会如此!!都是你害的,来人,将她给我关进柴房里去!别让我再瞧见这个毒妇!” 柳氏一把将白耀辉拦了下来,瞧着泪盈盈的白秋兰,温声道:“主君,眼下的事与伯爵府都是商议好了的,若是将人关柴房去了,难免外头的人会猜测,不如就一切如常,到底玉松与言哥儿还是要考春闱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白耀辉了,纵然没有白敬辰在,他还有两个儿子,白玉松又是他的次嫡子! “那就禁足,等这个不检点的出嫁之后,你就自行了断。”白耀辉一拂衣袖,气乎乎的同一干人扶着老太太去了松鹤堂。 柳氏见人走得远了,微蹲下身,想将芹小娘拉起来,芹小娘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一死,这府里就是你一个人呼风唤雨了?呵,我告诉你,我到时候就是侯府的世子妃的娘!谁敢要了我的命?咱们就瞧着。” 柳氏的手讪讪的收了回去,“我原是想让你收拾了东西,替你想个法子让你逃,如今看来,你心里既然有了主意,那我就放心了,这府里若是没有你,倒真是有几分寂寞。” 芹小娘怒瞪着她,恨得咬牙切齿,“有我在,你别想着在这儿只手遮天。” “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依着伯爵府的性子,还有华儿那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事儿可真不好说,好了,我念在当初的情份上,有些话就说到这儿了,来人,将这母女两押回去好生守着,我要去瞧瞧老太太去了。”柳氏如今连腰杆子都挺得直了些,一旁的白玉如一直没吭声,玉松还小,这些事也没让他知道,当时就将他打发到了书房里。 白玉如与柳氏出了门,她有些伤心的拉着柳氏的手,“母亲,我与大姐姐原就是姊妹,可如今这么一闹,往后我还怎么去见她。” “傻孩子,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孩子的事儿,是孩子的事,害了她母亲的与我们又不相干,你到时候若是嫁了人,与她来往,又有什么干系?啊,真是痛快,没成想,帮着华儿这丫头,她倒是干脆,将这府里的人都收拾了。”她不是没有心机的,她只是庆幸自己站对了队! 白玉如垂眸紧握着柳氏的手,“祖母染了恶疾,时日不多了,往后若是她们当真走了,这府里就冷清了。” “那时候你也出嫁了,那庶女也出嫁了,府里就更冷清了,倒也不打紧,待玉松再大些,娶妻生子了,府里就又热闹了。”柳氏如今开心得很,只是又不敢表达出来,只能私下里与白玉如开开心心的说上几句,这样的安静,才是一个女儿该过的日子! 一热闹,就容易出事儿,平平淡淡才是真,如今白耀辉是她一个人的了!每日每日的,都会陪着她一个人了,柳氏觉得心里很是痛快。 母女二人说话间便回了老太太的松鹤堂,前来问诊的大夫来来回回的查了好几遍,都摇着头直叹气,毕竟是南豫郡主的祖母,他们生怕瞧错了,医名就丢了! 白耀辉神色憔悴的守在一旁,狐疑道:“华儿说是恶疾,你们可瞧仔细了,到底是个什么病?” 大夫收了手,将脉枕也一并收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南豫郡主都说是恶疾了,大人只管让郡主救治就是了,到底,这老太太是她嫡亲的祖母,小的们医术实在有限,老太太这恶疾,没有法子,还请大人另寻高明。” 过来了的大夫,一个个的扛着药箱子跑了,留下白耀辉脸色难看的坐在床边。 老太太咳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血,将白耀辉吓了一跳,“快,去将那大夫喊回来。”他抬手擦着老太太嘴角边的血迹,发现这血只是细微的一点点,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老太太醒了,瞧着柳氏,又看了看熟悉的地方,喃道:“这是……这是怎么了?亲家她们呢?” 白耀辉默了片刻,将手里的纸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过一回眼,抬手就要撕,柳氏将纸拿走了,“婆母,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伯爵府的人闹着要一个公道,否则就告上御前。” 老太太挪了挪屁股,冷哼道:“她们再如何厉害,如今不也不敢将我怎么样!儿子,这事都是芹氏那个贱人做的,我是你母亲,生你养你,你就该信我!” 白耀辉见她出言反复无状,不由叹了叹气,“母亲,你先前在堂前昏倒,华儿给你诊了脉……” “如何?我是吃的下睡得香,身强体壮,怎么着?她们还指望我老婆子早死不成?我偏要熬着,她要熬到那个老太婆走了,我才走!!”老太太咬着牙,一张脸横起来又凶又难看。 白耀辉的话一时竟没说出口,老太太冷斥道:“还想将两个孙儿要回去,他们不过是瞧着两个孩子有出息罢了,也不妨事,咱们玉如可是太子妃,到时候若是兰儿成了世了妃,再提携提携两个兄弟,咱们白家,也算是光耀门楣!区区伯爵府,有什么可稀罕的!不要也罢!” 白耀辉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叹了叹气,“母亲说的在理,此事不宜声张,还须寻个好些的由头才是。” 老太太捂着嘴咳了两声,没注意到咳出来的痰里已经有了细微的血丝了,“这个由头嘛,也好找,只说,伯爵府后继无人,所以将两个外孙送回伯爵府去承系,为表白家一片心意,故将两个孩子从宗谱早头划去,至于芹小娘,哼,到时候身染恶疾去了,也没几个人会来查个妾的真假。” 白耀辉是头一回瞧见母亲如此睿智无情的一面,平日里他都只当母亲是温柔慈祥的,他紧了紧双拳,哽咽着附和,到底还是没忍心拆穿他这个时日不多的母亲。 柳氏在一旁照看着,倒也算恭敬,“说起来,兰丫头到时候若真当了世子妃,芹小娘说不准就不必偿命了,到底身份是不一样了。” 老太太眼一横,瞧着柳氏,语态好了几分,往后她能依靠的,可就只得这个大学士府里嫁过来的儿媳了,“再如何不一样,也是个妾,与你的身份不同,你啊,就是眼皮子浅,心又软,这些年没将家业交给你,也是为着这个。” 柳氏垂眸端过茉莉递来的药,给老太太轻轻的吹了吹,“母亲说得是,往后儿媳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母亲多提点。”这话哄得老太太是心花怒放,瞧着这儿媳也顺眼多了。 第438章 侯府小议 第438章 侯府小议 老太太摆足了架势,对这柳氏又是一通教导,柳氏恭顺的听着,这任人拿捏的模样,老太太很是喜欢,对柳氏也就越发的满意了。 从松鹤堂里出来,白耀辉叹了叹气,回了书房,打开暗阁,瞧着那画像,久久不能自已。 那伯爵府里头,伯爵府的老太太握着白华英的手回了内院,一进屋吩咐人将门窗合上,她这才开始拿了帕子哭起来,“我那可怜的女儿!在白家受这样的苦啊!!我恨不能将那贱人千刀万剐!!” 靖安伯在一旁半搂着她,“华儿这丫头机警,如今好在孩子们都回来了。” 白华英附和道:“外祖母,往后我可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了,往后可就只能倚仗你了。你可要好好的,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是,都是好孩子。”老太太拉着白华英与白敬辰的手,一时感概不已,那泪同水一般的落下来,赤红的眼里尽是心疼。 老伯爷安抚着老太太,白华英与白敬辰回了宝院,白敬辰忽的将她抱在怀里,温声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住后在伯爵府里,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白华英点了点头,心里暖,“哥,明天就是春闱了,你可有把握?若是没把握也不打紧,能承继伯爵府,也是好的,外祖父已经上书官家了。春闱不过就是个过场,你也不用太担心。” 白敬辰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自然是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来。倒是你,当时说让三妹嫁入侯府,侯府那般虎狼之地,你能有什么法子?华儿,你若是出嫁进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答应!” 他拉着白华英在软塌上坐下,外头的天暗沉沉的,春意里,伯爵府倒是热闹,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树影摇曳。 “你放心,我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侯月容差人传了信给我,我要去一趟,到时候回来了,你就知道了。”白华英朝他眨了眨眼,笑得眉眼弯弯。 白敬辰不禁想起当初年幼时的白华英来,那时的她还那样小,软软的一团,可爱得很,如今一晃眼,已经成了个大姑娘了,他忽的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侯府那样的地方,你还要去?你若是有要紧事,让人传话就是了!”白敬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妹妹是能医能武,是好事,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厉害的,也经不住旁人的算计。 白华英见状安抚:“侯月容我是见了好几回的,她也是个可怜人,不会有事的,我打扮成小厮的样子,不会有人瞧出来的。” 白敬辰抬手,摸了摸她脸上的胎记,叹了叹气,“待我高中,你就将脸上的药涂掉,在伯爵府里,我能护着你了,我就放心了。” 姑娘家都是爱漂亮的,谁愿意将这脸上的胎记一直画着,白敬辰很是心疼。 “好,你去念,我悄悄的去,很快就回来,你放心,我让战晋也跟我一块儿去,他一路护送你们去,又护送你们回来,他的武功你总信得过。” 白敬辰一直觉得,自家妹妹会武功,那是三脚猫爬爬墙的小功夫,可直到她挡在御驾前,才知道这妹妹深藏不露,可见这后来的几年里,他纨绔的时候,对这个妹妹有多忽视。 白华英捧着他的脸,笑盈盈的,“放心啦,哥哥生得好看,眉头总皱着可不好,我去去就回。”她将白敬辰哄走了,回屋里换了套小厮的衣裳,抬手将脸上的胎记抹了去,露出原本精致小巧的面容来,一旁的翠青瞧着,欢喜不已。 自从在白府里她替自家主子讨回了公道,她就觉得,眼前的人令她敬服,往后这个人就是她的主子了!“小姐,你可比先前还要好看,这副容貌出去,上京的人不得将伯爵府的门槛都踩破了。” 白华英摸了摸镜子里的脸,这张脸,她依旧觉得陌生,大约是抹了胎记的缘故。 “你在府里呆着,别让外祖母瞧出端倪来,我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就回来,外祖母如今陷在往事里,估计也无暇顾及我,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了再说。”她将脸抹得略黑了些,又理了理发,转身悄悄的从后门走。 谁料一开门,就撞上了璟王府的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马车里由于天色昏暗,点了一盏灯,烨罗站在马车旁,朝她笑,“白小姐,请。” 白华英悄看了眼四周,这个巷弄平日里少有人走,倒是璟王府的小马车,成日的往这儿窜。 “你怎么来了?我还有事儿,晚些再说。”白华英牵着一匹马,原本想静悄悄的,眼下倒好,让人堵门口了。 “上来。”璟王挑开帘子,露出修长的手,白华英见状,只得先上了马车。 马车里璟王正在瞧折子,见她进来了,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尝尝,味道可好。” 白华英小心翼翼的尝了两口,“好。王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去哪?我送你。”璟王合上折子,顺手将这折子扔到了一旁,目光直直的凝着她。 “我……我就是随便转转。”白华英望向窗外,见马车走在大路上,又回过头瞧他,见他眼神幽深,不由紧了紧帕子,心里隐隐不安。 璟王将她拉到身旁,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无奈的叹了叹气,“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你效力,你不必一个人往前冲,侯府的事情,快了,不过,我听说,赵斯年想娶你做世子妃。” 白华英将他推开了些,见他沉着脸,似是吃醋了,不由笑道:“他岂止是想娶我,他还想娶白秋兰,可惜白秋兰不懂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终有一日,她是要后悔的,到时候只怕是悔之晚矣了。王爷这会子过来,莫不是怕我嫁入侯府?”她杀了侯府还差不多! “不是,只是来瞧瞧你。”他暗中帮将人巡排进白家,帮她处理一切,这小丫头真是没良心。 “那烦请王爷送我去一趟侯府,我有些要紧事要处理。”白华英挪了挪位置,离他远了些。 璟王凝着她点了点头,“好,我在府外等你出来。” “你让我去?你就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其实是想与赵斯年重归于好?就不怕我不甘心?毕竟赵世子可说了,要娶我为世子妃。”白华英玩笑的逗着璟王,谁料璟王黑了脸,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忽的那脸就贴了过来,白华英用手挡在他嘴边,“顾璟云!!” 璟王无奈的将她放开,“往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你要嫁给赵斯年,除非我死了。否则,想都不要想。” 白华英从他怀里挣扎着退了出去,“我同你开个玩笑。你下次再这样……我……我就揍了!”她扬了扬拳头。 马车缓缓的驶去勇安侯府的侧门,谁料白华英听见了外头的嘈杂声,轰轰隆隆的,暗沉的天空还可以瞧见冲天的火花,白华英狐疑的望向他,“侯府怎么又起火了?” 璟王抬手替她将发理了理,漫不经心道:“或许是天干物燥呢。” “是不是你?”她觉得璟王不是个能忍的人,回想起上回给侯府灭火,倒的油,白华英觉得侯府这一回起火,也同他脱不开干系。 璟王不置可否,“天黑沉沉的,有一把大火烧起来,倒是亮堂了许多,去,如今侯府乱得很,也没有人能知道你是谁。” 乱了才好摸鱼不是,白华英利落的下了马车,假意提起门边的水桶跟了进去,就着印象里的路,她去了侯月容的院子,侯月容就躺在塌上,榻边的孩子哭得嘶心裂肺的,她也只当没听见,哭得她烦了,她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一点用也没有。”侯月容恨死了这个女儿,她应该生的是个儿子的,她生的只能是个儿子,可如今瞧着这个女儿,她崩溃了。 白华英进屋将孩子抱了起来,轻轻的哄着,孩子片刻就不哭了,侯月容见她来了,冷笑道:“你倒真敢来,你就不怕我设局将你抓起来!” 白华英在床边坐下,朝她温声道:“你瞧这孩子,生得随你,漂亮得很呢,刚哭过的小眼睛还泪盈盈的,鼻子也生得小巧,长大以后,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侯月容扫了一眼,厌恶道:“你不必拿她来要挟我!左右是个没用的女儿,你要杀也好,要剐也好,随便你!” 白华英逗着孩子咯咯直笑,她的儿子刚出生就被赵斯年摔死了,所以一直没抱过孩子,如今抱着这小小软软的孩子,爱不释手,“女儿怎么了?你自己也是个女儿家,伯爵府还只得一个女儿,也如珠似宝的长大了,你寻我来,怕不是为了说这个。” 侯月容坐得正了些,抬手理了理头发,在白华英面前,她始终将她视作封锦明,“世子要娶你为世子妃,是我逼他的,你不是封锦明吗?你说这一回,你是嫁,还是不嫁呢?” 白华英凝着她,笑了,“你对赵斯年真是痴情,不过你放心,我对这个男人,可没有这么多情。”她只有恨,满腔的恨。 侯月容抹了一把脸上疼出来的汗,“我这次找你来,就是要与你联手!我们都是被他负了,自相残杀,这些日子,他对我与孩子不闻不问,我伤口疼,甚至连太医也不愿请,我疼的每一刻,我都在恨他!我恨死了他!你要他的命,我只想要让我的孩子将来承继侯府,不如你我合作。” 白华英瞧着怀里的孩子,侯月容冷着脸道:“到时候只说是个男孩,我会将她当男儿养!” 第439章 人道主义 第439章 人道主义 白华英瞧着怀里的孩子,心疼不已,“她还只是个孩子,若是女扮男装,你可曾想过,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若是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她要怎么活下去?” 侯月容捂着腹部,脸上渗出汗,“我如今顾不得这些了,只要你帮我,只要侯府断子绝孙了,到时候这个孩子在府里才能金贵起来!我才有活路,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你要索命,我的给你,侯府的,我也给你。” 白华英瞧着这孩子,她生得可爱,大约是合眼缘,她第一眼是很喜欢的,“你可考虑过她将来若是男子,那么她要如何娶妻生子!” “纵然不娶妻生子,她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在战场上在官场上建功立业,不像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有过,总好比一无所有。”侯月容瞧着这孩子,苦笑了笑,这一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争来争去,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 白华英见她脸色惨白,扣着她的手腕,目光沉静得可怕,“你这几日,没有大夫来给你瞧过?” 她苦笑道:“呵大夫?他连瞧都没瞧过我们母子一眼,每日呆在书房里与你的画像作伴,怎么会给我请大夫?我被困在这院里,就算哪一天失了火,我被烧死在这院里,也不会有人来救我,可我不甘心,从前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白华英将孩子轻轻放在床边,她厌恶的侧过脸去,“放那边,我不想看见她。” 白华英只得将孩子放在不远处的小塌上,又盖了小被子,这才来瞧侯月容,她掀开侯月容的被子,只见她腹部被血染得通红,顿时吓了一跳,“躺下!” 侯月容如今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听她的,躺了下去,“若是死在这儿,我也认了,可是我的孩子,不甘心……” 白华英轻按了按她的腹部,瞧着她的神色,松了口气,“只是线崩了,重新处理一下就好。”她动作利落的将身上常备的药拿了出来,替她将线重新弄上,又洒了药在上头,“这药见效很快,但过程会让人生不如死,不过倒还有个好处,不会留下多大的疤。” 她先前救太子,手掌上全是伤,凭着这东西,手上的伤才好,纵使后来再怎么悉心照顾,还是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疤痕。 侯月容咬着牙道:“我在鬼门关里走了这么多回,还怕这药不成!” 那药洒上后,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痛苦,白华英扔了帕子给她咬着,顺手放了另一瓶药在她的手里,“想法子,将这药让他喝下去,往后他就不会有子嗣了,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点,我那三妹妹也是个心思狠的,她如今腹中可怀着赵斯年的孩子了,若是他发觉自己不能人道,定会将她腹中的那个孩子视如珍宝。” 侯月容咬着牙忍着,“呵,不过就是怀在肚子里的东西,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有待商议!你那三妹妹,可没少害你,如今我既与你同盟,定会……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你那……三妹妹。” 孩子在塌上又哭了,白华英起身,将那孩子抱了起来,侯月容那贴身的丫鬟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见了白华英怔了怔,只觉得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一时有些犹豫。 “外头是怎么回事。”侯月容躺着没动,身上疼得撕心裂肺的。 丫鬟抱过白华英怀里的孩子,有些犹豫着道:“是……是世子的书房失了火,里头的东西都烧了,世子冲进火堆里,抢了好些烧了一半的画,奴婢瞧着那画像,好像是冷院的那位的。” 冷院里的那个,长得同封锦明有六分像的,那画的就是封锦明了,侯月容眯着眼咬了咬牙,冷笑道:“他倒是个痴情的!” 白华英起身,默了片刻,掏出个长命锁给孩子戴上,“初次见,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给她。”但愿她往后的日子,不必像她们这些人这样,困在这情爱里毁了一生。 侯月容错愕的瞧着她,半响又笑了,“姐姐,你还是一样,心慈手软。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但我的事,也望你能做到。”她紧了紧手中的瓶子。 白华英戳了戳孩子粉嫩的脸,望向侯月容,“我与你的帐,我自然会算,话我都送到了,至于旁的,凭你自行决断。” 她抬步出了院子,透过凌乱的人群,瞧见赵斯年如珍似宝一般的用衣袖子擦着烧了大半的画,不免觉得有些嘲讽。 她一走,侯月容便慌张的让丫鬟将孩子抱了过去给她,她瞧着孩子心疼的摸了摸,“你去请个大夫给孩子瞧瞧!切记,找个靠谱些的,他不许我请大夫,可孩子不适,他总归是会同意的。” 丫鬟懵了,见侯月容将长命锁扯了扔在地上,不由狐疑道:“小娘,你是担心这人会对也小姐下手?奴婢瞧着……” “你懂什么!她恨毒了我,怎么可能放过我的孩子,让你去就去!另外,去请世子也来一趟,就说孩子一直哭得厉害,许是想念爹爹了,务必要将他请来。”侯月容瞧着丫鬟怀里的孩子,咬了咬牙,将瓶子塞进丫鬟手里。 “他来了,就给他斟盏茶,将这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去,动作要快,别让他察觉了,这药不会害他,不会有事的,不过是让他不能再有孩子罢了!我总要替我的孩子着想,往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就是这孩子贴身大丫鬟了。” 丫鬟咬了咬牙,认了,“奴婢的命是小娘救的,奴婢愿意为了小娘与小姐做一切,奴婢这就去请世子过来。” 她轻轻的将孩子放在床边的小塌上,转身急匆匆的去寻赵斯年,赵斯年抢了画出来,烧得脸都黑了,这会子正擦着画,见侯月容的丫鬟过来了,顿时沉了脸,这丫鬟也机警,朝他道:“小姐哭得厉害,想是担心世子,世子,你去瞧瞧。” 赵斯年擦着画,厌恶的扫了她一眼,“滚。” “世子,求求你可怜可怜小姐,小姐还这样小,不能没有爹爹啊,我们小娘每回在小姐哭的时候,就拿着世子的画像哄她,她马上就不哭了,世子,求你去看看。”丫鬟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赵斯年听着那画字,不由怔了怔,最终还是去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气与血腥味,他厌恶的皱着眉,瞧见孩子当真瞧着他的画像在笑,那样小,那样软的一小团儿,他的心忽的也跟着软了下来,他轻轻的来到床边,将孩子抱了起来。 这孩子倒是争气,当即就不哭了,侯月容吃力的撑着要坐起来,赵斯年扫了她一眼,淡道:“躺着。” 侯月容一时欣喜的躺了回去,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将早备好的茶端了出来,“世子,这是白茶,里头掺的是冬天的腊梅,香气清冽得很,世子尝尝。” 赵斯年也没怀疑,正好抢了画,一路过来渴了,端了茶盏一口就喝了,“这孩子倒是乖觉,你身子虚,就不必费心了,我到时候自会差人照看。” 侯月容见状心里顿时慌了,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如何对外说是个女儿!“世子,我身体不打紧的,孩子还小,怎能离开母亲身边?求世子怜悯。” 赵斯年将空了的茶盏搁在一旁,抱着孩子逗弄着,“那就再大些再说。白府今日动静不小,伯爵府的老两口去了一趟,不知是什么事,娶她回来只怕是有些难处。” 侯月容轻笑道:“若是娶不回就算了,我不过是瞧着她心里喜欢,原是想让她进府来与我做个伴的,看来也是我没个这样的好福气。” 赵斯年哄着孩子,瞧她在自个怀里睡着了,有这么一瞬间,一股为人父的感觉,由然而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本世子,她在哪!” “世子急什么?这人又不会跑了,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妾身说过,待妾身的身子大好了,定会告诉世子。”侯月容怎么可能再告诉他,成全了他人之美!她得不到的圆满,谁也别想得到! 赵斯年见状冷冷的凝着她,“你最好老实些,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否则……” “我还有孩子要照看,哪里敢耍花样。”侯月容接过赵斯年递回来的孩子,瞧着他远去的身影,如今的她,哭够了,眼里早没有了眼泪! 她朝身旁的丫鬟轻声道:“你晚些,将冷院的那个女人放出来,让她去伺候世子!切记,要悄悄的去,世子的院里,你备些酒。”她太了解赵斯年了,每每他对封锦明思念不能自己时,就会喝酒,喝酒乱事,这府里她不知打发了多少丫鬟出去了!! 丫鬟会意,转身去办事去了,侯月容低头瞧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冒出了一点点的慈爱来,她与这孩子,往后是要相依为命了。 那头白华英出了侯府就被璟王的马车带走了,璟王闻着她身上复杂的味道,狐疑道:“哪里受伤了?怎么有血腥味?” 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眼夜色里火光四窜的勇安侯府,“没受伤,是容小娘身上的,她伤处崩了,大出血。我不过是去帮忙了个小忙罢了。” “哦?你与她还能同盟不成?”璟王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先前是恨不得弄死对方,如今怎么还能结盟!啧,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复杂又难琢磨。 白华英见状笑道:“一时的同盟,利益最大化,也未尝不可,不过赵斯年,如今只怕是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璟王只觉得身上一凉,“你给他下了药?”果然,女人不能得罪,尤其是会医术的女人! 第440章 夜探小轩窗 第440章 夜探小轩窗 白华英捧着茶悠闲的喝了一口,“若是我那三妹妹怀的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他不想让侯府绝后,自然会想尽法子将她娶回侯府,若是没算错的话,不出三日,他就会抬着聘礼去白府求娶。” 璟王笑着将她鬓角边的发拢了拢,目光柔了不少,醋意全消,“你如今是伯爵府的小姐,婚姻大事自然侯府就做不得主,看来侯府我也要帮些忙才好。” 他琢磨着,朝烨罗吩咐道:“先前那几位大人不是要送美妾,那不如就送去侯府,人多些,热闹。”这哪里是热闹,这就是送过去试一试那赵斯年到底行是不行。 白华英见状板了脸,“王爷真是艳福不浅,如今怎么还舍得将美妾送了人?” 璟王握着她的小手,亲了亲,惊得白华英小脸涨得通红,“顾璟云!” “你二妹妹三妹妹都要成亲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璟王满眼期待的瞧着她,眼里的炽热挡都挡不住,白华英挪了挪,最近她有些招架不住油里油气的璟王了。 “我……我还小,我还未及笄,我要在府里多陪陪外祖母。”白华英大仇未报,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去想儿女情长。 璟王握着她的手,坐得近了些,“无妨,你若是要多陪陪她,不如我与你一起住在伯爵府里,也算热闹,到时候再生两个孩子给她们,岂不是正好?” 这人如今为了娶到王妃,里子面子说丢就能丢,白华英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前世她也没见过璟王是个这样的! “王爷不住王府,却住伯爵府里,不怕让人笑话?倒时候只怕史官都要弹劾你了。”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 璟王瞧着空了的手,笑了笑,“无妨,此事等你及笄之后再说也可,伯爵府今日将白家围得水泄不通,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不过是两家凑在一块儿闲聊罢了,那些人过来捧个人场。”连璟王都不知道,想来这上京的人都还不知情。 马车回了伯爵府,白华英正欲跳下马车,璟王忽的拉住她,“春天要来了,不如给我绣个荷包?” “我绣的不好看。”白华英回过头狐疑的瞧着他,这女人若是送姑娘荷包,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无妨,随便绣个什么都好。”他自然知道封家的大小姐最不擅长的就是刺绣了,但只要是她绣的,绣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戴着! “那我可随便绣了。”白华英哭笑不得,这里头暗藏着的情意,令她心里悄悄怯怯。 “好。”璟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一口,“这是定金,余下的往后成亲了,一并讨回来!” 白华英擦着脸,逃一般的跑了,伯爵府开着小门,白华英一回府就关上了,她绕着路回了宝院,翠青迎了上来,小声道:“山月那孩子已经都接回来了,同战公子一起安置在后院的一处小院子里,那儿清净,不会有人扰他们父女两,依着老伯爷的意思,是想让战公子替你训练一支南豫的护卫军出来。” 不是每个郡主都有自己的军队的,官家对白华英太喜欢了,所以同意了老伯爷请的这道折子。 白华英微微颌首,去了战晋的院子,院子很小,如今天黑了,点了盏豆大的灯,山月那孩子正在摇着头念书,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教着她,“这个字念磊,光明磊落的磊。意指为人正值……” 白华英站在门口,有些懵,“玉松怎么在这儿?白家不得找疯了?” 翠青无奈的道:“是松哥儿硬要跟着过来的,大娘子也拿他没办法,就由着他过来了,他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同这山月玩的挺好,这会子教她念字呢。” 白华英进了屋,瞧着这两个小身影,笑了,“敏而好学,是好事,翠青,你回头送些笔墨纸砚来,战公子是我的贵客,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就要及时的补上。” 战晋还是那个样子,灰头土脸的,气势却惊人,他落魄却又不失风骨,“多谢小姐。” 白华英朝他笑道:“咱们去耳室喝喝茶?”战晋是个真男人,可这后院,不该是他久呆的地方,他该有他的理想与抱负。 “也好,小姐请。”战晋垂眸跟在她身后,二人去了耳室,耳室里东西备得齐全,秀心如今见她回了伯爵府,对她与身旁的人的照顾是无微不至,不过短短几月,翠青就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与秀心之间巨大的差距。 耳室里置有茶几、等物,一眼望去,倒也算别致,一个红泥小火炉正烧着,上头煮着老茶,茶香四溢,白华英坐下,给战晋斟了盏茶,“这些日子辛苦你奔波了。” 战晋接过茶,恭敬的道:“不碍事,不过勇安侯蹊跷得很,他一路上都想拉拢白大人,白大人似是知道了什么事似的,避之不及,好几次都有人暗杀,属下一路将人都拦了下来,那些人……是侯府派来的。” 白华英捧着茶抿了一口,嘴里茶香四溢,“看来侯府要与白府成亲,也是有意拉拢了。啧,真是老狐狸,老谋深算,可惜,他算错了我父亲的胆量。”白耀辉是个胆小的,若是没有巨大的利益在眼前,他是不会去拼死一博的。 而侯府,如今大逆不道,白耀辉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哪里敢与之为伍,本是拒绝了,谁料白秋兰竟有了身孕,知道此事的时候,白耀辉差点没被气死! “白大人,是个谨慎的人,不过令兄倒是不错,北域雪灾一事,他出了很大的力,为了赶回来,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跑,那些刺客跟不上这样的进度,所以也算是逃过一劫,小姐还是防着侯府的好,三小姐……若是当真嫁入侯府,只怕到时候白府就麻烦了。” 岂止是白府麻烦,侯月容这样的女人,哪里容得下另一个女人大着肚子进侯府,这两个人如今是有得斗了,白华英复续了盏茶,“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一意孤行,这样的代价,也要她自己来扛,区区一个白秋兰,还代表不了整个白家。” 更何况还有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白玉如在,白家的局势并不明朗。 “那就好,若是有用得到属下的地方,小姐只管吩咐,另外,南豫郡主的护卫队,属下已经着手开始挑人了,依着伯爷的意思,虽想从原本的巡防营里头挑几个,不知小姐意下如何?”战晋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五岁的姑娘,有这样的胆识与智慧! 白华英摩擦着杯沿,“巡防营的,未必忠心,就去市场里挑,你会识人些,你去挑,挑回来了,我再过来瞧瞧。” 她搁了杯盏,垂眸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她起身刚出门,玉松就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小男子汉也是府里捧着长大的,如今瞧着,又长高了不少,“大姐姐,你怎么不回白家了?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芹小娘在院子里头骂人呢,说你再不会回白家了,真的吗?” 白华英牵着他的手回宝院,“那,松哥儿想让我回去吗?” 白玉松摇了摇头,“府里不好,我不喜欢,大姐姐在伯爵府里挺好的,不过我往后若是当了家了,大姐姐,你可定要回来,栖梧院,我一直给大姐姐留着。” 白华英被他她逗笑了,“好,等我们松哥儿当了家了,我就常去瞧松哥儿,将来给松哥儿看孩子,对了,明日就是春闱了,还有神童试,你不去试试?” 白玉松自小被柳大学士一屋子的书熏陶,这会子是才华满腹,在上京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要去的,听说第一名有个奖励呢,是个金算盘,山月喜欢算盘,我到时候赢回来,送给她。”提起山月那孩子,白玉松眼底带着干净的笑。 白华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呢,玉松也可以去瞧瞧。” 翠青在一旁瞧着,打趣道:“松哥儿,你是不是喜欢山月小姐?若是喜欢,可要抓紧时间将她娶回府里去,否则啊,山月姑娘这么漂亮,你不娶,旁人就娶走了。” 山月才多大一个,白华英嗔了她一眼,谁料白玉松却愁得叹了叹气,“我这不是要攒娶妻的彩礼钱嘛,再攒上一年,应该就够了,回头我问一问战叔叔得要多少。” 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总让人忍俊不襟,白华英却不由有些羡慕起来,“不如我去与大娘子说说?让她将山月接回府里去,给你当童养媳?” “那不行,哪有没成亲将人接回府里去的,我要是接她回府,那可得八抬大轿才行,再说了,长大了说不准她就不喜欢我了……也未可知,算了,她还小,再大些再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一个七岁的孩子还小,等大些再说,白华英瞧着哭笑不得。 三人回了宝院里,白华英躺在床上,瞧了眼睡着了的白玉松,动作轻巧的坐了起来,她脑子里繁琐的事情多,人是累了,可这夜半三更的,她竟睡不着。 她推开窗,原是要透透气,谁料瞧见正欲开窗的璟王,险些一拳打出去,“王爷夜半三更不回府,来这儿做什么?若是我外祖母瞧见了,可得将你打出去了。” 璟王撑着窗棂跳了进来,“刚与靖安伯议了些事,顺路过来瞧瞧你……”他瞧见床上有个人影,一张脸顿时黑了,一把撩开帘子。 白华英见状忙去将要拔剑的人拉住,“这是玉松,我三弟!!你要是在我屋里动刀,以后就别来了!”璟王见状黑着脸道:“他也是个男人!” 第441章 大姐夫 第441章 大姐夫 白华英哭笑不得,挡在床前,“他还小,才十二岁。”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 璟王瞧着这睡眼惺松坐起来的孩子,咬牙切齿,“十二岁也是个男人,你若是没地方让他睡,就将他送回白府去。” 白玉松眨了眨眼,看看璟王,又看了看白华英,有些懵,“大姐姐,这是谁?是姐夫吗?” “把他送回……”璟王伸手要去拽白玉松的衣裳,被他那姐夫两个字惊到了,“你说什么?” 白玉松抱着被子,瞧着搂成一团的两个人,侧着头笑盈盈的,“大姐姐,他就是我未来的大姐夫吗?好厉害啊,上京所有的人里我最敬佩的就是他了!天呐,偶像呢!!太棒了!!你是怎么把大姐夫骗到手的?” 他站在床上,披着个被子,一只手作剑式,“你是不知道,当初那函谷关一战,坑杀十万敌军的时候,还有还有,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时候,这上京可都到处在传呢,话本子我攒了厚厚的一堆呢,大姐夫,我可以……可以摸一摸你的那把剑天道剑吗?” 璟王身上没带剑,瞧着这双眼带光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孩子,一时如同针扎在棉花上,“剑在王府,你若是喜欢,姐夫带你回王府玩,如何?” 白华英见他自称姐夫了,不由扶着额朝上窜下跳的白玉松嗔道:“玉松,不许胡闹。” 白玉松顿时消停了不少,委屈的望向璟王,“姐夫,大姐姐凶我……” 白华英气得脸红,“躺下,睡着!” 璟王将白华英拉到身后,朝白玉松笑道:“换上衣服,姐夫带你去王府玩。去瞧瞧天道剑。” 白玉松麻利的就去换衣裳,拦都拦不住就要跑了,璟王将白华英推到隔壁的耳室,“你也去换一套,出去转转,外头这会子可热闹得很。” 翠青见状喜笑妍开,拉着白华英进了内室,给她挑了套素雅的衣服,一顿收拾。待她再出来时,瞧见白玉松狗腿子一般的站在璟王的身旁,那小眼神别提有多崇拜了,看得白华英眼皮子跳了跳,她有点后悔,不想出去了。 璟王见她换好了衣裳,笑盈盈的朝她伸出手,白华英看了眼外头,“暗沉沉的,能有什么热闹可瞧。”睡不着和三更半夜出门,这是两码事。 璟王见她迷迷糊糊的不由提醒道:“先前元宵节是疫病暴发,如今上京城的人都将元宵节挪到了今日,外头花灯正盛,热得很,明日就是春闱,文庙里好些才子在求文昌帝,你不去替你大哥求一个?” 白华英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领着白玉松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她的脸太明显了,璟王拿了方面巾给她系上,白玉松在一旁瞧着,眉开眼笑的,“姐夫,你看我要不要戴一个?” 璟王替白华英系好,看了看白玉松,从马车里翻出个令牌丢给他,“面巾就不必戴了,见面礼收着。”那令牌是写着若大的一个璟字。 白玉松接过这沉甸甸的金块儿,傻眼了,“姐……姐夫,这是真金的?” 璟王笑道:“你若是缺钱了,可以拿去当,不过,这令牌不要太过张扬,必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他知道白玉松这孩子,对白华英很是护佑。 白华英听着这一口一个的姐夫,有些嗔怒道:“不要姐夫长姐夫短的,他还不是你姐夫,还有你也是,这令牌是璟王府的,他还是个孩子,你给他这东西做什么!” 她将东西丢回璟王手里,瞪着白玉松,“你姐姐我,还没成亲,不要因为一点盈头小利就把我给卖了!明白吗?” 白玉松垂眸,小声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好喜欢他,他还有天道剑,他……他还有王府,长得还俊,大姐姐,我觉得……旁人你要是嫁了,可能就亏了,可是他不会的。” “他怎么就不会了,万一他口是心非,想拿个棉絮坨坨钓大鱼呢?”白华英没好气的瞧着他,这委屈又茫然的样子,连重话都让人不忍心说出口。 他搅弄着手,“他才不会拿棉絮坨坨呢,他都是拿夜明珠,大姐姐,那么大,那么亮的夜明珠呢,三颗哦,我在外祖父府里都没瞧见过呢,再说了,他眼睛一直在看着你,他要是不喜欢,他看着你干嘛,我看小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他太佩服他的偶像了! 他说完扯了扯白华英的衣袖子,压着声音道:“大姐姐,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可要抓住了,我听说,上京好多人都喜欢大姐夫呢,可是又害怕大姐夫太厉害了,又不敢,所以都是偷偷的喜欢。” 白华英真是好气又好笑,她扣着白玉松的肩膀,瞧着这十二岁的少年,有些无奈,“玉松,人是要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成了亲,才能算是娶了妻,你才能唤姐夫,若是没做到的,再多也是假的,明白吗?” 白玉松若有所思的望向璟王,沉了脸:“你没三书六聘八抬大轿?” 璟王无辜的望向白华英,“聘礼已经给了,可是她还不愿意嫁,本王只能再等等。”瞧瞧,一个王爷,在自家大姐姐跟前都快成妻管严了,白玉松忍不住扶额,这可是他最敬佩的英雄!! “大姐姐……”白玉松还是个孩子心性,在府里头养得单纯,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些义气风雅之辈,所以学不会那些乱招数。 白华英瞪了他一眼,“闭嘴!” 白玉松哼唧唧的去找璟王哭诉,“大姐夫,你看她,成天就凶我,我可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你也要管一管啊。” 璟王将令牌扔还给他,“在本王这,你大姐姐是最大的,本王不敢管。不如你替本王问问,她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本王。” 在外头驾车的烨罗险些跌下去,这上京,这大晋,还有什么是自家王爷不敢管的!烨罗是一点也不信!! 白玉松嘟了唇,小声道:“我也不敢问呐……” 马车驶过安静的乌衣巷,巷外头就是一片繁华的闹区,这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盏灯,新修葺的地面如今是干干净净的,疫病过后的人,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一下马车,白玉松就崩不住了,拉着璟王在人群里转,“姐夫,这个好香啊。” 璟王看了眼烨罗,烨罗认命的掏钱给他买,这姐夫叫的是一声比一声甜,可是烨罗带出来的荷包是一点一点的扁了下去,看得烨罗心口肉疼,这军费都还在向朝堂斡旋呢!! 白玉松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的眼力见儿在于挑东西上,白华英及笄的一套漂亮头面他挑惠来了,烨罗付的银钱,那些个玩物器什,要好看,要精,白玉云子、小话本孤本……这一路过来,马车朝里堆了不少。 白玉松回头一看,只有烨罗跟着了,璟王与白华英这会子不知道去了哪。 他在人群里转了一大圈,愣是没瞧见人,气得回马车里坐着生闷气!看来使银子这招不好使,他得想点其他的点子了。 于是白玉松趁着烨罗不注意,溜了,毕竟刚出发的时候,他听见他们说是要去文庙里拜会文昌帝君来着,白玉松顺着线索找了过去,果真就看见大姐姐正在写祈福的红带子,璟王低头瞧着她,目光温柔缱绻,因为自家大姐姐蒙着面,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再加上平民里没几个见过璟王的,众人只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白玉松灵机一动,朝那几个漂亮的姑娘走了过去,掏出自个攒的那点钱,让她们去诱惑璟王,谁料姑娘们都是正经的姑娘,顿时丢了银子还他就跑了。 白玉松有些泄气时,就瞧见有几个姑娘凑了上去,“这位公子,我的红带子挂不上去,公子可否帮我挂得高些?听说这带子系得越高,越灵验呢。” 璟王冷冷的扫了这姑娘一眼,“不可。” 这姑娘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手中的红带子伸了过去,璟王厌恶的凝着她,有些烦燥,“夫人,你不管管?” 白华英正写得起劲,被璟王一拉,手里沾了两滴墨,顿时有些恼怒,“管什么?不过是让你挂个红带子,你不愿意挂就算了,我正忙着呢。” 璟王松了手,她又低头写她的去了,他扫了眼那姑娘,目光阴沉沉的,“我家夫人说了,不让我管。” “???”白华英写字的笔抖了抖,真想在他脸上画个王八,她什么时候说是这个意思了? 这姑娘见他不愿意,苦笑了笑,“叨扰公子了。”小姑娘红着脸,拿着红带子跑进了人群里。 白玉松瞧着这一幕,点了点头,嗯,是小话本了里的那一套,这个人倒也还算可行,白玉松瞧着又计上心来,拉住一位公子,将一袋银钱塞给他,“公子,那位是我姐姐,我但心她遇人不淑,你帮我拿这袋银子去试试他,看他是不是个品性端正的。”嗯小话本里反正是这么演的。 这公子惊了片刻,接过他这一小袋子的银钱,忽的笑了,“那位是你姐夫?” “是。”大公子闻言轻笑道:“真是巧了,那位……也是封某的姐夫。”白玉松:“!!???” 第442章 求符送符 第442章 求符送符 封温城没瞧清楚那位戴了面巾的姑娘是谁,但总觉得很熟悉,他朝白玉松狐疑道:“那位是你姐夫?那你姐姐……可是白华英?” 白玉公怔了怔,望了眼人群里还在写东西的白华英,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你认错人了,我那什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白玉松没见过封温城,但是他听说过这位封家大公子的事儿,据说是喜欢他姐姐的,至于封温城是怎么认识他的,白玉松自己也不知道,他怕漏馅,所以一溜烟的跑了。 说实话,比起眼前这位温文儒雅的封大公子,他还是更希望姐姐嫁给璟王,毕竟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封温城瞧着逃一样钻进人群里的孩子,若有所思,回过头再去找时,只见璟王陪在一个小姑娘的身边,低眉细语的,他瞧着那二人,莫名觉得般配。 白华英没察觉到有人盯着自个,这灯会人来人往的,她写了几条红带子,伸手去挂,谁料那树枝太高了,白华英有些够不着,璟王忽的拉起她,将她托了起来,让她坐到了肩头,白华英顿时窘的脸色通红,赶忙将红带子挂好。 “快放我下来!!”这人来人往的,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有些人瞧着璟王有些疑惑,这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王爷?是?好像不是?王爷能出来这儿?一个护卫都不带?这也不像王爷的排场…… 璟王将白华英轻轻的放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写的哪些名字?” “不告诉你。”白华英拿了三张符收了起来,走进人群里,璟王见状跟了上去,人群里,白华英的身形削瘦,走得又快,那些个姑娘故故意朝璟王身边挤,一时间香囊啊,花啊,一个劲的往他怀里塞,璟王躲之不及,眼神冷冰冰的扫过去,这姑娘们也胆儿大,不知道他是杀人如麻的那位王爷,甚至开起了调侃的玩笑。 璟王瞧着无动于衷的白华英,咬牙切齿的拉着她的手,“夫人走慢些,牵着我,可别将我弄丢了。“这个女人,是没看见,还是真的一点也不吃醋?璟王心里很不开心了! 白华英忽的被他握住手,只觉得冷冰冰的手,忽的温热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见状纷纷退开了些,她蒙着脸,加上上京的灯会人又多,没几个人能认出她来。 璟王拉着她很是欢喜,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白华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却也没点破,二人就这样漫无目地的走着,没一会儿,她手里就多了盏漂亮的水晶宫灯,又添了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原本她这个年纪了,是不爱这些的,可看璟王一个劲的给,她的拒绝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只得妥协了。 等白华英回到马车里时,就瞧见白玉松坐在马车里,车里又是一堆东西,她哭笑不得,“怎么买了这么多?” “月儿没见过这些,我带回去给她瞧瞧,她肯定喜欢。”他手里拿着个漂亮的布老虎,捏着老虎的耳朵玩,见白华英上来了,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大姐姐,我已经考验过大姐夫了,大姐夫是个好男人,你可要把握住了。”他没敢说遇见封温城的事儿。 白华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考验?” “秘密。”白玉松笑着扒在车窗边,瞧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眼里尽是羡慕。他在府里的时候,很少出门,成日的就是陪着柳大学士念书,枯燥又乏味,好不容易这出来了一回,自然是要玩尽兴的! 马车晃悠悠的回了伯爵府,白玉松蹦蹦跳跳的下了马车,瞧将等在后门的封温城,顿时愣了愣,原本是想暗示白华英别下马车的,谁料没来得及。 白华英下了马车,瞧见站在封外灯盏下的大哥,他目光温润,眼角却透出一抹哀色,白华英顿时有些慌,揪着帕子,看了眼璟王,“你先回去。” 璟王挑开帘子,瞧见封温城,不由挑了挑眉,“大舅子在伯爵府外等人?” 封温城紧了紧手中的伞,倒也坦然,“是,在等她。” “你们慢聊,本王还有事,先走了。”璟王见状合了车帘子,烨罗驾着马车利落的走了,璟王瞧着这一幕,可真真是,半点醋也不吃!!烨罗惊呆了! 马车走后,白华英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的掏出一个符递给他,“这是我先前在文庙里求来的,明天春闱,带上它,定能金榜题名。” 封温城凝着她手中的东西,默了半响,却没接,“白小姐,当初你说你进封家,是为了我,不知这话,可当真?” 白华英怔了怔,“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封温城失望的瞧着她,抬手收了她去求的符,“你若当真是为了我,那我春闱若是中了状元,我就请母亲去伯爵府提亲。” 白华英有些懵,“我……我当时去封家,确实是为了你不假,可我也是为了大娘子,为了你二妹妹她们。”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妹妹。”封温城捏着手中的符,默了片刻。 “是。”白华英见他眼里的光忽的就暗淡了下去,心不由提了提,“大公子,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不一定都是要做夫妻的。你也会遇见一位贤惠的好妻子。”虽然嫁回封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这人可是她嫡亲的哥哥! 封温城望向璟王马车消失的方向,艰难的开口,“你与璟王……还是慎重些为好。” “这就不必大公子费心了,我有分寸。”有些事,她不想将封家再卷进来了。 封温城紧了紧手中的符,朝她作了个揖,“先前若有唐突处,还请白小姐见谅,夜深了,白小姐早些歇息,封某告辞。” 他失落的走了,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白华英瞧着不由叹了叹气,希望那位好嫂子早日出现才好。 白华英转身回了伯爵府,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谁也没惊动,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就直接歇下了,夜里忽的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今年的春雨倒是懂事,直等到沟渠都修葺完了,才开始下,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伴随着惊雷的声音,白华英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天色蒙蒙亮,白华英便爬了起来,白玉松与白敬辰正坐在餐桌上用饭,见白华英来了,白敬辰朝那空碗里盛了一碗粥,老伯爷正与两个小的说着春闱的事宜。 白华英拿出昨天求的符,给了玉松一个,“你只是去参加神童试,好不好都不打紧,过几年再重新考就是了,这个符给你。” 白玉松接过符,朝白华英乖巧的作揖行了礼,白华英又拿了一个给白敬辰,“哥,这个是给你的。”白敬辰的福是明黄色的,与玉松的红色不一样。 他将符收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没有旁的要说的?” “大哥哥饱读诗书,区区春闱,不必放在心上,若是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水。”白华英笑得眉眼弯弯,白敬辰待妹妹与封温城待妹妹是一样的,都宠,但白敬辰有时候却更像一个父亲,让人安心,让人有依靠感。她这一世又是何其有幸。 正吃着,翠青急匆匆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大小姐,外头……外头白家的人过来了,请小姐过去一趟,说是侯府的人上门提亲了,备了好些厚礼呢。” 白华英捧着碗,喝了两口粥,挑了挑眉,看这个药效,保不齐侯月容是放了满满一瓶的量,这个量,保管赵斯年一辈子也幸福不起来了!啧,果然最毒妇人心。 “他们倒是快,不过,今日咱们可不得空,你去回了侯府,我那三妹妹虽是府中的庶女,可自幼也是养在祖母名下的,在府里的家谱上,也是嫡女,他侯府若是要娶,那便只能是世子妃,若是侯府没考虑好,那这大婚一事,暂且不必提。” 白敬辰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又倒了杯豆浆给她,打趣道:“你就不怕侯府不娶了?” “如今侯府能不能有后,可就全看我三妹妹的肚子了,侯府可做不起这样大的赌注,人若是什么都有了,可就不敢拼了,翠青,就照着我的话去传。”白华英捧着豆浆喝了一口,甜甜的。 翠青欢快的跑了,待用过了膳,白华英与伯爵府两老夫妻送了这府里的两个考生去翰林院,这一回的春闱考试,设在翰林院的东院,此时的学子都陆陆续续的进考场了。 白华英在门口,将东西递给白敬辰,白玉松晃了晃手里的符,少年郎的眉眼似春风,“大姐姐,你回去,明儿个我就回来啦。” “好好考,可不能徇私舞弊。”白华英替白玉松理了理衣襟,抬头瞧见封温城与郑元风等人也到了,霍燕堂晃到她身旁,懒散得很,捏起白玉松身上的符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啧,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白玉松将符夺了回去,宝贝似的收在贴身的衣物里,“这是我大姐姐给我求的!你别碰坏了。” 霍燕堂望向她,眨了眨眼,伸了手,“白小姐,咱们这关系,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求一个?” 白华英哭笑不得,“你不过是走个过场,你要符做什么?万一真保佑你考上了,你到时候还能乖乖的去点卯上朝不成?”话是这么说,但白华英还是给霍燕堂送了一个,郑元风刚过来,她就将给郑元风求的也送了过去。好家伙,送这么多符,也不知文昌帝君这回要保佑多少位状元爷。 第443章 春闱 第443章 春闱 霍燕堂瞧着四个人手里的符,不大开心了,“你给我的符,怎么人人都有?不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这符红色的,他瞧着是喜庆,可人人都有的东西,他又不大想要了。 “这样才公平不是?”白华英瞧着纠结的霍燕堂哭笑不得,纨绔公子,还真是什么都想要独一无二,也不知他能考出个什么名堂来。 “我不要公平,你把你发髻上的那个小团子给我,那个瞧着更喜庆。”他伸手就将白华英发髻上的绒团子取了下来,捏在手里颇有质感,软乎乎的,跟这小丫头似的。 白华英接过他塞回来的符哭笑不得,“霍公子,你是真不打算考个及第回来瞧瞧?” “官场我没兴趣,我还是喜欢自在些的,行了,二爷我进去了,等着二爷我的好消息。”霍燕堂手一挥,潇洒的进了考场。 白华英哭笑不得,这落榜也算是好消息吗?但瞧着他这胸有成竹的架势,白华英没忍心戳破他。 郑元风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个阳光的少年郎了,叶凤姜出嫁时,那满街的桃花,依旧让白华英印象如新,她朝郑元风笑道:“元风哥哥这是要去考文试?” 郑元风看了上翰林院的大门,捏着手里的符轻笑道:“文试多没意思,我要去考武试,爹娘年岁大了,身体抱恙,若是北境再有动荡要出征,也该轮到我去了。” 男人懂事之前,动情以后,长不过一天,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白华英瞧着他脸色苍白,连个相送的人也没有,不由望向翠青,“我这儿还备了份考试用的东西,元风哥哥,那我就祝你得偿年愿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总也要有这么一桩中意事来聊表慰藉才是。 郑元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着在她脑门上摸了摸,“好,借你吉言了。” 郑元风望向白敬辰,眼里的笑意才真了这么两分,“敬辰兄,往后你我就是两条不同的路了,但咱们无论如何,都是兄弟,此番我亦祝你得偿所愿,一道进考场。” 白敬辰提着手里的东西,朝白华英笑得满脸温柔,“不要在外头等,回伯爵府去,考完我就出来了,乖乖的。砚台,替我照看好小姐。” 入翰林院是不能带小厮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提进去,所有的小厮都被安排守在考场外,今日的天气好,春意暖融,晴空高照,可白华英却觉得背后有些凉。 “白小姐。”一道幽冷的声音从耳旁响起,她回过头,就见赵斯年目光阴挚的瞪着她,“白小姐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白华英退了一步,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的笑了笑,“赵世子多虑了,我对赵世子,没有半点想法,倒是世子要迎娶我三妹妹的诚心,白家感受到了,我就在此祝妹妹与妹夫……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提及孩子,赵斯年猛的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是不是你下的药!” “赵世子这是干什么?咱们原就是一家人了,什么下药不下药的。”这个男人不是只听得进那些楚楚可怜的话吗?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对他讲真话! 赵斯年的脸上气出了一丝血色,“最好与你不相关,否则我若是查出来……” 老伯爷见心爱的外孙女被掐着手,顿时柱着拐走了过来,低声冷斥道:“赵世子,时辰将至,该去监考了。” 赵斯年这才松了手,冷哼了一声,抬步进了翰林院。 其余的学子也陆陆续续的进了考场,因着考场设在翰林院的内部,离外头有这么远,再加上外头围了御林卫,十分严格,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生怕是带了什么答案的! 院外的众人搭起了帐篷,起初还焦急,到了后头就开始聚在一起磕瓜子了,封锦兰姗姗来迟,见白华英与伯爵府老太太正坐着说笑,也迎了上来,隔壁是沈太傅府里的,再隔壁是霍家,再过去就是叶府……白家以如今的官绩,勉强也排得上个号儿,这会子正伸长了脸朝着伯爵府这头瞧,奈何人多,队伍太长了,瞧也瞧她不出个什么来。 这一回白府里只有柳氏与白玉如来了,白玉如瞧了许久才瞧见白华英,一路小跑着过来,四个姑娘家,这会子是聚齐了三个了,三人凑在一块儿磕着瓜子,陪着老太太说笑,笑声连连。 这一次考试,官家很重视,其间有几个抄袭带书的,当场就被打了板子拉了出来,白华英陪着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其间还用了一回膳了,那翰林院里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夜里寒了,老太太遭不住,就先回去了,老伯爷将伯爵府的护卫留了下来,两个老的回了伯爵府,白华英打着呵欠坐在搭起的帐篷里,瞧着紧闭的大门。 三人闲来无事,差人将来瞧霍燕堂考试的叶凤姜也拉了过来,四个人凑了一桌子推牌九,打的也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夜里光线暗,玩了两把,众人就觉得眼睛疼了。 封锦兰笑盈盈的瞧着叶凤姜,打趣道:“如今可是妇道人家了,啧,瞧瞧这个脸,真是面如芙蓉,气色好的很呢,看来霍大公子待你不错。” 叶凤姜垂眸笑了笑,“主君他……待我很好。”前尘不论,往后的日子,就是她与霍大公子一并走了,霍大公子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处事周到,霍家婆母也护着她,连立威的都省了,可见也是真心的喜欢,真心的疼着她了,再加上两府的老太太又是姊妹,她的日子,是最好过的了。 叶凤姜时常也会想,若是嫁给了郑元风,同他真的私奔了,一切是不是又是另一种境地?可她一个闺阁女子,有修养与教养,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白华英磕了一晚上的瓜子,渴得很,喝了不少的水,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众人都疲惫了,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府里歇息了。 科考要考三天,白华英在府里陪着老太太念了三天的经,这三天里所有的事情都搁到了一旁,璟王担心她吃不好,所以一日三餐的唤人做了精致可口的素菜送过来。 老太太瞧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再说了,众人就像是默许了一样,都保持着沉默。 三日后,翰林院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众人猛的惊醒,纷纷朝着翰林院跑去,白华英提着裙子,跑上马车,一路奔去了翰林院,此时的翰林院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霍燕堂等人都早早的被府里的人接走了,独独郑元风与白敬辰,是最后出来的。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也没瞧见有郑家人的身影,不由觉得疑惑,“翠青,郑大人他们怎么没过来接元风哥哥?” 翠青低声道:“小姐,你是不知道,当时叶小姐大婚了,郑家哥儿与家大人闹了好大一顿,后来,郑大人原本是想让他考文,做文官的,可是郑家哥儿执意要考武试,这才闹起来了,郑大人是气病了,这会子在府里躺着呢。” 白华英抬头瞧见郑元风走出来,扫了一圈后神色失落,不由上前迎了他,“元风哥哥,要不随我去伯爵府,也好替你和哥哥洗尘。” 郑元风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不了,我府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翻身上马,驾着马便跑了,白敬辰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瞧见她才有了几分笑意,“这一回的题,可比上一回的要难许多。” 白华英侧头眨了眨眼,“考的什么?” 白敬辰侧头瞧着她,忽的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回了马车里,这才低声道:“华儿,你实话告诉我,那些小册子,当真是你写的?” “哪些册子?”白华英听得一头雾水,马车缓缓的朝前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白玉松在马车外头哭天喊地的,“大姐姐,大姐姐等等我呀,你把我给落下了,大姐姐!!!” 白华英哭笑不得,吩咐人停了马车,白玉松远远的看了眼柳氏,在柳氏的示意下,急匆匆的上了白华英的马车,“大姐姐,我……我考了个第一名呢,可厉害了。” 他掏出那金算盘晃了晃,“你瞧,这是神童试第一名的奖励,还有一万两银子,这是银票给你留着,到时候你嫁人了,这个放进你的嫁妆里。” 白华英接过他塞来的银票哭笑不得,“你都给我了,那玉如的嫁妆呢。” 白玉松顿了顿,将算盘拔得咯咯作响,半天才哼唧道:“你与她不一样,母亲会给她置办嫁妆的。”他心里的结始终摆在那儿,不愿意与白玉如有任何的亲近,在他看来,白玉如一切的好,都是假的,不过是哄着他而已,他从来没有喊过白玉如一声姐姐! 白华英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玉松,她是你嫡亲的姐姐,这世间或许至亲靠不住,可与你血脉相连的人,定不会害你的,我知道你介怀当年的事,可当年……” “大姐姐,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收着,这就是给你的嫁妆,你可不能给任何人。”他扬着脸,十分骄傲。 白华英哭笑不得,“是,咱们玉松如今长大了,还是上京小神童试的第一名呢,假以时日,不得成个小状元了。” “我不要当状元,我要像姐……”白华英一把捂了他的嘴,“不当状元你想当什么?” 白玉松这才会意过来,讪讪道:“我……我要当大将军,像王爷那样的大将军,手握长剑,驰骋沙场。快哉!” 白敬辰瞧着笑道:“战场艰难,流血流汗是常事,你受得住?”白玉松嘟着嘴,扬着头笑道:“我就要当大将军,到时候谁若是欺负大姐姐,我就派兵去揍他!” 第444章 琼林宴 第444章 琼林宴 白华英哭笑不得,捧着他的小脸,将这未来的‘大将军’捏圆搓扁,直到这脸跟个面团儿似的,柔得发红了,她才松开,“我家玉松真懂事。” 白玉松扬着脸,笑得眉不见眼,“那可不,我可是最聪明的,我是小孩子里的小状元呢。” 马车缓缓的到了伯爵府门口,白府管家却亲自守到了门口,见白华英下来了,当即上前恭敬道:“大小姐,这侯府已经差人备足了礼送去白府了,主君请大小姐回府一趟。” 白华英垂眸理了理指甲,“不急,放榜了再去也不迟,这一日的功夫,侯府若等不及,那便算了,白府也不强人所难。让侯爷请便就是了。” 她拉着白玉松欲回府,管家挡在前头,“小姐,这……这小公子,得随老奴回府,小公子在神童试里得了个一甲,主君的意思,是想让他回宗祠跪拜,谢祖宗。” 白华英低头望向白玉松,“回去,这是大喜的事儿,你也该回府去给你母亲与姐姐撑撑腰了。” 白玉松怔了怔,揪着她的衣袖子不松手,“大姐姐,你跟我一道回去。” “宗祠这样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你去,想来伯爵府,随便过来。”白华英将他抱上马车,朝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见状会意,端了不少东西给白玉松带回去。 送走了白玉松,白华英回了伯爵府的宝院,老伯爷与白敬辰正在商谈此次考试的题目与高中的可能性,白华英也乐得自在。 翠青端了吃食过来,瞧着她自在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科考若是我家小姐去,必定也能中个女状元回来!” 白华英躺在软塌上,翘起二郎腿,没有半点小姐的模样,只有这样的她才是最自在的。 但相对而言,侯府就没这么自在了,侯月容以孩子不舒服为借口,将赵斯年骗了过去,赵斯年抱着孩子耐心的哄着,这些日子与这孩子接触,他的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些,他低头瞧着怀里的子嗣,满眼宠爱。 侯月容穿得厚实,坐在床上瞧着,心里却泛起一抹冷意,她扫了眼丫鬟,丫鬟会意的端了茶盏搁在赵斯年的手边。 赵斯年将那滴了药的茶一饮而尽,搁了茶盏朝侯月容冷声道:“白家三小姐腹中的孩子也有两个月了,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会有个弟弟了。” 侯月容顿时沉了脸,“世子就知道她生的是个儿子?若是女儿呢?” 赵斯年忽的将孩子扔在床上,一只手猛的掐上她的脖子,“我那嫡长子,若非你这个毒妇,也不会死!她若是生不出个儿子来,我就要你与这小畜生给我的儿子偿命!!” 侯月容笑得凄厉,“杀我……你想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杀了我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封锦明在哪里了!世子,你对她一片深情,如今也舍不得就将我杀了!” 赵斯年猛的松了手,扫了眼啼哭不止的孩子,忽又觉得厌恶至极,“你最好在府里乖乖的呆着,若是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给我捅刀子,我必将你扒皮拆骨。” 他扔下话,转身出了小院,侯月容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她脸上还带着淤青,这些日子,赵斯年性情大变,脾气暴躁,动辄对她打骂不止,她已经习惯了!只要最后赵斯年不得好死,她这点痛苦,算什么! 丫鬟进来熟练的哄着孩子,哄睡了孩子,又开始替侯月容上药,侯月容抵着唇角,冷笑道:“那几个女人,他如何处置的?” 丫鬟低着头,心疼的替她抹着药,“世子……将几个女人都唤到了房里,不过……我听说,世子吃了不少药也没见有效果,这几个姑娘如今还是完壁之身,世子这几天夜里都喊她们,不过一直没什么效果,奴婢听说他将那些人打得身上都是伤。” 侯月容只觉得心里痛快,“他敢背弃我,他就要不得好死!你将孩子照看好,左右这孩子满月了,他也不会办满月酒了,如今要想法子,将白家那个庶女接回来!否则,她若是在白府平安生下个男孩,事情就麻烦了,你将世子不能人道的消息散出去,传给侯爷。要快。“ 丫鬟将孩子轻轻放下,转身匆匆去办事去了,侯月容瞧着怀里的孩子,气得一巴掌要打下去,可孩子太小了,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恨恨的收了回去,“你不要怪娘,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个女儿家,你若是个男儿该有多好!可你偏偏是个女儿!” 孩子嘀咕了几句,动了动小指头,又睡着了。 上京的放榜很快,只隔了一天,那榜文就下来了,许多人围在榜前查名字,白华英在府里来来回回的走着,等着她哥哥的好消息,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个人过来通报,不由心里有些慌。 白家此时也在府里焦急的等着,连芹小娘今日也被特赦出院,就等着白敬辰的好消息了,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前去查看的人落魄的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二公子他……他……” 芹小娘目光急切的瞪着他,“怎么了?上榜了没有?” 下人艰难的摇了摇头,“二公子……没上榜,我将榜上的名字里里外外的瞧过了,没有二公子的名字,倒是……倒是大公子……中了榜了。” 白敬言闻言一把将他揪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可是白鹿洞的学生,我连小试都上了榜,就宋的春闱,怎么可能不上榜!” “就是,我儿寒窗苦读,满腹的才华,你竟敢说他不中榜?将这个不吉利的东西拖出去,打板子,别在这儿乱了我儿的好气运!!!”芹小娘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摆在白敬言的身上了。 下人被拖了下去,打了一顿好板子,没过一会,就来了个报喜的,他提着红花过来了,“白大人,大喜啊,大公子白敬辰,高中三甲,探花郎,三公子是神童试的小状元……” 白耀辉笑着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好啊,好!大人辛苦,吃些茶。” 柳氏闻言塞了一包银子给报喜的太监,太监笑得眉不见眼的,“咱家是报的是头三名的,至于二公子,也不必着急,旁的名次,在后头呢,咱家就先去封家、沈家、伯爵府报喜去了,告辞。” 柳氏见状忙拉了太监一把,“不知我家二哥儿中了没有。” “这考场名次太多了,咱家也没顾得过来,不过依稀里,似乎是瞧见过,当时有人打趣,说这春闱旁人要考个十年八年的,独这一回,怎么白家少的小的全都中了。恭喜大娘子了,咱家就先去报其他的了。” 这白家三个儿子,个个都出息了,所以太监也不敢不敬,这万一以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将人都得罪了可怎么行! 这放榜是喜事,不出白华英的意料,封温城是状元郎,霍燕堂就是个闲散纨绔,这文试没上过什么心,倒是武试,他随便掺和了几下,竟成了个武探花,实在出人意料!郑元风是武将世家,加上他又喜爱兵书,这回倒是中了个状元爷了,眼下上京到处都在放鞭炮,热闹得很。 朝堂因着疫情与沟渠一事,连带了不少人,所以这回放宽松了些,多纳了些学子入朝为官,白敬言赶上的就是这么一批人,名次还是靖安侯硬生生提上去的,提了个最末的名次,但好在也算是中了榜了。 白府的人等了许久,才等到白敬言的消息,他是最末一个,心情很不愉快,可是芹小娘很开心,拉着白敬言的手,哽咽得直落泪,她很欣慰,在将去前,还能瞧见儿子中榜,紧接着便提到了白敬言的婚姻大事。 白耀辉这回态度倒是一致了,这二儿子也老大不小了,若是能成了亲,也让芹小娘摆了摆婆婆的款,这一世,也不算是他亏待了芹小娘了。 众人在府里一合计,挑了一个与白耀辉交好的大臣家庶女,那庶女也是个聪慧懂事的,品性极好,众人觉得颇在理,于是次日就差人抬了聘礼送了过去,两家就将这桩事敲定了下来。 次日的夜里,官家举行琼林宴,白敬辰作为探花郎,自然也是要去的,所以府上的白华英也一并跟着去凑了这个热闹。 宴上官家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捂着帕子,偶尔还会咳几声,瞧着这个架势,跟命不及矣的似的,但白华英知道,这是祛毒后的遗效,小命能捡回来,已是不易了。 官家捏着杯盏,抿了几口酒,与诸位大臣笑着道:“这……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诸位考生都是万里挑一挑出来的,往后朝堂重担,天下社稷的重担,可就落到了你们手里,望你们为大晋谋福,不要让朕失望。” 众人一时被讲得热血沸腾,霍燕堂本就是常进宫的,这会子拿着酒盏,懒洋洋的朝她抬了抬杯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官家逐一在早头念了众人的名字,笑得很是开怀,又顺手指了几对新人的婚事,皇后见状趁热打铁,“官家,说起来,璟王年纪也不小了,这府里头没个人伺候着怎么行?前些日子,臣妾瞧见这王家有女挺不错的,心下瞧着喜欢,便收作义女了,现下正在殿外侯着呢。” 官家见状顿时来了兴致,“皇后能瞧上的人,必然是不错的,让她进来,娟朕瞧瞧。” 白华英饶有兴致的捧着脸望向外头,外头的小姑娘着一身艳红色的长裙,外头罩了件织花的玉色的斗篷,面如芙蓉,行如弱柳,脚步轻移间,透着魅惑人心的成熟,她媚眼轻扫,羞羞怯怯的悄看了眼璟王,提着裙摆盈盈跪了下去,声若黄莺,婉转动听。 官家瞧着这稚嫩的模样,不由心头一动,“你是王家女?今年多大了?”官家看了眼人高马大的璟王,再看看这风韵颇俱的尤物,指婚,倒也不是说不可以。 第445章 乱点鸳鸯 第445章 乱点鸳鸯 “臣女王意知,年二十。”她恭敬的跪着,眼里的媚色如丝,加上纤纤身段,在场的人眼睛都看得直了,心动啊,这样的尤物,竟然是王家女! 官家望向璟王,笑道:“这王家女自然是不错的,缘何二十还未成亲?” 王知意掀了掀眼,眼底风情万种,这样的风韵,是天生的,魅惑人心也是天生的,连饱读诗书的王家都没有压制住,“臣女立过誓,若是要嫁,也只嫁这世间顶天立地的英雄,若是没有,臣女宁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官家被她这词说得信了,赞叹不已,“不错,倒也算是个有气节的,璟弟,你瞧着可喜欢?你若是喜欢,朕便做了这个主了,为你二人赐婚,这王家女的身份,也当得起这王妃一位。” 璟王捏着杯盏,目光透过人群,落到了看好戏一样的白华英身上,“皇兄,臣弟此生只有封家长女一位王妃。” 官家见状讪讪道:“那也不打紧,这……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嘛。” 皇后紧握着拳头,心里咬牙切齿,不过是个死了的人,还要为她占着那个王妃的位置!呵,当初她想尽了法子,不让璟王与封锦明相见,可到头来,竟然连个死人都没比过!! “是啊,璟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瞧官家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太子都已经到处玩了。这王家小姐你若是如意,就许你做侧妃,正好,这些年大晋事也多,也能作冲喜之用。“皇后笑着,心却泛着汹涌的恨意! 璟王望向白华英,见她没有要站起来说话的意思,不由挑了挑眉,“本王对这种女人没兴趣。” 王知意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垂眸羞得有些无地自容。 官家见状笑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朕给你做主了!” 璟王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白华英,白华英朝他摇了摇头,他忽的顿住,似是生气了,“臣弟喜欢的,自会将她娶回府去,此事就不劳皇兄皇嫂费心了,我去换件衣。” 他给白华英留了体面,可是他也很生气!为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璟王去换衣裳,不如说是去透透气,白华英坐在位置上,心里有些不安,寻个由头想出去,谁料白敬辰被点了名,白华英只得坐着,听着官家说的那些场面话。 如今白府与伯爵府不相干了,白华英与白敬辰跟着伯爵府,可到底,两个孩子还是姓白,众人不知情的,总容易将两家扯到一起去。 待白华英再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不见人了,她瞧着暗沉沉的天空,叹了叹气,转身正欲进去,却被璟王一把拽进了一旁的侧殿,侧殿里头放着不少衣服,璟王在里头换了套新的,如今将她带进了侧殿里,侧殿很暗,白华英被他抱得死死的,一时有些无措,“王爷,我快被勒死了。” 璟王黑着脸将手松开了些,“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大殿上你若是愿意,我定会让皇兄同意。” 白华英见他激动着,不由安抚道:“我没说不愿意,只是如今还有些事要处理,急不得,我人就在这里,我不嫁给你嫁给谁?你再等一等,好不好?事情完了,你怎么大婚,都随你。” 白华英这段时间,被这个人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她的心也早不是从前的那般冷了,但是她依旧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个人。 璟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重重的叹了叹气,“北境动荡,要出事了,我过几日,就要领兵去北境了,此次一战,分外凶险,万一回不来……” 白华英的手抵在他的嘴边,气呼呼的,“胡说什么!一定会回来的,当初这么多的伤,都好好的回来了,你若是回来了,我就嫁给你!我……我八抬大轿去北境抬你回来成亲。” 璟王见状低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可要记得,我要那种大轿子,花要艳一些,最好是一路放着鞭炮过来。” 白华英头一次靠在他怀里,点头附和了,“我一路放鞭炮,还要撒花。” 璟王就这么被哄好了,白华英从侧殿出来的时候,璟王嘴角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扬,白华英先一步回了大殿里,璟王是后来回的,但官家敏锐的察觉到了璟王的变化。 宴上封温城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目光总往她这儿瞧,白华英酒过三巡后端了酒盏去找封锦兰,随后‘顺便’与封温城碰了个杯,封温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宴过三巡,有宫人过来唤了白华英去太妃那儿,辰太妃如今年岁大了,这样喧闹的场合,她历来是不参加的,这回白华英去了辰太妃的宫里,瞧见辰太妃正在擦轼一堆家具,见白华英过来了,招了招手,“过来。” 白华英恭敬的福了福身,“见过太妃。” “你瞧瞧,可有喜欢的?”辰太妃将一个暖手炉子塞进她手里,指了指这一屋子的东西,从珊瑚到挂画,从银钱到古件,一应俱全,如同半个库房似的。 白华英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那一个孩子的针线包上,那针线包底下还绣了个孩子的衣服,这衣服料子的颜色很老旧了,是上了些年头的物件了,她指了指这小衣服,“臣女以为,这件东西是无价至宝。” 辰太妃搁了布,将小衣服拿了起来,叹了叹气,“这是我的孩子穿的衣裳,当年被奸人所害,没来得及出生,他就夭折了,这小衣服,我一直收着,收了许多年了,他若是还在,许就同如今的官家一般大了。” 母亲之爱子,她深有体会,她拿起一旁的小裤子,安慰道:“太妃,若是孩子知道了,定也是盼着母亲平平安安舒心的活下去。” 辰太妃讪笑道:“如今我已经老了,先前的好些事,都不大记得了,只是人年纪一大,不免就有些感慨,好孩子,咱们统共也见不了几回面了,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一事相请。” 白华英见她要跪,忙将人拉了起来,“太妃有事不妨直说,我既收了九宵剑,拿人手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九宵剑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辰太妃握着她的手,沉声道:“璟云此次若是去了北境,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上京多少人伺机而动,这于旁人而言是个机会,可是于他而言,是要命的,白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也有些手段,我知道你在对付侯府,我这儿还有些事关侯府的东西,可助你一臂之力。” 辰太妃转身去寻东西,找了出来,塞进了白华英的手里,“当年侯府修葺沟渠,贪墨的罪证都在这儿了,至于如今侯府犯了什么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斗不动了,白小姐,此事,定要在璟云出上京之前解决掉,可否?” 白华英接过她手里递来的东西,细细的看了几眼,大为震惊,“这……当真是侯府贪墨的?当年朝堂据说是拔了数亿的白银来修葺,侯府拿了一大半,这笔数字……实在太吓人了。” 辰太妃握着她的手,沉声道:“这些是当年战家留下来的罪证,战家得罪了侯府,败了,后来去了北境便再没了音信了,白小姐,此事关系到大晋,我只能交给你了。” 白华英将帐本大致扫了一遍,心下狐疑,为什么侯府当年贪了上几千万的银子,侯府却瞧着落魄又穷困!地下的那些银子,连当年贪墨的九牛一毛都比不上,那么,这样大的一笔银子,他藏到哪里去了! 赵斯年要清平庄,那个地方是适合练兵,那会不会那些银钱,也与清平庄有干系,他才非要得到不可,甚至不惜骗白秋兰。 她脑子里忽的将所有的东西都串连到了一起,“太妃,此事太大了,这几日怕是解决不好,但我可以保证,璟王一出上京,他们就会降低防备,到时候再来处理,定会事半功倍。”这会子可不仅仅是侯府贪墨,还有叛国,这一桩一件,饶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逃不掉了。 她将那罪证收进了宽大的衣袖子里藏了起来,璟王喝了些酒,来了辰太妃这儿,瞧见白华英正与辰太妃在说笑,顿时很是欣慰,他晃到白华英的身旁,牵起她的手,朝辰太妃笑道:“太妃,她说她要娶她,嗯,八抬大轿呢。” 白华英窘迫的想将手抽回去,“王爷你喝醉了。” 璟王轻握着她的手,气道:“你先前分明答应过,怎么?如今让你当着太妃的面,你就要反悔了不成!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骗男人。” 白华英见他生气了,顿时哭笑不得,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我没说反悔!你喝醉了。” 顾璟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吐出的气带着清冽的酒气,“我没喝醉,我要成亲,现在就成亲,太妃,你来当证婚人,咱们现在就拜堂。” 他说着又要将白华英拉起来拜堂,白华英怕了他了,安抚道:“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能拜堂!我说了我会娶你的,我一定会娶,你乖乖的,太妃,这儿可有醒酒汤?” 辰太妃正瞧着乐着呢,突然被点了名,笑道:“有呢,我去熬,你们在这坐会,我这儿清净,不会有人叨扰你们,你们先坐着啊。”辰太妃笑得眉不见眼的走了。 一旁的姑姑狐疑道:“太妃,咱们不是要去熬醒酒汤吗?怎么……”怎么蹲在这儿听墙角了,这姑姑是个老人了,事到如今才回想起来,当初进宫的太妃,也是个活泼明艳的女子。 “这小子的终身大事更重要,他的酒量是千杯不醉,如今不过是演给这白丫头看的罢了,真当我是个老糊涂了不成?别出声,你瞧你瞧,抱上了,啧,年轻声是好。”辰太妃在外头瞧得津津有味,掌事姑姑在一旁哭笑不得,哪有这么不正经的太妃! 屋子里白华英真以为璟王喝醉了,将他扶到塌上,替他柔着太阳穴,低声道:“大晋这么多能人异士,你非去北境不可吗?”小可汗可还在他的手里。 