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 第1章 怨魂归来! 苏离死了。 死在亲生父母和嫡亲兄长们刀下。 七个人,七把刀,在她身上割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刀,每一刀都深可见骨! 他们将她割得支离破碎,榨尽她体内鲜血,尽数献给江清歌。 肉身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魂魄飘浮而起,俯瞰着她曾经深深依恋的亲人,恨意如潮般汹涌。 可惜,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清歌饮尽她身体里最后一滴血,又将她的尸身锁入一处贴满符纸的暗室。 她在那暗室之中念着奇怪的咒语,符纸无风自动,汇聚在一处,形成一朵黑色莲花。 莲瓣张开如魔爪,倒扣俯冲而下,恶狠狠的抓向苏离的心脏! “噗嗤”一声,鲜红的心脏破体而出,她笑容扭曲,形如鬼魅! 苏离看得毛骨悚然,失声尖叫:“啊!” “苏离,你别再装可怜了!”愤怒鄙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一盆刺骨的冷水自头顶狠狠浇下来。 苏离打了个寒颤,倏地睁开双眼。 眼前一张清俊熟悉的脸,脸上写满厌恶。 “顾明轩?”苏离愕然,“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男人,是她前世的夫君。 虽然娶了她,心里却一直装着江清歌。 可惜江清歌并不喜欢他,将他利用殆尽后便弃掉了,他最终抑郁吐血而死。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为何又出现在她面前? “死?”顾明轩瞪着她,“如果我死,你就同意为歌儿献血的话,我愿意去死!” 献血? 苏离愈发困惑。 她连心脏都被江清歌剜出来吃掉了,哪还有什么血可献? 困惑间,一道绿影从外面疾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哭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再听姑爷的话了!你都献了那么多血,再献下去,你会死的!” “哪里就死了?”顾明轩冷哼,“不过就是一点点血做药引……” “一点点?”绿影怒斥,“那可是整整一罐血!一个人的体内,也不过三五罐血!被你们放血之后,姑娘一直晕睡不醒,恶梦连连,还起了一脸的黑斑!如今不足七日,你们又要放血,当她是什么?江清歌的血罐子吗?” “灵儿?”苏离看清她的脸,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阮灵是她的婢女,对她极是忠心,后来为救她被五个兄长乱刀砍死,血肉模糊。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灵儿,却是个活泼泼水灵灵的小姑娘! 死去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 除非…… 苏离心念微动,忽地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映出一张苍白稚嫩的脸,左脸白皙娇嫩,右脸却是一片乌黑! 这,是她十六岁时的脸! 她,重生了?! 苏离的泪水狂涌而出! 不枉她死后在恶灵境苦苦修行十年,竟真的修来这重生之日! 前世死后,苏离才发现,自己竟活在一本叫团宠假千金的话本子里,她是真千金,自幼被抱错,养在农户家,而农户的女儿江清歌,却顶替她的身份,在侯府金尊玉贵长大。 苏离是话本里的恶毒女配,江清歌这个假千金,则是里面的万人迷女主。 话本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江家的五个儿子更是整日围着她转,所有见过她的男子,都会为她心动,她想要什么,只需一个眼神,便有人殷勤奉上,无论走到哪儿,都如众星捧月一般。 江远侯夫妇也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对苏离这个亲生女儿,反而是感情淡薄,不管不问。 苏离自幼被农户夫妇凌虐,吃尽苦头,养就懦弱胆小的性子。 为了融入这个家,她处处讨好,委屈求全,任何人都不敢得罪,对于父母兄长和江清歌的诸般要求,更是无条件遵从。 遵从到最后,这些人变本加厉,竟将她变成一只专为江清歌续血的人形血罐! 想到被囚禁取血猪狗不如的悲惨岁月,苏离双拳紧握,目眦尽裂! 还好她重生得及时,江清歌的吸血计划,才刚刚开始实施。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冷冷的看向顾明轩:“你方才说什么?只要我同意给江清歌献血,你就愿意去死?” “是!”顾明轩坐在轮椅上梗着脖颈回,“为了歌儿,我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那么,你便去死吧!”苏离冷叱一声,双手暴伸而出,恶狠狠的扼住顾明轩的脖颈! 顾明轩被他掐得满面青紫,眼珠外凸,拼命的扑腾着两条残腿。 苏离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估摸着顾明轩濒死之时,方才松开手。 顾明轩如逢大赦,张开大嘴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边气还未喘匀,苏离的手却又再度扼过来! “还想死吗?”她的素手如铁钳,一双冷眸如冰霜般慑人,说出的话,更叫他恐惧异常,“如果想的话,我继续!” 顾明轩浑身急颤,拼命摇头! “看来,是不想了!”苏离满面嘲讽,“既然你都不愿死,凭什么要求我去献血?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你……”顾明轩瞪着她,嘴唇剧烈哆嗦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如面团般任人揉捏的苏离,忽然会变成这样! 之前她虽然不肯献血,但也只是哭着求饶。 像现在这样,直接对他动手,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且,她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刚刚,他真的以为,她要掐死自己了! 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竟有这么大的反差,顾明轩委实是被惊住了。 阮灵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自家姑娘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她为之心喜,当下也不管什么原因,只是拍手称快:“姑娘骂得好!像这等狼心狗肺的畜牲,原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她出身武将之家,虽是为奴作婢,却也胆大泼辣。 “你闭嘴!”顾明轩被她骂得羞愤难当,盯着苏离看了半晌,怒声大叫:“苏离,你竟敢打我!我要休了你!你这般丑恶悍妇,不配做我的妻子!” 他以为,他说出这话,苏离会立马吓得跪地求饶。 她那么喜欢他,最怕他提休弃两字! 第2章 和离吗?甚好! 可这一次,苏离没有跪地,更没有求饶,反而扬唇轻笑。 她的笑极灿烂愉悦,连带着那张毁容的脸也似迸发出惑人的丽色。 顾明轩被她的笑闪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边正想着再说几句狠话吓吓她,却听她欢快道:“和离吗?甚好!灵儿,快拿笔墨纸砚来!这就让他写下和离书!” 阮灵早就想要她和离,闻言大喜,很快便拿来文房四宝,放在顾明轩面前。 苏离展纸磨墨润笔,一切准备妥当后,将笔塞在顾明轩手中:“写吧!” 顾明轩愕然。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要跟他和离? 和离便和离! 他本就不愿娶她,只是被她算计,才不得不迎她进门! 他提笔就要开写,然而落笔那一刻,脑中忽然想到江清歌曾跟他说过的话。 “轩哥哥,求你照顾好阿离,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她和离!” “她是个可怜人,因为爬了你的床,毁了你我的姻缘,在京中几乎是身败名裂,你若再跟她和离,就等于将她赶上绝路!” “我虽怨她抢了你,可她到底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又替我在乡下受了十五年的苦!若她死了,父母会很伤心的!你一定答应我,好不好?” 顾明轩想到这些话,心中暗自慨叹,他的清歌,就是这么的善良无私! 哪像面前这个女人,恶毒丑陋,野蛮暴力! 不过,她虽有诸般不好,但自进门后,待他还挺不错,生活起居方面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双腿残疾,她贴身照顾这么久,从来没有嫌弃过。 经由她调理过,原本麻木无感的双腿,也渐渐有了知觉。 说起来,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用的。 既然她有用,他又要履行对江清歌的承诺,那么,就容她在顾府多待一阵吧! 想到这里,顾明轩扔下笔,抬头看向苏离,强压内心厌恶道:“若你同意献血,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一男半女!” 苏离:“??” “你什么意思?”她皱眉。 “明知故问!”顾明轩冷笑,“你当初绞尽脑汁爬上我的床,不就是想要怀上我的孩子,坐稳这世子妃的位子吗?这个时候,又装什么贞节烈女?行了,我同意跟你圆房!你快去给歌儿献血吧!” 苏离听明白他的话,呵呵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顾明轩瞪着她。 “笑你蠢笑你自恋!”苏离满面鄙夷,“你一个死瘫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我眼睛又不瞎,为什么要嫁?便算我名声再不好,来侯府求亲之人却从没断过!我选谁不好?非得选你?李家公子,刘家儿郎,哪个不比你这个死瘫子强?” 顾明轩被她一口一个死瘫子骂得面红耳赤:“可到最后,你还是嫁给了我这个死瘫子!你还那般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你还敢说不喜欢我?” 苏离生生被他气笑了。 不过,顾明轩也没说错。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情愫。 顾明轩这个人,只是蠢,谈不上坏。 当然,那是在不牵涉江清歌的事上。 只要沾到江清歌,他是又蠢又坏! 在两人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没有江清歌从中作祟,顾明轩待她还算凑乎。 他是那种没有心机的人,厌恶一个人的行为也是简单粗暴,顶多就是口头上嫌恶几句,他不会动手,更不会想一些刁钻的法子来折磨她。 苏离在侯府被江清歌和五位兄长折腾得苦不堪言,乍然遇到一个不折腾自己的人,偶尔还会帮她说话,她便觉得这人真是可亲可近。 她实在是太缺爱了,不过一点稀薄的善意,便让她感动异常,掏心掏肺的对人好。 为了帮顾明轩治腿,她以身试针,将自己两条腿扎得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可结果呢? 只要江清歌勾一下手指头,他立马弃她于不顾。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便没了半点爱意,更别说恶灵境又修了十年。 她对他,只有深深的鄙夷憎恶! “我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她不屑道,“你这种江清歌的舔狗,我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喜欢了!至于爬床什么的,顾明轩,拜托你,用你那狗脑子仔细想一想那日的事,再想想我在江府的地位,我真的敢做那样的事吗?我又有必要做那样的事吗?我,有能力做那样的事吗?” 顾明轩被她这连环三问问愣了,脑中转若飞轮。 关于苏离爬床这事,他本来就有点困惑。 在爬床之前,苏离对他一向是畏而远之,连句完整的话都不曾同他说过。 这种情形下,江清歌说她暗恋自己,他虽然一向笃信她,也觉得颇是牵强! 当时从床上醒来时,他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药是你的歌妹妹下的,人是我那好三哥送的,我们俩的丑事,是你那好岳母撞破的!”苏离直接说出真相,“若她想遮掩,这事又如何会落进众人眼?答案其实很明显,因为你残了,江清歌那么优秀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死瘫子呢?可是,两家婚约摆在那儿,若是提出退婚,难免会被京人诟病,所以她们母女俩便想出这么个龌龊的计策来,把你我送作堆……” “不可能!”顾明轩愤怒的打断她的话,“歌儿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我是一片痴心!” “她对你这般痴心,若是你我和离,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嫁给你,对吧?”苏离眸光微闪。 “那是自然!”顾明轩不假思索回。 “那么,便和离吧!”苏离将纸往他面前推了推,“用这一纸和离书,来验证你歌妹妹的真心!我打赌,她一定不会嫁给你的!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顾明轩怒叫,“她一定会嫁给我!你等着瞧吧!” 他恼羞成怒,提笔唰唰唰,很快,便将和离书写好了。 苏离抓过和离书,吹干上面的墨迹,笑得见眉不见眼。 顾明轩看到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陡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第3章 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你激我?”他气咻咻叫。 “不!”苏离摇头,“我是在帮你!如今和离书已写,我们两人再无半分干系,快去找你的歌妹妹吧!赶紧把她娶回家!” 她小心将和离书折好,揣在贴身小衣里,转身看向阮灵:“灵儿,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那个家才不会收留你!”顾明轩怒叫,“你自作主张和离,就等着你父母和你那五个哥哥打断你的腿吧!” “那是我的事!”苏离笑眯眯道,“顾公子,我劝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家的事吧!我今天就要离开,可我的嫁妆,却被你母亲和妹妹拿了大半,你快去通知他们,怎么拿的,怎么给我还回来!” “我母亲妹妹为何要拿你的嫁妆?”顾明轩怒叫,“他们才不稀罕!” “不稀罕吗?”苏离冷笑,“那我便带你去瞧瞧吧!” 她不顾顾明轩的反对,推着他出了院门,径直往顾家主母方氏的院子走去。 方氏正和女儿顾心莲喝茶聊天,看到苏离,眉头微皱。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方氏冷叱。 她不喜欢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媳。 纵是侯府真千金又怎么样? 野生野长出来的货色,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怜她儿子这般青年才俊,原本该娶江清歌那样才貌俱佳的闺秀,结果却跟这女人凑成堆! 只稍想到这事,方氏心里就跟油煎火燎一般难受! 若非还顾着这顾府主母的体面,她恨不能暴打苏离一顿,把她扔回侯府! 换作以往,被她这么骂了一句,苏离早就缩头畏脑的溜了。 可这一次,她不光没溜,还迎着她的目光昂首阔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方氏面前,她才停下。 “苏离,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瞎了?”顾心莲不耐烦的瞪着她,“母亲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苏离笑盈盈回,“我很快就会如你们所愿,滚得远远的!不过,在滚之前,麻烦你们先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嫁妆?”方氏和顾心莲对视一眼,下意识的把手往回缩了缩。 然而春衫的袖口有点短,而腕间那镯子又实在太闪,任她们怎么扯,仍然掩不住那耀眼的光泽。 苏离无声冷笑。 前世,她的嫁妆尽数落于方氏和顾心莲之手。 得了她这么多好处,这娘儿俩却从来没给她一点笑脸,对她非打即骂。 名义上是侯府儿媳,实则连最低贱的奴婢都不如! 如今再看到这娘儿俩的嘴脸,苏离心中戾气满满。 她的目光落在方氏腕上,唇角微勾:“夫人带的这红珊瑚蕃莲手镯,是我外祖父自西域购得,当初我大婚之时,还是外祖母亲自戴在我腕上的,顾明轩,你可还记得?” 顾明轩拧过头:“谁记得你戴什么镯子?我根本就懒得瞧你!” “是啊!”方氏盖住珊瑚镯,附和道:“你休在这里胡说!我这镯子,是轩儿他父亲送给我的!怎么就成你的了?” “夫人不承认也没关系!”苏离笑眯眯道,“左右我这嫁妆单子上写得一清二楚!届时到了顺天府,自有人为我主持公道!” “什么顺天府?”方氏吓了一跳,“好好的,你鬼扯什么呢?” “是夫人先跟我鬼扯的啊!”苏离轻笑,“我大萧律法可写得明明白白,女子若和离,夫家不可克扣其嫁妆,夫人偏要违律法而行,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方氏自听到“和离”两字,脑子里嗡嗡直响,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什么和离?你到底在说什么?” “啊,对不住!”苏离呵呵笑,“一时心急,倒忘了跟夫人说清来龙去脉了!就在刚刚,我跟贵府公子顾明轩和离了!和离书在此,我亲口所求,他亲手所写,千真万确!” 她将和离书拿出来,放到方氏眼底,确定她看清之后,又利落收回去放好。 “既已和离,我带来的嫁妆,请夫人原数奉还!若是差了半件,咱们就顺天府见!希望夫人坦诚些,莫要藏私,免得对质公堂难看!” “凭什么还给你?”顾心莲跳脚,“那些嫁妆,明明是你主动赠予我们的!” “主动?”苏离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她将腕间的手镯亮出来,“这只碧玉玲珑镯,我何时赠予你了?” “还有你脖子上这条孔雀绿翡翠珠串,又是我何时赠予的?” “明明都是你们不问自取!不问自取,即为偷!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赠予?这话,你敢到顺天府去说吗?你敢让全京城的人来听吗?你见过哪家的婆婆小姑,周身上下,都带着新妇的嫁妆?” “你少拿顺天府来吓唬我!”顾心莲想要甩开她,却被她抓得更紧,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苏离,你今日抽什么风?来人,把她拉走,乱棍伺候!” “顾大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苏离冷笑,“我便在这里,我看哪个敢乱棍伺候!” “打你又如何?”顾心莲瞪着她,“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护着你吗?你娘家那些人,只怕比我还想打死你呢!能护着你的,只有你外祖家!可是,苏家现在完了!男丁死的死亡的亡,蹲大牢的蹲大牢!就剩下老弱妇孺,自顾尚且不暇,你以为他们护得住你?” 苏离自重生来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江清歌,此时忽然听她提到外祖家,心里一颤,泪盈眼眶! 是啊,外祖家已经败落了。 在她被接回侯府不久,苏家就出事了。 外祖父和大舅舅二舅舅战死,三舅舅回京后便被关入大牢,四舅舅失踪,五舅舅瘫痪在床,家中只余下外祖母和大舅母带着几位表姐表弟苦撑。 可即便如此,她出嫁时,外祖母还是极尽所能,为她置办了十抬嫁妆。 而身为生母的苏氏,却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抬破铜烂铁,便连下人都瞧不上的物件儿,才挑来扔给她。 仔细想一想,前世那短短二十年,她最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外祖母接她回京的路上。 第4章 就从这恶奴开始吧! 舅母们虽与她初相见,却待她极好。 表姐表弟们也从不嫌她出身乡野,不懂礼节,很耐心的教她学这学那。 那时,她对京城的家充满了幻想。 外祖表亲们已是如此,那她的亲生父母和嫡亲兄长定会更疼她爱她!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那般的厌恶她! 前世被取血之后,她再没有机会见到外祖家人。 直到有次逃出来,再去寻她们,才知道外祖一家竟然都死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好像忽然就从这个书中的世界消失了。 后来她又被江清歌抓回去,才知道,外祖一家,竟然死在江清歌手里! 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所描述的外祖家人的惨状,苏离目眦尽裂,双手亦不自觉缩紧了! “啊啊……松手……救……命……” 手底传来顾心莲粗嘎惊恐的尖叫。 苏离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扼上顾心莲的脖颈! 她将她用力怼在矮几上,几上茶壶倾倒在她头边,滚烫的茶水流出来,烫得她哇哇乱叫! 方氏见状,忙扑过来相救:“苏离,你这个贱人!还不快点住手!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群家丁听到动静,急匆匆跑过来。 苏离站在那里,目光暴烈,神情凶戾,竟是没有半点惧色! 而她手底的顾心莲,此时已然翻起了白眼。 顾明轩知道,顾心莲定然跟她一样,也快要被掐死了! 他看得惊心动魄,根本就不敢拿顾心莲的命去赌,当即急急叫道:“你放手!你的嫁妆,我给你凑齐便是了!” “还是顾公子明事理!”苏离冷哼一声松开手,“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大家各自清点,到时按单查验,希望顾公子依法行事,不要丢了伯府的颜面!” 说完,她带着阮灵转身离开。 剩下顾家娘儿仨在院中凌乱。 “哥,她是不是中邪了?”顾心莲看向顾明轩。 方氏亦是心有余悸:“怕是有邪祟附身了吧?”” “不知道……”顾明轩抹了把脸上冷汗,喃南道:“反正,你们别惹她就是了!” 然而顾心莲不甘心。 她想知道苏离到底怎么了,便悄没声的去了苏离的青玉院。 青玉院厢房,苏离和阮灵正忙着打点行装。 “姑娘,你总算想通和离了!”阮灵十分开心,“不过和离后,姑娘打算去哪儿?侯府怕是回不得的!” “那等龌龊之地,便是请我,我也不屑回去!”苏离冷笑,“我自是要回外祖母那儿!苏府才是我的家!” “好啊好啊!”阮灵用力点头,“姑娘早该回苏府了!老夫人才是真正心疼你的人!” “是啊!”苏离伸手摸摸她的头,“我早该听你的话!” 这一世,她定要护好真正疼惜自己的亲人! 而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她定会让他们付出比她前世更惨烈的代价! “姑娘,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阮灵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忽又道:“姑娘,你说你那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明明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苏离咧嘴笑。 这个问题,她前世临死前,曾问过她。 苏氏的回答,她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 因为你该死!你这种贱坯,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说那话时,眼里满满的怨毒和快意! 那不是一双母亲的眼睛。 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离想不出一个孩子和自己的母亲能有什么仇。 但现在她懒得再想了。 现在,是她跟她有仇,跟整个侯府有仇! “苏离,你今儿抽什么风?”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人,打断她的思绪。 苏离抬头望去,看清她的脸,眸中戾气更浓! 这人,是她院中的掌事嬷嬷黄氏。 黄氏是苏氏身边的老嬷嬷。 苏离出嫁,苏氏便将她派过来做了陪房。 名义上是陪房,可实际上,却是苏氏的眼线。 苏离在顾家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嬷嬷看在眼中,但凡有一点不妥之处,都不用方氏出手,她就借着苏氏的名头发落了。 明明是个奴仆,结果那架子摆得比苏氏还足,对苏离动辄训斥惩罚。 愈是当着顾家人,愈是要下苏离的脸面。 本来苏离就不被待见,被她这么一搞,便连顾府下人都敢来欺侮她。 因着她是苏氏身边的心腹老人,苏离不敢得罪她,只好当长辈一样伺候着,这边给顾明轩揉完腿,那边又得给黄氏捏肩,别得有多憋屈了。 可这样的憋屈日子,她硬是忍了半年之久! 想起前世饱经凌辱的自己,苏离眸内猩红。 她冷冷的看着黄氏,还未及说话,黄氏那边已先兴师问罪:“我刚听下面的小厮说,你跟姑爷和离了?你不能跟他和离!你现在就把和离书毁了!马上!立刻!” 说完,竟上前动手,想要扒苏离的衣襟,被阮灵一把推开。 苏离看着黄氏,脑中转若飞轮,沉吟半晌后,她忽地拧过头,看向门外。 此时是正午时分,阳光很好很灿烂。 顾府位于闹市之中,这处院落离街区较近,隐约能听到外头街市传来的喧嚣声。 “灵儿,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她问,“外面好像很热闹!” “今儿逢庙会!”阮灵回。 苏离呵呵笑:“真好!我想去赶庙会,嬷嬷一起吧?” 她忽地看向黄氏。 “谁要跟你赶庙会?”黄氏气咻咻的瞪着她,“你这贱人,跟我这里东扯西扯的扯什么呢?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跟姑爷和离?你以为和离了,你就不用献血了吗?我告诉你,你休想!” 苏离不答,理理衣裳站起身:“灵儿,走,我们去赶庙会!” 阮灵一头雾水,不知她要做什么。 苏离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阮灵眼前一亮,搀着苏离就往外走。 黄氏大怒:“你们两个小贱人,给我站住!” “老贱婢!”苏离霍地转身,低声回骂,“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居然敢骂我?”黄氏惊呆了! 自从苏离进入侯府,便是一幅畏缩模样,对谁都陪着笑脸。 像她这种在夫人面前格外得脸的老人儿,她更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5章 第一个同盟! 随她一起嫁入顾府后,黄氏在苏离的后院那是一手遮天,真正是过足了主子的瘾! 被人捧得久了,就很容易迷失自己,忘了自己的本来身份。 今日苏离一句老贱婢,骂得黄氏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好你个贱蹄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她反应过来后,对着苏离嗷嗷开骂。 苏离却似怂了,转身就跑。 黄氏见她认怂,自然要趁胜追击。 这一路追着苏离,骂声不断。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顾府后门。 后门外是条热闹的街巷。 街巷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常。 苏离停在门边,拧头看向黄氏。 等她追到自己身边时,又压着嗓子骂她。 这一回,她骂得更难听了。 黄氏上了年岁,跟在她后面撵了那么久,本就气喘吁吁,被她一骂,气血翻涌,浑身乱颤,一心只想着要驯服这贱人,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贱人,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她终于逮到苏离,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苏离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一把拉开后门,待她的耳光落到自己脸上时,就着那个劲用力向前俯冲! “咕咚”一声,她扑倒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这一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大家看了她一眼,又齐唰唰的看向她身后的黄氏。 黄氏生得高大肥胖,又是一脸横肉,此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十足一个泼辣悍妇! 再看地上这小丫头,众人都觉一阵心疼。 苏离太瘦了,简直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她在农户家饱受虐待,那身子骨压根就没有长起来。 此后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顾府,都饱受欺凌。 更不用说,她还刚被抽取一罐鲜血,那张脸苍白如纸,形容憔悴,一看便知是饱受虐待的小可怜! 小可怜趴在地上,脑袋好像磕破了,血流如注,一双黑眸之中,满满的惊惧害怕! “嬷嬷,我知错了!求你不要再打了!我再也不敢忤逆你了!求你饶了我吧!” 她这幅形态,落在黄氏眼里,却分明是戏耍嘲弄! 刚刚还骂她老贱婢,这会儿又装可怜讨饶,当她是傻子吗? 她定要狠狠的给她个教训! 黄氏真是气疯了,疯到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只想狠狠的揍苏离一顿! 她打苏离,也真的是打惯了,三不五时的拧胳膊掐腰眼。 这会儿一上手,那是绝对的轻车熟路,净往那不能示人的暗处掐挖。 苏离忍着疼,不作任何反抗,只在地上翻滚求饶:“别打了!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给姐姐献血了!她才刚从我身上抽了整整一罐血!那可是足有两斤重啊!便算把我榨干了,我这小身板里又能有几斤血?这才过三日,你们又要抽我的血!这么个要法,是要我的命啊!” “呸!”黄氏恶狠狠的唾了一口,“乡野长大的贱人,大姑娘不嫌你的血脏,那是看得起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你居然还敢拒绝!给你脸你都不要!真是贱到骨头里!” 说完,一把扯起苏离往门里拖,口中狠狠威胁:“今儿这血要定了!你不给也得给!”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献血?献什么血?” “还献了足足两斤!就这小姑娘这小体格,体内至多七八斤血!献了两斤,就要命了!” “你没听说,才过三日,又要放血!啧啧,这恶婆娘是谁家的?” “这婆娘我瞧着眼生,地上这小丫头我却识得,她是顾家新妇!只是她这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有顾府隔壁的人认出苏离,看到原本俏丽的一张小脸变得形容可怖,不由十分诧异。 “顾家?”众人纷纷唾骂,“这顾家的人,放儿媳的血做甚?要练巫蛊之术吗?” 顾心莲自苏离出门后,便一直盯着她,此时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这巫蛊之术在本朝可是禁忌! 顾家岂能跟这样的脏事沾上? 她忙命身边婢女去叫方氏和顾明轩,自己则上前解释:“你们少胡说八道!这事儿,跟我们顾家半点干系都没有!” “这老婢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她是江远侯府苏氏身边的陪房!” “后来苏离嫁来我们顾府,便把她带过来了!说是陪房奴婢,可自进了顾家后院,人就成了祖宗了,对我嫂子没有半点敬意,非打即骂的!好像她是主,我嫂子是婢!倒比我母亲的范儿,起得还足呢!” “天哪,侯府夫人,竟养出这样的奴婢?”众人议论纷纷,“那这献血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顾心莲正要答话,身后一人急慌慌道:“就没有这回事!” 却是方氏和顾明轩赶到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有人冷哼一声站出来,“方才这老婢说的话,我们大家可全都听到了!” 这声音…… 苏离倏地抬头,看清他的脸,不由喜形于色! 此人名叫薛昊,是她父亲江远侯斐的死敌,也是书中反派之一。 薛家跟江家具体有什么过节,苏离并不清楚。 据书中所述,好像是薛昊妹妹想要爬江远侯的床,结果没爬上,被江远侯怒斥后羞愧自杀。 薛昊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 薛妹死后,薛昊便盯死了江远侯,不管是在朝堂还是生活中,处处挑刺找茬。 但书中所述的这些缘由,苏离是绝对不信的。 就像她在书中是个恶毒女配,对女主各种陷害,可实际上呢? 真正遭受凌辱迫害的人是她! 她不曾恶过,更不曾毒过,即便是在后期对江清歌下毒,也是想要保命,逃离她的控制。 她是如此,书中反派又为何不能如此? 不管两家因何生怨,但是,薛昊的确是江远侯的死对头!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离苦修十年重生,不管是医术还是武功都入化境,但这只是她自身的能力。 在书中这个世界,她依然是孤力无援。 而她要面对的,却是整个江远侯府的人! 不,除了江远侯府,还有江清歌的那些追随者们! 男主亦在此列! 他和江清歌是这书中世界的主宰者,他们拥有强大的主角光环,想要跟他们对抗,仅靠她一人之力,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书中还有那么多反派,她可以联合他们,借力打力,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薛昊就是苏离寻求的第一个同盟! 第6章 击鼓鸣冤! 他本就住在顾家隔壁,平素最喜欢到这条街上的茶馆喝茶,这也是她带黄氏来此的主要原因。 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她说能给大姑娘献血,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还什么不嫌血脏……啧啧,头回见过这么说话的!” “可不是嘛!强夺别人的血,也便罢了,难不成还要别人感恩戴德?” “对了,那老婢口中的大姑娘是谁啊?” “老婢是江远侯夫人的陪房,江远侯府可只有两个姑娘!”薛昊冷笑,“大姑娘是出身农户的假千金江清歌,二姑娘则是半年前刚刚找回的真千金苏离……” 他说完低头看向苏离,温言问:“你,可是苏离?” “是!我是苏离!”苏离见他看过来,悲呜着爬过去,“求大人救救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大姐生病,说要用我的血做药引!可我却没料到,他们竟然足足取了我两斤血!如今才过三日,又要取第二回!我不想再献血了!我好怕啊!我不要再做侯府的女儿了!我宁愿做个孤儿!” “可怜的孩子!”薛昊伸手将她扶起来,“你放心,此事既是让我遇到了,便不会视而不见!此事,当报官才行!你这老妇,这就随本官往那顺天府走一趟!” 说完,命手下按住黄氏,又看向苏离:“小姑娘,你可敢告她?” “敢!”苏离用力点头,“我已被逼到绝境,无论如何,不能再由得她们欺辱了!” “好!”薛昊道,“那本官便替出头,为你申冤!诸位,有愿意作证的,也请一并前去吧!” 众人纷纷点头随行。 方氏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 江家搞出姐妹易嫁的闹剧,她这傻儿子信以为真,她可没那么好骗!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苏氏和江清歌那德性,明摆着是看她儿子残废了,不想把她嫁进来,才拿苏离充数! 她心里窝着这口气,一直没机会出,这会儿逮到机会,自是不愿错过! 顾明轩死死拉住她:“母亲,不可啊!” “为何不可?”方氏咬牙,“顾府才不会为江清歌那贱蹄子背黑锅!” “可这黑锅已经背上了!”顾明轩苦着脸,压低声音道:“那血,是在顾府取的!” “什么?”方氏惊呆了,“那你们当真取了她一罐血?” 顾明轩点头。 方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离察颜观色,猜出这母子俩在说什么,冷声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借!”顾明轩飞快拒绝。 苏离轻笑:“你若不借,那顾府便要背这吸血鬼的黑锅了!我只有一张嘴,委实是说不过侯府那么多人!但若有夫人相助,结局或许不一样!” “我如何帮你?”方氏咬牙,“我若帮你,说了实话,必要牵涉我儿!” “那你就不要说实话啊!”苏离附耳低语,“我也不会把顾明轩供出来,只要我们共口一词咬死江清歌便好,你说呢?” 方氏一怔,随即明白苏离话里的意思。 是啊,只要苏离不说,她不说,谁知道这血是在顾府取的? “若夫人肯出来做证,我那些嫁妆,不要了!”苏离加大筹码,“夫人觉得可好?” 方氏觉得好极了。 苏离十抬嫁妆,有五抬落在她手,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非是她贪财,实是如今这顾府日子不好过,看着伯府的名头还挺风光,实际上早就入不敷出了。 “我答应你!”方氏用力点头,命人备车。 苏离无声轻笑。 她就知道方氏一定会站到她这边的。 这个妇人最是精明,因为结亲之事,对苏氏一肚子怨气,绝不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既是要让方氏作证,少不得就要准备些唬人的罪证。 江清歌行事谨慎,凡事都交由江清远去办,自己并不出头。 想要在公堂之上告倒她,少不得要费一番思量。 苏离思忖片刻,去了隔壁顾明轩的书房,轻车熟路的找到江清歌写给他的情信。 她挑出一封,揣在怀中,出门时交给方氏,一番交待后,共赴顺天府。 顺天府门前,苏离握紧手中沉甸甸的鼓锤,重重敲响了顺天府前的鸣冤鼓。 这鼓,她前世就想敲了。 可是,她太弱了,侯府太强,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到后期,她百病缠身,眼瞎腿瘸,甚至都没有力气走出家门,更别说到这顺天府击鼓了。 可她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一日,站在这里,剥开侯府中人虚伪丑陋的假面,让世人知道她所有的悲苦心酸! 她是卑贱如泥,粗鄙丑陋,他们瞧不起她,憎恶她,她都接受! 她甚至想要主动离开侯府,再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可是,他们却不许她走,将她囚禁在小黑屋里,如猪狗一般,做一只血罐! 不,便是侯府的猪狗,也比她自由! 他们可以不爱她,可为什么非要这般伤害她? 自从进入侯府,她处处陪着小心,谁都不敢得罪,拼尽全力讨好着他们所有人! 为了治好大哥江清川的眼疾,她进入那瘴气弥漫深山采药,他的眼疾将愈,她的眼睛却被瘴气损毁,视力远不如从前! 为了帮二哥江清浩解毒,她不眠不休,以身试药,他身上毒素将清,自己却因此落下满身伤痛! 苏离想到前世自己所做的诸般傻事,心里一阵绞痛。 她心疼那个傻傻的自己,她那么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疼爱,以为自己豁出命来对亲人好,亲人早晚会像疼爱江清歌那般疼爱自己!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那般撕心裂肺的悲惨结局! 这一世重来,她再不是那个巴巴的乞求亲人之爱的可怜虫了! 她要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她要她们每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血债,就必须血偿! 鼓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仿佛一下下擂在人的心上。 顺天府尹赵勉正坐在案边处理公文,听到这鼓声倏地抬起头。 第7章 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有人击鼓鸣冤,他自然要速速升堂。 很快,他便带着一众衙役出现在公堂上。 外头看热闹的人,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同一时间,江远侯府,此时也是炸了锅。 发生在顾府后门的事,很快经由顾明轩小厮顾宣的嘴,传到了苏氏耳中。 苏氏本正和女儿江清歌在那里品画赏花,乍然听到此事,都是惊愕异常! “苏离要去顺天府告状?”江清歌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顾宣,你莫不是听错了吧?她有那个胆子吗?” “小的是亲眼所见!”顾宣急急道,“小的来时,他们已往顺天府去了!此事由御史薛昊主导,顺天府尹赵勉跟他可是好友,定会受理这个案子的!说不定,衙役很快就上门了!” 他的话音未落,江家两个儿子急慌慌跑进来! “母亲,出事了!府外来了两个衙差,说是苏离状告黄氏恶奴欺主,还说您是主使!”江家五子江清远急急道。 苏氏霍地站起来:“这贱人,她怎么敢?” “还不止这些呢!”长子江清川看向江清歌,“她还告小六凌虐亲妹,吸血夺命,这会儿,要请您和小六过去问话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这取血之举,委实是有点不妥,才取三日,又要她献血,也实在是有点残忍……” “大哥,你说什么呢?”江清远怒道,“你忘了小六因何要取苏离的血吗?还不是被她害得中毒受伤,命悬一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苏离害人在先,小六心善,没要她以命相抵,只要她一点血做药引,已是万分宽宥了!她竟还有脸去告小六,真是厚颜无耻!” 江清远闻言不语,抬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面前的江清歌皮肤润泽,容光焕发,哪里有半点中毒受伤之相? 从她中毒受伤到现在,才不过七日,若真是像江清远说得那般严重,她又怎会这么快恢复? 江清歌见他频频看着自己,心下一惊,忙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方才太过吃惊,竟忘了在人前做戏了。 她咳啊咳,很快便咳了满帕子的鲜血。 “小六!”江清远心疼万分,气恼的看向江清川,“你自己瞧瞧!小六都被她折磨成这样了!你竟还替苏离那恶女说话!” “五哥,不怪大哥的!”江清歌哀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向阿离要血!其实这毒也无妨的,就只是经常咳血而已,一点也不疼的!” 她嘴里说着不疼,手却死死的捂住了胸口,一看便知是疼痛到极点的模样。 “歌儿!”苏氏心疼的揽过她,拧头瞪着江清川,“你凶你六妹妹做甚?这以血为引的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要怪就怪我!你是嫌她身上的伤不够痛吗?还要再来扎她的心窝!” “母亲,孩儿知错了!”江清川看见江清歌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愧疚万分。 他怎么能怀疑六妹妹呢? 六妹妹心地纯良,平时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对家人朋友皆是一片赤诚之心。 别的不说,为了治好他的眼疾,她孤身入瘴林采药。 如今他眼疾将愈,她的眼睛却被瘴气所浸,见风流泪,再难治愈。 单凭这一件事,他就不该怀疑她的用心! 更不用说,自苏离来到侯府,她处处委屈求全。 苏离抢她未婚夫,她心痛欲碎,却还要忍痛为苏离求情,将世子妃之位拱手让出。 后来被苏离毒害呕血,也是她死死拖着父母,不许他们惩罚苏离。 她是这世间至真至纯至善之人,他真是该死,竟然怀疑她! “六妹妹,兄长知错了!”他向江清歌一揖到底,“兄长一时失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兄长言重了!”江清歌含泪摇头,“歌儿知道,兄长其实是在担心我,才会说那些话的!你不是要指责我,只是担心此事坐实,会影响我的闺誉名声!” “正是这样!”江清川用力点头,“苏离如今将此事捅到了顺天府,又有薛昊推波助澜,此事只怕难以善了!我们如今该想一想,届时该如何说才好!” “那还有什么好说?”江清远轻哼,“自是据实以告!正好让世人瞧瞧苏离有多恶毒!” “不可!”江清歌急急摇头,“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为什么?”江清远一怔。 “因为……”江清歌掠他一眼。 因为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在她扯谎! 她那些谎言,骗骗侯府这几个没脑子的兄长可以,可是,绝对经不起顺天府的盘查审问! 她轻咳一声,低泣道:“阿离妹妹是害了我,可是,她到底是替我过了十五年的苦日子,又是爹娘的亲骨肉,我怎能忍心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江清远闻言,眸内瞬间湿润了:“小六,你真是个傻姑娘!她都去告你了,你还为她着想!不行,这次,绝不能再惯着她了!得给她一个教训才好!” “是啊!”江清川亦道,“她也该为她的胡作非为付出代价了!总不能一直委屈六妹妹你啊!” “我不怕委屈!”江清歌轻轻摇头,“我只愿家人平安和睦便好!” “可是……”江清远还想说什么,苏氏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行了,就听你六妹妹的,阿离是我的亲骨肉,我也不忍毁了她!” “是!”江清歌点头,“待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大家都说没有这回事便好!反正这事她又没有证据的!我们做得很干净!” 江清川听到最后一句,下意识又抬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做得很干净……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被这股怪异的感觉缠得心中窒闷,不再说话。 江清远那边倒是答得利落:“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说漏嘴的!” “那就好!”苏氏理理衣裳,“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这就去顺天府,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我去备车!”江清远说完转身跑开,苏氏这边换了衣裳,急急往外走。 第8章 对质公堂! 一旁的顾宣此时忽然想起一件要事还未说,忙又追上去道:“夫人,六姑娘,少夫人和少爷和离了!” “什么?”江清歌倏地拧过头,“你再说一遍,谁和谁和离了?” “少夫人……就是苏离……”顾宣道,“苏离主动跟少爷提了和离,少爷应了,和离书已然写下了!苏离还问夫人讨还嫁妆呢!” “那蠢物,他怎么能答应和离?”江清歌气得咬牙跺脚。 顾宣呆呆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清歌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 江家大姑娘一向是水做的,再柔顺善良不过,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 可现在这样子,好凶…… 对了,她刚刚骂少爷什么? 蠢物…… 在她眼里,少爷竟是个蠢物吗? 而且,苏离跟少爷和离,她不应该开心高兴吗? 毕竟,她每回见了少爷,都要说什么有缘无份之类的话。 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好像不能嫁给少爷,是她一生至痛! 现在两人可是终于有机会破镜重圆了! 她竟一点也不高兴,还一脸烦躁,一点也不希望少爷跟苏离和离一样! 这个苏大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顾宣盯着江清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清歌的心思,却全都在苏离和顾明轩和离这事上了。 她不想嫁给顾明轩。 哪怕他双腿未残,她也不想嫁给他! 这男人虽然生得不差,对她也是死心塌地,可是,他实在是有点蠢。 一个蠢物,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当然若家世好,蠢些她也能接受。 可他家世也是平平。 这偌大的京城,皇亲贵胄国公侯爵无数,就顾家那小小的伯府,连名都排不上! 更不用说,顾明轩那爹又是个无用的,凭着祖上的荫德,混了个五品小官勉强混着。 在官场上毫无建树,在从商方面也没什么天份,混到这会儿,这伯府就剩个空架子了。 说起来还是个世子,其实呢?还不如商贾之家富庶!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儿郎,她若嫁过去,能有什么指望? 她这般品貌家世,便算是那东宫太子也配得起的,怎能嫁给这蠢物? 所以她想了个法子,要苏离代嫁,又一再嘱咐顾明轩不许和离。 因为两人一旦和离,她这位前未婚妻有缘无份的戏便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只是想撩拨他玩儿,让他为自己所用,绝不会真的嫁给他! 可顾明轩这蠢物居然就这么和离了! 若是他再旧婚重提,她如何是好? 这倒是小事,最主要一点是,苏顾两人和离,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到哪儿再去找两个这么称手好用的人帮完成那件不能示人之事? 不行,还是想办法把这两人再扳回来! 母女俩很快就来到了顺天府大堂。 看到她,黄氏哭喊着爬过来:“夫人,救命啊!您一定要救老奴啊!” 她先前是真的没把自己打苏离这事放在心上。 可刚刚听了府尹一番话,只觉得魂都快没了! 原来,恶奴欺主,真是重罪,轻者流放,重者要砍头的! 而她不光打骂苏离,还要放她的血,此事一爆出来,便惹得堂外围观者愤怒异常,人人喊打喊杀,吓得她腿都软了! “无事!”苏氏拍拍她的手,走进大堂,对着顺天府尹赵勉福了福。 她是侯夫人,江远侯官居一品军侯,见到三品府尹,自是不用下跪的。 赵勉起身还礼,又命人看座,礼数颇是周全。 做好这一切后,方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夫人,黄氏欺主,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按律,当砍头!” 苏氏叹口气,看向堂上的苏离,哽声道:“阿离,你当真要砍黄嬷嬷的头吗?” 苏离这边还未及答话,她那边忽然掩面落泪:“你这丫头,好狠的心啊!你难道忘了,嬷嬷曾救过你的命吗?当初你落水,可是她跳进湖中把你捞上来的!隆冬腊月,湖水刺骨,她因此患了心疾,到现在还未痊愈呢!” “呜……”黄氏那边也“伤心”的哭起来,“七姑娘,老奴救你,原是老奴的本份,从未想过你的回报!可是,你也不能被外人撺掇着,来要老奴的命啊!” “所以,因为你救过我,我的命便是你的,就可以对我任打任骂了?”苏离冷笑,“更不用说,你根本就没有救过我!” 黄氏被她怼得一滞,忙又看向苏氏。 苏氏泪落如雨:“你这孩子,永远都是这样!你在乡下习得那么多坏习惯,但凡有人管束你一点,便要说人害你,可你那些习惯,不能不改啊!一个姑娘家,坑蒙拐骗,满嘴污言,像什么话?嬷嬷是脾气暴躁了些,那也是为你好啊!”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指是苏离自己不端。 黄氏是为了助她改正缺点,才会对她动手。 薛昊听出这言外之意,暗骂无耻。 他生恐苏离被带进沟里,正要发话,却听那小姑娘冷哧一声:“你可是我的生身母亲啊!为了一个恶奴,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贬得一钱不值!也就不怪这老奴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肆意打骂了!母亲的这颗慈母之心,实是叫女儿无福消受啊!” 众人方才听苏氏那番话,也都开始怀疑苏离。 毕竟,她在京中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 听到这话,又都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母亲,若是真心疼女儿,怎会为了救一个老奴,当众诋毁自家女儿? 薛昊听到这话,呵呵笑出声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瞧着不起眼,嘴皮子倒挺利落! 这下,苏氏直接给她甩沟里了! “你……”苏氏被她怼得恼羞成怒,一时竟无言以对。 江清歌那边忙哭着接话:“阿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呢?她对你还不够纵容吗?你做了多少错事,她都替你遮掩着……” “我做了多少错事,你们有证据吗?”苏离冷笑。 “怎么没有?”江清远立时跳起来,“你抢了六妹妹的婚事,用那般龌龊的法子爬上未来姐夫的床,逼嫁顾府,此事,满京人谁不知道?这般无耻行径,还当自己有多干净吗?” 第9章 嫁给他!证明你从不曾嫌弃过他! “说得好!”苏离拍掌轻笑。 她方才故意提到证据,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掰扯这事儿呢! “我有句话想问诸位婶娘姐妹们……”她转向外头围观的女人们,“大家同为女人,换作是你们,你们可愿意去爬一个瘫子的床?这瘫子心里想的是你的姐姐,对你十分厌恶,而你并非无人问津,一直有长相家世不错的郎君上门提亲!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你们会做这样的事吗?” “谁会做啊!”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圆脸姑娘撇嘴道,“就凭是瘫子这一点,就退居三舍了!这瘫子心里想着别人,就更不会上前了!” “是啊!”她身边的女子纷纷点头附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除非这人是太子殿下!”有个姑娘轻笑,“若是太子殿下这般俊俏的,我还是愿意嫁的,毕竟,他长得多好看呀!但顾家儿郎,还是算了吧!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天天追着江清歌跑,嫁给他这样的,不是找虐嘛!” “又没钱又没颜还残废,爬这种废物的床,搞得声名尽毁,三岁小儿也做不出这样的蠢事来!” 躲在不远处马车里的顾明轩,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原来,他在京都女子眼中,竟是这样的形像! “大家都不愿意!我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愿意!我那好姐姐眼高于顶,更不会愿意!可这个烂瘫子,总归要收拾!所以……”苏离倏地看向苏氏,“所以你便想出了这龌龊毒计,迷晕了我,将我送到顾明轩的塌上!” “你胡扯!”苏氏怒叫,“你有什么证据敢这么说?周大人,你就任由她这么信口雌黄,诬陷自已的生身母亲吗?她这可是大不孝啊!按律当诛!该拉出去五马分尸活剐了!” 赵勉:“……” 众人:“……” 薛昊呵呵笑:“五马分尸活剐都想到了,夫人,恕我直言,您跟您女儿,不是母女,是仇人吧?” 众人亦是议论纷纷:“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侯夫人竟要将自家女儿五马分尸加活剐!” “敢情不是养在身边的,就是不疼啊!” “为了假女儿,这般对待亲生骨肉,啧啧!这人心啊!” …… 苏氏听着这些议论,后悔不迭。 她刚刚不该如此冲动的,她该扮一个伤心的母亲,才能引来更多同情。 这会儿倒好,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我……我实是被气苦了!”她抹着眼泪往回找补,“赵大人,你万不要听我胡言,离儿她年幼无知,被人蛊惑……” 一边说着,一边瞟着薛昊。 赵勉呵呵笑着,未置一言,也盯着薛昊瞧。 薛昊叹口气:“这事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真是不好处理,苏离,你可有法子证明你是被陷害的?” “自然!”苏离用力点头,“两月前的事,已然无法考证,不如我们便另辟蹊径,从侧面论证!” “那如何个论证法呢?”薛昊兴致盎然问。 “很简单!只要证明一件事便可!”苏离笑笑,看向江清歌,“江清歌,你真的喜欢顾明轩,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吗?” 江清歌看着咄咄逼人的苏离,心里噗噗乱跳,一时竟不敢回话。 苏离太不正常了。 她不光口舌伶俐,头脑清楚,就连周身的气势也十分迫人! “江清歌,回答我的话!”苏离步步紧逼! “我……”江清歌以袖掩面,装出一幅委屈伤心的模样来,“妹妹,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已然成婚……” “我们已然和离了!”苏离看着她,“成婚两月,顾明轩为你守身如玉,我们之间亦是清清白白!不如我们拔乱反正,你再嫁给他吧!” 江清歌吓了一跳:“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正经话啊!”苏离挑眉,“既然你不是因为顾明轩残废不嫁,是因为有我破坏,现在我这个坏人退出了,你的郎君清清白白,你们如此相爱,自不会在意我与他那两个月有名无实的婚姻,对吧?我用我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想嫁!请你也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你自己吧!嫁给他!证明你从不曾嫌弃过他!” “胡闹!”苏氏跳脚大骂,“你这贱人,好毒的心肠!你要你姐姐去捡你不要的破烂吗?” “破烂?”苏离冷笑,“母亲到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顾明轩,你听到了吗?你是人家不要的破烂呢?” 角落里的顾明轩,听到这话,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气咻咻的转着轮椅,冲进大堂,瞪着苏离怒叫:“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许你胡说!” “你冲我吼什么?”苏离冷笑,“想堵我的嘴,便让你的歌儿妹妹嫁给你啊!她同意嫁,便是不嫌弃!可她若是不嫁,便证明她嫌弃你,证明我是被陷害替嫁!”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江清歌和顾明轩两人同时架到火上烤! 顾明轩死死盯着江清歌:“歌儿妹妹,你会嫁给我的,对吧?你快说!” 然而江清歌怎么能说? 她说了,她这辈子就毁了! 可是,若她不说,便会被苏离这贱人钉死在悔婚这个耻辱柱上! 两者孰重孰轻? 江清歌一时不知如何取舍,苏氏那边亦不知如何周旋,江清川和江清远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片死寂静默中,只有顾明轩还在苦苦追问:“歌儿,你说话呀!你快说呀!” 苏离冷笑:“顾公子,你的歌儿,已经给你答案了!” “不错!”薛昊适时接话,“若她想嫁,何须思量?她思量许久不答,答案一目了然,她,嫌弃你!她,根本就不想嫁!” 顾明轩闻言,面如死灰,直勾勾的盯着江清歌。 众人纷纷向江清歌投来鄙夷目光。 “自己不想嫁,便去祸害自家妹子!真是不要脸啊!” “可不是嘛!还把那黑锅甩人头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出风头勾搭男人!明明都有了未婚夫了,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恶心透了!” 第10章 你,敢验吗? 苏离听到这话,扭头望去,正对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以及,花花绿绿如孔雀开屏般的身影。 她的脑海中浮出三个字:花无月。 花无月,书中五大女反派之一,排名仅次于她。 又一个盟友来了。 她对着她微笑点头。 花无月不明所以,但看苏离把江清歌怼到了墙角上,便觉得她十分顺眼,也冲着她使劲点头。 她挥舞着拳头助威:“苏姑娘真是可怜,有这样狠辣的母亲,又遇到这样的白莲花姐姐,被坑得好惨!还不如做个孤儿呢!啊,对了,苏姑娘,那个吸你血的事,可别忘了说啊!” “谢姑娘提醒!”苏离点头,“我不会忘的!” 说完,看向堂上的赵勉,扬声道:“大人明鉴,方才江清远指证无效,黄氏罪无可赦!请大人做主,将她砍头示众!” 赵勉点头,扔下一只签令:“将黄氏押进死牢!” 黄氏哭喊求助无果,吓得裤子都湿了,就这么被拖下去。 苏氏和江清歌看在眼里,俱是面色惨白。 苏离跪地叩头:“谢大人秉公执法!民女再告江清歌,毒害姐妹,吸血夺命!” “阿离,你没完没了是吧?”苏氏那边又开始抹眼泪,“这种没影的事,你怎么编得出来?” “妹妹,我知你恨我……”江清歌泪落如雨,惹人生怜,“你恨我是对的!毕竟,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在乡下受那么多年的苦!我知我亏欠了你,所以,自从你回府,我从不敢跟你争任何事,可你也不能这么编排我啊!这般悚人听闻之事,你怎么能想得出来的?” 苏离冷笑:“你不必装模作样!我有证人!” “什么证人?”江清远紧张追问。 “夫人!”苏离提气扬声。 方氏早就等在那里,听到她的召唤,立时站出来。 “方姐姐?”苏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方氏恨恨的剜了她一眼。 她并不想帮苏离。 可是,她更不想看到嫌弃他儿子,算计他们顾家,还要骂他们是破烂的女人逍遥法外! 她现在恨死苏氏和江清歌了! “夫人说话真好笑!”她昂首道,“你们做下那等恶事,我岂能视而不见?你们借着解毒疗伤的由头,足足抽了苏离一罐血,足有两斤重呢!真是丧心病狂!” “你空口无凭!”江清歌瞪着她,“你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方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呈给赵勉,“大人请看,这是江清歌亲手所书,要我儿劝服苏离,主动为她献血!幸好我儿明事理,严辞拒绝,不想她仍不肯放弃,竟将苏离掳回侯府戕害取血,那场面真真是惨绝人寰,叫人触目惊心,我无意中撞见,真是吓得浑身发颤!” 江清歌有点懵。 她记得自己的情信之中并未提及献血之事。 正犹豫间,一旁的江清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胡扯!”他气咻咻的冲上前,“你何时亲眼瞧见了?苏离根本就不是在侯府取的血!那一罐血是在你们顾府取的!是我亲自取的!顾明轩当时也在场!你这老东西竟敢作伪证……” 苏离听到这句,唇角微勾:“原本是伪,不过,现在,你亲口招供了!” 江清远一怔,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嘴。 “这会儿再捂,晚了!”薛昊笑得快要站不住了,“周大人,这个,算罪供吧?” “当庭招供,怎能不算?”赵勉回。 “那,该当何罪呢?”薛昊又问。 “视情节而定!”赵勉道,“手足相残,有违人伦,若致受害者死亡,自是要以命相赔,像现在这样,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江清歌听到五十大板,脸都白了。 这五十大板死不了人,可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被按着打上五十大板,岂不是声名尽毁? 被打这么一回,以后还怎么攀高枝儿? 情急之下,她只想脱罪,当即哭叫道:“可是,此事我并不知情啊大人!” 江清川听到这话,倏地看向她,眼底满满震惊! 六妹妹她居然说她不知情? 她……她是要五弟帮她顶罪了…… 江清远听到这话,瞬间会意,忙站出来:“此事是我瞒着六妹妹做下的!跟六妹妹无关!要打就打我吧!” “五哥哥,你好傻啊!”江清歌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是苏离害我中毒受伤,你心疼我,才这么做的!呜,不要打我五哥哥,打我吧!这事原就是因我而起的!全是我的罪过!” 她哭着趴倒在江清远身上护住了他。 苏离:“……” 这戏演得好假好恶心! 众人也都觉得十分尴尬。 可江清远却被深深感动了。 他紧紧抱住江清歌,柔声哄道:“歌儿没错!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苏离太恶毒了!她害你中毒,如今又来告你!她……” “中毒吗?”苏离冷笑,“那么,江清歌,你敢验吗?” 一句话,让哭得凄凄惨惨的江清歌瞬间哽住了。 她不敢验。 她根本就无伤无病无毒,她怎么敢验? 薛昊看到她那骤变的脸,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当即道:“周大人,验吧!事情得搞清楚啊!” 赵勉从善如流:“请大夫来,验!” 顺天府是有专门的大夫的,很快便被请过来。 江清歌和苏氏俱是面如死灰。 眼见得那大夫就要走过来,堂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呼:“厉王殿下到!” 厉王? 苏离心里一跳,倏地拧过头。 堂外一人疾步而入,身高七尺有余,肤色黎黑,相貌英武,不怒自威。 他是如此的高大壮硕,迈入大堂的那一瞬间,连阳光都似被遮住了。 厉王萧允,大萧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位比三公! 又兼他姓着国姓,虽属萧氏旁枝末梢,但也是正经的皇亲贵胄! 有这两层身份加持,此人在大萧虽不至只手遮天,但也是绝对的实权人物! 他是江清歌众多护花使者中的一个,对江清歌死心塌地,宠溺到极点! 这人来了,她今日就别想治江清歌的罪了! 这就是女主光环! 不管陷于何种困境,总有人如神兵天降一般来救她! 第11章 我愿与王爷一战! 苏离冷冷看着他,双拳紧攥。 前世,便是这厮襄助萧玦和江清歌起事,又为她鞍前马后,冲蜂陷阵! 也是他,帮着江清歌,屠尽外祖母一家人! 众人看清厉王的模样,齐唰唰跪倒在地。 连赵勉和薛昊也都屈膝行礼:“参见厉王殿下!” 众人都跪下来,只有苏离还直直的站着。 厉王一进门,便看到那瘦弱如幼苗般的小小身影。 一张小脸半黑半白,十分怪异。 然而更怪异的,是这小女孩的眼神。 厉王是沙场宿将,自十岁起便浸血腥杀戮之中。 经十数年淬练,他满身杀伐之气尽显,被京人称作活阎王。 据说提到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这样一个人,便是赵勉薛昊这些朝廷命官,见到他亦是脊背生寒。 可面前这个小丫头,眸中却无半点畏惧惊惶! 她站在那里,平静的与他对视,那黑眸深处,有一股暗潮正在酝酿着。 鄙夷,不屑,仇恨,憎恶,种种情绪掺杂在一处,渐有惊波涛拍岸之势! 厉王看得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江清歌娇软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允叔叔,你来了!” “小歌儿!”厉王掠了苏离一眼,大步走向江清歌,俯身拉起她,原本冷酷阴戾的脸上,满满宠溺笑容。 “本王到处找你呢!”他柔声道,“你怎么跑到衙门来了?” “是妹妹……”江清歌美眸含泪,朝苏离掠了一眼,委屈伤心溢于言表,“妹妹和薛大人还有赵大人他们……” 她说到这儿,忽又顿住,咬唇不语,那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他们怎么你了?”厉王道,“歌儿莫怕,你只管说出来!有允叔叔为你做主!” 说话间,那目光自苏离三人身上掠过,方才还是满目宠溺,此时又陡转冷厉。 “王爷容禀……”薛昊正要开口,却被厉王冷声打断:“本王没问你话!歌儿,你说!” “我……”江清歌欲语泪先流。 苏氏忙道:“王爷,是这样的……” “母亲,不要!”江清歌冲她摇头。 “歌儿,他们欺辱你至此,你还要为他们遮掩吗?”苏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可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啊!”江清歌泪流满面,“同室操戈,不过是让人笑话咱们侯府罢了!何必呢!” “那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江清远忿忿然,“你忘了苏离方才怎么逼你了?她是要毁了你啊!” “苏离……”厉王的目光再次落到苏离身上。 苏离扬唇轻笑,眸中满满鄙夷不屑,那股傲气令厉王心头火起,他冷哼一声:“你胆子挺大啊!” “不大!”苏离摇头,“也就比王爷大一点点!” “呵……”厉王怒极反笑,正要移步上前,江清歌哭着拦在他面前:“允叔叔,不要啊!她终归是我的妹妹啊!看在她曾为我受了十五年苦的份上,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就这么算了吧!” 围观的人群见她先前不愿说出苏离,这会儿又替苏离求情,一时又觉得这位假千金十分仁义。 被苏离逼成这样,依然肯委屈求全,息事宁人,倒也不似苏离方才指证的那么阴毒残暴。 献血之事,她应该是真的不知情吧? 苏离听到江清歌的话,呵呵笑出声来。 “饶?江清歌,你凭什么用这个饶字?要饶,也是我这个受害者,饶了你这杀人未遂的凶犯吧!”她目光如刀似剑,直直戳向江清歌,“你若真像你自己表现得这般无辜委屈,便不会依仗厉王的霸权,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你会坦然的接受查验,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要你身上有毒,我便承认自己是诬告!你,敢吗?” 众人一怔,随即都明白过来了。 是啊,江清歌若真是清白无辜,接受检验便是了。 明明仗势欺人,却还装清纯无辜,的确是恶心人啊! “敢不敢呀?”花无月素来是个胆大的,此时在外面蹦哒着催问,“人苏离都说这样的话了,你快验啊!” “她根本就不敢!”阮灵出言相激,“因为她根本无毒也无病!她就是装的!她比那梨园的角儿还会演戏呢!天天装善良纯洁,实则心如蛇蝎,毒着呢!” 花无月深以为然:“她何止是毒,她还浪呢!全京城的男人,她都想染指……” 那个“指”字刚出口,一物飞袭而至,直袭向她的面门! “咕咚”一声,花无月惨叫一声,仰面倒下。 而她身边的阮灵也未能幸免,她好像被暗器刺到了,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还有敢废话的吗?”厉王冷声问。 四周鸦雀无声。 有些胆小怕事的,已然悄然撤离。 赵勉叹气缩头,也不敢惹这位活阎王。 薛昊满心不甘,昂首道:“看来,王爷今日是要公然包庇嫌疑犯了?” “你不服?”厉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敢!”薛昊冷笑回,“不过,您要是执意带走江清歌的话,那便是她心虚,此罪名,也就板上钉钉了!” “板上钉钉?”厉王轻哧,“本王现在想在你头顶钉钉!来人!薛大人喜欢钉子,送他几颗吧!” 他一声令下,身边亲卫如狼似虎般上前,一把将薛昊压倒在地上。 “住手!”苏离冷叱一声,站到厉王面前,“冤有头债有主,我才是苦主,王爷不如冲我来吧!我愿与王爷一战,看王爷可有能耐把这钉子钉到我头上!” “你?”厉王失笑,“诸位,告诉本王,本王没听错吧?这小丫头在向本王宣战吗?” “好像是这样!”他身边的亲卫忍笑答,“属下也听到了!” “一只蚂蚁,居然向大象宣战……”江清远笑得前仰后合,“苏离,你现在是要笑死我们吗?” “苏姑娘,莫要胡闹,快退下!”薛昊挣扎着急叫,“这事与你无关!” 说完转向厉王,“萧允,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被我怂恿才会上公堂,你堂堂大将军,总不至于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吧?有什么冲老子来便是了!” 第12章 遭雷劈了? 苏离倒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担当,愣怔一下,眼眶微湿。 “薛大人,你不用替我顶罪!”她轻声道,“你且放宽心,我不会有事的!” 薛昊皱眉哀叹。 他可是朝廷命官,面对萧允,都只能任其宰割。 更不用说面前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苏离却再次向厉王逼近,与他几乎是咫尺之隔! 厉王身形高大健硕,算得上是大萧男子中的第一高度。 他立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一般矗立。 苏离站在他面前,就好似山脚下一株刚冒出嫩尖的小草,只是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折,更不用说这大山般的重压了! 两人身高力量悬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厉王须得俯身弯腰,才能看到苏离那小脸生得什么模样。 他降尊曲纡的瞟了她一眼,立时嫌恶的直起腰:“丑人多作怪!滚开!” 他轻轻一拂袍袖,像是拂掉粘附于身上的微尘。 在他看来,只需这一点点力量,便能将面前这瘦骨嶙峋的丑丫头摔个稀碎。 可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拂并未令这粒微尘溃散。 苏离还稳稳的站在那里,纹丝未动,便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嗯?”厉王颇觉纳罕。 他方才那一拂,看似轻飘飘的,但实际也用了三成功力。 莫说是苏离,便算是一个壮汉,也经不起他这一拂! 这丑丫头居然能接下来?! 厉王眉头微皱,目光在她脸上一掠,再度扬起手。 这一次,他用了全力。 以他之功,全力以赴,莫说是一个苏离,便连这顺天府大堂,他都能生生拆了! 苏离若硬接下他这一掌,定会筋骨断裂,五脏尽毁! 他出掌的那一瞬间,苏离身后围观的人群只觉一阵飓风袭过,竟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四散逃避。 薛昊最是了解厉王,一见他那架式,便知他动了杀机,急得大叫:“苏姑娘,快逃!” “现在才想到逃?晚了!”厉王怪笑着拍向苏离的天灵盖。 这丑丫头居然敢当众挑战他的权威,还欺侮他心爱的小歌儿。 此番,他定要将她拍成一滩烂泥! 江清歌袖手旁观,眸中嗜血快意之色尽显。 这贱人居然敢脱离她的掌控,真是作死! 待她死了,她定要将她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江清川自从看到江清歌那番表演后,人就有些魂不守舍,此时看到她那兴奋模样,心中愈发茫然。 这样的江清歌,实在太陌生了! 然而陌生的又何止一个江清歌? 站在江清歌身边的苏氏,也是一样的快意兴奋! 可是,苏离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一个做母亲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即将惨死于他人掌下,怎么也不该是这种表情! 江清川看得触目惊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苏离的确令人讨厌,蠢笨爱哭,丢人现眼。 他也很不喜欢她。 可不喜欢她,便要这么看着别人杀死她吗? 江清川觉得自己应该上前阻止。 可是,他的嘴张不开,他的腿也迈不出去,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住了,只能这么胆战心惊的瞧着苏离。 苏离却还是气定神闲模样。 眼见得萧允那只巨掌就要落于他头顶,她忽地伸出手,纤细的指尖直直的戳向厉王的眉心! “萧正轩,我在地狱里等着你!”她一字一顿,眸色森然,“你欠我的,我便算化为厉鬼,也要一一讨还!”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她唇齿之间厮磨而出。 原本清脆如莺啼的少女之音,此时也陡转嘶哑粗砺。 那声音竟似是从垂死之人口中吐出来,无尽的悲怆怨怼,听得厉王汗毛陡竖,面色骤变! 这声音,这话,怎么那么像那个人? 那个人,她…… 那些深埋于心底不可示人的隐秘旧事,在脑中忽然扬尘而起! 每一粒微尘,都让厉王惊惧到极点! “你……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苏离,额角突突跳起来,原本凌厉如刀的手掌,也在瞬间委顿下去! 苏离不说话,然而那冷眸如刀,纤指如剑,凌厉慑人。 萧允被她这么指着,脑中嗡嗡直响,那些细碎微尘渐汇聚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啊啊!”他抱着头痛苦的叫出声来。 “允叔叔,您怎么了?”江清歌吓了一跳,忙跑到他面前察看。 可刚才还温言细语的萧允,此时却似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一把推开她,疯疯癫癫叫:“走开!走开啊!” 一边惊慌乱叫着,一边胡乱挥打着,没命向门外逃窜。 然而他幻想中的敌人似乎十分强大。 他与她缠斗良久也未能摆脱,只急得连声哀嚎! “苏离,你对王爷做了什么?”江清歌难掩内心惊惶,失声惊叫。 苏离冷笑:“我方才死到临头,向上天祈祷,如今看来,是苍天开眼了!” 说完双手合十,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上苍慈悲,庇佑小女,小女感恩涕零!” 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额头抵地的瞬间,狂风忽起,天光骤暗,云层里有闪电忽隐忽现,尔后,“咔嚓”一声,一声响雷恶狠狠劈下来! 正在狼狈逃窜的厉王听到这声响雷,眼前一黑,直接扑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惊呆了! “这个小丫头,居然能呼风唤雨驱雷策电?” “她她她……她是神女下凡?”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在苏离身上,眼中满满的震惊崇拜! 苏离:“……” 她真没这个能耐! 方才那一指,也并非用了什么绝世奇功,只是用了摄魂术。 她在恶灵境的确修炼出奇功,可再好的功底,也是要靠这肉身来承载依托,方能发挥效用。 目前她这肉身破败不堪,再好的奇功也无法施用。 情急之下,她记起萧允的隐秘之事,遂以全身力量聚于指尖,对他施了摄魂之术,将他带入他最为恐惧的幻境之中,这才逃过一劫! 这风雨雷电什么的,纯属巧合! 第13章 太子萧凛! 然而这巧合却让世人欣喜若狂,纷纷拜倒在地,叩谢苍天。 萧允其人,狠辣暴戾,残忍嗜杀,仗着自己大将军的威名,在京中横行霸道。 如今见他遭雷劈,大家俱是快意非常! “老天显灵了!雷神把狗王劈死了!”花无月捂着肿胀的脸,手舞足蹈,开怀大笑。 阮灵也是惊喜万分:“他遭了天谴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两个人又笑又跳,乐成一团。 亲兵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江清歌几人也是心惊肉跳,面色惨白! 两伙人踉踉跄跄的奔向厉王,手忙脚乱的抬起他,一溜烟的去了。 “哎,有种别走啊!”阮灵跟在后面哇哇乱叫,“赵大人,薛大人,你们快派人抓他们!” 赵勉和薛昊对望一眼,轻舒一口气。 抓是真不敢抓了。 今日之事,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然是万幸了! 厉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脾气上来,便算皇亲贵胄,说杀也就杀了。 昔年兰陵王不知怎的惹到他,便被他生生斩断了一只臂膀。 更别说他们这芝麻官了! “谢天谢地!苍天有眼!”赵勉也忍不住跟着百姓一起跪拜。 见薛昊站在那里发怔,伸手扯他衣角:“昊兄,你也拜一拜啊!今儿若不是上天保佑,咱们兄弟俩都得玩完!” 薛昊长舒一口气,亦跪倒在地,郑重的朝天磕了个头,这才理理衣裳站起来。 “薛大人!”苏离上前,向他深施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全力相护!苏离感激不尽!” “苏姑娘言重了!”薛昊摆手,“本官并没真正帮到你什么!是苍天有眼,惩戒了恶人!只是,此番还是让那些恶人逃掉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苏离轻笑,“薛大人,来日方长,莫要心急,我们慢慢来!” “对,慢慢来!”薛昊微笑看着她,眸中满满激赏,“我信苏姑娘!今日之事,只能这样了,日后苏姑娘若有什么热闹,莫忘了叫上我同瞧!” 苏离知他话中之意,是要与她结盟,遂用力点头:“小女子定不负薛大人所望!” “甚好!”薛昊笑笑,目光往一旁的方氏身上掠了掠,又道:“需要本官送你回府吗?” “不必了!”苏离摇头,“夫人为我出头,极是仗义,十分可靠!我同她一起回去便好!” 方氏被这仗义可靠四字窘到了,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死丫头明显是在嘲讽她! 但是,看在那五抬嫁妆上,她还是主动走过来相邀:“既如此,那便走吧!” “哥哥呢?”顾心莲追问。 方氏这才想起儿子,忙四处瞧了瞧,发现他正坐在角落里发怔,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过去。 顾明轩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飞快看了看四周,脱口叫:“歌妹妹呢?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歌妹妹!你一定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他一迭声叫起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对!”花无月捏着嗓子,学着江清歌的腔调,“不过你得耐心等一等!等我把绿帽子织好!天冷了,绿帽子可暖和了!” 她学得维妙维肖,若不看她的脸,真以为是江清歌在说话。 众人本就觉得顾明轩傻得好笑,听到她这笑,笑得直打跌儿,纷纷附和道:“如今这天气转凉,的确正是戴绿帽的好时候!” “你们都给我闭嘴!”方氏气得连连顿足,“江清歌那种贱妇,我们江家才不要!” “不,母亲!我要娶她!”顾明轩大叫,“她是我今生挚爱,我的妻子,只能是她!我……” 他还想说什么,嘴被方氏用力捂住了。 顾心莲则推起轮椅,疾步往前冲。 母女俩配合默契,很快就把顾明轩弄上马车带走了。 阮灵叹口气:“姑娘,看来,我们得步行回去了!” “若不嫌弃,我送你们吧!”花无月走过来,笑盈盈的看着苏离,“苏姑娘,认识一下,我姓花,花无月!我爹是骠骑将军花锬!我瞧苏姑娘聪敏有趣,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能与花姐姐为友,是我的荣幸!”苏离也有意与她相交,遂投其所好,学着男子的模样朝她拱手作揖,“今日多谢姐姐仗义直言,妹妹感激不尽!” 花无月出身武将世家,虽是个姑娘身,却有个英雄梦,行为作派颇是豪爽。 此时见她居然对他行男儿礼节,十分高兴,依样还礼:“妹妹客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妹妹快请!” 苏离从善如流,三人并肩走出大堂。 此时,外面已是小雨淅沥,一阵秋风过,吹落一树金黄。 三人踩着落叶往马车边走,车把式见三个姑娘同来,忙将马凳递下来。 苏离踩着马凳上车,人才刚站过去,忽见不远处的街上忽然出现一支队伍。 队伍中人浑身缟素,当先一人,白发红袍银甲,身下一匹枣红骏马,马额前一朵火红色莲形胎记,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愈显得鲜艳夺目。 “那是……赤莬?”苏离的心突突跳起来! 赤莬是天下神驹,毛色如火,性烈亦如火,桀骜难驯。 据说为降服这神驹,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这赤莬的铁蹄之下。 最终,被大萧储君萧凛降服,成为其座骑。 萧凛…… 苏离眼前忽然起了雾。 前世她死后,不光被江清歌敲骨吸髓,便连魂魄也被她用阵法困在那处暗室里,日复一日的在死前的苦痛之中煎熬轮回。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之时,有人闯进来,揭了符,破了阵法,收殓了她的尸骨,将她安葬于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之地。 她的魂魄终于获得自由,也因此,才有机会进入恶灵境修炼,换来这重生之机! 太子萧凛,便是那个安葬她的人! 第14章 仙骨已断,仙容已毁! 他是她的恩人,也是这书中最大的反派! 苏离死得早,并未亲眼看到他的结局。 可那话本子她看过了,他的结局,比她凄惨百倍! 其母族谢氏战败,三万长林军覆灭,谢老元帅及其三儿四孙,尽丧沙场。 他去北境收尸,在这过程中遭到暗害,残了腿,毁了容,因此失了储君之位,又惨遭退婚,从大萧储君,沦为众人笑柄。 其后谢老元帅又被查出通敌卖国之罪,谢家被满门抄斩,诛九族,皇后谢韵当夜自焚于长秋宫中。 他拖着断腿残颜挣扎苟活,跟男主萧玦争夺皇位,虽曾逆袭,但最终落败,惨遭剐刑。 死后其尸骨皮肉被百姓分而食之,留下千古骂名! 苏离的目光落在那逶迤而来的扶灵队伍上,泪水盈眶。 原来,这一日,竟是太子萧凛迎谢家英魂回归京城之日! 怪不得风雨雷电交加,却原来,是苍天为那惨死在北境的五万长林军落泪! 雨雾茫茫中,队伍愈行愈近,车行辘辘,载着谢家人的尸身而来。 虽有白布覆体,却难掩血迹斑斑。 而那白布下的尸身,早已没了人体该有的形状。 随行的士兵,亦是伤痕累累,破衣烂衫,好似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刀剑上血痕未干,每个人脸上,都满满悲愤哀痛。 领头的萧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发苍苍的乱发下,一张苍白枯槁的脸,明明不过二十余岁,正值青春年少,可眼窝深凹,颧骨高隆,一张脸瘦到几近脱相,竟似足足老了十几岁! 更可怕的,还是他脸上那道伤痕! 那伤痕自左眉间起,至右唇角止,受伤时显然也未能得到妥善处理,以致伤疤虬起,似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脸上,令人不忍卒看。 苏离远远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世初见他时的情景。 那时她正随外祖母回京,中途遇到他,外祖母带她上前见礼。 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惊为天人! 世人皆云,太子萧凛,貌如玉,美姿容,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他不似人,他分明是天上仙! 可眼前的他,仙骨已断,仙容已毁! 身为医者,苏离很快便发现他的异样。 虽然他一直端坐于赤莬之上,努力挺直脊背,可那跨于马鞍上的无力双腿,袍下与马背紧紧相连的绳索,还是出卖了他。 他,如前世一般,已然中了毒,残了双腿! 苏离的泪水潸然而下。 她忽然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提早重生! 若早些重生,这悲剧或许就能避免! “天哪!原来太子殿下毁了脸又残了腿的事,不是谣言!”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 苏离倏地拧头,向他望过去。 那是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扔在人群中便能淹没的那种。 他的话惊得众人都望过来,纷纷追问:“怎么还残了腿?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们看那腿上的绳子嘛!”那人指指点点,“他是把自己绑在马上了!” 众人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若太子殿下真变成残废,如何再做储君?” 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皇帝自然不能是个毁容的残废! “太子殿下不是去北境收殓谢家尸骨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有人低声追问。 “那还用说?定是遭到暗算了!” “是谁暗算了殿下?”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 那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定是那个狗屁昭王!”一旁的花无月怒啐。 “花姐姐,慎言!”苏离忙打断她的话,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妄议天家之事,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花无月吐吐舌头:“我一时忘了,多谢妹妹提醒!不过,这事儿,京城人尽皆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昭王真是太讨厌了!” 苏离默然。 昭王萧峻是萧凛宿敌,也是角逐皇权的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她缓缓摇头。 回府之后,她让阮灵继续收拾行李,自已去了街上的药铺,买了一堆药,回来后便开始忙活。 “姑娘,你在做什么?”阮灵好奇问。 “我在炮制药丸……”苏离将自己刚制出的几瓶药递给她,“你将这些药收好!” 阮灵接过来,放入柜中。 苏离理理衣裳站起身:“灵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守着门,明儿一早,我们再出发去外祖家!” 阮灵听得更迷糊了:“姑娘说什么呢?这天都黑透了,你要去哪儿?不管去哪,让奴婢跟着你吧!这个时候,奴婢怎能让你一人出门?” “不必!”苏离摇头,“你在家等候便是!莫要再多问了!” 阮灵呆呆看着她。 姑娘行事跟以前不一样了。 今日在公堂之上,她口舌如刀,气势逼人,迫得江家人现了原形。 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没头没脑的傻丫头了。 阮灵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这样的变化,令她欢喜,也令她敬服。 阮灵是个很称职的婢女,唯主命是从,所以她短暂犹豫了一下,很快便点头:“奴婢听姑娘的!” 苏离朝她点点头,悄声出门。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渐有磅礴之势。 她撑起油纸伞,径直往谢家走去。 谢家离顾家并不远,隔着两条街道,约摸三四里路。 她顶风冒雨而行,刚走过一条街,便隐约听到阵阵哭声,待站到谢府门前,满目缟素,哭声震天。 冷风吹过,那绝望哀怮之情,与风雨声混作一处,呜咽作响,令山河变色,天地同悲。 苏离立在冷风冷雨之中,忆起外祖家当年遇劫之时,也似这般凄惨光景,泪水再度盈眶。 她知道,谢府的天,塌了。 男丁尽丧,只余妇孺,而唯一的指望萧凛,又是如今这般景况。 皇后谢韵早在谢府侯着,看到父兄的尸身,已是悲痛欲绝,待看到儿子的惨状,再难承受,直接晕厥过去。 各房夫人和姑娘们看到夫君父亲的尸身,亦是痛不欲生。 这个时候,唯有哭,也只有哭,才能宣泄内心的绝望无悲伤,无助彷徨。 第15章 废定了! “行了,都收声吧!”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强忍内心伤痛,颤颤巍巍站起来,“人既已去,哭嚎又有何用?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的送他们走!老大媳妇,你先请大夫来,帮他们收拾一下……” “是!”谢大夫人含泪回。 “太子那边如何了?”谢老夫人又问,“刚来的御医怎么说?” 谢大夫人忍泪摇头:“御医束手无策!” “这是第几拔御医了?”谢老夫人喃喃问。 “第五拔了!”谢大夫人哽声回,“皇上已命人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来了,还有京中名医,也全数到场!他们……他们都说……治不了……” “治不了……”谢老夫人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面上老泪纵横。 治不了的意思就是,萧凛残定了。 这太子之位,也废定了。 自古以来,废太子就没有一个能好好活着的。 更不用说,他的母族谢家,如今已遭灭顶之灾! 老夫人胸口一阵闷痛,攥紧手中拐杖,深吸一口气,又问:“皇后呢?可醒了?” 大夫人黯然摇头:“还没有!娘娘自闻噩耗,便一病不起,这会儿又见太子如此,自是承受不住……” 老夫人眸光愈发黯淡,顿了顿,又问:“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应是没法过来了……”大夫人回,“苏公公来报,皇上惊闻噩耗后便即晕倒,醒来后一直气息不稳,御医说他是犯了脑疾,不宜移动,他差苏公公传信,让人将太子和皇后带回宫……” “回宫?”谢老夫人咧嘴惨笑,“就他们母子俩这景况,此时回宫,哪里还有命在?跟苏公公说,他们现在也不宜移动,暂时先养在谢府,待稳定后再回宫!” “是!”大夫人点头,自去回话。 老夫人则去了萧凛房中。 萧凛正坐在那里发怔,见她进来,下意识就要起身相迎。 然而脚尖才刚触地,一阵刺痛之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痛不可抑,直直向前俯扑,幸好身边的小厮手快,忙不迭的扶住他。 “呵,还真是瘫了呢!”他惨笑着瘫倒在床上。 老夫人心如刀割,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安慰道:“太子殿下莫慌,老身已差人去请安神医了!他最擅解毒,定能治好你的!” “是!”萧凛点头,“吾信老夫人的!” 他嘴里说信,可那黑眸之中,却是一片死寂枯滞。 想来,他也知自己不能好了。 却也不想拆穿别人的安抚之言。 老夫人眸内酸涩,几乎要哭出声来,但她咬牙忍住了,又问御医情形。 新来的御医满面惶恐:“微臣无能,检查至现在,亦未弄清太子所中何毒,只能先开些活血化淤之药……” 老夫人叹口气,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每来一个人,开一张方子,所开药方,大同小异。 活血化淤的药汤,太子自中毒起便一直在吃,从北境吃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那两条腿却是愈来愈疼,愈来愈无力。 不过都是些无用的庸医罢了。 御医听到她的话,如逢大赦一般,拎起医箱,躬身退下。 萧凛看他仓皇而去的模样,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 他并不是爱笑的人,自幼便是清冷少言。 此时却一笑再笑,那笑竟是比哭还要令人心碎! “我的凛儿啊!”老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苦,一把将他抱在怀中,面上老泪纵横。 “祖母……”萧凛轻抚她后背,哑声安慰,“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可是,他自已心里清楚,不管是他的腿,或是他以后的命运,都不会好了…… 谢府门外。 苏离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外执勤的士兵。 因为萧凛是被刺客偷袭,才落得面毁腿残,为防刺客再来,谢府加强防卫,府外亦设了岗亭,日夜巡防。 苏离在防线外站了一会儿,早已引起府兵注意,只是一直隐而未发,此时见她走过来,登时亮出刀剑,拦住她的去路:“你是何人?” 苏离自报家门:“我叫苏离,我外祖父是平西大将军苏皓!” “苏皓的外孙女?”府兵打量着她,“我记得他的外孙女叫江清歌,她不长你这个鬼样!” 苏离耐心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可惜,这些征战沙场的兵士,对京城闺阁之事本就不了解,她来京城才不过一年,他们根本就不识得她,又见得她生得丑陋古怪,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一径轰她走。 “我是大夫,我可以治好太子殿下!”苏离固执站在那里,“我劝你们,还是进去通报一下!不要耽误他的治疗!” “你这小丫头,若真有那本事,先把自己那鬼脸治一治吧!”府兵何甲怒哼,“谢府如今是什么景况?你若敢在这里胡闹,我这刀剑可不长眼睛的!” 苏离掠他一眼:“你这刀剑,怕是时常拿不稳吧?” “你说什么?”何甲一怔。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啊!”苏离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你最近怕是不光腕力跳痛,连脚心也常常发麻刺痛吧?” 何甲惊得无以复加:“你怎么知道的?” “我方才说了,我是大夫!”苏离昂首道,“快去通报吧!再晚些,就真的没救了!” 她虽然身形矮小,容貌丑陋,但语气笃定,神情肃然,那股傲然之势,竟令人不敢小瞧。 但这种时候,因为一个身份不明奇里古怪的小丫头去通报主子,何甲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正犹豫着,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人疾步而来,很快便站到他面前。 “你们在吵嚷什么?”他问。 “大人!”何甲和府兵忙拱手行礼,解释道:“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丑丫头,说她能帮太子殿下解毒!属下将信将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通报!” “丑丫头……”李如风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 四目相对间,只见那丑丫头眼前一亮,脱口叫:“黑炭头,是你啊!” 李如风:“……” 他承认自己有点黑。 但是,身为太子身边的心腹内卫,还没有人敢给他取这样的诨号! 除了一个人…… 第16章 选殿下做靠山! 他心念微动,下意识的往苏离面前凑了凑。 苏离扒开额前的湿发,尽力将自己那张小花脸完整呈现在他面前。 李如风拧眉看她。 灯影下本就光影斑驳,眼前这脸又实在是够花,他看了半天,也未能从这张脸上找出印象中那人该有的模样,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苏离急得不行,忙出言提醒:“李大人,我是苏离啊!在清远镇,你误吞枣核差点噎死,是我救了你!你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苏豆芽!” 李如风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 更不用说,救她的,还是一个头大身子小,活像一根豆芽菜的小姑娘! 他对苏离印象深刻,可是,面前的这个丑丫头,真的是苏离吗? 他伸手将她扯到门前灯笼处,细细打量着她。 良久,他终于确认,这就是清远镇那根小豆芽。 可那时的小豆芽,虽然看起来瘦小,总归还有个人样。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瘦骨嶙峋,满面黑斑,立在这风雨灯影中,活像一只到处游荡的小鬼。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这个,说来话长,容后再叙!”苏离摆手,“大人还是快些带我去见太子殿下吧!我听说他中毒了,伤得极重!我或许能救他!” 李如风犹豫了一下,点头:“你随我来!” 旁人不信苏离的医术,但他是信的。 当年若不是她用了怪招,他这条命早就交待在那粒小小的枣核上了。 苏离跟在他身后,一路穿堂过户,很快就到了萧凛的寝殿。 殿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老夫人隐约的啜泣声。 李如风示意苏离稍候,自已进去通报。 老夫人听说有人主动上门施治,十分激动。 然而听到对方是苏皓的外孙女时,却又犹豫了。 “她是苏皓的外孙女不假,可是,她也是江宁侯的女儿!”她沉声道,“江宁侯跟昭王过从甚密,而这个真千金,对她的父母兄长言听计从,此女于此时上门施治,怕是存心不良!” “不会的!”李如风下意识反驳,“那小丫头心思澄澈,不会有那样的心机!再者,她胆小懦弱,便要她做,她怕也没有那样的胆量!” “敢在这个时候上门施治之人,你当真觉得她是胆小之人?”老夫人反问。 李如风沉默了。 他想起方才遇见苏离时的情形。 谢府府兵皆是沙场征战的老兵,身上杀伐之气甚浓。 便算他们不做什么,也颇是慑人。 寻常人见了他们,多是绕着走。 今晚这种情形下,谢府如临大敌,府兵们心里窝着一团火,若是她敢纠缠,何甲绝对会出手杀了她。 可她却毫不畏惧,纠缠不休,这所作所为,跟他印象中那个小豆芽可是天壤之别! 这么一想,李如风也觉得不对劲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对苏离本就谈不上了解,她回到侯府也有一年之久。 这期间,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便算她是一张白纸,可是,在侯府那种大染缸里,只怕也染黑了! 若是江宁侯拿她做死士,利用当初那点交情害死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属下思虑不周!”李如风低声道,“属下这就带她走!” 苏离正在殿外翘首以盼,见他去时神色如常,回来时却是面色黑沉,心里不由一紧! 看来,她被拒了! 果然,李如风一看到她便道:“殿下不信你,我送你出去!” 苏离眸光微闪:“因为我是江宁侯的女儿吗?” 李如风掠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回京一年,苏姑娘好像变聪明了!” 他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小丫头呆呆傻傻的。 那个小丫头若是被拒了,只会瞪眼发傻,想法证明自己的医术。 不会像她这样,一语中的,说出自己被拒的主因。 苏离察颜观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 她与太子和谢府素无交情,此时乍然出现,自然令人生疑。 “李大人,今儿顺天府尹赵大人接了一桩关于江宁侯府的案子,你去调查一下吧!”她轻声道,“你调查完了,就知道我到底是我自己,还是江宁侯的女儿了!” “什么意思?”李如风一时没听明白。 “我在自证清白!”苏离认真回,“你方才不是问我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吗?我现在回答你,因为江宁侯府!拜他们所赐,我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江宁侯不是我的亲人,而是我的仇人!” 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 殿内的老夫人亦微微皱眉。 苏离知道殿内定然有人在听,上前一步,提气扬声,继续道:“殿下,民女今日会来此处,原因有二!其一,我如今已是侯府弃女,又与顾明轩和离,外祖家是何景况,京城人人皆知,民女如今在京中孤立无援,若想立足,只能寻一处靠山!殿下便是民女所选的靠山!”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由惨笑,正想说什么,寝房内门声轻响,却是小厮谢星推着萧凛走出来。 “祖母,外面是谁在说话?”他哑声问。 “她叫苏离!”老夫人苦笑回,“她说她能治好你!还说选你做靠山,这丫头,奇奇怪怪的!” “的确是有点奇怪!”萧凛示意谢星推他到门边,隔着十来层台阶往下望。 晕黄灯影中,他看见一只小小的单薄的影子立在廊下,疾风骤雨吹得灯影乱晃,她那张脸忽明忽暗,瞧不出是什么模样。 然而那挺直的脊背,高昂的头,却彰显出她的倔强和决心。 萧凛自受伤中毒以来,所听皆是宽怀安慰之语,所见皆是忧心忡忡之容,这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要选他做靠山。 他看着廊下那个小女孩,自嘲的笑:“小姑娘,你这靠山选错了!吾非但做不了你的靠山,还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 “殿下?”苏离听到他的声音,一阵惊喜,下意识的踮足翘首。 然而这大殿巍峨,她所立的游廓,离大殿还有十来级台阶,她只能看到一抹清瘦剪影,沉在那灯火辉煌中。 第17章 原来你是那个小哭包! “殿下,民女本就是死路一条,又何惧什么杀身之祸?”苏离远远看着他,“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民女能解了殿下的毒,殿下这太子之位可保,只要殿下太子之位在,一切皆有可能!” “可能吗?”萧凛哑声问,“你没看到吗?孤的靠山没了!又如何给你做靠山呢?” “我只看到殿下好好的坐在这儿!”苏离朗声道,“殿下不过残了双腿,又不是残了心脑!谢府的确是殿下的靠山,可殿下乃人中龙凤,未来天子,将来是天下万民之依靠!如今,正是您做中流砥柱,力挽狂澜之时!” “若以孤之力,挽不住这波涛万顷呢?”萧凛看着她,“你待如何?” “殿下生,民女生!殿下死,民女死!”苏离昂首道,“便算是向死而生又如何?难不成,坐以待毙吗?” “好一个向死而生!”萧凛扬唇轻笑。 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笑。 “上来吧!”他道,“孤信你!” “殿下!”老夫人冲他摇头,“还是让如风去调查一下……” “不必了!”萧凛摇头,“比起杀死吾,他们更想看吾挣扎煎熬!一个死去的太子,只是一具尸体,对他们毫无用处!可一个残废不甘的太子,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不留着吾,怎么罗织罪名,去抓吾的追随者呢?所以,祖母多虑了,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想求靠山的小丫头罢了!” 老夫人叹口气,命人带苏离进殿。 苏离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去。 走到最上一阶,她停在那里,看向大殿正中的男子。 男子端坐于轮椅之上,此时也正向她望过来。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殿内的灯很亮,将他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 苏离白日里在大街上便已见过他了,知道他再不复往日模样。 如今离得这么近,才发现,他比她白日里所见的还要憔悴清瘦! 尤其是那道疤痕,在灯影下愈显得丑陋刺目! 苏离被那疤痕刺到了,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潸然而下! 萧凛原本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苏离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是何人。 正细想间,见她忽然落泪,他脑中忽然忆起一人,脱口叫:“原来你是那个小哭包!” 小哭包? 苏离心里一颤,又是一暖! “殿下认出我了吗?”她呆呆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可是……可是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 还没有真正相识。 清远镇那一次,她与萧凛只是一面之缘。 遇到了,依礼拜见,虽住同一个客栈,但萧凛有要事在身,早出晚归,一直到她离开,两人都再未见过面。 前世,她跟萧凛真正相识,是在来年春日的京郊大疫中。 那时她接连被江清歌逼着取了两罐血,濒临死亡,出于求生本能,她开始反抗。 在阮灵的帮助下,两人女扮男装,偷逃出顾府。 为躲开江府和顾府的追踪,两人阴差阳错的躲进了萧凛的别院。 李如风认出她,和萧凛一起救下她。 适逢京郊突发时疫,萧凛带医士抗疫,她便随他一起去了京郊云城。 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再不是被人嫌弃的乡下野丫头,而是能为人解除病痛的良医。 三月时疫,她跟萧凛并肩作战,总算将疫*情控制住。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死于那场大疫,无数个家庭破碎,无数人面临死别。 苏离见不得这种场景,每见一次就要哭一次。 萧凛便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她小哭包。 可现在还未到那个时候,他怎么就这样叫她了? “没有什么?”萧凛看着她,“你不就是苏大将军那个爱哭的外孙女苏离吗?在清远镇时,救了如风一命!” “正是民女!”苏离抹了把眼泪点头。 原来,小哭包的外号,从清远镇时就有了。 萧凛认出她,自然也记起她以前的模样,目光在她脸上一掠,眸光微沉:“你的脸……怎么回事?”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说到自己遭的罪,忍不住又想哭。 可是,为什么老是哭? 她在恶灵境苦修十年,早已修得心硬如铁。 对于前世旧事,每每想起,只有滔天仇恨,再不会委屈软弱流泪! 可为什么见到萧凛,就觉得格外委屈难受呢? 因为对方是前世见过她悲惨结局并最终安葬她的人? 苏离搞不懂自己的心境,只得很努力的擦眼泪。 然而那眼泪愈擦愈多,竟似外面那细雨般绵延不绝。 老夫人适才听她在外面语气铿锵,只觉得这小丫头不容小觑,此时见她泪流不止,不由哭笑不得。 “还真是个小哭包呢!”她轻叹,“你当真能解太子的毒吗?” 她现在真心有点怀疑了! 苏离一听这话,立时又支棱起来。 她来这里,是来救人转运的,不是来哭诉的! “民女能!”她用力点头,看向萧凛,“殿下,民女这就给您诊脉!” “诊脉之前,先把你的眼泪擦干净吧!”萧凛递出一方丝帕,目光在她湿漉漉的黑发上一掠,又道:“来人,送苏姑娘更衣!” 苏离心里一暖。 她这会儿穿着湿衣,的确冷得厉害。 她随婢女去换衣裳,老夫人到底不放心,还是差李如风去查问顺天府之事。 结果,还未出府门,便得了准信。 今日太子迎谢家英灵归府,老夫人一早便派人去必经的街边相迎。 苏离状告江清歌,本就是一件轰动之事,府中下人从始至终亲眼目睹,自然知其来龙去脉。 李如风听完,义愤填膺,老夫人亦是满心同情,萧凛看向窗外,微微出神。 原来她有这般悲惨遭遇。 怪不得她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苏离换了干净衣裳,清清爽爽的站到萧凛面前,开始给他诊脉。 指尖触到萧凛腕间的那一瞬间,屋中几人齐齐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唰唰的落在了她身上。 苏离本来就有点紧张,被几人这么一看,一颗心也微微悬起来。 第18章 蚀骨! 不过,那只是短短片刻。 在摸清萧凛的脉像后,她那微悬的心瞬间回落。 在她诊脉时,萧凛便一直盯着她看。 此时见她面现喜色,心里一跳,忙问:“如何?” 苏离对着他粲然而笑:“太子殿下放心,您这毒,民女解得!” 她语气笃定,自信满满,看得萧凛眸间忽然起了雾。 从中毒那日到现在,他看过不知多少个大夫。 每个人探完他的脉,都是面色灰败,摇头不已。 唯有她说,这毒,可解。 “你……确定吗?”萧凛的尾音带上一丝微颤,落在轮椅两侧的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确定!”苏离认真回,“殿下,相信民女,民女一定能让您重新站起来!” 老夫人听到这话,也是激动异常:“小丫头,你当真能解太子的毒?这种事可不敢乱说的!你跟老身发誓,你一定能治好!” 苏离正要回话,萧凛却先开口:“祖母,这治病救人,只能视病情而定,哪有一定能治好的说法?你这么说,难为她了!” 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自己过份了。 “我真是晕了头了!”她叹口气,“不过,小丫头,你真的行吗?你今年才多大?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吧?平日里,也没听说你会医术啊?你怎么就能解毒了?” 苏离知她不信任自己。 不过,这也正常。 她在京城一年,虽诊治不少疑难杂症,可那功劳尽数被江清歌所抢。 江清歌如今在京城是医术高超法术高深的福运圣女,她却寂寂无名,无人知晓。 只靠一张嘴,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所以她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说出老夫人身上的隐疾。 “老夫人近半月常觉胸口闷痛,后背发凉,每逢夜半,心口如被利刃刺入,痛不可抑,之后肩颈麻痹,手脚僵硬,此等症状,会持续一个时辰之后,方能缓解!”她看着老夫人,“可是如此?” 老夫人愕然,随即一迭声回应:“有的有的!自从听闻噩耗之后,老身便患上此症,每每梦见我儿孙们被刀剑加身,肝肠寸断,夜夜恶梦不断……” 她说到这里,泪盈眼眶。 “祖母可有请大夫来瞧过?”萧凛忙问。 “瞧过,无用!”老夫人苦笑摇头,“此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都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其实我方才就有点难受……” 她刚才有点激动,心口又似刀刺般的痛。 只是当着萧凛的面,一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这会儿被苏离看破,这才说出口。 “老夫人这是心疾!”苏离道,“近日祸事不断,您的精神极度紧张,就好比一根弦,时时绷着,便算年轻人也熬不住,更不用说您这把岁数了!” “那你可能治?”萧凛又问。 “心疾还需心药医!”苏离看着他,“不过,眼下老夫人难受,我可先帮她缓解一二!” 说完起身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从箱中拿出一包银针打开来,放在桌上。 她选取其中一根,用酒水消毒后,站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若信我,便让我为您施针!” 这一回,老夫人再无半点怀疑之色,用力点头:“老身信了!丫头你尽管动手!” 苏离点头,散开她的发髻,在她头上施针。 扎下第三针后,老夫人惊呼:“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可真是奇怪!”李如风惊道,“老夫人心口疼,为何你扎她头能治好?” “因为病根在这儿!”苏离侃侃而谈,“大脑是人体主帅,身体其他器官皆由其指控调度,老夫人脑中的弦紧绷着,其他器官自然也难以轻松!心脑相连,脑子里这根弦松下来,心自然就回归原状!” 她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施针。 第八根针扎进去,老夫人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神奇!”她看着苏离,满目欣赏惊讶,“连太医院院首都未能解老身病痛之苦,你却只靠几根银针便治好老身这痼疾,可见这医术果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老夫人过奖了!”苏离谦逊道,“晚辈也只能将您这痼疾暂缓,并未治愈!您这是心疾,还需要您自己心境开阔,方能痊愈!” 如今这景况,如何开阔?”老夫人低叹:“罢了,且不说这些!老身如今信你了,你快些给太子解毒吧!” “是!”苏离点头。 “苏姑娘可知孤所中是何毒?”萧凛问。 苏离不答反问:“殿下可知自己何时中的毒?” 萧凛摇头:“不知!” “确切的说,殿下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吧?”苏离看着他,“可能某一天忽然的就觉得全身刺痛,之后便是高热头痛呕吐,这种症状过后两个时辰,浑身乏力,咽喉肿痛,面色发黑,原本已经痊愈的伤口,再度复发,且久治不愈,最后留下难看的疤痕……” 她的目光落在萧凛脸上,眸光微黯。 “天哪!”李如风惊叫,“小豆芽,你是开了天眼吗?怎么跟亲眼看到了一样?” “并非我亲眼看到,是这种毒,本就能让人中毒于无形之中!”苏离解释道。 “这到底是什么毒?”萧凛追问。 “此毒,名曰,蚀骨!”苏离看着他,“确切的说,蚀骨是一种毒虫的名字,殿下中毒,亦非从口中摄入,而是皮肤接触到这种毒虫的芒刺,这芒刺见肉即钻,顺着血脉流动,会将这芒刺带遍全身,芒刺入体,痛入骨髓,若不及时解毒,久而久之,身上筋骨尽蚀,碎为齑粉,故名,蚀骨!” “好可怕!”老夫人听得头皮发麻,“殿下,你可记得是在何时何处,接触到这种毒虫?” “完全没有印象!”萧凛摇头,“正如苏姑娘所言,忽然有一日,觉得全身刺痛,之后便出现她所说的诸般症状,军医对此束手无策,便疑心是中毒!孤自觉见闻颇广,对北境毒物也颇是了解,却从未听过此虫……” 他说着看向苏离,“苏姑娘从何处得知?” 第19章 太子殿下害羞了! “从我师父处!”苏离回。 “你师父又是何人?”萧凛追问。 “不知!”苏离摇头。 “不知?”萧凛挑眉。 “是,不知!”苏离认真道,“我遇见师父时,是十二岁那年的秋日里,我上山采药,他晕倒在山坳,我粗通药理,灌了他草药,将他救醒,他是个很奇怪的老头,须发皆白,我常疑心他是天上的神仙……” 她想到自己的无名师父,唇角不自觉微扬。 与师父相处那一年,是她最最开心的时光。 她自幼被养父母虐待,村人对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眼色。 但师父会陪她说话聊天,听她天马行空乱扯。 师父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医术更是精湛。 她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师父说她是学医的天才,将一身医术倾囊相受。 只可惜,她是个无用的,空有一身医术,却因胆小怯懦,自始至终都未能真正站到世人面前。 “师父当时便中了这种毒……”她继续道,“但他从未说过是谁下的毒,关于他自己的事,他极少谈起,也未曾告知我他的名讳!他只说自己中了蚀骨虫之毒,他知道解法,让我帮他采药治疗!一年后他毒解后不告而别……” “一年?”老夫人颤声叫,“要解这毒,须得一年之功吗?” “并非如此!”