第446章 托付中馈 第446章 托付中馈 璟王抬头瞧着她那张胎记艳红的脸,抬手在她软嫩的脸上摩擦着,“若是不去北境,你娶不娶我?”这样细腻的手感,才让他真切的感受到,封锦明如今还活着,也能慰藉他枯燥的内心。 白华英将他的手拉开,“哪有人这样问女孩子的。” “那该怎么问?”璟王侧头想了想,笑道:“问你爱不爱我?” 宫里灯光温柔,白华英忽的抬手摩擦着他脸上的伤,温声笑道:“世人都爱英雄。” “所以你也爱英雄?”璟王目光切切的瞧着她,只有这一刻的时间,是独属于二人的,等晚宴一过,又各回各家了。 白华英的手停在那疤痕上,温声道:“我原也是敬爱英雄的,可现在我存了一分私心,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做不做英雄,都不打紧。” 璟王忽的将她拉进怀里,外头瞧戏的两个人按着门,砰的一声没站稳摔到了地上,白华英脸色涨得通红,挣扎着从璟王怀里爬了起来,璟王有些无奈的望向门外的辰太妃主仆,“太妃,难不成你还怕我对她不轨不成?你放心,我必会等着她八抬大轿来抬我才成,我是个矜持的人。” 站在一旁手脚无措的白华英听着:“……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宴上了,否则外祖母找不着我,怕是要着急了。”她火急火燎的跑了。 辰太妃拂衣在软塌对面坐下,朝璟王挑了挑眉,“行了,你那点酒量我还不知道吗?别装了。” 璟王懒懒的坐了起来,“太妃,我的好事,你就这么坏了?” 辰太妃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你这孩子,什么坏不坏的,既然是好事,就坏不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不过这孩子真是不错,这一屋子的东西,你猜她觉得哪个是最贵重的。” 璟王扫了眼那小衣服,想起封锦明那个失去的孩子,如今这个孩子被他与封锦明的棺椁放在一处,那不是他的孩子,可却是封锦明用命换来的孩子!他照样视如珍宝。 辰太妃见他猜到了,顿时觉得无趣,“你倒是了解她,行了,早些成亲,我下去了,同你母亲也有个交待,可别再拖下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璟王狐疑的瞧着她,“太妃长命百岁,未来还有几十年,不急于这一时。” 辰太妃被他逗笑了,“你这孩子,惯会说些好听的来哄着我,行了,我也乏了,要歇息了,你去,到了北境,多注意些,我听说,如今鞑子卷土重来,可吓人得很。” 璟王翻身起来,凝着辰太妃,“这段时间太医可来请过平安脉?” 辰太妃推着他往外走,“请了,我一个老人家了,若是有什么事,早就该暴发了,我身体好得很,将来还能给你带带孩子,你也抓紧点了,可别让我等太久了。” 璟王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回了宴上,宴上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众人七倒八歪的,官家也添了几分醉意,白华英借着敬酒的当口给官家号了脉,谁也没瞧见二人的小动作,白华英凑近官家耳旁,低声道:“身体大好了些。” 官家闻言心情越发的好,荣王捧着脸,端着酒杯无聊的打量着白华英,有这么一瞬间,他总觉得这个人同瑶儿有些相似,但转念一想,瑶儿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丑夜叉! 酒过三巡,众人都醉了,官家被扶了下去,皇后见荣王也醉了,顾着照顾荣王去了,正主儿一走,大臣们瞬间便觉得自在了许多,都朝着这琼林宴的正主儿恭贺。 待到宴散时,夜色已经很深了,白华英与白敬辰、伯爵府两口子坐在一个马车里,赵斯年凝着那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朝惊雷狐疑道:“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惊雷摇了摇头,叹道:“世子妃的棺椁一直在王府里不曾出来,王府戒备森严,属下实在进不去,不过,据王府里的人说,那里头……确实躺着的是世子妃与小小爷。” 赵斯年黑着脸,咬牙切齿,“回府!”那个贱人,若是敢骗他,他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赵斯年急匆匆的回了侯月容的院子,侯月容这会正在睡觉,奶娘抱了孩子在耳室里喂奶,赵斯年冲进屋里,一把将侯月容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骗我!” 侯月容吓了一跳,见是赵斯年,不由狐疑道:“我骗你?世子这些年骗我才是真的骗得好苦!你当初若是告诉我你一心只有封锦明,我何苦要来做这个见不得人的妾!” 赵斯年紧了紧手,冷斥道:“她的尸首尚在璟王府,何来活着一说!侯月容,这些日子,我容你忍你,你竟敢骗我!!” 侯月容吓了一跳,扣着他的手,哑着嗓音道:“你……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借尸还魂吗!她人是死了,可是她……她真的还活着,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去骗你!” 赵斯年将她甩在床上,欺近她冷斥道:“借尸还魂这样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寺里问一问,咳咳,我如今已经是身不由已的人了,我骗你做什么?艰你若是不信,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也认了。”侯月容扬着脖子,她脸色苍白,脖子上还有渗人的掐痕,赵斯年瞪了她半响。 “她到底是谁!”赵斯年等得快失了耐心。 侯月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嗓音沙哑,“世子,这可是我唯一的保命牌了,世子若是当真想知道,就将白秋兰娶回来!到时候新婚之夜,我告诉你,她到底身在何方。” “她如今过的好不好!”赵斯年语气放缓了些,瞧着塌上的人,昔日里的怜惜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得很,世子不必担心,若是世子真想知道,就尽快将白秋兰娶回来。”侯月容如今过得不好,那么这侯府的每一个人,谁也别想再过得好! 赵斯年瞪着她咬牙切齿,半响才转身出了院子,侯月容捂着心口,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了下来,丫鬟递了帕子给她,取了药膏给她涂脖子。 她将那药打翻在地,苦笑道:“所有的誓言都是假的,这药又有什么可涂的!今日之痛,我这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那几个女人,怎么样了?” 丫鬟瑟瑟发抖,“世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那几个女人,世子嫌弃她们,将她们都发卖了。” 侯月容闻言冷笑道:“这侯府里的人,谁也不会好过,都是些无情无认之人,呵,可笑我当初,竟然会羡慕封锦明!我竟然羡慕一个掉进狼窝里的人,呵!” 她躺在塌上,回想起往日的种种,觉得恶心又可笑! 赵斯年从院里出来,迎面撞上了靖安侯,靖安侯扫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世子的样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你,却因为儿女情长,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赵斯年崩溃的瞧着勇安侯,目光赤红,“所以你当初,为了保全侯府的名声,你差人在牢里毒死了母亲!与父亲比起来,我确实不够狠!” 勇安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混帐东西,我看你是吃酒吃糊涂了!明日就随我去白府提亲,至于这南豫郡主的事,往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白家三小姐的那肚子。若是她再生个女儿,那咱们侯府,只是要断了后了!!!!” 赵斯年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我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是再也生不出儿子了,呵,或许这就是报应!是我害死了世子妃的报应。”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勇安侯凝着他的背影,目光沉了沉,朝管家低声道:“你差人去白府请脉,大夫可瞧出来是男是女?” 管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是月份太小了,眼下还瞧不出个什么来,不过奴才听人说,这酸儿辣女,近来白府采买的东西里,有不少就是酸的,没准真是个小少爷呢。” 靖安侯叹了叹气,瞧着这冷冷清清的院子,“但愿是个男儿。”若是个女儿,到时候侯府可就真的完了,再如何兴盛,到了他手里,也后继无人了。 管家附和着,同靖安侯一并回了内院。 夜色正浓,白敬辰夜里吃了酒,睡不着,于是去街上走走,街上热闹得很,人来人往的,他不知觉的就走去了文庙,庙里有个姑娘正在提笔写字,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可上头却赫然有了他的名字,白敬辰怔了怔,瞧着这姑娘回眸一笑,心里的某一块忽的就沦陷了。 封锦兰瞧着白敬辰下意识将红带子藏到了身后,“白公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敬辰朝她作揖,“夜里吃了些洒,睡不着,出来走走,封小姐这是……” “我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我……我来给她求平安符的,这……这是别人写的,我取下来瞧了瞧,应当是是……是华儿写的。”她将手里的红带子慌乱的挂上去,谁料没系紧,风一吹又落到了白敬辰身前,他抬手接过,瞧见下头的落款是封锦兰。 封锦兰见状将红带子夺了回来,讪讪道:“我这是帮你妹妹写的,我一时写错了名字。” 白敬辰凝着她慌乱的侧脸,忽的道:“封小姐,我如今得中探花,想以探花郎之名,迎取封小姐为妻,托付中馈,不知封小姐,可愿意。” 封锦兰手里的笔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傻眼了,“为……为什么?你喜欢我?” 白敬辰木讷的瞧着她,“婚姻嫁娶,本就是人生常事,你我年岁相近……” 封锦兰顿时气得沉了脸,“年岁年近?你娶我就是因为我同你年岁相近?那……那宴上那个王知意还二十了呢,同你更相近,你怎么不娶!”合着就是因为她年纪大!她再喜欢,也不会掉价的将自己凑上去强嫁! 第447章 侯府议亲 第447章 侯府议亲 白敬辰忽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礼,“她与封小姐不一样。” 这礼赔不赔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封锦兰沉着脸,瞧着他手里的带子,“哪里就不一样了!她王家是士族,我们封家也是士族!白公子若是觉得娶我委屈了,也不必来与我说这样的话!”她一把将带子夺了回去,抬手就将名字抹了,顺便砸回了白敬辰的身上。 “我是喜欢你不错,但是我也可以不喜欢你!我封家的姑娘,性子傲,你受不住,就不要娶!我就算七老八十了,我也不会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不早了,我要回府伺候母亲汤药了,白公子,请自便。”封锦兰气呼呼的走了。 留下白敬辰站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涂了红带子,这上头,她抹的是封锦兰的名字,白敬辰瞧着她的身影,叹了叹气,他说错什么话了? 夜色里灯盏蜿蜒如龙,车水人马混在一处,热闹得很,他逛了一圈,觉得无趣,就回了府。 次日,三月二十,谷雨,黄道吉日,宜嫁娶,勇安侯大清早便领着赵斯年去了白家,那聘礼成堆的送了过去,热闹得很,白华英大清早就被白玉如与柳氏亲自拉起来收拾了一番,再拽着迷迷糊糊在车上还在睡觉的白华英,回了白家。 白家这会子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四周的人都围了上来瞧热闹。 白秋兰如今大着肚子,在府里像个宝贝一样,白华英到了白府,就被白玉松冲上来抱了个满怀,将她人都给撞得清醒了。 今日谷雨,雨下得却并不大,淅淅沥沥的,街道四周都润润的,赵斯年坐在大厅的下首,上首由白耀辉与勇安侯坐着,这一回勇安侯比先前要好了许多,聘礼也堆得满满当当的。 “亲家,这两个孩子的亲事,依着我看,还是要尽快,一来也是为着白家的声誉着想,二来,这孩子到了侯府里也能更好的照顾她,亲家只管放心,大夫、稳婆、乳娘,这些都备好的。”如今勇安侯一口一个亲家,说得一声比一声要和气。 白华英闻言来到大厅朝众人福了福身,“侯爷待三妹妹这样上心,论理我们都该是放心的,只是不知,我三妹妹嫁过去了是个什么身份?” 众人都颇有默契,谁也没有再提当初让她当世子妃的事了。 白秋兰满怀希冀的望向勇安侯,她揪着帕子,躲在屏风后隐隐不安,这个世子妃的位置若是她嫁不得,那她往后的日子怎么办,这个孩子难不成也要像她一样,当一个庶女不成。 勇安侯拍了拍大腿,笑道:“这……,既然怀着侯府的孩子,自然是侯府的功臣,娶回去,自然也是侯府的世子妃,亲家与郡主放心,这三小姐嫁去侯府,侯府必然是大开中门,八抬大轿迎进门,这脸面,必定会给足的。” 白耀辉闻言松了一口气,脸色这才好了起来,“好好好,既然是这样,那这婚事,还是尽早订下来的好,依着侯爷的意思,你看哪天的日子好些?” 两家既然谈到了一起了,后头的事就好说多了,二人你一句亲家,我一句亲家,别提多和气了,白华英端着茶盏,但笑不语。 白玉如坐在她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子,朝外递了个眼神,白华英朝外看了一眼,这聘礼还在往里头抬,这一回倒是稀奇了,封锦兰竟然没来闹着要侯府还嫁妆了。 正想着呢,那正主儿就从府外进来了,封锦兰打量着这些聘礼,挑了挑眉,“真是热闹,到底是侯府,家底雄厚,送的聘礼可不少呢。” 她望向白华英,笑盈盈的坐了下来,挽着她的手,亲昵得很,“都瞧着我做什么?我就是来瞧个热闹的,你们继续。” 勇安侯目光沉了沉,到底她与白华英是要好的姊妹,白华英想来也会维护白府的颜面,于是放宽了些,“二小姐,封家与侯府的事,侯府自当给一个交待。” 封锦兰笑盈盈的接过茶盏闻了闻,觉得味道不好,又搁了回去,“我又不是来挑事的,我不过是来瞧个热闹罢了,侯爷不必紧张。” 勇安侯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朝白耀辉笑道:“来时,我已经差人算过时辰了,后天的日子不错,是这个月里最好的了,正巧两个孩子都赶上了,不如就后天如何?” 白耀辉想起女儿那个肚子,只得认了,“就后天,只是……太仓促了些,只怕有些事情赶不及。到时候还请亲家多担待些。”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聘礼已经送到了,先前的婚书也是早早就送过来了的,这剩下的,今日正午我便托人全部处理妥当,府里也开始着手布置了,若亲家人手不够,就从侯府里抽调些来。”勇安侯想得周全,到底是操办了两回的了,有经验。 白耀辉点头笑得开怀,“好好好,这自然是好的,就依你所言!我马上吩咐人去采办红绸,布置府里。” 柳氏在一旁附和道:“是了,若是后天的话,也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可要抓点紧了。好些东西都要抓紧筹备起来呢。只是……有一事,我怕唐突了。这太子与二女的婚事,还要一段时日,近来也在操持了,若是她的赶在太子前头,会不会不敬。” 勇安侯闻言,端着茶盏笑道:“无妨,废太子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印章也盖了,只是如今春闱初过,官家便压着没有下发。既然不是太子了,那也算不上冲撞了。” 柳氏的一颗心猛的揪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又要废太子了……” 白耀辉横了她一眼,“朝堂的事,妇道人家不要插嘴,你下去,即刻开始着手大婚事宜,此事宜早,不宜迟。” 柳氏神色落莫的退了下去,白玉如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拉着白华英与柳氏一并退了下去,封锦兰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小声安抚道:“不就是不当太子了嘛,那反正是官家子,到时候还是个王爷什么的,又有自己的封地,多好。” 柳氏想了想,也有道理,不由安抚道:“如儿,这桩事,是人生大事,你要考虑好,你愿意嫁给太子,这是喜事,母亲心里也高兴,可你也要明白,皇家里头,多是非,常言伴君如伴虎,你若是嫁给王爷,二人去封地,我倒不担心这么多了,只是日子,未免就要清苦些了。” 白玉如点了点头,拉着柳氏的手,哽咽着道:“我不怕,只要能嫁给殿下,日子苦不苦,我都不打紧,母亲,女儿这一世,放弃了太多的东西,这一回,女儿想替自己博一回。他若是生,我便陪着他生,他若是他日出了事,我便也陪着他去死。” 封锦兰拉了拉她,“大白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难不成官家真要将这皇位交给个十二岁的荣王不成?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柳氏吓得心惊肉跳,扫了眼四周,将人拽着往内院走,“这样的话可不能说,要是让有心的人听见了,可是要论罪的,行了,眼下先将秋兰那丫头婚事办了。”她家如儿的,她定要风光大办,到于这个庶女,仓促了些,但也不会再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柳氏回了内院,将府里的下人都召集到了一处,逐一通知下去,发放任务,发放对牌,事无巨细,处理的格外细致,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打趣,“多跟你母亲学着些,大娘子这些年是没有掌家,但是在柳府的时候,定也是学过的。” 白秋兰望了眼四周,府里的人如今都急急忙忙的,“大姐姐,你陪我去一趟太子府,我想……见一见殿下。” 封锦兰笑道:“怎么?瞧着你三妹妹要成亲了,你这是着急了?” “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厉害,总担心会出事,我想去瞧一眼,也安心一些。”白玉如不安的搅着帕子,“眼下府里的人都忙得很,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封锦兰拉着她便往外头走,“这有什么,你同太子本就是有婚约在身了的,眼下最该着急的,可是你大姐姐,她是你们中最大的一个,可是这大婚的事,连个新郎官都还没定,要我说,要不然就嫁给我哥得了,他春闱前一日偷跑出来,后来回去的时候就喝了些酒,要不然,考得定比现在还要好呢。” 白华英与封锦兰拽着白玉如出了府,府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从这儿去太她了府,要绕半个上京,所以三人租了辆马车过去,太子府的守卫这会都辙了,可大约是收到废太子的消息了,所以纷纷避而远之。 昔日里热闹的闹庭,这会子冷清得还落了几只雀。 封锦兰领着白华英姊妹两爬墙走了后门,左右府里的昔日的护卫也辙了,她们进来,动静又小,没几个人瞧见,三人一路晃到了内院,在内院的书房外瞧见了玄武,玄武见了白华英,欲言又止。 白华英朝书房里看了一眼,“殿下在里头?” 玄武点了点头,“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连送的吃的,也没动过。” 白玉如见状心内焦急,抬步去了书房,封锦兰也要进去,被白华英拦了下来,“她去见未婚夫,情理之中,咱们就别进去了,在外头等着,玄武,你去做些清爽些的菜送进去。” 玄武望了眼书房,低声道:“废太子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不过官家的意思,还是等他大婚之后再颁布,这回春闱,殿下本来也是打算去的,官家没让。唉,这父子之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 第448章 华儿妹妹 第448章 华儿妹妹 白华英瞧着院里开得正盛的桃花,朝玄武笑道:“嫣知是福不是祸?这上京如今事多人杂,殿下若是能避一避也是好的。”过几天璟王就要去北境了,到时候上京无人庇护,所以最好是趁着璟王出京之前就离开上京。 玄武愁得很,二人正说着,太子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神情有些憔悴的走了出来,白玉如抹着泪,跟在太子的身旁,哽咽着道:“殿下,我先回府了,只有一句话,殿下要记得,无论殿下去哪里,我都跟的。” 太子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笑意,“好。今日本宫便进宫,请父皇下聘,既然侯府那日大婚,就一道办了,虽仓促了些,但有父皇出面,也不会委屈了你。” “多谢殿下。”白玉如紧了紧帕子,来到白华英身旁,白华英瞧着这一对,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前路多难,若是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总能过下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玉如诧异的瞧着她,太子会意,领着白华英进了书房,书房里好些贵重的东西都搬了,如今冷冷清清的,他也失了往日的纨绔,神形变得稳当了许多。 “白小姐放心,玉如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定不会亏待了她。”太子以为她要替自家妹妹说话,白华英却摇了摇头,抬手将窗也合上了。 “殿下提早出京,是好事,封地官家可赐了?”白华英离他近了些神情担忧。 “旨意还未发下来,封地眼下还不知,想来大婚后,应该就会下了。”太子将一副画细细的收了起来,放进了画筒里。 “殿下难道真的没想过,要再博一博?那个位置,殿下难不成真要拱手让给荣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心绪不定,太年幼了,将来在朝堂上只会被侯府牵制,一个傀儡皇帝,如何撑得起大晋的万里山河。 白华英的心没有这么远,她只想要侯府不得好过。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如今事已经成了定局,连皇叔都莫奈何,更何况旁人,夺位之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白小姐,你若是真心要帮,就替玉如将婚事操持好,我如今不是太子了,她也做不成太子妃了,于她,我亏欠良多。”这一世能有一个真心待他的,是何等的难得。 白华英见劝不动,拿出一个锦囊交给他,“这是官家让我给你的,去封地的路上再打开,殿下,官家的心里,还是疼你这个儿子的,话已至此,我先告辞了。” 白华英转身出了书房,太子瞧着手里的锦囊,这锦囊用的料子是上等的云锦,是出自宫里的手笔,太子紧握着手中的锦囊,失神的坐回了椅子上。 外头白华英让白玉如先回了府,她到底是不放心封母,所以与封锦兰去了一趟封家,封温城高中之后琐事繁多,眼下不在府里。 封锦兰眼巴巴的瞧着她,见她号完了脉,才盯着她问,“怎么样了?我母亲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心口疼得厉害,夜里睡都睡不下,可有什么旁的法子能让她好受些。” 封母见状打趣道:“不过是老毛病了,不妨事,我听说白府近来忙着办喜事,白小姐,这春闱也过了,不知你可有合心意的人?若是没有,不妨……不妨考虑一下城儿,城儿品性我是放心的。” 她是有私心的,如今自己的身体油尽灯枯了,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 白华英眼眶泛红,握着封母的手,哑着嗓音摇了摇头,“大娘子,我与大公子,不合适的,大公子是个好男儿,将来定有顶好的女人来配她,而不是我。” “我瞧着你,是打心里欢喜,你既不愿意嫁给城儿,不如这样,就做我封家的义女如何?”封母其实早就认出了这个孩子了,当母亲的,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她还想让女儿唤她一句母亲。 白华英当即退了一步,跪在床边,哽咽着唤了句:“母亲。” 封母欣喜的朝她伸出手,“好!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兰儿,你知会你父亲一声,马上去备礼,去一趟伯爵府与白家,咱们有女儿了。” 封锦兰将白华英拉起来,欣喜不已,“我就说嘛,瞧着咱们就像是姊妹似的,往后我就是二姐,上京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报封家的名号,我倒是要瞧瞧,还有谁敢欺负你。我去找父亲,你在这儿,陪母亲说说话。” 封锦兰欢欢喜喜的跑了,诺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了母女二人。 封母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眼角被泪浸润了,“好孩子,再唤句母亲来听听。” 白华英连着唤了好几句母亲,封母哽咽着应下了,“我先前给你的坠子,你切记,不要给任何人,你自己要戴着,永远都戴着!” “好,我一直戴着。母亲,你的身体……”白华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看着这架势,是过不了多久了,她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将方子托给了魏忍冬,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身体会这样亏空下去,分明她已经想尽了法子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瞧着你能出嫁,兰儿这孩子我倒是不担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就你,明儿,你若是当真好没有心仪之人,不如母亲来替你做了这个媒。可好。”她嗫嚅着唇角,瞧着白华英,目光切切。 白华英心揪在一起,没听清那一句明儿,忍不住哽咽着道:“母亲,我现下……还不想嫁人。母亲认我为义女,我想,在封家侍奉母亲一段时日。” 封母连连点头,泪从眼角划落,“好,好,母亲定替你物色个世间顶好的男儿。”这一回,她定不会再看走眼,让这苦命的孩子再吃那样的苦了。 白华英替她擦了擦泪,笑了,“那母亲可要好好的活着,将来还要给我带外孙呢。” 提及外孙,封母忽的来了些精神,封父从外头进来,关切的替封母擦了擦眼泪,笑道:“咱们原先去了个女儿,如今又回来了一个女儿,这是上天的眷顾,我来时瞧过日子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去,正好,这库房里头的礼,你先前就已经让人备好了的。” 封母高兴极了,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样大的事,我自是要去的,我与明儿一道去。” 封父目光沉了沉,握着封母的手,取了斗篷一只手给她搭在身上,“夫人,这是华儿。” 封母眉开眼笑的拍了拍手,“瞧我,一高兴浑都忘了,快,快给我梳洗,备好礼,咱们现下就去伯爵府。”她强撑着身子起身,整个人仿佛好了一般,只有白华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像,她日思夜想的母亲,时日,不多了。 白华英与封锦兰搀扶着封母起身,领着她给她梳了妆,待穿戴好了,众人抬着一堆东西,欢天喜地的去了伯爵府,白华英在马车上,握着封母的手,犹豫着道:“母亲,其实不必去白家了。” 封母的心口一跳,诧异的瞧着她,“你的籍贯在白家,论理,也该去拜会才是。”虽然白家对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样,可封家到底是个礼仪之家,这点子礼数,还是要论的。 “我与哥哥的户籍,都已经从白家牵去伯爵府了,白家与伯爵府出了些事,所以如今白家与伯爵府,已经没有什么干系了,若是母亲再去,只怕到时候又生变故。”白父若是知道封家亲自上门来认义女,定不会轻易的将这两个孩子放走了。 “这……这白家与伯爵府的事,我也听了一回,据说是那小娘害死了当家主母,于情于理,这个亲倒也可以不认,我只是没想到,这竟是真的,可怜我的华儿,在杀母仇人的府里过了这么久。”若是她早知道些,她定在那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将养回封家。 她金尊玉贵的女儿,不该去吃这样的苦的! 说话间,几人到了伯爵府,左右两个府坻隔得也不算远,都在乌衣巷这边,当白华英领着封母去伯爵府时,老太太正领着人在院里晒太阳,谷雨刚过,天气就转好了,今日的日子倒是真的好,上京的人为了冲喜,这段时日里办喜事的人多,到处是鞭炮礼乐声,喜气洋洋的。 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老太太在院里拿了针,对着光穿线,秀心跑了进来,与老太太一顿说,老太太本就喜欢封家,正愁着自己百年之后,自家外孙女可怎么办呢,这会子好事就送上门来了,她起身迎了上去。 封母朝老太太盈盈一拜,老太太忙将人拉了起来,“你这孩子,还病着呢,别多礼了,快,屋里坐。” 封母生得美艳,如今病了,那种苍白如同西施般的病态美更让人心里心疼,上京一时间这样的病态美分外风靡,人人争而效仿。 封母拉着老太太的手,封父与老伯爷在叙事,众人男女分开两桌,中间隔了一个薄薄的屏风,封温城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往伯爵府赶,他瞧着那一院子的礼,心口猛的跳了跳,这是……替他上伯爵府提亲来了? 封温城朝着老伯爷行了礼,封父笑道:“城儿,往后咱们府里可就又多了个人了,你可不能欺负了她去,否则当父亲的可第一个不饶你。” 封锦兰听着了,从屏风后探出个头来,笑得眉不见眼,“可不是嘛,哥哥要是敢凶华儿,我也不放过。”封家的人个个男俊女美,独独白华英,顶着一脸的胎记。 封温城欣喜的望向封锦兰,“我定不会欺负华儿,不知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 封锦兰侧头望向封母,封母今日梳妆了,气色比先前要好了许多,她朝封温城招了招手,笑道:“城儿,过来见见你华儿妹妹,往后你们三姊妹,要互助互爱。” 封温城的笑脸瞬间便落了下去,他错愕的瞧着封母,“三姊妹?” 第449章 小门私议 第449章 小门私议 白华英缓缓起身,朝封温城盈盈福身,“见过大哥。”她姿态端庄,落落大方,看得封温城眼眶泛了红,新科状元爷,气得浑身发颤。 “母亲,为什么是三姊妹!”封温城来到封母的身旁,低声道:“母亲,你明知道我……” 封母握着封温城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三妹妹性子温弱,往后你要多照拂她,母亲这身体,许是撑不了多久了,城儿,这三个孩子里头,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要替母亲照顾好她们。” 封温城那股气忽的消散了个干净,白华英的心里没有他,他纵是强求,又有什么意思。他朝白华英作揖,“先前若是有唐突处,还请……三妹妹,见谅。” 原本是喜欢的,想娶回来做妻,可是他没想到,母亲会这样摇摆不定,最后小妻子硬生生变成了三妹妹!封温城瞧着白华英,心里苦涩,回了男席,闷了两杯酒。 白敬辰拍了拍他的肩,话里有话,“温城兄,我这个妹妹性子跳脱,又很有主意,往后还要托你多加照拂,若是她有合心意的人了,咱们可得好好的替她盯着。” 封温城微微颌首,同他饮了杯酒,“理当如此。” 此时正在宫里议事的璟王只觉得背后一寒,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官家见状狐疑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璟王遥了摇头,将手里的地图铺开了些,“许是被冷风吹了,不妨事,皇兄,你瞧这上头的位置,依着臣弟的意思,不若就从此处下手,耶律移如今已经秘密入京,他的意思是想与大晋合作,夺回他的位置,与大晋交百年之好。” 官家理了理手中的珠串,咳了几声附和道:“这……北境一事,你最了解,就依你的,勇安侯以为如何?” 勇安侯晃了晃神,附和道:“官家所言极是,只是北境如今动荡得厉害,大军逼近,我朝还是要早些启程为好。” 官家接过药一饮而尽,勇安侯眯了眯眼,垂眸瞧着光滑的地面,地面上倒影着盘龙,他眼里藏着雄厚的野心! “咳,方才,太子来了一趟,求朕早些让他与白家二小姐完婚,这婚期,就定在了明日,礼部如今已经着手开始操办了,璟云怎么说也是太子的皇叔,这大婚也要参与才好,侯府的喜事也是明日办,既然是喜,那不如就来个双喜,也替大晋新的一年开个好头。”官家如今身体好了些,许多的大权渐渐的往手里拢,这让勇安侯陷入了不安。 “皇上圣明。”勇安侯俯身奉承。 璟王居高临下的凝着勇安侯,冷笑道:“侯府大喜,真是恭喜侯爷了。说起来,那三小姐如今腹中已经有了侯府的子嗣,看来这侯府是后继有人了,不至于,断子绝孙。” 勇安侯缓缓起身,冷着脸道:“托王爷的福,王爷也该抓些紧了,别到时候我儿的孩子都大了,王爷依旧还是孤身一人,这人年纪大了,只想享一享儿孙满堂的乐趣了,臣,可等着王爷的喜酒!”他这讽刺的话,听得官家皱了皱眉。 眼看两个人就要掐起来,官家干脆将两个人都散了,免得到时候扰得他头大。 散了会,勇安侯寻了个由头,就去了皇后的宫里,皇后这时正在用膳,见他来了,不由一惊,“你疯了!官家如今本就多疑。他若是知道你隔三差五往本宫这儿走,咱们的大计就完了。” 勇安侯拂衣在她跟前坐下,冷斥道:“胆小妇人!你真以为他还能活多久不成?今日在朝上,我眼见他咳了几回血了,如今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皇后搁了碗筷,凝着勇安侯,“如今越是到要紧的关头,就越是要稳!不是让斯年娶伯爵府那个吗?他娶个白府的庶女能顶什么用!” 勇安侯抹了一把脸,没说赵斯年不能人道的事,“南豫郡主能娶自然是好,可这里头还得官家点头,我先前试探了几回,官家都将此事避开了,也无妨,到时候等荣王登基了,再来娶也是一样的。” 皇后轻抚着衣上的绣花,眯了眯眼,“本宫今日听人说,这封家抬了许多东西去了伯爵府,瞧着那架势,像是上门提亲的。”封家与侯府不和,封温城入朝堂本就是官家的意思,将封家拉起来,不过是为了与侯府抗衡罢了,帝王术,并不在强权,而在于朝堂权势的平衡! 只要臣子们天天争,天天斗,官家就乐得自在,不是吗。 勇安侯端起盏茶抿了一口,冷笑道:“放心,不是什么上门提亲,不过是认个义女罢了,你若是真想让荣王得个助力,不如就娶了封家那个二女。” 皇后呸了一声,“你打量我不知道,那个嫡次女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封府长女将你们侯府闹成这个样子,若是将她娶进来了,到时候我宫里还能有半点安生?再说了,她快二十了,比我儿大了这么多,若是娶了她为后,我儿也不乐意。他如今,还惦记着个叫瑶儿的,旁的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正愁着呢。” “瑶儿?上回发现鞑子的那个宫女?人呢?”勇安侯顿时觉得奇怪,荣王若是瞧上一个人,宫里的人都是有记档的,要查起来轻而易举,怎么会不见了。 “说来也奇怪,那李全说这瑶儿是官家身旁的贴身丫鬟,可本宫差人去查过了,没瞧见有个瑶儿的,再后来细查,又说官家特许那瑶儿姑娘回乡了,具体是哪里,却无人知道,罢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儿是王爷,怎么能娶一个宫女!”皇后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操碎了心了。 勇安侯闻言笑道:“这个不成,不如就娶了南豫郡主,左右也是官家瞧着合眼缘的,想必也不会拒绝,此事若是要成,还是要趁早,正巧,封府又认了她作义女。到时候荣王若是要起事,还怕没有人不成?” 皇后怔了怔,觉得也在理,“这女人丑不丑了些,不过能力倒是有的,怕只怕荣王管不住!不过,一个治好了的傻子,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去,我回头就去向官家请旨。” “等璟王一出北境,太子那边,咱们就可以立马动手,不过,太子明日要大婚了,娶的是白家嫡女,这白家……三喜临门?”勇安侯这么细细一寻思,发现这事不大对劲,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围着白家的。 皇后细数了数,“长子白敬辰是探花郎,嫡次子是童试里的小状元,庶子又中了最后一名,这三个女儿,一个是伯爵府义女,一个又要嫁给太子,就连庶女,如今都要嫁给你侯府当世子妃,啧,你不说我倒没想起来,这白家,可真是了不得。” 勇安侯附和着点头,“这就对了,白府可真是大喜,说不准,是气运来了,不过我也得了消息,那日伯爵府将白府围死了,在里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两个孩子便一直在伯爵府里,再没回去,连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也是后来紧接着就打了包,送回了伯爵府了。想是有分歧。” 皇后拿起茶盏,刮了刮茶水,“此事不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璟王,这王家女他既然不愿意娶,便罢了,本宫已经瞧在往日的情面上,给足了他机会,可惜他不懂得珍惜,你去,知会北境那边,璟王这回去了北境,就在那儿,不必回来了。” “娘娘在宫里,也可以挑拔挑拔二人的干系,这朝堂里人人都为着自个的利,官家未必就真信他,只要官家不信他,插些人手进军队,那北境的事,就好办了,那耶律洪齐已经差人来回过话了,他只要璟王的项上人头替他阿父报仇,到时候他会扶持荣王登基。” “放心,这些日子,官家已经往璟王的军队里插了不少咱们的人进去了,只是秘令还未下来,瓦解璟王的军队,也是迟早的事,至于北境的鞑子,他们叔侄的事,你看着办,本宫如今的份内事,就是照顾官家。”她抬着下巴,眯了眯眼,与勇安侯会心一笑。 勇安侯闻言起身,朝皇后作揖,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有探子说,那日灯会在文庙瞧见白家大小姐与璟王出双入对,二人亲密得很。” 皇后紧揪着手中的帕子,目光凌厉,“那个丑女?怎么可能!你的人确定没瞧错?” 勇安侯摇了摇头,“王爷确实是王爷,至于那个女的,蒙着面,瞧不真切,后来还想再查,被王爷的暗卫发现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白华英……不可能,他的眼光可高得很,肯定不是她,你再派人去查,定要将此事查清楚,将那个女人带进宫里来,本宫,可要好好瞧瞧,他连王家女都看不上,他最终瞧上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皇后打翻了醋坛子!这么多年璟王始终孤身一人,封锦明死了,原以为他也心如死灰了,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不怕死的要往上凑! 勇安侯附和着叹道:“说来也怪,这树上我差人寻了许久,也没瞧见什么蛛丝马迹,那个女人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娘娘,不过是个女人,可不能因为她坏了咱们的大计。” 皇后拂衣坐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本宫自然清楚,行了,你走小门出去,不要让人发现了,官家如今对我起了疑心了,我这宫里也藏了些眼线。” 勇安侯利落的与杜芝从小门走了,待他穿过宫殿,回到马车边时,却瞧见璟王正挑开帘子饶有兴致的瞧着他,“侯爷在宫里莫不是迷了路,竟然比本王还要晚出宫。” 勇安侯的心里咯噔一记,捂着肚子道:“臣腹内绞痛,去方便了,怎么?王爷难不成这也要查?” 璟王打量着他那沾了泥泞的鞋子,淡道:“本王不日就要出征,到时候这上京可就侯爷的天下了。”他摩擦着手中的剑,素白的帕子上还沾了一丝血迹,这让侯爷想到了那日他领兵闯进府里抬走棺椁的场景!这于侯府而言,是何等的耻辱!不过如今的璟王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了,到时候这样的耻辱,他要一并讨回来。 “王爷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官家的,臣待官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勇安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挑开,拂衣回了马车里,朝璟王作揖,“臣府里还要喜事要安排,到时候还请王爷来饮杯喜酒。” 第450章 陪嫁清平庄 第450章 陪嫁清平庄 璟王挑着帘子,二人目光如针般碰在一起,“届时事务繁多,侯爷自便。”他搁了帘子,马车她出了宫,烨罗驾着马车,回头扫了眼勇安侯,见勇安侯目光阴挚,不由提了几分警惕。 “王爷,咱们现下去哪?”烨罗看了看天色,尚早,去军营处理军机要务,也不急于这一时,瞧着自家王爷这个架势,从官家那儿搜罗了好东西,必定是要去伯爵府的了。 璟王瞧着手里这一对玉如意,想着那小丫头如今就喜欢这样的金玉之物,如今是封家义女了,此物,权当是贺礼了,“去伯爵府贺喜,你再吩咐人回府里,挑些要好的,一并送去伯爵府。” 烨罗靠着车门,狐疑道:“那白家那边,可要送些东西?” “既然她们从白府宗谱上除了,那白府与她也不相干了,不必去一趟了。”璟王派去的人第一时间就给了他消息,璟王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很是意外,原以为这小丫头不过是要芹小娘偿命,没想到更狠的是直接从白家家谱上除了名! 啧,倒不愧是他瞧上的小丫头,下手真狠,亏得他没有什么事骗过她,否则,不知道到时候会会将他扫地出门,璟王为此心有余悸。 此进的伯爵府里,格外的热闹,白华英去换了身衣裳,出了内院,就瞧见封温城守在那儿,摆明了是在等她,白华英怔了怔,还是迎了上去,“大哥。” 封温城抬手将她发上的一片桃花花瓣摘了下来,温声道:“往后,你既是我义妹,我自然将你=视作自家人,再不会有旁的想法,你放心就是,但有一些疑惑,作为你的大哥,我如今……或许有权问一句了。”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白华英生气了,摘下来的花瓣捏在手里,一直没扔。 “大哥说的是,既是自家人了,有些事,大哥若是想知道,我定会如实相告。”白华英隐约里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心里倒也坦然。 “你……与璟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封温城一直觉得,那日在文庙里瞧见的人,就是白华英,可那位姑娘盖着面巾,瞧着又不像是脸上有胎记的样子。 “大哥莫不是担心璟王娶了封家嫡女,往后若是再娶了我这个义女,会给封家蒙羞?”白华英抬头笑着拂去了肩上的花瓣,府里的老太太爱吃桃儿,所以老伯爷每年都会为她种桃树,除去这在外的十多年,府里的桃树也都有二三十年的光景了! 一到桃花盛开的季节,这伯爵府就成了桃花府,哪里都是香气扑鼻,再加上府里自己养的蜜蜂,采了花,留着的蜜也是桃花味的,让人十分舒心。 封温城生所她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若是要择夫婿,我们这几个做哥哥的,总归是要给你考察考察才好,先前在灯会上,我似乎瞧见你与璟王走得近,你若是当真喜欢,那他就应该请了媒人来下聘才是。” 白华英瞧着内心感触不已,封家大哥的内心世界是很丰富的,他不会将这情爱视为生命的全部,他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但提及璟王,白华英有些犹豫,“实不相瞒,我与王爷,确有来往,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只要侯府不倒,我这一世,决对不会嫁人!” 封温城错愕的瞧着她,半响才缓过神来,“舍妹之事,封家自会出面,你一个姑娘家,大可……” “我虽是女子,但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大哥,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要记得替我保密。”她笑盈盈的朝封温城眨了眨眼,这俏皮的一幕,猛的让封温城想起了封锦明,总有这么几个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妹妹。 但这样的想法,在看见她这张脸之后,又消散了个干净。 “我自入上京以来,就一直在搜查侯府的罪证,你一个姑娘,许多地方不宜出面,还是由我来比较好,我失去了明儿,不想再失去一个妹妹。”封温城忽的握着她的肩,察觉这姑娘比想象中的还要削瘦单薄,一想到她幼时就在白府受苦,便觉得越发的心疼。 “封家根基虽大,可不能轻易再冒剑了,大哥,我这儿倒是有一计。”白华英凑近封温城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封温城震惊的望向她。 “你一个姑娘家,怎能有这样深的谋略!若你是男儿,只怕大哥这个状元郎也得让予你了。”封温城没想到,她这样大的胆子,竟然让自己去辅佐荣王!这不是直接倒戈了么。 “大哥不必真的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前院热闹得很呢,咱们快些去,别让她们等得久了。”白华英自在的挽着封温城的胳膊,封温城愣在原地,瞧着这熟悉的动作,心里再一次沸腾了。 或许他不是爱这个小丫头,只是瞧着她亲近,瞧着她熟悉,便觉得这是爱,但其实,或许是他自己弄混了。 “怎么了?”白华英察觉到挽手有些不妥,又将手抽了回去,完蛋,她忘了,她如今是白华英了!前些日子她一直害怕回封家,就是怕她会沉溺在这令人温暖舒适的地方,忘了自己如今到底是谁了。 “无妨,我明儿也时常挽着我的胳膊,每回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她回来了。走,去前院。”封温城领着她去了前院,前院里众人聊得正开心呢。 等白华英一到,瞧见璟王也在,这礼一台一台的扛进来,看得她心里有些发虚,“见过王爷。” 璟王瞧她演得跟个陌生人似的,心里顿时不开心了,捏着酒盏:“怎么?白小姐与我,这就生份了不成?” 白华英站起身,朝璟王使了个眼色,璟王搁了杯盏,朝她招了招手,“今日也是你的好日子,既然封家认你作义女,本王作为姐夫,自然也该送上一份礼才是。” 烨罗将那一对漂亮的玉如意搁在她跟前,白华英顿时眼前一亮,“王爷,这么贵重的东西,这……” 璟王起身将那玉如意拿起,塞进她手里,大手在她的小手上捏了捏,白华英暗地里给了他一脚,低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璟王轻笑着将另一个玉如意晃了晃,“这本是成双成对的好东西,如今本王就替王妃也赠一份,祝白小姐,早日觅得良缘。” 白华英总觉得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在暗示她,什么时候将他公之于众! “多谢王爷,若是臣女觅得良缘,定请王爷来寒下饮杯喜酒。”白华英一手拿了个玉如意,只觉得手里沉得慌。 璟王附身过去,轻笑道:“是共饮喜酒。” 白华英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捏着玉如意退了一步,“多谢王爷。” 璟王瞧着她这故作生疏的姿态,心里烦燥,“行了,本王还有要事去处理,就不久留了。”他转身大步离开了伯爵府。 封锦兰瞧着来去如风的人,又看了看抬进来的这些东西,不由叹道:“三妹,姐夫待你可真是好,这里头的东西,可要比上姐姐的嫁妆了,真是大手笔。” 老伯爷瞧着这些东西,目光沉了沉,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伯爵府朝里今日欢喜得很,张灯结彩的,格外的热闹,既然白华英是封家的义女了,多少伯爵府的老伯爷两口子,如今也算是膝下有义子义女了,众人在伯爵府里宴饮,直到月上三更,众人这才散了去。 白华英吃了酒,坐在窗边看月亮,翠青拿了斗篷给她披上,蹲在窗子外头,一并瞧着,“小姐,二小姐与三小姐一起办喜事儿,府里头这会子可热闹了,她们两可都赶在你前头了,一个是侯府的儿媳,一个是太子妃,威风得很呢。” 白华英捧着脸,瞧着那轮圆月,低喃道:“快了,过不了几天,上京,就要有大动静了。” 翠青嘟着嘴没听清,“什么快了?她们都赶在你前头了,我听先前府里的人说,老太太将清平庄给了三小姐,说三小姐嫁的是侯门,不能失了体面,哼,二小姐嫁给太子,老太太倒也上心,可同这三小姐还是没法比。” 秀心端了醒酒的汤过来,打趣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到底还是有一边向着里头,一边向着外头,哪里有什么一碗水端得平的?咱们小姐如今可同白家没什么干系了,这么大的事,也就是二小姐差人来知会了,你瞧那芹小娘她们,可人都没来过一个了。” 白华英靠着窗户,接过醒酒汤喝了两口就搁下了,“外祖母她们都歇下了?” “是,吃了些酒,睡得倒是比往日要踏实许多了。”秀心接过碗,放进盘子里,瞧着日渐削瘦了的白华英,总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分明这伯爵府里好吃好喝的也不停的供着了,可人就是不见圆润,个子倒是又往上窜了些。 “翠青,你去知会战晋一声,让他陪我去一趟清平庄。”勇安侯这么急着想要清平庄,若不是庄子里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是不知道的? 十三从耳室过来,听了这话,不由狐疑道:“这庄子的事儿,我听过几回,庄子前身,是侯府一个远房亲戚的,沟渠修葺好了之后,那亲戚因着落魄,就将庄子卖到了白家老太婆手里了。” “走!去一趟清平庄。”白华英一拂衣袍进了屋,挑了套骑马装换上,爬着墙利落的就出了伯爵府,这样的身手,将正准备开门出去的翠青瞧懵了。 秀心将人一把拉住,“你不会武功,就别去了,去唤一声战公子,让战公子跟着反而安全一些。”翠青嘟着嘴,不满的比划了一下,“我会武功!!”翠青踹出去的那一脚,踢到了石板,顿时疼得抱着脚上下直窜,秀心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她去找战晋去了。 第451章 清平庄大发现 第451章 清平庄大发现 那头白华英轻装简出,骑马直奔清平庄去了,这会子清平庄作为嫁妆之一,也置办得很是喜庆,里头的人正在吃着酒,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趣话,洪二爷坐在最上头,两条腿搭在桌上,一手捏着酒,吆喝着众人喝酒。 白华英见状潜进了庄子里,这个庄子很大,里头开了春,种了不少作物,十七跟在她身旁,警惕的扫了眼四周,进屋时差点没将白华英撞出去。 白华英这是除了要回庄子那一次,第二次过来,对这庄子并不熟悉,如今瞧见洪二爷领来的那群人,白华英有种无力感,她费尽心思将庄子拿回来,老太太倒好,转手就给了白秋兰作陪嫁! 对于老太太而言,最开心的莫过于这白华英不在白府了,她那点子体已钱,也不必去填她的嫁妆了,都可以给她最疼爱的那个孙女了。 白华英在屋子里打量了几圈,也没瞧见那东西藏在何处,夜色正深,有一道身影悄悄的潜进了清平庄里,他利落的扫了眼四周,来到书桌前,将书桌往前推了半尺远,又按下那砚台,书房里的暗阁缓缓的打开,这人悄悄的潜了下去,过了片刻,这门缓缓的合了起来。 过了片刻,洪二爷就领着一群人冲了过来,“有人私闯清平庄了,快!赶紧捉人。” 白华英躲在屏风后头,必然是藏不住的,她回身一看,十七已经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洪二爷将门打开,提着刀冲了进来,白华英顺着窗逃了出去,一个管事忽的撞了上来,见是白华英,一正欲将她拉去躲躲,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拉着白华英藏了起来。 阿田的嘴被捂着,脖子上还有一把刀,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不轻,众人冲进书房里,没一会儿,那黑衣人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洪二爷恭敬的弯着身子出来了,朝着身旁的小弟上去就是一脚,“世子爷过来瞧瞧三小姐的嫁妆,你们几个一惊一乍的!要死啊,滚回去喝酒去,大晚上的,吓死老子了。” 他伸了个懒腰,四处看了看,视线在白华英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走了,也不知道这一眼到底有没有看出个什么来,他走着走着,腰上的钥匙就掉在了一旁的草堆边上。 “唉,这天怎么这么冷,困死了。你们几个走慢点,没看见二爷我吃醉了酒,路都走不稳当了?赶紧扶着点。”洪二爷一手搭了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 白华英拉开璟王的手,诧异了,“你怎么在这?”这人现在日理万机,还有这样的空闲来这儿瞧热闹? 璟王捏了捏她的脸,“你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若是遭人暗算怎么办?若不是十七飞鸽知会我,这会子你就该被绑了,下回当心些。” 阿田在一旁举着手,直摇头,白华英就着明亮的月光,看了眼阿田,这是当初她有意提拔的那个少年郎,“将他松开。” 璟王抬了抬手,烨罗松了手,手中的匕首却没松,“你要是敢喊人,我的刀可不留情面。” 阿田见有白华英在,也不害怕,朝白华英低声道:“大小姐,我在庄子里的这段日子,发现了些怪事,按理说,这庄子是今儿个才转给侯府当嫁妆的,可早在前些日子,就有人说是老太太指派来的,将这庄子里的人都遣散了不少,更奇怪的地方,是在后山那边,我带你去瞧瞧。” 烨罗的刀挨着他的脖子,目光凌厉,“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 “承蒙大小姐相救,阿田对大小姐忠心耿耿,绝无害大小姐之心,况且,论理这是三小姐的嫁妆,哪有男人盯着女人嫁妆的说法。方才进去书房里头,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就是世子……”阿田抹了一把脸,瞧着这紧闭的门,咬牙切齿。 什么世子,跟个土匪似的,强占别人的地!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见人都走了,悄悄捡起洪二爷扔在地上的钥匙,朝阿田沉声道:“先去后看看。”侯府拿了这么大一笔钱,必然是有一个出处,否则这一大笔钱,要藏,可真是不好藏。 阿田领着三人去后山,因为抄的是小道,路不好走,这一路上,璟王牵着她的手,是半点也没松开的意思。 临到后山的时候,他顺手摘了一束花塞进她手里,白华英低头一看,是一株没有叶子的曼珠沙华,她心下不由狐疑,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样的花?这花生得古怪,一般只会生在坟地里。 璟王这花送的,白华英讪讪的接过,碾了里头的汁液装进了小瓶子里,朝璟王轻声道:“这汁液可以入药。” 清平庄是个好地方,一路过来,她瞧见有不少不错的药材,虽算不上名贵,但是也不多见,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加上这四周的山势又凶险,这个庄子后山就显得很隐蔽了。 白华英由璟王拉着去了山后,赫然发现,那后山是一片火光,有不少的人穿着铠甲,腰间配着刀在走来走去,瞧着这个阵仗,似是在练兵,白华英担心被发现,所以四人都躲在一处灌木丛后头,瞧着那一幕,大为震惊。 烨罗傻眼了,“这里,还真是一个屯兵的绝佳好处!” 阿田低声附和道:“也是那天老管事伤着了,我上山来采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平日里,咱们庄子的人都不允许来后山,说是有猛虎凶兽,大小姐,这些兵,好像是世子的,我那回瞧见世子出现过,这些人对世子恭敬的很。” 白华英瞧着这些兵,细数了数,“这里将近有两万人!这两万人若是打进上京,太仓促了,上京根本来不及调兵,但也有一个问题。” 璟王接了她的话,“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从哪里调过来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后山要走这么陡峭的路,这样庞大的东西,靠这条路行不通,这庄子里,可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通向后山?”白华英环顾四周,实在没瞧见有什么能运输东西的地方。 阿田指了指另一处,低声道:“在营帐对面的位置,有一个河道,这个河道知道的人不多,我观察了几天,这些东西都是从河道用船暗地里运过来的。” 白华英细瞧了瞧,夜色黑,月亮再明亮,也不如白天瞧得真切,她回过身,靠在坡上,“这么多兵,他是怎么都集结到这来的,城外的驻军你可瞧过,有没有少的?”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骨板指,目光沉了沉,“今日去了趟营地,营地里有温良书在守着,并没未发现有将士被调走。” 阿田见状无奈道:“大小姐,我先前查过庄里的人数,每个月都有许多人不干了,连银钱都没要,算起来,有不少人了,再加上那次雪灾,咱们庄子是收纳了不少人的,这些原都是老太太的意思,细想想,这些人可能都在这儿了。” 白华英心里猛的一惊,若这些是老太太的意思,那么老太太或许在那次与赵斯年或者勇安侯的私谈时,这庄子就已经转回了勇安侯的手里,勇安侯只是不想将事挑大,所以由着她闹了这么一出,老太太未必就是心疼白秋兰! 她或许只是想通过白秋兰的手,将清平庄交还给勇安侯府,细细想来,勇安侯与白耀辉走过来的这一路,说不准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了! 想到这儿,她忽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寒,“这些人,先按兵不动,咱们眼下要先将修府私吞的那些银子找出来。”她既然知道这件事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送走侯府的罪名,又多了一条,可是这样一只恶狗,要拿什么来栓? 璟王拉着她往山下走,温声道:“那些银子,或许也收在营地里,对了,这庄子里有没有密道一类的地方?” 阿田连连点头,“有的,有一回我去书房,瞧见书房里有一个,不过怕人发现,所以我一直没敢去细看,世子进了书房,会不会是去密道了。” 冷风拂过,白华英不由打了个冷颤,瞧着那灯火通明的庄子,盘算着朝阿田低声道:“这些进了后山的人里,有没有你要好的人?” “有倒是有,只是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阿田犹豫着看了眼那些正拿了长矛操练的人,这些人都在清平庄里干过活,体力自然是没得说的,若是真要打起来,没准这是一支有精良准备的强军。 白华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要你潜进去,将这里头的情况摸清楚及时知会我,阿田,清平庄这个小地方,太委屈你了,你为人正值不阿,又有胆有谋,此次若是能平安成事,我便向王爷担保你,入朝为官。” 阿田激动不已,望向白华英忽的跪了下去,“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记得我,我定为大小姐,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华英将他扶了起来,沉声道:“阿田,整个清平庄,我只信任你一个人,勇安侯府屯兵,意图谋逆,这上京的安危,皆系于你一人身上了。” 阿田站起身,回头看了眼清平庄,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小姐放心。” 白华英将两瓶药塞给他,温声道:“这里绿色的是假死药,若是遇了事,有难处,就吃这个,另外一瓶,是毒药,中毒之人不会马上死,七日内若是有解药,也可平安无事,阿田,无论事能不能查出来,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去找洪二爷,洪二爷欠我一个情,他必定会还。”白华英将手里的钥匙塞进阿田的手里,阿田点了点头,大为感动,送了白华英与璟王离开了清平庄。 第452章 双喜 第452章 双喜 次日清晨,废太子的文书便下来了,但官家依旧宠爱这个儿子,所以大婚的一些仪式,还是尊从了太子的来,宫里上上下下的拔了许多人去太子府,连夜将所有的礼制都赶成了,这一夜整个上京灯火通明,大街上宫人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 同样热闹的,还有准备嫁女儿的白家,这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王妃,众人纷纷登门,礼是送不完的送,因着赐的封地是祈蜀,所以便封了太子为祈王,连太子府的招牌也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白秋兰搭了自家二姐的顺风车,所以大婚举办的也是有声有色的,这样浓郁的喜气,将上京的阴霾冲散了许多! 祈王救疫救灾,是有功的,一时也有许多的老百姓在府外争相道贺,白华英如今不是白府的人了,这些事情便轮不上她来插手了,可白玉如心里头害怕,便硬是差人将白华英请了过去。 白华英从清平庄回来,只是小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子在马车上还睁不开眼,快到白家时,就被那宣天的锣鼓声吵醒了,这样热闹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去凑。 如今两个要出嫁的都安置在一个房间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也是东西两个方向分着摆,白秋兰打小伙食好,生得比她们几个还要成熟些,这会见白华英来了,打着呵欠阴阳怪气的。 “真是稀客,伯爵府的大小姐,来咱们这小庙!”白秋兰的母亲是害了当家主母不假,可是当她瞧见伯爵府咄咄逼人时,便生了怨恨,瞧着白华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芹小娘作为一个妾室,这样的场合,是不宜出面的,但她还是偷偷的过来了,见了一身嫁衣的白秋兰,哽咽着直点头,“如今我儿就是世子妃了,好,真好。”不必像她一样,去当个妾室了。 白华英在一旁冷眼瞧着,白玉如见状拧眉望向柳氏,柳氏这才去拉人,“论理你是不应该过来的,主君网开一面,人也见了,快些回去。” 白华英瞧着大喜的日子,并未答话,只是将白玉如身上的发簪扶了扶,芹小娘忐忑的看了她一眼,忽的跪了下去,“大小姐,当初我谋害主母,是该死,可……可事已至此,我如今也算是世子子妃的生母,只求大小姐网开一面,饶了我这一回。” 白秋兰一把将芹小娘拽了起来,恨铁不成钢,“我娘可是我的陪嫁!你如今若是要偿命,不如我来偿给你!我们母子,一尸两命!”她挺了挺宝贝肚子,越发的嚣张。 白华英扫了眼忐忑的芹小娘,嗤笑道:“三妹妹倒是有意思了,这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有用亲娘来作陪嫁的,怎么?白大人也同意?” “爹爹最疼我了,自然是同意的,倒是你,如今你已经不是白家的人了,你还来这儿干什么?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白秋兰以为嫁入侯府,又怀了子嗣便有了倚仗,为人越发的嚣张起来,将芹小娘拉在一旁护得死死的! 她哥哥勉强也算是科试中了榜的,又是在世子的手底下做事儿,将来她必定是前途无量! 白华英闻言不由笑了,这世道,是半点公平也没有的,旁的庶女过的凄惨,她却风生水起,府里老的小的都护着她,而白华英这个嫡女,却连别人府里的庶女都不如。 “这么说,芹小娘当时与我伯爵府白纸黑字立下的字据,是不想认了。”她把玩着白玉如那冠上的流苏,金玉的手感,真是不错。 白秋兰黑着脸,低斥道:“一派胡言!什么认不认的?如今我可是世子妃,难不成你还想杀世子妃的生母不成?” “我既然可以将你推上世子妃的位置,自然也能将你拉下来。”她扫了眼白秋兰的肚子,如今月份小,瞧不出是男是女,不过,无论是男是女,只要璟王一出上京,上京必定动荡,这时候就是侯府最大的劫数了! 整个侯府的命,她都要!更何况区区一个芹小娘了。 芹小娘心里惶恐不安,这些日子,她已经见识过白华英的可怕了,再加上她如今背后的背景,她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好不容易才当了妾室,怎么斗得过。 “白小姐,今日小女大婚,无论如何,她也是你三妹妹,我是有罪,可是兰儿是无辜的,只求大小姐高抬贵手。”芹小娘将白秋兰拉到身后。 白华英将簪子插回了白玉如的发间,朝白玉如轻笑道:“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也给你添置了些嫁妆,蜀地是瞧着有些艰苦,你多带些傍身也是好的。” 她将礼单塞给白玉如,白玉如打开一看,柳氏炫耀似的扫了眼芹小娘,惊讶不已,“这……这都赶上如儿嫁妆的三分之一了,这可使不得,你还未出嫁呢,怎么能……” “我若是出嫁,哥哥和外祖母会给我添置的,不妨事。”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放着,给了她,多少也是对二人的一片心意。 白玉如感激的将礼单收了下来,外头迎亲的队伍到了,因着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世子,所以世子的迎娶时辰略后一些,先来和是祁王顾宴清,他穿着大红的衣袍,高头大马来了白家,白家的亲属纷纷也来攀这个关系,一时外头堵门的很是热闹。 白玉如利落的收拾妥当,由喜娘牵着出了内院,来到大堂,白大人与柳氏分坐两侧,等着祁王入府,在内院的白秋兰听着前屋喜庆的模样,不由黑着脸。 “原本婚事就是我先定下来的,如今可好,风头全让二姐姐抢光了!!凭什么她先出嫁!!爹爹就是偏心她,瞧着她要当祁王妃了!一个废了的太子,蜀地又那么远,能有什么好的,爹爹要让她先嫁!” 芹小娘见状无奈的安抚道:“论理,王爷是皇室血亲,自然是要比世子尊贵些,再者,她是你二姐姐,理应嫁在你前头,这祁王成了亲就要去蜀地了,你急什么,往后这上京里,还不是你的风头?” 白秋兰嘟着嘴,很不高兴,“娘!你怎么帮着她们说话了!那白华英纵是有伯爵府的人护着,到时候指不定她能嫁个什么样的货色!只要她嫁的不如我,到时候她也不能再拿你怎么样!娘,你放心,有我在,我如今是世子妃了,定能护着你。” 白秋兰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说话间,白敬言从外头进来,他瞧着这个妹妹终于也要出嫁了,不由眼眶润了润,见了芹小娘,朝她低声道:“母亲如今既然随妹妹去侯府,自然是好事,白华项若是敢再来寻事,我定不会放过她。” 白秋兰闻言附和道:“哥,到时候无论如何,你定要让她来侯府吃酒!我倒是要瞧瞧,一个坏了名声的丑八怪,还有谁敢要她!!” 白敬言附和道:“只要她自身难保,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她定也不敢再来找母亲的麻烦!母亲放心,孩儿如今中了榜,定能护住母亲。” 几人在闺房里低声细语的聊了好些事,直到侯府的人来迎亲了,她们才住了嘴,白秋兰往外头瞧了瞧,却没瞧见赵斯年的身影,不由狐疑道:“世子呢?怎么没来迎?” 一旁的丫鬟低声道:“世子在府里等着轿子过去。” 白秋兰诧异的瞪着那丫鬟,“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世子妃,难不成要我自己嫁过去不成?” 丫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的道:“这……这成亲若是高嫁,新郎官未亲自相迎的,也是有的,世子身体不适,请了……请了府里的人带了公鸡过来。小姐,还是先出嫁再说。” 白秋兰气得一把掀了盖头,“出嫁?出什么嫁?我看他侯府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人家王爷可以来亲迎二姐姐,凭什么我不可以,我腹中的可是他侯府的嫡子!” 丫鬟头压得更低了些,“这……这二小姐是官家亲赐的婚……” “小贱人,你是说我就是未婚先有子了是不是?”她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得丫鬟懵了头,这丫鬟本就是头一天来当差,对许多的事情并不清楚,也没什么经验,旁人怎么说的,她就跟着怎么说了,这下将白秋兰惹恼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丫鬟跪在地上,委屈的低着头,眼泪直掉,芹小娘见了朝着这丫鬟抬了抬手,“行了,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没得触了我女儿的霉头,退下。”她 丫鬟松了一口气,转身急匆匆的跑了,白敬辰瞧着这妹妹,沉声道:“眼下既然侯府的人来接了,就嫁,哥哥送你出嫁,到了侯府,也不必着急,先将侯府的形式摸清楚,到时候时机成熟了,替哥哥美言几句,兰儿,哥哥的功名,可就全靠你了。” 白敬言在书院里念了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如今竟只想着白秋兰能够替他吹枕边风,白秋兰就被这两个人哄着出了门,相较祁王来接人时的架势,这三小姐出嫁,可就要显得冷清了许多!白父与她细说了几句话,就让白敬言将她送去侯府。 这未婚先有子,实在是失了白家的体面,若不是有个二女儿成了王妃,白耀辉的面子里子都要丢个干净了。 送走了府里的孩子,柳氏叹了叹气,捏着帕子泪汪汪的,“咱们玉如也嫁人了,蜀地那么远,往后只怕也难再看上一回了,这府里现下,总觉得冷冷清清的了。” 白耀辉拍了拍她的手,“春闱已经过了,有不少人家都上门来说亲,是时候给敬言也挑个好媳妇回来了,你这些年受苦了,也该摆摆婆婆的款了。” 柳氏见状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苦不苦的,只是玉松现下还小,我想着,不如就将他留在府里悉心教导了,再过上两年,玉松也该长大了。”先前将白玉松送去柳府,是因为那回落水的事,柳氏担心有人害她孩子,这才送过去的,一晃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也好。”白耀辉站起身,显得有些疲惫,他揉着眉心,强撑了笑意,去敬酒。 第453章 合谋谋事 第453章 合谋谋事 今日天气好,晴空万里的,白华英跟着轿子一路陪着去了太子府,太子府里拜堂的时候璟王也来了,他作为长辈,坐在上首,另一个位置空着是留给官家的,白华英见他似乎神色有些憔悴,拜完了天地,她与余下的人就吃席了。 璟王端着酒杯,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也与人饮了几杯。 封锦兰夹着茶,打趣道:“如今白家的三个可嫁了两了,你虽不是白家的了,可也要抓紧些了,别到时候咱们四个里头,你也是最晚的那一个。” 白华英端着酒杯,浅饮了一口,打趣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有了心仪的人选了?” 封锦兰垂眸一笑,凑近她耳旁低声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嫁给他呢。”说着她又朝白敬辰那桌看了一眼,这中间隔着个屏风,男女不同席,但依稀里可以瞧出个身影来。 白华英顺着目光望去,就看见霍燕堂拿着酒杯在说着吉祥话,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她架势,文榜上,霍燕堂没个名次,不过武试里头,倒也还算出彩,得了个第六名。 “你怎么瞧上他了。”白华英心下错愕,这霍二爷纨绔的名声,可是远了去了。 封锦兰垂眸面带娇色,低声道:“也不是就瞧上了,只是觉得,这上京的公子里头,他……他挺有意思的,再说了,你难不成觉得他不好?” 二人鸡同鸭讲,愣是没讲到一块儿去,“这……选夫婿是一生的大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封锦兰将一个香囊塞给她,小声道:“你将这个给他,回头我独请你吃好吃的,他瞧了这个,=定会明白。” “你不是还在考虑?怎么又送上东西了?”瞧着封锦兰的这个眼神,可不像是只考虑考虑。 “我这是考察他的品性,你不懂,你记得替我送过去就成了。”封锦兰低头吃着席面,叶凤姜如今成了妇人了,连着梳头的样式也变了,瞧着是成熟不少,大约是那霍家照顾得好,脸色红润得很,瞧着水灵灵的。 几人边吃边聊,酒过半巡,宴上都渐渐的散了,好些人要去侯府吃酒,所以吃得也快,没一会儿的功数夫,这席面上就不见多少人了,若不是璟王在,只怕也是送礼走个过场就跑的主儿。 白华英吃了些东西,悄悄去了新房,与白玉如安抚了几句,转身欲走,却撞上了在后院醒酒的璟王,蟭着这架势,当是故意来找她的。 “咱们什么时候成亲?”璟王挡了她的去路,声音里透着低低的哀求。 白华英怔了怔,抬头瞧他,见他目光真挚,不由揪着帕子,璟王将她手中的帕子拿走,轻笑道:“再揪下去,这帕子就要破了。” 拉扯间那香囊就掉了出来,璟王饶有兴致的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绣的是竹,他不怎么喜欢,不过,是她绣的,那又不一样了,“这两日的功夫,你就绣好了?” 白华英有些无措的将香囊夺了过去,“这……这个不是给你的,你那个我晚些绣好了再给你。” 璟王顿时黑了脸,“不给我,你要给谁?” 白华英见状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她总不能将封锦兰出卖了,只得咬着牙道:“我绣了一个给你,这个荷包是别人托我送人的,我的针线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她那回去璟王府,可瞧见不少她用过的东西! 璟王瞧了瞧,才反应过来,白华英的绣工是真的一言难尽,虽然这荷包也是一样的一言难尽。 “王爷,你若是不信,下回我绣好了你可以细细看一看,我还要去一趟侯府,王爷,让一让。”白华英见有人来了,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看得璟王一肚子火,他她喝了些酒,火气就更重了,当着府里下人的面,一把牵起白华英的手。 “躲什么?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定将你风风光光的迎进府里,那阵仗,定比宴清的还要大!往后宴清就是你的皇侄。他得管你叫一声皇婶!”其实璟王出于情敌的第六感,太子后来喜欢的不是白玉如,而是白华英,若不是他从中斡旋,只怕这时候站在身前的女人,他就要唤一声侄媳妇了!!那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白华英挣扎着无奈的掐了他一把,“王爷,你喝醉了!” 那下人看了一眼,又急急忙忙的走了,璟王被她捏得手淤青,见人走了,这才松了手,目光怔怔的凝着她,“你在生人面前,与我当真要这样陌生?” 白华英见他生气了,不由安抚道:“倒也……也不是为这个,我们若是走得太近了,我怕旁人说你闲话,我如今这样的容貌……” “我觉得这容貌很好,比上京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你还有一颗干净的七窍玲珑心,你往后与我在一起,也不必去化妆,就这样就很好。”璟王以为她那张脸是用东西遮了。 白华英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她缓缓的朝璟王伸出手,璟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捧着,低头亲了亲,“好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往后我不这样就是了,乖乖等我从北境回来。” “王爷,耶律移已经走了吗?”白华英拉着他到了一处假山后,扫了眼四周,祁王府的人这会子忙的很,后院里一时就显得有些空虚了,没几个人能注意到这暗沉沉的角落里还有人,再加上前院锣鼓礼乐声,这两人谈话的声音就更小了。 “还没有,他到时候与本王一起秘密出京,怎么?你有用?”璟王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担心她着凉了,握着她的手搓着,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又不是冬日了,她现下已经没这么怕冷了。 “侯府今日不是娶妻,不如就用他来演一出大戏。想必官家也能因此重视北境一事,二来,也显一显这耶律移的诚意。”白华英算了许久,这儿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比耶律移更加合适的了。 “不知白小姐有何高见?”璟王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每每瞧着她眼里泛起的光,璟王总是爱不释手,这个人,就是他当初朝思夜想的人啊。 白华英踮了踮脚尖,凑近他耳旁,璟王却忽的转过脸,唇从她柔嫩的脸上扫过,白华英慌得退了一步,嗔道:“顾璟云!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璟王抬手摸在唇边,眉峰如剑,眼如星,这会子透过那隐约里漏进来的光,连着精神也好了,“我也在做正经事,你说,我听听看。”他俯身过去,眼底笑意盈盈。 白华英见状退开了些,朝璟王低语了几句,璟王见状挑了挑眉,“谋略是有了,可惜心不够狠,我再替你添两笔,便当是你的及笄之礼了,好了,咱们……侯府见。” 璟王临走前,还偷偷捏了捏她发上的小团绒,这柔软的触感,连着人的心都跟着一并变软了。璟王潇洒的走了,步伐轻健,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了,烨罗一见就知道了,这是在白小姐那儿得了什么便宜了,要不然,总阴沉着个脸。 自家主子的这个样子,上京的姑娘瞧了是又爱又怕,那成堆的画送进来,自家主子是看也没看一眼,就让人将画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千年铁树,如今好不容易又开了一回花,所以懂璟王的烨罗觉得,格外的欣慰! 白华英直到璟王走远了,这才出来,到了后院,就撞上了过来溜达的霍燕堂,今日天气好,贵公子穿了件松绿色的长袍,腰间环扣宝石镶嵌的腰带,霍燕堂生得极好,只是言语举动间添了几分纨绔的痞气,“呦,真是巧了。” 白华英一把将他拉到一旁,将手里的荷包塞回了他的手里,“这个给你,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霍燕堂瞧着手里的荷包,再看看急匆匆跑了的人,他瞧着上头绣得歪歪扭扭的绣工,不由笑了,”啧,小丫头的绣工还真是不敢恭维。”他脸上嫌弃,手却将那荷包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喜滋滋的走了出去,迎面碰上了霍大公子,不由笑得越发的开怀。 霍大公子瞧着他这个表情,不由狐疑道:“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霍燕堂拍了拍胸口,喜滋滋的,“有个小丫头给我送了个荷包,你说我要是不要?”霍燕堂喜上眉梢了,霍大公子见了不由笑道:“哪家的姑娘?” “不告诉你,我去侯府凑个热闹,大哥,你去不去?”霍燕堂喜滋滋的瞧着人群里的白华英,见她去侯府了,不由脚步也跟着往那边走,霍大公子一把将他拉住,顺着他的目光扫了过去不由挑了挑眉,封家二小姐,倒是个不错的。 霍大公子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个能管得住你贤妻了。” 霍燕堂吓了一跳,“大哥,别介,这传宗接代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和大嫂,我闲散惯了,不想被管着,那什么,我去侯府了。”他跑着出了祁王府,看得霍大公子哭笑不得。 霍燕堂骑着马赶上了白华英的马车,但马车里有好几个人,所以霍燕堂也没好打招呼,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侯府,侯府比祁王府要晚一个时辰,这会子刚拜完堂,一众吃酒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封锦兰瞧着这群人,不由冷笑道:“一天赶着吃两个席面,也不知道撑不撑得慌。” 白华英按着她的手,温声道:“咱们今日可不是来挑事的,不过是来瞧个热闹,你可不能添了乱,打乱了我的计划。”她环顾四周,侯府大约是怕起乱子,所以人手安排了许多,每一桌都有人在伺候着,可比在祁王府的时候,排面还要大! “什么计划,你算我一个。“封锦兰摩拳擦掌,正在念礼单的人接过封锦兰的礼单,怔了,“二小姐,这……这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嫁妆一事,还请二小姐能通融……” “通融什么?有什么可通融的?当初你们也没通融过我封家!照着念,我还给你侯府三分薄面,你要是不念,今日这喜,我看怎么着,也得少一半了。”封锦兰抱着手臂,目光冷冷的瞧着这铺红盖喜的侯府,有钱拿去当聘礼,没钱还她姐姐余下的嫁妆,真是可笑。 第454章 随礼一文钱 第454章 随礼一文钱 这管事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往院内瞟,这会子正主儿都在忙,管事上不来台,又不敢让人将封家二小姐赶走,顿时心里怯怯的:“二小姐,这……这这大喜的日子,念出来实在不妥,我家侯爷昨儿个回府的时候,已经令人去清算该退的嫁妆了,还请二小姐稍侯片刻。” “这么说,你是不念了,来人,给我将侯府的东西砸了。”封锦兰抬了抬手,探雪提着剑就要砍那大红的灯笼,管事忙将人拦住。 侯府到底与封家是有不少过节了,再加上封家大公子如今高中状元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一时管家也不敢去硬碰硬,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念,老奴这就念,二小姐……里面请。” 封锦兰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念,现在就念,你若是声音小了,这府里的来客听不见,那就让我的人来念。” 管家一听,顿时望向白华英,为难得很,“白小姐,烦请你帮着说句好话,这大喜的日子,无论怎么说,世子妃也是您妹妹……” 封锦兰将白华英推了推,“你去吃席去,这儿没你的事。” 白华英被推着走了,里头的下人引着她去了女席,这侯府大婚,到底是不一样,除了大婚时的嫁妆与礼仪,旁的排场可比祁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远远的瞧着门口的封锦兰,没一会璟王便过来了,勇安侯这才搁了手里的酒杯,迎去了大门口,“王爷真是稀客,今日来喝犬子的喜酒,是侯府的福气。王爷请。” 封锦兰挡着勇安侯,冷着脸道:“侯爷可真是好福气,还不了我姐姐的嫁妆,反手又娶了个美娇娘,咱们两府本也没什么情面可言,今日我姐姐的嫁妆,是不是也能退了?” 勇安侯沉了脸凝着她,瞧在璟王的颜面上,忍了,朝封锦兰安抚道:“白小姐,她论理,这嫁妆应当退,我侯府也非忘恩负义之辈,锦明这孩子,是我侯府亏欠了她,管家,你带二小姐去,将先前备好的退礼退还给二小姐。” 白华英坐在席面上,对这勇安侯的隐忍有些意外,这要是赵斯年,没准就打起来了!看来是有更大的事要出现了,他才能这般容忍! 封锦兰扬着脸,拿了那礼单,“那就烦请侯爷与我走一趟,也瞧瞧这礼数对不对,没得我封家欺负人,到时候说多拿了你侯府的东西。” 勇安侯目光阴挚,面上带着假笑,“封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论理本该退予封家,倒是本侯事务繁多,耽搁了,还请封小姐见谅。” 封锦兰将册子扔给管家,“那就有劳侯爷差人送到府上去,顺便,我也来讨杯喜酒,不知侯爷方不方便。” “封小姐能来,本侯自当迎客,封小姐,请。”他笑盈盈的抬手,封锦兰拿了一文钱扔给管家,“随个礼,咱们封家两袖清风,自然是贫瘠了些,这点薄礼,侯爷不会介意?” 白华英远远的瞧着,不由笑了,这折腾人的本事,与她当年真是有的一拼,如今学成出来,都可以自封为师了,瞧着勇安侯那不痛快还得笑的神情,她就觉得心里痛快! 封锦兰大摇大摆的进了封家,那管家瞧着手里的一文钱随礼,咬了咬牙,扯了嗓子喊道:“豫州封家二小姐,随礼,一文钱。” 她来到白华英身旁坐下,笑嘻嘻的,“你是没瞧见他那张脸,气得都要绿了!” 菜上了桌,封锦兰嫌弃的扒了扒这些菜,见白华英没作声,不由狐疑道:“我搅了你三妹妹的局,你生气了?” 白华英朝她碗里夹了块她爱吃的,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感概,当初她进府的时候,亦是何等的风光,到头来照样潦草收场,如今三妹妹执意要嫁,不知又该是个什么样的前景。” “管她作什么?如今你连白家的人都算不上了,你可别忘了,你在府里受了些什么苦。”封锦兰拿着筷子,却没吃,只是扒拉着碗里的那点子菜,这样的席面,其实并不算好,侯府好也只好在这仆人的排面上。 酒过三巡,白华英悄望了眼那上首坐着的人,盘算着时间,封锦兰忽的低声道:“我让你送的那个锦囊,你送了没有?” “送了。”白华英扫了眼侯府外院的四处,这回是有了经验了,每个进内院的口子都有几个人守着,瞧着那架势,武功都是不错的,也不知道耶律移准备好了没有。 “送了?那……那他是个什么反应?他就没说点什么?”封锦兰搁了筷子,拉着她有些急了。 “挺开心的。”白华英细想了想,又道:“针线是有些牵强,不过我见他收得仔细。”霍燕堂这个人,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到底朋友与夫妻是不一样的。 二人正说着,忽的有个黑衣人从后院逃了出来,“有刺客!!!