苏离摇头,“师父身上不止蚀骨一种毒,解蚀骨之毒,他用了三个月,不过,彼时他并无经验,只是依据蚀骨虫的毒性,摸索着应对,如今这套解毒之法已然纯熟,殿下之毒,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便可尽清!” “那真是太好了!”老夫人喜极而泣,“快解毒吧!” 苏离点头,看向李如风:“李大人,你去顾府,找我的婢女灵儿取药!她自会将药给你!” 说完又转向老夫人:“请老夫人差人多送几个炭炉过来,将这殿内烘暖!我要为殿下施针排毒,期间不可受寒!还有,烧一大锅热水,待会儿殿下要泡药浴!” “好!”老夫人用力点头,急急差人去办。 很快,炭炉便送过来,将寝房内烘得温暖如春。 这时,李如风也匆匆赶回来。 苏离将药分好,一部份交给李如风,吩咐他煮药之法,另外一部份药丸药膏之类放在桌上,依次排好备用。 做好这些准备后,她走到萧凛面前。 “殿下,得把身上衣裳脱了!”她道,“我要为你施针了!” “孤自己来!”萧凛自行除去了外衫。 “要脱干净!”苏离看着他,“亵裤都不要留!” 萧凛的眼倏地瞪圆了! “怎么?”苏离挑眉。 “亵裤,总要留一留……”萧凛轻咳一声。 “殿下,病不羞医的道理,您该懂的吧?”苏离认真道。 萧凛当然懂。 可是,面前这个医生,是个小姑娘。 他长这么大,还没在她这样的小姑娘面前袒胸露体过! 想一想,就觉得好窘…… 苏离看着他揪着衣角手足无措的模样,哑然失笑。 她忽然想起前世为他治疗时的情形了。 那时自然也要像现在这般针灸加药浴。 不过,那个时候,她一直女扮男装,李如风并未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萧凛。 萧凛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子,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羞窘。 他是不窘,可苏离却窘坏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体,脸红得快要滴血,根本就不敢正视萧凛。 现在重生回来,经恶灵境诸般淬炼,对人体见怪不怪,面皮也厚比城墙。 害羞的人,变成了萧凛…… “殿下,健康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她笑问。 萧凛想了想,回:“都重要!” “比三万长林军的命还重要?”苏离继续道,“比这谢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重要?比追随殿下的那些文臣武将重要?” 这话一出口,萧凛揪着衣角的手瞬间松开了。 他扭开头,脱下自己的中衣,待要再除中裤,却无能为力。 他的腿根本就抬不起来。 “我帮殿下!”苏离俯身动手。 萧凛红着脸推拒:“要不,让如风来吧!” “殿下!”苏离看着他,“不光要脱光施针,待会儿你还要全果入浴,在这期间,我要随时观察你身体的状态,蚀骨虫的芒刺,在针灸和药浴后会显现出来,我要用刀将芒刺剜出,这些芒刺有可能游走到身体的任何一处!殿下如此怕羞,李如风又不懂如何操作,这芒刺怎么剜?这毒,又如何驱?” 萧凛最终妥协了。 他拧过头去,任由苏离摆弄。 苏离褪了他的衣裳后,将他移到床塌上,又开始脱自已身上的衣裳。 “你……你干嘛?”萧凛见她这举动,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要轻装上阵啊!”苏离无奈道,“你看我这宽袍大袖的,怎么干活儿?” 萧凛“哦”了声,扭过头去。 “殿下别把我当女人就行了!”苏离轻笑。 “那当什么?”萧凛粗声粗气回。 “当太极宗师吧!”苏离自黑,“您看我这张脸,一半黑一半白,跟阴阳八卦似的!京中贵女给我取了诨号,叫我苏阴阳!是不是很好笑?” 萧凛拧头看她。 小姑娘正侧着脸摆弄盘中的银针,对着他的,是那半张白脸。 她的皮肤其实很好,肤如凝脂,雪白*粉嫩。 她生得也挺好看,侧颜尤美,脖颈修长,俏鼻微耸,浓睫卷翘,一缕黑发自她额间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在脸颊上飘飘拂拂。 萧凛看得心里一痒,伸指将它撩起来,掖到耳后。 他做这个动作时,几乎是不假思索。 做得也极顺手,好像之前曾做过千遍万遍一般。 做完才知唐突。 可已然收手不及。 苏离被他这么一掖,也是微微失神,下意识又想起两人在云城时的情形了。 那时她忙着救人,双手不得空时,他便会这么做。 有时帮她撩发,有时帮她挽髻。 当时那种境况,真未觉得有什么。 毕竟,每天都面对死亡,脑中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可今日他这一撩,倒撩得她有点窘。 第20章 心悦于他? 萧凛比她还要窘迫。 他压根就不明白自己怎会有此唐突之举! 简直如鬼使神差一般!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偏又无从解释,正尴尬间,忽听苏离道:“殿下,我要开始施针了!应该会有点痛,殿下且忍耐一下!” 萧凛点头,下意识的抬眸看她。 小姑娘手执银针,神情端肃,虽直面他的身体,却无半点扭捏之色。 第一针自肩颈起,依次向身上各种穴位刺入,轻捻,细碎的疼痛随即在身体里扩散开来。 短暂的痛意后,有绵绵不绝的暖意汩汩而来。 自中毒后便一直如附骨之蛆般缠绕的冰冷寒意,此时如冰雪般融解。 上半身时这种暖融感尚不算太强烈,等那针在下半身行起,那暖意竟如春水般绵延不绝,令人倍感舒泰。 萧凛两条残腿,自中毒后便一直持续性的冰冷刺痛,是以他一直下意识的蜷缩着双腿。 此时,那紧绷的双腿,在这融融春水之下,竟不受控制的舒展开来! 这立竿见影的奇效,让他热泪盈眶! 他强抑激动,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离的一举一动。 小姑娘的手指修长灵巧,行针刺穴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只是行针到小腿处时,她的秀眉忽然紧蹙,头也忽然轻拧到一边。 下一刻,有温热液体滴落到他膝盖上。 萧凛歪头看她,片刻后,方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哭什么?”他心下一紧,“是这毒难解吗?” “不是!”苏离飞快摇头,“这毒民女能解!殿下勿要担心!” “那你哭什么?”萧凛好奇追问。 “没什么……”苏离嗡声嗡气摇头,“你这全身上下,伤痕密布,被蚀骨毒催发之后,怕是如千刀万剐一般痛楚难受吧?” 身上这般痛楚,却还要千里扶灵而归。 这段时日,也不知他是怎么煎熬过来! 苏离也不知怎么的,只一想到他曾遭受这样的痛楚,便觉得格外心疼酸楚,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所以,你是为孤落泪?”萧凛看着她朦胧泪眼,心底暖意泛滥,他扬唇轻笑:“苏离,孤真没有叫错!你还真是个小哭包呢!莫要哭了,一个哭唧唧的大夫,叫人莫名担心!” 苏离一听这话,慌慌抹了眼泪,解释道:“我只是爱哭,并非医术不好!殿下现在不觉得身上轻松许多吗?” “感觉到了!”萧凛回,“之前孤似被压在寒山之下的猴儿,如今终于逃出生天,不知有多自在!” 苏离轻笑:“待泡过药浴,剜除芒刺之后,殿下会更自在!” “孤十分期待!”萧凛点头,“这么看起来,你不是小哭包,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苏离失笑:““殿下谬赞了!我充其量只能是唐三藏吧!” “嗯!”萧凛点头,一本正经道:“多谢师父救吾出苦海!” 苏离被他一声“师父”叫得哭笑不得,倏地回头看他。 男子躺在那里,目光晶亮,言笑晏晏,再不复之前的沉肃死寂了。 苏离见之心喜,朝他挑眉轻笑,萧凛亦笑,然而笑着笑着,他忽然发现苏离有点不对劲。 她好像……脸红了? 苏离方才一直凝神施针,脑中真未想到其他。 可被萧凛这一笑,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心思一乱,目光便有些虚浮,触到萧凛身上,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羞窘。 这窘意来得莫名其妙,让她面酣耳热,她慌慌起身:“殿下,施针已毕,你且稍候,我去瞧瞧药汤可备好了!” 说完,即匆匆而去,到玄关边时,却又退回来,扯了一条薄毯,盖在萧凛腰间,这才又急急去了。 这一扯一盖间,她面红如桃花初绽。 萧凛原已接受这种赤果果的医患关系,被她这么一弄,强压下的羞窘之意瞬间又汹涌而出。 他默默的拧过头,将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深埋入枕间。 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小哭包,莫不是心悦于他吧? 一念既起,原就嗵嗵乱跳的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苏离只离开了一小会,萧凛却已将之前与她初相识的情形细细的回忆了好几遍。 可惜,他并未找到苏离钟情于他的蛛丝马迹。 两人根本就无任何交集,除了初次见礼时那一瞥。 不过,那一瞥间,他能看出她眼底的惊艳。 所以,她的确是心悦于他…… 他一径胡思乱想,想到一半,忽又一阵羞愧。 如今这是什么景况? 他竟有闲心想这些儿女情长! 那暗处的敌人磨刀霍霍,谢府已覆,东宫将倾,他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如今,当思虑如何应对破局才是! 念及朝中诸事,他滚烫的身体渐渐冷却下来。 苏离跑出殿外溜达了一圈,再回来,人也已清醒许多。 李如风药汤已备好,她差人抬进来,倒进浴桶,待温度合适后,便给萧凛拔针,移他入浴桶浸泡。 半个时辰后,萧凛身上的蚀骨虫毒刺便陆续释出。 那毒刺包裹在一个个红色脓包之中,须用利刃将其尽数剜除,再覆上特制药膏。 这样的过程,要持续数日,一直到没有新的毒刺脓包释出,蚀骨之毒便彻底拔除。 “剜除毒刺很痛……”苏离手握利刃,语气轻柔,“因毒刺之故,不能服用麻沸散,亦不可用任何麻醉药物,殿下……” “小事一桩!”萧凛道,“动手吧!” 苏离点头,开始为他剜除毒刺。 这是个细致活儿,剜除毒刺过程中,要确保这脓包不破,不然,脓液渗出,会持续感染,导致余毒不断。 而萧凛身上的脓包,多达百个! 苏离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萧凛知晓其中利害,也不再说话,李如风和老夫人亦是屏息静气,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离,看着她一点点的剔除毒刺,上药,接着再剜除下一个。 等到九十八个脓包尽数剜除,苏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完成了!”她松开手上柳叶刀,却发现手居然不听使唤了。 手指保持蜷屈的姿势太久了,一连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这会儿,竟然舒展不开。 李如风上前帮忙,将柳叶刀从她指间扒拉出来。 但那手还是无法恢复原状。 “不管了!”苏离笑,“歇会儿就好!真是太累了!” 她伸了个懒腰,想要下塌,起身的那一瞬间,却觉眼前一黑! “咕咚”一声,她栽倒在萧凛胸前。 第21章 为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 萧凛大惊,抱着她翻身坐起,连声问:“你怎么了?” 苏离双目紧闭,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快!叫大夫!”萧凛一迭声唤,“快请府医过来!” 李如风也被吓到了,慌慌出去叫人,老夫人则上前去试她的鼻息。 鼻息温热。 “应该无事!”她劝慰道,“应是太累了!这一整夜,她都没歇息呢!” “可她身上好冷!”萧凛紧紧抱着苏离,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苏离浑身是汗,满面通红,衣衫已然湿透,看起来不知多热似的。 可抱在怀里方知,她的身体很冷,冷得都有点冰手。 那股子慑人的寒意,让他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他伸指去探她颈脉。 指尖下的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颇是有力。 他心下稍安,摸过枕边汗巾,轻拭她额角薄汗。 丝帕触到她满布斑点的半面容颜,想到她的遭遇,一颗心紧紧揪起来。 殿外响起脚步声。 府医背着药箱疾步而入。 “快瞧瞧她!”萧凛急急道。 府医吴争匆忙上前,去探苏离的脉搏,片刻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萧凛的心瞬间高悬。 “这位姑娘气血两亏,明显是过度失血之兆!”吴争道。 “的确是失了不少血!”老夫人轻叹,“可有性命之危?” “那倒没有!”吴争摇头,“虽气血严重不足,但这脉相尚算平稳,只是她身体极度虚弱,未能得到及时调养,又似劳累过度,这才出现短暂晕厥!无妨,老夫帮她扎上几针,很快便能苏醒!” 他动手施针,几针下去,苏离果然缓缓睁开双眼。 “可算醒了!”萧凛轻舒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怀中的小姑娘的眼睛又闭上了。 “怎么又晕了?”他登时又急出一身汗。 吴争伸手探了探,道:“殿下莫慌!她不是晕了,是睡着了!殿下莫要再抱着她,寻处软塌,让她好生睡上一觉便好!” “送老身房间去吧!”老夫人忙道。 萧凛摇头:“就在这里安歇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苏离放在自己身侧,又拉了衾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把被角掖了掖。 “这……不妥吧?”老夫人轻声道。 “有她守着吾,吾心才安!”萧凛哑声回,“再者,祖母处没吾这里暖,她身上太冷,去祖母处受了寒,再招了病,如何再为吾解毒?她如今是吾的救命稻草,万万疏忽不得!” “这倒也是!”老夫人点头。 非常时期,自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太子现在感觉如何?”老夫人又问。 “浑身轻松!”萧凛回,“今夜,应能睡个好觉了!” 自从中毒,他痛得日夜难安。 此时痛意虽不能说是尽除,但也消减十之八九,又有救星在侧,心下安宁,浑身放松,倦意袭来,晕晕欲睡。 但他还是硬撑着吩咐李如风:“让厨房准备明早的饭菜,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有几味菜肴糕点乃是最爱……” 他说出那几道菜肴糕点,如数家珍一般。 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殿下如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 萧凛张口便答:“自然是因为……” 说到一半,忽然愣在那里。 因为什么? 他怎么忘了? 但刚刚明明就记得。 所以才可以自自然然说出来。 感觉之前曾说过千百遍似的。 可这会儿细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除了清远镇见礼那一面,两人再无交集。 她主动上门,他都不曾记起她是谁。 见她落泪,才想起那年那只小哭包。 他怎会知道她的喜好? 萧凛坐在那里发怔。 李如风好奇催问:“殿下,因为什么?” 萧凛掠他一眼:“孤做事,要跟你解释?” 李如风缩缩脑袋:“是!” “滚吧!”萧凛摆摆手。 李如风乖乖滚开,又贴心的将卧房的门轻轻带上。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烛影轻摇,纱帐轻舞,外面冷雨依然萧萧,屋内却是暖意融融。 萧凛支起胳膊,侧身端详枕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正香,纤长浓翘的睫毛低垂下来,像两排小扇子,在眼底留下淡淡阴影。 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只是面容过于消瘦。 他一只手掌,便能将她那小脸遮得一干二净。 “该多吃一点,养胖一点才好看!” 他看着她的脸,模糊想着,沉沉睡去。 苏离此时也沉在黑甜梦乡中。 她实在是累极了。 自重生归来,便是马不停蹄,公堂才刚斗罢江家人,这边又直奔谢府救人,真正是心力交瘁。 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来,睡得酣畅淋漓。 只是睡着睡着,又开始做梦。 她又梦见前世萧凛杀进江宁侯府的情形了。 他冲进暗室,浑身是血,白发苍苍,腰身佝偻着,腿一瘸一拐,明明不过二十余岁,却似是六十老翁。 苏离看得心酸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着他将自己安葬,看着他去找萧玦江清歌寻仇,尔后,落入他们所设的陷阱,被押入大牢。 再之后,情景变幻,她看到刑场高台之上,萧凛被悬于渔网之中,身上肌肉翻卷,鲜血淋漓。 刽子手刀光闪亮,在他身上零切碎割,而台下围观的人群则连声叫好,争相抢夺刽子手掷下的肉片…… 这本是书中情景,此时却无比真实的呈现在她面前! 那般的惨烈血腥,令她心中大怮,不顾一切疾奔而去,手中长剑狂舞,剑尖所指之处,血光飞溅。 她杀得酣畅淋漓,可那刑场边上的士兵,却似怎么也杀不完,刽子手的刀再度扬起,苏离目眦尽裂,嘶声哭叫:“殿下!殿下啊!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苏离!苏离!”耳边有人焦灼低唤,“醒一醒!快醒一醒啊!” 额间有冰冷的物事触过来。 苏离倏地睁开双眼! 眼前已是天光四亮。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衾被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光点,窗外一棵桂花树,此时正摇落一树金黄。 而眼前的萧凛,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第22章 还不够明显吗? “做恶梦了?”他轻声问。 苏离上下打量着他,摸摸他的手,又碰碰他的脸颊,戳戳他的胸口。 一切都完好无损。 所以,方才真的是一场恶梦! 她呜咽一声,一头扎进他怀中,泪水狂涌:“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萧凛轻抚她背,“你做什么梦了?跟吾有关吗?吾听你一直在叫殿下……” 苏离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梦太可怕。 她绝对不要说出来! 窝在萧凛趴了一阵,她忽然惊觉,忙推开他下塌。 “我怎么睡在这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问。 “昨夜你忽然晕倒,吾不放心你去别处,便留在你这儿了!”萧凛轻声解释,目光落在她脸上,脑中却仍回荡着她在睡梦中的泣血低唤。 他不知她梦到什么。 但心中却很笃定,她口中的殿下,一定是他! “殿下现在觉得如何?”苏离又问。 “甚好!”萧凛活动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不由大喜过望。 苏离也很是惊喜:“按理说,最其码要泡三次药浴,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殿下却恢复得这么快,真真是可喜可贺!如此看来,至多七日,殿下便可恢复如常!” “嗯!”萧凛也是喜不自胜,孩子气的晃悠着自己的双腿,越晃越起劲。 苏离轻笑阻止:“殿下刚刚恢复,还是消停点吧!你莫乱动,我再瞧瞧你身上的伤口!” 萧凛乖乖躺下来,躺到一半,忽又忙不迭的将身子翻转,趴在床塌上。 “怎么了?”苏离问。 “没什么!”他摇头,“就是忽然有点内急!你叫如风进来!” “好!”苏离去叫李如风。 可李如风进去好一段时间,仍然没出来。 苏离等得着急,敲门追问:“好了没有?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讲,不要藏着掖着!” “没有不舒服!”李如风的声音传出来,“就是有点便秘!” “便秘正常,我开个偏方,你用方上所写的食材煮汤服下,很快就会通畅了!” 她提笔写偏方,写完推门而入。 屋内两个大男人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看到她表情怪怪的。 尤其是萧凛,一张脸红通通的。 苏离心里一惊:“可是发烧了?” “没有!”萧凛摆手,“是……是憋的……” “便秘的确难受!”苏离点头,将方子递给李如风,“快去煮汤!” 李如风犹豫着不肯走:“我再帮殿下试试……” “你能帮什么?”苏离轻哧,“要帮也是我这个大夫帮!殿下快躺下来,我帮你揉一揉……” 她有一套按揉腹部的手法,可以促进大肠蠕动,促进排便。 “不用不用!”萧凛慌慌摆手,“让如风揉!” 苏离:“……” “你们两个,不对劲!”她抱臂皱眉。 “没有!”两个大男人拼命摇头。 “你先去用早食吧!”萧凛道,“吾知道你肯定饿了!吃饱喝足了再来看吾也不迟!” “对对!”李如风讪笑附和,“厨房做了许多菜,全都是你最爱吃的!快去吧!” 他伸手把苏离往外推,一径推到寝房外。 苏离由得他推,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却像条泥鳅般“哧溜”一下窜回房间,反手关门上闩,把李如风关在门外。 李如风在外哀嚎:“殿下,属下尽力了!” 萧凛听到这话,苦着脸扯过被子盖住头。 苏离看得稀奇古怪。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她好奇问。 “今日不适合治疗……”萧凛闷声回,“你出去吧!” 苏离上了倔劲:“适合与否,殿下说的不算!我这个大夫说了算!” 她疑心萧凛有什么隐疾,不便与她说,便又放柔了声音道:“殿下,还是那句话,病不羞医!我真的是个很好的大夫,不管你哪里不适,我都能治的!” 说话间,人已走到塌旁,伸手扯掉萧凛身上的被子。 萧凛慌得不行,蜷缩成一团。 苏离见状,愈发疑心,直接上手扒拉。 萧凛拼命抵抗。 可惜,中毒一月,他病弱如猫。 虽然解了毒,体力却还未及恢复。 苏离虽然力气不大,但手中银针却不饶人。 不过两三个回合,便把他扎倒在床塌之上。 萧凛躺平的那一刻,苏离的眼瞬间直了! “你……你……”她指着他高高挺起的某处,双目圆睁,满面怒容。 萧凛羞愧欲死,语无伦次解释:“吾不是故意的!吾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明明不行了的,吾也没想到忽然就行了!吾都没有注意到,吾……” “够了!”苏离怒叫,“你怎么还有脸说这话?你没注意到,还会找李如风帮你一起遮掩吗?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这么久,足以证明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吾……吾……”萧凛还想解释,被苏离怒声剪断,“吾什么吾?我为了救你,拼尽全力!昨日为你剜除毒刺,我的手都快要断了!到这会儿,手腕还肿着呢!我费了多大心力,就为了清尽你体内残毒!从昨儿在顺天府门前看到你,我就开始忙着制药,这半天一夜,不曾停歇!你倒好,跟我这儿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可是东宫太子,是未来储君啊!怎么行事如此扭捏?” 萧凛被她骂得狗血喷头,羞愧难言,听到最后一句,却倏地抬起头:“你说什么?扭捏?” 他那“行事”,可说无耻,也可说龌龊,可是,跟扭捏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还说错了?”苏离瞪着他,“跟你说了很多遍,病不羞医!昨日我为寻这毒刺,看得眼都花了,可百密难免一疏,我昨儿没瞧到,你今儿发现了,便当及时告知,及时处理!你非但不报,还刻意藏掖,你可知道,若体内有芒刺残留,致余毒不尽,你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 萧凛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脑中嗡嗡直响,愣怔片刻后,他结结巴巴问:“你的意思是说,吾……吾这里是……有芒刺残留?” “不然呢?”苏离轻哼,“肿得这么厉害!还不够明显吗?” “肿?”萧凛咽了口唾液,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 第23章 苏离,你蠢死了! “苏离,你……你嫁过人,对吧?”他呆呆看着她。 “你别想岔开话题!”苏离轻哼,“我可不管你羞不羞,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既然成了我的病人,就得听我的!我解毒,那定要除毒务尽!躺那儿等着,我去找刀!” “刀?”萧凛一颤,慌慌摆手,“不要啊!那不是肿!不能动刀的啊!” 苏离不理他,兀自磨刀霍霍。 昨儿这刀用得太久,感觉都不怎么锋利了。 萧凛伤在那种地方,不光治着尴尬,治起来也极棘手,力度绝对要拿捏到位。 轻了切不掉芒刺,重了又怕会坏了他的子孙根。 太子殿下的子孙根,事关国运,可不能任何闪失! 苏离把刀磨了又磨,脑中模拟着动手时的情形,在其中摸索着最优方案。 她那边方案未曾成熟,萧凛那边却快要魂飞魄散! “苏离,这里没有芒刺!真的没有!”他急急解释着,“你信孤!真的!孤不是怕羞!孤这种情形,是……是男人都会有的……真不是中毒啊!” 然而苏离认准他怕羞,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 她很快就磨好了刀,选定了最佳方案,准备好绷带药膏,端着托盘站到萧凛面前。 萧凛急得快要哭了:“苏离,你这死丫头,你要是切坏了孤,孤……孤定饶不了你!” “殿下放心!”苏离自信满满,“我知道轻重的!” “你不知道!”萧凛苦着脸,“你这蠢丫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蠢死了!你明明嫁过人啊!你怎么会这么蠢的?” 苏离听得稀奇古怪:“殿下说话真是颠三倒四的!我嫁人跟这有什么关系啊?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你……”萧凛唇角急颤,“你跟那个姓顾的,没有洞房吧?” 苏离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萧凛哭笑不得,“可就算没洞房,你出嫁之前,你母亲应该也教过你啊!” “教什么?”苏离听得一头雾水,“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萧凛:“……” 他想说的太多了。 可是,他可以说吗? 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 萧凛平生未曾遇到这般羞窘之事,正想着要不要豁出去,给她好好的启蒙一回,外头响起脚步声。 “太子,苏姑娘,该用早食了!” 是老夫人的声音。 萧凛如逢大赦,扬声高叫:“祖母救我!” 老夫人正吩咐婢女在外间布菜,乍然听到呼救声,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去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闩住了。 那一瞬间,她脑中掠过无数种可能。 苏离果真是江宁侯府派来的内奸? 正惊惶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苏离拿着刀,站在她面前:“老夫人,您来得正好!快劝劝殿下吧!我快要被他气死了!” “他怎么了?”老夫人看看她,又看向萧凛。 萧凛苦着脸向她招手:“祖母救我!” 老夫人一头雾水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你了?” “她蠢死了!”萧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吾跟她说不明白!” “有什么说不明白的?”苏离轻哧,“老夫人,事情再明白不过!他那里有芒刺,肿得老高,我要为他剜去芒刺,他怕羞,死活不肯!” 老夫人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尴尬欲死,苦眉皱眼分辩:“祖母,没有芒刺,不是肿!孙儿是……是正常了!” “正常了?”老夫人眉头微皱,随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眼晴倏地一亮! “凛儿,你说的是真的?”她激动追问。 “真得不能再真!”萧凛哀叹。 不光正常了,还正常得有点过份。 往日晨起不过一刻钟。 这会儿都快两刻钟了,依然屹立不倒。 他那边苦眉皱眼,老夫人却是喜上眉梢,乐呵呵的笑起来。 “老夫人,您笑什么?”苏离不解问。 老夫人看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笑意愈深。 “行了,丫头,随老身出去用早食吧!”她牵起苏离的手,拽她离开。 “老夫人,吃饭不着急!”苏离急道,“这毒刺得先拔除……” 老夫人只笑不说话,一径把她扯到外间,方才道:“老身记得,你嫁过人,对吧?” “老夫人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苏离愕然,“我嫁过人啊!我还和离了!但这跟解毒有什么关系呢?” “但你跟顾家儿郎,未曾洞房,对吧?”老夫人不答反问。 “他要为江清歌守贞,不屑碰我!”苏离轻哼,“不过我真的谢他不碰之恩!” “确实!”老夫人深以为然,“你医术高超,聪敏灵秀,当得起这世间最好的男子!那厮的确不配!” “呃……”苏离挠头,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过她,她颇是羞窘,讷讷道:“老夫人过奖!我才没有那么好呢!我出身乡野,相貌粗鄙,举止粗蛮,也就医术高一点!方才老夫人来时,我正逼着殿下解毒呢!他快要被我气死了!” “不怪你!”老夫人看着她,忽然伸手轻摸她的头发,“你出嫁之时,你母亲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苏离摇头,“她素日就不爱搭理我,只宠着江清歌!我虽是她亲生,却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如!我又是顶着那样的恶名,仓促出嫁,连嫁衣都是外祖母帮我备的!” “那就难怪了!”老夫人叹口气:“若非亲耳听见,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母亲!亲生骨肉不疼,倒将那假的宠到了天上!” “可能江清歌跟她更投缘吧!”苏离耸肩,“罢了,不说她了!老夫人,我还是觉得,不能由着殿下的性子来!那毒刺不除……” “那不是毒刺!”老夫人轻声打断她的话。 “不是毒刺,为何会肿起来?”苏离瞪大眼睛问。 老夫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一时无言。 片刻后,她轻咳一声,附耳低语。 苏离听完,如遭雷劈! “竟……竟然会这样吗?”她结结巴巴问,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第24章 这大腿,尽管抱! 明明前世给萧凛治伤时,就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苏离想到自己方才的“义举”,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恨不能地上裂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老夫人恕罪!”她红着脸道歉,“我真是蠢透了,竟然做出这等荒唐可笑之事!” “傻丫头!不怪你!”老夫人摇头,“是你母亲失职!” “可我差点害了殿下……”苏离愈想愈是后怕。 “不,你救了他!”老夫人认真道,“若不是你主动救治,凛儿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双腿残废,太子位废,若再加上这样的隐疾,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简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上天垂怜,赐下你这员福将,救太子和谢家于水火之中!老身感恩涕零!请受老身一拜!” 她说着起身,对着苏离,躬身行礼。 苏离吓了一跳,忙搀住她:“老夫人折煞晚辈了!晚辈岂敢受您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救命之恩,再重的礼,也是受得的!”老夫人认真道。 “不!”苏离摇头,“若说救命之恩,那也是太子殿下先与我有恩,我如今是报恩而来!” “他于你有何恩?”老夫人一怔,“那是何时的事?” “是去岁冬至宫宴时的事了!”苏离回,“那时我被江清歌和一众贵女设计落水,是太子殿下把我拉上来的!” “原来如此!”老夫人了然,“你们竟有这样的缘份!” “不光是太子!”苏离又道,“当时我冻得快要晕厥,老夫人您还把自己的手炉塞给我!公主差人带我回她的寝殿取暖,太子殿下当时穿着一件大氅,当时就脱下来包在我身上!你们对我的恩德,如今想来,都觉得格外温暖!” “老身竟全无印象了!”老夫人看着她,“也难得你这丫头,竟还记着!” “救命之恩,岂敢轻忘?”苏离轻声道。 “好孩子!”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快别说了,你辛苦一整夜,一定饿了!快吃饭吧!” “先送给殿下吧!”苏离忙道。 “不用管他!”老夫人道,“吃食方面,自有如风料理着!咱们先吃饱了再说!” 苏离点头,举著用餐,待看清桌上饭菜,微微一怔。 “怎么了?”老夫人问,“没有你爱吃的?” “不!”苏离笑回,“全是我爱吃的!” “那就好!”老夫人点头,“快吃吧!一定饿坏了!” 饭后苏离稍事休息,便去检查萧凛的状况。 有方才那样的乌龙事件,进门前她很努力的摆出不在意的样子来。 可进门之后,看到塌上那个人,还是瞬间破功。 好在,萧凛正在看书,见她进来,只是淡淡的朝她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去。 苏离松了口气,走到塌前,低声道:“殿下,我要再察看你腿部状况……” 萧凛“嗯”了声,主动掀开被子,将两条大长腿露出来。 苏离凝神细察,一切正常,她轻吁一口气,将被子盖回去。 “殿下好生养着吧!”她道,“相关注意事项,我会写下来交给老夫人!” “好!”萧凛点头,眼睛还粘在书上。 “还有这舒痕膏……”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放在他旁边的小几上,“让李大人帮忙涂抹在伤口处,可消炎止痛,用上一段时日,身上疤痕尽除!殿下便能恢复往日仙颜了!” 萧凛又“嗯”了声,仍是没有抬头。 苏离微微有些不安。 看来,方才自己那乌龙之举,令他不悦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道歉,话到嘴边到底又咽回去。 这种窘迫之事,不宜再提,就这么装傻翻过吧! “殿下保重,民女告退!”她躬身告辞,缓缓转身。 才刚迈步,忽听“噗嗤”一声,好似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一惊,倏地转身。 看到的,却是萧凛凝神看书的认真模样。 苏离挠挠头。 出现幻觉了? 她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那声音又响起来。 苏离:“……” 她再度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还在看书,还是非常认真。 只除了一点,那书好像抖得厉害。 苏离顺着那书往上看,看到萧凛快要垂到胸口的下巴,以及,明显咧开的唇角。 下一刻,他忽然扬起手中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压抑的笑声,从乱颤的书背后不断溢出来。 苏离:“……” “殿下……笑……笑什么?”她结结巴巴问。 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但被他这么笑,傻站着不说话,好像更尴尬。 “没什么!”萧凛很努力的忍住了笑,朝她招手,“过来!” 苏离犹豫着走到他面前。 萧凛从床头小柜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诊金收下!” “诊金?”苏离一怔。 “原本没打算给你,”萧凛看着她,“你救孤命,此恩深重,绝非金银俗物可抵!不过孤后来认真想了下,觉得你此时应该很需要这些俗物!” 苏离垂眸看那锦盒,片刻后再抬眸,眼底有水意潋滟。 萧凛说得不错。 她现在穷得要死,非常需要这些俗物。 她与顾明轩和离,今日便要离府,嫁妆给了张氏一半,所剩无几。 再者,嫁妆多是首饰绸缎字画之类,一时也换不成银钱。 她要去投奔外祖苏家,可苏家被抄了家,这会儿定然也是拮据的紧! 萧凛这盒诊金,可解她燃眉之困! “谢殿下体贴!”她吸吸鼻子,“民女却之不恭,就收下了!” 萧凛点头,又道:“日后若有人敢相欺,差人来告诉孤!孤这条大腿是你治好的,日后,只管来抱便是了!” 苏离莞尔:“多谢殿下!若有难处,民女一定来叨扰!” 萧凛微笑颔首,笑眸璀璨,看得苏离内心雀跃。 真好,她上辈子的恩人,今生再不会像前世那般狼狈悲惨了! 她怀着这种心情离开,脚步轻捷异常。 走到门边时,身后萧凛忽又叫:“等一下!” “嗯?”苏离拧头看他。 第25章 总觉似故人重逢! “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萧凛问。 “今晚啊!”苏离回,顿了顿,又道:“殿下未康复之前,民女每日都会过来的!” “甚好!”萧凛眨眨眼,“去吧!” 苏离点头,伸手拉开门,门刚拉开,身后萧凛又叫:“再等一下!” 苏离再度回首。 “你帮孤解毒之事,勿要外传!”萧凛叮嘱道,“若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怕会于你不利!” 苏离郑重点头:“知道了!民女定谨言慎行!” 萧凛“嗯”了声,朝她摆摆手,叫:“如风!差人送她回去!” 李如风一直站在外间相候。 他耳力敏锐,寝房内的动静他全都听在耳中。 第一次听到苏离告辞,他就做好准备。 可惜,萧凛那边左一个等一下,右一个等一等,连等两次,他都等得不知所措了。 此时见萧凛吩咐,下意识问:“殿下,这回确定要送走了?不等了吧?” 萧凛:“……” 他甩给李如风一记耳刀,轻咳一声道:“还是再等一等,寻一身府中婢女的衣裳,让她换上!免得被人瞧见了!” “还有,不要直接去顾府,先找个地方转一圈,寻个合适的机会,你再换回自已的衣裳!” 最后一句,是对苏离说的。 苏离微笑点头:“民女全听殿下的!” 萧凛又转向李如风:“切记,要护她周全!” 李如风点头:“殿下放心,若她少一根汗毛,属下把整颗头赔给您!” “行了,去吧!”萧凛摆手。 苏离朝他福了福转身。 李如风那边嘴欠的问:“殿下,这回真的可以走了吧?” 回应他的,是萧凛扔过来的书本。 “属下告退!”李如风缩头畏脑,躬腰退出。 苏离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 想到萧凛的“三等”,抚着手中的诊金,她黑眸弯弯,唇角轻扬。 “殿下的性子真是温暖宽厚,令人如沐春风!” 李如风拧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两个字:“呵呵。” 心细?性子温柔?如沐春风? 可拉倒吧! 这些字眼,跟他主子半点也不搭! 主子自十一二岁起,便跟在萧帝身边东征西战。 沙场宿将,见惯血腥杀戮,早已修炼得心硬如铁。 彼时萧帝还只是一个王爷,这大萧的天下,与其说是萧帝的,倒不如说是这爷儿俩一起打拼下来的! 自萧帝登基,他被立为储君,朝中明枪暗箭无数。 想要震慑这些人,便须用雷霆手段镇压。 所有的这些,都不可能是一个温暖宽厚的人能应对的! 不过,他今儿对这小丫头倒真算得上是温暖宽厚了。 子孙根差点被当脓包割了,也没见他生气。 对这丫头,更是事事处处考虑得周到,小到饮食喜好,大到人身安全,面面俱到。 而且,自得长林军溃败阵亡的消息后,他那脸就一直阴云密布。 今儿个,倒是罕见的晴朗,露了笑,还跟这丫头开玩笑…… 他跟主子这么久,就没见他跟哪个女子开过玩笑! 当然,男子也没有。 主子自幼便是少年老成,沉稳冷肃,不苟言笑。 现在却跟苏离言笑晏晏,都有点不像他了! 莫非,主子对这丫头有什么暖昧情思吗? 李如风下意识的又看了苏离一眼,又不自觉摇头。 这一根小豆芽,都还没长开呢! 所以,应该只是看重她的医术,视她为救命稻草,才会如此的细心温柔吧! 毕竟,这丫头,于他们而言,是黑暗长夜中唯一的一道光! 因为有她,太子和谢府这盘棋,又能盘活了! 李如风送宝贝一样,亲自把苏离送回顾府,又差人暗中保护她,确定安全无虞后,这才返回谢府。 他回去的时候,寝房静悄悄的。 他以为萧凛睡着了,遂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推开门。 门打开,他十分意外。 萧凛居然没睡。 他正趴在桌子上画画。 也不知他画的什么,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看起来心情绝佳,又似沉浸其中,连门外有人进来都没听见。 “殿下,你不好生歇着,画什么画?”李如风边说边凑上前去看。 萧凛却似是被吓到了,扬起袖口遮住了自己的画,神情慌乱,手忙脚乱间,还打翻了砚台。 墨汁瞬间四溢,流得到处都是。 他雪白的袖口上也染了一大块。 李如风:“……” 他怎么觉得主子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可是,他做了什么? 又为何心虚? 他好奇心起,瞪大眼睛去看他袖底的画。 画被宽袍大袖遮了大半部份,只能隐约看到,那是一幅人物肖像。 “看什么看?”萧凛拿眼瞪他,“还不快出去叫人来打扫一下!” “殿下,属下可以打扫!”李如风道。 “你不可以!”萧凛摇头。 “可以的!”李如风道,“属下先帮您把衣裳脱下来……” 他伸手去扯萧凛的袖口,触到他要吃人的眼,忙不迭的缩回手。 “属下这就去叫人!”他转身离开。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走到某处,忽然来了个猛回头。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未完成的画,画上一张桃花少女面,竟是苏离! 李如风惊呆了:“殿下,你……你莫不是心悦那小豆芽吧?” 一本书飞过来,牢牢塞住了他的嘴。 李如风缩缩脑袋,吞着书退出去,眼前一阵阵发花。 殿下心悦小豆芽? 这也太荒唐了吧? 萧凛也觉得很荒唐。 在苏离来谢府之前,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可她来了,她站在他面前,他与她,明明是乍然相见,他却总觉似是故人重逢! 这之后,心绪似不受理智控制了。 撩她头发,叫她师父,不自觉的跟她笑闹。 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萧凛摸摸自己的嘴,将唇角往下扯了扯。 风雨飘摇之时,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看到她,就莫名的放松自在。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不过,李如风还是说错了。 他并非心悦苏离。 他就只是觉得跟她相处,很是轻松愉快。 她就像他曾经的养的一只狸花猫儿,极通人性,也极是粘他。 在这猫儿面前,他可以放下所以伪装,跟它絮叨些杂七杂八不着调的话。 冬日里,将它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心都要融化了。 阿狸,阿离,她们的名字都一样呢! 就是这个阿离太瘦了。 抱起来肯定硌人。 得把她养胖点才好抱! 然而下一瞬间,他又被自己脑中的念头惊到了! 他……为何想要抱她? 不不,他想的不是抱她! 是抱那只狸花猫! 他是被狸花猫带偏了! …… 第26章 蠢得无可救药! 顾府,顾明轩书房中,无数封书信,被尽皆展开,摆得到处都是,桌上床上椅子上,全都铺满了。 顾明轩坐在这雪花般的情信之中,一手执酒,一手展信,喝一口酒,念一句情信中的缠绵情话,念完了哭,哭完了念,真正是肝肠寸断! “歌儿,你一定有苦衷的,对吗?”他对着那些情书自言自语,“歌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当时那种情境之下,你难以宣之于口!” “你那般的羞涩爱羞,你胆子又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一定吓傻了!” “对,你就是被吓到了!”他说着说着,忽然找到了一个最最有说服力的可能,一时又激动起来,“苏离那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一言不和就要杀人!我都怕她,又何况你呢?更不用说,又在那公堂之上!” “呜,歌儿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他抱着情信,呜呜哭起来,“你当时那么害怕,我还跟着苏离一起逼你!我真的太坏了!太过份了!我简直猪狗不如!” 门外的方氏听到这话,直接炸了! 自昨儿回府后,她便一直让人守着顾明轩,不许他去找江清歌。 从昨晚守到现在,听这傻儿子自言自语的说了不知多少浑话。 一开始,她还能沉得住气,由得他疯,放着他闹。 她本想着,既然看清了江清歌的真面目,他过了这个劲儿,自然就能好起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股劲儿会这么大! 这傻儿子疯癫了一夜,到现在还不肯消停。 说到最后,倒怨怪上自已了,还骂自己猪狗不如! 方氏眸内滴血,一脚踹开房门,重重的踹了顾明轩一脚! “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的确是猪狗不如!猪狗被人这么涮,也该知道回头了!你做大冤种,就这么有趣?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母亲,对不起……”顾明轩被踹,却似不觉得疼,兀自抱着情信发痴,“孩儿也不想的!可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我许你个鬼啊!”方氏掐起他,扔到床上,又命小厮:“来人,把这贱人写的情信全收起来烧了!” 一听要烧情信,顾明轩嗷嗷叫着爬过来:“不要!这都是歌儿对我的一片心!谁要是敢动,我就杀了他!” 方氏气得跳脚:“我动了!你杀啊!” “母亲莫要逼我!”顾明轩抱着情信,恶狠狠的瞪着她。 方氏气得差点晕过去! “哥,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顾心莲跳脚。 她生怕兄长真对母亲对手,生拉硬拽的把方氏拖走了。 方氏气得捶胸顿足,对江清歌的恨意自是更深了一层! 书房外,一个绿衣俏影一直乖顺的站在那里。 此时见方氏离开,也悄悄的溜开。 她从后门出去,轻车熟路的寻到街角的一处茶馆,径直去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内,年轻女子正端坐品茗,见她上来,朝她点点头,问:“情况如何?” 绿云福身:“回江姑娘,世子对您,仍是一往情深!” 她将顾明轩回府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江清歌听完,露出满意自得的笑容。 “难得他一片痴心!”她轻声道,“既如此,你再帮我传个话吧!我要见他!” …… 苏离的马车,此时正缓缓驶在顾府后门的街道上。 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茶馆里走出来,她认出是顾明轩身边的婢女绿云,眸光微闪。 绿云早已被江清歌买通,顾府每日发生的事,都会通过她传给江清歌。 这个时候,正该是府中婢女忙碌的时候,她却出现在这种富贵闲人才会来的茶馆,且走路东张西望,明显有猫腻! “停车!”她叫停车夫,“就送到这里就行了!劳烦你们了!” “苏姑娘客气了!”谢府车夫恭敬行礼,打开车门。 苏离下车,进了茶馆,径直上二楼雅间。 果然,在其中一间,她发现了江清歌。 一大早的,就到顾府后门茶馆喝茶。 这是要等人啊! 苏离冷笑一声,悄声下楼,顺着后门进了顾府。 看到她回来,阮灵一路小跑迎过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夜你都去哪儿了?来取药那人好凶!他是谁呀?” “是我一个故人!”苏离简单的回了句,就要去找方氏,院外却急匆匆走进一个人来。 苏离看清他的模样,不由一阵惊喜! 这人是顾府的嫡长子顾千城。 也是书中的反派之一。 顾千城的母亲许氏是顾家家主顾朗的原配夫人。 原本,他才是该袭世子之位的人。 可惜,许氏死得早,后来顾朗续弦方氏,方氏生下顾明轩和顾明轩,他这个儿子便成为了府中的边缘人。 一场怪病,令他盲了一只眼,身有残疾,自不能再继承世子之位。 这位子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嫡次子顾明轩身上。 那场怪病是怎么回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方氏这位继母的手笔。 盲了眼又失了世子之位的顾千城,母不在,父不爱,连亲事都无人张罗。 年近二十五,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顾府中活得像个凄惶的影子。 没有人愿意这么活着。 曾经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顾千城更不愿意。 他跟所有的反派一样,开始祸害主角团的人。 顾明轩两腿残废,便是他的手笔。 他这事做得不够干净,被聪慧绝顶的女主抓住了把柄,联合方氏顾明轩一起,将他送进监狱,后来惨死在流放路上,尸骨无存。 结局凄惨,是书中所有反派配角的命运。 顾千城是她在顾府中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真心帮助过她的人。 虽然他身份所限,并不能真正助她脱离苦难,然而饥饿之时的一口水,一个馒头,都是弥足珍贵的。 前世苏离在顾府没少受罚,每次都是这位大公子偷偷接济她。 她当初能从顾家逃走,也是顾千城帮她设计谋划,后来事情暴露,被顾朗和方氏狠狠责罚。 隔着十年的光阴,再看到这位故人,她眼眶微热,鼻子直泛酸。 第27章 顾家兄长! 谢千城看到她,跟阮灵一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阿离,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我听灵儿说你不见了,急得不行,到处打探,都说没见到你人!” “我没事!”苏离笑着摇头,“就是去见了一位故人!兄长怎么回来了?外头的帐可收完了?” 顾千城摇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什么心思收帐?” “看来,顺天府的事,兄长也有所耳闻!”苏离轻笑。 “外头都传疯了!”顾千城回,“说什么的都有!” “都说什么了?”苏离问。 顾千城叹口气:“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是骂江清歌的吧?”阮灵喜滋滋道,“她就该骂!” 苏离轻叹:“傻灵儿,若是骂江清歌的,兄长怎会愁眉苦脸?” “啊?”阮灵愕然看向顾千城,“难不成,是骂我们姑娘的?” 顾千城低叹一声默认。 “凭什么啊?”阮灵默认,“昨日在公堂之上,江清歌可是被我们怼得哑口无言!连老天爷都给我们撑腰,放了个大雷,把狗王都劈疯了!那么多人可都是亲眼瞧着,还都跪下来拜天呢!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怎么到最后反是我们姑娘挨骂?”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顾千城皱眉,“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苏离笑笑:“这倒也正常!老天爷虽厉害,到底没银子好使!他们江家人在顺天府丢人现眼,怎么能不花点钱找补回来?” 顾千城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他们花钱雇的人?” “十有八九!”苏离点头,“无妨,公道自在人心!他们有银子只管花便是了!黑的洗不白!” “话虽如此,于你名节还是有损!”顾千城忧心忡忡。 “不怕!”苏离轻笑,“有江家人陪着我一起损,我开心得很!” “阿离,你当真跟明轩和离了?”顾千城看着她,仿佛还有点不敢相信。 苏离点头:“以后,我再不是顾家妇,也不是江家女!我自由了!” “可是,你以后要怎么活啊!”顾千城愁眉苦脸,“我知道你想去苏家,可你一直待在闺中,你不知道,苏家如今的境况真的很差!我有次见到你表哥苏惊寒,他都被逼出来卖苦力了!” 阮灵惊叫:“怎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顾千城道,“苏家牵涉到那样的案中,按律当满门抄斩,若不是苏家世代忠烈,圣上开恩,他们这会儿已然化为枯骨一堆了!圣上虽开恩饶命,但家产俱皆罚没,苏家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又是病的病,残的残,这银钱从何处来?只得跟那些贩夫走卒一样,胼手胝足赚钱!你表兄是何等英武俊俏的郎君,如今瞧着,可真是……” 他由人思已,物伤其类,满面黯然。 阮灵苦着脸:“姑娘,苏家若是这般光景,我们还去不去了?” “当然去!”苏离红着眼眶,“哪怕他们如今身处地狱,我也会一路相随!” “现在不是你随不随的问题!”顾千城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又不事生产经商之道,去了之后,怕是反给他们增加负担!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吧!” 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轻咳一声道:“阿离,我在城中有一处小院,是我母亲所留,你去那里住吧!我如今虽不当家,但节省一点,养你们两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要养我们?”苏离愕然,“兄长,你可知道,若是被人知晓,你的名声便全毁了!” 做大伯的,在弟媳与弟弟和离后,花银子将她养在外面,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顾千城以后不用说亲了! 顾千城失笑:“傻阿离,这事若是传出来,毁的可不止是我的名声,你只怕要更甚!” “我不在意什么名声!”苏离摇头,“不过,此事断不可行!兄长还是弃了此念吧!” “其实我也不甚在意!”顾千城自嘲的笑,“我这幅模样,说什么亲?又有哪家好好的女儿,要嫁给我受罪?这法子虽不好,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了!你与明轩和离是对的,他本就非良人!我们可结拜为兄妹,日后,你便是我亲妹子!只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任何人诋毁!” “谢兄长美意!”苏离摇头,“不过我意已决,无须再议了!其实我并不像兄长想像的那般困窘,我有嫁妆的!我以后还可以开医馆卖药赚钱!兄长忘了吗?我制出的药,可灵着呢!若是公开售卖,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不光不会拖累外祖家,还会救他们出苦海!” 顾千城被她说得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异想天开!你以为开医馆那么容易吗?别的不说,只看你的年龄,便没人敢信!” “不管他!”苏离摇头,“总要试一试的!反正这么待着也是死,换种死法也好啊!” “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顾千城轻哼,“反正呢,你记得,有兄长一口吃的,定不会叫你饿死的!你若执意去苏家,那么,便把这个收下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包,塞到苏离手里。 苏离打开一看,竟是一迭银票。 看银票边角,已然发毛。 显然,是他存了许久未舍得花的。 如今倒都拿来给她了。 “我不需要!”苏离将银票塞还给他,“兄长留着娶媳妇吧!” 顾千城失笑:“三句话不离娶亲!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缺媳妇的人吗?” “反正我不要!”苏离认真道,“兄长,我真的不缺钱!” “我也不管你缺不缺!”顾千城看着她,“这银票你不收,你今儿别想走!” 话说到这份上,苏离只得默然接受。 “你们先收拾着,我出去备车!”顾千城道,“今儿我送你们回苏家!” 他说完匆匆去了。 苏离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怔,这时,就见绿云快步走过来,鬼鬼祟祟的进了顾明轩的书房。 不多时,顾明轩便开始鬼叫:“来人,梳洗,更衣!” 苏离勾勾唇角。 看来,她猜对了! 今天,又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第28章 去堵苏离的退路! 茶馆。 江清歌隔窗往下望,看到顾明轩的身影,她露出得意笑容,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将原本梳得光洁的头发扯乱了些许,又勾出两缕,垂在颊旁。 她今日穿的还是昨日的裙裳,上面很多褶皱,看上去像是和衣而睡留下的。 这样的一身妆扮,再配上那张凌乱却又撩人的头发,通红的眼,真正是楚楚可怜! 顾明轩推开门,看到这样一个江清歌,心中那点稀薄的怨念瞬间振翅而去,只余满满心疼担忧。 “歌儿,我对不住你!”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轩哥哥……”江清歌嘤嘤低泣,雪白手指轻覆住他的唇,“你不要这么说!原是歌儿对不住你,让你在人前丢脸了!你却这么说,歌儿的心快要碎了!” “你没有对不住我!”顾明轩大力摇头,“都是那苏离太可恶!我知你心里有我,大堂上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轩哥哥,你果然懂我!”江清歌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在我心里,轩哥哥你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中最最伟岸俊美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顾明轩听得心花怒放:“那么,我们便将错就错吧!歌儿,事已至此,我们不要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成亲吧!嫁给我吧!我恨不能现在就娶你回府!” “轩哥哥,你以为我不想嫁给你吗?”江清歌哭道,“可如今这景况,我们不能在一起啊!” “为什么不能?”顾明轩皱眉,“如今我已和离你是未嫁,正是好时候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清歌哀怨道,“轩哥哥,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愿意将你拱手相让?我是被逼无奈啊!我若不放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这跟我的腿又有什么关系?”顾明轩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你之所以如此,是被苏离和顾千城合谋所害!”江清歌哽咽道,“你应该知道,她粗通一些医术,但其实她更精通的是毒术!她给你下毒,以解毒要挟,若我不将你让给她,她便要毁了你!我又岂能看着你变成一个残废?只得答应她!轩哥哥,我心里好痛啊!” 她捂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苏离带着方氏一直在门外听着,听到这话,方氏的眼倏地瞪圆了。 “那毒,你下的?”她咬牙切齿,“怪不得你跟那贱坯子走得那么近!” “信了?”苏离轻哧,“怪不得顾明轩那么蠢!原来,是随你啊!”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自己下的毒?”方氏瞪着她。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下的毒?”苏离冷笑反问。 方氏没有证据。 但是,江清歌的话,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波澜! 她深恶江清歌,尚且如此。 顾明轩本就对江清歌一往情深,自然是全然笃信。 “可怜的歌儿,我竟不知道,你背地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抱着江清歌,感动得热泪盈眶。 “所以,轩哥哥,你不能跟她和离!”江清歌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心中得意,顺理成章的说出自已的意图,“便算要和离,也得等你的腿好起来才行!得让她先把毒解了!” “可那女人铁了心要走,我又如何能拦得住?”顾明轩皱眉。 “你哄哄她嘛!”江清歌道,“她一直垂涎于你,是受你冷待,才会如此!你若肯放下手段哄她开心,她自然就不会走了!” “我才不要哄她!”顾明轩唾了一口,“她丑死了!我瞧她一眼,就觉得恶心!” “可是,轩哥哥,若她走了,你可能就真的残废了!”江清歌劝道,“她那独门毒术,连我也解不了!只能委屈轩哥哥忍一忍,好不好嘛!” 她拧腰撒娇,语气软媚,听得顾明轩的骨头都快酥了,自是无所不应。 “那便听你的!我想法应付一下吧!” “轩哥哥真乖!”江清歌目标达成,眉开眼笑,搂着顾明轩的脖子温存了一阵,便开始赶人。 “轩哥哥,你快回去吧!再晚些,我怕苏离走了,你就追不回来了!” “可我还想再跟你说会儿话……”顾明轩恋恋不舍。 “轩哥哥,我们来日方长啊!”江清歌娇声哄道,“先将这燃眉之急解了,日后等你身子好了,想怎么聊,全由得你!” 她伸指在顾明轩胸前轻轻一戳。 顾明轩乖乖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苏离和方氏躲在隔壁房间,看他离开,方氏就要跟着一起下去,被苏离拉住了。 “你不想听听江清歌内心的真正想法吗?” “怎么听?”方氏还在怀疑她,恶形恶相。 “很简单,坐下来继续听便是了!”苏离轻哼。 江清歌目送顾明轩离开,见他身影消失在顾家后门,她掩着唇,咯咯笑出声来。 “这个顾明轩,还真是好骗!”她身边的婢女珑儿谄媚讨好。 “他不光好骗,他还浑!”江清歌轻笑,“若叫他知道是苏离害残了他,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苏离啊苏离,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手在空中虚握成拳,眸中似是淬了毒一般! “那可是!”珑儿用力点头,“姑娘聪敏过人,那苏离蠢笨如猪,哪是您的对手?” “不过她昨日在那公堂之上,倒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江清歌难掩眸中嫉恨,“她好像忽然就变聪明了!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鬼魂上了她的身?” “不会吧?”珑儿道,“不是说,她是被那薛昊撺掇的吗?” 江清歌不说话。 昨日公堂审案,是谁主导,她一清二楚! 她心里很明白,苏离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去平安巷!”她霍地站起来。 “去那里做甚?”珑儿好奇问。 “去堵苏离的退路!”江清歌怪笑,“前路已断,后路被堵,苏离,我看你能往哪儿跑!”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 平安巷,那是外祖母家的住处! 第29章 外祖母一家不见了! 事关苏家安危,她也懒得跟方氏多说,匆忙回府。 听说江清歌要去平安巷,顾千城也是一惊,当下也顾不上收拾行李,驾起马车,带着苏离和阮灵径直往平安巷奔去。 平安巷在京城西北方向,是萧京中平民聚居地。 马车才刚驶入巷内,她便觉得不太对劲。 巷子里太安静了,家家关门闭户,巷道内也无人进出,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无人居住。 可这个时候,原该是巷内最热闹的时候! 事如反常必有妖! 看来,江清歌比她先到了一步。 但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离不太能摸清她的路数,只能吩咐车夫缓慢前行,自已则是全神戒备。 马车驶过死寂无人的小巷,最终在巷尾倒数第三家停了下来。 那是外祖家现在的居处。 他们搬来这里后,苏离曾来过一次。 苏离下车毃门:“有人吗?” 门内响起脚步声,很快,大门打开来,一个身中年妇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身形粗壮,肤色油黑,粗眉暴眼,一脸横肉,瞧起来凶神恶煞的。 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酒气薰人。 苏离并未在外祖家见过这样的仆妇。 外祖家也不会有这样的仆妇出现。 她心下一沉,目光飞快向院中掠了掠。 院中有点乱,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洗劫似的,衣物箱笼什么的洒了一地,未曾收拾。 院中石桌石椅倾倒在地,一片狼藉。 苏离心里“咯噔”一声,但她隐忍未发,躬身朝胖妇人施了一礼,礼貌问:“请问大婶,这里是苏府吗?” “苏府?”胖妇人斜着眼睛觑着她,“你是何人?” “我找苏惊寒!”苏离报了表哥的名字,“请问他在吗?” “我问你,你是何人!”仆妇不耐烦道。 苏离忍着怒气回:“我是苏家的外孙女苏离!” 胖妇“啊”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原来你就是苏阴阳啊!这脸还真是跟阴阳八卦图一样!瞧着可真是新鲜有趣!” 苏离的脸瞬间冷下来。 会对她这般无礼的人,绝不可能是苏府中人! 可是,这里明明就是苏府! 苏离已经认出院中那棵柿子树。 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的柿子,映着碧蓝色的天空,煞是好看。 可里面的人呢? “外祖母!”苏离绕过胖妇,扬声高叫,“我是阿离!我回来了!表哥,舅母,表姐,你们都在吗?” 阮灵听到,也跟着一起叫。 “嚷嚷什么玩意呢?”胖妇瞪着苏离,“这是我家!你趁早给我滚远点儿!不然,我报官抓你!” “你家?”苏离心下一沉,“那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胖妇人咕咕笑,“不过,要是你愿意给老娘洗个脚,老娘倒可以透露点消息给你!” 说话间,将她那双又脏又胖的脚丫头亮出来,在苏离面前乱晃。 顾千城见状,一个箭步冲出来,挡在苏离面前。 “你这妇人,放尊重点!”他嫌恶掩鼻。 胖妇人看着他吃吃直笑:“哎哟,苏离,你行啊!把自己的野男人也带来了啊!早就听说你跟你大伯哥勾搭上了,原来竟是真的!这小模样生得倒是挺俊俏的!不过,你跟这丑丫头做甚?不如跟了我吧!” 说着,伸出她那肥手,竟拉拉扯扯起来。 “请你自重!”顾千城是斯文君子,长这么大还头回遇到这样的妇人,直憋得满面通红,用力将自已的袍袖扯回来。 他其实并未用太大力气。 可那妇人却顺着他那一拽之势,猛地向前扑去! “咕咚”一声,她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牙齿好像也磕破了,满嘴是血,狼狈至极! 苏离一惊,情知有异,果然,下一刻,那胖妇人便哭天抢地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有贼人私闯民宅,欲行不轨!谁来救救我啊!” 她一边哭嚎着,一边扯着自已的领口。 “哧啦”一声,一大片黑油油的胸脯袒露出来,像案板上的肥肉,晃悠悠的渗人! 顾千城惊得面色赤红,一把扯过苏离,转身要走,身后却忽啦啦的涌出一大群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扮也是各异,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俱是凶巴巴的。 “出什么事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急急叫。 胖妇人一看到他,放声嘶嚎:“刘吏长,我不活了!青天白日的,这小子上门非礼于我,这丑丫头还在一旁相助,若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我贞节不保啊!” “你这是倒打一耙!”顾千城怒斥,“我们不过是过来投亲,你没说三句话,就对我胡言乱语,动手动脚!我不过是想避开你,你自己扑过来摔倒了,如何能怪我头上?” “你血口喷人!”胖妇人涕泪交加,“我好好的在家中待着,你们上门行凶,将我打成这幅模样!看看我这脸,再看看我这衣裳,是我自己能弄出来吗?” “那肯定不是啊!”人群中有人附和,“流了这么多血,一看就知下了狠手!” “哪来的恶男霸女,竟敢欺侮我家婆姨?”一个粗壮汉子站出来,油腻腻的衣裳上,兀自血迹斑斑,手里一把杀猪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 苏离看到这人,瞬间记起这胖妇人是谁了。 这妇人姓孙,名二娘,方才说话的壮汉,是她夫君武屠户。 夫妇俩以杀猪卖肉为生,曾往苏府送过猪肉。 两口子都不是善茬,给的肉总是缺斤少两不说,还多次把坏肉当新鲜肉送过去。 如是几次,苏府自不肯再用。 这夫妻俩因此暗恨上苏府。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武梅,跟孙氏生得一样德性。 貌丑倒无所谓,偏偏想得美,她曾帮家人往苏府送过肉,跟苏惊寒偶遇,便迷上了他,腆着脸纠缠不休。 像这妇人这般无耻手段,她也用过一次,武氏夫妇借题发作,狠狠的闹了一通,诬赖苏惊寒非礼她女儿,将他告到了顺天府。 亏得顺天府赵勉慧眼如炬,很快就审清案情,还苏惊寒清白。 武梅也因此成为京城笑柄,吃了板子,蹲了三月牢狱。 两家梁子就此结下。 然而那时苏府乃一品军侯之家,府中儿郎俱是武艺高强。 他们便算再恨,也不敢吱声。 这会儿,倒是齐唰唰冒出来了! 苏离唇角微勾,无声冷笑。 看来,这是江清歌精心为她安排的一场大戏啊! 第30章 苏离就是欠揍! 不得不说,她的动作还真是利落! 她紧赶慢赶,还是被她抢了先! 孙氏看到武屠户,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们两个是何人?”刘吏长对他们怒目相向。 苏离还未及说话,孙氏已嗷嗷叫起来:“她是苏家的外孙女!” “什么?竟是苏家人!”刘吏长面色骤变。 身后的人亦是群情激愤。 “苏家乱臣贼子,投敌卖国,枉送了几万兵士性命,这外孙女真是有样学样,跟他们苏家人一样,把人往死里欺负呢!” “以前他们苏家人欺负咱们,咱们都不敢吭声!可这会儿他跟我们一样,都是平头百姓!谁怕谁?” “是啊!谁怕谁?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打他们!!” “打死他们!让他们给边关将士赔命!” …… 这些人显然是事先排演过的,一个个义愤填膺,扬着拳头冲过来! “住手!”顾千城挡在苏离面前,怒声反驳,“苏家的案子,圣上都未曾有定论,你们凭什么说苏家是卖国贼?圣上赦免了苏家人,你们却要以此为由,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你们要违抗圣命吗?你们若敢动手,我定然将此事报上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威远伯府的嫡子!可以面圣的!” 他身形高大,气宇不凡,如此掷地有声一番话,倒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原本想要开打的人,都下意识的拧头,去看刘吏长。 刘吏长扯着山羊胡怪笑:“顾公子,失敬失敬!不过,老朽恰巧与伯府管家相熟,对您这位嫡子也是十分了解!您母亲走得早,父亲早早续弦,您这嫡长子连世子之位都丢了,嘿嘿……” 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的人,却全都听明白了。 “原来是个破落货!”武屠户狞笑着扬起手中杀猪刀,“大家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啊!早打早领赏!” 刹那间,整条巷子回荡着喊打喊杀之声! 某处阁楼,江清歌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一幕乱象,快意的勾起唇角。 “我这个妹妹呀,就是皮痒欠揍!”她乐呵呵道,“揍过这一回,她应该就知道悔改了!” “姑娘所言极是!”珑儿谄媚回,“找不到苏家人,她只能回顾家!只要她回顾家,就逃不开姑娘的手掌心!” “我其实就是舍不得她!”江清歌轻笑,“她浑身都是宝,可好用了!哎呀,忘了把我的药瓶带来!待会儿她挨揍,肯定会流血的!她的血多宝贵啊!白白流掉太可惜了!” 珑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后脑勺森然生凉。 这位六姑娘,近日行事,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尤其是放血这事,简直耸人听闻! 珑儿心里惊悚,面上却不显,笑道:“这有何难?奴婢下去帮姑娘寻个瓷瓶便是了!” “快去快去!”江清歌一脸兴奋,“马上就要开打了!” 巷道内,苏离三人已被包围。 顾千城面色煞白,将苏离紧紧护在身后。 “阿离,待会儿我拦住他们,你和灵儿趁机溜走!” “那大公子你怎么办?”阮灵哭道。 “不用管我!”顾千城咬牙,“不过挨顿揍!他们总不敢打死我!快走吧!” 他伸手去推苏离。 苏离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可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怎么会给他山一般的感觉? 顾千城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着急,出现幻觉了。 他伸手又推。 可这一次,那种感觉更甚。 顾千城讶然回头,正撞上苏离微弯的眼眸。 她在笑! 这个时候,明明该哭不是吗? 她那么爱哭,遇到这种事,这个时候,早该哇哇大哭了。 可苏离不但没哭,面上的笑意还愈来愈深。 顾千城看呆了! 耳边有风声忽响,却是武屠户挥拳砸了过来! 顾千城忙伸臂格挡。 他是个读书人,虽生得高大,却极清瘦。 雪白修长的臂膀,跟武屠户那粗壮黝黑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谁看来,都会为他捏一把汗。 顾千城自己也是汗出如浆。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武屠户的对手,也知道这一挡的结果,是臂骨断裂。 但还是咬牙闭眼硬挡。 然而他预想中的断骨之痛并未到来,倒是听到一声重重的“咕咚”声! 顾千城倏地睁开眼,正好看到武屠户那肥硕的身体摔到地上的情景。 青石板路很硬。 他摔在上面,头触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鲜血在他脑后缓缓扩散开来。 他抽搐了几下,像头死猪似的一动不动了。 顾千城惊呆了! 孙二娘他们也都瞠目结舌! 某处隐蔽处,负责暗中保护苏离的东宫内卫承影也被惊到了。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中暗器已发。 可是,那暗器是冲着武屠户的手去的。 他一向指哪打哪,这暗器,会当场斩断武屠户那只胖猪手,让他血溅当场。 当然了,武屠户现在也算是血溅当场了。 可是,他那暗器,没有那么大的后座力,并不能让他摔得那般惨重! 还有,武屠户那手好像没事的样子…… 难道他失手了? 打歪了? 承影很不开心。 一定是近来心情郁闷,这才失了准头。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练一练! 承影往兜里摸了摸,对准下面那些叫嚣的人,一阵嗖嗖嗖。 巷道内立时惨叫连声!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掉了!”刘吏长捂着耳朵,指缝间血流如注。 “我的鼻子没了!”孙二娘惨叫捂脸。 “疼疼疼!手好疼!手指头掉了!” …… 一众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莫名其妙就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是乌合之众的他们惊惶万分,再也顾不得其他,抱头鼠窜。 不过是眨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只除了孙二娘,还顾念着她的夫君,趴在那里拖死猪一样把他往家里拖。 眼看就要拖到家门口,忽见眼前白光一闪,有一物破空而来,直刺向她的眉心! 第31章 天选之女! “啊!”孙二娘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重重向后倒去! 江清歌在阁楼上看到这般情形,亦是惊得面色惨白! “姑娘,发生了什么?”珑儿正好上来,惊得手中瓷瓶都掉了,在地上摔得粉碎! “刚刚不还要挨揍了吗?怎么忽然人就跑光了?这一地的血,谁把他们打跑了?”她一迭声问。 江清歌不说话。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一直守在这里,却也没看出到底是何人出手。 “这也太邪门了!”珑儿喃喃低叹。 江清歌听得头皮一麻!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顺天府时的情形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明明马上就能看到苏离吃瘪受虐,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一切生生逆转! 允王被雷劈得发了疯,听王府人报说,昨夜他疯疯癫癫的吵嚷了一夜,一直说胡话,请了好几个太医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给他开了些镇静的药汤喝下,这才安生了。 这一次,又是这样! 难不成,苏离真的通神了? 苏离其实也是一脸懵逼。 她其实只出了一招。 这一次,她用的是淬了毒的毒针。 重生在气血两亏之时,她虽有一身神功,却因体力不够,无法施用。 为了自保,她昨日为萧凛炮制解毒药草时,顺便给自己做了些好用的武器。 银针是她治病救人之物,但也可成为杀人利器。 她体力不佳,不足与萧允对抗。 但对付武屠户这种莽汉,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在他攻上来时,她便将手中银针射出,直攻他的眉心。 但这银针,她只射了一根,其余的还未及使用。 就算使用,也只能令人麻痹晕倒,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所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这个时候,有力量保护她的人,只有萧凛的人! 她抬头四望,并未发现那人隐身之处,心里却是一片温暖熨贴。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有靠山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江清歌觉得这种莫名其妙就挨打失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回……回府!”她咽了口唾液,灰溜溜离开。 巷道内,很快又恢复一片死寂。 “发生了什么?”顾千城瞪大眼睛看向苏离。 “嗯……”苏离想着怎么解释,阮灵那边欢快大笑:“哈哈!上天又显灵了!姑娘,你莫非成了天选之子?” 苏离失笑,随即点头:“是吧!” 她是被未来天子护着的人。 的确算得上天选之子了! “快拜谢老天!”阮灵扯着她和顾千城一起虔诚跪拜,“苍天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感恩戴德,回去一定好好给您上香!对了,等我们有钱了,年底一定给您上猪头供!” 说完又看向苏离,认真问:“姑娘,猪头供的钱,我们年底能省下来吧?” 苏离用力点头:“那必须能!” 顾千城被两人认真的表情逗到了:“你们两个傻丫头,说什么呢?” “你才傻呢!”阮灵忙不迭的捂住他的嘴,“天爷勿怪!我们家大公子并无不敬之意,他只是太激动了,不知说什么好!” “是是!”顾千城想到方才的情形,也是对天爷肃然起敬,纳头连叩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 苏离理理衣裳,走到武屠户和孙二娘面前。 两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离上前一阵狂踹,一边出言威胁:“再装死,叫天爷降雷劈死你们!” 两人大惊,齐唰唰睁开了眼。 “说,苏家的人呢?”苏离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孙二娘牙这回真的磕掉了,说话都漏风,“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我们正卖肉呢,有个个男人忽然找到我们,说要送我们一套院子!但要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苏离追问。 “就是……就是以前做过那事……”孙二娘结结巴巴回。 “以前什么事儿,你说清楚!”苏离瞪眼。 “就是要二丫去诬陷苏惊寒……”孙二娘苦着脸,“我原是不肯的!之前的教训还在呢!可那人说,苏府今时不同往日,有他相助谋划,二丫一定能得手!” “结果呢?”苏离心瞬间揪紧了。 苏惊寒那般青年才俊,若是被那肥硕武梅染指,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 孙二娘看着她骤然沉下来的脸,不敢再往下说。 苏离一把掐住她的手:“你说啊!” “成了……”孙二娘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刘吏长带人把苏惊寒堵在屋子里!两人衣裳都脱了……” 苏离闻言,难过的闭上眼。 “然后呢?”她哑声追问。 “然后我们就按那个人说的,问他们要平安巷的院子,不给,就把苏惊寒送去顺天府,告他强暴良家妇女!”孙二娘缩头畏脑道,“他们没办法,只好连夜搬走!” “你们真是太无耻了!”顾千城怒斥。 孙二娘缩头不敢说话。 “那你可知他们搬哪儿去了?”苏离又问。 “这个真不知道!”孙二娘摇头,“我们平白得了一处大院子,满心欢喜来着,哪有功夫去管他们……” “你们也配!”苏离抬手,重重的甩了她一耳光。 孙二娘唇齿流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就把房契交还回来!”苏离冷冷的看着她,“带着你们的东西,立马给我滚!” “不……不交!”地上的武屠户忽然叫嚣起来,“这房契是苏家那老太太亲自签字画押抵给了我们!是我们拿二丫的清白换的!也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这院子现在就是我们的!你凭什么要回?” “那你觉得,是这院子重要,还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命重要呢?”苏离冷笑问。 “你休要吓我!老子又不是吓大的!”武屠户虽然受了伤,依然十分嚣张,他恶狠狠的瞪着苏离,“老子这么多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知杀了多少猪!在老子眼里,人比猪好杀多了……” “是吗?”苏离冷笑,“那我先杀你这头猪瞧瞧!” 第32章 杀猪屠狗! 她摸过他的杀猪刀,手一扬,用力插进武屠户的大腿。 “啊!”武屠户惨叫出声。 苏离眼都不眨,拔刀再刺! 血光飞溅,溅得她满脸都是。 她却跟没事人一样,擦都不擦,只是一径猛刺。 利刃在她手中,挥出一片雪白幻影! 很快,武屠户那条大肥腿就被她扎成了筛子! 她那股狠辣劲儿,把孙二娘吓傻了。 顾千城也看得目瞪口呆! 曾经懦弱爱哭的小丫头,怎么忽然变成了玉面罗刹一般? 这眼眸,这表情,还有手起刀落的利落劲儿,顾千城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要杀了武屠户的! 苏离的确已生出杀意! 她本就是携恨而生,此时胸中恨意汹涌,恨不能立时冲到江宁侯府,将那一家子全都杀个干净才痛快! 这股恨意如今落在武屠户身上,似排山倒海,催枯拉朽,那股狠戾之气,让武屠户头皮发麻,浑身急颤! “我给你!我给你!”他颤声求饶,“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他的确是杀过很多猪。 可是,他真的没有杀过人! 这个苏阴阳,实在是太可怕了! 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鬼! “这会儿才学乖?”苏离冷笑,“可我忽然不想要了!好像要你的命更有趣!” “姑娘饶命啊!”孙二娘叩头如捣蒜,“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现在就走!立刻马上走!” 苏离轻哼一起,将刀拔出来,扔在一旁,横着袖子拭了拭脸上的鲜血,朝孙二娘伸出手:“房契!” “这就去拿!”孙二娘连滚带爬跑去屋中,很快便把房契拿来,交到苏离手中。 “收拾东西,滚!”苏离再度发令。 “是是!”武屠户和孙二娘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屋胡乱收拾了一通。 院子刚到手,他们本来就没搬多少东西过来,这会儿只挑值钱的金银细软,背在身上,胆战心惊的去了。 苏离拿着房契,在院子中转悠了一圈,找到房锁,把大门锁起来。 “姑娘,老夫人他们会去哪儿?”阮灵苦着脸问,“这儿也没个人能问问!” “他们未必知道!”苏离看看依旧死寂的街巷,叹口气,看向顾千城:“兄长,去大柳庄!” 顾千城一怔:“去那里做甚?” 苏离垂下眼睑:“外祖母他们,或许在那儿……” 顾千城愕然:“可那里是贫民窟啊!他们应不至于此吧?” 苏离没说话。 顾千城说完这话,也沉默了。 怎么不至于此呢? 他们如今只有平安巷这一处宅院容身。 现在被人赶出去,仓促之下,可能也只能选择大柳庄那种地方了。 “去看看吧!”他轻声道。 三人上了马车,缓缓向大柳庄而去。 大萧以东为贵,是以皇宫座落在城东。 围绕在皇城周围的,自然是达官显贵皇族贵胄之流。 而东北东南两个方向,住着的则是商贾富庶之家。 这三处的房子,无不修建得富丽堂皇,高大华美。 而愈是往西,那房屋愈低,也愈破败。 及至到了最西边,干脆连完整的房子也看不到了,全都搭着低矮的窝棚。 大柳庄介于窝棚和平房之间,算不得赤贫,但也绝是捉襟见肘。 人一穷,就容易脏,巷道又窄又小,到处都是垃圾。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巷道内一片泥泞,污水横流。 阮灵看到这景况,眼泪啪啪往下掉:“姑娘,老夫人他们真的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苏离默然。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 但前世,她从江清歌嘴里知道,萧允是在大柳庄杀死了外祖一家。 这么算起来,这个时候,他们的确也该沦落到这种地方了。 前世她对此一无所知,只顾讨江家那些人的喜欢。 因为苏氏不喜娘家人,她便乖乖听她的话,不再回苏家。 她真的是狼心狗肺! 前世活该死得那么惨! “前面过不去了!”车夫勒住马,“公子,只能停在这里了!” 顾千城点头:“我们下车问问吧!” 在这种地方,忽然来了一大家子人,自是引人注目。 苏离拦住一个村民,才刚提了个头,那人便遥遥指向某处:“他们就住在那儿!一家子病的病残的残,好可怜!” 苏离瞬间泪盈眼眶。 “谢谢您!”她哽声道谢,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巷子尽头的小院走去。 道路十分泥泞,才走几步,脚和裙角已经湿透。 她不管不顾,只是一路狂奔。 很快就跑到那处宅院前。 看到那破败腐朽的柴门,她忽生近乡情怯之感。 她站在那里发了会怔,将满腹酸涩努力咽回肚中,这才伸手推开柴门。 门后是一处极小的院落,院内泥泞不堪,遍地狼藉,有数道凌乱的脚印,直通向正厢房。 厢房内的门半掩着,有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声音很大,气咻咻的口气,好像在指责什么,中间夹杂着女子哀痛无助的低泣。 隐约能听见她在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我真的没法过下去了!我要和离!你凭什么不许我和离?” “凭什么?”那男声冷哼,“就凭你当初不知羞耻,爬了我的床!当初死乞白赖的要嫁我,这才不过半年,又要死要活的和离!苏灿之,你可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苏离听到“苏灿之”三个字,心里倏地一跳! 那是她大舅母家的表姐! 可是,表姐何时嫁人了? 还什么爬床强嫁! 这戏码,倒是跟她嫁给顾明轩一样! 苏离并不知这男人是谁。 可她知道,表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厢房不大,分为里外两间。 那男人是在内间的玄关处说话。 他身形颇是高大,将门挡了大半。 苏离站在外间往里望,透过那半扇门,看到破败的床塌上斜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妇人面目枯槁,形容憔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只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面前的年轻男子。 “外祖母……”苏离看清那老妇的模样,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第33章 表姐的夫婿? 外祖母竟然……这么老了吗? 她记得当年带自己回京时,还是一个慈祥好看的老太太。 虽然已是五十余岁,瞧起来不过四十上下。 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竟然判若两人! 然而变老的,又何止外祖母一人? 她的左手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面黄肌瘦,容色哀痛。 竟是二舅母周氏。 周氏腿边瘫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蓬头垢面,满面泪痕,身上半旧的衣裳上满是泥水污痕。 这是她的表姐苏灿之吗? 苏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一年前的苏灿之,温婉俏丽,雅致动人,是京中男子竟相追逐的才女佳人! 可现在…… 苏离心痛如绞,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 她身后的阮灵却未能抑制住内心惊痛,哇哇大哭:“老夫人,夫人,大姑娘,你们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哭声惊动了屋内的人,大家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灵儿?”苏老夫人又惊又喜,“你来了,你家姑娘呢?” “祖母,阿离在!”苏离一个箭步冲上前,投入她怀中,放声大哭,“祖母,阿离没用,阿离对不住您!” 苏老夫人呆呆看着她:“你……你当真是阿离?可你的脸……你……” 她看着几近毁容的苏离,老泪纵横:“我的阿离,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氏和苏灿之看到苏离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一时忘了眼前的事,纷纷上前相询。 苏离自然也不瞒着,遂将实情说出。 苏老夫人气得怒目圆睁,连声叱骂:“你那母亲,怎可糊涂至此?你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却纵着那假货如此戕害于你!她是被人下了降头吗?” “小姑的确是愈来愈让人看不懂了!”周氏垂泪,“亲生女儿不爱,却拿那冒牌货当宝贝!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一道讥诮不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苏离抬头,对上一张英俊阴冷的脸。 这就是灿之表姐的夫婿吗? 她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掠了她一眼,眼中满满鄙夷嫌恶。 他冷声道:“江姑娘美丽聪慧,善良纯洁,为京中贵女翘楚!可她呢?蠢笨如猪,丑陋如鬼,心术不正,便算是真的又如何?带出来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叶希元,你闭嘴!”苏老夫人怒斥,“我们苏家的女儿,再怎么着也比你这种斯文禽兽强!” 叶希元? 苏离一怔,脑中瞬间浮起话本中的剧情。 叶希元是江清歌无意中救下的一个穷酸秀才。 这秀才才高八斗,奈何时运不济,家道中落,父母发妻皆亡,只余他一个鳏夫,带着一儿一女艰难渡日。 为了养家糊口,考取功名,他每日里靠抄书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 但是,既然是女主看中的人,那将来自然是有大福运的。 叶希元后来在科举考试中了探花,不知有多风光自在! 而其一儿一女也是天资聪颖,被世人所艳羡。 叶希元有一后妻苏氏,凶狠泼辣,在其微末之时瞧不起他,虐其子女毁其家,死活要与其和离。 见其中探花后又腆着脸求复和。 叶希元当然不会答应她,他本就不喜这苏氏,他心尖上的人,从来都是女主江清歌! 后来他一直追随江清歌,一生未娶。 江清歌嫁给萧玦后,他又无怨无悔的助萧玦成就大业,最后为江清歌而死,死前胸口还藏着江清歌的一幅小像。 这些事,苏离都是从话本中看来的。 这个叶希元在江清歌诸多倾慕者中只是个小配角。 只是苏离万万没想到,这位叶探花的继妻苏氏,居然就是自己的表姐苏灿之! 叶希元被斥,却愈发嚣张:“我便算是斯文禽兽,也总比那通敌卖国贪污受贿的乱臣贼子强!我到底是有多倒霉,被你们这样的人家缠上!” 这事是苏家人的心病,被他戳了这一下,俱是眸色猩红。 老夫人自不必说,气得手足乱颤,周氏也是浑身急颤。 苏灿之霍地爬起来,含泪怒吼:“无耻!到底是谁缠的谁?当初若不是你屡献殷勤,你当我瞧得上你吗?” “瞧不上我,怎还跟我睡?”叶希元笑得暖昧,“咱们可是先睡了,被你家人撞见了,才被送作堆的!” 这话一出,苏灿之立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一个闺阁女,若真是洁身自好,岂会自荐枕席?”叶希元怪笑着继续插刀,“当时缠着要的人是你,这会儿倒要装贞节烈女了?你们苏家的娘们儿,可真会装!” “你……你……”苏灿之被他说得羞惭欲死,忽然一转身,猛地朝墙壁撞去! 苏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饶是如此,她的头依然撞得鲜血直流。 可知她是真的要寻死的! “灿儿!”周氏哭着抱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女儿活不得了!”苏灿之捂着脸,“女儿给母亲和祖母丢人了!你们就让我死吧!” “你可不能死!”叶希元上前一步拉起她,“便算死,也不能在这里死!为夫不同意和离,你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 “叶希元,你不要逼人太甚!”苏老夫人眸内滴血。 “我就欺了,又如何?”叶希元咕咕怪笑,“要不,老夫人让你们苏家的儿孙们出来打我一顿?是让刚从牢中出来的断腿老大动手,还是让那个疯疯颠颠的五瘫子动手?啧啧,这两人怕是都不行呢!怎么办?” 他吃吃笑着,“我想想,苏家还有什么人呢?啊,大夫人,你还有一个遗腹子啊!今年刚满周岁吧?要不,让他来?对了,他现在会哭了吧?” 周氏的夫君谢宁是谢家嫡次子,半年前谢家军兵败,他和父亲谢老侯爷,兄长谢安一起命丧沙场,尸骨无存。 这之后,苏家经历抄家浩劫,被逐出侯府,去了平安巷。 这期间,不知经历多少心酸磨难和惊惶恐慌! 在这种环境中,周氏身心饱受煎熬,数次有小产之兆。 但这是谢宁留在这世间的唯一一缕血脉,周氏拼死拼活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可因为在娘胎时经历剧变,这孩子生出来便傻傻愣愣的。 虽已满周岁,却整日痴痴呆呆,不会哭也不会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孩子,是周氏心中至痛。 此时被叶希元拿出来调侃,只觉五内俱焚,气血翻涌,嘶叫一声扑过去:“禽兽!我跟你拼了!” 第34章 你,不行! 然而才刚挪了一步,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栽去! 苏离忙伸手去扶,门外忽然掠过一条人影,伸手捞起周氏。 自己却因为身形不稳,“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 “哎哟,大瘸子,你还真来了!咱们经常见面,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啊!”叶希元吃吃怪笑。 “大表哥?”苏离看清那人的脸,心里又是一疼。 来人是她的大表哥苏惊寒。 曾经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俊美少年,如今满面尘灰,再不复当年模样。 苏离忙上前扶起他。 苏惊寒仓促间也没看到他是谁,只拧头看向叶希元,攥紧双拳:“你是又找揍是吧?” “是啊!”叶希元狂笑不已,“求寒兄揍我吧!狠狠的揍!揍得越重越好!哈哈哈!要是能让你另一条腿也坏掉,我甘心情愿被你揍!” 苏惊寒咬牙抡起拳头。 苏灿之哭着扑过来:“大哥,不要啊!” “寒儿!人不与狗争一时意气!”苏老夫人忍辱负重道。 叶希元见状,笑声愈发张狂。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嗓子里好像有点痒。 他怀疑自己笑得太久,遂止住笑声。 可是,没有用,还是痒。 那痒意顺着嗓子眼往下扩散,像一条百足爬虫在身体里蠕动着。 每动一下,都带来一阵奇痒。 渐渐的,那痒意遍布五脏六腑,爬虫也从一只变成了无数只。 每只爬虫都在抓心挠肝,叶希元被弄得浑身奇痒,不自觉的开始猛挠。 可不挠还好,愈挠愈痒,挠到最后,他简直浑身上下无处不痒,连头发丝都痒得让人抓狂!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觉得不对劲,倏地看向苏离。 他隐约记得,苏离是懂医术的! “我什么都没做啊!”苏离摊手耸肩,“我离你这么远,连你的衣角都未碰到呢!” “定然是你!”叶希元咬牙,“你这个毒妇!最会用这些龌龊害人的玩意儿!” “叶举人,你有证据吗?”苏离讥笑。 “上了公堂,就有证据了!”叶希元瞪着她,语带威胁,“苏离,我劝你还是乖一点儿,把解药给我!不然,今日这事,我跟你没完!” 苏灿之一听这话,面色骤变,苦着脸就要讨饶,苏离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话,自己轻笑一声上前。 “素闻叶举人最爱上公堂讨说法,巧了,这种事,我也特别喜欢!”她笑嘻嘻道,“昨儿我还在顺天府,撕了一个贱人的脸,今儿正好撕你这个渣男!走,现在就跟我顺天府说个是非曲直!”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扯叶希元。 叶希元身上奇痒难当,生恐她再下什么药,吓得直往后缩。 苏离不依不饶:“怎么?怂了?我不许你怂!今日,我定要跟你好好的掰扯一番!你身为苏家的女婿,又是个读书人,上门羞辱自己的岳母和岳祖母,满口污言秽语,又那般羞辱自己的妻子,我要将这所有事,都说给世人听!让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你……”叶希元瞪着她,“你不要脸,可你外祖家还要颜面呢!这公堂若是上了,我曝出她主动勾引之事,她定会声名尽毁!” “她主动勾引?”苏离怒嘲,“你一个穷困潦倒的鳏夫,还带着两只恶心的拖油瓶,敢说我表姐主动勾引?这话,你也就只敢在我祖母他们面前说说吧?你敢在公堂上说出来?你觉得世人会信?” “世人为何不信?”叶希元嘴硬,“你苏家早已败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可是个举子,做得一手锦绣文章……” “可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苏离冷笑,“你是个什么鬼样子,别人不知,你自己不知吗?” “你……”叶希元被她说得一颤,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步步退,苏离就步步紧逼!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叶希元,你个银样蜡枪头,不能人事的狗杂种,竟还有脸说别人勾引你,便算别人勾引了,你,行吗?” 叶希元听到“银样蜡枪头”五字,已是面色惨白,待听到最后两字,一张白脸瞬间变得惨绿一片! “你……你你……”他指着苏离,如同见鬼一般,拼尽全身力气怒吼:“你胡说!” “胡说吗?”苏离呵呵笑出声来,“好,我胡说!你去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让顺天府的大夫,好好瞧瞧你到底是不是软蛋一个!也好洗涮我表姐的冤屈!” 一句“软蛋”,骂得叶希元惨绿的脸赤红如血。 一旁呆呆看着两人斗法的苏老夫人顾千城他们,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们是真没想到,叶希元居然是个“无用”之人。 他们更没想到,苏离居然知道这件事! 他们更更没想到,知道这件事的苏离,会把这事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白的宣之于口! 这个小丫头,她是疯了吗? 她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呢? 苏老夫人和周氏还好,到底上了年纪。 顾千城却是羞红了脸,一时间又是想笑,又是害羞,只得忍着笑低下头。 苏灿之则被这个消息惊得外焦里嫩! “原来……原来你是个废物点心!”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都不……” 她说到一半,羞窘万分,忙不迭的噤声。 众人的目光却齐唰唰的落在了她身上。 “灿儿,你不知道?”周氏惊得无以复加! 苏灿之红着脸摇头。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周氏困惑问。 “我……我怎么知道?”苏灿之泪眼汪汪,“没有人告诉我啊!” 苏离:“……” 好吧,又是一个跟她一样蠢的! 前世她老是听江清歌跟她她婢女说叶希元不行。 当时她还很困惑,他都中了探花了,明明很行。 不过,经历昨晚上的事,她瞬间就读懂了江清歌那句不行的隐讳用意! 方才怼叶希元时,她还不曾想到这一节。 不过说着说着,忽然就想起来,她其实也不确定,但气氛烘托到那儿了,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怼他脸上了。 第35章 痒死了! 没想到,一击即中! 真真是乱拳打死老和尚! 看着叶希元那变幻的脸色,苏离简直得意得不行! 苏老夫人被苏灿之的话搞懵了,扭头看向周氏:“她出嫁前,你没跟她讲?” 周氏摇头:“她那时已被这贼厮祸害,我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却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所以,灿儿,你这会儿还是完壁之身?” 苏灿之羞得抬不起头,声如呓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是知道的!”苏离笑眯眯的插刀,“我知道叶举人不行!哈哈,叶举人举不起来!太好笑了!” 她是彻底放飞了自我,极尽嘲讽之能事。 说到最后,爆笑出声,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阿离,你这死丫头!”周氏哭笑不得,“你快别说了!姑娘家家的,像什么话……” “让她说吧!”苏老夫人一向古板守礼,此时却觉得,偶尔放纵一回,不顾什么颜面礼俗的,真的挺好。 别的不说,刚刚她被气得老眼晕花,几乎要吐血了。 可这会儿,看着叶希元那羞窘的模样,真的好生舒爽! 叶惊寒一直在旁听着,跟苏家人一样惊诧。 这会儿反应过来,一本正经的接了句话:“既然这样的话,叶希元,你不能叫叶举人了,你该叫,叶萎人!” “噗!”顾千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萎人叶萎人哈哈!”阮灵跟在后面乱笑一通。 她虽然听不懂萎人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表少爷这么说,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是骂人的话,她肯定要多多益善了! 三人围着叶希元乱叫,叶希元只觉脑中嗡嗡直响,羞愤难当,而身上,那股痒意也似因为这羞怒之意扩散得更快了! 那种感觉,像是几百只蚂蚁,同时在他的骨髓里爬! 身心饱受折磨的叶希元再也承受不住,扭头拔腿就跑! 苏离是绝对不会把解药给他了。 他得赶紧找人救命! 他一口气跑出泥泞的小巷。 离小巷约几百米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他直奔马车而去,掀帘即叫:“江姑娘,救命!” 江清歌从平安巷离开后,原本打算回府的。 可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弄来的庭院,这么快就被苏离夺回去,她实在是不甘! 一直在手里揉捏搓扁的泥人儿,忽然生出了坚硬的骨头,那骨头还戳伤了她的手,她岂能善罢干休? 江清歌在马车里琢磨了一阵,很快就想到了叶希元。 这会儿,她暂时不能对苏离做什么了。 可是,苏灿之在叶希元手中。 那个将门虎女,也是个没脑子的,把名声看得比天大,因此被叶希元捏得死死的。 苏家投鼠忌器,也因此大受掣肘。 只要叶希元出手,定能将苏家人气得人仰马翻! 上一次,叶希元状告苏惊寒,令苏惊寒入狱断腿,苏家那老婆子气得中了风,瘫倒在床上。 这一次,希望能直接把那死老太婆气死,让苏离回府就直接奔丧! 就算不能如愿,便能恶心苏家人,也是好的! 江清歌想到这一节,立时命车夫调转马头,径直去了平安巷附近的李家巷,找到叶希元。 得知日苏灿之又偷跑回娘家,她立时怂恿叶希元去挑事找茬,自己则缩在一边,等着瞧热闹,好消心头之气。 她想的得意,此时见他匆匆而返,还以为得逞了,忙撩帘相迎。 哪知对方一见她便想救命! 她怔了怔,问:“你怎么了?” “痒!好痒!”叶希元哭丧着脸,“我浑身上下痒得难受!快帮我瞧一瞧!” 江清歌皱眉。 她不关心他痒不痒。 她只想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可按我说的去做了?”她急急问,“可气到他们了?” 可叶希元此时哪还有心情跟她聊这些事? 他浑身痒得站都站都不住,一双手在身上狂挠,犹觉不够,后背够不着,他扯着江清歌的手,就往自己背上抓! 江清歌没提防,手指触到他湿粘腻的后背,尖叫一声,一把推开叶希元,怒啐:“你疯了?你做什么呢?恶心!” 叶希元上马车后本来就没怎么坐稳,被她这么一推,顺着车门一头栽下去,摔了个嘴啃泥! “你做什么?”叶希元抬头看着江清歌,看到对方脸上那满满的嫌恶之意,再想起她方才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说我恶心?”他不敢置信问。 “不恶心吗?”江清歌没好气回,“你是什么东西?让我给你挠痒痒?你配吗?” 她拿着帕子,用力擦拭着自己的指尖,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叶希元瞪着她,片刻,咧嘴笑:“我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 “你说什么?”江清歌倏地抬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叶希元挠着后颈,龇牙咧嘴,“这话,莫说是一遍,就是千遍,万遍,我也说得!” “你……”江清歌今日处处不顺,本就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听到这话,几乎要炸裂开来! “我怎么了?”叶希元轻哼,“我再不济,也是个举子!我叶家再不济,当初在咱们的家乡,也算是世家名门!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你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东西?在江宁侯府住久了,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吗?忘了自己是谁的种了吗?你,忘了你的亲生父母了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在唇齿间厮磨而出,一双眼睛微微发绿,竟似一头猎食的恶狼! 江清歌被他看得冷汗涔涔,一颗心更是突突乱跳。 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个男人,瞧着俊秀文雅,可实际上,却是个斯文禽兽!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斯文禽兽手中,握有自己要命的把柄! 若非如此,她这样的身份,岂会跟他这个穷鬼鳏夫纠缠不清? 她其实真不喜欢叶希元。 她一向喜欢万事皆在掌控的成就感。 可叶希元这个人,虽平时乖顺得紧,一口一个江姑娘,可他性情乖僻,一着不慎,便能逆到他的逆鳞。 那个时候,他便会瞬间变成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现在这个时候,自是不能放马由缰。 江清歌反应极快,跟叶希元对视片刻后,她嘴一撇,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第36章 真面目暴露了! “混蛋!连你也欺负我!”她攥起小粉拳,雨点般轻捶在叶希元胸口,“我从昨日起,便被苏离追着打,处处受制!你不疼我护我,竟也学她来怼我!我到这个时候,可依靠的人只有你!你却这样对我!我一肚子委屈不冲你撒冲谁撒?烦时说错了一句话,便要上纲上线吗?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她趴在叶希元胸口一番唱念做打,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 叶希元温香软玉在怀,顿生怜意,低叹一声道歉:“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倒也不怪你……”江清歌见好就收,“但是,元哥哥,我真不是嫌弃你!我就是实在太难受了,想要宣泄罢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哪儿痒,我这就给你挠!” 说着,将手伸进叶希元的后背,强忍恶心,为他挠背。 说是挠,其实她上手就用力狠抓。 她的指甲留得长,稍一用力,叶希元只觉得后背的皮肉都快被她刮下来,忙叫:“别挠了!越挠越难受!你医术高超,还是快点想法子给我治一治吧!我这会儿真的有点熬不住了!” 江清歌松开手,很努力的掩下眼底的烦躁。 她这会儿哪有心情给他瞧什么毒? 再者,她也不会瞧啊! 以前都是苏离看诊瞧病,开出药方后交给她,她再到病患面前显摆。 这回没了苏离,她又如何能解苏离下的毒? 但叶希元对她深信不疑,她也不能推说不会,只得装模作样的瞧了瞧。 这一瞧,她吓了一跳! 叶希元的身上,此时到处都是凸出的红痕,有些地方已经开裂流血,血肉模糊! 可叶希元却似觉察不到,在那挠烂的皮肉上一通乱抓,指甲间塞满了皮肉碎屑,颇是渗人。 江清歌私下里也潜心研究过一些好用的毒药。 但像这种毒,她却从未见过! “你这个,我怕是解不了!”她忙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城请大夫吧!莫要耽误了!” 叶希元一脸失望:“你也解不了?你不是医术比她厉害吗?” “可我毒术不如她啊!”江清歌胡乱回道,“快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掀帘看向不远处大树下歇息的车夫老吴:“老吴,走了!” 老吴站在那里没动,身子瞧起来还有点僵硬。 “怎么回事?”江清歌皱眉,见珑儿站在他旁边,便又叫:“珑儿,让他快点过来!” 奇怪的是,珑儿也一动不动,站着的姿势跟老吴如出一辙。 “你们两个,抽什么风?”江清歌尖叫,“都活腻了吗?还不抓紧死过来!” 她都发了火,要是放在以前,这两人只怕要跪着爬过来! 可现在,却仍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 江清歌瞬间又炸了! 她跳下车,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老吴和珑儿,咣咣就是几耳光! 她将所有的窝囊气都撒到这两人身上,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直打得两人唇齿流血,两腮肿胀。 可即便是这样,两人还是一动未动! 江清歌傻了眼:“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我点了他们的穴……”一道嘶哑的声音,自树荫中传出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人影,幽幽的站到她面前。 江清歌看清他的脸,失声惊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川自昨日顺天府公堂审案之后,人便有些魔怔了。 回府之后,脑中还一直回荡着江清远主动交待的那句话。 “我们不过是抽了她一罐血……” 不过是,一罐血。 江清川只要一想到这句话,便觉得心惊肉跳! 人之骨血,本就不能轻易予人。 除非亲生父母,嫡亲手足,否则,谁会轻易献出自已的血液? 江清歌虽不是苏离亲姐姐,但有姐妹之名。 当初苏氏说要几滴血做药引,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便去劝服苏离。 这个妹妹一向信任他,依赖他,他说什么,她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失了一罐血,便是对他这样身形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来说,也极是惊人的。 更不用说苏离那样的小身板! 更可怕的是,才取一罐血,未隔三日,便又要取第二次! 这般悚人听闻的残忍之事,他一向宠爱的六妹妹,他一向敬爱的母亲,还有他疼爱的五弟弟,居然真的就做了出来! 江清川忽然有点不认识身边这些亲人了! 六妹妹善良柔弱,母亲吃斋念佛,五弟弟素来最敬仰侠义之士。 他们每个人的口碑都那么好,他们瞧着是那样的纯良仁善! 可是,他们却在背地里做出这等残忍至极之事! 所以,他们到底是人,还是恶鬼? 为了找到答案,江清川自回府后便盯紧了江清歌。 她去母亲房中,与母亲说话聊天,她去允王府,打探允王病况,她去茶馆,跟顾明轩互诉衷肠,她去平安巷,算计苏惊寒,她在阁楼袖手看热闹,热闹没看成,她又去找叶希元,这会儿,又跟他搂搂抱…… 江清川跟了她一路,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收入眼底,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入耳中。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柔弱善良如小白兔一般的六妹妹,私下里竟有那么多张脸! 她放荡无耻,她狠辣恶毒,她八面玲珑,胆大包天,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对付自己的外祖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外祖母中风是因为她,表弟腿断也是因为她! 原来,她做了那么多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江清川忽然想起苏离初到江家时的情形了。 那个时候,江清歌处处陪着小心,想方设法讨好苏离。 可苏离并不领情,屡屡对她动手,害得她一身是伤。 他们因此十分厌恶苏离,冷淡她,排挤她,对她恶语相向。 可现在想来,事实真的像他们看到的那样吗? 不!绝不是! 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六妹妹刻意演出的戏,来诬赖苏离罢了! 想到苏离被诬陷时无助的泪眼和委屈的表情,江清川的心痛如绞!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江清歌看着面色阴沉的江清川,心里“咯噔”了一声! 第36章 江清歌,你太恶心了! 这个大哥,一向跟其他几个哥哥不一样。 许是年纪略长阅历较深的缘故,他性子十分沉稳,行事也极有章法,且疑心极重,凡事都喜欢较真,远不如其他几个哥哥好骗。 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把老吴和珑儿定在这里,显然是有备而来! “大哥在……跟踪我吗?”她颤声问。 “是!”江清川咬牙答。 江清歌身形微微一晃。 既是跟踪了她,那她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都看到了? 江清歌有点慌。 但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先去探江清川的口风:“所以呢?大哥想说什么?” 江清川摇头。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他今年二十岁了,自认见过人世间许多龌龊之事。 可是,他这二十年间见过的所有龌龊的人和事加起来,都没有面前这个女人恶心! 但不说点什么,那股闷窒之气在胸口又实在堵得慌! 他这会儿忽然有点恨自己。 恨自己不是泼妇。 若他是泼妇,他定要指着江清歌,用这世间最最难听污秽的话,狠狠的骂她个三天三夜! 可他不会骂,所以只能另寻他法宣泄。 江清川一拧头看到江清歌身后的一片烂泥塘。 塘内扔满了生活垃圾,什么粪便手纸烂菜叶之类的恶心东西全都堆积在那里,塘壁上粘满湿答答的惨绿色苔藓。 哪怕是在秋日,依然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一瞬间,江清川觉得,这个六妹妹跟这烂泥塘真是绝配! “江清歌……”他指着那片烂泥塘,一字一顿道,“你就像这烂塘!烂透了!恶心透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 走晚了,看到江清歌那张拿腔作调的脸,他真的会吐出来! 江清歌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粉饰自己今日的诸般举动,借口尚未想出,听到江清川这话,眼前一黑,作势要晕倒! 