快来人呐,捉刺客!” 这一群人瞬间沸腾了,府里原本就备了护卫,这一喊,全都涌了上去,那刺客一见璟王,拔剑便刺了上去,勇安侯瞧着突然窜出来的人,不由沉了沉脸,“来人,将这刺客拿下!” 现场的人瞧着璟王拿了根筷子就同这黑衣人打,黑衣人用的是弯刀,打法与这中原的似乎不大一样,越瞧越觉得奇怪,人群里霍燕堂大喊道:“这人是鞑子!” 他摩拳擦掌的提着把剑就冲了上去,与这黑衣人打了起来,白华英这时才发现,武状元里头能考个第六的,也不容小觑,这功夫还是不错的,但明显耶律移更胜一筹! 勇安侯见霍燕堂露了败像,提着长枪迎了上去,“哪里来的鞑子,胆敢扰我侯府!”勇安侯是有几把刷子在的,当初陪着先帝打江山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只是可惜,人一旦占了权势,野心就会越来越大,甚至想将正主取而代之! 有了勇安侯的加入,耶律移明显就露出了几分破绽,一枪被勇安侯挑开,他纵身一跃,一封信掉了出来,他跳到白华英身旁,一把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咬牙切齿,“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勇安侯一见白华英被劫持了,顿时目光一凛,“这可是官家亲封的南豫郡主!你若敢动她,你出不了上京!” 璟王在一旁瞧着,并未表态,端了杯酒,抿了一口,悠闲得很,“想不到侯爷竖敌不少,这大喜的日子,竟也有刺客。” 勇安侯回头瞧了他一眼,沉着脸道:“本侯在北域时,杀过鞑子,想来是记恨本侯,所以杀上门来,坏我侯府的好事!不过,此时他要挟的,可是南豫郡主,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本侯如何向伯爵府交待,如何向官家交待!” 如今的白华英,可是上京百姓眼中的英雄,若不是她冒死救疫,只怕如今的上京早已经生灵涂炭!她在上京若是有个好歹,勇安侯到时候倒成了第一大罪人了,这笔帐,他不是不会算!区区一个白华英,能对侯府造成多大的威胁? 耶律移的弯刀抵着她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将她白皙柔嫩的皮肤划破了一点,那鲜红的血从脖子上浸了出来,璟王捏着的杯盏砰的一声碎了,他嫌弃的将碎片甩了出去,眼底起了杀意,“将人放了!”这耶律移没想到这男人说变就变,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能放!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头最丑的这个就是南豫郡主,有了她,我还愁走不出上京不成?马上备一匹马,送我出城,否则,我杀了她。”他手里的刀又动了动,勇安侯见状沉声道:“去!给他备马。” 璟王紧握的拳这才松了些,马很快就牵了过来,耶律一把弯刀一横,抬手间就将马杀了,“我北境养马无数,真当我是个三岁的孩子不成?拉一匹下了药的马给老子!郡主,看来这侯爷是真想要你的命呢。” 勇安侯见那匕首又动了动,忙摆手,“马上换一匹!但是你若敢伤了南豫郡主,你也是个死!”前院里两队人马僵持着,后院里,白秋兰正坐在新床上,憧憬着往后的美好生活,等着白华英的好戏出场,谁料沈府大小姐沈宜急匆匆的进了新房子。 白秋兰见了她,欣喜道:“我听着外头的动静好大,怎么样?是不是成事了?哈哈哈哈,往后白华英可别想再去找个好婆家!!” 沈宜拉了拉她,急切道:“还没到这一步,是侯府遭了刺客,眼下……眼下白华英被刺客挟持了,你快,快出去瞧瞧,咱们先前那些计谋也不必再用了,那可是鞑子,她肯定活不成。” 白秋兰闻言一把掀了盖头,急匆匆的就要出去,谁料与同样去前院的赵斯年撞上了,他那一身大红的喜服还穿着,衬了那张脸,越发的俊逸,“我……我听说前院出事了,到底……到底那是我大姐姐,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赵斯年扫了眼她的肚子,微微颌首,“走。” 二人去了前院,赵斯年凝着白华英,血从她的脖子处渗了下来,府里的管事牵了马过来,白秋兰见状大喊道:“不要伤我大姐姐!你若是伤了她,整个上京都不会放过你!” 鞑子挑了挑眉,拉着白华英往门口走,白华英被半拖着,一副无力的架势,鞑子出门上了马,白秋兰见状急道:“世子,怎么能放这伸刺客离开,快,快杀了他,救救我大姐姐啊。” 赵斯年按住她,柔声道:“他若是要活命,就不敢对你大姐姐怎么样,你脖子里还怀着孩子,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在府里等消息。”赵斯年如今对白秋兰的肚子格外的宝贝,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烨罗捡起地上掉下的书信,“王爷,这是从那鞑子身上掉下来的。” 璟王装模作样的打开一看,将信扔给勇安侯,“侯爷什么时候与鞑子有了书信往来了?” 勇安侯心中一震,接过那信,一眼瞧见了信底下还盖了他的私印,顿时冷斥道:“本侯为先帝拼死打下这江山,怎么会有不忠之举?这定是那鞑子使的离间计!来人,去追!给本侯将那鞑子扣下来!本侯倒是要看看,这鞑子的离间计能不能使得出来。” 第455章 捅个马蜂窝 第455章 捅个马蜂窝 勇安侯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顺手摔回了桌面上,提着长枪便追了出去,璟王捏着手中的信,与烨罗对视了一眼,匆匆出去追人去了。 白秋兰瞧着纷纷出了府的几位正主,急得直咬牙,“快,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着去,千万要护着我大姐姐性命!!!” 这些人是白秋兰的陪嫁,从白府里带过来的亲信,怎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当即抄了家伙便跑了,白秋兰轻抚着肚子,朝众人赔礼致歉,让众人继续用膳,这一出戏,白秋兰演的倒是有点正主的风范了。到底芹小娘掌家多年,她就是跟在身旁看,也该看会了些了。 这一举动,倒是赢得了众人一致好评,但此次去救白华英的人也多,她回头瞧着追上来的勇安侯、霍燕堂、璟王、封锦兰等人,一时哭笑不得,低声道:“小可汗,你这回,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小可汗回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这上京的百姓也抄了家伙追了出来,顿时觉得背后一寒,咬牙道:“你一个小小的南豫郡主,怎么一个城的人都来救你,这样我怎么脱身!” 耶律移本以为这是一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谋划,可是谁料到后来出现了这么多人来围堵他!白华英灵机一动,“你叔叔的人不是一直在追杀你吗?如今怕你与朝中的人合谋,暗派了许多杀手,你就往那杀手堆里跑。” 耶律移瞬间会意,驾着马朝城外狂奔而去,这些百姓都积极得很,抄着菜刀扫把大锄头,跟着这耶律移跑了一路,勇安侯提着长枪刺了过去,被郑元风一剑挑了回去,“侯爷!难不成你想置郡主于死地不成!” 勇安侯险此气出血,“无知小儿,你懂什么!本侯与你父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本侯这是在救他!”众人追着耶律移直往山涧奔去。 原本藏在山涧里的鞑子没想到一个黑衣人竟然直直的朝他们冲了地来,顿时提着弯刀就迎了上去,一时两方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 勇安侯与为首的一个鞑子打斗了起来,瞧着这架势,是放了不少水,但璟王也在,勇安侯也不敢太放了,加上上京百姓一个个士气高涨,这一战便成了上京的另一个传说。 白华英如今顾不上什么传不传说的,耶律移将她推向璟王,“小丫头,咱们有缘再见。” 璟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瞧着窜进了山林里的耶律移,低头捏了捏白华英的脸,“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将这些人往杀手堆里引,这下好了,带头人还是勇安侯,只怕这一回若是让鞑子平安回去了,他们与勇安侯的交易,就要生嫌隙了。 “彼此彼此。”白华英见鞑子的刀挥了过来,忙避开,璟王将她护在身后,提剑挡了回去,那凌厉的剑气打得鞑子连连后退,踩着石子,倒了下去,烨罗来到二人跟前护着他,沉声道:“王爷,这些人全都是鞑子!” “留活口!”璟王领着白华英出了这山涧,二人回头看了眼正在打斗的人群,这些鞑子并不多,但是老百姓却一批一批的朝着这山涧涌了过来,烨罗好不容易才在这些百姓手里留了两个活口。 白华英待众人打完了,朝众人盈盈福身,“多谢诸位。” 老百姓抹了一把脸,笑呵呵的,“郡主客气了,当初若不是郡主舍身救了我等,我等现下只怕小命已经不保了!今日这一回,打得痛快,这么多日子,心里头憋屈,如今都好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得多谢郡主呢,郡主可千万别折煞了我们。” “就是就是,咱们也不是不知恩不懂报答的,这些个鞑子,竟然闯到上京来了,王爷,这北境是不是要生变故了?这要打鞑子的事,您可知会一声,咱们定当马前士卒!”上京的人,经此一疫,都有了一颗团结的心,白华英不免有些感动。 璟王低头瞧着白华英,目光温脉,“白小姐真是民心所向。”他瞧上的人,永远都是那个发光发热的,可是偏偏他最爱的就是眼前这个真真切切的人。 “彼此彼此。”白华英与他对视了一眼,郑元风都看在眼里,不由紧了紧拳头,他与烨罗将这些人带回上京,一路上瞧着白华英欲言又止。 这一回的胜利,给了上京莫大的底气,也使得上京震怒,近八十个刺客,分别埋伏在上京城外,这若是没有发现,万一对官家起了什么歹心,上京只怕就要陷入危险之中了,官家对此很是重视,白华英、璟王、勇安侯尽数召进了宫里。 到宫里时,天已经擦黑了,宫灯一盏盏的亮起,白华英与郑元风走在后头,勇安侯与璟王走在最前边,郑元风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白华英狐疑的摸了摸脸,“怎么了?” 郑元风长长的叹了叹气,“回来以后,与我一道走,我有事要与你讲。” 白华英心下疑惑,但也没多想,同他一起去了官家的书房,书房里传来官家急促的咳嗽声,痛苦的声音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了,白华英心里猛的提了起来,这声音,只怕官家的病症又严重了!分明她先前诊脉的时候已经好转了! 众人一进内殿,官家正在喝药,见人进来了,将带血的帕子藏了起来,但眼尖的人还是瞧见了,“鞑子如今是越发的猖狂了!竟敢闯入上京,先前灭掉一批,如今又来一批,此次决不能再估息,咳……咳咳。” 李全端了药过来,温声劝道:“官家,无论如何,自个的身体要紧。”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骨板指,霍燕堂见状附和道:“这鞑子去之不尽,只怕是有人吃里扒外,偷偷与鞑子联系,引了鞑子入京,官家,这封信是在侯府捉刺客时,从刺客的身上掉下来的,瞧着,似乎与侯爷也颇有渊源呐。” 勇安侯一瞧顿时沉了脸,“霍贤侄难不成是怀疑本侯不成!本侯若是与鞑子有牵连,何至于府里还有人喊刺客!更何况这些鞑子已然落网,留有活口,官家大可亲审!” 霍燕堂吊儿郎当的笑了,“侯爷不必着急,我不过是瞧着上头的证据说话,若是这证据有假,只管拿出来证明就是了,怎么还动怒了呢。若是有不当的,侄儿我给您赔个不是。” 官家拿起信打开扫了两眼,冷笑道:“爱卿作何解释?” 勇安侯慌忙跪在地上,指天立誓,“臣对官家忠心耿耿,绝无叛主之心,还请官家明察,还臣一个公道,否则,臣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官家见状冷笑道:“上京数万重兵驻守,如今竟然防不住鞑子了!往后若是鞑子再陆陆续续的潜进来,我上京岂不是陷入危难之中了!此事定要彻查!” “多谢官家!这些鞑子,依臣之见,轻易是不会招供了,若是要审,为避嫌,还是多几位大人一同审查的好。”勇安侯装得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君,站在最后头的白华英瞧着这道貌岸然的模样,直犯恶心,这一家子,不去唱大戏,真是可惜了。 官家点了点头,端着药喝了一半,又搁在一旁,李全不由劝道:“官家,这良药苦口。” “罢了,这药,朕喝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好,随它去。”他瞧了那药便烦心,挥了挥手,李全将药辙了下去,无奈的叹了叹气。 官家捋着手中的碧玉十八子手串,朝几人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那些鞑子移交刑部,联合大理寺卿……白侍郎,霍爱卿一并审理。” 勇安侯见状扫了眼璟王,沉声道:“官家,今日的战报已经呈了上来,北境的鞑子越发猖狂,耶律齐举兵集结边境,战事已经起了,王爷不在,只所北境的边境撑不了多久。” “战报,朕也收到了,璟云,你收拾收拾,明日统帅七州各调五万兵马,给朕将鞑子赶出北境去,此次,朕要一劳永逸!再不能让鞑子如此猖狂!”官家重重的一掌砸在桌案上,众人心里不免一惊,白华英没想到璟王明天就要出征了,此去路途凶险,璟王还没出门,她已经提着一颗心了。 璟王接过李全递来的虎符,这虎符兜兜转转的,最终又回到了璟王的手里,勇安侯瞧着目光深了深,“官家所言极是,只是臣听闻,此次领战的,是耶律齐,先前他老子死在王爷手,此人睚眦必报,这一战只所万分凶险。依臣之见,不如多派两个人一并前往,也好有个照应,顺便,也可以练一练这一批武状元。” 官家闻言捋了捋胡须,郑元风忽的出了列,跪在大殿之上,“官家,臣父亲重伤,此次出征,就由臣代父出征!还望官家应允。” 白华英错愕的瞧着他,官家欣喜不已,“这一代的后生,真是不可估量啊,好!朕便封你为先锋官,与璟王同去北境。” 霍燕堂正欲出例,白华英将他一把拽住,他错愕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收了脚步,他是个闲散的人,对这边境的争战,历来是不感兴趣的,方才,心里的那一团火猛的被挑了起来,如今白华英泼了一盆水,浇了个干净。 官家揉着头,拂了拂手,“今日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朕替诸卿践行,行了,朕也乏了,都退下,南豫郡主,你且留下。”他捂着嘴咳了几声,众人见状纷纷退了下去,白华英站原地,直到这书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官家才朝她招了招手。 白华英疾步来到他身旁,替官家号脉,官家撑着身子,嗓音低哑,“朕这几日一时不察,不知怎的病情又……咳,又重了些,朕如今这身子,有些事是拖不得了。” “官家这病……是重了,先前的那些药效果已经不大了,只怕是有人重新用其他的方式下了药!官家,你当真不彻查吗?只要彻查,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白华英知道是谁做的,可如今没有证据,官家的书房里全是皇后的眼线,她与官家这片刻说话的时间,都是将人调去拿药才换来的。 官家重重的叹了叹气,“罢了,都是朕欠下的债,如今也该是朕受的,这个钥匙交予你,待朕去了之后,你再将此物交予璟王,他到时候见了,自然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第456章 元风要交待 第456章 元风要交待 白华英接过官家手中的钥匙,钥匙上头刻着龙纹,精致小巧,握在手里却有十成十的重量,白华英将钥匙细细收了起来,“臣女回去再研究研究方子!或许还有旁的法子呢?” 官家摇了摇手,咳了几声,那帕子上又沾了血迹,“朕已经传信,着你师父出关,想来,过几日就该到了,小丫头,朕原想将你赐婚给太子,可你不也愿,如今心里可有心仪的人?” “官家,我还小。”白华英瞧着他帕子上的血,很是心疼。 官家咳了几声,朝她笑道:“咳,也……快及笄了,不小了,白家的两个姊妹可都先你一步嫁了,你身为长姐,也可以物色物色了,你心里若当真没有人,不如朕替你物色物色。”官家将帕子收了起来,朝她虚抬了抬,白华英见有人来了,忙回了原位。 “伯爵府与白家,如今已经断绝干系了,我与哥哥二人皆不在白家宗谱之内,再者,婚事还是得过问外祖母才好,我想多陪陪外祖母。”白华英拂衣跪在地上,地面擦洗得干净,她能清晰的瞧见自己的倒影。 官家笑道:“无妨,朕自会与靖安伯商议,既然你没有心仪的夫婿,那朕可就点了这个她鸳鸯谱了。”李全端了药进来,打趣道:“白小姐是南豫郡主,又救了上京这么多百姓,官家怕是还不知道,白小姐被刺客带出上京的时候,这上京的百姓倾巢而出,这些刺客细说起来,还是上京老百姓的功劳呢,也不知得是个什么样的公子,才配得上白小姐呢。” 李全上了些年纪了,可面容收拾的倒是干净利索,兰花指翘得半点也不娘气。他总觉得这白小姐也有眼熟,可一时半会的,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毕竟对着这么个满是胎记的脸,有些渗人。 官家拍了拍大腿,捋着手里的十八子珠串,“依朕看,如今最合朕心意的,就数荣王与璟王了,荣王年岁比你要小些,这自古以来,也有为妻不为娘的说法,朕瞧着,璟王也是不错的,你意下如何?”官家试探性的瞧着白华英,这样的一个姑娘,只能是皇家的! 白华英垂眸揪着帕子,羞涩又紧张,“王爷金尊玉贵,只怕臣女高攀不得,臣女如今一心只想照看好外祖母,为母亲尽孝,旁的……并无他心,还请官家成全。” 官家见状倒是挺满意的,“你倒是个孝顺的,也罢,既如此,朕也不强求,这糕点不错,想必你外祖母也喜欢,你一并带些回去。” 白华英伏地谢了恩,捧着糕点出了大殿,李全瞧着白华英的身影,试探性的道:“官家,皇后娘娘近来一直在查瑶儿姑娘,如今已经查到乡里去了。” 官家拿了块糕点尝了一口,冷笑道:“她要查就由着她查。” “不仅仅是皇后娘娘,连荣王殿下也在查。”李全小心翼翼的端了茶盏近前,打量着官家那不变的神色,心下狐疑,这瑶儿这人,她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总要有个说法啊。 “他随了朕,也是个痴情的种,罢了,你去找个与瑶儿相似的,就说瑶儿已经死了,也断了他的念想。”官家拍了拍手,觉得糕点腻口,顺手扔到了一旁。 李全会意,将糕点辙了下去,领了旨去办事去了,官家凝着大殿外头,外头忽的下起了雨,稀淅淅沥沥的,他提了笔,慢慢的画着先皇后的画像,直到皇后从外头进来,官家见了她扯了折子盖在画上,皇后早见怪不怪了,左右她也不爱这个人。 官家咳了两声,皇后端了琵琶膏搁在案几上,细眉轻蹙,“官家怎么又咳上了,明明先前已经好了许多了。臣妾特地熬了些琵琶膏来,先前荣儿咳嗽时喝了,效果好得很,你也试试。” 说话间她假意瞧见了画,捏着帕子,面露悲色,“官家这是想姐姐了,臣妾虽不曾见过姐姐,可在这宫里,处处听着人说起她的好,令臣妾也十分敬佩。” 她抬手将画上的折子拿到一旁,瞧着这张脸,怔了怔,画中人美目盼兮,身资端庄,一身素雅的衣,衬得如同仙子一般,但这人的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若是不懂的人定会以为是她,可是她自己明白,她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她过多了苦日子,所以后来进了宫,衣裳无不奢靡华贵,再加上这人的脸睑处有颗痣,瞧着添了几分灵气,偏她也没有。 官家将画收了起来,顺手搁在一旁的画缸里,“皇后还有事?” 皇后端了琵琶膏递给他,柔声道:“倒也没旁的事,臣妾只是听说太子明日也要出发去蜀地了,臣妾私想着,也要给他多置办些东西带过去才好,蜀地艰苦,他在这上京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怎么吃得了那样的苦。眼下上京就荣儿一个孩子了,瞧着,孤零零的。” 她偷看了眼官家,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嗔怒道:“官家,臣妾是心疼祁王,若是言辞不当,还请官家恕罪。”老不死的,她下了这么猛的药,如今想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德行有亏,不配作太子,赐蜀地,已是瞧在你的面上,对他的恩赐,朕连这祁王之位也断不会赐给他,行了,你也不必再为这不争气的讲什么好话了,去蜀地,什么也不必带,由着他去!”官家将琵琶膏一饮而尽,小碗搁回了案几上。 皇后叹了叹气,装得一副母慈子爱的架势,“臣妾是可怜这孩子,罢了,臣妾往后不说就是了,荣儿这些日子发奋得很,每日都将自个关在屋里念书呢,官家下回若是见了,可要好好考考他才行。对了,臣妾拿了当时春闱的卷子给他让他作,这是他写出来的,臣妾瞧不懂这些,官家给他瞧瞧。”她回身从杜芝手里接过卷子,呈到了官家的案前。 官家接过来咳嗽着看了两眼,他自然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意思!太子一废,她就急着让他立荣王为太子,到时候只要他一死,这位置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荣王的了,这样好的文章,断不可能真的出自荣王之手,官家对这个小儿子还是很清楚的。 “朕细瞧瞧。”一旁的李全忙上前温声道:“官家,霍首辅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皇后见状嗔笑道:“那臣妾就不叨扰官家了。”她拂衣退了下去,朝身旁的杜芝低声道:“差人将官家盯死了,他与什么人接触,说什么话,都要盯着,有旁的动静,马上知会本宫。另外,宫里的太医也都打一声招呼,别到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 “娘娘放心,奴婢醒得。”杜芝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离了书房。 天色阴沉沉的,出宫的路很长,宫人提着宫灯,撑了伞送着白华英出了宫,白华英诧异的瞧见郑元风与璟王的马车都在,不由愣了愣,郑元风见她出来了,朝他招了招手,“上车,我送你回。” 白华英下意识看了眼璟王,那眼光,大有一种你上了他的车,以后再想上我的车可就不能了,的即视感,她的脚朝一旁缩了缩,“我……我有马车,还是不劳烦元风哥哥了。” 郑元风见状挑了挑眉,“王爷,我的马车坏了,可否与白小姐一道搭一搭你的马车回府?”他总瞧着这两个人不对劲!这一回他要出征了,到时候只怕是有去无回,这桩事,他要替小丫头拎个清楚才行! 璟王微微颌首,“郑公子客气,上来。” 郑元风拽着白华英上了璟王的马车,到底是王府的马车,这里头的空间可比他府上的要大上许多,在马车的后头,还有一个小空间,可以用来更衣一类的,在马车的车顶正中间,还垂着一盏八宝琉璃灯,灯光有些昏暗,随着前进的马车,轻微的晃着。 白华英坐在璟王的右手边,离得有些远,坐得有些拘谨,她没想到官家竟然想将她指婚给璟王,如今瞧着璟王,总有些不自在。 郑元风瞧着马车里的氛围尴尬,不由咳了两声,坐得正了些,“明天我就要出征去北境了,在去之前,有些事情,我想替小丫头理清楚!” 白华英狐疑的抬头,她有什么事情要理清楚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元风哥哥,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等回府了,你再与我哥哥商议?” “此事与你哥哥无关,不过,同王爷,倒是有不少干系,王爷若是到时候要给臣穿小鞋也无妨,但华英妹妹的事,我今日定要王爷一个交待!”郑元风将白华英拉到身旁,防备的瞧着璟王。 “臣自小就瞧着她长大,视她如亲妹妹一般照顾,王爷与她那日在侯府牵了她的手,后来又几次三番与她有接触,可直到今日,我亦不见王爷给她一个交待!今日臣不才,来问王爷要一个。”郑元风拉着个脸,一副要打起来的她架势,看得白华英直揪着他的衣裳。 郑元风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放心,此事关乎你的名声,今日我定要一个交待!” 璟王拔弄着手里的玉骨板指,直到郑元风搭了她的手,脸色才变了变,“今日既然郑公子要做=这个主,那不妨给本王做了这个主,本王备了聘礼,可她却不愿意,本王也很是无奈。” 郑元风瞧着这委屈上了的璟王,傻眼了,“这……她不愿意嫁?” 烨罗实在听不下去了,让暮成驾着马车,他进了马车里,无奈道:“我家王爷成日的抱着黄历挑日子,连聘礼都备好了,堆了几屋子还一直放着,落了几次灰了已经,偏偏白小姐就是不愿意家,后来我家王爷实在没法子了,若白小姐要尽孝,那……那我家王爷嫁去伯爵府也成,可白小姐也不愿意,郑公子,你今日既然要一个交待,那你……你还是给我家王爷一个交待。” 璟王上去给了烨罗一脚,“滚去驾车。” 烨罗揉着腿,委屈道:“属下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送进府的画像都快堆上房梁了,可王爷一个也不瞧,太妃送的剑白小姐既然收了,也该挑个日子,成亲了嘛。” 郑元风傻眼了,他以为是王爷不想负责任,结果闹了半天,小丫头不想嫁,他瞪着白华英,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一天到晚的想什么?你劝我要珍惜,要拼一回,你自个倒是退了?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王爷?” 白华英惊呆了,“你……你不是帮着我的吗,怎么现下帮着他说话了。” “我是帮理!你成日的这么吊着,你是还年轻,这事儿也没人知道,但王爷年纪不小了,这上了战场,将来有个好歹的……我是不想你后悔一辈子。你是我瞧着长大的,若是你不喜欢的,别说是牵手了,就挨你近些你都嫌弃。还是早些将这喜事办了。”郑元风叹了叹气,像长辈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她是个有成算的,倒也放了心了。 第457章 出征 第457章 出征 在一旁听着的璟王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什么叫他年纪不小了?二十八岁,很老?想想旁的人,二十八岁的年纪,孩子都念书了,璟王在一旁瞧着,也不催促了。 白华英垂眸搅着帕子,低声道:“我……我是给了他交待的。” 郑元风望向璟王,气氛一时松泛了不少,“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家丫头既然给了交待,王爷也该尊重她的意思才是,你也知道,这丫头非寻常人可比……” 璟王拂了拂衣袍,望向白华英,总觉得这两人坐在一起,格外的碍眼,“她说,等本王北境凯旋,就八抬大轿,迎娶本王。” 郑元风傻眼了,看了看这两人,“娶?你一个姑娘家,你还要娶王爷?” 白华英见状掐了他一把,“就是说笑。” 璟王沉着脸,挑了挑眉,“说笑?白小姐难不成是想不负责任了?过来。” 白华英坐在原地,没想到璟王还委屈上了,顿时安抚道:“元风哥哥说的是,自古男婚女嫁,就算我同意娶,官家也不会同意,王爷还是凯旋之后,娶我。” 璟王将她拉了过去,心情大好,望向郑元风的目光里透着些傲娇,“郑公子也听到了,本王与她情投意合,往后本王与她的事,就不劳郑公子费心了,待本王凯旋,郑公子来饮杯喜酒。” 白华英的手被他紧握着,无奈的笑了笑,“元风哥哥,王爷他待我很好。”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郑元风瞧着你浓我浓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朝璟王作揖,若有所指,“姑娘家的名节最是要紧,王爷没将她娶进王府之前,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什么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她还小,不懂事,王爷该懂。” “自然。”璟王捏着她的手,视如珍宝一般。郑元风海宴自己是真多余,看了眼白华英,转身下了马车,白华英见状伏在车窗边,低声道:“元风哥哥,明日出征,我们论理是说不上几句话了,你此去要当心,我研制了些药,明日托人给你送过去。” 郑元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底透着温柔的光,少年公子,在这一刻,忽的肩上就扛上了家国重担,“好。待我回来,饮你与王爷的喜酒。” 他转身回府,却见郑母在门口等着,她将郑元风拉回府里,痛心疾首,隐隐约约里有哭泣的声音传来,白华英合了车帘子,不由叹气,“北境鞑子如今兵强马壮,此去只怕是一场硬战,元风哥哥又没有经验,郑家只有这一个儿子,王爷……” “元风哥哥唤的倒是甜,什么时候也唤我一声?嗯?”璟王把玩着她柔嫩修长的指,往后去了北境,就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瞧不见了。 “王爷,我说正经事!”他粗粝的指摩擦着,没一会儿就将白华英的手搓得泛红。 璟王见状挑了挑眉,附身过去,在她耳旁低声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你生气的时候,唤顾璟云,平日里唤王爷,什么时候也像唤他那样,唤我一声?嗯?” 白华英瞧着面色涨得通红,这哥哥二字,有什么特别的,非得要听,“王爷……” 璟王捧着她的脸,耐心的诱导,“唤句别的来听听。”他顺手将白华英发上那白色的小绒团取了下来,白华英抬手去抢,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耐心的哄着,“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小绒团,权当是个念想了,待凯旋了,再还你。” 白华英见状,不再去抢了,“我等你回来。” 她朝璟王的手里塞了几瓶药,“这些是我昨天研制的,晚些想来,魏师兄也会给你拿些药,你在战场上,切记要保全自己。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璟王拿了药笑道:“怎么没给你的元风哥哥?”他心里是高兴的,但想起那亲昵的称呼,不免还是有些吃味儿,单了二十多年的璟王,如今对白华英这个未来的王妃格外的珍视! 白华英将药一一给他解释,“这些是我亲自制的,元风哥哥在战场上没有经验,王爷多照拂他,郑家就这么一个独子了。”郑雄舍不得这个孩子上战场,所以才要打断他的腿,让他去参加文试,但郑元风如今是铁了心的要上战场了,这上京的日子,如今变得抑郁而烦闷,他与当年的璟王一样,想着逃离,想着建功立业。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一个人都是用命在拼,我会尽量护着他些。”马车缓缓的到了伯爵府,烨罗是故意送了郑元风先回府,后又绕了路回伯爵府。 白华英转身下马车,忽的又转了回去,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面带桃红,“我等你回来。” 璟王摸着侧脸,怔怔的瞧着她跑回府,半响才傻傻的笑了,烨罗驾着马车离开,白华英一路急匆匆的回了宝院,宝院里,老太太正在给她铺床,见她回来了,不由松了口气,“我先前听人说你被鞑子带走了,这心都要跳出来了,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白华英想着璟王明天要出征了,心情一时有些低落,她拉着老太太在一旁坐下,瞧桌上备了吃的,心里暖暖的,她捧着碗面吃了一小半,忽的朝正往她碗里添菜的外祖母道:“外祖母觉得……王爷不好吗?” 老太太怔了怔,筷子里的肉忽的掉到了桌案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王爷来了?他明日不是就要出征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一问。”她扒着面,没再吭声了。 老太太瞧着她这模样,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语重心长道:“王爷征战南北,立不世之功,原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但是他也曾经去侯府将封家那位接回去,成了冥婚,华儿,璟王是个厉害的,你未必就驾驭得住。” 白华英喝了口水,附和道:“王爷是个重情义的,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可他……唉,你如今是封家义女,他娶的正妃又是封家嫡女,虽说是先去了……华儿,找夫婿,未必就要找世间顶好的,最要紧的还是你嫁过去了,能有好日子。”老太太心疼的瞧着这孩子,语重心长,“再者,这王侯世家里,事多人杂,华儿,外祖母只盼着你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白华英搁了茶盏,拉了老太太的手,嗔道:“外祖母疼我,我明白。” “先前,王爷倒也与你外祖父提过几回,说是想下聘迎你,他若是真有这样的心,那就等他凯旋了,再议此事,你年岁还小,外祖母有私心,总盼着你能多陪陪外祖母。”老太太爱孙心切,拉着她又叙了好些话,最终瞧着她歇下了,才领着秀心出了宝院。 秀心跟在老太太身旁,默了片刻,忐忑着道:“老太太,大小姐与王爷的事,奴婢也略知一二,王爷待小姐倒是上心得很,先前在白家的时候,好几回都是王爷救下的,想来往后若是真的嫁去王府,有王爷护着,日子也是好过的。” 雨天路滑,老太太搭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我这个外孙女,嘴硬心软,心系民生,若是入皇家,必也有一番作为,但这婚姻大事不一样。” 夜色漫长,上京城里许多人因着璟王要出征而一夜无眠,黎明将至时,宫里的朝钟已然响起,白华英夜里乏了,睡得沉,加上翠青将窗帘都换成了厚重的黑色,白华英这会子睡得很香。 直到璟王出征了,那号角声响起,白华英才猛的惊醒,她瞧着屋子里头一团黑,“翠青,什么时辰了,怎么天还黑沉沉的。” 翠青从外头急匆匆的赶了进来,阳光从外头折进来,扬扬洒洒的落在白华英的床边,风影拂动,白华英急匆匆的起身,“这个时辰了,他们该出发了!快,我们去城头。” 她手脚忙乱的换了衣裳,出门骑了马便奔向城头,城外的驻军已经与璟王一并出发了,但璟王走两步总要回个头,先锋官郑元风瞧着无奈道:“小丫头早晨嗜睡,这会怕是还没起。” 璟王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战甲,远远的瞧着上京的城门,那墙头忽的一道身影晃了上去,她远远的与璟王对视了一眼,璟王忽的笑了,骑着马往前跑,郑元风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 见了白华英的璟王也不龟速了,那一匹战马,一马当先,领着铁骑奔赴了战场。 百姓们夹道相送,直到暮色低垂时分,这长长的队伍才走完,诺大个上京,一瞬间让人觉得空荡了不少,白华英回了府里,拔着新采买的茶,百无聊奈。 翠青领着白玉如进来,见她还在躺椅上晃着,不由提醒道:“小姐,祁王妃来了。” 白华英见状搁了茶盏,见白玉如还捧着东西,不由诧异道:“你们原本不是要与璟王一同离开上京去蜀地?” 白玉如将檀木的盒子轻轻的搁在案几上,来到她身旁拂衣坐了下来,成为王妃的白玉如面带娇色,衣裳却依旧素雅别致,如同一朵清尘的玉兰花似的,愈发的动人,她不禁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错觉,也不知她那封家妹妹与霍燕堂这个纨绔,能走到哪一步! “是要去的,只是……殿下念及我三日后回门,只怕这次一走,与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所以耽搁下来了,正好三日后又是你及笄的日子,我想着,干脆就等你及笄了再去蜀地,王爷上了书给官家,已经批下来了。”白玉如如今连眼神都柔中带了水一般的清波,瞧得白华英愈发的放心了,祁王将她照顾得,还是不错的。 “放心,不会太久。”白华英端了茶盏吹了吹,今年新采买的茶,似乎比往日的还要更清甜一些。一旁的白玉如狐疑的瞧着她,什么不会太久?她愣是没听明白。 白华英将茶盏递了一杯给她:“这是缥缈峰下来的高山岩茶,你尝尝,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 白秋兰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盏茶,温声笑道:“你及笄那日,我要回门,只怕是来不及参与,所以我与王爷商议过了,这是一融先皇后在闺阁时用过的头面,用的料也是一等一的,你瞧瞧可喜欢。” 她搁了茶盏,将盒子打开,露出檀木盒里那精致的一套簪子。 暮色里,这簪子还折着余辉,上头的蝴蝶栩栩如生,掐丝的蝴蝶随着清风微微的摇摆,做工、取材,无一不精! 第458章 换荷包 第458章 换荷包 白华英瞧着这头面,饶是在封家见过不少宝物,也被惊艳了,“倒是巧了,我正好也有件及笄之礼赠你。翠青,你去将我先前备好的取出来。” 翠青去取东西,白华英将头面细细收了起来,拉了她轻声道:“玉如,太子如今被废,你可有什么打算?” 白玉如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只要在王爷身旁就好,至于这权势不权势的,就由着这些能人去争,大姐姐,你同侯府结了怨,又同芹小娘她们结了怨,她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一个人在上京我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道去蜀地,总归离得远了,她们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白华英瞧着这嫁入祁王府便一心只想过日子的二妹妹,哭笑不得,先前的那些小心思,浑都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自己强大一些。 “我在上京,有封家,还有外祖母在,再不济我也是个郡主了,她们不会将我怎么样,倒是你,跟着去蜀地,一路艰辛。”她没将计划说出来,不想给白玉如什么压力。 白玉如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轻扫,“大姐姐,原也不是我没志气,是王爷,如今瞧着颓了不少,论理,荣王如今尚年少,官家又病重,王爷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可如今皇后的势力太大了,我既想着他能拼一拼,又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才好。” “无妨,一切自有命定。”白华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翠青捧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走了进来,抬手便将乌黑的帘子合上了。 白华英将盒子打开,里头赫然放着一颗夜明珠,明珠在暗沉沉的室内散发着明亮的光,她将盒子递给白玉如,柔声道:“这个,权当是给你的及笄之礼了。” “夜……夜明珠?”她只听说过,连见都没见过,传闻这东西可是无价至宝,怎么会在她的手里!白玉如打量着手中的东西,傻眼了。 “嗯,你拿着,若是出了旁的事,亮出夜明珠来,自会有人帮你。”白华英将夜明珠拿出来,那光衬得她的手指越发的白皙。 “不行,这东西我不能要,我出嫁的时候,你已经给我添了不少嫁妆了,这东西我不能再要了,你若是真要赠我及笄之礼,就将这枚簪子收下。”她从头上取了一枚白玉簪子,簪子的末端雕着玉兰花,栩栩如生,在玉的里头,隐隐约约有个棉纹,是个玉的字样。 这簪子是白玉如先前赠过给她的,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又收了回去,她见白华英没收,不由解释道:“那时,是我一时糊涂,所以才将簪子收了回去,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你才是真心待我好的,无论你是不是白府的人了,你都是我大姐姐!” 白华英接过这簪子,将夜明珠塞回了她手里,“既然当我是大姐姐,就不要再客气了。” 白玉如只得收了那夜明珠,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离了伯爵府,翠青将帘子重新拉开,阳光渐渐的斜开来,伯爵府里自此难得的清净了几日。 她在府里也乐得自在,听着翠青八卦各路的事情,手里还拿了小话本在瞧,日落西垂又一天,小日子晃晃悠悠的,舒坦得很,老太太如今有两个孙陪着,日子过得也是难得的有几天太平。 这日白华英正在院里看小话本,翠青在石桌前打着转儿,“小姐,这都两天了,那刑部也没听说查出个什么来,那些鞑子可真是硬骨头,一个也不吭声呢,我听说,人都审死了好几个了,这要是到后头什么也审不了了,那小姐脖子上的血可就白流了。” “放心,你家小姐身上的血,不会白流,有我大哥在,天大的案子,也定能将它翻查清楚。”霍燕堂又爬墙,这回从墙那头轻车熟路的跳了进来,坐在她对面,朝她咳了一声。 白华英将书搁在一旁,“翠青,去取些新茶过来,给霍大人尝尝。” 霍燕堂摆了摆手,笑得眉不见眼的,“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一个过城门的小官,你可别拿我打趣,我今天是查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所以着急过来与你探个底。”他径自倒了杯水,干了。 白华英狐疑的瞧着他,“这上京还有什么要紧事劳你亲自跑一趟?” “璟王上回不是有了心仪的人了吗?问你你又不愿意说,今儿个,二爷我自个查到了,怎么样,厉害,估计你做梦都想不到那人是谁。”霍燕堂摸着下巴,一副了然于心的架势。 “谁?”她紧了紧茶盏,凝着这陷入思考的人,寻思着,要不要把他嘴封了。 “你二妹妹啊,不对,如今不是你二妹妹了,该称为祁王妃了!我昨儿个去祁王府里送公文,夜里黑了,谁料我就瞧见祁王妃手里拿了个夜明珠,正给祁王照明呢,啧,这王爷好不容易才从封家大小姐的阴影里走出来,这又掉进了祁王的坑里,你说到时候若是祁王妃死了,他会不会也将祁王妃抢……”霍燕堂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白华英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到了一旁,“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说?要是祁王听见了,到时候两口子生了嫌隙,你就是头号罪人,再者说了,这夜明珠难不成就不能是璟王送的新婚大喜?”白华英没好气的将茶盏搁到他跟前。 翠青在一旁瞧着,欲言又止,分明就是王爷赠给她家小姐的,给了足足三颗呢,论理,天下共有四颗夜明珠才对,还有一颗在谁手里,她们也不知道了。 “不可能,璟王可给了那姑娘三颗,若是这样算起来,璟王手里保不齐就没有了,唉,你说王爷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也是瞧着封小姐成了亲了,伤心过度,所以又去了北境,到时候再征战个三年再回来?”霍燕堂端了茶盏吹了吹,茶香四溢他喜欢得很,不由喝了口大的。 翠青扬着脸,实在听不下去了,“霍二公子,没准王爷喜欢的是我家小姐呢。” 霍燕堂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璟王喜欢你家小姐?他瞎了哪只眼睛?你可知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封家嫡女,有多惊才绝艳?别说王爷了,这上京多少人想娶,谁料被赵斯年那个瘪犊子玩意抢了先,唉,那会子多少男人夜里都气得睡不着觉,我到不是说你家小姐不好看……” 白华英扫了他一眼,“二爷不必给我留情面,我这脸好不好看,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二爷若是没旁的事了,还是请回。”白华英拿起小话本,就着折进来的光细细瞧了起来。 霍燕堂对此十分头大,“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才华,你要是再长得漂亮些,那在这上京可就真成香勃勃了,不过王爷这人你也知道,眼光高得很,咳,说正经事,赵斯年近来已经开始有动静了,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忍不住了。” “不着急。”如今太子还没出上京,他们这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着急动手。 “明日就是你及笄礼了,我明日约了花阁的一位姑娘,没空过来,这个给你。”霍燕堂掏出一个小盒子搁在桌案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朝她招了招手,“不必送了,爷认路。” 他转身欲出去,谁料撞上了来寻她的封锦兰,封锦兰瞧着他腰间的荷包,不由傻眼了,“这荷包,你是哪来的?” 霍燕堂还以为她是羡慕,挑了挑眉,笑得傲娇,“自然是姑娘家送的,怎么?你也想要?” 她扯过那荷包,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姑娘家送的,这荷包是我绣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白华英瞧着要掐上的二人,忙二人拉回屋子里,她朝封锦兰低声道:“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呢,怎么到了他手里了?你把荷包还给我。”封锦兰朝霍燕堂伸出手,霍燕堂捂着荷包不给,“什么你的,这是她赠我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 “就是我的,上头绣的是翠竹,针线不好,有几个还漏了,我是让华儿送给……送……反正这荷包不是给你的,你还给我。否则我可不客气了。”她就说,怎么今儿撞上了白敬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合着压根就没收到她的东西! “二爷倒是要瞧瞧,你有什么能耐,能将我的荷包拿走。”霍燕堂只当她是认错了,谁料封锦兰着急了,朝着他一拳揍了过去,两人从屋里打到了屋外,那拳脚功夫还真是不错。 白华英捧着茶,翘起二郎腿,瞧着院里掐架的两人,看热闹的,可不嫌事大,但她当时分明是顺着封锦兰的视线送过去的,难不成,她送错了? 翠青瞧着急道:“小姐,都打成这样了,你不管管?这要是打伤了,可怎么是好。” 白华英慢悠悠的吹着茶盏氤氲出来的热气,笑道:“不妨事,二公子心里有数,不会下死手,让他们打。”没准打着打着,还真能打出点旁的什么来。 封锦兰的拳法柔中带刚,霍燕堂跟个纨绔似的逗着她,你来我往的,没一会儿霍燕堂就举了手,“不打了不打了,二爷我是君子,不打女人,不过,这荷包可要说清楚,这是她赠我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霍燕堂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够使了,再打下去要吃亏。 封锦兰将白华英拉到一旁,小声道:“我的荷包怎么会在他手里!” “你当时不是让我给他吗?”白华英也傻眼了,她细细想了想,总不能是送给沈从水的?那公子是不错,可是沈家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沈太傅了,如今太傅年纪大了,沈家里头也没见有一个出挑的,唯一的一个就是沈家嫡子了,瞧着那弱不经风的书生样,也不像是她喜欢的呀。 “不是!我……我是让你给你大哥!我不管,你给错了,你得给我要回来。”封锦兰心态崩了。 “好好好,都是误会,我去替你要回来。”白华英哭笑不得,朝霍燕堂走去,这对话,霍燕堂没听清,但见她过来了,不由挑了挑眉,“不是给我的?” “咳,是锦兰托我赠人的,我一时给错了。”白华英顿觉尴尬,瞧着霍燕堂一瞬间失落的神色,不由咬了咬牙,“你若是喜欢,那我回头再给你重新绣一个,这个荷包于她而言意义重大。”左右给璟王绣也是绣,多绣一个,应该没关系。 霍燕堂见状,又笑了,“一言为定,你绣好了,就拿过来,换这个。二爷还有事,先走了。”他熟练的爬墙跑了,面如春风,高兴得很,连反应的机会也没给二人。 第459章 搓成一对 第459章 搓成一对 封锦兰见他就这么跑了,不由气道:“这个纨绔!” 白华英将她拉进屋里,又斟了盏茶给她,“别气坏了自己,我过两天绣一个换回来就成了。” “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给他打一顿不可!”封锦兰端着茶,还气乎乎的,闻着茶香了,又缓了些,“我当时瞧的,分明是……是你家大哥,怎么就成了他了,我才不喜欢这样的纨绔,我喜欢你大哥哥那样的。” 反正,她若是不嫁给自家大哥,封锦兰就要当她大嫂,左右都得是一家人了。 “你……当真喜欢我大哥?”她大哥那样的是挺好的,但是对于感情方面,她一时也拿不准,不敢乱点鸳鸯谱,误了姑娘的终身。 封锦兰面带薄红,咬了咬唇,水汪汪的眼瞧着她,欲语还休,“你可是我的姊妹,你得帮着我。难不成你大哥是有心仪的人了?” “这个……倒是没听说过,回头我去打探打探。”白华英诧异不已,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先前隐约里她就察觉到了,只是那次那一眼看到了霍燕堂,还以为是自个多想了,这才出了这么一个乌龙的事件来,保不齐这霍燕堂还当那荷包是她送的了。 “快着些,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了,我听好些人说要往你家送画像,也不知道你大哥瞧了没有,这万一要是相中了哪个姑娘了,可就全完了。快,你现在就去问,我在这儿等你。”说着封锦兰就拉了她起身,连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了,推了她往外走。 白华英瞧着哭笑不得,“万一我大哥有心仪的人了呢?这大姑娘家的,怎么还急着嫁了。” “我都十八了,同你不一样,你还小,我再等下去,难不成真要二十岁才生孩子不成?那回我碰到了你大哥,他说他想娶我来着,我当时……当时头脑一热,拒绝了,这些天也没瞧见他有个什么动静,他莫不是反悔了,你快去快去!!事成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她推着白华英出了闺阁,院里撞见了抱了盒子过来的白敬辰,今日白敬辰还穿着大红的官服,少年郎身姿如玉,郎艳独绝,那张脸不由让人心里一跳,她动作不觉的放缓了些。 白敬辰朝封锦兰微微颌首,便望向了白华英,“妹妹,明日是你及笄,我托人打了一套头面赠你,明日及笄也好戴上。你瞧瞧可喜欢。” 白敬辰身后的砚台还端了个盒子,几人进了屋子,砚台将盒子放在桌案上,笑道:“我家公子可准备了许久了,这头面的样式都是公子亲自画出来,由最好的工匠师父做出来的,小姐,你快瞧瞧。”砚台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整套的簪子、步摇,钗、冠等,样式简单雅致,里头用的是金丝宝玉造就的,封锦兰不由眼前一亮。 白华英第一眼瞧着就喜欢上了,这清雅了尘的样式,不由欢喜道:“哥哥,你画的这些可真好看,若是让上京的姑娘瞧见了,保不齐就成了当下最时兴的了。” 白敬辰见她爱不释手,宠溺的将簪子取出来,朝她的发髻间比划了一下,柔声道:“妹妹,明日就以你原来的样子以示众人,你及笄之日,必是这上京城里最好看的。” 白华英摸了摸脸,讪笑道:“这张脸我已经习惯了,要是没了这胎记,我只怕要不习惯了。哥哥,这头面真好看,谢谢你。什么时候你给我找个嫂子,也给嫂子画一副头在做出来,那就好了,到时候再生个小侄儿,我最开心了。” “那哥哥早些给你找个嫂子。”白敬辰的目光朝封锦兰处扫了一眼,封锦兰总觉得这一眼有别的用意,但瞧他这生疏的架势,又担心是自己多想了,站在一旁拿着这簪子,没吭声了。 “那你可要快着些,我瞧着,锦兰就很好。”白华英一把将封锦兰拉到身旁,笑得眉眼弯弯。 白敬辰看了眼封锦兰,微微颌首,“封小姐,是很好,只是我人微言轻,恐怕入不得封小姐的眼。”他将簪子放回盒子里,封锦兰真想给自己敲一脑袋,当初怎么就拒绝了!如今要点头,都不知道从哪个台阶开始下。 “哥哥,你眼下是探花郎,怎么会人微言轻,我瞧着义母也很喜欢你呢,咱们要是成了一家了,那可就更亲了,难不成你心里有人了?所以如今连我姊妹这样的,你都瞧不上了?”白华英甩开他的手,嘟着嘴背过身去,一副生气了的架势。 白敬辰见状忙哄道:“好妹妹,封小姐貌美如花,侠肝义胆,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上?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就别费心了。乖,早些歇息,明日的及笄之礼,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白华英嘟着嘴,不开心了,白敬辰捧着她的脸捏了捏,“如今妹妹是大了,一套头面也换不来她一笑了,这个哥哥当的……” 白华英轻哼了一声,“这可是两码事,你不能混在一起。” “好好好,我招我招,我的宝贝妹妹怎么能皱眉头?”他这两天在审查劫持了他妹妹的那些鞑子,他手段狠辣,将刑部、大理寺,并另外几个同审的人都吓得不轻,瞧着他比那些咬死不说话的犯人还要颠狂!再加上他未来又是承继伯爵府的,一时谁也不敢得罪了去。 如今的白敬辰在官场上,混得比白敬言还要好,堪比当时的春风得意马蹄急,白敬言见了,也不过冷笑几句,推说是攀上了伯爵府的这个高枝儿了。 “那你招,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白华英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瞧着他,偏偏他拿这个妹妹就是没有一点办法,毕竟是从生下来就是他一个人带着,当年喂她的米糊糊都是他去厨房里要来了米饭,再加水煮烂的,往大了说,就同亲手带大的女儿一般。 对于那时候的白耀辉而言,他一心只想升官,加上后来府里的孩子多了起来,算起来有六个,他怎么会分出心来对待一个克死了娘,又一脸胎记奇丑无比还痴傻的嫡女。 “我心里,没有旁人。这些年除了母亲一事,没有事再瞒着你,我原想上榜了以后,再来彻查此事,没成想你竟抢先了一步。好了,笑一笑,再皱着眉头,可就成小老婆婆了。”白敬辰笑着抚平她眉间的皱,动作温柔宠溺,看得封锦兰愈发的羡慕! “真的?没别的了?”白华英吸了吸鼻子,小眼睛水汪汪的。 “我怎么敢,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封小姐,我送她出府就是了。乖乖去睡。”白敬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得很。 白华英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二人有戏,忙招着手:“我是有些困了,那……锦兰就托给你去送一送了,这夜深露重的,她一个人回府我不放心,哥哥,你可要将人送到府门口!” “好好好。去歇息。”白敬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妮子这点心思,他还是瞧得出来的,只是,君子不强人所难,毕竟强扭的瓜也不甜,不是吗? 白华英打着哈欠往房里走,封锦兰出了宝院,手背在后头,朝白华英打了个手势,便与白敬辰一并出去了,外头夜深了,二人一路无言,直到上了马车,白敬辰为了避嫌,扬言要去外头坐着,封锦兰见状一把拉住他。 “你先前说要娶我,是真是假?”她忐忑的手紧紧的攥着白敬辰的衣袖子,灯盏下的眸子水光潋滟,比白华英的干净清澈要更加的诱惑人心。 白敬辰只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封小姐,我妹妹挺喜欢你。” 封锦兰见状松了手,拍了拍,“虽然你不是真心要娶我,但我这个年纪了,也不大好找了,不如咱们结盟如何?” 白敬辰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封小姐不妨说说看。” “我可以嫁入伯爵府,但从今往后你不能纳妾,通房也不行!”封锦兰扬着脸,眼底笑意盈盈。 “可,不过封小姐也不可再出入风月场所,你既为人妇,就该有人妇的样子。”白敬辰扬了扬眉,二人相视一笑。 “可以,那你什么时候来提亲?我回去备嫁妆,顺便知会母亲一声。”封锦兰心都要飞起来了,她一直以为白敬辰是不爱她的,可没想到这样的要求,他会一口答应。 “黄道吉日是要挑的,回头我去一趟钦天监。”白敬辰算了算,这好日子都赶在前头了,估计后头的好日子不多了。 “也好,既然咱们往后就是夫妻了,这定情信物总是要一套的,这块玉是我自幼一直戴着的,赠你。另外,作为定情信物,我要你再去做一套头面送给我,出嫁的时候,我想戴你送的。”封锦兰是个爽快人,原本这一回不成,她也不会再耽搁下去了,可没想到,白敬辰也是个爽快人,亏得她反应快,否则,她就该落下一局了!! “自然,回去之后我就去绘图,吩咐人去做,但有一点,你我婚事,待上京的局面稳定时,我自会备上三书六礼上门求娶。在这段时间,封小姐自重。”白敬辰在风月之地瞧她女扮男装去玩了好几回,他当时一眼就瞧中了这个灵动美艳的,可那时候的他,不过是白家嫡子,无功无名,无利无?,连走近一些,他都怕误了佳人。 二人一拍即合,马车到了封家,封锦兰利落的下了马车,原本健步如飞,可一回头瞧着白敬辰的目光,步子又挪得小了些,她低声警告探雪,“可不能告诉母亲,这件事,等定下来了,再说。” 白敬辰瞧着她的背影,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心里狂喜不已,今年是不错的一年。他打道回府,一旁的砚台瞧着这玉,不由小声道:“公子,奴才瞧着这封小姐也是极好的,你可要抓点紧,早些将封小姐娶回来,老太太早日抱上孙子,指不定多开心呢。” “明日及笄的东西,府里可都备好了?”白敬辰将玉戴在脖子上,顺手藏进了最里头,啧,有些男人,嘴上说因为妹妹喜欢,实则自己心里早已经欢喜得不得了了。“老太太都备妥了。” 第460章 及笄之礼 第460章 及笄之礼 白华英的及笄之礼,伯爵府、封家都格外的重视,连官家都差人送来了不少礼器,一时间,伯爵府门庭若市,不少老百姓也来凑了个热闹,想瞧瞧这及笄之后的白华英,又是何等的模样。 伯爵府里热闹得很,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要将若大个伯爵府挤满了,伯爵府嫡小姐的及笄之礼,是由官家派了礼部的人过来,足可见官家对伯爵府,对南豫郡主的重视程度了。 这有司一职,是礼部侍郎,至于端盆用具一应的,须得是嫡亲的姊妹,便由封锦兰来代劳了,昨儿个封锦兰过来,也是与老太太商议这事的。 众宾客至,伸长了脖子也没瞧见这笈者出现,直到那礼乐声响,白华英缓缓的步入正厅,众人一时瞧着惊呆了,眼前这面若桃花,眉似薄柳,眼若星辰,窈窕莲步款款移的女子,不知是府里的什么亲戚!那一水的云衫瞧得人直了眼,这清纯洁丽之姿,宛如仙子般出尘! 封锦兰也傻眼了,朝老太太低声道:“外祖母,你们府上,还有这样漂亮的姑娘?怎么藏着掖着的,也不让人瞧。”不过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白华英莲步款款,身形削瘦而纤腰不盈一握,她先前是孩子的装扮,加上穿得又厚实,瞧不出那婀娜的身段,如今换了套衣裳,墨发如瀑般铺在脑后,众人顿觉惊艳。 “孙女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诸位大人、亲朋友挚友。”她盈盈福身,云裳水裙晃得她似仙子一般,引人注目,这料子是白敬辰托了好些人,从产云衫的地方弄回来的,此物千金一匹,他私底都快掏空了,才换来了这么一套衣裳! 如今瞧着妹妹出落得这般出尘绝艳了,不由又有些后悔!这些男人,只会盯着他妹妹瞧!! 及笄之礼复杂,谢过宾客之后,便有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等礼节,一一弄下来,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这是那位南豫郡主?怎么……怎么跟先前不一样了?先前那脸可不是这样的,如今这……唉早知道是这天仙一般的模样,我就是争破了头,我也得去求娶才是。” “你可得了,你也不瞧瞧你那样子,你配得上南豫郡主吗?要我说,当初这伯爵府嫡小姐是个什么天姿,你们也是瞧过的,连大公子都生得这般俊逸出尘,这女儿怎么可能差了去嘛,保不齐那胎记,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这些只看皮囊的草包动心眼子的。” 众人顿时笑了,聊着聊着,那及笄之礼便到了字笈的环节了,取字的,是白华英的外祖母,她拉着宝贝外孙女的手,爱不释手,“我儿既然是官家亲封的南豫郡主,那取字,便也取南豫二字,往后你就是个大人了,凡事要谨言慎行。” 白华英盈盈的回了礼,老太太是越瞧越喜欢,大声道:“今日老身在此,也要多谢魏公子,替小女去了这与生带来的胎毒,如今能恢复女子本来的容貌。” 魏忍冬坐在亲属席上,朝白华英举了举酒杯,回想先前封锦明的时候,她及笄之礼比这还要盛大,甚至轰动了整个豫州,这一回重新参加了一回,竟恍若隔世。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原来她先前的不是胎记是毒,也亏得魏公子医术高明! 待各种礼数办完,霍燕堂才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战甲,威风凛凛的,环顾四周也没瞧见白华英,不由落坐后问了几句,那人扫了眼坐在老太太身旁的妙人,啧啧称奇,“不就坐在老太太的身旁,小霍大人,你可不要将好人家的姑娘霍霍了。” 霍燕堂顺着视线望去,顿时眼睛都直了,“她?白华英?你没看错?” “坐在老太太身旁的还能有假?你若是不信,你去打个招呼。”同桌的人顿时笑了,“霍二公子,你与白小姐说起来可比咱们要熟些,怎么连她也认不出来了。” 霍燕堂提着酒杯去了正桌,白华英今日头上戴着的是白敬辰给她打造的一副头面,清新雅致,瞧着乖巧又干净,霍燕堂走得越近,瞧得越真,不由傻了眼。 平日里有胎记在的时候,也没觉得这眉眼这样漂亮精致,如今胎毒一除,整个人都变了,那柔嫩的肤色,明亮水灵的眼,纤长如羽扇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极了一对蝴蝶一般,颇有美人冰肌玉骨的感觉,他爱极了这样的美人,却找遍上京也没有找到过,如今这样的人,近在眼前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往后你就是大人了,这杯酒敬你。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霍燕堂那往日里的痞气收了个干净,如今在她跟前规矩了不少。 白华英端了酒盏起身,与他轻轻一碰,“借二公子吉言。” 宴过三巡,赵斯年才姗姗来迟,他备了好些礼,进了伯爵府,见了白华英也怔住了,白秋兰挽着赵斯年的手,一只手轻抚着肚子,原本是想来炫耀一番的,可如今瞧了白华英那张脸,再瞧瞧目不转睛的赵斯年,瞬间便来了火气。 她脸上衬着笑,捧着礼近前来,诧异道:“大姐姐,你的脸……” 白华英端了酒盏,倒也客气,“亏得魏师兄出手,将我体内的胎毒清了。世子妃既来了,便请入座。”她语气淡淡的,宛如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白秋兰手搁在肚子上,挽着赵斯年的手,去了一旁的雅座,咬着牙低声道:“不过就是个及笄之礼,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先前有个胎记还庶着些,如今没了胎记,这狐媚子的样子就出来了!”她万万没想到,如今的白华英,已经在家世、兄长、才情、容貌、地位等一系列的东西上远远的胜过她了!这让她很不痛快! 她只浅尝了两口,便捂着肚子,脸色铁青,“世子,我……我肚子疼。” 赵斯年扫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见孩子不好了,这才开始着急:“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我本就不让你来,你非得过来瞧个热闹。” 白秋兰脸色泛白,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大姐姐,我们身体里总归都流着父亲的血,她生我的气不愿意与我和好了,可我总不能不认她。” 这话说的,瞬间便将白华英推上了风口浪尖,众给纷纷猜测白家与伯爵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白华英瞧着,凑了过去,替她号了号脉,低声笑道:“三妹妹若是想保住芹小娘,也不必在这儿使这样的招数,我这个人,历来是油盐不尽,你能保她一日,我倒要看看,你保不保得了她一世!欠命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白秋兰死死的捏着她的手,力道大得掐出了淤青,“你敢动我娘,我与侯府都不会放过你,还有我哥哥,还有白家!” “如今答应芹小娘的两桩事,我已经办到了,待及笄一事处理完了,我自会去问白大人要一个交待,但你若再在这儿闹,别说是芹小娘,就连你与你哥哥,我亦会清算到底!”她笑盈盈的,将白秋兰扶起身,那轻柔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狠意。 “你敢!我如今可是世子妃!我腹中怀的孩子,将来可是侯府的嫡子!!”白秋兰有了这个孩子,便有了足够的底气,可偏偏她小瞧了白华英了。 “我既然能将你送上这个位置,自然也能将你拉下来,三妹妹,你既然以这样的手段嫁入侯府,往后望你好自为之。”她站起身,见众人都看着她,不由叹了叹气,柔声道:“孩子才两个多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你还是谨慎一些,在府里将养着的好。” 白秋兰气得咬牙切齿,搭了赵斯年的手,便要回府去,赵斯年凝着白华英的这张脸,有些恍神,直到白秋兰拉他,他才回过神来,与白华英赔了礼,又急匆匆的回了侯府。 封锦兰凑了过来,将白华英拉回了主席上,“她还真有脸过来,她若是走得再慢一步,我非撕了她不可!臭不要脸的!白家难道就这么点教养?若是没有,我也不介意替白家教一教!”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白华英瞧着那二人的身影,赵斯年对白秋兰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侯府又有一个侯月容在,她的好日子,快过完了。 “她还可怜?你魔怔啦?脸上的胎记干净了,心也跟着干净了不成?”封锦兰不痛快的饮了杯酒,她瞧了这白秋兰就来气!还世子妃,啧,若不是她大姐姐,她哪来的富贵荣华,不知感恩的东西! 众人喜笑连连的饮着酒,今日及笄,时不时的便有人过来道贺,白华英逐一谢过,认识了不少攀亲带故的,有些拐出了十八里地的,也硬生生扯出了个亲戚的干系来,白华英应付完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瞧着伯爵府缓缓合上的门,有些失落。 璟王已经去北境了,这三日的功夫,想来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待府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她也乏了,与老太太叙了些话,便回了宝院,宝院的内室里,没有点灯,暗沉沉的,她叹了叹气,“翠青,怎么不点灯?” 翠青站在一旁没吭声,倒是有个熟悉的声音笑了,“我偷偷赶回来,难不成你想让皇兄瞧见我又折回来了?”这身影依稀里来到她身旁,将她拉进怀里。 白华英这一刻闻到了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惊喜又意外,“你不是出发了三天了?怎么……怎么又回来了?那些将士呢?” 璟王将她松开了些,笑道:“及笄这样大的日子,我怎能不来?给你打了一副头面,你瞧瞧可喜欢。”白华英一听,又是一套首饰头面,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碍于给璟王一个面子,于是惊喜的点了盏豆大的灯,璟王瞧着换了发髻的白华英,目光深了深。 这一刻他忽的才意识到,小丫头,长大了,那侧脸,欣长的睫,削瘦的肩,不盈一握的腰,无一不令人着迷,他抬手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套云纹景泰蓝的头面,他将自己名字里头的云融到了这头面里,意思不言而明,他取出一枚簪子,将她发间的换了,轻笑道:“成亲的时候,就用这一套,与礼服也衬得上。” 白华英嗔笑道:“只怕到时候官家要赐婚。” “赐婚也只能戴我的!别动,我抱抱,休息一个时辰,我要赶上原先的队伍了。”他将白华英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二人半倚着软塌,白华英身体僵了半响,最后见他竟睡着了,不由也跟着睡去了。 烨罗在外头算着时辰,悄悄的敲了敲门,璟王猛的睁了眼,瞧着怀里的妙人,目光又柔了几分,他怜惜的亲了亲,将她抱到了床上,替她盖了锦被,“等我回来。” 璟王依依不舍的瞧着熟睡了的人,咬了咬牙,转身又风尘仆仆的出发,直奔原本的军队而去。 第461章 天坑将士 第461章 天坑将士 继璟王与祁王走了以后,这诺大的上京就显得格外的安静了,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只是这些再没放到明面上来,白华英自打及笄之后,这上伯爵府提亲的便多了起来,一时间伯爵府从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同样封家如今也热闹得很。 距璟王去北境一晃已经有近三个月了,白秋兰的肚子都已经开始显了,如今上京侯府得势,荣王成了众人眼中的希望,风光无二,白秋兰也越发的放肆,连同芹小娘与白府与将那交待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芹小娘在侯府里照看白秋兰,颐指气使的模样,别提有多得意了。 远在边境的璟王战报时不时的就会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给白华英的信,以及一件小小的礼物,这礼物可不寻常,是从各路将领身上取下来的狼牙!白华英这日念着信,打量着这那盒子里的狼牙,不由笑了,再攒下去,这狼牙都快够一百零八颗了。 翠青端了茶盏过来,笑得眉不见眼,“小姐,这王爷可真是厉害,这三个多月的功夫,战绩了得,那什么耶律齐的,奴婢听外头的人传呢,说他老子打不过王爷,如今小狼崽子来打,也没打过,难看得很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华英合了信,他给的信里,无非几个字,夫安念妻,白华英瞧着这已经传过来的十几封信,面带羞色,谁是他的妻,臭不要脸! “北境兵强马壮,这战征的局势,未必就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你收拾收拾,我去采些药草给义母。”白华英起身,宝贝似的将信与狼牙收在一块儿,换了套干净利落的衣裳,背着个药篓子出了门。 她出去采药的时候身边不带人,连着脸上也涂了腊黄色,一副平民老百姓的架势,在上京的街道上,她无意间瞧见正在外头用饭的封锦兰与白敬辰,不由笑了,只怕封家与伯爵府,好事将近了,封锦兰端着面碗喝了口汤,狐疑的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方才……我怎么好像瞧见华儿了?”她四处看了看,又觉得自个是瞧错了。 白敬辰摩擦着手中的碗,夹了几筷肉给她,“大概是看错了,这会子她在陪着外祖母,悠闲得很,赶紧吃,我还有事,晚些再来寻你。” 白敬辰骑马跟了出去,白华英发现后头有人,于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将白敬辰甩掉后,绕了路去了清平庄,此时的清平庄把守很严,她悄悄的躲在一处草剁子后头,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直奔山头,走到半路,白华英顿了脚步,“出来。” 霍燕堂从草堆里走了出来,笑盈盈的打招呼:“真巧,你也来看风景?” 白华英将药篓子一扔,“我来采药,霍大人不守着城门,来这儿干什么?”她顺手采了几颗药草扔进了药篓子里,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泞。 一晃春去夏来,夏蝉已经在林间作死的叫唤了,今年的天气,热得出奇,这一会的功夫,白华英跑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清风徐徐间,暑意渐消。 霍燕堂见她目光警惕,不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守城官做得没意思,如今上京侯府的那些狗腿子,嚣张得很,二爷我受不了这个气,今天不干了,见你鬼鬼祟祟的,就跟过来了,啧,不就是采药吗,二爷帮你一块儿采。” 霍燕堂说着就背起了白华英的药篓子,看得白华英有些无奈,她哪里是真的来采药的,她是有要紧事要与阿田说,如今有他跟着,白华英不好打草惊蛇,只得带着他往山里的另一条路绕着走。 二人绕了大半个时辰,白华英陆陆续续的将他背篓填了一大半了,霍燕堂慢悠悠的跟着,瞧她利落的处理好草药的根径叶与花,不由笑了,“南豫,咱们都这么熟了,又是一伙的,有些事就不必藏着掖着了?结盟如何?” 白华英扯草药的动作一僵,顺手将草药上的泥抖了个干净,“二公子,这是何意?” “行了,咱们都是痛快人,就别装了,我与赵斯年好歹也算是有多年的孽缘在,你真当我什么不知道不成?就这清平庄后山的天坑里,从其他的角度是瞧不见的,崖上也只能看见云雾,但赵斯年那混帐如今可在里头屯了不少兵马。”霍燕堂扯了根草,叼在嘴里,身子倚着一颗松树,懒散得很。 白华英脸上涂的黄腊因着温度太高融了,露出原本白皙柔嫩的肤色,这肤色如玉一般剔透,阳光下,仿佛泛着光,衬着这山水间,似是个走失的仙子。霍燕堂看得怔了片刻,直到一只蜂在他眼前打着转,他才回过神来。 “你不必这样瞧着我,我也是无意间去侯府的时候听见他与勇安侯的对话才知道的,这儿我细算过了,如今屯兵有两万了,而且这几日,屯的兵越来越多。你没发现,上京如今乞丐与难民都少了?”霍燕堂抬步走到侧峰,远远的瞧着正在操练的兵马。 白华英见他摊了牌也不藏着了,“你说的不错,赵斯年私自屯兵,这三月来官家病情也愈发的重了,但太子却迟迟未立,只怕荣王一党都等急眼了。” 霍燕堂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你兄长是个狠人,但狠得少了点谋略,你若是个男子,与你哥哥一并入朝,那太可怕了。啧,有时候我真庆幸你是个女人。” 白华英将他拉到身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身影,“赵斯年。” 霍燕堂冷笑道:“他如今是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啧,真是有点意思。这件事,官家还不知道。但据皇后那头传来的消息,要成事,也就是这两日了。” 白华英见状,忽的按着他的手,“我要亲自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如今宫里全是皇后的人,到时候她们要是知道你,还不得将你杀了,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咱们眼下瞧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再从长计。”霍燕堂将背篓子拿了起来,见白华英没走,不由怔了怔,“走啊。” 正说着,一道稀碎的声音响起,霍燕堂挡在她跟前,白华英一把将他拽开,“自己人。” 阿田换了套便装,爬过荆棘,见了霍燕堂,怔了怔,“小姐,这位是……”他在军营里三个月了,如今谁也不信了,瞧着这陌生人,更是警惕! “自已人。”白华英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里头眼下情况如何?” “已经屯兵将近三万了,赵世子每隔三天就要过来一趟,那些兵器也送了不少进来,还有火药,厉害得很,属下在营帐外听赵世子与人说,三日后子时动手,这是布局图,属下腾抄了一份。”他谨慎的扫了眼四周,偷偷将割了一角的袍子塞给她。 “属下奉旨去迎澵将士,不宜久留,小姐诸事小心。”阿田不等她说,急匆匆的便走了。 白华英将这袍子扫了一遍,大致上将东西都印在了脑海里,朝霍燕堂叹了叹气,“屯兵三万!整整三万人!一旦他们出了清平庄,就可以直捣皇宫,不出半日,上京必将沦陷!” 霍燕堂将那袍子收了起来,顺手塞进了药篓子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从长计议。走。”他一路与白华英跑着悄悄出了清平庄,清平庄外骑了马急匆匆的跑了。 二人是走后门回的伯爵府,白华英倒了杯水,猛饮了一口,“朝堂现下可有动静?” “我一个守城的,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我听我大哥他们说,朝中闹得厉害,死活要请官家立太子了,这会子还有些人在大殿外头跪着呢,不过我爹没干这事儿,他本就是祁王的老师,这会子要是再上赶着去立太子,不是打了祁王的脸面嘛,再说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儿,当了皇帝,也就是个傀儡,捡便宜的,还是侯府,这事我爹可不干。” 他也倒了盏水,喝了个精光,又倒了一盏,“这朝堂里现在都对勇安侯恭敬得很,光是须溜拍马的,都能拍到上京外头去了,我对这朝堂,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白华英掐指算了算,还有三日,“我要进宫!你领我进宫。” “不是,你进宫了,万一被发现了,不就是送死吗?你就在伯爵府呆着嘛,左右是内乱,又不是家破国亡的,总归也碍不着你伯爵府什么事不是。三万兵马!这御林军与巡防营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真要是打起来,哪里打得过。”霍燕堂焦急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白华英揉着眉心,低声道:“我若是进了宫,官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霍二公子心怀天下,有情有义,这样的事,总不会不管?” 霍燕堂别过脸,“你别这么看我,这样的事我干不出来,皇宫里现在凶险得很。” “难道你真让小人得志?荣王做了傀儡,侯府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霍家!你可不要忘了,霍大人是祁王的老师!咱们结盟,我进宫,到时候与你们里应外合,以我的武功与医术,你还不放心不成?”白华英真怕去晚了,官家就凉了,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这……这是两码事!”霍燕堂一时有些头大,他知道白华英说的在理,但是,要将她置于险地,他也是真的做不到,不说旁人了,光是白敬辰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如今他在刑部,就没有他查不了的案子,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吓人得很! “你若是不想法子,就算了,我凭我自己,也能进得去。二公子回去守你的城门。”白华英沉着脸,将茶盏一搁,背过身去洗手。 霍燕堂见状急了,“行了行了,你去就去,不过我可说好了,万事以自己的性命为要,其余的都不重要,还有一点,你最好知会你哥一声,不然,我怕他把我扔进刑部大牢里去。”以前的刑部大牢,跟个客栈似的,如今呢,被他这么一整顿,跟地府似的,吓人得很!恶人一个也逃不过,好人一个也不会冤了人家的,不得不让人佩服! 第462章 面见官家 第462章 面见官家 “好,今天晚上就行动,事不宜迟。”白华英利落的将一包银针与几颗药丸带在身上,转身就要走,霍燕堂哪里见过她这架势,一把将人拉了回去。 “姑奶奶,你先跟你哥说一声。”霍燕堂知道她是有能耐的,但后宫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虎狼堆,这样进去,不是送人头了吗。 “我给他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他,他看了就明白了。”白华英转身来到案前,提笔写了几句话,待墨干了些便折了起来,塞进霍燕堂手里。 翠青端了茶盏进来,见白华英又要出去,不由急了,“小姐,老太太唤你过去用饭呢,怎么又要出去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担心了。” “你替我与外祖母说一声,就说……就说我去了封家了,不必担心。你去封家,替我照看好义母,我过两天就回来。”白华英拽着霍燕堂急匆匆的走了。 霍燕堂都要抓狂了,什么叫过两天就回来,这姑娘莫不是将皇宫当成个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她以为是去看风景呢? 二人出了伯爵府,霍燕堂领着她上了马车,“你换一套守城官的衣服,我正好进去点卯,进了宫之后,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 “放心。”白华英志在必得的架势,倒是记霍燕堂安心了些。 霍燕堂将自己的一套衣服给她,她稍稍收拾了一番,换了衣服,瞧着倒是有几分守城官的样子了,霍燕堂到了宫门口,亮了腰牌,二人就这样进了宫,霍燕堂下了马车,便去点卯,白华英趁机从马车里溜了出去。 这皇宫她来了好几回了,好些地方摸熟了,她直接去了辰太妃的宫里,辰太妃正咳嗽着,见她突然来了,不由一惊,“你这是……” 白华英关了窗,朝辰太妃低声道:“太妃,我有要紧事,你能不能给我一套宫女的衣裳,我要去官家的寝殿。” 太妃手里的碗抖了抖,“眼下宫里不太平,你还要去寝殿?我差人送你回府。” 白华英挑了些要紧的话说了出来,太妃大为震惊,“我早就觉得官家的病情来得蹊跷,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因素在里头!皇后这是要谋逆!” “太妃,让我去,眼下若是再晚些,我担心官家的身体怕撑不过去了。”如今迫在眉捷了! “好孩子,如今出只能如此了,你去换套衣裳,随我去一趟寝宫瞧瞧官家。”辰太妃反应过来,当即给白华英备了套衣裳,白华英换了衣裳,将脸上涂了涂,那容貌瞬间便下去了几分。 太妃搁了药盏,领着人备了点心就直奔寝宫而去,奈何寝宫被人守着,但见是太妃,也不好拦人,便将她放行了。 寝殿里连着太医与宫女守了许多人,众人见太妃来了,纷纷退了些,太妃瞧着病得脸色惨白的官家,不由痛心,“怎么这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么久也不见好。” 白华英端了汤过来,太妃咳了两声,朝白华英温声道:“我熬了些进补的汤药,喝些。” 太医在一旁瞧着,欲拦,辰太妃横了眼那太医,冷斥道:“不过是些滋补的,难不成哀家还能害了他不成?” 太医讪讪的退了两步,“臣不敢。” 官家艰难的挪过脸,见了白华英,嗫嚅着唇角,低声道:“有劳了。” 白华英悄悄的摸了摸官家的脉像,这明显就是中毒的征兆,若是早些或可一救,可如今,太晚了,就是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她不由鼻头一酸,小声道:“这药喝了,会缓和些的。” 官家将汤药喝了个干净,辰太妃替他擦了擦嘴,柔声安抚道:“官家安心养病,这朝堂里,自有人忙着,你就不要太过忧心了,好好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说了,璟王这孩子在北境,战事十有九胜,这是好事。” 官家重重的点了点头,哑着嗓音道:“多谢太妃。”她是先太后的姊妹,待她的两个孩子也如亲子一般,甚至为了这两个孩子,后来再也没有身孕了。 太妃又与官家叙了几句话,李全端了肉糜过来,见了白华英,不由狐疑道:“瑶……瑶儿?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宫里都找遍了,也没瞧见你。” 太妃见状顺驴下坡,“原来是官家跟前的人,先前哀家身体不适,正巧遇见这宫女,她在宫里伺候哀家,既然是官家的人,那哀家了算是物归原主了。” 白华英拂跪在地上,送走了太妃,官家咳了几声,只觉得胸口气顺了些,李全将白华英拉到了屏风后头,拉了她的手轻抚着,“哎呦,你这段时间不在宫里,可急死咱家了,官家眼下还病着,这皇后娘娘与荣王差了不少人去寻你,如今回来了就好了,依着荣王的意思,咱家瞧着,你只怕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狐疑道:“公公,你在说什么?” “哎呦,我的傻瑶儿,你就等着过好日子!这段时间且先将官家伺候好,明儿一早,荣王还要过来侍奉汤药呢,见了你,王爷必定开心。”李全欢天喜地的,仿佛要嫁人的是他。 “公公,王爷那样的身份……我一个宫女高攀不起的。” “有什么高攀不起的?这祁王一走,宫里就只剩了荣王一位王爷了,将来……咳,这官家的位置还不得是荣王的吗?这些日子,各路的大臣纷纷进宫来,请官家立太子,这旨意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可就是一国之后,这会子可别犯了傻。”李全越瞧她越欢喜。 白华英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样子,“可……可我什么也不会。” “不打紧,只要王爷喜欢就成了,今天晚上,你就在官家塌前伺候着,到时候飞上枝头了,可不要忘记了咱家。”李全并不是与官家一路过来的太监,他是后来得了力,才被提上来的。 “那是自然,公公放心,我定会过在官家塌前,好生照看。”白华英不确定李全是不是皇后的人,所以有些事也不敢言明。 李全喜滋滋的走了,白华英看了眼殿外黑沉沉的天,天空下的京显得异常平静,宫里的灯亮了许多盏,还有道士在一旁守着长命灯,打坐念着经,官家一病重,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皇后全给整上来了,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实则心里比谁都盼着官家早死。 若非他迟迟未立太子,只怕官家根本活不到现在了。 夜半三更时,宫里的人都打着瞌睡睡下了,白华英点了柱香后,这宫里的人便睡得越发的沉了,白华英这才来到软塌前,替官家诊了脉,官家嗫嚅着唇角,摇了摇头,“朕这身子,朕清楚,你师父来了一趟,被皇后的人打发走了。倒是难得你有心了。” 她跪在塌前,取出银针,在他的虎口几个位置下了针,“我有要紧事要禀报,官家先吃颗定心丸。”她真怕知道这消息了以后,官家一口气要提不上来了! “咳咳,如今朝中人威逼朕立荣王为太子,眼下你去大殿看一眼,还有不少大臣跪着。”官家咳得脸色通红,好在先前吃了一颗药丸,气血才堪堪压住。 “不仅仅是这件事。”白华英在另一只手又施了几针,官家喘了口气,缓了缓,朝白华英冷笑道:“勇安侯,勾结外敌,叛国,如今竟然伙同皇后觊觎朕的江山!朕岂能如他所愿!咳咳,逆臣贼子,朕就是要死了,朕也要拖着他们一并下地狱!” 白华英见他目光狠厉,不由趁热打铁,“官家原来什么都知道,勇安侯与其子在清平庄后的天坑里屯了三万余精兵,两日后就要动手,官家,可否下一道密令,暗中调兵。” 官家闻言血脉一时上涌,白华英替他顺着胸口,沉声道:“官家!” “不必打草惊蛇,朕就在这儿,等着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来谋朝篡位!这个逆臣贼子,当初朕就应该彻查到底!这些年是朕瞎了心了,一直纵容侯府,如今他才有了这样的雄心豹子胆!” 官家胸口起伏得厉害,白华英见状又喂了颗药,“官家千万保重身子!” 过了片刻,他才稍缓了些,“荣儿是个好孩子,朕历来最疼的就是他,他的性子是乖张了些,可到底心性是不坏的!如今被皇后教成什么样子了!朕观这一生,亦无大错,却独独在皇后的身上,用了真心,如今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白华英端了盏茶来,喂了一半下去,“真心这东西,要放在懂得珍惜的人手里,才是无价至宝。”她思量了半天,还是没将她与璟王是旧相识的事说出来。 “是朕亏欠了她,当初朕逢大难,便是皇后拼了半条命,才将朕救了回来,荣儿就是在那时候诞下来的。咳咳,那时候荣儿已是将死之身了,是被你师父,硬生生救了回来,朕对他也就格外的偏爱了些,咳,朕从未想过,昔日里救朕一命的人,如今竟然要朕的性命!” 白华英跪在床边,听着官家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些话,心里不由觉得心酸,官家已经老了,发色花白,那蓄起的胡子,如今沾了些药渣子,显得有些脏,她拿了帕子替官家擦轼着。 官家气累了,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天色微亮,白华英才强撑着睡意,将官家手上银针取了下来,她扎破了官家的指尖,挤出了一滴乌黑的血来。 宫人们陆陆续续的醒了,荣王从外头大步跑了进来,瞧见白华英侯在官家身旁,顿时震惊了,他几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瑶儿!你去哪儿了,本王找遍了也没找到你,那时候有个尸体……本王还以为是你!”荣王将他的父皇,忘到了九霄云后了! 第463章 诏书 第463章 诏书 白华英瞧他担忧的模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官家如今还在病重。” 荣王这才松了手,“是,本王是过来照看父皇的,咱们的事,往后再说。”他来到官家床边,原本醒了的官家这会子闭了眼,他眼下不想瞧见这个儿子! 荣王端了汤药过来,低声道:“父皇,儿臣来侍奉你用药。”躺在床上的人纹丝未动,他不由望向前来诊平安脉的太医,“怎么回事?昨日还能进些东西,怎么今天的脸色这般差!你们是怎么照看人的!父皇若是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太医战战兢兢的,“王,臣等无能,实在是尽了心力了,官家这病,这……还须好好调理,不宜操劳。” 荣王烦操的挥了挥手,白华英瞧她年纪不大,如今暴君的架势倒是越发的厉害了! 太医讪讪的退了下去,他瞧着碗中的药,在床侧坐了下来,“瑶儿,这几日,就辛苦你,好生照顾父皇,旁人我信不过,如今有你在,我总能放心些了。” 白华英微微颌首,答得十分官方,“侍奉官家,是奴婢的本份。” 荣王抹了一把脸,他分明与白玉松是一样的年纪,可是那目光却藏了太多太多的事,“这药,等父皇醒了,记得让他喝了,这药是我盯着,亲自熬的。” “好。”白华英福了福身,瞧着出了大殿的荣王,其实,他的母后如果不是皇后的话,他的路会好走许多,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也有了与常人不同的忍耐的智慧。 荣王一走,官家便睁了眼,他扫了眼桌案旁的药,白华英尝了一口,朝他低声道:“药里……添了些东西,不过用量倒不大。” “倒了。往后他若是再送药进来,一律倒了。”官家疲惫的揉着眉心,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了,如今连骨头都要躺软了,浑身不自在。 “好。”白华英悄悄推开一个窗边,将药顺势倒了出去,确定没有瞧见,才将窗子合上,这一整天,前来求官家立太子的,是一茬又一茬,官家青着脸,捂着嘴气得直咳嗽,大臣们却谁也不愿示弱,甚至有的大臣以死相逼。 官家抬手便差人将那以死相逼的拉下去打了板子,众人跪在大殿前,人越来越多,白华英在一旁伺候着官家,一站便是一整日,直到暮色西去了,官家疲惫的洗漱了一番,人才略显精神了些。 夜里皇后过来了,她衣着素雅,手里拿了个符她进来,见官家醒着,不由欣喜道:“臣妾在后宫里勒令所有宫嫔为官家祈福,如今瞧着,想是有些效果的,这符是臣妾请大师特意画的,说是能佑官家平安,系在这帘子上是最好不过了。” 她来到床边,扫了眼白华英,目光微凛,系了带子,在床侧坐下,试探性的嗔道:“这外头的大人总这么跪着也不是个法子,咱们荣儿还小,哪里担得了这样的重任,再说了,官家正值盛年,这立不立太子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官家脸色这才缓了些,“还是皇后识大体,这外头的臣子,口口声声为了大晋,哼,朕,才是大之主。皇后这些日子辛苦,咳咳……” 官家白了脸,一顿咳嗽,皇后见状忙替他拍了拍,“官家要静养,怎么能总让这些个人来叨扰,还是在殿里清修几日的好,李全,你去,就说官家身体不适,立太子一事,官家自有定夺,让他们回去。”她一脸心疼的模样,演得真是像,若不是知道她要谋逆,白华英都要被感动了! “这……”李全是官家的人,此事事关朝堂,他一时也不敢应话,只得望向官家,见官家颌首了,他才急匆匆的去了外头,没一会儿,外头的大臣就散了。 “朕乏了。”他揉着眉心,疲惫的躺回了床上,皇后见状扫了眼白华英,白华英会意,跟着皇后出了寝殿,殿外头的宫灯在一路蜿蜒向黑暗的深处。 皇后打量着她,冷笑道:“倒也算是一张美人皮,也难怪荣王对你念念不忘,放着王家的好女不要,执意要纳你为妃!”王家女?王知意?那个比荣王还要大上七岁的姑娘? “娘娘恕罪。”她慌忙跪下,战战兢兢的作出了一副小宫女的模样来。 “想嫁给荣王,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将事办成了,本宫必然允你为一国之后,可这个事,你若是办不成,就仔细你的脑袋。”皇后将她扶了起来,动作轻缓,眼中的光却如同利刃一般。 “奴婢不敢不从。”她缩着身子,瞧着可怜得紧,皇后对她的警惕也放松了些,不过是个想攀高枝的宫女罢了,那点子下三烂的手段,她见得多了。 “好好盯着官家,若是见他有写什么东西,你便将那东西藏起来,明白吗?”皇后扫了眼四周,凑近她耳旁,意有所指,官家快不行了,肯定会写遗诏!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白华英低眉垂首,一副很乖顺的模样,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满意的走了,夜色里,宫灯将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她的耐心,也快到极致了,毕竟璟王这仗打得猛,北境瞬息万变间,耶律齐被杀,耶律移很快就会继位了! 她必须要在璟王回京之前,就将此事定下来,将她的儿子扶上宝座,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就差了这一着棋了,她输不起,也没有时间再输下去了。 夜色沉沉,如同一潭死水,白华英回到官家的床前,替他依着昨天的针法又治了一回,这一回的血,倒没先前的那般黑了,官家随后又疲惫的睡了。 白华英坐在床边,瞧着这寂静的夜,一夜无眠,直到黎明将至时,她才小憩了片刻,李全与官家见她睡着,就没吵醒她,可外头的知了声络绎不绝,叫得白华英有些烦燥,她猛的睁眼,就瞧见官家正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折子。 官家猛的将折子扔了出去,咬牙切齿,“一个个的,张口闭口就是大晋,让朕立太子,真当朕是傻子不成!!咳咳,这这些混帐东西!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白华英算着时辰,今天是第三天了,请立太子的折子一批一批的请了进来,大臣却一个也没有来,官家将折子全砸了,气得躺在床上,险些中风!! 就这样熬到了深夜,天阶夜色凉如水,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光从大殿外头爬了进来,皇后再也忍不住了,伙同勇安侯进了内殿,白华英站在一旁低着头,目光冷冷的看了眼勇安侯。 皇后拿出立太子的诏书,柔声道:“官家,这外头的大臣闹得这样厉害,咱们不如就随了他们的愿,到底还是你的身体要紧,你若是立了太子了,他们也不会这般再闹腾下去了。” 那诏书搁在官家的身前,官家扫了两眼,冷斥道:“放肆!朕要立谁,岂是你能干涉的?勇安侯,朕并未召你入宫,你如今伙同皇后来朕的寝宫,你好大的胆子!” 勇安侯看了眼官家揉碎扔在地上的纸团子,不由笑了笑,“臣对官家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这立太子一事,事关大晋,臣等不得不尽心,还请官家落玉玺,签了这诏书。” “你们这是要逼宫谋逆不成!”官家黑着脸,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诏书又撕了个粉碎。 皇后从衣袖里又取了一张出来,“官家不必着急,有的是时间想,想不明白的时候撕了也无妨,臣妾这儿,有的是。” 官家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皇后,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你!朕宠你多年,你如今竟然伙同逆臣贼子来谋逆!” “官家严重了,臣妾不过是为官家分忧罢了,怎么谈得上是谋逆呢?这字,臣妾奉劝官家一句,还是趁早签了的好,毕竟坐上这个位置的是咱们的儿子,你终究还是太上皇,不会吃了亏去。”皇后拿了笔塞进官家手里。 官家反手朝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因为他病着,力道倒也不大,皇后只是踉跄了一下,她恨恨的凝着皇帝,抬手狠狠的回了一个巴掌,“你要搞清楚,如今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要你的诏书,是给你留两分颜面,你若是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官家拍了拍床沿,咬着牙喊道:“来人呐!来人,给朕将这两个逆臣贼子拖下去!” 一群护卫涌了进来,谁料在外殿的太监与宫女猛的提起刀,将进来的护卫都杀了,动作利落的将人拖了出去,官家见状指着她一口血喷了出来,“你……你这个毒妇!” 皇后居高临下的凝着他,“当初臣妾受了那么多的苦才走到今日,如今我儿要坐上你的位置,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本宫给你一柱香的功夫考虑清楚!你若是不签,一个已经死了的官家,一个被废了的祁王,呵,如今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舍我儿其谁?” 官家直直的躺在床上,瞪着皇后面色通红,“毒妇!!” 外头忽的响起了撕杀声,皇后不耐烦的凝着他,“你也不必指望璟王了,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只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至于祁王,如今早已经到了蜀地,这诏书你若是签了,我儿登基,你便是太上皇,有何不可?” 官家震惊不已,“你!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是,从官家立了你这嫡长子为太子的时候,臣妾便起了这样的心,那些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事,臣妾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过了,你不必在这拖时间,如今宫里的御林卫都被控制住了,上京的城门牢固,一旦关了,外头可轻易进不来,你不妨试一试,是你的臣子来得快,还是臣妾的剑快。”皇后猛的拔出悬在床侧的剑,抵在官家的脖子上。 官家抬手便将手里的诏书撕了,“小人窃国,此乃大耻!朕若是签了这诏书,将来如何下黄泉与诸位先祖交待!尔等乱臣贼子!必将不得好死! “那你就先去死!”皇后扬起手中的剑,朝着官家刺了下去,千均一发之际,白华英一脚踹在皇后的手上,那剑掉在地上,她挑起地上的剑,挡在床前,目光凌厉。 第464章 侯府大败 第464章 侯府大败 皇后见状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儿并非真心,区区一个皇后的位置,也留不住你,既然如此,你与官家,就一同上路。”她生得美艳,可狰狞的表情将那美感大大的削减了。 荣王忽的从外头冲了进来,护在白华英与官家跟前,“母后!我不想当什么皇帝,你不要伤害他们,眼下一切还来得及,父皇历来是疼我们,不会怪罪的!” 皇后瞧着这儿子恨铁不成刚,“这都是母后为你谋划的江山!你怎敢不要!来人,将荣王拖下去,捆起来!将人看严实了!省得他再出来给本宫添乱!” 荣王被人合力拖下去,他却死死的护在二人跟前,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母后!回头岸啊。” “将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拖下去。”皇后一拂衣袍,烦燥的一脚将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儿子踹开,她怎么会有这样不成器的儿子!皇后一想到太子自幼带着他,肠子都悔青了! 荣王被人拖了下去,赵斯年穿着一声战甲,身上还染着鲜红的血,剑上的血缓缓的滴了一滴,他望向白华英,不由冷笑了笑,“都说伯爵府忠心,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忠心耿耿,靖安伯竟然会将你安排到官家身旁。” 皇后听得有些懵,却见白华英提着剑,杀气凛凛,“世子殿下过谦了,我伯爵府世代功臣,忠心肝义胆,绝不会像侯府这般吃里扒外!” “如今上京已经尽在我手,郡主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半点不减,你今日若是杀了官家,到时候王爷与皇后必将对伯爵府网开一面,如若不然……”赵斯年眯了眯眼,提着剑,缓缓的逼近。 “不然又如何?”冷寂的大殿里,忽的响起一丝嘲讽,一把长枪从殿外窜了进来,一枪猛的扎进了白华英身旁一个刺客的身上,来人穿着那套金色嵌红的战甲,战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现清脆的声响,头盔里的那张面孔,刚硬而威严。 皇后吓得退了两步,“璟……璟王,你……不是去北境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勇安侯见状猛的窜到白华英身旁,提剑就要要挟官家,白华英一剑挑开,与勇安侯打了起来,她如今剑法精益,为的就是今天,几招下来,勇安侯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赵斯年见状忙挑开白华英致命的一剑,将勇安侯护了下来。 祁王从外头踏着血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子,格外的渗人,他来到床边,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官家嗫嚅着唇角,一时眼眶竟有些温润,这些年来,他一直宠爱幼子,却忽略了这个嫡子,他心里愈发觉得愧疚,“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亏得白小姐送的那个锦囊,儿臣让大部队走了,留下了一支精锐藏在上京城不远处,伺机而动。”祁王紧握着官家的手,感激的望向白华英,如今的白华英,退去了那胎记,剩下的便是动人心魄的美,这样的美,令人臣服。 皇后哆嗦着退了两步,望向赵斯年,沉声道:“赵世子的三万铁骑围了皇宫,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霍燕堂晃着一把钥匙,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嫌弃的扫了眼躺在地上重伤了的勇安侯,“就你们这群草包还想成事呢?啧,这一切,可都在官家与王爷的计划之中,也不想想,我堂堂霍家二公子,怎么就被派去守了城门了,啧至于天坑里的那三万人么……阿田兄,你不来见见你的前任主子?请个安问个好也成。” 霍燕堂倚着门,扫了眼白华英,见她平安无事,暗自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阿田穿着军装,可比先前当管事的时候要气派多了,连着人也精神了不少,他进了殿,朝官家跪了下去,“草民见过官家,见过小姐。草民是小姐派去潜伏在天坑那些将士里的,他们知道是谋逆,已经尽数降了,只求官家念在我等无知,从轻发落。” 赵斯年见状舔了舔唇,凝着白华英的目光凶神恶煞,“我自问侯府与你并无恩怨,你为何屡次要置我侯府于这般境地!” 白华英守在官家跟前,紧握着手中的剑,防备的凝着他,满腔的话,最终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璟王扫了眼烨罗,“拖下去。” 赵斯年扔了手中的剑,冷笑道:“这一切若不是有她在从中从梗,我侯府早已经成了事,我纵是输了,也是输给她!” 他将勇安侯扶了起来,与御林卫一同出了寝殿。 璟王越过众人,来到白华英的跟前,瞧着她防备警惕的目光,缓缓的拿过她手中的剑,顺手扔回了剑鞘里,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宝贝似的安抚道:“没事了。” 白华英靠在他怀里,众人瞧着傻眼了,霍燕堂手里把玩着的剑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你……你们,你们……” 一旁的祁王瞧着只是苦笑了笑,这样好的姑娘,这样好的姻缘,可惜了,他当时竟没有抓住,如今倒是要成他的皇婶了! 白华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一把将璟王推开,沉声道:“我没事。” 霍燕堂凑了上来,打量着白华英,有些傻眼,“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找的好苦。”还好他没对这女人动什么心思,否则,璟王不得劈了她。 白敬辰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身上还沾着血渍,见白华英平平安安的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臣见过官家。” 官家微微颌首,吃了颗白华英给的药,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咳了几声,目光幽暗,“爱卿起身,咳咳,今日之事,诸位做得不错,朕如今年岁也大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为了将乱臣贼子引出来,朕也是不得已,才废了太子,清儿,你不会怪朕。” 祁王跪在地上,哽咽着道:“儿臣只盼着父皇身体康健。” 官家很是满意,朝白华英笑道:“小丫头,朕先前给你的钥匙,你可带在身上?” 白华英顺手摸了摸,将钥匙掏了出来,恭敬的递了上去,官家将钥匙递给璟王,“去牌匾后头,将锦盒拿出来,给祁王。” 璟王的动作很快,没一会的功夫,就端了盒子回来了,这盒子里头写了一封诏书,官家递给李全,“你来念。” 李全打开一看,傻眼了,时隔这么久,他竟不知官家是什么时候写下的,不由扯了嗓子开始念,白华英其他的没听清,但大概意思是听明白了,复立祁王为太子,择日登基! 祁王接过那圣旨,一时感动不已,到底,父子还是父子,可对于白敬辰而言,父子,却已经不再是父子。 官家乏了,便又歇息了,这善后一事,便全权交给了复位的太子处理,璟王作为摄政王,也在忙碌,白华英也没闲着,一时间整个上京人人自危。 白敬辰审问勇安侯府父子,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二人都没有招,倒是与他们合谋的白敬言,龇牙咧嘴的喊着疼,拉着兄弟的关系,最终什么都招了。 白敬辰向璟王请了旨,将名单拔了出去,一时间,上京抓铺了不少人,修葺沟渠贪污的,此次参与谋逆的,一律捉拿在案,这一个晚上的功夫,上京的高门大户,权贵世家便少了一半,白华英对着名策,不由诧异,官家真是为了太子,连最后一步棋都替他走好了。 所有的大臣基本上都问了罪,那些刚入朝的新官员谨慎得很,有了这么一次杀鸡敬候,也兢兢业业了起来,上京朝中那龌龊的风气,如今也开始见好了。 天色蒙蒙亮时,鸡在打着鸣,白华英伸了个懒腰,终于将这些白子与人名都理顺了,她侧头望向正在办公的璟王,悄悄走了出去。 众人以为她是乏了,要回伯爵府,也就没拦她,谁料白华英径直去了地牢,牢里灯光幽暗,饶是六月的天,那寒意还是爬上了背脊,刚进去,就听见嘶心裂肺的喊声,白华英顿了顿脚,站在牢房门口,瞧着坐在桌案前干净斯文的哥哥。 他面无表情的瞧着勇安侯,对他的各种罪状如数家珍,勇安侯呸了一声冷笑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本侯如今既然输了,也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敬辰缓缓站起身,来到勇安侯跟前,淡道:“你不在乎性命,难道赵世子,与那腹中的孩子,你也不在乎?侯爷,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太子殿下仁德,只追究侯府,于你已是恩赐,这叛国一事,纵是你不认,我也有的是法子,可以拿到手。” 勇安侯见状面目有些狰狞的瞪着他,“白耀辉与你那好弟弟也投靠了我侯府!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要我未曾勾结外敌,你父兄便可平平安安!”这勾结外敌,可是要刨祖坟,要诛九族的! 白敬辰拂了拂衣上的灰,“只怕是要让侯爷失望了,白耀辉纵容小妾与其母亲谋害我母亲,侯爷如何会以为我能为他们求情?” “你!你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歹毒!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就不怕将来天打雷劈吗?”勇安侯年纪大了,加上被白华英重伤了,说话的力气显得有些弱,可是那侯爷的气势却依旧凌人,直到这一刻,白敬辰毫不在意白家时,他才慌了神。 白华英悄悄离开了这间审室,径直去了赵斯年的那一间,他如今手脚都被铁链子锁着,昔日里尊贵的人,如今躺在小床上,面色苍白,发形微乱,他掀了掀眼皮,见白华英站在门口,猛的朝她扑了上去,“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告密,将我侯府置于如此境地!” 第465章 最后一面 第465章 最后一面 白华英隔着护栏,冷冷的瞧着他颠狂的样子,“告密的可不仅仅是我。” 赵斯年猛的想起了侯月容,面色猛的一变,“当初我就不该对她手下留情!如今留了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 白华英凝着他,目光如炬,“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从此以后,你我恩怨两清。” “我与你有什么恩怨!我待锦明一心一意,你若是因她大可不必!”赵斯年气得脸色发青,紧抓着木门,恨不能掐死她。 白华英只静静的瞧着他,“若我是封锦明呢?” 赵斯年挣扎的动作忽的停了,错愕的凝着她,“不……不可能,锦明待我一片情深,断不会做出这样事!”先前侯月容与他说封锦明还活着的时候,他不敢置信,可如今联想起来,赵斯年心里顿时骇然。 “是了,只有你才能写出那样的字来,也只有封家嫡女,才有挽救一城百姓的勇气,我竟然因相貌不同疏忽了,锦明,你不要怨我,当时的事,我……我并不知情。”赵斯年猛的悟了过来,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封家嫡女一般的人了。 白华英冷冷的凝着他,神情麻木了,“我今日来,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送你程,此去好走。”她缓缓的将一瓶药搁在地上,“你欠我的,我要整个侯府来还,可你欠我孩儿的,你便下地府去还,来生就不要再见了。” 赵斯年凝着那瓶药,紧紧的握在手里,哽咽着望向她,“我自从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一直在找你,可你,为什么不愿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母亲已经为你的死交待了,该给封家的,我也一样不少,你就当真要这般无情,你要毁了我,你要我整个侯府给你陪葬!” 白华英轻笑了笑,离他近了些,“难道赵世子就不曾想过,叛国乃是大罪,耶律齐已死,只怕也没有人能再护住你了。如今审案的,是我两位哥哥,官家让他们来审侯府的案子,你觉得侯府还有活路?” “不,怎么可能,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谋划的这样周全,那可是北境!!!”赵斯年怔怔的瞧着她,目光里尽是错愕。 “当初困在侯府,如同困兽,你对我又上过几分心?你宠妾灭妻杀子,天理难容,今日我不过是顺应天命推了一把罢了,对了,你也不要想着有人来救你了,这侯府的人,已经尽数在这牢里了。这时白秋兰被押着过来,赵斯年神情崩溃! “这可是侯府的最后一个孩子!稚子何辜!!”赵斯年瞧着白秋兰隆起的腹部,焦急的伸出手,白华英冷冷的凝着他,“稚子何辜?你当初亲手摔死我的孩子时,可曾想过无辜?如今你侯府叛国,怎么就杀不得不成?” “她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与你也算是有血缘在身的……”赵斯年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祈求,他们侯府所有的希望,就都在白秋兰的肚子上了啊! 白华英扫了眼挣扎着边走边骂的白秋兰,朝赵斯年提醒道:“世子怕是忘了,如今我不是白家嫡女了,白秋兰与我又何干?对了,她那个肚子,我也去瞧了一回,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女娃娃呢,世子行事,天道亦觉不公,如今侯府……断子绝孙。” 赵斯年瞧着她,眼里的光瞬间便暗淡了下去,“不……不可能。” 他亲手摔死了自己的嫡子,往后便再也没有嫡子了。 白华英不再理会他,而是朝关了白秋兰的牢房走去,侯月容扫了眼对面不远处就要陷入颠狂的人,她抱着怀里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有六月余了,一又漂亮的眼睛正四处瞧着,她顿了顿脚步,站在牢门口,语气放缓了些,“你是有功的,我到时候会与我哥说清楚,救你出来,但这个孩子……究竟是侯府的。” 侯月容明白她的意思,她紧了紧怀里的孩子,望了眼跪在地上痛苦的赵斯年,轻笑了两声,“我与他,原是青梅竹马,从八岁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分过,事到如今,生与死,都不重要了,只是苦了这孩子。” 她垂眸,轻轻的哄了哄,又喃道:“早知道生她下来是挨这一刀的,我当初又何苦拼死将她生下来。你走,我欠你的,自然会还给你,来世我们就两清了。” 孩子忽的哭闹了起来,她麻木的解开衣服,给孩子喂着奶,连目光与动作都变得那样的轻柔,白华英站在外头瞧着,心里有些发酸,这世间,哪有母亲是不爱孩子的呢,纵使这孩子只有几日的活头,母亲也是盼着她吃饱喝足,好好睡觉的。 她转身走在冰冷而长长的牢道里,最终来到了白秋兰的牢房,白秋兰这会子无知得很,正骂骂咧咧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世子妃,我腹中怀的可是侯府的嫡长子!” 芹小娘与她关在一个牢房里,她到头来,也只享受了这么几天舒坦的日子,“兰儿,你仔细肚子里的孩子!别动了胎气了,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将人抓了,到时候总要给咱们一个交待……” 狱卒见状呸了一声,“侯府这是通敌造反,这是要诛杀九族的!太子殿下仁善,怎么可能只清算三族?哼,像你们这样的吸血虫,就该天打雷劈!还等着世子救你,呵,如今世子和侯爷都在这大牢里,这样滔天的大罪,神仙也救不得你,我劝你还是安生些的好。” “你胡说什么,我二姐姐可是太子妃!!!”白秋兰抓着栏杆,气得面容扭曲。她瞧白华英过来了,顿时瞪着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要害我侯府!” 白华英垂眸,拂了拂衣上的褶皱,“三妹妹,我一直反对你嫁入侯府,就连父亲也是反对的,可你总觉得我是在害你,如今侯府谋逆,才有了这样的下场。” “不……不可能,世子怎么可能谋逆!是不是你害的。”白秋兰捂着肚子,疼得脸色铁青。 “你倒是瞧得上我,赵斯年与勇安侯领着兵马挟持官家,是有目上共睹的,我如何害得到?”白华英衣衫齐净洁整,与牢里披头散发的人有着天壤之别,这一刻,是她在外头,而白秋兰在里头了,芹小娘心下不安的转了转,忽的朝白华英跪了下去。 “郡主,当初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甘愿为主母偿命,可当年的事,到底与兰儿无关啊,只求郡主高抬贵手,放了她,给她一条活路。”芹小娘跪在地上磕着头,磕得额头渗了血。 白华英只静静的看着,半响才道:“三妹妹若是腹中没有了侯府的孩子,自然与侯府也就不相干了。” 侯月容猛的捂着肚子,恨得咬牙切齿,“你想杀了我的孩子,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 “不着急,三妹妹可以掂量掂量,如今白大人与白敬言也参与了谋逆,你不必再将心思打到父亲的身上来了,至于二妹妹,因嫁给了太子,亦算是逃过一劫了。”白华英拔弄着手上的镯子。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都是你在骗我!”白秋兰错愕的退了两步,芹小娘紧握着她的手,喃道:“郡主,你救救你三妹妹,她……她嘴是硬了些,可是她并无旁的坏心啊,只求你看在你孩子的份上,你也救救她,欠了你母亲的命,我会偿的。” “我先前该说的已经说了,三妹妹,自行考虑。”白华英转身出了天牢,身后的白秋兰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已经习惯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介怀的。 她出了天牢,却见璟王正站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不由朝她伸了手,白华英快步走了过去,二人什么也没说,却又心有默契的什么也没问。 待宫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天空黎明将至了,白华英实在是累了,回了伯爵府,老太太担忧的将她悉数查了一回,见她平安无事,这才让她去补觉。 白华英睡得沉,一睡就睡到了次日的清晨,她揉了揉眼,坐起身有些懵,“翠青,外头什么时辰了,怎么天还是亮的。” 翠青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哭笑不得,“小姐这一回睡得倒是踏实,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呢,老太与王爷来瞧了好几回,所幸小姐只是睡着了,否则,只怕王爷都要急疯了。” 白华英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嗯,现在外头什么情形了?” 翠青将帕子递给她,温声道:“谋逆的事本就是证据确在的,侯府满门是不用说了,只是白家也牵连在里头,如今还没有审清楚,不过大公子好歹也是白家的人,想来,也不至于就抄了满门去,那芹小娘请了牢里的人来,已经请了好几回了,原本二小姐是想将三小姐救出来的,可三小姐死活要保腹中孩子,这事儿……就不大好说了,那白家老太太如今正在府里头哭骂呢,说柳氏教子无方,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呢。” 白华英不免唏嘘,“朝中的事,都已经成了定局了,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去见见二妹妹。” 第466章 聘礼入府 第466章 聘礼入府 “小姐,太子妃现下正忙着呢,若是为了三小姐的事,还是算了,”翠青生怕自家小姐圣母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白华英端了茶盏漱了口,轻笑道:“律例我自然不会去碰,但到底我与哥哥是欠了白家的养育之恩,这样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她简单的用了些饭便出了门,外头璟王不知与靖安伯商议了什么,靖安伯高兴的送了他到大门口,结果两波人就这么碰上了,“去哪?”璟王见她急匆匆的往外走,将人拉了回去。 白华英见外祖父也在,不由矜持了些,“我……我去一趟太子府瞧瞧二妹妹。” 靖安伯笑盈盈的道:“正好,王爷也要去太子府,你就与王爷一道去。晚些回来,也无妨。” 白华英正纳闷,璟王已经将她带进了专属的大马车里,白华英有些懵,“你与我外祖父说什么了?他高兴成这个样子?”上京的太平,才刚刚开始,一切的秩序都有待稳固。 “自然是择日上门提亲。”璟王笑着将她拉到身旁,把玩着她细腻柔嫩的手,目光里是满当当的柔情,白华英将手抽了回去,嗔道:“现下事情多着呢,哪有功夫成亲!” “我问过义母与老太太的意思了,太子登基之后,便会赐婚下来,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白家的事,我明白你的顾虑,放心,一切有我在,你这段日子,就不要奔波了,在府里好好陪陪她们。”璟王思虑周全,拉着白华英的手,目光温脉。 白华英捏着多宝阁里的棋子沉思,“事情总算是要落下帷幕了,可是我这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可是为了白家的事?若细论起来,白大人除了与侯府有姻亲,倒也不曾有旁的证据证明他参与此次谋逆。”璟王挑开帘子扫了眼外头,风和日丽。 “他是贪了些,急功冒进,但断没有胆量谋逆,但此事牵连甚广,官家总要杀鸡儆猴,如今白家与咱们又有这层关系在,总归是有些束手束脚了。”白华英将棋子扔进棋篓里。 璟王抬手将她皱起的眉理平,“这些不过是小事,不值得你这样劳心费神,如今你该想的,是挑个什么样式的嫁衣嫁给我,嗯?” “眼下还无媒无聘的,谁说要嫁给你了。”白华英嗔笑着将他推了推,带着小女儿的娇态,看得璟王心口发烫。 “怎么办?本王却是非你不娶了。”璟王抬手替她将略歪的簪子扶正了些,满眼柔光,看得白华英险些掉进去。 马车堪堪停在了太子府,白华英与璟王下了马车,瞧着这府里人来人往的,真真是热闹。 这白玉如见她来了,一路快走着忙迎了上来,“大姐姐怎么过来了,快坐。” 白华英瞧着她的好气色,不由拉着她的手笑了,“你这世子妃当的,倒是如鱼得水。” “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这理家的本事,我也是跟在母亲身旁略学了些,现下有好些事情都乱得很,你快教教我,我正愁着呢。”白玉如春风满面,笑意连连,想来是同太子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太子瞧见了她的好。 白华英见了很是欣慰,“这掌家的事可大可小,你是个聪慧的,哪里就用得上我教了……” 璟王去找太子去了,白华英与白玉如回了后院,后院里一群官家妇人正坐着闲聊,见白玉如来了,眼中不免透了些奉承的意思,看得白华英不大舒服。 白玉如见状将她拉到书房里,面露愁色,“三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白华英端着茶盏,瞧着里头氤氲出来的热气,“如今白家的事还没有定论,到底白家于我也有养育之恩,但国法为先,她如今腹中的是侯府的孩子,白大人或许有一线转机,但是她……有些棘手。” 白玉如见状松了一口气,“我已经差人送了药过去了,她若是喝了,到时候便想法子救她出来,总归,姊妹一场,她若是不喝,国法当前,也不好交待。唉,我如今才明白,你当初不愿她嫁入侯府是为什么,可她哪里听得进去。” 白华英抿了口茶,笑了笑,“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是瞧不见旁的,倒是祁王,怎么官家还没有旨意下来?论理,他也该恢复太子之位了。” “如今宫里还乱着呢,好些事要打理,许是忙了些,一时没顾得上来,也不打紧,殿下说了,无论是太子还是祁王,他都会在其位谋其政,纵然是太子之位,如今坐上去也是责任、是家国民生。”她亲自端了茶盏递给白华英,这些日子,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她与这个大姐姐是愈发的要好了。 “殿下若瞧得见民生与责任了,想来也会是位明君,如今官家身旁可用的子嗣,也唯有殿下一个了,只是可惜了荣王,原也是个性子秉直的,跟了这样一个母亲。”纵然皇后再不好,也呕心沥血的为他谋划过了,可白耀辉呢?这些年他除了算计子女的婚姻大事,偏宠白秋兰,又做了些什么? “唉,荣王殿下我是瞧过几回的,天性烂漫率直,也就是皇后娘娘太冒尖儿要强了,联合勇安侯府谋逆,如今连带着荣王也得一并受累,殿下是想着替荣王求求情的。”她拔弄着盖碗,有些无奈。 “殿下如今是个有主张的,你不必太忧心,如今好在还留在上京呢,诸事总有余地,白府那边,到底于我们亦有养育之恩,略尽些心力。”白华英想得很清楚,纵然白家如今与她再无什么干系,但到底在外人眼里,还是串在一条绳上的。 “大姐姐,你真愿意放下芥蒂救父亲吗。”白玉如皱着眉,她心情是很复杂的。 “你如今是祁王妃,身份尊贵,母家也该强大些才好。”白华英是真心替她着想的,白家的事情,可大可小。 白玉如一时感动不已,拉了她也笑了,“我如今与殿下走到这一步,早不怕什么了,倒是你与王爷的婚事,待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也该开始计划了才是。” “是要开始计划了。”白华英心里头一回,有了期待。 二人絮絮叨叨的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璟王与太子来寻人了,这才作罢。 祁王瞧着白华英,心境早已经放开了,朝白华英作揖恭敬得很,“见过皇婶。” “行了,记得与你商议的事。”璟王拍了拍祁王的肩膀,那姿态,倒真是一副长辈对小辈的架势,瞧得白华英忍不住暗笑,她与玉如是姊妹,可嫁的兄弟两个又差了辈份,这往后,究竟是唤姐夫?还是唤婶婶?还是各论各的? 璟王领着白华英出太子府时,一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她狐疑的四处瞧了瞧,却什么也没看见。 二人出了太子府,便直奔靖安伯爵府去了。 白华英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吹锣打鼓的,好不喜庆,那聘礼连绵不绝,两道的百姓还收了好些糖果点心,热闹得很。 “这是哪家的又订亲了,可真是热闹。”白华英脸上也洋溢着喜气。 “许是今日日子不错。”他抬手虚虚的替白华英扶着墨一般松散的发,这发在手里香香软软的,却又十分坚韧,就像眼前这小丫头一般。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似乎跟着聘礼在走?白华英将帘子收了起来,瞧着璟王,目光坚定,“我……若是替白家求情,会不会连累了你。” 璟王目光微沉,拉了她的手心,轻轻打了一下,“你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夫妻俱是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下次若再有这样的想法,打的可就不止是手了。” 白华英坐在璟王的身旁解释道:“父亲这些年虽偏宠三妹妹,但我与哥哥也生养在白家,若出事不救世人到时候怕是要说咱们无情无义了。” “无妨,我与皇兄知会一句就是了。”璟王这一回救驾有功,若非是他无心皇位,只怕皇帝已经趁着这次的机会将璟王也一锅端了! “我会救,但也不会让他们轻易的就从那牢里出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白家要全身而退,不死也要下一层皮!否则,只怕她那一心只想往上爬的爹不长记性! “好,全凭夫人做主。”璟王笑着将一方玉印塞进她手里。 “这是……”她将玉印翻了过来,发现那上头刻着几个大字,如今沾着红油,瞧得不大真切,似是富贵永昌之类的字眼。 “这是璟王府去钱庄提钱的信物,有这个信物在,你就是将整个璟王府卖了换银钱,也无妨。”只要有人敢收!璟王默默在心里添了一句。 白华英细细将这玉印瞧了瞧,“就这一枚?”这玉印虽小巧,握在手里却沉得很。 “一黑一白,一共两枚,黑色这枚,可支出一部分,夫人这枚白色,可支用调整个璟王府。”璟王将自己的另一枚私印也拿了出来,与白华英手里的凑成了一对。 白华英哭笑不得,“怎么还不一样。” “我幼时母亲赠我时定下的规矩,府中中馈自当由正头夫人掌管。”璟王将黑色玉印收了起来,“你若是制药缺些什么要紧的药材,只管让人去买就是。” “好。”白华英将印信谨慎的收了起来。 马车在伯爵府停了下来,她一下马车,就瞧见这聘礼一台台的朝着伯爵府搬,一眼望去看不到头,伯爵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她顿时傻眼了。 第467章 紧急入宫 第467章 紧急入宫 璟王见她还发愣呢,不由笑道:“都是你的。” 白华英忙下了马车,提了裙摆进了府,府里头现下聘礼堆得满满当当的,尽是些说得上名号的珍贵之物,她一眼扫过,“不是说……等太子登基之后再赐婚吗?” “这不是聘礼。不过,你若想要聘礼了,那便不等太子登基……”他陪着白华英进了大堂。 大堂里老太太端了茶指挥这府里的人清点,“都是官家与太子殿下赏下来的,仔细着些,到时候一并要添作嫁妆,礼单上可要记清楚些。” 白华英见状大步进了大厅,老太太见她来了,将她拉到身旁,“傻孩子,还愣着呢?快瞧瞧官家给你赏的。可有衬心意的?” 白华英将这院里堆得满当当的物件一一过了几眼,“官家送的,自然都是顶好的。只是如今北域的雪灾也尚在收尾,眼下时局正乱着,我想……既是官家赏下来的,不如就拿一部分去救济百姓。权当是积德了。” “也好,眼下时局未定,你是郡主,能帮衬一二也是好的。”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十分欣慰。 璟王在一旁饮着茶,也不着急走,白华英见状不由纳了闷了,“王爷不是还有事要忙?” “这宫里自有皇兄与太子,不急,方才靖安伯已经留本王用饭,本王用了饭再去。” “……”璟王当真是不在意那个位置,如今救了驾,转个身就悠闲去了。 老太太清算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笑了,“你这孩子,难得王爷得空呆会,秀心,你去叮嘱小厨房的,今日多做几道菜。敏环,你将我清点的这些物件换了米与菜。在城外设上粥棚。事不宜迟,紧着时辰快些去。” 众人兵分几路,各自忙去了,白华英与老太太合计着这些礼品物件。 正午快要用膳的时候,白敬辰从外头黑着脸回来了,他见一家子人都在,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伯爵府里食不言,一餐饭用完了,众人换去了外头的亭中用茶。 “眼下事情办得如何了?”靖安伯好茶,如今亲自泡了,给白敬辰递了一盏。 白敬辰恭敬的接了过去,“勇安侯府谋逆一事,如今板上钉钉,算不得棘手,只是朝中此事牵连甚广,眼下上京已经抄了不少人了。” 白华英微微皱眉,“白家若论起来,此事也多少要担些干系,但眼下官家却没动……” “是,白敬言已经招了,此事牵涉可大可小。”白敬辰也是念了几分白家的情分,但那状纸上却不曾有半分隐瞒,这是个性子耿直的。 白华英端着茶盏轻点,“想来白家的也不会坐以待毙,再等等,哥哥这些日子受累了。” 白敬辰忙得脚不沾地,人也憔悴了,刑部是个又累又容易得罪人的活计,但他手腕铁血,连霍首辅也畏这个初生的牛犊子几分。 靖安伯端着茶盏抿了几口,感受着这难得的好日子,“辰哥儿也去了一趟北域,想来送了粮草过去,开了春,就妥当了。” 璟王拔着手里的琉璃穗子,“近来有不少鞑子在北域生事,若开了春,怕是不太平,皇兄的意思,此事还是要早做打算。” “荣王眼下如何了?”白华英吹了吹茶盏,茶盏上热气升腾。 “暂押,旨意还不曾下来……”荣王如今与白玉松一般的年纪,却被宠坏了,原本也可以做一世闲散王,偏偏他那好母后助了他一臂之力,将他推上了风潮浪尖。 正说着,那宫里头来了人,急哄哄的,“官家有旨,传南豫郡主入宫!” “官家有旨,传……” 霍燕堂一路跑着到了众人跟前,见这些人都在,顿时急了,一把就拽起白华英,“官家病重,太医院的人都在守着,眼下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你快,快随我入宫。” 璟王瞧着那只抓着他未来王妃的手,眼神阴森森的,一把将人拽到自个身边,“走,先进宫再说。” 霍燕堂直拍大腿,“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快着些,晚了怕是不成了。” 白华英接过翠青递来的针,跟着霍燕堂与璟王一道上了马车,马车急哄哄的直奔皇宫而去。 霍燕堂在马车上喝了几盏茶水,这才缓过劲来,“渴死我了,自从当了这什么官儿,爷连去勾栏瓦舍的功夫都没了,成日里累的腰酸背痛,啧……” 他将手朝白华英伸了过去,“你给我瞧瞧,有没有什么补肾补气的,都给我开些……” 白华英瞧着这细白的手,不由眉心跳了跳,“诊金五百两。” 霍燕堂一把将手收了回去,“兄弟一场,你收我五百两?这五百两你知道够我花多久了吗?就勾栏瓦舍那样的地方,爷能花半月多!” “我要筹措钱粮送去北域救灾,霍二公子宅心仁厚,不随我一并出些?”白华英靠着窗,坐在璟王的身旁,两人的大衣叠在一处,璟王见她自顾自的与霍燕堂说话,不是很开心了! 她从衣袖子里伸出手,悄悄握住璟王的小指,璟王那脸色登时就好了,连着唇角也往上勾,“霍二公子只作区区守城官,倒是委屈了,不若本王奏请皇兄,给你升一升。” 霍燕堂顿时绿了一张脸,“别别别,我如今乏得很,恨不得马上告老还乡,这升官的事儿,还是留给我大哥哥,尔虞我诈的事,我可吃不消。” 白华英闻言顿时笑了,“霍家大公子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不知过的可好?” 霍燕堂躺在马车里,累了好几日,如今坐没坐相,“三日回门时,我那大哥哥倒是看重的很,叶家嫂嫂是个不错的,入府这才多久,如今府里头瞧着真是顺眼多了,我若是要娶,就娶我嫂嫂那样的,贤惠又漂亮。” 见叶凤姜过得好,她也就略放了些心,“那就好,霍家是书香门第,宰辅之仪,自然是不会差的……” 霍燕堂听着笑得眉不见眼的,“既然觉得霍家好,不如就嫁来霍家如何?” 白华英与璟王要成亲的事情,尚未声张出来,好些人还并不知情。 璟王磨了磨牙,“怎么?霍二公子瞧上了南豫郡主?” 霍燕堂咧嘴笑嘻嘻的道:“不敢不敢,开个玩笑罢了,她这样凶悍的,将来谁娶回去谁成妻管炎,上京这么多美人等着我去照看,我哪里敢放个母老虎在家。” 璟王瞧了眼白华英,不由笑了,“嗯,倒真是个小老虎似的。” 白华英朝霍燕堂踹了一脚,“你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小老虎。” 霍燕堂瞧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哭笑不得,“唉唉唉,不敢不敢,我哪里敢惹你这位姑奶奶。”他坐到白华英身旁,“我瞧着,封家那位二小姐是个顶好的,不如……” “我劝你慎言。这话若是让锦兰听见了,不得脱你一层皮。”那丫头如今对她白家的大哥哥上心的很,只是她大哥哥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要成亲了,总不好我还单着?”霍燕堂坐板正了些,马车一路疾驰进了宫道! “你就不怕娶个母老虎回屋,去不成勾栏瓦舍。”白华英哭笑不得。 “若是娶得锦兰那样的,不去也罢。”霍燕堂瞧着马车停下来了,纵身跳了下去。 璟王下了马,牵出一匹马骑了上去,将白华英一把抱上,朝内宫疾驰而去,霍燕堂扶着一把老腰在后头追,“等等我啊!这两个没良心的!!” 他咬牙切齿的跑,前头的人一个转角就不见了踪迹。 皇宫里的守卫见是白华英与璟王,也就不拦了,两人一路通行无阻的进了宫,宫里的太医见白华英过来了,忙迎了上来,“官家中毒已深,如今怕是……怕是要不行了,太医院已经使尽了法子,医书上也并无记载,不知郡主可有法子……” 太妃见她来了,提着一颗心,“好孩子,你可是来了,今日官家与殿下议完了事,回了寝殿歇下就再没起来,原以为是小憩,谁知道……。” “太妃不必忧心,我先看看。”白华英来到床边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眼与脸色,取了银针,利落的在他十指尖下了针,官家十指的血冒出来乌沉沉的,她又在耳垂边也下了针。 诸位太医面面相觑,“这……这龙体怎能有损啊!” “是啊……”众人原也是想了这个法子的,但如今都不敢动,毕竟好还好,若是不好,可就是轼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璟王扫了眼这群太医,众人顿时不敢作声,只跟在一旁细细瞧着。 白华英针下完后挤了血,又喂了几颗先前制好的药,官家的脸色这才稍好了些,“先前中了毒入了肺腑,如今要根除…怕是不可能了,眼下只能好生将养着。” 太子处理了事务,急急的赶了过来,听了这番话,这才稍下了些心,“父皇这病,有劳郡主费心了。” 白华英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沉静,“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太子扫了眼这群人,抬了抬手,这些个宫婢与太医纷纷退了下去,若大个殿里,只留了太妃、太子与璟王这几个人在。 第468章 皇后婢女杜芝 第468章 皇后婢女杜芝 白华英将银针细擦了擦,望向太子,神色沉重,“论理说,当初我替官家解了毒,若好生调理,必然平安无事,可如今病症却严重了,我挤出来的血尽是乌黑的。” 太子不安的替官家拢了拢衣,“你的意思是……” 璟王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侧殿煮药的炉子上,“是不是这药有问题?” 白华英将药倒了些出来,细闻了闻,又喝了一口,吓得璟王拦都没拦住,“若是有毒伤了你怎么办!” “怪了,这药里也是无毒的。”白华英瞧着这药晃了晃,将一旁未开的药包打开,拔了拔,又闻了闻,没什么大事,她又将药搁了回去。 太妃捏着帕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就怪了,若不是药有问题,难不成是吃食?这些吃食也是试了毒的,也没瞧见哪一盏出了问题。” 白华英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没瞧出些什么来,不由揉着眉心,显得有些疲惫,“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璟王端了盏茶递给她,柔声安慰,“不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兄的身体。” “身体里的毒要清出来,只怕是难了,但也或可一试,只是官家如今身子虚,未必受得住。若这毒的源头不查清楚,只怕会误了大事,官家这身子,经不起反复了。”白华英探了探官家的额头,没发烧,不由松了口气。 太妃砰的一声搁了茶盏,“既如今,那便彻查,将这殿里的物件、人、一并都查上一查,先前是遭遇大变,乱得很,如今也理清了,查得起了!” 外头的人听了里头的动静,纷纷进了内殿,太妃见状叮嘱了贴身的姑姑几句,那姑姑将人置在殿外,一一排查,但查了这么一通,也没个话出来,白华英不由也觉得棘手了。 璟王拿了串十八字的手串拔弄着,白华英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也没瞧见有些什么不一样的,过了近一个时辰,这殿里的人都查了个遍,实在没瞧出些什么来。 外头的天色已经晚了,亥时的梆子刚刚打过,太妃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查出什么来,若那人再度下药,真是防不胜防。” 白华英端了新熬的药来到床边,太子小心翼翼的将官家虚扶了扶,伺候着一道用药。 她忽的细想了想,“若是……若是这些物件没有问题,那么,会不会是有些人身上带了些什么东西,太妃,你再去将伺候的人唤到外头,我要一一查验。” 太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听了这话忙起身去外头安排,没一会儿人就尽数到齐了。 白华英出了寝殿来了外头,外头点着灯盏,灯火通明的,她一眼望过去,人来的倒是齐,细细看看,足有近百个。 她从这些人眼前一一扫过,这些人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瞧完了也没瞧出个什么来,太妃揪着帕子焦急的问,“可瞧出些什么来?” 白华英摇了摇头,“没有,人都在这儿了?” “都在了,不过那些太医不在这里头。”太妃上前拉了她的手进了内殿,眼下天气尚冷,外头风一吹,凉嗖嗖的。 “走,去偏殿瞧瞧太医。”白华英拉了太妃一并去了侧殿,太医们正在翻查医书,见白华英二人过来了,忙站起身。 白华英的视线从一群太医中扫过,最终落在一个戴了香囊的太医身上,不由沉了脸,“这东西是哪来的?” 太医院正有些迷茫,“这……这是内子所绣,不知可是有什么问题?” 白华英一把将那香囊拽下来闻了闻,“夹竹桃香!刘太医堂堂一个大夫,难道不明白,这夹竹桃的香味有毒,若闻之过度,会使人致幻吗!如今公然戴在身边伺候官家,你好大的胆子!” 刘太医瞧着那香囊傻了眼,“这……这怎么可能,我夫人放的分明是松柏子,怎么会是夹竹桃!这……怎么会是夹竹桃?臣……臣实在不知啊,还请太妃请郡主明察。” 白华英将荷包细看了看,搁在桌案上,“刘大人说,这荷包是尊夫人绣的?” “正是,可臣出门明分明记得,这里头的是松柏子,怎么会是夹竹桃……”刘太医瞧着荷包吓得浑身直哆嗦。 “既然出门还是松柏子,想来是在宫里的时候生了变故,刘大人入宫时,可见了些什么人?”夹竹桃上头绣着的是菊,绣工细致。 “这……不,不曾见过。”刘大人跪在地上,头压着地面,浑身发抖。 白华英捏着荷包晃了晃,“刘大人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大人可要明白,由我查出来,可要比大人自个说出来担的罪责要重。” 刘大人缩着身子,慌得不行,“这……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那人,不知是个什么名姓,但她……她那时候勾、勾搭了臣,臣也是……也是一时没忍住。” 白华英顿时皱了眉,太妃挡在她跟前,朝她温声道:“事情既然有了眉目,就由我来审,你下去歇着,这些腌臜的事儿,别污了你的耳了。” 白华英看了看那刘大人,转身回了寝殿。 不多时,刘大人就被绑着过来了,他身上倒是没有伤,只是神色憔悴,见了众人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直磕头,“罪臣一时糊涂,为人利用,罪臣甘愿受罚。” 太妃拂衣坐下,凝着他冷笑,“急什么?等人找出来了,刘大人且先认一认也不迟。” 不多时,大殿外头便押了个人进来,那人衣饰凌乱的被拖了过来,脸上青一块紫了一块儿,带她来的人解释道:“她想逃跑,跑了好长一段路,属下等好容易才将她带了回来。” 太妃凝着她,眯了眯眼,“这是……皇后身旁的杜芝?” 发丝凌乱的人抹了一把脸,站得直了些,冷笑道:“太妃隐居多年,真是难为你,竟还记得奴婢!” 刘太医看清了杜芝的脸,猛的起身,一把揪住她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勾搭的我,是你将我这香囊里的换成了夹竹桃,毒妇,你好狠的心!” 杜芝一把将他推开,厌恶不已,“是又如何?我近不得官家的身,可太医近得了,如今官家中了毒,郡主,你纵然医术再如何了得,有这夹竹桃粉入引,官家也断断好不起来了!他亏欠了皇后娘娘的,就让他到地底下去向娘娘赔!” 刘太医气得不轻,指着杜芝直哆嗦,“你!你这个毒妇!毒妇!” “你情我愿的事,不是吗?那时刘太医可猴急得很,怎么?没人告诉过你宫里的女人碰不得吗?”杜芝被绳子捆着,神色却傲气凛冽,站得笔直。 刘太医将她一巴掌打倒在地,跪在地上缩作一团,“臣也是被人利用,实在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如今官家身体有恙,你就是掉了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如今你说是无心之失?人要如何处置,就交给太子,我也乏了,这摊子烂帐,不想管了。”太妃是念佛的慈悲之人,哪里见得这些腌臜事。 杜芝轻轻一扯,就将身上的绳子扯了下来,她拿了一包药粉猛的洒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狗皇帝,无德无能,如今也该死了!如今你们都聚齐了,谁也别想活着!娘娘!瞧见了吗娘娘,奴婢给您报仇了!” 那粉沫一洒出来,遇见了殿里的明火,砰的一声着了起来,璟王一脚将扑过来的杜芝踹了出去,砰的一声杜芝重重的摔在地上,她艰难的爬起来,神色癫狂,“你们……你们都得死!你们这些欺负了皇后娘娘的,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都得替娘娘陪葬!” 内殿陷入一片火海,太子趁着混乱的当口,将皇帝抱了出来,皇帝被缓了口气,有些吃力的睁开了眼,“咳咳,什么时辰了。” 太子将他安置在殿外亭中的软塌上,皇帝瞧着正殿里冲天的火光,长长的叹了声气。 众人冲进去救火,白华英拉着太妃,在璟王的看护下也跑了出来,后头进去的人将烧了个半死的杜芝拖了出来,杜芝只剩下进的气儿的,如今见官家竟醒了,不由又提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咬牙切齿。 “你……你竟还活着!上天真是不公,你杀了皇后娘娘,如今你竟然还活着!” 官家拿了帕子疲惫的咳了几声,“拖下去,乱棍打死。” 杜芝被人拽着,她面目诡异的冷笑,“娘娘为了官家,掏空了心,可官家呢?为了保全皇位,竟然将皇后娘娘的母家残害至斯!你当日就该想到,你有今日的报应。” “一派胡言!咳咳,拖下去!拖下去。”官家越说越激动,连连摆着手。 杜芝见状嘲讽道:“皇后娘娘常说,官家的子嗣没一个成体统的,就连荣王殿下,也不过是个不敢一博的废物!若非荣王殿下当初三心二心畏首畏尾,如今这天下,早就由荣王殿下做了主了!如今你们……” 前来的下人捂了杜芝的嘴,将她强行拖了下去。 皇帝一时受不住,猛的又咳了一通,那血都咳了出来,他捏着帕子,重重的呼了声气,“都是孽缘,孽缘呐,咳。” 太子端了茶递给官家,“荣弟虽是放纵了些,可到底皇后才是主谋,儿臣……想替荣弟求个情,无论如何,还请父皇高抬贵手,饶荣弟这一回,他是个最没心眼的……” 官家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荣王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他何尝不知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如今朕这身子时日不多了,前朝之事,就由你去处置。” 太子得了旨意,暗自松了口气,将官家安置了,又寻白华英讨要了几副药,急急忙忙的便又去处理政务了。 第469章 白府上门求情 第469章 白府上门求情 夜色沉沉,白华英在回府的时候,倚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璟王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怀里,生怕磕了她。 待马车到了靖安伯府时,白华英还没醒,他不忍叫她,就一直这么任她靠在怀里,直到那马车外头传来两声响动,“王爷,大公子来了。” 璟王挑开车帘子,就瞧见白敬辰拿了个斗篷站在马车边,神色冷冷清清,“王爷与舍妹尚未婚配,孤男寡女还是注意着些为好。下官前来接妹妹回府。” 到底是他一手带到大的妹妹,如今见她倚在别的男人怀里,还是个未成亲的,心里怎能不火! 璟王小心翼翼的将白华英交了出去,谁料白华英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大婚之事,已经提上日程了,大舅哥放心。” 白敬辰瞧着白华英熟睡了,又不忍叫醒她,只得将斗篷披在她身上,由着璟王抱了她回了伯爵府,他自个在身后跟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璟王见他防贼似的防着自个,一时哭笑不得,到底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他将白华英搁在软塌上,翠青忙替白华英洗漱了一番,伺候着她歇下了。 白敬辰防备的瞧了半响,见他没有逾矩的地方,脸色这才好了些,“王爷请随我出来。” 璟王同他一并走了出去,他站在不远得的亭子里,背着手,身形削瘦单薄,先前的病气一直未消散,加之这些日子又掌管刑狱,整个人一时有些阴挚。 “近来,下官在牢房审案子,听闻了些不同寻常的事,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璟王拂衣坐下,月光照在地上,泛起些微的白。“听一听,倒也无妨。” “王爷待封家那位嫡女情谊深厚,将其棺椁入敛皇家,乃是情深义重之事,下官敬佩,但,华英是下官的亲妹妹,下官将她一手带大,如今她虽瞧着是个聪慧伶俐的,但性子执拗,你若放不下那位封家嫡女,又来纳了我这妹妹……未免对她不公。”这人若作自家妹夫,他自然觉得什么都好,可若是作妹夫了,那又不一样了。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目光沉了沉,“往事已了,生人当往前看,白小姐聪慧伶俐,往后若入了王府,自当由她当家做主主持中馈。大舅哥不必担忧。” 白敬辰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我这妹妹的心思细,眼里揉不得沙子。” “本王府中虽供奉亡妻,却并未有妾室侧房,如今没有的,往后也不会有。”璟王晓得他是个心疼妹妹的,所以多了些宽容。 “母亲早去,妹妹是下官一手带大的,还望王爷多担待。”白敬辰将心里话都说了,与璟王的隔阂也就少了。 “亏得大舅哥这些年悉心照看,本王在此谢过。”璟王朝白敬辰微微作揖,白敬辰忙回了礼,二人相视一笑,气氛一时也融洽了许多。 在白华英睡一顿觉的功夫,这两个男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因着睡得晚,白华英起得也就晚些,等她醒来时,翠青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小声道:“小姐,白家老太太来了,这会子正同咱们老太太哭诉呢,都哭了一早上了,嚷嚷着要见你,老太太忧心你没歇息好,所以没让奴婢们扰你。” 白华英接过帕子抹了把脸,秀心见状鄙夷道,“出事到今日,也有好些天了,想来她也是找遍了人,实在没法子才来拉这个脸。” 梳洗完,白华英又用了些膳,天色已然就到了正午了,白华英这才去了大厅。 大厅里白家老太太泪盈盈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那不成气的孩子!一时犯了糊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官家那儿也没个消息,这可怎么是好啊,我这一大家子的人可都指着他,可怜我命苦,比不得老姐姐有这样好运气……” 白家老太太憔悴了许多,昔日里花白的发如今又白了一大半,脸上的褶子也比先前的多了好些,连那脂粉都盖不住了! 她这模样同靖安伯老夫人比起来,真是一个谪仙一般素雅高贵,一个仿若烟粉地里头出来的,俗气至极。 老太太被她拽着,有些厌烦,将她略扶了扶,“这桩事,我靖安伯府爱莫能助,你既身子不好,就该回府歇着,敏环,送白家老太太回去。” 白家老太太见状急眼了,帕子擦着泪,擦掉了好些脂粉,“先前之事,原是老身一时糊涂,若是要担错处,就由我一个人担着,只求老姐姐念在亲家一场的情份上,救救白家!敬言也还是个孩子啊……” “我与你白家,如今早没什么干系。”老太太不想管这档子事,若非是白家老太太在外头寻歹毒觅活的要进府来一叙,她是怎么都不会搭理的! 这样大的一桩事,事关谋逆,谁敢作保! “老姐姐!我给你跪下了,只求你发发慈悲心……”白家老太太是个脸皮厚的,这些个面子上的东西,事已至此,她早不在意了。 眼看白家老太太就要跪下去,白华英几步走了过来,“我外祖母年岁大了,身体不好,老太太这是做什么!翠青,还不快将老太太扶起来。” 白家老太太见她来了,顿时扑了过来,“好孩子,你父亲与哥哥尚在牢中,这究竟是怎么个章程也没下来,你父亲你是知道的,他胆儿小,哪里敢伙同勇安侯他们做出此等谋逆之事来,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总不好见死不救啊。” 白华英一把将人稳住,扶着坐下,“祖母言重了,我与哥哥都是离了府的,府里事如何,与我们一概不相关。” “你这孩子,如今怎么还在说气话?你在白家的那些日子,我们看顾着你平安长大,也是废了心力的,此事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小,你与璟王又……又要议亲了,这……这原是好事,好孩子,你帮帮忙,救救他们,啊。” 白家老太太年岁大了,睁着一双眼,满怀希冀的瞧着她,“你三妹妹的事,我与柳氏也商议好了,若不是芹小娘这个不成器的在背后唆摆,她也不会嫁去勇安侯府,走上这么一条路。” 白华英算是听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要将她那好侄女芹小娘给推出去挡刀!当初疼的时候疼爱得很,如今一旦涉及了利益,真是说推就推了。 “我人微言轻,这些事情哪里做得了主,祖母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还有事,祖父先回去。”这桩子事,眼下并不好管,缓一缓,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白家老太太见状急得跪了下去,“好孩子,先前在府里,祖母是疏忽了你了,如今你有怨气,祖母也不怨你,可……可那是你父亲,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祖母给你磕头,给你赔罪!” 白华英被白家老太太胡搅蛮缠着,正欲发声,白敬辰将她一把护在身后,目光凛冽,“祖母可知,谋逆一事若属实,是要诛连三族的!” 白老太太怔了怔,又哭天抢地的,“哎呦,我的辰哥儿啊,你可算是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我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 白敬辰见她身子一滑又要跪下去,一伸手就将她提了起来,“祖母若是觉得下跪可以解决此事,不如去宫门口跪着,跪在这儿,并无用处。” 老太太愣了愣,膝盖转了个弯儿,又站直了些,抹着泪哭哭啼啼的,“好哥儿,你也是在祖母跟前养过的,你父亲待你也是用了心的,你不瞧僧面,你也瞧瞧佛面,你父亲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他不容易,如今在大狱里头,是个什么情形,不还是你说了算吗?” “祖母多虑了,我不过区区小官,说不上什么话。若没有旁的事,祖母请回。”白敬辰扶着白华英坐下,瞧着泼妇一般的白家老太太,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厌恶。 “这……你如今士途正顺,若当真有个谋逆的父亲,于你也不好,再者说了,这事儿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人只是暂时关在牢里,好哥儿,你……你可真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不替白家想想,也该替自己的前程想一想。”白家老太太见她们这模样,心里头慌得厉害。 白敬辰沉着脸,没说话,白家老太太抽抽噎噎的,“如今若再出个什么事,到时候整个=白家的可就只能去死了,玉如、玉松、言哥儿,这些可都是好孩子啊!” 白华英捧着茶喝了一口,“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先前的那些大人里,不少都被抄了家,却独独留了白家,想来案子还没有下来,祖母还是回府等着消息。若再四处奔走说情,只怕官家一时怒气上来论了罪,谁也护不住。” 白家老太太顿时来了些希望,“这……这是什么话。” 白敬辰拿了个果子剥了递给老太太,这恭敬孝顺的样子,看得白家老太太眼热得很。 “眼下诸事待定,上京还乱着,祖母就不要再来添把火了,刑部如今处事有章,若无冤情,断不会污蔑了白大人,祖母不如回去等着消息。”白敬辰又掰了一半给白华英。 白家老太太闻言心里生出一丝希冀,“那……那我且回去再等等消息,辰哥儿,这可是你亲生的父亲,你可万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470章 玉松至伯爵府 第470章 玉松至伯爵府 白敬辰垂眸瞧着手中的茶盏,“此事难免要费些关系……” “不妨事,不妨事,短缺了多少,你只管与我说,到时候就算是卖房卖地,我也定会将银子悉数凑齐。”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我母亲那些嫁妆,还有好些不知怎么的,总清不着数,不知祖母知道不知道这档子事儿。”白华英吹了吹茶盏,上头泛着些微的涟漪。 老太太愣了愣,想起那些富贵的物件儿来,当初要还给这死丫头的时候,她是私瞒下了些,原以为是没个帐目了,没成想她竟然还留了一手!! “这……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回头我就去找找,若有要紧的东西,马上差人送过来。” “那就有劳祖母了。那些个东西,我可都记着数,前儿个外祖母还问起我母亲的嫁妆,那双龙凤的玉镯子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一处呢。”白华英悄悄扫量了眼白家老太太,应当是病了,嘴发白,也不知她这身子骨再这么闹腾,不知能活多久。 “不劳烦不劳烦,只是这……你父亲与哥哥的事,你们也多上些心,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这打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 白华英差人将老太太送出去,这白家老太太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待出了靖安伯府回了马车,忍不住呸了一声,朝身旁的管事咬牙切齿,“你瞧瞧你瞧瞧,如今这辰哥儿真是作了官了,翅膀硬了,先前在白家的时候病病歪歪,唯唯诺诺的,可比如今要像个样子!” 嬷嬷在一旁替老太太捏着腿,“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主君这事。” “唉,若不是为着他的事,就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还能去卖了这个脸不成!你是没同我一进去瞧瞧,真是一副市侩的嘴脸,如今在我跟前也摆起谱来了,若不是主君不争气,连带着敬言也是个不争气的,何至于此!早知道芹小娘是个这么不会教孩子的,我就该将两个孩子放在我自个膝下将养着!” 管事嬷嬷不由安抚道:“可不是,那芹小娘也太纵着了,老太太您可不一样,您生养的主君可是中了榜作了大官儿的,哎呦,老太太宽心,这些孩子纵然不顾着主君,也该顾着自个的名声,这些日子,老太太来得勤快些就是了。” 白家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也只能如此了!秋兰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你多送些银子去牢里打点打点,她身子弱,哪里吃得那样的苦,另外也知会她一声,那腹中的孽障赶紧打了,千万别留着,旁的,我来替她想法子。” 嬷嬷见她这样护着三姑娘,不由眼眶红了红,“是,三姑娘到底是幸运的,还有老太太这样疼着她。” “至于她那个不成器的母亲,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怨不得我了,你寻个由头告诉她,若她不背下这罪责,背罪责的就是她那一双儿女!”白家老太太朝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顿时会意,“如此,倒也是个法子,若真要等到官家问审了,只怕到时候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了……。” 马车穿过人群,摇摇晃晃的回了白府,白府里头柳氏正哄着白玉松,“松哥儿乖,这个时节,就不要出府了,待过些日子,太平了些,母亲再陪你一道去,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去找大姐姐!我要去伯爵府找大哥哥大姐姐玩儿!!”白玉松挣扎着想往外跑,又被府里的家丁一把拦了下来。 老太太瞧着沉了一张脸,“闹腾什么!你同你大哥哥在一起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同你大哥哥学一学!他如今可是在刑部做了官儿了,你再瞧瞧你!” 白玉松被说得红了眼,委屈不已,“我就要找大哥哥!当初要不是你把大哥哥赶走了……” 柳氏忙捂着他的嘴,“傻孩子,可不兴胡说。” “唔唔唔唔……”白玉松挣扎着。 老太太瞧了他就心烦,但万一那两个出了事,这可就是府里的独苗苗了,只得耐着性子。 “行了,小孩子知道些什么?这些日子不去私塾了,就在府里头好生呆着念念书,别成日里跟个野孩子似的,就知道往外跑,也学学你那大哥哥,将来给白家争些脸面回来!” 白玉松拉开柳氏的手,大喊道:“我要去找大哥哥大姐姐玩,我不要呆在府里!放我出去。” 老太太目光转了转,柳氏扶着她坐到主位上,她拉着柳氏道:“这几日,你让玉松带些顶好的东西,给辰哥儿他们送过去,他们历来最疼爱这小子,若有他出面,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氏心里一时摇摆不定,“咱们府里的事,我也与父亲写了信了,父亲说此事官家自家定夺,让咱们府上的不要去添事,这……若是让玉松去,会不会不大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玉松这孩子瞧着是个机灵的,若去哄一哄他们,他们定会想法子!对了,你去,将库房里的东西清一清,有哪些是那短命鬼的嫁妆,一并提出来,让玉松带过去。”老太太如今实在是没法子,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柳氏只得去照着办,玉松一听说能去伯爵府了,一阵风似的就出了门,一会儿就没影了,拦都拦不住。 上京经历了一回宫变,但过了一段日子,又恢复如常了,那些刀光剑影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似的,白玉松在街上挑买着东西,他要买些他大姐姐爱吃的过去! 殊不知,就在他买东西的当口,白华英与他擦身而过,去了首辅府里。 首辅府里头大婚的物件还没扯下来,如今依旧喜气洋洋的,她进门时,遇见了霍家大公子,见他手里提着个食盒子,不由笑道:“霍大公子这是打哪儿回来?” 霍大公子生向俊雅,一袭青衣绿如松柏般板正,见了白华英,朝她笑了笑,“路过点心铺子,带了些夫人爱吃的点心回来,她初入府,还有好些事不适应,烦请郡主来府上多帮着照看一二,替她解解闷。” 白华英见他待叶凤姜这样好,不由放了心,“有你这个夫婿疼爱,哪里就不适应了。” “郡主莫要打趣……”霍大公子脸色微红,他如今二十有四了,比叶家女要大上许多,但成亲还是头一回,不免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呦,贵人今天怎么过来了?唉,你不是医术了得吗?你给我大哥开些药,保管他三年抱两的最好。”霍燕堂见了白华英,一路跑着过来了,手正欲搭在白华英的肩膀上,被霍大公子扯开了。 “不得无礼。” 霍燕堂咧嘴笑,“唉,我与郡主都这般相熟了,这有什么礼不礼的……” “郡主请。”霍大公子瞧着这个二弟很是头疼,只得将白华英请去内院。 叶凤姜听说她来了,一路小跑着过来,见了白华英急走了过来,一个踉跄险些摔着,霍大公子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温柔得令人心动。“夫人当心些。” 他将果子点心递给叶凤姜的侍女,与白华英道了别,拽着霍燕堂这个纨绔就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白华英拉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担忧,“你在霍家这些日子,过的好吗?还习惯吗?” 叶凤姜拉着她进了内院,眼眶微红,“霍大公子他……他待我很好,嫁给他,我不悔,我在霍府里,婆母待我也好,又没有妯娌干系,日子倒是不错的。” 白华英这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看霍大公子待你是不错,如今朝中多事得很,还有这功夫来替你买点心果子呢,真是不错。” 叶凤姜扫了眼四处,见没有旁人,不由拉了白华英的手,小声道:“我前段时间回门,瞧见……瞧见他在酒庄子里喝得烂醉,我与他终究是没有缘份,可人到底是要往前走的,你若得了空,就去劝一劝。” 白华英心下微动了动,郑元风那时候其实挺后悔的,但事已至此,错过了的,终究是错过了。 “他不是要去边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连白华英都不知道! “这……这就不知道了,我嫁入霍家,他待我一心一意,我自也不能负了他。”叶凤姜垂眸,拔弄着手中的茶碗盖子。 “我明白,回去我就去瞧瞧。”白华英拍了拍他的手,安慰着。 “往后他若过得好,你就不要告诉我了,若过得不好……更不必告诉我了。过去的事情,不该回头。”当初霍大公子与郑元风是碰了面的,霍大公子愿意拱手时,郑元风却因家中而束了手脚,最终只能毁恨度日。 白华英怔了怔,过去的事,真的……不该回头么?如今无论前程往事如何,事情都有了一个了结了,想来,处置勇安侯府一应事务的旨意也该下来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来瞧瞧,,我这院里有一处樱树,开了春就要开花了,到时候咱们摘了花入酒,埋进树底下。”叶凤姜性子比先前在叶府的时候要开朗了许多。 白华英瞧着她这甜蜜蜜的笑,放了心,在霍家久坐了会,又叙了些姑娘家的寻常事才出府。 第471章 封父的体已钱 第471章 封父的体已钱 璟王这会子还在与太子处理政务,白华英便去了郑家,但郑家的人回了话,说郑元风已经连夜走了。 白华英只得转道去了封家,封锦兰正陪着封母在绣花,那一方帕子,被她绣得歪歪扭扭的,封母在一旁念叨着,“你瞧瞧你这梅花枝子,绣得跟鸡爪子似的,你姐姐当年的绣品可是顶好的,你也该好生学一学才是。” 封锦兰瞥了瞥嘴,“姐姐是何等的才干,我可比不得……” 白华英在外头听了,笑着进了屋,“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情,锦兰妹妹的长处不在这儿,前些日子妹妹还与我玩笑说要仗剑走天涯,做个侠女呢。” 封母见她来了,搁了手中的绣品起身迎她,“怎么这会子才来,你爱吃的牛乳酥给你热了好几回了,你要再不来,只怕要热坏了。”这个她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她的宝贝! 先前的封母不信神佛,可如今却感谢神佛,将这个女儿重新送回了自己的身边! “方才去瞧了瞧二妹妹,来得晚了,不若这样,我为义母绣件新衣裳,开了春就能穿上,权当是向义母赔罪了,好不好?”她挽着封母的手,笑得温婉明亮。 封母拉了她的手坐下,“你的绣工自是好的,比不得你这个锦兰妹妹,如今一双漂亮的手,绣出来的东西,瞧着同鸡爪子似的,你回头也教一教她,别到时候要成亲了,连件嫁衣都绣不出来。” 封锦兰小脸微红,“大哥哥都没成亲,我才不要嫁人呢!就算是要嫁,也向等大哥哥娶了好嫂子陪着母亲了,我才嫁。” 封母恨铁不成钢,“满上京的男儿,你是一个都没挑上,也不知你要嫁个什么样的!再这么耽搁下去,你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白华英拿过封锦兰的绣品细瞧了瞧,“义母别急,姻缘自有天定,若时候到了,到时候怕是还要赶在大哥哥前头呢。” 封母这才稍宽慰了些,“还前头,如今还不知道要到个什么前头……。” 她默了片刻,望向白华英,沉声道:“午间的时候,宫里下了旨,勇安侯府谋逆,主事的几个,三日后斩首示众,至于旁的人,相不相干的,一并移交大理寺彻查。” 她拍了拍白华英的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封锦兰咬着牙道:“真是爽快,当初他们作了这么多的孽,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大姐姐在九泉之下,想来也该安息了。”她悄看了眼白华英,见她神色如常,想来曾经的往事,在她的心里,都已经释怀过去了。 “是啊,该安息了,人过日子,总得往前看不是,若总抓着先前的事情不放,为难的终归还是自己。”她拿了针线,要给封锦兰绣的帕子添几针,封锦兰一把抢了过去。 “这……这我自己绣就成了,我就是绣着玩的,姐姐还是给母亲添几针。” 封锦兰的这点子小心思,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也不去戳破,“当初你绣给我的那个荷包,可不是这样的。” “那……那是我请人送的,我怕绣得不好,戴出去了,惹人笑话。”本来是送给白敬辰的,谁料白华英误会了,送给了霍燕堂!真是好大一个误会!如今她瞧了霍家哥儿,心里还膈应! “好好好,那你这绣工可要好好的提一提了。”白华英拿了封母绣的瞧了瞧,“这花开并蒂真是漂亮,瞧着栩栩如生的。” 封母笑道:“自古这盖头,就该由家中长亲来绣,璟王是个好孩子,有他处处护着你,我也宽了心了,你是不知道,前儿个他来了一趟,同我们商议了你们的婚事,我就知道,这帕子我是要着手绣起来了。” 封锦兰穿着一身明艳的衣裳,红如火一般的,“姐姐还不知道,那时候父亲母亲其实是反对的,但是璟王可说了,我顾璟云此生,只娶她一个,后院干净,府中诸事一应她说了算,往后若有错处,定也是我顾璟云的错,我如今一把年纪才得了这么个爱妻,往后定当百倍疼爱,必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她学着璟王的样子,在厅里指着天学了一通,逗得封母笑意连连。 “姐夫还说了,璟王府离咱们这封家、离靖安伯爵府,隔得都近,姐姐想住儿,姐夫就陪着姐姐住哪儿,这么算起来,姐姐在这上京,可就有好几个家了。” 封母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隔得近些,往后你若有了身孕,凡事也有个照应。” 白华英心里暖暖的,倚着封母嗔笑道:“亲还未成呢,义母怎么想的这样长远了。” 从当初璟王不顾一切将她的棺椁抬出勇安侯府,替她要一个公道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往后,怕是要栽在这人手里了。 “母亲想的可不仅是这儿,她连她曾孙子的衣裳都快备好了呢。”封锦兰忍不住笑。 父母之爱子女,当真是为其计之深远。 母女三个聊了好一会儿,外头的丫鬟进来通传,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白华英挽着封母来了膳厅,膳厅里封父与封家哥哥正商议着什么,见白华英来了,封父笑意愈发的深了,“得空了,就多回来陪陪你义母。” “是,义母的身子如今好了许多了,往后再仔细调养着就是了。”白华英这些日子在封母用的药上费了不少的心思,如今连癔症也好了大半了,只是一到了夜里,总会下意识里找孩子。 “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定会保重自己,你们几个孩子,如今也没一个省心的,眼看着锦明也要成亲了,可城哥儿和兰姐还没个着落!”封母瞧了瞧这两个一大一小的,真是恨铁不成钢。 白华英笑道:“姻缘自有天定,义母可急不来。” 外头的人只当封母是疯疯癫癫的了,竟然管白华英偶尔唤作封锦明,但封家几个正主儿却心下十分了然,对白华英的宠爱一如对封锦明那般的多,甚至更甚。 白华英用着饭,封父坐在她身旁夹菜,没一会儿,她那菜碟子里就堆得满满的,小山一般的高!都是昔日里封锦明爱吃的,曾经封锦明以为父亲是极严厉的,可如今才知道,他对自己其实是最上心的。 “瘦了,多吃些。”父爱如山,山不语,却沉重! 白华英将封父夹的菜吃了个干净,封温城瞧着这个妹妹,默了半响,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叮嘱道:“不许挑食,荤菜素菜都要吃些才好。” 这话说得温脉,像极了当初她还在封家,还是封锦明的时候。 “好……”白华英皱着眉吃素菜。 封父见了,朝封温城轻斥道:“如今你妹妹瘦了,要多吃些肉补一补,你总劝着她吃素作什么,丫头,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为难。” 先前他对嫡长女过于严厉了,如今她重回了自己的身边,封父恨不得将先前的爱都一并补给她,连着说话都温柔了几分。 白华英瞧着这阵仗就知道,封母是将她的事情告诉父亲她们了,好在是嫡亲的,断也不会害了她去,所以她也就不做计较了。 “父亲说的是。”封温城又朝白华英堆得小山一样的盘子里添了个猪蹄儿,猪蹄子在山顶上摇摇晃晃的,白华英只得抱了个猪蹄子啃。 好不容易用了一顿撑得快走不动道的饭! 封父搁了筷子起身,朝白华英柔声道:“丫头,你随我来书房一趟。” 白华英忙起身跟了上去,待去了书房,封父拿了箱子出来,重重的搁在桌案上,那箱子干净得很,一个就是常摸着的,白华英眨了眨眼,“这不是……父亲的……” “是,这些年,背着你母亲,攒下了些体已钱。