可这一次,这位大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阔步而过! “大哥!”江清歌满心不甘追过去,扯住他的衣角,哭叫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给我解释好不好?我是被逼的!” “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江清川用力甩开她,“我虽然蠢,但还没蠢到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地步!” 他的力气极大,江清歌像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直接跌进了烂泥塘! “救命啊!”江清歌拼命挣扎,“大哥救我!” “何必救?”江清川满面讥讽,“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江清歌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人遇恶鬼,当狠狠打杀之!”江清川颌骨紧咬,满目憎恶,“只可恨我下不去手!江清歌,你若识相,便跟你的希哥哥轩哥哥走了吧!莫要再回侯府,不然……” “不然如何?”江清歌轻哼。 “不然,我便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江清川冷冷道,“让每个人都唾弃你这恶心透顶的女人!” “去说吧!”江清歌真面目败露,也懒得再装下去。 她慢吞吞的从泥塘中走出来,一直走到江清川面前。 “大哥,你这就去跟母亲说,你看她是赶你走,还是赶我走!” “你可真是自信!”江清川怒道,“母亲不过是被你蒙骗罢了!若她知你的真面目,知你如此戕害她的娘家人,她定要将你活活打杀!” “那我们便走着瞧!”江清歌怪笑,“大哥,希望晚上,你还能有机会回家!” …… 小院。 因为叶希元忽然匆匆走掉,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抽什么风?”苏惊寒眉头微拧,“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不管他如何挑衅,你都不许再冲动了!”苏老夫人满面担忧,“你长点记性吧!已经因他断了一条腿了!” “祖母,你叫孙儿如何能忍得住?”苏惊寒咬牙,“这厮实在太可恶了!” “表哥这腿,是因他而断?”苏离攥紧双拳。 苏惊寒点头:“这厮极是狡诈,知我性子冲动,故意激怒我……” 他说到一半,忽然惊觉,盯着苏离:“你叫我什么?表哥?你谁呀?” “是阿离回来了!”苏老夫人道。 “阿离?”苏惊寒瞪大眼睛瞧着她,看到她半边黑脸,眉头皱得更紧了,嘴中咕哝着,“一点也不像嘛!” 苏离便又把另半边脸侧给他看。 这回,他很快认出来了。 但那脸上却也因此笼上了一层寒霜。 “你来做什么?”他满面讥诮,“我们这破家烂院的,哪容得下你这位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还有,莫要叫我表哥!我不配!你那些个好哥哥,哪个不比我出色?叫我表哥,岂不是辱没你这侯府千金的美名了?” 他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听得苏离羞愧难当。 “寒儿,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苏老夫人嗔道,“你表妹这么久才来一回,你莫要吓到她!” “就因为太久没来,才要说些客套话啊!”苏惊寒撇嘴,“话说,你多久没来了?自从我们被抄家之后,就再没见你人影吧?你跟我那姑姑,可真是亲母女!都是一样的狼心狗肺!” “是!”苏离红着眼眶点头,“表哥教训得是!我的确是狼心狗肺!你们待我这么好,我回京之后,却一径跟在江府人后头谄媚讨好,把你们抛在脑后,我真真是猪狗不如!像我这样的人,活该被人吸血抽髓,虐待至死!” “阿离,说什么混话呢?”苏老夫人皱眉,“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满嘴死啊活啊的!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想死呢!我们苏家不会垮的!你们都得好好活着!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丧气话!” “是!”苏离乖顺点头。 苏惊寒还想说什么,门外探进两颗小脑袋,看到他,齐声欢呼:“哥哥回来了!” “哥哥,今日可买了什么好吃的?” “我们好饿!肚子都饿得扁扁的!哥哥,今天可以吃白面馒头吗?我们好久没吃了!” 苏离听到这话,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第38章 表哥,我错了! 这两个小娃儿是三舅舅的一双儿女,男孩子叫苏泽,女孩子叫苏琦。 苏琦今年才三岁,苏泽四岁,尚不知事,只晓得要好吃的。 苏惊寒一瘸一拐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哑声道:“今儿街上的白面卖完了,明儿哥哥再上街买,哥哥先做点粗饼就面汤吃好不好?” 两个娃儿一脸失望,但还是懂事点头:“好!” 苏离看着两个大头娃娃,吸了吸鼻子,走到院外,掏出一包碎银子,递给阮灵。 “上街买些吃食来!”她低声道,“多买一些!” 阮灵用力点头。 “别忘了买白面馒头!”苏离又道。 “嗯嗯!”阮灵接了银子自去。 苏惊寒瞧见了,冷哼一声:“千金大小姐怎么想起来发善心了?我们如今胃口差,怕是无福享受呢!” 苏离缩着脑袋不吭声。 她本就做错了。 苏惊寒再怎么骂她,她都不会还口。 只要他不赶她出去就好! 苏惊寒一拳打在棉花上,颇觉无味,一拧头看到苏离那黑白分明的小脸,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心里又是一酸。 其实他心里明白,苏离在江家过得十分艰难。 江家人都嫌弃她,此事京人皆知,他们也早有耳闻。 可即便是那样,这死丫头却还拼命巴结着他们。 他们不许她跟苏家亲近,她就真的不来。 偶尔过来,也是偷偷摸的,跟做贼似的。 苏惊寒一看到她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想到这小表妹曾经的模样,他又不能真的生她的气。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之前他接她回京,不慎被毒蛇咬伤,她不顾危险给他把毒吸出来,自己的嘴肿得像只萝卜,还乐呵呵的说没事。 她待谁都有一幅赤热心肠,人家待她一点点好,她恨不能拿命回报! 可这样的傻丫头,并不是人人都珍惜的。 他们疼她宠她,拿她当宝。 可江家人却视之如烂泥,人人都要踩上一脚。 苏惊寒想到这些旧事,心里一阵阵发堵。 他烦躁的转过身,自去灶下烧水煮饭。 苏离见状,忙上前帮忙。 苏惊寒冷着脸不搭理她,但也没再说的话。 苏离猫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残腿上,眼眶一阵阵发热。 “表哥,我帮你瞧瞧腿吧!”她怯生生的伸出小手。 “不必!”苏惊寒毫不客气的将腿挪开。 他动得太猛,只觉腿内筋一跳,不自觉轻“咝”了一声。 “很痛吗?”苏离看着他,“我还是帮你看看吧!” 她固执的伸出手,牢牢抓住了苏惊寒的腿。 苏惊寒想要挪开,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他以为是自己腿部麻痹,也懒得再挣扎,任由苏离撸起裤管,察看伤处。 苏离伸手在上面轻摸,眉头紧皱:“你这骨头没接好啊!” “接?谁给接?”苏惊寒闷声回,“牢房里连肚子都难填饱,谁还管你有没有伤?” “牢房?”苏离抬头看他,“你何时进了牢房?” “还不是被叶希元那混蛋害的!”苏惊寒咬牙,“他欺负灿之,我去找他算帐!谁想这厮故意激怒我,我一时失手,将他打伤,他便去告我,他有功名在身,中过举,我是平民,就落了罪,挨了板子,在牢里蹲了大半年才出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委屈难过,低声咕哝着:“我以后,再也不能骑马带你玩儿了!也不能上战场,立不了功,也救不了三叔……” 他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狼狈的拧开头。 苏离心中酸涩,抱着他的腿泪落如雨。 “又哭……”苏惊寒笨拙的擦着她的眼泪,凶巴巴道:“不许再哭了!不吉利!” 苏离闷声“嗯”了声:“不哭了!以后,我要笑!多笑笑,运气就会好起来的!” 苏惊寒轻哧一声:“蠢!” “我是蠢,但是,我能治好你的腿!”苏离看着他,“我能让你变回以前那样,银枪横扫一大片!” 苏惊寒撇嘴:“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 “不是梦!”苏离认真道,“等我治好你,你就信了!” 苏惊寒只当她说孩子话,也不再反驳,目光落在她脸上,哑声问:“你这脸,怎么了?”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苏离知道他最是冲动,若是知道实情,没准又发疯去找江清歌算帐,所以暂时瞒下来。 “对了,表哥,我把平安巷的院子要回来了!”她掏出房契,递给苏惊寒看。 苏惊寒呆呆看着她,半晌,忽地伸手去摸她额头。 “你干嘛?”苏离不解。 “没发烧啊!”苏惊寒自顾自嘀咕着,“没发烧,为什么脑子坏了?” “你脑子才坏了!”苏离撅嘴,“我脑子不知有多好!” “那就是被江家人气魔怔了!”苏惊寒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要不然,大白天的怎么说胡话?” 苏离为之气结。 “算了!”她站起身,“我把这房契拿给外祖母吧!” 她噔噔噔跑回厢房,跟苏老夫人说了平安巷之事,又把房契递上。 苏老夫人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周氏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顾千城上前笑道,“阿离可不是以前的阿离,她今日凶得紧!那武屠户都快被她吓哭了!” “可是,你这丫头,怎么能制服她?”苏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外祖母,你可别瞧不起人!”苏离笑道,“有句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一别近八月,我自是脱胎换骨了!啊,对了,我已与顾明轩和离了,跟江家也没了关系,从现在起,我要跟你们住在一起!” 苏老夫人和周氏听到和离一事,又是一阵惊讶难言。 苏离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我再不反抗,就真的变成江清歌的血罐了!” 苏老夫人听得涕泪涟涟:“怪道这脸变成这样!我可怜的阿离,你遭了大罪了!” “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苏离笑道,“祖母,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大福运!” 第39章 醒悟得太迟了! “是!会有大福运!”苏老夫人心内酸涩,但嘴上却还是跟她一起鼓劲。 “阿离,你当真和离了吗?”一旁的苏灿之看着她,“那顾家的人,就这么轻松的放你回来了?” “他们不放也不行!”苏离回,“若是惹恼了我,大家一起玩完!只要我豁出去,他们自然就怕了!横的怕不要命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苏灿之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面色瞬间变了几变。 苏离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表姐,你莫慌!叶希之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苏灿之苦笑,“他跟顾明轩不同!你不知他有多狡诈无赖!因为我的事,已让阿寒残了一条腿!我怕……” “你不要怕!”苏离道,“没什么好怕的!就他会耍无赖吗?我们也会!看谁赖得过谁!” “你想像对武屠户那样对他吗?”周氏看着她摇头,“阿离,他不怕的!之前你表哥也去威胁过他,被他反咬了一口!这人就是个疯子!你表哥当时差点杀了他了,腿都被打折了!可他就是死活不松口和离!你表姐当初跟他时,便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若再闹,定是声名尽毁,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说完难过抹泪。 “都怪我!”苏灿之羞愧垂泪,“我当初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被他的甜言蜜语诱骗,稀里糊涂的着了他的道!嫁给这样的中山狼,毁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家人!我真是该死!” “过去的事,已成事实,再后悔也无用!一切向前看!”苏离轻声道,“女子名声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被名声束住手脚,该闹时就得闹!依我看,只要能摆脱这头恶狼,便是天大的喜事!至于那虚头巴脑的名声,弃了也无妨!咱们苏家如今名声本就不好,再差一点又怕什么呢?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苏老夫人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笑:“你这丫头,如今说起这些歪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祖母觉得阿离说得不对吗?”苏离笑问。 “对!”苏老夫人赞许道,“我也觉得,此时不必在意太多!先把灿丫头从那泥坑里拉出来再说!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灿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苏灿之点头:“我只想离开那恶狼的家!哪怕和离后便死,我也认了!” “表姐你能如此想,那便无所畏惧!”苏离笑道,“不过,此事急不得!我们须好生商量一下!和离是必须和离的!可是,也绝不能放过叶希元那个渣渣!他把表姐表哥害得这么惨,我们定要让他身败名裂,再也做不成他的致仕梦!” “阿离,你可是已有了主意?”苏老夫人看着她。 “已有了计较了!”苏离点头,“不过,还须做些准备!咱们不急,如今他中了我的痒痒粉,只怕要皮开肉绽,且让他好好的享受几日,表姐也好生的休养一下!接下来这场硬仗,还要靠你自己打呢!” “怎么打?”苏灿之眼巴巴追问。 “这事儿,容我跟你慢慢说!”苏离道,“咱们现在还是先找人搬家吧!这儿又湿又潮,怎么住啊!” “好!”苏灿之点头,挽着苏离的胳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祖母,那房契,是真的吗?”苏惊寒还是怀疑苏离在发梦。 苏老夫人其实也是有点懵,又看向苏离。 苏离轻笑:“是真是假,表哥去问问那武屠户和孙二娘,看他们怎么说!” “我这就去问!”苏惊寒拧头便走。 才推开那扇破旧柴门,便见一抹人影“嗖”地闪开了。 他心里一惊,摸过墙角一截绳,瘸着腿追过去! 虽然腿半残,但他到底还是有底子的,那人跑得也并不快,他紧追几步,将系好的绳套扔出去,那人被套住脖颈,猛地往后栽,摔在烂泥里! 苏惊寒扑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微微一怔:“江清川?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就是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来了。 看到院中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眼里一个劲发酸。 其实他小的时候,是在外祖家长大的。 那个时候,苏家随苏老侯爷戍守边城,母亲苏凝带他在那里住了两三年才回京。 外祖父母和舅舅们都很疼他,表弟妹们跟他玩得也很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生分了呢? 江清川也记不清楚,只知道母亲跟娘家闹了矛盾,苏家又远在边城,所以往来渐稀。 苏家每年都会回京过年,每年都会邀他们过府,但母亲总是不肯去。 便是去了,也定是闹得很不愉快回来。 江清川并不清楚母亲和娘家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只知道母亲常常在他们面前抱怨苏家的各种不是,一再告诫他们,不许跟苏家来往。 偶尔苏家人邀他去玩,被母亲撞见了,定要狠狠的斥骂他。 如是几次,他便也讨厌起苏家来。 毕竟,跟母亲相比,外祖家就不那么重要了。 一年前,外祖母带回苏离,母亲很不高兴,严令他们不许再跟苏家人来往,若被发现,定要断绝母子关系,逐出家门。 他畏惧母亲,便再没来过苏家。 此间虽然听到苏家出事,家产尽被查折,生活困窘,他也想过过来瞧瞧。 但还未成行,便被母亲发觉。 那一次,他遭受了有生以来最最严厉斥责和惩罚! 母亲甚至以死相胁,说若是再跟苏家藕断丝连,因此连累到江家,便是家族的罪人,定要将他活活打杀后再自戕! 江清川被吓到了,彻底断了念头,此后更是刻意避开关于苏家的话题。 他原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便算被抄没家产,生活也不致成问题,至多就是过不成以前那种富贵日子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想错了。 苏家如今跟这贫民窟的所有人一样,坠落泥淖,穷困潦倒! 这才不过一年,他们竟都变得如此苍老落魄! 尤其是表弟苏惊寒,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第40章 大刀向仇人的头上砍去! 苏惊寒看到江清川,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跟这位表兄年龄相仿,志趣相投,最是聊得来。 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忽然物是人非,乍然相见,难免伤感难受。 苏惊寒掠了他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掉。 江清川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想到江清歌和叶希元的话,心里一阵刺痛! “阿寒,对不起……”他哽声开口。 苏惊寒脚步一滞,倏地拧头看他:“你说对不起?什么意思?” “是小六!”江清川红着眼眶,“我刚知道,是小六撺掇叶希元,害你做牢断腿!阿灿的事,也是她一手造成!还有你被武家诬陷的事,都是她做的!她简直就是魔鬼!我却拿她当亲妹妹,跟她一起害自已的亲妹妹,我真是猪狗不如!” 他忽然开口忏悔,倒叫苏惊寒不知如何应对了。 他盯着苏清川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再度转身。 江清川亦步亦趋,跟他到了院门口。 见他径直进去,并未相邀,他便又傻站在那里。 苏惊寒也不理他,自顾自回了房。 苏离方才见他追出门,以为他发现了萧凛的暗卫,忙上前询问:“外头是什么人?” “江清川!”苏惊寒轻哧,“不知抽什么风,忽然上门忏悔!还骂江清歌是魔鬼!” “他舍得骂江清歌?”苏离不相信,“怕是江清歌差他来作探子吧?” “鬼知道!”苏惊寒摇头,“莫要理他!” “可我不想看到他!”苏离袖子一撸,摸起墙角的一根劈柴刀,冷着脸过走过去。 江清川看到她过来,讷讷的叫了声:“小七,我……我是来道……” 那个“歉”字还没说出口,忽觉头顶生风,抬头一看,一把大刀呼啸而至,直直的向他的脑袋劈过来! 江清川大惊,慌忙躲避。 然而避过这一刀,第二刀又闪着寒芒挥过来! 紧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刀刀直取他的要害! 最后一下,江清川躲闪不及,手臂被刀锋划到,立马鲜血淋漓! “阿离,你……你真要杀我?”江清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我是你大哥啊!” “我呸!”苏离横刀立马,气势逼人,“我只看到门口有条恶狗在我家门前乱绕!恶狗上门,自是要剁了它的狗头,免得他以后再跟在他那主子身后瞎汪汪!” 江清川是江清歌最好用的一条好狗! 前世,她可是没少被这位大哥忽悠。 身为江家长子,他在待人接物方面,的确要比其他几人稳重老成,不会轻易表达自已的喜恶。 像江清远,从苏离到侯府的第一天起,就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厌恶排斥。 当时,江清川也呵斥了他,又给苏离道歉,安抚了她一番。 其后相处,江清川待她也还算好。 苏离十分信任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第一次给江清歌献血,也是他主导,第二次第三次再献,也是他鼓劲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 什么一家子骨肉血亲,怎能忍心不帮,又什么善良是女子最美好的品质云云。 这位大哥说起这些套话来,那是滔滔不绝! 前世连顾明轩都没能劝动她,最后她却在江清川面前缴械投降,又献了两次。 然后,整条命都被江清歌攥在了掌心之中。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江清歌若想要她的血,让她身边那些人直接割肉放血便是,何必费那么周折,请那么多说客? 恶灵境苦修之后,她才明白,原来想要夺取一个人的气运,这血,就必须让那人自愿主动献出来,如此,这契约才能达成。 普通人只须一次主动,而她是大福运者,最少需要三次,所需血量,也远超普通人。 这件事原本很难。 蝼蚁尚且惜命,更别说她还是个人。 江清歌三次索要血量加起来,等于把她体内的血全都吸干放完! 这般恐怖之事,哪有人甘心情愿? 但在这位大哥的真情忽悠下,她最终还是从了。 她太相信他了! 偌大一个侯府,她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结果呢? 临死前最狠的那一刀,就是这位好大哥捅的! 苏离看着他,难掩眸中的恨意汹涌! 江清川被她的眼神惊到了! 以往,这个妹妹看到他,都是满心的信任依恋! 就在一天前,她还扯着他的衣角絮絮叨叨,让他要好生休养自已的伤腿。 如今不过一天功夫,她已视自己为仇人! 然而,这都是他应得的! 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得承受! “阿离……”他捂着手臂,再次试图道歉,“大哥……” 苏离怒目圆睁,再度扬起大刀。 江清川无奈,只得落荒而逃。 苏离扛着大刀,得胜回院,院中几人齐唰唰的盯着她瞧。 “阿离,你何时习得这一手好刀法?”苏惊寒惊讶万分。 他是练家子,他能看出苏离刀法纯熟,绝非一日之功! 她只是气力不继,若是气力充沛,这一刀下去,能剁下江清歌一条臂膀! “我跟你们分开都一年了,我这么聪明,自是要学点功夫防身嘛!”苏离解释道。 “阿离,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苏灿之一脸崇拜,“你这刀法,跟阿寒不相上下!” “我被他们害得那么惨,虽然没死,也跟死了一样!”苏离道,“我自不是再不能跟以前那般懦弱胆小!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剁了他的狗头炖汤!” 众人都笑起来。 只有顾千城没笑。 苏离的话,能骗过苏家人,可是,在他这里行不通。 苏家人跟她许久未见,可他跟她,却是三不五时见面的。 他可从来没听过苏离练过功夫!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也不会拆穿她的谎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是阮灵和车夫带着采买的吃食回来了。 她是在苏府长大的,对苏府中人的感情很深。 看到苏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十分心疼,拿了苏离给的银子后,那是可了劲的买,把她能看到的好吃的全都买了回来。 第41章 结拜为异姓兄弟! 两个小娃娃饿得两眼发绿,此时看到香喷喷的烧鸡烤鸭,馋涎欲滴,屁颠颠跑上来,围住阮灵叫姐姐。 “姐姐我要吃鸡腿!” “我要鸭腿!” “我还要那个栗子糕!我从来没有吃过栗子糕!” 阮灵自是有求必应,撕了鸡腿,又扯了鸭腿,分发给两人,又将栗子糕放在两人面前。 两个人儿抱着鸡腿就要啃,嘴长到一半,却又不约合同合上了。 “怎么了?”苏离问。 “弟弟还没吃!”苏琦小心捧着鸡腿,“他一定也很饿!先拿给他吃!” 他口中的弟弟,便是周氏的遗腹子苏佑。 “还有小叔叔也没吃!”苏泽捧着鸭腿,“我要先拿给五叔叔尝尝!” 他口中的五叔叔,是苏老夫人的五子苏晟。 苏离这才想起来一直没见到五舅舅,忙问:“五舅舅呢?没在家吗?” “他……”苏老夫人面色黯然,“他如今病情加重了!以前疯疯癫癫到处跑,最近几月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把自己关起来!连家人也不愿再见!现在,正在那边黑屋子里猫着呢!” “那我弄点饭菜,端过去给他吃吧!”苏离道。 老夫人摇头:“你不行!他如今见到陌生人便要发疯!你许久未来,他怕是识不得你了!让你表兄去吧!” 苏惊寒点头,拿碗挟了些饭菜,送去旁边的耳屋里。 才刚打开门,便听到里面一阵狂吼乱叫,那声音嘶哑粗砺,竟如困兽一般! 随着这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沉闷的擂墙声,因为离得近,能看到一条黑影在屋子里乱窜,长发盖住了他的脸,面上胡子拉茬,早已看不出本来模样。 这是五舅舅吗? 苏离眼中瞬间又起了雾。 苏家儿郎都生得俊美,而五舅舅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年潇洒俊俏的银枪小将,令萧京贵女为之疯狂! 现在…… 她拧过头,悄然拭去眼角泪痕。 苏老夫人他们却已然习惯了,经历太多的苦难折磨,他们已然麻木了。 有些事,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周氏抱着两个小人儿,轻声道:“佑弟弟这会儿睡着了,你们两个先吃吧!他饭量小,待会儿给他留点儿就够了!” “那就把鸡腿鸭腿留给他吧!”苏泽道,“我们吃鸡胸上的肉也是一样!” 苏离听得心酸,忙道:“你们吃你们的!表姐有的是钱,等佑弟弟醒了,姐姐再给他买便是了!” “那怎么行?”苏琦认真道,“爹爹说过,兄弟姐妹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如此固执,苏离也只好作罢。 “祖母,大家都别站着了,一起吃吧!”她道,“我让灵儿都买的熟食!刚才又烧好了面条汤!就着一起吃!” 苏老夫人点头:“老大家的,你去找个桌子过来!” 周氏点头,去找桌椅。 转了一圈才发现,莫说是桌子,连板凳都找不到几个。 这处院子,是他们匆忙之间花很少钱买下的。 房主本就穷得叮当响,家中急用钱才卖了这破房子,搬去了更破的窝棚。 这家里本就没什么东西,走时更舍不得落下。 他们从平安巷搬得匆忙,被人捏住把柄,那人又刻意欺侮,是以出门时连生活用品都未能带过来。 后来又下了雨,也就没时间去添置。 当然,便是有时间,也没钱添置。 周氏看着这破家烂院,倍感心酸。 苏离笑着劝道:“二舅母,先随便将就一顿,吃完饭我们就走!将这布铺一下,席地而坐吧!” 周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让顾公子见笑了!” 自家人无所谓。 可是,顾千城算是客人。 被他看到这样的窘状,周氏很不自在。 顾千城笑回:“夫人客气了!不瞒您说,我这个残废嫡长子,也不比你们强多少,哪会笑你们?” “你那继母,也是不省心!”苏老夫人识得方氏,知道她的品性,“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是啊!”顾千城点头,“大家都是苦命人,如今聚在一起,我忽然觉得不苦了!还有点小快活!” 苏惊寒失笑:“吃饭连个桌子都没有,顾兄快活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顾千城笑着摇头,“可能是喜欢这种跟家人团团围坐,说说笑笑吃饭的感觉吧?我最羡慕这样的热闹,可惜从未亲身体会过,今日坐在这儿,真是开心!” “那你以后就常来!”苏离笑道,“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鱼吗?等搬过去,我天天做鱼给你吃!” “怎好经常叨扰?”顾千城笑叹,“不过,你如今有家人相伴,我倒是放心了!” “大哥,以后,我也是你的家人!”苏离认真道,“你不是说,要认我作义妹吗?等我们收拾好了,就找个好日子,把这关系定下来!” 说完又转向苏老夫人,道:“祖母,我在顾家,天天挨罚,方氏那老妖婆,整人的法子可多了!我天天挨饿,幸有大哥照顾我,不然,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苏老夫人看向顾千城,微微顿首:“原来顾公子一直在照顾阿离,老身感激不尽!” “顾兄也帮过我呢!”苏惊寒道,“上次我做工被人刁难,是顾大哥仗义直言,助我脱困!当日匆匆而去,还未谢过顾大哥!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寒兄客气了!”顾千城举杯与他相碰,笑道:“其实我对寒兄是同病相怜,看到你,仿佛看到自己一般,这才多说了句话,也并未真正帮到你什么!” “你这孩子,倒真是实诚!”苏老夫人轻笑,“要换作旁人,自是承了这份情,你倒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大哥就是这样!”苏离笑道,“生了颗实打实的心眼儿!” “我就喜欢这样实打实的人!”苏惊寒性子粗直,当即道:“顾兄,若你愿意,咱们这对同病相怜的苦命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那真是求之不得!”顾千城满面惊喜,“承蒙苏兄看得起,今日我们便撮土为香,对天结拜!” 第42章 被威胁了! “好!”苏惊寒用力点头。 两人并肩大步走出去,跪在院中,撮了个泥窝为炉,掐了根枯枝为香,就这么认认真真拜起来!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愿与顾千城(苏惊寒)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就拜了?”苏离看得目瞪口呆,“这仪式未免太粗陋了点吧?” “结拜这种事,在心不在迹!”苏老夫人笑道,“投缘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顾大哥,你本来说要与我结拜为异姓兄妹的!”苏离撇嘴,“你现在怎么就抛下我,跟我表哥跑了?表哥你不厚道啊!居然抢我的人!” 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引得大家一齐哄笑起来。 “要不,阿离你也来!我们一起拜!”顾千城笑道。 “何必多此一举?”苏惊寒笑回,“阿离,你是我的妹子,我与顾兄结拜,你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义妹!” “这倒也是!”苏离欢喜拍手,“真好!我一下有了两个哥哥了!” “我也有两个了!”苏灿之亦是笑眯了眼。 “那我们呢?”两个小奶娃蹦蹦跳跳,“我们是不是也有两个哥哥了?” “是!”周氏刮了刮两只小崽的鼻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一场家宴虽简陋到极点,可在场的人,都觉十分开心温暖! 日头渐渐西沉。 苏离差阮灵上街雇了辆马车,将苏家人都带上,一同返回平安巷。 因为生活用品家俱等物还留在平安巷,这会儿再搬回去,倒是省事了,几乎不用怎么收拾,只将带来的细软和随身物品再带回去便行了。 只是家中被武屠户搞得乱糟糟的,得重新收拾才行。 不过,能重新住回这个家,大家都干劲十足,连两个小娃娃也在旁帮忙。 可惜,他们搬了这样,又碰翻了那样,还砸了好几只碗。 周氏照着两人屁股拍了几下,笑骂:“净帮倒忙,赶紧滚蛋!” 两个小娃儿冲她扭屁股做鬼脸,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小院中顿时笑语一片。 看到他们去而复返,巷中有不少人家都打开门探看。 很快的,便有不少街坊四邻聚拢在门前,只是犹豫着不敢进。 苏老夫人见状,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快进来坐!” 她笑容温和,跟往常一样,好像这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本来有些尴尬的,毕竟,邻居遇劫,他们都龟缩不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此时见她态度如常,如释重负,一齐涌进来,帮忙一起收拾。 “老夫人,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人啊?”隔壁老黄悄声追问,“昨儿晌午我们家来了个人,说什么苏家倒霉了,让我们一个个都小心点儿!不要多嘴掺合,不然就人头落地!” “咦?黄伯,你家也被威胁了?”对门刘氏惊道,“我们家也来了一个人,说我要是多管闲事,就把我女儿扔土匪窝!” “这么说,大家都被威胁了啊!”秀才何仲轻叹,“我们家也是一样,说我若敢像以前那般多嘴多舌的讲什么大道理,就把我舌头割了!” “天哪!我们家也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才发现,大家昨天都收到了死亡威胁。 而威胁他们的人,是同一个黑衣人! “那人武艺十分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黄心有余悸,“他跟只黑老鹰似的,在房顶飞来飞去!一开始我还不服,毕竟,我年轻时也算是个练家子,便想跟他过上几招,谁知手还没伸出去,便觉一阵剧痛,再一看,已然折了!” 他将放在口袋里的拿出来,果然肿得跟萝卜似的。 “我们也是被吓到了!”何仲哀叹,“我本想跟他理论几句,才刚说半句话,嘴便被割破了!” “实在太吓人了!”众人纷纷道,“老夫人,你们以后,千万要小心一点!” 苏离在旁听到,若有所思。 看来,为了能成功撵走苏家人,江清歌也是煞费苦心! 能有这种功夫的人,自不可能是江家普通护院,十有八九是她的另一位追随者魔君危楼的手下! 魔君危楼,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名震江湖,对江清歌也是一往情深。 江清歌的追随者,皆是各行各业的翘楚,随便哪个搬出来,都是一尊大神! 有这样的人在,日后的确要小心防备! 不过,那危楼的手下既来了,为何未见他出手呢? 江清歌此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今日是节节失利,处处受挫,还被江清川骂得狗血喷头,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回京之后,她第一时间去了城中的如归客栈。 客栈三楼,是魔君危楼设在城中的联络点。 她上三楼后便怒气冲冲踹门:“石贺,你给我滚出来!” 石贺就是她找来对付平安巷那些多管闲事街坊的黑衣人。 他的武功高强,轻功绝佳,杀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魔君危楼将此人指派给她,为她做一些不为人事知之事。 这人机灵听话,江清歌用得颇是满意顺手。 可今日,该他震慑苏离之时,他却莫名其妙没了动静! 江清歌一腔怒火难抑,两手两脚齐动,快要将那门给踹蹋了。 “石贺,你别装死!我知道你肯定在里面!”她怒吼,“快点开门,逃避是没有用的!” 她不知道,石贺并非故意逃避。 他是晕过去了! 此时被江清歌疯狂的踹门声吵醒,他挣扎着爬起来开门。 门一开,江清歌立马冲进来。 石贺本就摇摇欲坠,被她这么一冲,“咣当”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他本就受伤不轻,这一摔,摔得鲜血淋漓! “你受伤了?”江清歌一怔,“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 石贺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江清歌瞪眼。 “有人偷袭属下……”石贺强忍胸口疼痛回答,“我中了他的暗器,伤了心肺,不得不回来疗伤……” “你跑回来了,我怎么办?”江清歌怒叫。 第43章 江清川输定了! “姑娘一直未曾露面……应无……危险……”石贺艰难解释。 “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江清歌没好气叫,“我绞尽脑汁才将苏家人赶出平安巷!这才不过一夜,他们便卷土重来!你便算受伤,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可是,属下真的撑不住……”石贺挣扎着解释,额头汗落如雨。 “撑不住你也得撑!”江清歌咬牙切齿,“难道到了战场之上,你受了伤,就要当逃兵吗?你这一逃,我前功尽弃!若你主子知道你这般无用,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石贺一听这话,立时跪倒在她面前:“江姑娘恕罪!是属下无用!属下并非故意逃走,只是那种情况下,若被那偷袭之人生擒,再顺着属下查到姑娘,恐对姑娘不利,这才……” “狡辨!全都是狡辩!”江清歌尖叫着打断他的话,照着他的头重重踹过去,“你害我前功尽弃,还活着做什么?赶紧死去吧!” 石贺受伤严重,本就摇摇欲坠,被她这么一踹,再度仰面倒地,头撞到坚硬的地面,登时晕死过去! 江清歌犹不解恨,又要再踹,被珑儿死活拦住了。 “姑娘,别打了!你看他都快成血人了,可见受伤极重!你再踹,真的会死人的!” “死就死!”江清歌咬牙,“这等无用的东西,死了再换一个便是!楼哥哥那里多得是!” “话虽如此,可他之前也为姑娘出了不少力!”珑儿低劝,“就失败这一次,就饶过他吧!再者,他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再招来官府调查,查到姑娘有此事有关,岂不更麻烦?” 江清歌想到这一节,到底把脚又收回来。 “烦死了!”她气咻咻的甩门而去。 珑儿轻舒一口气,上前把石贺扶起来,又帮他将身上伤口重新包扎止血。 石贺悠悠醒来,见她为自己忙活,哑声致谢:“珑儿姑娘,多谢你了!” “石大哥客气了!”珑儿红着脸道,“之前我遇到难处,石大哥不也帮过我嘛!我总不能看你这么流血而死!” “你是个心善的!”石贺低喘一阵,又道:“你家姑娘,今儿怎么了?像换了个人似的!她以前是多温柔和善的人啊!这次却这样……” 他想起江清歌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点不寒而栗。 那一刻,那个清纯柔弱的江姑娘,如同被恶鬼附了身! 那般的狠辣暴戾,连面容都扭曲变形了! “她……”珑儿叹口气,想说什么,忽又警觉噤声,探头往外面瞧了一眼,见江清歌已经下楼,这才放下心,关上门,压低声音道:“石大哥,你救过我,我得给你提个醒儿!我们家这位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以前那模样,都是她刻意伪装罢了!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石贺听得目瞪口呆:“你说的是是真的?” “千真万确!”珑儿用力点头,“所以,日后跟她相处,你千万小心些!她要是疯起来,你真会没命的!言尽于此,你多保重吧!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匆匆而去。 客栈外,马车上,江清歌已然等得不耐烦。 见她姗姗来迟,抬手就是一耳光:“你怎么那么慢?” 珑儿被打得一个踉跄,却也不敢叫唤,忍着疼解释:“他的伤有点重,奴婢便多耽误了一会儿……” “烦死了!”江清歌剜了她一眼,“快上车回府!江清川已经回府告状了!” 江清歌并不怕江清川告状,可心里还是十分不安,一路快马加鞭,快到家时,忽见不远处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竟是父亲江宁侯身边的小厮书安。 书安是贴身书僮,江宁侯到哪儿,他便在哪儿。 可这个时候,江宁侯原该在外地公干,书安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呢? 她拦住书安询问。 书安遂将提前返京的事讲了一遍。 江宁侯江斐是被沸反盈天的传闻生生气回府的! 他原本正带人在离京两百里外的潼县出公差,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号,还时不时的向来瞟来异样的眼光。 虽然畏于他的威严,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江斐还是一眼看出这些人眼中的鄙夷之色! 他情知有异,遂命人上街暗访。 这一访,直接气炸了! 他的真女儿和假女儿竟然对薄公堂,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上了场,最后官司还输了,差点被顺天府尹当众打板子! 他堂堂一品军侯,侯府内院居然乱成这幅模样! 这是何等羞耻荒唐之事! 若叫朝中那些御史知道了,定要弹劾他治家不严,子女失教! 潼县距离京城较远,江清歌买通的那些洗白者自是渗透不进来。 所以在潼县所流传的事,基本跟顺天府公堂上发生的事毫无二致。 大家众口一词,将江清歌和苏氏骂了个体无完肤! 江宁侯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直气得五内俱焚,当即收拾行李,连夜往京城赶。 次日黄昏时分,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侯府。 而此时,江清川正召集家中诸人,将江清歌所做恶事尽数说出。 江宁侯本就气怒满胸,一回府听到这些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便命令书安去把江清歌找回来。 江清歌听完书安的话,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她恼恨万分。 “姑娘还是快想想如何应对吧!”书安虽是江宁侯的小厮,但早被江清歌买通,此番是来找人,也是来通风报信的,“夫人让我叮嘱你,待会儿机灵点儿,绝不要跟侯爷倔嘴!对于江清川的指控,你也要坚决否认!反正他也没有任何实证!” “他没有实证,可是,父亲会去调查!”江清歌冷哼,“父亲最恨有人欺瞒他!若是被查出来,那便是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书安急道。 “无妨,我自有计较!你先去吧!”江清歌垂下眼敛,放下车帘。 她坐在那里发了会怔,尔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吞下去。 药丸入腹,不过一刻钟,腹内便一阵绞痛。 “姑娘,你怎么了?”珑儿吓了一跳。 江清歌唇角微勾,答非所问:“江清川这个蠢物,哪如我了解父亲呢?跟我斗,他输定了!” 第44章 演得一手好戏! 江府,花厅,江家五个兄弟,此时正吵成一锅粥。 对于江清川的指控,江清远第一个不服,站出来反驳:“大哥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明明知道,是因为苏离先给六妹妹下毒,才有后来取血做药引之事!此事,我们在公堂上便已说得很明白了!这会儿怎么还纠缠不休?” “说明白了吗?”江清川冷笑,“当时阿离说要查验,她便要装昏,后来有允王救场,此事不了不了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验过!你们也都长着眼睛,她哪里像中毒的样子?” “她天天呕血,哪里不像了?”江清远怒叫。 “天天呕血?可我之前找来皇宫太医,她却不肯瞧!”江清川冷笑,“不知从哪找来个游医,就说什么以血为引的话!平日里不见人不呕血,一见人就吐血不止!她做戏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大哥,我没想到,妹妹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不堪模样!”一道柔弱伤痛声音传来。 下一刻,江清歌被珑儿扶着,脚步虚浮的站到众人面前。 江清川扭头掠她一眼,难掩眸中嫌恶:“又装!在大柳庄跟我牙尖嘴利的,这会儿又柔弱不能自理了?江清歌,你真真恶心透顶!” “够了!”苏氏霍地站起来,“你眼睛瞎了吗?你看你六妹妹那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你倒装一个瞧瞧!” “母亲,别说大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江清歌含泪道,“他只是暂时被苏家人蒙蔽了双眼,您也知道的,他对苏家感情很深,这份感情,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你就编吧!”江清川满面鄙夷,“可是,江清歌,你别忘了父亲是做什么的!你的那些小伎俩,只要他想查,一定查得出来!” 江清歌皱眉:“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父亲去查?我是父亲的女儿,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清川被他说得一怔:“你敢将你做的那些恶事,原原本本说给父亲听?”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江清歌皱眉,“大哥,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你就那么在意苏家人吗?苏家人管你吃了,还是管你喝了?你的吃穿花用,都是江家给的!你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苏家人,来害自已家人呢?” “我什么时候帮着苏家害自家人了?”江清川怒叫,“你休想黑白颠倒,混淆是非!父亲慧眼如炬,是你能糊弄的吗?” 江清歌叹口气:“我跟你说不明白!我还是跟父亲说吧!” 说完看向江斐,福身行礼:“父亲回来了!女儿还未见礼!请父亲恕罪!” 江斐拧着眉头:“莫说废话!只说你做了什么吧!” “女儿对苏家下手了!”江清歌倒真是一点也不瞒着,将自己如何戕害苏家人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江斐先前已在江清川那里听了一遍,此时听她说得仔细,跟江清川所言并无太大差异,还补了不少细节。 可见,她的确没打算欺瞒自己。 他面色稍霁,冷声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大哥!”江清歌道。 “你胡扯!”江清川怒吼。 “大哥何必这么激动?”江清歌施施然道,“有理不在声高!我现在病体虚弱,便算你不拔高嗓门,我也吼不过你的!我现在……” 她说到一半,掩唇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又开始呕血。 这一次,那血如箭般喷射出来! “六妹妹!”江清远惊叫一声,上前扶住她,苏氏亦是失声惊叫! 江清川却满面嘲讽:“继续装!你那嘴里,是不是含着一只血袋啊!” “大哥,你太过份了!”江家二子江清浩一向是个沉闷话少的,此时见江清歌都这样了,大哥还出言不逊,也是一脸不忿。 “就是!”江家三子江清羽眉头紧皱,“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六妹妹当初为了治好你的腿,遭了多大的罪!你到底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就对她这般的怀疑腹诽?” “大哥今儿怕是吃错药了!”江家四子江清景不悦的瞪着他,“着急忙慌的把我们叫来,就为了看你欺负六妹妹吗?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因为我动了他心爱的表弟苏惊寒!”江清歌咧嘴苦笑,那面色愈发惨白,“可是,大哥,那苏惊寒当真是居心不良啊!苏家如今的景况你也知道,在京城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没有人能帮到他们,他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江家身上!可是……” 她没说几句,口中又有血箭喷出。 这一下,连心中有数的苏氏都慌了! 江清歌吐血的伎俩她是知道的。 可是,之前吐血,可不像现在这么真! 最主要一点,那血袋藏在嘴里,只能咬碎一次,也就只能吐一次血! “歌儿,你到底怎么了?”苏氏抱住她,“怎么吐血不止了呢?” 江清歌惨笑:“母亲,女儿被大哥伤到了,伤得透透的!我心里好难受,跟火烧一般……” 她捂着胸口,额间冷汗涔涔,手却冷得冰人。 苏氏听出她话外之音,知道她这回定是对自己下了狠手,服了真毒药,直吓得两腿发颤,连声叫:“来人啊!请大夫!快请大夫!” 江斐见状,也是触目惊心,忙差人去请大夫。 江清川看到她这模样,心一下劲的往下沉。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六妹妹的狠辣无耻。 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服毒了! “大哥!”江清歌伸出血淋淋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泪水狂涌。 她哽声道:“我知大哥对苏家人的感情!可是,那苏惊寒心怀叵测,他是要拉着我们江家人跟他一起下地狱啊!若真到了那一天,大哥你便是我们江家的罪人啊!” “我便是背负世间所有污名,都绝不能让你走到那一步!所以我对苏惊寒出手了!” “我让叶希元废了他的腿,我把他们从平安巷赶到了大柳庄!我就是要彻底断绝他们的妄念!便算因此让你恨我怨我恶心我,我也无怨无悔!为了大哥,为了这个家,我便算死又如何呢?”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气息不继,连身体都剧烈的抽搐起来! 第45章 江清歌才是贱种! 下一刻,她忽然又喷出一股血箭,人也随即瘫软在地上! “歌儿!” “六妹妹!” 江家几人齐声惊呼,上前围住了江清歌,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 然而江清歌双目紧闭,浑身冰凉,竟似已没了气息。 “我的儿啊!”苏氏虽知她不会真的害死自己,但看到她这幅模样,仍是心痛如绞。 也因此,对江清川愈发恨怨! “都是你!你这个混帐!”她指着江清川,眸中一片怨毒,“我早就跟你说过,苏家心怀叵测,你总是不肯信,总是被他们哄骗利用!如今你把你六妹妹气成这样!你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她到底是真中毒,还是假装的?” “六妹妹都这样了,如何能是装的?”江家几兄弟看着江清川,也是满面怨怼,“大哥你怎么老是拎不清?苏家投敌卖国,虽未宣判,但基本也是板上钉钉!你怎的还跟他们牵扯不清?你想害死我们吗?” “大哥你真是太糊涂了!”江清浩怒叫,“父母三令五申,让我们不要引火烧身!你怎么就是不听?” “若不是你糊涂,六妹妹一个姑娘家,何必铤而走险做这些事?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帮你遮掩,免得你被父母责罚?” …… 母亲兄弟的指责训斥不绝于耳。 江清川看着这些人,又看看晕厥的江清歌,咧嘴惨笑出声。 他真是低估这个假妹妹了。 她远比他想像的狡诈可怕!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跟苏家,早就没有联系了!”他冷声道,“若不是生了疑心跟踪她,我都不知道苏家已经在贫民窟过活了!母亲,您可知,您的亲生母亲,如今住在贫民窟啊!您……” “那又如何?”苏氏冷冷打断他,“为了我母亲,便拉着江家上下一百多口陪葬吗?” 江清川苦笑,一时竟也不知怎么反驳他,遂又看向江斐:“父亲,您怎么看?” 父亲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他应该能看出江清歌这些小伎俩吧? 可惜,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江斐原本满面怒色,可在江清歌这番吐血哭诉之后,那怒色不知何时已消弥无踪。 “川儿,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有妇人之仁!”江斐眉头微皱,“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而身在官场,最大的忌讳,就是心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一点上,你六妹妹比你强多了!你到现在,还是跟苏家藕断丝连,实在让为父太失望了!” 江清川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半晌,方哑声道:“父亲,您不觉得六妹妹此举,过于心狠手辣吗?” “她若不心狠手辣,你就酿下大祸了!”苏氏怒斥,“她不顾自己的名声,为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谢她倒也罢了,反而如此的羞辱她!你简直猪狗不如!” “你真是不配做我们的大哥!”江清远撇嘴,“怎么就能糊涂到这种地步呢?” “大哥,你快醒醒吧!”江清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大家真的很闹心!”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苏氏冷斥,“还不跪到祠堂思过!” “思过?”江清川呵呵笑,“阴谋害人,心狠手辣,放荡无耻者无过,我这个揭发他的人,却成了罪人吗?这个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思的!” “那你就滚出江家!”苏氏厉喝,“我只当我从未生过你养过你!蠢成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江清川昂头看着她,半晌,又看向江斐:“父亲也要儿子去思过吗?” “你母亲既已发话,你便去那里待一阵吧!”江斐道。 “呵……”江清川笑容惨淡,“看来,父亲也认为我做错了!” “你错在不该跟苏家人来往!”江斐面色冷凝,“这个禁忌,为父和你母亲早就说过很多遍了!至于你妹妹,行事的确欠妥,不过,如你母亲所说,她也是为你收拾烂摊子!一个小姑娘,行事利落,出手干脆,你呀,该跟她好好学学!” “跟她学……”江清川哈哈大笑,目光落在地上的江清歌身上,他冲她竖起大拇指,“江清歌,真有你的!你赢了!我真是自愧不如!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江斐和苏氏:“父亲,母亲,恕孩儿无法认错!孩儿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祠堂我不会去,这个家,我也不会待了!” “你什么意思?”江斐皱眉。 “我要离开这里!”江清川一字一顿,“我绝不要跟这个肮脏恶心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你疯了?”江斐怒吼,“你这是忤逆你知道吗?” “孩儿知道!”江清川梗着脖子,腰背挺直,“可是,便算是死,我也绝不认错!错的人,是江清歌!” “你这贱种,被苏家下了降头了吗?”苏氏跳脚,“来人,请家法!重重的打!打死这个贱种!” “贱种?”江清川被骂得目瞪口呆,“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若是贱种,那生他的苏氏岂不成了贱人? 苏氏惊觉失言,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已的嘴,满面惊悸的看向江斐。 江斐的脸,此时黑沉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大海! 他死死的瞪着苏氏,眼底满是暴戾之色。 “父亲,母亲一时失言……”江清远忙上前解释,被江斐打断:“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他是家中主君,平日里不苟言笑,威严沉肃,大家都很怕他。 此时见他震怒,都不敢再吭声,扶起江清歌,悄悄退出去。 江清川出门即径直离开,再未瞧自已的兄弟们一眼。 “大哥,你难不成真的要离家出走?”江清浩上前拉住他,“你做错了事,冤枉了六妹妹,给她道个歉就行,她那么善良,不会真的怪你的!” “是啊!”江清羽亦道,“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僵?” 江清川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眼依然晕迷的江清歌,冷声道:“我无须你们操心,你们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吧!身边住着一只蛇蝎,随时都会咬你们一口!” 第46章 陈州那夜的风雨好大 江清远一听这话,立时恼了:“江清川,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清川冷笑一声,疾步离去。 江斐书房。 苏氏站在那里,缩头畏脑,战战兢兢。 “侯爷,妾身知错了!”她腆着脸陪笑,“妾身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他气到了!才会出不择言!妾身心里……” “你心里如何想,我很清楚!”江斐冷声打断她的话,“在你心里,除了江清歌,其他五个,包括小七,都是贱种吧?” “妾身不敢!”苏氏慌慌摇头,“侯爷真的错怪妾身了!妾身……”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贱种!”江斐再度打断她的话,目光冷硬如刀,“苏氏,本侯希望你谨记这一点!” 苏氏的脸倏地变得惨白:“原来在侯爷心里,妾身是这样的!” “本侯如何想,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江斐冷哼,“这苏家主母你若是想当,便给本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当,别整日作妖!你不喜苏离,你将她嫁给顾家的瘫子,你让她在顾家生受,这一切,本侯都由得你!可是,你搞出那等子恶心之事,逼得她闹上公堂,让侯府声名尽毁,本侯断不能容!” “此事与我何干?”苏氏尖叫,“明明是苏离那个贱种作妖!若不是她给歌儿下毒……” “闭嘴!”江斐怒吼,“她给歌儿下毒?这话,你去诓那几个傻小子行,休要拿来诓本侯!苏离是什么性子,你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见到你,便如同老鼠见到猫!她被歌儿吃得死死的,像个泥人,由得她捏圆搓扁!她敢给歌儿下毒吗?不过都是你为了掩饰你们的恶心行为,故意找的借口罢了!苏氏,你们娘儿俩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的!” 苏氏被他揭破,不由心惊肉跳,面上却硬撑:“怎么?你也觉得歌儿是在假装吗?她都晕过去了!怎么能……” “那是因为她这一次真的服了毒药!”江斐一针见血,“她为了脱身,对自己下了狠手!” “你……你胡说!”苏氏面皮紫涨,结结巴巴反驳。 “本侯没功夫跟你扯这些!”江斐冷笑,“歌儿是什么性子,本侯也很清楚!川儿没说错,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心机深沉,长袖善舞,她在外面勾搭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你以为本侯不知道吗?” 苏氏听得两眼发绿:“你你你……” “你什么?”江斐冷哼,“本侯什么都知道!但是,本侯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一个精于算计的女儿,总好过一个呆头呆脑的窝囊废!但是,你们记住,日后再做什么,就给本侯做得干净利落点儿!莫要拖泥带水丢侯府的脸!若是做不好,就给本侯消停点儿!至于你方才那些龌龊心思……”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江家七个孩子,若说贱种,只有江清歌一人是贱种!贱种生的贱种,恶毒阴坏!本侯绝不会为了你们,令自己的至亲骨肉受苦的!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 苏氏听到他前面的话,本来已经消了气,正要撒娇卖宠,却被他下面的话戳了个透心凉! “你说歌儿是贱种?”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怎么?本侯说错了吗?”江斐冷声道。 “呵……”苏氏咧嘴笑,“侯爷说妾身是贱种,说歌儿是贱种,那么请问,这贱种的根子在哪儿呢?这贱种,到底是谁的种呢?是你的!” 江斐的面色倏地一沉:“你敢再说一遍?” “妾身可以再说成千上万遍!”苏氏忽然像头咆哮的母狮一般跳起来,“若真论起来,侯爷才是最贱的呢!若没有苏家扶持,你只怕还在军营做铲屎的马夫呢!你能有多尊贵?你的一切,还不是我们苏家给的?在我这儿装什么高贵?若真论起贵贱,我比你贵多了!你……”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她脸上。 苏氏被甩得一个踉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打我?”苏氏捂着脸,目光暴烈阴戾,“江斐,你居然敢打我?” “本侯打你又如何?”江斐居高临下,面色阴厉,“你本就欠揍!” “是啊,妾身欠揍!”苏氏咕咕怪笑,“但这话,十五年前在陈州时你怎么不说?陈州那夜的风雨好大,侯爷还记得吗?” 江斐听到“陈州”两字,面色骤变:“你闭嘴!” “妾身一直闭着嘴呢!”苏氏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可是,侯爷如此无情,妾身这嘴,都快被您打开了呢!” “你威胁本侯?”江斐瞪着她,眸中杀意迸现。 “是你逼我的!”苏氏咬牙,“你怎么骂我都不行!可是,你不能骂歌儿!那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能骂自己的女儿是贱种?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还是你自己犯贱?”江斐冷哧,“若你不主动犯贱,说什么贱种之类的话,本侯在外人面前,何时没给你颜面?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想死,本侯倒也成全你!免得你在本侯身边晃悠,让本侯日日想起那些不堪!” 说话间,那眸间杀意愈来愈浓。 苏氏看得心惊胆战,到底不敢再倔下去,主动服软,眼泪汪汪道:“妾身知错了!妾身跟侯爷一荣俱荣,一耻俱耻,便算被侯爷打死,也得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江斐掠了她一眼,眸中杀意缓缓散去。 她既服软,他也扔了台阶给她下,伸手把她拉起来。 “为夫是气糊涂了,夫人勿怪!”他温言相慰,“脸一定很疼吧?为夫帮你涂抹药膏!” “岂敢劳烦夫君?”苏氏扭头避开,“不过小伤小痛,实是算不得什么!侯爷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一定饿了吧?妾身这就让厨房备饭,为夫君接风洗尘!” “甚好!”江斐笑赞,“夫人是为夫的解语花,这一生能娶到夫人,本侯心满意足了!” “侯爷谬赞了!”苏氏作娇羞状,笑得像朵花,“妾身这就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假笑倏地消散。 江斐亦然。 看到她转身的刹那,那笑意消逝无踪,只余阴狠冷厉。 第47章 把苏离接回来! 眼看苏氏就要离开书房,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苏离现在何处?” 苏氏脚步微微一滞,但没有转头,只低声回:“在苏家。” “把她找回来!”江斐道,“你亲自去!唯有如此,才能平息这京中的风言风语!” “是!”苏氏点头,顿了顿,又道:“歌儿今日忙了一天,其实也是想让她回来!为了让她找不到苏家人,她真的是竭尽全力!” “她那不叫竭尽全力……”江斐轻哼,“她那叫无所不用其极!阴谋构陷,平安巷下杀手,找人大闹大柳庄,一招接着一招,招招狠辣阴险,你的这个女儿啊,还真是随你!” “谢侯爷夸奖!”苏氏咧嘴笑,“歌儿能这么聪慧,单靠妾身自是不行的!还是侯爷根红苗正,才能生出这般足智多谋的女儿!她呀,像我们两个!” 这话满满的嘲讽意味,听得江斐眉心微微一跳。 他扭头掠了苏氏一眼,苏氏正好也回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随便她像谁!”江斐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她能成事,随便她怎么搞!但是,若是给侯府丢脸,就一定会付出代价!本侯言尽于此,你去吧!” “是!”苏氏福了福,悄步退出书房,一路疾行,径直去了江清歌的院子。 此时的江清歌,被大夫医治后,基本已经恢复正常。 她给自己下的毒,看着可怕,其实并无大碍。 只是折腾这么久,精神萎靡,面色也不太好。 此时,江家四子正团团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为宽江清歌的心,四人更是将惹事的江清川骂了个体无完肤! 江清歌躺在床上,小脸煞白,下巴尖尖,泪眼盈盈,说不出的委屈可怜,看得兄弟几个心都要碎了。 尤其是江清远,更是忍不住要将她抱在怀中,又是拍背,又是摸头,心疼怜爱之意,溢于言表。 苏氏进来,见兄妹俩搂搂抱抱,面色微微一变,忙伸手拉开江清远。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江清远对江清歌的疼爱太过了,都有点超乎兄妹感情了! 江清远松开了怀抱,但那手却牢牢粘着江清歌的手,一刻也不肯放。 “行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苏氏想跟江清歌单独说话,开口赶人。 “母亲,儿子不累!”江清远道,“我想一直陪着六妹妹!” “我们也陪着!”江清浩用力点头,“我有月余未见到六妹妹了,十分想念!” “我也是!”江清羽和江清景齐声道,“自从去书院读书,都没时间陪六妹妹玩了!” “你们不用陪着我……”江清歌泪眼汪汪,“我在家中,有父母疼爱,有下人照顾着,可怜阿离妹妹,这会儿却还在苏家受苦呢!” “你提她做什么?”江清远皱眉,“她都背叛我们了!又跟顾明轩和离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便是死了,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可她终归是我们的七妹妹啊!”江清歌捂着胸口,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咱们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独留她一人在外飘零,我只消想到这事,便觉寝食难安!” “六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江清景心疼道,“苏离她不配你惦念!既然她想走,那便由着她!从此,我们江家跟她一刀两断!” “四哥哥,不能这样!”江清歌急道,“你当着母亲的面这么说七妹妹,她心里得多难受?母亲,我们还是想法把七妹妹接回来吧?” 苏氏哀叹一声:“歌儿,母亲只怕会委屈了你啊!” 江清歌用力摇头:“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在一处,便是委屈一点,又怕什么呢?我以前受过七妹妹那么多委屈,不照样活得好好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虽是个女子,可也没那般小肚鸡肠!” 兄弟几人闻言,俱是感动唏嘘。 他们的六妹妹,真真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了! “母亲,明日咱们不如一起上门,把七妹妹接回来吧?”江清歌道,“只要她肯回来,让我做什么都成!四位哥哥,你们也一起去,好不好?小七一向喜欢你们,若你们肯去,定然事半功倍!” “好!”江清浩满口答应下来,“虽然我心里并不想去,但是,六妹妹你说得对,终归还是一家人!” “我可不管什么一家人!”江清羽撇嘴,“我是看在小六的面子上,勉强给她一点颜面!” “回来可以,但是,有件事,咱们可得说好了!”江清远轻哼,“她必须跪下给六妹妹道歉,该献的血,还得继续献,一滴也不许少!否则,我绝不同意她进门!” “这个……”江清羽皱眉,“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是暂时不要了吧?” “我也觉得是!”江清浩道,“对了,六妹妹,你们到底取了她多少血啊?我听外头传言,有说几滴,有说一大罐的!” “这很重要吗?”苏氏轻哼,“她把你六妹妹害成这样,不该得些教训吗?只是要她的血,又没要她的命,已经足够宽纵了!你还纠缠这些细节做甚?” “是!”江清景缩缩头,“儿子只是被外人引得生了好奇心,以后,再也不问了……” 乍然听到一罐血的传闻,他瞬间就想到江清歌房中那些用来盛放药材的药罐。 若真是那一罐血,的确是悚人听闻! 但是,六妹妹那般善良,定然不会做这般残忍之事! 所以,一定是苏离那个坏丫头故意诬陷! “行了,都出去吧!”苏氏摆摆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哥哥们,你们回去好生想想,如何能把阿离妹妹带回来!”江清歌道,“第一个想出法子的,妹妹这里有奖哦!” 她语气调皮,引得江家四子都笑起来。 “六妹妹的奖从来不差!”江清景撸起衣袖,“你们谁都不要同我争!这个第一,我拿定了!” “就你那种蠢脑壳,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江清羽轻哧,“这办法,还得我来想!” “切!你又哪里聪明了?”江清远伸指弹他脑壳,“明明五兄弟中最聪明的人是我!六妹妹,等着五哥哥的好消息吧!苏离那个蠢货,我是不想要她,若我想要,勾勾手指,她便会摇着尾巴来!” 第48章 为什么生分了? “你就吹吧!”三个兄弟一齐哄笑,几人打打闹闹的出去了。 苏氏目送四兄弟离去,眼底的神情晦暗难辨。 “可真是能生啊!可我现在,却不能生了……” 她低头抚着自已的小腹,眸中满满恼恨。 “母亲莫急!”江清歌握住她的手,“等苏离回来,我采集到想要的血量,一定能帮母亲达成心愿!” “可这个心愿,如今只怕很难达成了……”苏氏哀叹,“你父亲如今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江清歌看着她那肿胀的脸,眸色微寒:“父亲又打你了?” “无碍!”苏氏摇头,“他并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大哥又是怎么发现你的事的?” “他跟踪我……”江清歌一脸烦躁,“几个哥哥当中,就数他最难搞!性子最是倔强,凡事都爱较真!现在因为这事,都离家出走了!以后定会跟苏离一起来对付我的!他可知道我太多事了!母亲……” 她压低声音:“他留不得了!要不……” “不可!”苏氏打断她的话,“他是家中嫡长子,你父亲颇是看重他!他若出事,你父亲绝不会善罢干休!你且消停点吧!” “我只怕夜长梦多!”江清歌皱眉,片刻,又问:“对了,父亲没说我什么吧?我演的这场戏,可骗过他了?” 苏氏哀叹:“你这傻丫头,哪里骗得过他那种官场老油条?你在外头的那些事,他说他都知道了……” “啊?”江清歌面色微变。 “莫慌!”苏氏拍拍她的手,“他并未怪你!反夸你聪明能干呢!只叫你做事干净利索点儿,莫要留下把柄!” “他竟这么说……”江清歌愣怔了一下,咧嘴笑起来,“到底是我亲爹啊!真是懂我!说起来,他跟我也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然,如何从一个马夫,混成一品军侯?” “那可是!”苏氏道,“他能有今日,虽有苏家帮衬,但说到底,也是他自己聪明!我们歌儿也聪明!今日这场戏,你算是演到他心里去了!” 江清歌洋洋得意:“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归落到对付苏家的事上,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这也算为父亲清除隐患,他自然不会怪我!” 苏氏点头:“只可惜,诸般算计,到最后全成了空!苏离那贱人,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一样?” “鬼知道!”江清歌咬牙,“我真是被她搞得焦头烂额!我怀疑,她是攀上什么枝儿了!” “她那幅鬼样子,还能攀上什么人?”苏氏皱眉,“之前来求亲的那几个,自从她嫁入顾家,也都消停了!” “可她还有医术……”江清歌忧心忡忡,“脸可以毁,名声可以败坏,可是,母亲,你不要忘了,她的医术,却是谁都毁不了的!” 苏氏听到这一节,愈发气恼:“你说,她一个穷乡僻野长大的死丫头,到底从哪学来这般高超的医术?” “谁知道呢!”江清歌满面嫉妒,“以往她这医术可为我所用,助我博得美名,可若她脱离我的掌控,这身医术,她就别想要了!我这一手咒术,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快点施用吧!”苏氏催道,“赶紧把她的魂拘回来!还有,你大哥那边,该挽回,还是要挽回!” “大哥那边,怕是无望了!”江清歌摇头,“我这符咒,从一开始对他的效用就不大!不过,我那爹爹,倒是可以再多用一点……” 她笑着看向苏氏,“母亲,你想不想让他在你面前做一回狗?就像我身边那些男人一样,对我百依百顺!” “自然是想的!”苏氏怪笑,“只是,你上次不是失败了吗?” “上次是失败了,可这次,咱们不是有了苏离的血嘛!”江清歌轻笑,“有了苏离的血,再配上母亲这张脸,不怕他不就范!” …… 平安巷,顾府。 有大家伙一起帮忙,很快,小院便恢复往日形状。 街坊四邻见时候不早,纷纷告辞离去。 苏惊寒目送这些人远去,撇嘴耸肩:“我们遇难时,一个两个的,跟缩头乌龟一般,这会儿,倒都来凑热闹了!真是虚伪!祖母何必理他们?” 苏老夫人失笑:“你这孩子,心眼儿就只针鼻儿那么小!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遇到威胁,选择自保,又有什么错呢?” “话虽如此,可苏家未没落时,对他们多有关照,如今我们落难,他们闭门不出,又说得过去吗?”苏惊寒忿忿然。 “那不一样的!”苏老夫人道,“人家平时在生活上,也没少关照我们!本身就这点情份,你还要求人家拿命来还不成?再者……” 她顿了顿,惨笑:“你自己的亲姑姑,不也一样对我们不管不问?这可是骨血肉亲,尚且如此,更遑论别人?她可是我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啊!如今竟然……” 她再也说不下去,难过的拧过头,泪水狂涌而出。 提到苏氏,苏家人都是黯然神伤。 苏离叹口气:“我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呢!她不也照样对我赶尽杀绝?祖母,莫要再想这些事了!便当她不存在吧!”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苏老夫人红着眼眶道,“我只得她这一个女儿,她与我也最是贴心!以往我们在边城,她三不五时的写信,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去边城找我们!对我也极是孝顺!她敬爱兄长,宠爱弟弟,最是乖顺!除了没听我们的话,执意要嫁给江斐,她真的从来不曾违逆过我们!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她就这样跟我们断了亲!” “我也不敢相信!”苏灿之咕哝着,“姑姑以前多疼我们啊!每回去边城,都给我们带很多好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她每次都要带上一堆!把马车里塞得满满登登!家中每个人都细心的备了礼物!” “姑姑每回去边城,都会写信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武器……”苏惊寒眼眶微红,“我幼时想要的新式刀剑,全是她在京中找人打造!” “她待我也是极好!”周氏怀想往日情景,心内酸涩,“每回去边城,都要买京中最时兴的衣裳首饰给我,她那个时候,跟我们多亲近啊!只要去边城,就要扯着我们说话,说得口干舌躁,都不舍得停!” 苏家诸人忆起昔日苏氏的好,俱是感怀万千。 “祖母,你说,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姑姑跟我们生分了?”苏惊寒看向苏老夫人,“孙儿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姑姑便不去边城了,我们年底回京,她也不想过来,便算过来,也要闹个不欢而散!你们那时都因何而争吵?” 第49章 她会不会已经不是母亲了? “多数都是因为银子!”苏老夫人苦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忽然开口向我要银子,每次数额都很巨大,动辄万两,我想着她家中孩子多,江斐俸禄又不算多,许是有点紧巴,是以每要必给!可后来她要的愈来愈频繁,我渐渐便有些撑不住了!苏家人口众多,也是靠俸禄活着的,都给了她,苏家又如何过?” “再者,单是日常生活,又哪里需要花用那么多银子?我可是把自己私库里的银钱都给她了!有一次,她再要,我便多说了两句,让她量入为出,俭省一些,她便开始生气大闹,吵吵嚷嚷得,让大家连年都没能过安生!” 苏老夫人想到这些旧事,心情愈发郁结。 “那她又为何跟二婶争吵呢?”苏惊寒看向周氏。 “也是因为钱!”周氏回,“她不光向母亲要钱,家中每个人都被她要遍了!大家都觉得她有点奇怪,想着她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好心多问几句,她就变了脸,跟我们算帐,说她以前买给我们多少东西,又值多少多少钱,如今她遇到了难处,父母兄弟皆不肯相帮……” 周氏说着叹息不已:“我总觉得,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性情大变了!” “那时,是哪时呢?”苏离一直侧耳细听,此时忙追问。 “好像就是生了你之后吧?”周氏看向苏老夫人,“母亲,可是那一年春节开始要的钱?” “应该是吧!”苏老夫人点头,“不过,事隔这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 “那祖母可记得她生我时的情形呢?”苏离追问,“其实我到现在我不太清楚自己是被错抱的!便算她跟李梅同时生子,那也不可能在同一屋子里吧?所用的襁褓,也绝对不可能一样吧?应该很好认的,不是吗?怎么就抱错了呢?”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苏老夫人摇头,“那一年先帝重病,太子遇刺,朝局动荡,朝中诸皇子人人都想继承大统,五龙夺嫡,各自举兵,烽烟四起,京中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你母亲不得已,再带着你回你父亲祖藉暂避!谁想行至陈州县郊时忽然动了胎气早产,不得已,才就近选择一处农户生产!当时我们远在边城戍边,整日里也是战火不断,时局混乱,书信不通,过了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才辗转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那之后呢?”苏离追问,“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 苏老夫人想了想,摇头,又看向周氏:“老大家的,你记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没有!”周氏摇头,“那年因为战局紧张,我们未能回京!但买了许多南境特产送回京城……啊,对了,那年小姑没有回礼!这算不算一件特别的事?” “算!”苏离继续问,“除了没有回礼外,她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这个……”周氏努力想了想,又想起一件事,道:“她再没有给我们写过信!对,就是从那年起,小姑与我们的通信中断了!她以前可爱写信了,有时一月能写上好几封!她写信也颇是有意思,虽然相隔数千里,我们却整日里用书信拉家常!但生过你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再未见过她一点墨迹了!我后来有问过她,她说是兵乱时伤到了手!” “伤到手?”苏离一怔,“可她的手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啊!” “那就是她的托词了!”周氏轻叹,“她不想给我们写信了!” “她的字写得如何?”苏离又问,“她喜欢写字画画之类的吗?” “当然喜欢啊!”周氏回,“她的书法绘画乃是一绝呢!是母亲请了大家自幼教习的!是吧?母亲!” 她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点头:“是!我生了五个儿子,才得她这一个女儿,自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家子都是粗蛮武将,我便一心想着要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皆通的大家闺秀!她也颇有灵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可是,据我所知,她在家中从未写过字,更未做过画!至于琴棋二项,更是从未见她与人对弈过,也未见她弹过琴!” “这怎么可能?”苏老夫人一怔,“你母亲惯爱这些,时常以书画琴艺自娱,怎会忽然弃之不用?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很确定!”苏离笃定道。 她在侯府一年多,对苏氏自有孺慕之思,是以时常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最其码在这一年间,苏氏从未写过字,也未作过画,琴更是碰都不碰……不对!” 她忽然想起一事,脱口道:“她屋内根本就不曾设过书案!更没有琴和棋!倒是放了不少绣花架!她平日里最常做的消遣,便是绣花了!” “绣花?”苏老夫人惊呆了,“她怎会喜欢绣花?她最讨厌绣花了!之前我要她学,她被针扎了很多次,气得在院子大哭,后来我就不逼她了,怎么这会儿又以此为消遣了?” “若如祖母所说,她的绣技应该极差才对!”苏离道,“可事实正相反,她的绣技绝佳!她绣出来的东西,便连京中最出色的绣娘都要赞一声好呢!” “怎会这样?”苏老夫人和周氏对视一眼,俱是惊疑万分! 苏离心中却已有了一个模糊又大胆的猜测…… “祖母,舅母,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不是母亲了?”她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反常!” 这个怀疑,她在前世时便有了。 那时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生母不该如此待自己,若她不是自己生母,她心里便会觉得好受一些。 可跟祖母舅母聊了这么多,她忽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一个人经历一些事,的确可能性情大变。 可是,再怎么办,一些生活习惯是变不了的。 苏氏可以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对娘家生出怨怼,跟他们断绝来往,也可以因为苏家遭难,唯恐被株连,便跟他们划清界限。 第50章 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是,她平日里做惯的事,却不会因此改掉。 再者,以苏离对苏氏的了解,这个女人动辄贱人贱种,言语粗俗,哪里像什么经过名师指点过的大家闺秀? 苏老夫人被她的话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她就是你母亲啊!她那张脸,跟你生得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母亲?” “退一万步讲,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长得跟另一人一模一样吧?”周氏亦道,“可不光是脸,那身材也是一样的!还有手腕上的红色胎记,说话的声音,都别无二致!她怎么可能不是她?” “可我觉得她不像姑姑了……”苏灿之轻声道,“她好凶!动不动就拿眼珠子剜我!姑姑才不会像她那样呢!” “我也觉得不是姑姑!”苏惊寒用力点头,“姑姑那么喜欢小孩子,每回见到我和阿灿,都稀罕得不得了!可她生阿离那一年过后,我再找她玩儿,她就恶狠狠的瞪我,还动手打我……” “竟还有这种事?”周氏听得心惊肉跳。 “还有一点,她之前的饮食喜好如何?”苏离又问。 “她是无辣不欢!”苏老夫人道,“便连吃糕点都要蘸着辣椒面吃!” “姑姑还做过辣椒馅的月饼呢!”苏惊寒说着笑起来,“我们都觉得难吃,就她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喜欢甜腻的东西!”周氏忆起往日旧事,也不自觉想笑,“当时她怀你时,吃辣更是猛,常常大把辣子卷饼里头,吃得鼻尖冒汗,还要大呼舒爽!那时她便说,这一胎定然是个女儿!我当时还劝她说,莫要吃太多辣子,回头娃儿生下来,容易上火!她却总也忍不住……” 他们说起往事之事,都是滔滔不绝。 苏离却听毛骨悚然。 “如今侯府中的那一位,一点辣也不吃的……”她喃喃道,“她嗜甜!不论做什么菜,都爱放糖……”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 一个人的口味,是最难改变的。 一个嗜辣如命的人,不会忽然一点辣都不尝。 一个不喜欢甜的人,也不会忽然疯狂的爱上吃糖! 苏老夫人愣怔半晌,忽然激动起来:“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若她不是我的凝儿,那凝儿去哪儿了?她到底是谁啊?” 说到最后,她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失声。 “祖母,您不要激动!”苏离轻劝道,“此事不宜声张,要想得到真相,只能在暗中调查!否则,会打草惊蛇的!” “是啊母亲!”周氏亦劝,“而且,这会儿便算您想见她,她也不见您的!您忘了,上次咱们上门找她,在门外等到天黑,也未见到她人!还差门房把我们轰走!这会儿上门,什么事也查不到,净惹些闲气罢了!” 苏老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长叹一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若她不是姑姑,那么,江斐知道吗?”苏惊寒忽然问。 大家被他这一问,心里俱是一颤! 答案,其实很明显。 苏氏和江斐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了,身为枕边人,江斐对苏氏的了解,绝不在苏老夫人之下。 苏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却什么都没有做,跟没事人一样,跟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这意味着什么? 苏离想到这背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身上汗出如浆! 她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苏老夫人直勾勾的看着苏惊寒,手足俱颤。 下一刻,她悲鸣一声,晕厥过去! 苏离忙上前施治。 她随身携带银针,在她头顶和人中上扎了几针,苏老夫人总算悠悠醒转。 然而人虽醒了,神智却还似糊涂着,抱着苏离乱叫:“凝儿,你的脸怎么这样了?可是那江斐害的?” “那姓江的不是好东西!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怎么就看不透他的真面目呢?你早晚会被她害了的!” “你就听母亲一句话,不要嫁给他,好不好?母亲求你了!” 她音色哀恳,声泪俱下,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苏离泪盈眼眶,握着她的手,哽声应:“好!” 苏老夫人听到这个“好”字,如释重负,嘴角露出笑容。 “好凝儿!”她伸手抱住她。 苏离与她相拥,过不多时,忽觉肩头一沉,她惊得一跳,忙伸手去探她脉搏。 脉相虽不算强,但尚算平稳。 她竟是睡着了。 苏离松了口气,和苏惊寒一起,将她抬到塌上安歇,关上门悄步走出来。 屋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阿离,今日真是多亏你了!”周氏看着她,“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大柳庄烂泥汪里过活呢!” “舅母说这话,就是拿阿离当外人了!”苏离轻笑,“我不光是为你们,也是为自己,以后,我也要赖在这里的!” “这儿本就是你的家!”周氏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你外祖母一直盼着你回来的!你如今终于和离,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处,便算吃糠咽菜也开心!” “我们不会吃糠咽菜!”苏离摇头,扯过周氏的手道,“舅母,你同我来!” 周氏随她进屋。 苏离将放在祖母柜内的锦盒拿出来,放到周氏手中:“打开瞧瞧!” “是什么?”周氏笑着打开,看到锦盒中满满一迭银票,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是我赚的诊金!”苏离骄傲道,“我如今攀上贵人了!” “什么贵人?”周氏惊问。 苏离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回:“太子殿下!” “太子?”周氏惊叫。 “嘘!”苏离小声道,“此事现不宜张扬!等祖母醒来,你只告诉她一人便好!表姐表哥他们心直口快,暂时莫让他们知道!” “可是,谢家不是兵败了?太子殿下如今可算不得什么贵人……”周氏急急道,“我听说他中了奇毒,双腿已废……” 第51章 顾家祖坟冒青烟了? “有我在,他的腿,不会废!”苏离道,“我会治好他的!会让他像以前一样,还是那位俊美逼人心怀天下的东宫储君!” 周氏不敢置信:“阿离,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敢开玩笑的!” “这种事,岂能开玩笑?”苏离认真道,“我昨夜已为他诊治过了!不出七日,太子殿下一定能站起来!若不然,我怎好收人家这么多诊金?” “可你的医术,有那么好吗?”周氏将信将疑。 苏离会医术,她是知道的。 但是,在她看来,穷乡僻壤长大的小丫头,能有什么高明医术? 不过是因为生在药乡,熟识药性,能治些小毛病罢了。 萧凛可是中的奇毒,这一路不知找过多少个神医怪医,都束手无策。 这丫头才十五六岁,能解什么毒呢? “我的医术,远比舅母想像得要好!”苏离将自己遇到无名师父的事讲了一遍,又将江清歌利用她治病的事说出来,“如你们所知,江清歌的那几个病人,全都是我治好的!我有神技在身,以后,一定能养活你们的!舅母以后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她说得那般认真诚恳,虽然周氏还是有点怀疑,可对她这番赤热之心,却是笃信万分! “好孩子!”周氏抱住她,“你能这么想着我们,舅母心里真的很开心!” “阿离能再见到你们,也特别特别开心!”苏离紧紧抱住她,泪水盈眶。 在恶灵境的那些年,她受尽煎熬折磨。 有很多次,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 可每当精神涣散之时,她都会想起生命中那些温暖片段,想起外祖母一家,想起萧凛,想起阮灵和顾千城。 想到他们,她就会挣扎着继续往前冲。 如今坐在这温馨小院,看着自己前世在意喜欢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心里无限满足温暖。 “舅母,天色不早了,我要去顾府把嫁妆拉回来!”她道,“收拾一下,我该去谢府了!” “好!”周氏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点!你黄伯伯他们说了黑衣人的事,我心中十分不安!” “不怕!”苏离摇头,“今日那个人若敢出现,我这房契就要不回来了!舅母,有人护着我呢!” 说着,手往屋顶指了指。 周氏会意,轻舒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 顾府。 方氏和顾明轩坐在房中,时不时的便要差人去门口去瞧。 婢女往返了好几次,这一次,仍未带来苏离的消息。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方氏咕哝着,“派去平安巷打探消息的人,也还没回来吗?” “没有!”婢女秋香摇头。 “她能出什么事?”顾明轩皱眉,“要不,派家丁去找找她吧!” 方氏掠他一眼,想到江清歌哄骗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听话!平日里我教训你时,也没见你这般乖顺过!” 顾明轩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母亲说什么呢?” 方氏怕说漏嘴,轻哼一声扭过头,懒怠理他。 顾明轩却还在想着江清歌的话。 他的心里是藏不住事的,很快便把那陷害中毒的事说出来。 “母亲,你看,咱们都误会歌妹妹了!她是为了儿子,才百般隐忍!可怜她为我操碎了心,我却跟苏离一起逼她!我只要一想到这事,就觉得万分愧疚!” 他说着忍不住又要抹眼泪,一边又感叹道:“母亲,你说世间怎么会有她那般美丽善良的女子呢?儿子何德何能?被这样的女子深爱着,真是三生有幸!” 方氏听得心头火起,恨不能站起来照着他那猪脑袋狠抽几下! 但她清楚这儿子是什么德性,强行与他争辩,不过是白费口舌,平白还惹闲气,所以她也懒得再说,只是冷笑:“那可是!遇到这样的女人,你们顾家的祖坟都冒青烟了呢!” “儿子也觉得是!”顾明轩呵呵傻笑,“列祖列宗保佑,赐予我这般福运圣女!我真的感恩涕……” 那个“零”字还未说出口,忽觉脑后生风。 他倏地拧头,方氏的大耳光重重的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他被拍得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头撞到桌面上,立时火辣辣的肿起来! “母亲,你打我做甚?”顾明轩哀嚎。 “我忍不住!”方氏吱吱的磨着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就那么欠揍吗?”顾明轩忿忿然,“还是说,你对歌妹妹还有成见?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被苏离勾了魂了?” 方氏本来就是强压心中怒意,此时听到这话,那火噌地一下又拱上来了! “你的魂才被勾走了!”她唰地扬起手,顾明轩早有防备,转着轮椅躲开了。 “你还敢躲?”方氏气得跳脚,“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老娘简直怀疑,自己当初生你时,把娃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这说的什么话?”顾明轩怒叫,“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你要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就活活掐死你了!”方氏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 那里一阵阵抽痛。 正烦躁间,外面门房来报:“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方氏眼前倏地一亮,忙不迭的往外跑。 顾明轩听到这个消息,也急匆匆的出去相迎。 苏离还未及下车,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朝自己奔过来。 一个亲亲热热叫阿离,一个含情脉脉叫离儿。 苏离:“……” 好恶心啊! “你们……干嘛呢?”她不解的看着方氏和顾明轩。 方氏笑着上前:“你出去这么久没回来,我正担心呢!” “谢夫人关心!”苏离掠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记得上午自己离开时,她还在疑心自己是害残他儿子的罪魁祸首,那眼瞪得跟牛眼似的,恨不能当场撕了她! 这会儿,怎么又这么热情了? 第52章 带他看点刺激的! 方氏是想明白了。 她不是顾明轩,阅历浅薄,不懂人心诡诈。 身为世家宗妇,她见惯后宅女人各种龌龊算计,自个儿也是个中高手。 她又不蠢,她知道什么人的话能信,什么人的话不能信。 江清歌谎话连篇,完全是把她宝贝儿子当傻子耍,当工具用。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如何能信? 可苏离却是个实心眼的姑娘。 她虽然瞧不上她,但相处这么久,她能看出她是什么性子。 所以,她选择相信苏离。 苏离了解江清歌,又跟江清歌针锋相对,她一定愿意跟自己一起,揭破江清歌的真面目,把自己那傻儿子叫醒! “阿离你累了吧?晚饭可用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饭菜了!”顾明轩一直想要卖好,此时终于插上嘴,“离儿,为夫一直等着你用饭呢!” 苏离掠他一眼,知他心中盘算,直白回:“谢邀!不过,我不喜欢跟残废一起用饭!更不喜欢跟舔狗面对面! 顾明轩万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 “看什么看?”苏离轻哼,“别用看过江清歌的眼睛看我!我嫌脏!另外,别再自称什么为夫,咱们和离了!你现在是江清歌的玩物!别跟我乱扯什么关系!” “你你……”顾明轩被她气得生生站起来,两腿支撑不住,又重重跌回去。 他顿足怒叫:“苏离,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真的想要挽回你吗?我要不是想让你给我治腿,才不会腆着脸跟你这种恶心的女人说话!” “治腿?”苏离轻哧,“你想得美!你就是跪下来舔*我的脚,我也绝不会再帮你!你就等着做一辈子瘫子吧!” “是你害的我!”顾明轩跳脚,“你必须给我治好!” “你有证据吗?”苏离轻哼,“又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了吧?我劝你闭嘴,你要再敢这么说,我就拉着你上公堂,告你和你背后那个贱嘴的人诽谤!” 一听说又要上公堂,顾明轩立时把嘴闭得紧紧的。 歌妹妹那般柔弱胆小,她怎能再经历一回那样的场面? 便算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绝对不能连累她! 苏离见他乖乖闭嘴,冷哧一声:“真蠢!不跟蠢物说话了!夫人,我是来抬我的嫁妆的!说好给你的,我不会拿!剩下那部份,我这就拉走!” 方氏讪笑:“拉走拉走!我这就找人帮你搬!” 说完招呼下人帮忙一起抬,自己则扯着苏离的手道:“阿离,我们借一步说话!” 苏离失笑:“夫人,你莫不是有求于我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儿子的腿,莫说我不能治,便算能治,我也绝不治的!我没那么欠!” 方氏干笑:“这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她扯着苏离去了僻静处,斯斯艾艾的说了自己的困扰。 苏离轻笑:“怎么?夫人不怀疑是我下的毒了?” “但凡长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一个谎话精的话!”方氏讪笑道歉,“我当时也是被吓到了!事后仔细一琢磨,江清歌那贱人的话,如何能信?” “夫人不愧是一家主母,就是看得通透!”苏离赞道,“既然夫人愿意跟我做同盟,我自是求之不得!”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让轩儿跟她一刀两断?”方氏忙问。 “这个很简单!”苏离道,“让他看清江清歌的真面目就行了!” “他昨儿都看到了,也没见他醒悟!”方氏恨铁不成钢,“他那脑子,实在是有点蠢的!” “并非如此!”苏离摇头,“是昨日之事,刺激还不够大!夫人不如带他看些刺激的吧!” “什么刺激的?”方氏看着她。 苏离不答反问:“夫人,听说您跟允王妃挺熟的?” 方氏点头:“允王妃的堂妹,是我姑母的女儿,算是沾亲带故的!” “那你若说什么话,允王妃会信的吧?”苏离又问。 “有这个交情,又有我堂妹在,她自是肯信!”方氏点头,“不过,这事,跟允王妃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呢?”苏离轻笑,“允王妃的夫君,昨日咱们见到的那位允王殿下,与江清歌可是郎情妾意,难舍难分呢!” “他们?”方氏惊呆了,“可允王都四十多了,江清歌才不过十六七岁!允王又是有妇之夫,江清歌她为什么要自甘下贱,委身于他?” “谁知道呢?”苏离呵呵笑,“可能因为允王有权有势,长得又英俊神武吧!他可是大萧赫赫有名的战神!年纪大点算什么?来一段旷世忘年恋,是不是惊艳脱俗呢?” 最后一句,是她从话本中看到的原句。 女主江清歌跟战神萧允在话本中谱了一曲令人唏嘘断肠的忘年恋,萧允把女主宠成了女儿,后来萧允为江清歌而死,两人的恋情便成千古绝唱,为世人所唏嘘感叹。 当然,也让男主天天吃醋,愈发把女主当宝。 被那么多男人爱而不得的女人,只有他得到了,那自然是稀世瑰宝了! 只是在苏离看来,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闺阁女跟有妇之夫私相授受,跟那么多男人暖昧纠缠,此举与那风月场中的女支女何异? “你这事,从哪儿听来的?”方氏不太相信世间有这般自轻自贱的女人。 “我亲眼所见!”苏离回,“他们两个经常私会,就在城东允王的青云别院中!夫人若能设法让允王妃和令郎一同前往,捉他们一个现形,让令郎亲眼目睹心爱之人的浪荡之姿,他应该会死心的吧?当然了,若那样也不死心的话,那这儿子……” 扔了吧! 彻底没救了! “我定会让他回头!”方氏攥紧双拳,“多谢指点!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第53章 让你们张家人陪葬! “那我便静候佳音了!”苏离点头,顿了顿,又道:“此事你知会允王妃,没准在事发之前,就能找出情信之类的证据来!我记得顾明轩这里也有她写的情书,届时两处情书同时公开,将会非常精彩!” 方氏用力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多谢你了!” “不谢!”苏离摇头,“啊,对了,顾公子房中的那位绿云姑娘,跟江清歌交情甚好!今日两人会面,便是她通风报信!” “那贱蹄子!竟敢吃里扒外!”方氏眸露凶光,“看我怎么治她!” “夫人何必忙着治呢!”苏离耸肩,“留着个大活人,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江清歌的秘密!死了,可就什么用也没有了!” “说的也是!”方氏用力点头,“还是阿离你想得周全!你……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看着苏离,目露困惑。 “夫人若沦落到我这个境地,还会任人宰割吗?”苏离冷笑,“宁愿血溅三尺而死,也绝不跪地而生!” 方氏听得惊心动魄,看着她那冷厉小脸,一时竟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离跟她没什么好说的,遂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若无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 她带着嫁妆回了平安巷。 承影跟了一天,此时见到了时辰,选了个无人的时候,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 “姑娘,到时辰了!莫让殿下等急了!” “好!”苏离微笑点头,“我正寻思着叫你呢!你稍等一下,我找样东西!” 她在嫁妆里翻找一阵,找到想要的东西,揣在身上,随着承影悄然离院。 巷头的街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在悄然相候。 …… 谢府,地牢,烛火摇曳。 萧凛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脚底的人。 那人已经受过刑,浑身上下,肌肉翻卷,身上筋骨,寸寸断裂,瘫软如泥。 “张大将军,您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李如风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按在旁边的矮几上,“或者,你想尝尝我们殿下的手艺?殿下的云片粥,做得可好了!” 张岩痛得浑身抽搐,却依然咧嘴强笑:“好啊!早就想尝太子殿下的云片粥了!只是如今殿下这手还管用吗?回头切片时要是气力不够,那鱼肉可就不好吃了!” “放心!”萧凛淡淡道,“这手虽然不如以前有用,但切个云片粥还是没有问题的!保证张大将军满意而归!” “哈哈!”张岩放肆大笑,双目圆睁,“那还等什么?来吧!看老子这具残躯,还能做多少云片粥!” 萧凛轻哧:“你这粗皮糙肉的,孤瞧不上!孤喜欢那细皮嫩肉的!比如,张大将军的幼子,用来做云片粥,才真正是鲜软滑*嫩呢!到时孤亲手烹给你用,保你满意!” 张岩身子倏地一颤,面上的狂笑似被大风狂卷而去,只余恐慌惊惶! 他下意识的拧头四望,可这昏暗地牢中,除了各类血腥刑具,什么也没有。 他又拧头看向萧凛,颤声叫:“你诓我是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对不对?” “谢张大将军信任……”萧凛咧嘴惨笑,“若说以前,孤的确不屑拿一个四五岁的稚子开刀!可现在孤想通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何必在意太多呢?毕竟……” 他忽地俯身,一双嗜血黑眸死死的钉在了张岩身上! “张大将军屠戮长林军之时,可曾想过,那三万将士的家中,也有爱妻稚子相侯!”他目眦尽裂,“你们张家无情,孤又何必固守陈规?难不成,你那幼子的命是命,我谢家人的命不是命?我长林军将士的命不是命?” 张岩呆呆看着他。 这位东宫太子,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虽年纪轻轻,却老成沉肃。 两方争斗这么久,不管他和昭王之前如何动作,都不曾见他真正动怒过。 可此刻,面前这个年轻人,眼底血意翻涌,满面狂怒之色,似飓风席卷,毁天灭地,催枯拉朽! “若你今日不肯说实话,那么,孤便让你的家人,全都给你陪葬!”萧凛瞪着他,一字一顿,“不光是你的幼子,还有你的母亲,你的爱妾,你的女儿,你的子孙后代,张家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掉!” “孤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孤会把他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你吃,孤会……” “你别说了!”张岩看着面前这年轻人逐渐癫狂的表情,平生第一次感觉蚀骨的恐惧。 但他不想在他面前认输,硬着头皮嘶吼:“你若敢这么做,你这太子之位也做到头了!你母后后位定然被废!你们谢家,也要断子绝孙!我可是朝廷命官!是昭王殿下的亲娘舅!萧凛,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哈哈!”萧凛呵呵笑起来,“孤这太子之位,本就到头了!孤已在地狱之中,死之前若不将你们拉下来,又怎能甘心呢?大将军还不明白吗?这是孤最后的疯狂!孤,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你疯了!”张岩浑身急颤,“你不能这么做!你不会这么做的!你……” “孤能!孤会!”萧凛昂头,“孤这就证明给你看!如风,带张大将军,观刑!” “是!”李如风一把薅起张岩的衣领,将他拖到墙边,打开墙上的暗窗。 暗窗打开,隔壁房中的情形,便尽落眼底。 屋子不大,满满登登的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尽皆被绑缚着扔在地上,眼上蒙了黑布,嘴里塞了刺栗,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一名年轻女子的怀里搂着一个小小稚童,眼也被蒙着,可张岩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最疼爱的幼子张晟。 “晟儿!”张岩捂住嘴,绝望悲吼。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地上的人都下意识的向他这个方向望过来,绝望的低呜声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张大将军,感受如何?”萧凛施施然问。 第54章 好像有点太巧了! 张岩惊恐的望着他,态度明显软了下来。 “求殿下放了他们!”他跪倒在萧凛面前,不住叩头,“殿下,属下方才真的没有说谎!长林军兵败,真的与我无关!” “若与你无关,那么,这把匕首,是长着翅膀飞进我外祖父的营帐吗?”萧凛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横在了张岩脖子上。 匕首的刀把和刀鞘上,都镶嵌着红宝石,刀尖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幽蓝色。 “听说这匕首名唤幽灵,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张大将军极是珍爱,素来刀不离身……”萧凛指尖在刀壁上轻弹了一下,张岩脖间立血如泉涌! 张岩看到这匕首,脸倏地变了! “这匕首怎么在你那儿?”他惊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你聋啊!”李如风踹了他一脚,“方才殿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在谢老将军的营帐里!” “可是,这匕首,我在一月前便已遗失了!”张岩急急解释。 “这么巧吗?”萧凛冷笑。 “我不知道你不信,可是,事实的确是这样!”张岩哭丧着脸,“我身边的副将都知道此事,还在军中找了好一阵!但一直未寻到!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谢老将军的营帐?” “你问孤吗?”萧凛咬牙,指尖下压,张岩脖间鲜血激射而出,将他一袭锦袍染得斑驳鲜红。 张岩痛得冷汗直流,挣扎着道:“殿下,属下真未说谎!不信,你可到我军中查问!” “你军中之人,岂会不帮你遮掩?”李如风唾道,“殿下,莫要再跟他废话了!我看这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属下这就把他那幼子捉来,做个云片粥给他喝!” 说完,径直到隔壁房间抓人。 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很快便响起:“娘亲救我!祖母救我!姐姐,哥哥,救我!爹爹!爹爹啊!” “不要!”张岩痛声嘶吼,“萧凛,我真的没说假话!谢老将军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啊!我承认,我的确有趁火打劫之意!我的确也想着,趁着他们与大渝兵作战,抄他们的大后方……” 萧凛钳住他脖颈的手倏地一紧:“你终于肯承认了!张岩,你也是一方大将!你该知道,长林军对北境有多重要!你如此戕害他们,你置北境百姓于何地?你可知,若突破这一道防线,又会有多少百姓遭殃?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我们丧心病狂?”张岩瞪着他,“萧凛,你少在老子面前装!你们谢家自诩是国之卫士,可在皇权争斗面前,你们就不丧心病狂吗?为了铲除昭王在军中的力量,你们不也是一样装成大渝兵,屠杀我们自己的将士?如今,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牙罢了!怎么?只许你太子放火,不许我们昭王点灯?” “你说什么?”萧凛怒斥,“我们何曾做过那等事?” “你们若没有做过,那我们张家的长风军两万将士,又是怎么死的?我弟弟张威,又是如何兵败孤城?”张岩怒叫,“他死时,身上所留的伤痕,可只有你大舅舅的双刃重剑才能造成!那可是铁证!” “绝无可能!”萧凛斩钉截铁,“大舅舅两年前右臂受伤,早已握不动那把重剑了!他虽还在军中,却再也没有上过前线!他怎么可能用双刃剑杀掉你的弟弟?” “你何必再粉饰呢?”张岩惨笑,“我如今合家都在你手中!” “便算你合家未在孤手中,孤也没必要否认!”萧凛冷冷道,“我们之间,有否认的必要吗?这么多年,你来我往,我们杀了对方多少人?哪一次给对方留下证据了?难不成,我们还怕你们去告我们不成?” 张岩听得一怔:“真不是你们?不,我不信!除非你发誓!萧凛,你用自己的储君之位发誓……” “孤用孤这条命,还有所有谢家人的命发誓,孤和谢家人没有做过此事!”萧凛举手,“若有半句虚假,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张岩呆呆看着他。 誓言发得这么狠,难不成,真不是他们? “若不是你们,又能是何人?”他喃喃道,“当时唯一有机会动手的,只有你们!” 萧凛冷哼:“你若这么说,那燕山一战,唯一有机会动手的,也只有你们!” “怎么只有我们?”张岩争辩,“我们离燕山两百多里,要一路急行军才能赶到那儿!相比之下,离你们只有一百里的戚家军,才更是便利吧?” “照你这么说,那雁归山一战,我们离你们也不近啊!”萧凛冷哼,“虽然只有一百多里路,可当时天降大雪,泥泞难行!一路急行军至雁归山,兵士身疲力软,又哪有力气去打仗?而当时,离你们最近的人,分明是洪家军,他们的条件才最是便利呢!” 他这话说完,倏地一怔,下意识的把两个人名重复了一下:“戚正?洪阳?” 张岩那边也恍然惊觉:“这两个人,他们可是一家子!” 戚家与洪家,是儿女姻亲,戚正嫡长女嫁与洪阳嫡长子,而洪阳的嫡次女则嫁给了戚正的嫡次子。 除了这层姻亲关系,这两人还是同乡同窗,幼时便是莫逆之交,结拜为兄弟,各自成家后又亲上加亲,是以京中人提到戚洪两家,都说他们是一家人! 现在,接管长林军的人,是戚正,而接管了长风军的人,则是洪阳。 “莫非是他们从中妖妖?”张岩心里倏地一跳! 萧凛的心也跳得飞快,但他很快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绝不会对长林军下手!” 这两人皆是父皇身边的心腹大将,唯他马首是瞻! 皇的人,是绝对不会对长林军下手的! 张岩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数度变幻,半晌未出一声。 “这个时候,大将军莫非还想着如何脱罪吧?”萧凛冷笑。 “不!不是!”张岩摇头,“我不是想着脱罪,我是想着那匕首和剑痕!殿下,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太巧了吗?” 第55章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真相? 萧凛被他问得一怔! “我们互撕了这么多年,对方是什么品性,殿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张岩激动道,“若真是我出手,你觉得我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吗?我会把我的匕首落在营帐?那可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啊!那匕首我素日里从来不用的!我把它当成平安符带在身上,我怎么可能那么大意,落在你外祖父的营帐?” 萧凛听得惊心动魄。 张岩身上匕首的来历,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明白他的确没有说谎。 “孤舅父的银枪,现在也只是摆设!”萧凛道,“而他的银枪,也在雁归山一战之前遗失了!不过彼时我们并不知你们在怀疑我们!” “所以,会是谁?”张岩瞪大眼睛瞧着他,“除了我们,还会是谁?”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但萧凛却再度摇头:“他绝不可能!” “可除了他,就是我们!再无旁人了!”张岩哭丧着脸,“我们真没有动手!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何必再瞒你?我当时的确是想动手报复你们的,事前也的确做了周密的计划,备好兵马粮草,选定了路线,只待你们打败大渝兵回程,我们便假冒大渝兵,利用燕山之险,将你们全歼!可临出发前,我又犹豫了!虽然我们争斗多年,可我却从未屠戮过大萧的将士!就在我犹豫之时,忽然接到军报,说在白头山发现南离国部队,我便匆匆去了白头山……” “你去了白头山……”萧凛看着他,“正好途经燕山,张大将军,你还是无法洗脱你的嫌疑!” “你……”张岩咬牙,“罢了,既然你认定是我,那便是我吧!你放了我家人,我去自首,我背这黑锅,给长林军抵命!” “既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萧凛看着他,冷声下令,“送他们上路!” “是!”苏如风疾步走向隔壁房间。 很快的,惨呼求饶声便响起来。 张岩绝望的闭上双眼,泪水潸然而下。 萧凛冷冷的看着他。 张岩没有再求饶,也没有再说话,他瘫在那里,静听片刻,颌骨忽然紧咬,竟是要咬牙自尽! 萧凛迅疾出手,利落的捏住了他的下颌。 张岩自杀不成,痛哭流涕:“求你,让我死了吧!我真的受不住了!” 严刑拷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杀,却无能为力,于他而言,是极至的折磨! “那便说实话!”萧凛瞪着他,“只要你说实话,孤立马放了他们!” “我方才对你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有半句谎言!”张岩哭道,“你到底想听什么?” 萧凛死死瞪着他,陷入沉思。 从接到长林军兵败消息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怀疑张岩。 那个时候,他还未去北境殓骨。 去到北境后,他很快便在营帐中发现张岩的匕首,因此几乎笃定他就是真凶! 可现在看来,或许真相并不是这样! 若不是这样,又会是哪样? 他想得头痛欲裂,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如风,停!”他哑声发出指令。 李如风立时罢手,大步走过来。 “他招了?”他急急问。 萧凛摇头。 李如风满面郁闷,抬腿踹了张岩一脚:“都这样了你还不招?难不成,真想看到老子把你那儿子做成云片粥?” 张岩面如死灰,崩溃叫:“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老子都答应背这黑锅了!你们怎的还不依不饶?” “谁要你背黑锅?”李如风跳脚,“我们要的是真相!” “真相就是老子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张岩说着呜呜哭起来,“老子说了那么多遍!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咱们是第一天认识的?老子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你们想要的到底是真相,还是你们心里已经设定好的真相?不按你们这个真相走,就不是真相了吗?真他妈蠢死了!” “哎,你敢骂老子?”李如风扬手就要抽他耳光,被萧凛阻止了。 “押他下去!”他哑声道,“请府医为他诊治!” “是!”李如风点头,“那他的家人怎么处理?” 萧凛叹口气:“怎么弄来的,怎么送回去吧!” “这不是便宜他们了?”李如风忿忿然,“谢老将军和三万长林军尸骨未寒呢!” “便算如此,他们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孤对无辜妇孺下手吧?”萧凛苦笑。 李如风默然,片刻,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他疾步离开,经过张岩身边时,又重重的踹了他一脚! “你们张家的人命真好!”他骂道,“也只有我们殿下肯把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回去!换了别人,早给弄废了!” 张岩原本一心求死,听到毫发无伤四字,倏地一怔:“你方才没动手?” “老子若是动手,一指头戳死一个!哪里还有得剩?”李如风唾了一口,转身离开。 张岩爬着攀到窗口,看自己的家人。 果然,如李如风所说,身上未见半点伤痕。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发了会怔,拧头看向萧凛,踌躇良久,涩声道:“谢殿下饶命!” “谢早了!”萧凛冷哼,“孤会查清真相!若有确凿证据,定要灭你张氏全族!” 他丢下这句话,转动轮椅走出地室。 承影正在地室外静候。 见他出来,忙上前相迎。 “殿下,苏姑娘到了!” 萧凛原本沉滞的面色,因为“苏姑娘”三字,陡然变得明亮起来。 “洗漱,更衣!”他道。 承影点头,推着他走出地牢,回到偏殿,打来热水帮萧凛净面,又帮他换上了干净衣裳。 萧凛把自己的手放在鼻间闻了闻:“好像还有股血腥味……” “有就有吧!”承影道,“这血腥气本就难洗,要散好一会儿才能淡!” “再洗一遍!”萧凛道,“不然那小姑娘会闻出来!” “闻出来怕什么?”承影失笑,“她一个大夫,又不怕血!” “不一样的!”萧凛摇头,“这小姑娘的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治病救人,剖腹开颅都不在话下,可是,杀戮刑罚是两码事!她不喜欢看到这些!” “呃……”承影呆呆看着他,“剖腹开颅,她还干过这事吗?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56章 太子殿下被退婚了? 萧凛被他问愣了。 是啊,他是如何知道的? 不知道。 就是,脑子里想到了。 他的脑袋,中毒抽筋了? 承影轻咳一声:“殿下,属下觉得,你对苏姑娘可能有点误会……” “什么?”萧凛抬头看他。 “据属下今日所见所闻来看,苏姑娘的胆子并不小,确切的说,她的胆子极大!”承影想着小姑娘手起刀落血光飞溅的模样,啧了啧嘴,继续道:“而且,杀戮什么的,她应该也挺在行!” 萧凛盯住他:“何出此言?” 承影将今日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那武屠户都快被她扎成筛子了!看她当时那狠劲儿,是真的动了杀意的!” “杀得好!”萧凛勾唇,“小小年纪就这么刚,真是个好姑娘!孤甚是欣赏!” 承影:“……” 刚才你夸她不喜杀戮心肠好。 这会儿听说她杀气腾腾又夸她好姑娘! 话都让你说了! 算了,无所谓,只要殿下开心就好! 承影轻咳一声:“殿下,那你这手上的血腥味,还洗不洗了?” “还是洗洗吧!”萧凛道,“小姑娘嘛,肯定都喜欢香香的!” 为了掩饰身上的血腥气,萧凛往自己身上弄了不少薰香,薰得香气宜人,才去自己的院子。 苏离已经坐在大殿相候,谢老夫人在旁陪着,两人喝茶说话,讨论萧凛的饮食起居及恢复状况。 正说着,听到脚步声响,苏离忙站起来迎出去。 看到缓缓而来的萧凛,她唇角微扬,笑颜如花:“殿下,今日感觉如何啊?” 小姑娘的声音,微带着一点沙哑,但听起来还是又甜又软。 萧凛只是听这声音,便觉得心里阴霾尽散。 他淡淡颔首:“托姑娘的福,孤今日吃得饱睡得香,自在得不得了!” “伤口呢?可还疼?”苏离又问。 “不疼!”萧凛回,“姑娘那舒痕膏涂在身上,冰凉舒爽,今日孤照了镜子,发现面上这疤痕明显消下去不少!” “我瞧瞧!”苏离上前,轻触他的脸,那只可怖的“蜈蚣”果然缩小不少。 虽然知晓这舒痕膏的奇效,但看到一天之间,便有这样的成效,苏离还是十分雀跃。 “太好了!殿下,您这恢复力真是惊人!寻常人要用上三天,才能有这个效果呢!您只需一天,成效便如此显著!不愧是未来天子,就是跟凡夫俗子不一样!” “这马屁拍得好!”萧凛扬唇,“孤喜欢!姑娘可以多说两句!” “我才不是拍马屁!”苏离扁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了!你就是恢复得比常人快嘛!” “好,是孤厉害!”萧凛点头,“姑娘说得都对!” 苏离失笑:“殿下快进屋,我们该进行第二轮了!” 二轮排毒过后,又有部份芒刺脓包释出。 不过,比起上次好了很多,只有十来个。 苏离剜除脓包后开始做清创处理,这时,忽听外头一阵骚动,好像有什么人在激烈的叫嚷着什么。 “是外祖母!”萧凛眉头微皱,看向承影。 承影不待他吩咐,便即窜出去。 过了片刻,疾步跑回,眉头紧皱,满面羞愤之色。 “出什么事了?”萧凛问。 “没什么事……”承影语焉不祥,“丧仪上出了点小问题,老夫人心情不好,没压住火……” 萧凛轻哧一声:“那边有镜子!你自己去照一下!” 承影一怔:“大晚上的,属下照镜子做甚?” “你还是照一下吧!”萧凛道,“照了,你就会发现,你这张脸,有多心虚了!” 承影默然。 “说吧!”萧凛道,“事到如今,孤还有何事接受不了?” “老夫人不让说!”承影一脸为难,“这事儿,实在太恶心人!真的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啊!殿下才刚回京!谢府这丧事才刚开始办!他们就这么等不及吗?哪怕等丧事过去再提呢?而且,殿下您现在遇到苏姑娘,一切都会好想起来的!这人真是鼠目寸光!” 他内心不忿,说着说着,就说多了。 等到再想收声,已然来不及了。 萧凛浓眉微挑:“张家来退婚了?” 苏离听得心里一颤,随即却又了然。 是了,前世也是这样。 得知萧凛成为残废后,他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张雪韵就用一种特别恶心的方式,单方面中止了两人的婚约。 说起来,其实很荒唐。 萧凛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他可是堂堂东宫太子,是皇帝的儿子! 谁敢向他退婚? 只有他退别人的份儿! 可是,在这话本中,他只是个反派配角。 所以,只要能羞辱到他的事,什么都可以发生! 谁让他只是皇帝眼中的一个炮灰儿子呢! 她想起书中的设定,担心的看向萧凛。 话本中写,萧凛对张雪韵情有独钟,被其抛弃后伤心欲绝,因而愈发变态偏激了! 以她对张雪韵的了解,这个女人,压根就不值得萧凛去爱! 她是江清歌的闺中密友,两人可说是一丘之貉,都是心机深沉长袖善舞又放荡无耻之人! 事实上,早在萧凛残废之前,她就跟昭王勾搭上了,甚至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苏离的思绪渐渐跑远,这时,就听外面谢老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滚!给老身滚出去!滚得远远的!莫要脏了老身的庭院!” “老夫人这又是何必呢?”一个中年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屑嘲讽,“咱们都是书香世家,怎么就不能好聚好散?非得搞得这么不体面?” “你们做出这等恶心之事,还敢跟老身说体面?”谢老夫人气得声音都变了,“真真是天下最最无耻之人!若敢再多说一句,老身手中这长剑可不长眼!” 紧接着,有刀剑铿锵之声响起。 承影见状,“嗖”地一声窜出去。 苏离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萧凛身上,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萧凛问。 苏离轻咳一声:“民女想要安慰殿下!” 萧凛“哦”了一声:“那……安慰吧!” 苏离:“……” 第57章 孤是你的春闺梦里人吗?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民女知道殿下对张雪韵情有独钟,但民女想说,这个女人,她配不起殿下的爱!她不是什么好人!” “哦?”萧凛挑眉,“哪里不好了?” “她已然怀了昭王的孩子了!”苏离道,“她跟江清歌关系颇好,此事,是我亲耳所闻!她那喜脉,还是我亲自探得的!但那时我不知她是谁,后来才知道,她竟是未来太子妃!” 萧凛被她这话惊到了,愣怔片刻,呵呵笑出声来。 苏离总觉得那笑声中满是凄苦之意,愈发担心,遂又婉声劝道:“殿下,您这般品貌,那张雪韵本就配不上您!民女不知道您有没有跟她近距离接触过,但民女想说,她长得属实一般!您不知道,她都秃了,那厚厚的发髻,全都是假的堆叠起来!她肤色可黑了,又黑又糙,每日里出门,不知要抹多少脂粉!连手上都要抹上厚厚一层呢!” “竟然这样吗?”萧凛听得兴致勃勃,“还有什么缺点?” “她的缺点多着呢!”苏离撇嘴,“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这……”萧凛唇角微扬。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形容缺点,用罄竹难书四字! 乍然听起来,还真是新鲜极了! 苏离却有些羞赧:“殿下,我可能又用错词了,不过,我的意思你懂的,对吧?” “懂!”萧凛点头,“你的意思,孤都懂!总之,她的缺点很多就对了!”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不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蠢!” “蠢?”萧凛歪头,“可是据孤所闻,她是个才女呢!琴棋书画皆通!” “那又如何?”苏离轻哼,“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睛瞎了!她若不瞎,怎会守着殿下这般嫡仙般的人物不要,去找别人?试问这天下有哪个男子,能与殿下匹敌呢?无论文治武功,还是品貌身材,殿下都是首屈一指,可以说是惊才绝艳,天下无双……” 萧凛的唇角扬得更高:“原来孤在你的心里,竟这般优秀吗?” “不是的!”苏离摇头。 “嗯?”萧凛眉头微皱。 “不止在民女心里!”苏离认真道,“在大萧女子心中,殿下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您就是那天上仙,是大萧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那么……”萧凛看向面前的小丫头,“孤是你的春闺梦里人吗?” “是呀!”苏离用力点头,“民女对殿下仰慕已久……” 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遂歪头停住:“殿下,民女好像又用错词了!” “哪个词错了?”萧凛施施然问。 “就是仰慕……”苏离不好意思的笑,“民女对殿下不是仰慕之心,应该用……” 她想了想,终于找出准确字眼:“敬仰!对!民女对殿下,就是敬仰!” “敬仰啊……”萧凛微叹,“看来,孤的魅力不够啊!居然只是敬仰,而不是仰慕……” 说完,流露出些微惆怅之意。 “不是那样的!”苏离忙道,“并非民女不仰慕殿下,而是民女太过粗陋,岂敢生觊觎之心?但民女对殿下的一颗心,天地可鉴!只要民女有需要,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到一半,忽又噤声,傻笑:“殿下,民女说反了!是民女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不要!”萧凛摇头,“孤不喜欢看你的肝脑,还是看你当一个大活人比较好!” 苏离失笑:“那民女就好好活着!殿下,像张雪韵之流,根本不值得您难过,以后,会有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姑娘喜欢您,真心待您!您千万不要为这等丑女烦恼!” “好!”萧凛点头,“孤听你的,不烦恼!阿离你就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谢殿下夸奖!”苏离见他面色如常,似是未受到影响,也放下心来。 这时,外面也恢复了寂静。 想来,来退婚的那个人,已经被谢老夫人赶走了。 人虽走了,谢老夫人却仍是气得面色青紫。 被承影扶到殿内,又捂着胸口叫疼。 苏离知她是老*毛病犯了,忙上前施针。 一刻钟后,谢老夫人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憋死老身了!” “张相都说了什么了?”萧凛淡淡问,“怎的就把祖母气成这样了?” 谢老夫人一怔:“你知他来了?” 萧凛失笑:“你们在院中吵嚷声那么大,吾自是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就不瞒着你了!”谢老夫人叹口气,“张宗虞这厮,真是太过份了!老身明日定要到圣上面前狠狠的告他一状!他怎能这么做呢?谁给他的狗胆?” “他直接提了退婚?”萧凛好奇追问。 “他敢!”谢老夫人忿忿然,“他是换了个法子,跟我说什么,张雪韵自从听到你中毒后,忧郁成疾!昨日知你回京,当时便想要前来探望,奈何气力不济,今日硬撑着出门,却误坠池塘之中,恰好昭王路过,便跳进池塘救了她……” “这个借口找得好!”萧凛满面嘲讽,“她一个未嫁女,湿淋淋的被吾那位好皇弟救起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是毁了名声!既然毁了名声,自然也不好再嫁给吾,总不能让吾娶她这种不贞之人,所以只能忍辱含怨嫁给昭王!” 谢老夫人叹口气:“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一听,当时就炸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反说我小肚鸡肠不讲道理,真是生生气死人!” “这老匹夫真是欺负人!”承影咬牙,“这不是公然打殿下的脸吗?他这般做,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他?居然敢退皇帝儿子的亲,他胆子还真是大!” “可孤记得,他胆子没这么大啊!”萧凛眉头微皱,“此人行事素来谨慎,便算有心退婚,也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要再观望一阵,确定孤已废,才会出手!现在这般激进,都有点不像他了!” 第58章 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道呢!”谢老夫人轻叹,“墙倒众人推!谢家出事,这些妖魔鬼怪全都蹦出来了!可他们却都忘了,太子还有圣上呢!圣上才是太子真正的依靠!圣上对太子有多看重,众所周知!只要太子腿好了,谁都别想把他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 “就是!”承影道,“等以后殿下腿好了,专门到那老匹夫面前走两圈,吓死他个王八蛋!” “何必等到那时候?”李如风阔步而入,他已从下人口中知晓张宗虞之事,气得浑身急颤,进门即道,“殿下,属下这就去张府,把那老匹夫砍个稀巴烂!” “这个时候砍人,岂不是让人一看便知是殿下的主意?”萧凛轻哧,“他倒还不配你去恐吓!这笔帐,怕是也等不到你去算!父皇这会儿肯定得信了,决不会轻饶了他!他可是最恨这种落井下石之人的!” 苏离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恻然。 萧帝怎会是萧凛的依靠? 他心中真正属意的太子,其实是话本中的男主萧玦! 他的母妃淑妃,才是萧帝心尖上的女人! 而其他人,萧凛的母后谢皇后,昭王萧峥的母妃张贵妃,包括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不过都是萧帝的工具罢了。 谢家也罢,张家也好,只是他铺路的石子。 最后问鼎皇权的人,就是现在在所有人看来都毫不起眼的三皇子萧玦! 如今他皇途坦荡,江山一统,狡兔已死,猎狗将烹 萧帝为了保护这个心爱的儿子,故意疏远淑妃母子三人。 在外人看来,淑妃母子毫无存在感,萧帝对他们从不看重,也并不亲近。 他真正宠爱的人是谢皇后,真正看重的儿子,是太子萧凛。 不过,二皇子萧峥他也颇是爱重,对其母妃张贵妃也是感情深厚,颇有难以取舍之感。 他故意营造这种左右摇摆的假像,让萧峥以为自己有机会觊觎那至尊之位,因此处处跟萧凛比试。 而围绕着两人,朝臣分成两大派别,一个站萧凛,一个站萧峥,整日里掐来杀去,撕得不可开交! 可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就在他们互撕之时悄无声息壮大。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蚌埠相争,渔翁得利! 为了能让这个最心爱的儿子顺利上位,萧帝这个一国之君,亲手挑起朝中纷争,无数人因此殒命。 谢老元帅兵败一事,苏离并不清楚内情,书中所述,自然也不可信。 但最后接管长林军的戚正,却是萧帝专门为萧玦训练的心腹大将! 苏离想到这些,不由心惊肉跳,再看到眼前还蒙在鼓中,打算要去皇帝面前告状的谢老夫人,她的心倏地揪紧了! 找准敌人,是萧凛致胜的关键。 若他一直相信萧帝,便等于把自己的小命全然交在他的手中! 那么,哪怕她治好他的残腿,他这太子之位,仍然保不住! 今日残了腿,明日便可能断了胳膊盲了眼睛! 一个父亲,想要伤害深深信重敬爱他的儿子,简直易如反掌! 她必须要出言示警! 可是,以她的身份,要怎么说,才能不显得突兀呢? 毕竟,这可是朝堂大事! 而她非议的,是大萧皇帝,是萧凛的亲生父亲! 苏离琢磨良久,方哑声开口:“老夫人,殿下,你们有没有想过,张宗虞既然是谨慎小心之人,如今却做出这等放肆大胆之事,那就说明,他有放肆大胆的理由!” “还不是仗着昭王给他撑腰?”谢老夫人不以为然,“可他注定押错宝!昭王如何能与太子相比?跟太子斗了这么多年,他可曾胜过一回?” “这一回,他胜了……”萧凛哑声道,“三万长林军尽丧他手!为了争到这皇位,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谢老夫人一惊,颤声追问:“殿下已然确证了?” “不曾!”萧凛摇头,“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除了他,再没有旁人了!” 当然,还有戚正。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父皇身边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哪怕张岩拒不肯招供,他还是不愿去怀疑戚正! 怀疑戚正,就是怀疑父皇。 可是,他怎能怀疑父皇? 他们父子俩并肩杀敌十年,多少次死里逃生,那种至亲骨血间的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已然深深刻入他的骨髓之中! 萧凛宁愿怀疑自己,也不愿怀疑他! 苏离看着他沉滞的脸,知他心中所想,轻声问:“殿下,真的再没有旁人吗?还是,殿下不愿意怀疑那个人呢?” 萧凛倏地抬头:“苏姑娘何意?” “殿下,民女斗胆问您一句话,此战之后,剩下的长林军现在由何人统领?”苏离问。 长林军共七万,三万阵亡,主帅和大将尽皆殒命,群龙无首,自然要另择将帅。 萧凛看着她,一时沉吟未答。 这些事,本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小丫头该关心的事。 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显得突兀又荒唐! 谢老夫人亦觉她出言不妥,低声道:“阿离,此事,你还是不要多言吧!” “老夫人,殿下!”苏离认真道,“民女知道,民女不该多嘴!可是,有些事,民女知道了,便不能不说!毕竟,民女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殿下一身!” “你知道什么事?”萧凛皱眉。 “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尚在时,偶尔会在书房议论朝政……”苏离侃侃而谈,“论起京中局势,外祖父常常觉得困惑!” “困惑什么?”萧凛追问。 “他说,从表面上来看,如今是太子与昭王两虎相争,其余的皇子,皆无继承大统的可能!照这么说的话,那么,太子和昭王的权势,便该是此消彼长!太子除了昭王的人,便会安插进自己的人!同理也一样,昭王除掉太子的人,也会安插自己的眼线进去!可实际上呢?” 苏离看向萧凛,“殿下,实际的情形,是这样吗?” 萧凛被她问住了,稍一细思,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第59章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实际上,并非此消彼长,而是相互消耗,两者逐渐式微!”苏离继续作诛心之言,“斗了这么多年,太子的权势范围愈缩愈小,昭王原本拥有的,也渐渐消散!那么,你们两个人失去的权势,都去哪儿了呢?” 这一问,虽然是轻言细语,可听在萧凛耳中,不亚于晴天响雷! 他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 是啊,他们失去的权势,都去哪儿了呢? 答案很快便显露出来。 在父皇那里。 谢家和张家,皆有从龙之功,甚至有时候,都有功高盖主之嫌! 父皇一开始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母妃家世不显且早逝,在诸多皇子中毫无存在感。 与其说是他选择谢家和张家,不如说是谢家和张家选择了他,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也因此,在这两大望族中间,并没有一个正常储君该有的话语权。 后来被扶持登基后,谢家张家都封侯拜相,将三省六部尽掌手中。 身为皇帝的萧帝,虽然不至被架空,却也并没有一个君主该有的实权。 现在,他终于有了! 那么,接下来呢? 萧凛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看。 苏离知他已然惊心,遂再接再励,继续往下说。 “殿下,我嫁入顾府半年,从大哥顾千城那里,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何事?”萧凛哑声问。 “确切的说,这些事,很没有意思,而是很残忍……”苏离轻叹一声,“殿下该知道的,顾千城是嫡长子,是该继承世子之位的人,继母方氏嫁进来后,府中便开始流传一种说法,就是伯爷有意将世子之位传给贵妾所生的庶子顾子志,说顾子志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顾千城强多了!” 她说到这里,看向萧凛,“殿下,你猜,有了这个说法后,顾千城和顾子志如何了?” 萧凛不答。 这两人的结局,很明显。 苏离继续道:“有了这个说法后,顾千城便有了危机感,顾子杰便有了欲望,为了争夺世子之位,两人明争暗斗,拼命在伯爷面前表现,他们争到最后,顾千城瞎了眼,顾子杰瘸了腿,身有残疾,自是做不了这世子之位,于是这位子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顾府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继室所生的顾明轩身上!顾明轩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 她的话说完,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这丫头……”谢老夫人看着苏离,结结巴巴道,“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可属下觉得,小豆芽说得,好像跟我们经历的……”李如风说到一半,又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的脑中,此时嗡嗡直响,像是有一万只蜜峰在飞! 每一只蜜峰都在重复着苏离的话:顾明轩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一切! “那么,你外祖父可有说过,有可能轻而易举得到这一切的人,是谁?”萧凛哑声追问。 苏离深吸一口气,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萧玦!” “这怎么可能?”谢老夫人惊愕摆手,“这绝不可能!” “老夫人何必这么早下定论?”苏离轻声道,“殿下可以调查一下,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便皆大欢喜!可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 下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萧凛也没有再追问。 谢老夫人和李如风承影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萧凛方抬起头来,看向苏离。 苏离安静的与他对视。 萧凛看着她,心中的感觉难以描述。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轻信一个小姑娘的话。 毕竟,她不在朝堂,她不懂政事。 可是,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就不自觉信了她,虽然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她说的是事实,可心里却将她的话全然听进去了! “若如你所说,那么,长林军兵败一事……”他想到某种可能,一颗心瞬间似被人紧紧捏住,几乎要炸裂开来! “民女无知,但民女知道一个道理,在这场兵败中获利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干净!”苏离一字一顿回。 “在这场兵败中获利的那个人……”萧凛一字字重复着她的话。 戚正! 这是第二次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萧凛攥紧双拳,浑身僵硬。 那令人惊悸的“蜜蜂”,又开始在耳边嗡嗡乱飞,毒刺扎着他的耳膜,痛不可抑。 虽然他极力抑制,可口中却还是不自觉的发出牙齿的轻叩声。 若事实真如此的话…… 不,不会! 可是,事实摆在那里…… 萧凛内心作天人交战,谢老夫人也是惊悚莫名,屋子里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苏离没有再说话。 她缓缓走了出去。 她方才所说的话,可以说是耸人听闻石破天惊! 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来辨别其中的幽暗算计。 房内,两主两仆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谢老夫人颤声开口:“太子,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吾现下也不知真假,但是,有一件事,她说得不错……”萧凛涩声道,“吾与昭王掐了这么多年,仔细算一算,的确是相互消耗,逐渐式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开始历数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些人和权位。 “昭王先出手,除掉我的老师,令我痛失一臂!后来太傅换人,此人,是父皇的人,只听父皇的号令,行事从来不为吾着想!” “吾为太傅复仇,除掉他的外祖父张昌,张昌之前领左相之职,他死后,父皇任命张宗虞为左相,此人是何德性,经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了!” “再之后,便是类似事件的循环,今日吾刺昭王一剑,明日昭王砍我一刀,我们在相互争斗中不断的失去,而父皇呢?” 他咧嘴笑起来,“张家和谢家的人,原本在三省六部中各占一半,现在在实权位置的,还有吗?” “没有了!”谢老夫人哑声回,“一个都没有了!” 第60章 石破天惊! “那么,吾和昭王,又是因何反目为仇?”萧凛又问。 问完不待谢老夫人答话,便自己答出来,“吾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宫宴,昭王做了一件事,众臣交口称赞,父皇也对他多有褒奖,还说他的脾性最像他!那一日,昭王出尽了风头!没过几日,太傅便被他拉下马!吾被迫还击,从那一日起,原本两个可以说笑的兄弟,变成了仇人一样!” “这就像小豆芽说的那般……”李如风闷声道,“殿下与昭王的矛盾,其实是被陛下挑起来的?” “现在想起来,的确如此!”萧凛咧嘴笑,“不过,若是苏离不说,吾是万万想不到此节的!吾自十一二岁起,便随他南征北战,上阵父子兵,我们这对父子兵联手杀敌,期间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我们最终夺得皇权,吾笃信他,就像相信吾自己一样!吾从未疑心过他,从未!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他音色哽咽,痛苦的闭上双眼。 谢老夫人听得肝胆俱碎:“若是如你所说,那么,我们谢家的长林军,是不是也是因为……” 她说到一半,忽地噤声! 这太可怕了! 她便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萧凛睁开双眼,涩声道:“燕山一战,外祖父和舅父们胜券在握,大渝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不是第一天跟大渝军对战了!哪一次不打得对方丢盔弃甲?他们怎会败于大渝军之手?吾殓骨之时,曾试图检验阵亡士兵的尸首,可是,他们全都被烧焦了!不管是萧兵,还是大渝兵,都烧得焦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谁烧的?”谢老夫人追问。 “戚正说,是天火!”萧凛回,“大战之后,晴空霹雳,雷电引发火灾,将整个燕山烧得一干二净,当然,也包括兵败现场的尸首和所有痕迹!” “啊……”承影忽然惊叫,“之前长风军战败,听说后来也遭了天火……” 萧凛倏地一颤:“此事当真?” “属下之前听张岩的副将说过一嘴!”承影回,“当时属下还笑话他们,说他们是遭了天谴!因此惹怒了他们,跟我大战了一场!” “若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谢老夫人身影微微一晃,差点栽倒。 李如风眼疾手快扶住她。 “他们将一切都处理得那么干净,尸首都无迹可寻,可偏偏,吾在外祖父的营帐中,找到了张岩素不离身的匕首!”萧凛咧嘴惨笑,“吾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现在听了苏离的话,倒是明白了!是这些证据太过刻意了!怪不得无论吾怎么审,张岩都说不是他们!” “他也怀疑戚正!”李如风道,“看来,他们怕是早于我们之前就生了疑心了!” “他为了收回军权,竟让戚正枉杀了三万长林军的性命?”谢老夫人面色惨白,“若真是如此,他简直丧心病狂!他为什么要这样?你们父子相扶相携那么多年,你为他挡过多少刀箭?为了救他,你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这江山,是你同他一起打下来的啊!” “可能,就因为这江山,是吾同他一起打下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对吾吧!”萧凛惨笑,“那至尊之位,他想要做得长长久久,而吾这个太子却在时刻提醒他,他早晚要让位于吾!再者……”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苏离说的那样,他真正喜欢的女人,并不是母后!吾虽不知他是否喜欢淑妃,但吾看得出来,他对母后,并无多少感情!” “怎么?他待你母后不好吗?”谢老夫人又是一惊,“可我记得,他年轻时颇是体贴周到……” “呵……”萧凛苦笑,“以前吾年幼不懂,可现在吾能看出来,一个男人是否真的爱重一个女人!” 谢老夫人听得浑身冰凉:“所以,真让苏离说准了吗?他这江山,是要留给心爱女人的儿子来做吗?他心爱的女人,当真是那个淑妃吗?” “殿下,属下这就去宰了那萧玦!”李如风霍地站起来,“让他的愿望彻底落空!” 萧凛摇头:“若萧玦真是他的心尖爱子,你不光宰不了他,自己还会暴露!” “那怎么办?”李如风急道,“难不成,就放任他们这样吗?” “目前来说,我们还只是推测……”萧凛哑声道,“既是推测,便没有必要伤人!先想法证明这一切吧!对了,吾那位皇弟,最近在做什么?” 李如风摇头:“都没怎么在意过他,也就不曾探过他的消息!” “去查!”萧凛吩咐道,“查清后报给吾,吾做一场戏,看看父皇到底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是!”李如风领命自去。 “若真如苏离说的那样,你待如何?”谢老夫人看着萧凛,眼底满满担忧。 萧凛的嘴唇轻颤了一下,久未作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外祖母,让苏离进来吧!” 谢老夫人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 苏离正在外间静候,听到萧凛叫她,便悄步走进去。 萧凛坐在那里,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殿下!”苏离走到他床塌边。 萧凛抬头看她。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萧凛的眼睛微微红肿,一看便知哭过了! 看到他伤心难过,她忽然也一阵心酸难耐! “怎么了?”萧凛挑眉。 “没……没什么!”苏离拧头,努力抑制眼眶的泪水。 萧凛皱眉:“外祖母说你了?” “没有!”苏离用力摇头,“老夫人待我极为和善!” “那孤也没凶你啊!”萧凛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你胆大包天,出言惊人,但孤并不怪你,还要多谢你出言示警,所以,你不必害怕!孤虽不是什么好脾气,但也绝不是那等残忍嗜杀之人!” 苏离破涕为笑,“殿下想哪儿去了?民女若认为殿下是那种人,根本就不会站到殿下面前!更不会斗胆将民女所知尽皆相告!” “那你哭什么?”萧凛不解。 第61章 又哭了? “民女……”苏离瞟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哭了……” “你这个说法,有点敷衍……”萧凛歪头看她,“肯定是有原因的!说出来,孤或能帮到你!” “殿下的确能帮到民女……”苏离含泪而笑,“只要殿下看开点儿,不为此事难过伤心,民女便不会再哭了!” 萧凛一怔,“你……为孤哭?” “为殿下,也为民女自己!”苏离吸了吸鼻子,认真回,“看到殿下,就好像看到自己了!民女自幼被错抱,在养父母身边受尽虐待,无人疼惜,后来被外祖母找到,将我送回侯府,民女乍然归府,看到侯夫人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顿生儒慕之思,自觉从今往后,便可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然而民女却未料到,这亲生母亲,竟比养母还狠……” 萧凛听到这里,不由低叹:“虎毒不食子!她的确够狠辣!” “若那江清歌当真是被民女所害,又或当真中毒,民女或可能理解,毕竟,江清歌才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女儿,有十数年的感情在,民女虽是亲生,到底十数年未见,感情不深也正常!”苏离惨笑,“可她明知江清歌是装病,却还要如此,民女的五位兄长和前夫,亦对民女嫌恶至极,痛下杀手!民女被他们按倒在地当血罐之时,真正是伤心欲绝,五内俱焚!被自己深爱敬重的至亲背叛,那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真正是痛入骨髓!原本信仰的一切,全都崩塌了!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最糟糕的人,不然,为什么连自已的亲生父母,嫡亲兄长,都不喜欢自己?” 萧凛呆呆看着她,眼底热浪不住往上滚。 他狼狈的拧过头去。 十年戎马铁血生涯,让他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 此时被一个小丫头说得眸内酸涩,他甚是羞愧! 可是,她真的说到他心里去了。 方才跟谢老夫人分析过往可疑之事,他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一颗心却一直在不断紧缩。 缩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谢老夫人出去后,强忍着的泪水,瞬间盈上眼眶。 他很想大哭一场,可最终,还是又忍住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资格放肆悲伤。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面前这个小丫头瞧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真的很讨厌!”他低声咕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民女知错!”苏离闷声道,“民女并非惹殿下伤心!民女只是想告诉殿下自己的心路历程!一开始真的好伤心啊!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陷入深深的自卑和自我怀疑中,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差,很糟糕,很讨人厌,才会落得这般结局!” “这个过程*真的很煎熬,可是,熬过去就没事了!”她轻声道,“殿下,其实仔细想一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殿下您这么好,这么优秀,他不喜欢您,那是他的损失!他要去喜欢那些不如您的王八蛋,便让他喜欢去!我们自有喜欢我们的人,不是吗?” “殿下您还有母后,皇后娘娘她定然爱您如命!还有谢老夫人,您可是她的心肝宝贝!您的外祖父舅舅们,一定也特别喜欢您!还有如风大哥,承影大哥,他们都很喜欢您!” “啊,对了,萧京城那么多女子,她们也都特别喜欢您!还有这大萧的百姓,您所保护过的那些臣民们,他们都喜欢您!当然,还有民女!” “殿下您看,有那么多人喜欢您,干嘛去为一个不喜欢您的人伤心?”苏离轻哼,“反正呢,民女现在得出一个经验,喜欢我的人,都是好人!不喜欢我的人,都是坏人!不喜欢我还欺负我的人,全他妈不是人!” 她说到最后爆了粗口,浑不吝的口气,活像一个女土匪。 可这女土匪却生了一张半大小姑娘的脸。 瞧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萧凛心中难过,可看到她这模样,还是忍俊不禁! “殿下笑了?”苏离歪头看他,唇角微扬,“这才对嘛!殿下将来是做大事的人!才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呢!” 萧凛轻叹:“你口中这个不值得的人,是孤的亲生父亲!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他一句话就能要你全家的命!你居然张口就来,你这小丫头,真真是胆大包天!你这样,可算是挑拔太子和皇帝的关系,就不怕孤把你拉出去砍了吗?” “怎么不怕?”苏离撇嘴,“可是,怕也要说啊!不说,你就不知警醒,不警醒,便可能落败!殿下若是败了,我还怎么混?殿下想必也知道,我那亲爹江宁侯,可是那位身边的一条好狗呢!我不靠着殿下,定然尸骨无存!” “你呀!”萧凛伸指轻戳她脑门,哭笑不得,“这些话,在孤这里说说也便罢了,到了外头,闭紧你这张小嘴!”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殿下放心!民女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些话,民女也只对殿下说,旁的人,便算是亲如我外祖母,我都绝不会漏一句的!民女也并非胆大包天,只是生怕殿下被人算计,一着不慎,满特皆输!” 她说起这些话,想到萧凛前世的结局,眉心不由紧凝。 萧凛呆呆看着她,半晌,忽然道:“苏离,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清远镇啊!”苏离笑回,“那时民女正随外祖母回京……” “不是那时候!”萧凛摇头。 “那就是在宫宴上了!”苏离回,“民女被江清歌她们捉弄,扔下了池塘,殿下救了我……” “孤没有印象了!”萧凛仍是摇头,“在孤记忆里,不记得与你有什么交集,可是,孤瞧着你,总觉得格外熟稔,像是相识很久的故人一般!” 苏离听得心里一暖。 她与他,可不就是相识很久的故人? 不,其实也没有太久。 不过三月。 可这百日里,她与他朝夕相伴,生死与共,形影不离。 苏离很难说清自己对萧凛具体是什么感情。 第62章 是那么独特又那么温暖的存在! 百日时疫,云城被封,与世隔绝,有人想将这位废太子封死在这时疫之中,与云城百姓一起彻底消亡。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个江家弃女,误打误撞跟在萧凛身边的人,却成了破解时疫的关键! 但是,一开始,她从未想过自己有那样的能耐。 是他发现了她,鼓励她,让她发挥了自己所有潜能,也让她有机会也有胆量站到世人面前,施展自己的医术! 他令她脱胎换骨,摒弃自卑自弃之心,痛痛快快的做了一回济世神医! 因为有他,苏离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江家人所说的那么糟糕! 原来她也可以做一个闪闪发光的明媚女子,快乐独立的活于这人世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凛是她的另一位师父,是她的引路人。 他教她骑马练武,教她棋琴书画,教她一切她没有见过的但新奇有趣的知识。 但更多时候,他像是她的兄长。 真正意义上的兄长。 他疼她宠她,在他面前,她尽可以撒娇卖宠,可以做她渴望很久的,一直想对江家五兄弟做的事,她可以无视他的身份,叫他哥哥,给他取各种外号,他都微笑听着,看着她闹。 但若她做错事,他亦会板起脸训斥她,比如她在治疗时常常不够自信,常常会想着逃避,他会及时骂醒她,逼她面对残酷现实。 可当她受到伤害时,他却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她。 但他也依赖她,依赖她的医术,她的关怀照顾,他腿痛时,唯她可以缓解,那场抗疫之战,也是因为有她,他才得以冲破重围,重返京城。 他和她,相互依靠,相互信任,似战友同袍,又似兄妹亲人,他于她来说,是那么独特又那么温暖的存在,以致于,她见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害,看到他委屈难受,她便也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相替! “又发呆了?”苏离看着面前再次对他发怔的苏离,扬唇轻笑,“苏离,你这样看着……有点蠢……” 他伸出手,轻刮她的鼻子。 苏离如梦初醒,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道:“刚才走神了……” “想什么了?”萧凛问。 “想初次见到殿下时的情形了!”苏离笑回,“那时看到殿下,民女惊呆了!总觉得您不是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若不然,怎会生得那般好看?” 萧凛:“……” 这丫头,夸得这般直白,倒叫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殿下方才问民女,为何会觉得民女如故人一般,其实,民女看见殿下时,也是这般感受呢!”苏离笑道,“可能,我们前世认识吧!” “前世吗?”萧凛点头,“有可能!” “不过,民女觉得,更有可能是,殿下曾是天上仙,因故被贬下凡,而民女呢,曾是您身边的忠心小仙侍,见您下凡,便跟着一起来了!” 苏离胡扯完,自己先笑起来。 萧凛也笑:“这两个解释都不错!孤都信了!” “嗯!”苏离欢快笑道,“那么,殿下,小仙侍想送您一件礼物,您想不想要啊?” “想!”萧凛点头,“不过,怎么忽然想起送礼物了?” “为了感谢殿下的护佑之恩!”苏离道,“今日民女屡遭暗害,幸有殿下的人相护,这才安然无恙!” 白日里的事,萧凛自然早听承影说过,点头道:“孤不过是投桃报李!听承影说,那个江清歌,背后也有高人!除了萧允,还有江湖中人助她!” 苏离点头:“她身后能人异士无数!” “孤倒是小瞧她了!”萧凛皱眉,“不过,无妨,她死了,便无法作妖了!孤可以帮你除掉她!” “多谢殿下!不过,不用了!”苏离摇头,“民女的仇,民女想自己报!她若死得太快,民女仇恨难销!再者,她可是江宁侯的女儿,非无名之辈,殿下如今景况,不宜插手!民女亦不想连累殿下!殿下且好生休养着,等着瞧热闹便好!” “那便听你的!”萧凛点头,想起承影的汇报,下意识的又打量起面前的小丫头。 小丫头细胳膊细腿,格外清瘦。 因为身子太过干瘦,显得一颗小脑袋有点大。 怪不得李如风要叫她小豆芽! 他实在是想像不出这根小豆芽,是如何用这细得可怜的,风一吹就要折断的小胳膊提刀砍人的!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想到那幅画面,他觉得格外心酸心疼! “没伤到手吧?”他自自然然拉过她的手,察看她手心。 那上面果然有两道新鲜伤痕,可知她当时有多激愤。 “以后像那种又脏又累的活儿,交给承影办!”他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在一旁瞧瞧热闹就好了!”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 让苏离不自觉又想起前世两人手牵手在山间采药时的情形了。 萧凛握着她的手抚了半晌,忽然惊觉,轻咳一声松开了。 “你方才说,什么礼物?”他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殿下先闭上眼睛!”苏离神神秘秘道,“民女觉得,这件礼物,于殿下而言,应是一个惊喜!” 萧凛失笑。 但他没有拒绝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听话的闭上眼。 苏离疾步走到自己的医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物,递到萧凛眼前,轻笑道:“可以了,殿下请睁眼!” 萧凛睁开眼,面前少女笑颜如花,白皙清瘦的手心中,捧着一只胖乎乎软嘟嘟的猫儿。 猫儿通体雪白,独两只耳边透出浅淡的粉色,额间一点红毛,形如一只小小月牙,粉红的小鼻子湿漉漉的,蔚蓝色的眼睛大大圆圆,此时正歪头瞧着他。 “阿狸?!”萧凛一惊,又是一喜,不自觉坐起来,将那只白猫抱在怀中。 第63章 终于,抱上了! 这一入手,才知不是真猫,而是一只布偶猫。 说是布偶猫,可是做得实在太逼真,就这么抱着,手感软滑软糯,竟跟真猫一样! “你从何处得到的?”萧凛抱着猫儿爱不释手,双眸晶亮如少年。 “是我师父送我的!”苏离笑回,“他跟我说,这是九重天的神兽,要我好生收着!” “可这猫儿,跟孤幼时养的阿狸生得一模一样!”萧凛轻抚猫的鼻眼,眼底微微发潮,“就连这粉红色的耳边和额间的小月牙儿,都别无二致!” 可阿狸后来被人毒杀了。 他这位东宫太子,性情刚直,所以挡了太多人的路,也碍了太多人的眼。 他们深恨他,偏又杀不了他,便只能拿他身边的猫儿出气,生生将他毒死了。 那猫儿是他自幼养大的,极有灵性,哪怕他征战在外,也会一路相随。 有次他不慎落入包围,受了重伤,藏在深山,动弹不得,幸有阿狸相伴,为他衔来吃食,这才活下来。 此后他更是疼这猫儿,将它养得白白胖胖,软软糯糯。 数年征战,一人一猫,笑傲沙场。 可回京后才不过一年,阿狸便即殒命。 萧凛因此好长一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今日乍然看到这活灵活现的猫儿,心中惊喜,难以形容! 他简直怀疑,这猫儿,就是他的阿狸变的! “苏离,你怎会想起送孤这只猫儿?”萧凛好奇万分。 “因为我听说过殿下的阿狸!”苏离笑回,“有不少画师为殿下画阿狸,民女乍然看到那幅画,惊得说不出话来!当时就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这猫儿送给殿下,以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民女身份卑微,一直未有机会,今日搬运嫁妆回府时,忽然看到这猫儿,便拿了来!” “多谢你!”萧凛含笑望着她,“阿离,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阿狸……” 喜欢自己的那只阿狸。 也喜欢面前这个阿离。 苏离并没有听出来,只笑道:“殿下喜欢就好!能让殿下欢喜,民女也觉得格外欢喜!” 她果然欢喜,眉眼笑得弯弯。 萧凛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了。 初时她时,他就觉得这小丫头像一只小奶猫。 她看到什么都特别好奇,偏又胆子小,看见喜欢新奇的事物,只敢歪头瞧着,偶尔拿小爪子碰碰,只碰一下,便即又缩回去。 可现在,这只小奶猫长大了,变成一只会挠人的小野猫了! 萧凛看看苏离,又看看阿狸,唇角不自觉微扬。 “阿离你送孤礼物,孤自是要回礼的!”他柔声道,“孤昨儿差人买来了几样好物,就在那边的柜子里!” 他指向旁边的八宝格,“那只蓝色的锦盒,你收下吧!” “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苏离笑道,“殿下要送我什么?” “你看看便知道了!”萧凛道。 “好!”苏离点头,走到八宝格边,去够那上面的锦盒。 可锦盒放得太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正想着要不要去寻只凳子垫在脚下,一只手忽然从她头顶伸过来,稳稳的落在了锦盒上。 苏离回头,鼻尖撞到萧凛坚韧宽厚的胸膛,清新冷冽气息氤氲鼻间。 这熟稔却又陌生的气息,让她身子微微一烫,下意识的深深的吸了吸鼻子。 她想念他的气息已久。 恶灵境十年,每每因伤痛难以安眠之时,她便会想起躺在他怀中养伤的情形。 在云城,她和萧凛都曾感染时疫,那时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因祸得福,竟研制出抗疫解药。 濒死之时,萧凛就没日没夜的抱着她。 她活到十六岁,从来没有谁像他这样,如珠似宝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她窝在他怀中,觉得格外温暖满足。 可惜,后来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从云城回去后,她便落入江清歌的圈套,自此被囚禁在江家暗室,日复一日的承受着血液流失所带来的彻骨的寒冷。 那样的温暖满足,最终成为永远得不到的妄念。 如今重生再见,再如前世般亲密靠近,苏离忽然有些难以自抑,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重新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可手伸到一半,她却陡然惊觉,倏地缩了回去! 如今可不是在云城,她与他,也不是当年穷途末路一对可怜虫。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大萧太子,是她将来拼尽全力也要扶持帮助的恩人! 她岂能这般随意轻浮的待他? 若叫他误会她对他有什么龌龊心思,那就更不好了! “殿……殿下……”她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没想到你……你在后头……我不是故意撞到你……” “我知道不是你故意!”萧凛低头看她,“是我故意……” “嗯?”苏离一惊,倏地抬头。 面前的男子眼波温柔,一如前世,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沉溺其中。 下一刻,一双手牢牢锢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柔弱轻颤的身体,像只小猫儿一样撞入他的胸膛,萧凛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终于,抱上了。 从见到她时,便想要抱抱她。 这种念头来得强烈又诡异,让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晚间入梦,梦里却似抱了很多回。 他在梦里抱得心满意足,醒来却又羞愧万分。 两人不过初识一日,他就有这般举动,实在唐突浮浪。 所以他一时努力忍着,然而忍到这一刻,手根本就不听大脑的使唤,四肢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它们一齐叫嚣着,叫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但是,拥抱的感觉,真的好好啊! 好似春阳融融,温暖惬意,又似春花初绽,馨香满怀,四肢百骸都荡着融融的暖意。 苏离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熟悉的心跳,也不自觉满足轻叹。 两人静静的依靠着,不知过了多久,苏离陡然惊觉,伸手推开了萧凛。 第64章 小猫小狗小刺猬…… 萧凛轻咳一声,想要说什么,苏离却已先开口:“殿下快给我,我瞧瞧是什么!” 为掩饰自已的不自在,苏离率先抱着锦盒跑开。 锦盒打开,苏离瞬间看傻了眼。 里面琳琅满目的一堆,衣裳首饰鞋袜什么都有,还有一只小小锦盒,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盒中是孤差人为你找来的千年人参!”萧凛道,“听说补气养血最快!你失血过多,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谢殿下!”苏离欢喜收下。 “这里面的衣裳,是孤差人帮你连夜赶制的!”萧凛又道,“这都快到晚秋了,你还穿着初秋时的衣裳,不冷吗?” 他打量着苏离,眼底满满怜惜之意。 这丫头在家中也不知过的什么日子,晚秋穿初秋薄衣不说,可能为了保暖,穿了好几层。 可这好几层薄裳,层层半旧,洗得都发白了,最外面的袖口,都磨破了! 方才她从外面进来,小手被冻得冰凉。 苏离抚着那些轻软暖和的棉衣,又想掉眼泪了。 原来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太子殿下都是这么温暖的人啊! 前世在云城,他也是如此。 当时苏离匆匆逃出,根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只两套衣裳换洗。 当然了,她就算想拿,也没得拿。 不管是在顾府还是江府,她都是被人嫌恶的存在。 谁会管一个讨厌粗陋丫头的冷暖? 每回裁制新衣,自然也就没有她的份。 因为只有两套衣裳,所以在云城救人之时,弄得脏兮兮的也没法换。 然而彼时她刚到,跟萧凛也不熟悉,自是不好意思问人家要衣裳穿,只能穷将就。 后来是萧凛嫌她臭,帮她找了两套合身的衣裳来换,才解了她的窘迫。 “多谢殿下!”苏离抱起衣裳,将脸贴在那暖绒绒的兔毛滚边上,笑成一朵花。 “去试试吧!”萧凛道,“匆忙之间定制,也不知是否合身!” 苏离抱着衣裳欢欢喜喜的去了屏风后,不多时打扮好走出来。 萧凛顿觉眼前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套烟粉色的裙裳,衬得苏离面如桃花,娇俏可爱。 只是她比他想得还要瘦,裙裳虽然做得窄小,但穿到她身上,还是肥了点。 “以后吃胖点就好了!”他道,“对了,你匆匆过来,晚饭可用过了?” 苏离笑着摇头:“今儿事太多,倒忘了吃饭了!” “孤这就叫人做来!”萧凛叫李如风进来,差他去叫饭。 苏离走到萧凛身边,帮他推拿腰腿。 等她推拿完毕,那边菜已端上来。 两人边吃边聊,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惊得李如风和承影时不时的往里面偷看。 “殿下原来这么爱说话吗?”承影看傻了。 “可能是因为遇上了想说话的人……”李如风意味深长回。 “可是,殿下跟这小丫头,原本不该有话说的啊!”承影挠头。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储君,少年驰骋沙场,青年纵横于朝堂之上。 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跟一个养在乡间十五年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小丫头,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可是,两人偏偏聊得十分愉快! “他们都说什么了?”承影好奇问。 李如风耳力比他敏锐,哪怕门窗紧闭,他也应该能听清那么一两句。 “小猫……”李如风将耳朵贴在门上,“还有,小鸡小鸭小狗,嗯,还有小刺猬!” “啊?”承影惊呆了,“你听错了吧?殿下怎会说这些?” 李如风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将耳朵贴了紧了些。 这回听得更清楚了。 “小兔子!”李如风笃定道,“殿下在说他小时候养了只小兔子!” “殿下小时候还养过小兔子吗?”承影不敢相信。 他家主子可是铁血战将,生来便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有志少年。 他怎么可能养小兔子呢? 这太幼稚了! 简直就是颠覆主子的高大形像嘛! 屋内。 苏离和萧凛两人却丝毫不觉得幼稚,兀自说得兴致勃勃。 苏离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前世她就知道,传闻中冷酷暴戾的漠北屠夫萧凛,其实内心里住着一个纯真少年。 他跟她一样,喜欢养些小宠,并以照顾他们为乐。 苏离自幼受虐,从来不曾被人好生保护照料过,自己养了小宠,便将它们都宠上天,好像宠着它们,自己也被宠了一般! 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刻,其实并不太适合说这些温馨细碎的话题。 可愈是这个时候,愈不能沉在那令人窒息的苦痛之中! 萧凛性子沉闷,不管多艰难之事,都不习惯对身边人倾诉,永远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煎熬着。 可是,人不能一直这么熬下去的。 他需要一个出口,又或者说,他需要一些温暖快乐的记忆,来抵御现实的残酷阴冷。 这一夜,有苏离陪伴,萧凛过得很愉快。 时辰不早,两人各自安睡。 这一次,苏离清醒着,自然不会再与她同塌而眠,但为了照顾萧凛方便,谢老夫人为她置了一处矮塌。 夜色沉沉,苏离带着满心温暖沉沉睡去,梦里一片清冽冷香。 那是萧凛的气息。 真的很好闻。 也真的令人安心。 烛火摇曳,照亮两张温柔含笑的脸,虽然一个满面黑斑,一个疤痕密布,可在这橘黄灯光的映照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只可惜,这美好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个时辰。 夜半时分,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苏离打了个寒战,倏地坐起来! 对面床塌上,萧凛也早已惊觉,一个箭步冲下床,却因为腿足气力不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苏离忙上前扶起他,“殿下,您小心一点!” “是母后!”萧凛面色凝重,“是母后的声音!” 谢府后院,谢皇后房间。 本来已经睡着的谢皇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像中了蛊一般跳起来,一双眼睛也骤然变得血红,口中更是咿呀连声。 守夜的大宫女青玉见状忙爬起来,正要察看是怎么回事,谢皇后忽然怪啸一声,恶狠狠的咬上了她的脖颈! 第65章 皇后也中毒了! 青玉又痛又怕,下意识的伸手推开她。 可是,原本病弱的谢皇后,此时却是怪力附身,任她如何推搡,她竟纹丝不动,而那咬住她脖颈的牙齿,竟然又咬深了一层! 不光如此,她一边咬着她,一边竟开始吸起血来! “咕嘟”一声,她吸了满口鲜血,用力咽入肚中,咧开鲜红的嘴,又朝青玉袭过来! 青玉吓得眼前一黑,当时晕厥过去! 谢老夫人就住在隔壁,听到女儿怪叫,爬起来就往这边跑。 待推开门看到房中诡异情形,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啊!”谢皇后发出一声怪叫,僵直着身体向谢老夫人跳过来。 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桂芝老练些,见状把谢老夫人一推,直接推出门外,自己则利落的锁住了房门。 谢皇后出不去,对着房门一阵猛踹! 她的力气似乎忽然暴涨,不过踹了几下,那房门竟被她踹歪了,露出一个大缝。 她弯下腰,将头伸进缝隙里,对着门外的谢老夫人和桂芝疯狂咆哮。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人。 谢大夫人郑氏住得不远,很快也赶过来。 看到眼前这种情形,也是吓得魂飞魄散! “皇后有点不正常!”谢老夫人此时反应过来,忙叫,“快守住院门,莫要让人进来!” 若是她这般形状出去,被府中下人看到,再被那居心叵测之人报到宫里去,谢皇后这后位定然不保! 郑氏很快明白过来,一边命人去守门,一边派人过来堵住房间。 正混乱之时,苏离和萧凛赶到了。 看到谢皇后的情形,萧凛亦是惊愕万分,很快命李如风和承影上前制住谢皇后,将她绑缚于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向宫女青玉。 青玉此时刚刚苏醒,满面惊悸,哭着摇头:“奴婢不知!娘娘自得噩耗,一直睡不安生,昨儿看过太子后,心情好了些,今日晚饭还多用了些!用饭时还说,待会儿要再去看太子,可吃完没多久,便说困乏,奴婢便伺候她睡下了,可睡到半夜,她忽然就跟发疯了一样,扑到奴婢身上,逮着奴婢就咬……” 青玉捂着脖子,心有余悸,抖若筛糠。 “我的韵儿啊!”谢老夫人扑在床边,痛哭失声,“你看看我,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可谢皇后却已完全失了神智,哪怕是被绑缚住,仍是龇牙咧嘴的要咬人。 苏离忙上前拉开她,“老夫人,我来瞧瞧吧!” 她上前诊脉,指尖触到谢皇后的脉搏,面色倏地一沉! 萧凛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可是有什么不好?” “暂时还不敢确定!”苏离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要察看娘娘身上可有异常!” 众人纷纷退到外间,只留苏离和谢老夫人及郑氏三个女眷在。 “你们帮我把娘娘的衣裳解开!”苏离轻声道,“小心一点,莫要让她咬到!” 谢老夫人和郑氏点头,帮忙解衣。 这期间,谢皇后一直恶狠狠的瞪着她们! 衣裳解开,谢皇后脖颈处有一条红线,一直延续到肚腹间。 她轻叹:“果然如此!” “阿离知道是何故了?”谢老夫人忙问。 “皇后娘娘中了尸毒!”苏离笃定回。 “尸毒?”谢老夫人和郑氏面色俱变,齐声追问:“这毒可能治?” “治是治得,只是,费时良久,一时难愈……”苏离忧心忡忡,“老夫人,把太子殿下叫进来吧!此事,须得跟他商量一下!” “好!”郑氏开门去叫萧凛。 萧凛听说“尸毒”,咧嘴惨笑。 “看来,殿下也了解此毒!”苏离看着他。 “此毒来自西域!”萧凛道,“中毒者如同僵尸一般嗜血嗜睡,怪不得母后这几个月总说困乏……” “几个月?”谢老夫人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毒,是在几月前下的?” “尸毒本就是慢性毒药!”苏离解释,“毒素一点点的在身体里扩散,百日之后,方会致人疯癫失智!所以又称,百日癫!” “他们为了废掉孤这个太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萧凛惨笑,“不光在孤身上用尽心思,母后这边也没落下!如此双管齐下,便算孤能重新站起来,母后如今这等景况,若是传出去,孤这东宫之位,依然坐不稳!毕竟,一国太子,怎能有个疯癫母后呢?” “是谁?”谢老夫人恨得直哆嗦,“是谁给我的韵儿下了毒?” “要查清是谁下的毒,倒也简单……”萧凛冷笑,“只看明日谢府,是谁出去散布母后发疯的消息便知道了!”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深以为然,“娘娘今日毒发,定然有人在暗中窥视!这消息要想扩散得快,又能令人信服,那必须得是谢府中人才行!明日谢府中人,若有去那茶坊酒肆菜场等人多聚集之处胡说者,定然跟幕后下毒者脱不了干系!” “如风,给孤盯紧了!”萧凛颌骨紧咬,“孤定要将这恶鬼揪出来!”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谢府负责采买的管家黄富便带着几个家丁仆妇从后门出去。 李如风带几人紧随其后,很快,便来到了京中最大的菜市场。 虽然天色尚黑,但菜场上却已是热闹非凡。 城中各府的采买皆聚集此处,购买最最新鲜的食材,附近的菜农菜贩也都卖力的吆喝起来。 黄富身为谢府管家,是这里的常客,所需菜量大,出手也极大方。 所以他一出现,便有不少小贩跟他打招呼,有些相熟的,还会站在那里跟他攀谈几句。 谢府如今出了大事,这会儿谈的,自然也是这桩惨事。 黄富的目光往家丁和仆妇身上掠了掠,见他们都忙着搬菜,遂压低声音,跟那菜贩诉苦,“你说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我们府上主子爷兵败战死,太子爷残了双腿,昨儿夜里,那张相借口来吊唁,结果,却是来退婚!” 第66章 谁是暗鬼? “天哪!”菜贩惊呼,“皇上的儿子,他也敢?” “还不是看我们太子爷残了嘛!”黄富哀叹。 “太子殿下可真是可怜!”菜贩满面同情。 “谁说不是呢!”黄富亦叹,“我以为,这样已经够惨了!可没承想,屋漏偏逢连阴雨,皇后娘娘又出事了!” “皇后娘娘又怎的了?”菜贩好奇追问。 他身边有几个菜贩一直在支耳听着,此时听到皇后娘娘出事,一齐围了过来! “皇后娘娘,疯了!”黄富压低声音,“昨儿夜里,忽然就从床上跳起来,人就如那僵尸一般,一口咬住身边大宫女的脖颈,一扯,就扯掉那么大一块肉!” 众人俱是听得毛骨悚然,“这可太吓人了!” “谁说不是?我们都这被吓懵了!”黄富哀叹,“这好好的人,说疯便疯了,吃人*喝人*!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大宫女就只剩一个骨架了!” 李如风听到这里,恨得牙根直发痒,“我倒是没看出来,这老东西,竟然吃里扒外!” “他倒真会添油加醋!”承影亦咬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黄富绘声绘色的描述一阵后,见下人仆妇搬好菜品走过来,遂轻咳一声闭嘴,带着下人离开菜场。 他借口肚饿,要去早点铺吃早点,让下人们先拉着买好的菜品回去,自己则慢悠悠的出现在京城最大的早点铺粥鼎记门前。 此时阳光已经冲破云层,照亮大地。 早起的人们此时皆聚集于各大早点铺前用餐。 黄富选了一处合适的位子,又开始像菜场那样,借着跟人打招呼攀谈的由头,“隐讳”的说起皇后的“密事”。 谢家之事,本就万众瞩目。 他这边才刚开了个头,便有人不断聚集过来。 听到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后,俱是瞠目结舌,惊叫连连! 惊叫声引起墙角座位上一个年轻人的注意。 他侧耳聆听片刻,眉头微皱。 这人是顾千城。 他坐在那里看着黄富,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来! 他径直走到黄富面前,盯着他问:“你当真是谢府的管家吗?” “当然是啊!”黄富看着他,见他来者不善,暗自戒备。 “可我觉得你不是!”顾千城轻哼,“你见哪家的管家,会将自家主子的隐痛,如此大张旗鼓的揭露于世人之前?他们已然够惨了,你这个做奴才的,还要踩上一脚!这般的忘恩负义,实是令人不耻!” 他这话一出,众人看向黄富的眼光全变了! “是哦!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主家?主家败落了,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黄富,谢家对你不差啊!你看你这个后厨采买,过得比富户家的少爷还滋润!怎么谢家才刚倒霉,你就这幅嘴脸?” “我……我只是一时嘴快……”黄富结结巴巴解释着。 “你不是嘴快!你是嘴贱心黑!”顾千城轻哼,“平白无故的,你可不会来这里嚼舌头!无非是看谢府落魄,想另攀高枝儿罢了!说吧,是谁雇你来这里妖言惑众的?你把皇后娘娘说成那样,不怕皇上剁了你的狗头吗?” 他字字如刀,戳得黄富步步后退,眼见得就要犯了众怒,他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诸位莫要信他胡言乱语!”顾千城大声道,“定是有人看谢府出事,想要落井下石罢了!这等传言,还是到此为止,免得惹下什么祸事来!”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虽也有将信将疑者,但被顾千城几句话唬到了,倒也不敢再议论,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李如风和承影在暗处看到这一幕,都对顾千城投去感激一瞥。 “这顾家的大公子,倒是个好样的!”承影道。 “当年的顾大公子,那也是京城才俊!”李如风慨叹,“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可惜,十八岁春闱将至,他却出了意外伤了双眼,自此再也读不得书,大好前途就此不在!” 黄富在粥鼎记吃瘪,可也不耽误他再去别的地儿。 城中的早点铺颇多,还有瓦舍说书的地儿,他每到一处,都搞出那般形态来,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可惜,这么多地方,也只站出来一个顾千城! 午后,黄富终于忙完了他的差事,寻一处酒楼走上去,敲响了楼上某间雅间的房门。 门前,有个小丫头探出头来,见是他,忙邀其入内。 雅间内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满头珠翠,此时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他,便朝他勾了勾手指。 黄富忙谄笑上前:“见过贵人。” “看来,今日是有好消息啊!”女子问。 “如贵人猜测的那般,谢氏发病了!”黄富将自己在谢家所见所闻尽皆说出,又将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报上去,面上洋洋得意。 女子交口称赞:“不愧是黄管家!此事办得如此利落,我定会禀明主子嘉赏你的!” “岂敢岂敢!”黄富谄媚道,“能为贵人做事,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奴才效忠的,到底是哪位贵人啊?”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女子轻哼,“你只需要拿你该拿的东西便好!” 说着,朝身边的婢女看了一眼。 婢女会意,将一只包袱放到黄富面前。 黄富打开来,里面几块大金锭几乎要亮瞎他的眼! “谢贵人!”他千恩万谢收下来,“以后只要有事,您尽管吩咐,奴才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女子掠他一眼,“行了,暂时无事!有事,会让这里的伙计通知你!你去吧!” “是是是!”黄富一迭声应着,抱着金锭子喜滋滋出门。 承影自跟踪他而去,李如风则留下来,盯着那女人。 “这个黄富,还真是!”婢女看着黄富的背影,满面鄙夷,“这等背主的奴才,可要不得!” “谁要他了?”女子轻哼,“不过暂时一用罢了!咱们事儿办得好,待会儿老爷回来,也定会赏咱们的!” 主仆俩说说笑笑用了午饭,开开心心回府。 李如风紧跟其后,一路行到一处街巷,主仆二人走到其中一家,推门走了进去。 第67章 原来都是算计! “钱府……”李如风抬头看门旁的刻字,眉头微皱。 这里明显不是贵人所居之地。 达官显贵们的居处,皆是独门独幢,占地也颇是惊人。 可女子所进的院子,瞧着很普通,只比普通富户强一点。 但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却又极其华贵,委实叫人猜不透来路! 李如风猫在房顶向院内偷瞧,正寻思着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忽听门声轻响,一个青衣小厮跑进来。 “老爷回来了!”他高声叫。 屋内的女子一听这话,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 李如风瞪大眼睛看向进门的老爷。 这人年约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身形肥胖,腰身微佝,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颇是气派。 只是走道的姿势有点奇怪。 确切的说,是有点装腔作势,又有点扭扭捏捏,反正瞧着不甚顺眼。 此时他行得近了些,李如风看清他的五官,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就在这时,老爷开口:“今日谢府那位,可有动静了?” 原本他生得高壮肥胖,李如风想着他声音也定然十分浑厚。 可这一开口,却是尖声细气的,倒好像一个男子捏着嗓子学女子说话! 李如风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记起这人是谁了! 他是淑妃殿中的掌事大太监胡德! 所以,给皇后下毒的人,竟然是…… 李如风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苏姑娘说的,竟然是真的! 谢府。 得到李如风的汇报,萧凛咧着嘴笑出声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喃喃道,“这一招,淑妃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这贱人!”谢老夫人恨声道,“可怜你母后忠厚,不知她的真面目,还说她是宫中最贴心的姐妹!原来,她竟是这么个贴心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没有入宫前,便与母后交好了吧?”萧凛哑声问。 “可不是?”谢老夫人咬牙,“她是谢家偏门旁支,她爹带着他们一家几口,从乡下寻了来,跪在你祖父面前哭求,说家里遭灾活不下去,让你外祖父给他一条活路,你外祖父便帮他谋了个差事,她也常入谢府,姐姐长姐姐短的,那时瞧着她柔顺可人知进退,她愿意攀亲,便由得她攀了!谁承想,后来皇帝酒醉,竟把她当成你母后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极力阻止她入宫,可你母亲却为她求情,说当日之事真是偶然!可现在看来,哪是什么偶然?那不过是那对狗男女的恶心算计罢了!” 她愈说愈恨,说到最后,口不择言,“谢柔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若无谢家,他萧颢能有今天?” 她气急了,索性直提皇帝名讳。 萧凛苦笑:“可能就因为谢家如此,他才要痛下杀手吧?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原来,不管哪朝哪代,功高盖主的从龙者,皆是这样的下场!” 众人闻言,皆觉心中生寒。 苏离在旁静听,亦无声低叹。 “殿下,那黄富如何处置?”承影问。 “卖主求荣之辈,留他做甚?”李如风咬牙,“殿下,把他交给属下吧!属下活剐了他!” “那岂不是浪费了?”萧凛摇头,“他们既然想看谢府的笑话,便让他们看个够吧!有黄富这只狗眼在这儿,孤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李如风知他已有计较,遂点头:“属下听殿下的!” “母后之毒,需多久能解?”萧凛看向苏离。 “短则两月,长则半年!”苏离回,“要依娘娘的身体状况而定!可是,她的情形,很不好……” 她说着又由轻叹,“昨夜匆忙间我只诊出尸毒,可实际上,她体内不止这一种毒!最其码还有两三种,不过这两三种毒并不致命,只是令她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反映在身体发肤之上,便是容颜凋零,日渐枯萎!” “怪不得近两年韵儿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气色也越来越差!”谢老夫人心痛不已,“我真是瞎了双眼,竟未看出谢柔这贱人如此的心狠手辣!我儿身中这么多毒,那岂不是……” 她说到这儿,老泪纵横,满面担忧。 “这个淑妃,还真是狠辣到了极点!”苏离喃喃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 她倒好,却要叫谢韵身败名裂受尽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一想,前世的萧凛,不也是这样吗? 瘸着一条腿,失了东宫之位,受尽欺辱,艰难苟活,最终变成那幅模样! 念及至此,她不自觉攥紧双拳! 这一世,她绝不容许这样的悲剧重演! “老夫人,殿下,你们放心,我会尽快医好皇后娘娘,绝不让淑妃得逞!”她轻声道,“只要娘娘好起来,他们散布的那些流言,自是不攻自破!” “阿离,幸而有你!”谢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满面感激。 苏离笑着摇头:“民女如今是与太子共进退,自是要竭尽全力助太子保住东宫之位!” 为防谢韵再次发病,她给谢韵用了镇脑安神的汤药。 谢韵服过后,便沉沉睡去。 苏离又察看了萧凛的身体状况,一切良好。 只是,谢皇后的事,对他来说,到底是种打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眼底的伤痛绝望,还是没能逃过苏离的眼睛。 “殿下,你莫要担心!”苏离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民女已想出一法,若是顺利,或可让娘娘在三日内恢复正常!” 萧凛一怔:“这么快?可是,你刚刚还说,这毒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才能解!” “这个……”苏离轻咳一声,“我忽然想起一个特别好的法子,想要试一试!” “是什么法子?”萧凛追问。 苏离失笑:“殿下又不通医理,我便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可我还是想听!”萧凛看着她,“你说吧!” 苏离:“……” 好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之前给他解毒时,他都没细问过她如何治疗! 现在自己都给他解毒了,他反而不信任自己了? 第68章 以后莫要再犯傻了! “并非不信任!”萧凛忽然道。 苏离再度失笑:“殿下你会读心术吗?” 竟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孤不会!”萧凛摇头,“可是,孤这会儿看着你,总觉得你会为了救我母后,做出什么傻事来似的!苏离,只要孤好好的,没有人能把母后从后位上拉下来!你无须勉力而行!”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 他怎知她要勉力而行? “看来,孤猜对了!”萧凛瞪着她,“说吧,你想干嘛?” “既然殿下执意想知道,民女说与殿下听也无妨!”苏离笑道,“江清歌要抽取我血的事,殿下知道的,但殿下可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吗?” “不知!”萧凛摇头。 “因我的血,有消解百毒,起死回生之效!”苏离不加思索的说出自己的最大秘密。 话才出口,萧凛便霍地站起来,一把掩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他瞪着她。 “我没疯!”苏离呜呜摇头,“殿下,民女知道这种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事实真是这样的!” 前世她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只血罐,直到堕入恶灵境之后,才知晓其中缘由。 原来,她的血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的血,可以让恶灵境中的游魂重新聚敛成型,也可让濒临死亡的鬼怪起死复生! 在恶灵境中,她曾遇到过一个疯疯癫癫的人,那人对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没怎么听懂,但有件事搞明白了,就是她的血很特别。 这让苏离想起自己幼年时的事。 有次她上山采药受伤,鲜血流过的地方,小草迅速生长,开出绚丽的花朵。 当时觉得是自己遇到奇迹了。 她却没想到,原来奇迹是她自己! 不过,这种奇迹,若被心机叵测者知道,便是一场致命的灾难了! 苏离其实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江清歌会知道这个秘密。 毕竟,这个秘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有这样的血也挺好,最其码,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救自己想救的人! “殿下,你若不信,民女可以证明给你看的!”苏离笑道,“我保证,不出三日……” “你闭嘴!”萧凛怒喝! 苏离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了?民女能让娘娘早日康复,于您是有大利啊!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凶她? 他凶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萧凛看着面前满面惶然的小丫头,心下一软,不自觉放柔了声调,“此事于孤有大利,于你呢?” “于我?”苏离一怔。 此事于她,当然无益。 不光无益,还有大害。 她如今气血两亏,尚未养好,若再强行取血,那肯定是如前世那般,气血受损,不可逆转。 别的不说,这脸,肯定是恢复不了了。 但是,如今的她,不是前世的她。 她懂得内功心法,慢慢调养,用个半年时间,还是能勉强恢复原状的。 只是有前世的阴影在,要她二次取血,她真的心慌。 这也是她方才为什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献血为谢皇后解毒的主要原因。 她这命得来不易,她当然也惜命。 但想到萧凛,最终还是决定牺牲自己一回! “于我,也没有什么啊!”她故作轻松道,“就只是一点血……” “莫说一点,就是碰破一点皮,都不行!”萧凛怒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修长的手指,轻戳在她额头上,“苏离,你看看你自己吧!你都成什么样儿了?就你这小模样,还想献血解毒,你脑袋被驴踢了?” 苏离呆呆看着他。 所以,他生气,并非不信任她血的效用,而是是不想她伤害自己? 这一世,到此刻,两人还只是相识两日的陌生人。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恨不得她早点献血救人吧? 可他却断然拒绝,还因此生气,他如此设身处地的替自己考虑,这般担心她的身体…… 苏离再次被暖到了! 也因此更加坚定了献血救人的想法! 士为知已死! “其实并不像殿下想的那么严重……”她轻笑解释,“当然我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但我能调养过来,我……” “闭嘴!”萧凛再度捂住她的嘴,“此事,绝不可以,不许再提!孤宁愿死,都不愿你如此!” 苏离惊呆了! 她怔怔盯着萧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萧凛其实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当他听到苏离要献血救自己母后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阵绞痛,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什么看?”他瞪着苏离,“苏离,世人怎会有你这么蠢的人?你被你那母亲哥哥姐姐坑得还不够苦吗?怎么就长点记性呢?怎么还像以前那样,对谁都全抛一片心?” “你知不知道,只有你爱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别人才会尊重你,爱你!像你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想着奉献自身,讨好别人,若是真心疼爱你的人也便罢了!若是再遇上江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你会被敲骨吸髓啃得渣都不剩!” “你……你怎么会说这些话?”苏离呆呆看着他。 “孤为什么不能说这些话?”萧凛反问。 苏离默然。 因为这些话,是前世在云城时,萧凛对她说的。 许是自幼便被人嫌弃的原因,让她养成了习惯性讨好他人的性子,但凡人对她有一点善意,她就巴不得要回报人十分。 当然,经过云城和恶灵境之后,她再不会像前世那么傻了。 但是,对于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付出。 但这种付出,跟讨好无关,就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自己喜欢在乎的人。 就像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就只想保护好萧凛,想竭尽全力帮他避开所有的阴谋诡害,想让他顺利的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她生怕自己保护不了他! “傻子!”萧凛看着她那呆愣愣的模样,叹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以后莫要再这么犯傻了!知道吗?不管对谁,哪怕是孤,都不许你这么来救!” 第69章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这个……”苏离轻咳一声,还未说话,头就被萧凛拍了一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萧凛瞪眼,“孤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苏离缩缩头:“这个,总要视情形而定!” “不管什么情形!孤都不允你用这种法子来救!”萧凛决然摇头,“若孤是被你这样救活的,孤定会自戕,把这条命还给你!孤说到做到!”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未知的事情,你就不要犯倔了,好不好?” “不!”萧凛仍是摇头,“江清歌和苏氏如此待你,孤深恨他们,若孤也如此,岂不跟她们一样?孤才不要那样!孤是你的靠山,是用来给你靠的!不是用来拖累你,令你受苦难受的!你给孤记清楚了!这个秘密,以后,你对谁都不要提起!你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苏离仰头看着他那张凝肃的脸,心中温暖,扬唇轻笑。 “笑什么笑?”萧凛轻哼,“下次若敢再做这种蠢事,孤定饶不了你!” “是!”苏离点头,“民女听殿下的!” “乖!”萧凛展颜轻笑,“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生歇着!” “好!”苏离点头,“殿下也莫要过于忧心,好好养伤!还有这脸……” 她歪头看着萧凛的脸,忽地惊叫,“坏了!” 萧凛一怔:“怎么了?” “今早忘了给殿下抹那舒痕膏了!”苏离急急道,“这个可不敢忘!忘了一次,会影响效果的!” 萧凛轻哧:“看你慌里慌张的,孤还以为忘了什么大事呢!” “这就是大事啊!”苏离认真道,“脸上有疤的人,也不能做太子的!殿下生得仙颜,若是就此毁了,岂不是可惜得紧?我这就取来,帮殿下抹上!” 她跑到八宝格边,找到舒痕膏帮他抹药。 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滑过萧凛的脸,带来一阵清凉舒爽。 萧凛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可惜,脸上的疤太少了,才抹一会儿,便已抹完。 “殿下,若无旁的事,我便回了!”苏离背着医箱,笑盈盈道别,“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萧凛含笑送她离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他方收回目光,召过外间的李如风。 “你帮孤去办几件事……”他附耳低语,“给府中那条狗好好看看!” …… 秋阳似锦,西风飒飒。 顾府外的茶馆,江清歌看着面前的顾明轩,满面失望:“什么?她还是回苏家了?不是让你想法挽留的吗?” “我留了!可她的脸真的很臭!”顾明轩苦眉皱眼,“她根本就不吃我那一套!还骂我是个残废,说不要跟残废一起吃饭!我都要气死了!你还说她暗恋我,我看,这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清歌瞪眼,“她以前明明很听你的话,不是吗?你说什么,她都乖乖遵从!我看,是你未尽全力吧?顾明轩,你这样,会害惨你自己的!没有她,你就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 “那我也不怕!”顾明轩亲亲热热的握住她的手,“反正我不管变成什么样,歌儿你都不会嫌弃我的!就残着好了!有你照顾我,陪在我身边,我便是残了,也心甘情愿!” “你……”江清歌瞪着他,难掩眸底的嫌恶鄙夷。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男人啊! 他这脑子里,到底都装的什么鬼东西?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变成残废了,别人真的不会嫌弃他? “顾明轩,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江清歌冷下脸,“罢了!你爱哄不哄吧!反正这腿长在你身上!我无所谓了!” 这个男人太蠢了。 她决定放弃调教了! 可她一句“无所谓”,听在顾明轩耳中,却是真爱宣言! “我这样你都无所谓,歌儿,你对我真好!”他紧紧抱住江清歌的腰,情意绵绵,感慨万千,“我想,这就是真爱吧!” 江清歌:“……” “对了,这事,你可有同你母亲讲?”她强压内心的不耐问道。 “说了啊!”顾明轩回。 “那你母亲怎么说?”江清歌又问。 “她……”顾明轩歪头想了想,“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江清歌立时急了,“她怎么可能没说什么呢?苏离害你至此,她会不管不问放她走?这不可能吧?” “苏离把嫁妆给了她一半!”顾明轩含混回,“可能就是看在五抬嫁妆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了吧?” “怎么可能?”江清歌不愿相信,“苏离可是害你成了残废啊!就五抬嫁妆就把你母亲收买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顾明轩咕哝着,“我没怎么在意!不过母亲有叫她单独过去说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江清歌顿足,“我要你有何用?” “你要我何用?”顾明轩倏地抬头,“歌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母亲和苏离之间的事,跟我们有关系吗?你来见我,不是想我,是想知道这些事吗?可是,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 “你说为什么?”江清歌没好气回,“事关你以后能不能站起来,我当然要关心啊!” “可那是我的事啊!”顾明轩看着她,“我自己都不在意,我宁愿残着,也不愿跟苏离献媚!我是属于你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怎能为了这双腿,就毁了自已的清白呢?歌儿,我都不在意了,你也莫心焦了,可好?还是说,你心里,其实还是介意我是个残废?” “当然不是啊!”江清歌违心否认,“可我虽然不介意,却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这样,我们以后才能更好的生活啊!” “就算这样,我们依然能好好生活的!”顾明轩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暖昧,“歌儿,我虽然不能走路,但是,夫妻之礼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们这样,你不觉得,更有残缺之美吗?我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就是残疾男子与妻子之间的事,颇是令人神往……” 第70章 浑身上下都狗里狗气的! 江清歌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男人,头一回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来。 之前,她总觉得顾明轩是她身边最好骗的男人。 虽然生得人模狗样的,但那脑子仿佛被狗啃过,跟个傻子没什么分别。 可现在她忽然发觉,其实傻子也不好骗。 傻子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因为傻,他们固守陈规,不知变通,想要把他们拧过来,简直难上加难! 江清歌的耐心彻底用尽,她看着面前大述春*宫话本的顾明轩,咬咬牙,霍地站起来! “轩哥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得先回府了!” 说完,转身就跑。 再不跑,她怕自己的脑袋会炸掉! “歌儿!”顾明轩紧追不放,“歌儿你要去做什么呀?带上轩哥哥好不好?” 江清歌不理他,噔噔噔跑下楼,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顾明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阵失落。 “我刚才不该跟歌儿说那话本的……”他自责的咕哝着,“歌儿那么清纯,她一定是被我羞到了!唐突佳人,我可真是该死!” 方氏躲在墙角看着自家的傻儿子,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江清歌这贱人,果然是该死! 居然还想利用自己对付苏离! 且等着吧,她定要让她好看! …… 顾明轩不中用,江清歌也彻底放弃用他骗回苏离的念头。 但家中这四位哥哥,倒还是可以一用。 为了帮心爱的六妹妹达成心愿,一大早,江家四个儿子都忙着献计献策,一番筹谋后,一家六口浩浩荡荡出发,很快,便出现在平安巷附近。 虽然江斐要求苏氏亲自上门迎回苏离,但苏氏最终还是没登苏家的门,只让二儿子苏清浩和三儿子苏清羽上前敲门。 两人才刚扬手,就见巷子另一头有马车停下来。 有人打开车门跳下来,竟是他们要找的苏离。 苏离乍然看到两人,十分意外。 打走了大狗,又来了二狗子和三狗子,真是烦人! 看来,江清歌想利用她的心还是未死啊! 她理理衣裳,疾步前行,根本就懒得看那两人一眼。 眼见就要擦肩而过,江清浩到底没忍住,伸手拉住了她! “阿离,你没看到我们吗?”他满面不悦。 以前这个妹妹,老远看到他,就要欢欢喜喜迎上来的! 苏离冷冷的掠他一眼,“对不起,我只看到两条狗!倒没想到狗还会说话!真是稀奇啊!” 江清浩没料到她张口竟是这么一句,惊得眼都直了,一旁的江清羽跳脚瞪眼,“苏离,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人话呀!”苏离轻哧,“当然了,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苏离?你是苏离吗?”江清浩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的苏离,可没有这般尖利的口舌! 她才真正像一条只狗,一只对着他们疯狂摇尾巴的哈巴狗! 不论他们再怎么嫌恶她,捉弄她,只要偶尔摸摸她的头,她那尾巴立马会摇得欢快! 不管他们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甘之如饴! 像现在这样,骂他们是狗,还拿白眼翻他们的事,从来都不会发生! 从来只有他们骂她,翻她白眼的! “二哥,你说,她会不会真像六妹妹说的那样,被什么妖邪附身了?”江清羽附在江清浩耳边轻语。 虽是低语,但苏离耳力敏锐,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妖邪附身吗? 她冷笑。 这个说法,还真是非常的江清歌! 江清歌惯来爱用这些妖邪鬼神之事吓唬人! 她素日里摆弄的那些符咒法器,也多与这驱邪捉鬼之事有关! 看来今日,是要借这两兄弟的手,来捉自己这只鬼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她一定就在附近! 苏离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片刻,很快,就发现了江家的马车。 她微微勾唇,看向面前的两兄弟,“喂,好狗不挡道!你们再拦着我回家的路,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能如何?”江清羽轻哧,伸手推了她一下,“苏离,你是不是觉得回了苏家,就找到依靠了?你也不看看苏家如今是什么鬼样子!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管你这个累赘?” “就是!”江清浩轻哼,“你还是别犯蠢了!赶紧跟我们回去吧!若你回去,我……我可以允许你叫我二哥!” 说完,倨傲的昂昂头,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苏离失笑,还未及回话,江清羽那边也拽起来,同样昂着脖子拿鼻孔瞧她,“二哥既如此说了,那么,我也允你叫我三哥吧!” 苏离:“……” 手好痒啊! 好想把这两人活撕了,撕成肉片,在这巷子里下一场粉色雪花! 在恶灵境时,她就这么干过! 对于欺辱挑衅她的恶灵,她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就是直接开撕,撕得他们魂魄四散,化为虚无! 不过,那是一个无序的世界,强者为尊。 这个世界,却还是有规矩要守的。 苏离强忍手心痒意,看向面前这两人。 有一说一,这俩货这德性,还真是她自己亲手惯出来的! 乍到江府,人人嫌恶,除了江清川肯让她一见面就叫大哥,也肯唤她一声七妹妹。 江家其他四个兄弟,绝不许她称呼兄长哥哥,她只能跟府中下人一样,叫他们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 现在肯让她叫哥了,的确是天大的诚意呢! 苏离点头,笑:“谢谢你们……” 听到这句,江清浩和江清羽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看看,就知道这丫头敌不过他们的魅力! “我要叫了哈!”苏离清咳一声,“二狗,三狗,好久不见啊!你们真是愈发的人模狗样了!做了江清歌那么多年的舔狗,你们真是浑身上下都狗里狗气的!江家有你们这五条好狗,那将来必定是鸡飞狗跳,鸡鸣狗盗,狗急跳墙,鼠头狗脑……” 她一口气说出个好多个狗字,吐字清晰,口齿利落,直惊得江清浩两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你你你……”江清浩指着她,惊得都结巴了! 第71章 你瞎定了! “你什么你?”苏离不屑的瞪着他,“你这只瞎眼狗!还有脸在我面前指指划划?你忘了当初盲了双眼时,是谁帮你治的!” “又说这破事!”江清浩满面怒容,“苏离,你是不是又想说是你治的?” “本来就是我!”苏离瞪着她。 “你有那个本事吗?”江清浩怒斥,“明明是歌儿救的我!她为了帮我治好眼,孤身入瘴林采药,中了瘴毒,到现在遇到阴雨天,还会浑身刺痛!你红口白牙的,就把她的功劳抢了吗?你简直太无耻!” 苏离惊笑出声:“原来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好!那就是她救的!希望她能让你彻底痊愈!” “我当然会彻底痊愈!”江清浩傲然道,“六妹妹可是福运圣女!有她出手,便没有解不了的毒,治不了的病!” “那么,赶紧让她治好你现在眼前发花的毛病吧!”苏离满面鄙夷。 江清浩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眼前发花?”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会感觉眼前有万花筒一样的物事掠过,因为回府后便遇到苏离这事,还未及同家人说过。 家人都不知道,苏离又怎会知晓? 苏离冷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 他这眼,是她治的,治疗进行到什么程度,自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江清浩这眼,她前期花了很多功夫,才让他能重新视物。 可是,余毒未清,还会出现反复。 这就需要重新斟酌药量,再加入其他药草。 可江清歌却不知道。 她若还按她以前的法子来治,那江清浩这双眼,就瞎定了! “被你那六妹妹治瞎的感觉,一定会很好!” 她想到将来会出现的情形,心内十分舒爽! “你咒我?”江清浩怒叫,“你居然咒我?” “我咒你?”苏离失笑,“若我咒你真的有用的话,那我就咒你们江家下地狱入畜牲道,永世不得轮回!” “贱人!”江清浩扬手就要打她,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用力钳住了他! 苏离回头,看到苏惊寒的脸,朝他笑了笑:“表哥,你来了!” 苏惊寒朝她点点头:“在家里听到狗叫,我还当是哪条狗呢!却原来是你们!” “你个死瘸子,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江清浩自是不肯服输,挣扎着叫骂。 苏惊寒抬手就甩了他好几个耳光! 他虽残了腿,可手上功夫还在,曾经银枪横扫一片的南境小霸王,又岂是浪得虚名? 只这几个耳光,便把江清浩打得口唇肿胀! 江清羽见状,忙上前帮忙。 可曾经的南境小霸王,岂是他们两个书生能对付的? 苏惊寒一手一个,用力一甩,两人立时跌出去,摔了个嘴啃泥! 远处观望的江清歌见状,忙把江清景和江清远推出去,“快去帮忙!” 江家三兄弟,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勉强能跟苏离说上话的人。 若是这两人出马,都不能说服苏离,回心转意,那么,便只能先把她绑过来,使用特殊方法了! 江清远和江清景都是习武之人,这两人一上手,苏惊寒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在狱中坏了身子瘸了腿,如今以一敌四,着实有些吃不消。 承影猫在某处屋顶,看到这情形,正要准备出手,忽觉如芒在背! 他倏地拧头,对面屋檐角上,有寒光闪烁而来,直袭他的面门! “竟然换了人?”承影冷哧一声,袍袖一扬,一枚暗器激射而出! “当啷”一声,那飞来的寒光被生生撞飞,换了个方向,反往来处袭去! 暗处藏着的人,是江清歌找来的高手。 这人比起贺石,功夫又高了一层。 高手过招,承影自然也不敢大意,不过两三个回合之后,承影便试出这人的根底。 功夫不错,但是,比起他,还是不行。 但是,却不像先前那个好对付,须他费些功夫来应付。 这么一来,他就顾不到苏离了。 承影有些担心的掠了眼巷道。 巷道内,江家四子已将苏惊寒压在了身底下,抡起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可砸到一半,忽觉手上一麻,脚底一酸,“咕咚”一声,四人竟齐唰唰的跪倒在苏惊寒面前! 苏惊寒本正急恼,忽见四人这般形状,不由放声大笑:“好乖啊!一大早就过来给爷磕头!看在你们这般孝顺的面子上,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滚吧!” 房顶上的承影闻言一怔! 苏家这小子功夫可以啊! 都没见他怎么出手的,人就倒了一大片! 曾经的战神家族,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若是以后有机会,定要跟他好好的切磋几招! 一开场就被实力压制的江家四兄弟,此时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膝盖酸痛难当,才刚起来,又跪下了。 江清歌暗暗心惊,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今日来找苏离,她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贺石受伤不堪用,她便又让魔君另派了一个人过来。 这个人轻功绝佳,更擅暗器,如今就隐藏在平安巷屋顶的某处角落里,随时随地的保护他们! 可他们还是着了道! 那个人,没能拦住他! 苏离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找来的高手,此时已经直挺挺的躺在承影脚下了。 “怎么会这样?”苏氏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真的有鬼?” 她脑中忽然浮起一幅画面:悬崖边,暴雨如注,血流如瀑,在那血瀑之中,女子面色惨白如鬼,眸中血泪翻滚! “我死之后,必为厉鬼!我要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千万倍讨还!” 那声音凄厉,在耳边不断回响,如一支细长的铁针,狠狠刺进她的耳中,顺着耳道,一路长驱直入脑颅,在里面疯狂的搅动起来! “啊!”苏氏痛得浑身抽搐,抱头闷哼。 “母亲!”江清歌忙抱住她,“何必怕什么鬼?母亲忘了吗?女儿可是擅捉鬼!任她什么鬼,到女儿手中,都是乖乖就擒!” 第72章 快跟哥哥们回府吧! 她伸手在苏氏额间轻轻一拍,一道金符贴在苏氏额头,她手捻金符,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苏氏便觉那尖锐刺痛减轻了许多。 “我儿果然符到病除!”苏氏轻舒一口气。 “母亲不痛了?”江清歌看着她。 “比方才好多了!”苏氏回,“只一点隐痛,能受得住!” “还有隐痛?”江清歌面现失望,“按理不该如此啊!这可是我费了半年,才画出的金符!效用竟如此差吗?” “已经很好了!”苏氏安慰,“真的很好了!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大夫有我儿这般本事?” 江清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便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她的很多本事,都是从苏离那里偷来的。 单单依靠她这祝由术,绝对得不来福运圣女的称号! 可眼下她会的,却只有这效用不佳的祝由术…… 江清歌心里发虚,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喂苏氏服下去。 苏氏服下药丸后没多久,顿觉浑身轻松。 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的隐痛,此时已然消逝无踪! “这回,感觉如何?”江清歌追问。 “彻底好了!”苏氏喜道,“不光好了,还觉神智清明,浑身舒泰!我儿何时制出这种药?这比你那符咒还好用呢!” 江清歌闻言,眉头紧皱,怏怏不乐。 “怎么了?”苏氏问。 “母亲,你知这药丸是用何物炼成?”江清歌忽然问。 苏氏摇头。 “是苏离的血!”江清歌回,“再加上女儿的符咒,方有如此疗效!” 苏氏悚然一惊:“所以你要她的血,是要制药?” 江清歌用力点头:“苏离的血,非比寻常!以她的血入药,再佐以女儿的祝由术,可治世间百病!” “不管什么病都能治?”苏氏惊问。 “是!”江清歌点头,“此药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令腐肉生肌,断骨重续,总之,是你无法想像的神奇!” “那若是你能一直拥有这药,那你岂不是成了这世间神灵,成了救世主?”苏氏激动万分! “是!”江清歌想起那种可能,浑身热血澎湃! 届时,她便是世人眼中的仙人! 便算那些皇亲贵胄,都要拜倒在她的医术之下! 她想要什么要不到? 便算是做未来的一国之母,也不在话下吧? 只可惜,这个计划才刚启动,便被苏离毁了! 她拧头看向车窗外,目光落在苏离身上,满满的嗜血之意!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母亲,”她转向苏氏,“现在您知道,女儿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回到侯府吧?” 苏氏用力点头:“歌儿,你放心,母亲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哄回来!我这就下去找她!” “我同母亲一起去!”江清歌点头,“为了未来的荣耀,今日姿态尽可以放低一点!只要她肯回,女儿绝不会再让她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我们母女同心,定能骗回她!” 苏氏深吸一口气,抱起马车上早已准备好的物事,打开车门走下去。 江清歌坐在那里,打开袖中的一只墨盒。 盒内躺着一张血淋淋的金符,符纸用鲜血浸泡过,却并无半点血腥气,反而有种奇怪的芬芳。 江清歌凑上前去闻了闻,自言自语道:“苏离,你的血,好香啊!” 婢女珑儿隔窗看着她这怪异举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家这主子,真的是越来越吓人了。 自从取血之后,江清歌大部份时间都泡在自己的药室之中,捣鼓那罐血。 说来也奇怪,其他人的血,都有浓烈腥气,放久了还会发臭发黑。 可苏离的血,不臭不腐不黑,一直保持着鲜红的色泽。 离得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莲香,清新好闻。 但即便如此,珑儿一凑近那血罐,还是下意识作呕。 不是因为血本身,而是因为这取血之人的种种恶心诡异之举,实是叫人浑身不适,毛骨悚然! 苏氏一出车门,便直奔苏离而去。 此时的苏离,虐渣虐得无比欢乐。 因着表哥喜欢,她便让自己那四个狗哥哥多跪了几回,每当他们踉跄着想要爬起来时,她就开始使坏。 银针一根根射出去,江家四子膝盖也软了又软,一次次跪倒在苏惊寒面前。 苏惊寒笑得直打跌儿,“你们这么个跪法,老子快要受不住了!老子可没有压岁钱给你们!” 江家四子恼恨万分,气得破口大骂,正煎熬之时,苏氏带着仆妇赶到,见状忙将他们都拉起来。 “母亲!”四人看到苏氏,俱是满面羞愧,“孩儿无用,不光没劝动这个死丫头,还被她戏弄……” “胡说!”苏氏装模作样斥责,“你七妹妹一向柔弱乖顺,怎会戏弄你们?她一个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又哪有那本事戏弄你们四人?你们莫要再往她头上泼脏水了!” 她还真不信是苏离把四个儿子耍得团团转,还以是苏惊寒做的恶。 四子被她骂得一怔,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苏氏那边又骂道:“都给我闭嘴!我让你们到这儿来,是要接你们的七妹妹回家!你们都做了什么?还跟她打上了!四个大小伙,欺负你们最小的妹妹!简直不像话!等你们父亲回府,我定要他狠狠的责罚你们!” 她这一番怒斥,倒是骂醒了四人。 是啊,他们来这儿,是哄苏离回家的。 结果人没哄成,反倒把矛盾激化了! “母亲,孩儿知错了!”江清浩反应最快,忙道:“孩儿这就给七妹妹道歉!” 说着转向苏离,一揖到底,垂泪道:“七妹妹,二哥错了!二哥以前老是欺负你,你心里怨二哥,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二哥就在这里,你只管发泄,二哥任打任骂,绝不再还手了!” “我们也是!”其他三人也都反应过来,一齐对着苏离道,“千错万错,都是哥哥们的错!阿离莫要再赌气了,快随哥哥回府吧!” 第73章 花言巧语! “有些人居心叵测,他说的话根本就当不得真!”江清景剜了一眼苏惊寒,话里有话,“阿离你看看这条街巷,你再看看你身边人,你可是我们府里最最娇贵的小妹妹,每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在这里生活,粗茶淡饭怕都是都吃不饱,你会不习惯的!” “对对!”江清羽点头附和,“你看你现在身子正虚着,正是该回府好好调养之时!苏家如今这景况,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管你?他们只所以拉住你,就是想借你把我们江家拖下水,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你们胡说!”苏惊寒怒道,“阿离是自己要回到苏家的,我们才没有去找她,更没有诱哄她!” “你们没有去找她……”苏氏忽然道,“听你这意思,你其实并不喜欢她,也根本不想要她回来,对吧?” “当然不是!”苏惊寒跳脚,“我哪有这么说?” “你方才的话外之意,就是这样!”苏氏道。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是……我只是想说是她自己来的……”苏惊寒试图解释,但话头很快又被苏氏截过去,“你不要老是重复这话了!阿离听了会难过的!亲人不去接她,她得自己腆着脸找上门……?” “你……”苏惊寒功夫虽高,却不擅辩论,只急得两脚齐跳,对着苏离道,“阿离,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苏离含笑扯住他的袖口,“表哥,阿离不傻,知道谁真心疼我,谁假情假意!” 苏惊寒立时放下心来,憨笑道:“那就好!” “阿离……”苏氏那边忽然抹起了眼泪,“母亲知道,你的确受了大委屈了!母亲今日来,就是来给你赔罪的!” 说完,对着江清远叱道:“你还缩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你七妹妹道歉!” 江清远是真的不想道歉。 方才被苏离和苏惊寒一通戏耍,丢尽了颜面。 他这会儿恨不能把这两人撕了,更别说是道歉了! 他磨蹭着不肯动,身后的苏氏伸手掐了他一下,叱道:“你既犯了错,便该好好认错!你七妹妹被你坑得这么苦,脸都毁容了,让你给她道个歉,就这么难吗?你别忘了,你六妹妹也被你坑苦了!她本来和你七妹妹关系多好啊!就因为你做的这些浑事,好好的姐妹俩,这会儿都成仇人了!” 听她提到江清歌,江清远瞬间妥协,耷拉着脑袋走到苏离面前,深鞠一躬:“七妹妹,五哥错了!是五哥误会了母亲和六妹妹的意思,他们说是要一点血就好,我却听成要一罐!我真是蠢透了!” “你一向就蠢!”苏氏骂道,“行事素来不过脑子!你也不想想,这一罐子血,可不是要了你七妹妹的命?” “是啊!”江清歌适时登场,泪眼汪汪道,“七妹妹,自从知道这事后,姐姐便日夜难安……” “你的确是日夜难安!”苏惊寒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冷笑道,“自从发生这事,你是绞尽脑汁报复阿离,报复我们苏家!你设下那等诡计,把我们苏家赶出去,让阿离找不到我们!这会儿倒还腆着脸说这些话!江清歌,你真是恶心透了!” “你才恶心!”江清远立时跳出来护妹,“还不是你们苏家不要脸,天天想要攀附我们,歌儿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他说到一半,忽觉周围死一般寂静。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苏离和苏惊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江家五狗,果然是条好狗!”苏离笑得前仰后合,“上次在公堂上,多亏你据实以告,今天你又实话实说,狠狠打了你六妹妹的脸!五狗啊五狗,你说,我得怎么感谢你呢?” “不用谢!”苏惊寒一本正经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吧,五狗他其实是我们安插在江家的卧底!专门负责刺探敌情,曝料江家黑幕的!” “啊,原来如此!”苏离装模作样的给江清远做揖,“卧底狗你辛苦了!以后要再接再励哦!” 江清远自知又说漏了嘴,悔恨万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拧头看向江清歌,讷讷解释道:“六妹妹,五哥不是故意的!五哥……” “你还是闭嘴吧!”江清歌面如寒霜。 她这边才刚起个头,戏还没开演,这蠢货倒好,直接把她老底揭了! 她这戏,还怎么接着演? 然而,江家的蠢货,并不止一个。 一阵诡异的静默后,江清浩忽然惊叫:“所以,真的抽了那么多血吗?苏离那么瘦,你们抽那么多,岂不是要她的……” 那个“命”字尚未出口,他的脚面便被苏氏恶狠狠的踩住了。 “你闭嘴!”苏氏咬牙,“都说了是误会了!” “是是!”江清浩咝咝的抽着凉气,心里也一阵阵发凉。 他跟江家所有人一样,都不喜欢苏离。 所以平时他也没少欺负她捉弄她。 但是,欺负归欺负,像江清远这样,生生抽取苏离那么多血,真的是悚人听闻! 母亲说是误会,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误会?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别人说什么都相信! 想到自己回府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江清浩心情复杂。 他真心没想到,原来传闻不是传闻! 既然抽血不是传闻,那第二次强迫要血,定然也是真的吧? 江清浩攥紧双拳,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苏氏原本酝酿好感情,泪洒当场,这会儿被两个蠢儿子打岔,情绪就有点上不来了。 不过,眼下这四个儿子用不上,女儿未开口便被封了嘴,有希望哄回苏离的人,便只有她了! “阿离,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她掐了掐手心上前,泪眼婆娑,“母亲跟你六姐姐一样,都以为是一点血,心里想着,骨肉至亲,你连这点血也不肯出,实在不像话!万没料到,你五哥哥竟做出这等蠢事来!