不过那些年你在府中打理得极好,为父诸事顺遂,也没有用的地方,收到如今,也有不少了,当年原是要给你作嫁妆的。” 白华英瞧着气质儒雅的父样,忍不住笑了,“父亲攒的这些体已钱,母亲知道吗?” 封父瞪了她一眼,严肃得很,“这样的事,怎能让她知道!当初你嫁入勇安侯府,我是一万个不愿意,怕你在府里不好过,所以没让你带过去,原是想着他日你若有了难处,这笔银钱再拿出来。” 这是父女二人头一次这样深刻而认真的谈起以前的事情。 “当初……是女儿固执已见,识人不清,害了自己,也累了封家……”她提及往事,自责不已,低了头。 封父捏了捏她的脸,“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儿,往事过了就过了,不打紧,好在如今你要嫁入璟王府,璟王这个人,为父细细瞧过了,待你一片深情,是个稳妥的,当初他去抢棺椁为你讨要公道时,为父还感概你二人有缘无份,如今续了缘份,亦是好事。” 白华英眼底淌着泪,他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这是田庄铺子,这是银票,我这些年私攒了三百万两,你与妹妹一人一百万,剩的一百万,待城哥儿娶了亲,再给儿媳留着傍身,也算是有个倚仗。” 封父将里头的东西搬了出来,说是一人一份,但白华英的那一份,却是最多最好的。 第472章 世间得意事 第472章 世间得意事 白华英将自己这高高的一份银钱推了回去,“这是你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女儿不孝,未能照看在身旁,怎能再收这些!” 封父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正因为你是嫁入王府,往后的开支用处自然也多,这些是一早就给你们三兄妹备下的,好孩子,先前……为父待你严厉了些,却也是真的盼着你好,你……莫要怨为父。” 白华英泪盈盈的,眼底却笑了,“女儿只是愧疚,未在父亲跟前尽孝。” “傻孩子,收着,你母亲近来总说做梦,梦见我藏了体已钱,她若是发现了,到时候还不得翻了封家的天去。”封父将东西收进一个餐食里,塞给她。 “就说是赐你的吃食,带回府去,添进你的嫁妆里头,你母亲晚些时候还会再清点一份出来给你备上。”他不由白华英分说,拍着她的手,“为父老了,如今只盼着孩子们好好的。” “女儿……深谢父亲。”白华英接了东西,跪在地上,朝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得父至此,原是她的福气。 封父将她扶起来,抬了抬手,“上京现下还不太平,你早些回去,若得空了,就常回家来。” “好。”白华英提着沉甸甸的盒子,出了书房。 书房外头,封温城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温声问道:“这是要去伯爵府了?” “是,近来上京政务繁忙,哥哥怎么有空在府里?”白华英提着盒子同他一道走。 “是事务繁忙了些,用了膳就要去忙了,恰巧要路过伯爵府,我送你回去。”封温城陪着她出了封家的门,外头早早的备下了马车。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正欲走时,封锦兰从外头跑了过来,“姐姐,新做好的玉芙糕,母亲托我给伯爵府老太太一并带些过去尝尝。” 翠青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笑道:“夫人真是有心了,咱们府里老太太不爱吃旁的,就好这一口,奴婢拿回去马上就给老太太送过去。” 白华英朝封锦兰叮嘱道:“夜里义母身旁不要离人,若夜里有癔症,你定要守在旁边,我开的药给她喂下去,她睡下就好了。想来如今症状好了不少,不会持续太久。这些日子外祖母身子不好,我也得陪在身旁,封家……就有劳你了。” 封锦兰笑得大大咧咧的,“姐姐放心,我会照看好母亲的,你放心去。” 马车缓缓的朝靖安伯爵府使去,马车里一片寂静,白华捧着食盒,心里琢磨着,“大哥哥岁数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娶位贤妻回来。” 封温城忽的笑了,“先前有些事不知道,所以唐突了妹妹,你这丫头,当时也不寻我说清楚,闹了好大的笑话!如今想想,都觉得羞愧!” 封温城说着又捏上了她的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当时事出从急,也是没法子,不过,你这个样子,若真见了心仪的姑娘,只怕也将人吓跑了,你要是像如今这样多笑一笑,喜欢的姑娘不得手到擒来。” “待朝事平稳了些再说。”封温城一心只读圣贤书,若不是白华英打了这么一岔子,开了个假窍,只怕还是个木头。 “那,我给哥哥物色物色,若有好人家的姑娘,保不齐也能成了哥哥这一段姻缘呢。”白华英同他说了些玩笑,两人这才亲近了些。 “你啊,人还没嫁,倒寻起我的笑话来了。”他戳了戳白华英的小脑袋,满眼疼爱。 马车停在靖安伯爵府,白华英笑盈盈的下了马车,老太太早早打发了敏环在外头侯着了,见她回来了,取了披风给她披上,“怎的才回来,老太太非要等着小姐回来了才肯用膳呢。” 白华英暗自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深吸了一口气,她还能再吃些,嗯! “可做了外祖母爱吃的?” 繁环替她系了风带子,附和道:“依着小姐的吩咐,每日都做了温补的药膳,清淡香糯,老太太爱吃呢。” 白华英一路进了内院,来到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正坐在桌前,看着帐本,见白华英来了,将东西搁在一旁,“呦,这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外祖母鼻子可真灵,你瞧,玉芙糕。”白华英将玉芙糕拿了出来,老太太尝了两口,笑道:“封家那孩子有心了,敏环,你去吩咐后厨的,做道佛跳墙,明儿用膳的时候送过去。” 这两家子人真是,你来我往的,一顿饭的事儿,菜还要送来送去的! 白华英见状哭笑不得,“如今外祖父为着朝中事奔忙,外祖母若闲着无事,不若明日随我一道去封家瞧瞧,锦兰那丫头可想你了呢。” “也好,有日子没瞧见那毛丫头了。”老太太用着膳,朝白华英添了几筷子菜,白华英将满到喉咙里的菜生生咽了下去。 祖孙二人用着膳,白敬辰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回来,朝敏环抬了抬手,“多备个碗筷来。” 敏环端了碗筷来,替他盛了一碗饭,他端着碗扒了几口饭,老太太瞧着心疼不已,“唉呦,怎么急成这个样子,慢着些,别噎着。” “多谢祖母。”白敬辰又就了口汤,这才缓了些。 白华英又让敏环续了一碗,狐疑道:“哥哥是没用饭吗?怎么饿成这个样子?”朝务再怎么繁忙,若到了时辰了,也会有饭食的。 “在刑部,一直忙着,没功夫出来,近来好些世家都被问了罪,查抄了不少,朝中大臣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用饭的空闲。”白敬辰是个性子执拗的,读书时用心读书,如今上了朝,在朝中也是一心一意的做事,从他手里出来的案子,多是清清楚楚的。 “哥哥受累了。白家那边……如今可查了?”白华英夹了几筷子菜搁进他碗里。 “白家的事,可大可小,再晾一晾,不急。“”白敬辰用了饭,擦了擦唇,转身就要走,“我还有事务要出去一趟,你们早些歇息,今日若晚了,就不回来了。” 白敬辰接过敏环手中的斗篷披上,转身出了门,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太太瞧着忧心不已,“怎么如今做了官儿了,连一日三餐都赶不上了,你也去知会一声,让身边的人好生伺候着,可别事办好了,人累着了。” “好,晚些我吩咐人做药膳给哥哥送过去。”如今的靖安伯爵府里头没了白家那么多事,白华英难得舒坦自在了些日子。 老太太搭了她的手,回了屋里,“敏环,你去小厨房里拿了饭食,给老头子也送一份过去,他一把年纪了,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也不知上京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稳当下来。” “朝中能人辈出,今年出了这样大的事,听说春闱也要提前了,您不必担心。”伺候着老太太歇下,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见老太太歇下了,白华英才回自个的院里。 忙碌了一天,她梳洗了一番,瞧着封家父亲给她的东西,细瞧了片刻,将这盒子细细收了起来,到时候……一并添了给锦兰做嫁妆也好。 白华英正欲睡下,就瞧见窗边一阵响动,她只得披了衣起身,窗户一开,那人就撑着窗户跳进了屋里,“今日乏了?” “我身娇体弱,比不得王爷,忙了一整日,还有空来做梁上君子。”白华英端出给他温着的汤。 “还是夫人做的药膳最香,那宫里头的饭菜吃着,总是少些什么。”璟王接过她手里的汤碗,并着桌案上的玉芙糕略吃了些。 “官家的身体可还好?”她倒了盏水搁在璟王的手边。 璟王顿了顿,“身体大不如前了,如今吃着药,但许多时候都是昏睡,朝中如今由太子监国,皇兄的意思,怕是要择日退位。但眼下太子在朝中基业未稳,纵是要退,也要等春闱之后,新的官员入朝了再从长计。” 白华英微微颌首,“熬过春闱,倒是不成问题。” 璟王搁了碗,忽的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当日,本王本有机会借皇后之手坐收渔翁之利。” “但王爷没有这样做,不是吗?”白华英垂眸轻笑, “是,本王不屑如此,只是你往后也做不成皇后了。”璟王把玩着她的指,与她十指相缠。 “当皇后未必就是得意事。”她瞧着这只布满了厚茧的手,宽厚又踏实。 “哦?那什么才是得意事?” 白华英抬头瞧他,眼里春光明媚,“譬如说,做璟王府里唯一的璟王妃。” 璟王头一回听这样的情话,耳根子顿时红了红,他整个人都飘了,连什么时候出的府都不知道,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看得暮成直摇头,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王爷也有今天,真是可喜可贺! 第473章 白玉松失踪 第473章 白玉松失踪 次日大清早的,白家老太太又过来了,她四处张望了几眼,狐疑的望向白华英,“松哥儿这孩子哪去了?怎么不出来?” 白华英也懵了,“松哥儿不是在白家?怎么会来这儿。” 老太太一听顿时知道坏了事了,拍着大腿气道:“昨日下午,松哥儿说要来寻你,你也知道,他与你最是亲近的,在府里闹着要来,我们也不好拦他,就让他来了,昨儿也没个消息,原以为是在伯爵府里歇下了,怎么,昨日他没来府里不成?” 白华英望向敏环,“你问问门口的守卫,玉松来过没有。” 敏环急匆匆的就跑了去问,只是问了一圈,都没瞧见。 白家老太太顿时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板儿直哭,“哎呦,我可怜的松哥儿,如今府上留下的可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他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 老太太见了这破妇样子就头疼,若不是她家闺女铁了心的要嫁白家,当初她也是一万个不乐意!“眼下差人去找,才是最要紧的,哭哭啼啼的能顶什么用?敏环,你带了府里的人快去,沿街都找找。” 白华英捏着帕子有些急,“松哥儿不是个不懂事的,他若是来找我,定然就会来找我,眼下隔了一夜了还没过来,怕是出了旁的事了,祖母,你在这儿陪着白家老太太,我先去找人。眼好下上京不太平,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提着一颗心安抚道:“你多带些人去找。” “好。”白华英领了府中的护卫,转身急匆匆的去寻人,外头即将年关了,人来人往的,瞧着好不热闹,白华英绕了好些地方,也没找着人。 就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转到了勇安侯府的门口,她不由怔了怔,勇安侯府!这上京有几个人是同她有仇的,要绑走玉松不可! 白华英默了片刻,打算去牢里寻人一探究竟,谁料转身遇上了璟王的马车,“上车。” 白华英见状只得提了裙摆上了马车,“王爷,玉松不见了,昨儿夜里出来寻我,就再没回府,我怀疑是勇安侯府剩下的余孽……” “若是他们绑了人,定会知会你,不如先回伯爵府等等消息。”璟王握着她的手,却察觉她的手在发抖。 白华英喃道:“我这些年在白家过的并不好,但玉松是个好孩子,他若是有什么要紧的好的,都会给我送过去,他还只是个孩子,若赵斯年当真对一个孩子动手,那斩首都是便宜了他!” 她咬着牙,目光沉沉。 “暮成,你知会有司衙门与京兆府,并调巡防营的人留意留意,查一查可有白玉松的行迹。”璟王将上京的人都调了过去,白华英这才松泛了些。 众人急匆匆的回了伯爵府,府里白家老太太还在哭,见她回来了,忙往她身后张望,“松哥儿呢?他跟着一道回来了没有?” 白华英扶着她坐下,摇了摇头,“此事事出从急,不过王爷也调了不少人去找了,对了可有人送什么东西过来的?” “不曾瞧见过,小姐,这是怎么了?”敏环给老太太新泡了盏茶。 “没什么,你们在府里呆着,不要走动,若有旁的消息,立马报给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白华英系了斗篷,看了眼璟王,二人一并出了伯爵府。 白华英挑开帘子,四处瞧了瞧,“你说,松哥儿究竟会在哪里!” 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一只箭稳稳的钉在马车的车橼上,暮成将那支箭扯了下来,细瞧了瞧,递给璟王。“王爷,如今人多,那人一晃眼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无妨。”璟王将信递给白华英,白华英急匆匆的打开瞧了一眼,上头写着的是让白华英一人城北相见。 她将纸捏成团收了起来,朝璟王沉声道:“来人约我城北一见,只要我一个人过去,王爷,你……” “我在后头跟着,若是动静,也来得及。”璟王知道,她最看重这个幼弟,所以也上了几分心。 “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白华英握着璟王的手,心里隐隐不安,马车一路疾驰去了城北,城北有一片密林,白华英来到那一处密林里,却见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你倒真是赶来,看来这人,咱们还真是抓对了。”来人压着嗓子,听不出男女与真假。 “我弟弟呢?”沈相宜捏着手中的银针。 “郡主不必着急,小公子在他该在的地方,好好的,不过,郡主往后若是不配合,那这小公子的性命保不保,可就难说了。”黑衣人浑身都蒙着,瞧不真切。 “条件是什么。”她也不说废话了。 “郡主真是爽快人,如今勇安侯府谋逆只怕是必死无疑了,可,若是白小姐想想法子,能救得下世子,一命换一命,亦是一桩合算的买卖,郡主以为如何?”黑衣人将玉松束着的发带拿了出来把玩,他防人防得紧,连手都戴着黑沉沉的手套。 白华英盯着那染了血的发带,沉声喝斥:“勇安侯府逆臣贼子,死不足惜,我如何能颠倒是非黑白!” “郡主聪慧机敏,想来定有法子救出赵世子,三日为期,若郡主救不出来,那……就只好让白家小哥儿给世子陪葬了。”他说着转身便走进了密实的林子里。 白华英不由冷笑,“你以为,见了我,你还走得了?” “我知道郡主能耐,但我若不能平安离开,那你家那位小哥儿也只能送具尸首回去。”黑衣人明显是怕她的,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是吗?勇安侯府如今满门入狱等侯问斩,独独漏了个管事的儿子在外,一直不曾捉到。”沈相宜手中的银针泛着光,寒意凛凛。 “郡主好眼力,郡主纵然不替世子想,也该替你那三妹妹想一想,她腹中怀着的,可是你的血亲,我话已至此……”他说着说着,猛的发现自己竟不能动弹了不由瞪大了眼。 “你!你什么时候……” 白华英拿出个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以为,你遮掩成这个样子,就能防着我不成?说,趁着我如今心情尚好,若玉松平安无事,或也可放你一马。” “我若赶不及回去,你那好弟弟必死!郡主可要谨慎些。”他的面巾子被白华英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生了疤痕的脸,她不由冷笑,当时她死在勇安侯府的时候,这管事的儿子可出了不少的力,如今落到了她的手里,真是因果报应! 她伸出手指,轻轻推了这人一把,这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白华英一脚踩在他胸口,轻笑道:“我弟弟自然不会死,倒是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被你用杆子打进水里的世子妃吗?” 他微微瞪眼,“当年之事,我也不过奉命行事罢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分明那日……” “分明那日只有你们几个自己人是么?呵,当初我死在你的手里,如今你死在我的手里,也是一桩快事,不是吗?说,玉松在哪里,你若说了,我倒是可以让你走得轻松些。”白华英给她扎了些针,防止他自尽,又拿了那香囊在他的眼前缓缓的晃着,晃得这男人神智迷糊。 “你你……世子妃?不,不可能,你分明是南豫郡主,你怎么可能是世子妃。”他瞪着白华英,动弹不得,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右你们欠下的孽债也该还了,我再问一遍,玉松在哪!白华英晃着香囊,那细碎的香掉在他的脸上,跟随他的呼吸吸进了肺腑。 他目光迷离,整个人呆在原地,喃喃道:“城北……枫叶林。” “勇安侯府还有多少人在外头?”她继续追问时,这人却猛的惊醒了,抽出匕首朝着白华英刺来,白华英一时没有防备,险些被他刺中,就在这当口,璟王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这男人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捂着胸口,一手握着匕首,“郡主,从我这儿,你套不出什么话来!为了防着郡主这一招,我已经用了盅,如今你若做不到,那就等着给白玉松收尸。” 他将匕首朝璟王掷了过去,一转身迅速消失在山林里。 白华英凝着他失踪的方向,朝欲追上去的暮成摆了摆手,“方才我在催眠他的时候,用了一味香粉,无论他跑到哪里,我这儿这只碟,都能追上他。眼下不急,方才他说城北枫叶林,你先领着人去枫叶林瞧瞧,要快。” “是,属下这就去。”暮成转身骑了马跑了。 璟王见她无事,这才放了心,他朝白华英沉声道:“勇安侯府里,还有一批死侍,如今尚未查清,你诸事多加小心。” “我知道,等我这只盅破茧了,就能查出来那人去了何处,瞧着这模样,还要等上几个时辰,就如你所说,若只抓了他一个,勇安侯府的余党还在,不若趁了这个机会,一网打尽!省得来日再生事端。” “先回府。”璟王将她拉上马车,烨罗驾了马车,一路疾奔回了伯爵府。 伯爵府里柳氏与太子妃也过来了,一见白华英,一颗心提了起来,“玉松可有消息?” 白华英有些疲惫,接过翠青递来的茶盏,饮了两大盏才缓了些,“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找了,你们放心,玉松论理也是我的弟弟,我定会将她平安带回来。” 第474章 最后一抱 第474章 最后一抱 白家老太太哭得眼睛通红,如今瞧东西都不大清楚了,拉了白华英的手,哽咽不已,“玉松历来可是将你视作嫡亲的姐姐,他如今为着来寻你才丢了,你定要将他寻回来啊,白家现下言哥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玉松可就是唯一的男丁了……” 白华英虚扶了扶,有些疲惫,白玉如将白家老太太扶开,柔声安慰道:“咱们这么多人在呢,定不会叫玉松有事的,你也别担心了,你和母亲还是先回白家,万一玉松回家了,寻不着你们又走了可怎么办。” 柳氏如今唯一的儿子不见了,慌得六神无主,“是是是,太子妃娘娘说的是,咱们还是先回府里头等着消息,眼下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事。” 到底如今国公府同白家是隔了一层的了,她也不想在这儿给白华英招不痛快。 白家老太太奈只能应下,眼巴巴的瞧着白华英,“好孩子,原先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亏欠了你们,一时糊涂偏疼了我那不成器的外侄女!往后祖母定好生补偿你,松哥儿还是个孩子,你可要多担待着些……” “老太太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白华英站在一旁,不远不近的瞧着。先前过去的事情,从来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轻飘飘的亏欠就消散,她是个记仇的人,却也记恩! 白家老太太三步一回头的在柳氏的搀扶下走了,白玉如这才松了口气,“我祖母这个人,有时候年岁大了,是糊涂了些,可紧要的时候,到底还是在意这些孩子们的,姐姐,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都过去了。”白华英拿了盏茶喝了几口,神情淡淡的。 “殿下如今也派了人去找了,可这天都要黑了,咱们寻了一天了,也没个结果。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得很。”白玉如与白玉松可是嫡亲的姐弟,眼下出了事,她哪里坐得住。 “你也放宽些心,我出去一趟,我外祖母这儿,你帮我照看着,我晚些就回来。”白华英搁了茶盏,望向璟王,璟王跟着她一并出了府。 老太太哪里放心,当即让敏环又添了几个打手,跟着她们一并出去,生怕这个外孙女在外头受了人欺负了。 白华英上了马车,朝烨罗沉声道:“快,去一趟刑部大牢。” 璟王握着她的手,沉声道:“后日就是勇安侯府问斩的日子,到时候会在宫门口行刑,那儿的守备森严,断不会有人能救得了他,你放宽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赵斯年这个人心思深沉,时到今日他都没有惧意,只怕是留了旁的后手,我心里不踏实,我得亲自去牢里看一看。”白华英一只手挑开车帘子,外头入了夜,但依旧人来人往的,她不由狐疑道:“往年的夜里,好像这几条街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璟王看了一眼,将帘子又拉了下来,“这些日子是乱了些,各种各样的人多了,大理寺与府衙的案子也多,今日在朝中时还在议此事,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宵禁了。” “嗯。”她半倚在璟王的身旁,显得有些疲惫。 马车缓缓的使在大道上,穿过人群与商铺,一路去了刑部大牢,白华英拉住璟王,“你在马车里等着我,刑部大牢高手云集,我不会有事的。” “好。”璟王嘴上应着,一伸手却将白华英拽进了怀里,压低了嗓音,“夫人可要记得,你我不日就要大婚,同旁的男人说话时,要隔远些,尤其是勇安侯府的,仔细伤了自己。” 赵斯年的事情,璟王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如今白华英一人去,他心里有些酸!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他拿自己去比较个什么劲! 白华英笑盈盈的应下,捧着他的脸,轻轻的香了一口,“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好。”他瞧着白华英走了,身影消失了还在傻看着,烨罗瞧着自家主子这一脸的忠犬痴汉样,忍不住打趣,“人已经走了。” 璟王下了马车,理了理宽厚的斗篷,抬步朝牢房走去,“咱们也去。” 烨罗忙跟着他,“方才郡主可说了,让咱们在外头侯着,这时候进去会不会不好。”那位姑奶奶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这要是将她惹毛了,可比得罪王爷要可怕。 两者相权取其轻呐。 “既然如此,那就偷偷的去。本王是担心那勇安侯府的狼子野心伤了她,这是去护着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该懂了。”璟王大步进了牢房,这牢里的人有哪个敢拦着的,纷纷让行。 那刑部侍郎甚至非常友好的,给璟王提供了一间密室,可以听见白华英与赵斯年的谈话。 王爷对此很是满意,顺手给那刑部侍郎画了几张大饼。 牢房里,沈相宜与赵斯年隔了一扇铁栏,他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神色憔悴,衣衫倒也还算齐整,见她过来了,不由笑了笑,“怎么?来送我一程?” “你把玉松藏哪了?”白华英也不与他多话。 “你我往后怕是见不着了,不如进来,与我说几句话,可好?”赵斯年伸手将旁边的凳子擦了擦,目光里凝结着几分温和。 “呵,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这些年除了能弄死个孩子,你还能做什么?我告诉你,若是玉松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三妹妹肚子里的那个,也别想活。哦对了,还有侯月容抱着的那个,用一条命换两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白华英生平最厌恶的便是以家人作要挟的人!她甚至想不明白,当年她怎么会看上赵斯年,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竟也值得她托付终身! 赵斯年苦笑了笑,张了张手,“如你所见,如今成王败寇,我人之将死,旁的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你不必拿这个来要挟我,除了当初那个嫡长子,旁的孩子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提及当年,白华英顿时怒意横生:“赵世子这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你进来,我告诉你。”赵斯年坐在椅子上,笑得如沐春风。 白华英抬了抬手,朝身旁的牢狱示意,“将门打开,我进去说几句话。” 牢狱一时有些为难,“这……这上头可是吩咐过的,若非行刑,旁的是一律不许再开牢门的了,郡主,你也不要为难小的……” 白华英将一张银票塞给他,“我进去之后,你将牢门锁上,待我说完了话,你再打开将我放出来就是了,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他跑了。” 狱卒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门锁打开了,白华英进了牢里,拂衣在赵斯年跟前坐下,“说。”她的耐心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暮成还没有消息,她断不会进牢房。 赵斯年凝着她,轻笑道:“你也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好骗,我若要对你做些什么,你未必就逃得掉。” “是吗?赵世子不妨试一试,左右后日也要问斩,我倒可以提前送你一程。”白华英暗地里捏着银针,准备随时给他一击。 “玩笑话罢了,我从未想过,你会背叛我,当初我不过是太爱你了,出了那样的事,我亦是生不如死,如今见你平安活着,真是一大幸事,只是可惜了,我的命数却有限了。”赵斯年瞧着这张脸,目光平静如水。 “你死了,你欠的自然就清了,赵世子,我如今是来问你,玉松究竟在哪!我的耐心可有限的很。”白华英手心微动,一条盅虫慢慢的朝赵斯年吃力的滚了过去。 就在那盅虫即将爬到他身旁时,他猛的一脚就将那小盅虫踩死了,顺便碾了碾,“你的那些招数,我如今早就摸透了,你若真想救他,我只有一个要求。” 沈相宜站起身,厌恶的凝着他,“你害人无数,如今我也救不得你。”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如今纵是活下来,在这上京城里,也不过是个被唾弃的,你放心,必不是让你救我这样的蠢话。”让白华英救他,只怕他才是真的死的更快。 “说。”牢房里的光线幽冷,照在她的脸上,绝决而冷漠。 赵斯年打量着她,喃道:“你这样一张脸,不及我那世子妃美艳的十分之一,你说,璟王怎么就将你认了出来……当年若将风筝还给你的是璟王,那么你还会不会再嫁给我?” 白华英见他也站起身,不由嗤笑道:“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罢了。” 赵斯年苦笑着点了点头,“都是我自己作的孽,如今也怨不得你,这也是你见我最后一面了,你可否……让我抱一抱?只要抱一抱,我便让人将白玉松放了。” “抱我?赵世子就不怕我靠近你的时候,给你补两刀吗?”白华英没想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白华英眼底遮不住的厌恶刺痛了赵斯年的眼,他朝白华英张开双手,温声笑道:“终究是我欠你的,若死在你的手里,也当瞑目了。” 第475章 追入勇安侯府 第475章 追入勇安侯府 白华英见状冷笑道:“怎么?不求我救你了?” 赵斯年见她不肯,也不恼,静静的站着,“这条命,便当还了欠你的,他日如若再见……” “赵世子说笑了,他日你我,怕是见不成了,你不愿说也不急,我自有我的法子。”白华英沉了脸,正欲出去。 赵斯年凝着那削瘦的背影,“你若不愿意抱一下,那换个要求如何?” 她顿了顿身子,回头凝着他,“赵世子好宽的心,就觉得我定会应你。” “白玉松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先前也见过,你说,若我咬死了你那那哥哥白敬言与我是一同谋逆,你以为这白家能逃得脱?我这是看在你与我那些年的情分上,留了分寸罢了。”于如今的赵斯年而言,带不带上白府这个累赘,都是不打紧的,左右勇安侯府里的,是一个也跑不脱,但事关白华英的,可就不一样了。 “白敬言,也不过是个空有野心的,他与他父亲一样,可没有胆子同你做这样的事!你以为,官家会听信你一个谋逆之人一面之词不成?”白华英半靠着门,目光冷冽。 “你是聪明人,何必与我拐着弯的说话?”赵斯年身量修长,眼中积了厚厚的郁气。 “说,什么要求。”白华英耐着性子。 “我问斩之后,你三年内不得婚嫁。”赵斯年凝着她,眼里隐约泛了光,见白华英神色冷冽,也不恼,“当年之事,我并未休妻,那和离书是璟王逼着我签下的!若细论起来,你与我还是夫妻,我若死了,你合该为我守三年,三年后,你若再来嫁娶,全由你!我只要你为我守这三年。” 白华英欺近了些,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子,“赵世子可要瞧清楚,我姓白!乃靖安伯爵府的外孙女!区区一个上京,这么多人,你当找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不成?” “那你不妨找找看,我行刑之前,你尽可来寻我,这笔交易,始终有效。”赵斯年笑得有些癫狂,望着眼前的姑娘,百感交集。 “你放心,你若死了,我必将你挫骨扬灰。”白华英气得不轻,转身出了牢门,但那牢门还没来得及关,赵斯年猛的将手伸了出去! 就在要抓到白华英时,被璟王一只手死死的扣住,“赵世子是当本王不在?” 白华英诧异的回过身,“你怎么来了。” 璟王咯的一声,将赵斯年的手捏碎了,赵斯年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面上却笑得张狂,“王爷要娶她,呵,你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还要娶她?” 璟王嫌恶的松了手,将他一脚踹进了牢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烨罗,在后日行刑之前,给他留最后一口气。别让他死透了。” 赵斯年一个激灵,吃力的爬了起来,狰狞的瞪着他,“你可知她当年与我是何等的夫妻恩爱?当年的封家大小姐,身段何等的婀娜,在塌上是何等的传情!璟王!你夺人之妻,你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起她与我在一起度过的时日吗?就想不起她与我缠绵悱恻的时候吗,哈哈哈哈哈,你是王爷又如何?用的还不是我用过的女人!” 璟王眯了眯眼,松开了白华英的手,就在她心缓缓沉下去的时候,只见璟王玩味的凝着他,“赵世子还不知道,你并非勇安侯的嫡子,你是勇安侯夫人与外人所生,至于是谁,你不妨猜猜看。” 白华英听着这话顿时傻眼了,她先前在侯府里也呆了这么些年,只知道勇安侯并不怎么与他亲近,但这个嫡子,勇安侯也是看得很重的,怎么……竟不是亲生的,好大的一顶帽子。 赵斯年闪过一丝错愕,“你怎么知道?” 璟王拉着白华英的手出了牢房,身后的赵斯年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二人闻而不见。 回了马车里,白华英一时有些无措,“我们的婚事……” 璟王将她一把扯进怀里,“我会尽快知会皇兄一声,婚事尽早些办下来,我昨日进宫时,皇兄时日已是不多了,他也想瞧着我早日成亲了。”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你若心里在意,大可告诉我,我并不强求。”一个人心里若有了隔阂,往后的日子,再多的宽容也是艰难,先前她一味的沉浸在璟王的保护圈里,忽略了这些事情,如今被赵斯年提起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当年若我亲手将那风筝交给你,就不会有后头的这些事,我从来只怨自己,出现的这样迟,如今感谢老天,将你重新送到我面前,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旁,旁的事情,都不重要。”璟王紧握着她的手,想起往事,总是心有余悸。 白华英听着这话,心里暖暖的,璟王将她拉进怀里,“你要相信我,在我这心里,你永远是最要紧的!至于旁的什么人,什么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暮成留在牢里,好好招待赵斯年,驾马车的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牢里的赵斯年被绑在架子上,两把锁贯穿了他的琵琶骨,烨罗拿出沾了盐水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的朝他身上打了一鞭子,“白家小哥在哪?” 赵斯年闷哼了一声,“呵,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若能让她最疼爱的幼弟来替我陪葬,我这心里亦是痛快!来啊,再来,打死了我,你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烨罗拿了鞭子连着打了几鞭,打得赵斯年身上渗出血来,“既如此,这一百零八刑,就先请赵世子挨个试一回。” 刑部大牢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么些东西! 赵斯年咧嘴直笑,笑出那嘴里的血渗了出来,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温和的眼来,“当初是我欠了她,如今……我都还她!都还给她,也算……两清!来,你们这些杂碎,要打要杀,我赵斯年绝不说半个字。” 烨罗见状,朝牢狱里的狱卒抬了抬手,这些都是牢里头用刑用惯了的,对这将死之人使起手段来,是半点不留力气! 那头白华英与璟王派了人将上京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但依旧没有白玉松的踪迹!晚间白华英疲惫的回了伯爵府,府里头灯火通明。 她揉了揉眉心,朝白玉如道:“人还没有找到,但眼下已经封了城了,连巡防营的人都调动了。上京就这么大,还能藏到哪去。” 白玉如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这可怎么是好,松哥儿还只是个孩子啊。” 暮成这会子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回来,身后跟了几个人,将伺候松哥儿的那几个抬了进来。 “王爷,这几个人找到了,但都受了重伤,属下赶过去时,查了许久才查到,但白小公子……如今还不知在何处。” 白华英瞧着跟了白玉松的两人竟然一身的伤,忙近前去检查了一番,给他们下了针,昏睡的人这才一口气提了起来,见了白华英,顿时惊慌失措的要起身,“小公子……小公子被抢走了,那人……那人说的什么,要白小姐牢里一叙之类的话,说是隔一个时辰不见,就砍一根手指,隔两个时辰不见,就断三指……” 白华英收了针,“那人在哪?长什么样子,你可瞧过?” “蒙着面,不曾见过,郡主,你可要救救小公子,小公子为了给您买糖葫芦,才去了偏些的地方,这才被人绑了去,他还只是个孩子……”奴仆一身的伤,动作间血从伤处又渗了出来。 “翠青,你将他们送下去,请个大夫好好瞧瞧。”白华英站起身,悄悄拿出那只小盅虫来,这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最后长成了一只蝴蝶。 白玉如见了惊道:“怎么……这时候还能化作蝴蝶。” “这是追香碟,我在那个管事他儿子的身上沾了些,如今自能寻到他的下落。”白华英手里的蝴蝶飘了出去,璟王见状拉了白华英跟了上去。 蝴蝶绕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地方,直奔勇安侯府去了,白华英站在外头,心沉了沉。 璟王见状安抚道:“你在马车里歇一歇,我进去瞧瞧。” “我同你一起去。”从这面墙进去,就是她死的那片湖,先前溺亡的恐惧感渐渐袭来。她吸了口气,牵着璟王宽大的手掌,璟王将她带进怀里,几个跳跃进了勇安侯府。 勇安侯府内被抄了家,如今乱七八糟的,但这儿是偏院,往日里没什么人来,抄家的时候也就粗粗略过了这森冷的地方。 白华英往里头走了几步,蝴蝶在夜色下泛着银光,整个勇安侯府寂静得如同一个鬼府,月光幽幽的折在结了冰的湖面上,那湖面上还飘着长长的棍子。 她站在湖边,浑身僵冷,溺水的窒息感掐着她的咽喉,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璟王扯了斗篷将她护在怀里,沉声道:“不怕,上一回,是我迟了,如今我定寸步不离的陪着你。” 是了,那是多久远的事了,如今她重活了一回,已是上天眷顾! “蝴蝶走了,快跟上。”白华英对这儿很熟,她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人冷静了些,牵着璟王便朝院里走去。 也难怪这么多人都找不着一个孩子,原来是放在了勇安侯府了!果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第476章 地下室坍塌 第476章 地下室坍塌 白华英进了书房,却见被抄了家的书房凌乱不堪,那蝴蝶停在书房里,翅膀一扇一扇的,没有旁的动静,白华英不由心下狐疑,试探性的将秘室的机关打开。 随着书架往两旁推开,露出了一个楼梯,璟王走在她前头,将她护在身后,一路下去,底下是个暗室,暗室里头画满了封锦明的画,甚至还置了个牌位,牌位上写的是勇安侯府世子妃封锦明之位。 璟王见了,目光不由沉了沉,白华英却快了他一步,抬手将那些画尽都撕了,用火烧了个干净,“蝴蝶停在这儿就不走了,那人是在这里头不假。” 璟王见状,将那牌位拿了下来,顺手也扔进了火堆里,“这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斯年无非是想使些小把戏。眼下找玉松要紧。”白华英冷笑了笑,赵斯年当真以为,如今的她再瞧见这些,心里会有感触不成!实是可笑! 白华英在这密室里绕了一圈,除了封锦明在勇安侯府用过的物件外,再不见旁的东西了,她不由捏紧了指尖的银针,四处瞧了瞧,“这里不像是能藏人的,再瞧瞧有没有旁的机关。” 她转了好大一圈,也没瞧见有什么动静,只得与璟王出了密室,可那蝴蝶却依在密室里不动,这下白华英也犯了难。 “会不会是在府里,王爷,你去旁的地方再找找,我再去密室里细细查查。”白华英到底还是不放心。 “好,若有事,只管唤我。”璟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拿了颗夜明珠塞给她照亮,自个转身去了黑夜中。 白华英见状捏着夜明珠又进了密室,密室里那蝴蝶扇着翅膀,她四处瞧了瞧,“玉松!你在不在!在的话就应我一声。” 这密室里除了白华英的回声外,再无半点子的声色,这时一道黑影忽的窜了出来,朝着白华英袭来,白华英一个错身避开了,“你藏的倒是深!如今我落了单,你倒舍得出来了。” 黑衣人冷笑,“世子早有吩咐,让属下在此会你,你如今将画烧了,难不成,待世子当真没有半分情谊!” “他还脸与我说情谊?玉松在哪!”拿个孩子来作要挟,白华英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世子说了,只要白小姐能应下三年之约,白小公子必然平安无事,可如若未曾应下,世子人头落地之时,便是白小公子陪葬之时。姑娘慎言。”黑衣人手中的剑泛着寒冽的光。 白华英见状捏着银针退了两步,她的武功不怎么好,如果面对面硬碰硬,她是落不着什么好处,“凭他也配!”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白小姐一并陪葬了。”这黑衣人朝身后猛的按了一记机关,整个地下室猛的晃了起来,白华英转身欲逃出去,这黑衣人却紧追不放,直接将那出去的机关也毁了。 白华英一气之下朝他洒了一把粉沫,黑衣人吐了口血,倒在地上,他瞪着白华英,恨铁不成钢,“世子待你一片真情,你竟然……咳,如此无情无义,那你就在这地底下给世子陪葬!” “出口在哪!”白华英气得不轻,一把将他揪了起来。 他死死的扣着白华英的手,嗫嚅着唇角道:“我……虽是侯府管事之子,但,也是世子的死士,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活过来,附身到这个女人的身上,这都是世子用性命与气运换来的!可你,如今竟然要送他上路!他那时候本无意杀你,可你与人有染生下孩子,他如何能容你。” 白华英怔了怔,瞪着他:“你说什么!” “是世子舍了气运与性命,向苍天祷告,你才有如今的境遇,世子后来处处寻你,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待世子的?勇安侯府这么多条人命,给你陪了葬,难不成还不够吗?你还要世子的性命。咳,世子做了这么多,不过是让你为他守三年,你……你都做不到!” “世子终究是错付了。”管事之子吐了一口血,死死的瞪着白华英,手朝地面狠狠的一按。 整个地面开始下陷,白华英没料到,自己重新活一遭,竟然是赵斯年的手笔,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这黑衣人见她愣了神,一伸手拽了她要往地底拖。 白华英反手朝他手上扎了一针,清醒了大半,“纵然是他又如何?他谋逆乃是大罪,谁也救不得他!只要他死了,我与勇安侯府的恩怨,才算一笔勾销!” 她抬手将这黑衣人踹开,转身去找出口。 密室里尖锐的石头不断的往下掉,砸得砰砰作响,白华英缩在出口的位置,不断的拍着门,可那门却纹丝不动。 外头的璟王找了一圈,结果在勇安侯府封锦明先前住过的院子里将人找到了,璟王府的护卫将白玉松抱了过来,发现他只是昏睡着,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璟王进了书房,轻车熟路的打开机关,却见那墙纹丝不动,他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这时地底下的震动传了上来,连带着这屋子都晃了晃。 璟王徒手将书架推开,却见书架后的门也纹丝未动,,不由急了,“去,将上京现下还留在工部的人,全部召过来。” 烨罗见状狐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咦?白小姐呢?” “她进了地下室,就成了这样,你马上去调派人手,给本王将这勇安侯府拆了!”璟王朝着墙面踹了几脚,却依旧无济于事,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白华英在地底下四处躲藏,极力的想找个出口,却什么也没找到,她只得缩在牌位底下空出来的那个小小的空间里,眼下也只能等璟王来找她了。 外头的璟王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整个工部的人都被昭了过来,诺大个书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工部的下属扛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瞧着这书房跃跃欲试。 修房子这事儿他们干过,拆房子这事儿,还真没怎么做过! 璟王拿了个锤子,扫了眼众人,沉声道:“王妃被困在里面,谁若是能将她救出来,本王重重有赏!” 工部侍郎拿了把锄头,忐忑不已,“王爷,这侯府的建造是极严谨的,尤其是书房,恐里头会有机关,咱们当真要将这书房拆了?” ”拆!“璟王一锤子砸在桩子上,那桩子瞬间裂开来,众人见状纷纷朝着两旁躲去,诺大的书房,随着柱子被毁而隐隐有了倾倒之间,一群人一涌而上,将这书房里头的墙啊瓦啊七七八八的东西搬了个干净。 两个时辰,这书房就被移平了,只剩了一个光秃秃的地面在那里,璟王见状来到先前下地下室的位置,狠狠的砸了一锤子,顿时那青石砖便四分五裂。 工部的人一把将他拦了下来,“王爷,这书房的构造实属特别,依着臣下的意见,要往下挖,还得先将这些地砖撬开才好。” “撬!速度快些。”璟王夺了烨罗手中铁锹,同工部的人一并撬地砖,几十人围着忙碌着,那青石砖被扒了下来,露出泥士来。 天空灰蒙蒙的,忽的下起了雨,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加大了挖地的难度,工部安排过来的人忙了大半日也没停。 地底下的白华英紧握着手中的夜明珠,四处都是乱石,她被困一个小角落里,只得将养的盅虫放了出去,希望它们能争些气,找着个出口。 就在众人争执的当口,一只虫子从地底下爬了出来,璟王见了那虫子,一时激动不已,“快,快挖!” 这小盅虫一见了众人,又原路钻了回去,白华英摸到了盅虫腿上沾染的泥巴,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儿与上头是相通的,再忍一忍。” 夜明珠在这样黑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亮堂,她扫了眼四周,见这摆放牌位的石桌底下竟然搁了一封信,狐疑之下不由拿了下来,细瞧了瞧。 这信里头,都是些当时写给亡故的封锦明的,这么好些信一一看过,她有些恍然,没想到方才那黑衣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赵斯年寻了个诡异的秘法,让她‘死而复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华英将信都细细的收了起来,这些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如何,白华英自己也不知道,但若真是赵斯年救了她,那又如何?若非赵斯年所赐,她也断不会像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 黑暗里,她的头顶忽的有了些响动,白华英见状猛的拿了簪子敲着石子,有沙土从头顶她细缝间漏了下来,她忍不住唤了几声,“王爷!” 璟王见状怔了怔,“都轻着些,别让沙土陷下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愈发的小心翼翼,直到将整个书房的土都挖开,这才渐渐显露出地下室的模样来,白华英被埋在石堆里,那土架不住了砸了下来,她人也一并被埋了进去,顿时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呼吸困难。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的时候,身上的土忽的松了松,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了出去,一道暖和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璟王嗓音微颤,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可有哪里不适?” 白华英猛吸了口气,朝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第477章 平安无事 第477章 平安无事 璟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了一回,见真是没伤着,这才放了心,将她小心翼翼的带出了勇安侯府,送进了府外停着的黑色马车里。 白华英一上马车,他抬头望了眼黑幕下暗沉沉的侯府,朝烨罗叮嘱道:“将这侯府里里外外都细细的翻查一遍。” 烨罗会意,“王爷放心,属下必定不放过一砖一瓦。”翻查么,不就是要寸甲不留。 璟王这才满意的进了马车里,马车内白玉松被安置在里头,这会子还昏睡着以,手里头紧紧的攥着几根要化不化的糖人,那糖人捏的是她的模样,精致得很,只是可惜沾了些泥泞。 白华英正在给他把脉,见璟王进来了,目光冷了冷,“赵斯年行刑的地点可选了?” “嗯,往年所有重大犯人,都在西郊烈阳街菜市口。”璟王斟了盏茶递给她,“这小子被带出来的时候就是昏睡的。可有大碍?” 白华英捏了捏白玉松泥乎乎的脸,想起怀里的那些信,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究竟是为的什么。“没什么事,过会儿就该醒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上,春日将至,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了,白华英却忽的想起她死在勇安侯府的那个冬日,她不由团着手中的汤婆子。 璟王见她一言不发,便扯了马车里的毯子盖在她身上,“马上就到伯爵府了。” 白玉松这时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不对,我怎么在马车里……”他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茫然。 白华英揉了揉他的发,温声笑道:“没事了,咱们回家。” 白玉松抹了一把脸,半响才回过神来,抓着白华英急道:“大姐姐!有坏人!那些坏人去哪了!他……他抓了我,到处都好黑……你快走,你不要留在这儿。” 白华英扣着他的肩膀,“玉松!没事了,我们将你救出来了。” 白玉松推开车窗,瞧着外头熟悉的景色,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的回来了……” 马车缓缓的在伯爵府停下,白华英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还在安抚他,“玉松可是男子汉了,对吗?”白玉松如今有十二了,再长长就该十三岁了,如今个子窜得快,似个春风少年郎一般,只有在望向白华英的时候,才会有几分孩子的样子。 伯爵府里头侯着的人见回来了,忙迎了出来,柳氏一把抱住白玉松,那泪瞬间就下来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母亲都急死了,你若有个好歹,你让母亲怎么活!”她可只有玉松一个儿子,若是出个什么事儿,那往后她的日子实是没法儿过了! 白玉如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松了口气,“总归是平安回来了,大姐姐受累了。” 白华英神色有些疲惫,拍了拍白玉如的手,“人没事就好,你们先带他回去,我这几日也乏了,想好生歇一歇,旁的等往后再说。” “是,你这几日也是辛苦,若是有要紧事,千万要知会我一声。”白玉如如今是太子妃了,宫里院里头一堆的闲杂事,抽不出这么多的空闲来了。但她瞧着白华英,总觉得她哪里有些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好,咱们是姊妹,我定不会同你客气。”白华英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了笑。 白家老太太这会子却不乐意了,“玉松好歹是为了来寻你出的事,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将他寻回来,你也该费些心力,想想法子,救一救你那二哥哥同你父亲!华英,这些年纵然白家是对不住你,可你父亲也是疼过爱过你的!玉松也是当你嫡亲的姐姐一般……” 白老太太抹着泪,哭诉着这些年的事儿,专捡了好的说,想以道德绑架白华英。 “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你父亲与二哥哥去死吗?若是他们没了,白家可就什么都没了,玉松年纪还小,这样大的一个烂摊子,他哪里担得起,华英,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你想想法子。” 白华英的外祖母将外孙女护到身后,冷冷的凝着这不讲理的,“我外孙女乏了,要去歇息了!诸位请,老身就不一一相送了。” 伯爵府老太太拉着白华英进了府,璟王坐在马车里,挑了帘子瞧着这一幕,目光沉了沉,“差人盯着赵斯年,明日就该行刑了,别出了乱子凭生事端。” “是,属下已经叮嘱过了,法场那边也已经安排了人手,断不会让他有机会逃。”烨罗的准备做得很足,生怕那人到时候又闹出些事来,耽误了两位主儿办大事。 璟王一瞥眼,扫见落在马车里的两封信,抬手打开来看了看,脸色微凛,真是好!好极了!赵斯年什么时候为封锦明办过劳什子复魂的鬼会?呵,他倒是真能扯! 璟王不信,可不知那失魂一般回了伯爵府的人,信是不信。 璟王捏着手中的信,不由陷入沉思,“走,去刑部大牢。” 璟王的马车一走,那伯爵府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了。 白家老太太气得指着大门骂骂咧咧的,“一个伯爵府怎么了?我的孙女可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如今区区一个伯爵府,也敢给我甩脸子……” 白玉如沉了脸,托着她半推着上了马车,“祖母!这样的话,往后乱说不得!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我这个太子妃只怕就做不成了,如今玉松平安无事就好,旁的,过几日再说。” 她这个祖母,最疼爱的还是牢里头怀着身孕的那个,白玉如心里明镜似的。 “玉如,好孩子,你也是祖母亲眼瞧着长大的,秋兰论起来也是你的姊妹,她如今还在牢里头受着罪呢,你可行行好,想想法子,将人救出来。”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泪盈盈的,可怜又可恨,一头的白发衬着画了浓妆的脸,诡异得很。 “我也想救,可她不愿意舍得赵世子的孩子,我还能有什么法子!”白玉如这个太子妃也是难做,她到底还是要顾及太子的颜面! “不过是个不成形的东西,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先头请了大夫去给她瞧过了,实在是她身子……打不得,若是打了,只怕是一尸两命!秋兰是个可怜孩子,受了这样多的罪,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好孩子,只要你将她救出来,那孩子,到时候若生下来了,我只管对她说是个死胎,也就断了她的念想了。” “祖母,此事……你容我想想。”白玉如有些愁,下意识望了眼伯爵府的方向。 “还想什么!那可是你的骨血至亲,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不成?”她张口闭口都没有提及芹小娘,只是一门心思的牵挂着白秋兰这个她打小疼到大的孙女! 雾蔼迷漫着上京,白华英与老太太道了别,自顾自的回了屋,接过翠青递来的帕子梳洗了一番,在软塌上半躺着发呆。 呆了好一会儿,她将手中的信一一拿了出来,那信里是赵斯年写给已故亡妻封锦明的,里头的每一封,都是她故去之后,赵斯年那可笑的‘思念’与‘忏悔’。 她将信看完了,全扔进了火堆里,昔日里的那些温情,如今看来,却是毒药,令人闻之作呕!她对一个人的怨恨,又怎会因为那人偶尔伸手递的几朵花而消减! “翠青,随我去一趟牢里。”白华英换了套衣裳,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惊动,她悄悄的出了府,直奔刑部大牢而去。 在院子里伺候的小影卫顿时急了,“完了完了,这事……要不要告诉主子。” 五南扫了他一眼,“主子这会子正在刑部大牢。”他奉主子的旨意潜伏在未来王妃的院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比不得这小影卫,才刚来没多久,总是咋咋呼呼的,他就想不明白,怎么主子就派了这么个货过来!王爷是生怕未来王妃不知道他们是璟王府的人么? “啊,是吗?方才……小姐好像是说要去牢里,那两人不就碰上了?完了完了,那我要不要提前知会小姐一声……。”小影卫急得直打转儿,他往后到底是听女主子的,还是听男主子的?这可是个要命的活计。 “你到底是谁的人?”五南没好气的瞧着他,恨铁不成钢啊!小影卫他爹也是个人物,怎么生出来个孩子,一天天跟个二傻子似的。 “我……我还是去告诉小姐一声的好。免得到时候小姐以为我是王爷的人,嘿嘿,我得先去投个诚。”小影卫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里。 小影卫傻吗?半点也不傻,自家主子对女主子那是言听计从的,往后要是女主子真入主王府了,往后这府里指不定是谁听谁的了,他可比这些父亲辈的要聪慧多了! 五南见了不由愣了愣,心里忍不住拍手,好小子,脑袋不好使,经功倒是愈发的厉害了!若是让他去追,还真是追不上! 谁料翠青去而复返,见五南立在月光下,身形修长,气质不凡,不由愣了愣,抄起一旁的棍子防备的瞪着他,“你这会子不在后院歇息,来这儿做什么!” 五南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小影卫跑远了!“我方才听到这儿有动静,过来瞧瞧,小姐可歇息了。” 翠青防备的瞪着他,“小姐也是你该打听的?还不快去歇息!下回再让我瞧见了,我定禀报小姐!” “是,小的这就回了。”五南堂堂一个影卫,如今沦落至此,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拿了棍子指着骂,心里五味陈杂,只是……这小丫头分明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凶起人来,像极了不足月的奶猫,横眉冷目的,真是有意思。 翠青瞪着他走远了,这才放下棍子,跑回院里,拿了瓶东西,急匆匆的又出了府。 第478章 玉清天宫琉璃坛里的孩子 第478章 玉清天宫琉璃坛里的孩子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见夜色深了没什么人,这才领着翠青驾着驴车出了巷子,岂料伯爵府老太太是个精明的,她站在伯爵府高处的楼阁上,远远的瞧着,不由陷入沉思。 “今日就瞧着这丫头不对劲……。” 嬷嬷在一旁附和道:“咱们历来与小小姐接触的少,并不知小小姐是个什么性情,但小小姐对老太太倒是一片孝心,这有孝心的孩子,不管做什么,心地总归是错不了的。” 老太太的手搁在栏杆上,冷冽的风吹在她银白的发间,她叹了叹气,“这孩子如今有自己的主意了,万事也不会过问我了,瞧着我是老了,罢了,我也不管了,你只差人远跟着些,别叫她遇事吃了亏去。” “是,老奴醒得,老太太只管宽心。”嬷嬷扶着老太太下了楼,眼底尽是温和。 夜里天阶凉如水,尤其是化雪的时候,白华英在漏风的驴车里裹紧了衣袍,驴车一停在刑部大牢,白华英便将斗篷的帽子盖住了头,塞了锭银子进了牢里。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赵斯年的那间牢里,却见赵斯年浑身染着血,身上没有一处好肉,独独那张脸,如今还好好的,他见白华英来了,不由笑了,“来得,倒是比预计的要早些。” 白华英站在牢房外,抬了抬手,狱卒料想他也跑不脱了,于是开了房门,小声叮嘱道:“小姐快着些,等天一亮,刑部的文书就该下来了,到时侯可是要拉了人去烈阳街那边的菜市口问斩的,时辰耽误不得,让人瞧见小姐在此,怕是不好。” 白华英微微颌首,进了牢里,这牢里头四处沾了不少的血迹,尽是他身上的。 她俯身凝着赵斯年,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伤处,“你以玉松为饵,骗我去书房,实则你早就在书房里设下了陷阱,就等着我进去,时到今日,你竟还想着要我给你陪葬!” “咳咳,你的性命,是我叩了九千九百阶,上玉清宫求回来的,如今我若是要死,要你陪我一道走,有何不可!”赵斯年恶狠狠的盯着她。他实在太疼了,身上的伤处疼得他麻木,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华英冷冷的瞧着他,“真是难为你了,竟还有功夫编这样的瞎话,你打量我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会被你这编出来的笑话哄骗不成!” 赵斯年躺在草堆里笑了,“你若不信,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来瞧我?你到底还是对我有情意!无论你信不信,玉清天宫那近万个台阶,我都是磕过的,咳咳,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你还能重活一回,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一个杀我一回,还妄想杀我两回的人,你与我说亏欠?”白华英拿出一瓶药水,在手心里轻轻的摩擦着。 “锦明……”他嗫嚅着唇角,望向白华英的目光灼灼。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白华英退开了些,她站在光里,冷冷的瞧着草堆里躺着的人,他在牢里是被用过重刑的,真是难得,如他还吊了一口气硬撑着。 “说来真是奇怪,侯月容那个贱人,竟然比我还要早知道,可惜了,当时竟然未能娶成你,当时若是娶了你,你我岂非也是一段佳话。”赵斯年说到动情之处,眼里透出几分希冀。 “我今日来,只有一事相问。”白华英拂了拂衣袍,靠得离他近了些。 “我一个将死之人,你在我这儿还能得些什么?”赵斯年无所畏惧的躺着,目光显得有些迷离,但眼中倒映着白华英的脸。 “当初那个孩子,究竟被扔在了哪里!”乱葬岗里扒出来的那个孩子,她总觉得似是而非!若那个孩子不是她的,那么她的孩子如今定然还曝尸荒野,她每每想到这,总心如刀绞。 赵斯年怔了怔,眼眶泛红,“是扔在乱葬岗,原是打算喂了狼,但后来……后来我念及你我的情谊,我就将那孩子又抱了回来,后来得知那孩子竟是我的嫡子时,我……我带着那孩子又上了一回玉清天宫,将他的尸着封在玉清天宫的琉璃坛里,受香火供奉!” 他见白华英目光悲彻,忙安抚道:“那孩子当初裹得严实,不曾受风吹雨袭,你只管放心,终究是咱们同他没有缘份,我若死了,你就将我的尸体烧了,化作灰,洒进那琉璃坛子里,权当是……作父亲的,还了欠他的债了。” 他嘴角干裂,均出了血来,他伸手擦了擦,却发现手上也尽是血。 白华英气得浑身颤抖,如此说来,那个她与璟王从雪地里扒回来的孩子,不是她的,而是旁人的,她的孩子如今被供奉在玉清天宫! 她将手中的药瓶打开,居高临下的凝着他,“今日你有此境地,是还了我的债,可你欠了我的孩子一条命!我要替他讨回来!我不能让他死都不得安息!” 赵斯年望着她,目光万般温和,“我原是想带了你一道走,如今看来,到底是你我缘分尽了,你给我一个痛快,若杀我的人是你,那我赵斯年,甘愿赴死。” 白华英将药粉洒在他身上,“死?未免太过舒坦。” 那粉沫一沾在他的伤处,他顿时疼得整个人抽搐起来,“你……你给我洒的是什么……东西!”赵斯年只觉得身上的伤有无数虫蚁在啃咬,咬得他身上的肉都快被剥离! “分筋错骨粉,赵世子,就在牢里好生享用,对了,明日行刑,我定会到,亲眼,送你一程。”白华英将一整瓶的粉沫全倒在赵斯年的身上,听着他那痛苦的哀嚎声,白华英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她转身出了牢房。 赵斯年凝着她的背影,笑得面目狰狞,狱卒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白华英直奔白秋兰的牢房,凝着白秋兰凸起了些的肚子,白秋兰低着头,缩着手中的东西,见她来了,嗤之以鼻,“真是难得,大姐姐还能来送我一程。” 芹小娘在一旁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傻孩子,这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胡话,你同你大姐姐认个错,这个孩子咱们不要了……。” 白秋兰捂着肚子,苦笑道:“如今我与孩子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拿了它,你以为我还有活路吗?大姐姐,赵世子同我讲,这个孩子……是他的嫡子呢!他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回来了,大姐姐,你历来不是最喜欢孩子,你来,来摸摸我的肚子。” 白秋兰缓缓站起身,抓过白华英的手,轻轻的放在她凸起的肚子上,那肚子长得很快,不过四个多月,但显怀的已经很明显了! 白华英似是感触到了些什么,猛的将手收了回去,“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我做梦梦见他了,他说,要做封锦明的孩子呢,哈哈哈哈,可惜了,如今却托生在我的肚子里,赵世子那会子说了,要将我这孩子视作嫡长子,将来承继爵位!大姐姐,如今世子就要死了,你救救我,只要我活下去,等这孩子生下来,你要他生还是要他死,我都绝无二话,这牢里实在太不成样子了……我呆不下去了。” 牢里虫子,老鼠这一类的东西是最多的,加上阴暗潮湿,白秋兰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你那祖母,这些日子日日到伯爵府来,为你求情,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我只有一个要求,生下来之后,送去玉清天宫,永世不得再相认,你若愿意,我当即去替你想法子求情,你若不愿意,那天一亮,就随赵世子一道去,你们一家……也算是得个团圆。” 说来真是嘲讽! 白秋兰见状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我答应!他若是能保全性命平安生下来,就送他去玉清天宫学师问道,我再不会与他相认,好姐姐,先前是我不懂事,你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往后……往后我必敬你重你。”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是,大姐儿,最是心善不过的了,你……你也救救你二哥哥与父亲,他们到底身上的血流的也同你是一样的……” 白华英打断了她的话,“芹姨娘说话了,我身上流着的,是伯爵府嫡长女的血,与旁人的,不相干。白大人与白家二公子的事,自有刑部决断,我区区一个伯爵府的,还做不得官家的主,若是不曾参与谋逆,朝堂也自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白华英扔了话,抬步走了,走了几步,停在原地,她望向侯月容怀里抱着的孩子,目光沉了沉,先前每每还听得见孩子的哭声,可如今,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孩子怎么了?”到底是她接生的,这个孩子,白华英总是多关照一些。 侯月容抱着怀里冰冷的孩子,麻木的抬了抬眼,“没事,我的孩子……好得很,,只是贪睡,睡着了而已,晚些就该醒了。” 白华英凝着这孩子,一时陷入沉思,“当真无事?”这状态,可不像是熟睡了,瞧着……有些硬梆梆的。 侯月容默了片刻,低头瞧着怀里的孩子,抬手将被子裹得严实了些,哽咽着道:“孩子……没了,这几日我没有吃的,孩子也没了奶水,勉强吸了我两日血,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她……这就是她的命!先前是我害了你,如今是报应,一报还一报罢了!” 白华英站在牢门外,静站了一会,转身打算离开,侯月容再度将她唤住了,“白小姐,先前你救我一命,又救了这孩子一命,我条命如今是你的了,这些日子,我在牢里想了许多,赵斯年他欺我,负我,毁我,打杀我,我断没有再为他守节丧命的道理。” 白华英顿了顿,凝着她怀中的孩子,心口发疼,稚子无辜,可这世间的每个人,抛开对错因果,都何其无辜! 第479章 勇安侯府三族问斩 第479章 勇安侯府三族问斩 她见白华英没有动静,不由苦笑道:“也是,当初我做了那般人神共愤的蠢事,害惨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求得原谅,你如今不愿帮我,也是应当的,可孩子无辜,我不愿她再受一回断头之苦,只求你,寻一处地方,将她埋了。” 她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挪了几步,挪到了白华英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将裹着孩子的包袱递了过去,那襁褓里的孩子冻得发紫,可怜至极,白华英想起了她那个刚出世,胎脂都还没来得及洗去的孩子,心里绞着疼! 她伸手颤抖着将那孩子抱了起来,转身走了。 侯月容凝着她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如若没有赵斯年这个畜生横陈在中间,你我定也能作朋友,这一世是我欠你,若有来世,必定偿还。” 白华英抱着孩子回了马车,马车里暖和了许多,翠青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有些懵,“小姐,这孩子……好像……不大成了。” “送去玉清天宫。”她垂眸,于灯盏下凝着这孩子的面容,隐约间,总觉得那紫郁之气消散了不少,白华英心下狐疑,又将孩子抱了过去,细瞧了瞧。 她竟发现这孩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那牢里的夜太深,风太寒,竟然不曾察觉到还有一丝气息!白华英指尖微颤,“快,去找个奶妈过来。” 白华英将襁褓里的孩子捂得严实了些,端了温热的水来,灌进了孩子的嘴里,这孩子吸着侯月容的血,这会子灌进去的水混了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翠青在一旁不知所措,“小姐,这……这可是罪臣之后,若是让人发现了……” “这孩子已经死了,我晚些自会向殿下请罪。”白华英捏着银针无从下手,只能抬起孩子的下颚,强逼着她将这温水咽下去。 驴车四处漏着风,白华英这夜没回府,她寻了一处刚生了孩子的人家,讨要了一碗奶水,待孩子稍稍有了些起色,这才捏着她的下颚灌了下去。 一小碗奶下去,孩子回了神,翠青便将孩子抱给了这女人。 孩子饿得狠了这会子只顾着吃,没一会儿就喝了两小碗,妇人瞧着这孩子松了口气,“这孩子生得真是漂亮,只是浑身瞧着冷冰冰的……” 白华英细想了想,抱了这孩子托给她,“这是我远房姊妹的孩子,男人殁了,可怜她难产也没了,我好容易才救下这个孩子,如今也无处安置,就交由你们照看,这儿有一百两,权当是她的开销,与你们照看的费用了。” 妇人见了这银钱,顿时两眼放光,“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瞧着这位小姐模样的人衣衫不凡,头上虽蒙着面巾,但行事却阔绰,想是哪个大户人家家里的,不由上了旁的心思。 “这孩子既然交到你手中照看……”白华英担忧。 “贵人放心,这孩子与民妇也是合缘,民妇前些日子生了个男孩,如今瞧着,恰好作一对双胞胎,如此也算是儿女双全了,贵人只管放心,民妇定然将她视如亲生一般。”她抱着孩子哄了哄,哄得孩子睡下了。 外头的天色渐渐亮了,白华英临走时又添了几十两散碎的银子,“视如亲生子最好,往后便权当我不曾来过,可你若让我知道你待这孩子不好,那我便要你全家来陪葬!” “不敢不敢,贵人只管放心,我也是有孩子的,怎会生出歹毒的心思来。”农妇再三保证,温声道:“我那夫君,如今正准备今年的春闱呢,若是能中,那往后这孩子定也是知书达理的教养着,贵人放心,定不会亏待了她。” 白华英闻言微微颌首,“你夫家,唤作什么名。” “夫家贺成,如今在上京备考,如今二月底了,再过几日就该开考了。”妇人虽是农妇的作派,可骨子里总透着几分温和与善意,白华英的防备心这才消了些。 “你们是良善之人,想来贺家公子定能高中。”白华英上了驴车,翠青驾着驴车扬长而去。 为了避开人群,翠青特意走的另外一条路回的上京,上京这会子热闹得很,烈阳街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拿了鸡蛋与菜叶子骂骂咧咧的砸。 勇安侯关在囚车里被推出来,身上早已经看不得了,他忍不住仰天长叹,“竖子误族啊!” 谋逆之罪,诛其三族,也算是天子开恩了。 白华英来到烈阳街正对着刑场的一处茶舍,挑了个雅间进去,却见璟王正在饮茶,她心里不由有些发虚,“王爷……怎会在此。” 璟王起身将她拉到桌前坐下,盛了碗粥给她,“昨夜没睡好?” 白华英接过早膳,她哪里是没睡好,她是在外头奔波,一宿没睡!但这话显然是不能告诉他的,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多梦,不踏实。” 早晨的晨光折进屋子里,底下人声鼎沸,都在喊着杀了他的口号。 先前勇安侯立业封侯的时候,是何等的荣耀,众星拱月,风光无限,如今才过了多少光景,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白华英草草用了些早膳,就听得外头嘈杂的声音,封锦兰推开门走了进来,眉开眼笑的,“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我过来瞧瞧,这午时怎么这么久。” 她扒到窗户边,径直瞧着刑场上已经跪下的那群人,封温城见状将她拉了回来,忍不住叮嘱道:“你一个姑娘家,尚未婚嫁,也该约束约束自己的德行。”再这么下去,上京哪个哥儿敢娶! 封锦兰扬着脸,“怎么?难不成我嫁了人就不必约束自己的德行了?要真是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嫁给白家哥儿好了,这样,我同她又是姊妹,又是亲眷,多好。”她脸红了红。 白敬辰站在门口,瞧着这沐在阳光中明艳张扬的姑娘若有所思。 白华英见状走到门口,将他拖了进来,“我呢,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我哥哥心里有没有在意的姑娘了。” 封锦兰顿时脸涨得通红,背过身去,声音娇了些,“你怎么不同我说他在外头,害得我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白敬辰见状来到窗边,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些,“封小姐说笑了。” 封锦兰又恼又急,她哪里就说笑了,可见白敬辰神色淡淡的,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真急着嫁不出去了似的!“是,不过是个玩笑话!你往后再拿我打趣,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抬眼望去,勇安侯府里还有个姑娘也位例其中,她哭哭啼啼的,“是父亲与哥哥谋逆,又不是我谋逆,作什么要杀我……我不想死。” 白华英见了这姑娘目光沉了沉,当时在府里害她的时候,这小丫头片子可没少对她下死手,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竟然想将父兄一并推出去挡刀,呵,还真是,父慈女孝。 不多时,便有旨意过来,说勇安侯府嫡女举报有功,大义灭亲,故保留郡主尊号,赦。 封锦兰见状气得不轻,“赦?怎么可能赦?她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怎么能赦。” 白华英将她按住,“不过是个小丫头,当年你姐姐入府没多久,这位小郡主就送去念书了,少了她一个也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等着!我定要她在上京混不下去!”封锦兰气得咬牙切齿! 这郡主被放了,她哪也没跑,跪在地上,朝着勇安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勇安侯瞪着她,咬牙切齿,“你这不孝的畜生,我养你到今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小郡主抹了一把眼泪,一言不发。 日头渐渐中移,正午的阳光定在日昝上,监斩官这才将半死不活的赵斯年拖了上来,他的脸上遍布伤口,那双眼却四处张望,最终落在了茶楼雅间。 “午时到。问斩!”监斩官拿起令牌,朝地上狠狠一扔。监斩都是从大头头开始,所以首个就是勇安侯,这小郡主却在勇安侯被问斩后接着他的头,轻轻的搁在身边,静静的等着下一个。她背脊笔直,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泼辣与蛮横。 第二个是赵斯年,赵斯年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白华英的身上,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刽子手手起刀落时,璟王忽的挡在她跟前,白敬辰下意识伸手挡住了封锦兰的视线,意识到的时候,他尴尬的将手收了回去,“姑娘家,瞧这些不好。” 封锦兰顿时心花怒放,却故作害怕,“这场面真可怕,晚上怕是要做恶梦了,方才多亏你。” 她会做恶梦?她没上去把那赵斯年的头拧下来就不错了! 封温城见自家妹妹装柔弱,只觉得背后的寒毛倒竖,多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他转身出了雅间,却掸上了位红衣少年郎,少年郎面如冠玉,眉宇秀丽,被封温城一撞,险些跌倒。 “公子,没事?”他将这少年郎虚扶了一把。 少年郎站直了身,朝他道谢,“方才是在下一时唐突,怪不得公子,公子也是前来围观的?” 封温城默了片刻,“路过。” “原是这样,失礼了,公子请。”少年郎一袭红衣,与封温城一同出了茶舍,他翻身上了马,一拉僵绳,身姿潇洒的走了。 封温城并未多想,上了马车,今日他还要去听先生讲课,也没有功夫一直耗在这儿,但他回头看了眼将人头一颗一颗排好的小郡主,不由又高看了一眼,只可惜,这样的姑娘,生在勇安侯府,作了罪臣之后。 第480章 巨毒 第480章 巨毒 白华英在雅间的窗边,拔开璟王挡在她眼前的那双手,视线定定的落在被赵小郡主用外衣包好的人头上,缄默不语。 回想起初见赵斯年时的点点滴滴,再到如今的阴阳两隔,她不由松了口气。 璟王在一旁陪着她,从日升到日中,再到月落,几朵花瓣忽的吹了进来,落在白华英的脚边,她低头一看,喃道:“顾璟云,你瞧,春天来了。” 璟王抬手接过一朵风中飘落的花瓣,微微一笑,“不知郡主可有空闲,陪本王一道踏春。” 白华英忽的笑了,“好啊。”她的视线透过璟王,落在赵家小郡主的身上,她仔仔细细的收好了勇安侯府的每一个头,在她的身后,已经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了。 霍燕堂站在不远处瞧着,目光里凝着些疼惜,但始终没有走近。 刽子手的工作持续了许久,直到天色微亮时分,才杀完了最后一个人,赵小郡主将人头细细的包起来,搁在最上头,面上只剩了疲惫与麻木,她拿来了酒与火油,倒在这些头炉上,从怀里拿出一支火折子打开,裂裂的风吹得那火随风摇曳。 她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了头骨堆里,火光瞬间冲天的烧了起来,赵小郡主只静静的看着,看得那些尸骨烧了个干净,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转身就瞧见霍燕堂站在光影处,她抬步与霍燕堂擦身而过。 霍燕堂忽的叫住她,“你打算去哪里?”他嗓子有些暗哑,霍府与勇安侯府其实是不对付的,但是他每回路过时,总能听见墙后边,赵小郡主那阳光明媚肆无忌惮的笑意,也曾打过许多的照面,互相嫌弃,但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格外的难受。 她顿在原地,微微抬起头,春日的光拢在身上,使得人有些发晕。 赵小郡主身形晃了晃,“天下之大,去哪里,又有什么干系,我叫赵妍捷,早不是什么叫郡主了。”她嗓子沙哑,唇角均裂,渗了血,衬了一张娇俏的小脸,如今病怏怏的,像只被遗弃了的小猫,怯怯生生。 “你要是没地方去,小爷倒是有处别院,你若是愿意,就跟小爷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霍燕堂扬着脸,眼底泛起几分笑意。他历来是花场一等一的好手,哄人的手段那是信手捏来。 赵妍捷见状冷笑道:“怎么?如今见我落魄了,便想收我做外室羞辱不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起开。”她推开霍燕堂,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在她的身后,是燃烧干净了的,几百个头颅。 霍燕堂忍不住拍了拍自个的嘴,“怎么就嘴贱说这样的话了,你们几个,暗中跟着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若是做了什么傻事,拖也要将她拖过来见我!明白吗?” 他身旁的小厮不解,“勇安侯府满门抄斩,这赵家小郡主同白家的、侯家的几个都是有功的,都已经放了,左右小郡主捡回来一条命也是值当,可她这卖父活命的手段,实在不光彩,莫说是夫人不会同意,就是老夫人也不会同意您娶她的。” 霍燕堂见状给了他一脚,“闭上你的狗嘴!谁说小爷要娶她了?她想的倒是美,还外室,我要娶的娘子,那是尊贵贤德的,断不是她这样的!” “那您干嘛还要奴才去守着。”这贴身的小厮捂着踹疼了的大腿,欲言又止。心说,您瞧着可不像是不想娶人家的,方才那眼神,可恨不得将人拖回家里供起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懂什么!赶紧去。”霍燕堂心里头很是烦燥,他抬头看了眼先前白华英站着的方向,算了,找她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他还是去他的花丛。 白华英本是约的今日去踏青,谁料还未出门呢,就撞上了白秋兰,她肚子微微凸起,一只手搭在芹小娘的身上,身子艰难的站在门口,见白华英过来了,她忙凑了过来。 “我刚从牢里出来,特随我小娘来谢你的大恩。”白秋兰瞧着乖顺了不少,连瞧着人时的目光都透出几分谦卑,姿态低得很。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是,论理是要递帖子的,可如今我们这情形,也不好叨扰了你,所以一直在外头侯着。” 白华英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她默了半响才道:“既然出来了,那就回府里好生养着。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是,先前是我们一时糊涂,左右你们也是姊妹……这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郡主莫要放在心上才好。”芹小娘削瘦了许多,连着脸色也不复往日的光彩,鬓角边生出细碎的白发。 “你们出狱,是官家的恩赐,但到底事关重大,若无旁事,往后就在府里好生养着,也不必再出来走动了,否则,若是有人用这桩事来生事,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们。”这母女二人这些年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苦?光是真正的白华英的这条性命,她们便赔不起! 白华英不会原谅的,她也不会原谅! 芹小娘见状讪讪道:“那……那你父亲那边……” “他们自家刑部审查,回。”白华英越过二人,上了璟王的马车,马车里璟王备了不少吃食,拉了她坐下,将一块点心递给她,“尝尝。” 白华英接过点心,心里却有些麻木,她搁在一旁,她是怨恨赵斯年的,可如今他死了,自己竟然有些迷茫了。 若说先前她是为了复仇,那么今后的日子,她又该做些什么? 璟王忽的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等春闱过后,咱们就成亲。” 白华英沉沉的叹了声气,心里五味陈杂,“好。” 马车走在小道上,开了春的街道上尽是行人,桃花在阳光里泛着一抹粉色,一个人影忽的从巷弄里窜了出来,烨罗猛的一拉绳子,马声嘶呜,赵家小郡主被撞倒在地,她唇色苍白,目光哀怨的瞧着那辆马车。 白华英见状微微皱眉,“可有伤着?” 她咳了两声,擦了擦嘴角边的血,“如今我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我……我谁也不认得,那些昔日里与父亲交好的,如今都作了两副面孔,我知道你是个顶好心的……” 白华英从马车上下来,抬手将她扶起来,“勇安侯府谋逆,是咎由自取。” 她瞧着白华英的目光猛的变得狠戾,扯了发间的簪子,低斥道:“他们是咎由自取,那你也是咎由自取!” 她手中的簪子朝着白华英的脖子扎去,动作快得很,白华英一个躲避不及,被她扎在了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璟王从马车里出来,一脚将赵妍捷踹开,“杀了。” 赵妍捷凝着白华英,笑得狰狞,“哈哈哈哈哈,白华英……白华英,谁能知道,你竟然是封家的那个嫡女!若非是我哥哥拼了一身的心血救了你,你以为你还有命活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吗?你早就死了!” 璟王一脚踩在她的心口,“一派胡言!” 他的脚力道很重,那一脚下去,赵妍捷的气就去了一大半,“你你……咳咳,你死了以后他日日悔恨,夜夜自责,他以此来麻痹自己!可你呢?封锦明,你害死了他!你也害了整个勇安侯府,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 璟王将白华英护在身后,正欲杀了赵妍捷,霍燕堂却跑了出来,一把将人护住,“王爷!” 璟王目光沉沉的凝着他,“霍燕堂!” 