可怜我的离儿,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第74章 古老恐怖的邪术! 说着忽然伸出双臂,要抱住苏离,苏离猛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 苏氏抱了个空,泪如雨下:“离儿,你果真是怨上母亲了?母亲不怪你,是母亲先误会你了!把你害得这么苦,母亲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给母亲一个机会,让母亲好好的弥补你吧!母亲此次过来,买了好多东西给你!” 说着,朝江清羽使了个眼色。 江清羽会意,立时将她方才所抱的物事捧到苏离面前。 苏氏挨个儿翻给苏离看。 “阿离,这是你上次看中的裙裳,母亲差人给你买来了!” “还有这首饰,也是你喜欢的,母亲一直说给你买,但府中杂务太多,一直没机会带你去!后来你又嫁人,母亲心痛难忍,无心操办婚事,草草应付了!” “不过,没关系!母亲以后一定会百倍赔偿你的!母亲会为你另寻合意郎君,会给你很多陪嫁,让你风风光光再嫁!” “啊,还有这点心,也是你最爱吃的!母亲也买来了!”苏氏打开糕点,捧到苏离面前,眼泪汪汪道,“好离儿,尝一口吧!让母亲这颗慈母之心,得到一点点安慰吧!母亲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 言罢,泪水滂沱,其情其状,令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江清歌亦随之上前,跟着苏氏一起哭哭喊喊:“好妹妹,你就原谅母亲,原谅姐姐吧!姐姐求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抓苏离的手,指间早已准备好的金符,此时也趁机往苏离手心里贴。 这道金符,是她用苏离的鲜血画成的,有迷心乱智之效! 为了画出这张金符,昨夜她不眠不休,绞尽脑汁,可以说是用尽她必生所学,方化成这一张金符。 苏离一向很想亲近苏氏这位母亲,为讨苏氏欢心,再委屈的事她都愿意。 此时苏氏含泪相求,又拿出这样的诚意,苏离必然会被触动! 只要她有一点点触动,这道金符便能将此念放大到数倍,受符咒所驱,苏离定会像以前那样,如行尸走肉般受她驱使奴役! 苏离站在那里,看着苏氏母女紧抓住自己的手,胃液一阵阵翻滚! 就要伸手甩开两人时,忽觉手心一热,她陡然惊觉,低头一看,瞬间了然! 前世江清歌就惯爱用这些符纸作妖,她当时不解其意,死后进入恶灵境,才明白江清歌所做的那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比如,江清歌常以治病为由,以病患鲜血画符。 她将这符纸贴在病患患处一刻钟,后将符纸取下烧成灰,注入她特制的神水,喂给病患。 此后病患病情就会很快减轻。 不明真相者,皆会惊讶于她的神能。 可实际上,这种治法治标不治本。 对于有些小病的确是有效,但对于那种病入膏肓者,效用至多只有一个月。 患者原本可能活个三五个个月,被她这么一搞,便只有一个月可活。 因为她是用符咒强行聚敛病患的生气,就好比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瞧着精神,可实际大限已至,根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 普通病患因为病灶未伤及根本,提前聚敛来的生气在他们未来漫长的生命中算不得什么,所以根本看不出端倪。 而病入膏肓者本就没多少日子好活,能在死前像健康正常的人那样活上一回,也会因此感激她。 但圣女的灵符,有时也会不灵验,许是她画符时灵气不稳,有时会让轻症者命丧黄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又发现苏离医术颇佳,便开始利用她,让她给病患诊病,开出药方。 明明是按方吃药,是因为药物才令病患彻底变好,她却哄骗病患,说药汤只是辅助,她画出的灵符,才是最厉害的。 如是几次,京中人人都传她是妙手仙医,福运圣女,一纸灵符,能活死人,肉白骨!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福运圣女所用的灵符,最常用的用途,却是吸人气运夺人福! 但凡被她看中的人,皆会受其荼毒,她取其血,施以咒术,这人若是大福运者,自此霉运缠身,血光之灾不断,若是普通福运者,被她这么一搞,立时会变成痴呆! 说起来,这是件玄而又玄之事,若未经恶灵境修炼,苏离也觉是怪力乱神之事,不可尽信。 此番重生归来,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江清歌死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其实就是一种古老恐怖的邪术。 用这种方法,可将她的魂魄永生永世锁在那暗室之中,日夜受生前所受的痛苦折磨,轮回不休。 若不是萧凛闯进暗室,揭掉符纸,她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为了对付江清歌,苏离在恶灵境除了修习武术和医术等诸多本事外,还着意修习了这灵符术。 如今再看江清歌这用符之法,她只觉得好笑! 真正的灵符术,可将符化为无形,可用符于鬼不知神不觉之中。 像江清歌这种,画了一张符,硬往她手里塞的举动,实在太粗陋了! 苏离深吸一口气,聚敛心神,汇于指尖,轻轻一挑。 江清歌手中的符纸立时化为飞烟。 破去符力之后,那炙热之感便瞬间消失了。 江清歌浑然不知,仍一径握紧苏离的手。 其实这灵符若是能贴于苏离前额是最好的。 可眼下这个情况,她也贴不上去,只能出此下策。 无妨,这灵符浸了她的血,只要触到她的皮肤,便能生出感应,那符中的咒语便立时会封印她的灵魄…… 苏离冷冷看着像牛皮糖一样的江清歌,指尖隐隐发痒,几乎想催动灵符让她自食其果!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还未到好时候。 她得选个最好的时机,让她被自己的灵符诅咒反噬,如此,才真正是解气呢! 两人暗中较量,其他人恍然不觉。 苏惊寒见苏氏和江清歌都上前拉拉扯扯,深恐苏离被她们所惑,忙扭头看向她。 出乎他的预料,苏离并不像他担心的那样感动。 她的眼底,不光没有半分感动,反有仇恨嗜血的光芒在闪动! 第75章 你才更像一条疯狗! 苏离的确是恨极了! 她忽然想到前世时的情形了。 那时,她已在云城历练过,经萧凛调教,心智远胜从前。 在萧凛的帮助下,她成功和顾明轩和离,恢复自由身。 可最终,她还是未能敌过苏氏他们的花言巧语,还是随他们回了侯府。 现在看来,江清歌的符咒,也是功不可没! 想到那些凄惨岁月,苏离恨不能将江家这些人活活撕碎,生啖其血! 苏氏呆呆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原本握着她的手,哆哆嗦嗦松开了。 她忽然又想到十五年前悬崖下的那只恶鬼了! 这死丫头的眼睛,跟那只恶鬼的眼睛何其相似! 那样的恨意怨怼,那样的愤怒憎恶! 那眼底的血意,如潮般汹涌而来,血浪滔天,要将她生生淹没! “啊……”苏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头又开始痛起来! “母亲,你没事吧?”江清歌忙上前扶住她,目光撞上苏离的眼,她忽然明白自己今日这一出,到底有多可笑了! 苏离再不是以前那个苏离了! 她,再也别想像以前那样,控制她了! 既然控制不了,那么,就毁掉吧! 江清歌眸光微闪,尽是算计之色。 苏离冷冷的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侯夫人想要我回府,也很简单,这就当着我的面,抽这个贱种三罐血还我!” 她的手直直的戳向江清歌,眸中恨意迸发,“你,敢吗?” 苏氏听到“贱种”两字,立时炸裂了! “你才是贱种!你从生下来就是贱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该跟你母……” 她说到“母”字,陡然惊觉,硬生生的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离听得心中疑云大起,正待追问,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你说什么?” 苏离扭头看去,就见周氏推着苏老夫人,从小巷拐弯处走出来。 “祖母!”她忙上前相迎。 江家四子乍然看到苏老夫人,都有点不自然。 尤其是江清浩江清羽和江清景三人。 三人跟江清浩一样,幼时都曾随苏氏去过边关,在苏老夫人膝下养过一段时间。 虽然那时年少不知事,但有些记忆,是没那么容易消弥的。 苏老夫人一向疼爱家中的孩子们,对唯一一个女儿的孩子,更可说是溺爱,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不知有多喜欢! 幼时他们看边关的月亮又圆又大像月饼,还一齐哭闹着,要外祖父母帮他们摘下来吃,被苏氏笑骂了一顿。 但苏老夫人就愿意宠着他们,还真的搬了梯子,去房顶给他们摘月亮。 当然,月亮是摘不下来的,但她“摘”了三只又大又圆的肉饼,又香又脆,别提有多好吃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逢人就讲月亮是大饼味,被苏家人笑了好一阵。 现在想一想,那真是一段恣意快乐的童年时光。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也不知怎么变了,只知道母亲跟外祖家关系愈来愈差。 后来他们提到外祖家,母亲便会尖声叱骂。 再后来,长大了,童年的记忆也模糊了。 他们也跟父母一样,对苏家深恶痛绝,视他们为吸血虫,只想攀附江家。 可隔着这么多年,再看幼年时将他们宠上天的老人,兄弟三人心中都颇不是滋味。 原来,外祖母竟这么老了吗? 苏老夫人坐在轮椅上,脑中却还想回想着苏氏方才说的话。 “你才是贱种!你从生下来就是贱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该跟你母……” 母什么? 母亲吗? 你就该跟你母亲……一起……去死……吗? 苏氏想说的,是这句话吗? 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苏氏,再想到之前跟苏离讨论的那些诡异之事,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方才说什么?”苏老夫人瞪着她,“你再说一遍!你把话说全了!” “呵……”苏氏怪笑,“我方才说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老夫人是想讨骂?” “苏凝!”周氏怒斥,“你口中的老夫人,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对她不管不问也便罢了,竟然这样说她,简直大逆不道!” “我说什么了?”苏氏摊手,“母亲行事怪异,我虽是她的女儿,也不能顺着她胡来啊!母亲,您说是吧?” 她看向苏老夫人,眉间眼梢,尽是鄙夷嫌恶。 这样的眼神,苏老夫人以前见过多次。 每见一次,便觉得心痛如绞,不明白自己与女儿如何就走到这一步了。 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许是经过太多事,彻底失望了,麻木了,又或者说,是因为心中的怀疑,她现在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满面讥诮的妇人有点陌生。 脸还是那张脸,身形也依然是那个身形,声音也如以前并无二致。 只是,她那表情神态,跟她的凝儿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侯夫人倒也不必再惺惺作态唤老身母亲!”她冷冷道,“老身与你的母女情份,早就不在了!你叫着不觉得恶心,老身听着,倒委实有点反胃!”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识的掠了苏老夫人一眼。 母女目光对撞,苏老夫人眸中一片坦荡,苏氏却像被火灼般移开了视线,心中微微不安。 以前苏老夫人见她,可没有这么冷静! 不管她如何刺痛她,她都要唤她凝儿。 可这一次,她却唤她侯夫人。 方才还追问她,要她把话说全。 苏氏看着苏老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有必要把方才的话补全。 “老夫人不想听,那我以后便不叫了!”苏氏怪笑,“不过,老夫人,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好像管不到吧?她的确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她当初就该跟我这个母亲一起,死在陈州府那场风雨之中!我宁愿陪她一起死,也不愿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视自已的至亲为仇人,像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恕老身直言,现在的你,才更像一条疯狗!”苏老夫人轻叹,“你看看你那张脸,都扭曲了!实在难看!” 第76章 三日后,群芳苑见! “至于你说管教女儿,这点不对啊!”她淡淡道,“苏离嫁与顾明轩,虽名义上还是江家女,但实则已是顾家人!如今她又与顾明轩和离,户籍又不曾落回你们江府,怎么就是江家的女儿了?” “外祖母所言极是!”苏离笑眯眯道,“如今我非顾家妇,亦非江家女,我,只是我自己!跟你们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话虽如此,可是,世人不知啊!”江清歌忽然接过话茬,“我记得你被老夫人接回京城时,江府为了你,可是办了一个盛大的回归仪式,当着族老和诸多亲朋好友的面,将你的名字,写入江家族谱!你嫁与顾明轩时,的确从族谱中除了名,可是,却未从世人眼中除名!你以后若是做了恶事,定然还会影响我们江府……” “呸!”苏惊寒怒斥,“江清歌你不要脸!做恶事的,明明是你们!你们江府,如今可是臭名昭著!我们阿离,还怕被你们江府的名声玷污了呢!” “我们江府的名声再差,也比你们这叛国恶贼强!”江清远怒声反驳。 “你敢再说?”苏惊寒扬拳,“老子把你脖子拧断你信不信?” “来啊!有种来拧啊!”江清远梗着脖子叫嚣,“老子今儿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拉下马!” “表哥,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苏离笑劝,“你也知道的,他这人吧,早晚会把自己蠢死的!” “也是哦!”苏惊寒收回拳头,“那就等着他自己蠢死吧!” 江清远气得哇哇乱叫,江清歌不耐烦叫:“五哥,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没看到她这边正在谈要紧事吗? 江清远被骂,乖乖闭上嘴。 江清歌继续道:“既然大家都不愿再做亲人,那么,不如找个合适的时间和机会,将此事告知世人吧!这样,对……” “江家能主事的人,都不在了吗?竟让一个赝品在这里多嘴多舌?”苏老夫人满面鄙夷的打断她的话,“江清歌,你一个小辈,又是个冒牌货,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老身谈这些?” “她是我的女儿!她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苏氏站出来护女,“有些骨肉至亲,狠辣恶毒,还不如自小养大的亲呢!” “这话说得不假!”苏离用力点头,“祖母,你看,有些骨肉至亲,狠辣恶毒,早知会这样,当初不如扔了喂狗呢!” “确实!”苏老夫人深以为然,“有些人啊,猪狗不如!” 苏氏转个弯,居然骂到自己脸上,不由面皮紫烫,咬牙道:“你们倒也不必这般阴阳怪气的!咱们有事说事!既然要断亲,那便断得干脆利落些!免得世人不知,再将我们勾缠在一处,没得让人恶心!” “这话说得不错!”苏老夫人点头,“老身之前就是断亲断得不够干净,天天被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恶心着!那就赶紧断吧!明日,咱们选个合适的时间,去那顺天府……” “怎么又是顺天府?”苏氏跳脚,“你当京中的衙门,是你家开的吗?” “既是断亲,自要请官府明断!”苏老夫人轻哼,“不然,你想选在何处?” “三日后安阳公主在城中群芳苑举办赏菊宴和诗会……”苏氏道,“届时,京中名门皆会前往,不若就在那里……” “不去!”苏老夫人利落拒绝。 “为什么不去?”苏氏冷声问。 “安阳公主的群芳苑,你们侯府可是常客!那些世家名门贵妇,也皆与你交好!”苏老夫人冷冷道,“侯夫人这等龌龊狠辣之人,若是在那宴会上设了什么圈套给我们钻,我们可应付不了!” 苏氏倒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般直白,怒道:“果然是心脏看什么都脏!你以为我们侯府跟你们苏府一样不知羞耻吗?” “呵……”周氏在旁冷笑,“侯夫人别忘了,你在苏府长到了十六七岁才到的侯府!若苏府如你所言,你便是最脏的那一个!” “什么侯府啊!”苏离轻哧,“她嫁去时,那侯府还是个马棚呢!” “表妹你说的不对!”苏惊寒认真道,“若无苏家帮衬,那位侯爷连马棚也建不起的!” 苏氏大怒,欲要发作,江清歌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速战速决。 “我懒得跟你们废话!”苏氏强硬道,“若想落个清净,就去群芳苑做个了断!若是不肯去,那么,我们改日再来叨扰!” 苏老夫人毫不示弱,“那老身便备好热茶,改日与你好好的摆摆龙门阵!” “那便走着瞧吧!”苏氏气得咬牙,转身作势要走,苏离却忽然叫:“就听你们的!” “阿离,不可!”苏老夫人对着她缓缓摇头,低声道:“他们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其中定然有诈!” 苏离低笑回:“祖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女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让江家声名扫地的好机会! “可是……”苏老夫人还是摇头,“你一个小丫头,我们苏家如今也不同以往,若真出了什么事,无人帮你说话!” “祖母,孙女当初上公堂之时,也无人帮孙女说话!”苏离轻握她的手,认真道,“您就相信孙女吧!” 她执意如此,苏老夫人虽然担心,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苏离再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懦弱胆小的小姑娘了! 再者,昨日周氏同她说了太子的事,或许,外孙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吧? 祖孙俩这边嘀咕了好一阵,倒把苏氏和江清歌急坏了,歪头瞅了半天,终于等到苏老夫人看过来。 “就如你们所愿,三日后群芳苑见!”她冷声道。 苏氏闻言,面露得色:“那再好不过了!” 说完,朝身边四子摆手,傲然道:“回府!” 回府的马车内。 苏氏看着江清歌,眉头紧皱。 “歌儿,这样做,能行吗?”她担心道,“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会不会又会骂我们胡来呢?” 第77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会!”江清歌摇头,“只要我们把侯府的面子找回来,他才不管我们用什么法子呢!” “可这面子,能找回来吗?”苏氏提心吊胆。 “能!”江清歌傲然道,“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找回!” “你打算如何做?”苏氏压低声音问。 “要掩盖一个丑闻,只是洗白是没用的!”江清歌轻笑,“得制造一个更大的丑闻,来遮住原来的那一个!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后者,自然就会忘记原来那桩丑闻了!母亲,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样的丑闻,是最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苏氏瞬间了然,怪笑道:“那自然是偷人养汉!” “母亲明见!”江清歌得意洋洋。 “可是,那可是公主殿下的群芳苑啊!”苏氏忧心忡忡,“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讨厌这种乌七八糟的事!” “她若不讨厌,我还不在选她那群芳苑呢!”江清歌轻笑。 “但彼时群芳苑上那么多人,稍微出什么差错,岂不是……”苏氏还是有点担心。 “能有什么差错?”江清歌不以为然,“母亲,您不要忘了,女儿可不是一个人!女儿身后,有能人异士相助,还有大萧战神相佑!我就不信,集这些人之力,再加上女儿的灵力,还对付不了一个苏离?” 她不提萧允还好,一提到这位战神,苏氏就不自觉想到那日顺天府大堂之事,身上又开始起鸡皮疙瘩。 若只是那一次天降响雷,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日,女儿请了魔教的高手保驾护航,江家四子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而这期间,那个所谓的什么高手,连个屁都没放! 这些事加在一起,真的邪门透顶! “厉王现在如何了?”她低声问,“那头痛之症,还未好吗?” “好多了!”江清歌得意道,“有女儿灵符护身,他早就好了!只是刚从战场上回来,受了点小伤,如今正在青云居养着呢!” 苏氏松了口气:“那还好。” “女儿这就去青云居找他!”江清歌道,“母亲你同兄长们先回去吧!” “好!”苏氏点头,顿了顿,又道:“歌儿,允王的确位高权重,可是,他到底年纪大了点,跟你父亲年岁差不多!你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嫁给他,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当然若是能做允王正妃也不错,可允王是有嫡正妻的……” “母亲,您说什么呢?”江清歌失笑,“女儿怎会嫁给允王?他都那么老了!” 苏氏一怔:“你没想嫁给他?” “以前想过,”江清歌撇嘴,“不过,现在不想了!现在便是做允王正妃,女儿也瞧不上!更别说是侧妃了!” “那你还整日里往那青云居跑?”苏氏一下子急了。 “允王权高位重,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任女儿驱使,不好吗?”江清歌得意道,“便算女儿不嫁他,也没必要跟他断了啊!” “你……”苏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自己其实也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人,但女儿之举,还是让她觉得头疼。 “可你整日与他厮混到一处,你的清白,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她担心追问。 “母亲,你说话真是愈来愈好笑了!”江清歌咯咯笑,“我便算是想嫁给他,也不会在未嫁之前把这身子给他呀!只有蠢女人才会用这种方法套住男人!实际上,她们不知道,愈是这样,男人便愈是瞧不上她们!男人啊,都喜欢那种看着随时能吃到,但又总是吃不着的女人!母亲,您应该深谙其中之道,不是吗?” 苏氏被她点中,老脸微红,唾了一口:“你这死丫头,净是胡说八道!” “才不是呢!”江清歌轻笑,“女儿在这方面,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女儿好像生来便知道,如何把一个男人的心,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 她伸开五指,在空中虚握成拳,想到被她这么握住的男人们,得意的笑出声来,心中郁闷不快,也随之一扫而光! 有这些男人前仆后继,为她鞍前马后搏杀,苏离算什么? 经过街口时,她换了辆马车,直奔城郊青云居而去! 她不知道,她的身后,有两匹马,正悄然相随。 车上两人,一人是方氏弟弟方隆,另一人,则是方府的家丁齐元。 自被苏离指点后,方氏当晚便找到自己弟弟方隆,让他带人盯着江清歌,很快,就发现苏离所说属实。 江清歌夜不归宿,在青云居跟允王偷欢。 得了实证后,方氏立马找到自己的堂妹方氏,将自家的遭遇说了一遍。 小方氏听完,自是义愤填膺,第二天就带她去找允王妃。 此时的方氏,正坐在允王妃的起居殿里,和小方氏三人一起喝茶闲聊。 “王妃,王爷的头痛病可好些了?”小方氏率先挑起话题。 “好多了!”允王妃叹口气,“折腾了一天一夜,真是人仰马翻的!也不知他招了什么邪!” “招邪?”方氏笑问,“王妃为何要这么说?” “并非本妃说的!”允王妃道,“是江府千金江清歌说的!那丫头颇是灵性,说王爷是被恶灵缠身了!她那妹妹苏离,便是那个恶灵!” “呵……”方氏笑,“她竟这么说……” “对啊!”允王妃点头,“若非是恶灵缠身,王爷怎么会那样?啊,对了……” 她说到这会儿,忽然想起苏离是方氏的儿媳,忙问:“听说明轩的腿,也是被苏离给祸害的?难怪清歌拼着毁了声名,也要放她的血!邪血不尽,又怎能驱走恶灵?” 苏氏听得笑起来:“她在王妃面前,竟是这样洗白自己阴谋杀人之事吗?” 允王妃听得一怔:“伯夫人似乎跟本妃的看法不一样啊!” 方氏忙起身施礼:“王妃误会了!并非臣妇的看法跟王妃不一样!而是王妃被那江清歌蒙蔽了!” “哦?”允王妃将信将疑,“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吗?” 第78章 你到底发现什么证据了? “臣妇便是证据!”方氏咬牙道,“臣妇当时,就在现场!江清歌所做之恶,件件桩桩,臣妇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光如此,她勾引王爷的举动,臣妇也全都看在眼中!” “你说什么?”允王妃惊叫,“伯夫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王妃,您觉得臣妇是那种爱乱嚼舌头的人吗?”方氏看着她,“臣妇若非亲眼所见,又岂敢在王妃面前说这些话?” “你都见到什么了?”允王妃瞪着她。 “看到江清歌和王爷在青云居亲亲我我!”方氏一字一顿,“王爷还允诺江清歌,要休了您,娶她为正妃!” “你胡说!”允王惊怒万分,“此事绝无可能!是谁让你来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他虽然喜欢江清歌,但那不过是晚辈对小辈的喜欢罢了!他对她岂能有男女之情?他都四十有余了!那江清歌还没有我女儿大呢!侯府门弟又不低,便算她想攀权附势,也绝不会选择王爷!这京城青年才俊那么多,她想嫁什么高门嫁不到?非要嫁给一个半老头子?简直太荒唐了!” “哎哟,王妃,您别这么激动嘛!”小方氏见状,忙拉她坐下来,给她倒了杯水,又朝方氏使了个眼色,道:“姐姐,你这话说得委实吓人,不怪王妃发火!你且说说,你到底发现什么证据了?” “王妃想要证据倒也不难!”方氏道,“只盯着江清歌便好了!臣妇已经差人跟着了!若发现他们今日私会,定会差人来王妃回报的!” “你……”允王妃瞪着她,“本妃还是不信!” “若非亲眼所见,臣妇也不信!”方氏苦笑,“王妃想必也知道,臣妇素来不喜苏离这个儿媳,若非江清歌那般哄骗欺辱我儿,我又如何会为她说话?” “她跟你儿,不是情深意浓吗?”允王妃愈发不解,“本妃记得,她才该是你的儿媳妇,你对她也颇是满意的!怎么这会儿又这么说?” “因为看透了她的真面目!”方氏遂将公堂上的诸般情形细细讲了一遍,又讲如何跟踪江清歌,看她如何将顾明轩玩弄于股掌之上,诸般事实,一一讲来,允王妃听得目瞪口呆! “她会是那种人吗?”她还是下意识怀疑方氏的用心,“本妃总觉得不至于如此!这丫头嘴甜伶俐,善良纯真,医术又好,本妃的妇科病,都是她帮忙治好的!你莫不是因为她不愿嫁与你儿子就恨上她了吧?平心而论,那个什么苏离在公堂上所言,本就十分无稽!都已经分开的两人,非要人家再成亲来证明对方的诚意,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若她真心爱着我们轩儿,又有何不可呢?”方氏不自觉反驳。 允王妃掠了她一眼:“反正本妃不信!顺天府大堂一事,不止你一人在说,府中下人也在传!本妃问过王爷身边的亲卫,他们都说是苏离的错!是苏离步步紧逼,清歌她一再忍让……” “那不过是她在做戏罢了!”方氏冷笑,“不然,她为何不敢验?若非王爷赶到,助她逃了一劫,她这会儿怕是被板子打得都爬不起来了!” “姐姐!”小方氏听到这话,伸手扯了方氏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方氏一怔,随即惊觉。 她不该说允王的坏话的! 允王妃因为她这话,面色陡沉,呵呵笑道:“看来,伯夫人今日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惜,王爷不在王府,他云青云居了!” “王妃误会了!”方氏忙解释,“臣妇没有指摘王爷之意!王爷其实也是被那江清歌蒙蔽了!你不知她有多狡诈!她……” “行了!”允王妃不悦拂袖,“本妃觉得乏了!你们回吧!” “王妃,您真的想要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吗?”方氏急急道,“江清歌她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样!她简直心如蛇蝎!” “够了!”允王妃霍地站起来,“伯夫人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失礼吗?上来就挑拔本妃与王爷的感情,这且不说,又一再挑拔本妃与清歌,本妃可是有意收清歌为义女的!王爷也是有意于此!我们当她是孩子,是女儿,哪像你想得这般肮脏?” “义女?”方氏苦笑,“若王爷真有收她为义女之意,便不会让她口口声声的唤他轩哥哥了!” “什么轩哥哥?”允王妃怒极,“方氏,你胡说八道,没完没了了是吧?” “行了姐姐,你快别说了!”小方氏忙拉过方氏,“你惹怒王妃了!还不快给她跪下道歉!” 方氏也知自己今日把事情搞砸了,但她眼下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允王妃,索性牙一咬,硬着头皮跪倒:“王妃恕罪!但臣妇所言,句句是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若这一时不快,能为王妃您解去隐患,那臣妇愿受王妃责罚!” 说完,不住叩头,直叩得满头是血! 允王妃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方氏的性格脾气,她再了解不过。 这个妇人最是圆滑老道,但凡比自家门第高的人,她素来是捧着敬着,从不敢说一句大话,也只对门第对自己低的人,才会如此猖狂! 今日她反其道而行之,又是这般的急切,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话说回来,那江清歌有时瞧着,的确有点媚里媚气的。 还有,府中下人说起江清歌与苏离公堂之争,也是意见不一。 亲卫们众口一词骂苏离妖邪,但有些下人却说自己亲眼目睹,此事是江清歌的错。 但这些怀疑,允王妃统统都没放在心上。 江清歌帮她治好妇科病,除了那日夜折磨她的难言瘾,她又是那般的柔顺体贴,她实在是不愿意这么想她! 小方氏惯会察颜观色,此时见允王妃有所意动,遂低声道:“王妃,我知您生气,但是,我姐姐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她惯来小心谨慎,若非事实如此,她哪敢这么编排王爷?若不然,您去调查一番?若是假的,莫说是王妃,我以后同这蠢姐姐也不来往了!可若是真的……” 第79章 倾心之约?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允王妃的心却噗噗跳起来! 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若江清歌真的像方氏说的那般阴险毒辣,那么,提前认清她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这个,本妃自会斟酌……”她轻咳一声道。 “是!”小方氏点头,拉过方氏,屈膝行礼,“那么,便不叨扰王妃了!臣妇告退!” “臣妇告退!”方氏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先回府等待。 两人转身要走,这时,就见王府门房带着一人急急赶来。 “王妃,顾府家丁,说找顾夫人有急事!” 方氏看到他身后的齐元,一下子精神起来,一个箭步跑过去,低声问:“如何?” “江清歌去了青云居!”齐元回。 允王妃听到这话,面色微变。 “王妃!”方氏看着她,“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允王妃犹豫未答。 她想去,她也觉得自己该去,可是,却又有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 “王妃,其实臣妇明白您的感受……”方氏轻声道,“当年臣妇听说自己夫君养了外室时,也是这样的心情,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你装作看不见,只会让某些人愈来愈放肆!等到有一日,她骑到您的头上来,那才是真正的屈辱!” “她敢?!”允王妃心中的怒火立时被挑起来,“去就去!本妃还怕她不成?本妃倒要瞧瞧,她到底有什么样的好本事!来人,备车!去青云居!” 方氏心里一喜,遂叫过齐元,低声吩咐:“去接少爷!就说江清歌约他在青云山下相见!” …… 青云山下青云居,山青水秀,风景绝佳。 临近深秋,满山红叶似火,远望过去,似是漫山云霞铺遍。 青云居被环绕在这片云霞之中,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里还有一处小小庭院。 庭院墙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来。 江清歌撩帘望去,看见青云居门上悬挂着的一束红叶编就的花环,面上笑意愈发娇媚动人。 珑儿随她来过数次,自然知道这束花环的用意。 这花环,是允王亲手挂上的。 春日时,是一束烂漫红花,夏日时,是一支清媚红莲,秋日时,是这红叶似火,冬日里,是一支灼目红梅。 这是两人偷情的暗号。 当然,他们两人不管这叫偷情,而叫,倾心之约。 当允王在门上挂上花环,就意味着他遣散了身边所有亲卫,只等佳人赴约。 这种见面方式,是江清歌特意要求的。 她对允王的说辞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生恐允王会被允王妃及其家人责难。 可实际上呢? 是自家这主子想要利用允王,又不想因为他影响自己将来攀高枝儿! 珑儿不知道自家主子还能攀上多高的枝儿,不过,对于这位主子的手腕,她倒真是佩服! 战神将军也罢,江湖尊主也好,又是什么大萧第一公子,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任是哪一个站出来,都是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高枝儿! 但江清歌却还是嫌这些枝儿太低,并不真正把这些男人当回事。 她以各种姿态游走于这些男人之中,却可以将他们每个人都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些男人若是聚在了一处,发现他们眼中这个柔情万端的女子,实际上是个比秦楼楚馆花魁还要浮浪的女人,会是什么感受! 珑儿真的很期待这一天! 她原本是多么出色的妆师,凭借一双巧手,活得快活恣意。 如今,却只能被她胁迫,日复一日的过着这种被人驱使奴役的生活…… “想什么呢?”江清歌的声音忽地响起来,“快来帮我梳妆!今儿,我要着那件新买的红裳!梳最最时兴的流云髻!” 珑儿点头:“是!” 江清歌的马车内,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胭脂水粉衣裳妆匣绝不可缺! 因她要见的男人太多了,而每个男人的喜好皆不相同。 有的喜欢温婉沉静,白衣胜雪的仙子妆,有的喜欢风情万种火辣撩人的小野猫儿。 允王是后者。 珑儿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能将五分姿色打扮成八分。 这也是江清歌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的主要原因。 只有她,能帮她遮掩脸上的缺点,将她的美放到最大! 珑儿动手给江清歌净面。 为了能成功哄回苏离,江清歌一早上特意化了一脸病容,瞧着一幅病弱可怜模样。 允王不爱这调调,他爱热情似火,火辣撩人。 珑儿洗掉江清歌面上的妆容,她本来的面目便袒露在她面前。 未经妆饰过的脸,有点寡淡,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脸。 相比她的年龄,这皮肤显得松弛老态,肤色萎黄,脸上斑点不少,显得脸上脏兮兮的。 看着这斑,珑儿忽然想起苏离了。 那小姑娘的脸,真是可惜了! 虽是在乡下长大,风吹日晒的,可她那皮肤却白皙粉嫩,吹弹即破,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光滑干净。 皮肤生得如此好,那眉眼五官也绝美,似是精心妆画出来似的,说不出的精致好看。 珑儿做过那么多年妆师,见过的女人无数,可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像苏离那样好看。 只是,她的美,被埋在乡下丫头的自卑怯懦之中。 因为过于畏缩胆怯,时常佝偻着腰背,低垂着眉眼,竟也不觉其美。 不过,她是一块璞玉,若经雕琢,必定光彩照人。 只可惜她如今太瘦了,若是再胖些,再长高些,再…… “啪!”手上倏地一痛! 珑儿倏地回神,正对上江清歌不悦的冷眸。 “你怎么又走神了?”她轻哼,“脸要洗这么久吗?面皮都快被你搓掉了!” 珑儿讪笑:“奴婢以为这里脏了,便多擦了一会!” “你瞎啊!”江清歌瞪眼,“这里是块斑!” 说完又咬牙顿足,“该死,这块斑怎么越长越大了?上次不是变小了吗?” 第80章 干柴烈火…… “上次是用七姑娘给的去斑膏……”珑儿小声回,“但去斑膏用完了……” 自从被迫嫁给顾明轩,苏离便再没送过去斑膏。 “该死!”江清歌喃喃咒骂,心烦意躁之时,便将气全撒在珑儿身上,“你不提她会死啊?你是不是成心叫我不痛快?” “奴婢不敢!”珑儿慌慌摇头,“奴婢这就帮您遮盖!” 在她的巧手妆扮之下,很快,江清歌那张脸又重新焕发神彩。 眼尾微微上扬,眉间一滴红痣妖艳,唇色更是鲜艳欲滴,待那一袭红裳上身,真正是千娇百媚销人魂! 江清歌对镜自照,十分满意:“珑儿,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是姑娘生得美!”珑儿谄媚道,“奴婢只是稍微为您增点色而已!” 这话颇合江清歌的心意,她自得点头:“我这姿色的确不差!也难怪他们都要追捧我为大萧第一美人!” 珑儿:“……” 跟在江清歌身后的那些男人,眼睛瞎得透透的! 大萧美女无数,江清歌虽也不丑,但连前五十都进不了,更别说第一了! 她心里颇不以为然,嘴上却赞美不断:“莫说是大萧第一美人,便算是天下第一美人,姑娘也是当得的!别的不说,就姑娘这双眼睛,天下就没人能比得上!姑娘这眼睛呀,会说话!眼波流转,脉脉含情,便是无语也动人!” 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 江清歌天生一双湿漉漉的勾魂眼,妖媚入骨,勾魂引魄,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要神魂颠倒! 就是吧,若不勾画几笔,瞧久了有点渗人…… 江清歌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在镜前搔首弄姿,照了又照,半晌,忽问:“你说,我美,还是苏离美?” “自是姑娘美了!”珑儿谄笑回,“至于苏离,说实话,姑娘,奴婢到现在都没瞧清她长什么样儿!天天缩头畏脑的,那头都低得快到胸口了!现在倒是昂起来了,可那一脸黑斑,看得奴婢实在眼晕!” “哈哈!”江清歌心中大快,“她那一脸黑斑,瞧着着实晕人!苏阴阳这个外号,真的挺适合她的!丑成这幅样子,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再向她求婚!” “是!”珑儿附和着笑,“她现在这鬼模样,除非是瞎子才能瞧上她!她这辈子呀,别想嫁个如意郎君了!” “她本就不配!”江清歌轻哼,“之前那张家儿郎李家公子也是瞎了眼!否则,怎会瞧上她?江家有我,又哪里显得着她?” “是是!”珑儿一径点头,心里却觉得十分不耐烦。 就这些车轱辘话,天天说,都说了一年了。 这位六姑娘怎么就不嫌烦呢? “你永远只会说是!”江清歌横了她一眼,“你就不会说点新鲜的?” “奴婢不知道怎么说……”珑儿讪笑,“奴婢只会化点新鲜的妆容……” “罢了!”江清歌摆摆手,“下车吧!” 珑儿跳下车,牵住她的手。 江清歌袅袅婷婷走下来,红衣在阳光着闪着细碎耀眼的光芒。 她自那红枫林中逶迤而过,将院内翘首以待的萧允看得眼都直了! “歌儿,你好美!”他大步迎过来,满眼的欢喜期待。 “允哥哥!”江清歌娇滴滴的唤了声,提着裙角向他飞奔而去,像只鸟儿般扑入他怀,两条腿就势盘在了他腰间! 这个动作,可谓是大胆至极! 便算是京中最最浮浪的女支子,都不敢在青天白日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江清歌却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做了出来! 长裙下两条玉腿勾缠住萧允的腰,两条玉臂似藤蔓般缠住萧允的脖子,鲜红欲滴的小嘴离萧允近在眉睫,妖媚的眉眼,此时波光潋滟。 这一刻,萧允只觉得,自己要醉死在这汪春水之中! 青云居后院,允王妃方氏等人隔着镂空花墙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后院一向是允王妃带着女眷居住,但因为她鲜少过来,平常便都锁着。 此次萧允住进来,只在前院活动,他的亲卫眼下也都值守在前院门附近。 这些事都是方隆事先打探好的。 一行人一到青云山,便看到江清歌走下来,允王妃便带人直奔后门。 后门的钥匙,自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此时他们蹑手蹑脚进入,前院院内的亲卫本就被遣出去,院内只剩两个神魂颠倒的人,自然也不曾想到,后院的花墙外,居然有人偷窥! 允王妃看着眼前这火辣一幕,下意识的的将眼睛揉了又揉! “这个女人,她……她当真是江清歌吗?”她不敢置信问。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顾明轩。 齐元传信,说江清歌约他在在青云山下相见。 一听青云山,他立时欣喜若狂。 在山野之间谈情说爱,亲亲我我,是江清歌惯爱做的事。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在清风草地之上,畅所欲言,肆意所为。 那一刻,她似山中女妖,惑人心魂。 顾明轩食髓知味,本就整日想着,只是自从腿断之后,再未得此趣。 此时一听相约,当即差人快马加鞭,将他送到青云山。 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青云山下,没见到江清歌,倒先见到母亲和允王妃。 看到这三人,他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还未及问清楚,便被自家舅舅捂了嘴带到这处小院。 一开始他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可未及反应过来,自己心尖上的女人,便已投入允王的怀抱! 顾明轩呆呆看着小院内的男女,虽然隔得有点远,依然能看出来,他们是怎样的疯狂! 萧允感觉自己是一垛干柴,而江清歌则是一团熊熊烈火,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被烧得神智都不甚清醒了,托着她的腿,紧紧抱住她,一口咬住她雪白的脖颈! “哎呀……疼!”江清歌娇呼,“允哥哥,你坏死了!歌儿被你咬疼了!” 说话间,细腰轻拧,腿儿轻抖,声音更是娇滴滴的,似能滴下水来! 顾明轩看着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眼前一阵阵发黑! 第81章 选了一个好夫君! 这作派,这声音,这调调,他是极熟的! 以前他与江清歌独处,她便是如此的妖媚入骨,轻嗔细语,软语娇柔,叫人血脉贲张,蚀骨销魂。 他一直以为,她只对自己如此! 可现在…… 顾明轩死死盯着两人,脑中一片空白! 允王妃看到这般景像,也是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耳边,萧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坏歌儿,本王就是要咬死你!本王恨不能将你吞入肚中,将你的骨血,与本王的骨血化作一处!这样,你就能时时伴着本王了!本王一时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那你便吃吧!”江清歌调皮的吐着舌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又娇笑着闪开。 萧允本就被焚身似火,哪经她发此挑逗,大手扳过她的头,用力吻过去。 “不要!不要啊!”江清歌娇笑反抗,“允哥哥,这里不行了!万一被人看到了,要丢死了!我们回房中好不好?” “这里没有人!”萧允低笑,“为了等你来,本王早就命人清过场了!再说,这是我们自家的院子,谁敢进来?乖歌儿,让本王亲一口,就一口,本王真的好想你啊!” 江清歌欲拒还迎,娇笑连声,在萧允猛烈的进攻下,最终乖乖的缴缴械投降。 “呜……嗯……坏哥哥,要闷死人家了……” 院外观景的人,此时也要生生闷死了! 顾明轩看得胸口闷痛,喉口一阵阵泛着腥咸! 他想要冲过去,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质问江清歌,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他!为什么要这么的……不要脸! 可是,他的嘴被方隆死死捂着,他的手被齐元死死拉着,方氏更是按住了他的双肩,将他禁锢在齐元背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透过门缝,这么死死的看着,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勾缠缠! “呜……”他低呜一声,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他的心,痛得快要碎了! 同样心碎欲死的人,还有允王妃。 在她眼里,自家夫君一向是个不解风情的冰人儿。 虽与她夫妻多年,生育两子一女,但他却从未与她这般嬉戏调笑过! 并非她不愿,而是萧允不肯。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会说这般宠溺深情的话,更不会有这般激烈惹火的动作! 哪怕是夫妻同房之时,他也不曾对她说过半句情话! 可他虽不与自己说情话,却也从未跟她之外的任何女人有过暖昧。 他不爱女色,洁身自好,夫妻多年,未曾纳妾,通房倒是有,但也就是偶尔用上一次,从不拿正眼瞧这些女人。 允王妃便以为,她这个夫君,是天生的呆板严肃之人。 她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点也不呆板,他只是没遇到令他情话绵绵之人! 如今,他遇到了! 江清歌这个贱人,就是那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允王妃五内俱焚,妒火中烧,恨不得这就冲进去,将那勾搭她夫君的贱人撕个粉碎! “王妃,不可!”方氏见状,忙上前拦住她。 “为何不可?”允王妃双拳紧攥,眼睛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王妃此时进去,又能如何呢?”方氏低声道,“王爷定会护着她的!到时反而会激怒他!反于王妃不利!” “那该怎么做?”允王妃气得心口狂跳,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容后再议吧!”方氏轻声道,“回去再作计较!” 允王妃万般不甘心。 可是,她知道方氏说得不错。 此时,便是她闯进去,也不能做什么,反而会因为忽然出现,遭允王斥责。 眼下,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了! 院内,一对“有情人”还粘在一块儿互啃。 就在允王妃以为自己会生生憋死之时,两人总算分开了。 萧允拉着江清歌的手,深情道:“小歌儿,本王一刻也等不得了!本王这就回去跟她提和离!本王恨不能现在就娶你为妻!本王的王妃,只能是你!永远是你!生生世世都是你!” 允王妃这边刚能喘口气,听到这话,立时又堵得死死的! 和离? 她深爱的夫君,竟为了这贱人,要跟她和离! 丝毫不顾他们那么多年的夫妻情义! 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允王妃心痛如绞,浑身急颤,几乎快要站不住! “轩哥哥,不要啊!”江清歌轻轻摇头,“王妃可是出身名门世家,她的父兄都颇有权势,她平日里在您面前那般强势霸道!若您提和离,她岂能愿意?” “以她的性子,定是要大闹一场!届时,不知要找多少人来对付允哥哥呢!歌儿只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格外难受!” “允哥哥,歌儿真心恋慕您,崇拜您,为了您,歌儿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名份地位闺誉,歌儿统统不在乎!歌儿只要允哥哥开心快乐的活着!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偷偷的见上一面,以解歌儿心中的相思之苦,歌儿便已经很满足了!” “好歌儿,你真是本王的解语花!”萧允感动得无以复加,“你如此全心全意待本王,本王又岂能辜负你?你放心,王妃那点子家世,本王才不放在眼中!她若乖乖听话,一切好说!她若敢闹,本王便屠了她们蒋家满门!看谁还敢指指划划!” 允王妃听到这里,只觉浑身冰凉! 先前是伤痛嫉妒,这会儿,却有仇恨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为了一个贱人,要屠尽她蒋家满门…… 她真的是选了一个好夫君啊! 第82章 被下了降头吗? 方氏和小方氏亦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江清歌,给王爷下了降头吗?”小方氏喃喃道。 “被上降头的,又何止一个王爷?”方氏看向自己的儿子。 顾明轩这会儿正捂着眼,拼命摇头。 好像摇晃几下,眼前那一幕便会消失似的! 可惜,哪怕他摇得两眼晕花,面前那对“有情人”仍然固执的粘在一处,情话不断。 “允哥哥,歌儿不要这样!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得来这一切不容易,不知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才拼来这军功累累!若是为歌儿自毁前程,您这大萧战神沦落为负心恶人,歌儿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允哥哥乖,听歌儿的话,好不好?不要让歌儿伤心难过!歌儿能得允哥哥这样的大英雄一顾,已是心满意足!求你了,不要让歌儿背负那么多!歌儿只想一心一意的爱着允哥哥,我们就这样,一直到天长地久……”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娇软可怜,说到最后,一嗟三叹,柔情万端,听得花墙外的方隆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这个女人,可真会哄啊! 若不是这两天一直跟着她,知道她是什么死德性,他都要被她这番话打动了! 方氏和小方氏听到这些话,齐齐咒骂:“真真是个狐媚子!” 允王妃看到这儿,心如刀绞,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方氏忙伸手扶住她:“王妃,咱们,回吧?” 再看下去,只能让自己更难受! 允王妃木然点头。 在方氏和小方氏的搀扶下,她软着双腿,悄步离开了后院。 上了马车后,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目眦尽裂,“本妃那么喜欢她,抬举她,待她那般亲厚,还要收她为义女!她却要勾搭我的夫君!” “这便也罢了!可她在本妃面前,偏又装成一幅柔弱纯真状!” “江清歌,萧允,你们骗得本妃好苦哇!” “她就是这样!”方氏咬牙,“我儿也是被她骗得团团转!她明明瞧不上我儿,嫌弃她腿瘸,偏还要吊着她,让我儿为她冲锋陷阵,去对付苏离……” “不是那样的!”顾明轩忽然叫起来,“一定是你们故意找人装成歌儿的模样来骗我的!歌儿才不会这样!歌儿她只喜欢我一个人!” 方氏:“……” 方隆看着面前的外甥,叹口气:“姐,明轩中的毒,对脑子也有影响吧?” “可能吧!”方氏气得手足乱颤,却强压怒火,“你不信是吧?那你去确认!让你舅舅陪你留在这里,等她回京之时,你看那贱人到底进谁家的门!” “我不看!”顾明轩忽然崩溃了,掩面哀嚎,“我什么都不想看!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他说睡就睡,白眼一翻,仰面后躺,闭上双眼,再不吭声了。 小方氏同情的看了方氏一眼:“姐,真是难为你了!” “是江清歌这贱人太会蛊惑人!”方氏咬牙,“王妃,您瞧见了吧?这两日我一直派人跟着她,她做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她的心肠之狠辣,也绝对超乎王妃预料之外!” “多谢你!”允王妃含泪道,“今日若不是你直言,本妃还不知会被蒙骗多久呢!” “只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小方氏忧心忡忡,“要怎么样,才能让这贱人离开王爷?” “离开?”允王妃咬牙,“只是离开怎么够?本妃要她身败名裂!要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贱货!” “那王妃打算怎么做?”方氏低声问。 允王妃默然不答。 她此时恨意滔天,心乱如麻。 一时半刻的,哪里想得出什么好计策来? 再者,她跟萧允虽是夫妻,但因萧允那冷肃的性子,她其实一直有点怕他。 一想到要与他作对,她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有些事,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允王妃内心惶然又愤怒,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她这份心思,方氏和小方氏都看得明明白白。 其实她们两人也一样茫然无措。 于方氏来讲,她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虽然顾明轩此时还未清醒,但如果这都不有让他清醒,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她还是很恨江清歌,但为了一个江清歌,跟萧允作对,她还真没这个胆! 像顾家这样的落魄伯府,京城不知有多少个。 可像萧允这样的实权人物,又被封为大萧战神的人,满京城也就只得他这一个! 他是今上的肱股之臣,深受宠信。 若是惹得他不快,在皇帝面前多说一句话,自家夫君那五品小官,也就做到头了。 小方氏跟她的想法大同小异。 她夫家的门第虽比顾家高些,但也是只是普通官宦人家。 像萧允这样的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此时的允王妃,也在心里琢磨这些事儿。 她娘家是名门世家,她父亲也深受今上信重。 可是,那份信重,跟萧允比,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若她将萧允所说的那些诛心之语,说给父亲听,父亲会如何? 她蒋氏一族,可有能力跟萧允对抗? 还有她的子女怎么办? 若是萧允毁了,她的子女,是不是也就此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荣耀? 这一路,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方氏一声喟叹:“现在想一想,苏离那个死丫头,胆子可真大!都没王爷腿高,却敢指着王爷叫骂!说来也奇怪,她那一指头,就把王爷戳疯了!” “你说什么?”允王妃倏地一震,“王爷是她戳疯的吗?” “是啊!”方氏看着她,“王妃不知道吗?” 允王妃摇头:“他身边亲卫只说他忽然头痛,又遇雷声惊吓,这才犯了旧疾!” “旧疾?”方氏愕然,“王爷以前也这样过吗?” 允王妃点头:“偶尔有之!他不喜雷雨天气,偶尔会惊雷,不过多是一时惊厥,很快便恢复了!像这次这般疯癫,却还是头一回!苏离当时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方氏回忆当时的情形,手指着允王妃,将苏离当日所说之话一字一顿念出来:“萧正轩,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你欠我的,我便算化为厉鬼,也要一一讨还!” 她学得其实并不像,可允王妃的脸却“唰地”白了! 第83章 那只鬼,真的存在吗? “对不住王妃!”方氏忙道歉,“臣妇并非是要指着你,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当时的情形!” “无妨!”允王妃倏地抓住她,“你快继续往下说!苏离她还做什么了?” “没有了!”方氏摇头,“王爷听到她这话之后,就变得很不对劲,一开始他反问苏离,问她说什么,苏离没回话,就这么直直的指着他!当然她不像臣妇这样,她看起来颇是渗人,就好像垂死之人一般,我都怀疑那一刻是有什么讨债的恶鬼上了她的身!” “讨债的恶鬼……”允王妃喃喃道,“所以,那只鬼,真的存在吗?” “什么?”方氏一怔,“哪来的鬼?” 允王妃不答,她沉在自己的记忆里,目光变幻,一开始惊讶困惑,片刻后却又似恍然大悟一般,面上哀恨尽除,只余激动兴奋! “她在哪儿?”她一把抓住方氏,“带我去见她!” “谁?”方氏一头雾水。 “苏离!”允王妃一字一顿,“本妃要见她!就现在!” …… 苏离正带着阮灵穿梭在京城各大药铺之中。 送走江家那窝虎豹豺狼之后,她便动手给苏老夫人和苏惊寒诊病。 这是早该做的事,只是因为萧凛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耽误了。 好在,一番诊探之后,她发现苏老夫人和苏惊寒的症状不算太严重。 但因为延误了治疗,如今想要恢复如常,就需用好药慢慢调养。 好药很费银子。 长期服用好药,就更费银子了。 像苏老夫人和苏惊寒的情形,最其码要治上一个月,才能有起色。 苏离默默算了一笔帐,又感捉襟见肘了。 其实萧凛给的诊金不少,足有好几千两。 但是,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眼瞅着寒冬将至,要添置新的棉衣被褥。 苏家人是今年春日里被禁卫从之前的侯府赶出来的。 走时是净身出户,任何东西都不准带出来,连身上的首饰都被强行罚没。 时隔半年,苏家人贫病交加,于这吃穿用度方面自然是穷将就。 本已穷困潦倒,偏偏苏灿之又被设计嫁给叶希元,为了女儿能好过些,自然又得拿出银钱贴补。 这样一来,苏家的生活便是雪上加霜了。 深秋时节,除了两个娃儿穿上了夹衣,其他人都跟苏离之前一样,把几件破旧单衣叠穿在一处御寒。 平安巷的房子,原本是废弃不用的,年久失修,屋瓦损毁严重,有几处已经开始漏雨,也需尽快修缮。 所有的这些,都需要银钱。 这些,还都是小钱。 她要对付江家,对付江清歌以及她背后的那些人,更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 对于如何赚钱这件事,苏离在恶灵境时便仔细考虑过了。 身为一个大夫,要想用最快的方法赚钱,那就只有一条路,卖药。 眼下,倒真是有一味赚钱的好药可卖…… 苏离抬头看向城中最大药铺--仁济药馆的柜台。 柜台上有一片区域被专门分割开来,上面摆着几包药,药前放一纸牌,上书三个大字:灵歌丸。 此时,灵歌丸的柜台前,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所有排队者,皆是面带红疹,时不时的便要挠一下,一挠,便挠出一长条血印来。 “不能挠啊!越挠越痒!”医馆伙计在旁善意提醒,“大家都要忍住了!” “可这实在难忍!”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小哥,你们这灵歌丸到底要服用多久才能彻底治愈啊?我都用了大半年了,抹了好,不抹就犯,没完没了,真是愁死个人!” “呀,老五,你也还没好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唉声叹气附和,“我也还没好呢!都快一年了!” “一年都没好?”排队的人俱是叹息不断,“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可是顽固性皮疹,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坐堂大夫安抚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彻底痊愈,还得耐住性子慢慢治!” “我是能耐得住性子,可是,我这荷包耐不住啊!”被称作老五的中年人翻着空空的口袋,“为了治这病,我都快倾家荡产了!这两个月吃药的钱,全是借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病再不好,我人先饿死了!” 他这话立时引起许多共鸣。 “我的钱也快花光了!一瓶二十丸,得二十两银子,一日三次,一次三丸,这一天就得十丸!十丸药,十两银!一天十两,这谁熬得起啊!” “谁说不是呢?委实太贵了点!” “这灵歌丸太费钱了!弄不好,真的要吃得家徒四壁啊!掌柜的,你们就不能便宜点吗?” “是啊!便宜点嘛!真是吃不起了!” “吃不起怎么办?”掌柜老钱正在那里拔拉着算盘,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卖这药能赚多少银钱吗?我们也差不多是白忙活的!不是这药贵,是这药的原料贵!” “什么原料这么贵?”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 “这里面加了福运圣女江清歌江姑娘的灵符!”老钱提气扬声,“她那灵符是如何制成,想来诸位也有所耳闻吧?那可是加了她的灵力在里面!她那灵力又从何而来?上苍所赐!大萧仅此一人!江姑娘为制这灵歌丸,耗尽灵力,连日呕血,她又为的什么?钱吗?她缺钱吗?不缺!她就是想要治病救人!江姑娘和我们一番苦心,到最后,还要落你们的埋怨吗?” “就是!江姑娘的灵符有多贵,你们不知道吗?”小伙计大声附和,“一符便值千金!为了求她这一符,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捧着银子上门,她都不一定赐呢!如今分文不取,施于你们,你们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的!真是丧了良心!” “你说这话我们便不爱听了!”宋老五饱受皮疹之苦,忿然道,“大家都是商人,别说什么无偿奉献那一套!老子压根就不信!再者,那个江清歌算什么福运圣女?顺天府大堂,她那幅丑态,老子亲眼目睹!她那样的人才不会搞什么无偿奉献!” 第84章 她根本就是可怕的魔鬼! “我也看到了!”人群中有人回应,“她还说吐血是因为被苏离下毒呢!这会儿被你一说,又是耗尽灵力所致!我发现你们真是越来越会糊弄人了!” “还有啊,这药灵不灵的我不知道,我知道它很邪门!抹了就好,不用就犯!你告诉我,哪种药的效用像这样?”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我吃了这么久的药,还真没遇到这种!药嘛,有效就是有效,无效就是无效,怎么会这样呢?”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进来,质疑声此起彼伏。 老钱见势不妙,怒喝一声,拍案而起:“宋老五,赵柱,何强,还有你们……” 他的手指在方才质疑的几人头上点了点,“既然你们不信这灵歌丸,本店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们请出去吧!这药,本店不卖给你们!从今往后,所有质疑我们的人,我们都拒绝售卖灵歌丸!” 这话一出,宋老五等人立时萎了。 灵歌丸只在仁济药馆有售,其他地方,根本就买不到! 若是没有灵歌丸,身上的皮疹就会愈来愈痒,且会往身上其他部位扩散。 等到扩散至全身,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京城因此自戕的人为数不少。 这些人家贫买不起药,便只能生受,最后将自己抓得皮开肉绽而死,死状极其凄惨! 宋老五想到因此而死的邻居,打了个寒颤,苦着脸妥协道歉。 “钱老弟,你莫急嘛!”他腆着脸陪笑,“咱们哪是不相信这药?就是病得急了,说些混话发泄一番罢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不敢再争,“就是病得难受,胡说八道!您是医者,医者仁心,千万别跟我们这些病患一般见识!” “我是真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老钱轻哼,“可是,你们这话,委实伤人!我们也很为难!为了大家伙儿,我们仁济医馆真是贴钱在干!也不图你们一声好儿,可也不想挨骂呀!” “不骂了不骂了!”宋老五照着自己的脸抽了一巴掌,“我这嘴呀,欠打!” “你还真是欠打!”老钱横了他一眼,“你骂我们也无所谓,我们开着医馆,好坏任人评,可你不能诋毁江姑娘!江姑娘是什么人,在京中又做过什么事,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一点!就因为顺天府苏离那一番诬陷,就要说她是恶人,这岂不是欺负人?” 站在店外的苏离被点到名,不由暗自冷笑。 阮灵忿忿然,就要上前理论,被苏离伸手拉到一旁。 “你说不过他们的!”她道,“平白的惹些闲气罢了!”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胡说!”阮灵气咻咻道,“明明顺天府的事,都那么清楚了,怎么还有人黑白不辨?” “因为她的名声太好了!”苏离慢条斯理道,“我的名声又实在很差!好名声变坏,需要时间,而坏名声变好,当然也需要时间!所以,急不得啊!” 这话,是对阮灵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就好比方才,听到掌柜的一番胡扯八道,她很想冲过去,揭穿他的谎言! 江清歌所谓的灵歌丸,其实是苏离制出来的。 今年春日后,京城便有人陆续染上这种皮疹,苏离自己也感染了。 因为感染了这种皮疹,江家人把她扔在西院,任其自生自灭,只有江清歌给她送饭送药。 那时她不知她的用心,还以为她是真的对自己好。 可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会患上皮疹,根本就是江清歌恶意传染。 为了治疗皮疹,苏离绞尽脑汁,以身试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痛苦折磨,终于制出克制皮疹的良药。 可她辛苦研制出来的药方,转手就成了江清歌的灵歌丸! 江清歌将此药放在仁济药馆售卖,价格高昂,一颗药丸就要一两银! 可实际上呢? 这一颗药丸的成本,至多不超过十文! 苏离制出的药丸,搭配药膏一同使用,只需要短短七日,便可彻底治愈! 可到了江清歌手里,药丸高价出售,药量却刻意减少,所用药膏中的草药成分,也是少了大半。 是因为药量不够,所以才会出现宋老五他们所说的症状,抹了就好,不抹就犯。 他们不知道,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根本就不希望他们好得太快! 他们巴不得他们终身服药,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都赚他们的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在利用世人的病痛疯狂敛财! 他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可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死相凄惨! 江清歌自封为福运圣女,此后更以医仙之名誉满京城。 可她私下里所做的事,无一不龌龊狠辣! 她才不是什么圣女医仙! 她根本就是可怕的魔鬼! 便算恶灵境中最恶的鬼,都没有她心黑手辣! 可惜,如今知晓她真面目的人,实在太少了。 有太多世人被她蛊惑欺骗,想要扭转这些人的看法,需要铁一般的事实! 徒劳的辩论,是没有用的的。 苏离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拿出来。 盒中装着五瓶药丸,还有五瓶药膏。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卖的药。 不过,看到仁济药馆中的情形后,她决定先送药。 要送的人,当然是愿意相信她的宋老五。 她留心着仁济药馆的动静,约摸一刻钟时间,宋老五拿着买到的药,愁眉苦脸的从药馆中走出来。 药是买到了,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自从生了病,他是捉襟见肘,家中妻儿嗷嗷待哺,原本隔三差五还能见个荤腥的,这会儿只差吃糠咽菜了。 宋老五心内愧疚,可自己这病,痒起来又实在熬人,他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日子愈过愈没有盼头。 苏离悄步跟在他身后,转过了一条街,到得一处僻静的巷口,她出声叫住他:“宋大叔,留步!” 宋老五诧异扭头,看到她的脸,微微一怔:“你是那个……苏离?” “正是!”苏离上前施礼。 “苏姑娘客气!”宋老五忙伸手搀她,伸到一半,却又倏地缩回去。 “苏姑娘,我这身上有痒病,会传染的,你离我远点儿!”他好心道。 “我就是为了宋大叔这痒病而来!”苏离笑道,“大叔可愿信我一回?” “信你?”宋老五不解,“什么意思?” “我有药!”苏离拿出锦盒打开,展示给他看,“此药丸内服,药膏外用,至多七日,便可令大叔痼疾尽除,大叔可愿一试?” 第85章 这也太黑了吧? 宋老五惊呆了! “你……你懂医术?”他上下打量着她。 “我懂!”苏离昂头回,“大叔手中的灵歌丸,便是由我所制!不过,江清歌将此药丸药量刻意减半,才会令大叔之病久治不愈!此药也非什么灵力注入,所用之药,皆是寻常药草,一颗成本,至多也不过十文钱!一瓶二十颗,也不过两百文!” “两百文?”宋老五惊呆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的药瓶,“江清歌卖一两一颗啊!一两就是一千文,一瓶要二十两,那可就是两万钱!两万钱,两百钱……” 他扒拉着自己粗壮的手指,越算手越抖得厉害! “什么狗屁福运圣女?这也太黑了吧?”他气愤叫。 “若只是黑心,能治病,倒也罢了!可她坑了你们那么多钱,还不肯好好治病,这心呀,黑得都要生蛆了!”阮灵忿忿然。 “太可怕了!”宋老五喃喃道,“顺天府那日我便看出来了,这娘们不是好人!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夸她!可她怎么忽悠那么多人的?” “还不是靠我们姑娘?”阮灵道,“她治好的那些病人,全是我们姑娘治好的!转头就成了她的功劳了!” “你们姑娘……”宋老五的目光落在苏离身上,看到她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儿,再看那张黑白分明的稚嫩小脸,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信江清歌黑心。 但是,要她相信面前这小丫头会医术,还真是有点难。 “姑娘今年……满十五了吗?”他小心翼翼问。 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女大夫。 像苏离这么小的女大夫,就更没见过了。 苏离知他心中有疑虑,笑了笑,并不答话,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上,此时正是血迹斑斑。 为了给孩子省点口粮,他有五天没买药了。 这五天,全靠硬撑,身上挠得稀巴烂,手上自然也是鲜血淋漓的。 见苏离一个小姑娘竟然主动握自己的这双手,宋老五大惊摆手:“苏姑娘,快松手,你会被传染的!” “我不怕!”苏离握紧他的手,并不在意上面的血污,“如此,方能证明我所言非虚!不是吗?” 宋老五大为感动,连声道:“我信了我信了!你这孩子,快松开手吧!你的药,我吃就是了!” “多谢大叔信任!”苏离笑着松开手,拿帕子拭净手上血污,将手中药递给他,“这里共有五瓶,每瓶中都有七日药量,若大叔身边有人买不起灵歌丸,也可将此药赠予!” “好!”宋老五伸手接过,“我一定好好用!苏姑娘,我方才也不是不信你,其实你不这样,我也会用你这药的!因这灵歌丸,我实在是用不起了!再这么用下去,一家人都饿死了!” 说到伤心处,粗壮的糙汉子也忍不住眼泪汪汪。 “大叔一家,会活得好好的!”苏离笑着安慰道,“七日后,大叔就会恢复如常人!不,我向大叔保证,只需三日,您身上的红疹便会尽褪,也不会再有痛痒之感!余下四日用药,则是除尽余毒,确保以后不再犯!” “我信你!”宋老五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那日顺天府天降神雷之事,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 她能让萧允那种人退败,定然也能治好他的病吧? “还有一事请大叔帮忙!”苏离道,“若大叔用后觉得有效,还请帮忙宣传!三日后,此药会在城中的济世药馆售卖!一瓶只需三百文!” “才三百文?”宋老五两眼放光,用力点头,“苏姑娘放心,只要我用得好,定会让世人都知你的好!我宋老五没别的本事,就是个走街串巷卖馄饨的,可我认识的人可委实不少呢!” “那就有劳大叔了!”苏离向他福了福,转身离去。 宣传的人找到了,接下来,就该准备药材了。 京城患此皮疹者不在少数,所需药量也是相当惊人。 除了药量,人力方面也要跟进。 她有药方,可是,她没有钱,也没有人。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找人合作。 一刻钟后,苏离戴着帷帽,站到了城中第二大药铺济世药馆前。 说是第二大药铺,但在一年以前,济世药馆才是城中第一大药铺。 济世药馆的药品类齐全,价格公道,坐堂大夫医术也颇高,深受京人信赖。 而如今雄居第一的仁济药馆,则是以贵闻名,一剂药动辄几十两,非达官贵人,商贾富户,根本就不敢进他那药店的门。 不过他颇会造势,号称自己只经营珍稀灵药,虽价格昂贵,但物超所值,一时间,倒也吸引不少贵人前往。 只可惜,药馆造势虽好,却无实力相称,价格又贵得离奇,便是不缺银子的贵人,也觉得吃亏上当。 时日一久,纷争屡起,便落了个黑心药馆的别名,达官贵人渐渐也不去了,生意自然也是每况愈下。 但这种情形,在一年前彻底改变了。 这改变,是因为她。 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是话本中的男主萧玦。 萧玦有皇帝做后盾,在大萧各地都有商铺,京中商铺更是涉足甚广。 而事涉民生的药馆,他当然也不会放过。 只是他的心太黑了。 他在别的行业走奢侈路线,的确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岐黄之术,却非一个贵字就能摆平的。 衣裳首饰贵,穿戴出去引人艳羡,赚足了颜面。 可这药再贵,治不好病,也是白搭。 苏离进京时,仁济药馆已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后来江清歌发现她会医术,便动了歪脑筋,命她研制各种美容养颜药膏,以及能强身健体的补品,放在仁济药馆售卖。 那时苏离初到京城,对她是言听计从,她想要什么,她就绞尽脑汁帮她治出来。 她治出了很多好用的药丸药膏。 因为她研制出来的这些药物,仁济药馆起死回生,一跃成为城中第二大药馆。 后来更因这灵歌丸誉满全城,独领风骚,竟将多年的老字号济世药馆也踩在了脚底下! 但如今,他们这风光,要到头了! 第86章 太憋屈了! 江清歌从她这里拿走的药方,从她身上赚走的每一文钱,她都会连本带利讨还回来! 不,她不光要讨债,她还要江清歌连同这仁济药馆一起,声名崩坏,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她倒要看一看,若是江清歌身败名裂,那位话本中的男主角,还要不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离在药馆外伫立良久未进,店内的伙计见状忙迎过来:“姑娘,有事吗?” “我有一笔生意,想同你们大掌柜谈谈!”苏离道,“请小哥通报一下吧!” “你?”伙计打量着她,满面犹豫之色。 面前这小丫头虽然戴着帷帽瞧不清脸,可这声音稚嫩,看这身形,应是不超过十五岁。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姑娘有什么事,或者,先与小的说?”伙计委婉道,“我们掌柜的委实有点忙,姑娘见谅!” 他这反应,倒在苏离预料之中。 济世药馆的大掌柜很忙,自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那么,便请小哥将这封信转交给你们掌柜吧!”苏离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他,“此信关乎济世药馆未来的声誉,请小哥务必要第一时间交于贺掌柜之手!” 小伙计见她说得郑重,遂点头:“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将信送过去!” 济世药馆二楼。 大掌柜贺青和馆中的坐堂大夫,此时正团团围坐在桌边,个个神情凝重。 近半年来,仁济药馆风头正劲,灵歌丸卖得热火朝天。 原本这些事,是与他们无关的。 大家各开各的铺子,各治各的病人,仁济药馆有灵歌丸,济世虽然没有,但也有自己的镇店招牌灵药,一直卖得很不错,生意并未受到影响,依然红红火火。 就是仁济药馆忽然异军突起,成为京都第一,难免就有好事者拿两者来比较。 这一比较,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冒出来。 说什么仁济药馆的大夫好比是隐世高人,一朝出山,锋芒毕现。 而济世药馆的大夫不过是凡夫庸医,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灾,真要遇到大疫,还得靠仁济药馆力挽狂澜。 诸如此类的话,倒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毕竟,济世药馆是老字号,多年来诚信经营,在百姓中的口碑颇佳,任那些人怎么说,都动不了他们的根本。 就是这些话听久了,实在是恶心人,也憋屈人! 一个以坑人为业的药馆,居然能研制出他们制不出的药丸,这事本身对他们就是一种打击。 更不用说,这些人还将这药丸卖得这么贵,患病之人却又不得不服,服得倾家荡产,服不到的,死相凄惨。 他们都是有良知的大夫,行医治病,不光为了钱,也是为了医者拯救苍生的责任! 现在,眼睁睁看那些患者被吸血,饱受煎熬,却无能为力,还要被那些人讥讽为无能庸俗,简直是奇耻大辱! 谁都能骂他们庸医。 可仁济药馆那帮王八蛋吸血的王八蛋怎么配? 奈何形势比人强,吸血鬼制出良药,他们薅秃了头发,却依然不得其法。 济世药馆的十名坐堂大夫,因此日夜难安! 此时,他们十一个人,二十二双眼,齐唰唰的盯紧了贺青手中的药丸。 这药丸,是他们几个按照灵歌丸调配出来的。 这大半年间,他们不知调配了多少次。 可惜,每次都失败了。 算到现在,他们已经失败了一千零一次了! “这次若还是不管用,我就彻底认输了!”馆中的首席大夫许谦扯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花白头发,哑声道:“这灵歌丸,我是掰碎了一点点的研究,我这一次真的能保证,是按灵歌丸的材料一比一调配的!” “我也能保证!”万腾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我和老许为了看这配料,看得眼都快瞎了!” “我这鼻子,都闻出血了……”胡柏摸着自己红肿的鼻尖,“再不行,我真的没招了!” 贺青叹口气,招手唤过药童,差他带一个病患过来。 因为仁济药馆的药太贵,所以城中大多数病患,还是都到济世药堂来买药。 济世药堂的药虽没有灵歌丸灵验,但好歹能止点痒,不至于那么难受。 药童很快带了一个患者进来。 贺青将药丸喂患者服下,又将配套的药膏涂抹在他身上。 众人便又眼巴巴的盯着那患者看。 灵歌丸涂抹一刻钟后,痛痒便会彻底消失。 可他们所制的药丸,等到了两刻钟,患者还是觉得痒。 “比之以前呢?”许谦不甘心追问,“可有好一点?” 患者看着他那愈来愈少的白发,于心不忍,讷讷回:“好像……强一点……” 一句“好像”,让大家面如死灰。 他们又不傻,当然能看出这患者是在安慰他们。 第一千零一次试验,失败了。 “难道说,灵歌丸里真的加了那福运圣女的灵力?”胡柏喃喃道。 “我呸!”许谦怒叫,“打死老子,老子都不信!那江清歌懂个毛?她根本就不通医理的!” “所以,我才说灵力嘛!”胡柏咕哝着,“不然,为什么同样的材料,我们调配出来就不行?” “应还是药物炮制方法不对!”贺青道,“你们也该知道,不同的炮制方法,药效完全不同!至于灵力一说……” 他冷笑,“上天若真赐予她灵力,让她如此害人,那上苍便瞎了眼!” “我不知道上苍的眼有没有瞎,但我的眼,真的要瞎了!”万腾捂住眼,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出。 “完了,我们的万能大夫都愁哭了!”许谦哀叹,“此事无解!老朽认输了!再不试了!就这样吧!”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却忽然一晕,差点栽倒。 贺青忙伸手扶住他:“你快去歇着吧!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为了这个药,都弄得魔怔了!从今日起,制药一事暂停,以后……以后再说吧!”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儿,没有以后了。 仁济药馆喂的这只绿头苍蝇,他们只能闭着眼睛往下咽了。 “散了吧!”贺青摆摆手,就要离开,下面大堂的小伙计“噔噔噔”跑上来。 第87章 第八封羞辱信? “掌柜的,有人让我转交你一封信!说什么事关济世药馆未来的声誉,叫我务必第一时间将此信交于你手!” 说着,将信递过来。 贺青一听说是信,面色微微一僵。 许谦性子火爆,立时炸开了:“该不是又是那种信吧?” “什么信?”小伙计一头雾水,“许大夫,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这信……”许谦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摆手道:“行了,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小伙计脸色苦了苦,点头离开。 他刚离开,屋内的十一人便又都齐唰唰的盯着信看。 每个人眼里都“噌噌”的冒火星! 他们这半年一直试图勘破灵歌丸的密方,这事不知怎么的,竟让仁济药馆知道了,便暗中差人送了封信过来。 信中说得倒是好听,自称是仁济的小伙计,看不惯他们以此敛财,坑害百姓,这才主动献方。 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见那信中言辞诚恳,便信了,还真按那方中所述制出了药丸和药膏,之后找了一个病患试用。 这一试用,不光未能解那病患痛痒,反而让他愈发难受,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戏耍了! 其实制药过程中,他们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原本用于救人的药,里面却添加了许多有毒之物,本就不合医理。 但当时他们实在太着急了,便都想着,或许是以毒攻毒,所以,明知不对,还是照着那个方子做下来。 患者出事之后,贺青再去看那封信,赫然发现,原本空白的纸页处,出现了很多字。 蠢货,窃贼,庸医…… 诸如此类的话,填满信中空白处,像一只只恶心的绿头苍蝇,堵在他们嗓眼,满心憋屈忿恨,偏又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生生憋着。 原以为憋了一次便罢,谁想没隔几日,他们又差人送信过来。 如是送了三次,他们拆了三次,肺都要气炸了。 后来再有信送来,他们便直接撕碎扔掉。 谁想,第四次的信,却是他们东家差人送来的。 因为撕掉这信,延误了一件重要之事,大家集体挨训,搞得人仰马翻。 从那以后,再有信来,也不敢不拆,于是便隔三差五的被羞辱。 羞辱了这么多回,大家如今见到信,不觉得那是信,而是一只无形的手,咣咣的往他们脸上抽! 可再怎么抽,该读的信,还是要读的。 总不能因为一个仁济,连正常的通信都取消。 贺青忍辱拆信,信封打开,厚厚一迭纸,足有七八页之多。 最上面一页开头,写着五个大字:灵歌丸药方。 许谦看到这五个字,嗷嗷叫起来:“妈的,仁济那帮王八蛋还有完没完了?戏耍老子七八回了,怎么还来?老子受不住了!这就去揍他们!” 他撸起袖管往外跑,被贺青伸手拉住了。 “一把老骨头了,消停点吧!再说了,的确是我们想要抄他们的药方,也不怪他们写信来羞辱咱们!” “可我们只是看不惯他们以此坑人敛财!”许谦忿忿然,“若他不卖得这么贵,让这京中病患如此凄惨,老子才不屑去抄他们!” “话虽如此,到底是我们输理啊!输理再去理论,岂不是自打自脸?”贺青轻叹,“算了,随他们去吧!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他将信折起,扔进抽屉里。 那里已经躺了七封羞辱信了。 一开始他都撕了扔掉,后来却都保留下来,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一雪前耻。 虽不知有没有这一日,但是,留在这里,也算是一种鞭策。 苏离完全不知道,自己费了好长时间写出来的八页药方,竟然因为这种原因被搁置。 她原本想着,以贺青的能力,只要一看到那药方,定会想法试制试用。 灵歌丸和药膏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以济世馆的能力,从治好到试用,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只要他发现药丸有效,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来寻她。 所以她并没有走远,趁着这个空,带着阮灵去斜对面的面馆吃面,一边吃,一边留意对面的动静。 “姑娘,你说,他们会信你吗?”阮灵咕哝着。 “怎么?你不信你家姑娘的医术吗?”苏离笑问。 “奴婢自然是信的!”阮灵用力点头,“就是吧,他们这药馆真大啊!跟他们一比,就觉得咱们好小!小到,人家可能瞧不上!你给他们的,是什么药方啊?特别厉害吗?” “特别特别厉害!”苏离笑回,“此事成了,你以后顿顿吃大肘子都没问题!” “我觉得现在这日子就挺好……”阮灵嘿嘿傻笑,“我都能坐在馆子里吃面了!里面还有肉哎!嘿嘿,好香啊!” 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到面碗里大块朵颐。 苏离看到她这样子,却是一阵心酸。 这丫头自从跟了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连下馆子吃碗肉面都成了享受! 其实不光是她,苏家人也是这样。 这两日苏家两个小娃娃因为吃上了肉,每天都撑得肚子圆圆。 吃饭时,苏老夫人和周氏也只挑素的吃,花钱也极是节俭。 他们过了一年食不饱腹的穷日子,实是穷怕了,便是手里有余钱,也不舍得花。 苏离想到这些,不由有些心急。 吃完面后,便主动去济世医馆询问。 谁知那小伙计一看到她便冲出来,对着她怒吼:“你居然还敢来?” 苏离愕然:“我为何不敢来?” “你……”小伙计咬牙,冲她挥舞起拳头。 阮灵见状,忙挡在苏离面前,怒叫:“怎么着?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打女人不成?” “我……”小伙计也察觉自己不对,把拳头放下来,但那面色却愈发难看。 “滚!滚得远远的!老是这么恶心人,有意思吗?下次再敢送那样的信来,老子就包了屎给你们送回去!看谁恶心得过谁!” 虽然掌柜的什么也没说,但小伙计天天待在店里头,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曲折? 第88章 滚? 身为济世药馆的一员,他自是同仇敌忾! 苏离听得稀奇古怪:“这位小哥,你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所送的药方,正是贵店亟需,怎么就恶心人了?” “你还说!”小伙计瞪着她,偏又不能把这事说出来,只憋得满面通红,发狠道:“我再不走,我真打你了!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你们这么欺负人,我便是打了你再去蹲大牢,都得狠狠揍你一顿!”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人,越说越离奇了!”她哭笑不得,“我是诚心跟你们掌柜的谈生意,怎么就欺负你们了?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还是请你们掌柜的出来吧!” 她直觉这里头有事,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们掌柜的才不会见你呢!”小伙计怒道,“你快滚!滚!” 他说着就要伸手推搡苏离,店内忽然跑出一个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三七,不得无礼!” “掌柜的?”三七看到贺青,连忙告状,“那信就是她送的!她居然又跑来……” “我知道了!”贺青点头,“你去忙你的吧!” 三七点头自去。 贺青看向苏离,见她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难掩面上惊讶之色。 苏离隔着帷帽,看着面前这个中年人,唇角微扬。 前世,云城大疫被封,萧凛孤立无援,是这位贺掌柜冒着生命危险,瞒天过海,往云城运送药物,他们和云城百姓,最终才能逃出生天。 苏离不知道济世药馆背后的东家是谁,但是,肯出手帮助萧凛的,不是萧凛的人,便是他的朋友。 所以想到卖药赚钱一事,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济世药馆。 隔着前世的时光,再看到曾经并肩作战的人,苏离倍感亲切,躬身行礼:“晚辈苏离,见过贺伯伯!” 贺青被这句贺伯伯叫得有点懵,但听到苏离清甜柔软的腔调,莫名也觉得亲切,遂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姑娘快里面请!” 苏离微怔。 看刚才那小伙计的态度,她以为得跟贺青费一番口舌解释。 没想到他竟直接请她进店了。 她愣了一下,从善如流,跟在贺青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大厅的门打开,十双眼睛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苏离看到这十张迥异面孔,哑然失笑。 这十个人,倒还是跟前世一样有个性啊! 许谦好奇的打量着苏离。 方才在楼上听到三七轰人,他都想下去助阵了。 可贺青忽然跑过来,说送信的不是仁济馆的,还说这人是位奇人。 结果奇人没见到,只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 看这身形,至多不过十四五岁吧? 苏离朝众人福了福,拿下头上帷帽。 众人看清她的脸,难掩惊讶之色。 “姑娘这脸,怎么了?”贺青也没想到这帷帽下的小姑娘竟然毁了容。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也不瞒着,简单答了一句,问:“贺伯伯,我给您的药方,您看了吗?” “没有!”贺青摇头,“不瞒姑娘说,最近仁济老写信来羞辱我们,我们如今是见信即怕,看到姑娘信上写着灵歌丸药方,便以为又是仁济药馆故意恶心我们……”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苏离却听明白了。 因为这恶心人的主意,就是江清歌想出来的。 “怪不得那小伙计说我恶心人……”她叹口气,“不过,掌柜的误会了,我并非仁济药馆的人,但我是灵歌丸真正的研制者……” 此话一出,十一双眼睛齐唰唰瞪圆了! “姑娘,你说什么?”贺青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苏离既是要寻求合作,自然也不会瞒着,遂将这之间曲折讲了一遍,末了道:“我给贺掌柜的药方,才是真正能治愈皮疹的药方!经过改良后,患者三日止痒,七日根除,之后再不会犯!” 她的话说完,十一双眼睛瞪得更圆了! 片刻后,贺青轻咳一声:“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苏离失笑:“我多大不重要,这药方是不是真的有效才更重要!贺掌柜,事实胜于雄辨,不若,我现场制给你们看,如何?” 十一颗脑袋鸡啄米似的点起来:“好!” “那就有劳诸位,帮我准备所需药材!” 苏离站起身来,依次报出所需药材及用量,有两味需要特别炮制的药物,她也仔细说明。 做这些事,对于贺青等人来说,那是驾轻就熟。 很快,便将原材料和器具准备齐全,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苏离挽起袖管,开始演示制药过程。 十一双眼睛齐唰唰的盯着她瞧,恨不能将她每一个动作都刻进眼睛里! 许谦看到苏离炮制药草,忽地惊叫:“啊啊啊,还可以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小姑娘,你怎么想到的?” “我不是想到的!”苏离笑着摇头,“我是用自已的身体做实验,最后总结出来的!” “拿自己身实验?”贺青一怔,“你也患过皮疹?” 苏离点头,将自己感染皮疹的事据实以告,又将自己当初摸索治疗的过程也一一细述。 她所走过的弯路,贺青他们也都一一走过,听完皆有茅塞顿开之感。 半个时辰后,药丸和药膏治成。 许谦那边早已找来一个患者相候。 这个患者是医馆中最严重的一个。 他感染时日较久,没有钱购买灵歌丸,皮疹遍布全身,痛不欲生。 此时躺在担架上,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精神萎靡,蜷缩成一团,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凄惨异常。 贺青拿起苏离治好的药膏,先涂抹病人的上半身。 才刚涂了一半,那病人忽地睁开眼,混混沌沌道:“我死了吧?我终于死了吧?太好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死了!” “这药抹在身上,很难受吗?”贺青犹豫着不敢抹了。 毕竟,病人都有死的感觉了…… 苏离轻笑:“对他来说,死的感觉应该是好受才对!所以,他应该是感到舒服了,才会这么说!” “这样吗?”贺青看向病患,“王胡子,醒醒,你没死!我正给你上药呢!你感觉怎么样啊?” 第89章 杀疙丸! “上药?”王胡子眨了眨眼睛,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见上面果然有药膏,咕哝了一声,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摸完歪歪头,眼睛直了直,又摸了摸。 “王胡子,你说话啊!”许谦急道,“到底什么感受?” “不痒了!”王胡子倏地抬起头,眼中满满的狂喜,“我不痒也不痛了!这是什么药?快给我多抹点!全身都抹!” 贺青闻言大为震奋,许谦和胡柏也开始上前帮忙,有的喂药丸,有的抹药膏。 一番忙活之后,王胡子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发现那如附骨之蛆般日夜折磨着他的痒意,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不痒了?不痒了!”他难以置信,惊喜的叫出声来,“我居然不痒了!我终于不痒了!呜……” 他叫着叫着,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自从患上皮疹,每一刻都是难耐的煎熬。 他已然绝望了,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不痒不痛这一日! 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让他骤然焕发了神彩,竟然一翻身坐了起来,跳下担架,在屋子里手舞足蹈! 众人全都惊呆了! 许谦使劲揉了揉眼,犹觉眼前这事似梦,于是伸手在贺青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贺青痛得咝咝直抽凉气:“老许,你有病啊?” “很疼是吗?”许谦问。 “你说呢?”贺青没好气的回掐了他一下,“你说疼不疼?” “咝……疼……疼得好啊!”许谦大笑,笑着笑着,老泪纵横,“老贺,我们终于制出灵歌丸了,是吧?” 贺青亦是热泪盈眶:“应该是!姑娘……” 他看向苏离,难抑内心激动,上前一步,揖首施礼:“姑娘真乃济世仙女,请受老夫一拜!” 其他十人也一齐上前,“请受老夫一拜!” 苏离忙上前搀扶:“诸位叔伯真是折煞我了!这礼我可万万不敢受的!” “你制出这灵歌丸,让我们扬眉吐气,莫说一拜,便是跪老夫都愿意!”许谦乐呵呵道。 “就是!”胡柏又笑又叹,“你不知道,我们这半年有多憋屈!被仁济那帮黑心王八蛋碾在脚底打脸,别提有多难受了!” “那以后,晚辈就帮你们狠狠的打还回去!”苏离笑道,“其实,不光是灵歌丸,仁济药馆所售的灵药,九成出自我手!他们有的,济世药馆全都会有!且,是经改良过的最优版!” “姑娘打算把那些药方也卖给我们?”贺青一阵激动。 “不是卖,是与济世药馆分成!”苏离回。 “是是,分成也罢卖也好,都没有问题的!”贺青忙道,“姑娘,你想要如何分成?” 苏离想了想,回:“灵歌丸的利润就二八分成吧!我二,你们八!” “啊?”贺青惊呆了,“姑娘,你这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边分成的规矩,像你这种药方,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按我们业内的规矩,我们最其码要给与你四六分成!你六,我们四!” “什么四六?”许谦大手一挥,“这灵歌丸咱们贴钱都干!索性把利润都给苏姑娘!咱们就争一口气就行了!” “是是!”胡柏等人纷纷点头,“我们本也不靠这个赚钱,只是看不惯仁济药馆那黑心肝!”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自然没意见!”贺青点头,“姑娘,干脆一九吧!你九,我们一,我们药馆要个人工钱就行!” 苏离失笑:“贺伯伯,你们这么做生意,不怕蚀本吗?” “有些钱能赚,有些钱,济世药馆不想赚!”贺青笑回,“如今京城饱受皮疹之苦众矣,身为医者,能救他们于水火,便觉万分欣慰了!” “我也算是医者,虽不曾公开行医,但也想为京中百姓做点实事!”苏离笑道,“利润我取二,因我如今的确需用钱,余下八,贺伯伯若不想要,便将这部份利润用来救济无钱买药者如何?” “姑娘大义啊!”贺青笑赞,“既如此,那便听姑娘的,将这部份利润拿出来,造福城中患者!” “好!”苏离笑着点头,“事不宜迟,那便尽快操作起来吧!三日后,可能就会有人来买药了!” “好好!”贺青点头,“不过,还需姑娘将药方用量仔细写下来……” “已经写过了啊!”苏离笑回,“不是差那位三七小哥送给你了吗?我足写了七八页纸呢,十分详尽,按那个剂量配制便好!” “你药方写得这么细?”许谦愕然,“你这姑娘,是不是傻?你跟我们一面不识,不怕我们直接把你那药方吞了?一文钱也不给你?” “怎会?”苏离微笑摇头,“你们又不是那假仁假义的仁济药馆,我相信你们!必不会做那等龌龊之事的!” “定不辜负姑娘信任!”贺青再度拱手,“不过,姑娘,以后,切不可这样了!人心叵测,这世上啊,什么人都有的!你一个小姑娘家,有这等本事,犹如稚童揣黄金过闹市,危险得紧啊!” “是啊!”许谦语重心长,“以后可不要这么犯傻了!得亏遇到我们几个老家伙,不然,还真不好说!” 苏离轻笑。 若不知他们几个“老家伙”的禀性,她又怎敢这般大咧咧的把药方直接写出来呢? “多谢诸位长辈教诲!苏离记下了!”她乖乖回。 “好孩子!”贺青见她笑得软糯可爱,也不由跟着笑,“对了,苏姑娘,我们这制出这药,总不能也叫灵歌丸吧?得换个名字吧?” “那是自然!”苏离笑道,“我想叫它,杀疙丸!” “杀歌丸……”贺青轻笑,“不错,杀死江清歌和仁济药馆那样的黑心肝!” 苏离笑:“并非清歌的歌,而是疙瘩的疙!” “杀疙丸?”许谦笑,“这名字也可,就是,听着有点俗气了!” “不瞒许伯说,我要的就是这个俗!”苏离道,“疙瘩,毒瘤也!江清歌就是一个毒瘤!我,要诛杀之!要她跟仁济药馆一起覆灭!” 第90章 是小仙女下凡了吧? 这话说得杀气十足。 贺青听得一怔! 他还未曾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这等杀伐之气! 愣怔片刻,贺青正色道:“不光姑娘有此念,老夫也早生铲除之心!此次京都爆发大面积皮肤顽症,也算是一场小疫了,仁济药馆趁火打劫,发民难财,搜刮民脂民膏,此举若真论起来,的确当诛!江清歌助纣为虐,当以同罪论处!此次有姑娘相助,我们定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得好!”许谦等人齐声附和,“苏姑娘,以后我们联手制敌,定要让他们为今日之恶举,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离起身施礼:“苏离愿与诸位叔伯共进退!” 有济世药馆这些人相助,她的胜算更大了! “杀疙丸不赚钱,我这边还有一些赚钱的药方,各位叔伯看看吧!” 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各式药方一股脑拿出来,放到贺青面前。 “这是舒痕膏,对去疤痕颇有奇效!仁济药馆售卖的清痕膏,便是此方!” 万腾闻言,大为激动:“这个膏我用过,颇是灵验!没想到,也是出自姑娘之手!” “是!”苏离点头,“万伯若是用过,应该也知他的弊端吧?” 万腾点头:“清痕膏去痕并不彻底,用后会有烧灼感,皮肤敏感者不宜使用!若是操作不当,疤痕去不掉,反而会加深!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很罕见的灵药了!” “那我们舒痕膏会更灵!”苏离笑回,“清痕膏是我在江清歌催促之下赶制的,效果并不稳定!现在这药方,是我我改良过的,之前的弊端绝不会再出现!去痕效果也是相当漂亮!” “若是这样,我们这舒痕膏一出来,仁济的清痕膏岂不就完蛋了?”许谦兴奋道。 “那是自然!”苏离点头,“此膏一瓶成本不过五十文,仁济卖二两,这是何等暴利?我们便是卖一两,也能把他们的脸打成猪头!” 贺青等人一听,兴奋得直搓手! 苏离拈着方子继续介绍:“这是美容养颜药膏,也是仁济的雪颜霜!” “这个对消渴症疗效甚好!是仁济的逍遥丸!” “还有这个,对斑秃脱发效果绝佳,是仁济的生发膏……” “啊啊啊!”许谦听到“生发”两字,忙不迭的伸头来瞧,头顶那光溜溜的一圈,立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贺青笑骂:“老东西,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你秃啊!” “呸,老子有了苏姑娘的生发膏,以后比你还茂盛!”许谦捧着生发膏药方,如获至宝。 仁济的生发膏他是用过的,效果的确不错。 但是,为了济世药馆的颜面,他坚决拒绝继续使用,宁愿这么秃着。 “既然许伯急用,那我便同您说说这药方吧!”她单独讲起生发膏的制作流程,以及制作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许谦听得不断点头。 除了以上几种药方,还有一些专为女子定制的美颜方。 苏离逐个介绍,众人听得两眼放光,目眩神迷。 “贺伯,若是你们人手够的话,这些药膏可以陆续上市!”苏离道,“当然了,眼下主要还是以杀疙丸为主,治病救人最先!杀疙丸问世之后,必会对仁济造成毁灭性打击!而这些美颜膏是专为达官贵人所制,这部份人若是对仁济生了怨怼,不管他后面的东家是谁,都只能倒闭灭亡!” 贺青看着她,眸光微闪。 这小姑娘,显然很清楚仁济的东家是谁,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她知道,却依然敢如此,这胆子,真大啊! 这么胆大的姑娘,贺青头回见。 但是,这般胆大心细聪明睿智的小姑娘,他真的好喜欢! 不,简直就是如获至宝! 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一个大宝藏! 其实不光他这么想,许谦等人亦是同样感觉。 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 该谈的事谈完后,苏离起身告辞。 贺青等人一齐起身相送,众星捧月般将她送了老远。 看着她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几人半天未能回神。 “老贺,你再掐我一下!”许谦忽然道。 “又抽什么风?”贺青拧头看他。 “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许谦喃喃道,“我们捣鼓半年,未能如愿,一夕之间,就达成了梦想,这种感觉……” 好虚幻!好不真实! “我也觉得像在做梦……”贺青喃喃道,“不过,不是梦!是小仙女下凡来点化我们了!” 小仙女不光点化了他们,还救了他们的东家。 东家都那样了,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 但这小姑娘一上手,居然就真的好起来了! 若不是方才三七推搡苏离时,承影悄悄跑来告诉他实情,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有那般惊人的能耐! 她一定是九天下凡的小仙女吧? 一定是! 阮灵这会儿也觉得自家姑娘是小仙女下凡。 姑娘居然让把济世药馆掌柜和坐堂大夫一起下来送她,把她送老远不说,那表情动作,还是那般的热切恭敬! 不,何止是恭敬? 她甚至都从那个秃头老头儿眼中看出了崇拜的感觉! 那老头儿最是傲气,在济世药馆里,医术也是最高的! 平日里看他治病救人,阮灵觉得他跟白胡子的老神仙一样! 可这个老神仙下凡了,还把她家姑娘捧到了天上! “姑娘,你这生意,一定谈成了吧?”她喜滋滋问。 苏离微笑点头:“妥妥的!以后我们每天都会有很多银子进帐!再也不愁没有银子花了!” 阮灵欢喜雀跃:“太好了!终于不用挨饿受冻了!” “为了庆祝我们生意谈成,我今天想要满足你一个奢侈的愿望!”苏离看着她,“说吧,你想要什么?” “现在吗?”阮灵问。 “对,现在!” “现在……”阮灵拧头看向对面,大眼睛眨啊眨,“姑娘,现在我想再吃一碗面!那面太好吃了!我只吃一碗觉得不够饱!” 苏离:“……” 第90章 这新鞋子烧脚! 这个愿望,可真是够“奢侈”啊! “蠢丫头!”她觑她一眼,“好了,去吃面!想吃几碗都成!” 阮灵一口气吃了四碗。 苏离让人在每碗面上都铺了厚厚一层肉。 四碗面下去,阮灵肚子撑得鼓鼓的,像身怀六甲的孕妇。 可小身板却又极瘦,看上去像只充气的小青蛙,格外好笑。 主仆俩在街上溜达,苏离又买了不少吃食,鸡鱼肉蛋糕点什么的应有尽有。 阮灵看着满满一车吃食,瞬间又后悔了。 “早知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我方才便不吃得那么饱!这会儿嘴上想吃,可肚子实在盛不下了,可真是苦恼!” “那便去消消食吧!”苏离笑道,“正好配好了药,这就给顾兄长送过去!” 她绕了一条街,去了顾千城的书店。 顾千城母亲留下的铺子,全被方氏把撑,他又不曾娶妻,无法分府另住,这些嫁妆铺子,自然也就要不回来。 幸好他喜欢读书,因为喜欢书,做世子时,便盘下了一个书店。 当初瞧着不起眼,这会儿,却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日常花用,全从这书店所出。 不然,在方氏这个继母手底下过活,靠着那点可怜的份例,怕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苏离去时,顾千城正带着小厮顾辞在店内忙活着。 为了节省银子,他没有请伙计,店内所有事,都由主仆俩打理。 乍然看到苏离,顾千城十分惊喜,忙邀她进店内茶阁小坐,一边又唤顾辞去泡茶。 顾辞正踩着凳子上书,原是背对着他们,此时听到苏离说话,猛地转头,身子立时不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顾千城哭笑不得:“阿辞,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是磕着这里,便是碰着那里的!从昨晚到现在,摔了四五回了吧?” “是吗?”苏离的目光落在顾辞身上,一番逡巡之后,定在他的脚上。 顾辞脚上穿了一双崭新的皮靴,是京中最时兴的样式,她记得顾明轩就有一双。 她心里微微一沉,眉尖却轻挑,笑着打趣道:“可能,是他脚上这新靴子烧脚?” “新靴子?”顾千城一怔,目光也不自觉落在顾辞脚上。 可还没等他看清,顾辞人已跑开了,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少夫人,您想喝什么茶?” “什么少夫人啊?”阮灵扁嘴,“叫苏姑娘!我们姑娘和离了,就不是顾府的少夫人了!” “是是!”顾辞讪笑,“小的叫习惯了!这就改!” “随便什么茶吧!”苏离笑回,“我又不挑!” 顾辞应了声,在里面捣鼓了一阵,捧着一只茶盘走出来 “苏姑娘请喝茶!”他给苏离倒茶。 凑得近了,苏离嗅到他身上一股脂粉香气,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很快,就找到了香气之源。 是顾辞坠在腰间的一只荷包。 荷包很新,样式也很特别,不是绣坊常见的花样,荷包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辞”字。 “阿辞,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苏离笑着戳了戳那只荷包。 本是打趣之举,顾辞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惊呼一声跳得老高,手里拎着的茶壶立时倾斜,里面的水全倒在了他自己脚上! “哎,你这死小子,到底怎么了?”顾千城笑骂,“脚没事吧?” 他俯身去看顾辞的脚,一边道:“快把鞋脱了!拿凉井水冲一冲……” 可他这番关心之举,却让顾辞愈发慌张,忙不迭的往后退,一边摆手:“我没事,我去换双鞋!” 说话间,人已逃也似的跑开去。 顾千城便算心再大,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而且,刚刚他也看到了顾辞的脚,也就明白为什么苏离说他新靴烧脚了。 他那双新靴,是京中名品阁出来的新品,一双靴,需二两银。 二两银对富贵人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对穷人来说,是一家人一月的糊口钱。 顾辞比穷人强一点点,但那一月月钱也才二两,这还是顾千城多给的。 普通的小厮,一月月钱不过一两。 但顾辞是打小伺候顾千城长大的,所以,他虽穷,却未曾在这月钱上克扣过。 以顾千城眼下的收入,是舍不得买这么一双靴子的。 主子都不舍得买,小厮却买了。 这一双靴子,穿在顾辞脚上,还真是烧得慌! 顾千城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并未多想,只笑道:“这小子,定是瞒着我,偷偷谈了姑娘了!不然,哪舍得打扮得这么阔气?别说,他也的确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都十八了!” “十八……”苏离问,“他跟兄长时,多大?” “七八岁的样子!”顾千城比划着,“那时候又干又瘦的,没人要!我便要了来,这都跟我一样高了!” “兄长这语气,好像你比他大好多似的!”苏离失笑,“你也不过比他大个七八岁罢了!” “长兄如父啊!”顾千城笑,“说起来,阿辞才更像我兄弟呢!我得想想,给他张罗一个好姑娘!我不成家,不能把他也耽误了!” 苏离闻言,提气扬声,朝里面叫:“阿辞,你听到没?你家公子,对你真是好啊!就是吧,他有点穷了……” 顾千城失笑:“就你,也有脸说我穷?你可比我穷多了!” “没事,我们早晚会发达的!”苏离笑回,“等我治好了兄长的眼睛,兄长便可再参加春闱,届时一举夺魁,中个状元郎,插花游街,别提有多风光了!” “哈哈!”顾千城大笑,“阿离,你不光怼人的本事见涨,这夸人的本事,也是一日千里啊!你当那状元郎是你们家树上的柿子,伸手就摘得的吗?” “可对兄长来说,也不比摘柿子难多少!”苏离认真道,“兄长你当年可是明月书院最最聪明的人!我表哥可说了,去年你们俩若不是出了事,那文武状元,非你们俩莫属!” “这话说得……倒真是没错!”顾千城忆起往日荣耀,豪情顿生,眸亮如星,“当年寒兄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我那诗词文章,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当年我与寒兄在聚会上与人比试,我五步成诗,他百步穿扬,引来喝彩无数,那是何等盛况?” 第92章 真的很补! “我猜,京城贵女,定然为你们疯狂!”苏离轻笑。 “那可是!”顾千城大笑,“当初大家为选我还是选寒兄争论不休,有人爱寒兄英武不凡,有人爱我才华横溢,一时间难以取舍,不过,等太子殿下一出现,瞬间就不争了!你猜为何?” “还能为何?”苏离轻笑,“自是因为太子殿下文武双全,惊才绝艳!不管是喜欢英武不凡的,还是喜欢才华横溢的,都能在他身上统一,自然就无须再争了!” “正是如此!”顾千城拍手笑,“当时我们便都齐唰唰的看着太子殿下,寒兄当时还说,做储君的人,就不该生得这么优秀,他这么优秀,又可娶那么多女子,到时候,好的都被他勾跑了,我们连个老婆也娶不上了!” 苏离失笑:“表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以前超喜欢开玩笑!”顾千城说起以前的事,笑语欢颜,滔滔不绝,“当时他这话还让太子殿下听到了,太子当时便说,若他能中武状元,那便把京中最美最好的女子指给他!他要谁,他便指谁!你表哥也是彪,当时就点头说好!这也就遇到太子,若是遇到别人,还不治他个妄议储君之罪?” 苏离点头:“幸而殿下脾气好!” “殿下是心胸宽广之人,将来若为帝,定是位圣主明君!只可惜……”他想到萧凛眼下的情形,眸光微黯,喃喃道:“只可惜他如今也跟我们一样,被奸人所害,折了翅膀……” “你们折断的翅膀,我可以修补啊!”苏离轻笑,“兄长,你信我,我能治好你的眼睛的!表哥的腿,我也能治好!只是,这需要时间,非三五日之功便能好的!你且耐心服药!” “我信你!”顾千城虽然心里已不抱希望,但还是对苏离用力点头。 “阿辞,你也要耐心照顾好你家大公子哦!”苏离又朝里面叫了一嗓子,“好好跟着他混,早晚能混出个名堂!等他混出头了,你就等着做二老爷吧!” 里间的顾辞也不知在做什么,语蔫不祥的“唔”了声,不多时走出来,脚上的鞋子已经换掉了。 “公子,小的出去一趟!”他匆匆道,“马上就回来!” “去吧!”顾千城点头。 顾辞急急去了,出门时绊到门槛,差点又跌个大跟头。 “他今儿不对劲啊!”顾千城皱眉,“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心事,我想,我应该知道……”苏离勾唇,原本含笑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寒霜。 顾千城呆呆看着她:“阿离,你……” “兄长,我们后院说话!”苏离起身。 顾千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后院。 后院不大,只简单两间厢房,顾千城不愿回府时,便住在这里。 相比伯府,这里才更像是他的家,虽不大,但很整洁干净。 “阿离,你是有话要同我说?”顾千城看着她,面色犹疑。 “兄长若想藏一样东西,会藏在哪里?”苏离忽然问。 顾千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去那里瞧一瞧吧!”苏离道,“或许,你会有意外发现……” 顾千城愈发糊涂了:“阿离,你到底想说什么?” “兄长去看看吧!”苏离答非所问。 顾千城犹豫片刻,转身去了里间卧房。 他打开床头的暗格,里面有只带锁的锦盒。 苏离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锦盒,眸色微黯。 顾千城将锦盒捧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大略盘点了一下,半晌,抬头,困惑道:“阿离,这里面,什么也没少啊!” “那要是多了呢?”苏离问。 “啊?”顾千城愈发不解。 苏离上前一步,拿出锦盒内的一只金锁。 “这是我幼时所戴!”顾千城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离答非所问:“兄长把这金锁打开吧!” 顾千城看了她一眼,找到金锁后面的机关,轻轻按了一下。 金锁“咔嗒”一声跳开来,里面的东西也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血红色的油纸包,纸包上带着暗黑色的花纹。 顾千城看到那只纸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京城朱雀大街,一辆马车缓缓而过。 车窗边,红衣美人倚窗挑帘,唇角眼梢,春意盎然。 秋日萧瑟,花木凋零,独有她,如一束招摇木棉,在街头灿然绽放,所经之处,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这不是福运圣女吗?天哪,她好美!” “人美心善,医术高明,灵力在身,这分明是仙女下凡吧?” …… 沿路的议论声传入到江清歌的耳朵里,她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 珑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那张明显变得滋润好看的脸,又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了。 每次与男人见面后,自家这主子都会变得美一点。 难道这世间真有那邪门的采阳补阴之术? 不过,据她所知,自家主子虽然跟那位允王什么都干过了,但始终没有冲破最后那道防线。 这样的话,说是采阳补阴好像也不太对。 那她到底是怎么变好看的? 又是靠那神叨叨的灵符吗? 这一次,她还真是猜对了。 江清歌抚着自己的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她新近修炼的神术,虽不是采阳补阴之术,但那灵符术的确可以吸别人气血,供自己所用。 普通人的气血是无用的。 但是,战神王爷的气血,却真的很补…… 马车在江宁侯府附近缓缓放慢了速度。 门前的江清远,早就望眼欲穿,远远看见马车过来,急急迎上前。 “六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他殷勤的打开车门,伸手去牵自己心爱的六妹妹。 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眼瞬间直了! “歌儿,你……你……” “怎么了?”江清歌扯着他的袖口撅着嘴,“五哥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江清远咽了口唾液,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变得愈发粘腻,“歌儿,你今天……好美……美得让五哥哥心……” 那个“动”字就要说出口,被江清歌娇笑一声打断。 第93章 未来君主必然不是他! “人家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家却是哥哥眼里出西施呢!”她扯着江清远的袖口,拿头轻蹭着他的肩,“五哥哥,歌儿好累呀!” “那五哥哥抱你回去!”江清远伸手就要抱,被江清歌推开了。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她轻笑,“不过,我倒是很怀念五哥哥的背呢!五哥哥背我好不好?” “好好!”江清远求之不得,就要蹲下来,却被匆匆赶来的苏氏制止了。 “歌儿,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五哥哥胡闹?” “歌儿便算八十了,在我眼里,也是妹妹!”江清远憨笑,“是妹妹,自然就要宠着的!” “那也不能这么个宠法!”苏氏轻哼,“不像话!以后不许这样了!你……” 她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眸光微微一晃,忙伸手把她往家里扯,一直扯到自己院子,这才道:“你这是什么打扮?赶紧换了去!叫你父亲瞧见了,又要骂你学那勾栏样了!” “他呀,就是嘴上骂骂而已!心里不知有多喜欢勾栏样的女人呢!”江清歌轻哧,“他到那勾栏院里,玩得比谁都疯!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你闭嘴!”苏氏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这话若是叫他听见了,能活活扒了你的皮!” “知道了!”江清歌耸肩,一步三摇走到镜前,照了又照,“母亲,您没发现女儿有什么变化吗?” 苏氏掠了她一眼:“好像比上午精神了不少!你不会跟那允王已经……” “又来!”江清歌撇嘴,“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换衣裳!” “换件素净点的!”苏氏道,“你父亲方才找你了!知道你还在外头,又发了火,你快将脸上这些脂粉都洗了去,乖乖去见他!” “知道了!”江清歌懒懒的应了一声,自去更衣。 不多时走出来,衣裳倒的确换掉了,脸上的妆却还带着,只将额间那妖艳花钿揭掉了。 少了那花钿和红衣,那妖艳之色立减。 她理理衣裳出门,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众人熟悉的端庄秀丽的江家六小姐了。 “六妹妹,你去父亲那儿吗?”江清远时时追随,“我陪你一起去吧!对了,你还没用晚饭吧?今晚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我让他们给你温着呢!” “多谢五哥哥!”江清歌扯着他的胳膊撒娇,“还是五哥哥对我最好了!” 江清远低头看她,心旌摇荡:“你是五哥哥最心爱的歌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江清歌看着他那痴迷的眉眼,心中得意,音色更媚:“五哥哥也是歌儿最心爱的人啊!” 江清远听得心内狂跳,脱口问:“那允王呢?他是什么?” “他?”江清歌作茫然状,“他是疼爱我的长辈啊!” “所以,就只是长辈,对吗?”江清远一阵激动。 “不然呢?”江清歌反问,“五哥哥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江清远慌忙摇头,眸中却是满满喜色。 原来是他想岔了。 五妹妹跟允王,就只是单纯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他真是龌龊,居然把两人往那方面想…… 江清歌掠他一眼,心中了然,也不多问,继续撒娇卖宠。 “对了,五哥哥,昨儿我让你帮我做的事,可做好了?”她压低声音问。 “妥妥的!”江清远回,“那穷鬼一看到银票,眼睛都放光!昨晚就把事情办妥了!” “那我就放心了!”江清歌勾唇轻笑,“三日后群芳苑,我请五哥哥看大戏哦!” “五哥哥等着呢!”江清远用力点头,“五妹妹出手,看那苏离往哪里逃!” 说话间,到了江斐的凝心园。 江清歌抬头看着那大大的“凝”字,嘴角撇了撇。 她抬步走进去,径直去了江斐的书房。 江斐正坐在书案前发呆,手里握着一张画轴,听到脚步声,将画轴收起。 可江清歌还是看到那画轴中的人像,嘴角又撇了撇,面上却满满乖巧笑意。 “父亲,您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江斐掠她一眼,未答话,只道:“先把门关上!” “是!”江清歌转身关门,悄步走到江斐面前。 江斐就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酒气,眉头微皱,目光再落到江清歌脸上,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今日,又去见哪个男人了?”他瞪着江清歌。 江清歌也不瞒他:“女儿去见了允叔叔!” “你怎么老是跟他纠缠不清?”江斐不悦,“他跟为父同龄,妻妾儿女一大堆,你跟他能落什么好?简直自轻自贱!” 江清歌被骂,并不反驳,只笑道:“允叔叔说,下次若是进宫,定会在皇上面前为父亲*美言几句!” “为父何须他美言?”江斐轻哼,“他虽得圣心,但为父也不比他差!” 话虽如此,但他那面色却明显变好了,连语气也变得温和。 “为父只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一个小姑娘,不该你操心的事,就不要操心!” “是!”江清歌乖顺点头,“女儿全听父亲的!” “你要听我的,就该与昭王多亲近些!”江斐压低声音,“如今谢家兵败,太子又残了双腿,不出意外的话,昭王便是未来的储君了!” 江清歌摇头:“父亲,女儿还是那句话,昭王并无帝王之相,未来君主必然不是他!” “不是他,是那萧玦吗?”江斐轻哧。 “是!”江清歌笃定回,“不管父亲信不信,女儿信他!” “可今上根本就未拿正眼瞧过他!”江斐低声道,“他母妃更是不得宠,如今还只是个普通的妃位,你怎么就认准他了?” “因为天命如此!”江清歌道,“父亲想必也知道,女儿于此道还是有些真知灼见的!今上之心,不是父亲您能参透的!您便不信女儿,也别阻拦女儿吧!再者,女儿眼下只是与他暗中交往,我们父女各跟一个,将来不管哪一个继位,我们侯府不会差!” 江斐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儿,神色复杂。 第94章 最心爱的儿子? 这女儿自生下来就有点神叨叨的。 才将将懂事时,就爱捣鼓那些道观法术之类的玩意儿,以前觉得无稽荒唐,不过近几年,倒真让她捣鼓出点名堂了。 她藉这些邪门怪道,得了福运圣女之称,京中达官贵人,着实被她笼络了不少。 他的官途,也因此顺畅了不少。 有这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女儿,他原本很欣慰。 可这个女儿在男女方面,却又离经叛道。 好好一个闺阁女,天天搞得像个烟花馆的花魁似的,跟数个男人纠缠不清! 虽然眼下京中并未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但江斐还是觉得很不妥当。 奈何,这个女儿主意大,对于他的教导,阳奉阴违,有时他都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江斐不是很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像他! “父亲老盯着女儿做什么?”江清歌笑问,“女儿说得不对吗?” “你考虑得颇是周到!”江斐轻咳一声,道:“乾坤未定,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没错!为父叫你来,也是因为你看好的那一位,他出事了!” 江清歌一惊:“出什么事了?” “他遇刺了!”江斐回,“伤势倒是不重,但不知为何,一直晕迷不醒!大夫怀疑中毒,却又查不出毒因,眼下正护送他回京!” “父亲从哪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在哪儿?”江清歌追问。 “他在棠州府出的事!”江斐回,“三皇子随从向棠州府求助,被棠州知府沈仲救下,为父之前在棠州为官,与你沈伯伯交情深厚,他差人送信回京,顺便也让人给为父送了一封!” 说着,他的手在桌上一封信上轻敲了一下。 “那按时间推算,三皇子现在应该在哪儿?”江清歌忙问。 “你要去找他?”江斐摇头,“不可!此次三皇子出京之事,无人知晓,你贸然前去,为父难免要背上刺探皇子行踪的罪名!还是在家中静候吧!” “那父亲可有想过,他为何要出京?”江清歌问。 “这个……为父如何能知道?”江斐皱眉,“若非因为你,为父根本就不关心他的行踪!不过,他此次行程,有点怪怪的,连你沈伯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来,父亲已知他是从何处到的棠州了!”江清歌看着他,“让女儿猜一猜,他应该是从北境而来吧?” 江斐倏地一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江清歌摇头,“此等大事,他怎会跟女儿讲?女儿与他,尚未到那种程度!但是,有些事,父亲细想一下,便明了了!京中如今的头桩大事,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如今三皇子从北境而归,此事,是不是有点耐人寻味呢?” “你的意思,是他动的手?”江斐愕然,说完却又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哪有那样的能耐?他母族不显,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力量与太子抗衡!你别忘了,这天下,可是太子与皇上一同打下来的!区区一个萧玦,文不成武不就,便连昭王都比他强上许多倍,更不用说是太子了!你莫要被他带到沟里了!” “女儿知道父亲不信,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证明的机会……”江清歌压低声音道,“父亲明日不妨借故进宫面圣,看皇上见不见您!若他称病拒见,那女儿便可以确定,他定然去接他最心爱的儿子了!” “最心爱的儿子?”江斐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三皇子吗?这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江清歌轻笑,“父亲也该知道,女儿是有一点神通的!父亲便不信女儿,也该擦亮眼睛,好好的看清方向!夺嫡之事,若是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便可能将所有风光荣耀葬送!父亲这风光得来不易,更需谨慎行事,不是吗?” 江斐呆呆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今日进宫时的情形了。 萧帝本正与他们议事,忽有内卫入内密报。 那内卫说了什么,他无从知晓。 但萧帝当时的神情,他却记得再清楚不过! 接内卫密报后,他那脸就变了,面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当时他还寻思着,是不是棠州出了什么谋逆大事。 毕竟,像这样的情形,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位马上皇帝身上了。 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便算太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只是红了眼眶。 之后虽称悲伤过度未能上朝,但江斐被召入内觐见时,并未见他有多悲伤。 一个人的悲伤难过是藏不住的。 一个人的不悲伤不难过,也同样藏不住。 虽然萧帝一直装得很难过,但跟今日接信时的情形相比,哪一个更痛心难过,一目了然! 接信后,萧帝便匆忙中断了议事。 他出宫时,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衙役。 那衙役是棠州府的。 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 毕竟,各地派往京都的信差多如牛毛,宫中出现各地信差再正常不过了。 回府后接信,才知道三皇子出事了。 如今经江清歌提醒,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真如江清歌所说,这位帝君竟然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若是那样的话…… “父亲,富贵险中求!”江清歌道,“三皇子生死存亡之刻,女儿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以女儿之能,或能挽救他的性命也说不定!若真是如此,女儿可就是头功!这样亲近他,获取他信任的好机会,女儿绝不会错过!还请父亲也不要阻拦!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有人问起,女儿就说是心念三皇子,感应到他出事了!绝不会把父亲和沈伯伯供出来的!” 这是一次绝佳机会,不光不能错过,她还须好好的表现一番,务必要让萧玦看到自己的一片痴心! 江清歌脑中转若飞轮,不过片刻间,已想好计划。 江斐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女儿,真的……太精明了! 第95章 天选之女! “按时间推算,他这会儿,应该赶到宿城了!”江斐最终妥协,“你若想去的话,便去吧!” “多谢父亲!女儿即刻出发!”江清歌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番妆扮准备后,江清歌一骑骏马出城。 此次,为了出行方便,她让珑儿帮她换了男装,带了府中身手最好的随从。 当然,为了能一举俘获萧玦的心,她把珑儿也带上了。 不管什么时候,美貌都是最重要的。 江清歌身形高挑,很适合扮男装。 时一袭黑色骑装,英姿飒爽,似一道离弦的箭,直射向她“心上人”的方向! 天色将黑,出城的人络绎不绝。 江清歌心急如焚,见前方拥堵,遂命随从清道,清到一半时,前方一队人马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起来,这些人看起来毫不起眼,眉眼五官皆是稀松平常,瞧起来就像是城中普通的百姓。 可是,若再仔细看,他们那不起眼的五官,其实经过刻意修饰过。 江清歌通晓易容术,一眼便能看出这几人经过了易容伪装。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了,但这些脸,还是带给她莫名的熟稔感。 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她不住偷眼打量,才看了几下,那几人便已警觉,齐唰唰的向她望过来! 这凌厉的眼神,让江清歌瞬间记起这几人是谁了! 当中一人,正是如今的大萧之主萧帝萧颢! 而他身边那几人,是他的四名贴身内卫! 萧帝在这天色将黑之时出城,且刻意乔装打扮,避人耳目。 他会去哪儿? 他的方向,是否跟自己一致? 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 出城之后,有数道岔路口。 而去宿城的方向,只有一条。 如果萧帝也踏上这条路…… 江清歌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遥望着萧帝的方向。 萧帝是马上得的天下,骑术自然绝佳。 那四名内卫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江清歌的骑术其实也不差,在京城女子中绝对能拔得头筹。 不过,跟这些沙场宿将一比,就没眼看了。 很快,她就被落下一大截。 江清歌夹紧马腹,片刻不敢松懈,一刻钟后,终于到了岔路口。 萧帝一队人马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去往宿州的官道! 江清歌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赶往宿州,又是这般的急切,萧帝着急要见的人,必是萧玦无疑了! 所以,一直以来,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些念头是准确无误的! 虽然从表面上看,萧帝对淑妃和萧玦毫不在意,这位不起眼的三皇子,更是早被摒弃在储君人选之外。 可是,江清歌脑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萧玦才是萧帝最最看重的皇子,淑妃才是他的心尖宠。 这个声音自她懂事后便一直存在着,它引导着她趋吉避凶,排忧解难,一步步走到现在。 也引领着她学会了自己一开始都觉得有点荒唐的灵符术法,从入门时的无知愚笨,到现在的得心应手。 那声音如此的懂她,知晓她一切欲望和算计,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为她指明方向。 这种感觉,就好像书院考试时,所有人都在为破题答题绞尽脑汁,她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脑中,她只须照着抄下来便是了。 江清歌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很多东西,她就是无师自通。 比如,祝由术,易容术。 又或者,面对男子时的游刃有余。 她好像生来就知道怎么驱使他们,也生来就了解自己所处这个世界的诸般规则,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们的诸般喜好特性,所思所想,甚至,他们的结局和命运! 她合理利用这一切,所获颇丰。 或者,她真是天选之女,天赐灵力,让她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风生水起,辉煌荣耀! 而萧玦,便是送她登上至尊荣耀之位的那个人! 这次机会难得,她一定要紧紧抓住了! 江清歌扬鞭催马,疾驰向前。 前面的萧帝,此时忍不住回头,遥遥的望了她一眼。 江清歌并没有易容,只是换了男装。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 “那不是江侯的女儿吗?”他道,“她这个时候出城,难不成,跟朕的目标一致?” “不知道!”内卫赤宵摇头,“不过,棠州知府沈仲与江宁侯私交深厚,是不是报信时也将此事告诉他了?” 萧帝摇头:“便算告诉他,以江宁侯的谨慎,应该也不会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女儿!朕记得,他一直不赞成江清歌跟玦儿交往!” “是啊!”内卫点头,“他更看好昭王!” “什么看好昭王?”萧帝轻哧,“他是看好太子,太子瞧不上他!这才转投了昭王!朕还正当年呢!这些臣子,便跟朕的儿子们拉起关系来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些急功近利之徒!倒是这江清歌有点不一样!能在这种时候,千里奔驰,去见玦儿,可见她是真心恋慕他!” “江姑娘对三殿下的确不一般!”内卫道,“若非有他,殿下那仁济馆便倒闭了!她主动上门献药方,仁济馆才得以起死回生!” “这丫头,倒有两把刷子!”萧帝问,“那药馆如今怎样了?” “好得不得了!”内卫谄媚回,“如今已是京城第一大药馆了!特别是江姑娘研制的灵歌丸,不知救了多少人!大家都说她是神女下凡!若此事非江侯所说,那么,会不会是她算出来了?” “她还有此能?”萧帝好奇问。 “有!”内卫点头,“坊中关于她,流传甚多,特别是那灵符术,更是神奇,要不,怎会被称为福运圣女呢?” “这样的话,她来得正好啊!”萧帝忙道,“说不定,她能救玦儿!你们留意她一下,莫让她跑迷了!这去往宿城的路,可不好走呢!这百八十里夜路,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不好走呢!” 百八十里路夜路,走的人不算多,除了萧帝和江清歌,还有几辆车马,却是城中镖行和商行贩子。 他们的脚程远不如萧帝和江清歌,很快就被落下了。 李如风夹在贩夫走卒之中,远望着萧帝和江清歌的背影,满目悲怆愤怒! 第96章 有多喜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间的时候起了风。 初时很小,后来越来越大,西风漫卷,枯叶飘零,尘烟四起,仿佛只是一瞬间,树叶便全落光了,只余光秃秃的枝桠,朝向暗黑色的天幕,在初冬的第一缕寒风中,发出呜咽的声响。 苏离跟在承影身后,悄步走向萧凛的起居殿。 院中灵幡在狂风之中飘荡,留下一地混乱光影,像是谁的灵魄在狂怒挣扎。 光影变幻间,整个谢府都似在飘摇动荡。 苏离一进殿就觉得不对劲。 其实一切都很正常,谢老夫人如往常般坐在大殿中候着她,见她过来,起身相迎,神态如常。 李如风也照常肃立在内殿门边,见到她微微颔首,伸手将门拉开来。 内殿中的萧凛也很正常,半倚在塌上看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黑眸微弯,唇角轻扬。 “阿离,你来了。” 他的声音也很正常,一如既往般醇厚好听。 可是,苏离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是外面的风太大了点,显得殿内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死寂,那种沉滞哀痛的气息,氤氲在殿内每个角落,似是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叫人莫名惊悸。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苏离轻声问。 萧凛一怔,随即失笑:“看来,我们伪装得不够好啊!你竟一眼就看出来了!被你看出来无所谓,若是被那位看出来就惨了!祖母,如风,还得继续练啊!” 李如风应了声是,谢老夫人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苏离秀眉微挑,正待发问,萧凛笑着先开口:“阿离,你是对的,萧玦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至于孤嘛,不过是他亲手打磨的一把利剑罢了!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疼的,之前种种,原是孤这把剑想多了……” 他说这些话时,一直笑着,语气也极轻松。 苏离却觉心头似被重石死死压住,快要透不过气来。 “看来,殿下验证过了……”她哑声道。 萧凛点头:“孤差人查出萧玦行踪,在棠州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让他受了点皮肉之伤,此消息很快传回京城,父皇听闻,连夜出宫,一夜奔驰两百里,去救他心爱的儿子,而皇城离谢府不过十里,父皇至今未来一趟!” “谢家子孙三代,血染沙场,三万长林军埋骨燕山,孤毁容残腿,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容!” “为扶持他登帝位,谢家儿郎死伤无数,孤为救他,不知多少次受伤,有几次险些丧命,最终换来的,却是他背后那狠辣一刀……” 他说到最后,声音喑哑,喉咙嘶痛,连唾液都带着血腥味儿。 “凛儿,别说了!”门外传来谢老夫人沙哑凄凉的声音,“狼心狗肺者,多说何用?” “祖母所言极是!”萧凛惨笑,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 但他咬紧牙关硬逼了回去。 哪怕他早有准备,可猜想是一回事,亲眼目睹血淋淋的真相,却又是一回事。 真相是一把残忍的刀,将他搅得骨肉俱烂。 然而真相又是一双神奇的手,他从此重塑骨血,再世为人,不再是谁手里的利剑,也不再是谁的儿…子。 从今往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再不提什么父子骨肉亲情! 然而这一夜,注定难熬。 幸好,有苏离在侧。 看着她那沉静清丽的侧颜,萧凛觉得,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这个小丫头,有种神奇的力量。 哪怕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都能让他觉得格外的安稳妥帖。 明明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儿,却有安抚他心灵的神奇力量。 夜渐深沉,苏离的治疗也告一段落。 此次药浴后依然有受脓刺释出,不过,比起前两天少了很多,只有三十九个了。 虽然才经过短短几天的治疗,萧凛的情形却大有好转,腿部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不用人搀扶,也可在屋内缓慢行走。 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中,尤其是脸上那道伤疤,抹过几次药后,那条可怖的蜈蚣已然淡了身形。 苏离十分关心他的面部恢复情况,帮他按完腿后,便又端过烛台,细察伤口周围变化。 灯火摇曳,照亮一张冷俊逼人的脸,苏离的手指在伤口周围轻轻摩挲着,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殿下,民女向您保证,至多半月,您将重焕仙颜,跟以前一样好看!” 萧凛失笑:“阿离好像特别在意孤的脸,为什么呢?” “因为您是未来的储君啊!”苏离回,“您的面部不可有残缺!” “就只是因为这样?”萧凛看着她。 “当然不是了!”苏离笑,“殿下生得好看,这么好看的脸若是毁了,岂不暴殓天物?” “阿离喜欢孤这张脸吗?”萧凛又问。 “喜欢啊!”苏离不假思索回,“天下哪有女人不爱殿下这俊美容颜?” “所以,你跟她们一样,只爱孤的容颜?”萧凛追问。 “那怎么可能?”苏离飞快摇头,“民女爱的是殿下这个人呀!不管您变成什么样,民女都喜欢!” “哦……”萧凛眉眼微弯,“那么,有多喜欢呢?” 他忽地俯过身,一双黑眸牢牢盯住了苏离。 苏离一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并未察觉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此时见他的俊颜在面前忽地放大,心头忽忽一跳,人也就势定在了那里。 萧凛单手托腮,歪头看着她,黑眸灼灼似火。 面前的小丫头一脸错愕,小嘴微微张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茫然困惑。 萧凛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他盯着她那澄澈干净的黑眸,忽然意识到,这小姑娘嘴里的爱和喜欢,跟他心里所想的爱和喜欢,可能根本就是两回事!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这小姑娘一板一眼特别认真的告诉他:“就像喜欢外祖母一样喜欢殿下!” 除了外祖母,萧凛就是她最最亲近的人了! 不,很多时候,感觉萧凛比外祖母还要亲,还要贴心,还要…… 第97章 是他想多了…… 苏离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无法用准确的字眼形容对萧凛的那种喜欢。 反正就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感觉就对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力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的!” 萧凛:“……” 因为苏离视他为外祖母一样的情感,他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苏离看着面前男人明显黯下来的黑眸,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有前世的记忆,可是,面前这位太子殿下没有。 没有前世生死患难的经历,他们如今只是相识不久的两个人,对方又是那样的身份,她刚才的话,的确是有点不妥。 “殿下,民女这么说,可能有点僭越了……”她讪讪解释,“但民女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民女如今视殿下为依靠,就像依靠外祖母一样,并非……” 话说到一半,萧凛忽然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孤也很喜欢你!”他道,“就像喜欢孤的妹妹一样!若你愿意,孤……认你做义妹如何?” 苏离眼前一亮:“这个……可以吗?” 萧凛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眸光愈发黯淡。 这小丫头对他果真无意呢! 原来真是他自己想入非非了! “阿离愿意就可以……”他摸摸她的头,“兄长是求之不得的!” “话虽如此,但此事还是再议吧!”苏离不好意思的笑,“眼下殿下要忙的事很多,我也得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她说着站起来,逃也似的走出萧凛的卧房。 不知是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了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方才萧凛揽着她时,她身上一阵阵发烫,心也愈跳愈快,下意识的想要离他更近一点,想要……抱住他。 苏离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念头吓住了。 她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念头呢? 萧凛可是有自己的意中人的! 那个姑娘,是位好姑娘,对萧凛很好,为了萧凛,跟家人决裂,最后更是为萧凛而死! 当然,她最后到底如何,苏离只是从话本上读到,并没有亲眼看到。 但苏离见过那位姑娘,就在萧凛的别院。 萧凛与她琴瑟合鸣,心意相通。 那姑娘生得也十分美貌,跟萧凛男俊女俏,再般配不过了。 后来云城大疫,她偷偷从家中跑出来,跟着贺青他们一起,往云城送药,因此感染上时疫,差点死掉! 想到她濒死时萧凛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苏离心又揪紧了。 这一次,她不光要护住萧凛,还要护住他心爱的姑娘!护住他身边所有人! 谢皇后的情况并不好。 尸毒入骨,她中间又犯了一回病。 幸好苏离提前安排好镇静药汤,谢老夫人按她吩咐,喂给谢皇后,她便沉沉睡下了。 萧凛不同意苏离以血入药,苏离事后认真想了想,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谢皇后固然重要,但是,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得先保住自己,才能护住别人。 自从重生回来,她马不停蹄的布局应对,不管是萧凛还是苏家,都是状况迭出,她一直未能好好的休息过。 从谢皇后房中走出来,她明显感觉到这具肉身的虚弱。 回到萧凛卧房后,她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回房休息了。 休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修炼。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心法口诀,很快,便进入忘我修习之境。 夜已深沉。 风还是未停,直刮得天晕地暗,星月无光。 萧凛披衣起身,缓缓走到殿外。 李如风如影随形,侍立身旁。 “去地牢!”萧凛冷声道。 地牢内,张岩恹恹的躺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咧嘴惨笑。 “太子殿下终于要动手了吗?” 萧凛不答,缓缓走到他面前。 张岩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萧凛,眼睛一下子直了! “你……你好了?”他不敢置信问。 “孤好了,你也会好……”萧凛的目光在他身上掠了掠,看向李如风,“今晚送张大将军回家养伤吧!” 李如风默然点头:“是!” 张岩惊呆了! “你要放我?”他瞪着萧凛,片刻,忽又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费那么大力气将我抓来,怎会放虎归山?你没有那么好心,也没那么蠢!” “放虎归山?”萧凛呵呵了两声,“昭王在孤眼里,顶多是只大猫,何时算虎了?” “你……”张岩倍感屈辱,反唇相讥,“殿下倒是真虎,可虎落平阳,也难免被犬欺!” “说的不错!”萧凛点头,“不过,欺负孤的人,不是犬,是狼!张大将军,你想知道,那头狼是谁吗?” 张岩目光闪烁:“殿下这么问,是找到真凶了?不怀疑我们了?” “孤一直觉得你们没有暗算孤的能力……”萧凛淡淡道,“事实证明,孤的直觉是对的!你们的确没有……” “够了!”张岩气极反笑,“你都被人害成这样了,还在我面前臭显摆呢?” “不是显摆,是提醒!”萧凛看着他,“那头狼极狡诈,极恶,他不光害了孤,还害了昭王!这个人,他叫……” 他忽地俯下身,贴在张岩耳边,缓缓吐出两个字:“萧颢!” 萧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但张岩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很久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他也很久没这么叫过了。 哪怕在许多年以前,他曾与他兄弟相称,可十几年后,他成了九五至尊,高高在上。 他见到他,再不可像以前那般勾肩搭背,而是要匍匐于地跪拜,口中高呼,圣上。 “圣上?!”张岩身子一颤,眼倏地瞪圆了! “萧凛,你疯了!”他瞪着他,“你竟敢将你的生身父亲视为恶狼,你简直大逆不道!你若放我归府,我定要将此事告到圣上那里去!定要将你这狼心野心之徒钉死在耻辱柱上!” “去吧!”萧凛伸手扶起他,“现在就去!去将昭王和你们张氏一族的人头一齐奉上!连同那两万长风军的头颅一起,为他心爱的儿子萧玦,铺一条鲜红的锦绣大道!” “什么萧玦?”张岩听呆了,“萧凛,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98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殿下在告诉你一个真相!”李如风冷笑,“你口中的圣上,他所属意的储君,不是殿下,也不是昭王,而是萧玦!长林军兵败,长风军覆灭,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萧玦铺道!” “不可能!”张岩飞快摇头,“这绝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他所属意的人,明明是昭王!你不要以为你这番挑拔离间,我便会信了你了!萧凛,你不知道,圣上早就对你不满了!你明明只是个太子,可你却将多半朝臣笼络在你旗下!殿下能做的事,你做了!殿下不能做的事,你也做了!你把什么都做了,你让他这个皇帝做什么?你这样做太子,哪个皇帝能忍呢?” “他是这么说的?”萧凛满面嘲讽,“如此,孤便明了了!却原来,孤那位父皇,是嫉贤妒能啊!因为儿子比他优秀,便要斩断他的羽翼,让他再也飞不起来!真是一位好父亲!孤这做儿子的,更得好好回报他了!这话,你归府后,也一并带给他吧!” “你……”张岩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不蠢,他知道萧凛也不蠢。 若非发生了什么事,他绝不会留下口实给自己的!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你不是笃信你的圣上吗?”萧凛挑眉,“为何又有这一问?” 张岩掠他一眼拧开头。 “所以,方才是故意激怒孤,想要套孤的话!”萧凛撇嘴,“真是多此一举!” “少废话!”张岩瞪着他,“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孤跟三皇弟做了个游戏,让他受了点小伤,歇息了一天一夜……”萧凛道,“得此讯后,父皇带人连夜出城,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张岩面色微变:“此事,当真?” “他们应于明日上午回京……”萧凛道,“昭王麾下眼线颇多,差人一查便知!” “好,我去查!”张岩粗声粗气回。 “还有一事……”萧凛道,“你猜,孤的人,是在哪里遇到三皇弟的?” “哪里?” “棠州!”萧凛回,“去往北境的必经之地!你猜,他去那里做什么?” 张岩眸光微颤。 “你再猜,他跟戚正私下可有交往?若是有,那么,他跟洪阳呢?又可有交往?若是都有,呵……” 萧凛呵呵笑出声来。 张岩的脸也倏地变得惨白! 若萧凛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谢家兵败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不不,何止是谢家? 谢张两家,都是有从龙之功的。 若谢家如此,张家又岂能逃过? 张岩想通其中的关节,登时汗出如浆,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萧凛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只看向李如风。 “如风,送张大将军归府!不要耽误他调查真相!” 李如风差人抬来担架,将张岩放在上面,从谢府小门抬出去,放在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 萧凛坐着轮椅相送。 暗夜沉沉,星月隐没,西风烈烈,灵幡飘飘。 萧凛伸出手,轻触那灵幡一角,眸色森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他勾起唇角,“明日谢府正丧,戚家的人,也该来奔丧了!”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 张岩却听得惊心动魄! 次日,凌晨。 京城人是被一场熊熊大火惊醒的! 火光烧红半边天,照亮黎明前的黑暗,却将骠骑大将军戚正一家彻底吞没。 没有人知道这火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只是察觉到时,戚正一家已然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火势太大了,风也太大了,风趁火势,火助风威,烧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有人发现走水,试图抢救,可一上手才知根本就救不了! 寻常走水,总有火弱处,可戚家这火烧得邪乎,家中每一个角落都烧得噼啪作响,间或还有雷鸣般巨响,整个宅院都笼在一团巨大烈焰之中,院墙都烧得通红! 莫说是进人,便算是离得稍近一点,头发都要烤焦! 既然救无可救,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救戚家的邻居。 因为巡城士兵来得及时,戚家隔壁两家倒是幸免于难,虽有小部份财物损失,但人皆无恙。 相比之下,戚家就太惨了! 一家老少被烧得惨嚎不断,那声音简直冲云宵,上下一百余口,尽丧于火海之中,无一幸存!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苏离回府途中,到处可见有人在议论此事,便算是偏僻的平安巷,都有人津津乐道。 苏家人闻知此事,倒是颇觉得痛快。 “戚正昔年在你外祖父手下当差,最善溜须拍马,投机取巧,不打仗时,他是慷慨激昂,真刀真枪干时,他比谁跑得都快!那时军中还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纸将军!” 苏老夫人说起旧事,满目鄙夷,“偏偏今上喜欢他这样的,寸功未立,扶摇直上,还接管了谢家的长林军,他也配?” “定是上天觉得不配,才命人烧了他的老巢!”周氏也觉快意非常,“我们苏家出事,就数他蹦得欢!不知罗织多少罪名栽赃在三弟身上,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谁不知道他是公报私仇?” “戚家那些女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苏灿之道,“之前苏家未出事时,见到我就捧,苏家一出事,她们结队上门羞辱,这下好了,都烧成骨灰了!再也无法踩高拜低了!” “可惜,戚家没了,洪家还在!”苏老夫人笑道,“若苍天真长了眼,便再来一把火,把那天杀的洪家也一并烧了!” 苏离闻言轻笑:“祖母金口玉言,说不定过几日,真还有第二把火呢!” 这第二把火,萧凛已经点了。 至于能不能烧起来,就看昭王了。 “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苏惊寒从外面走进来,眉头紧皱,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表哥这是怎么了?”苏离歪头看他,“出门被狗咬了?” “跟被狗咬也差不多!”苏惊寒叹口气,“祖母,孙儿无用,从昨儿跑到现在,一家没成!” 第99章 送帖子的人来了! 苏老夫人闻言忙问:“贾家也不肯卖这个面子吗?” 苏惊寒摇头:“他们倒是比梁家强些,对我还算客气,没把我直接拦在门外,也算是以礼相待了!就是一听我说起这事,就婉拒了!” “这贾家,还真是……”周氏忿然,“当初若不是公爹,他哪有机会混上现在这四品武将之职?只怕早死在北境的风沙中了!又哪有贾家这一大家子人?” “人走茶凉……”苏老夫人苦笑,“倒是我高看他们了!还以为他们能顾念多年世交,没想到也是一样……” “祖母,那胡家还去不去?”苏惊寒闷声问。 苏离奇怪道:“祖母,表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贾家梁家胡家的?你们要做什么?” “要帖子啊!”苏惊寒回,“后日就是群芳苑了!那是皇家御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没有群芳苑的帖子,你连门都进不了!到时,江清歌他们会笑话死你的!” 他说到这里,不由又叹气:“阿离,要不,咱不去了吧?你根本就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你都不知道去那里还要请柬的!江清歌却是那里的常客,我现在只要想到你去群芳苑,就感觉是小羊羔入了狼窝!” 苏离失笑:“那里是狼窝不假,不过,表哥,我也不是小羊羔啊!” “你瞅瞅你自个儿这模样,不是小羊羔是什么?”他看着苏离,满目担忧,“你还是刚出生的小奶羊!”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若我真像表哥说的那般,可不敢应约!”苏离笑道,“表哥不必担心,帖子什么的,你们也无须去要,自会有人送来的!” “我们要的可不光是帖子!”苏老夫人道,“我们要的,也是关键时刻,能帮你说话的人啊!那种场合,若真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尖牙利嘴,光拿那些规矩礼节就能压死你!” “是啊!”周氏亦叹,“那就是女人的角斗场!一个两个的,瞧着是去赏花游玩的,实则处处打着机锋,男人在朝堂上斗,女人在宴会诗会上争,说起来,也忒是无聊!” “可如今,我们连这无聊的门都入不了!”苏惊寒急道,“祖母,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苏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犹豫道:“要不,再去胡家瞧瞧吧!” “哪儿都不用去!”苏离摆手,“祖母,你放心,这帖子啊,会有人主动送来的!对了,我昨晚没回来,没有人来家中找我吗?” 苏老夫人一怔,倏地忆起一事,忙道:“有!是允王妃!昨日黄昏她匆匆来寻你,见你不在,便说今日再来!我和你舅母正担心这事呢!阿离,她意欲何为?我瞧她神色不对劲,怕是要于你不利啊!” 苏离正要答话,阮灵忽然来报:“姑娘,允王妃又来了!” “她还有完没完了?”苏惊寒把袖子一撸,“阿离,你别出去!我来应付她!想要于你不利,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苏离忙拉住他:“表哥想多了!她并非来找茬的!她呀,应该是来送帖子的!” “她给你送帖子?”苏惊寒愕然,“阿离,莫不是昨晚风大,把你脑子吹坏了?” 苏离唾了一口:“你脑子才吹坏了呢!总之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应付就好了!” “阿离,到底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忙问,“你跟允王妃,何时有交情了?” “本无交情,不过,因为江清歌,我们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同盟之谊!” 苏离简略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苏老夫人瞬间了然。 “既如此,便请允王妃来家中小坐吧!” 允王妃进门,倒是礼数周到,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没有拿乔,进院即给苏老夫人行礼,倒叫老夫人好生意外。 一番客套之后,苏离带着允王妃去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在圆桌旁坐定,允王妃下意识的打量着她。 她之前未曾见过苏离。 但在江清歌口中数次听过苏离的种种劣迹。 后来又从方氏的口中知道苏离的诸般惊人之举,敢和自家夫君那等沙场宿将对峙,还把他吓到疯癫。 两方面的消息综合起来,她原以为,苏离应该是个泼辣凶悍的女子。 可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却是个柔弱纤细的小丫头,巴掌大的小脸,满满的青涩稚嫩。 若不是寻到了苏家,她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苏离,你今年……多大了?”她看着苏离,“你满十五了吗?” 苏离哑然失笑。 自重生以来,她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今年多大了。 “我已及笄!”苏离回,“不然如何嫁人?” “可你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儿……”允王妃看着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急吼吼的找来,是想着她是个有主意的,想跟她商讨个对策出来。 可现在看到这病弱小奶猫似的女娃儿,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荒唐了,原本到嘴边的话,也不知如何说出口了。 她不开口,苏离也不主动说什么,只微笑给她斟茶。 茶过三巡之后,允王妃到底耐不住性子开了口:“你不好奇本妃为何来找你吗?” “不好奇!”苏离摇头,“王妃不来找我,我才好奇呢!” 允王妃失笑:“所以,本妃来找你,在你预料之中?” 苏离点头:“这是显而易见之事!江清歌和王爷如此,身为发妻,您如何能忍?” “可本妃不忍,又能如何?”允王妃面色黯然,“本妃奈何不了王爷!他如今正得圣宠,权势滔天,他若执意休了我,迎娶江清歌,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娶不成!”苏离摇头,“江清歌不愿嫁他!” “不愿嫁?”允王妃一怔,“她既不愿嫁,为何要与王爷那般?” “王妃以普通女子的心思,去猜测江清歌所思所想,永远也得不到答案!”苏离道,“江清歌野心之大,王妃是想像不到的!区区一个王妃之位,她是瞧不上的!人家想的,是那至尊凤位!” 第100章 同病相怜! “她想做皇后?”允王妃瞠目结舌,“她凭什么?莫非……她勾搭上皇上了?” “那倒没有!”苏离隐讳道,“她搭上的那一位,是将来继承这大萧江山的人!” “太子殿下?”允王妃脱口道,说完却又摇头,“太子她攀不上!太子没瞧上她!” “没瞧上……”苏离挑眉,“所以,还真攀过了?” “你不知道?”允王妃看着她,“看来,你也不是很了解她嘛!” “若是在我回京之前发生的事,我的确不了解!”苏离笑回,“我是一年前回京的!” “那难怪了!”允王妃道,“本妃说的,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江宁侯还未曾封侯,只是一个三品武官,有次宴会,她故意在太子面前落水,但太子并未救她,反倒是我们家那位怜香惜玉,跳下去把她救上来!” 她谈及旧事,后悔不迭,“其实从落水那次起,本妃便该知道她是什么德性!我是亲眼看到她如何将太子引到无人处的,我早该知道她心机深沉!可后来她来了王府,为我治病,病好后,我就跟吃了迷魂药一般,觉得她哪哪儿都好,却不知,自己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王妃错了!”苏离摇头,“据我所知,在为你治病之前,她跟允王,便已有了首尾!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她何时给你治病,我还是很清楚的!因为当时我就在场!” “你也在场?”允王妃看着她,“可本妃并不曾看到你!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 苏离笑:“王妃再仔细想一想,当时还有一个婢女,帮您脱衣,您忘了吗?” 允王妃细想了下,点头:“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 她说到一半,目光在苏离面上一掠,忽地惊叫:“是你!那个婢女是你!” “是!”苏离点头。 “她为何要带你?”允王妃追问,“你为何又要扮成婢女?” “因为我要帮你诊病!”苏离回,“她要那妙手仙医的好名声,偏又没有那样的医术,巧得是,我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医术颇佳,所以,便将她扮成婢女,为她所用!” “你是说,她的医术,其实是靠你?”允王妃将信将疑,“可你会医术吗?” 苏离笑笑,将她当时的隐疾细述出来,当时开的药方也一字不漏的背出来,期间数次治疗,如何操作,效果如何,逐一说出。 允王妃回忆当时的情形,竟与她说的一模一样! “天哪!”她喃喃低叹,“这个江清歌,可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怪不得我之前看的那些大夫,都说她不通医理,对她嗤之以鼻!可是,她有的时候,又的确能治好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会祝由术!”苏离坦诚相告,“于这术法上有些造诣!王妃先前不喜她,后来却视其为义女,应也有这祝由术之功!” “那王爷呢?”允王妃忙问,“王爷是不是也因为那些劳什子灵符所诱,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王妃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苏离反问。 允王妃一怔,咬牙道:“本妃自是要听真话!” “可王妃其实很希望这一切都是祝由术所致吧?”苏离看着她。 允王妃掠她一眼,垂下眼睑,片刻,哑声道:“本妃的确希望如此!本妃与他十数年夫妻,哪怕亲耳听到他说那般诛心之语,却仍然不愿相信那是事实……” 苏离叹口气,缓声道:“所谓祝由术,其实更多时候,是迷心术!心中有之,再施以迷计,方能将心中欲念放大!若心中无之,便算再多迷惑又如何?若是心中厌之,任她花招迭出,只徒增笑料罢了!” “所以,他心中,的确有她……”允王妃喃喃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抬头看着苏离,眼底满满伤痛迷茫,“我的家,我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说到孩子……”苏离看向允王妃,眼底溢满同情怜悯,“王妃,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江清歌与府上的大公子,关系应该也不寻常……” “什么?”允王妃霍地站起来,“你听谁说的?” 苏离轻叹:“王妃,你好像忘了,我是江清歌的婢女啊!” 前世,她跟在江清歌身后,看她在允王父子之间穿梭,将父亲勾得神魂颠倒,又将儿子萧述迷得晕头转向。 允王妃初时不知真相,不敢跟允王硬来,只在私下里对江清歌下手。 江清歌并未将这些事告诉允王,却设计让萧述看到一切。 萧述怨恨母亲伤害自己心爱女子,不惜用极端方法与母亲对抗,母子之间彻底失和。 允王妃被折磨得疯疯癫癫,想要跟江清歌同归于尽,结果自已的丈夫和儿子同时站出来为江清歌挡刀! 那一刀,她最终误刺进亲生儿子的胸口! 因为抢救及时,萧述侥幸活下来,却因此坏了心肺,每日里缠绵病塌。 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母亲身上,允王妃饱受折磨后离世,萧述却在母亲死后撞见父亲和江清歌的奸情!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那么疯狂!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想像母亲那样手持利刃戳向仇人,可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他将那把利刃狠狠的扎在了自己的胸膛! 母子俩用一辈子的痛苦绝望,衬托了一对爱得深沉的有情人。 世人后来提起这段旷世奇情,都无限唏嘘感叹,说允王爱得痴情深沉,说允王妃恶毒该死,说萧述与父争妻,是为大不孝。 可从始至终,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苏离看着面前的允王妃,颇有些同命相怜之感。 前世种种,她亲眼目睹,而这一切,若她不加阻拦,悲剧很快就将重演! “王妃,你若不信,回去一查便知!”她轻声道。 “有萧允的事在那儿摆着,我还有什么不信的?”允王妃眸内猩红,“这贱人!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勾着老的,又吊着少的?她还要不要脸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01章 若是他疯了呢? 苏离叹口气。 她也不知道江清歌想要什么。 哪怕重生一世,她也搞不清江清歌的某些诡异行为。 寻常闺阁未嫁女,见到别的男子,多会远远避开。 有些胆大轻佻的,会故意留下攀谈几句,聊几句风月,论几行诗词,仅此而已。 但她不一样,她似乎天生为男人而生,见到男子便要卖力的释放她的女性魅力。 若这男子已然婚配,又或有了未婚妻或意中人,她便愈发兴奋,非得勾得这男人为她倾倒才好! 前世她每得手一回,便要得意很久,她还特别爱到那男子的原配面前炫耀,每每炫得人家妒火中烧,跟她大吵大闹,她反装出一幅可怜无辜模样,惹得那些男子纷纷回护,不知让多少原配伤断肝肠! 因着这个原因,她在京中树敌不少。 不过,大萧男尊女卑,多数女子被她践踏,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像允王妃,纵门第颇高,面对允王的绝情,依然无助彷徨。 “王妃不要管她想做什么,而是要想好你该怎么做!”苏离道,“想必你也不希望家中的大公子,变成第二个顾明轩吧?” 允王妃一听到顾明轩三字,脑子都炸了。 顾明轩有多痴蠢,她是亲眼所见。 若自家儿子也变成那样,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本妃不要那样!”允王妃一把握住苏离的手,咬牙道:“我如今什么都不想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保住我儿子,我便毁了那允王府又何妨?” “王妃若有此志,何愁大事不成!”苏离轻笑,“眼下是江清歌不想嫁入王府,却又想要利用王爷,王爷浑然不知,还以为佳人为他苦守,王妃,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苦,咱们让他们甜起来,好不好?” “如何个甜法?”允王妃追问。 苏离附耳一阵低语,允王妃听完,皱眉不语。 “王妃觉得不妥?”苏离问。 “若真如此,我恐控制不住她!”允王妃忧心忡忡,“王爷定会向着她!” “那若王爷不向着她呢?”苏离又问。 “王爷怎能不向着她?”允王妃咬牙,“你没见他对她那粘乎劲儿,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呢!” “那他若是……疯了呢?”苏离挑眉。 “疯?”允王妃一怔,眼前倏地一亮! 她跟苏离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久,来之前最想知道的事,倒是落下了! “那日,你是如何做到的?”她压低声音问,“我听方氏说了,你好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王妃既然问起,想来,也是知道那些奇怪话的来源吧?”苏离反问。 “的确知道一些……”允王妃回,“只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 “那么,我们互通有无吧!”苏离轻笑,“或许这样,就能知道允王心里住着的那只鬼,到底是谁了!王妃觉得如何?” “甚好!”允王妃兴奋的抓住她的手! 半个时辰后。 允王妃从房间里走出来,满面笑容,神情轻松,再没有来时的阴郁愁苦。 “阿离呀,本妃与你真是一见如故!”她握着苏离的手,笑得和蔼可亲,“等忙过了这段,本妃在王府做宴,你来捧场可好?届时,城中不少名门贵妇都会前往!本妃介绍你与她们认识!” “谢王妃提携!”苏离微笑点头,“王妃盛情相邀,苏离却之不恭,届时一定前往!” “好好好!”允王妃连声道,“啊,对了,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司翠,” 她看向身边的婢女,“快把本妃为阿离准备的帖子拿出来!后日可就是群芳苑赏菊诗会了!没有帖子怎成?” 司翠忙将准备的几张帖子奉上。 苏离接过帖子致谢:“王妃如此帖心,阿离无以为报,日后只要王妃需要,阿离定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好孩子!咱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话了!”允王妃握着苏离的手,亲亲热热的又说了会话,犹觉不够,临走前又特意向苏老夫人和周氏告辞。 她这般的纡尊降贵,让苏老夫人诧异非常,苏惊寒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待允王妃走后,他一把扯住苏离问:“阿离,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瞧她对你那亲热劲儿,一口一个阿离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表哥还真猜对了!”苏离吃吃笑,“她的确想认我做义女呢!” “那你可应了?”苏老夫人忙问。 “这个,得看她的表现了!”苏离笑回,“若她表现得好,也不是不可以!” “表姐,你拽死了!”苏灿之掩唇窃笑,“你拽成这样,我好想打你哦!” “我也想!”苏惊寒伸指轻戳苏离肩膀,嘴撇得快到耳朵根,“尺把长的个子,牛皮吹得震天响!” “可我能吹起来呀!”苏离得意洋洋的晃着手中请帖,“瞧瞧,某人差点把另一条腿跑断,一张没要来!我坐在家里,就有人送上门!” “哎,你这死丫头,是不是皮痒?”苏惊寒瞪眼,一把揪住她的耳朵。 苏离大声告状,“祖母,救命啊!表哥快把我耳朵薅掉了!” “呸,我都没用力呢!”苏惊寒笑骂。 “你这爪子跟熊瞎子似的,便算不用力,也够呛了!”苏灿之上前拍开他,把苏离护在怀中,“我们阿离这小耳朵多娇嫩啊,哪撑得你这么揪?瞧瞧,都给薅红了呢!不怕不怕,表姐帮你吹吹哈!” 她抱着苏离的头,鼓着腮帮在那里吹气。 苏惊寒扒着嗓子作呕吐状:“苏灿之,你要恶心死我吗?你以前你可是最喜欢巴着你大哥我的!” “谁让你现在不行了?”苏灿之笑嘻嘻道,“我当然要另攀高枝儿了!现在表妹才是我的依靠呢!” “瞧你那点出息!”周氏笑骂,“做表姐的不给妹妹依靠,倒想着要去靠妹妹了!” “表姐以前也是我的靠山啊!”苏离笑回,“我乍到京城,什么都不懂,可全都是表姐教我的!表姐,我们好姐妹一辈子!” 第102章 表姐,你嫁给我吧! “嗯嗯!一辈子!”苏灿之与她勾肩搭背,用力点头。 说完却又叹气,“表妹,你是要表弟就好了!这样,我直接嫁给你,一辈子都靠着你了!” 众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一旁的苏泽听到这话,一脸认真的纠正她:“大姐姐,你不能嫁给表姐的!你们都是女孩子!但是……” 他顿了顿,看向苏离,奶声奶气道:“表姐,你嫁给我吧!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的天哪!”苏老夫人笑得直打跌儿,“泽儿,你为什么要娶你表姐啊?” “我知道我知道!”三岁的苏琦蹦蹦跳跳答,“因为表姐有肉有鱼还有花衣裳!” “才不是呢!”苏泽鄙夷的看了妹妹一眼,“你就只知道吃!” 苏琦不服气:“说得你没吃似的!” “我当然也吃了,可是,我不是因为这些吃的,才想要娶表姐的!”苏泽反驳。 “那是因为什么?”苏离笑问。 “因为表姐……好看……”苏泽说出“好看”两字,忽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预料。 苏离摸摸自已的脸:“表姐这会儿,不好看了吧?” “不!”苏泽轻轻摇头,“还是很好看!表姐不光好看,还特别体贴温柔!最主要一点,表姐跟我非常投缘!我娘说,要娶媳妇,就要娶投缘的!” “那头扁的不行吗?”苏琦好奇追问,“大伯母的头就有点扁,可大伯还是娶了她,还很疼她啊!” 众人一怔,随即大笑出声。 “我的天哪!”周氏笑得头都快掉了,“我的头真的很扁吗?” “有点扁!”苏琦点头,“不过,表姐的头的确很圆哦!难怪哥哥会喜欢!” 苏离已经笑不活了,苏灿之也是笑得不行,姐妹俩趴在对方身上互捶,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唉!”苏泽叹口气,“三四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苏琦反驳:“你就是四岁!” “可我马上就五岁了!”苏泽道,“你以为还跟你们这些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吗?妹妹,我告诉你哦,投缘的意思,就是脾气相投,在一起很开心!不是指你脖子上这个头!” “啊?”苏琦眨眨困惑的大眼,撅嘴咕哝着,“这样哦!那我知道了!那就像我爹娘那样,对吗?” “对!”苏泽用力点头,眸光却倏地一黯。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娘了。 虽然祖母和大娘一直哄他们,说爹娘还在边关。 可是,他已经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并非像苏琦那样什么都不懂。 他偷偷听过大人说话,他知道苏家出了事,家产被抄,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穷。 他也知道爹爹蹲了大牢,娘亲在爹爹蹲牢后不久,就被舅舅带走了。 苏离看着他骤然黯淡的小脸,心里一疼,忙将他抱在怀中,笑着打岔道:“表姐也觉得跟泽儿特别投缘!初回京时,我们还在山里逮兔子的,配合的可好了!对吧?” “嗯嗯!”苏泽想到之前的事,立马又开心起来,“表姐烤的兔子肉可香了!还有山里的野果果,又酸又甜!” “那我们今天就烤兔肉吃,好不好?”苏离笑问。 “好!”苏泽用力点头,苏琦也在那边跳起来,“嗷嗷,又有肉吃喽!” “两个小馋猫!”苏老夫人笑啐一声,“行了,别老缠着你表姐,她忙了一宿,一定累了,让她歇会儿吧!” “祖母稍候,待我跟表姐把话说完!”苏泽说着转身苏离,“表姐,你也觉得与我颇是投缘,对吗?” “对啊!”苏离微笑点头,“再投缘不过了!” “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苏泽一本正经道,“那等我长大之后,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苏灿之笑得快要站不住,但看他认真的小模样,还是忍着笑点头:“好!” “好什么好?”苏惊寒笑骂,“泽儿,你今年还未满五岁,等你长大,你表姐都成老姑娘了!你怎么娶她?再说了,就是娶,也轮不到你个小不点啊!你大哥我还未曾娶妻呢!便算要娶,也得我先娶!” “你?”苏泽掠了他一眼,撇嘴,摇头。 “你什么意思?”苏惊寒又开始撸袖子瞪眼,“苏泽我警告你,趁早把你那小眼神收一收!不然……” 他伸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不然我叫你屁股开花!” 苏泽不为所动,只看向苏离:“表姐,你看到了吧?大哥他就是个粗人!一言不和就动手!你嫁给这样的人,多闹心?要嫁,就要嫁个端方君子才行!” 苏惊寒笑得肚子疼:“苏泽,你告诉我,你哪儿端方了?啃鸡腿的样子端方?还是尿床的样子端方?” “谁……谁尿床了?”苏泽红了脸,对着苏离疯狂摆手,“表姐你千万别听大哥瞎说,我已经很久不尿床了!” “你昨晚还尿的……”苏琦捂着小嘴坏事。 “苏琦!”苏泽扭头,对着她一个劲使眼色,这边又对着苏离有板有眼的解释,“表姐,她看错了!那不是尿,那是水!我晚上喝水喝撒了,祖母,对不对?” “这个……”苏老夫人忽然被点到名,坐在那里发愁,“泽儿,端方君子,不能撒谎吧?”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苏泽结结巴巴,小脸上表情乱飞,看得众人再度爆笑。 “我相信泽儿!”苏离抱起他,“我们泽儿不是三四岁的小娃娃了,才不会尿床呢!一定是水!” “嗯嗯!”苏泽眉开眼笑,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水!就是水!” “那咱们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苏离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泽儿要好好长大,等长大了,就来娶表姐过门!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好!”苏泽伸出小手指,勾住苏离的小指,大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变!”苏离跟他勾着小手,抱着他的脸,“啪唧”亲了一口,苏泽的小脸立马又涨得通红。 第103章 池中白莲…… 但他忍着害羞,抱着苏离的脸,也“啪唧”来了一口。 “母亲,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俩整个洞房!”苏灿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正笑闹间,外头有人敲门:“请问是苏皓府上吗?” 苏皓是苏老将军的名字。 “正是!”苏惊寒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位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衣饰华贵,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但看到苏惊寒,态度却很谦卑。 “这位是苏公子吧?”男子恭敬的施了一礼,又问:“请问苏离姑娘住在这里吗?” “我在!”苏离疾走几步,站到门边。 “见过苏姑娘!”男子向她行礼,“老奴是安阳公主府上的总管,后日群芳苑诗会,公主特派老奴前来送帖,还请苏姑娘多多捧场!” 说着,将一只锦盒恭敬呈过来。 “多谢总管!”苏离双手接过锦盒,“苏离何德何能,竟能得公主青眼,实是荣幸之至,届时定会准时赴会!” “那便静候苏姑娘驾临!”总管躬身行礼,“老奴告退!” “总管且慢!”苏离笑道,“总管从京城来到这偏僻城郊,实是辛苦了!且请进门歇歇脚,喝口茶水!” “这个……”总管欲要拒绝,但苏离已做出相邀的动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门小坐了一番。 苏老夫人和周氏以前曾去过公主府,倒是一眼认出他来,便陪着寒暄了几句。 苏离回房中取了一只银锭,放在锦盒中,又将自己自制的药膏置于另一锦盒中。 她捧着两只锦盒走出去。 “这只蓝盒,是给总管的薄礼,不成敬意!”她将两只锦盒递过去,解释道,“这只红盒中,是我给公主殿下的谢礼!” 总管没想到她还会给回礼,倒是吃了一惊,忙起身接过来。 小坐片刻后,他起身告辞。 上车后,他打开苏离给她的蓝色锦盒。 里头一只明晃晃的银锭,闪花了他的眼。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穷酸的苏姑娘,出手竟如此大方! 小院内。 因为安阳公主送来的帖子,苏老夫人和周氏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安阳公主跟苏家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给苏离送帖子。 现在她派人送上门,那就说明,太子那边发话了。 这点小事,苏离没打算麻烦萧凛。 昨晚在谢府时,两人也并未聊起此事。 可他却悄悄安排了这一切。 苏离摸着烫金请帖,心里暖洋洋的。 这位太子殿下,真的很温暖贴心呢! 后日宴会,她本就自信满满。 如今有他站在身后,更觉无所畏惧。 同一时间,宿城。 江清歌急驰两百里,跟萧帝一前一后赶到了宿城。 到宿城后,她直奔宿城府衙,拿出萧玦给她的信物,顺利进入萧玦的房间。 她到时,萧玦还正晕迷不醒,所请来的大夫皆是束手无策。 萧帝等人十分着急,见她到来,便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江清歌其实也搞不明白萧玦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的确受了伤,但伤势并不重,更不曾伤到要害,头部也没有受到重创,看起来也不像中毒的症状。 江清歌察看半天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用了她那万能的灵符。 灵符是提前备好的敛神符,强行聚敛萧玦的精气神。 这种符法其实对人有害,每用一次,便会令人的血气衰减一回。 放在以前,苏离尚未脱离她掌控之前,她不会轻易用符,会让苏离先行诊断。 若她可以治疗,她便拿灵符装模作样即可。 可现在,没有苏离这个趁手的工具,她只能用这灵符强来了。 明知对萧玦不好,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对她好处多多。 萧玦跟她身边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这个男人天性冷淡寡情。 他只爱江山权势,不爱美人。 巧的是,江清歌也一样。 她虽深谙御男之道,但拜倒在她裙下的那些男人们,她一个也不喜欢。 确切的说,她就没喜欢过任何男人。 男人是用来利用驱使的,不是用来喜欢的。 当初只所以勾搭顾明轩,也是受自身条件所限。 因为那个时候,江斐还只是区区四品武将。 以江家当时的家世,顾明轩是她能够得上的最好的男人了。 可时过境迁,如今江家已是今非昔比。 她自然不会把自已的青春浪费在顾明轩这样的蠢物身上! 像萧玦这样的人中龙凤,未来的储君,才是真正能配得起她江清歌的男人! 她筹谋了那么久,主动去仁济献药方,才与他搭上关系。 这之后,两人相处不错,但关系一直未有进展。 这个男人性子幽深难测,便算是江清歌,都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 他不喜欢主动接近他的热情女人。 但对于那些真正瞧不上他的女人,他又会心生怨恨。 所以她对萧玦,就如同萧玦对她一样,一直是若即若离。 两人间那丝暖昧情愫,也一直似有若无。 在萧玦面前,江清歌从未主动过。 最其码,从萧玦方看来,她没有主动过。 当然,她暗中为接近他所耍的诸般心机就不算了。 在萧玦面前,她是清冷美人,如池中白莲,可远观不可亵玩。 男女感情角力,有时如两军对峙,考验的就是对方的耐心。 江清歌原本很有耐心,但苏离脱离掌控,让她十分不安。 没有了苏离,她这福运圣女和妙手仙医的称号,慢慢就会变得名不副实了。 除非,她能在这之前修炼出更高阶的术法,像心中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可操控人心,颠覆天下! 但要达到那样的境界,必须要有萧玦相助! 未来储君的气血,可是比战神将军还要补的! 所以,这个时机,她必须得把握住! 江清歌手拈符纸,覆于萧玦额心,口中念念有词。 一番念祷之后,她点燃神符,符纸化为飞烟,黑末倾入清水中搅散,变成一碗黑乎乎的符水。 她将符水喂给萧玦。 可昏睡上的萧玦,根本就不会吞咽。 “这可如何是好?”萧帝一下子又急了。 第104章 她太特别了! “要不,拿筷子撬开嘴,硬灌吧?”赤宵建议。 “不可!”江清歌摇头,“若是呛到,更加危险!” “那要怎么办?”萧帝急道。 “有一个法子……”江清歌端着符水,身形微晃,螓首低垂,原本清冷白皙的小脸,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什么法子?”萧帝忙问。 江清歌的头垂得更低,小声道:“以嘴相饲……” “啊,是了!”一旁的大夫用力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你们,谁来?”江清歌抬头看向萧帝。 “我们?”萧帝一怔。 赤宵挠头:“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若是殿下醒来知道了,怕是要把我们骂死!” “是啊!”萧帝也觉不妥,虽然是自己心爱的儿子,但到底是两个大男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江姑娘,要不,你来吧!”他看向江清歌。 “我……更不妥吧?”江清歌满面涨红,“我与殿下是知已好友,并无男女之情,我……我……” 她嘴上说着没有男女之情,可那满面娇羞之态,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深的感受到她内心深藏的情感。 “有何不妥?”萧帝道,“江姑娘,你连夜奔驰一两百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救活你的……知已吗?” 江清歌呆呆看着他,片刻,似是做了决定,凝重点头:“大叔所言极是!那么,我来吧!” “你放心,只要你能救活他,朕……我向你保证,一定要他给你个交待!”萧帝做出承诺。 “不不!我不要什么交待!”江清歌慌慌摆手,“此事也万不可让殿下知晓!希望诸位一定帮我隐瞒!” “为什么?”萧帝皱眉。 “不为什么!”江清歌扭头看向萧玦,“我……我只希望殿下好,并不希望他受到什么困扰!更不要什么承诺,我一个大夫,治病救人,还要承诺,那成什么了?我方才就不该犹豫的,可我又实在有点羞……好了,不说这些了,诸位请回避吧!符水入体之后,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醒,这段时间,我会为他祝祷,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好!都听你的!”萧帝点头,带着几人走出去。 江清歌关上房门,放下帷帘,转回到萧玦病塌前,唇角微勾。 什么喂不进去药? 她故意这么说罢了! 若不趁这个机会,跟萧玦有肌肤之亲,两人的关系,如何能更进一步? 她低头轻抚萧玦的脸。 单从长相来说,这个男人真的很合她的胃口,比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俊多了。 她含了一口符水,覆上萧玦的唇,舌尖轻抵,撬开他的唇齿,将那符水一点点的喂入他口中,顺势又是一番勾勾缠缠…… 一碗水喂完,萧玦倏地睁开双眼! 江清歌有点懵。 这么快就醒了? 她这符术虽有用,但要符术起效,最其码得两刻钟! 现在却是才刚灌下,人便苏醒了。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又暴涨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种情形,在她过往的生命中并不稀奇。 很多时候,运气比她的灵符更有用! 有很多事情,只要她想了,哪怕什么都不做,最后还是会心想事成! 所以,她的确是福运圣女没错了! “殿下,醒了?”她收起方才那勾魂模样,又恢复一片清冷沉静。 然而那肿胀发红的唇角,却明明白白的提醒着萧玦,刚刚发生了什么! 当着萧帝的面,她说要众人帮她隐瞒。 可是,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不让当事者知道呢? “清歌?”萧玦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江清歌垂下眼睑,将碗往他眼底递了递,哑声回:“殿下晕倒了,我请了灵符……您醒了就好!大家都等着您呢!” 她说完“逃也似”的往外跑。 萧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扯到自己身上! “清歌!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方才唇齿间的缠绵之意,还在身体里奔涌。 他如今看着江清歌,只觉佳人如花,美不胜收,令他心旌摇荡,血脉贲张! 江清歌看到他那痴迷目光,得意非常。 方才,她对他用的,可不止是敛神符,还有媚惑人心的媚心符! 两符加在一起,用那样的方式,趁他心神不稳之时,喂入他口中。 便算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难以抵抗!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江清歌“红着脸”推开他,手却趁势煽风点火。 萧玦本就心神俱醉,被她这么一触,更觉欲*火焚身,当即翻身,将她压在身底…… 外面的萧帝等人不知内情,还在外头焦急等待着,却不知,屋内的一对男女已经在翻云覆雨之中。 江清歌精准的控制着云雨的进度,等萧玦将要得逞之时,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往他大腿上刺去! 萧玦只觉腿根一酸,腹中那股汹涌之力立时溃散! 然而,那力道虽散了,可那求而不得的欲念却因此生根发芽。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那么的让人迷恋。 萧玦自认不是沉溺女色之人,可是,江清歌的滋味,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她太特别了! 不,她本来就很特别! 她跟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清冷倔强,她聪慧过人,她拥有那些庸俗脂粉没有的能力,她帮他赚了一座金山银山! 这样的女人,真的应该留在身边! 萧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面前这个女人留下来! 可江清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他那么远! “殿下,您怎么了?”她瞪着他,绯红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您怎么可以这样?您……我……我……” 她结结巴巴说到一半,一扭腰一顿足,拔腿就跑! 她这回跑得干脆利落,出门即上马,狂奔而去。 萧玦忙追出去,可江清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玦儿,你醒了?”萧帝看到生龙活虎的萧玦,喜出望外,“不愧是福运圣女,妙手仙医!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醒过来!” “是她救了我……”萧玦喃喃道。 “是啊!”萧帝点头,“清歌是个好姑娘!不过,她怎么忽然走掉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萧玦摇头,“儿臣方才失态,惹恼了她了,儿臣这就把她追回来!” 第105章 他们才是一家人! 傍晚,城门。 昭王萧峻在城门口附近的茶馆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 张岩回府后,将萧凛所说的话一句不漏传到他耳中。 萧峻听完,心里就像长了草一般。 其实这些草,早就生根了。 为讨父皇欢心,他时常进宫面圣,各种卖力表现。 除此之外,为了掌握皇宫内的动向,他在宫中安插了不少内线,太监宫女什么的,他没少花钱收买。 这些人将宫内发生的事源源不断的汇报到他耳中。 当然,他最想知道的,是东宫和萧帝的动静。 宫人们重点帮他打探的,也是这两方面的动向。 但有时候,会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混进来。 比如,关于淑妃的。 淑妃并不算受宠,萧帝一月才去她那里两回,平日里的赏赐也极少。 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宫妃中,淑妃也是最不显眼的一个。 她容貌不是最美,平日里行事也不显山不露水,特别安份守已的模样。 她的一子一女也跟她一样,瞧不出有多聪明,也瞧不出有多笨,平淡平庸模样。 这样一个人,萧峻是从未放在眼里的。 只是她到底是四妃之一,又诞下皇子萧玦,所以有关淑妃和萧玦的消息,还是会跟萧凛的一起汇总到他这边来。 一开始他是真没注意,后来偶然发现,萧帝和淑妃及其一双儿女的行踪,竟经常有重叠之处。 比如,淑妃信佛,每隔一月,便会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 而同样的时间段内,萧帝也会出现在那里。 他一直以为这是巧合。 但后来有一次,他去大相国寺游玩,无意中闯入寺庙禁地,竟然撞见萧帝和淑妃同行,身后跟着他们的一双儿女,萧玦和萧希颜。 四人正在禁地中园子游玩,笑语欢声不断,看起来不知有多和谐融洽! 淑妃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呆板无趣的淑妃,她打扮得娇美动人,媚态百生。 萧玦也不似他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寡言少语,在萧帝面前,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父子俩不知在谈论什么事,说得十分投机。 最让萧峻惊讶的,是萧帝看向萧玦的目光,满满的赞许和喜爱! 父子俩像友人一般勾肩搭背,言笑晏晏。 那是他从未从这位父皇身上得到过的! 萧帝在他面前,一向都极威严,话也极少,对皇子皇女们要求极严,各种规矩要守得板板正正,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他的训斥。 从小到大,萧峻都有点畏惧他。 他常往母妃宫中来,在外人看来,他很宠母妃,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母妃,虽然赏赐很多,但他对母妃的笑却少得可怜。 可在淑妃面前,萧帝却笑得极舒心,时不时的发出朗笑声。 而一向在外人面前乖顺得得甚至有点木讷的萧希颜,此时也一改常态,扯着萧帝的袖口撒娇卖宠,说到开心处,甚至还会拿头拱撞萧帝。 那般小儿女的娇蛮之姿,是萧峻想都不敢想的!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萧芷,每回见到父皇,都像猫见到了老鼠,大气都不敢喘。 更别说像萧希颜这样,腻在他怀里撒娇了! 从那时起,萧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但是,他又一直忘不了萧帝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萧帝喝醉了酒,来到他的殿中,破天荒头一次跟他促膝长谈。 他谈了很多,他说他是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他说萧凛杀戮之心过重,恐不能成为圣主明君,他还说,他是最像他的孩子,他对他那么严格,是为了更好的历练他。 他说了很久,说得萧峻脑子都是懵的。 后来他将此事告诉了母妃,母妃大喜过望,又将此事告诉了外祖父和舅舅。 那之后呢? 萧峻捏着眉心,额角突突乱跳,跳到头都痛起来! 那之后,他和母妃及外祖父一家,就生出了以前未曾有过的野心。 再之后,便是和东宫谢家长达数年的倾轧争斗,一直斗到现在。 现在,如何呢? 萧峻想到张岩所说的那些诛心之语,只觉得头痛得快要裂开来! 然而他知道,张岩说得不错,不,萧凛说得不错,斗到现在,他们是两败俱伤。 半年前张家兵败,外祖父和两万长风军埋尸雁归山。 兵败自然要受惩罚,张氏一族原本在朝中的势力因此消减大半,三省六部之内,再无一人姓张。 现在,又是谢家的三万长林军,是太子萧凛面毁腿残,朝中权高位重者,再无一人姓谢! 他们争斗数年,最后不是此消彼长,而是相互消耗。 如今回头一看,所有的权势,都集中在萧帝之手。 再仔细想一想,他那位曾对他推心置腹的好父皇,已经很久没拿正眼看他了! 但他和淑妃去相国寺的习惯,却一直未改。 那一次,萧峻因为太过惊讶,弄出声响,差点被内卫抓住,其后他再去那处禁地,那里已然荒废了。 那时他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便自欺欺人,没继续调查。 可现在,他清楚,他只能直面现实了! 萧峻深吸一口气,浅酌了口酒,抬头望向城门口。 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从城外驶来,车两侧有数名护卫骑马相随。 萧峻看清其中一名护卫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那是萧玦身边的内卫。 所以,萧凛没说谎,萧玦的确出了远门。 就是,未见到萧帝的身影。 按说,他们应该一起回来才对! “殿下,那个人,是赤宵!”他身边的暗卫段宇忽然低声道。 “哪个?”萧峻忙问。 段宇小心翼翼的指向随行在马车后面的一人:“就是他!” “可是,脸不像啊!”萧峻皱眉。 “定是易容了!”段宇笃定道,“你莫要看他的脸,你看他的身形,动作,还有他腰间长剑!那可是青虹剑!” 青虹剑遇到阳光会呈现七彩虹影。 此时,落日正好打在剑鞘上。 一团五彩光影闪烁,闪得萧峻眼内生疼,几乎要流下泪来。 赤宵是萧帝的影卫。 影卫,顾名思议,就是影子一样的暗卫。 第106章 让所有人都拜倒在她脚底! 不管萧帝去哪儿,他都会寸步不离,哪怕是如厕,又或者,宠幸宫妃,他都不会离开太远。 赤宵是萧帝的影子。 他在,萧帝就一定在! 萧帝带影卫出城,跟萧玦的人一起回来,这且不说,还特意易容改音。 搞这么多弯弯绕,为什么? 自然是掩人耳目! 一个做父亲的,宠爱自已的儿子,又为何需要掩人耳目? 他要掩的是谁的耳目? 或者,干脆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已经在心底清晰浮现。 “呵……”萧峻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怪不得东宫那位说他是位好角儿!他这戏唱得,比那梨园的台柱子还要好上一百倍!” 这么多年,苦心积虑,挑拔皇后和贵妃两派厮杀,只为了将他们两家手中的权势聚拢到自己手中,尔后,全数交到他最最心爱的儿子之手! “萧顥,你好狠的心啊!”萧峻颌骨紧咬,眸内猩红一片! …… 江清歌坐在马车之中,缓缓驶入皇城。 看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身边的萧玦,以及对面的萧帝,她忽然有种难以言悦的自豪骄傲! 从苏老夫人带苏离回城那一日起,她便感受到人心冷暖。 曾经跟她玩得好的闺密姐妹,因为她的身份,都不约而同的疏远了她。 而她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只要有机会,必会讥诮她的出身,说她是个肮脏粗蛮的村妇所生。 她的才华,她的优秀,她的努力,在身份面前,什么都不是! 从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恨上苏离,恨上了苏老夫人! 若不是苏老夫人多事,找回苏离,她又怎会落入那般尴尬境地? 直到现在,哪怕她福运圣女之名满天下,依然有些嘴贱的人,还要拿她的身份说事。 这一次,她会让这些人好好瞧瞧! 她是农妇所生又如何? 她会坐上那至尊凤位,让所有人都拜倒在她脚底! 就像面前的萧玦一样。 他再骄傲又如何? 到头来,不还是乖乖的追在她身后,恳求她为他留下来? 想着萧玦留住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江清歌有些飘飘然。 哪怕这男人的痴心背后,有媚心符的作用,江清歌依然觉得很是受用。 此行不光收拢了萧玦的心,还成功获取了萧帝的好感。 若将来萧玦入主东宫,那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马车经过岔道时停了下来。 江清歌从马车上跳下来,径自回府。 萧玦和萧帝回皇宫,目光却仍粘在江清歌身上,颇有些难舍难分。 “玦儿很喜欢她!”萧帝笑问。 “儿臣不知该怎么说……”萧玦茫然道,“此女极是聪慧通透,儿臣与她相处,很是轻松愉悦,但若说心动,却也没有!可这一次,却好像不一样了……” “可能因为她救了你吧!”萧帝道,“患难之时见真情!你如今在世人眼中并不受宠,她却愿意为你如此,可见是真心恋慕!玦儿,这样的女子,值得你珍惜!就像你母妃……” 他说到淑妃,唇角笑意愈浓,“当年张谢两家,只想利用朕,只有你母妃,是真心疼惜朕!真心疼惜你的女子,是这世间的瑰宝,可遇而不可求啊!” “父皇对母妃来说,才更是可遇不可求!”萧玦看着萧帝,眼眶微湿,“母妃说,世间男子皆薄幸,为君者,更是后宫佳丽三千!母妃说她无貌无才无德,却能独能父皇恩宠,这是她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儿臣能成为父皇的儿子,怕是要修了二三十世,才能修来您这样的好父亲!” 萧帝闻言朗笑出声:“可这么多年,朕的恩宠,也只敢在那无人处才敢显露出来!便算你们受了委屈,也不能站在你们那边!这些年,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啊!” “不,有父皇的爱,我们甘之如饴!”萧玦忙道,“哪怕一直这样,儿臣也愿意!” “傻孩子,你愿意,父皇还不愿意呢!”萧帝道,“且再耐心等上一个月,待朕将东宫余孽拔除,你就可以安心住进去了!到时,我们一家人就能无畏无惧的站到所有人面前,再不用担心别人的明枪暗箭了!” 萧玦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异常,哽声道:“父皇如此爱重儿臣,儿臣感恩涕零!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有哪一位父亲,能做到父皇这般?儿臣真的好命!” 他说了许多奉承之语,捧得萧帝十分舒坦,只可惜,这般父慈子孝的画面,很快便被急急迎来的羽林军打断了! “皇上,出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萧帝皱眉。 “是戚家!”羽林卫统领万松急急道,“昨夜戚家惨遭灭口,一百余口人,无一幸存!” 他将戚家走水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萧帝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这事是何人所做?可有查出什么线索?”他一迭声追问。 万松苦着脸摇头:“只知道大火是在夜间起的,等到发觉时,便已无法抢救了!大火将整个戚府烧得一干二净!微臣进去搜查过,便连尸身都与那房梁烧在了一处,难以辨认,更别说那些行凶的蛛丝马迹了!戚家女儿戚梅听闻噩耗,当场晕死过去,这会儿还在暖阁里哭着喊着要见圣上呢!洪大人正陪着她!” “让她进来吧!”萧帝捏捏眉心,“这真是晴天霹雳,也是难为她了!” 戚梅进门即匍匐于地,哭得不能自己。 萧帝好言安慰了几句,戚梅哭道:“求皇上召父亲回京吧!出了这等大事,父亲必须得回来啊!” “这是自然!”萧帝点头,“这些事朕自会差人去办!如今戚家只剩你这一缕骨血,你要好生保重,等着你父亲归来!” 戚梅哭哭啼啼退下了,洪阳却留了下来。 君臣俩和萧玦一起聚在御书房,讨论这飞来横祸的幕后黑手。 洪阳与戚正是儿女亲家,又是同乡好友,便连升迁的方法,都别无二致,都是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接管了原属于别人的军队。 此时见戚家如此,洪阳真正是兔死狐悲。 “陛下,您说,此事会不会是太子……”他压低声音问。 第107章 老父亲的深沉爱意! 萧帝摇头:“他如今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做这些事?”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洪阳哭丧着脸,“又有谁能将事情做得这么干净利索?那场大火,可只烧了戚家!两旁的邻家,完好无损!这种作派,太像他的手笔了!” “可他如今这景况,谢家又如此,他哪有心思去搞这些?”萧帝皱眉,“谢府眼线来报,他如今在府中十分的颓废暴躁,显然是已经废了!更不用说,皇后又那样……” 他这么一说,洪阳也有点动摇了,苦着脸问:“那还能是谁?” “戚正为朕办事,得罪不少人!”萧帝道,“若有人蓄意报复,也有可能!眼下莫纠结这些事,还是先帮着一起把尸骨收殓了吧!” “是!”洪阳点头,“这些事,微臣已经安排人去做了!那尸体烧得焦黑,委实是惨不忍睹!” 洪阳见过那等惨状,当场就吐了,一直到这会儿,腿肚子还一直抽筋。 他好害怕,怕得要死。 自从听说戚家出事后,他便一直魂不守舍。 当时在戚家,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阴恻恻的盯着自己。 那是长风军两万冤魂在死死的盯着他! 毁掉长林军的戚正满门被屠,那毁掉长风军的他呢? 洪阳想到坊间的传闻,浑身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萧帝瞪着他,“老抖什么?” “微臣应是发烧了!”洪阳讷讷道,“自昨晚听闻噩耗之后,便一直奔波在戚家,被冷风一吹,着了凉……” “是着凉吗?”萧帝冷哼,“不是害怕吗?” “殿下说什么?”洪阳强笑,“跟着陛下,微臣从来不知何为害怕!” “但愿如此!”萧帝掠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外头大太监雷德来报,“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萧帝一怔:“他怎么来了?” “陛下……”雷德轻咳一声,“他是陛下的爱子,如今受伤难过,来找陛下,再正常不过啊!” 这话瞬间提醒了萧帝。 太子余孽未清,该演的戏,他还是要往下演的。 他对萧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避开,自己则站起来道:“快!快扶朕出去!让人备好炭盘,凛儿如今最怕受寒了!” 雷德点头:“是!” 萧凛坐在御书房外静候,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眼底有暗潮汹涌。 曾几何时,他与萧帝在这里挑灯练剑,秉烛夜谈。 父子俩一起站在大萧舆图前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他将自已的所思所想尽数说给他听,他不光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战友同袍! 他以为,没有人比父亲更懂他了,也没有人比他更懂父亲!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父亲真的一无所知! 西风飒飒,拂过御书房前的大树,黄叶纷纷,寒意逼人。 萧凛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比起身体的寒冷,内心的寒冷,才是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 不过,阿离说的对,受得久了,便习惯了。 他这会儿还不习惯,但是,早晚会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凛儿!凛儿啊!” 一声悲呜响起,一道人影踉跄而出,一路磕磕绊绊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失声痛哭! 萧凛:“……”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父皇,戏演得这么好! 比那梨园里的角儿,也不遑多让! 看这眼泪,这哭声,还有这怀抱,满溢着老父亲的深沉爱意! 若非他亲自验证过,他真的要被他感动到了! 不,他现在也得感动起来才行! 可他实在不擅长作戏,尤其是,得知所有真相之后,面对这般恶狼般的父亲,哪怕来前做过无数次准备,他的身体还是一片僵硬! 他甚至觉得胃液在一阵阵翻滚…… 下一刻,萧凛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吐了萧帝一身! 那一身粘腻秽*物湿答答热乎乎的粘在身上,萧帝恶心得要死,却拼命忍住。 现在,还不是露出獠牙的时候。 他“不顾”身上脏污,连声呼唤御医:“快来人!快瞧瞧太子!凛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吐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凛伸手推开他。 如今,连他的触碰,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父皇,儿臣失态了……”他气喘吁吁道,“您不要管儿臣了!快让人把这脏衣裳换掉了吧!儿臣对不住您!儿臣如今这身体,实在是……” 他说到一半,又作势要吐。 萧帝忙不迭避开,嘴里却道:“我儿莫急!太医这就来了!快,快把太子扶到内殿去!他一定是受寒了!把炭火挑得旺旺的!莫要冻着他了!” 雷德被他使唤得团团转,很快太医也来了,一番忙乱之后,两人都换了衣裳,总算能安静坐下来。 “凛儿,你不好好在府中养病,怎么跑出来了?”萧帝关切问。 “儿臣担心父皇!”萧凛泪盈眼眶,“听闻父皇因为儿臣一病不起,儿臣心痛如绞!前两天躺卧在床,动弹不得,如今总算能起身了,便第一时间赶来看父皇!父皇,儿臣已然如此了,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我儿这般惨状,叫朕如何能安心?”萧帝做出一幅病歪歪的模样,喘息了一阵,又道,“凛儿你莫慌!父皇已差人遍访天下名医,总有人能治好我儿的腿!” “可是,要是治不好呢?”萧凛眼巴巴问,“若是儿臣的腿治不好,父皇是不是就会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萧帝一怔。 他没想到萧凛会这么问。 这个儿子一向要强,幼时受伤,再痛也不肯哼一声。 年纪尚小时都不曾跟他撒过娇,怎么这会儿成人了,反倒软弱起来了? 他这一软弱,他反而不知怎么应对了。 “父皇,您回答儿臣啊!”萧凛得不到回应,不甘心,再次追问。 萧帝本想实话实说的,可看到萧凛那混乱的眼神,他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反正他是确定好不了了,这会儿,便哄哄他吧,免得他一时想不开,再闹起来。 虽说谢家已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儿子的本事,他也很清楚。 他要是真闹起来,还真能闹他个人仰马翻! 第108章 你是最心爱的儿子! 既如此,何不先稳住他,等将他的爪牙收拾干净后再摞脸子也不迟! 萧帝念及至此,当即便笑道:“你这傻孩子,你可是朕最心爱的儿子!便算你腿有残疾,朕也不会废你的太子之位!” “你看,我就知道父皇不会!”萧凛咧嘴笑起来,他昂头对李如风说,“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父皇是最疼我的人!” “父皇自然是最疼你的人!”萧帝干笑,“好了,凛儿,你快别说那么多话了,回去好生歇着吧!万事有父皇在,莫要担心!” “可儿臣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萧凛道,“儿臣一早起来,便听下人谈论戚府之事,父皇,这事,您可听说了?” “听说了……”萧帝看着他,眸光微闪,“你对此事怎么看?” “此事,定然是冲着长林军来的!”萧凛笃定道,“儿臣急急进宫,也是为了此事!祖父兵败一事,疑点颇多,如今接管长林军的戚大将军家中又陡遭横祸!父皇,您可千万不要让戚正回京啊!说不定那贼人就猫在他回京的路上,等着杀他呢!” “可他家中如此,他岂能不回?”萧帝皱眉,“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的确不合,可是,事出如因,也无可奈何啊!”萧凛急道,“其实儿臣更担心剩下那两万长林军!便算戚正能安全回京,可长林军群龙无首,若是被大渝兵偷袭,又该如何呢?戚将军本就是匆忙接手长林军,他这一走,下面的人可怎么办?” “这有何难?”萧帝道,“另外提拔军中能将,暂领大将一职即可!” “可是,长林军中哪还有能将?”萧凛哽声道,“燕山一战,干将俱丧,长林军中剩下的,只是一些普通士兵而已!无人可堪大任啊!父皇,不若,派儿臣麾下的谢允将军,他正好离北境不远……” “他年纪轻轻,怎堪大用?”萧帝摇头,“这事,你还是莫要管了!” “可能管长林军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萧凛急急道。 “此事,父皇心中自有计较!”萧帝面色微沉,“你还病着,莫要管那么多好不好?平日里管得够多了,这会儿病了,也该歇歇了!长林军虽是谢家人领兵,但是,他不姓谢,姓萧,不是吗?” “本来就姓萧啊!”萧凛眉头微皱,“儿臣何时说长林军姓谢了?” “你的确没说!”萧帝皱眉,“可是,长林军中将领,却全是谢氏儿郎!凛儿,这样不行啊!谢老将军在世时,那些言官在朕面前不知弹劾他多少回了!朕若再依你所说,让谢君任主帅,回头那帮言官再叫起来,岂不是让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生?” “父皇所言极是!”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御书房外传进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身影出现在萧帝面前。 却是昭王萧峻。 “峻儿?”萧帝满面笑容,“你来得正好!朕正跟太子讨论北境之事呢!” “儿臣方才在外面听到了!”萧峻对着他恭敬行礼,“父皇恕罪,儿臣并非故意偷听!只是太子殿下的声音委实大了些,儿臣便想不听也不行!” 说着转向萧凛,“太子殿下看来是大好了,底气这般充沛,看起来完全不像中毒之人!” “臣弟是希望孤像只软脚虾一样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吗?”萧凛冷哼,“可惜,孤福大命大,又有父皇庇佑,未能让你如愿啊!”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萧峻皱眉,“你中毒坏了腿,毁了容颜,臣弟也是担心之至,日夜为你祈祷呢!” “祈祷孤早点去见阎王吗?”萧凛冷笑。 萧峻叹口气:“皇兄本来说话就不中听,这一病,说话愈发难听了!罢了,你病着,臣弟也不跟你计较!咱们还是谈正事吧!皇兄,你方才说你麾下的谢将军,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岂能担起一军主帅之责?将北境交于他之手,便等同于将后背亮给敌国,实是太危险了!” “峻儿说得不错!”萧帝点头,“镇守北境之责,须得稳重老成者才可!” “父皇所言极是!”萧峻用力点头,“要说老将,当推张老将军张宗波……” “张宗波?”萧凛嗤笑,“皇弟,你也真会选人!若是张老将军上任,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带,就他天天抱着的汤婆子,一定带上百八十个!北境苦寒,他那老寒腿连路都走不了!若是北渝来袭,他无法上阵御敌,扔个汤婆子打退敌军,也是可以的!” “你……”萧峻被他怼得满面通红,“张老将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却如此诋毁于他,皇兄,臣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太没有储君风范了!” “你有?”萧凛冷笑,“若不然,孤这太子之位,让给你来做如何?反正你想着这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可算看到我面残腿废了,你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 “你说什么呢?”萧峻跳脚,“我们跟父皇好好的说着正事儿,你净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 “孤跟父皇探讨长林军之事,要你来插嘴吗?”萧凛冷哼,“怎么?什么事,你们张氏都得插一脚?” “你这叫什么话?”萧峻怒叫,“我只是尽我的义务,为父皇举荐人才!哪像你这般,任人唯亲?” “孤任人唯亲,你就不是了?”萧凛反唇相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个没完,最后各自发起狠来! “父皇,谢君您可以不用,但是,张宗波绝对不可以!”萧凛怒目圆睁,“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长林军如此覆灭!” 萧峻那边针锋相对:“父皇,张宗波您可以不用,但谢君绝对不可以!长林军是朝廷的长林军,是父皇的长林军,他姓萧,绝不姓谢!”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萧帝一脸烦躁,“你们放心,朕不用谢氏,也不用张氏!你们两个回去吧!” “那您用谁?”萧凛和萧峻齐唰唰的看向他。 第109章 主要是实力不允许! “朕手下强将无数,想用谁便用谁!”萧帝瞪眼,“怎么?朕做事,还得你们教吗?” “父皇言重了!”萧凛摇头,“只是,萧峻向来巧舌如簧,儿臣若不在,他定要游说您……” 萧峻“嘁”了声:“我的话可没有太子殿下管用!父皇惯来疼您,这会儿看在你中毒的份上,说不定就如了你的愿!” 两人互不信任,所以谁都不肯先离开。 萧帝不胜其烦:“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难不成,要违抗圣命吗?” 话说到这份上,可两个儿子还是跟斗鸡似的杵在那里不肯走。 萧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说起来,这兄弟俩变成这样,全是拜他所赐。 这是两只斗牛,若他不扔掉手中那块红布,这两人怕是停不了! “行了,朕这就任命新的人选!”他叫:“雷德,笔墨伺候!” 雷德忙摆好文房四宝,萧帝笔走龙蛇,写下圣旨,拿到萧凛和萧峻面前晃了晃。 “瞧清楚没?”他道,“不是谢君,也不是张宗波!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两人果然都露出释然笑容。 “不是谢君无所谓,不是你们张氏就好!”萧凛轻哼。 “太子真是懂我!”萧峻亦笑,“不是张宗波也无所谓,不是你们谢氏就好!” “现在能滚了吗?”萧帝没好气问。 “儿臣告退!”萧凛和萧峻两人同时拱手离开。 出门时,却还要分个先后,差点又没在门槛旁闹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闹着,怼着,走出皇宫内院,走到通往皇宫的幽深长巷里,将所有的宫人都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长巷又长又窄又高,人行在其中,如同入了一条漫长的牢笼。 萧凛和萧峻不约而同的往后望了一眼,又不约合同的停止了互怼和争吵。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缓缓前行。 良久,萧峻主动打破寂静。 “太子殿下,你不该谢谢我吗?”他掠了萧凛一眼,“今日若非我帮忙,父皇可不会那么轻易把接替戚正的人写出来,你也就没那么快找出长林军的内奸了!” 萧凛瞟他一眼:“明明是你该谢孤!孤若不把你从幻梦中叫醒,你早晚会落得跟孤一样下场!孤对你,是救命之恩!你对孤,只是顺带搭句话拱个火罢了!” “可这搭话拱火,也须配合得当啊!”萧峻咧嘴笑,笑完又叹,“说起来,我们俩还挺有默契的哈!” “斗了这么多年,怎会没默契?”萧凛淡淡道。 “也是!”萧峻咕哝一声,忽又问:“你难受吗?” “你难受吗?”萧凛反问。 “我肯定没有你难受!”萧峻怪笑,“我对他吧,其实也没多少感情!不像你,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一个陪他浴血沙场的孩子……哎,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你,非要捧那个俗物上位呢?” “可能因为他也俗吧!”萧凛回,“他们两人都俗,而孤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萧峻失笑:“喂,皇兄,咱能不能稍微谦虚一点呢?” “不能!”萧凛摇头:“主要是实力不允许!” 萧峻彻底无语,半晌,道:“难怪他不喜欢你!拽成你这样的太子,哪个皇帝会喜欢?天家无父子!你的光芒太盛,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他自是想要除掉你!” “你错了!”萧凛冷然道,“他想除掉的,是微末之时扶持他的人,我便算窝囊无能,谢张两家,依然会走到今日境地!不,若我窝囊无能,这一天,早就到来了!萧峻,你读过那么多史书,还品不出其中之味吗?” 萧峻默然,良久,方道:“奈何这种事,总是当局者迷……” “是啊!”萧凛低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亏得有……” 有苏皓和苏离这个旁观者及时示警,不然,他必死无疑! “有什么?”萧峻追问。 “没什么!”萧凛摇头,由苏离忽然又想到一事,怪笑道:“听说孤曾经的那位未婚妻,你捡去了?还未恭喜皇弟喜提佳人啊!” “殿下干脆就说我捡你不要的破烂得了!”萧峻听出他话外之意,暗暗咬牙。 “话可不能这么说!”萧凛摇头,“毕竟,是张家先来退的婚!说人被你救了,只能将错就错!” “去他妈的!”萧峻气得爆了粗口,“老子好好的游湖赏景,有人在我面前投湖,我能怎么办?老子若知道投湖的是她,绝对不救!那么丑的玩意儿,救回家辟邪吗?”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人设计了?”萧凛挑眉。 “不然呢?”萧峻跳脚,“你觉得她那鬼样子,我瞧得上?萧凛,我是跟你争跟你斗,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我家王妃美若天仙,像她那种丑物,我看一眼都恶心!你就把太子之位让给我,让我跟她睡,我都要坚决拒绝的!这般龌龊恶心之事,我可做不出来!” “这么激动……”萧凛掠了他一眼,“看来,你也是受害者!” “我当然是受害者!”萧峻满面恼火,“我跟我家王妃恩爱甜蜜,不知有多快活!自从救了她,瑶儿再没拿正眼瞧过我!我向谁诉苦去?” “跟你父皇诉苦啊!”萧凛轻哼,“他不是最疼你的嘛!” “呸!”萧峻唾了一口,“我当晚便同他说了,他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救了!救上来时那身子湿淋淋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完了!可我看到什么了?这又不是夏天,穿得单薄,这都晚秋了!她穿那么多衣裳,我什么也没看到!” 说完却又摇头,“不对,我看到她那一脸的痤疮了!跟那癞蛤蟆身上的疙瘩似的,可恶心坏了!父皇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指给你?我简直怀疑,他就是专门用这女人来恶心你的!” “你不用怀疑!”萧凛冷笑,“事实就是这样!” 因为憎恶他,所以要把这么丑陋的女子赐给她,恶心他,还要自我标榜,为帝者,不可沉迷女色,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皇后就不能选太美的,女子美色祸国。 如今想起来,这些话简直荒唐可笑到极点。 第110章 放把火回报他! 但更荒唐的是,他当时真的信了! “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萧峻,“现在,换你了!” 萧峻嘴巴哆嗦了两下,喃喃的咒骂了一声,片刻,忽又道:“我记得她好像不经常跟你在一起……” “不是不经常!”萧凛纠正,“她就从来没能靠近过我!” “你用了什么方法?”萧峻忙问。 “简单!”萧凛回,“靠近孤者,或手断,或脚断,或眼瞎,三者任选!她三个都不肯选,我自然就清净了!” 萧峻眼前一亮:“那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你不可!”萧凛摇头。 “为什么?”萧峻一怔。 “因为孤敢真的砍!”萧凛看着他,“你敢吗?” 萧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不敢。 萧凛是杀场宿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 他身为东宫储君,身份尊贵,从不将张相放在眼里。 可是,他不行。 张相是萧帝宠臣,最其码在表面上,他是不敢惹怒他的。 “张相可有说,什么时候嫁女?”萧凛问。 “腊月二十……”萧峻满脸的生无可恋。 “那快了!”萧凛掠了他一眼,“张家姑娘脾气古怪,心机深沉,你那位王妃却是个天真烂漫心无城府的,你得提醒她小心点儿!据孤预测,若她入府,你这后院,怕是要频频起火了!” “你巴不得看到我焦头烂额吧?”萧峻苦笑。 萧凛轻哧:“萧峻,你搞清楚,现在想看你焦头烂额的人,可不是我!” 萧峻长叹一声扶额。 此时,长巷已到尽头。 两人出了第一道宫门,李如风推着萧凛,径直往路边的马车走过去。 萧峻不知在想什么,也跟着一起往前走。 萧凛掠他一眼:“萧峻,你要跟我回谢府吊唁吗?” “我能去吗?”萧峻缩缩头,不待萧凛回答,便又自顾自摇头,“不能!我怕谢家人会杀我陪葬!” “你知道就好!”萧凛轻哼,撩帘上车,“就此别过!” “等一下!”萧峻拉住车门,“有句话,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把舅舅送回来,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们以后,不斗了?” “从来就不是我要跟你斗!”萧凛冷冷看着他,“是你们生了觊觎之心,先找孤的麻烦!” “我的确生了野心!”萧峻也不瞒着,“但是,先找麻烦的人,是你吧?若非你们先动手害死外祖父,我倒未必会跟你死掐!” “我先动手?”萧凛冷笑,“萧峻,明明是你们弄死太傅在先,我才对你外祖父动手!” “太傅?”萧峻一怔,随即摇头,“我没有!我何时对太傅动手了?他也是我的老师啊!虽然他待你最好,但待我也不差,我为什么要害他?” “昭王殿下,这个时候,您就别否认了吧?”李如风鄙夷道,“大家都掐了这么多年,双方折损了不知多少人,何必否认这一桩?” “是啊,我何必否认这一桩?”萧峻激动道,“我们相互往对方心窝戳刀,我外祖父丧于你手,你舅舅也死在我手,更不用说那些追随我们的朝臣了!我害了那么多人,又何必否认一个太傅呢?有这个必要吗?” 萧凛看着他:“太傅当日是赴你所约,与你饮酒,回来后即吐血而亡!此事,有他身边的书童为证!他死那天,你见过他,不是吗?” “我是见过他,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他啊!”萧峻急急辩解,“那日我们都喝醉了,后来就各自还家,我若真想害他,又怎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 萧凛沉默了。 其实他当时也怀疑过。 但是,萧帝说了一句话,让他瞬间打消了怀疑。 他说,萧峻曾与太傅争吵,两人不欢而散,又说张家野心勃勃,让他千万要小心些。 那时他对他深信不疑,自是不作他想。 “你因何跟太傅吵架?”他问。 “我何时与他吵过架?”萧峻反问。 “有人看到你们在对酌之时争论!”萧凛道,“你的情绪很是激动,应是闹得很不愉快!” “容我想想……”萧峻细想片刻,皱眉,“莫非是因为王妃之事?你也知道的,我当初要娶瑶儿,无论是母妃还是外祖家的人,都不同意!他们说瑶儿家世不显,人又呆笨,不适合做我的王妃,我当选个名门闺秀,我找太傅诉苦,想请他帮忙劝劝母妃,没想到他也这么说!我当时喝多了酒,心中郁闷,便与他争了几句,事后酒醒,便听闻他中毒身亡,便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这事,可有人能证明?”萧凛追问。 “有啊!”萧峻回,“当日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 “都是哪些人?”萧凛又问。 萧峻报出几个名字,萧凛愣怔片刻,冷笑出声。 “怎么了?”萧峻不解问。 “这几人如今都不在宫中了!”萧凛道,“有的回乡,有的暴毙,跟太傅在同一天晚上出的事!” 萧峻惊呆了,片刻,急道:“你怀疑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若是我的话,我何必提这几个人名?我不是上赶着让你怀疑我吗?” “我不怀疑你了!”萧凛苦笑,“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不差一个太傅,你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作伪!我之所以问你这些,不过是为了验证那个答案罢了!” “答案……”萧峻眸光微闪,“是他!” “十之八九!”萧凛点头。 “呵……”萧峻惨笑,“他这是生怕我不上套啊!先帮我放了把火!” 萧凛默然。 对于萧帝,他如今已无话可说。 “他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放把火回报他吧!”萧峻攥起双拳,颌骨紧咬,“有来有往的,才显得亲热!” “那就祝二弟心想事成,马到成功!”萧凛道。 “多谢皇兄!”萧峻看着他,“皇兄以后若有放火之类的好事,莫忘了皇弟,咱们兄弟齐心,定能颠覆这旧山河!” “皇弟若有此念,皇兄自是求之不得!”萧凛掠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今日谢府正丧,还等着我回去呢!” “兄长节哀!”萧峻朝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这个昭王……”李如风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他真能放下那些仇恨,跟殿下您合作吗?” “他不能!”萧凛垂下眼睑,“孤亦不能!如今我们,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第111章 是我的星宝宝啊! “那日后我们行事,要愈发小心了!”李如风轻声道。 前狼后虎,皆虎视眈眈,却还要与虎谋皮,斩杀恶狼。 李如风只稍一想,便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萧凛也觉得脑仁有点疼。 他伸手捏了捏了眉心,哑声道:“说点高兴的吧!明日阿离就要去赴鸿门宴了,该给她准备的人和东西,都备好了吗?” “妥妥的!”李如风笑回,“已经安排人送去苏府了!” 为了应对明日的赏菊宴,苏离今日没再外出,饱饱的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午后,方才懒洋洋的爬起来。 阮灵见她起来,忙过来伺候,目光落在她脸上,惊喜叫:“姑娘,你脸上这黑斑,好像淡了许多哎!” “是吗?”苏离笑笑,走到镜边瞧了瞧。 的确是淡了不少。 之前是可怖的深黑色,这会儿淡成了黄褐色。 