躺在地上的赵妍捷见状嘲讽道:“我哥哥一直以为你死了,他一直以为那是骗人的把戏,可后来他知道那人竟然是你的时候,他欢天喜地的要娶你!我哥哥是糊涂,当初一时失意错杀了你,可如今……如今他的债早也还清了,你作什么还要他的性命!” 白华英捂着肩膀,从璟王怀里走了出来,微微俯身瞧着她,“先前你在勇安侯府时,也曾欺辱过我,但念你年少无知,我也放了一条生路,纵然是他救我又如何?若非当年痴心错付,我何至于此?阿捷,你忘了当年我腹中的那个孩子了吗?那时候,你说,还要送他一把长命锁。” 赵妍捷怔了怔,泪盈在眼眶里,她无力的躺在地上。 白华英拉开暴怒的璟王,柔声道:“我乏了,春游还是过几日,先回去。” “王爷,赵小郡主年少无知,她……她是仇恨冲昏了头脑……”霍燕堂站在一旁,心焦的想护着她。 赵妍捷却笑了,“可你也活不成了!那支簪子上,我涂了巨毒。” 霍燕堂心里猛的一跳,“你疯了不成!你在簪子上涂毒!” 她推开霍燕堂,强撑着站起身倚着墙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卖侯府也要活下来?我要她偿命!咳咳,如今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呵……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霍燕堂瞧着这个疯女人,怒不可遏,“解药呢!” 赵妍捷咳了几声,她恨恨的擦掉嘴角边的血。 第481章 一条生路 第481章 一条生路 霍燕堂扣着她的手腕,却在对视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她眼底的死意,不由心头一震,“只要你将解药交出来,我定求王爷饶你一命。这个时候,不要犯傻。” 白华英捂着肩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凝着赵妍捷,沉声道:“勇安侯府谋逆,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会有今日!性命诚可贵,你纵然与我同归于尽又如何?丢的也是你自己的性命。” 赵妍捷冷冷的凝着她,目光幽怨,“若不是你!我父亲他们定然成功了!我如何还会成为阶下之囚!侯府满门尽诛,我就要你陪葬!” 她不等璟王动手,扯了簪子便朝着自个的心口狠狠扎下去,霍燕堂伸了手,护在她的身前,那簪子的力道之大,穿透了霍燕堂的掌心。 赵妍捷心头一颤,“你这是做什么!” 霍燕堂捂着手,嘶了一声,“这个簪子上可有毒?” “我在每一个簪子上都投了巨毒!我没让你救我,如今你染了毒,也是你活该。”赵妍捷半靠着墙面,瞧着霍燕堂目光复杂。 璟王将白华英抱回马车里,撕了衣裳将她手臂处包扎起来,目光焦急,“你可能制解药?” 白华英拉住璟王,沉声道:“只要知道她混的是哪些毒,我就能制出解药,但如今……怕是时辰不多了,赵妍捷在侯府的时候是小孩子气性多些……。“ 璟王朝烨罗抬了抬手,“将她带回王府,本王亲自来审。” 烨罗一抬手就将赵妍捷打晕,抬着上了马车,霍燕堂见状也跟着上了马车,见白华英脸色惨白的倚靠着车窗,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华英见他的手掌还在渗血,拿了瓶药给他,扫了眼扔在马车里的赵妍捷,“她若不愿意说出哪些药,只怕事情就复杂了。” “若她愿意说出来,你能不能……饶了她这一回,往后我保证,她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霍燕堂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你若是有用得上的,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霍燕堂实在不忍看着赵妍捷走上这条绝路。 “她若说出来,本王可留个全尸。”璟王一只手捂着白华英的伤处,手微微发颤,极力忍耐着内心的焦燥与怒火! 霍燕堂见状急了,忽的在马车里跪了下去,“求王爷与郡主开恩。” “咳咳,你也中了毒,你就要死了,你还要替她开脱?”白华英忽的觉得,玩世不恭的霍燕堂变得不一样了,赵妍捷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让她意外! “若她能交出解药,我便不用死,若她交不出来,想必王爷也不会放过她。我这条命,在上京向来不值什么钱,霍家有大哥在,少我一个也不打紧。”霍燕堂望向扔在马车里的人,她昏睡着,眉宇紧锁,脸色惨白。 马车缓缓的在璟王府内后院停下,烨罗开了车门,一把将这赵妍捷提了起来,拎小鸡仔子似的拎着走了,霍燕堂见状忙跟着下了马车。 璟王扶着白华英下了车,柔声叮嘱道:“我在府内替你备了个药房,里面揽全了天下药材,若有用得上的,你先用着,我去审。” 白华英失了血,整个人状态不大好,只得应下,又叮嘱道:“她还是个孩子,咳咳,无论愿不愿意讲,你都留几分情面……” “好。”璟王送走了白华英,转身去了王府暗设的牢房。 牢房里赵妍捷被绑在十字架上,烨罗见璟王与霍燕堂过来了,拿了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赵妍捷猛的一个激灵,双目赤红的瞪着璟王,“给我一个痛快。” “本王只问一遍,你将哪些毒混在一起。”璟王拂了拂衣袍,在烨罗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那双幽黑的眼底杀气腾腾。 “呸!你当初从勇安侯府里将我嫂子的棺椁抢走,我看你是早有预谋!保不齐这顶绿帽子你早就给我哥哥戴过了?天下人都说你璟王痴情!可谁知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人……。” 霍燕堂在一旁看着璟王黑沉沉的脸,心里着急,“赵郡主!你用哪些毒混在一处做了这药!” 璟王本就是个活阎王,如今还要上赶着伸脖子,这不是送死吗!小丫头真不想活了不成! “无妨,你不愿意说,本王有的是手段。”璟王甩开桌子上卷起来的包袱,包袱上头别着各色各样的小刀,有些刀上还沾染着血迹,在边上搁有一个小坛子。 璟王顺手拿起一把小刀,敲了敲那坛子,目光阴森可怖,“这刀,可以将人身上的肉薄薄的片下来,千刀万刀亦不在话下,你放心,我既答应了她要留你性命,那就定会吊着你这一口气!” 他拿了刀丢给烨罗,烨罗接了刀,顿在她的手指上,动作轻巧熟练的挖掉了她一枚指甲,十指连心,赵妍捷身上的痛感瞬间被放大,她瞪着璟王,双止欲裂,“你这个卑鄙小人……给我个痛快。” 璟王捏着手中的刀,一言不发,烨罗见状又缓慢的挑她另一枚指甲,血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霍燕堂见了焦急不已,“王爷!她还只是个孩子……” 璟王掀了掀眼皮,“滚出去。” 霍燕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方才那两下子,赵妍捷疼得半死,但再往后,那刀开始片肉时,她再忍不住尖叫出声,痛苦不已。 “王爷!我与她好歹是旧相识,你若给我些时间让我私下里与她谈谈,她定会说出来。”霍燕堂挡在赵妍捷跟前,那一瞬间,这个少年郎似乎就长大了。 璟王扫了眼疼得几乎站不住的赵妍捷,站起身,“一柱香。”一桩香已经是他等待的极限了,正好他不放心白华英,这会子去瞧瞧。 璟王大步出了牢房,\t铁门吱呀一声重重的合上,霍燕堂见状将止血的药拿了出来,颤抖着倒在她被拔了指甲的伤处,“头一回见你时,你在月老庙里偷供果,那时候我在想,这位姑娘生得真好,像天上的仙子,谁料你将我当登徒子打……” 赵妍捷将手挪了挪,疼痛让她嗓音沙哑,“往事不可追。” “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婚配,一来,是霍家与侯府的关系复杂,水火不容,二来,你尚未到年岁,我原想着,再等等,可如今到了这一步,我怕是等不了了,但我也快死了,咱们到了底下,做对鬼夫妻,也是好的。”霍燕堂扯了带子,将她的手指细细包起来。 赵妍捷别过脸,心里却动容了几分,“我如今家破人亡,不过是个罪臣之后……” “不管你是谁,我要娶的,只是赵妍捷!你若活着,我陪着你一起活,你若是死了,死之前,能否答应嫁给我?”霍燕堂见她眼中的波光微微松动了,不由趁热打铁。 “咱们去乡里,寻个僻静的地方,没有恩怨情仇,也逍遥自在……”他缓缓的握上赵妍捷的手,目光真挚。 “你是个傻子吗?”赵妍捷眼眶泛红,凝着霍燕堂,哽咽不已。 “我傻不傻,这些年你难道瞧不真切?”霍燕堂将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妍捷默了片刻,朝霍燕堂道:“我想喝水。” “好,我这就去给你倒。”霍燕堂转身出了刑室,去给她找水。 牢里烨罗冷冷的凝着她,却见她撕下一方白色的布,咬破了手指头在那白色的布上写了几种毒的名字,顺手扔在一旁,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在烨罗错愕的目光中饮下。 霍燕堂从外头进来,就见赵妍捷嘴角渗了血,手中的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他一把将赵妍捷抱起身,“赵妍捷!你敢骗我!” 赵妍捷艰难的抬手,轻抚着他的脸,喃道:“我……不想欠你,毒已经写好了,你拿去给她,她定会将你身上的毒解了,这一世……我是侯门嫡幼女,风光无限,娇纵任性,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可怨的,我死了以后,烦请你将我……与父亲他们葬到一处。” “别说话,我带你去见南郡郡主,她医术了得,定有法子救你。”霍燕堂捡起地上的毒方子,抱着赵妍捷就冲了出去。 王府里的护卫见状纷纷跟了上去,他冲到了内院,才堪堪被人拦下来,霍燕堂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求郡主开恩,救救她。” 白华英才刚换好了药,整个人被毒的昏昏沉沉的,她养的盅虫在吸食她身体内的毒血,她听了霍燕堂的声音,不由一惊,“她怎么了?” 璟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只管忙你的,我去瞧瞧。” 霍燕堂见璟王出来了,忙将手中的血书呈了上去,“这是她写的,王爷开恩,救救她,我定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璟王还是头一次见霍燕堂这样失魂落魄,他接了方子递给翠青,翠青拿了方子进去,不多时,白华英从里头出来,瞧了眼他怀里的人,不由叹了叹气,若是勇安侯府的人有这小丫头一半的刚烈,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既然毒方她已经写了,你将人抱进来,我瞧瞧。”霍燕堂这个人,在白华英的心中,其实并不坏,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是少年心性,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霍燕堂感激不已,抱了闭了眼的赵妍捷进了耳室,将人放在耳室的小塌上,目光焦急。 第482章 疯疯癫癫赵妍捷 第482章 疯疯癫癫赵妍捷 白华英替她号了号脉,见她脉像混杂,不由沉了脸,这小妮子是真不想活了!竟然给自己也下了毒!若不是霍燕堂在,只怕那毒的方子她也未必愿意给,她望向霍燕堂,目光复杂。 “她的毒与我们的是一样的,你在这儿照看她,我去研制解药。” 璟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目光焦急,“缺什么药,我马上去寻。” 白华英将璟王拉去药房,拿了方子细看了看,又另拿了张纸,在上头写上新的药方,“将这些药抓了熬起来,速度要快。” “好。”璟王接过方子,一分为二,另一半交给烨罗去找。 药格里的人迅速忙碌起来,霍燕堂守在赵妍捷的塌边,心里焦急却无可奈何,她将勇安侯府卖了个干净,留得一条性命,如今当真是要与白华英以命换命,真是个心狠的,对自己半点不留情面! 那头白华英正在配着药,白玉如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喘,“听说你遇刺了,伤哪了?要不要紧啊,快让我瞧瞧。” 白华英将白玉如拉到一旁,端了盏茶递给她,“不打紧,只是我还要些药材……” “有,我知道你是会医术的,我来得晚了,吩咐人将府里现有的那些贵重的都拿了过来,你瞧瞧可有用得上的,我这儿……我这儿还有一味安宫牛黄解毒丸,你快些,先吃了。” 白玉如手忙脚乱的拿了个檀木的盒子,打开取了一颗药丸子出来,那是她嫁给太子时的聘礼之一,如今世上仅存的已经不多了。 “这是续命的药,你自己留着,不过是些小毒,用不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旁的几个药材,我倒是有用。”白华英这会子也顾不得与她说体已话,拿了几味药材去药房。 白玉如见状忙跟了上去,帮着白华英一并制药,打打下手,不过小半日的功夫,白华英就将药制了出来,她端了药去了耳室。 白玉如一见赵妍捷便皱了眉,“怎么是她……” 说话间封锦兰从外头急急的冲了进来,这儿是王府,但封家这位在府里历来是横行的,所以没人敢拦,她进了屋,见白华英端了药盏要喂她,二话不说将碗夺了过去。 “姐姐!她可是勇安侯的女儿,先前她行刺还下药要害你,你还要救她?”封锦兰凝着这塌上的人,心生厌恶,勇安侯府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白华英见状温声安抚道:“她到底那些年在外念书,如今勇安侯府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她身上本就有毒,如今就算喝了这碗药,也只能勉强将人救过来,往后再醒来,只怕是神智不清了,乖,把药给我。” “我不!她要害你,她就得死!”封锦兰将药碗躲了躲,霍燕堂一把将药碗夺了过去。 “二小姐,此事我定会给郡主一个交待,但眼下救人一命……” “救人?她给我姐姐下毒,你还有脸求我救人?霍燕堂,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你这样护着她。”封锦兰瞪着那盏被他端走的药,目光如炬,手摸着腰间的鞭子。 “是!是我求她救人,二小姐,你若还认我这个朋友,那便成全我这一回,无论她是痴是傻,我都不会让她再出现,污了你们的眼。”霍燕堂将药递给白华英,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磕得封锦兰促不及防。 “你……你少用这套来绑架我!我不吃这一套!”她别过脸去,语气也弱了些,可事关姐姐的安危,她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华英拿了药碗,朝封锦兰温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个什么好人,若旁人欠我的,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她偿还。” “哼,她要是疯疯癫癫的,我也懒得同她计较。”骄傲的侯府郡主,沦落到做个疯子,没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了! 白华英喂她吃下药,她吐了不少的血出来,霍燕堂耐心的替她将血擦干净,白华英又施了针,待忙完了,璟王端了给她的药过来,“先喝了。” 封锦兰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姐夫!你怎么也由着她胡闹!勇安侯府的人,死一万次都不够,你还要让她去救人!这个人可是险些将我姐姐害死的……” 璟王无奈的叹了叹气,“这个府里,是你姐姐做主,本王不敢劝。”尤其事关前尘往事的事情,他就更不敢说了,怕引起她伤心。 白华英接过璟王的药,一饮而尽,璟王塞了颗糖进她嘴里,“这药吃着可好些?” “我当时就用盅拔了些毒出来,如今喝了药,不碍事了。”白华英拉了封锦兰与白玉如往外走,封锦兰回头瞪了眼赵妍捷,哼,最好是疯疯癫癫,若是好端端的活着,这些帐,她迟早要与这厮算清楚! 塌上的人猛的咳了几声,她悠悠转醒,视线迷茫的望向四周,定格在白华英的身上,忽的裂开嘴笑了起来,娇娇憨憨的,“嫂子,你怎么来了,哥哥下朝回来了吗?你让他给我带的糕点,他是不是又忘记了?” 白华英僵在原地,“你……唤我什么?” 赵妍捷站起身,险些跌倒,霍燕堂扶了她一把,焦急道:“你可还认得我?” 赵妍捷嫌弃的将他推开,“霍家那个浪荡子,上京谁不认识,你离我远些!再挨着我,我就告诉我哥哥,仔细我哥哥扒了你的皮!嫂子,我好想你呀,我不去念书了,我就在府里陪着你好不好?” 赵妍捷冲了过去,抱着白华英的胳膊,顺手将这白玉如挤开了,娇娇爱爱的,惹人怜。 白华英将她拉到一旁坐下,狐疑道:“我是谁?” “嫂子,别闹了。她们是谁啊?这个姐姐好凶,嫂子你可要护着我点,我不喜欢她。”赵妍捷哭着朝白华英的身边挤,白华英身旁的封锦兰气得不轻。 “你装什么装?谁是你嫂子,这是我姐姐!姓霍的,赶紧将她带走,要不然,我就打死她。”封锦兰瞪着这抱了她姐姐胳膊撒娇的祸害心肝儿气得直颤! 霍燕堂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抬手打了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碰我,我定要告诉我哥哥!嫂子,你快救我,这个女人要打死我。” 她不记得很多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喊白华英,白华英心绪复杂,“我不是你嫂子,姑娘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就是我嫂子,你同我哥哥,前些日子不是刚成了亲吗?哥哥带的都是你爱嘱的点心,都不带我爱吃的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我嫂子!这些是什么人?那日婚宴上怎么好像没瞧见过……”赵妍捷害怕的缩在白华英的身旁,手足无措。 白华英将手抽了出来,她抱得更紧了,“嫂子……” 其实初入勇安侯府的时候,小丫头对她是很好的,在她处理了侯府那些腌臜事以后,这小丫头对她简直就是崇拜! 璟王一抬手,将这小丫头打晕在地,拎小鸡仔似的将她扔进了霍燕堂的怀里,“带上她,滚。” 霍燕堂着急的瞧着怀里的人,“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华英又替她检查了一遍,“受了刺激,如今神智不清,眼下是记得在侯府的时候,下一回醒了,许又会回到刑场问斩的时候,你带了她在身边,就要多费些心了。” “我知道,多谢,改日再登门。” 白华英见状端了盏药给他,“药喝了,将方子带回去,切记,每顿都要喝。” “好。”霍燕堂将药一饮而尽,抱着赵妍捷出了璟王府。 霍府的马车停在外头,他那大嫂刚下马车,就瞧见这一幕,狐疑道:“小叔子,听说华英遇刺了,你怎么在这儿?她没事?” 霍燕堂摇了摇头,“郡主有王爷在,如今已经平安无事了,嫂子可否与我无回去,我有事想托付给嫂子。” “好,这些东西你们拿去交给她,知会她一声,我晚些再过来。”叶凤姜叮嘱了身旁的小丫鬟,这才回了马车里。 霍燕堂将赵妍捷小心翼翼的揽在怀里,满眼怜惜,“大嫂,她如今神智有些不清了,我想托嫂子在府里择个别苑,将她放在别苑里调养。” 叶凤姜凝着这姑娘,心下狐疑,“这是……勇安侯府的那位小郡主?霍家与侯府历来不对付,你公然将人接入府里,怕是不妥。”再者,她那姊妹白华英与这侯府似乎也是有些渊源的,是些什么渊源她知道的就不多了。 但当时封家嫡女嫁入侯府三年后一尸两命,这是上京的人都知道的。 “大嫂,侯府已经满门被诛,她是官家特赦的……”霍燕堂见状叹了叹气,“若大嫂有难处,那我在府外挑个院子给她也好。” 正说着,赵妍捷猛的睁了眼,视线惊恐的瞪着霍燕堂,“你……你不要过来,我父亲可是勇安侯!你敢碰我,我父亲和哥哥定会杀了你们……” 霍燕堂扣着她的手腕,她慌得愈发的厉害,挣扎着就要跳车,马车里一时弄得一片狼藉,霍燕堂又将人打晕了,轻放在马车上,拿了薄毯子给她盖上,神色复杂。 “大嫂,她如今这个样子,若是放在外头,我实在不放心。” 叶凤姜见状默了片刻,忽的问他,“你要将她收作外室?” “我想娶她。”霍燕堂将她的发丝拔开,声音坚定。 “那……还是要同公公与婆母、祖母商议商议才好。”只是他们历来看不上勇安侯府,未必会让她进门。 第483章 赵妍捷入府 第483章 赵妍捷入府 霍燕堂扯了毯子,将她又盖严实了些,昔日里的纨绔少年郎,如今却一愁莫展,“母亲她们必不会答应,所以我想……先成亲,再去知会家里。” 叶凤姜揪着帕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当真要娶她?其实你若是娶了嫡妻,将来让她做个侧室,或者做个妾室,也是好的。”霍家是首辅,位高权重,此番又立有大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前程,娶一个谋逆之女。 “我意已决,大嫂若是觉得为难,此事权当不知情,我也不会怨你。”霍燕堂停了马车,将赵妍捷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下了车,朝一处巷弄走去。 叶凤姜没跟上去,只远远的瞧着,心里忽觉感概,这世间竟也有男子,愿意拼尽一切去博一博,她叹了叹气,朝身旁的小丫鬟叮嘱道:“小叔一个男人要照顾女人总归是不方便,你去帮着些,若是有出项,就先从咱们这边走。” 小丫鬟见状眉头皱成了个虫子,“这桩事,若是弄不好,只怕是里外都要得罪了,大娘子何必趟这个混水。” “去。”叶凤姜沉沉的叹了声气,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天暮沉沉,少了阳光的春日,寒意料峭,霍燕堂将赵妍捷抱去了一处别苑,将她安置在屋里,又添了些丫鬟来照看她。 但赵妍捷的身体却一日一日的虚了下去,她时常梦魇,神智不清,颠狂伤人,伺候她的丫鬟不过照看了两日,竟然被赵妍捷弄得苦不堪言。 霍燕堂担心她,所以成天的守在她身旁,很快,霍家便发现了端倪,这小子成日的不着急,也不去花街柳巷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在外头将养了个女人,还是勇安侯府的!霍大人顿时就领了些人,拉了自家夫人一并去了别苑里。 别苑里的头正传来这赵妍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要杀我哥哥……把我父亲的性命还给我……你们这些坏人,都得死,都得死!!” 霍大人听着这颠狂的话,一脚将拦着的下人踹开,“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我绑回去。” 家仆推开里间的门,赵妍捷见状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扑向霍大人,面目狰狞,“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是你杀了我哥哥,我要你偿命,哈哈哈哈。” 霍大人一个踉跄,家仆很快将赵妍捷拉开,霍燕堂将她扯到身后,目光沉沉,“父亲!如今你也瞧见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要娶她。” 霍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直哆嗦,“逆子!你这个逆子!你娶什么人不好?你娶她?你可知她是个什么货色?勇安侯府谋逆,太子不日登基,你要娶她?你这是拿整个霍家来给她侯府陪葬不成!” 霍家夫人见状忙将替霍大人拍着心口,“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带回去慢慢说就是了,燕儿,这个女人,咱们霍家万万要不起,平日里你要胡闹我也由着你,可如今事关霍家,你是霍家的一份子,也应当承担起霍家儿郎的责任来,听话,随母亲回去。” 霍大人冷着脸,瞪着这不成器的纨绔儿子,“你若是要娶妻,我自然让人母亲替你物色更好的姑娘,但你若是要娶侯府的这个,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霍夫人顿时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燕儿,只要你随母亲回去,这桩事,母亲就当没发生过,来时你祖母还说了,要替你相看个顶好的姑娘,天色也晚了,咱们一家人回去,吃个团圆饭。” 她这个儿子,她比谁都清楚,是个固执犟种,若是来硬的,他未必会听。 “母亲,当初我想娶她,你不同意,如今她落魄了,疯疯癫癫我也不能不管她……”霍燕堂将赵妍捷拉入怀里,安抚着她。 “孽!子!”霍首辅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给我绑回去!” 霍燕堂见状猛的扯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你若强行带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 霍夫人顿时慌道,“燕儿!你这是要母亲的命吗?你若怜惜这丫头,那我替她挑个好人家,多备些聘礼给她,让她安安生生的过也是好的,你何必要这样伤了我与你父亲的心!” 赵妍捷盯着霍燕堂手中的匕首,猛的夺了下来,也不顾她自个手上沾带的血,对着霍首辅刺去,“坏人,都去死!” 霍首辅一个踉跄,霍夫人堪堪挡了这一下,好在衣裳穿的多,只划破了布,霍燕堂心惊肉跳的将她拽走,“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当时儿子没能娶她,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儿子断不会再放开她,还请父亲母亲成全。”当初他觉得,侯府能保赵妍捷一世平安,他又何必去追求太多,可如今赵妍捷出了事,疯疯癫癫的,他反倒放不开了! 霍夫人气得不轻,“燕儿!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 霍首辅冷冷的凝着他,“你若执意要与这个女人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孩子!” “父亲!”霍燕堂看了眼身旁被按住,还不断挣扎的赵妍捷,心里如同刀绞。 霍夫人见状忙上前拉他,“燕儿!你是母亲的命啊,如今你祖母的身子也不行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将这些都弃之不顾吗?你祖母就是在病塌上,也在念着你,你听话,随母亲回去,这位姑娘,母亲定替你打理妥当。” 霍燕堂悲痛的松开她的手,“母亲!我怎能弃她不顾!你们回去,往后,只当是没生养过我这个孽子,左右我也是个纨绔,不像大哥那般才情了得,能承继父亲的衣钵,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回了霍家,也是给霍家丢脸。” 霍首辅见他这样不成气,一甩衣袖子,转身走了。 霍夫人含着泪,不舍的瞧着这个最疼爱的儿子,“燕儿!” “母亲多保重。”霍燕堂忽的跪下,朝霍夫人磕了个响头。 霍夫人拍着他的肩膀,哽咽着道:“你离了霍家,你又能做些什么?好孩子,你听母亲一劝,这勇安侯府谋逆啊,这样的女人,你若是娶回了家,整个霍家都要遭殃,你不替旁人想,你也不替你父亲,替你哥哥想想吗?” “父亲方才说了,与我断绝关系,权当没生养过我。我必不会连累霍家,母亲回。”霍燕堂站起身,拿了斗篷给霍夫人系上,转身拽着疯疯癫癫的赵妍捷进了屋。 霍夫人深吸了口气,朝身旁的小厮叮嘱道:“主君说的不过是一时之气,此事暂且不要传回府里,你们几个在这儿盯着,他的那些月钱,都停了。我去趟钱庄。” 霍家留了几个人在院里,听着那里屋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也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的女人,莫说是霍家不让娶,就是平世百姓屋里的,也不会娶! 眼见着那赵妍捷一日一日的消耗下去,霍燕堂心下着急,他只得又去请白华英,白华英似是早料到他会来一般,他去时备了好茶等着。 霍燕堂脸色有些难看,坐在她跟前,总觉得心里愧疚,“她这些日子梦魇的厉害,又胡言乱语,先前也请过几个大夫,都没法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白华英抿了口茶,凝着他,“你真当我这样大度?有人要杀我我还要救她?”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霍燕堂焦急的望着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品茶,整个人一颗心都揪着。 白华英垂眸,凝着杯中荡开的涟漪,叹了叹气,“她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来找我,她自己体内的毒素我虽替她清了些,但到底是耽搁了,那毒入肺腑与大脑,她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原本她想让赵妍捷体体面面的走,可偏偏霍燕堂横插了一杆子,让她醒来疯疯癫癫不成体统,时也,命也。 霍燕堂愣在原地,“怎么可能?她这几日是疯癫了些,可也有些时辰里是清醒的……” 白华英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将一封信递给他,“她清醒的时候,可有成算的很,你以为你院里的那些丫鬟是市面上买的不成?那是我与凤姜安排的人。” 霍燕堂将手中的信打开,没料到,这里头竟然是事关霍家犯事的罪证,虽不大,可若是闹起来,也够霍家倒霉的了。 “这不可能!”他将信纸捏作一团,目光沉冷。 “她不达目地誓不摆休的精神我倒是很欣赏,你若不信,大可再放些东西去书房,你瞧她有几分疯颠,几分清醒。”白华英抿了口茶,她因着前几天受了伤,如今的气色一直不怎么好,人总是没什么精神。 璟王端了盏汤药给她,扫了眼霍燕堂,语重心长,“重情义是好事,但最起码对方也要与你一样重视。就好比本王与南豫郡主。”互相信任,互相珍爱,才是难得!如今的赵妍捷已经回不了头了,她将来也做不成一个好妻子。 第484章 封家哥儿断了袖了 第484章 封家哥儿断了袖了? 霍燕堂捏着手中团成一团的纸,心绪复杂,“这些日子,叨扰了,待事情处理完,我必前来,负荆请罪!” 他转身急匆匆的出了璟王府,目光阴沉沉的。 白华英饮了汤药,倚在府中晒太阳,璟王坐在她身旁,手里拿了些折子瞧,时光忽的就慢了下来,几片花瓣落在白华英的书上,她凝着盛开了的桃花,懒洋洋的,忽觉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真是再舒适不过了。 她伸了个懒腰,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璟王拿了斗篷给她盖上,目光万般温脉,抬手拂去她发间的几片花瓣,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亲。 伯爵府的老太太拿了单子来,瞧了这一幕,不由笑开了花,朝敏环摆了摆手,“走走,待春闱之后,这婚事也就提上日程了,难得这丫头如今还能在伯爵府里呆上些时日。” 敏环见状笑道:“王爷与小姐可真是如胶似漆。” 老太太笑盈盈的拉着敏环走了,“你去吩咐后厨,多备些王爷爱吃的菜式,今日就留了王爷在府里用了膳再回去,对了,言哥儿呢?” “公子还在朝堂上忙呢,奴婢听说,官家病重,朝中事都交给太子了,咱们公子得太子重视,朝中好些事都要经了咱们公子的手呢,这会子可忙得不可开交。”敏环提起白敬辰 ,总是一脸的骄傲。 老太太见状叹了叹气,“这刑部审案,是要紧事,能立威,却也容易得罪人,只是言哥这孩子如今历来有自己的主见,由着他去,你备些饭菜给他送过去。” 敏环应和着,扶了老太太朝前走,“这些日子,府里的人送了不少画像过来,奴婢瞧着都好,老太太也该过目瞧一遍,成不成的,奴婢也好将人打发了。” 提及白敬辰的婚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此事不急,我心里头有数儿。再看看。”她倒是觉得,与白华英要好的那个封家的是个顶好的。 敏环见状也不催了,扶了老太太回了院里,院里头的老太爷正在一堆木头里忙碌着,见老太太来了,不由笑道:“快来瞧瞧,我给华儿这孩子做的嫁妆妆奁如何。” 老太太近前来细瞧了瞧,“真好看,当初原是要做给咱们女儿的,事出从急,如今给了外孙女,也算是全了咱们的心愿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老太爷先前喜得女儿,种了一棵树,如今那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砍下来给外孙女做个嫁妆,正合适。 “是,都过去了,如今替女儿将外孙女嫁出去,也是咱们两个老头的幸运了。”老太太递了个物件给老太爷,他吹了吹那嫁妆上的木渣子,满眼的温和。 伯爵府里如今忙碌着,那封家也没闲着,封父关在屋子里许久了,封母在外头愣是进不去,封锦兰扒着窗户纸,朝封母招了招手,“母亲,你快瞧,父亲好像是在捣鼓木头还是什么东西,瞧着精细得很呢。” 封母嗔着拉她,“偷窥可非君子所为,让你父亲瞧见了,到时候该说你了。” 封锦兰拉了封母近前,“咱们是女子,又不是君子,有什么所为不所为的。父亲什么时候好木工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印象中唯一的一回,不觉是大姐姐出嫁的时候,只是她嫁的人,父亲不喜欢,所以那嫁妆箱子也就耽搁了,一直没做。 “瞧着……像是给你备的嫁妆箱子。”封母透过小孔,瞧着那背对二人的封父正忙碌着。 “给我备?我有什么可备的?我又嫁不出去。”封锦兰瞧了半天,只看见一堆木头,具体要做个什么东西,她实在是没瞧出来。 “这些日子,有不少人家送了画像过来,到时候你挑一个心仪的,你放心,品行不端的,我都将画像辙了,剩下的几个,我瞧着都还不错。”这三个孩子,自打老大出事了以后,也拖了近一年的光景了,这两个愣是一个要成亲的也没有,做母亲的只想儿孙满堂,并不想懂孩子们的那些恩怨情长呐! “母亲,我还小,我不想嫁。再说了,大姐姐还没成亲呢,等她成亲了再说。”封锦兰纠着帕子,心里五味陈杂,那伯爵府的白敬辰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她心有不甘,总想试一试。 “行!等她成亲了,下一个就将你嫁出去。”封母瞧了半天,确定是在替女儿们做嫁妆,也就拉了封锦兰走了。 封锦兰哼哼着道:“你有这功夫盯着我,你不如去盯着哥哥,他近来可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还为那个男人带点心送吃的呢,我瞧着,哥哥八成是看上人家了,母亲!哥哥要是断袖了可不得了!到时候父亲可就绝代了。” 封母气道:“你胡说些什么?你哥哥品性端庄,怎会……” “这感情若是来了,可挡都挡不住,我听说,那位大人家中父亲是指挥使呢,家世也是不错的。”封锦兰在一旁添油加醋时,封温城提着一盒子吃食急急的出了门。 她指着封温城,惊呼道:“母亲你瞧,哥哥好端端的,提了吃的出门了,平日里他可不是这样的。” “唉,别叫唤,小点声,咱们悄悄跟上去瞧瞧……”封母心中着急啊,拉了封锦兰就出了府,为了让自己显得低调些,今日坐的是驴车,身旁只带了封锦兰的丫鬟探雪,外头驾车的车夫是新雇的。 母女二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封温城的马车后头,见他七弯八拐的去了一处小林子,林中有一竹屋,他到了竹屋时一下马车,就有个相貌不凡的男人出来迎他。 封母远远的看着,险些昏倒,“这……这怎么……苍天哪!快,赶紧回府,给他挑个人娶了!再这么下去,他这是要毁了他自己啊!” 封锦兰瞧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背影削瘦了些,不似她哥哥的那般宽厚。 封母捂着心口,气得险些去了,封锦兰拉着她晃了晃,“母亲,我听说,指挥使家还有位小姐一直待字闺中,咱们要不,搓合搓合?”这找个相似的女人,总比真找个男人强些。 “成,咱们马上去,马上去备聘礼!”封母捂着心口,火急火燎的回去准备嫁妆。 这竹苑的封温城进去后与一众学子见了礼,挑了个位置坐下,正与这些人辩论呢,殊不知后院此时已经要掀了天了! 封母一回府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成不成,此事还是要与你大姐姐商议商议,探雪,你亲去一趟伯爵府,只说是锦兰这丫头想她了,让她速来。” 探雪领了旨,一转身跑了,封锦兰扶了她坐下,又给她喂了药,待她平稳了些,这才安抚道:“到底时间还短,这时候咱们若是给哥哥挑个要好的亲事,也来得及,您就别忧心了。” “你说他到时候万一这……一个不娶,两个也不娶的,这可怎么办!那咱们府里的香火可就要断了。”封母急得不行,恨不能马上给这儿子将事办了。 “不会的,哥哥知书达理,这样的道理怎会不知道?再说了,就算哥哥不娶,你就当多生了个女儿好了,你瞧伯爵府里的,不也挺好的?”封锦兰端了盏茶递给她。 “不成不成……”封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本来稍好些的精神,这会子又塌了。 白华英与璟王急哄哄的过来,就瞧见封母神情憔悴的在屋里打转,她一把将人拉住,安抚道:“母亲,此事不急,还是亲自问一问的好。” “这……这样的事,怎么问。”封母抹了一把泪,“可怜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个不争气的,连个儿媳都不给我娶回来!难不成我要多两个儿子吗。”她已经开始自己说服自己了。 白华英望向璟王,“不若……王爷去试探一二?”到底是男人之间好说话些。 璟王微微颌首,“我去一趟,你今日就在封家用膳。晚些我再来接你。” “好。” 璟王出门前又叮嘱了几句,“替本王瞧着你姐姐,她近来总爱挑食。” 封锦兰笑得眉不见眼,“好,我定盯着姐姐,无论什么菜,只要上来了,定给她夹一筷子,大事要紧,姐夫你快去,可别让我哥哥瞧出来了。” 烨罗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叹气,堂堂一个王爷,如今搁了朝中的事,替封家去查封家哥儿究竟是不是个断袖,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璟王出了封家,直奔竹苑而去,此时竹苑中众人正在探讨要事,讨论的热火朝天的,璟王忽的领着人过来了,众人顿时吓得不轻。 倒是封温城很快冷静下来,前来迎他,“王爷这是……” 璟王拂衣挑了个中位坐下,“本王也来听一听诸位学子的辩驳,诸位不必在意,继续。” 这么一尊大佛在这儿,哪个人还敢大放厥词,顿时这辩论的风向就变了,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缓和了不少,其中有位少年公子,一柄折扇,口才俱佳,怼得另一派的几人纷纷低了头。 璟王瞧着这封温城盯着那人两眼放光,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第485章 物色个妹婿贺卿云 第485章 物色个妹婿贺卿云 一场辩驳下来,这指挥使家的公子说得口干舌燥,封温城顺手端了盏茶给他,“卿云所言甚佳,正所谓有民方有天下,所以封某拙见,君为尊,民为重。我朝历代所遵法家,是上上之选!卿云兄见地颇佳,封某敬服。” 卿云与他会心一笑,搁了茶盏,嗓音轻缓,“封大人谬赞了。” 主位上的教书先生见状附和道:“今日辩驳,颇为精彩,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璟王捏着茶盏,微微颌首,“甚好,往后朝堂之下也当多多议事才是,行了,都散了。温城,你与卿公子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生怕是这二人有什么言辞不当的地方得罪了璟王,“王爷,咱们这些个辩驳会,不过是私下里的,上不得大雅之堂,若是有不当的,还请王爷宽恕。” 璟王可是出了名的凶狠,如今只怕留了二人,没什么好事,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璟王拔弄着手中的手串,拂衣起身,望向封温城,“岳母让本王来请大舅哥回府用饭,贺公子既顺路,一道去。” 贺卿云见状有些懵,“王爷,家中母亲也在等着臣回府用饭,臣……” “怎么?贺公子是要拒了本王所请?”他居高临下的凝着贺卿云。离了白华英的璟王如今气场大开,没几个人敢与他直视。 “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贺卿云不知道璟王葫芦里放的什么药,心下忐忑不已,但又不敢再拒绝,只得跟在璟王的身后,上了璟王府的马车。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是了,王爷还娶了亡妃封锦明,叫封温城一声大舅哥也无妨,只是怎么家宴还将这姓贺的小子一并请过去了? 众人纷纷猜测,“天哪,怕不是封家瞧上了贺卿云了,要将那位女儿嫁给他?所以今日请了他入府一叙?啧,这小子怕是祖坟冒了烟了,摊上了这档子好事,往后这指挥吏只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另一个人提醒道:“话可不能乱说,指挥使是个从二品的官儿,再往上升,只怕也是不易。” “如今朝中诸位待定,你我也未偿没有机会不是。” 众人相视一笑,“为朝堂效力,为百姓谋福,乃你我读书人之使命,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争一争,哈哈哈哈,你我春闱考场上见!” “见就见,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几人羡慕的瞧着璟王府的马车走远。 马车里贺卿云坐得端正,目光盯着马车上铺着的兽皮,璟王的气场太大了,如今她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儿罢了,纵然父亲是个从二品的指挥使,她也没想过要倚仗父亲。毕竟……贺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或许到如今,贺指挥使都不大记得,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封温城朝璟王狐疑道:“王爷,不知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母亲怎么还派了这么大来头的人过来! “用个便饭罢了。倒是这位贺公子,可是指挥使贺家?”璟王瞧着她面色如玉,眉宇间秀丽,举手投足端方得体,走起路来又是男人的大方步,只是身量纤细了些,啧,这封温城,什么时候开始瞧上这般弱不禁风的少年郎了? “回王爷话,卑下不过从五品小官。”她并不想与贺家牵扯到一起。 封温城见状替他解封,“卿云兄虽然姓贺,但却不是指挥使贺家的,指挥使贺家的那位如今在朝为官,是位侍郎中。” 原来不是指挥使贺家的,这倒是有意思了,“贺大人一表人才,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啊?贺卿云错愕的抬头,“回王爷话,卑下家中母亲多病,妹妹年岁尚小,贺某如今无心娶妻,恐误了佳人。” 贺卿云心下忐忑,封温城打趣道:“难怪先前戏说要将舍妹嫁予你,你还连连推辞,原是这么些事,无妨,我封家娶妻嫁夫,历来只重人品担当,从不看门第高低,将来你若是与我那妹妹成了亲,不妨将你母亲一并接来家中调养,我还有个妹妹,医术十分了得。” 璟王听着这话,心下微动,合着这货不是个断袖,他这一腔子的热火,是因为给妹妹挑了个好夫婿?瞧着这容貌倒是不错,虽说衬封锦兰是略次了些,但在上京也是个清雅端方的少年郎了,年岁也相当。 他想起自家未来王妃那着急的模样不由笑了,真是,好大的一出乌龙。 “我如今无所建树,只怕是要误了令妹,温城兄,你若拿我作兄弟,往后万不可开这样的玩笑!”贺卿云心肝儿都快吓出来了,她早该知道的,入朝后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 “这有什么误不误的,我这妹妹呢,性子是张扬了些,但心地最是良善不过,容貌生得也好,你若是瞧见了,必然也会喜欢。”封温城极力的劝说着。 璟王想起了当初打上勇安侯府要个公道的封锦兰,心里暗想,这只怕与张扬还过去了十几里路,良善倒是个良善的,只是他如今还没娶上白华英,也不好私自做了主,乱点了鸳鸯谱,毕竟他听自家未来王妃说起过,这小姨子似乎是瞧上了白家的那位。 马车一路晃过长街,停在了封宅门口,璟王一下马车,封母就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瞧着马车里,“如何了?” 马车里一位清雅的少年郎缓步走了下来,身资持重,身量削瘦,颇有一股子清竹的味道,看得封母傻了眼,这人怎么同她儿子站在一处,莫名的和谐! 封锦兰瞧了半天,嗑巴了,“嫂……嫂……啊不,这位就是指挥使家的贺公子。”完蛋,差点就喊了嫂子! 这人分明是个男人,还是个中了举做了官的男人,可是站在她那哥哥的身旁,一个似竹,一个如雪一般,瞧着真是登对!封锦兰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贺卿云恭敬的见了礼,“在下贺卿云,从五品,并非贺侍郎中。” 白华英盯着他的高高的领子瞧了片刻,温声道:“听闻梁州有位姓贺的大人,为官清廉端重,近来才被调入上京,不成想今日见了本人了,贺大人屋里请。” 封温城与贺卿云并行,领了他入府,“我这府里的厨子是个会做淮南菜的,你不是最爱吃了吗?一会儿可要多吃些,太瘦了,仔细娶不着美娇娘。” 封锦兰见状揪着白华英的手,哼哼唧唧的,“姐姐,这贺大人怎么这么好看,气质清冷,啊啊啊啊,话本子里这样的男人,都应当被我哥哥这样的人护着才对。完了,我好像不成了,要不然……要不然让哥哥娶了算了。” 白华英朝她脑门敲了一记,没好气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瞧些什么东西?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再不济,你也去瞧瞧女德女训。” 璟王站在白华英身旁,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了出来,轻轻的握住她的,白华英僵了僵,艰看了眼璟王,目光忽的又缓了缓。 “我才不要看那些劳什子东西,若我明年再嫁不出去,我就去浪迹江湖!”封锦兰哼哼着朝里走。 封母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她一双目光冒昧的打量着这贺卿云,心肝儿疼,她只想要个儿媳,不想多要个儿子,苍天呐。 璟王与封母入了座,众人这才陆陆续续的坐下,桌前备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封温城拿了公筷,给这贺卿云夹了许多,没一会儿,那菜就堆得如同小山一般。 封锦兰见状狐疑道:“不知贺大人……可有妻室?” 贺卿云险些一口汤喷出来,这府里的人怎么每个人见她都要问上一回,“尚……尚未考虑娶妻,咳咳。” 封温城忙替他拍了两下,附过去小声道:“我妹妹生独属实是这上京数一数二的了,你不妨考虑考虑,你若愿意,我再去与我妹妹说项说项。” “不……不劳温城兄费心了,我还想再官场上多博几年,待有了功名,再娶也不迟。”贺卿云哪里招架过这样的场面,一张白玉般的脸,如今涨得微红。 可这在封母与封锦兰的眼中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两个脚趾头在桌底下都能抠出一道沟来。 白华英也没心思用饭,璟王给她夹了一小碟子的菜,见她没动,璟王在她耳旁温声说了几句,她顿时来了精神,不论如何,只要她哥哥不是个断袖,那,什么都好说! 封锦兰见她得香了,不由嘟着嘴,小声道:“你还吃得小,我可都要急死了。” 白华英给这母女两个添了两筷子菜,笑道:“放心吃。” “?”两人愣了愣,她们放的什么心? 一顿饭用过后,封温城就拉着贺卿云去了书房,封母与封锦兰还拽着白华英去听墙角,封母小声道:“这两人在书房里怎么尽聊些政事?” 白华英哭笑不得,“不然他们该聊些什么?” “那……那总归情情爱爱的也该有两句才是。”封锦兰瞅着里头,接了句话。 白华英总觉得这母女二人难得串通一气,罢了,有些事她还是先不说了。如今诸事太平了,她也乐得瞧这个热闹。 第486章 婚事提前 第486章 婚事提前 封锦兰在一旁偷听了半天,里头的内容听得她直犯困,“算了,我不听了,再听下去我该睡着了。” 封母守在门口,神色焦急,“这怎么成,万一那真是你嫂嫂,咱们可别怠慢了。” “就不是嫂嫂,咱们也不会怠慢了人家,母亲,咱们还是走。”白华英哭笑不得,拉着封母一路去了后院。 后院里封父正在做妆奁,但听见白华英的声音,便推开了门,“华儿,你过来。” 白华英进了里头,瞧着昔日里的耳室如今堆满了木头,“父亲这是做什么?” “你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了,我给你也略备了些嫁妆,你瞧瞧,可喜欢。”他宝贝似指了指她做了七七八八的妆奁,那妆奁的做工精致,雕工栩栩如生,十分漂亮,白华英只一眼便移不开眼,这件东西,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好像……好像见过。”她的手抚过那雕得栩栩如生的莲花,莲花并蒂,寓意十分的好。 “原本当初就该给你,谁料做得慢了,没做完,原以为没机会了,如今……不提也罢,都是往事了,你瞧瞧,这有鸳鸯,百子登科,花开并蒂,仙姑献桃……等共计二十四件祥瑞事,你瞧瞧可还有旁的心仪的,我一并刻上去。” 封父问得小心翼翼,瞧着女儿生怕是场梦。 白华英眼眶泛红,“都好,义父做的,我都喜欢。” “那就好……”封父指了指一旁的屏风,“这一对百合并玉如意的屏风你瞧瞧,我给你和你妹妹一人做了一对,这上头的纹样也是我亲自雕的。” 封锦兰看得目瞪口呆,“父亲,你怕是找了个姐姐大婚的借口,将你爱做木雕的那些个兴趣又发挥了出来。” 封母见状也不恼,“你父亲历来最爱木雕,如今寻了个由头,就由着他去,咱们理咱们的,那些嫁妆,你随我去瞧瞧。” “这些都给妹妹留着,我的嫁妆够多了。”伯爵府会给她备份嫁妆,璟王为了顾及她的体面,也私下里还给她备了一份嫁妆,到时候聘礼与嫁妆她会一并带回去,那嫁妆只怕十里红街都不止了,若再添上这封府的,只怕是更多! “傻孩子,哪有嫌嫁妆多的,你嫁的可是璟王府,如今上京只得这一个王爷,若是备得寒酸了,只怕是要让那些个命妇笑话。”封母拉了她走,封父见状附和着,“你母亲说的是。” 封锦兰见状嗔笑道:“有姐夫在,谁敢笑话她?母亲宽些心,不过该是姐姐的嫁妆,我才不要呢,夫家若是瞧得起人,也不会在乎嫁妆多少,夫家若是瞧不起人,嫁妆给的再多,也只是一时的,再说了,我还没打算嫁人呢。”那白敬言像个木头,也或许是瞧不上她。 几人去了库房,库房极大,里头搁了许多的箱子,还有一些封锦明先前用过的东西,那些东西上头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灰烬。 白华英甚至可是瞧见,每当二老思念她的时候,悄悄的来这儿,抚摸着她用过的东西,百感交集。 她何德何能,有一双这般爱护她的爹娘。 “库房太大了,好些东西还未擦轼干净,不过不打紧,你瞧瞧,这边是给你的嫁妆,对面儿的这些是你妹妹的,前头那些是给你哥哥将来娶妻的聘礼……唉,保不齐这是给他备的嫁妆……不成不成,我还是得寻个时间同他说项说项。” 封母越想越生气,自家才华斐然,官场通顺的儿子,怎么能断袖? 封父听得一头雾水,“城儿备的什么嫁妆?”他儿子不是应该备聘礼吗? “你管这些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华儿的婚礼,春闱也没几天了,咱们也得备起来,该宴宾客的,还是要宴宾客。你去瞧瞧那些礼单子,我将嫁妆清点了,晚些给伯爵府里头送过去。”论理她的根如今在那伯爵府里,也该从伯爵府里出嫁。 “是是是,一时高兴,忙忘了。”封父火急火燎的去瞧单子去了。 封母挑了好些东西,一一记在那册子上,光是数嫁妆,就足足数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也要回去的时候,天都黑全了。 封母与封锦兰送了她出门,谁料撞上了同样送贺卿云出门的封温城,那贺卿云上马车时脚步不稳,封温城上前扶了一把,“卿云兄当心些。” 贺卿云坐上马车,朝封母等人作揖,“多谢款待,贺某告退。” 封母心里五味陈杂,“啊……好,贺大人慢走。” 贺卿云微微颌首,放下了车帘,封母看了眼封锦兰,阴郁的目光忽的扫了个精光,拉着封锦兰的手问,“你瞧着,这贺家哥儿人品如何?可还顺眼?” 封锦兰微微颌首,“瞧着是不错,生得好看,又有才学,嗯,倒是与哥哥像得很。” 封温城见状笑道:“你若是喜欢,为兄再努努力,将来若是成了一家人,你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才是。”他完全没想到,他的这些话在家中三个女人听来,是另外一番意思。 封母小心翼翼的瞧着封温城,“城哥儿,说起来你岁数也不小了,这些日子媒婆送了好些画像来,你要不,也瞧瞧?” 封温城微微拧眉,“我如今朝中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此事待朝堂稳当了些再说。” “母亲替你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再晚些成亲也无妨。”封母心凉了一半,但是她还不死心,总觉得儿子还有救。 “母亲,如今朝中诸党还在问审,择亲还需谨慎。此事不急。”封温城拿了披风给她系上。 璟王的马车从不远处使过来,稳当当的停在几人跟前,白华英笑盈盈的上了马车,封母见状拉着她,悄声道:“明日你随我去瞧瞧贺家,若是合时宜的话,这事儿也该定下来。” 白华英傻眼了,“母亲的意思是……” 封母拉着她,悄声道:“那位贺家哥儿我瞧着是不错的,若是能与你妹妹牵成线,到时候总归也是一家人,到时候断了你哥哥的念想,再替我娶个乖顺的儿媳回来,生个大胖孙子,不是正好,你明儿记得来,随我去一趟。” “好。”正好她那哥哥也有意要将贺家哥儿与妹妹搓在一起。 封母目送了她离开,心里还在感慨。 马车里璟王将一个盒子递给她,“方才进了趟宫,皇兄的情况不大好,怕是熬不过春闱了,到时候国丧,就不能大婚了,所以我与钦天监商议将婚事提前,略仓促了些,但该有的礼节礼器一应俱有,只是委屈你了。” 白华英打开盒子,那盒子里头是一块做工精致的玉,玉质温润通透,里头的棉色很是漂亮。 “宫里的太医怎么说?”先前她进宫也瞧过一回了,只怕要比太医预想的还要快些。 “不大好,棺椁一应都备下了,工部加派了人手修葺皇陵。”璟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他自幼在宫里长大,受官家的照拂,长兄如父,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猜忌,给了他足够的权力与兵力从来不加设防,到如今受了奸人所害,璟王心里很不好受。 白华英握着他的手,柔声道:“若是提前大婚也无妨,算是冲喜了。”纵然她医术了得,可将死之人,她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留不了多久。 “王妃当真贤德。”璟王握着她的手,心里暖融融的。他从来都不想要这江山天下,只想与她寻一处山水好地,相扶到老。 马车回了伯爵府,璟王将她送下马车,抬手替她拢了拢斗篷,“夜里还是凉,盖严实些,我可不想夜夜爬墙给你盖被子。” “你又要进宫去?”白华英接过翠青给的汤婆子,春季里的夜晚,总是寒气凛冽。 “嗯,还有几日,咱们就要大婚了,往后娘子多担待。”璟王这几日没歇息好,神情有些疲惫,但瞧着白华英时总是两眼放光。 “那王爷可得想想法子贿赂我。”她眼中带笑,于灯盏下,光芒微亮,像极了夏夜里璀璨的星空,璟王欢喜得很。 “我都是你的,你还要如何贿赂。”他忽的凑了过去,扫了眼烨罗,烨罗抬手捂着翠青的眼睛,背过身去,璟王趁着这空档,微微俯身低着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一记,如视珍宝。 “这样算不算贿赂?”他眼里升起一团火,嗓子微哑,“若是不够,那便留着,待大婚夜,再贿赂也不迟。我任娘子处置。” 他嗓音缓慢而低沉,附在白华英的耳旁,听得白华英面色通红。 “谁说要这样的贿赂!你去忙,烨罗,要好生叮嘱你家王爷,好生吃饭。”白华英提着裙罢,嗔笑着跑进了府里,如今的伯爵府里添红挂彩的,喜字随处可见,连那灯盏都贴上了。 璟王笑着上了马车,眼底的寒意登时了浮了上来,“去刑部。” 烨罗见状狐疑道:“王爷,咱们不进宫里了?” 璟王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近来晋国来了不少探子,不知是在谋划些什么,先前抓的那一批可审出来些东西?” 烨罗目光沉了沉,“那些人一被抓就自尽,没有自尽的那几个什么也不愿意说,王爷,那些是死士,只怕是审不出些什么来。” “既是死士,那就用死人的法子问。”他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板指,眼底杀意凛冽,两国之间已经和平了好些年了,但如今的边境蠢蠢欲动,只怕是要起事了。 “是。”烨罗想起自家王爷审犯人的手段,都觉得背后寒毛直竖。 第487章 婚前焦虑 第487章 婚前焦虑 白华英回了府,就瞧见历来晚归的白敬辰这会子竟然回了家,不由有些意外。 白敬辰见她回来了,朝她抬了抬手,“过来。” 老太太伸长了脖子瞧着她身后,“怎么不见我那外孙女婿?你一个人打封家过来的?” “他送了我回来,说是有要紧事,进宫去了。”她来到老太太身旁坐下,老太太朝白敬辰笑道:“给她瞧瞧。” 白敬言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嫁妆,我也给你添了一份,还有白家柳氏并老太太给你添了一份,白家的,你若不要,我就派人打发了送回去就是。” 白华英拿了册子细瞧了瞧,没想到,白家老太太为了讨好她,嫁妆备的还挺丰厚,这会子没准在家里心疼呢。 “玉如出嫁那会子,她也是备了嫁妆的,心意倒是到了,只是咱们与白家如今已经没什么干系了,我想,还是退回去的好些。”白华英合了册子,递给身旁的翠青,白芷在一旁看了一眼,附和道:“那奴婢就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去。柳氏的也一并退回去。我与玉如无论如何,都是姊妹,只是我与白家没什么相干了,你也与柳氏知会一声。”当年白华英的母亲逝世,虽说与柳氏不相干,但白华英的心里还是有怨怼的,只是如今这身子被封锦明占着,平和了些。 “我与外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也征求了你的意见。”白敬辰端了盏茶给她。 白华英接过茶盏,笑道:“今日封家来了个新人一道用膳,那人是前年中了举子的,只是名次不高,所以众人当时也没在意,如今是个五品的了,封家瞧着很是满意,想将锦明妹妹指给他呢。”她暗自打量着白敬辰的脸色。 白敬辰只愣了愣,垂眸淡道:“这是封家的事,论理,与我并不相干。” “哥哥,你也是混官场的,你帮我也打听打听,那位贺卿云贺大人的为人与官品如何,若是不成,我也好禀了义母,给锦明妹妹另寻良配。” 白敬辰理了理衣袖子,“贺卿云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人品行倒是不错,不过身子弱了些,隔三差五的请病假,怎么?难不成她想嫁?” “倒也不是想嫁,只是她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若再拖下去,怕真要成个老姑娘了,不如哥哥娶了她?大家都放心,也省得她到处去找了。不是正好?”白华英笑盈盈的瞧着,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下顿时了然。 “不可胡说!没的误了人家的清誉。我还还有事,先去了。”他站起身,步子走得有些急。 老太太见状叹了叹气,“你这个哥哥,真是不开窍,封家那女娃娃我瞧着挺好,偏他死活不愿意,否则我早就去提亲了!” 白华英见状也是无奈,“咱们要不……想想其他的法子,试一试他?若哥哥当真不想娶,那咱们也就由他了,若是真心喜欢,总不能让他这样错过了。”她如今幸福了,总想着身旁的至爱们也能幸福。 “此事可得从长计议。你来,随我去瞧瞧你的嫁衣,今儿刚送过来,你试试合不合身。”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祖孙二人去了白华英的屋里。 屋里头嫁衣已经挂妥了,在昏暗的灯盏下,那掺了金丝银钱的云锦熠熠生辉,翠青瞧着这嫁衣,是半点不敢摸,“小姐,这……这掺了金丝角银钱的就是好看,奴婢听说,这是皇后娘娘大婚的时候用的料子呢,真是漂亮。” 老太太给白华英宽衣,打趣道:“这衣裳是璟王亲自挑的样式。” 白华英去了旧衣,将婚服一件一件的穿上,这婚服十分合身,腰线与肩线,身长都相当完美,翠青抱了一套头面过来,“当时裁缝本是要来量尺寸的,正好王爷也在,报了尺寸就让裁缝回去了,奴婢原以为王爷只是说说,不成想眼光竟这样准。” 白芷将那装了头面的盒子打开,那头面华贵异常。“真漂亮。”她瞧着那头面,忍不住伸手轻碰了碰,十分珍视。 白华英换了婚服,站在一面大铜镜前,就着灯盏瞧着镜中的人,忽的想起记忆中大婚的那一日,也是这般瞧着镜中的自己,满怀希冀与热忱,可后来,事事皆非,事事休。 她深吸了口气,心里五味陈杂。 翠青从外头进来,急急的道:“小姐,王爷来了。” 不等白华英唤人,璟王已经进了里间,他瞧着一身嫁衣的白华英,目光深了深,“我家娘子真是……明艳动人。” 白华英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小郁结顿时散了个干净,她回眸一笑,春色天成,“你怎么来了?”从宫里到这伯爵府,路程可不远,。 璟王拿出一方锦盒递给她,柔声道:“自是思念娘子。”那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颗凤钗,钗上还掐着景泰蓝,栩栩如生。 “这是……”她捧起手里的凤钗,心里微暖。 “皇后给的。”璟王如今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拿过来,生怕自个给的太少了,恨不能将过目所及的那些好物都塞过来。 “你这衣上怎么还有血。”白华英将钗子搁在一旁,瞧着他手背上的一丝血迹,取了帕子细擦了擦,发现不是他的,这才松了口气。 “宫中近来刺客频出,你放心,我还要留着性命与你白首。”璟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宇,他能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人的珍视,如今大婚在即,他只是看一眼这人身着嫁衣的模样,已然红了眼眶。 “王爷知道就好。”他不说的,白华英也就不问了。 老太太瞧着直笑,“行了,我老婆子如今可真是多余了,你们说些体已话,我也乏了,去歇息了。”她搭了敏环的手,笑得眉不见眼的走了出去,外头春风正好,花瓣随风摇曳,老太太瞧着那轮明月,缓了口气,如今她的外孙女能嫁得真心人,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敏环回头看了眼亮着的灯,有些忐忑,“老太太,他们还未大婚,共处一室会不会不妥当。” “华儿这孩子聪慧机敏,断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无妨,如今她只怕是婚前焦虑,有王爷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走,差人在一旁仔细伺候着就是了。”老太太拍了拍敏环的手,对自家外孙女十分看重。 “倒也是,您这份心态倒是好。奴婢可得向您多学一学。”敏环扶着老太太笑盈盈的回了院里,院里老太爷莫名的练起了枪,他的腿脚如今已经不利索了,见老太太回来了,忙收了枪。 老太太见状递了帕子给他,“怎么好端端的又练起枪法来了,先前不是还嚷嚷着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王爷来了?”老太爷擦了擦脸上的汗,拿了茶盏饮了一大口。 “是,来了有一会儿了,想是华儿婚前焦虑,所以过来瞧瞧,我老婆子就不能添这个人数了。”老太太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碗,夫妻二人这么多年了,如今临了到老了,依旧是他们互相陪伴着彼此。 “晚些让王爷来一趟我的书房,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老太爷目光沉了沉,连拐也不拄了,陪着老太太一同进了屋。 “华儿就要大婚了,还有什么要紧事比这更要紧的。”老太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有几句话,在婚前还是要好生叮嘱他,他到时候若是亏待了华儿,我拼了这一身老骨头,也要替华儿讨个公道,没旁的事,你就别担心了。”老太爷拂衣坐下,如今天阶凉如水,月色入户,照在微亮的灯盏上,光华自异。 “怎么?难不成你这身子骨,还想与璟王打一架不成?他的功夫可比你厉害。你年轻时,或可与他一战,如今……你还是服了老。”老太太打趣的拿了针线,要给白华英缝个如意荷包,到时候大婚时让她戴上。 老太爷冷哼了哼,“我这叫宝刀未老!” 老太太与老太爷相视一笑。 这白华英的院子里,璟王替她描了眉,又插上那一套头面,灯盏下的白华英容貌不如封锦明的精致美艳,但也小家碧玉,明媚可人,如今穿了婚服,令璟王眼前一亮。 “过些日子,你我就该成婚了。”他将最后一枚簪子插在她发间,眼底笑意渐深。 “王爷,婚后……会变吗?”她心下忐忑,若会变,那么她宁愿一切美好都止在这一刻。 “本王如今家当都尽数交付与你了,连性命也一并交在你手里,你却疑心我会变心?你怎知我不是在怕你会变心?嗯?”他抬手,将白华英扯进怀里,目光如炬。 白华英捏着他的脸,凶巴巴的:“你若变了心,天灵盖我都给你敲碎!” “全听娘子的,我若变了心,全由娘子处置,但你放心,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才能将你娶回府里头藏起来,怎会变心!”他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与他相关的东西,他早已经尽数交给白华英了。 白芷见了这屋子里的情形,一把捂了翠青的脸,将人拽了出去。 翠青指了指里头,“这这这……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主子的事,是你我该看的吗?你还是赶紧去收拾收拾客房,小姐大婚的进时候,魏公子他们就该过来了,可别误了客人。”白芷跟着白华英经历了不少事情,如今对她是死心塌地,自打疫病过后,对她便死忠了。 “倒也是,魏公子如今悬壶济世,也不知济到哪儿了,我先去布置布置。”翠青转身跑了。 第488章 赵妍捷逃跑 第488章 赵妍捷逃跑 璟王安抚了白华英,扫了眼在角落拿了扫把扫地的小影卫,叮嘱道:“小影卫,如今上京多事,将王妃照看好。” 暮成跟在一旁瞧着,哭笑不得,若非是小影卫的父亲以命救了王爷,以他这憨傻的模样,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小影卫见状小声道:“王妃给属下赐了名字,往后不叫小影卫了。” 璟王微微颌首,却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转而叮嘱五南,“院里再添几个守卫。”如今上京来了不少探子,牢里已经关押了不少了,时局动荡,太子还未登基,诸事并不稳当,这也是他着急想将娇妻娶回家的原因之一。 “是,属下明白。”五南应了话,又小声道:“老太爷差人过来请王爷,说是有要事相商,王爷可要去一趟?” “嗯。”璟王出了院子,去了老太爷的书房,书房里他正在与自己对弈,见他来了,目光沉了沉,起身要见礼,被璟王一把按了下去。 “你是王妃的外祖父,往后也是本王的外祖父,不必多礼。” 老太爷十分欣慰的颌首坐下,朝王爷沉声道:“想必如今的诸事多,王爷已然知晓。” “刑部大牢如今审了不少犯人,但没有头绪,不知外祖父可有什么看法。”璟王接过茶盏捏在手中缓缓的摩擦,他心里是明白的,但话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鞑子边境调动兵马,如今只怕很快就要有动静了,我如今老了,但手中的赤焰枪还是舞得动的!”老太爷上了年纪,但如今在上京将养了一段时日,中气足了好些。 “此事也是皇兄担心的,退位一事,如今钦天监也在算时辰。”但近期没什么好的日子,所以一直拖着。 “今日寻你来,是有几件事要叮嘱你,万一战事起了,只怕到时候走得仓促……”老太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今日我这老太子就与你喝几杯,咱们不论身份,只论长幼。” “好。”璟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老太爷是个性情中人,酒过三杯,就开始说长道短,将白华英的事儿扒了个七七八八,吁长叹短的叮嘱他要珍爱嫡妻,又讲起他与老太太的那些事。 “我与你外祖母这些年也历经坎坷,这些年只得一女,嫁去了白家,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她的这两个孩子是我们老两口的命,往后她若嫁入王府,万你善待她,若厌弃了,就将她送回来,在我伯爵府里,她是至宝。”老太爷说着擦了擦眼泪。 “外祖父只管放心。顾某必定揭尽所能。”璟王与他碰了碰酒盏,目光沉静。 老太太在外头听着,一颗心稍稍放了些,搭了敏环的手回了屋内,又叮嘱府中的下人送了些下酒的菜过去,这才安心歇下了。 次日天色蒙蒙亮,璟王与伯爵府一家用了早膳这才出了府,白华英在府内整理她的嫁妆,这嫁妆如今堆在库房里,快塞不下了。 翠青对着册子核对了一大圈,瞧着角落里的一个小盒子,小声道:“这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东西,我怎么先前收的时候没瞧见过?” 白芷将盒子拿了过来瞧了瞧,“是个乞丐昨儿个送过来的,放下就跑了,我瞧着这上头写的是咱们小姐的名字,所以就拿了回来,忘记给小姐瞧了。” 白华英接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里边是一枚封锦明生前的贴身玉佩,以及一封婚书,她打开一瞧,那婚书是当初勇安侯府写的,上头的她日期落款还是几年前的。 她顿时觉得背后生寒,“收拾收拾,我去找霍燕堂。” 翠青不明所以,将手中的册子搁在一旁,看了眼那盒子,错愕道:“这不是勇安侯府里的婚书?侯府不是已经没了……怎么这东西会在这儿?那乞丐呢?” 白芷细看了两眼,也有些懵,唤了如福过来,“那乞丐点的是你的名,让你出府去取东西,你可认识他?” 如福视线有些茫然,“奴婢当时忙着院里的洒扫,没时间才让白芷姐姐去拿的,原以为是奴婢家中人送来的东西,不曾想竟然是给小姐的,奴婢们也就没敢去看。那小乞丐…白芷姐姐可有印象?” 白芷细想了想,“是个瘦巴巴的孩子,衣衫破烂,脸色也脏兮兮的,个子不高,跑得快得很,奴婢去找找。” 白华英将盒子合上,随手扔给翠青,“你去将人找回来,翠青随我出去一趟。” 翠青急匆匆去套了马车,领着白华英去了霍燕堂的别苑,别苑里霍燕堂双目赤红的瞧着眼前神以癫狂的人,不敢置信,“我自认你是个纯善的女人,怜你敬你重你!你如今却屡次想置我霍家于死地!” 赵妍捷大笑道:“怜我敬我重我?你将那些假罪证放在书房里试探我的时候,不觉得你这话说得违心吗?我勇安侯府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你敢说此事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吗?纵是旁人信,你以为我会信吗?霍燕堂,你何必在我这儿装深情!” “你!只要你与我认个错,此事……我就当揭过了,往后你在这院里生活,我也可保你一世无忧。”霍燕堂忍了又忍,凝着这坐在地上的女人,双拳紧握。 “认错?我没错,是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害我侯府!我乃侯府嫡女,身从尊贵!你想圈养我,凭你也配!”她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咳了几声,血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 她猛的拔出簪子,朝着霍燕堂狠狠的刺去,霍燕堂微微侧身,手臂还是被她扎了一记,“你!” 赵妍捷抽出簪子指着众人,恶狠狠道:“我如今贱如蝼蚁,这条命有什么可守的,来啊,来杀我啊。” 这些家丁不敢靠近她,她拿着手中的簪子指着众人,一转身,朝着门口狂奔了出去,白华英站在门口,被撞得一个踉跄,“站住!” 赵妍捷瞪着她,“怎么?上一回没死成,如今还要送上门来,让我给父兄报仇不成。” 白华英静静凝着她,将手中的盒子扔在她跟前,“往后这样的把戏,郡主不必使了,赵斯年已经死了,如今容你活在世上,是官家的意思,却不是我的,你若再来招惹,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赵妍捷凝着那盒子,默了片刻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这东西你还留着做什么?怎么?难不成对我哥哥旧情难忘?呵,你这样无情心狠的女人……” 白华英见状狐疑道:“这东西不是你差人送去靖安伯爵府的?” “我哪来的这东西……”赵妍捷猛的顿住,将手中的东西细瞧了瞧,忽的变了口风,“是我差人送的又如何?我哥哥如今死了,你却大婚过得幸福,你想的倒是美,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幸福。” 她一把将白华英推开,抱着盒子几步窜着跑掉了。 白华英回眼望去,只见霍燕堂靠着柱子,神色落没,他手臂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小小的溪。 白华英近前去,将他拉到椅子旁坐下,狐疑道:“你不是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还能让人伤成这个样子!”她将霍燕堂的衣袖子拉起来,瞧见他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与咬痕,心下不由骇然。 他笑得有些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当初我霍家还很落魄,若不是她,只怕我早就死了……如今……权当是还了欠她的恩情,只是连累了你,往后你只要知会一声,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华英替他上了药,温声道:“回家。” 霍燕堂垂眸,满眼愧疚,“我这些年来,一事无成,成日在上京招鸡斗狗,惹是生非,如今早已经没有什么颜面再回去了。” “听闻霍家老太太身子不好,时常念着你,霍燕堂,那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总不能因为这一个不爱你的,去伤了那些爱你的人才是,你成日里小爷小爷的,做起事来,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白华英替他绑了纱布,在最上头打了个结。 “小爷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霍燕堂扬着脸,傲气斐然。 “那不知霍爷可否随我去一趟霍府?正好我也要去拜访霍家老夫人。”白华英给了他一个非常漂亮的台阶。 霍燕堂抹了一把脸,“去就去,我有什么可怕的。”他气冲冲的出了院子,上了白华英的马车,视线却忍不住往赵妍捷跑掉的方向看了看。 白华英拂衣坐在他对面,“你若当真喜欢,不如我用些法子,将她真变得傻些留在你身边。” 霍燕堂垂眸盯着白华英那双绣了合欢花的鞋子,“不必了,要走的人,总归是留不住的,往后你也不必向我提起她了,只是有一点,我担心她再找你的麻烦,你可要当心些。” “我可不是男人,做不出怜香惜玉的那些事来,我这个人,历来是有仇必报!”白华英挑开帘子,扫了眼躲在笼子后头的赵妍捷,但笑不语。 脱离了霍燕堂的赵妍捷马上就会知道,没有人庇护的日子,有多艰难,但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第489章 霍燕堂回府 第489章 霍燕堂回府 霍燕堂讪笑了笑,“原是我自作多情。”他原本以为,至少赵妍捷的心里也该向着他几分的,至少是要有几分的! 可他不过一试,赵妍捷便迫不急待的将他放在书房的‘证据’偷拿出去,给外头的人!若是他晚了一步,只怕那些东西如今已经呈上公堂了! 白华英见状安抚道:“如今能看透,也是件好事。” “实在惭愧。”他叹了叹气,颇自责!在他的眼里,白华英再也没有看见昔日里那明亮不羁的光了。一个男人的成长,无外乎情与世家大任! 马车缓缓去了霍府,霍燕堂紧了紧双拳,“我……” 白华英拍了拍他的肩,“男人错了便是错了,有什么可怕的?我认识的霍燕堂可不是个懦夫,更何况如今霍老太太还病着,你随我一道去瞧瞧。” “多谢。”霍燕堂张了张嘴,只憋出来这两个字。 白华英下了马车,霍家的正在侯着,见她来了,管事的迎了上来,旁的人去禀报去了。 待白华英进了府,霍家大娘子便迎了上来,她瞧见身旁站着的霍燕堂,顿时喜笑妍开的,“郡主,听闻你医术了得,我那婆母如今心口总疼得厉害,请了不少大夫,当时瞧着是好了,可若时日一长,又开始疼……”霍家大娘子端庄娴静,瞧着白华英,眼底笑意温和。 叶凤姜见状柔声道:“母亲,还是先让她进大厅里,饮杯热茶歇一歇。” “是是是,婆母病了这些日子,我这心里实在着急,一时疏忽了,郡主请。”霍大娘子擦了擦那盈在眼眶的泪,领着白华英进了大厅,又差人奉了茶。 白华英暗自朝叶凤姜笑了笑,“茶就算了,还是先去瞧瞧老太太。” 叶凤姜来到她身旁,白华英挽着她的手,朝霍家大娘子温声道:“我与凤姜是极要好的姊妹,大娘子不必多礼。” “凤姜真是好福气,竟有你这样要好的姊妹。”霍家大娘子对这个儿媳也很是疼爱,霍家老太太与叶府的老太太又是姊妹,所以叶凤姜在这霍家过得还是不错的。 霍家大娘子领着白华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路上她悄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霍燕堂,心下惴惴不安,“燕哥儿,你这些日子没回来,屋子里我都是吩咐人日日洒扫的,外头到底不比府里,还是搬回来住。” 霍燕堂走在最后头,听了这话,眼眶微红,“母亲……。” “无论怎么样,回来就好。”霍家大娘子拍了拍他的手,心里头松泛了些。 “是啊,小叔子如今回来了,母亲也该宽心了,小叔子是不知道,你在外头的那些日子,母亲每夜每夜的睡不着觉……”叶凤姜挽着白华英,笑盈盈的添了一句。 “我……我以后就住在府上,再不走了。”霍燕堂瞧着霍家大娘子,心里头泛酸。 父母之爱子女,总是想得多些。 霍家大娘子也没再问那个赵郡主的事儿,笑意连连,“好好好,回来就好。” 几人进了老太太的院里,如今时值初春,院里头清雅疏冷,老太太在屋子里头还烤着火,她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见霍燕堂回来了,顿时眼前一亮。 “燕哥儿……这些日子怎的不回府来。”她吃力的朝霍燕堂伸出手。 霍燕堂几个箭步要上前,被霍大人冷冷的拦了下来,“你如今不守着外头的,还回府里做什么?我当初早与你说过,你若是要同那个女人在一处,就别再回这个家!” 霍燕堂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是儿子一时糊涂,求父亲宽恕。” 白华英见状附和道:“赵郡主已经走了,霍大人,不如先替老太太先瞧瞧。” 霍首辅的脸色这才缓了些,朝白华英见了礼,“有劳郡主了。”白华英当初在疫情中救疫有功,深受百姓的尊重,霍首辅也没拿她将个小儿女瞧,待她是十分敬重的。 白华英来到床边,握着老太太的手,柔声道:“我来替外祖母瞧瞧您,您现下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老太太咳了几声,气息赢弱,“咳咳,好孩子,劳你外祖母惦记,我如今岁数大了,咱们昔日里要好的几个姊妹里头,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老太太忽的又有些糊涂,望向跪在地上的霍燕堂,喃道:“燕哥儿,这孙媳妇……咳,这孙媳妇好,我瞧着好!你,挑个日子,就去提了亲。” 霍燕堂只觉得心口突突的,“祖母,这是未来的璟王妃,不是你未来的孙媳妇!”还好璟王不在,否则依着他那个醋坛子的脾气,只怕霍家都要掀了! “璟王妃不是封家的那个孩子吗?丫头,我这孙儿瞧着是个不着调的,可他却是个最深情的,若是将你娶回来,他定不会负你,儿子,你去……去提亲。”老太太抓着白华英的手不放,两眼直放光。 方才还好好的人,如今忽的又糊涂了,霍家大娘子见状小声解释道:“婆母如今就是这个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还会念起幼时的那些人和事,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白华英扣着她的脉,心不由沉了沉,顺了老太太的话说,“您这莫不是想要个孙媳妇了?” 老太太紧握着她的手,嗫嚅着唇角,“大孙子已经娶了贤妻了,老身很是满意,如今我岁数大了,只怕是熬不过了,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燕哥儿了,好孩子,你若是瞧得上我家燕哥儿,你放心,往后霍家定也不会亏待了你。” 霍燕堂默了片刻,朝老太太道:“容祖母给我些时日,待我考了春闱,我定为祖母娶个贤德端庄的儿媳来。” 老太太见状横眉冷目的,“我不要旁的劳什子,我瞧着,这伯爵府的就不错。” 下头的丫鬟端了药上来,白华英端起闻了闻,见药没什么不妥的,吹着喂她用了药,“可是我已经许了人家了,不若这样,我再替他物色物色如何?” 老太太喝了药,觉得怪惋惜的,“你这样好的姑娘,我若早些知道,合该早早的将你娶回家来才是……” 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也就小了,药里有安神的成份在,几句话后就睡了过去。 白华英替她盖了被子,站起身去了外厅,霍首辅见状跟了过来,“郡主,我家母亲如何?” 她摇了摇头,神色悲彻,“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宫里的御医也来瞧过,说是……说是熬不过春后了。”霍家大娘子捏着帕子擦着泪,哽咽不已。 霍首辅见状站到她身旁,叹了叹气,“母亲病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郡主,可有旁的法子?医材费用郡主不必担心,只管用就是。” “是啊,只要婆母能好,哪怕是把家底掏全了,也使得,郡主,你医术最是厉害,你可有法子?”霍家大娘子与霍老太太这些年亲如母女,如今老太太有恙,霍家大娘子比这亲儿子还要着急。 白华英忽的有些羡慕这样的家族,霍家昌盛至此,不是没有原因的。 反观白家,宠妾灭妻,尊庶虐嫡,眼高手低,鼠目寸光,白家如今走到这一步,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可恨白家老太太到如今也不知道错! “我至多……能让老太太撑到春后出榜。”白华英沉静的凝着霍首辅。 霍家大娘子顿时掩面痛哭,“怎会这样……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老太太这些年一直病重,身体早就掏空了,如今心脉也不大好,我如今也只能用药调理,让她舒服些。”白华英提了笔,写方子。 她的字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十分工整漂亮。 霍燕堂默了片刻,忽的又跪在地上,“父亲,先前是儿子糊涂,儿子想参考春闱。”他祖母先前总觉得他纨绔,爱玩,总是不定性,如今他心境沉下来了,忽觉得担子重了。 霍首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哼哼道:“你即能想清楚,那自然是最好,我去寻个先生,给你补补课业。” “谢父亲。”霍燕堂被霍首辅扶了起来,心下松了口气。 白华英将方子递给霍家大娘子,“往后就照着这个方子抓药,一日吃三回,煎药要仔细……”她世无巨细的叮嘱了一番。 霍家大娘子一一记了下来,硬拉着白华英用了饭才放她走。 叶凤姜晚膳后送了白华英出门,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你也瞧见了,我在这儿过的很好。” “是,阖府上下都是敬着你的,我也放心。”白华英笑着踏出了门。 “你也快大婚了,先前你送了我出嫁,如今也轮到我了,到时候我提前一日过去,替你打点着些,想来,太子妃也是要一并去的。”叶凤姜送了她上车,恋恋不舍。 “王爷的意思,是想在春闱之后就大婚,算下来,日子不多了。”白华英一脸羞色。 霍燕堂站在不远处,远远的瞧着,霍首辅淡道:“待你春闱之后,为父与你挑个贤德的。” 霍燕堂凝着那渐渐远走的马车,默了片刻,妥协了,“是,但凭父亲做主。” 霍首辅拍了拍他的肩,眼底欣慰了不少,“去书房。” 霍首辅与霍家大哥儿都是名列一甲,文才了得,霍燕堂多少还是沾了些光的,如今稍加补习,也未必没有中榜的机会,只是一甲二甲的,就不必想了,三甲里头,或许能中。 第490章 偶遇庶民顾锦荣 第490章 偶遇庶民顾锦荣 夜色沉沉时,上京的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热络不绝,马车前头热闹得很,有个乞丐指着那小店子骂骂咧咧,“你知道本王是谁吗?你就敢拦着本王!” “你若是没钱,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店家站在门口,横眉冷目的。 荣王气得不轻,“当初本王在你们店里花了多少钱,如今一顿饭都不让吃?我不过是被贬作庶民,可我父皇到底还是当今天子。” “走走,你要是荣王,那我还是璟王呢。”店家将他推了推,这荣王一个踉跄,顿时跌在了马车前,他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一抬眼瞧见了靖安伯爵府的马车,顿时眼前一亮。 翠青坐在车头,瞧着眼前衣衫破烂的人,忍不住给了两文钱,“拿去买些吃食。咱们还要赶路,劳驾让一让。” 荣王拿着两文钱丢回了马车上,气呼呼的,“拿了你的钱打发叫花子呢?本王要见你家小姐,你叫她下来见我!” 白华英见状挑开了帘子,那张脏兮兮的脸忽的凑了上来,“请我吃个饭,你的那些小秘密,我替你藏着。” 白华英于灯盏下将这张脸仔细的看了看,狐疑道:“你是……荣王殿下?” 他摆了摆手,“我如今就是个庶民,身无长物,别提什么荣王了。”他在牢里受了刑,后来又被赶了出来,衣衫褴褛,身无分文的,因着他是个谋逆的,所以谁也不敢与他相交,昔日里捧着他的,如今都敬而远之。 白华英:“……”方才他同店家可不是这么讲的。 “去,去樊楼。”他一屁股上了马车,坐在白华英的身旁,拿了茶抿了一口,见那桌案上有点心,顿时一手拿了一块儿吃了起来。 白华英怕他噎着,倒了盏茶给他,“殿下慢些,别噎着。” 荣王抿了口茶顺了顺,坐着的时候,依旧是通身的贵气,“旁人见了我,躲都躲不及,你就不怕我?你若与我走得近了,万一再背上个谋逆的名声……” 白华英瞧着他,递了帕子过去,“你觉得,王爷会谋逆吗?” 若是璟王有不臣之心,那也不过是一翻手的功夫,荣王叹了叹气,“这天下,谁坐我都不服,可若皇叔愿意坐上去,我却是一万个服气,想来我母后也不会生出篡位的心思,算了,如今不提也罢。” 