虽然依旧很难看,但比起之前,却明显要顺眼许多。 “按这个速度,姑娘,你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原貌了?”阮灵喜滋滋问。 “差不多吧!”苏离点头。 正常来讲,再过三日,她脸上的黑斑就能褪干净了。 每一次沉睡,都是一次修炼。 修炼醒来后,她就好像褪了一层皮一般,原本枯涩的肌肤,也在慢慢变得丰盈润泽。 新颜焕旧颜的结果就是,身上会出很多汗,体内毒素顺着汗液排出来,这会儿,她身上粘腻得不得了,舒了下懒腰,便去灵儿为她准备的药汤之中浸泡。 这药汤也是她自已调制的,有排毒养颜奇效。 泡足半个时辰后,她擦干身体出浴,换上衣裳,正拿着毛巾擦干湿发,阮灵喜滋滋跑进来。 “姑娘,有人给你送来了好多衣裳首饰!都可漂亮了!” “还有一辆又大又漂亮的马车,可新可新了!可香可香了!” “什么人送来的?”苏离好奇问。 “是个可俊可俊的小姑娘!”阮灵笑回,“还跟着一个可帅可帅的小哥哥!这会儿,正跟老夫人他们说话呢!你快出去瞧瞧吧!” “好!”苏离理了理衣裳走出去。 院内果然站着两个年轻男女,男俊女俏,十分养眼。 看到她,两人躬身行礼:“您是苏姑娘吧?奴婢是名品阁的婢女,东家差我们来给您送礼物!这里还有一封信,东家说,是有人托我们送给您的!” 说完,将信恭敬递过来。 苏离展信,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扬唇轻笑。 果然是萧凛! 话说回来,除了萧凛,她也没有这般大手笔的朋友,能一口气送她这么多东西! “辛苦你们了!”苏离看向阮灵,“灵儿,各拿一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和小哥吃茶!” 阮灵点头,进屋取了碎银子,分别递给两人。 “姑娘太客气了!”两人连忙推拒,“为贵人送物,原是我们的份内事!岂敢要姑娘这么重的赏?” 一人一两,对他们来说,是笔特别丰厚的赏赐了! 苏离笑笑:“两位客气了!往京郊跑一趟不容易,辛苦钱总要给的!你们尽管收下便是了!” “多谢姑娘!”两人齐声道谢,又说了些客套话,将所送物品交接清楚后,便自去了。 苏惊寒看着一院子琳琅满目的衣裳首饰等物,看得眼花缭乱,眸光落到一个长长的被厚厚红布包裹的物事上,他好奇的扒拉了一下。 红布展开,里面包裹的物事也袒露出来。 竟是一把锃亮的银枪,枪头银白色,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寒芒。 “啊啊啊,这是我的银星!”苏惊寒欢叫出声! “银星?”苏离一怔,忙凑上前细看。 苏惊寒以前常用的那把银枪就叫银星,与他相伴多年,用得十分顺手。 这会儿一看,果然是他之前用的那一把。 “可是,这银星怎么到别人手里了?”苏离不解问。 苏惊寒吸吸鼻子:“之前为了糊口,我把我的星宝宝卖了!我从来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星宝宝,爹爹可想死你了!” 他抱着银枪手舞足蹈,因为腿瘸着,跳起来的样子滑稽好笑,没跳几下,便绊到旁边的物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得众人齐声哄笑。 苏老夫人“咦”了一声:“这里面不都是衣裳首饰吗?怎么还有银枪呢?” “祖母,是银星啊!”苏惊寒抱着银枪,激动得俊颜通红,热泪盈眶,“阿离,这枪送给我,好不好?” “好啊!”苏离笑着点头:“既然是银星,那么,这枪,应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嗯?”苏惊寒一怔,“为什么啊?啊,对了,这些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呀?” “是我们的贵人!”苏离回。 “什么贵人?”苏惊寒追问。 “暂时不能说!”苏离轻笑,“总之,是能襄助我们苏家之人!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同你说吧!” “好!”苏惊寒用力点头,顿了顿,又道:“阿离,你若见到那位贵人,一定帮我好好谢谢他!我做梦都想着铁银星!我真是太喜欢了!呜呜,星宝宝,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向你发誓,以后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他抱着银枪,像抱孩子一般,冲进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他荒腔走板的小曲儿,什么星宝宝最漂亮,星宝宝最乖之类的。 苏离等人听到,全都笑得肚子疼。 “这傻小子!”周氏看着儿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之前为了糊口,他把那宝贝银枪卖了!此后一直闷闷不乐,现在怕是要乐死了!” “可不是?”苏老夫人亦笑,笑完又叹,“阿离,你那位贵人,竟这般体贴细心吗?他竟连这事都知道,还记在心里了!” “他一向如此!”苏离轻笑回,“祖母,他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看出来了!”苏老夫人看着满院的礼物,还有那崭新的马车,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太子殿下,真是把明日赴宴该想的事,全都想到了呢! 有太子殿下在,她的阿离,应该能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第112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江宁侯府。 江清歌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宴会准备着。 为了能在宴会上艳压群芳,她也去了一趟名品阁。 这一次,她是下了血本,平日里不舍得买的那些昂贵的衣裳首饰,也决定全部安排上。 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她之前看中的那些东西,全都被人买走了! “可是,前儿来时,还都在的啊!”江清歌愕然,“这才一天一夜,那么多昂贵之物,谁一下子买那么多?” “是一位贵人!”店内伙计告诉她,“贵人来了之后,便把最好的全都挑走了!不过,江姑娘,你看看这些也不差啊!姑娘穿戴出去,保管是独一份!” “可这些,比起那些东西,还是差多了!”江清歌怏怏不乐,“不是说了,让你们帮我留着的吗?” “这个……”伙计为难道,“姑娘当时没放订金,我们也不好留的呀!” “怎么?你怕我出不起钱吗?”江清歌冷哼。 “小的哪敢啊!”伙计忙道,“姑娘您可是我们店的贵客!再者,您那灵歌丸在京中卖得那般好,怎会没钱?您家中只怕有座金山银山呢!只是,那位贵人小店也是惹不起的,所以,只能请您多多理解了!” “那人是谁?”江清歌不悦道,“还能比皇子还要尊贵吗?” “这个,其实小的也不知是谁!”伙计陪笑道,“是我们东家亲自下的令,咱也不敢多问啊!” “神神秘秘!”江清歌轻哼一声,“懒怠同你说了!你把这些都拿过来吧!我要一件件的试!” …… 次日。 秋阳明媚,碧空如洗,秋风徐徐,虽带着一丝寒意,却让人倍觉清爽。 此时的群芳苑中,热闹非凡。 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香气扑鼻,尤以菊花开得最是娇艳,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缤纷,香气馥郁,整个群芳苑都氤氲着醉人的清香。 此时,正有无数辆马车,自京城各处往群芳苑而来。 名门贵女,世家公子,豪门高妇,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所乘的马车,亦是一辆比一辆华丽,真正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江清歌坐在马车上,远望着这条华丽的车流,忍不住又拿过镜子,细细的端详了自己一遍。 从名品阁精心挑选来的衣裳首饰披挂在身上,又有珑儿一双巧手妆扮,她此时真正是美目顾盼,艳色夺人。 然而江清歌还是觉得不够。 “这口脂有点淡了……”她照了半晌,吩咐珑儿,“再加浓些!” “要加吗?”珑儿小心翼翼劝道,“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最好,浓淡相宜,若是加得太浓,就不够清丽……” “哪来那么多废话?”江清歌横她一眼,“我让你加你便加!今日这样的场合,那些世家贵女们必定是卯足劲妆扮,哪个不希望自己能艳惊四座,脱颖而出?这么淡的唇色,显得我很没有精神!” 珑儿掠她一眼,心中颇不以为然。 凡事过犹不及。 她是一个出色的妆师,最知道怎么妆扮,才能让一个女子显得清雅不俗。 江清歌却总是要画蛇添足,她心里其实非常抵触,但还是依她所言,将那唇色又加浓了。 江清歌对镜再照,十分满意。 这般娇艳饱满的唇瓣,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想入非非! “母亲,您觉得如何?”她看向身边的苏氏。 “我儿自是最美的!”苏氏赞道,“这唇色真好看!人比花娇!” 珑儿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鄙夷。 这唇色娇艳欲滴,倒是跟烟花妓馆的那些女人有的一拼了! 除了那些女子,谁会这般浓妆艳抹? 方才还是清丽佳人,被她这么一抹,立时变庸俗脂粉了! 但是,江清歌喜欢,她也懒得多说。 毕竟这位主子脾气不好,若是恼起来,又打又骂的,她又何必出力不讨好呢? 江清歌美滋滋的照了一阵,自觉十分完美,这才放下镜子,又挑帘往外看。 见前后左右的马车,都不如自家的华丽阔气。 再看那车中女子,各个也是稀松平常,心中愈发得意。 “也不知苏离会怎么来……”她想到苏离,掩唇窃笑,“母亲,苏家那景况,应该是连辆马车也租不起吧?你说,他们会不会坐着牛车来?” “牛车?”苏氏笑得前仰后合,“若是那样的话,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了!自大萧建朝起,就没人乘着牛车来皇家御苑的!” “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江清歌摊手,“从平安巷到这群芳苑,足有三四十里地,她总不能靠两条腿跑过来!” “其实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他们怎么来,而是他们来了,怎么进!”苏氏怪笑,“这群芳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的!公主的帖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的!” “可不是?”江清歌吃吃笑,“除非他们能找到人借给他们一张,可苏家这景况,谁又敢跟他们有牵连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花高价去买?”苏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忙问。 “不会!”江清歌摇头,“群芳苑的帖子,哪个脑子抽了会去卖?再者,便算有人卖,苏家人又买得起吗?母亲,你没见他们一家人身上穿着什么衣裳吗?这都晚秋了,还穿着夏天的衣裳呢!足足穿了好几层破烂,哈哈!” 她想到苏家的惨况,乐得哈哈大笑。 苏氏也笑:“如此,我便放心了!没有我们,他们连群芳苑都进不了!届时,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咱们先晾着他们!”江清歌道,“什么时候丢够了人,咱们再去引他们入园!到时候,一定多找几个人去瞧他们的热闹!不知有多精彩呢!” 她想着苏离即将遭受的屈辱和冷待,心中快意非常。 母女俩这边说得快活,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好似是发生了什么事,隐约还听到随行在马车两侧的江家四兄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五哥哥,你们说什么呢?”江清歌挑帘问。 “看到了香车!”江清远兴奋回,“就是上次咱们在宏大车行看的那一辆最贵的马车!” 第113章 这也太拉风了吧? “什么?”江清歌心下一沉,忙问:“哪儿呢?” “就那儿!”江清远指给她瞧,“那边岔路口,哎,拐到另外一条道上了……” 江清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说熟悉,是因为,那辆马车,她已经去看了不止一次了! 那是宏大车行的镇行之宝,车是绝对的好车,就是价格贵得惊人。 若只是贵,倒也无所谓。 她如今靠苏离的各种药方赚得颇多,足够买这车的。 但这车人家车行不卖,说是留着镇行。 宏大车行的东家不知是谁,但看那硬气派头,十有八九是皇亲贵胄! “听说这香车的车体,是用江南的一种名贵树木打造,是真正的香车,自带清雅香气!”江清羽津津乐道,“在春日之时,甚至能吸引蝴蝶停在车上!” “确实能引蝶!”江清景点头,“我就亲眼见过!不过这车贵死了!” “最主要不是贵,而是车行不卖!”江清远嘀咕着,“这会儿,莫不是车行东家自已乘来的?” “话说回来,这宏大的东家,到底是谁啊?”江清羽好奇问。 “那谁知道?”几人一齐摇头,又一齐看向那车。 那香车已经拐上了岔道,再也看不到了。 江清歌放下车帘,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这么好的香车,居然不能属于她。 若是车行东家亲自驾来,倒还无所谓。 若是这京中哪家的女子乘了这车,岂不是把她比下去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 毕竟,若她都买不来的香车,想来,也没有多少人能买到了。 那么,这香车十有八九是车行东家自已驾来的。 不知这车行东家到底是谁。 待会儿进了园子,定要好生打探一番。 若能迷住了他,让他将这香车相送,到时,这京中贵女,不知会如何艳羡她呢! 此时此刻,香车内的苏离,却并不知自己已经坐到了全京城最最豪奢的马车之上。 她知道这车是好车,但却没想到竟好到令京人啧舌的程度。 苏老夫人和周氏因为常居边城,对京中的奢侈品也不甚了解,所以也不知自己所坐的马车到底是有豪奢。 当然,这车好,他们都能看出来。 “母亲,这车坐着真是舒坦!”周氏道,“不像以前咱们府中的马车,坐上去颠簸的厉害!这个,稳稳的,完全感觉不到!” “是呢!”苏老夫人点头,“说起来真是神奇!以后太后娘娘的车辇,我也是坐过的,都没这车稳呢!” “不光稳,还软!”阮灵插嘴,她自上车之后,就一直好奇的在车里摸来摸去,时不时的吸吸鼻子。 一股沁人幽香氤氲鼻间,她惊叹连声:“天哪,这车子好香啊!” “你们也闻到香气了吗?”外头赶车的苏惊寒笑道,“看来不是我鼻子出问题了!我自上了车,便闻到一股花香,可这周围花木枯败,哪有花香?定是这车子上的!” “我也闻到了香气!”苏离吸吸鼻子,“是不是放了香包,又或者,薰过香?” “我找过了,没有香包!”阮灵摇头,“也不像薰过香的样子!你看这座垫,就没有这车架子香!是不是这车的木头散发的香气呢?” “这丫头又开始胡扯了!”苏老夫人笑啐,“香木是何等昂贵之物?岂能拿来做车?再者,那香木坚硬度不好,也不适合拿来做车嘛!” “那是哪来的香气?”阮灵咕哝一声,“姑娘,你说!” 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苏离,才发现苏离竟然又睡着了。 苏离在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哪怕是在马车上的短短半个时辰,她都不肯浪费。 今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这枯败的身体,也得尽快硬起来! 马车缓缓驶进通往群芳苑的大道。 大道旁已经聚满了参加赏菊宴的人,大家相互寒暄着,打着招呼,正说得热闹,忽然嗅到一股清新异香袭来,都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这是什么香气?好生清幽!” “是菊花的清香吧?”有人下意识四望。 “不是!菊花香气微苦,可这香气十分特别!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说话这人,是城中的制香高手移香阁阁主李寻香。 李寻香原名李寻,因痴爱这制香之术,便把这香字也加进自己的名字。 他制香手艺颇高,连皇宫中都用移香阁的香薰香片,是以虽是商贾身份,却受邀参加了这赏菊宴。 身为制香师,他的鼻子,用京城人的话来说,那是比狗都灵。 “李狗子,你快好好闻闻,这到底是什么香?”他的死党跟他开玩笑。 说笑间,那股香气愈来愈浓,于此同时,苏离所盛的香车,也渐渐驶到人群中。 李寻香嗅着这香气,忽地睁开眼:“是香车之香!这车,是香车!” 他指着香车大声道。 “香车”两字,立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大家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到了香车上。 香车上的苏离等人听到这声音,俱是一怔。 香车他们没见过,但是,关于香车的传闻,却委实听过不少。 什么深山间的极品沉香木所制,一车可抵一城,人在香车之中,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又说这香车车壁极坚韧,刀枪不入,香车弹性绝佳,便算是走在最最颠簸的山路上,都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诸如此类的传说,比比皆是。 不过,他们也就当笑话听一听,也不相信这车会有这么多功能。 若真那么好,皇家人早就下手了,那宏大的东家,又岂敢不售?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神奇马车,就是自己所坐的这一辆! “这是……真的吗?”苏离看向苏老夫人和周氏。 两人也是一脸懵。 “表妹,我觉得是真的……”苏惊寒勒住马,将鼻子贴在车辕上,那股子沁人的幽香,让他愈发肯定。 其实他是见过香车的。 但时隔太久,完全忘记了这车的模样。 当然,主要是从来没敢把这般奢侈的物件,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便算是苏家未曾落败时,也是用不起这样的马车的。 可现在闻着这香气,听着众人的议论,以前的记忆立时翻涌出来。 他居然坐上了京城最最知名的香车? 苏惊寒很想仰天大笑。 这也太拉风了吧? 第114章 富贵逼人! 苏离也觉得这车拉风极了! 她不用掀开车帘,便能感受到外面那些火辣辣的艳羡目光! 苏老夫人愣怔半晌,喃喃道:“香车……这可是花银子也买不来的东西啊!” 周氏亦叹:“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阿离,他对你,真是特别看重呢!” 苏离也被惊到了! 她对萧凛当然很重要。 可是,他为她做的这些事,却完全不是重要一件事便能解释的。 他送来的首饰衣裳,不光有自己的,还有苏家人的,一个未落。 更不用说,还给苏惊寒那么大的惊喜,把他心爱的星宝宝找回来了。 这会儿,又是这京城人捧着银子都买不来的香车! 这位太子殿下,真是贴心到极点了! 这般的细致贴心,都叫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周氏略有些不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都有点不自在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高调!”苏老夫人道,“群芳苑中那帮人,惯爱踩高拜低的,他们看到这马车,原本心中有十分鄙夷,也得因此生生减掉七分!这是他故意给咱们争脸呢!生恐阿离被人欺负了去!他这番深意,我们岂能辜负?” “祖母说得不错!”苏离微笑点头,“这世间的人,都是先敬罗裳再敬人!咱们乘着这车来,那些宵小若想踩压咱们,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如此一来,定能少了许多恶心事呢!” “说得也是!”周氏理理衣裳,忽又笑起来,“我觉得我今儿这衣裳,也特别高调!苏家以前没落魄时,我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我的也是啊!”苏老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感叹,“看这料子,真是每一根丝线,都是金银的味道!阿离的更是……” 她抬头看向苏离,眼底满满欢喜,“阿离穿上这一身,光彩照人!你母亲年轻时也是这般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惊觉,倏地噤声。 苏离安慰:“或许,那位侯夫人,真的不是祖母的女儿!” “那我的女儿去哪儿了?”苏老夫人满面神伤。 “哎呀老夫人,这会儿,先不想这个了!”阮灵在旁插科打诨:“老夫人,您看我的衣裳也好看!我穿上之后,就好像小仙女一样!” 苏惊寒闻言失笑:“灵儿,别闹!你就算是仙,也只能是小仙童!小仙女没你这么彪的!” “我再彪,也没有表少爷彪!”阮灵扁嘴。 “行了,下车吧!”苏老夫人笑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这套行头!” 一家人准备下车,却不知外头有人已经看红了眼睛! 江清歌走的是大路,比苏离先到,此时正跟一群世家贵女闲聊叙旧,顺便感受着她们的艳羡和赞美。 正飘飘然间,听到“香车”两字,赶忙跑过来瞧。 这一瞧,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虽然香车内的人还没下车,可是,坐在车驾上的人,她却一眼认出来了! 那不就是苏惊寒嘛! 苏惊寒驾的车,车内坐着的,自然就是苏离了! 可是,苏离这贱人,她怎么可能买得了香车? 不管是银钱还是人脉,她都没有! 她既贫且贱又丑,香车的东家,为何要卖她这个面子? 难不成,她利用自己的医术,勾搭上香车的东家了? 江清歌缩在人群中,死死盯住了车门。 她身边的江家四兄弟,则齐唰唰的盯着苏惊寒瞧。 “苏惊寒身上这衣裳,是名品阁的吧?”苏清羽道。 “就是名品阁的!”江清远咬牙,“这一套行头,可要百两银呢!他怎么穿得起?” 他素来对这些奢侈品很感兴趣,没事就爱买爱研究。 苏惊寒身上这套,是他一直没舍得买的。 此时却穿在他最最瞧不上的苏瘸子身上! 而且,苏瘸子穿上这衣裳,真的好生俊朗! 他得承认,哪怕是瘸了一条腿,这个男子,依然闪闪发光! 此时,有不少女子看到了苏惊寒。 她们中很多人不识得他,亦不知他的身份。 但看这车,再看这人,还有这清俊逼人的模样,都悄悄羞红了脸。 等到苏离从马车上走下来,人群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今日穿了一套藕荷色裙裳,一看便知是量身定制的,极合她的身形。 说起来,她的身形略显矮瘦了点,可这身衣裳却显得她分外可爱轻盈,行走间,头上珍珠步摇轻晃,乌发云鬓之下,一张粉脸格外娇俏。 当然,这娇俏只属于半张好脸。 另半张脸则还是丑得不能看。 若是正面看向她,一张脸一边美到极致,一边却又丑到极致,委实是有点怪异了。 好在围观群众多是站在两旁的,于是一边的人觉得这姑娘简直是天仙下凡,清丽绝伦,一边又觉得她是丑女怪胎,纷纷啧舌。 但不管是哪一方,都得承认,这个姑娘,贵气逼人! “天哪,她这身上的衣裳首饰,全是名品阁最好的!”人群中有识货的暗暗惊叹,“这姑娘是谁?简直富贵逼人啊!” “没认出来!以前也没见过!莫不是朝中新贵之女?” “朝中新贵,除了戚家和洪家,其他的,也没有特别得圣宠的啊!” “戚家就别说了,都死光了!” “那她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总归是有背景后台的人!”人群中有聪明人低声道,“待会儿说话小心点,千万别提脸上斑点什么,免得惹恼了她,得罪了贵人!” 江清歌听着这些话,恨得牙根直发痒! 苏离这贱人,什么时候成贵人了? 她明明就是个穷鬼!把好几层破烂穿在一起御寒的穷逼,住漏雨房子的可怜鬼! 她在心里喃喃咒骂着,可目光却一直粘在苏离的华裳首饰之上,眼里红得快要滴血了! 那些东西,可都是她心心念念的! 竟被这贱人穿在了身上! 名品阁的伙计说是贵人买走了。 这贱人到底是攀上了哪个贵人? 那香车又是怎么回事? 第115章 江清歌身边的哈巴狗! 她想得脑袋快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听着身边人对苏离的议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只所以诱苏离来这群芳苑,就是想借这些不知情的名门世家女之嘴来羞辱她。 现在好了,她还没开始动手,这些人竟然先把她当贵人敬着了! 江清歌咬咬牙,朝身边一个女子使了个眼色。 这女子名叫邵惠丽,其父是江宁侯手下的一个武官。 既是江斐的下属,邵家的人自然是千方百计的捧着江家人。 男的捧江家五子的臭脚,女的则围着江清歌乱转。 换句话说,她就是她身边养的一条咬人的狗。 邵惠丽看到苏离这般华丽出场,也被惊到了,直勾勾的瞅了半天,一时竟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江清歌烦躁的掐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讪笑道:“清歌你别慌!我就过去揭穿苏离那贱人的真面目!” 她轻咳一声,疾步几步,加入那群女子当中,插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眼拙!这哪是什么贵人啊!这不就是江府那个养在乡下的蠢千金苏离嘛!就是爬了姐夫床的那一位!” “竟然是她?”众女皆瞠目结舌。 “就是她!”邵惠丽用力点头,“她是什么德性,你们不是都很清楚吗?还贵人呢!贱人还差不多!” “可是,她买得起名品阁的衣裳,又坐得上香车,怎么需要去爬姐夫的床?”有人提出质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顾明轩是个瘫子吧?” “他可不光是腿残了,脑袋也残了呢!天天追着江清歌跑!一个大男人,活得像条狗似的!这样的男人,这位苏离姑娘能瞧得上?” 正缩在马车里偷瞅江清歌的顾明轩,无辜躺枪,眸内心内都暗暗滴血。 “我也觉得瞧不上!”有人附和,“这苏姑娘富贵逼人,又生得如此美貌,怎么可能看中那样一个男人?还爬床,莫要说笑了!就她这身行头,能把整个伯府都买下来了!” 江清歌听得心头火起,恨不能亲自上场揭露苏离既穷且粗俗的真面目! 但是,不行。 她是京人眼中的仙女,仙女是不能诋毁别人的,不管那人是谁,仙女永远都会保持温柔和善良! 所以,她只能咬牙攥拳,忍! “就她那样还美貌?”邵惠丽撇嘴,“瞧瞧那黑白阴阳脸,丑陋怪异到极点!好妹妹,你今儿个这眼神,好像不怎么好呢!” 被她挤兑的姑娘不服:“我的眼神好着呢!人家好着的那张脸,明明就很美!至于那脸上的黑斑……” 她轻哼一声,“那黑斑如何来的,邵惠丽,你的那位好主子江清歌最清楚,不是吗?还不是被她吸血害的?” “李曼茵,你少胡说八道!”邵惠丽生气,直呼那姑娘的名字,“此事根本就是那苏离诬告!若我们主子……”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竟顺着李蔓茵的话,把江清歌叫成了主子,不由又羞又恼! 她的确是巴着江清歌,可她也是官宦之女,虽然她爹官阶没有江宁侯高,但大家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平等的! 身为官家亲眷属,她也是很骄傲的! 如今当众被人这么说,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时也顾不上说苏离了,只一径跟李蔓茵撕扯:“你说什么鬼话呢?清歌她是我的好姐妹好朋友!才不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吗?”李蔓茵吃吃笑,“可你不是经常为她端茶倒水提裙使唤的,做的分明是婢女的活儿呢!” “你才是婢女!你全家都是婢女!”邵惠丽嗷嗷叫,“李蔓茵,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哎哟,戳到你痛处,恼了?”李蔓茵坏笑,“可你做得,凭什么我记不得呢?我说你是婢女,都说轻了呢!实际上啊,你就像她身边的哈巴狗!” “噗……”众女听到这话,都轰然而笑。 邵惠丽气得咬牙切齿,伸手去扯李蔓茵。 李蔓茵笑嘻嘻躲开。 两人在人群中玩起了“捉迷藏”,其他人哄笑之余,目光还是牢牢锁在苏离身上。 没办法,她身上的衣裳首饰都太好看了! 姑娘们早就对名品阁的这些物件垂涎三尺,只是没那么多银子购买,此时见苏离穿了,又穿得如此好看,都有点舍不得移开眼睛。 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赞美。 “天哪,怪不得名品阁管这条裙子叫流光裙!如今在这阳光下一看,真真是流兴溢彩呢!” “是啊是啊!当时在店内还不觉得!这会儿可算是瞧出门道了” “呜,好好看!好想拥有!” “流光裙只此一条,你就别做这梦了!我现在只想上前摸一摸,瞧一瞧!看看到底是何布料制成!” “我也想!” “还有我!” …… 江清歌:“……” 说实话,她也想! 很想很想! 当初,她一眼看中的就是这流光裙,她还幻想着,自己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群芳苑,那是何等的惊艳! 现在,所有的惊艳与华贵,尽归苏离! 而那些她原先设想的鄙夷与嘲讽,此时却似绝迹了。 面对乘着香车,身着华裳而来的苏离,那些曾经跟着她一起嘲讽鄙视过苏离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换了口风,一齐夸她美貌富贵。 江清歌听着这奉承之言,心中气极,咬咬牙,又朝身边围着的女人们掠了一眼。 可惜,这些人都跟邵惠丽一样,被苏离惊到了,寻思着苏离是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一时间思绪繁杂,都有点顾不上她。 江清歌没奈何,轻踹了珑儿一脚,示意她上前。 珑儿无奈,只好苦着脸上前传达她的指令。 女孩子们被赶鸭子上架,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陆续冲过去助阵。 江斐又一个下属家的女儿桑缨阴阳怪气发话:“真是好笑!我朝什么时候靠银子定尊卑了?她便有再多银子又如何?照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野丫头罢了!” “就是就是!”其他人一起附和,“一只野山鸡,再怎么装,也变不成凤凰!” 苏离此时正好推着苏老夫人经过这里,闻言淡淡一笑,正要反驳,一道声音先于她开口了。 第116章 元真公子! “哎哟哟,这话说得,怎么跟放屁似的?到底谁是山鸡,谁是凤凰?拜托你们搞搞清楚好不好?苏离虽在养在乡下,可人家可是江家的真千金!某些人是养在京城,可是,改变不了她流着乡野农妇的血啊!山鸡的种子,便算再怎么养,也是变不了凤凰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桑缨和邵惠丽被怼得哑口无言,直翻白眼。 江清歌那边听到,也觉胸口被狠狠捅了一刀! 乡野农妇之女的出身,是她的心结,也是她的逆鳞,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自从她得了那福运圣女之号,又结交了诸多朝中权贵家眷后,已经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直揭其短了! 这个不长眼的贱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花里胡哨的身影,后槽牙咬得生疼。 又是花无月这个贱人! 她怎么老是跟自己作对? 花无月此时遥遥向她望过来,好像早就知道她站在人群中。 两人目光对撞,花无月咧嘴怪笑:“野山鸡姑娘,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众人一怔,也都循着她的视线望过来。 江清歌恨恨扭过头。 苏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由扬唇轻笑。 “花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她主动上前打招呼。 “阿离妹妹好!”花无月伸手轻扯她袖口,笑道:“你今儿可真是漂亮!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呢!” “花姐姐过奖了!”苏离道,“花姐姐今日也……” 她本想说也很好看的。 但是,看到花无月那乱七八糟的一身,那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她总觉得要是跟别人一样夸她好看,就是毁了她。 花无月其实生得好看。 但这打扮,着实是不敢恭维! 想起书中对这位炮灰配角的描述,她眸光微黯。 她的这点心事,大大咧咧的花无月丝毫未察。 她跟旁人一样,还沉浸在香车带来的震惊中。 “阿离妹妹,那香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呀?”她好奇追问。 “花姐姐想坐?”苏离轻笑。 “想啊!”花无月用力点头,“早就想了!” “那便去坐坐吧!”苏离把苏老夫人交给周氏,自己拉着花无月的手,返回香车。 “苏姑娘,我也想去坐一坐,成吗?”花无月身后一个姑娘怯生生举手。 “她是我表妹!”花无月将那姑娘的手一拉,“想去就一起去嘛!阿离,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苏离笑回,“这又不什么大事儿!” “那……我们……可以吗?”李曼茵和几个姑娘讪笑着围过来。 花无月看了她们一眼摆手:“我不认识她们!” “无妨!”苏离笑道,“一起来便是了!” 女孩子们本来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喜欢稀奇好看的物件儿,此时得苏离应允,都十分开心,跟在她身后欢天喜地去看车。 进了车都跟小狗似的到处乱闻,纷纷说真香。 江清歌远望着苏离竟跟这些贵女相处得这般融洽,几乎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 苏氏见状,生恐她失态,忙将她拉到一旁。 “歌儿,且忍耐些!她很快就要出丑了!”她压低声音道,“这会儿大家都进园子了,她肯定没有帖子……” “肯定吗?”江清歌看着她,眸中满满担忧。 苏氏的嘴张了张,叹口气:“这会儿,还真是有点不敢肯定了!” “是谁在给她撑腰?”江清歌咬牙,“到底是谁?”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会帮她!”苏氏哀叹,“此事,容后再查吧!你赶紧把你那嫉妒的眼神收一收!若是被人看出来,有损你的形像!” 江清歌咬咬牙,抚着胸口,深呼吸好几次,依然觉得气难平。 这时,就听外头又是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女孩子激动叫:“元真公子来了!天哪,终于又看到元公子了!” “是啊是啊!元公子好像又瘦了呢!” “他一直思念亡妻,夜不成寐,茶饭不思,怎能不瘦?” “这就是诗中所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真的好心疼元公子啊!” “真的好羡慕元公子的发妻啊!” “不知道谁会有那样的福气,能让元公子再展欢颜!” …… 细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江清歌听到“元公子”三字时,原本积郁于心的不悦便全振翅飞了去。 此时听到最后一句,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谁能让元公子再展欢颜? 只有她江清歌! 她理理衣裳,正要下车,待在车边的江清远声音先响起来:“元公子,六妹妹有点不舒服,您还是先回……” 那个“避”字还没说出来,江清歌的声音已响起来。 “五哥哥,我无大碍!” 说话间,一只玉手伸出,撩起车帘,一张精心描画过的娇颜,像一幅一般,轻倚在车窗前。 美人眉尖微蹙,一双美眸波光潋滟,眼波流转间,似有无尽情思氤氲其中。 她抬眸看向元真,口中轻唤:“见过真君,好久不见,君可安好?” “尚可!”元真看着她,低声喟叹,“青君看起来不太好!我浪迹江湖一月方归,归京即听京中诸多传言,甚是担心青君! “多谢元君挂念!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江清歌一嗟三叹,美眸中满溢忧郁之色,看得元真的心都揪起来。 “可那些龌龊之事,却让青君劳心至此……”元真言罢,目光往苏离的方向掠了一眼,眼底满满憎恶不喜。 苏离早就注意到他了。 没办法,这位元公子,实在是大萧的名人! 他生得俊美,才高八斗,前年春闱,他一举得中,殿试第三,被萧帝钦点为探花郎,一时间风头无两。 其实最出名的,原本该是状元郎。 奈何状元郎生得太过寻常,插花游街之时,被这位探花郎的光环衬得黯淡无光。 人长得好看就是讨巧,更何况,这人还真有才华,元真以诗名著称,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为世人所争相传诵。 第117章 是渣男无疑了! 痴恋他的女子们不计其数,他所到之处,虽不能用掷果盈车来形容,但也不遑多让,不管去哪儿,都能收获无数芳心和爱慕目光。 这般优秀男儿,自然也入了朝中重臣之眼。 插花游街之日,他便被吏部尚书郭原之女郭薇看中。 郭原本就对他很有好感,当下也学京人榜下捉婿,将这位外地的寒门学子,捧到了贵婿之位上。 有吏部尚书的岳父撑腰,元真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两年时间,就做到了吏部侍郎。 跟郭薇夫妻俩也是举案齐眉,恩爱甜蜜。 官场情场两得意,元真几乎成为那些外地举子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前,郭薇难产而亡,元真因此一蹶不振,每日里以泪洗面,见人即痛述死别之苦,更做出一首令人痛断肝肠的悼亡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此诗一出,令京城诗文界震动,人人都为这诗中痴情所震撼。 又因其风采过人,世人便称其为大萧第一情圣,对其品格之高洁,用情之深赞叹不已,连萧帝都盛赞其痴情。 虽然他在位期间并无过人政绩,却依然破格提拔,任命他吏部侍郎! 苏离远远看着这位元公子,心里却一阵阵作呕。 世人只知那悼亡诗做得好,却不知,那首诗,是元真躺在江清歌怀中写就! 而那个时候,郭薇新丧才半月,真正的尸骨未寒! 实际上,郭薇未死之时,元真跟江清歌便有了暖昧! 而与他有暖昧的女子,也绝不止江清歌一个! 在他未进京赶考之前,曾暂住在舅舅家中。 靠着这好皮相和好诗文,哄得表妹韩莺为他倾倒,瞒着家人,倾尽自己私财,助他进京赶考。 却未料到,这位表兄青云直上之日,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然而她便是死,都死得那么憋屈。 明明是被辜负之人,在话本中却成了阻碍女主江清歌和男配元真的绊脚石,死得窝囊又凄惨! 而元真这个品性恶劣的渣男,却被捧成了情圣,简直可笑到极点! 苏离看了元真,才知道,世人所说的文如其人这话,根本就是胡扯八道。 龌龊污浊者,亦可作出高洁文章,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元真看向苏离的瞬间,立时感受到对方眼中浓浓的鄙夷,不由一怔。 他行走在京城这么久,所遇女子,不是对他脉脉含情,就是满满敬重,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般憎恶的目光看着他,那眼底的鄙夷不屑,浓得快要流出来! 不知怎么的,元真忽然有点不安。 好像这具光鲜俊美外表下藏匿着的真实的自己,被人猝不及防的扯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种感觉很不爽。 元真的眉头因此皱得更紧! “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他冷声道,“一身鄙俗,妄想用这香车华服掩盖,真是可笑至极!”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引得周围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那些原本热切盯着香车和苏离的女孩子们听到大萧第一公子的话,都满面羞愧。 是啊,不过就是一堆铜臭堆出来的光鲜罢了! 她们可都是高洁高雅的小仙女,怎么能拜倒在真金白银之下? 元公子果然是真君子,一眼便看透事情的真相! 为了表明自己非鄙俗之人,有人立时发声:“是啊,真是可笑!香车华服又能代表什么呢?不过就是一堆臭银子罢了!” “就是嘛!”桑缨和邵惠丽抓到机会,大声附和,“我们方才就说了,大萧可不是以银子来论尊卑!” “只有腹中空空者,才用这些华丽的俗物来装点自己!江姑娘就不一样!她呀,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苏离被这话逗笑了。 花无月鄙夷反驳:“可拉倒吧!你们江姑娘那一身行头,同样是铜臭堆起来的!你们堆就是气自华,我们堆就是腹中空空?脸皮得多厚的人,才能说出这般没脸没皮自相矛盾的话?” “你才是真正的厚脸皮!”邵惠丽怒叫,“你也不瞅瞅你自个儿什么鬼样子,倒有脸说起别人了!” “我这鬼样子的确不怎么好,但是啊,比起你这骚狐狸,还是要强上成千上万倍!”花无月是个吵架小能手,向来是牙尖嘴利,一句骚狐狸,引得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苏离亦是笑得不能自控。 说起来,这骚狐狸的外号,还是阮灵取的。 身为江清歌的一条好狗,邵惠丽没少帮江清歌欺负她,每回见到她,都要想方设法找茬。 阮灵十分讨厌她,所以私下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骚狐狸。 这外号原本只是阮灵私下里跟自己说话时才会叫。 可不知怎么的,竟传了出去,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贵圈。 没办法,这外号实在是太贴合邵惠丽了! 她本就生得一幅狐狸样,眉眼细细上挑,鼻子细长,下巴尖尖,妖妖娆娆的模样,总叫人想起狐媚子。 偏名字又跟骚狐狸这三个字是谐音,脾性也的确是有点骚气的。 她跟江清歌一样,喜欢四处彰显自己的女子魅力,只是道行没有江清歌高,又或者说,运气没有江清歌好,所以也就没落什么好名声。 邵惠丽当众被叫这么难听的外号,气得脸都红了! “花无月,你竟敢骂我?我跟你拼了!”她尖叫着扑过来。 花无月笑哈哈避开,嘴里却道:“我叫错了吗?你不是叫邵惠丽吗?叫你名字也不许叫?我偏要叫!骚狐狸!骚狐狸!哈哈!怪不得你跟野山鸡好!原来你们都是一窝的!” “你……”邵惠丽气得跳脚,在人群中扑来撵去。 虽然同为武将之女,可花无月身上却是有点真功夫的。 邵惠丽平时只学着怎么狐媚子招男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被带得扑倒在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江清歌看在眼里,忍无可忍发话:“你们就这么看着花无月欺辱人吗?堂堂闺阁未嫁女,说这样的脏话,不知羞吗?” 第118章 第一情圣和第一公子! “这有什么好羞的?”苏离轻笑接话,“不过是斗嘴互怼罢了!又没偷人家的夫婿!也没像个妓子似的在多个男人之间周旋!那样的人都不嫌羞,花姐姐说句调皮话,又算得上什么呢?” “妹妹,你……你说什么呢?”江清歌瞬间红了双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张口闭口偷人妓子的,你到苏家才几天?怎么就被带成这个样子了?” 苏惊寒素来崇尚一点,好男不跟女斗。 可听到这话,他却委实忍不住了,冷声道:“江姑娘慎言!” “她便不慎言,你能如何?”元真冷哼一声,站到他面前,眸中满是挑衅不屑,“莫非,苏公子另外一条腿,也想断?” “元侍郎好大的口气啊!”一声朗笑传来。 下一刻,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苏离面前。 “薛叔叔!”苏离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薛昊笑眯眯道,“阿离,叔叔甚是想念你啊!” “我也念着叔叔呢!”苏离笑,“今日来时,还想着,叔叔会不会来!叔叔果然来了!真好!叔叔,今天,应该也有热闹瞧哦!” “哦?”薛昊大笑,“甚好甚好!叔叔可喜欢瞧热闹了!顺天府那次,我都没瞧够!江姑娘,你瞧够没?” 他忽地拧头,看向江清歌,眸中满满嘲讽。 江清歌正要说话,元真却挡在她面前,再度开口:“薛大人,您一把年纪,欺负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 “这不都是跟元大人学的吗?”薛昊冷笑,“我不过是问了江姑娘一句话,你刚才却对一个小辈喊打喊杀的!皇上让您做这吏部侍郎,难道是用来助纣为虐的吗?” “助纣为虐?”元真眸光微寒,“薛大人,我看您是老糊涂了吧?这里,谁是纣?” “纣就在你眼前,但你眼睛不好,看不到!”薛昊轻哼。 元真冷笑,语带威胁:“看来,薛大人这刑部侍郎,做得有点腻了!莫非,想换个官阶了?” “想换啊!”薛昊昂头,“怎么?元大人想帮忙?那你得先请示您府上的岳父大人啊!看他能不能帮上这忙!” “些许小事,何须岳父大人出手?”元真轻哧,“元某不才,为薛大人改个官阶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了不得!”薛昊大笑,“看来,最近元大人的悼亡诗,又帮您攀上了新的高枝儿?不知是哪位贵人?说来给咱们听听,好歹也震慑一下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侍郎嘛!” “薛大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元真盯着他,目光不善。 薛昊正要答话,苏离忽然道:“元大人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元真拧头瞪她。 “知道装腔作势者,必得报应!”苏离一字一顿,“另外,建议元大人改名!真这个字,不适合你!因为,你太假了!” “你……”元真倏地一颤! 方才看到苏离时的那种不安感,再次浮上来。 这个丑丫头,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蠢得要死,天天被江清歌当猪狗一般蹉磨着,就算这会儿终于起了抗争之心又如何? 不过是一只在牢笼中徒劳奔跑的小仓鼠罢了! “鬼头鬼脑!不知所谓!”元真冷哧,“说这些大话,小心闪了自已的舌头!” “元大人也要小心!”薛昊轻哼,“毕竟,你的舌头,可闪过一次了!” 他意有所指,元真显然也被戳中痛处,面色骤然一变!~ 正欲发作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真是无用!就这幅窝囊相,还想做护花使君吗?” 元真回头,对上一张黑冷却又熟悉的脸,面色变得更黑了! 江清歌那边却惊喜叫:“佑安,你也来了!” 苏离听到佑安两字,嘴角撇了撇。 好嘛,又是一个使花使者! 温佑安,大萧右相温修嫡子,年二十七,人虽不在朝堂,却能将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上。 据说温明许多治国良策,都是他贡献的,又据说他才高八斗,胸有丘壑,偏又视名利为粪土,然虽处江湖之远,却忧国忧民,其性冷如冰,内心却狂热如火,在世人眼中,是个非常神秘的存在,世人称其为大萧第一公子,跟元真这个大萧第一情圣并驾齐驱,常年在大萧奇男子的排行榜上。 因两人性格不同,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如冰,因而拥从者也不同,有人喜欢温润的元真,也有人喜欢清冷禁欲的温佑安,长年因为排名争吵。 目前为止,是元真领先一名,排名第二,主要是悼亡诗的功劳 而温佑安而屈居第三。 至于第一名…… 第一名从来就没有悬念,从始至终都是太子萧凛! 苏离想到萧凛,再看看面前这两个货色,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什么第一情圣第一公子的? 别的不说,单就皮相而言,这两人给萧凛提鞋都不配! 不过,对于京都女子来说,萧凛基本已是仙阶之人,可眼前这两人,却还是凡间才俊! 不知不觉间,佑安派和元真派的贵女们又开始掐起来。 一边掐,一边往江清歌那边看,眼底的艳羡嫉妒都快掩不住了! 她们心心念念的两个才俊,平日里对她们无感,偏偏都喜欢围在江清歌身边! 尤其是温佑安,这个冷得像冰山一样的男人,对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只对江清歌一人温柔! 此时,听到江清歌的声音,他那张冷脸立时浮上了一丝暖色。 “清歌,我来晚了!”他柔声道,“若知你身边这位如此无用,连只苍蝇蚊子都挡不住,我便该去江府接你的!” 元真自看到温佑安,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听到这讥诮之语,立时炸了,气咻咻叫:“温佑安,你好好说话,莫要夹枪带棒的!” 温佑安掠他一眼:“对不住,像你这种靠女人上位的人,我看着就来气,没法好好说话!” 第119章 养歪了! 元真被他怼得脸都青了:“你又多有能耐呢?你还不是靠你那位相爷父亲上位?” “你说错了!”温佑安摇头,“我从始至终就没上过位!我,不屑上位!” “你……”元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怒道:“你是没上位,但你那些名声靠什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反正不是靠悼亡诗来的!”温佑安显然比元真会吵架,一开口就往他最痛的地方扎,“天天拿死去妻子来经营自己的名声,自己就不觉得恶心呢?” 苏离袖手看两个男人争风吃醋互怼,听到这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实在是有点大,温佑安听到了,冷冷的掠了她一眼,又猝然拧过头去。 “苏离,你辣到我的眼睛了!” 邵惠丽桑缨等人听到这话,立时夸张大笑:“哈哈,辣眼睛!温公子说话好有趣呀!” “我觉得温公子说得不够贴切,其实是刺眼睛!一黑一白混搭着,看得眼睛都发花!” “苏阴阳果然名不虚传啊!” …… 嘲讽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向苏离涌过来。 江清歌终于看到她被众人嘲讽鄙夷,心中得意非常。 再看身边这两个男人,脖子不自觉又昂得高了些! 苏离拥有香车又如何? 她可是拥有大萧第一情圣和大萧第一公子的爱慕! 不,不止这两人,她还有顾明轩,还有萧玦,还有萧允,还有…… 一念未了,就听一阵马蹄声响,一抹高大英武的身影自花径中奔跑而来,一袭绛红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飞舞,为他平添了几分威武霸气之势! “战神来了!”人们齐唰唰的看过去,逐着萧允的身影,最终又落在江清歌身上,那眼中的嫉妒之意更深了! “这个江清歌,莫非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媚术?”花无月满心不服,“怎么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拿她当宝贝?” “因为她本来就是稀世珍宝!”邵惠丽得意洋洋捧臭脚,“你不服有什么用?那些优秀的男人,就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就是就是!”桑缨用力点头,“不像某些人,就算倒贴,自家未婚夫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可知她有多糟糕!” 花无月一直战斗力惊人,听到这话,却低下头,默默走开。 “啊啊,我倒忘了,温佑安是她的未婚夫呢!”邵惠丽快意大笑,“花无月,听说你为了讨温公子欢心,还为他绣荷包来着?” “她绣了只鸳鸯!”桑缨吃吃笑,“巴巴的送给温公子,被温公子直接甩到她脸上!让她以后再也不要绣鸭子了!哈哈!” “天哪,把鸳鸯绣只鸭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绣工?”邵惠丽笑得直打跌儿,“花无月,我知你蠢,但竟不知,你竟蠢到这个地步吗?” 花无月不吭声,只低头往外走,走到无人处,捂住脸,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苏离一直跟在她身后,见状,忙掏出帕子递给她。 花无月接下来捂在脸上,哽声道:“我当真就那么差劲吗?” 苏离点头:“嗯!” “你?”花无月倏地瞪大眼瞧她,“你说什么?” “你这妆扮,的确有点差劲!”苏离认真道。 花无月的眼瞪得更大了:“我以为,我们俩是一头的!” “我们俩就是一头的!”苏离用力点头,“若不是一头的,我就不跟你说实话了!” “啊?”花无月呆呆看着她,“我这妆扮,真的就这么难看吗?可是,他们都说好看……” “他们是谁?”苏离追问,“是你的继母和姐妹吗?又或者,还有府中的仆妇婢女?” 花无月点头:“没错啊,就是他们,都说这样打扮好看的……” “那你出门赴宴时,没有人告诉你,这样不好看吗?”苏离又问。 花无月沉默了,片刻,咕哝回:“有,但是,我跟她们又不熟啊!你看桑缨她们,哪个是好的?她们肯定是故意这么说来气我的!我家人都说好看,我自然就信家人的!怎么能信她们呢?” “你的家人……”苏离叹口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身为话本中的炮灰,花无月这个排名仅次于自己的第二大蠢坏女配,自然也不会有多像样的家人。 她生母柳氏早逝,现如今的花家主母,是花无月的亲姨娘小柳氏。 小柳氏跟柳氏关系很好,柳氏生病时,便一直伺候在塌前,帮忙带着花无月,柳氏病逝后,花无月才只有三四岁,花锬是骠骑大将军,长年戍守在边境,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回京。 小柳氏昔年遇人不淑,嫁了个浮浪子,和离后无处可去,柳氏见她可怜,便将她接回家中。 柳氏一死,她无所依靠,花锬丧妻,也是没着没落,两人同病相怜,日久生情,小花氏又待花无月如亲生女儿,花锬感其纯善,遂娶其为继室,自此将花家放心的交与小柳氏。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继室心存不轨,硬生生的把花无月养废了! 就好像花无月的妆扮,总是不伦不类,其实都是被她带偏了。 三四岁的小姑娘,养在深闺,哪知什么美丑? 花无月极其依恋信任小花氏,小花氏说美,那便是美,小花氏说丑,那便是丑! 这一歪,便歪了十二三年! 花无月已经成现在这幅模样,想要纠正过来,想要她对自己的亲姨娘起戒心,真的是难于登天! 像现在这样,三句两句话的,更是别想说明白! 在话本中,花无月跟她一样,基本就属于被人奚落嘲讽的对象,用她们的丑陋粗俗愚蠢,来衬托女主江清歌的真善美! 所以,花无月喜欢的男人,对她不屑一顾,却对江清歌情有独钟! 苏离喜欢的顾明轩也是一样,视她为粪土,视江清歌如珠如宝! 苏离看着满面泪痕的花无月,满心疼惜,偏一时又无法同她说清楚,只得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你愈是难过,江清歌愈是得意!便为了这个,你也不能被她看低!” 第120章 既有得爽,又有得赚! 花无月一听这话,果然又支棱起来,伸手擦干眼泪,攥紧双拳道:“我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苏离失笑:“花姐姐,你就没有想过,放弃温佑安这个未婚夫吗?” “放弃?”花无月一怔,“我为何要放弃他?那江清歌岂不是更得意?我绝不能输给她!” “抛开这点好胜心不说,你真的喜欢温佑安吗?”苏离追问。 “当然喜欢啊!”花无月不假思索回,“他多优秀啊!你看,那么多女的都眼巴巴的想要嫁给他呢!我能与他订婚,已经非常幸运了!若不是江清歌从中作祟,他肯定会很喜欢我的!所以,我要打起精神来!我要撕下江清歌那假清纯真浪荡的美人皮,让佑安看清她的真面目!” “好吧!”苏离叹口气,“我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好妹妹!”花无月握住她的手,重又露出笑脸,她正想要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愤怒叫骂声,声音还有点熟悉。 两人忙过去一看,却是方才跟他们一起的李蔓茵。 李蔓茵此时满面激愤,对着江清歌大嚷大叫:“江清歌,你真是不要脸!勾搭了一堆男人在自己身边还不够吗?连我未婚夫你都不放过!你这么喜欢勾搭男人,何必在这里招摇?你不如去那红袖招做花魁吧!既有得爽,又有得赚!” “这话骂得真是痛快!”花无月抚掌大笑,“不过,她未婚夫是谁?” “是那位吧!”苏离指向江清歌身边的一位俊俏男子,“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楼玉春!” 楼玉春跟萧允他们一样,也是江清歌的裙下之臣。 不过,他在话本中连男配都算不上,至多只能算是炮灰。 他跟萧允那些人不一样,他对江清歌是暗恋,本身是内向寡言的性子,见到江清歌,也只会规规矩矩的问一声好,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但他的内心却是十分丰富的,他是丹青大家,画功卓绝,于是便将自己的暗恋写成了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的情信,每封信配心爱之人的画像一幅,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诠释了江清歌的真善美。 江清歌于他而言,是天上月,是云中仙,是他的爱而不得。 他全程目睹着她与话本中各个男配之间的情感纠葛,却只能卑微的做一个旁观者。 那份痛楚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让他日渐憔悴,最后竟因这相思之苦而病入膏肓。 他死后,他的书画被其家人找出来,送给了江清歌,后又被一位书局老板看到,将其编纂成册。 于是仙女江清歌的艳史,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因此,让男主愈发的紧张宠爱她。 妻子如此出色,是这么多优秀男子心头的白月光,最后却花落他手,他对江清歌那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 话本中的的大萧帝君萧玦因此得了一个别号,宠妻狂魔! 世人看着这缠绵悱恻的暗恋故事,都觉精彩纷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段惊天动地暗恋之后另一位当事者的痛苦悲伤。 李茵蔓自从得知楼玉春的心事,便主动提出退婚。 可是,这世间有一些男人,天生就自私。 他们心里想着那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却又不肯放弃现实中的一切。 李茵蔓是名门之女,不论是家世出身还是人才貌在大萧贵女中都堪称上等,楼家却因为各种原因日渐衰落。 这桩婚事,若非早就定下,单从两人家世来说,楼玉春根本就配不上李茵蔓。 李茵蔓嫁给他,本身也是下嫁。 一心想着白月光的楼玉春,在李茵蔓退婚后认怂了。 估行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的条件,李茵蔓是他能娶到的最好的妻子了! 于是又做情诗又画画儿,各种甜言蜜语,哄得李茵蔓回心转意,带着丰厚嫁妆下嫁,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楼家,硬生生的把楼家拉起来,把楼玉春送上了礼部侍郎之位! 其间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更不知在娘家那舍了多少脸,要了多少银钱补贴! 然而这番辛苦付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丈夫楼玉春那一本厚厚的写给江清歌的情信! 那情信彻底击垮了李茵蔓,那本被世人传阅出版刻印的情书,更像是一只巨手,一遍遍的在世人面前掌掴着她! 世人都知道了,原来楼玉春曾为江清歌守身,坚持不碰李茵蔓。 就连一双儿女,也是她给楼玉春下药强迫他得来的。 可实际上呢? 事实根本就不像楼玉春在情信里写的那样! 这个男人,他为了自己的家族和荣华富贵,扮恩爱哄骗李茵蔓,自己却委屈得要死,转头就在情信中颠倒黑白,粉饰自己这旷世暗恋,却将妻子置于那等难堪境地! 李茵蔓饱受嘲讽病倒,她跟允王妃一样冲动报复江清歌,结果被男主萧玦斩杀,还因此牵连了李家和楼家。 两家人被流放,李茵蔓的一双年幼儿女在流放路上被恶虎捕食,尸骨无存! 苏离看着李茵蔓,想到她将要迎来的惨烈结局,低低的叹了口气。 反正在话本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女配,只要与江清歌不对付,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说起来,李茵蔓算是这么多女配中唯一一个清醒自立的女子了。 相比自己的胆怯懦弱,花无月的单蠢恋爱脑,还有允王妃的纠结,她算是最有魄力的一个。 自知楼玉春非良婿,立马提出退婚,这个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未能逃脱配角的悲惨命运! 李茵蔓骂江清歌的这番话,立时引起了不少炮灰女配的共鸣,大家齐声附和指责。 可惜,在话本中,群芳苑这场戏,就是江清歌大型炫耀现场。 话本安排她的诸多追求者同聚一园,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男人之间的修罗场花式上演,相互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表现女主江清歌的魅力无穷! 此时,听到李茵蔓的话,几位原本互看不顺眼的爱慕者同时停止内斗,齐唰唰的看向李茵蔓! 第121章 善良得叫人心疼?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母狗狂哮?”一向温文尔雅的元真公子直接爆了粗口。 第一公子温佑安则直接出言威胁:“看来,有人想去做花魁了!本公子今日就可以成全她这个愿望!” “不如就现在吧!”萧允更是直接,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李茵蔓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直接把她提溜起来! 李茵蔓到底是个小姑娘,方才出于气愤,冲动而言,此时见萧允如此,吓得面色惨白,几乎要哭出来! 她身边的女孩子们见状,亦是面无人色,忙不迭的往后退。 很快,便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空地中央,只站着李茵蔓和萧允! 李茵蔓左看右看看不到一点助力,不由惊惧万分! 江清歌满意的欣赏着她那惶恐的表情,轻叹一声,装模作样出场了。 “允叔叔,不要啊!”她急急上前,“李姑娘她只是一时想多了,才会出言不逊!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快放开她吧!” 见她开始装好人,桑缨和邵惠丽两人立马应景的吹起彩虹屁。 “江姑娘真是善良!李茵蔓骂得那么难听,原就该打!她却拦着,唉,真是善良得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邵惠丽唉声叹气,“她就是太好了!因为这个原因,这些人都以为她好欺负呢!你说气不气人?” “就是气人!江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不应该再被辜负了!” “就是就是!江姑娘,你别为她说好话!若不然,她下次见了你,还会乱吠!莫如让王爷狠狠的教训她一顿,她下次一定不管了!” “说得不错!”萧允轻哼,“左右我们歌儿这委屈不能白受!她必须为她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我不在乎的!”江清歌慌慌摇头,“不过就是些难听的话,她以前也常说,我都习惯了!真的,都习惯了……” “噗!”苏离一直很耐心的看这几人演戏,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江清歌真是好手段,总能把这损人的话,掺在这般“真诚”的戏里,让人既看出她的善良大度,又能深刻体会到李茵蔓的恶毒蠢坏! 这种招数,苏离前世见惯了! 在江家人面前,她从来都是这么来恶心她的! 偏偏,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就比如现在,一群人听到她这话,愈发同情喜欢她,对李茵蔓也是愈发的厌恶! 江清歌戏演得正带劲,听到苏离的笑,掠了她一眼,却并不受她影响,继续演戏。 见劝不动萧允,便又开始“劝”李茵蔓。 “李姑娘,允叔叔脾气不好,你别跟他倔,免得惹恼了她!若不然,你就跟我说句对不起吧!” “你……”李茵蔓瞪着她,“我凭什么跟你说对不起?” 话才出口,脖颈又被萧允掐紧了! 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 江清歌欣赏着她的痛苦状,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真诚善良! “李姑娘,我真的觉得,你欠我一个对不起!”她柔声道,“你每次见到我,都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可实际上,你真的误会了!我跟楼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你不要听别人风言风语的,就怀疑自己的未婚夫!虽然身为女子,但也要独立清醒呀!一味的犯糊涂,不光会失掉好姻缘,还会让自己变得面目扭曲,这样,就不美了呀!” “滚!”李茵蔓气怒攻心。 明明是这女人先招惹了自已的未婚夫,自己是发现两人之间的暖昧,才会如此待她。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错处倒全成自己的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颠倒黑白的贱女人?”李茵蔓性格强硬,虽被允王扣住,却依然难抑心中愤怒! 可惜,话未说完,锁喉的那只手,又往颈中缩了几分! 薛昊和苏惊寒站在那里,看到这种情形,就要上前,被苏离伸手拉住了。 “薛叔叔,表兄,再等会儿吧!” 两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等。 但是,这小丫头一向做事稳妥,她说等,那定然就有等的缘由。 两人压住火气没吭声,而此时的李茵蔓,真的害怕了。 此次群芳苑盛宴,她的父母家人因故未能前往,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个婢女过来了。 可此时连婢女也不见了踪影。 她是不知道,她的婢女巧儿,早就被萧允的亲卫拿下了。 李茵蔓怀疑自己此次真要死在萧允手中,最终无奈的将目光投向楼玉春。 “玉春,救我!”她哭着叫。 虽然她能感觉出楼玉春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她终归是他的未婚夫。 这种情形下,他总不能不管她吧?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楼玉春站在那里,连动都未动一下,反而嘲讽问:“你现在知道怕了?那方才大放厥词之时,怎么就不知收敛些呢?口出狂言之前,也该惦量自已的轻重,江姑娘岂是你这种人能惹起的?” “我这种人?”李茵蔓呆呆看着他,“我是哪种人?” 楼玉春轻哼一声没答话,反而转向江清歌,躬腰一揖到底:“江姑娘,对不住,是我没管教好她,让你困扰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江清歌叹口气,皱着眉头,故意不说话,仿佛不尽烦忧。 萧允见状,立时发声:“你既知让歌儿困扰了,还想着轻易离开?你当本王是死的吗?” “王爷教训得是!”楼玉春再次揖首行礼,“我这就让她跪下给江姑娘赔罪!” “跪下?”李茵蔓惊呆了,“楼玉春,你疯了!她江清歌算什么东西?我楼玉春再不济,也是官眷!我这双腿,上跪苍天和帝君,下跪父母长辈,江清歌比我还小着一岁,我凭什么给她跪?而且,我骂错了吗?若非她主动勾引,又是抛媚眼又是送情画的,你也不会着了她的道儿!” “够了!”楼玉春怒喝,“李茵蔓,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与江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她什么时候勾引过我了?又什么时候送过我情画了?你根本就是看她美丽多才,心生嫉妒,才故意要诋毁她吧?” 第122章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呸!”李茵蔓怒叫,“她没送,那你偷偷藏在枕头下的那幅画是谁画的?那上面的题名又是谁?你当我眼瞎吗?” “你竟敢进我寝房翻我枕下?”楼玉春又惊又怒,“李茵蔓,你也太厚颜无耻了吧?我们只是订婚,还没有成亲呢!你居然就这般的不知廉耻!你这种女人,我真是……” “你如何?”李茵蔓死死瞪着他。 “我真是厌恶得紧!”楼玉春咬牙。 “厌恶得紧?”李茵蔓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流出来。 但她的脆弱伤心却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她的头便高高昂起来! “我对你这种见异思迁之辈,也是厌恶得紧!”她冷冷道,“既然我们是相看两相厌!那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吧!我便算终老一生,也绝不嫁给你这种恶心的男人!” “作罢就作罢!”楼玉春怒喝,“像你这种女人,娶进家门,是我楼家家门不幸!” 李茵蔓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像你这种恶心的舔狗,我也要谢你不娶不恩!若真嫁了,才是我李家家门不幸呢!没得还得拿嫁妆去贴补你楼家那无底洞!如今,倒是大为省心!” 这话是直接戳在了楼玉春的痛处上,直气得他两眼晕花。 “说得好!”他冷笑,“既然你我婚约不算数了,那么,允王殿下,您给她个教训吧!反正,她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不能因为一个跟我没关系的人,让歌……让江姑娘平白担这污名!” 此话一出,李茵蔓的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萧允却听得笑起来:“楼玉春,你倒是拎得清!” “我连累了江姑娘,实是罪过!”楼玉春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满满愧疚心疼,“江姑娘,真是对不住你啊!” 说完,三度揖首。 见他如此,李茵蔓心痛如绞,面如死灰。 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跪下道歉?”萧允将她掼在地上,拿脚踩住她后背,硬把她往下压! 苏离见时机已到,冷笑一声,挺身而出! “战神王爷可真厉害啊!这么多年,像样的仗没打过一次,但是欺负起小姑娘来,倒是一回比一回狠辣!敢情练这一身功夫,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竟是为了争风吃醋吗?” “就是!”薛昊冷哧,“这位李姑娘犯什么罪了?您要如此待他?便算她犯了什么罪,也轮不到您来惩罚!您这般欺凌弱小,不觉得自己过份了吗?” “苏离!薛昊!”萧允拧头瞪她,“又是你们……” 他自恃身份不一般,说话也极其直白,“看来,你们真是活够了啊!一天到晚的,净是作死!” “王爷慎言!”苏老夫人转着轮椅,眸光冰寒,“国有国法,我家阿离是不是该死,王爷决定不了!” “本王决定不了?”萧允咕咕怪笑,“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忘了本王是谁了?” “你是谁?”苏老夫人冷笑,“大萧战神?这战神之名,如何来的,要老身提醒您吗?老身可清醒的记着呢!倒是王爷身居高位久了,有点糊涂了,记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在别人面前尽可以装腔作势,但在我们这些武将面前,还是少摆谱吧!” 萧允被她骂得满面赤红,笑容狰狞:“没想到,老夫人这把年纪,经历如此剧变,骨头竟还这么硬啊!” “苏家人生来骨头硬!”苏惊寒冷笑,“王爷忘了吗?您可曾是苏家人的手下败将呢!啊,不对,确切的说,曾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在我们苏家,唉,最弱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议论纷纷。 “战神连苏家的孙子都打不过?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了!苏家人有多能打?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当初把黄征打得满地牙呢!这黄征,可是王爷的师兄!比王爷厉害的!连黄征都打不过苏家人,王爷就更别提了!” “这么说来,他也不厉害啊!”有人是从外地来京,对萧允不甚了解,小心追问,“那他怎么得了大萧战神之名?” “自封的喽!”有人嗤笑,“说是战神,但是,他有多少年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了?最后一场战役,还是十年前吧?还打输了!”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反驳,“他还是打过很多有名的战役的!之前也有常胜将军之称!那些战绩,也并非是虚的!” “战绩不是虚的,但是,是不是他创造的战绩,就不好说了!”有人轻哼,“不然,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前十年每战必赢,后十年却是龟缩不出,不敢应战呢?本王听人说,之前是有人襄助,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战神呢!” 苏离听到这话,倏地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中立着一位年轻公子,约摸二十五六岁上下,身着一袭华贵紫袍,袍子却不似本朝男子那般穿得板板正正,他穿得极是松垮,一幅极慵懒随意的模样。 此时他正斜倚在一棵花树旁,手里还晃着一枝新采下来的红菊,见她望过来,朝她扬了扬下巴,又挤了挤眼睛,本就带着笑意的黑眸,此时弯成两只月牙儿,唇角两只漩涡若隐若现,雪白的小虎牙雪白闪亮。 苏离被闪到了,站在那里发了会怔。 萧允这战神之名虽然有点虚,但是,萧帝对他的宠信却是实打实的。 近十年,他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但也是小胜不断,长久以来所形成的威慑已经深入人心。 寻常人根本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他! 当然,有一些人例外。 那就是,萧凛的人! 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萧凛的人吧? 想到萧凛的人就站在她身后,苏离瞬间体会到靠山两字的厚重感。 虽然她此番赴宴,并未想要借用萧凛的助力,哪怕没有萧凛,她亦不会输给江清歌。 可是,有了萧凛助力的感觉,真的好爆了! 萧允本就被苏老夫人怼得心惊肉跳,此时听到这些人的议论,愈发恼火,遂厉声怒叫:“都在那里叽叽咕咕的说什么?有胆子,到本王面前来说啊! 第123章 跪下道歉吧! “到王爷面前说,也不用胆子啊!”那人笑眯眯站出来,“难不成,你能剁了本王?” 一句“本王”,让萧允倏地一怔,待看清他的脸,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人,还真不是他能剁得的! 此人跟他一样,也姓萧,名悦。 但他的萧跟自己的萧可不一样,他是萧氏旁枝末梢,若如今的萧氏权力中心是一棵大树,他大概就是处在最边缘的一片叶子。 可萧悦的萧字,却是尊贵无匹! 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太后亲妹妹的儿子。 太后妹妹死得早,太后便将他养在膝下,宠得如珠如宝,成年后建牙开府,赐乐王,意即终生平安喜乐之意。 莫说是他,便算是萧帝,对这位乐王弟都得恭恭敬敬的! 可是,萧悦一向是个懒散的人,从不参与朝中纷争,对朝政更是不感兴趣,他更热衷于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宴会什么的,经常参加,但是,对于宴会中的一些纷争,他从来都是懒得多看一眼的。 今儿怎么忽然想起来为苏离说话呢? 要说这苏离,也颇是古怪,今日居然能以香车为驾。 难不成,苏离背后的靠山是他? 若是他的话,那他还真不能跟他硬倔! “今日盛宴,本王懒得与你斗嘴!” 萧允最终选择退缩,放开了李茵蔓。 李茵蔓如逢大赦,坐在那里,掩面悲泣。 苏离忙上前扶起她。 这边厢,江清歌见萧允居然主动示弱,心里十分不甘,遂看向元真和温佑安,希望他们能站出来说两句话。 李茵蔓今日骂得骂得这般难听,若是不给她个教训,自己岂不是失了颜面? 然而,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便算元真和温佑安也不敢造次! 毕竟,在皇族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重臣,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皇族的走狗罢了! 狗是绝对不敢跟主子争论的。 尤其对方还是萧悦,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连萧帝都只能宠不能训的特殊存在! 两人跟萧允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苏离应是攀上了萧悦。 所以,不管江清歌怎么使眼色暗示,两人都无动于衷。 美人是要宠的。 但却不能拿前程命运来宠! 再者,今日之事,他们的确是有点仗势欺人了。 小姑娘之间争风吃醋说几句难听的话,至多就是斥责几句罢了。 萧允逼人下跪道歉,委实是太过折辱人了! 毕竟,李茵蔓也是官眷,虽然她爹官职不高,只是个普通言官,但也是朝中大臣。 这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定要在萧帝面前弹劾他们的! 两人初时为了得佳人青睐,未及细想。 此时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此事办得实在有点不妥当! “青君,既如此,咱们也别在这里听这些宵小聒躁了!”元真道,“快入园吧!听说园内的菊花,才真正美呢!” “不光是菊美,听说今日的伶人也美,请的是曼音坊的琴师妙音姑娘!”温佑安道,“咱们快去欣赏!” 江清歌听到这话,知道这两个男人跟萧允一样,也要当缩头乌龟了。 她难掩心中失望,看向苏离的目光,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丝狠辣。 温佑安说完话后,便即盯着她瞧,看到她眸中的恨毒之意,不由一惊! 认识她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这么看着她,莫名竟觉得有点陌生了…… 他呆呆的盯着江清歌看,一旁的苏氏见状不妙,便扯了江清歌一下! “歌儿,快别愣着了!温公子和元公子相邀,咱们快一起入园吧!” 江清歌回过神来,忙换了一幅脸,轻声道:“好!” 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伤心,眸间更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温佑安见到,一时又觉得分外愧疚。 说起来,也是他无用,竟没有保护好她! “走了走了!”萧允理理衣裳,就要离开,苏离却在后面轻笑:“王爷,您不道歉了吗?” “说什么鬼话?”萧允倏地拧头看她。 “咦?”苏离挑眉,“您方才不说了,要下跪道歉的吗?快下跪啊!” “你疯了吧?”萧允怒叫,“本王是要那多嘴多舌的女人道歉,本王什么时候说自己道歉的?” “你没说,但是,我刚刚说了啊!”苏离笑嘻嘻道。 “你?”萧允看着她那诡异笑脸,心里没来由的发毛,不自觉又想起顺天府那天的惊雷,面色变了几变。 他的预感告诉她,得赶紧走! 不然,恐怕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在这个时候这么走掉,他堂堂战神威名还要不要了? 被一个小姑娘戏耍至此,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下,日后在这京城,他还要不要混了?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萧允最后还是折返回来,站到苏离面前。 “诸位,今日你们给做个见证!”他扬声道,“本王方才已经要息事宁人了,是这丫头不知死活,又出言挑衅!若是她不给本王道歉,本王定然让她……” 话未说完,忽觉膝盖一疼,又是一酸,“咕咚”一声,他跪倒在李茵蔓面前!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萧允自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怎么回事?”他脱口叫。 “还能怎么回事?”苏离笑眯眯的往天上戳了戳,“自然是天谴了!你说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净做这些遭雷劈的事呢!好好的做你的大将军,不好吗?” 萧允恨恨的瞪着她,拼命的想要抬起双腿。 可是,两条腿实在太酸了,像被灌过醋一般,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江清歌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他:“允叔叔,你怎么了?苏离,你是不是又对允叔叔施了妖法?” 她瞪着苏离,满面惊惧。 苏离答非所问:“江清歌,你能换个称呼吗?你老是叫他允叔叔,搞得我对叔叔这个称呼都不忍直视了!咱就说,伦理纲常什么的,你们多少顾一点吧?” “嗯?这是何意?”花无月好奇追问。 “花无月,你好蠢!”李茵蔓闷声开口,“阿离说得多明白呀!他们之间,呵呵……” 第124章 是把清歌当成女儿待的! 她的目光在萧允和江清歌脸上掠了掠,满面鄙夷。 苏离的话,再加上她这两声“呵呵”,让围观的吃瓜群众瞬间情绪高涨! “难不成,这萧允跟江清歌之间,还有什么猫腻吗?” “你们简直胡说八道!”一道声音传来,却是允王妃姗姗来迟! 她其实早就到了,一直躲到一旁看戏,见时机合适,这才站出来强势“护夫”! “我们王爷对江清歌岂能有那种肮脏龌龊的不伦之情?”她大声道,“他跟我一样,是把清歌当成女儿待的!” 说完却又摇头,“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当成儿媳待的!” 一句“儿媳”,听得萧允如遭雷劈,下意识反驳:“不是那样……” “王爷说什么?”允王妃笑问。 萧允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又闭上了。 这事儿,先这样糊弄过去吧! 允王妃掠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尴尬,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仍是笑得欢喜。 她自顾自道:“行了,知道你不想这么快把这事公开,怕影响到两个孩子的名声,不过,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们正值青春年少,相互恋慕,再正常不过了!大家便是提前知道了,也没什么的!我总不能因为这事,让大家伙误会你和清歌啊!” 说完,转向江清歌,笑道:“歌儿,你说对不对呀?” 江清歌被她这一招搞得十分被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干笑着低下头。 “瞧瞧,还害羞了!”允王妃轻笑,“行了,不说了!咱们快入园吧!园内风景独好,大家伙儿都守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命人搀起萧允,扶他入园。 经过苏离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露出隐秘笑容。 好戏看完,大家也都想起该早些入园的,正好此时群芳苑内也有侍者走出来。 想来是发现人群一直聚集在苑外的花园里,苑内却没什么人,觉得有点奇怪,特意前来相邀。 众人说说笑笑,鱼贯而入。 既是皇家御苑,为防有恶人混入,入园都要查验群芳苑发出的请帖。 众人纷纷将随身携带的帖子奉上。 群芳苑的帖子,分为三等。 一等为金帖,是由使用群芳苑的人亲自发出。 此次盛宴是公主所办,公主所邀的,自然是她自己的贵客。 二等为紫帖,是由管理群芳苑的总管发出,对象是京中权贵名门,公侯世家,四品及以上的朝廷大员。 这些人不论是宫宴还是其他宴会,都会例行发帖,哪怕他们不去,帖子也会照例送出。 三等为绿帖,这个对象就比较广泛了,有四品及以下的官员小吏,也有民间奇人异士,又或者巨贾富商之类的,皆会送出绿帖。 验帖也是检验身份,能得公主亲自相邀者,寥寥无几。 所以,在场九成人都执紫帖和绿帖。 执紫帖者在执绿帖者面前自是高人一等,而这部份人在京中也是少数。 是以,人人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江清歌是江宁侯之女,自然执的是紫帖。 她感受着身边一圈绿帖者的羡慕目光,心中的郁闷多少减轻了些。 进园之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众人,躲在暗处,窥视着苏离。 她现在非常好奇,苏离到底有没有请帖。 苏离此时正和花无月一起安慰李蔓茵。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本就没经过什么事,哪怕性格再强势,遇到萧允那样的杀神,也是吓得七魂走了六魄。 当时敢跟萧允叫板,全凭一腔倔强孤勇,现在事情一了,她整个人都瘫软在苏离怀中。 苏离将她抬到香车里,又让花无月取来清水和面巾,为她重新梳妆。 李蔓茵被萧允揪着,妆也哭花了,眼也哭肿了,头发更是乱如鸡窝,背后被萧允踩了一只大大的鞋印。 幸好她来时多带了一身衣裳,当下也重新换下来。 一番收拾之后,总算没那么狼狈了,只是眼睛还红肿着。 她的随身婢女和车夫此时也被萧允放掉,都一齐聚拢过来。 见她如此,都十分羞愧。 “此事不怪你们!”李蔓茵哑声道,“你们也不必自责!遇到萧允的亲卫,你们自然不是对手!” “姑娘,要不,咱们回府吧?”婢女巧儿红着眼睛道,“都这样了,还赏什么菊呢?” “不,我要赏!”李蔓茵固执道,“我若是走了,那对狗男女还以为我害怕了呢!我偏不走,谁走我都不走!要走也是他们先走!” “可是,你不怕他们再算计你吗?”车夫刘登苦着脸担心道,“小的虽会些功夫,但如姑娘所言,在萧允那些亲卫面前,真的连一招也过不了!” “我不怕!”李蔓茵红着眼睛发狠,“若他们再敢算计我,我就跟他们拼了!谁怕谁呀?” 苏老夫人见状失笑:“你这小姑娘的性子,跟你爹真是像!都有一腔孤勇!” “老夫人识得我爹?”李蔓茵看着她。 “当然识得了!”苏老夫人笑回,“你祖父便是言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爹亦是好样的,倔脾气犯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呢!年轻时跟寒儿他爹打赌,两个倔牛为了赢对方,两天两夜没合眼!” “那最后谁赢了?”苏离笑问。 “他爹赢了!”苏老夫人笑道。 “其实也不是夫君输了!”周氏笑道,“主要是他爹眼睛大,夫君眼睛小些,明明没睡着,但因为眼睛小,看着像睡着了,所以才输了的!” “还有这种事?”苏离笑得前仰后合,李蔓茵亦是忍俊不禁。 花无月那边夸张的竖起大拇指,“李蔓茵,你爹真是个狠人啊!” 说起旧事,大家一下子感觉亲近了不少。 “你既不愿意走,那就留下来看热闹吧!”苏离道,“没准你今天受的委屈,最后全都能找补回来!” “真的吗?”李蔓茵看着她,不待她答话,又自顾自道:“阿离,我信你!谢谢你方才帮我出气!不过,你会武功吗?你怎么让他跪下的?” 第125章 恋爱脑太愁人了! “天遣喽!”苏离吃吃笑。 经过几天的修炼,以她现在的能力,能把萧允打成肉泥! 更别说只是简单的让他跪下了! “对了,你是决意跟楼玉春退婚了吗?”她问起这桩最最关心的事。 方才李蔓茵被萧允折辱,她一直忍着没出手,也是想让李蔓茵看透这个未婚夫的真面目。 伤得越痛,将来才不会被哄骗回头! 果然,李蔓茵一提起这事,就满面恨意,她用力点头:“危机时刻,他对我不管不问,这样的男人,留着做甚?” 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伤痛落寞,却溢于言表! “那你要将他今日之绝情牢牢记在心里!”苏离看着她道,“若有一日,他再回头献媚讨好,你也莫要上他的当!” “他不会的!”李蔓茵苦笑,“你方才没瞧见吗?他那颗心,全都扑在江清歌身上,根本就懒得瞧我一眼呢!” “他是懒得瞧,可是,不代表楼家的人也不愿意瞧!”苏离认真道,“楼家如今是什么景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若知他失了这桩婚事,定要逼他将你哄回来!但是,他心里会永远记得江清歌,你便算嫁给了他,也绝落不到什么好!” “阿离,你这么说,是否太武断了?”花无月咕哝道,“我还是觉得,他是被江清歌给蛊惑了!跟佑安一样!你不知道,江清歌的狐媚功夫可好了!但凡她看上的男人,就没有人能逃得过!她会用那个什么媚心符,能让男人如鬼使神差一般为她着迷的!”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苏离失笑。 “我天天盯着她,自然知道得多一点喽!”花无月笑回。 “那你可有听过一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苏离又问,“诚然是她有媚惑之术,但是,若她媚惑的男人不喜欢她,便比如太子殿下,任她如何,也不会上她的当!” “太子殿下那是神仙!”花无月撇嘴,“佑安他们是凡夫俗子,哪能跟他比呢?再者,你方才说的不对,一个巴掌,也能拍得很响!比如……” 她扬手做了个掌掴的动作,笑嘻嘻道:“若我用这手狠狠的抽江清歌的脸,肯定又脆又响!” 苏离:“……” “你可真是……”她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又道:“便算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在她那石榴裙下找男人吧?与其天天被她恶心着,烦恼着,不如直接斩断烦恼之源!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佑安不是歪脖子树!”花无月永远最会抓重点,一脸认真的解释,“他的脖子可直了!身姿也极为挺拔!嘿嘿,每次看到他向我走过来,我都会觉得心跳加快脸好红……” 苏离抱头。 恋爱脑果然不好拯救啊! 若是可以,她很想告诉花无月,她在那个话本里的结局有多惨烈! 李茵蔓虽然很惨,但因为她冷静,楼玉春虽然想着江清歌,但一直也未有能力和胆量脱离她的掌控。 在楼家做主母那几年,她并未受过什么委屈,活得还算恣意。 但花无月就不行了。 她本来性子就单纯,又被黑心继母养得傻里傻气的,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属钱的那种大傻妞! 然而这个大傻妞的气运却好像不错,因此被江清歌盯上了。 苏离是江清歌的血罐,花无月便是江清歌的气运罐。 温佑安将她娶回家后,江清歌需要用到她时,他便以甜言蜜语哄骗,谎称是自己得病,需要用她来施阵作法。 江清歌修炼的那些邪术,不论是取血,还是施阵作法,都极痛苦,对人的身体损害也极大。 但为了救心上人,花无月熬过了无数次痛苦折磨,直到气运被江清歌榨完用干,温佑安便彻底变了脸,一纸休书将她他休弃,扔回了花府。 花府本就是一处虎狼窝,她这种失去气运之人,很容易被各种晦事缠上,后来更连累得花家频频出事。 小柳氏本就不喜她,以此为借口,说服花锬,把她嫁给了一个招摇撞骗的色坯,受尽折辱惨死。 死前她有没有觉醒,苏离不知道。 话本里对这位二号恶毒女配之死倒是浓墨重彩的描述过,什么被众男玩弄,死前赤身果体,凄惨到极点。 她生前总要骂女主为妓,所以话本便给她安排了一个比妓还凄惨的结局! 想到这些事,再看着面前花无月那天真无邪的傻样子,苏离心里的叹息似水泡似的,咕嘟嘟往外冒! 李茵蔓也是叹息连声:“花无月,我刚才老怨自己蠢,没看透楼玉春的心,可见了你之后,我才知道,我比你聪明多了!” “呸!”花无月瞪她,“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咱们今儿也算是共患难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茵蔓道,“温佑安待你,估计跟楼玉春待我一样!在他们眼里,我们怕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才不会!”花无月用力摇头,“佑安他以前待我真的很好!” “是吗?”李茵蔓表示怀疑,“可从我认识你起,我就知道他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你!” “才不是呢!”花无月一下子恼了,“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雪洞里,还是他救的我呢!那时他待我可温柔了!还把自己的烤红薯分给我吃!那烤红薯可甜可甜了!” “小时候……”苏离叹口气,“你这个从前,真的是从前啊!花姐姐,人都会变的!” “从前好的人,再变也不会太差啊!”花无月摇头,“反正,我一直觉得他好!他……” 她说到一半,目光无意中往车窗外一掠,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不由惊喜万分! “是佑安!”她激动叫,“他怎么过来了?他是来找我的吧?他肯定知道我今天受了委屈,要找我道歉来着……” 苏离往窗外瞅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第126章 又一个炮灰反派来了! 那男子穿了一件跟温佑安类似的锦袍,身形也差不多,眉目也有点相似。 但是,苏离一眼便认出来,这人不是温佑安。 温佑安是清冷的,拿腔作调的那种高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特殊多出色似的,走路腰板刻意挺得极直,目不斜视,头颅高昂。 可远处这人的腰背有些佝偻,面色也略显忧郁,走路时头微微低着,速度也没有温佑安那么快,有些温吞,好像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苏离盯着这人看了半晌,此时这人离她也越来越近,苏离终于认出他是谁了。 是温佑安的堂弟温谨安。 同时,也是书中的又一个反派炮灰男配。 温谨安父亲温文在他八九岁时病逝了,抛下他和母亲阮氏,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温茉。 孤儿寡母在京中生活,自然诸多艰难,母亲阮氏又因丧夫之痛染上头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此时,一向与温文不合的兄长温修出现,将母子三人接到大温府生活。 温文生前与这位兄长关系很僵,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比陌生人还不如。 如今弟弟病逝,他却不计前嫌,出头帮忙治丧,还将弟弟的妻儿接到身边照顾,世人皆赞温修仁义,实是为兄者的楷模! 可世人却不知,温修接回温谨安三人,根本就是存心不轨,所图的,是温文留下的巨额家财! 温文跟温修乃是同父异母,温文原是温家嫡子,奈何生母早逝,其父便把温修母亲钱氏扶正。 钱氏自不会容温文出头,想方设法毁其名声,又设奸计令温文断了两指。 身有残缺者是无法参加科考的。 温文的仕途就此彻底断送,曾经的京城才子,只能转而从商。 但他头脑聪慧,便是在商界,也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苦心经营十余年,手中良田商铺无数,生活十分富足。 相比之下,温修就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虽然钱氏着力培养,但这儿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考了七八年,才勉强中了一个最末等的进士。 钱氏花了不少银子,让他做了个八品小官,算是入了官场。 彼时温老太爷因病去世,钱氏又不会经营,生活捉襟见肘。 温修做这点小官,俸禄本就没几两,眼瞧着自家弟弟过得那般舒适,便打着兄弟的名头,腆着脸去套近乎,想从温文手中要点好处。 可温文早已看透这对母子的真面目,自已的仕途又葬送于继母之手,自是不肯愿给他好脸色。 温修恼羞成怒,买通温文院中的厨子,在他和阮氏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夫妻两人若是同时出事,会令人生疑心,所以,他用了两种毒药。 给温文用的是慢性毒药,便算最高明的大夫也查验不出来。 温文中毒后身体愈来愈差,渐缠绵病塌,看遍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如此苦熬半年后终撒手西去。 而阮氏所中之毒,却并不致命,只是令人头痛难忍,且是在温文缠绵病塌时才开始下药。 在外人看来,阮氏是因为夫君之病发愁,才愁出这头风之症。 温文死后,阮氏痛不欲生,头痛骤然加重。 为解头痛之苦,她只能服用一些止痛药汤。 这药汤让她终日晕睡病塌,基本已无法理事,家中店铺田产更无力打理,便连温文的丧事都无法主持。 温修趁虚而入,借着治丧之名霸占了弟弟的财产。 父死母病,年幼的温谨安明知不对劲,却也斗不过温修这样的老狐狸,只得一步步被驱赶着入了他的圈套。 不过彼时,他虽觉得这位大伯没安什么好心,却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被此人谋害。 在之后的十年中,他渐渐被温修驯化,或者说,控制,不得不屈从于这位大伯的淫威。 他的母亲和妹妹常年缠绵病塌,每日里都要服用药汤保命,而温文的资产,被温修彻底把控,温谨安想要母亲和妹妹活命,便只能去求温修。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父母赚来的,可他和母亲妹妹却过得捉襟见肘。 可是,他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因为温修搭上了贵人,又用温文巨额家财铺路,步步高升,从八品一直升到了五品。 而他却是一无所有! 虽然他也跟父亲温文一样,天生聪慧,诗文俱佳,可是,有温修在,他根本就别想入仕,温修也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甚至都不给他读太多书的机会,借口他母亲妹妹需要照顾,早早的将他摒弃在书院之外。 但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住温谨安的光芒。 哪怕他从来不曾像样的读过书,习过字,可是,他还是比天天泡在书院,有名师教导指点的温佑安优秀。 温佑安要读好几遍才能记下的诗文,他过目不忘。 温佑安绞尽脑汁也破不了的时议政论,他只看上一眼,便能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写上几千字,其间不乏真知灼见。 温佑安将他所作时论默出,交给温修,温修在上朝时与朝臣论道时,将此番言论说出,当时便震惊全场,连当朝太傅,曾经的状元郎看了,都要击节赞叹! 因这一篇时论,温修受到群臣称赞,更让萧帝对他刮目相看,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之后实施起来,更是成效卓著。 此后朝中若遇难解之事,萧帝自然便会去征求温修的意见。 温修则将议题告诉温佑安,温佑安则想法去套温谨安的想法。 温佑安跟温谨安基本算是同龄人,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温佑安虽然爱装,但却不似父母那般有心机,有时父母苛待温槿安时,他还会站出来帮这位弟弟说话。 一来二去的,温谨安便真拿他当兄长看,对他自然也不设防,但凡温佑安问的,他必不会藏私。 他本身也很关心这些时政议题,而京中男子讨论时政,亦是寻常事,只他被温修限制,无法出去与众人谈论,温佑安主动与他闲聊,他愈发把温佑安当知已了。 第127章 你表妹也来了? 于是,温家父子俩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就这般聒不知耻的剽窃着温谨安的真知灼见,如是几次,萧帝对温佑安愈发欣赏看重。 他原本花巨额银钱,才勉强混到从五品,可有了温谨安,未花一文钱,便开始直线上升。 适逢萧帝开始对张谢两家进行清洗,他得到机会,竟一跃成为大萧右相!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成为右相的那一日,他对温谨安的忌惮愈发深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真正有宰辅之才的人不是他,而是温谨安! 这么一个人,被自己强势圈禁在家中,可是,他真的能圈住他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温修心里太害怕了,太恐慌了,他生恐温谨安展露头角,曝出所有的秘密,那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便会化为乌有! 而让一个人彻底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变成一个死人! 其实说起来,温修就跟江清歌似的,都是靠别人的能力获得了荣光,他们万分依赖这个人,却又万分嫉恨这个人,嫉恨到极点,便只能杀了他! 可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动手,温谨安却先发现了他窃用自己时论的真相! 彼时温谨安再不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无知稚童了,他发现后默不作声,暗中调查,很快,便发现了父母生病的真相。 这真相让温谨安再也无法苟活,他决心反抗。 既然当朝帝君的路子他走不通,那么,就加入到废太子的阵营中赌一个前程! 哪怕最终落败,总好过任人宰割,什么都不做! 云城大疫,萧凛被封,在外人看来,已是绝路,但在温谨安看来,却是一个博取废太子信任的绝佳机会。 他想了,也做了,用从温家骗来的银钱,买粮买菜,跟济世医馆的医药一起运往云城,最终,成功跟萧凛会合,也成为了他麾下一将。 在其后的残酷角斗中,他跟萧凛和许多愿意追随废太子的人一起,也曾胜利过,但最终落败。 毕竟,萧凛怕是至死也不明白,真正要害死他的人,是他最最信任的父皇! 一个连敌人都没搞清楚的人,注定只能失败。 失败的结局,是惨烈死亡。 温谨安死得跟萧凛一样惨。 话本里说,他被车裂,温修“大义灭亲”,亲自监刑,“含泪”送了这最疼爱的侄儿一程,却在行刑之时痛心到晕倒,此后大病一月,骨瘦如柴。 温佑安更因痛失爱弟,半年未曾剃须,未曾出门,出门后有了个新的外号:美髯公。 在话本里的剧情,跟苏离所看到的真相,基本是完全相反的。 话本里,温谨安跟自己的父亲一样,都是不识好歹穷凶极恶的弟弟,他们嫉妒陷害优秀的兄长,兄长却念在手足之情一再相让,让到最后,让这些炮灰配角们愈发猖狂,开始作死,最终也终于死在了自己兄长手中。 想着话本中的剧情,苏离就想骂娘。 她实在是很好奇,这话本到底是何人所写,为何竟能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沉思间,温谨安已经走到香车旁的小径上,身后的花无月也认出他是谁,难掩心中失望。 “怎么是你啊!”她咕哝一声,“害我空欢喜一场!” 温谨安似是没想到车内有人,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过来。 看到是她,又是一怔,但很快便垂下眼睑,朝花无月点点头,礼貌的说了声:“花姑娘!” “又叫我花姑娘……”花无月抱头,“都说了别这么叫了!听起来很好笑!” 温谨安“嗯”了声,没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一条人影却从远处跑过来,欢欢喜喜拦住他。 “谨兄!好久不见啊!” 苏离听到这声音一怔,忙撩帘去看,正看到自家表哥苏惊寒那乐呵呵的脸。 她不由一怔,表哥与温谨安这么熟吗? 很快,温谨安便用同样惊喜的声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寒兄?!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说完忽又觉得这话不妥,忙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并不是说……” “行了!你不用解释!”苏惊寒笑着轻拍他肩膀,“我们两个人,还用得着说这么多吗?我们两个落魄的倒霉蛋,谁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看到对方才觉得惊讶嘛!” 温谨安失笑:“寒兄还是跟以前一样,快人快语!” “你也是啊!”苏惊寒大笑,“还是跟以前一样,磨磨唧唧的!” 两人说完,相对而笑。 “这会儿才刚进园,你怎么又出来了?”苏惊寒问。 温谨安苦笑:“大伯刚差人传信来,说我母亲头痛症又犯了,妹妹也不大好……” “借口!”苏惊寒撇嘴,“全都是借口!他吧,就是想把你圈禁在家里头,生怕你展露头角呢!真是恶心透了!” “寒兄慎言!”温谨安紧张的往四处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苏家今时不同往日,你当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他如今可是一朝宰辅呢!” “怕他个鸟?”苏惊寒撇嘴,“我如今也想开了,以前天天当缩头乌龟,也没见人少欺负,这会儿索性不管那么多了,爱咋咋地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寒兄今日好生豪气!”温谨安轻笑,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浮起疑惑,“寒兄,你们苏家是不是又起势了?” “没有!”苏惊寒摇头,“但我们得遇贵人,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一些!今儿到这群芳苑,也是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办!” 当下把苏离和江家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表妹也来了?”温谨安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 “来了啊!”苏惊寒点头,朝不远处的香车指了指,“还有我祖母和母亲,都在车里头呢!” “那我当去见礼才是!”温槿安忙道。 苏惊寒点头:“我带你过去!” 第128章 我喜欢苏姑娘! 两人说话的地方,本就离马车不远。 此时见温槿安过来,苏老夫人和周氏也都下了马车,苏离和花无月李茵蔓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槿安见过老夫人!见过伯母!”温槿安上前行了大礼,“许久未见,你们可安好?” “好着呢!”周氏上前扶起他,苏老夫人含笑问:“槿安,你最近可好?” “还行!”温槿安笑回,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眼神黯了黯,但也没说什么,只道:“上次一别,一直想再去看你们!奈何伯父管得严,一直未能得出,更耳提面命,不许我去……”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愈来愈低,满面愧疚道:“槿安无能,受你们恩惠颇多,可你们如今境地,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苏老夫人轻叹摇头:“傻孩子,莫要说这些话!你的境况,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这等境况之下,还能东拼西凑的给我们送银子,你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是啊!”周氏亦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亏了你那些银子,不然,我们还真不知能不能熬过来呢!” “夫人言重了!”温槿安一径摇头,“我真没帮上什么忙!您这么说,倒让我愈发无地自容了!” “行了行了!”苏惊寒伸手轻捣了他一下,“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说这些话了!说了,反而见外了!” “是!”温槿安笑着点头。 苏离在旁听他们说话,知道温槿安曾帮助过苏家,有点意外。 她是真没想到,温槿安跟苏家竟还有这种渊源! “温公子,你跟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呀?”她好奇问。 温槿安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一张脸不知为何忽然就涨红了。 他看着苏离,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说什么,却又莫名结巴起来,舌头一直打结。 苏离忍俊不禁,打趣道:“温公子是被我这幅模样吓到了吗?竟连话都说不齐整了!” “不是不是不是!”温槿安慌慌摆手,“姑娘生得肤白貌美,我长这么大,就不曾见过如你这般好看的女子,我怎会吓到?我喜欢都来不及呢!” 一句“喜欢”,听得众人都傻了眼! 苏离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花无月惊笑,“温呆子,原来你喜欢阿离呀!不过你小子眼光真好!阿离的确生得肤白貌美,若是脸上这斑褪了去,便是我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温槿安用力点头,“苏姑娘是这京城最好看的姑娘……” 他说完这话,忽然发现不对劲,等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由汗出如浆! “不是不是不是!”他双手乱摆,汗流浃背,“苏姑娘,我说错了!你不好看……啊不是不是不是!你好看,但我不喜欢你……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 众人:“……” 苏惊寒那边笑得直打跌儿:“槿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不过,你喜欢我表妹也没用!温家是个大火坑,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表妹去跳!她好不容易才从顾家那火坑里爬上来!” “我没有娶她之意!”温槿安忙摇头,“我就只是单纯的欣赏她!对对,是欣赏!不是喜欢!” “你这话说得自相矛盾!”花无月唯恐天下不乱,吃吃笑道:“欣赏就是深层次的喜欢啊!不然,怎么能叫欣赏呢?对吧?” “对对!”李茵蔓用力点头。 “对什么对?”苏惊寒笑啐,“你们两个别捣乱!槿兄本来舌头就打结了,你们再插嘴,我怕他会咬牙自尽!” 温槿安这会儿真想咬舌自尽了! 他视苏家人为自己的亲人至友,现在在亲人至友面前,唐突他们的亲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小姑娘胡言乱语,说些喜欢欣赏的疯话,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有损人家姑娘的名声? “老夫人,伯母,苏姑娘,槿安失言,还请你们恕罪!”他躬腰一揖到底,红着脸解释道:“苏姑娘那日在顺天时,我也在场!苏姑娘唇枪舌战,力挫群雄,令我甚是钦佩!如今再见到她,不瞒诸位,真的万分激动!苏姑娘一介女流之辈,其胆识勇气,却远超我这个无用的男人!我方才说喜欢欣赏,并未有半点轻薄之意,就只是想要表达我内心的钦佩之意!” “啊,原来你是我们姑娘的崇拜者呀!”阮灵得意插嘴。 “对!就是那样!”温槿安用力点头,看向苏离,“说实话,自那日见姑娘之后,我这心里,也燃起了一团火,总觉得自己也能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过,我到底是无用……” 他自嘲的笑笑,“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连说话都不利索,动不动就结巴,还词不达意,我能做什么呢?只配当个废物罢了!” “温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苏离看着他认真道,“其实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被人圈禁已久,见不到外面的世界!若有机会见了,你就会发现,以你之才,便是封王拜相都不在话下!” “经天纬地,封王拜相?”苏惊寒惊呆了,“阿离,你是头一回见他吧?就给他这么高的评价?他要这么厉害的话,那我岂不是更厉害了?” “你当然也很厉害啊!”苏离笑回,“你将来定然会是个威风八面的大元帅!你们一文一武,所向无敌!” “我的妈呀!”苏惊寒大笑,“好阿离,表哥真是没白疼你!听你这奉承话,我可是全身都舒服啊!” 说着转向温槿安,笑问:“怎么样?槿兄,你舒服不?我表妹这嘴啊,是不是跟抹了蜜似的?” “是!”温槿安亦笑,“听苏姑娘这话,便算一辈子被圈禁,都觉得心里畅快得紧!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夸我,还夸得这么狠!” 苏离笑道:“温公子,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这话不是夸你!以后……” 她想多说几句,又觉得不妥当,遂改口道:“以后,温公子尽量想法子来一趟苏家吧!我有一些很要紧的话,想同温公子细说!” 第129章 我们不见不散! “很要紧的话……”温槿安不知想到什么,脸又涨红了。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用力点头:“等有机会,我一定上门拜访!” “那我们一言为定!”苏离认真道,“温公子,我在平安巷等着你哦!你可一定要来!我们不见不散!” 众人:“……” 温谨安:“……” 他呆呆看着苏离,目光在她那格外诚恳认真的小脸上逡巡片刻,面上刚刚褪去的红色潮汐,又在瞬间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姑……姑娘美意,我……我一定……前往!”他结结巴巴回道。 花无月好奇追问:“阿离,难不成你也看中他了?虽然温呆子人不错,但我还是要劝你三思哈!你表哥说得不错,温家于你而言,的确是个大火坑呢!” “那你还往里跳?”苏离轻笑。 “我不一样啊!”花无月回,“我要嫁的人,是温家千娇百宠的嫡长子!温家于我而言,就是个大福窝!哈哈!” 温谨安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又摇了摇头。 “温呆子,你那什么表情?”花无月轻哼。 温谨安摊手:“花姑娘,你懂的!” “我懂什么啊?”花无月瞪眼,不待他答话,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那伯父伯母,待你的确苛刻!你不喜欢他们,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那温伯父温伯母,待我很好的哦!尤其是温伯母,每次见到我,都要夸我生得美呢!” “可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要骂你又丑又蠢!”温谨安同情的看着花无月,“花无月,你听我一句劝,温家对你来说,才真真正正是个大火坑!能把你烧得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至于苏姑娘……” 他看向苏离,眼底满满激赏,眼睛也闪闪发亮,“苏姑娘聪慧过人,便算身处绝境,亦有化险为夷之能!” “温公子谬赞!”苏离轻笑回,“其实我没有温公子说得那般厉害,只是被逼到死境,不得不反抗罢了!有朝一日,若温公子如我一般,定能激发出远胜我百倍的力量!”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听得温谨安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好在,旁边没有人,大部份人都已进了群芳苑,少部分还在苑门前排队待验,门口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尚有很长一段距离,苏离的声音又刻意压低,所以并没有人听见她说话。 “苏姑娘慎言!”温谨安忍不住道,“祸从口出……” 苏离失笑:“温公子你慎言到现在,得什么好了?” 这话直戳温谨安的痛处,他被堵得发了半天怔,叹口气,苦笑:“只落得越发悲惨!” “所以,别那么慎了!”苏离微笑道,“再这么慎下去,这辈子就完了!” 温谨安听得一颤,又不自觉盯着她看,面上那红色潮汐持续扩散,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一颗心也嘭嘭直跳,浑身的血液都似倍看起来! 再这么慎下去,这辈子就完了…… 这话在他的耳边一直循环播放,直到他告辞离开,还是没有停下来。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般大胆的话。 他听得触目惊心,却又心潮澎湃! 一忽儿想到苏离在顺天府力挫群渣时的情形,一会儿又想到她说我在平安巷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那般的闪亮,像是两盏灯,在漆黑的深夜点燃,照亮他心中的漫漫长夜,让他有了莫名其妙的期盼! “苏离……”他想着她的眼睛,连步子都觉得轻快许多。 他的心在一个想入非非的世界飞翔着,头忽然撞到一物,“咚”地一声,跌坐到地上! 抬头一看,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 他绊到了马车的车辕上。 “对不住!”他忙躬身道歉。 但车内无人发声。 想来,应该没有人。 小厮温润上前扶起他,嘴里嘀咕着:“好奇怪哦!” “什么奇怪?”温槿安问。 “这马车,明明刚刚在那边的!”温润往右方指了指,“我不过就是晃了个神,怎么就跑到咱们眼前了?” “谁知道呢!”温槿安摇头,“许是马自个儿跑过来的吧!” “也许吧!”温润拧头看那马车。 此时正好一阵风吹过来,掀起锦缎车帘,帘内影影绰绰的,竟似有一个人。 温润探头,正想着瞧得清楚点儿,忽觉一阵寒风无端而起,将他吹得个踉跄,摔了个啃嘴泥! 他尚且如此,温槿安就更不必提了。 他那颗心仍是围着苏离兜兜转转,嘴里下意识的默念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愈念愈觉得欢喜,这边正要再继续往下念,忽觉身后如芒在背,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推! 他整个人被推得向前疾奔七八米,然后,“咕咚”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到了路旁的树干上! 这一下撞得委实不轻,眼前金星乱冒,额头起了一个大疙瘩! 