谁都可能谋逆,但璟王不可能。 荣王懒洋洋的靠着车窗,视线落在她身上,神色淡淡的,“我如今也无所求了,就这样做个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可的。” 白华英见状笑问,“那…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行了,你也别唤我殿下了,我叫顾锦荣,如今顾姓是配不上了,就从母姓,改作林锦荣好了,你往后唤我……荣弟好了。”他原以为阿瑶是个宫女,如今才知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荣王如今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念头了。 白华英领着她去了樊楼,樊楼里如今灯火通明,她与荣王下了马车,领着他上了雅间,=荣王这一声的伤与邋遢他也无所谓,挑了个主位一屁股就坐下了,“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吃食都给爷上上来,再来半斤酒。” 白华英见状也只是笑笑,“王爷慢用,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她拿了张银票悄悄的压在茶盏底下,起身往外走,荣王转身瞧着她,“阿瑶,若我还是荣王,你可愿意嫁给我?” 白华英转身瞧着他,笑道:“无论你是不是荣王,我都不会嫁,再说了,过些时候,你可就该唤我一声婶婶了。” “切,我如今可不是皇室中人了,你这辈份,我可不认。”荣王坐在软塌上,枕着双手,懒洋洋的。 白华英的视线从他那双未着鞋的脚上扫过,那双脚生了冻疮了,还渗着血,冻得不成样子,但她也没多说旁的,只打趣他,“我倒是觉得,殿下若有志向,也可从军,也可重新科考,毕竟官家只说让你作庶民,又没说庶民不能科考自己博个功名。” 荣王猛的坐起身,瞧着白华英两眼放光,“是这个理!” 菜从外头排着队的送了上来,摆了满当当的一桌,璟王见状掏出了块玉佩扔给她,“我不白吃你的,这玉佩赠你,他日,允许你拿了玉佩来,提一个要求,哪怕是要我性命的,我也能做。”荣王说这话的时候,手里一手一个鸡腿,吃得正欢快。 白华英瞧着手中的玉佩,笑道:“心愿就不必了,我且替殿下手着,待殿下将来荣归故里,我再双手奉上。告辞。” 白华英转身出了门,谁料撞上了璟王,在璟王的身旁还站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她见了白华英,柔柔的福了福身,“妾见过郡主。” 白华英却只望向璟王,“真是巧,王爷怎么在此?” 璟王抬手将她的簪子扶了扶,“可用饭了?” 白华英轻笑道:“用过了,来这儿见了个故人,这就回去了,这位姑娘是……”这姑娘生得明艳,一袭红衣,十分亮眼,眉宇间透着些英气。 白华英身旁的翠青小声道:“这是王府的妾室。只此一个,前些日子说是回了娘家,如今又回来了。” 她朝白华英福了福身,与璟王低声道:“王爷,妾去雅间等侯。” 璟王微微颌首,领着白华英一并去了雅间,他小心翼翼的瞧着白华英,生怕她生气,进了雅间,白华英发现雅间还有旁的一些人在,她不由狐疑道:“王爷这是……” 璟王拉了她坐下,“这是王妃,与本王夫妻一体,往后若有要事,不必防着她。” 那位英气十足的姑娘见状笑道:“王妃别生气,妾只是佯装的,并非真的是王爷的妾,此番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几人一一与白华英见了礼,白华英笑道:“王爷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本无心问,只是,若我没记错,这位妹妹先前似是去了边境。” “是,边境如今多动荡,妾是追查探子,一路查了回来。”她站得笔直,身姿似个军人一般,十分可靠。 白华英望向璟王,有些狐疑,“怎么会有这么多探子?只怕战事要起了。” “是。”这妾室讪笑了笑。 “既是国事,你们谈,我就不叨扰了。”她站起身,璟王见状叮嘱了几句,又吩咐了酒楼里的打包了几个白华英爱吃的菜让她带回去,这才让她走了。 夜色深深,璟王沉着脸,与手下议事。 白华英回了马车里,猛的想起今儿本与母亲商议好要去那贺家瞧瞧,如今这事儿也耽搁了,天色渐晚,只能明日再去了。 白华英回府时路过白家,白家如今还挂着灯盏,一个削瘦的身影披头散发的蜷缩在侧面巷子的角落里,白华英也没注意,拿了璟王给她备的点心尝了两口,眼底笑意都要化了。 那巷弄里蜷缩着的人目光幽幽的睁着,白府后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白秋兰大着肚子从里头出来,见了那角落里的人,微微皱眉,“哪里来的花子,打发了去。” 那人突然抬起头来,猛的朝白秋兰扑了过去,“嫂嫂,我是妍捷啊嫂嫂,我如今……被白华英这个贱人欺辱,无处可去了。” 白秋兰本来不想惹事,但见她骂白华英,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不少,她扫了眼四处,“你随我进来,切记,不要惊动了府里的人,如今我父亲和哥哥还在牢里。” “好好好。”赵妍捷搓着手,跟着白秋兰悄声声的回了里屋。 赵妍捷拿水净了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嫂嫂,这个孩子……如今还好好的?” “好着呢,大夫说我如今月份大了,若是打了,只怕我也活不成了,我祖母的意思,是想将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作处置。”白秋兰抚着肚子,眼底是焦虑。 “那怎么成!我哥哥如今殁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嫂嫂,你旁的都不必想,都交给我,往后我来护着你们母子两!你放心,白华英那个贱人,害了咱们侯府,我定不会放过她。”赵妍捷提起白华英,恨得牙痒痒。 “如今我这腹中的,都说是孽子,连我小娘也并不待见,也只有你了!”她先前若是嫁进侯府,若是侯府没有生出那些事来,那么她的日子必然是风光无限的! “孩子的事,容我再想想法子!如今你们落魄至此,她却风风光光的嫁入璟王府,呵,简直痴人说梦!”赵妍捷见吃食上来了,捧着碗便猛吃了起来。 白秋兰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添了把火,“她如今可是郡主,不日就要做王妃了,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被困在这院子里,门都不许出,若不是为了寻你,我也不敢冒这样的险……” 赵妍捷将一碗面吃了个精光,连汤水也喝了个干净,这才开口,“你只管安心养胎,那个贱人的事,就交给我!她若是个妖孽,到时候可不是咱们要她的命,只怕整个天都,都得要了她的命!” 第491章 白秋兰忍辱负重 第491章 白秋兰忍辱负重 白秋兰心下惊骇,一手捂着肚子,“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妖孽?” 赵妍捷如今身上收拾得利索了,舒坦的在软塌上靠着,“我先前去套了些消息来,这些事你不必管,我自有我的法子,白华英她想过安生的日子,那是痴人说梦!” 外头的下人端了新的吃食过来,赵妍捷看了两眼,有些嫌弃,“怎么?你一个有身孕的,如今在这府里就吃这样的东西?”上头只有两个青汤寡水的小菜,半点的肉沫子也没有。 白秋兰摇了摇头,将她拉住,“我如今月份大了,孕吐得难受,没什么胃口,这些眼下也挺好的,我小娘如今也回了府,你放心,待她与祖母的干系缓和了,日子总会好起来。” “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了,应当多注意些才是,往后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是,只管知会我,我到时候出府去给你稍带回来。”她瞧着白秋兰凸起的肚子,如今有三个多月了,再有六月多,她们赵家就会有后了,她的哥哥也会有后了。 赵妍捷伸手,摸着她的肚子,难得的显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白秋兰见状轻笑道:“我旁的倒也还好,只是时常觉得嘴里没味道,想吃些酸的,我小娘先前在我的院子里悄泡了些酸菜,吃着好的很。” 赵妍捷将里头的衣裳掀了出来,拿了剪子,白秋兰忙拦了剪子,吓得不轻,“郡主,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咱们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白秋兰的丫鬟见状感慨道:“我家小姐得知郡主被霍家哥儿带走的时候,可吓得不轻,只是苦于实在动弹不得。”先前挑了个机会,才悄出了门,谁料一出门就撞上了。 “你放心,我如今活了下来,大仇未报,怎会让自己出事!”她将里头的肚兜剪开,掏出了张银票,又用手细擦了擦,随即塞进了白秋兰的手里。 “如今我身无长物,这些银票是我当初情急之下藏的,藏的不多,你且先用着,往后我再想法子。”赵妍捷瞧着她肚子,心里升腾出一抹暖暖的芽儿来。 “这……我怎么能要你的银钱,我如今在府里吃穿都是有的,祖母也疼我,还是你收着,身上也有傍身的。”白秋兰将银钱塞了回去。 “你放心,瘦死的骆驼那也比马大!这银钱,是给我小侄儿的见面礼,到时候生下来,咱们好生教导他,定能再承侯府的光耀。”她抚着白秋兰的肚子,眼里满是希冀。 “好,那我便替孩子多谢他家姑姑了。”白秋兰会心一笑,如今她有了孩子,对许多事情总是多思虑一些,性子也就稳重了不少,再不如先前那样急燥莽撞了。 屋外头的丫鬟拍了拍门,小声道:“小姐,该去老太太那儿了。” 白秋兰拉住赵妍捷,悄声道:“你就在我屋里头呆着,若是有人来了,你就躲一躲,除了我贴身的丫鬟,旁的人不要见,你放心,是你斯年的妹妹,我也是拿了你作一家人的,咱们一同努力,这日子定能熬过去。” “好!如今只剩了咱们一家人了,相互撑下去,总会好的。”她从那刑场上将亲人的尸骨一个一个的接下来,心早就冷透了,如今唯一让她挂念的,就只有白秋兰肚子里的这个了! 白秋兰出了屋,朝身旁的丫鬟叮嘱了几句,这才同院外的一并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芹小娘正老实的在老太太身旁按着,姿态放得很低,甚至见柳氏杯中的茶空了,还亲自去给柳氏端了盏茶,恭敬的递了上去,“主母尝尝这茶,主君往日里是最爱喝的。” 柳氏瞧着那盏茶,没有半点胃口,“如今主君在牢里,也不许探望,这样的茶只怕他闻都闻不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芹小娘附和着抹了把泪,“可不是,如今妾身与秋兰都放了出来了,可见那事儿也是不相干的,怎么偏人还没出来,先前老太太也是去过伯爵府求过的,如今这样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她悄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老太太,心里打着鼓。 自从那桩事之后,老太太就不待见她了,若非是念着几分血缘的亲情,只怕如今也要将她发卖了!芹小娘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等白耀辉回来了再从长计了。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子,十分疲惫的咒骂道:“那个白眼狼,当初无非是为了瞧咱们白家的笑话!可怜我白家养了她这么久,她竟然对她生父视而不见!呵,到底是有了伯爵府做倚仗了,如今是目中无人嚣张了!” 柳氏见状温声安抚道:“华儿这孩子其实也是个心软的,想来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晚些时候,我也去催一催玉如,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当今的太子妃,论起来,咱们主君还是太子的岳父呢,想来……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芹小娘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主母说的是,妾身也是太担心主君了,如今一颗心成日的提着,当时妾身放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在牢里瞧了一圈,也没瞧见主君在哪儿,如今咱们府里头的,说的好,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未来的璟王妃,可咱们府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却没一个能护着主君的……” “行了,那个白眼狼不提也罢!嘶……咳咳,我来,总觉得这心口疼得厉害,夜里又疼得睡不下,待玉如过来,让她去给我请个御医来瞧瞧。”老太太惜命的很,她捂着帕子直咳嗽。 “姑母保重身子。我院里还有几支上好的参,晚些时候我让人一并送来。”芹小娘小心翼翼的哄着老太太,站在一旁不敢坐。 老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你也是个懂事的……” 白秋兰站在外头,紧握着双拳,深吸了口气,这才进了里屋,“见过祖母、母亲,小娘。” 柳氏凝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几个月了?” “回母亲话,快四个月了。我近来总觉得肚子隐隐作痛……身上也不大爽利。”白秋兰抚着肚子,没敢坐!悄悄与那芹小娘对视了一眼。 “左右是个孽障,到时候生了,依着那些个大臣的意思,这孩子也是要交出去的。”老太太横了一眼,没有半点的怜惜。 “是,孙女明白。”她紧着手中的帕子,搭了丫鬟的手起身,见老太太要饮茶,她忙近前去伺候着。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如今大着肚子,就算不顾及这孩子,也该顾及自个儿,吃食用度,依着你出阁前的,也别短缺了你。”她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瞧着这个孙女的态度,多半时候还是看在白敬言的面子上。 “是,多谢祖母。”她抚着肚子,心下愈发的坚定了要护着这孩子的决心。 芹小娘见状附和道:“是了,这肚子里的是个孽障,可到底秋兰是无辜的,若非当时勇安侯府谋逆……” 白秋兰见状顿时红了眼眶,“侯府才没有谋逆,那都是皇后娘娘逼的!侯府是被人拿捏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璟王与伯爵府的,侯府没准已经成功了,荣王继位,那侯府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当初若非你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怀了孩子,白家何至于此!侯府满门皆诛,你还要去替他们说话?这要是传出去了,咱们府里头的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砍的!”柳氏瞧着她就是一肚子气!若非是芹小娘这几个在府里头挑事,白华英那孩子也不至于离了府! 一个妾室,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好好的前途,如今也被搅没了! “主母责怪的是,当初……任谁也没想到,侯府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儿……”芹小娘委屈的拿了帕子,哭哭啼啼的。 老太太瞧了心烦,“行了,秋兰大着肚子,也不必日日来问安,回院里头呆着,到时候这孩子生下来,祖母再替你去远的地方谋个好人家嫁出去,你这些日子就回院里好生养着。”老太太到底还是念着旧情,毕竟是她从小看护着长大的。 “孙女照顾祖母心甘情愿,这个肚子,既是个孽障,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她状作不在意的拍了拍,下手瞧着狠,动作却轻。 柳氏见状理了理衣袍,若不是她的女儿争气,如今她在府里也掌不了这个家! “去,咳咳,我也要歇息了。”如今府里头乱得很,老太太又捏着府中事务不愿放手,一忙起来身体就愈发的差。 芹小娘见状这才拉着白秋兰退了下去,到了屋外,芹小娘瞧着她的肚子,叹了叹气,“到底是咱们与这孩子没有缘份。” 白秋兰紧着衣袖子,没与芹小娘说赵妍捷的事,只讪讪道:“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可他是侯府的血脉,傻孩子,如今的侯府已经没了,你留着他,将来你还要怎么做人?我与你祖母私下里也商议过,到时候你生了孩子,身子养好了,将你送去梁州,找个好人家嫁出去,那儿没人知道这些事,你日子总归还是好过的。” 第492章 恶梦缠身 第492章 恶梦缠身 白秋兰心里一紧,手搁在肚子上,万般不舍,“我不嫁人,母亲,你替我想想法子,这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每日都在害怕,怕我将他生了下来,怕他活不长!我只要他好好的。” “你这……这若生个女儿,倒也好了,可若是个男孩儿,宫里定是要拿去处置了的,如今能留了你的性命,已经是你那两个姐姐想尽了法子了,兰儿,没了这孩子,往后你还有好日子过,可你若是硬要生下来,将来可就要吃尽苦头了。”芹小娘如今儿子还在牢里,女儿又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头难过得很。 白秋兰瞧着昔日里花团似锦的小娘,如今显出颓然倾老之势,心里也是心疼的,“是个女儿,我定能生个女儿。” 芹小娘见状将她拉回院里,好言以劝,“你腹中的这个,若非打了你也活不成,我也断不会留到现在!好孩子,你听我一句劝,我是你母亲,还能害了你不成!” “小娘当初若也是这样的心思,如今就没有我与哥哥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命,你放心,侯府里不是还有个赵郡主吗?有她在,到时候侯府里剩下的那些银钱,咱们扒出来些,打发了宫中的,定也有好日子过的。”白秋兰拉着芹小娘的手,她从未有一刻,像这样恨那些推倒了侯府的人! “你说什么?什么郡主?”芹小娘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听着,才松了口气。 “斯年的妹妹,当日问斩,不是放了吗?她来寻我了,还给了我五百两银票,说是给这个孩子的,小娘,有侯府的私产在,咱们就算不依靠这白家,咱们也能好好活下去。”白秋兰急切的将银票拿了出来,塞进她手里。 芹小娘哪里见过这样大面额的,当即打开细看了看真假,“竟然是真的……” “小娘,如今祖母待你也远不如先前了,咱们不如离了府另过,哥哥与父亲是一处的,定会没事,咱们另立了府,也能成……”白秋兰心里打着小算盘。 “这……这怎么成!官家最讲孝道,分府离院,可是大不孝!你这是要忤逆不成!赵家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卖父求荣的货色,你若是哄着她,将那侯府的银钱骗过来,也由你,但你要与她生出旁的心思来,你这不是……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她见白秋兰没说话,不由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眼下太子监国,你哥哥又与逆王有牵连,只要你哥哥好好的,咱们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好孩子,你听小娘一句劝,这孩子……留不得。” “小娘!难不成你还要在这府里看人眼色过一辈子吗?你做得到,可我做不到!我如今腹中的孩子若是能为我争口气,那我也愿意一搏!小娘早些歇息,我的事,我自已也能拿主意。”她气呼呼的出了院子走了。 芹小娘瞧着她的背影,又气又着急,“这死丫头,如今是愈发的不成个样子了!不成,那个孩子是万万留不得!你们几个,将她院里看严实些,别到时候进了不该进的人,平白将她带坏了。” 侯府的那个,如今就是个晦气东西,谁沾了谁的日子过不好,偏她那个傻女儿还要上赶着去凑这个热闹! 芹小娘为了这白家如今形削骨立,失了往先的美感了,她瞧着上头的月色,心里难受得紧。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华英,她倚在窗边,瞧着竹柏相交的影子发怔。 翠青捧着一个大箱子过来,五南见状忙上前给她扶了一把,“往后这样重的东西,姑娘唤我一声就成了,怎么还亲自去拿。” “这是小姐的东西,要紧得很,你可别磕坏了。”翠青宝贝似的,将上头的灰擦了擦,心疼不已。 五南见状忙将箱子放下,拿了一朵绢花递给她,“采买的时候瞧见的,觉得衬你,所以就买了……” 翠青瞧着那素雅别致的簪花,狐疑道:“哪个姑娘给你的,你拿来打发给我。我不要。” 五南擦了擦手,讪讪道:“不是……我是特意买的。” “买这东西做什么?我不要,小姐给了我好多呢,我都戴不过来,你还是送给别人,我瞧着,白芷也挺喜欢的。我还要去伺候小姐,你别误了我的事儿。”翠青抱着盒子,避开了五南,径直进了院子。 白芷从一旁的长廊上走过来,扫了眼那绢花,“翠青这孩子最喜欢的是真金白银,这些个东西,就赠我,往后我给你支支招儿。” 五南搓了搓手,有些无措,“本就是随意买的,也不是非要送给谁,你既喜欢就拿去。” 他一个影卫,纵然娶了妻,也是腥风血雨的,不安稳,如今见了翠青,只是想着将自己有的好东西给她些,让她开开心罢了。 白芷把玩着手中的绢花,嗤笑了两声,“成,权当我没说,我走了。” 她走时将绢花扔回了五南的身上,转身进了屋,屋子里翠青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套新的头面来,“这是咱们府里老太太嘱咐人拿过来的,有一整套呢,真是漂亮。” 白华英看了一眼,翠青拿了枚簪子给她瞧,“这是凤簪,听说当时还是官家赐给小姐母亲的呢。” 白华英细看了看,兴趣盎然,“收起来,先前让你们去查赵郡主的事儿,可查清楚了?” 翠青见状小声道:“她当时跑得急,拐了个角就不见了,天都这么大,总能将人找着,小姐只管放心。” “盯着些,在她的身后定还有旁人。”那个盒子里装的东西,只有赵斯年有,时隔多年,她本以为那合婚的庚帖已经没有了,可如今……不知是谁递过来的,连那个送盒子的小乞丐也不知去向,上京如今真是不太平。 “是,奴婢还差了王爷安排的人去寻人了。”翠青不知她今天怎么情绪不高,心里忐忑得很,“小姐,可是要大婚了,心里头焦躁?” “我乏了,睡觉。”她避开了那些话,躺回床上,闭了眼。 翠青见状只得与白芷退了出去,小声道:“小姐怎么瞧着怪怪的?” “这要大婚的姑娘,都是一个样,心里头怕得很!”白芷拉了她在如水般的台阶上坐下。 白芷忽的转了个话题,“你瞧着五南好不好?” 翠青拿了包点心递给她,“五南?生得好看,唔,又高又有力气,瞧着是好的。” “是吗?”白芷啃好块糕点,瞧着外头的月色,缄默不语。她当初受了白家老太太的恩,后来将她打发到了如今的小姐身旁,眼下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夜色从窗棂透了进来,屋子里白华英睡得沉,恍然间见那窗户被人轻轻打开了,有一道昏暗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白华英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这人靠近她床侧,坐了下来,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哑着嗓子喃道:“我说过,要你替我守丧三年,那便是……一日、一时、一刻也少不得,明儿,从始至终,我这心里都只装了你一个人,你怎么……却不如往昔那般敬我爱我了。” 他的手冰冷,身上泛着青幽幽的光,瞧着白华英的时候透出无限惆怅,“明儿,不要怨我,当初我是被蒙了心了,一时糊涂,如今我死了,我却舍不得带你走……” 白华英挣扎不得,眼睁睁的瞧着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似万般的珍视,“替我守孝好不好?就三年,等我三年,三年以后,你要什么,我都补偿给你……。” 她瞪着眼前身影昏暗的人,咬牙切齿,“滚!” 赵斯年凝着她,眼底含笑,“乖乖的,等我。” 她忽的发觉自己能动了,猛的将赵斯年一脚踹开,爬起身冷斥道:“你若是再来纠缠我,我就去请人作法,让你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明儿,你忘了你嫁给我的时候那些恩爱的日子了吗……”赵斯年幽怨的瞧着她。 白华英拿了簪子狠狠的刺了过去,现实里她猛的惊醒,翠青与白芷神色焦急的瞧着她,见她醒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你做恶梦了?”翠青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就过来了,守了着梦魇的白华英好会儿了。 白华英接过白芷递来的茶盏,饮了个干净,一伸手才发现自个渗出了一身的汗,“那勇安侯府的人,尸骨安置在哪?” 翠青替她擦着汗,小声道:“暴尸在城门口,只是头颅都尽数被那赵郡主烧了,如今挂着的尽是些无头尸,小姐可是梦见些不好的东西了?先前还在念着那赵世子的名字。” “是啊,这若是让王爷听见了,可不得了。”白芷端了盆干净的水来。 “不如请个道长来,做做法事,去去邪祟。”翠青将帕子递还给她,提心吊胆的。 白华英细想了想,觉得也在理,“那就请,就去请白云观的那位知观来。”那知观与封家母亲是旧相识,颇有渊源,再者,她之前重生的事情,那位知观也是知道些东西的,或许有他在,能破一破眼前的局面。 “好,奴婢待天一亮就马上吩咐人去,不,奴婢亲自去一趟。”翠青到底不放心。 “带上五南一起,你一个姑娘走那么远的路,总归是不方便。”白华英起身推开窗,窗外头什么也没有,只冷风春寒料峭的扑了进来。 真的是梦吗?可那人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厌恶与反感也是这样的真实! 第493章 贺家小女贺青莺 第493章 贺家小女贺青莺 春色料峭,外天的天已经亮了,白华英也没了继续睡的心思,收拾收拾就去了封家,封家母亲备了些礼,拉着白华英一道前往贺家。 去贺家的路上,封母千叮万嘱,“贺家大娘子是个了不得的,一手将孩子养大,如今功成名就了,实在是厉害,人我都打听仔细了,是个不错的。” 白华英见状附和道:“是,先前是听人提起过贺家大娘子。说她秉性温顺,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乖巧娴静,母亲这是去给妹妹相看婆家?” 封大娘子打趣道:“什么婆家不婆家的,不过是去拜会拜会罢了。” 伯爵府的,去拜会一个五品的官眷,说起来谁信?但白华英也没点破她,当即附和道:“锦兰先前瞧着贺家公子,也是喜欢,没准真能凑到一处。” 封锦兰捧着脸直磕睡,听着这话,心里不由沉了沉,“贺家公子……是挺好的,只是我还想在母亲身旁多呆两年,这婚事,一时半会的,也不着急,万一哥哥喜欢人家喜欢得不行了,那我岂不是白白抢了他的心上人?这样的事儿我可不干,你若是非要我嫁,那我到时候就逃婚,丢个烂摊子给你!” 封大娘子拍了她一记,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都十七八岁了,再不嫁出去,你真要当个老姑娘不成?再说了,只是去瞧瞧,又不是非要你嫁!一会儿去了贺宅,可不能失了体统。” “是,谨记母亲教诲。”封锦兰无奈的应下,朝白华英挤了挤眼睛,是被强行拉出来的,如今这时候困得厉害,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在意旁的,靠在白华英的身上,就呼呼睡了过去。 白华英挑开帘子,瞧了瞧外头,如今太子监国,很快在璟王与一众老臣的扶持下稳下了国情,上京的市集街道也不似往常冷清,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马车穿过繁华的地段,去了略偏些的长街一角,那贺宅便安置在那儿,封家的拜帖一送过去,那贺家大娘子就急匆匆的出府迎人,待封母十分恭敬。 白华英瞧着这说笑却不失礼态的贺家大娘子,这大娘子气度不凡,颇有几分饱读诗书极具才情的味道,就连身上穿着的也是些单色持重的料子,一头略鬓白的发间斜斜的插了几支做工细致的玉簪子,态度和善的将众人领着进了宅内。 封母瞧着这宅内山水宜然,草木俱盛,丫鬟仆人处事井井有条的,十分满意。 贺家大娘子不知她们是个什么意思,心里直打鼓,望向白华英时,盈然一笑,“这位就是封家娘子的义女,南豫郡主?先前总听着传言,心中敬服,如今可算是见了真人了,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白华英见了礼,朝她温声道:“大娘子谬赞了,都是些往事,不足为提。” “郡主可莫要谦虚了,喝茶,这是我前些日子在茶园里亲采的,尝尝可合心意。”贺家大娘子瞧着来的人都和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泼天的大事,只是心里总不踏实。 封母抿了口茶,两眼微亮,“这茶真是好,香气四益的……” “若喜欢,晚些我差下人包些,给大娘子带回去。”贺家大娘子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那可就多谢了,说起来,我也是个喜欢自己制茶的,如今自打来了上京,已经好些年不曾试过了,到时候你若是要去再制茶,可千万要叫上我,我在这上京也没个要好的姊妹,每日无聊得很。”封母为了自家孩子,真是连自己会制茶这样的幌子也扯了出来。 封锦兰都惊呆了,“母亲,你还会制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白华英捧着茶盏真想将脸挡了,这孩子怎么到了关键时侯尽掉链子呢! 封母讪笑道:“原是幼时学的,那时候还没有你呢,你哪里知道我会不会制茶。” 封锦兰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贺家大娘子问道:“听闻你家还有位小姐,怎么没瞧见她?” 贺母叹了叹气,“那孩子身子不大好,所以送去道观里养身子去了,一直未曾回来,她的性子与这位姐儿是最相似的了。” “原是这样,我家这个泥猴子,还说要来寻她玩呢,不过也不打紧,有缘份,总会相见的。”封母家长里短的聊着天儿,贺家大娘子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不知……可是我儿在封家做了什么不当的事?若真是做了,大娘子只管知会我一声,待他回来了,我定要他给大娘子一个交待。”贺家大娘子小心翼翼的问,手里的帕子却捏得紧紧的。 “贺家哥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我瞧着他与我家城哥儿在一处交好,心里也是高兴,就想着,若是能亲上加亲,那自然就更好了,你说呢?”封母搁了茶盏,落了话,府里的人上前将那几个箱子抬了上来,箱子上还系着红绸,一打开,里头绫罗细软,各色各样的新鲜东西都有,不算贵,也不便宜,都是些精致的。 贺家大娘子猛的站起身,“这……提……提亲?这可不成,我家孩子不成的。” 封母见状笑道:“倒也不是提亲,这些东西是赠给大娘子的,念来此,也是想问一声,不知贺家哥儿,可有婚配?” 贺家大娘子见状堪堪的坐下,“婚配倒是还没有定……只是我家那孩子体弱多病,如今朝中事务又繁忙,只怕还没有成亲的想法。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卿云这孩子是我打小最疼爱的,家中诸多大事,实则也尽数是他来拿主意,我一个女人家,做不得这样大的主儿。” 封大娘子听着这话,不由笑道:“倒也无妨,我家锦兰与你家卿云也是见过的,二人也算是相识了,你不妨也问一问他,若是他有意,那咱们再来论后头的也无妨,但有一点可说好了,旁的不论,你这个妹妹,我一眼瞧着就喜欢,我可认了你的。“ 贺家大娘子见状嗔笑道:“封家是书香世族,何等显贵,我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怎配与封家……” “我可不论什么高啊低的,只要入我的眼,与我是趣味相投的,那我就认。贺家妹妹,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实属不易,若是有难处,往后也尽管与我说。”封母这会子与贺家的真是姊妹情深。 白华英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女人之间的友谊是这样简单! “承蒙封家姐姐不弃,那我也就不推脱了,对了,我家最小的那个泥猴子还在后院里头呢,让她过来,见过两位姐姐。”贺家大娘子松了口气,将最小的那个女儿唤了过来。 贺家最小的那个妹妹活泼得很,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路蹦蹦跳跳的跑着来了,“母亲,听说有漂亮的姐姐来……。” 她视线落在封锦兰的身上,睁大了眼,“这两个姐姐真漂亮,母亲,是要我挑一个给哥哥做媳妇吗?” 贺家大娘子吓了一跳,叮嘱道:“不可胡说!这是南豫郡主,另一位是封家二小姐。大娘子恕罪,我家这个年纪最小,在府里被宠坏了,口无遮拦的!” 她搅着帕子,福了福身,赔了罪,“是青莺一时着急,这才失了态,还请贵人与两位姐姐宽恕。” 封大娘子笑道:“还说呢,我家的这个与青莺这孩子是一样的性子,让她们去玩,咱们姊妹两个也说些旁的话,正好我也想问一问,你那茶是怎么制的,与我的可一样?” “也好,青莺,你可要将两位姐姐招待好了。”贺大娘子不放心,叮嘱了宅子里的嬷嬷一并陪着去。 青莺走在二人中间,一手挽一个,“我家院子里头有一颗好大的树,开春了,花也开了,满树都是,可漂亮了,我领你们去瞧瞧。” 白华英见状笑道:“如今开了春了,若非桃花,那便是早樱了。” “你怎么知道?当初选这个院子,就是因为我名字里头有个莺字,虽不是同一个字,但是念法是一样的,所以哥哥才定的这个,我哥哥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她扬着小脸,一脸的骄傲。 封锦兰见状狐疑道:“算起来,你哥哥也弱冠了,怎么还不见成亲?旁人孩子都几岁了。” 贺青莺嘟着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先前还有好些人来提亲呢,都被母亲打发走了,不过,若是你有个你这样的嫂嫂,那我也认了。” 白华英狐疑道:“你母亲不着急?”按理说,若是旁人的母亲见孩子没成亲的,一天催八百回,可偏贺家的母亲处处纵容,甚至有时候还为儿子挡桃花运,送上门来的都不要! “着急……也不着急,我也不知道,没听母亲提起过与哥哥大婚的事儿。”她挠了挠头,有些迷茫,左右她还小,这些事儿还轮不上她。 她跑到前头,指头那一颗大树,“快瞧,就是这儿了,花开得漂亮。你们来得时辰巧,若是再晚上几日,花就要谢了。”小丫头个儿不高,却充满了活力,跳得高呢。 第494章 无意春风百事非 第494章 无意春风百事非 树影摇曳,粉色的花如云团一般簇拥在树间,偶有春风拂过,花落如鹅毛般的雪,那地面上也浅浅的铺了一层,衬着这院落十分雅致。 这是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树旁边,好像还有一角衣袍,白华英瞧着那素色的一角,嗔笑道:“谢先生说,大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如今瞧着,真是应景。” 贺青莺迷茫的看了看那树,“什么雪……没下雪呀。”她不爱诗词那些的,每日就是在府里头练功夫,所以比一般的姑娘个子要高上许多,娉娉婷婷,活泼可爱。 封锦兰见状打趣道:“你们这院子真好,冬日里落雪,春日里落花,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错。” 贺青莺蹦蹦跳跳的跑到树旁,却瞧见贺卿云拿了本书,倚着树,许是疲惫了,一时竟睡着了。 封锦兰瞧着怔了怔,“这贺大人瞧着……倒是挺好看的,男生女相……” 贺青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我哥哥最不喜欢听这些话了,他要是知道了,要生气的,走,我带你们去我的院子,我备了好些好玩的呢。” 贺青莺孩子气性,拉着两人回房,白华英瞧着她房里这些个鞭子刀枪的,陷入了沉思。反观这封锦兰,见了那些东西喜欢得不行,“这是日月戟!你怎么有这样的东西。” “我自幼同师父习武,将来要做个女将军,保家卫国,也保护母亲和哥哥,这样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贺青莺扬着脸,稚嫩的面容上写满了担当。 封锦兰见状狐疑道:“贺大人是新出的举子,为人清正廉洁,外头的人都称他贺青天,谁敢欺负你们?” 贺青莺咬了咬唇,拿了把剑擦了擦,神色暗淡了片刻,讪讪道:“我将来是要做女将军的,谁还能欺负了我们呀?” 封锦兰见她不愿意说了,朝白华英互换了个眼色,白华英嗔笑道:“是了,不知女将军武艺究竟如何?我这个妹妹,也是会些武术的呢。” “那是,我想着将来做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呢。”封锦兰拿了那案几上的长鞭子瞧了瞧,这里头的东西都是些不错的,可见贺大人对这个妹妹也很是疼爱。 “那咱们比试比试。”小丫头说罢,拿了手中的剑,朝着封锦兰就刺了过去,二人从屋内打到了外头。 白华英见状坐在长廊上,瞧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小丫头的基本功扎实,虽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但是胜在稳,封锦兰也不至于真的同她打,只是逗着她玩,放水放了二里地了。 “舍妹顽劣,郡主见笑了。”贺卿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绕过长廊来了这儿。 白华英回头一看,笑道:“你家这个妹妹可是有大志向的,将来要做女将军呢。” 他负身而立,站在光影下,神色暗暗,“我只是指着她学些武艺在身,将来不至于任人欺负就足矣。”他这个妹妹,是心疼他一人撑着贺宅甚是辛苦,但这个家总归是要有人撑着的! “贺大人今日沐休了?”白华英换了个话题,封家哥哥这些日子与他是焦不离孟的,怎么如今他还落了单了? 贺卿云见状笑道:“过些日子官家要举办春猎,温城兄忙着筹备,这些日子不得空。” “原是这样,官家的病好些了?”白华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官家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被害成了那个样子,早无力回天了。 “瞧着这几日是好些了。”贺卿云瞧着打作一团的两个人,封锦云活得明艳,一条鞭子舞得虎虎生风,但要伤到贺青莺的时候,总能堪堪止住。 刚开始贺青莺还落下风,直到见了贺卿云在瞧着,这才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打得封锦兰竟有此猝不及防。白华英见着惊呆了,好家伙,原以为她妹妹是在让着这小丫头,殊不知小丫头先前也在让着她妹妹! “你妹妹这功夫……真是不错。”她端了盏茶,抿了一口。 “不过是拜了位师父,跟着学了几日罢了,花拳绣腿的,打发时间。”贺卿云瞧着这不省心的妹妹,暗自叹了叹气。这个家有他一个人困在牢笼里就够了,他实在不愿妹妹也与他一样困在其中。 白华英瞧着笑道:“令妹的劲道大,招数熟捻,瞧着可不像是只学了几日的。” 她话音未落,贺青莺手中的剑朝着封锦兰刺了过去,剑气凌人,从封锦兰的耳旁擦过,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入木三分,封锦兰手中的鞭子卷着她的腰,二人相视一笑。 “功夫不错,下次咱们再比试比试。”封锦兰收了鞭子,她愈发的喜欢这个明艳活泼的姑娘,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贺青莺将剑拔了出来,顺手甩进了剑鞘里,扬着脸春光满面,“下回你可不要放水了。” “还说我呢,你不也放了水。”封锦兰将鞭子递给贺家的婢女。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哭笑不得,这两个人互放的水,得有十里地了! 贺青莺同封锦兰打勾,“那咱们可说准了,你得了空,就过来,咱们切磋切磋。”她最敬佩的就是璟王了,如今见了白华英这个未来的璟王妃,一时还拘谨了。 封锦兰同她勾了手,两人姐两好得好。 封家母亲与贺家的见了笑道:“你瞧这两个孩子,可真是投缘。”将来若是她家孩子嫁过来,也不愁什么婆媳与小姑子的矛盾,一个十二三岁不到的小姑子,能闹出多大的浪来? “我先前时常觉得,女孩子舞刀弄枪的不好,可是拦也拦不住,如今孩子又大了,也只能由着她去了,封家姐姐见笑了。”贺家母亲心里打着小算盘,若实在不成,就让她这孩子同封家的认个干亲也是好的。 “我家这个不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成天的要行侠仗义,我瞧了都头疼。”封母同贺家的晒着太阳,手里还捧了盏先前制好的茶。 二人相视一笑,竟觉得这些年的日子实在痛快。 封家母亲领着几人在贺家用了家宴后才回府,但那话里行间的,都有搓合封锦兰与贺卿云的意思,听得那贺家母亲心里着急,又不敢轻易应了话。 回来的路上,封母拉着白华英絮絮叨叨的,“这贺家的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谋生活,实在不易,人倒是个好的,只是怎么一提到孩子的婚事,就不上道了,你说,她莫不是没瞧上你妹妹?不应当啊,当时你妹妹同那小丫头练剑的时候,她还赞赏得很。” 白华英只觉得这里头多少有些猫腻,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只能安抚她,“母亲不急,来日方长,总会有个结果,如今妹妹也不着急嫁,再等等。” “就是,那贺大人没瞧上我,没准心里是有人了呢,母亲,你再替我相看相看别的,咱们可都是你的女儿,若是我能与姐姐在一处,那才是好呢。”她挽着白华英的手,使劲的撒娇。 封母义正言辞,“不成!你怎么能嫁给璟王?那可是你姐夫!” 封锦兰呸了好几声,“你想什么呢?璟王那样的,也就是我姐姐不怕他,我每回瞧见他眼神一凶,我都吓死了,头一回见的时候,要不是他去抢了姐姐的棺椁,我都不敢同他站近的。”她说的是如今的靖安伯爵府里那个,可偏偏她母亲这会子又不上道了。 “不是就好,你个小丫头,你想吓死我不成?”封母没好看的看了看她,又道:“十七八岁的人了,你还不早些嫁出去!你姐姐当年初初弱冠就嫁了!” 封锦兰撇了撇嘴,“嫁得早,也未必就嫁得好……我倒宁愿姐姐嫁的晚些。” 封母紧握着白华英的手,叹了叹气,“你们这些孩子,如今都大了,当娘的也怕是做不得你们的主了。” 白华英温声笑道:“姻缘自有天定,若那人出现了,总是快些,若没出现,那便是好事多磨,义母不必着急,锦兰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断不会吃亏。” “这我倒是不担心,放眼上京,那些文官武将里头能打赢你妹妹的,也没几个,我就是担心她到时候真成了个老姑娘!女人年纪大了,就不好挑了,难不成到时候要你妹妹给旁人做个二婚的继室不成?” 封母是一颗心都要操碎了,她余光扫了眼白华英戴在里头的玉,暗自松了口气。 “我才不做继室!” “马上就要春闱了,到时候还有不少考中的举子,母亲只管到榜下捉婿,要什么样的没有?实在不成,我让王爷将那些举子都请到府里去,让妹妹挨个挑。”白华英哄着封母开心。 封锦兰眉开眼笑的,“那我要是瞧中了两个呢?” 封母戳着她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你倒是给我瞧瞧,别说两个了,就是十个八个的,我也给你去说项!” “哼……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说笑而已,你看你还急眼了。”封锦兰如今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她母亲的状态好了以后,成天就是守着她!成天的盘算着要将她嫁出去!再这么下去,旁人还没疯,她自个要疯了。 第495章 路遇悍妇沈宜音 第495章 路遇悍妇沈宜音 马车在封家门口堪堪停下,封家的管事迎了几人下马车,朝白华英小声道:“王爷来了,与公子在书房议事,说若是郡主来了,就先用些东西,晚间的时候再送郡主回伯爵府。” 封母听了一耳朵,朝封锦兰炫耀似的道:“你瞧瞧,你若没个夫君,出门在外的,连个惦记你的都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岂不可怜。” 封锦兰哼哼道:“我一个人出去玩多尽兴!若是有个人时不时的催着我,我还烦呢!” “将来你老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你瞧瞧你母亲我,可是生了三个孩子,个个都漂亮,你哥哥还高中了,现下在朝堂里做官……”封母横了她一眼,她觉得自从自个的病症好了些以后,成天的被这孩子气。 “是呢,母亲这年纪了,还在操心三个孩子,夜里觉都睡不下!更别说是享孩子的福了,我若是没有孩子,这些日子我用来打马球,同那些官眷一道玩,踏春远游,日子不知道多好。”封锦兰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不大。 白华英轻拍了拍她,递了个眼色给她,她嘟着嘴,扭过头去,心里却发苦。 封母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心口,白华英扶了她进屋,给她端了药来,喂了她吃下,她这才好了些。 “过两日就是春猎了,到时候我与王爷去瞧瞧,若是有不错的,也给妹妹掌掌眼,兰儿是个实心眼的,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妹妹的心里是有个人的,只是她瞧着,这白家哥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动,她没试探到位?还是真的对这妹妹无意?若是无意,那……还有旁的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白华英细想了想,这么些年,也没瞧见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母女细说了好些话,这心里头才舒坦了些,璟王与封温城议完了事,接了白华英上马车,送她回伯爵府。 白华英倚在他身旁,挑了帘子瞧着外头,心里有些乱。 璟王揉了揉她的发,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个干净,像头去了獠牙的狼,懒洋洋的将她圈在怀里,“怎么了?出了趟门,脸色也不大好了。” 白华英摸了摸脸,狐疑道:“哪里不好了?” “脸白得同外头的雪似的,毫无血色,难不成这是好?”他捏了捏白华英的小脸,眼底尽是疼惜。 “放心,一切有我在。”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的。 白华英转了个话题,“听说你们开始筹备春猎了,官家的身体大好了吗?” “这几日天气回暖,瞧着是好了些,皇兄说是要为淑贵妃猎只兔子给她将养。”璟王紧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早先的时候,皇兄与淑贵妃也是在潜邸的时候就相伴在一处的,如今大抵是觉得亏欠了她,想弥补一二,怎么?你也感兴趣?” 淑贵妃与皇帝本是青梅竹马,后来皇帝登基后淑贵妃在宫里一直默默无闻,不争不抢的,关起宫门过她自个的日子,那时候几乎再没怎么漏过脸。 人之将死,突然就会想起先前的好些遗憾来,于是将淑婕妤硬是抬作了贵妃,那淑贵妃与先皇后原也是要好的,先皇后一走,她每日就在宫里吃斋念佛,直到官家不成了,想起她,她才重新开了宫门出来。 老太妃对淑贵妃这个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未阻拦,由着她做了贵妃。 “听说皇家猎场的山上有不少稀有的药材与珍兽,我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去瞧瞧。我祖父年纪大了,近来膝盖总疼得厉害,想是年轻的时候受了累落下的病根,到时候带我一个。”白华英听着璟王说的那些事,并不怎么感兴趣。 一个即将离世的人,无论他先前的故事有多婉转,都不过是临去前的心理安慰罢了。 皇帝算是个好皇帝,可于太子而言,却未必是一个好父亲,但于荣王,犯了这样大的事,也不过是贬作庶民四个字,便了断了他先前所有的罪行。 “谨遵娘子的吩咐。”他笑意深了深,“过两天就是春猎,办得仓促了些,也是怕皇兄熬不过去,春日里还寒,后天你多穿些,别冻着了,我让暮成跟着你,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璟王握着她冰冷的手,微搓了搓,心疼得很。 “怎么了?春猎是要出什么事?”白华英一听这话,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什么事,只是到底小半个朝堂的人都在,谨慎一些总是好的。”璟王将暮成派给她,那暮成可是他身旁数一数二的亲卫,武功与谋略自也不在话下,白华英到底留了些心眼。 马车正走着,就瞧见有个姑娘在春风楼前骂骂咧咧的,“今儿不把我夫君放出来,我定砸了你们的店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沈家是个什么门第,也敢收留他在春风楼里快活!” 白华英挑开帘子看了一眼,翠青瞧着狐疑道:“好像是……是沈家的那位小姐。”先前还各种说她家小姐呢,如今倒好,嫁了个夫婿,夫婿日日流连春风楼。 沈宜音胖乎乎的身子指着春风楼怒骂,见春风楼里的不搭理她,她拿了两串炮仗就点燃丢了进去,“姓周的,你给我滚出来,当初你是怎么哄我同我保证的,如今一转身的功夫,就背着我来这地方。” 里头的老鸨盈盈款款的走了出来,见了沈宜音头疼,“夫人怎么过来了,今儿周大人不在咱们这儿,夫人不若去别处找找。” “你们使了什么狐媚子伎俩,竟然哄着他成天的往外跑!”沈宜音正说着,就瞧见落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要跑,她上前两步就将人揪住,一把拽在地上,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顿拳脚,“姓周的,当初你哄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各种鬼话,现在将我骗到手了,有我父亲与兄长的帮衬了,你就将我抛到一旁!” 被压在身下的男人挣扎着骂骂咧咧,“你也不瞧瞧,你身上哪里有半点女人的样子!当初若非我娶你,这上京你也不瞧瞧,有哪个男人还敢要你,你当我是瞧着你的面子不成?我那是瞧着沈太傅的面子!你再敢打我,我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怎么样!”她学了她母亲的蛮横,手上指甲又厉害,一会儿的功夫,将他脸上抓得跟花猫似的,十分难看。 “我要休了你这个悍妇,我要休了你!”他捂着脸,咬牙切齿。 沈宜音火冒三丈,“你先前不过是个寒门的举子,如今搭了沈家的青云梯,就想将我踹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见了也只是当个热闹瞧。 璟王的马车也被围观的人群堵住了,他手下的人去驱散群众,谁料沈宜音忽的站起身,朝着姓周的呸了一句,与白华英的目光对上了,神色略显慌张,担心她如今得了势,笑话自己。 白华英神色淡淡的朝她道:“沈小姐可是要回府,我送沈小姐一程。”无论如何,沈从水都是个不错的人,于她也有过或多或少的帮助。 沈宜音讪讪的擦了擦衣服,“那……多谢了。你们几个,将他拖回府里去,回了府我再收拾他。”叮嘱好身旁的下人,她拖着胖乎乎的身子爬上了璟王的马车。 白华英见璟王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了,不由在宽大的衣袖子底下悄握着他的手。 沈宜音上了马车,坐在马车车门旁,与璟王隔得远远的,她有些害怕这尊凶神,“先前……先前是我不懂事,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还望郡主宽恕。” 白华英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她,“沈太傅是位了不得的太傅,教过先帝与当今官家,也教过太子,沈小姐是沈太傅的嫡孙女,想来也有沈太傅的气度与手段。” 沈宜音愣了愣,“你……你不骂我吗?” 白华英只笑了笑,“为什么要骂?”这个姑娘是个直性子,好的不好的全挂在脸上。 “我先前……先前做了些对不住你的事。你骂我也是应当的,如今我嫁了人,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母亲也被祖父禁了足,府里乱七八糟的,哪里还有半点太傅府邸的样子。”沈家现下家道要中落了,沈家老太爷病得厉害,所以她那夫婿才敢这样欺辱她!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白华英瞧着沈宜音,发觉她不如先前那样胖了,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先前肉乎乎的眼睛,如今双眼皮儿都出来了,若能减下来,那也是个美人坯子。 “沈家不比先前了,我哥哥在朝中也不得势,如今是个小官儿……”她喃喃自语,又似是说给她听的,讪笑了笑,“我先前在上京的时候是混帐了些,如今也没人愿意同我玩了,我成日的在周家,盯着他有没有去花街柳巷,这些日子,我旁的一概不知,但是要说起这儿的巷弄美人,我却一清二楚了。” 白华英见她神色落没,不由安抚道:“沈太傅是个了不得的,你哥哥年纪轻轻中了举,未尝没有他的风范,只是年轻了些,多多历练,往后总会好起来。” 沈宜音悄看了眼璟王,心里憋着的半句话没说出来。当初她哥哥相中白华英的时候,若早早的将她娶了多好,这样一个知书达理聪慧的嫂嫂,定能守住沈家的,可惜,如今的沈家就像炸了锅的粥,不成样子了。 第496章 从文不如换条路 第496章 从文不如换条路 白华英见她沉默着,便也笑笑,不说话了,马车里沈宜音抹了一把脸,心里头难过得很,“我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如今沈家败落,连一个小小的寒门子弟都敢欺负到我沈家的头上,我这些自知知明,如今也是有的。” 沈宜音想起嫁的那个人,心里直犯恶心,“可他如今瞧不上我,又能怎么样?往后若是他出息了,也能帮沈家一把。”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受着的原因。 “若是他将来功名有成了,你觉得他还会去帮衬沈家吗?”白华英凝着她,又道:“人心都是贪婪自私的,那个男人没有担当,待你也不过如此,你要因此将这一辈子都困进去吗?” 沈宜音错愕的瞧着她,泪盈在眼眶处,从胖胖的脸上落了下去,“可我,我一个女人,我又能如何?沈家最重名节,祖父若知道我要去和离,定要气半死……” “太傅是豁达守聪慧的人,不会想不通这一层的。”沈家是太傅府,若被一个寒门这样公然打脸,也会有脾气的,只是沈老太爷一直病着,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事情。 “姓周的,就是个贱人,他当初哄着我,捧着我,踩着我太傅府上去了,翻脸就不认人了!先前你也瞧见了……” 璟王见这人哭哭啼啼的,心里烦燥,砰的一声搁了茶盏,“天色不早了。” 沈宜音吓了一跳,朝一旁挪了挪,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也有些闷,我想一个人在道上走一走,静一静,好好的想想方才你与我说的话,就送我到这儿。” 白华英见状瞪了眼璟王,坐得离沈宜音近了些,“不必理会他,这儿离太傅府也不远了,我送一送你,不妨事。” 沈宜音见状缩着脖子,心里头百感交集,“是,多谢你。” 白华英的马车一路走在长长的街道上,沈宜音见璟王黑着脸,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王爷与郡主什么时候大婚?到时候不嫌弃的话,我定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璟王拔弄着手中的珠串,眼底神色晦暗,“过几日。”他对外人简直惜字如金。 “王爷与郡主真是般配,瞧着让人好生羡慕,只是我这一世,也就这样了,恐怕是遇不到这样好的了。”她垂眸,搅弄着帕子,叹了叹气。 马车在太傅府停了下来,府里的沈从水正准备出门,忽的见了自家妹妹从璟王的马车里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忙迎了上去,“见过王爷,郡主。” 白华英挑开帘子,朝他温声道:“沈公子这是打算出门?” “是,要备春闱了,所以学习紧张了些,眼下要去学究那儿交课业。”沈从水瞧着白华英这张记忆中印象深刻的脸,心里百感交集,若是他当初早一些娶她,或许也不会是如今相见问好的境地了。 璟王将白华英拉进怀里,凝着沈从水,沉声道:“与其从文,不若另谋生路。” 沈从水听得一头雾水,讪笑了笑,“王爷说的是,只是爷爷如今病重,便是做梦,也只想着我能中举。” 璟王见状拉下了帘子,敲了敲马车,马车顿时扬长而去。 沈从水见状总觉得哪里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一扭头瞧见自家妹妹灰头土脸发型凌乱,脸上还有巴掌印,顿时沉了脸,“姓周的那个混帐东西,他又打你了不成?” 沈宜音绪在眼里的泪顿时涌了出来,扑过去抱住沈从水,泪如雨下,“哥哥,姓周的是个混帐东西,当初父亲念着他寒门的出身,处处提拔他,可……可如今,他却对我拳打脚踢……” 沈从水将沈宜音拉开,“来人,将小姐看好了,另外几个家丁,随我去周家,我倒是要瞧瞧,姓周的有几条命,敢三番两次的打我妹妹。” 他领了人就要走,沈宜音一把将他拽住,“哥!我要是同他闹僵了和离了,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的瞧着你被打死在周家!走!”沈从水书也不要了,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周家走。 周家的那个眼下被打了,正窝在小妾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嘶,那母老虎,真不是个东西,嘶我这张俊脸都伤了好几处了,宝贝儿,你可要轻着些,弄坏了我,到时候我还怎么给你赚银钱,怎么扶持你做大娘子?” 他怀里的妾室见状嗔笑道:“奴家只恨没有大娘子那样的娘家帮衬着,若奴家有的,只要大人要,奴家什么都愿意给。” “不愧是我的好……”他捧着妾室的脸,一顿亲,亲完了又开始哄她,“等将来我站稳了脚,我打发了那丑八怪,到时候定娶你作妻。” 娇妾被哄得心花怒放的,倚在他怀里,柔柔弱弱,“还请大人多多垂怜,妾能倚仗的可就只有大人你一个。” “好好好,跟了我,断不会让你受苦!往后那母老虎若是再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待我回来了再为你做主,保管让她日日忧心。” 沈从水再听不下去了,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将人从床上拖了下来,“给我打,往死里打,若是打死了,我重重有赏!” 地上的人被一顿拳打脚踹,妾室躲在床角落瑟瑟发抖。沈宜音一把将人揪了出来,上去就是一脚,“你个女昌女支贱、货,也敢在后头编排我!今日让你瞧瞧姑奶奶的厉害。” 这院里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周府的长辈闻声赶来,姓周的指着沈宜音,指天立誓的要休妻。 沈宜音见他利落的写了休书,也懒得争了,当即拿了休书,留下了亲信在周家收拾嫁妆就走了。 姓周的站在门口,瞧着一瘸一拐的沈宜音,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如今也不瞧瞧自个是个什么丑样子!我不妨也知会你们一句,我与她成亲这么些日子,我连碰她都嫌恶心,她如今还是个处、子,往后若是谁要,就跟了谁,只是也学得温柔些……” 沈宜音咬着牙,抄起一旁的花瓶砸了过去,“凭你,给我沈家提鞋都不配!此事也不劳我祖父与父亲出面,从此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姓周的骂骂咧咧的瞪着她,周家的人见状纷纷来劝,“哥儿,到底是两口子,怎能这样仓促……” “就是哩,那可是太傅府,咱们好容易才攀上的……” 姓周的眯着眼冷笑,“那又如何?如今的太傅是秋后的蚂蚱,那老太傅一死,你们以为,凭着他们那几个废物,能成个什么气侯。放心,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不必这般仰人鼻息的过了。” 众人一头雾水,但见劝不动,只得惋惜着纷纷四散了。 出了周家的沈从水拖着一身的伤,脚步一深一浅的将沈宜音背回沈家,沈宜音靠在他的背上,委屈得很,“哥……以前是我不懂事。” “我妹妹,要那么懂事做什么。”沈从水是个温柔的,只要他妹妹的性子软下来了,他只会更软乎,待人更温和。 沈宜音靠在他的背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袍,她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宜音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轻。”他吃力的往上掂了掂,走得很慢,长长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投来错愕的目光,沈宜音却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过了半条街,沈从水终于背不住了,沈宜音推说自己想走走,从沈从水的背后下来,当她瞧见沈从水满脸汗的时候,才察觉自己这些年真的胖了很多。 “想吃什么?今日哥哥请。”沈从水领着这个妹妹从街头转到了街尾。 沈宜音始终笑得有些虚,沈从水也不急这一会,陪着她逛,直到夜色深深了的时候,灯会的行人渐渐的散了,沈家的下人急匆匆的跑了来,“不好了,咱们府……咱们府被包围了,老太爷的意思是让小姐与公子去外头避一避。” “怎么回事!”沈从水一颗心猛的一沉。 “听说是开封府不久前收到了些罪证,说……说咱们太傅府里的大爷……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眼下府坻全都封死了,奴才是先前趁乱的时候钻了狗洞出来的。”下人一头的汗,心里好慌。 沈宜音愣了愣,“什么贪脏枉法……那可是太傅府,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住处,怎么可能说封就封。” “原也是不能的,可……可那呈交罪证的人,是……是太傅府的女婿周大人……” “什么时候的事?”沈宜音恨得咬牙切齿!姓周的这个混帐东西,他是当真要将太傅府置于死地!她连聘礼都还没从周家拿出来!他这么迫切,只怕图的就是她的嫁妆! “大概两个时辰前,周大人拖着一身的伤去了开封府,没多久,咱们的院子就被包抄了,包抄院子的那个人……也是他。”下人越说越难受,“大爷气得要死,说是不该招了个白眼狼作女婿,你们还是赶紧走,这儿到底不是久留的地方了。 第497章 带沈宜音入牢房 第497章 带沈宜音入牢房 沈宜音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我说呢,他当初竟然敢对我拳脚相向,见天的在青楼里鬼混!” 沈从水拽着沈宜音,拉着下人躲进了巷弄里,“眼下不是哭诉的时候,父亲为官清正,祖父更是太傅,岂会被他区区几句话就坑害了。” “眼下怎么办?我恨不得去弄死那个混帐东西。”她本以为她有了松快的日子过,谁料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一天都不到,那姓周的就将她卖了个干净! “你寻个去处,先藏起来,我要回去……。”沈从水将身上仅有的银钱塞给她,转身要走。 沈宜音一把将他拽住,“你要回去不成?那些人不会放过咱们的,哥,咱们走……” “我是沈家子,自然应当与沈家在一起,你不一样,你已经外嫁了的,若真出了事,你也与沈家不相干,我若出事了,我在钱庄里存下的那些,你去取出来,也够你用上大半辈子的了。” 他松开沈宜音的手,快步走进了人群里,人群里抓人的见了沈从水从容的出来,登时就将他抓住了,套上锁链子,将人拖拽着走了。 沈宜音见着泪如雨下,浑身直发抖,“怎么办,怎么办,对,去找人想想法子。”她拔腿就跑,胖乎乎的身子,在这一刻跑得飞快。 沈宜音走了许多地方,要好的,不要好的,有情的,有仇手,她尽数都找过了,最终只能在街头睡了几个晚上,她身上的银钱半分也舍不得花! 她身旁的丫鬟见状忍不住提醒她,“就算旁人不愿意出面,不是还有郡主吗?南豫郡主我瞧着……定是有法子的,不如咱们去求求她。” “对,还有她!”沈宜音爬起来,于雪夜里急匆匆的朝靖安伯爵府里奔去,府里这会子都歇下了,当她敲门的时候,恰好白芷经过,这才将她领去了白华英的屋里。 白华英见她神情好憔悴,吩咐人传了饭,她囫囵吃了些,抽泣着道:“郡主,姓周的那个混帐东西,捏出的子虚乌有的东西,将太傅府出卖了!我祖父最是清廉方正,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我求了许多人,没一个人愿意见我的,郡主,你是个好人,求你发发慈悲。” 白华英端起茶盏吹了吹,觉得烫了些,又搁下了,“若你父亲贪污一事是真的呢?” 沈宜音怔了怔,错愕的瞧着她,“不,不可能,我们可是太傅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父亲自幼也是青天老爷……” “你祖父重病,所费药材一应开销巨大,你难道就没想过,堂堂一个太傅府,怎么会有钱撑起这大的一笔支出?先前我听说太傅府出了事的时候,我就差人去查证过了。”白华英静静的凝着她,若说太傅府不好,却也清正廉洁了这么多年,若说他好,太傅之子公然挪用当初灾祸的救命钱!这桩事暴出来,不知多少百姓要寒了心! “我……我母亲是有钱的,我外祖父也有钱,怎么会不成?”沈宜音泪如雨下,哭相并不好看。 “你母亲是个自私的,怎会拿了银钱去沈家?你父亲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为了沈太傅的病情,这才病急乱投医,挪用了公款,沈小姐,此事由大理寺彻查,我也没法子。”她将沈宜音扶了起来。 “郡主,你救救我们沈家,我实在走投无路了,若有法子,我也定不会求到你门上来,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你行行好……。”沈宜音又跪回了地上,死死的揪着白华英的衣袍。 白华英见状叹了叹气,“沈太傅说到底也教过太子殿下,可难的是,如今殿下奉旨监国,事态只怕不容乐观,我不过是个郡主,又能说上什么话……” “若是……若是说不上话,也没关系,可我祖父病得厉害,在牢里只怕身子受不住,郡主,你能不能带我去给我祖父瞧瞧病。”沈宜音走入了一个绝境里,揪着白华英这一根救命的稻草。 “沈太傅的为人,我很是敬佩,既然如此,我带你一并去一趟,只是你得扮作我的丫鬟,不能声张。”白华英起身,去了耳室更衣,沈宜音也被另一个丫鬟带去换衣服去了。 更衣的时候,白芷十分不解,“小姐,这时候去牢里,只怕是不吉利,毕竟没几日,她家小姐可就要成亲了,牢里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若是沾了什么污秽气可怎么办。 “这些有什么可怕的?我去一趟就回来,此事不要让王爷知道了。”白华英利落的换了衣裳,朝白芷递了个眼色,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白华英握着璟王给她的玉佩,她可以凭着这玉佩出入任何地方,包括皇家的禁地。 收拾妥当了,沈宜音也过来了,一旁的如福无奈的叹了叹气,“小姐,咱们院里头最大的衣裳都已经给她穿上了,但还是紧了些,如今事出从急,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瞧着都好。多谢。”沈宜音将衣服扒拉了几下,感激不已。 白华英领着她出了府,府外停了辆驴车,白芷驾着驴车领着二人去了牢里,牢里的人一见是璟王的玉佩,顿时将人放了进去。 牢里天寒地冻阴森森的,时不时还有用刑的声音传来,听得人耳朵发麻。 白华英抬眼瞧着沈从水,他被吊在那架子上,身上没一处要好的,老太爷坐在轮椅里直咳嗽,脸色十分难看,用刑的,正是姓周的,他朝着沈从水狠狠的又是一鞭子,“说!贪污的另外一些银钱哪去了!你若说不出来,我问一回,就在你父亲的身上割一刀,我倒是要瞧瞧,是他的肉多,还是你更硬气些。” 沈从水呸了一声,“你,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若我沈家他日……” 姓周的朝着他又是一记鞭子,“他日?你还在做什么梦?如今是你落在我的手里,我若是将你打死在牢里,也不过对上头说一句你熬不住刑死了,太子殿下如今需要我出谋划策,你瞧,他是敬重你家这个老东西多些,还是我这个实用的人多些?” 沈太傅气得直锤轮椅,“你这个混帐!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将宜音嫁给你,如今竟然让你毁了我沈家!’ “啧,老爷子,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贪得无厌,连救灾的都敢贪,我周成向来仁义,岂会与你们这样的人为伍!说!剩下的三十万两银钱都去哪了。”他朝着沈从水又是一鞭子,打得他皮开肉绽。 “呸,我几十贪没过救灾的银钱,我当时是挪用五万两,可后来也还进去了些!哪来的什么三十万两!你如今恩将仇报,我可真是,救了好大一头白眼狼!”沈大人气得直吐血。 躲在一旁的白华英这才听明白了些,原本五万两倒也不算多,若是为了给沈太傅医病倒也是情有可原,可这另外的二十五万,可就有意思了,只怕是那些个贪官团在一处,将这笔帐算到了沈家的头上,有人背锅了,他们这些人自然就正值多了。 “郡主!他,他简直欺负人太甚。”周成是个极可怕的人,简直睚眦必报!如今的沈宜音见了他,腿就哆嗦,两眼像见了鬼似的开始害怕。 “这桩事,若细查起来,只怕牵涉甚广,放心,他一时半会的,不会让沈家的人死了,你回府里去,找一找罪证,若能找到,我到时候带你去一趟太子府。”白华英凝着笑得有些扭曲的周成,此等蛀虫,若是继续呆在朝中,只怕江山危矣。 那房中的周成还在用刑,沈从水透过牢门,见了沈宜音一眼,朝她暗自摇了摇头。 沈宜音泪如雨下,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打得一身的血,她揪着白华英的衣衫,“这……这可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哥哥就是不死也要废了!” 白华英朝身旁的狱卒淡道:“你就说,刑部侍郎唤他去府上一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懂?” 狱卒认得璟王的玉佩,所以不敢得罪她,只得跑去传话去了。 没一会儿,那周成便扔了鞭子,“算你运气好,我今儿还要去赴宴,也给你一晚上的功夫,好好的想一想,等我明天来了,你若是还不说,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走。” 他一走,沈从水便被狱卒解了下来,拖着回了牢房里,沈太傅年纪大了,如今这么一折腾,身体愈发的不好,“若非是我这病,太傅府也不至于此!这桩事,便由我一概揽下,与你们无关!” 沈大人见状气道:“儿子岂能不孝!朝中这些蛀虫,每年不知要贪污挪用几十万,如今到了我这儿,我不过是动了这么一点点的银钱,如今却要遭这样的罪!我如何心甘!” 沈从水一身的伤,躺在草堆里,叹了叹气,“祖父、父亲,此事皆因我无能……” 那隔壁牢房的沈家大娘子见状哭诉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帐管成这个样子,若是我当时愿意拿钱出来,也不至于此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天哪,要死就让我一个人死啊,何苦要这样害我的孩子。” 沈宜音扑到牢门口,“祖父、父亲、哥哥……” 沈从水望向她身后的白华英,艰难的爬了起来,白华英将手中的药扔了进去,“这药关键时刻能护住心脉。” 沈太傅见了白华英,不由叹了叹气,“没想到,我沈家立府近百年,一朝有难无人问津,倒是你这个小丫头来了牢里。” 第498章 沈太傅叮嘱 第498章 沈太傅叮嘱 白华英见状安抚道:“事情总会查清楚,太傅不必着急,我来,是给太傅把把脉。” 牢门被锁着,沈太傅将衣袖子拢了拢,沉声道:“我如今这身子,我清楚得很,不必相看了,郡主是个聪明的,此番来牢中,莫不是还有旁的话要说?” 牢里冷得很,寒风在里头肆意穿梭,白华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朝老太傅淡道:“这桩事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太傅也不必着急。” 沈太傅抹了一把老脸,凝着白华英,“难道你此番来,不想让我沈家助璟王一臂之力不成?”如今太子纵然是监国了,可大权还是在璟王的手里,如若璟王要那个位置,那也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白华英有些意外,“王爷何曾有过不臣之心?沈太傅这些年一直对他多加防范,为的也不过是替官家守住这江山,可太傅细想想,这些年王爷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可曾有过半点不忠?纵然如今他手里握着大权,可若大权移交给太子殿下,殿下就真的接得住吗?” 沈太傅目光暗了暗,“如此说来……竟然是我看错了眼。”他岂止是这桩事上看错了眼,他更是替儿子挑错了儿媳,搅得沈家如今祸事连连! “老太傅,话我先前已经说了一回了,您是再忠正不过的人了,如今不该背上这样的骂名,我会与王爷商议商议,为沈家想想办法。”白华英站得笔直,纵是遮着帷帽也遮不住她那通身的气量。 沈太傅长长的叹了声气,“竟然是我看走了眼……” 沈家大娘子见状跪在地上,朝白华英直磕头,“原是我当初不该将银钱都顾了娘家,后来公公病了,主君一时想不到法子了,这才出此下策,可也只是暂时挪用的,马上就想法子还进去了,根本没有贪污的说法,郡主,你最是正派能干的,你可千万要救一救沈家。” 她的头磕得狠,一个接一个的,没一会儿就渗了血,白华英见状抬了抬手,“我说是因为沈太傅的病,不知是得的什么病?老太傅,还是给我瞧一瞧的好。” 沈太傅紧收着手,低低的咳了几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沈家蒙着冤,我也不至于这时候就死在这牢里郡主不必担心。” 沈宜音见状急道:“祖父!你前些日子本就在咳血,怎么能不看?我求了郡主过来,郡主定会帮咱们的。” 白华英附和道:“不过是几个贪污了的联合起来想将锅甩在沈家,由沈家来做这个替罪羊罢了,沈老太傅若真的是为着这桩事与自己过不去,那才是不值当!” 她凑得近了些,凝着沈老太傅,老太傅眼神浑浊,脸色极差,整个人从望的角度来看,是很不好的。 “老太傅为了朝堂与百姓辛劳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寿终正寝吗?这冷冰冰的牢里走了,难道太傅当真甘心?纵然你甘心,你以为,此事若是盖棺定论了,沈家还能在上京,在朝堂立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老太傅应当明白。” 白华英是很敬重这个人的,他手里头一生写下了与民谋利的好策论颇多,关于朝堂的治理与权衡更是了得,当年三元及第,名满天都,也是十分罕见的! 沈老太傅微抬了抬眼,白华英看破了他的想法,又叹道:“如若太傅什么都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人也断不会放过沈家!老太傅不如博一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咳咳咳,我真是……老了,糊涂了。”他艰难的抬手,抹了抹微温润的眼眶,整个人像枯烂腐朽了的木头一般,散发着沉寂的死气,他本就没几天好活头了,如今到了这牢里,身体是愈发的差了。 “郡主,既然那些人想将罪责泼到我们的身上,那不若……我去自首!只是那审案子的是周成那个混帐,有他在,只怕这案子也呈不到官家跟前去。太子殿下如今监国,只怕要拿了咱们杀鸡儆猴,咱们到时候只怕就撞上了枪口了。”沈大人叹了叹气,神色憔悴。 沈从水躺在草堆里,一身的伤动弹不得,但脑袋转得却快,“如今不若就拼死一博,将沈家家财奉上去,这样也算是全了太子殿下的颜面,但那些贪污的,一个也别想逃!郡主,劳你将此案上呈!哪怕是由璟王,或者太子殿下亲审也好,咱们若落到姓周的手里,只怕死的也要被他翻成话的了。” 周成竟然推说太傅府以公谋私,挪用济灾款!那是济灾款,是要命的东西,他们如何敢去弄三十万!眼下他将沈家架在火上烤了。 白华英思量了片刻,小声道:“太子殿下……说起来沈太傅也是教过他的,若公然处置了,只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但若要王爷与太子来审案子,那这桩案子必定要大!” 沈大人揉着眉,“若是要大些……那就要将那些贪官一网打尽!当初的疫病死了这么多人,或许可以一用,郡主,我当时挪用公款的帐本一应锁在太傅府我父亲书房的挂画后头,劳你亲去找一趟,若沈家能以此好生活下去,沈某感激不尽。” 白华英望向沈从水,觉得有些可惜,“若沈公子入朝为官,或许是有一线机遇的,沈公子饱读诗书……” 沈从水浑身都疼得麻木了,脑袋却格外的清楚,“读的那些诗书,总能再用上,若沈家离了朝堂,我就去寻个去处,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 沈宜音见状急得眼泪又出来了,“那怎么成?你为了考功名,白天也读书,晚上也读书,天寒天热的,一天也没落下过,怎么能做个教书先生!郡主,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我哥哥才华横溢,将来……将来也定是栋梁之才啊。” 白华英见状将她拉了起来,叮嘱道:“这些都是后头的事了,若是他往后要再考功名,那也不是没有法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这事儿挑得大些。” 沈大人见状附和道:“郡主说的事,当年赈灾一路过去的几位大人,我都有记录,想来也能有些用,劳郡主一并找一找。” “好!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能久留,老太傅,你将手伸出来,我替你瞧瞧。”白华英朝着牢门又靠得近了些,伸了手从牢门的细缝里进去。 沈老太傅见状也不好推脱了,只得将手伸了过去,“有劳郡主。” 白华英把着脉,好一会儿才松开,沈宜音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怎么样?我祖父如今可好些?” 白华英摸出两瓶药递给他,“一瓶是护心的,一日一粒,另一瓶是降火的,每日三粒,余下的一瓶药,是调理身子的,切记每日都要吃!” 沈太傅接过她手中的三个花瓶,神色深深,“郡主医术了得,想来这药是无碍的,老夫在朝这么多年,也奉劝郡主一句,帝王家,最是多疑,王爷如今一时之盛,恐不长久,若有异心,亦或可一博。” 白华英有些意外他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太傅说笑了,王爷如今是累了,也没有那样的心,这天下之大,做什么的都有,未必做了皇帝才是最好的,往后这样的玩笑话,太傅还是不必提了。” 沈太傅晃然,觉得自己的格局小了,“王爷有此贤妃,真是好福气,我那书房里尚有些不成气侯的策论,若是有用处的,到时候郡主也只管一并带走。” 沈从水意外的看了眼沈太傅,却没答话。 沈太傅讪笑道:“那些东西,于老夫已经无用了,白敬辰是个好苗子,他日朝堂迭更,他或许会有一席之地。”沈太傅的目光忽的亮了亮,于昏暗的牢房里,格外的显眼。 白华英见状笑了笑,“那我就替兄长多谢太傅了,告辞。”她遮了帷帽,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沈宜音叮嘱了几句,这才同白华英一道出了牢房。 沈从水躺在草堆里,叹了叹气,“如今咱们在牢里也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大人十分后悔,“郡主是个聪慧机敏的,当时你说你要娶的时候,为父就该请了媒人备了聘礼替你上门求娶,是为父糊涂了,误了你的大事。” “如今还提这些做什么。”他垂眸,盯着白华英先前呆过的位置愣神,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勇安侯府的丧礼上,那时候的她行事还有些稚嫩,如今才过了多久?她已经十分老成了,终究人都是要成长的。 “那书房里的东西,我都藏得好好的,若非刻意去找,旁人是找不着的,你放心,郡主如今有王爷护着,必不会出事。”沈大人回头看了眼沈从水,这是他儿子,所以心里想的什么,他比谁都明白。 “儿子只是担心那些人知道了消息,要杀人灭口。”毕竟当初贪污的不是那一个两个,若是一群人要一个人死的时候,那这个人比谁都要危险。 “王爷手中的那些个兵马,哪个不是以一挡十的好手?放宽些心,咱们与郡主没有缘份,但他日若郡主有难,咱们也必定义不容辞。”沈老太傅服了药,吁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想要寿终正寝,死在沈家,埋在沈家的坟里头,敬受沈家子息的香火的。 “父亲说的是,儿子谨记在心。”沈大人为了老太傅的身体,剑走偏锋,他是个极孝顺的人,可沈太傅心里却不是滋味。 第499章 潜入太傅府的刺客 第499章 潜入太傅府的刺客 白华英带着沈宜音出了牢,一趁着暗沉沉的夜色,带着她去了太傅府,如今太傅府的大门贴上了封条,有几个人在一旁守着,腰间垮着刀,凶神恶煞的。 “这儿有没有其他的路能进去?”她四处打量了几眼,也没瞧见些什么旁的门能进去的,太傅府的墙又高,只怕不好进去,身旁的护卫她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就没一并带出来了。 “太傅府有一处角门,我记得门锁一直她得随不大好,要不然,咱们去那儿试一试。”沈宜音领着白华英朝府外头绕圈子,绕了大半个圈子,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沈宜音朝那门锁扯了扯,门上头还贴着封条,她将那封条都扯了下来,磨磨蹭蹭的弄了半天都没打开。 白华英扫了眼四周,她的武功不禁看,打晕那几个人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正寻摸着,那门忽然吱呀了一声,开了。 沈宜音欣喜的走了进去,院里头黑漆漆的,她朝白华英招了招手,“快进来,我把门打开了!” 白华英警惕的扫了眼四周,抬步进了府,沈宜音悄悄的将门关上,拿出个火折子照路,朝白华英道:“我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熟的了,你跟我来,我抄个小路去祖父的书房。” 白华英紧跟着她,余光扫了眼几抹跳过的暗影,紧捏着手中的药粉,同她绕过太傅府里的长廊小谢,进了沈老太傅的院子,院子里头没点灯,月光照进来,隐隐约约的。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书房,朝白华英欣喜道:“快进来,东西就在这里头。”只要能将东西找出来,仿佛就能将她的父兄给救出来似的。 白华英进了书房,反手关了门,扣着她的手,沉声道:“这儿可有旁的密室?” “密室……不知道,没听祖父说起过,这儿是书房重地,平时我是来不了的,倒是我哥哥,经常随祖父泡在书房里头,他对这儿是熟悉些。”沈宜音不明所以,忽的瞧着外头似有火把闪过,吓了一跳。 白华英朝那蜡烛上洒了些粉沫以,拽着她躲去了书房里侧的屏风后头,低声叮嘱:“别出声。” 沈宜音捂着嘴,防备的盯着那插了门闩的门,门被一脚踹开,几个黑衣人提着刀走了进来,刀在月光下折着寒森森的光,沈宜音捂着嘴浑身发抖,不敢作声。 这几个人蒙着脸,四处扫了几眼,“人呢?方才明明看着她们进来了,怎么会没人了?” “是啊,里里外外都围着,怎么可能消失,别不是这书房里有什么秘道。发现了咱们,躲起来了。” “不可能,这里每个东西都摸了个遍,哪有什么秘道!肯定还在这屋里头藏着,分头找!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为首的黑衣人抬了抬手,领着众人提了刀在书房里一顿乱刺。 另一个胖些的要点灯,却被为首的那个拦了下来,“你想死不成?到时候府里若是走了水,或者有人见了光生了疑,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疏忽了。”那个憨憨的黑衣人将火折子又收了起来,白华英见这一招没用,悄悄的打开小瓶子,这瓶子是特制的,比蒙汗药的效果还要强,只是她才刚打开,就有人发现了她,一把长刀刺了过来,白华英一个躲避,手中的瓶子摔在地上,那药水洒了个干净。白华英顿时肉疼不已。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也敢在太傅府行凶!”白华英将沈宜音护在身后,凝着几个黑衣人,掐着时间想撑到将他们迷昏的时候。 “杀你的人!”这人话不多,提着刀就砍了过来,白华英侧身一躲,急忙开口,“你们无非就是想要沈大人手中贪污的帐本!何必要背上两条人命!” 沈宜音见状急道:“这可是南豫郡主!你们要是杀了郡主,就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你们砍的!” 白华英见状忍不住扶额,她将自个交待了出去,这些人担心她向璟王告状,这下子只怕是真要杀人灭口了!沈宜音还不以为然,又将白华英拉到身后护着,“郡主别怕,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沈家的事,原本与你也不相干!” “……”白华英有些头大,这话你声音若是再大点,门外头的都要听见了!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手中的刀泛着森森寒光,“将东西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们一命,要是不交出来,那个长得好看的,就先给兄弟们快活快活再杀,这个肥的,扒了皮拆了骨,再埋起来!” 沈宜音吓得瑟瑟发抖,紧紧的护着白华英,这回真压低了声音,“我数一二三,你就走,不要犹豫!翻窗跑。跑快些。沈家……就交给你了。” 她正要喊一声冲过去拖延黑衣人,那黑衣人似是料到了一般,一把刀横在她脖子上,“少废话!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否则两个都得死!” “她可是郡主,未来的璟王妃!你们敢伤她一根头发丝,王爷不会放过你们!”沈宜音吓得直哆嗦,硬着头皮瞪着几人。 “老子管你什么王!有权有势的老子不知杀了多少,我数三下,你不拿出来,老子就废你一条胳膊,再数三下,废你一条腿!你可想明白了!”他们本来是想让这两个人拿了东西出来再动手,可是看了半天,里头没动静了,就知道事儿不对了。 “一!”他的手中的刀摩擦着沈宜音的脖子,沈宜音吓得腿哆嗦,“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的!” “二!”黑衣人的刀擦破了她一点点皮,她吓得要哭了,“我有银钱,我把银钱都给你,求求你们饶了我们一命!我父兄都是最正值不过的人了,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坏事,几位高抬贵手。” 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举起刀就要削她的手,“我给!我给……” 她战战兢兢的望着那黑衣人,哆哆嗦嗦的道:“我给,但……但是你们要放她走,只要她走了,我就将东西拿出来。” 白华英有些意外,这样的危急关头,她还能与这些人谈条件,看来这沈宜音也未完全被她母亲的坏性子教坏。 “你也配与我谈条件?”黑衣人朝着她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嘴角渗了血,目光里杀气腾腾。 “给我打,往死里打,不削她一只手,她还以为哥几个是闹着玩。”黑衣人扯过沈宜音,举起手中的刀就要砍她的手,白华英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不就是要那些东西吗?你们要是再这样,那谁也得不到!”白华英心里算着时间,那瓶药挥发了好一会儿了,只是这几个人武功高强,想来能撑一撑,她拖会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我去拿给你们!”白华英去书房后头,沈宜音拽着她的衣袖子,摇了摇头,那可是救沈家唯一的东西了,怎么能拿出来给别人! 白华英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随即她就磨磨唧唧的去找了,她找得很慢,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那几个黑衣人等不及了,朝她推了一把,“找快点!这儿可都被包围了,你别想在这儿拖延时间!” 白华英将了一圈,“我只记得说是在书房的画后面,具体哪一个我也不大清楚,你们要是着急,那就一起找一找,我性命都捏在你们的手里,我还能翻出个什么花来不成?” 众人觉得也在理,“我说呢,东西藏在哪去了,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们几个,赶紧去找,另外几个,守着她们,别让她们两跑了。” 黑衣人纷纷开始摸,白华英见状指着地面,“我记得哪个砖底下是空的,也是放了些东西的。” 众人将信将疑,低着头半蹲在地上,一块砖一块砖的敲,没一会儿,蹲在地上的人砰的一声就倒了,找画的几个闻声跑了过来,指向白华英,“你玩的什么把戏!” 白华英见状朝众人洒了一把药粉,拽起沈宜音就往外跑,奈何沈宜音太胖了,没跑几下就气喘吁吁的,身后的黑衣人追了上来,指着白华英大声道:“这娘们会些手段,先将她弄死再说!” 沈宜音见状一把将白华英推开,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你先走!” 她扑向黑衣人,砰的一声将那黑衣人压在地上,力道大得黑衣人险些没上来气儿,两眼一翻,不知是药晕的,还是被压晕的。 白华英将她拉了起来,扫向周围的几个人,心里咯噔一记,真是草率了,当时出来她就应该知会小影一声的! “怎么?都躲着我,难不成还怕我一个女人将你们怎么着?出来。”白华英也不急,拂衣在亭中坐下。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扣着手腕上的弓弩,对准了白华英,沉声道:“东西在哪。” 白华英见状翘起二郎腿,捧着脸懒洋洋的,“怎么都惦记着那些东西呢?莫不是那几位参与了贪污的大人让你们来的?你们当真要维护那样的人?” “少废话!”黑衣人提着刀,朝白华英砍了过去,白华英忙拉着沈宜音,打算潜水跑,沈宜音太胖了,她没拉动,反而被沈宜音拉了回去。 第500章 恰逢其时 第500章 恰逢其时 两人一个踉跄,砰的一声跌在亭子里,白华英手中的粉沫散出去,朝亭子边躲去,“当心!” 沈宜音躲得踉踉跄跄的,砰的一声跌进了水里,她原本也闻了些药,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眼看人就要沉下去,白华英忙跟着跳了下去,伸手去拉她。 如今虽然开了春,可寒意依旧刺骨,一轮月光高照在水的另一头,白华英忽的有些麻森,晃忽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丧命的夜里。 黑衣人提着刀,拿着一边的杆子朝水中打了下来,白华英稳稳的握着那一根杆子,咬牙切齿,“我早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如今你想让我再死一回,那不能够!” 她一把将沈宜音掐醒,一只手扯着竹杆,一个使力,将黑衣人扯了下来,抬手扎了根针,那人瞬间便动弹不得了,岸上的几个黑衣人提起手中的弓弩,朝白华英开弓,白华英只得往水里躲。 这时一道阴沉的声音踏夜而来,“娘子怎么离家了也不与我说一声,让我好找。” 白华英抬头就瞧见璟王穿了件玄黑的外袍,龙行阔步而来,他身旁的几个护卫刀上染着鲜红的血,如今正缓缓的往下滴,璟王凝着那黑衣人,气定神闲,“都杀了。” 黑衣人面面相觑,“王……璟王?凭着你们三个人,我们可有十几人!不妨来试一试!看看我们的命到底值不值钱!” 白华英泡在冰冷的水里,璟王没理会那黑衣人,缓步朝她走来,那沉重的步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害怕得很,但握着剑故作镇定,朝璟王杀了过来。 璟王一抬脚,砰的一声就将一个黑衣人踹远了,重重的撞在柱子上,吐血身亡了。 暮成与烨罗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手中的剑挽起来,又快又狠,杀得人连连后腿,连璟王的衣角都碰不到,这些黑衣人急眼了,猛的从水里将白华英拽了上来,匕首抵着她的脖子,“你!你再过来,我杀了她!” 白华英在水里冻得发僵,浑身发冷,“你若是将匕首放下,我可以为你求情。” “我不过是要那几份证据罢了,如今逼到了这个境地,那大家就一起死!”他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朝着白华英的脖子划去,白华英手中的银针朝他大腿的穴位扎去,他浑身猛的一僵,璟王一把将白华英扯进了怀里。 璟王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握着她冰冷的手,目光沉了沉,“本王原本想给尔等留个全尸,如今……本王改主意了,暮成,将这些人收押,胆敢谋害本王的王妃,本王要彻查此事。” 关于沈家的事儿,顿时就成了一个突破口了,白华英瞧着他,手还在微微的发抖,璟王处处为她着想,一片真心。 “你们……你们不得好死……。”黑衣人要自尽,被暮成扯了他的袜子塞了嘴,他顿时就禁了声,十几个人,如今还留了七八个。 白华英瞧着其中一个,冷笑道:“正好我这儿有几味药,要找人试上一试,到时候若问不出来,王爷就将人交给我,保管什么都能招。”这些人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如今沾了水,风又大,她的药效来得总是慢些,白华英私想着,要隔膜阀重新调一调才好。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从那双眼里,白华英就瞧见了无数骂她的词儿,但她毫不在意! “回家。”璟王牵起她的手,脸色阴沉沉的。 白华英回头朝沈宜音叮嘱道:“那些东西你留着,呈交开封府,你放心,这些人如今被抓了,你暂时是安全了,我再留两个护卫给你,落了水容易寒,你换套衣裳,晚些就去客栈住。” “好,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就死在这儿了。”她砰的一声跪了下去,“郡主大恩大德,宜音没齿难忘,往后当牛做马也定要报答郡主的。” 白华英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你尽快将事情安排妥当,天一亮马上去开封府,明白吗?”她家王爷生气了,她还得回去哄。 “好,我明白,我这就去先将东西找出来,有劳了。”沈宜音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朝书房里走去,书房里头还有几具尸体,可她如今是什么也不怕了! 白华英还欲再说几句话,璟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娘子,该回家了。” 白华英见他气着,缩了缩脖子,揪着他的衣袖子,心里头有些发虚,“王爷……生气了?” 璟王哼了一声,权当是答复,哼唧完了,出了这沈家,将她往马车上一放,抬手就去解她的衣裳,白华英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璟王黑着脸,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咬牙切齿,“你还知道她会冷,你怎么不想想,你也会冷!如今才开了春,你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吃苦受罪的,还是你!将衣裳换了。” 白华英这才发现马车里还备了一套衣裳,从里到外都有,她瞧着那个赤色的肚兜,脸色发烫,“你,你一个男人,怎么备了这些东西?” “自然是有个不省心的娘子,你若不愿意换,我也不介意帮你换一换。”璟王又心疼又好气!她自个人都冻得哆嗦了,竟然还觉得没什么。 “我换,我换!有劳王爷了,王爷不如先出去?”白华英紧裹着手中的斗篷,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眨巴。 璟王拿了份折子,就着马车里昏暗的灯看着,“我乃正人君子,岂会趁人之危。” 白华英见状,只得裹着斗篷,“你若是不走,那我不换了,我就这样回府,换个衣裳也是可以的。” “你!”璟王将她一把抱了过去,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是你给本王的赔罪。” 白华英捂着脸,羞又气,“你!你这个登徒子!” “还有更像登徒子的,乖,你我大婚时都让你体验体验。”璟王那生着茧子的手摩擦着她柔嫩的小脸,白华英见他的目光深了,心里不由她慌了,避开了他的目光,催促道:“你快出去,我换衣裳了。” 璟王含着笑,出了马车,坐在外头。 驾马车的暮成只觉得一股威压压得他战战兢兢的,连挥马的鞭子都使得不利索了。 白华英在马车里利落的换了衣裳,朝外头轻敲了敲车门,“王爷进来。” 璟王阴脸的脸这才稍好了些,进了马车里,瞧见她这一套衣裳,目光沉了沉,拿了一旁的帕子给她擦头发,白华英柔软的发在他修长结实的掌心里化作了绕指柔,一时间情意绵绵。 “明日就是春猎了,你可还要去?”璟王是不想带她的,毕竟太危险了,可如今若不带着她,心里也不踏实,倒还不如将人在眼前放着,也安生些。 “去,自然是要去的!春猎之后就春闱了,也有许久没见过官家了,借了这个机会,去瞧一瞧。”白华英的头发在璟王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擦着。 白华英忙了这么久,人也累了,头发还没擦干呢,人已经倚着璟王,快睡着了。 璟王也不急,轻轻的擦着,低着瞧着怀中的人,心里愈发的柔软,“困了就倚着我睡会儿,到了我再知会你一声,乖些。嗯?”那低低的一声嗯?听得白华英心里踏实了不少。 白华英哼哼唧唧的点头,“沈家的事……王爷是要彻查么?” “你既然要彻查,本王便助娘子一臂之力,只是沈家的事牵连甚广,新帝登基在即,此时只怕不好动,沈家要保全,恐怕是难,不过,若削官还乡,倒是有望。” 白华英附和道:“我想着也是这样,到底是要有个交待,不能坏了太子的威严,只是那些人未必就肯招。”沈从水是个好苗子,将来若能再回朝堂,那也是他的气运与本事了。 璟王瞧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成日的想着别的男人,什么时候得空,也来想想我?” 他见头发半干了,抬手替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真好,这个人如今还能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跟前。 “王爷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想别人了?你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吃是醋了。”白华英捧了盏茶抿了两口,心里暖暖的,不知是因为茶,还是因为人。 “你也知道你我是要成亲的人了,出门连个护卫也不带,若非是小影子见你许久未回,觉得蹊跷,今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璟王瞧见她在水里的时候,心都要停了,但见她无碍,才觉得自个的命还在。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上哪儿都带着人去,仗王爷的势,好不好?”她抬脸笑盈盈的瞧着璟王。 璟王是个很好哄的人,低头瞧着她,两眼泛光,“这可不像是赔礼道歉,娘子不如想些别的法子。” “那我请用吃饭总可以了?挑最好的酒楼。”白华英坐起身,挑开帘子瞧了瞧外头,马车早早停在伯爵府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本王府里有最好的厨子。”璟王不上这个当。 白华英见状哼哼道:“既然府里有最好的厨子,那便罢了,今日多谢王爷了,告辞。”她起身欲下马车。 璟王将她拉住,别扭道:“若是娘子请的,去也无妨,今日你早些歇息,这一顿先记帐。” 第501章 春猎出行 第501章 春猎出行 白华英哭笑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璟王像个半大的小伙子似的,吃醋耍赖了!暮成在一旁低着头,假装没瞧见! “好,今日记下,下回王爷得了空,只管知会我一声。”白华英这才下了马车,白芷一见她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小姐怎么才回来,奴婢可都要吓死了。” 璟王的马车走了,白华英回了府,安抚她,“今日的事,没告诉外祖母?她年纪大了,禁不住吓。” “没有,奴婢哪里敢啊,老太太问起来,奴婢只推说小姐歇下了,小影子去找小姐去了,他是个聪明的,定能将小姐找着。”白芷领着她回了院里。 院里头的灯火微暗,她又沐浴了一番,换了套干净些的衣裳,这才歇下。 白芷在床旁打了地铺守着,夜色沉沉的压了下去,这一觉她睡得踏实,外头的鸡刚叫过,白华英就醒了,白敬辰也要去参加春猎,所以起得也早些,与白华英碰面的时候,直皱眉。 “你这是去哪?”春猎不过是个幌子,里头要钓出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事儿。 “去春猎呀,哥哥这是去哪?”白华英穿得干练,一身骑行装,十分英气,白敬辰真恨不得将她塞回去,如今推着她往里头走,“刀枪剑影的,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赶紧回府里呆着,这些日子外祖父只所会有调动,你若得空,替亡母好生照顾照顾他们。” “外调?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先前怎么没听外祖父提起过?”白华英心里咯噔一记。 “你好生在府里,这些日子不要外出,刑部近来添了不少的大案子,各地如今知道官家身体不好,朝中恐怕生变故,都心思乱。你听我一劝,别去了。”白敬辰拉着她往里头走。 白华英甩开他的手,“听闻那儿许多药材,我得去寻一些来,到时候给外祖父也配些伤药上路,另外,我近来还研究了些能迅速愈合人筋骨伤处迅速止血的药,这些若是能广制出来,于咱们也是有益的。我得去。” 她是个大夫,怎能眼睁睁的将手里上好的方子深藏起来!更何况,一旦外祖父去打仗了,到时候就更复杂了!白华英心里头慌得很,她那外祖母如今身体也不大好了,有些急需的药材,总是难找的很。 白敬辰犹豫了片刻,“那也不急着今日去,晚几天,晚几天我亲自陪你去一趟。” “我会护好自己,你放心,走,我可不是个小姑娘了,我是母老虎,可凶了。”白华英拉着他往外走,连拖带拽的上了马车。 白敬辰无奈的叮嘱道:“到时候离我近些,我再多派几个人给你,若有哪里不对的,你定要保全自己。” “好,哥哥说什么我都听着呢。”白华英挽着手,靠在他的肩上,笑盈盈的。 马车穿过巷弄,出了天都,到城外与官家的队伍汇合,城外璟王早早的就等着她,见兄妹二人来了,朝白华英走来,扯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山里风大,披着些。” 官家坐在龙椅上,身上裹得很厚实,脸色苍白,手里拿了一方帕子,咳嗽时总会挨着嘴,身旁的几个太医也是如影随行的,备的倒是周全。 官家朝白华英招了招手,“好些日子没瞧见了,白家丫头,过来,朕瞧瞧。” 白华英挪步上前,朝官家见了礼,官家眯着眼,笑盈盈的,“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如今瞧着气色都好了不少,哈哈哈可见朕这个皇弟是个旺妻的。” 白华英见状温声道:“禀官家,臣女与白家已经没什么干系了,臣女与兄长如今是伯爵府里的,承袭的是外祖父家的爵。” “是,前几日靖安伯递了折子来,说是,让你兄长承袭靖安伯一位,朕也允了,只是这旨意还未下来。”官家捂着嘴,咳得厉害。 白华英见状上前,递了颗药丸子给他,“这药是新制的,服用可清痰顺肺,官家可以试一试。” 官家历来是信她的,拿了药就吞了进去,“时辰不早了,尽快出发。”他扫了眼一旁的太子,抬了抬手。 诸位大人来了个七七八八的,白华英正欲去璟王的马车里,官家忽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皇弟,不介意朕与你未来的王妃同坐一车?” 璟王深看了眼白华英,附和道:“这就要问她的意思了,臣弟做不了她的主。” 白华英想着,官家定是有什么话要嘱托她的,就应下了,“正好我略会些医术,若是官家身体不适,也能适当给他舒缓些。” 璟王这才退了下去,诺大的马车里,官家躺在定制的塌上,朝白华英叹了叹气,“朕如今时日无多,留你在这儿,是有些旁的私心话,将来去了之后嘱托给你。” 白华英狐疑道:“为什么是我?若是王爷……” “此事事关荣王,他未必会手下留情,但你不一样,你的话他总归是听些的,好孩子,朕如今年岁大了,能嘱托的,也唯有你了。”他嗓子因为吃了药,如今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连着人也精神了些。 白华英闻言一惊,“官家,这是内讳之事,我不便掺和,不若我去请王爷一并过来……”荣王的年纪与她家玉松弟弟是差不多的,如今玉松还是个孩子的性子,荣王却已经饱经事故。 “无妨,朕有一密旨,托付于你,他日若是荣王有难,你再拿出来就是了,旁的一概不必管。”官家哆嗦着将怀里写好的锦囊递给她,叹了叹气,“荣王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让他那个混帐母后给带偏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官家语重心长,“说起来都是孽缘,当初若非他母亲与故去的先皇后十分相似,朕也不会专宠了她这么多年,朕年纪大了,就是圣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白华英对那位先皇后的事儿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皇帝跟前,她不大好去讲。她谨慎的将锦囊收了起来,“官家放心,我前几日见了荣王,他虽瞧着落魄了些,但心性与气性却是不差的。” “那就好,朕虽是父亲,却也是天子,不能雪徇私舞弊,将来倘若太子登基,他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你兄长为人清正廉洁,朕去后,太子会提拔他为大理寺卿,并霍家长子为御史大夫,有这些人在,朕也是放心的,唯有朕这个皇弟……” 官家沉着脸,眸光冷了冷,“朕这些年最信任他,放权给他,任由他坐大,如今太子若要登基,恐难服众,朕要你立誓,如若他日璟王有不臣之心,朕,要你想方设法,保全新帝!他日你若诞下嫡子,朕会让新帝立嫡子为王爷,享万世太平。” 白华英心中骇然,“官家!这些年王爷待官家一直兄弟情深,从未有过半分不敬,更不会有不臣之心,还请官家明察,不要被奸人蒙了眼!” “人心难测,若没有那自然是好,若是有,以他的实力,太子是挡不住的。你就当,这是朕唯一的一点私心,朕如今,将天下都托付于你了。”他摸出另外一个锦囊,塞进了白华英的手里。 白华英手抖了抖,“官家!” “朕要你立誓,此生此世,永远效忠于新帝!绝无背叛!”官家凝着她,目光如炬。 白华英紧握着手中的香囊,默了片刻,将香囊还了回去,“官家恕罪,这个誓我不能立!若官家真疑心王爷,那无论我说什么,都是无用,我既出嫁,王爷便是我的夫,我此生亦绝对不会背叛他!至于他想不想要这天下,想来没有人比官家更懂他的了。” 璟王是官家的弟弟,官家从小带儿子一样的将他带大,又怎会不了解? 官家忽的笑了,拍了拍白华英的肩膀,朗声笑道:“好!不愧是璟王瞧上的,你如今这样向着他,朕也就放心了,但,朕也如实告诉你,如今的局面,朕不希望被任何人打破。”方才那个香囊,不过是为了试探她。 白华英如今算是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背都要冒汗了!她还得迎合着官家的话附和他,“臣女明白。” 官家拿了帐子咳嗽了几声,叮嘱道:“朕今日的话,切不可声张出去。” “是。”白华英替他掖了掖被子,“时辰还早,去山庄还要些时辰,官家不如先歇一歇,眼下开了春,外头的春色不错。” 官家挑开帘子,靠在车窗边,打量着外头,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丝的病气,“春意阑珊,朕在宫里,已经许久不曾瞧过这样的景致了,回想起先前,朕每回出猎,都是骑马搭弓,如今终不似少年游了,老了。” 白华英见状笑道:“人都会老,但官家这些年,又何其精彩,将来被写成诗,写成书传讼。”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不错,朕不枉来这一趟。”官家倚着软塌,瞧着外头的春光,觉得身上大好了些。 璟王骑着马,走到窗边,见她在发呆,不由掏出一包点心塞给她,白华英接过打开一瞧,是一份糕点,还热乎着,他朝马车里唤道:“皇兄,我这位小王妃尚未用饭,皇兄见谅。” 皇帝嗔笑着指了指他,“你啊,先前是个石头,如今可不一样了,有人照顾你,朕也就放心了。” 其实说是照顾璟王,可更多时候,都是璟王在照顾白华英,为她操碎了心。 第502章 春猎救小虎崽 第502章 春猎救小虎崽 “南豫郡主才貌双全,是臣弟高攀了,臣弟往后必定好生照顾她,定不负皇兄的一番心意。”璟王顺着官家的话扯,牛头不对马嘴的,官家也不与他计较,一笑置之。 白华英拿了糕点只是浅尝了几块,昨天她睡得晚,今儿连早膳也没来得及用,火急火燎的出了门,这会儿是饿了,官家也顺着她,吩咐人端了吃食在马车里。 “正好朕也饿了,你也上来,一并用个饭。”官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马车里还点着以药制出的线香,味道清幽,官家闻着,舒坦不少。 璟王也不客气,抬步进了马车里,官家的马车很大,里头有更衣的、有议事的、更有休憩与侯人的,白华英与官家就在这大马车的正厅里,正厅里置有塌,塌前放着的是个大碳盆,盆上头搁了个八仙的桌子,上头搁置了些饭菜,待全都上了,屋子里头的宫人才扶着官家起身。 璟王与白华英坐在官家左右两边,他给白华英夹了菜,宠溺得很,看得官家心里泛酸,“行了,朕如今也没什么活头了,少刺激朕,好好吃饭。” 白华英捧着碗,笑道:“官家也多用些,吃好睡好。” 三人在桌上,吃了顿很是融洽的饭,马车终于晃悠着出了天都城城外的范围,由于那猎场是在山外,此行路远,走了大半天,才绕过那大山。 马车里时常有官员过来,他也不忌讳,让白华英在一旁伺候茶水,白华英还想着上哪儿去再弄些药材来呢,这会子被看得死死的,一点子机会也没有。 穿过大山,绕过一处官道,再往上走,就要到猎场了,官家这一路来风平浪静的,不知是带的人多了,还是有大事儿在后头埋着。 队伍一路进了猎场,猎场里头设了皇家山庄,山庄外头有一处极大的空地,也可以安营扎寨,白华英陪官家回了山庄里,照顾着他歇下,白华英这才悄悄出了山庄。 她拿了一个小背篓,打量着手中的地图,她要采的几味药,地段都有些危险,“小影子,我这儿有一味药,要去山巅采,你瞧瞧认不认得。” 小影子眼巴巴的凑了上来,细看了两眼,连连称认得,“奴才这就去取,郡主只管在山庄里头呆着,还有什么要取的,一并吩咐小的就是了!”只要这位祖宗在这儿呆着,就是安全的! 白华英笑道:“那就有劳了,若还有旁的长得奇形怪状的,也一并采回来,尤其是那山崖上的,你将绳索一并带上,去的时候当心些,五南与翠青不在,如今可都要倚仗你了。” 小影子顿时挺了挺胸膛,愈发的自信,“郡主放心,奴才就是当牛做马的,也定会完成任务,奴才这就去了。”他拎着个小背篓,癫癫的跑了。 白华英见人都走了,朝身旁跟着的暮成道:“你随我去一趟东面,我要去摘几味旁的药草。” 暮成将她挡下,“郡主,东面的防守最是薄弱,若是去了恐怕不安生,若着急要,不如属下替郡主去取来。”这主子,他可得将人盯严实了才好! “不急,今日安营扎寨,明日正式狩猎,我自会到场,王爷事务繁忙,就不必告诉他了,有你在,他也是放心的。走,边境若是动荡,就需要大量的伤药,我得在此之前,调制出些好方子来才行。”白华英不等暮成接话,翻身上马往外走。 暮成见状只得跟上,“郡主当心。” 白华英骑马跑得快,她穿过山林时,天色已经要当西了,好在她备的东西足,就着暮色,一路朝东而去,路上寻了不少的好药材,她只做了个不起眼的标志就走了,等回来的时候再来挖。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能迅速止血生肉的良药! “郡主,这猎场里为了瞧着真些,养了不少猛兽,你当心。”暮成提着剑,防备的瞧着四周。 白华英听得山林里一声虎啸,顿时两眼光,“有虎,那可全身都是宝,快,去瞧瞧。”她掂量了一下腰间带着的防备的药,拿了些出来,洒在身上,又给暮成也洒了些。 暮成要不是见过她那比医术还了得的毒术,这会子定要拽着她回去了,“郡主,这是什么?” “这是驱虫的,洒了这粉,山林里普通的毒物伤不着你,走,去瞧瞧。”白华英朝着虎啸的方向奔去,她武功不成,可她跑得快,暮成紧跟在她身旁,心里忐忑不已。 待两人跑过去时,白华英爬上了一颗大树,暮色下似有不少黑她衣人在行进,但因为前头的动静,所以他们也没察觉白华英。 白华英目光冷了冷,这一次的春猎,她就知道不太平,但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些人已经潜进来了。 白华英按奈住心里的震惊,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一头大老虎正与群狼撕杀,咬得鲜血淋淋的,场面十分凶残,白华英瞧着心里头一紧,那老虎的肚子很大,打斗时十分吃力,眼看着就要落下风了! 狼群不好惹,白华英按住暮成,朝他摇了摇头,“再看看。” 暮成哪里敢动!他以为走的是条小道,没成想上来就碰到了这么劲暴的,魂都快吓没了,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想赶紧将这位主儿带走,“郡主,不如还是回去,明日狩猎了,要什么都会有的。” 白华英摇了摇头,指着那奄奄一息的老虎,狼群如今已经将它围死了,它只怕是生路难逃了,“我想护着它肚子里的孩子。那小虎崽子若是能剖腹取出来,想必还是有活头的。” 暮成心头直跳,“这……这要怎么救?” 白华英看了看山林,喃道:“等。” “等什么?”暮成看了看四周,四合暮野,群狼蚕虎,如今难不成还会有旁的转机?虎的命是命,可他担心这位行事特异的郡主。 “等风起。”她摸出一包药粉,准备洒出去。 那只老虎被咬伤,身上的皮毛都咬掉了,头狼啃着它的腿,另外几头强壮些的也在撕咬着,小的狼与病弱些的防备的瞧着四周,这是一只很大的老虎,若非是有了孩子,与这些狼或许还能博上一博,可如今,终究是穷途末路了。 就在那老虎快咽了气的时候,忽的起了风,白华英忙将手中的药粉洒了出去,那药粉的劲道可比在沈家的时候要强数倍不止,一洒出去,没一会儿,这些狼群便七晕八倒的摊在了地上。 白华英轻车熟路的从树上下来,一路跑着来到老虎身旁,老虎哀怨的瞧着她,发出低低的嘶吼,白华英凝着那虎,叹了叹气,“你放心,我若取你为我所用,必定会照顾好你的孩子。” 她朝老虎的嘴里塞了颗药,老虎忽的振作了些,使了全身的劲,哀鸣着将小虎崽子生了下来,那小虎崽子身体很弱,迷迷登登的,眼睛都睁不开。 白华英扯了外衣,将小虎崽子抱了起来,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再望那只母老虎的时候,已经咽了气了。 白华英只取了虎胆收进瓶子里,旁的一概没拿,“快走,这群狼到时候醒了,若见了我们,怕是要报复。” “郡主不将这虎一并带走?”暮成瞧着皮肉翻烂已经死了的老虎,心里不免触动。 “带走了,狼群吃什么?我有虎胆就够了。”狼醒来要是看见食物被带走了,只怕要闻着味儿找过来了,白华英为了安全起见,也就没动。 暮成多少觉得有些惋惜,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当即跟着白华英急匆匆的原路返回。路上还摘了不少药草,堆了满满的一大框子,暮成只觉得心惊肉跳,领着她回了山庄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山庄,暮成隐约里还能听见狼嚎的声音,背后寒毛直竖。 白华英一回小院里,就瞧见璟王正在与人议事,见她回来了,挥退了几个官员,上前来迎她,瞧见她怀里刚出生的小虎崽子,目光微沉,“去猎场了?” “没有,我就是去采药材,发现有只老虎被狼拖走了,小虎崽子刚出生,瞧着可怜,就带回她来了,暮成,你去寻些羊奶来,它肯定是饿了。”她瞧着小虎崽子,满眼垂爱。 暮成去寻羊奶去了,璟王在一旁瞧着她将小虎崽子放在暖和的地方,不由再度叮嘱:“猎场凶悍的动物不在少数,你若是要去,待春猎了以后我陪你在这儿玩几天。” “好,这儿的药草真多,好些还是市面上瞧不见的名贵药材,正好有不少是我用得上的。”她戳着奶乎乎的小老虎,心里软乎乎的。 璟王端了盏茶递到她嘴边,白华英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盏,沉声道:“我去东边的时候,躲在树上,瞧见有一伙人鬼鬼祟祟,东边的布防最是薄弱,今天晚上我怕有变故,王爷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无妨,这猎场里的猛兽饿了许久,他们进得来,未必出得去她。”璟王将茶盏续了一盏,就着原先的碗喝了大半,搁在一旁,与她一同戳着小老虎,忽的有些期待,他日若是有了孩子,他与白华英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一同逗弄那孩子? 第503章 猎场遇刺 第503章 猎场遇刺 白华英围着那小老虎转了大半夜,暮成找了羊奶来,白华英捏着它的嘴喂了下去,原本奄奄一息的小老虎,这会子略睁了睁眼,气息又稳重了些,白华英这才松了口气,捏了捏它的小耳朵,“好好活着。” 暮成见状温声道:“郡主,可要派个人来照看?” 白华英将它往怀里团了团,小老虎似乎是将她当娘了,在她怀里拱了拱就又哼哼唧唧的睡过去了。 “不必了,有我亲自照看着安稳些。”她低头瞧着小老虎,满眼温柔。 璟王朝暮成抬了抬手,暮成转身麻利的退了下去,璟王抬手将她的小老虎扔到一旁,目光沉沉,很是吃味儿,“你陪了它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白华英生怕他将老虎摔坏了,见小老虎哼哼唧唧的仰着头才松了一口气,“它娘拼了最后一口气才将它生下来,你怎么同一只小老虎生气。” 璟王黑着脸,扫了眼那老虎,“那是只公的,你为了只公老虎,你竟敢说起我来了?” 白华英见他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道:“王爷怎么还吃起小老虎的醋来了?”她脸上笑着,手上将小老虎又拽进了她怀里,璟王瞧着万般嫌弃,自个都没轻易抱过的人,如今抱着个公老虎! 璟王无奈的将她连人带老虎扯进怀里,低头瞧着她怀里的小老虎,还是觉得很碍事儿!但如今他还有旁的事要去处理,没功夫同一只虎崽子斗! 他将白华英抱在软塌上,俯身凝着她,眼神温暖如同春日的光,“你若喜欢,就养着,再大些再训一训,也能护着你,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乖乖等我回来。” 他拿了毯子替白华英盖上,转身匆匆出了门,暮成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白华英的身边护卫,如今夜深了,他坐在屋顶,手里提着一壶酒,闷了几口,缓了缓自己复杂的心。 小影卫偷摸从下头爬了上来,瞧着屋里亮着的灯,心情澎湃,“方才郡主进山,我没跟上,怎么还抱了只刚生的虎崽子出来了!真是刺激。” 暮成闷了口酒,“好生跟着,郡主非比常人……” “怎么着?你也服了郡主了不成?我早就同你说过了,郡主可是个厉害的,我谁也不服,就服她!”小影卫在白华英身旁有些日子了,如今一提起她的事儿,小影卫絮絮叨叨的讲了不少。 夜色沉沉,白华英又起夜喂了几回奶,白芷见了要替她照顾,白华英不放心,也就拒绝了。 白芷在一旁照顾着小老虎,白芷瞧着觉得稀奇,“这小老虎可真能喝,一顿有不少呢。” “吃好睡好,才能快快长大。”她瞧着这小老虎,想起了那个孩子,他也是这样,小小的软软的,刚出生的时候抱在怀里,像小猫儿似的。 她夜里睡不下,心中烦燥,“赵妍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白芷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最近那郡主出了趟天都,后来,好像再也没瞧发见过她回来。” “嗯,若她能寻个山林小院安生过日子,也由她去。”想想世上谁不是可怜人,白华英团着小老虎,又睡下了。 外头的月影悄悄的移开,白芷喂完了小老虎,悄悄出了门,远远的看了眼那坐在屋顶的两个人。 次日大清早,猎场都整备好了,白华英也穿了套利落的衣裳,准备去东边采药草。小老虎被她交给白址照顾,见她要走,还嗷呜嗷呜的叫唤。 她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乖乖呆着,等我回来。”有了小老虎,她这心里总觉得多了些牵挂。 璟王见她同她小老虎依依惜别,不由劝道:“在这儿陪着它,你要什么药草,吩咐人去采就是了。你会医术,若有什么旁的事,有你坐镇,我也放心些。” 白华英回头看了眼倚着软塌的官家,太子正在一旁陪着,只是官家这个状态,怕是有些悬了,她犹豫了片刻,将马鞭递给璟王,“好,我在这儿,等你回来,我想要头鹿,活生生的鹿,王爷可要记得。” 璟王笑着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是,娘子吩咐,为夫谨记。” 太子安置好官家,翻身上了马,白玉如在马旁揪着一颗心,“殿下要当心些。” “好,本宫到时候给你也猎只小老虎回来。”太子与白玉如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了解了她的聪慧与贤德,待她也愈发的好,可望向白华英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遗憾。 璟王翻身上了马,猎场的开篇在一众乐声里开始,白玉如见他们走了,这才来到白华英的身旁,戳了戳奶凶奶凶的小老虎,“真可爱,像个小孩子似的。” 白华英拉着她回了搭好的露天帐篷里,如今春日融融,天气十分舒服,官家瞧着她怀里的小老虎,笑着招了招手,“这样小的,朕倒是少见。” 白华英瞧见他眼神浑浊,担忧不已,“官家若是喜欢,就让它多陪官家几日。” “朕可不夺人所好。咳咳,一会儿你们就呆在朕的身边,哪也不要去。”他浑浊的眼神里迸出些微的精光。 “官家不必担心,王爷与殿下都部署好了,不会有事的。”白华英看了看四周,这儿守着的都是璟王与太子精卫部队,想来那些人若是要动手,目标也未必就是官家…… 她心里猛的一惊,那些人以为王爷与太子会护着皇帝,那么会不会反过来,危险的就是他们两! 她站起身,瞧着远处一片虎啸狼嚎的林子,心里隐隐不安,几人在帐篷里说了好些话,那林子里的动静却忽的小了,动物能敏锐的察觉到杀气! 就在众人还在说笑的当口,林子里的鸟忽的惊叫起来,白华英心里一紧,猛的往前走了几步,“发生什么事了?来几个人,去林子里瞧瞧。” 白玉如见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着急道:“不是狩猎吗?这情形,瞧着也不大像啊。” 正说着呢,一群黑衣人忽的冲了过来,朝着官家杀来,动作凌厉狠毒,白玉如猛的护在官家身前,“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当今圣上!” 白华英捏着手中的银针,“护驾!记得要留几个活口!” 这些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杀了上来,但官家这儿早有防备,所以不至于束手无策,眼前的护卫与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白华英在袖箭上抹了毒,站在远处射杀黑衣人,很快黑衣人就察觉到了这么个人物,提着刀朝她杀了过去,她退了几步,被暮成护在身后。 这一回黑衣人众多,白华英被步步紧逼,退到了帐篷口,为了官家与玉如,她也不能再退了,“暮成,唤影卫,结阵。” 暮成一朝哨子响,十二影卫从暗处闪现,将这帐篷围了起来,有人提着刀趁着暮成应付不过来的时候朝白华英杀来,那刀划伤了白华英的手臂,却被另一个人拉开了,低斥道:“你疯了不成?上头的可吩咐了,不能动她!” 上头的?不动她?白华英回神的瞬间手中的银针甩了出去,那两个黑衣人瞬间毙命。 场面一片混乱,白华英利索的将手上的伤包扎好,她穿了软甲,手臂戴着臂钏,所以只是伤了一点点皮肉,没什么大碍。但黑衣人却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几人被逼得连连后退,白华英挡在最前头,手中的袖箭就没停过。 十二影卫将帐篷护得死死的,白华英情急之下也拔了刀,抬步冲了上去,那些黑衣人果真是惧怕她的,手中的刀都握不紧了,她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反手一剑,翻了个身滚到了一旁,站在高处的两道人影远远的凝着这一幕,目光阴测测的,“主上何故要对她手下留情!她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身形略高些的那个转着手中的玉戒指,沉声道:“怎么?你在教我做事不成?” “属下不敢。”黑衣人勾着身子,略退开了些。 就在白华英应付疲惫的时候,山林里出了一道哨声,这些黑衣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白华英却翻身上了马,朝山林里狂奔而去,暮成放心不下,忙追了过去。 山林里一路有不少的尸体,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奔去,她瞧见璟王浑身染着血,手中提着剑,杀气腾腾,围着的几个黑衣人都折在他手里,他见白华英来了,愣了愣。 白华英一记袖箭,将他身后的人解决了,但太子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朝太子刺去,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削瘦的身影冲了出来,挡在了太子的跟前。 太子错愕的瞧着眼前的人,白华英也傻眼了,竟然是赵妍捷!怎么会是赵妍捷! 她捂着腹部的剑,颤抖着从太子身上滑落,一只手还死死的揪着太子,嘴里喃道:“太子哥哥,你……没事就好。” 白华英冲到璟王身旁,打量着他,“哪里伤了?我瞧瞧。” 璟王扣住她发抖的手,“不是我的血。” 第504章 重伤贺卿云 第504章 重伤贺卿云 白华英硬是将他上下摸了一遍,确定真没伤着,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方才听见这儿这么大的动静,魂都要吓飞了。” 璟王瞧着她忧心的样子,心里开心得要起飞,想搂她,又顾及身上的血,“我命长得很,定能陪你长命百岁,放心。” 白华英扑进他怀里,他将人往一旁推了推,“脏,别染到你衣裳上。留着回去再抱。” 白华英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谁要抱你!” 太子将赵妍捷抱了起来,神色焦急,“你快瞧瞧她,她方才中了一剑。” 白华英这才去看赵妍捷,见她血流不止,给了太子一颗药,“这是止血的,你先喂她吃下去,再用带子系住伤处,这儿没什么药,先回营地再说。” “好!”太子将她抱起来,又担心路上颠簸,只能抱着她一路走,走了一程,实在抱不动了,又换了手下的人抱,白华英与璟王只在一旁瞧着。 赵妍捷出了城没回,如今又出现在这猎场里,她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明了。 几人一路回了营地,路上璟王顺手摘了几束花递给白华英,白华英拿在手里把玩,眼里春光明媚。 营地里头,那些人已经清理干净了,白玉如一路小跑着过来,见白华英没伤,这才去看太子,瞧见太子身后的人,脸色顿时沉了沉,太子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她是为救本宫,这才受了伤,快去传太医来瞧。” 白华英与这赵妍捷的恩怨,他是知道的,总不好再让白华英去她救一个曾经毒害她的人。 白玉如担忧的看了眼白华英,差人去传了太医给她瞧,但全程也没去看上一眼,只是陪在白华英与官家的身边,狐疑道:“她不是已经不在天都了,怎么会出现在山里?猎场这么多刺客与护卫,难不成没有一个人防住她?” 白华英捧着茶喝了一口,抬头神色淡淡,“太子这棵高枝,她未必就攀得了,你也不必担心。” “当初就是她毒害你,若非你会些医术,早就着了她的道了!我只恨当初没有将她法办了,如今竟然由着她在这儿生事!”白玉如心里恨恨的,但赵妍捷如今救了太子,她就不好动了。 “你差人多盯着些,别让她添了乱子。”白华英懂她心里的恨,但勇安侯本就是咎由自取! “是,我明白,我只是气,未能给你将仇报了!如今她又救了殿下……”白玉如心里不免烦闷。 “来日方长,你也不必瞧着我的面子,你现下是太子妃,也要拿出太子妃的款来,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怎么能心慈手软?你与我是嫡亲的姐妹,这点永远都不会变,在宫里头,好生照顾自个最要紧。”白华英与白玉如的姊妹情如今是愈发的深了。 “你处处为我着也想,我怎么能不想着你!你放宽心,眼下她是救了殿下,我自当照看着,若是她有些旁的心思,我断也不会容她!你在这儿先歇一歇,我去瞧瞧。”白玉如搁下她,转身回了营帐里。 白华英坐在椅子上,瞧着透下来的日头,懒洋洋的,官家躺在软塌上,舒服的眯着眼笑,“你还教她呢,朕瞧着,你才是最心软的那一个。” 白华英挪了挪椅子,来到官家身旁,打趣道:“官家说笑了,我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当时我既报了仇,如今我就不会再寻仇。” “嗯,是个有气性的,可惜了……”可惜当初他想将这孩子指给太子,太子却百般不愿,如今纵是要悔,也晚了。若是旁人或可博一博,可那是璟王,如今他一走,天下动荡,没有璟王这个定海神针在,不知要平添多少乱子出来。 后头的话,他没讲出来,但白华英也明白,只是笑笑,“时也,命也,官家不必介怀。” 外头的指挥使走了过来,见了白华英也在,沉声道:“那些都是死士,臣下了狠手,也没问出个什么来。” 官家抬了抬手,淡道:“多换几个法子,总能查出些东西。对了,贺卿如今如何了?” “贺大人身负重伤,但不愿让太医医治,如今流血不止,臣等都在相劝。”指挥史也很是头疼,没想到贺卿云为了救官家,也伤了! 白华英见状起身,“我家兄长与贺大人是相识,原也见过几面,不若我去瞧瞧。” 官家颌首,“去,他此番救了朕,亦有功,药材尽数用好的,旁的,等朕回了宫,再行封赏。” 白华英匆匆退了出去,去了贺卿云的帐篷,帐篷里的贺卿云将太医一把推开,脸色阴沉,“我的伤不打紧,大人不必为我费心,还是去诊治旁人。” 太医瞧着真是头大,“贺大人!你如今救了官家,我等也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更何况你这伤也不轻,还是先止血的好。” 贺卿云伤的位置比较尴尬,腿处和手臂,后背都有,他是为官家挡了数刀的,如今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但仍旧是一脸的抗拒,“诸位大人将药放下,让我身旁的仆上药就是了。” “这怎么成啊,你这可是大出血。” “是啊,都是男人,贺兄不必介怀……”几个人围着她劝。 白华英的余光挑到了她背侧被划破的一抹白布,嗯?裹胸?瞧着似乎是有些像。“诸位大人不如先去瞧旁的伤患,这儿就交给我。” 众人见她来了,顿时松了口气,“郡主来了,既然郡主来了,还请郡主替贺大人好生瞧瞧,他一马当先,替官家死守阵前,实在令人敬服。” “我自当尽力。”白华英将这些人全都送走了,这才来到贺卿云的身旁,拿了瓶药倒了一颗出来,“这是止血的,先服下,那些外伤才不会再流血。” 贺卿云脸色这才缓了些,“有劳了,郡主将药搁在这儿,我身旁的小厮自会上药。” 白华英忽的扣住她的手腕,惊愕不已,贺卿云猛的将手抽了回去,脸色惨白,“郡主,臣无碍。” 白华英扫了眼外头,朝白芷沉声道:“去外头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 白芷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的去守了,白华英这才朝她小声道:“你……你放心,你身份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贺卿云见她果真是识破了,不由紧揪着被子,“郡主大恩,贺某,永世不忘。” “女人家在这世道上要立足,太难了,我都明白,你有这样的才华,本就不该埋没在后宅,贺大人,往后若是伤处难处,只管唤我。我是敬重你这样的人的。”白华英一面说着,一面将药递给她。 她接过药,浑身发抖,这么多年的艰难,在她这一句话里,忽的崩塌了,她泪流满面,哽咽着将药咽了下去,“多谢郡主。” 白华英将她的外衣解开,安抚道:“你放心,外头有白芷守着,不碍事。” 贺卿云这才由她将衣衫解了,露出那可怖的伤口,白华英瞪着那伤口,心疼不已,“我这药有些疼,但是好得快,你且忍着些。” 贺卿云拿了一方帕子咬在嘴里,白华英这才开始上药,她的背部被裹胸裹得严严实实的,因着她身形削瘦,加上这些年一直服用药物,女性的特征几乎没有了。 她给贺卿云上药,起初还能忍,到了后头就是痛苦的闷哼,再到大腿处,就开始疼得厉害了,几乎要受不住,但她一声没喊,硬生生的撑着。 等白华英上完了药,以纱布包着,她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白华英犹豫了片刻,朝她温声道:“你的身体,你该是知道的,你若是要来葵水,我也有法子,只是,若再晚个几年,我也没法子了。” 她紧着手中的衣裳,缓缓的穿上,“我如今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退路了,那些东西于我而言,是累赘,郡主,我若是暴露了真实身份,到时候整个贺家都得遭殃,只求你千万替我守住。”她守了二十来年的秘密,如今在白华英面前被堪破了。 “好,你放宽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总有你自己的道理。这是药,我若是不在,你就让你信得过的人来涂。你是外伤,未伤筋骨是万幸,好起来很快。但切记这段时间不要碰水。”白华英才叮嘱完,要给贺卿云穿衣裳,谁料封锦兰从外头冲了进来。 “姐姐,听说你们遇刺了,你没事…………贺……贺大人……你你你……”封锦兰瞧着半衫半解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贺卿云傻眼了,女人……她怎么会是个女人?她分明是个傲如清竹的公子哥儿啊! 封锦兰犹如晴天霹雳,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贺卿云。 贺卿云猛的将衣衫盖住,白华英眼疾手快的捂了她的嘴,将她拖到塌边,“看到的,听到的,都别说出去。” 封锦兰点了点头,瞧着贺卿云两眼冒金光,“唔发四八说……” 白华英这才放开了她,她来到软塌边,瞧着贺卿云两眼冒光,“你真厉害!我当初也想女扮男装走江湖,可没想到你比我更狠,你这……这不就是戏文中的那个什么,那女驸马吗?真厉害!” 第505章 贺卿云身份揭露 第505章 贺卿云身份揭露 白华英见她叽叽喳喳的,不由将她拉到一旁,“锦兰!不要声张!” 封锦兰连连点头,朝贺卿云笑得眉不见眼,“我发誓不会说出去,我只是佩服她,这样的事情也敢做,这要是换了我,我可没这样大的胆量了,贺大人,往后你若是有难处,只管喊我,如今你这个姐姐,我也一并认了。”当年的贺卿云,是中了三甲的,虽名次不高,但是能走到这一步的,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卿云心里慌得厉害,将衣衫穿得严实了些,这才望向封锦兰,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我母亲生了三个女儿,还有一个大女儿死在了外头,她没法子,这才将我对外称作男儿,郡主,封小姐,我万不能让我母亲再受人欺负!二位若要告发我,我也无话可说,但若有一分希望,总归是要抓住……” 封锦兰将她扶了起来,“你放心,我定会替你保密的,只是……你总不能一世都不成亲,要不然……你看你娶我得了,这样咱们就是一家,左右我也不想嫁人,那还不如嫁给你,每日还能同贺青莺练练武功。” 白华英听着哭笑不得,“别胡说。” 封锦兰哼哼道:“那我要是不嫁……要不然你嫁给我哥好了,我哥哥你也是知道的……。” “封小姐!此事万不可儿戏,我如今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我谁也不想害,我亦不会退出官场,这是欺君的大罪,还请封她小姐……”贺卿云何尝不知道封温城是个好男儿,可她如今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好好好,我不讲,我什么都不讲的,你别着急,我要是讲了,我……我就一辈子嫁不出去。”封锦兰见她害怕,指天立誓的。 贺卿云一颗心这才稍放了放,“多谢封小姐。” 正说着,封温城从外头神色焦急的进来,“贺兄,听闻你受伤了,可有大碍?我寻了些伤药过来……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封温城狐疑的瞧着两人,但见了床边染血的布,顿时吓得不轻,“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白华英见他满眼担忧,不由替自家哥哥捏了把汗,贺卿云是个行事果敢又谨慎的,如今这场面,白华英总觉得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封温城将她上下瞧了瞧,狐疑道:“药都上了?先前听人说你中了数刀,我这魂都要飞出来了!你可得好生补一补,否则来阵风都该将你吹倒了。” 白华英低咳了一声,提醒道:“她伤的是挺重的,你还是让她好生休息。” “也是,那我晚些再来瞧你,我还得去官家与殿下那儿复命,妹妹,你多照看些,她是个体弱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来。”封温城叮嘱了几句,亲自倒了茶在床侧,这才急匆匆的出了门。 白华英与封锦兰面面相觑,待人走了,两人一左一右的坐下,封锦兰两眼冒星光,“你与我哥在一处,这么要好,难道我哥没发现你的身份?”不至于,两人还一块儿喝醉过。 “不曾。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以免落人把柄。”贺卿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白华英微微颌首,“咱们就当不知道,平日里怎么待你,如今还怎么待你,锦兰,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走漏了消息。” “我要是走漏了消息,你不得扒了我的皮?放心,女人与女人都该是朋友,互相帮助才对,我不会说的,不过,若是他日你要娶妻了,我还没嫁,你就娶我,实在不成,你到时候嫁给我哥也成。”封锦兰笑盈盈的,两眼星光灿烂。 白华英忙捏了捏她的脸,“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往外说,若是让人听见了,旁人怕是要起疑心了!” “我知道了,我就在这儿讲一讲,出去了绝对不讲,你放心。”封锦兰指天立誓。 白华英拽着她,朝贺卿云安抚道:“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瞧瞧旁的病患,晚些再来瞧你。” “唉,你去就去,你拽我干什么。”封锦兰被白华英拽了出去,出去后她顿时就老实了,也不闹腾了。 外头如今都打点好了,白华英拉着封锦兰回了自个的帐篷,帐篷里璟王已经换了套衣裳,见白华英来了,朝她张开双手,“来,该补上了。” 封锦兰一脸懵,“什么补不补的?” 暮成有眼力见的劝道:“封小姐,不去瞧瞧外头的桃花吗?听说开得很是漂亮。” “啊,对,摘些桃花开送给哥哥,给他催一催桃花运!走了。”封锦兰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帐篷里才静下来,白华英就被璟王一把抱进了怀里,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深吸了口气,“有人惦记着,真好。”先前他独自上战场,都说上京迷恋他的人不在少数,可打心里惦记他的,却一个都没有。 “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我不惦记,难不成我要惦记旁人?”白华英哭笑不得。 “除了我,谁也不能惦记。”璟王还没抱够,那只小虎崽子在塌上嗷嗷直叫唤。 他真想将那只虎崽子扔出去!白华英哄着他笑道:“是,我这满心满眼的,都只惦记着你一个。” 璟王这才松了手,见她转身就去喂小虎崽子去了,不由有些吃味儿,“不过是只虎崽子,你倒是费心得很。”他先前还说要给沈相宜打一头活着的鹿呢,也没见她放在心上。 白华英喂着小虎崽子,“瞧着没娘的孩子,总觉得可怜,小虎崽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这样喂,也喂不了几日的。王爷,那些刺客可都查清楚了?” 璟王沉着脸,“是敌国的死士,想借此机会引发朝堂动荡吞并我国,只是可惜,他们的计划落空了,边境的二十万大军,有郑家军守着,他们也不敢上前一步!” 白华英听着松了一口气,“元风哥哥还好吗?” “他好得很,在边境屡次立功,有郑大人在,不妨事。”璟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凝着她,神色严峻。 白华英喂完了牛饮的小老虎,擦了擦手,沉声道:“那些刺客好像认识我,先前有把刀要伤我了,有个黑衣人说什么上头的不让伤我,我这才能逃出来去见你,我细想了想,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多大仇怨恩德的人,怎么会有人在这节骨眼上对我手下留情?” 她可是会医术的,有她的医术相助,会给对方添上不少的乱子! 璟王沉思了片刻,“此事不急,那几个人带回去慢慢审就是了,倒是咱们的婚期将近了,可还有什么短缺的?有什么要再备下的?我这头一次大婚,心里总是不踏实,做梦似的。” 白华英团着手里的小老虎,不过两天,现下已经睁着眼睛嗷嗷叫了,但窝在白华英的怀里时倒是乖顺得很,哼哼了两声,就睡过去了。 “这些事情,阖府与宫里都打点好了,只等着日子到了,王爷莫不是想反悔了?你若反悔大可直说,我也不是个小气人,定放王爷自由,两不相干。”白华英笑着,见璟王的脸色愈发的黑,心情愉悦! 璟王将她一把拽进怀里,她怀里的小老虎砰的一声跌到了地上,疼得嗷嗷叫,白芷眼疾手快的将它抱了出去,反手将门也关上了。 屋子里璟王捏着她的脸,气得不轻,“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华英见了坡就下,瞪着璟王凶巴巴的戳着他的胸口,“我说,你若是敢反悔,我定要给你下足了药,再打断了你的腿,将你锁在身边,让你跑不得,跳不得,只能守着我。就问你怕不怕!若是怕了,就服个软儿,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 璟王这才笑了,“你惯会哄我。” “怎么是哄?我对王爷是句句真心。”白华英哄得璟王心花怒放的,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些。 “是,自然是真心,只是大婚上,若有少的,你切记要差人来知会我,这是你我大婚,是千般重要万般紧要的事!万不能耽搁了!”天塌下来了,他这婚事也得成! 璟王心里着急,恨不能当天就大婚,可又不能委屈了她,所以等着那日的好日子到来! “一切都好,那些做事的,多数都是礼部调过来的,周全的很,定能让王爷风风光光的来娶我。”白华英瞧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头暖融融的。 前尘往事随着赵斯年被正法,一切都过去了,她很少再想起先前的那些事情了。 璟王思量了片刻,朝她道:“我那府中还有些聘礼,到时候一并再给你抬过去。” “你再搬,我伯爵府可就堆不下了,外祖母给我备了厚厚的嫁妆,封家义母也给我备了嫁妆,还有官家与太子也是备了的,你再给我备嫁妆,只怕十里长街都抬不清楚了。”白华英想着将来手里头这一堆的资产,她就有些头大。 她醉心在医术上,可不是在后院的那些帐本子上啊。 “作了聘礼的,便算是你的嫁妆。这是你的私产了,给你我这心里才踏实。”璟王倒了盏茶递给她。 白华英接过茶盏,哭笑不得,“我要这么多的聘礼做什么?咱们往后过日子,总也不能靠着那些。” “自然不能靠那些,但你若潜心研医,总是要开销。这是为民谋福祉的大事,我自然鼎立支持。”璟王知道她的秉性,将府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着她嫁过去了。 白华英诧异的瞧着他,“你……你娶我,难道不是托付中馈,打理后宅吗?” 第506章 赵斯年的私章 第506章 赵斯年的私章 “那些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作派,我的娘子聪慧能干,会是一手好医术,怎能就此荒废?”璟王怜惜的握着她那双修长又漂亮的手,喃道:“娘子这样一双矜贵的手,用来救人性命研制药物,再合适不过了,后宅那些繁琐事,与你不相干。” 白华英很是意外,“那……后院的那些事……” “后院自有帐房,这些事往后交给暮成,你身旁再挑个靠谱的丫鬟,两人共管就是了,你不必去费这个心,你嫁了我,往后只管安心的在我身旁呆着,哪怕什么也不做,我也觉得这一世足矣。”璟王深情的望着她,那里头承载着火一般滚烫的爱意。 “王爷……”白华英的心里暖融融的,被爱意包围和保护着的心,原来是这样的舒适。 “你不必说话,只管听我说就是,你入王府以后,也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府中的那些个妾室,不过是个摆设,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未碰过,也一早交待过,必不会给你添乱,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我只想让你放心,安心的嫁给我。”璟王知道她这几日的烦乱,所以今日来给她一个定心丸。 白华英眼眶泛红,“我知道,只要在你身边,怎样都是好的。” 璟王与白华英又闲聊了些话,外头的白芷敲了敲门,小声道:“郡主,魏公子来了,说是在另一座山采药,见这儿有动静,所以过来瞧瞧。” 白华英站起身跑了出去,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瞧见魏忍冬了,如今再见,心中总是她激动。 魏忍冬站在院外头,他人削瘦了许多,落英缤纷间,他回过头,昔日里俊雅的脸,如今添了些风霜,瞧着成熟了许多,见白华英过来了,朝她微微一笑,“怎么?杵在那儿是要与我生份了不成?” 他说起话来,依旧是宠溺她的调调,白华英几步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边?瞧着瘦了这么多。” 白华英有些心疼,拉着他进了院里,一面道:“这儿的药草多得很,我昨儿去采了不少,怎么也没瞧见你。” 魏忍冬瞧着白华英,满眼温和,璟王在屋里见了他,微微颌首,抬手就将白华英拉到了身旁,“魏师兄一路辛劳,不如稍作稍歇,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拔营回宫了。” 白华英诧异道:“这么仓促?” “是皇兄的吩咐。你也歇一歇,该收拾的吩咐人去收拾收拾,若是有要紧的药草,我陪你一道去采来。”璟王瞧着这师兄妹亲密的样子,心里泛酸,毕竟这魏忍冬可是除了他之外,第一个将她认出来的男人!毕竟当时连封温城、封父都没将她认出来的! “好,正好山崖那边还有几味药草,昨天走得仓促没来得及。”白华英走了两步,回头望向魏忍冬,“师父呢,怎么没与你一道过来?” 魏忍冬笑道:“那老头儿这些日子闭关在山里练丹,不知要练个什么样的丹出来,成天的使唤我采各种各样的药草,我这一天天的脚都没歇过,好容易采完了,打发了我来参加你的大婚,他还不知道当日能不能出关呢,这不派我先过来了。” 白华英笑得眉眼弯弯,“你受累了,快歇一歇,我与王爷去去就回,大概一个时辰,若是没回来,你就随白芷先回伯爵府,或者去封家也成,锦兰也在这儿呢。” “原想与你一道去,不过我这些日子累得够呛,先歇一歇,等你们回来再走。”这魏忍冬是真不客气,来到白华英先前躺的软塌上倒了下去,扯了薄被捂着脸就睡了。 白华英见状哭笑不得,“才入春,山里头冷,白芷,你去添两盆碳来,别冻着了。” 白芷笑盈盈的应下,白华英这才领着璟王出了营地。 营地外头都被清理过了,如今许是受了血腥气的影响,林中的动物都不怎么走动,两人进了林子里,四处静悄悄的,白华英顺着先前的标记,轻车熟路的朝山上走。 山顶的崖边生着药草,白华英远远的瞧着,两眼放光,“就是那个,有两株,快采下来。” 璟王身旁的暮成熟练的系了绳索,跳下去摘药草,白华英四处看了看,见另一处的花开得正盛,她下意识走了过去,原本是想摘的,可却发现那草堆里还放着另外一个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浑身发冷。 那是一个小小的印章,印章上头刻着的是永安侯府赵斯年的字样,这样的私章,平日里都是单独戴在身上的,断不会随意丢弃,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已经死了,白华英亲眼看见的,可这枚印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先前掉下来的? 她打量着地上的两个大脚印,伸手量了量,赵斯年的鞋尺寸她是知道的,如今这么一比对,心思愈发的沉了,“王爷,你可知,赵斯年如今被埋在哪里?” 璟王将暮成拉了上来,狐疑道:“怎么了?”他凑近白华英身旁,瞧着那枚印章,眸光瞬间冷了。 “当时的监斩官断不会舞弊,砍头时众人都瞧见,断不会有炸。”更何况当初他将赵斯年折磨成那个样子,赵斯年怎么可能逃得脱! 白华英捏着手中冰冷的印章,喃道:“说来也是,先前咱们在营地受袭的时候,想来那群人的主子就站在这儿纵观全场!如今咱们在明处,旁人在暗处,只怕不好查。” 璟王接过她手中的印章,温声道:“此事交由我处置,你只管安心瞧你的医书,研你的新药。” “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我得亲眼去看一看,验证验证,我才能放心。若真是他以旁的技两逃过了一劫,往后只怕后患无穷。”白华英将药草扔进药篓子里,暮成背着药篓子,将印章又看了两眼。 “属下以为,郡主说的在理,不若去查一查,也安心些。” 白华英抬头,瞧着连绵的山脉,在山脉的另一处夕阳西斜,暮色将天地染成了暖黄色,暖风袭来,白华英忽觉天地广大,连着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璟王握着她的手,“我去查一查,你就要大婚了,这样的事就不要去瞧了。” “无妨,赵斯年这个人,纵然旁人仿他八成像,我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真是假,勇安侯府立府这么多年,背后定还有些旁的势力,若不是他,咱们也可安心些。”白华英恨赵斯年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他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璟王只当她与赵斯年还印象深刻,心里记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你倒记得清楚。” 白华英见他脸色不好,上前与他握着手,“他害得我们走了这么多的弯路才走到今日,我自然要记清楚些!就算是下了地狱了,我也不能让他安生。” “那就挫骨扬灰。”璟王附和着,采了药随她一道下山。 等二人到了营地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急急的就要走,白华英一把将人拉住,“怎么这么急?不是一个时辰?这还有近一桩香的功夫……” “官家病得厉害,太医说让赶紧抬回去,郡主,您医术也是了得的,还是赶紧去瞧瞧。”宫人吓得不轻,请着白华英去瞧病。 白华英去的时候,官家已经被抬上了三房一厅的马车里了,官家卧在厅里,几个太医围着,魏忍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白华英来到塌前,瞧着官家只剩下出的气儿了,心中一惊,“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原本是用药稳住了的,可不知是不是在山里受了寒气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这样子。臣等法子都想过了,方子也写了,可迟迟不敢下药,还是请郡主与小魏医神一并瞧瞧,出个合时宜的方子。”太医将方子呈了上来。 这方子用的好,那是应当的,没用好,官家丧命了,可是要担责的,这群老东西精得很。 白华英拿方子细瞧了瞧,来到打瞌睡的魏忍冬身旁,朝他踹了一脚,“醒醒。” 魏忍冬乌黑着一双眼,防备的四下看了看,见她回来了,这才松泛了些,“怎么才回来?” 白华英将其中两张方子塞给他,“官家的病症,你觉得用哪个方子好些。” 魏忍冬看了几眼,挑了一味方子,“用这个,将人参改作党参,如今他这个样子,只能吊着气撑回宫里了,至于旁的,我也不敢保证了。” 白华英将方子递了下去,“快,一边启程,一边煎药。”太子留了些人在这儿打理残局,这会守在皇帝的塌前,半步不愿意挪。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上京的路程,因着是夜里赶路,所以火把都早早的就备下了,直到入了夜,回宫的队伍串马了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而行。 太子守在官家的塌前,满眼通红,“父皇,马上就要回宫里,你定要撑住!” 官家视线落在白华英的身上,目光灼灼,却什么也没说,白华英来到床边,取了银针给他下了几针,这才将他一口气硬生生提了起来。 马车走过大半时,药终于煎好了,太子大孝,守在病塌前,一口一口的喂,瞧得这些大人纷纷称赞。 第507章 官家遗旨 第507章 官家遗旨 白华英在一旁瞧着又睡过去的魏忍冬,取了璟王的斗篷替他盖上,他脸色苍白又憔悴,白华英不免心生疼惜,也不知道她师父究竟是在练什么仙丹,将这个寻药的硬生生从一颗树累成了个竹杆儿。 马车的正厅里头,众人都守在那儿,寸步不敢离,太子伺候了药,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官家跟前直掉泪,官家一口气硬撑着,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紧握着太子的手,扫了眼众人,“都退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退了下去,白华英拉着睡得迷噔噔的魏忍冬去了璟王的马车里,马车里璟王端坐着,临了还不忘给白华英倒盏茶。 魏忍冬只掀了掀眼皮,又睡了过去,他这些日子在一个又一个山头找药,人都瘦得要脱相了,再累几天,保不齐就得促死!他的小命要紧。 白华英见他睡着了,又拿了狐裘毯子盖在他身上,朝璟王小声道:“官家的身子,怕是要不行了,我瞧着,或许只能撑到皇宫了,我师父那儿倒是有味药,可以撑上几日,但也只是几日的功夫……” 璟王摩擦着手中的玉板指,目光却望向了远处,“我自幼母妃就逝世了,皇兄将我一手带大,他于我,许多时候都像个父亲,他教我拉弓射箭,教我谋划,甚至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我兵法,在他众多的子嗣里,他时常有意无意的要我去争。” 白华英明白他想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出来。 “我原本对这天下志在必得,可后来,见过百姓的生死,经过与你的生死,那些虚名权势,我早不在意了,王爷如何?皇帝又如何?做了皇帝,难免多处掣肘而忽略了你,如今我这心里只有你,家国天下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担子。”璟王将她拉到身旁,紧握着她的手。 “所以我定会辅佐好太子,你再给我些时间,等太子能独掌大权,我便带着你去游山玩水,你要去哪里都好。”璟王是个聪明人,他要风有风,要雨也得雨,拿起来的东西,也放得下。 “王爷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白华英与他相视一笑。 “这世间,也只有你最懂我了。”他抬手捏了捏白华英的脸,心里头暖融融的。 可另一辆马车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官家死死的扣着太子的手,双止圆睁,说着他最后的遗言。 “你是太子,朕将来一死,你就是皇帝,你要切记,做皇帝,是守天下百姓的责任!而不是你的荣耀!” 太子泪盈盈的跪在塌边,“父皇撑住,不会有事的!” “朕自知时日无长,旁的朕也不担心,但你要明白,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二字,璟王是你的皇叔不假,但你也不能全然将手中的大权将予他!朕留了这把刀给你,就是一把双刃剑,必要的时候,这把剑若伤了主,那么不留也罢!”官家是将璟王打小带到大的,没有情谊是假,可大局当前,他总要顾着儿子。 “父皇,不会的,皇兄定不会有旁的心思,他若有,早就有了。”太子泪如雨下,瞧着奄奄一息的皇帝内心震撼,万万没想到,临终时说的竟然是这样一番话。 “咳咳,你要,敬他,重他,但万不可全信他!”官家的手始终紧握着太子的手,太子做皇帝定是个仁君,可璟王的能力太大了,拥戴璟王的人也太多了,他很害怕,害怕他到时候成了第二个赵匡胤! “父皇,可皇叔他这些年,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他待儿臣也是极好的……”太子很是犹豫,他全然信任的一个人,费尽心思扶他上皇位的人,怎么会……不能再信了。 “皇权至上,一旦你压不过他去,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要切记为父的话,为父所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你!荣王是你嫡亲的弟弟,若非是皇后图谋不轨,也不至于此!朕就是你前车之鉴!你万不可走了朕的老路。”皇帝对这个太子是百般的谋划,一万个不放心。 “是,儿臣谨记。”太子垂眸,凝着皇帝陷入沉思。 “朕论罪的那些人,若有可用的,你也可广施恩德!有霍首辅与璟王辅佐你,相辅相成,这是好的,往后这天下,朕就尽数交予你手了。”官家叹了叹气,他为帝的这些年,处处谨慎,疲惫不堪了。 “父皇放心。” 官家默了半响,才沉声道:“荣王在外头,若得历练,能改过,你要善待他,他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好孩子,都是皇后误了他!” 太子见状温声道:“荣弟的事,儿臣心里明白,到时候定会寻个由头,将他召回来。” “好,好!去,将你皇叔唤来。”官家嗫嚅着唇角,太子差人去请璟王,又端了药,一点点的给他喂下去。 璟王进了马车里,马车里头点着灯,灯火通明的照在官家惨白的脸上。 他朝璟王抬了抬手,璟王来到软塌旁,低声道:“皇兄安心,我已经去请南衡神医了,他的药就要练出来了,你再撑一撑。” “朕只怕是撑不过去了,璟云,朕将你自幼拉扯大,如今朕要去了,朕就将太子交付予你了,望你也能如朕带你一般,替朕好生照看他,朕赐你金牌与摄政之权,你要替朕,好生辅佐。”父母之为子女必计之深远,他纵横谋划,只盼着家国安生,将一个太平的天下交付到儿子的手里。 “皇兄放心。”璟王掖了掖被子,见皇帝目光直直的凝着他,他只得起誓。 皇帝见状附和道:“朕要你,以白华英与封锦明的名义起誓。你可愿?” 璟王顿时沉了脸,凝着皇帝沉声道:“皇兄若不放心臣弟,臣弟可将手中的兵权尽数上交,只做个闲散王爷,朝中诸事一概不理,但用女人的身家性命起誓,臣弟做不到。” 皇帝见状咳了几声,拍了拍他的手,“你是性情中人,朕怎会不放心!往后朝中诸事,就交给你与霍首辅了,你们要同心同德,朕惭愧,未能给太子一个太平盛世,但愿朕百年之后,能瞧见。”如今边境乱起来了,不日或许就要大战,皇帝忧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了。 璟王与太子在马车里陪了许久,白华英坐在车窗边,瞧着外头暗沉沉的天,天下之局,只怕是要变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一路疾驰回了皇宫,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白华英倚着魏忍冬也睡着了,璟王见状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一个毛绒绒的虎脑袋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瞪着璟王嗷嗷叫,璟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吵醒了她,本王将你扒皮炖肉喂狗。” 小老虎嗷嗷的缩了回去,真没人性!它是虎,竟然要拿它喂狗!嗷呜,不开心,这个人好可怕。还是主子好,香香软软的,温柔又可人。 璟王抱着白华英去了偏殿里,伺候着她睡下,谁料人往塌上一放,她登时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瞧着璟王,“这是到哪儿了?官家呢?官家怎么样了?” 璟王见她醒了,干脆就将她抱到了椅子上坐下,蹲在地上给她穿鞋,“皇兄殁了,刚进宫躺在龙塌上就殁了,如今各宫忙碌得很,你就在这儿好生歇息,到时候都置备好了,你再去祭奠一二。” 白华英心里猛的一沉,叹了叹气,“熬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如今不用受苦受痛了,也是一桩好事。” “嗯,太子妃那儿忙得很,你若是得空,就去帮衬一二。只是记着,有事儿吩咐旁人去就是了,别累了自己。”皇帝一死,婚事就只能往后拖了,璟王心下有些烦燥,抱着白华英,低头亲了亲。 “我去瞧瞧,王爷也要当心,别累着了,要好好用饭。”白华英将外衣穿上,与璟王一并出了殿,殿外头如今挂着白绸,哀乐不止。 天边的云层层铺开,灰蒙蒙的,今日万般素稿,压得人心里沉沉的。 白华英出了门去寻太子妃,却见太子妃正坐在侧厅里安排事儿,见白华英过来了,忙搁了手中的笔,将白华英拉了过去,“如今宫里实在是太乱了,我许多事儿都顾不过来,辰太妃年岁大了,也不好再去叨扰她,你是个有主意的,帮着我理一理,这一摊子事,我头都大了。” 白华英见状将她备下的那些册子拿过来细瞧了瞧,“册子上的安排是妥当的,只是宫里的人咱们还不熟悉,不若就让宫里的老嬷嬷去安排,咱们只管抓大局就是了。” 白玉如见状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事情多了,一个人忙不过来,礼节那一块儿,有礼部的在处置,倒不用咱们费心,但出殡用的物件儿,也要一并备下来……” 说话间,这宫里头等着安排事儿的人都来了,因着是新帝入主内宫,一个个都谨慎得很,不敢有半点子的错处。 白玉如同手下这些宫人说话的时候,白华英忽的有些恍然,这个妹妹,其实比她更适合内宫周旋之事,她话说得好听,人也温善,可做起事来,却格外的较真,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底下的人也是信服的。 第508章 挑拨离间 第508章 挑拨离间 两人各司其职,将宫里头的事儿都安排下去,直到次日的夜里,才得了清闲,前去灵殿奉香。 太子守在灵前,眼睛都熬黑了,神色疲惫,一旁侍礼的大臣哭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白华英给官家上了几柱香,又与璟王互看了一眼,璟王拉着她离开了人群,叮嘱道:“事都安置妥当了,你这几日就回府里头好生歇息,正好你师父这两日也在封家。” 白华英替他将衣襟理了理,拂去发间的灰丝,叮嘱道:“我回去瞧瞧义母,她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你在宫里乖些,不要太劳累了,每日要按时用饭。” “好,娘子叮嘱的,为夫谨记。”璟王一路陪着她,将她送出了宫。 宫里头陷在一片哀乐声里,白玉如忙的脚不沾地,又要顾着太子,一时分身乏术,好不容易才得空歇息,身旁的宫女凑了过来,小声道:“娘娘,侧殿里的那位,说想见你。” 白玉如揉了揉眉心,“她见我做什么?”赵妍捷将她姐姐害得可不轻,若不是她姐姐命大,还能活到今天不成?她还有脸来见自己? “奴婢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也不愿意处理,太医被赶出去了好几个,她只说要见娘娘,娘娘若是不见,奴婢就去回了她!”因为赵妍捷是替太子挡了致命的一箭,加上太子叮嘱要好生照看,所以宫里的人不敢怠慢,对那赵妍捷恭敬的很。 “不必了,我去会一会。”白玉如披了件暖和的外袍,起身出了内宫,身旁的嬷嬷见四下没有旁人,忍不住小声叮嘱道:“娘娘,如今那位可是太子的恩人,轻了重了,只怕都不妥当,这个人是个有野心的,娘娘若不防着些,只怕将来会反受其害。” 一个与太子自幼一道长大的人,如今又救了太子,宫里明眼人都能知道这故事的走向了。 白玉如沉了沉心,朝她叹道:“殿下待我薄,若不是顾及她救了太子,光凭她害我姐姐,我就容不下她。” “娘娘心里有数自然是好的,这几日官家殡天了,殿下这样忙,还抽空去瞧了好几回,奴婢瞧着这架势,只怕是不妥当,娘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若说是有恩,那替她另外指个好人家嫁了,也不妨事,总比留在这宫里头强些。”嬷嬷是柳氏身旁的,后来白玉如出嫁就指给了她做陪嫁了。 “嬷嬷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如今是太子妃,殿下要谋划些什么,我都要助他,我眼中若是容不下旁的女人,将来殿下承继大统的时候,后宫佳丽无数,我又该怎么办?嬷嬷,当初嫁给殿下,我就知道会有今日,你宽心,我在这宫里,定会顾好自己。”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早就没有退路了。 嬷嬷叹了叹气,不好再说什么,几人转过长廊与阁楼玉宇,来到了一处主殿,白玉如凝着那殿名,心沉了沉,如意殿,是宫里头顶好的一个地方了。 那大殿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不喝,我也没什么可瞧的,都给我滚出去,我一日见不到太子妃,我一日不治!都给我滚,滚!打量来看我的笑话,门都没有!” 里头的宫人好言相劝,“郡主,到底身子要紧,娘娘事情多,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是啊,奴婢已经让人去请了,这药熬了好几回了,你这身体哪里受得住?殿下可是吩咐奴婢们要好生伺候郡主的,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们也无法交差啊。” 白玉如抬步进了内殿,一个茶盏砰的一声碎在她的脚边,她也没瞧一眼,径直来到床前,凝着床上缠绕着纱布的人,“何必要与自己过不去?” 赵妍捷见她来了,也就不闹腾了,“你说笑了,我哪里是与自己过不去?我是怨自己无能罢了,如今勇安侯府没了,父亲与哥哥也死了,我还能如何?”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与我之间,也不必再走虚的那一套。”白玉如接过床边的茶盏,看了两眼,又搁在一旁。 赵妍捷见状嘲讽道:“我这宫里的茶可比不上你那儿的,太子哥哥敬重你,什么要好的东西都是先送去你那里,如今我这儿的茶,想必你也看不上。” 白玉如见她扯这些,不由气道:“你若没什么想说的,就好生养伤,届时你要去哪里都由你,我忙得很,如今不得空,有事就唤身旁的宫女。” 她起身要走,赵妍捷见状笑道:“你何必与我针锋相对?先前你对你姐姐不也是厌恶至极?如今她不过是帮了你几个小小的忙罢了,你倒是与她姐妹情长起来了,殊不知,她把你卖了,你还在帮着她数钱。” 白玉如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是不是挑拨离间,你心里比我清楚,当初分明指婚给太子的人是她,可最后却变成你嫁给太子,这是上京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白华英这个女人,心机可深得很,如今你做了太子妃,不日就要做皇后娘娘,她自然就要巴结你了,怎么?你还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不成?” 赵妍捷懒洋洋的凝着她,身上的伤毫不在乎,“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当回事,可你不要被她给骗了!她当初骗我的时候,可是用尽了手段!你还不知道?太子哥哥的心里其实一直装的就是你那好姐姐,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太子的寝宫里细瞧瞧,瞧瞧那暗格里有没有他的画像。” 白玉如凝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与太子哥哥自幼相识,那时候我可是勇安侯府的郡主,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原以为那画上是你呢,后来细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你那好姐姐!她一边享受着太子与你对她的好,一边与你争太子的爱,也就只有你这个蠢女人,才会将她视如亲姊妹。” “今日的话,我权当没听过,再有下回,定不轻饶。”白玉如气呼呼的出去了。 “以璟王对封家嫡女的忠贞,断瞧不上一个靖安伯爵府的白华英,你以为她凭着自己的本事,让王爷对她死心塌地不成?她一个善使毒物的毒妇,每日里可给王爷下不少的盅,我这儿,也有些这样的好东西,你不如也去试一试。” 白玉如冷冷的凝着她,“这样的混帐话你也说得出来?赵妍捷,你可不要忘了,我姐姐差点死在你的手里,若非你救了殿下,我早为姐姐报仇了。” “你我又不是什么仇人,你何必这样?咱们可以联起手来不是吗?你要地位,要太子哥哥心里有你,而我,我要她做不成璟王妃!我要她如同我一样,跌入泥里,永不翻身!” “再多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我让你横着从如意馆里出去?”白玉如欺近她身旁,眸底寒意凛冽,区区一个赵妍捷,如今来与她玩这一套!她在太子府里头,与那些个侧妃小妾不知斗了多少,如今这么些小手段,她还不放在眼里。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信你可以去查。”赵妍捷知道白玉如是个谨慎多疑的人,但,不急,她有的是时候在这儿同她们耗。 “那是我姐姐,你的离间计,还是收一收。”她甩开赵研捷,转身走了出去。 赵妍捷垂眸,拔弄着身上渗出来的血,笑得阴沉沉的,“信与不信,你都会信。呵,白华英么,不论你是不是封锦明,咱们的好戏,这会才刚开始。” 白玉如出了寝殿,扫了眼身旁的嬷嬷,叮嘱道:“你派几个咱们的人过来照看着,将人看严实了,别让她再出去,给我姐姐添乱子。若是踩了我的底线,我就让她的这个伤重伤不治!” 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小声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无论是谁进了宫都是好的,可独独赵妍捷不成,她身份特殊,心思不纯! 白玉如出了如意殿,走回去的路上,经过太子的寝殿,她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寝殿内这会子没什么人,人都调度出去处理官家殡天的事去了。 她大摇大摆的进了太子的书房,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四处看了看,想起赵妍捷说的暗格子。 她在这殿内转了好一会儿,见有一处凸起有些奇怪,抬手便按了下去,谁料当真有个暗格子弹了出来,那里头是个抽屉的样式,但放了不少的画,还有一枚雕刻着玉兰的簪子,那是他初见白华英的时候,她头上戴过的簪子! 她浑身发抖,将那枚簪子拿起来细瞧了瞧,这簪子与她头上的这个是一样的,可又有些不一样,这是仿着她姐姐头上的那枚簪子做出来的替代品。 她将里头的画打开,那是一个蒙着面的姑娘,一袭青衣,神采照人,旁人或许不知道画的是谁,可是白玉如一眼就能将那人认出来,她不甘心,再看旁的画,那一张张,竟然全都是白华英,什么形态的都有,最后头的画上,还提了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外头忽的有动静,她迅速将东西收回了原位,抬手将桌案上的折子整理齐整,太子进了殿内,见她在,不由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