远处,苏离在他摔第一个跟头时,就忍俊不禁,没想到还有第二个跟头,不由哭笑不得。 “这位温公子,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她笑问。 “人家的眼神好得很!”苏惊寒掠她一眼,“是你乱了人家的心!阿离,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看上他了?” 苏离正要回答,他却又烦恼起来,“不行不行!你看上也不行!虽然他是我挚友,人品也好,生得也不错,可是,他家的日子委实是难过的紧!温家一窝恶狼,能把你们俩啃得骨头都不剩!” “不怕!”苏离笑着摇头,“我会想法把温公子驯成一头比他们更恶的狼!然后把他们狼窝都抄了!” “啊?”苏惊寒惊呆了,“你还真的想要嫁给他?” 他这声音着实有点大,大到,温槿安方才所撞的那辆马车里的人,不用使用内功,都能清清楚楚听到这句话! 车内端坐着一位俊俏郎君,郎君的脸本就冷得紧,听到这话,那脸立时冰凝霜结,那股寒气四散,让他对面的李如风都有点坐不住了。 第130章 你这帖子,从哪儿仿制的? 他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 可是,他想到自已刚刚因为多嘴多舌挨踩,到底又把嘴闭上了。 方才苏离邀温槿安去平安巷,说什么等着他,不见不散之类的话。 主子听到这话,那脸就黑下来了。 他便打趣了一句,问他是不是吃醋了,然后脚便被他踩住了,到现在还有点发麻。 “殿下,您这腿力,恢复得不错啊!”李如风揉了揉自已的脚尖,讪笑道,“就属下这个痛感来说,属下可以确定,您这功力最其码恢复了一半!苏姑娘真是神了!” “她是神……”萧凛的目光在苏离和温槿安之间流连着,想到她方才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堵。 这小丫头,居然看中温槿安了…… 那死小子哪点好了? 生得那么丑,腰背还佝偻,说话结巴,一幅没出息的窝囊废样儿,盯着苏离看时,那眼神十分的猥琐! 他的小姑娘,他有什么资格去看? 看了一眼也便罢了,还看了两眼三眼四五眼! 他就不怕自己废了他那俩招子吗? 还有,居然还偷偷默念他家小姑娘的名字! 那名字是他配念的吗? 他就不怕自己割了他那口条拌黄瓜? 萧凛心中妒火中烧,看向温槿安的目光也愈发的危险! 温槿安这会儿不想苏离的眼睛了,也不念她的名字了。 因为他脑瓜子太疼了。 不光疼,还嗡嗡乱响,好像有几百虫蜜峰,同时钉着他的脑门蛰! 温润自看到马车内的身影后便觉浑身发毛,一把拖起自家公子,没命的往前跑。 然而,跑着跑着,又是“咕咚”一声! 两人第三次摔了个嘴啃泥! 李如风:“……” “殿下……”他拧头看向萧凛,“您要一直这么摔他的话,他就摔坏了!” “坏了就坏了!”萧凛轻哼,“敢觊觎孤的人,他不坏谁坏?孤没剜他的招子,没割他的口条,已经非常宽容了!” 温谨安的三次摔倒,让苏离和苏惊寒同时吃了一惊! 若是摔两次,还可说温槿安心情激动导致,可这第三次摔得实在邪乎! “莫不是你方才所说之话,被温家的人听到了?”苏惊寒小声问。 “若是他们听到了,我岂会平安无事?”苏离摇头,“而且,并未看到任何暗器之类的东西……” 最主要一点,她也不是随意说出那些话的。 说话之前,她特意观察过四周,并未发现有人。 她说话时的声音也很轻,除非遇到那种内功心法极厉害之人,不然,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苏离还是又往四周逡巡了一遍。 李如风和萧凛同时屏息静气,掩住内息。 苏离和苏惊寒目前的功力,自是比不上他们,一番察探之后,没有任何发现。 温槿安摔倒时,她只看到一阵又一阵风。 能御风伤人的高手,并不多见。 她所知道的,也就萧凛一人而已。 但萧凛肯定不来这儿的。 那么,就只是纯粹的巧合? 想着温槿安面对自己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的话音虽轻,但那话对温槿安来说,不亚于平地起惊雷! 他怕是被震到了,神思不属,才会一摔再摔吧! 她远望着温槿安的背影,见他已经消失在小径尽头,遂放下心来。 “咱们也该入园了!”她看向苏老夫人等人,“再不进去,有人要着急了!” 江清歌此时的确急得不行。 她猫在暗处许久,见苏离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正要出去询问,就见苏离推着苏老夫人慢悠悠的走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挥手叫过邵惠丽和桑缨。 一番安排之后,邵惠丽用力点头:“你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若她敢在这帖子上做手脚,我一定让她没脸没皮!” 苏离走到园门前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十来个人。 “咱们也赶紧进去吧!”花无月上前,将帖子交给侍者,侍者查验后很快放行。 苏离推着苏老夫人,和周氏苏惊寒一起走到侍者面前,拿出自已的帖子。 “金帖?”侍者星归接帖查验后,倏地抬起头看她。 面前的小姑娘很陌生,他从未见过。 他犹豫了一下,又看向苏老夫人等人。 还是不认识。 苏家人久居北境,只在年底回京述职,京城宴会本来就参加的少,这群芳苑也是头一次来,侍者根本就没见过他们。 可是,公主殿下亲自下帖邀约的人,他怎么可能没见过呢? 他可不是普通的侍者,他是在公主面前还颇是得脸的,总管很多事都交给他去做。 这次宴会,公主一共发出五张金帖,全是经由他的手送的。 但这五张帖子的主人,他都见过,可没有面前这家人! 邵惠丽本就一直盯着苏离,看她拿出金帖,也吃了一惊。 此时又见星归满面犹豫,明显是有问题。 虽然她拿的是绿帖,可因为有江清歌相助,她常年混迹于京城各大宴会之上,对这里面的人也是耳熟能详。 她识得这个侍者,知道他的身份地位。 从进园到现在,这侍者一共放了五波持金帖者入内。 他见到那些人,可全都是恭恭敬敬的! 现在见到苏离一家,却是这种表情,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邵惠丽脑子一动,猜到一种可能,遂道:“苏离,你这帖子,从哪儿仿制的?跟真的一样!” “仿制?”星归一怔,面色微变。 “对啊!”邵惠丽撇嘴,“若非仿制,公主怎会邀请她?你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她是福运圣女江姑娘的那个假妹妹!爬床的那个!” 这事,星归倒是有所耳闻。 他的面色因此变得更黑了。 这样的人,公主是绝对不会相邀的! 而且,福运圣女可是公主府的常客,她为公主调制的那些香膏,美容养颜,功效绝佳,公主对她赞不绝口,还给了她许多赏赐。 这苏离跟江清歌不和,前段时间还在顺天府状告江清歌,姐妹俩的关系十分恶劣。 公主怎么可能邀请这样的人入园? 第131章 招摇撞骗? “这可真是稀奇!”侍者冷哼,“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拿假金帖招摇!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你说什么呢?”苏惊寒怒叫,“这金帖是公主的管家亲自送给我们的,怎么可能是假?” “天哪,还管家亲送?”邵惠丽那边笑得前仰后合,“这谎话说得,真是连眼睛都不眨呢!你当公主府的管家是什么人?他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会有功夫去平安巷那种破烂地方送帖子?你们可真能扯啊!” “就是啊!”桑缨附和,“你们当你们是谁啊?皇亲国戚啊?你们不是!你们是叛国罪臣的家眷,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公主殿下不打你们,就算给你们脸了!还想让她差人给你们送帖子,是你们疯了,还是公主疯了?” 马车内的萧凛听到这话,手又开始痒了。 “孤想割口条……”他的指尖在袖口轻磨,两指之间,夹着一片枯黄的落叶,“这回,是真的想割……” 这两个聒躁的女人,比温谨安讨厌多了! 居然敢这么说他家小姑娘! 分明就是找死啊! “那殿下就动手吧!”李如风这次也不拦着。 他也觉得这两个女人太碍眼了,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脑子疼。 萧凛的指尖在袖管中飞快旋转着,那落叶在他指间仿若变成了一片薄刃。 若是他未中毒之时,一片小小树叶,便可取人性命。 不过中毒之后功力减半,但割个口条什么的,还是勉强可以的。 他盯着邵惠丽和桑缨那一张一舌的嘴,就要动手,脑间忽然浮起一念,又默默的松开了。 “咦?殿下怎么不动了?”李如风好奇问。 “若孤动了,孤是爽了,可阿离难免会惹上麻烦……”萧凛回。 李如风失笑:“殿下还怕麻烦?” “孤自是不怕的!但是,孤怕会打乱她的计划呢!”萧凛道,“这样,她会不开心!所以……” 且这么看着吧! 需要出手时再出手。 而且,苏离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苏离的确不慌。 她拿的是真贴,邵惠丽和桑缨在这里胡说八道,到时候倒霉的是她们! “你听清她们两个说的话了吗?”苏离看向星归,“她们说,不是我疯了,便是公主疯了,这话,请你务必记清楚,回头原话禀报给公主殿下!” “我如何做事,好像用不着你来教!”星归对江清歌印象很好,也有意卖她个人情,自然对苏离冷眼相向,“我劝你,还是自行离去吧!不然,我将此事报给公主殿下,你指定是要受罚!” “话别说得这么满!”苏老夫人冷哼,“老身劝你,现在就去汇报吧!我们苏家原本是什么样儿,你该清楚,我们还不至于蠢到一家四五口拿着个假的金帖来招摇撞骗!” “就是!”苏惊寒忿忿然,“用你那脑壳好好想想!别被人撺掇几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你最其码好好看看你手中的金帖!”周氏轻哼,“你只看一眼,便断定是假!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假的!你若真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侍者,怎么会不识得她的字和印章呢?身为她身边的近侍,辨别这个,应该是你们必修之课啊!” 星归原本认定他们拿的是假帖,此时听三人一说,忽然又犹豫了。 苏家未落魄之前,那可是名门世家。 苏家几位虎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连苏家的女眷都是女中英豪! 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而且,邵惠丽和桑缨两人,的确是有挑拔撺掇之嫌! 星归既能在公主身边服侍,自然也不傻,忙低头验帖。 这一验,验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金帖上的字迹,跟公主一模一样! 这金帖的材质,也跟他之前送出的别无二致! 这可是用上好的金箔制作的,这一帖便值一两金! 若是制作假帖,怎么可能下这样的血本? 星归唯恐惹了不该惹的人,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又变成一幅恭敬模样。 “几位稍候,容小的去禀报!”他陪笑道,“因你们实在面生,小的暂时也不敢做主放你们进园,都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考虑,还请你们多多宽宥!” “你去吧!”苏离道,“我们不急,在这里慢慢等着便是了!” “是!”星归匆匆而去。 邵惠丽和桑缨齐唰唰变了脸。 两人瞪了苏离一眼,一溜烟跑去找她们的主子江清歌。 江清歌那边也被这出乎意料的金帖惊到了。 虽然她未看到那帖子,可她看到星归的脸色了。 这人是公主身边的得力内侍,若他也觉得那金帖是真,那这金帖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公主怎会亲自下金帖邀请苏离?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江清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蹊跷,遂向身边的江清远使了个眼色。 “五哥,你跟着那侍者,我去找公主殿下!”她低声道,“我会设法绊住公主,让她不要见侍者,侍者若是见不到公主,必会去找总管验证……” 下面的话她还没说出来,江清远便已了然:“我会想办法让他见不到总管!” 江清歌满意点头,娇笑道:“我与五哥简直就是心有灵犀呢!若是没有五哥哥,我可怎么活?” 江清远闻言心中狂跳,上前一步道:“那么,五哥哥这一生一世都陪着歌儿,可好?” “好啊!”江清歌装出一幅天真烂漫模样,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拍手轻笑道:“歌儿也想一生一世都陪着五哥哥!” 江清远闻言,不由心花怒放,只觉得便是为眼前这女子死了都心甘情愿! “五哥哥这就去了!”他拍拍江清歌的头,悄步跟上星归。 江清歌则加快脚步,抄小道去找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近来身上有些不爽利,脸上一直起刺痘痤疮,经江清歌治疗后,大有好转,但近日又有复发迹像。 她一向最是爱美,此时见脸上又冒了几颗,心急如焚,看到江清歌即道:“你可算来了!本宫正要派人找你呢!” 第132章 倒大霉了! “臣女来迟,公主恕罪!”江清歌跪下行礼,“臣女新近又制了一味药膏,想给公主试用!公主这会儿可得空吗?” “这会儿吗?”公主犹豫了一下,“有几位老友到访,正要出去见客!” “公主不如推迟一下吧!”江清歌忙道,“这药膏有个特性,越早用效用越好!臣女方才是在马车里赶制的,为的就是用个新鲜!若是耽搁了,怕是疗效没那么好啊!” “这样啊……”安阳点头,“那便先用吧!左右那几位老友也经常见的!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是!”江清歌微笑点头,“当然是公主的脸更重要了!” “你最懂我了!”安阳大笑,“行了,那就开始吧!” “是!”江清歌点头,“殿下,这一次,要久一点,约摸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见效!您得耐心一点才好!” “没问题!”安阳笑道,“只要能治好本宫这脸就行!这赏菊宴有她们带着玩闹就好!本宫也就是牵个头,其实也懒怠去应付这些!” “那公主便先享受这次的药膜吧!”江清歌动手为她净面洗脸上药膏。 药膏覆上,安阳赞不绝口:“这新药果然有效!本宫脸上的脓包好像一下子不痛不痒了呢!” “这是臣女精心研制数月所得,自然管用!”江清歌笑回,“这一剂便可令殿下重焕新颜!” 药膏的效用,她是亲自实验过的。 便算是江府下人那生满痤疮的脸,用了这药膏都能立竿见影。 更别说安阳公主脸上只是生了几颗小痘痘了! 公主用完觉得好,自然会在众人面前夸奖她。 届时,靠着这只药膏,她很快就能在京城贵妇圈中狠狠的赚上一笔! 这方子,江清歌不想再跟萧玦分了。 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有苏离在手,想要什么样的药方,让她制出来便是。 现在苏离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只能靠苏离之前留下的那些药方赚钱了。 一想到这点,江清歌就觉得心里在滴血! 她甚至都有点后悔,不该把苏离逼得那么紧! 现在好了,鸡飞蛋打! 以后在京城这些贵人面前还怎么装妙手医仙? 不过,幸好她利用苏离时,也一直在防备着她。 为了避免苏离反水,说出她这妙手仙医的真相,她一直刻意圈禁控制她,不让她见到太多人,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所研制出来的药物,在京城到底有什么样的反响。 另一方面,她其实一直在给苏离下毒。 那种毒并不致命,只是会令人神智昏聩,头脑不清。 每次苏离研制出她想要的药膏后,她都会给她下此毒,让她忘记自己亲手所制的药方。 而自己这边也会刻意将她用过的药室收拾干净,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等到她再需用到苏离时,便会给她服用解药,等她神智清明后,再为自己制药。 如此,苏离就算与她反目,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研制过什么,自然也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江清歌忽然有点佩服自己的谨慎和远见卓识了。 若非她提前预想到这些,苏离如今失控,若真还记得那些药方,她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江清歌不知道,她的霉运,已经在路上了。 前世苏离的确是中了毒,人也稀里糊涂。 可是,现在的苏离,是经历恶灵境淬练,重生而来的全新的灵魂! 她所下的那些毒,早就对苏离造不成任何影响了! 今日济世药馆驱疙丸正式开售。 一大早,贺青他们便为此事忙活着。 为了能一炮打响,他们做足了准备,特意请人抬着被治好的胡五和其他一些病重的患者到街上宣扬。 哪知这边药馆的门还没来得开,外头便聚集了几十号人,将药馆围了个水泻不通,全都嚷嚷着要买药! 贺青一脸懵:“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开始宣传呢!” “我听他们带头的王胡子说,是苏姑娘让他们来的!”三七激动得直搓手,“王胡子说苏姑娘三天前赐药,他用了之后,身上皮疹很快就不痒了,他将苏姑娘多给的几瓶药给身边患病的邻居用,邻居那么重的皮疹,也好了!他们都激动坏了!掌柜的,你没看到,他们中很多人,都跪在咱们店门口拜呢!” “原来苏姑娘已经帮我们做了宣传了!”许谦乐呵呵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放药吧!” “好!”贺青点头,命人将制好的药丸运到柜台上,打开店门,这一开,又是一惊! 刚刚三七还说只有几十号人,这会儿,怕是几百号人都不止了! 远望过去,一片黑鸦鸦的人头。 每张脸上,都溢满期盼和希冀! 看到店铺门口,众人齐声欢呼,一齐扬着手中的银子大叫:“掌柜的,快卖药!快卖药!” “这就开售!”贺青忙道,“不过,售药之前,还请大家自觉排好队,莫要疯抢!大家放心,我们济世药馆这药量十分充足,每个人都能买到!” “大家排队吧!”王胡子大声叫,“苏姑娘和济世药馆能救咱们的命!咱们不能让他们难办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众人哄然而应,倒真是很听话,在门外排起了长龙。 药一瓶瓶放出去,买到药的人俱是欢喜雀跃,笑逐颜开。 很多人拿到药也不回家,现场就开始涂抹起来。 这一抹,更是叫好声不断。 “有救了!孩子他娘,我们有救了!”一人抹完药,身上那种日夜折磨他的奇痒很快就消失了,高兴得当街抱着自己的娘子跳,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猴三儿!”王胡子笑骂,“你可算又猴起来了!” 被叫作猴三儿的那人又哭又笑:“是啊!我可算又猴起来了!我还以为,我会变成一只死猴儿呢!” “多亏了苏姑娘和济世药馆啊!”他家娘子眼含热泪,跪倒在贺青面前,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起过来磕头。 贺青和许谦扶起这个,那个又跪倒了,不由哭笑不得。 第133章 去找仁济药馆算帐! 猴三儿磕了几个头,大声道:“买了济世的药,才知仁济有多黑!老子吃他们的药,吃得倾家荡产还没治好!这济世的药,才刚抹上,疗效就如此明显!价格又是如此的低廉!这才是真正为民的好医馆啊!” “是啊是啊!”众人一齐点头,都盛赞济世,对仁济深恶痛绝。 而仁济的药,是江清歌治出来的,他们自然而然也厌恶起江清歌来! “什么狗屁的福运圣女,妙手仙医,我看就是个吸血鬼害人精!趁着京中皮疹盛行大肆敛财,她这是在发民难财啊!” “她倒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可怜多少百姓被榨干家底惨死!这个女人,真是太坏了!” “明明治出了良药,却藏着掖着,不肯痛快的治好病患,只想着从他们身上多多搜刮银钱!这般歹毒的心思,还妙手仙医呢!我看她根本就是辣手毒医吧!苍天真是不长眼,竟让她制出这样的药!” “这药,根本就不是她治出来的!”王胡子轻哼,“这药,从一开始,就是苏离姑娘治出来的!” “什么?”众人一惊,齐声追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胡子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众人皆唾骂连声! “还以为她有多厉害,不想竟然是个贼!偷了人家苏姑娘的东西,还要人家的命!这种女人,简直太恶毒无耻了!” “诸位,咱们得了苏姑娘和济世药馆的救助,得给人家点回报啊!”王胡子大声道,“咱们用了药觉得好的,莫忘了帮济世宣传一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里有好药!这样,也能帮助更多的人!” “那是自然!”众人齐声回应,“回去之后,定然要走街串巷帮他们宣传的!” “何必走街串巷?”猴三儿脑子活,笑道:“咱们直接去仁济药馆就行了啊!咱们往那儿一站,用事实啪啪的打仁济那帮黑心肝的脸!正好也让那些跟咱们一样受骗的可怜人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济世,谁是假仁假义!” “这个方法好!”王胡子用力点头,众人也都深以为然,纷纷道:“等我买完药就去!” “我用过药了,一等一的好!我这就过去!” “兄弟等等我,我也一起!” “还有我!” “我……” …… 众人用过药后,离开济世药馆,排成长队,浩浩荡荡的赶往仁济药馆。 这么多人一起出行,声势浩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都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猴三儿和王胡子据实相告。 “什么?济世也制出神药了?” 路人中也有亲属患上此病,闻言大喜,忙奔走相告。 济世药馆的人也因此越来越多。 贺青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抹了把脸上的汗,终于明白苏离为什么要他们首次要多多备药了! 看这情形,这次备的药,还不一定能够呢! 不过,没关系,他们的药厂一直在持续生产,肯定能够这些人的量! 王胡子和猴三儿等人很快便出现在仁济药馆。 仁济药馆已经得了信,掌柜老钱初闻此讯,嗤之以鼻,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济世千方百计的想要抄我们的药方,抄了那么多回都没抄对!这次,又玩什么花招呢?”他鄙夷道,“他玩任他玩,我自巍然不动!我们的清歌丸,那可是有江姑娘的灵力在里头……” 王胡子这时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重重的唾了一口:“我呸!还灵力!是恶力吧!恶毒的毒!” “王胡子,你说话小心点儿!”老钱阴恻恻的瞪着他,“小心祸从口出!” “我呸呸呸!”王胡子一连呸了他几下,愤怒道,“老子的血汗钱全被你们榨干了,还要怎么小心?若不是有苏姑娘和济世的药,老子都打算自杀了!老子怕你个球啊!” “当真有药吗?”仁济买药的人此时也排成一条长龙,他们可不关心别的,只关心有没有真正有效的药! “你们看我!”王胡子撸起袖子,敞开胸膛,以身作证,“我以前是什么鬼样子,大家也都知道的,对吧?这是用苏姑娘的杀疙丸三天的效果!有没有效用,大家自已看啊!” “还有我们也是一起用药的!”他的几位邻居此时也现身说法,“大家都看看哈,我们以前有多严重,你们都见过的!” “天哪!”排队的人群中有人惊叫,“韩三儿,我记得前几日见你时,你还是浑身流脓血的,这才三四日,怎么好像好了?” “不是好像!”韩三昂首挺胸,“老子是确确实实好了!” “赵四,你不要胡说八道!”老钱怒叫,“你什么时候见过韩三儿了?你跟他可不合头!” “我就是跟他不合头,才去找他啊!”赵四道,“我没银子买药,他欠我银子,我去找他要,还逼他卖地卖房子的!跟他大吵了一架,这个,街坊邻居的,应该都听到了吧?” “我听到了!”队伍中有人举手。 “我也听到了!” “还有我!” 人群中不断有人举手,也不断证实韩三儿之前是什么鬼样子,也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惊呼连声! “韩三儿,你居然真的好了!”赵四上前一步,打量着韩三儿,“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病得出现痴妄症了?韩三儿你之前血糊拉的,身上没半点好皮!这会儿这皮子……” 他探头细瞧了一眼,两眼放光,一把抓住韩三儿,激动追问:“你怎么好的?你快告诉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了!只要你告诉我!” 说着竟声泪俱下的跪倒在韩三儿面前,痛哭流涕道:“三弟,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家中银钱都用尽了,这病还不好,我真的没钱吃药了!这药这么贵,我这种贩夫走卒,一年能赚几个银子啊!我真是没办法了!” “四哥,快起来!”韩三儿忙拉起他,“这药是在济世药馆买的,便宜得很!治好这病,我都没花完一两银呢!你快去买吧!” 第134章 出大事了! “好好!我这就去!”赵四拔腿就跑。 “我们也去!”其他人看到韩三和王胡子他们的情形,俱是激动异常,排队的人全都拧头要跑。 老钱咬牙阻拦,“我可警告你们,若真去了济世药馆,就休想再回头!谁去了,我仁济以后一颗药都不会卖给他!” “你们仁济的黑心药,千万不要卖!全留给你们自个儿吃吧!”王胡子怒叫,“黑心肝的狗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说这大话!我告诉你们,你们仁济要倒霉了,倒大霉了!济世的药一出,世人都知道你们有多黑心,看谁以后还来你们这鬼地方买药!” 老钱轻哼:“我们济世可不光有清歌丸,我们还有……” “你们有的,济世全都有!且,比你们好一千倍一万倍!”王胡子怒声反驳,“你们这药方,根本就是那江清歌偷苏离姑娘的!现在人家苏姑娘把改良过的更好用的药方,全都给了济世!你们这假仁假义的药馆,和你们那个黑心肝的江姑娘,一起烂掉臭掉吧!臭遍全城!” “臭遍全城!”猴三儿振臂高呼,下面呼应者众! 大家得知了真相,对仁济药馆俱是恨之入骨。 明明花点小钱便能治好的病,却因为仁济和江清歌的贪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这恨意在胸中汹涌,他们的声音自是愤怒高亢,无数吼叫声汇聚在一处,声高震天,几乎快要把仁济药馆的屋顶掀翻! 原本在仁济排队的人此时也是感同身受。 他们也是一样的委屈和郁闷,此时再不管老钱如何威胁,都一蜂窝似的向济世药馆奔去! 不管是短短一刻钟,所有的病患便跑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是那些曾经被他们压榨的人,站在店门口,一遍遍的怒叫! “你们要造反吗?”老钱气得连连跺脚,“你们可知道,我们仁济的东家是何人?” 他原本是要威胁这些人,让他们赶紧散去,谁知却戳了马蜂窝! 众人纷纷怒叫:“他是谁?你说出来!” “我们倒要看看,是哪位贵人,如此狠辣的吸食民脂民膏!” “说出来,我们去告御状!看圣上如何处置他!” “置万民生死于不顾,公然发民难财,居然还有胆拿他的身份来威胁我们吗?”王胡子怒叫,“他便算是龙子龙孙又如何?龙子龙孙若是这般荼毒自己治下的百姓,那他也为这天地所不容!” “天地不容!天地不容!”愤怒的声音,如巨浪排空,汹涌而来! 老钱听到“天地不容”四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位皇子,可也是野心勃勃的! 他想要上位,自然需要好名声! 若是被爆出是仁济的东家,他必然声名尽毁,还拿什么去争? 老钱想到这一节,瞬间意识到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他刚才实在是不该提这茬的! 若他不说,这些人怕也想不到去找仁济东家算帐,至多只会找到江清歌。 他这一张口,却是把这怒火全都引到自已那位主子身上了! “来人,快来人!”老钱哆哆嗦嗦的抓住一个药童,低声道:“快去报信!立刻,马上!” 药童点头,从后门匆匆去了。 老钱看着外面愤怒的人群,抖若筛糠。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仁济药馆,可能真的又要倒闭了! 此时的江清歌,对京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算计苏离。 原本,事情是很简单的。 以她这一年在名门世家之间的经营,已经笼络了不少人。 只要她一开口,自会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可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 从星归看到金帖时的凝重表情,她就明白,这只金帖肯定是真的了。 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却也得承认,苏离的确是搭上了贵人。 这就意味着,她的计划实施起来,有了一定的难度。 帖子是安阳公主差总管亲自送出,既是她所邀之人,这人若真的出事,她必会出言相助。 她身份尊贵,若她开口,其他人只会附和她,不会再管自己如何。 更不用说,一辆香车,让苏离身价陡增,人人都猜测她攀上了什么贵人,心有忌惮,也不会全向着自己说话。 不过,幸好,她反应很快,先把安阳“放倒了”。 现在,她要趁安阳“倒下”的大半个时辰,把她之前想做的事都做了。 等到安阳出来,看到苏离犯了她的大忌,那么,不管托她送帖的贵人是谁,她都会重罚苏离! 江清歌手中忙着,脑中更是转若飞轮。 伺候好公主后,她又贴心的交待了几句,诸如千万不能提前结束之类的话。 安阳对她十分信任,自是连连点头。 安排好一切后,江清歌寻了个由头,将安阳交给她的贴身婢女看管,自己则悄步出了公主的房间。 房间外,桑缨和邵惠丽等人还在等着她。 江清歌招手唤过几人,一阵耳语。 很快,几人便分头行动。 江清歌径直去找苏氏。 苏氏进园后便按她和江清歌事先计划好的,与相熟的世家闲聊攀谈。 江家的事,如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既是闲聊,自然也就越不过这桩公案。 很快便有人追问苏氏,探听事情真相。 苏氏装模作样抹起眼泪,开始她的表演。 “我知道那孩子事后定然会四处散布谣言,诋毁我和歌儿,我却没想到,她竟然丧心病狂至此!这简直就是黑白颠倒!” “怎么?事情不是那样?”有人提出疑问,“可我听顺天府的衙役说,你们家歌儿,的确抽了她的血,还是你们家清远亲口招供的!” 苏氏听到这话,暗暗咬牙,面上却一幅哀凄状:“是,的确是抽了她的血……” “什么?”众人皆愕然,“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侯夫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苏氏苦笑道:“你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我又岂能不知?阿离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若不是被逼无奈,我又怎忍心那般对她?” 第135章 这是要搞事情啊! “被逼无奈?”有人追问,“怎么无奈了?” “我那离儿,她……她……”苏氏说到一半,忽然掩面哀泣。 “她怎么了?”众人齐声追问,“你快说啊!” “她中……”苏氏作势说出实情,江清歌适时登场,“母亲,不可!万万不可啊!” 苏氏惨笑:“歌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帮她藏着掖着吗?你不知道,外人都把你传成什么样儿了!她一直排挤你,你何必再为她背黑锅?” “谁让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呢!”江清歌泫然欲泣,“她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母亲的疏忽啊!若是母亲当时没抱错,她长在母亲身边,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代替了她,抢了她的福运,我原该赔偿的!便算要我这条命都无所谓!更何况,只是背个……” “黑锅”两字,她没说出来。 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 “可怜的歌儿!你总是这么善良,凡事都先想着别人,从来不顾惜自己!”邵惠丽的母亲梁氏适时追捧,轻叹道:“可是,那苏离不值得啊!” “就是就是!”桑缨的母亲李氏适时接话,“自从她回京,每日里作妖不断,想方设法的捉弄你,排挤你,你被她害得那么惨,干嘛还为她说话?” “歌儿,你这孩子呀,就是心软!”安平侯夫人刘氏轻叹,“你这样不行的!被苏离欺负得这么惨,哪能一再退让呢?” “是啊!”允王妃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懒洋洋插嘴,“不该你背的黑锅,你岂能一背再背?你这样,岂不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就是啊!像她这种粗蛮顽劣的性子,就该让她得到点教训才好!不能老是这么纵着她,该管,还是要管的!不能放任自流!” 这会说话的,是张宗虞之妻孙氏。 张宗虞与江宁侯交好,江家与张家自然也是常来常往。 苏氏跟孙氏以姐妹相称,江清歌跟张家的女儿,曾经的太子妃张雪韵更是闺中密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她是左相之妻,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颇有分量。 是以众妇都跟着一倍看头L:“相夫人说得太对了!是该好好管管了!” “哪里那么容易管呢?”苏氏垂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在乡下野了十五年,回到京城才一年,这一年间,还有大半年是跟着我母亲他们一起的!母亲是个好母亲,可是,他们既然能做出那样的事,什么事做不出来?阿离那孩子,本来就养歪了,跟了他们一段时间,就更……” 她说着连连摇头,泪如雨下。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有些跟江家关系一般的人,都缄默不言。 毕竟,事涉苏家,又是通敌叛国的恶名,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有些跟江家不太对付,此时都不自觉的撇嘴。 苏氏对娘家的种种,说好听的,自然是大义灭亲。 可是,人人都知道苏家是如何扶持的江家。 苏家出事,江家撇得比谁都干净,从亲情道义上来讲,着实是令人不耻! 但江宁侯如今风头正劲,所以不管是关系一般的,还是不怎么对付的,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唯有跟江家交好的几位官眷还在那里应和着。 “侯夫人您摊上这样的娘家,也是遭罪啊!”李氏一脸“同情心疼”。 “谁说不是呢?”梁氏轻叹,“为了帮助娘家,侯夫人也是殚精竭虑,想着让他们早日改过自新!谁想她那娘家兄弟都是一条道儿走到黑!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的心,早就黑透了!”刘氏满面义愤,“圣上待他们何等仁厚?又给了他们何等的尊荣?他们居然还不知足!活该落到今日结局!” 众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桑缨和邵惠丽几人急急赶过来。 “清歌,你快去瞧瞧吧!你那位七妹妹用了假的金帖想要进园,被星归认出来了,这会儿,正去找公主告状呢!” “什么?”江清歌“一惊”,连连顿足道:“她可真是糊涂啊!便算虚荣心再盛,也不该这么干啊!我那日给她帖子她不要,竟来这一出!母亲,怎么办啊?” 她看向苏氏。 苏氏“眼泪汪汪”:“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找她啊!找到她,带着她向公主殿下认错赔罪!” 说完看向身边妇人们,“诸位,还请你们看在江家的薄面上,一起帮我给那孽女求个情吧!” “你怎么还为她收拾烂摊子?”刘氏皱眉,“她那么爱惹事儿,你这烂摊子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就这一次了!”苏氏双手合十,恳求道,“真的就这一次了!求求你们了!” 说着泪盈眼眶,好像随时都快哭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允王妃慨叹,“大家都是做母亲的,知你这份伤痛!行了,别人本妃管不着,本妃还是愿意帮你求这个情的!” “我也一起去吧!”孙氏叹口气,“谁让咱们都是做母亲的呢!” 允王妃相夫人都带头了,其他人也不再多说,跟在苏氏身后,一起往园门口走去。 行到中途,遇到允王元真和温佑安楼玉春等人,见江清歌在其中,问清什么事后,也一起追随而来。 他们在这园中,可是最扎眼的特殊人物。 见他们出现在队伍中,自然又有不少年轻公子姑娘们主动追随而来。 大家一路走,一路追问缘由。 得知苏离居然用假的金帖试图混进宴会,大家反应不一。 迷信江清歌的人,自是万分鄙夷。 脑袋稍微清楚一点的,则十分好奇。 能乘得起香车,用得起名品阁最奢侈物品的人,想要入园的一纸绿帖,再简单不过。 怎会冒险仿冒公主的金帖?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再看这江家人,纠集了一大群人往门口赶。 很明显,这是要搞事情啊! 有事情就有热闹瞧。 于是,又有一大波想要看热闹的人加入到这支队伍中。 还没到门口,园中半数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人群中的薛昊看着这浩荡的队伍,不由得替苏离捏了一把冷汗! 第136章 也算我一个! 今儿这阵势,比那日在顺天府还要大! 顺天府外头围观的,多数是平民。 可今日能来赴宴观景的,非富即贵! 这些人可不比那些平民。 平民心直口快,做事冲动,关键时刻,反能仗义直言。 但这些贵人们那颗心却是九曲回肠,凡事三思而后行,他们很快就能分析出站在哪边对自己最有利! 苏离和苏家这些老弱病残,对峙江清歌和江家这些虎豹豺狼,能有胜算吗? 薛昊攥紧双拳,加快脚步,疾步跑向门口,打算先向苏离示警。 群芳苑门口。 苏离站在门前的石墩旁,足足等了一刻钟,仍未见到星归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微扬。 “你个死丫头,还有心情笑!”苏惊寒哭笑不得,“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晒脸子了!你怎么还能笑出来的?” “那有什么?”苏离笑回,“反正待会儿自有好狗主动来领我们入园的!” “你说的好狗,是指他们吗?”苏老夫人往不远处浩荡而来的那支队伍指了指。 带头的自然是江清歌母女和江家四兄弟。 苏离用力点头:“就是他们了!来得还挺快的!” 周氏面色凝重:“她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身后跟了那么多人!” “这要是演场大戏啊!”苏离撸撸袖子,一脸兴奋。 “这丫头!”苏老夫人看着她,“你这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 “老鼠药!”苏离回,“祖母,您就瞧好吧!孙女这回指定把她们全都药得直挺挺的!” 苏老夫人淡笑:“看着这些人,祖母忽然想起年轻时的事了!老大家的,寒儿,你们可还记得那一年的事?” 她看向周氏和苏惊寒,“那年我们从京城返往边城,中途与一支偷袭的大渝军遭遇……” 听她说到这事,周氏和苏惊寒的脊背同时挺得笔直! “怎会不记得?”周氏微笑回,“那是儿媳第一次杀人呢!” “也是孙儿第一次杀人!”苏惊寒笑道,“那时孙儿才八岁呢!银枪捅入敌军胸口,他直直向我倒过来,那血洒了我一头一脸!那时候孙儿可吓坏了!” “儿媳也吓坏了!”周氏笑道,“儿媳头一回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血竟是那么的烫人!不过,被烫过一次后,再杀第二人时,就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解恨!” “原来母亲跟儿子的感觉一样!”苏惊寒点头,“儿子当时也是那样,接着杀了第二人第三第四人!” “那一战,我们这些妇孺齐心协力,连同卫兵一起,共歼灭百人!”苏老夫人轻叹,“那可是最最凶狠酷烈的大渝兵啊!居然死在我们手里!你祖父每每提起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我们能从那些大渝兵手里活下来!” “祖母你们那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苏离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正是如此!”苏老夫人笑着看向那愈来愈近的队伍,淡笑道:“你瞧瞧这些人,一个个弱柳扶风的,她们能把咱们吃了吗?” “不能!”苏离轻笑,“孙女能把她们吃了!” “噗!”苏惊寒笑骂,“你这么点个儿能吃谁?你不怕撑坏自已个儿?” 苏离拿眼剜他:“祖母,您看他!我们刚把士气鼓舞起来,了那边又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您说他是不是该打?” “该!”苏老夫人拿起拐杖,轻敲了苏惊寒一下,笑啐:“待会儿护好你表妹!提防那些黑心肝的!” “包在我身上!”苏惊寒用力点头。 “还有我!”阮灵撸撸袖子站到苏离面前,被苏惊寒一根指头戳到一边。 “你可拉倒吧!你能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切!”阮灵撇嘴,“多个人多份力量嘛!放屁还能添个风呢!” 她这一句俚语,把众人都逗笑了。 “打架我不行,但是,吵架我最在行了!”花无月站到苏离身边,大声道:“阿离,你放心,待会儿由我来对付那帮长舌妇,保管把她们骂得闭气!” “我吵架也凑乎!”李茵蔓站到苏离右侧,“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一个柔弱陌生的声音忽地加进来。 苏离一怔,循声望去,正与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撞在一处。 “阿离阿离,是我啊!”小姑娘生得娇娇小小,像林中麋鹿一般天真烂漫,此时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阿离,是你的朋友吗?”苏老夫人笑问。 苏离看着那可爱的小姑娘,唇角勾了勾,点头:“是啊!是我新交的朋友!她叫陆阡墨!” “嗯嗯!”陆阡墨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活泼泼的行了个礼,笑道:“老夫人好!您果然跟阿离说的一样慈祥可亲呢!” “这丫头,嘴真甜!”苏老夫人含笑看着她,“你父亲是谁呀?” “陆鸣!”陆阡墨乖巧回,“我爹就是个末品小官,老夫人应该不识得他吧?” 苏老夫人的确不记得京中有这号人物,遂道:“我们长居边城,对京城人氏本就不甚熟悉!不过你既能来这群芳苑,你父亲定然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有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呢!”陆阡墨摇头,“我今儿是跟母亲一起来的!母亲先进去了,我偷偷溜出来玩儿,然后就看到阿离了……” 说着转向苏离,“阿离,自从你嫁人,我们就再没见过了!我真是没想到,哪怕你嫁人,江清歌还是阴魂不散!她真的太过份了!” “她惯来如此!”苏离笑笑,“不过,阡墨,你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了!你跟她们不一样……” 她看了花无月和李茵墨一眼,道:“她们两个的家世都比你好,便算说什么,江清歌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可你不同,你父亲官职低微,很容易被江清歌打击报复的!” “我不怕!”陆阡墨昂首挺胸,“咱们是好朋友,若不是你突然嫁人,咱们都结拜为姐妹了!好姐妹遇难,我岂能独逃?那样也忒没出息了!” “既如此,那便同我们一起吧!”苏离伸手揽过她的肩,笑道:“咱们齐心协力,共同抗敌!” 敌人此时已经到达现场! 第137章 这就是你的慈母之心! 苏氏本来就哭唧唧的,看到苏离的瞬间,更是哭声震天! “离儿!离儿啊!你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啊!公主的金帖你都敢仿!你这个丫头,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你就胆大妄为,现在居然变本加厉了!天哪,你要母亲怎么办啊!” 江清歌挽着苏氏的胳膊,泫然欲泣:“七妹妹,此番你真是闯了大祸了!那可是公主殿下的金帖啊!不比从你从前戏弄的那些人!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的?你……唉!” 她说完拧过头,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苏离在这对母子俩来之前,就能猜到她们会演什么样的戏码。 可此时看到了,还是被恶心得直想吐! “好一个慈母啊!”她拍手笑道,“每次我遇到什么事时,您都会这样哭着嚷着,好像不知有多心疼我似的!可是,诸位……” 她昂首看向面前的围观者,“你们中一定也有为人父母的,我想请问你们,若你们的孩子真犯了什么错,你们真的心疼他们,会像面前这位慈母一样,大声的叫嚷着,唯恐天下人不知吗?” 众人被她问得俱是一怔,下意识的按着她的思绪往下想。 若是自己的孩子仿冒了金帖,他们断然不会到处张扬,定是第一时间悄然赶到,将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完了这节,再来看苏氏,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江清歌见势不妙,忙往回找补,红着眼眶哽声道:“七妹妹,听你这话,莫非还怪母亲没有帮你遮掩吗?这样的事,你觉得能遮掩过去吗?而且,这事我们也并非不想遮掩,可是有人已经叫出来,大家都听见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就是啊!”江清羽站出来道,“大家一下子都知道了!又不是我们知道了故意嚷嚷的!这个,大家都可以作证!”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侯夫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我们也是被惊到了!谁想到你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李氏大声道。 “仿冒金帖入群芳苑,你还真是想得出来呢!”刘氏应和。 “太恶心了!” …… 鄙夷憎恶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瞬间就把苏离等人淹没在唾沫星子里! 薛昊站在人群中,大声反驳:“你们谁能证明帖子是假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连公主身边的侍者都还没有给出结论呢!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低微,很快就被女人们高亢的声音淹没了。 江清歌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场景,快意的扬起唇角。 可扭头看到苏离,那嘴角又耷拉下了。 这贱人,被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着,居然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玩有趣的事一般! 她怎么敢这样? 她怎么能做到这样? 她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像她了! 苏离站在那里听着刻意制造的唾骂声。 她耐心的听了好一阵,约摸过了半刻钟,那些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因为最忠心的那几条狗,叫累了,实在叫不下去了。 苏离趁着这个机会,提气扬声问:“你们说的那么多,现在也该我说句话了吧?我想请问你们,名帖是假的事,你们是听谁说的呢?” “是……”江清歌下意识的想把桑缨和邵惠丽的名字说出来。 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妥。 这两人虽然天天跟在她身边,但其实蠢得紧。 她们只能帮个腔助个势,若是让她们直接跟苏离对峙,难保被苏离套话,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念及于此,话到嘴边她拐了个弯,皱眉道:“当时乱哄哄的,我听了一嘴,脑子就乱了,倒是没注意到是何人所说!” “不知道是何人所说?”苏老夫人冷笑,“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道听途说的话,未经证实,就认定是阿离的错,然后纠集了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喽?苏凝,这,就你的慈母之心?” 她看向苏氏,满面嘲讽。 “我真的要呕了!”花无月扒着嗓子作呕吐状,“这哪里是慈母之心?这明明是毒妇之心!侯夫人,上次在顺天府,您要将您女儿千刀万剐加车裂,这一回,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带来这么多人,来看你女儿的笑话!你可真是爱死她了啊!” “我看,是嫌她碍事,巴不得她去死,您才称心的碍死吧!”李茵蔓怪笑。 “我带相夫人她们一起来,是为阿离求情的啊!”苏氏抚着胸口,“痛断肝肠”,“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看笑话了?阿离,你千万不要听她们挑拔!” “我们的确是来帮你求情的!”孙氏冷着脸道,“不过,看到你这忤逆模样,我忽然不想为你求情了!” “我也不想了!”刘氏皱眉,“此等孽女,该让她得个大教训!侯夫人,惯子如杀子!您千万不能再由得她胡来了!快把她交给公主殿下发落吧!” “是啊是啊!”苏离笑着看向苏氏,“侯夫人,快把我交给公主殿下发落吧!我真的等不及了呢!” 苏氏听得暗暗咬牙,扭头看向江清歌。 她并不知苏离的金帖是真是假。 方才桑缨和邵惠丽跑来一嚷,她还真以为是假的。 但若真是假的,苏离又怎么敢见安阳公主呢? 所以,是真的? 江清歌看出她眼底的疑问,附耳答话:“帖子是真的!” 苏氏听到这话,惊得差点晕过去! “是真的你怎么还敢?”她瞪着江清歌,差点把心里的话嚷出来。 “不然怎么办?”江清歌一脸烦躁,在她耳边低语道,“若叫人知道她所持金帖的确是公主亲赐的,还有谁会为我们说话?到时,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泡汤了?如今,只能兵行险招,你放心,半个时辰内,她别想见到公主殿下!” 苏氏呆呆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江清歌这回可能真的气糊涂了。 半个时辰内见不到怕什么? 苏离手持真帖,她在这里耗上半个时辰,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那她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138章 真的可以打吗? 江清歌却并不这么想。 她有信心,让苏离在半个时辰内臭遍这群芳苑! 只要她名声臭了,便算这帖子真的是公主发出的,她也绝对不会承认! 相反,还会恼羞成怒,怪罪上她背后那个人! 她只所以让桑缨大肆宣扬金帖是假的,无非是为后面的谋划铺路,顺便再看看苏家人的“热闹”。 就是,今儿这热闹,好像不怎么热闹…… 以前只要曝出苏离什么事,她身后这帮人就会群起而攻之。 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苏离淹死。 可这一次,她所期待的那种盛况,并没有出现。 自始至终帮她说话的,只有跟江家交好的那几个人, 其他人好像都被苏离的话带歪了,不约而同的保持着观望态度,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其中。 有的人,甚至怀疑起她们的居心了! 这在以前,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难道是因为苏离变强了,这些人被她的牙尖嘴利震慑到了? 不,不可能! 这些人可从来不怕什么牙尖嘴利! 若是没有身份加持,便算老虎的牙她们都敢掰!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那辆香车的影响! 这些人忌惮苏离身后那人的身份,生恐引火烧身,所以才会如此的束手束脚! 可香车已经在了,名品阁的那些豪奢衣饰也已经披挂在苏离身上。 那人为苏离造势,造得非常成功。 既然影响已经造成,无法更改,那么,莫如就从她这豪车和衣饰入手…… 江清歌看着苏离,目光闪烁。 苏离看她那模样,知道她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冷笑一声追问:“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快把我押去见公主殿下啊!” “阿离,你胡说什么!”苏氏忙道,“母亲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做?你放心,母亲会帮你在公主殿下面前求情的!你不会有事的!快跟母亲进园子吧!这园内的菊花,可好看了!” 说着,腆着脸上前,去拉苏离的手,“阿离,母亲只所以来这群芳苑,就是想见你一面!自从你回到苏家,母亲根本就见不到你……” 苏惊寒冷笑:“侯夫人说起谎话来,可真是眼都不眨呢!阿离从顾家和离到现在,统共也没超过十日!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根本见不到面?” “三天前咱们平安巷的街坊邻居们,都还见到你恶形恶相上门找茬,这一抹嘴,就又变成慈母了!”周氏满面嘲讽,“侯夫人怕不是变色龙托生吧?” “随你们怎么说吧!”苏氏垂泪道,“母亲,嫂嫂,寒儿,我知你们对我有颇多怨言!我不怪你们!可是,大家与小家,我总不能两个都顾着!我若顾着你们的小家,替你们颠倒黑白,岂不是对不起这大萧的百姓和士兵?他们浴血搏杀,到头来连军饷都被苏家贪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委屈,又向谁诉啊?” 她说到这里,都快哭出声来,哽声道:“既然总有人要受委屈,那么,这个委屈,便由我这个无用的妇人担着吧!你们要恨尽管恨,要怨尽管怨!便算你们杀了我,我都不会怪你们的!母亲,谁让您是我的生身母亲呢?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给的!您可以随意处置,要打要骂都可以!” “夫人大义啊!”温佑安频频点头,“舍小家,顾大家,实是令人敬佩!” “是啊!”元真亦用力点头,“大萧有侯夫人这样的女子,真乃我大萧之幸!” “是啊!大萧之幸啊!令人敬佩啊!” 一批应声虫很快利落跟上,奉承赞美声不断,搞得苏氏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 苏离听得直发笑:“天哪!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明明是怕被娘家连累,只能当缩头乌龟的无情无义之辈,到你们这些人的嘴里,居然成了大义大勇之人1!你们可真是能胡掰啊!” “像你这种人,自然是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大义大勇!”元真满面鄙夷,“你眼里心里,只有铜臭之味!” “元公子,莫要这么说我家阿离……”苏氏眼泪汪汪道,“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她只是被养歪了!” 说话间,那眼不怀好意的往苏老夫人脸上瞟。 苏老夫人上次中风,就是因为苏氏说的这些戳人的话。 彼时苏灿之被叶希元欺辱,苏惊寒被打断腿入狱,苏氏又跑来说这些扎心的话,苏老夫人被生生气晕,醒来时四肢麻痹,就此瘫痪在床。 当时看到她那惨状,苏氏心里不知有多快意! 此番旧话重提,心里还一样抱着恶意期待。 既然没能按计划好的那样,让众人唾弃苏离,那么,若能把苏老夫人再气得瘫倒,也算大功一件! 可惜,这一次,她的期待落空了。 苏老夫人听到她这话,不怒反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不过,真的是要打要骂都可以吗?” 苏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嘴巴哆嗦了一下,正想岔开话题,一旁的苏老夫人却忽地扬起手中拐杖,劈头盖脸的朝她砸下去! 她本就出身武将之家,虽然年纪大了,但功底仍在,力气比寻常妇人大上许多。 这几日经苏离细心调养,身体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只是双腿还不能行走。 可便算坐在轮椅上,也不妨碍她揍人! 拐杖如雨点恶狠狠的砸在苏氏身上,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 苏氏万没料到苏老夫人会忽然出手,躲闪不及,被砸得连声惨叫! 江清歌和江家三兄弟见状,忙动手拉开她。 可苏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她身后的苏惊寒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推着她紧追苏氏身后,目标明确,动作迅疾,苏老夫人拐杖如风,在空中竟然舞出了幻影! 这一下,不光是苏氏挨揍,连江清歌和江家三兄弟身上也都挨了好几下! 萧允见状,第一个站出来护花。 “住手!”他怒喝,“苏宁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想公然行凶杀人吗?” 他甚至都没有尊称一句苏老夫人,直接报出了老夫人的姓氏。 第139章 她怎么知道这些事? “行凶杀人?”苏离冷笑,“王爷是瞎还是聋?方才侯夫人一番唱念作打,说什么要打要骂全由得我祖母,如今祖母不过是如她所愿罢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过说说罢了,你们岂能真的打?”温佑安怒斥。 “就是!”元真头一回附和温佑安,“就只是这么一说……” “就只是这么一说?”苏离满面鄙夷,“所以,你现在是在替她承认,她方才所作所为,是故意演戏给大家看?” 元真和温佑安被她怼得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明知她在演戏欺骗大家,明知她心中对苏家并无半点亲情,你们还在那里跟她一起装腔作势,你们这些人,跟这位侯夫人是一样的虚伪恶心!” “你说谁虚伪恶心?”元真和温佑安齐唰唰上前。 “说你们!”苏离的手在元真温佑安萧允楼玉春四人头上挨个点过,“你,你,你,还有你!一个两个的,俱是装腔作势之辈!若世人知道你们的真面目,怕是人人都会吐出来!” “元真,你敢说,你那首悼亡诗是在哪个女子的怀里写的吗?” “还有你,楼玉春!”她看着楼玉春,满面鄙夷,“心里念着别的女人,却又指望着另一个女人来帮你重震楼家!吃着奶还骂着娘,你怎么不出去当小倌卖?” “至于这位允王殿下……”她抬头看向萧允,嘴角的嘲讽,愈发明显,“江清歌那句叔叔,是不是叫得您格外舒爽啊!” 她一口气连爆三人秘辛,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被她点到名的三个人,更是听得惊心动魄,魂不附体,脑中一片空白,只不约而同的想着: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而唯一没被点到名的温佑安,则是汗出如浆,仿若躲过了一场生死劫一般! 温谨安的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这个苏离,她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以前那般怯懦蠢笨之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的尖牙利齿,还洞察别人那么多隐秘之事! 若说只凭她一人之力,温佑安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定然是送她香车那人在幕后操纵! 她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喉舌! 那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能惹! 虽然苏离刻意略过了他,但温佑安却莫名觉得,她其实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这时候不发,那若是他再惹到她,她就未必不发! 所以…… 温佑安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离和被点到名的三位身上,他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出人群,远离那纷扰之地,方轻舒了一口气。 他这边扶着树轻喘,他不远处的某人,却因为苏离的话,一颗心高高悬起来! 她是元真的岳母郑氏。 虽然外人因为元真一首悼亡诗,把元真捧到了天上,封他为大萧第一情圣,可是,郑氏却并不相信。 她今年年近五十,已是知天命之年,阅人无数。 她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 或许这世间真的有情圣,但这个人一定不是元真。 人人都知道元真跟郭薇一见钟情,但没有人知道,元真在娶郭薇之前,已经跟舅父家的表妹韩莺打得火热。 那个女子背着自己的父母,偷窃家中金银供他读书挥霍,对他一片痴情,更在放榜后,偷跑到京城来看他。 那时,他中了探花,又被自家女儿看中,郑氏初见这位探花郎,便觉此人是风月老手,遂暗中派人调查他,因此发现了韩莺。 她本欲以此事说服夫君和女儿,将这段亲事作罢,不想,元真却主动上门,将韩莺的事据实以告。 在他口中,韩莺是痴迷于他,纠缠不休。 可郑氏知道,实情绝非像他说的那般! 她原本想要找到韩莺查问清楚,不想韩莺却消失在京城,她旁敲侧击追问,元真回说韩莺自知无望,也不愿得罪吏部尚书,知难而退,回了家乡。 因为女儿和夫君皆看好元真,元真此后也的确表现得十分痴情,对郭薇更是关怀备至,郑氏也就此作罢。 可几天前,她却无意中得知,韩莺跟元真一位同来京都赴考的姓沈的同乡私奔了。 韩家不肯相信这件事,那同乡家更不愿相信,两家多方寻找,但这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了两年也未有音讯,只得就此作罢。 此事让两家结了仇,相互伤害,韩家怪沈家诱拐了自家女儿,沈家怪韩家女儿勾引了自家儿子,几番打闹之后,两败俱伤。 可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郑氏见过韩莺,她知道韩莺对元真的痴情,那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便算是负气随人私奔,那人也绝不会沈姓同乡。 因为那沈姓同乡,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也是那次暗中调查,无意中发现的秘辛,此时,这事却像暗火一样在心里烧灼着。 她忽然想起女儿郭薇的死了。 郭薇是病死的。 可是,在没有嫁给元真之前,郭薇身体康健,平日里连头疼风寒都很少有! 然后忽然有一天,就病了,先是口不能言,后是晕迷不醒,再后来,缠绵病塌如活死人一般,如此煎熬百日,芳魂殒逝。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突然得让郑氏觉得很不对劲! 但试图调查过,可惜,一无所获,贴身伺候女儿的婢子也不曾说过元真半句坏话。 但郑氏就是觉得可疑。 女儿临死前那泪眼汪汪的模样,分明包含着无尽的委屈伤痛,只是无法向她诉说! 郑氏本就满心疑窦,此时听到苏离的话,脑子里嗡嗡直响! 此时的江清哥,脑子里也似飞进了成千上万只蜜峰,嗡嗡的飞着,吵得她快要发疯!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苏离是中邪了。 或者干脆说,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楼玉春的倒还好说,元真那悼亡诗,是在她怀里写的,可当时她又不在场,如何知晓的? 第140章 苏离她中邪了! 马车中的萧凛,听到这连珠炮般的指证,也是惊讶万分! 片刻,他轻轻笑出声来:“小姑娘胆真大!连这些人都敢战!孤好喜欢!” “可是,殿下,属下怎么觉得这丫头是在找揍呢?”李如风哭笑不得,“楼玉春咱不说,就那仨,哪个都不是她该惹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萧凛斜觑着他,“你在小看孤吗?” 李如风一怔:“殿下,属下没扯到您啊!” “怎么没扯到?”萧凛轻哼,“你告诉孤,阿离现在是谁的人?” “自然是殿下的!”李如风回。 “孤的人,在这大萧,有孤给她托底,她想惹谁惹不起?”萧凛挑眉,“莫说是这几条狗,便算惹上孤那位好父皇,孤都会为她做主的!在这大萧,她想惹谁,都可以!” 李如风:“……” “殿下,你果然对她恩宠倍至啊!”他喃喃道,“您跟属下说句实话,以后她是不是就是属下的新主母了?” 话刚说完,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你有旧主母吗?” 李如风飞快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不过,真的是要娶她吗?不过,那丫头,她好像还没成人,能当主母吗?她什么都不懂!上次就闹了大笑话!您说她会不会还不能生娃?那要是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他的嘴被一臭物塞住了。 那臭物来得迅疾,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对面萧凛的怪笑。 “如风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话多!” “话多就多嘛,还不会捡好听的说!”一句懒洋洋的声音自车窗外传来。 李如风拧头,正对上承影那懒洋洋的脸,以及,满脸嫌弃的表情。 “我的袜子臭吧?”他叹口气,“没办法,天天跟着苏姑娘身后跑,苏姑娘太能跑了!我这腿都快跑断了!不说了,我能去继续保护我们的主母了!我看哪个王八蛋敢动她一指头,我就剁了他全家!” 说完朝萧凛卖好,“殿下,属下这么做,对吧?” “很对!”萧凛点头,“去吧!” 承影赶到时,元真萧允楼玉春三人正恼羞成怒的朝苏离冲过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各自的爱慕者和追随者,以及江家三兄弟。 “你居然敢诋毁我们元公子!” “打她!打她!把她赶出去!” …… 群情激愤,一齐往前涌,声势浩大,似是巨浪排空,兜头砸过来! 江清歌方才还想着如何应对,看到这般情景,喜不自禁! 这个苏离真是自已作死,居然敢当众唾骂大萧男神,这不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吗? 打吧!快打吧! 把这贱人揍成肉泥才好! 不,还是不要揍成肉泥吧! 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呢! 比起被揍起肉泥,她更喜欢看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出丑了,她的那些丑闻,才好洗脱! 所以,待会儿等她挨了教训后,她还得再上前为她求情。 这样,正好树立自己善良纯真的好姐姐形像! 她朝苏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要趁这个机会,树好自已的慈母人设。 娘儿俩得意洋洋,却没料到,那愤怒的潮水,在到苏离面前时,忽然的就湮灭了! 跑在前排的萧允等人,像是集体得了软骨病,齐唰唰跪倒在苏离面前! 带头的萧允,此时跪得更彻底,摔得更狼狈,那脸几乎快要磕到苏离的脚上! “怎么会这样?”他怒吼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背部似被一座山压住,不用力往上顶,都压得他骨痛! 这一抬头,“咯噔”一声,他脖子居然拧了! 他是沙场宿将,功夫还相当不错,都是如此感觉,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元真一张帅脸直接杵在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楼玉春也好不到哪里去,牙齿都磕破了。 江家三兄弟则更惨,在平安巷尝过的那种刺痛,此时卷土重来,且比上次更甚! 那种蚀骨般的痛意,让三人都禁不住怀疑,自己这条腿要废掉了! “苏离,你对我们做什么了?”江清羽尖叫。 苏离耸肩:“你眼瞎啊!我连手都没动!” “定然是又遭了天谴了!”阮灵扁嘴,“有人做恶事太多,老天看他不顺眼,上次降雷劈他,他还是不改,这不,老天爷又发威了!你们都被他连累了!哈哈!” “老天要是再能降道响雷就好了!”花无月拱手敬天,“天爷啊!降雷吧!劈了这些王八蛋!” 陆阡墨和李茵蔓有样学样,也学她的样子拜天。 “住口!才不是什么天谴!”苏氏尖叫,“分明就是她中邪了!苏离她中邪了!” “母亲,不要啊!”江清歌眼泪汪汪装模作样的捂住苏氏的嘴,“不能说啊!” “不,我要说!”苏氏嘶声大叫,“这事没法再瞒下去了!歌儿,再这么下去,不光我们会被她害死,我们大家都会被她害死的!” “侯夫人,你在说什么?”李氏等人装模作样追问,“苏离怎么中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也会被她害?你快说清楚啊!” “是苏家人的鬼魂上了她的身!”苏氏指着苏离,“他们要利用她这肉身毁掉大萧!” “什么?”大家全都惊呆了! “这……不可能吧?”允王妃下意识的要帮苏离分辩。 李氏迅速接话:“怎么不可能?你们以前也都见过苏离的,你们不觉得她的变化太大了吗?她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别说,还真是!”刘氏喃喃道,“以前她像只老鼠似的见人就躲,这会儿却有胆子指着王爷和元大人的鼻子骂!” “以前她也不会这样对我!”苏氏垂泪,“歌儿察觉到不对劲,遂用灵符查探她的魂魄,结果竟发现,她这肉身之中,住着好几个灵魄,个个凶神恶煞,竟然是我那投敌卖国的父兄……” “你胡说!”苏老夫人怒斥,“你父兄是否有这些罪名,连皇上都未曾决断,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们?” “苏凝,你当真是丧心病狂!”周氏气得浑身直哆嗦,苏惊寒亦是目眦尽裂,恨声道:“阿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从来就没不是什么中邪!她是被你们逼的!你们生取她血,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哪个人经历过生死,还会跟从前一样懦弱?” 第141章 不该出现的人! 「就是!」薛昊站出来,「若一个人有了变化,便是中邪,那这世间中邪之人可多了!」 「可她再怎么变,也不会凭空变成现在这样!」苏氏尖叫,「你们都看到了!她能在眨眼之间伤了这么多人!这是她一个丫头能做到的吗?不能!她不能!」 众人听到这话,再看到现在还跪着起不来的人,俱是面色惶然! 「我的确不能!」苏离笑道,「我这一个穷丫头,还买不起名品阁的衣饰,更加没资格拥有香车呢!可我却有了!诸位,你们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听到这话,大家的理智又瞬间回归。 是啊,她连香车都有了,有人在暗中保护她,这再正常不过! 而且,能让允王在不知不觉跪倒的人,这个保护她的人,功力简直是高深莫测! 这么看起来,苏离的确是攀上高枝儿了! 虽然不知她攀的高枝儿是何人,但是,可以确定一点,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想到这一节,大家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 这一退,萧允等跪着的几人,就显得愈发明显了。 「不是那样的!」苏氏见众人又被苏离说动,十分着急,大声叫嚷着,「她真的有了很大变化,她以前见到我,吓得跟只老鼠似的,我让她做什么,她从来不敢违抗!她对歌儿也是言听计从,对她这些哥哥们,更是百般讨好!」 「可现在呢?你们看她!你们看她呀!她恨不能要生吃了我们呢!她的身体里一定有邪灵!歌儿生恐这些恶灵祸世,所以才要取她的邪血……」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众人相信她的话。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周围好像忽然静下来了。 身边的江清歌一直在扯她的衣角。 她本来以为她是在装腔作势,可到最后她扯得那般用力,她没留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母亲,小心啊!」江清歌咬牙扶住她,语带双关,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脑子里却炸开了锅! 这个母亲,跟她那个五哥哥一样,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蠢!中文網 她只顾着说苏离的诸般变化,却完全没注意到把实情都说出来了! 现在,她要怎么遮掩才好? 苏离当然不会给她遮掩的机会,冷笑一声,看向众人:「诸位,刚才侯夫人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众人:「……」 「我以前见到她,吓得跟只老鼠似的,我对江清歌也是言听计从,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不敢违抗!我对哥哥们也是百般讨好……」苏离将苏氏的话重复了一遍,笑着看向苏氏,「可是,侯夫人,你之前在众人面前是怎么说我的?顽劣,暴躁,粗蛮,狠辣!一个人不可能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格吧?所以,你到底哪一句才是实话呢?」 她重又看向众人:「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觉得,她哪句才是实话呢?」 「自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才是实话!」薛昊冷笑,「这一点,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没有哪个蠢物会不承认吧?」 他说这话时,特地看向李氏和刘氏。 两人缩缩头,没去做他口中的蠢物。 「薛大人言之有理!」一道苍老女声传来。 众人齐唰唰回头,看到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苏离看到那张脸,唇角微扬。 任何人都觉得这位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若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方才就不会把元真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当众宣扬出来了! 没错,她就是说给这位听的 ! 这位可不是凡人,她可是女主江清歌的一个大劫! 元真看到那张脸,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忙上前行礼:「岳母大人!」 郑氏掠了他一眼,疾步上前,大声道:「我认同薛大人的话!你们呢?」 「我们也觉得该是如此!」有些与她交好的妇人很快附和。 「所以,侯夫人,你一直在诋毁欺辱自己的女儿啊!」郑氏看向苏氏。 「夫人说笑了!」苏氏轻哼,她自恃身份跟郑氏不相上下,自然也不惧她,昂首道:「我女儿阿离以前再怎么不好,在我眼里也是好的,可现在她中了邪,她的灵魂已不属于我的女儿……」 「说起这中邪之事,侯夫人,我觉得,您才是真正的中邪吧?」苏离冷笑。 「我中什么邪?」苏氏怒声反驳。 「那我中什么邪?」苏离反问。 「你跟以前判若两人,你当然……」 「若评判的标准是判若两人,那么,侯夫人,您才是真正的判若两人,不是吗?」苏离一字一顿,「您,真的还是我外祖母的女儿苏凝吗?」 苏氏听到这句,如遭雷击,面色剧变! 「七妹妹,你都胡说什么呢?」江清歌忙上前解围,「母亲当然还是母亲,是你自己变了!」 「那不若咱们来证明一下!」苏离冷笑,「今日正好是赏菊诗会,侯夫人做首诗来听听,如何?」 「这个时候,你要我作诗?」苏氏瞪着她,「你果然是中邪了!」 「你不敢!」苏离直接忽略她的话,「因为你不会!若不然,写字或者弹琴,如何?」 「我的手受伤了,早就不能写字,也不能弹琴了!」苏氏轻哼,「这事,人人都知道!」 「有件事,其实人人也都知道……」苏离冷冷的掠了她一眼,看向郑氏,「夫人,三个月前的群芳苑宴会,您与侯夫人有过一段对话,您还记得吗?」 「三个月前……」郑氏怔了怔,皱眉回忆着。 苏离提醒她:「就在这绿菊旁边!」 她的手指向苏氏身旁的几盆绿色菊花。 群芳苑的园丁手艺颇好,这几盆绿色菊花养得十分旺盛,花朵大如圆盘,十分好看。 看到这绿菊,郑氏瞬间记起是什么事了。 苏老夫人和周氏亦是齐齐变色! 「凝儿自幼对绿菊的香粉过敏!从来不敢靠近这个品种的菊花!」苏老夫人惊叫,「你为什么没事?你怎么会没事的?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的凝儿!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还我的凝儿!还我的凝儿!」 第142章 疑窦丛生! 她痛声嘶吼,苏氏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撤。 因为太过慌张,手足酸软,竟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众人见到她这样,愈发觉得这其中有曲折! 江清歌瞪了苏氏一眼,暗暗咬牙。 这当娘的太不济用,她只好再上场解围,息事宁人。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吓到母亲了!」她哽声道,「另外,我母亲什么时候对绿菊花过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回事!」 「我见过!」郑氏开口作证,「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好像还没生苏离呢!诸位,你们中还有人记得此事?」 「我记得!」很快有人应和,「有一回她误触到绿菊花,整张手掌都变绿了!」 「我也记得!」不断有人站出来确认此事,「那时她真是畏绿菊如虎,也从来不参加赏菊宴的!后来却频频出现,说是治好了!」 「就是治好了!」苏氏此时已回过神来,咬牙道:「这是病,我治好了,也犯法吗?」 「没人说你犯法!」苏离冷笑,「只是,一件事情可疑,可说是巧合,可这巧合若是多达三四次,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呢!」 「什么多达三四次?」江清羽上前护母,「母亲的手,是为了救我才受了伤!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可疑了?」 「那你母亲的才情,又是因何而消失了呢?」苏离冷笑,「一个琴模书画皆通之人,忽然不懂琴棋,书画不写,原本对绿菊过敏也治好了!从来不会的刺绣,绣得比京城最好的绣娘还要好!江清羽,我出生之前,你有五六岁了吧?你对你原来的母亲,应该多少有点印象吧?你仔细想一想,她是更喜欢绣花,还是更喜欢弹琴呢?」 「还有一点,我们凝儿可是自小练过拳脚功夫的!」苏老夫人补充道,「她一向最喜欢耍刀弄剑,她若动起来,寻常男子都近不了她的身!清羽,你的母亲,她,会武功吗?」 「苏凝口味重,喜辣不喜甜,便算吃个月饼,都要吃辣椒馅的!」周氏冷声道,「你们兄弟好好想一想,你们的母亲,现在喜欢吃的到底是甜,还是辣?」 江清羽三人被问得俱是一怔,江清羽的心中,此时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不用回想,他自己一直知道,现在的母亲,跟幼时记忆中的母亲,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苏离所说,幼时记忆中的母亲,从来不会绣花。 她最爱弹琴,她还常把自己抱在膝上,教他弹琴。 但他那时调皮捣蛋,总是一通乱拔拉,每回都逗得她大笑,轻拍他脑袋,骂他小笨蛋! 幼时母亲也最爱练剑的,她有一把长剑,特别漂亮。 他也特别喜欢练剑,每次看母亲练剑,都跃跃欲试,于这剑术方面,也颇有灵性。 那个时候,母亲常夸他是将门虎子,对他也是着意培养,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教她习剑!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就不喜欢弹琴了,家中再不见琴的踪影。 她也不喜欢练剑了,那把她非常喜欢的剑,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像以前那般温柔慈爱,他不许他再练剑,她总是冷着一张脸教训自己和兄弟们,动辄责罚,且罚得极狠,动不动就关在祠堂小黑屋里,一天一夜不准出来,也不许吃喝。 这样的惩罚,便连当时只有三四岁的江清远也不曾逃过! 虽然苏氏每次责罚他们时,都说是为他们好,一幅用心良苦的模样。 可是,他从她身上,委实感受不到半点母爱。 他是感受过母爱的人,所以,他能分得清面前这个女人是否真的疼爱他! 她一点也不爱他们,不光不爱,有的时候,她看着他时,他常常能感觉到他对自已深深的憎恶! 可一个母亲,怎会憎恶自己的孩子呢? 江清羽解释不了这点。 但只要父亲在府,她却又会变回幼时那模样,对他们格外的温柔宠溺。 父亲在府中时,她是从来不会呵斥他们,更不会惩罚他们的。 种种矛盾的事,让江清羽心中疑窦重重。 他私下里曾和江清川讨论过这个问题。 江家五兄弟,他和江清川年龄相近,已经懂事了,像江清景他们,什么都不懂,估计连质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不过,他和江清川的探讨,最终也是无果。 毕竟,母亲的脸,还是从前那张脸。 虽然她变凶了,她也还是他的母亲,他们对她的那份依赖和孺慕,是那些责罚打骂消磨不了的。 更多时候,他认为是自己太过顽皮,又或者,不够上进,才惹母亲生气的。 在这样严厉的母亲眼底下长大,他们几个对苏氏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 有依赖敬爱,也有畏惧逃避,有时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点憎恶。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很怕惹到她,所以事事处处顺着她。 她喜欢江清歌这个最小的妹妹,那他们就一蜂窝的疼爱她。 她不喜欢的人和事,他们就一蜂窝的去讨厌排斥。 就像苏离。 其实平心而论,乍然看到苏离的时候,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中文網 小姑娘生得好看,跟母亲长得很相像,却比母亲看着更亲切亲近。 她站在那里怯生生的模样,叫人心生怜爱,忍不住的想要对她好。 可是,这种怜爱之情,在遇到苏氏后,瞬间就消逝无踪了。 在苏氏身边久了,他们很明白怎么明哲保身,只要自己不受责罚,他们兄弟之间都可以互相举报,更别说这个不知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妹妹了! 因为苏离一句话,江清羽几乎快把自己这短短的二十来年都仔细了一遍,愈想,心里愈是发毛! 有很多让他觉得困惑的东西,此时忽然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是的,假如像苏离怀疑的那样,他们的母亲,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母亲了,那么,她对自已那种不合情理的憎恶,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江清羽站在那里,脸上变幻莫测,看向苏氏的目光,也不自觉充满了怀疑。 第143章 感觉有点诡异…… 虽然他已经极力抑制内心的情绪,可是,那明显不正常的面色,却还是让众人疑窦从生! 既然连一直养在苏氏身边的江清羽都是这般神色,那苏离的话,绝非是空巢来风! 苏氏看到众人质疑的目光,心中一片慌乱,连声怒斥:「你们胡说!我就是苏凝!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是苏凝?你们拿出来呀!」 「侯夫人,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啊!」郑氏皱眉。 「何止有问题,问题还很大呢!」薛昊轻哧,「正常来讲,若你真是苏凝,你不会让别人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不是!你会想方设法反驳对方的说法才对!」 「就是啊!」花无月点头附和,「侯夫人,你这话说得愈发叫人疑心了!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怪阿离要说,中邪的人是你了!你说,你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夺舍重生了?」 「花无月!」萧允怒喝,「你休要信口雌黄!」 「哎哟!你吓我一跳!」花无月怪笑着掠了他一眼,「对不起啊允王殿下,我以为你还跪着呢!什么时候爬起来了?你说你爬起来也不吱一声,我要知道你能爬起来,我哪敢说那么多啊!」 她嘴里说着不敢,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满满的嘲讽不屑。 「今儿个,作死的人可真是多!」萧允气得咬牙切齿,本来就大的眼珠子,此时更是瞪得跟铜铃似的! 若是以前,旁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定会吓得避居三舍! 可今儿接连看他在苏离面前跪了两回,大家瞬间就觉得,这个平日里牛逼轰轰的人,好像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 要真厉害的话,怎么可能被人这么容易放倒呢? 抱着这种心理,再看他发火说狠话,大家都觉得有点腻烦。 有种就跟保护苏离的人似的,真给惹他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光吹牛逼不动真格的,实在可笑! 萧允其实很想动手立威,但他纠结良久,到底还是没敢动手。 他怕自己这边还没出手,便又被那该死的不知猫在何处的暗卫算计,再次跪倒在众人面前! 他已经两跪了,要是再来个三连跪,他这战神将军的脸,都快要被打肿了! 江清歌见他雷声大雨点小,知道他这会儿也扛不住了,叹口气,又去寻找元真和温佑安的身影。 这才发现,这两人不知何时都没了影踪。 元真在看到自家岳母出现后,就不敢再公然为江清歌说话了。 这个岳母,一向不喜欢他,近来不知为何,一直死盯着他。 若是被她发现自己跟江清歌之间有染,那就麻烦了。 美人再好,也不比他自己的官途名声重要! 所以他借口去茅房,来了个尿遁。 楼玉春倒还在,可是,这男人本来就是个窝囊废,根本就扛不起事! 江清歌咬咬牙,只得自己上场。 「你们所说的母亲的那些特点,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母亲年轻时爱舞刀弄剑,可她如今多大了?四十有五了,一把年纪的人,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吗?她哪里还舞得起来?」 「她年纪大了,肠胃不好,大夫让她戒辣,这又有什么问题?值得你们拿出来质疑?」 「可是,不对啊!」江清景脱口道,「我五岁的时候,她还一直吃辣呢!后来到乡下生妹妹回来,她就不喜欢了!这中间,她肠胃也没生过病啊!」 「所以呢?」江清歌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四哥哥也想说母亲是假的?」 「当然不是!」江清景慌慌摆手。 「那你在说什么?」江清歌哭道,「 你是蠢还是傻?别人分明是在故意诱导你啊!你看看母亲,你好好看看她,你觉得她是假的吗?」 江清景看了一眼苏氏,撞上她那双又红又冷的眼,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认错:「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真是该打!竟被外人带偏了!」 说着,照着自己的脸,用力抽了几巴掌。 他是真的用尽了全力,几巴掌抽过后,两边脸立时肿起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江清景这样的举动,感觉好诡异啊! 寻常母子间,好像不该这样吧? 苏老夫人看得叹息不已。 「看来,你这位母亲平日里对你的要求极为严格……」她深深的看了江清景一眼,「不过是说句错话,你就恐慌至此,自掴耳光,你……」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原本的怀疑,在看过江清景和江清羽的反应后,几乎可以确定了! 真正的苏凝,就算性格不变,不喜欢苏离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为了自己夫家,要跟娘家断绝关系,可是,她绝不可能虐待自已的亲生儿子! 江家五子,那都是她的心头肉,什么时候舍得斥骂过? 苏氏此时也意识到江清景的反应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忙又上前拉住他的手,眼泪汪汪道:「傻孩子,母亲又没怪你,你这是做什么?都怪你父亲,平日里对你们太过严格了!」 她索性把这锅甩给江斐。 「不怪父亲!也不怪母亲!」江清景慌慌道,「是孩儿太蠢了,不会说话!您是不是我的母亲,还有谁能比我这做儿子的最清楚的?您就是我们的母亲!任谁诋毁都不行!」 「对!任谁诋毁,我们也绝不会信他!」江清羽此时也反应过来,生恐苏氏回府算帐,赶紧表忠心,「母亲不知有多疼爱我们!」.z.br> 江清浩见状,也忙道:「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我们誓死保护好母亲!你们无凭无据,这般质疑母亲的身份,你们这是诽谤!等父亲回来,我定要告诉父亲!让他好好的跟你们理论理论!」 「是是!」兄弟三人齐声道,「我们最爱母亲!我们最爱妹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任谁想破坏我们,我们都绝不允许!除非,你们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完,齐唰唰的上前一步,护到了苏氏身前! 可这统一得有点诡异的动作,却让众人更惊讶了! 第144章 真的不觉得残忍吗? 苏离冷笑:「看来,侯夫人对自个儿的儿子们,实行的是军队管理!」 「我们是一品军侯之家!」江清歌冷声道,「父亲对哥哥们严格训练,将来保家卫国,有什么不对吗?」 「有没有不对,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苏离冷笑。 「我当然清楚啊!」江清歌轻叹,「但你这种自小没规矩的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罢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母亲近来因苏家之事,屡犯心疾,这会儿怕是又不好了!二哥,三哥,快帮我一起,把母亲扶到园中客房歇息一下!」 「好!」江清羽几人此时也巴不得赶紧离开。 「慢着!」苏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 「七妹妹,你还要如何?」江清歌垂泪道,「她可是你的母亲啊!」 「她是不是我的母亲,目前已经不确定了!」苏离冷笑,「不过,不管她是不是,趁着人多,把咱们之前定好的断亲之事解决一下吧!」 「断亲?」众人一听,议论纷纷。 「七妹妹,你当真要这样?」江清歌泪如雨下。 「又装可怜!」花无月哇哇乱叫,「江清歌,你老是弄那幅死样子给谁看呢?佑安可走了,你的元君也离开了,你的允叔叔说不定随时会跪下,没男人帮你了!你正常点吧!」 「就是!」李茵蔓和陆阡墨齐声附和,「靠男人不行了,靠你自己吧!有种就跟阿离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到群芳苑断亲一事,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周氏冷笑,「我们如今连园门都没进,你就整了这么多戏出来,怎么,到了正戏,不想演了?」 「母亲这样子,如何再办此事?」江清歌哭道,「你们非得这么咄咄逼人吗?」 「是啊!等人家清醒了再说,又能怎么样?」 「这样也太欺负人了!看把江姑娘给逼的!」 她是福运圣女,又是妙手仙医,本就引得京都男子竟相追逐,此时虽然几个主要人物退了,还有一大批倾慕者又站出来帮忙说话。 「我逼她?」苏离冷笑,「一个两个的,眼怎么这么瞎?是谁先带这么多人来看我的热闹的?又是谁说我中邪的?从始至终,都是她们步步紧逼,我被动应战!我怎么逼她们了?她如今是看我的热闹没看好,自己反而被人瞧了热闹,这会儿装晕想退?没门!」 「真晕了吗?」苏老夫人忽笑,「待老身砸她一拐仗,给她醒醒神!」 苏惊寒反应极快,不待她说完,便将她推过去。 苏老夫人也不含糊,扬起手杖开砸! 江清羽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拦。 他的功夫其实也不算差,就是到了苏惊寒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被对方一把推开! 苏老夫人那拐杖呼呼生风,直直的朝苏氏砸过去! 苏氏哪里还装得下去,「啊」了一声,爬起来就跑! 「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还真是装晕呢!」 「侯夫人您可真是有趣极了!」 「今儿这戏可真是好看!」薛昊大笑,「侯夫人,您这戏演得,比梨园的角儿还要好呢!」 苏氏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 江清歌恨得牙根一阵阵发痒,却还强撑着收拾烂摊子。 「母亲,既然七妹妹心意已决,您也别再逃避了!就如她所愿吧!」她哽声道,「断了亲,日后不管她如何,都跟江家无关!母亲您已尽到自己的责任了!我这个姐姐,也对她仁至义尽!我们……就这样吧!」中文網 苏氏点头,轻咳一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今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我与苏离, 自此便作陌路,再无母女之情!以后不管她再闯下什么祸事,统统与我江家无涉!」 苏离慢悠悠的加了一句:「江家若是倒了大霉,比如遇到什么灭满门诛九族的祸事,也与我苏离无涉!」 江家几人听到这话,立时又气得跳脚。 「说得好!」苏老夫人大笑,「既是断亲,那么,苏家与江家,也一并断了!请诸位做个见证,老身与苏凝……」 她说到「苏凝」两字,忽又摇头,「不,不是苏凝!老身如今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女儿!那么,老身就与这个女人,自今日断绝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她对老身无情无义,老身一腔爱女之意,也是白付于她了!日后不管她犯过何等罪过,都与老身无涉!」 苏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疾避开,粗声粗气道:「虽然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但是,您到底是我的母亲,您想断亲,那便断吧!女儿全凭您安排!」 众人看到这种情形,想到去年苏老夫人送苏离回江府时的情形,都不觉有些唏嘘。 「亲虽断,却终究不能失了体面!」江清歌轻叹一声,扶着苏氏,对苏老夫人微微躬身,恭敬道:「希望以后再见,不是亲人,亦不是仇人!」 又对着苏离道,「七妹妹,我知你恨我取你血,但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早晚会醒悟过来的!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我的七妹妹!断亲不断情,再见还是好姐妹!」 「还真是体面!」苏离满面嘲讽,「不过,生取我血的姐妹,算计我的母亲,我还真是不敢要!你们做了这般不体面的事,还妄想什么体面,简直是可笑至极!」 「随你怎么说吧!」江清歌叹口气,「不过,我还是有句话想要跟七妹妹说!苏家贪墨的军饷,是数万兵士用血肉换来的!您这般奢侈的穿在身上,花在什么宝马香车上,真的不觉得残忍吗?反正我觉得挺残忍的!」 她看着苏离身上的首饰等物,眸中满满沧凉,「这一支珠钗,怕是要一千名士兵的军饷才能换来吧?七妹妹,您可是把一千条人命,就这么轻飘飘的挂在头顶上啊!」 她的话说得一嗟三叹,说到最后,眼底热泪涌出,仿佛无尽沉痛唏嘘。 众人原本已经都要散开了,听到这一句,却似五雷轰顶,石破天惊,齐唰唰的看向了苏离! 第145章 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那支珠钗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昂贵。 那曾是名品阁里的镇店之宝,是无数人看过无数遍,却始终没舍得买的。 此时,就这么明晃晃的戴在了苏离的头上,被明媚的秋阳映着,璀璨如星光闪烁。 可是,这么美的东西,若是用那般残忍的法子换来的,那这件东西,该有多罪恶? 佩戴这件饰品的人,则更是罪恶中的罪恶! 萧凛给苏离买这些东西时,并没有想太多,只一心想要给他的小姑娘撑腰。 他人暂时不能出现,便只能给物,给最好的东西,让世人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她有多尊贵,她背后的人又有多不好惹! 他想要的效果,也的确达到了。 因着香车和衣饰,很多人没受江清歌怂恿,苏离也的确因此少遭了许多非难! 可此时,听到江清歌这句话,萧凛却是从骨子里开始冒起了寒气! 「这个江清歌,真是好毒的唇舌!」他眸色沉沉。 明明已经被苏离怼得一败涂地,可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迅速扭转了局面。 「这毒妇!」李如风咬牙,紧张道:「殿下,怎么办啊?这种情况,阿离如何应对?」 萧凛不知道。 他仔细想过,这事,除非苏离把自己真正的后台说出来,证明这一切与苏家贪墨无关,不然,还真的没法收场! 「如风,把轮椅准备好!」他道。 「殿下您要现身?」李如风看着他。 萧凛点头:「这个黑锅,可无论如何也背不得!」 若是背上了,除非苏家***,不然,别想洗干净了! 此时的苏老夫人等人也跟萧凛一样的想法。 但是,这个时候若说出是太子殿下所赐,却是极不妥当的。 萧凛的腿现在还没好,若两人关系暴露,那么,必然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太子殿下这么帮他们,他们又岂能这么害他? 可若是不害他,却又无法说明这一切奢侈之物的来源! 「母亲!」周氏看向苏老夫人,难掩内心焦灼。 苏惊寒此时也是一头一脸的汗。 花无月薛昊等人俱是急是不行,不住的看向苏离。 江清歌一语得逞,得意非常,挑眉催问:「七妹妹怎么不说话了?」Z.br> 「还叫我七妹妹?」苏离冷笑,「你刚才那句话,都把我钉到大萧的耻辱柱上了!你有多恨我,大家想必也都看清楚了,何必再假惺惺的叫妹妹呢?你叫着不嫌恶心,我听着委实是恶心坏了!」 「那请你多担待!」江清歌轻哼,「我再怎么恶心,也没有你这种行为恶心!苏家所贪军饷,你如此花用,才是世上最最恶心的事!」 「说的好!」苏离鼓掌,「既然这样,你们就把苏家所贪军饷,全数还回来吧!」 「你说什么鬼话?」江清歌皱眉,「苏家贪墨的军饷,为何要江家还?」 「为何不要江家还呢?」苏离提气扬声,「如你们所说,苏家既然有贪墨行为,又怎么可能只贪一年两年?那定然是不知贪了多少年!如今苏家家产俱被罚没,可是,有很大一部份,却在未罚没之前,作为你母亲的陪嫁,带入了江家!」 「何止是陪嫁呢?」苏老夫人咬牙,「那之后,为了扶持江家,苏家所贪军饷,又花了多少进去?侯夫人你又私下里又向老身要了多少?这所有的银钱店铺田产,都是苏家贪墨而来!」 「所以,侯夫人,你们,统统还来吧!」苏离一字一顿,「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苏 家会将你们还来的银钱,全数交予曾在北境牺牲的烈士家属,做为他们的抚恤金!」苏老夫人眸含热泪,「你方才说的那般大义,想来,不会拒绝老身这个请求吧?」 一家人这番话一出来,满场鸦雀无声! 萧凛本来都打算出去作证了,听到这番对话,呵呵笑出声来! 「这小丫头的脑瓜子真灵啊!孤都没想到这一招!」 「属下更没想到!」李如风喜不自胜,「这下好了,江清歌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天哪,所有的陪嫁都得交出去,江斐那老东西要是知道了,怕是会生生心疼死吧?」 这会儿的苏氏,已经快要心疼死了! 她本来是装心疾,这会儿,却觉得一颗心却像是要生生碎裂开来,火辣辣的闷痛!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气得连连跳脚,「已经陪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歌儿,你别光站着,你快说话呀!」 她用力推了江清歌一下。 江清歌站在那里,死死瞪着苏离,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正我不同意!」苏氏冲到苏离面前叫嚣着,「你们没有权利拿走这一切!」 「我们有!」苏老夫人冷冷看着她,「既然你不认我这个母亲,自然要将我给予给你的一切都还回来!不管是当时的陪嫁,还是你后来从我这儿要走的银钱!你都得还回来!」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从你那拿银钱了?」苏氏快要气疯了,「你有人证物证吗?你没有!」 「我就是人证!」一道粗哑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来。 众人齐唰唰望过去,认清那人的脸,又是一阵惊讶啧舌! 苏离看清说话的人,也是万分惊讶! 那人,居然是江清川! 几日不见,江清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几乎可以说是形销骨立了。 原本已经好的腿,此时也变得一瘸一拐。 想来,是没有彻底治好的腿疾又犯了。 他瘸着腿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手里还扯着一个人,竟然是一直没在现场的江清远! 江清远脸上受了伤,血糊啦的一片,被他硬扯着,拼力挣扎。 但奈何武力不如人,仍被江清川攥得死死的!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上次给苏离送请帖的总管。 总管头上包着一块布,隐约有血丝冒出来。 江清歌看到这种情形,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一步,拉过江清川,小声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母亲心疾犯了,你不要再刺激……」 第146章 江清歌,你逃不掉了! 话还没说完,江清川手一扬,将她用力甩开。 「别扯着我!你脏死了!」他冷冷的看着江清歌,「另外,别叫我大哥!谁是你大哥?你不过是个假货罢了!我的亲妹子,在这里!」 他看向苏离,眸中满满愧疚。 可这迟来的愧疚贱如杂草。 回应他的,是苏离漠然无感的脸。 「江清川,你又抽什么风?」苏氏见这个大儿子忽然冒出来,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你滚!滚远点儿!」 江清川并不搭理她,只看向苏老夫人道:「当年母亲向外祖母索要钱物之事,我是亲眼所见!她要过很多次,外祖母疼爱她,从不过问缘由!后来她索要数额越来越大,外祖家也承担不起,就拒绝了她,还问她要那么银钱做什么,她便因此发了邪火,那年春节,在苏府又哭又闹又砸,让一家人连年都没过好!」 苏老夫人听他说及过往之事,不由叹息连连。 苏氏那边却连声尖叫:「你个不孝逆子,你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你也中邪了!中了苏家的邪了!来人啊!把这逆子拉下去!我要告他!告他忤逆!」 「忤逆?」苏老夫人冷笑,「那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忤逆吗?因为要不到银钱,你指着我的鼻子叫骂!连你父兄也一并被你骂得体无完肤!」.z.br> 「你胡说!我没有!」苏氏矢口否认,「除了这个贱种,除了你们苏家人,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从你处拿银钱了?这贱种的证据,根本也不中用!你没有真凭实据,你别想从我这里抠钱!」 「侯夫人,你确定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吗?」苏离冷笑,「那我便提醒你一下,你从外祖母手中要走的那些地契店铺,在官府都是有备案可查的!这店铺地产的原主人是谁,一查便知!不是你红口白牙便能抹了去的!」 「那又如何呢?」苏氏咬牙,「她都过户给我了,那便是我的!我朝律法,没说过可以要回去的!」 「律法的确没说可以要回去,可是,侯夫人,这钱,你确定要留下来吗?」苏离冷笑,「你忘了你的好女儿方才说的话了吗?那可不是钱啊!那是数万将士浴血搏命换来的饷银啊!你看看,你头上这珠钗,身上这华裳!还有你,江清歌……」 苏离的目光落在她的步摇上,「这在名品阁,也是数一数二的珍品吧?这支步摇上,又摇晃着多少边关士兵的命呢?还有你这口脂,色泽这般好,一支也是价值不菲吧?这血一样的红色,又是多少士兵的鲜血染就?」 她将江清歌方才说的话,原样不动的还了回去。 江清歌听得面色发紫,嘴唇发青,恨不能扑上来咬她一口! 「干嘛这么看着我?」苏离冷笑,「莫非是舍不得了?你们这样可不行啊!我们苏家虽然还未真正定罪,但我们愿意为那些烈士遗属做点什么,你方才说得那般义正辞严的,轮到自己就装怂?诸位,你们说这样,行吗?」 「那指定不行!」薛昊大声道,「侯夫人,江姑娘,你们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本官也觉得应该交!」这回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姚刚。 他正愁着国库没银子抚恤遗属,这会儿算是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我也觉得该交!」花无月怒叫,「江清歌,你方才说的那般好听,这会儿装死,有点不太好吧?」 「就是啊!」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赶紧交吧!别说一套做一套!」 「我没有!」江清歌避重就轻,「我身上衣饰,从来就没有用过家中的银钱!这是我自己赚来的!我用灵歌丸的药方,救了多少病患?我……」 「你确定,你是救了病患,而不是害了他们吗?」 苏离冷冷的截住她的话头。 江清歌倏地看向她:「我当然是救!」 「不,你是害!」苏离一字一顿道,「你偷拿走我研制出来的药方,跟仁济药馆的东家一起发民难财!成本如此低廉的药丸,你却卖出了天价!多少病患为了服药,倾尽家财,却仍然难以痊愈!你将我的药方减量,就为了让他们病情反复,如此,便能长长久久的从他们身上赚钱!江清歌,你这只黑心肝的贼,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头上这支步摇上,又摇晃着多少患者血淋淋的生命?」 「你……」江清歌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还记……」 她说到一半,陡然惊觉,忙不迭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想说,我怎么还记得吗?」苏离冷笑,「我当然记得!我自己研制出来的所有药方,我全都记得!」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江清歌汗落如雨,却强装镇静,「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敢说自己通医术?你也太会胡扯了!」 「对,胡扯!她是胡扯!」苏氏大声叫,「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她!」 「到底是谁胡扯,很快,就能验证了!」苏离冷笑,「你刚才不是说我身上昂贵衣饰从何而来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将我所有的药方,都卖给了济世药馆!如今依照我的药方所做的第一批药丸,正在售卖之中!我为它取名杀疙丸!今日回府,你便可看到杀疙丸的功效!江清歌,谁是真金,谁是假货,届时,将一目了然!」 「不可能!这不可能!」接踵而来的重创让江清歌摇摇欲坠,但她还是攥紧双拳,咬紧牙关,反将偷药方之事诬陷在苏离身上,「苏离,我知道你早就嫉妒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的不择手段!药方是什么?那能随便偷的吗?偷了你也不会用,你会害死人的!你赶紧把那药方收回来!」 「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苏离冷笑,「江清歌,你,逃不掉了!」 江清歌心慌意乱,面上却苦苦支撑:「苏离,你真是疯魔了!我们走着瞧吧!」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围观的人惊得都不知如何发声了! 第147章 钉死在耻辱柱上! 「有件事,我先要帮苏姑娘澄清一下!」总管忽然站出来,「苏离手中所持金帖,的确是公主差我亲自送去的!别的我不知道,但江姑娘之前所传的假帖之事,的确是诬陷了苏姑娘!」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愕然。 公主居然亲自差人送帖,这个苏离,来头真的不小啊! 「多谢总管解围!」苏离躬身致谢,目光落在他头上,眉头微皱,「总管这头,怎么了?」 「别提了!」总管冷冷的看了江清歌一眼,恨声道:「今儿我正忙活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江府的五公子江清远,这位江公子身上手上全是淤泥,蹭了我一身,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滑进了池塘!我一看,赶紧找地方给他更衣,自己也顺便跑去换了身衣裳,衣裳还没换好,头上挨了一记,直接躺地上了!」 「打人的是江清远!」江清川大声道,「是我亲眼看到,抓了他个现形!」 「我没有!」江清远矢口否认,「大哥你不能因为跟家里人闹矛盾,就诬陷我!」 「江清川你个贱种,你……」苏氏张口便骂,苏老夫人冷声怒斥,「一口一个贱种,苏氏,你若真是他的母亲,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苏老夫人说这样的话,又不觉得亏心吗?」江清歌咬牙,「若不是你们从中挑拔,大哥怎么会对母亲那般不敬?他动手打了母亲,母亲还不能骂他一句吗?」 「对对!他打了我!」苏氏用力点头,「就是他打了我!」 总管冷笑:「行吧,反正看到此事的,也就只有江清川,你们不承认,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了,让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看向星归,道:「你来接着说!」 星归点头:「总管被打之时,我正在四处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办法,便只好去找公主殿下,可巧的是,公主正在覆药膏,无法见我!我没办法,又回来找总管,然后就遇到江家大公子了!他和江清远正在厮打,我过去一看,总管居然被人关在了杂物室!在场的人,就是这兄弟俩!」 「我相信江大公子的话!」总管道,「我当时虽然晕迷不醒,但是,弄脏我衣裳的人,是江清远,诬陷拿假帖的人,是江清歌,前后联系一下,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然了,我没有证据,所以今日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但这金帖的确为真,诬陷苏姑娘的人,站出来向苏姑娘道歉吧!」 桑缨和邵惠丽听到这话,齐唰唰的往回缩,却被花无月一把扯出来。 「缩什么缩?道歉!」 两人被逼无奈,只好福身道歉,所说之语,自然是言不由衷。 苏离冷哼一声,也懒怠管她们,只道:「不过一桩小事,我并不放在心上!但苏家军饷之事,却务必要有一个结果才行!薛大人,这事儿,我们该找谁给我们做主呢?」 「人就在这儿啊!」薛昊笑眯眯介绍,「这位兵部侍郎姚大人,正好管这个事儿!」 「那还真是凑巧了!」苏离躬身施礼,「见过姚大人!」 姚刚笑笑,下意识的往不远处的马车望了望。 说起来,今儿个,还真是凑巧。 他今日原本在群芳苑隔壁,跟太子殿下的人谈事情,正谈着,被李如风薅了过来,说要送他一份厚礼。 他没想到这份礼,会这么厚重! 苏家只得苏凝这一个女儿,当初嫁女,那真正是十里红妆! 苏凝当时是下嫁,苏老夫人心疼女儿,什么田产铺子拼命往她手里塞,嫁个女儿,半数身家都进去了! 这部份银钱数额十分巨大,足以解他眼下之急! 「 快快请起!」姚刚扶起苏离,感觉像是扶着一位女财神。 「姚大人,久违了!」苏老夫人向他点头致意。 「老夫人!」姚刚忙向她躬身施礼,「老夫人大义,姚某感怀备至!」 「有劳姚大人了!」苏老夫人道,「此事,便全权交由姚大人处理!请务必要把苏家陪嫁及老身后来赠予的财物全数拿回来,全数交予烈士亲属,以告慰烈士亡魂!」 姚刚用力点头:「老夫人放心,此事,姚某定办得妥妥的!」 「回去之后,老身便将嫁妆单子及转让店铺田产的文书交予你,你按单收取财物即可!」苏老夫人还未说完,苏氏那边又叫起来:「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呢?」姚刚轻哼,「侯夫人,这事,侯爷一定会同意的!」 「不!不!」苏氏拼命摇头,满面惊惧,「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歌儿,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 江清歌也不知道怎么办。 相比被苏离一句话挖走的这些家财,她此时更担心仁济出事。 家财没了,还能再赚回来。 可是,仁济若是出事了,她苦心经营许久的声名,将在瞬间毁于一旦! 不,不光如此,她还会背上发民难财的骂名,会被众人唾弃,钉死在耻辱柱上! 众人的唾骂,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此事若是将萧玦也牵扯进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今,她只希望苏离不知道仁济药馆的东家是何人!Z.br> 可是,这可能吗? 苏离背后,还站着一个贵人呢! 江清歌心慌意乱,此时听苏氏废话不断,心中烦躁至极,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怕她不捂住,这个愚蠢的母亲,会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二哥,三哥,你们送母亲回府吧!」她低声吩咐。 「六妹妹你不走吗?」江清羽看着她,「还是一起回去吧?」 丢脸都丢到这份上了,还留在这里做甚? 然而江清歌只是摇头。 就这么离开,她绝不甘心! 反正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而她放出去的鱼饵,苏离也已经咬了。 她要撑住,便算自己身败名裂,也要把苏离拖下水! 第148章 该你上场了!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腰板。 被人唾弃又怎么样? 她又不是没被唾弃过! 唾沫星子或许能淹死别人,但是,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她根本就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她,只要她能得到掌权者的垂青,照样风生水起! 「歌儿,你没事吧?」萧允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江清歌淡笑摇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儿啊!难不成,允叔叔信了苏离那番胡言乱语?」 「当然不会!」萧允摇头,「她算什么东西?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允王妃站在人群中,冷冷的看着他们,唇角满满嘲讽鄙夷。 被苏离怼到现在,江清歌是什么东西,在场但凡长点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了。 可他还是视她如珠如宝。 所以,还是苏离说得对,他不是被江清歌蒙蔽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 男渣女贱,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允王妃深吸一口气,将胸口浊闷吐出,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儿子。 今日,她特地带着萧述一起过来,跟苏离联手,共演一场大戏! 苏离这边的戏演得差不多了。 也该她和儿子登场了! 她悄步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 萧述夹在人群看苏离和江清歌斗法,本来对苏离满心憎恶,一直为江清歌说话,可看到最后,他却跟身边那些倾慕江清歌的人一样沉默了。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恋慕的这个女子,绝对不像他之前想像的那般天真单纯。 她真的很会伪装自己,也真的很有心机! 他不傻,他能看出来,江清歌为了对付苏离,可以说是绞尽脑汁,穷尽心思! 而在这之前,萧述常听她诉苦,说苏离如何欺辱她,她又如何隐忍。 事实给了萧述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看着远处的江清歌,眉头微皱,心中五味杂陈。 允王妃看他那模样,就知他跟围观的人一样,也对江清歌起了疑心,心中窃喜,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轻笑问:「述儿,想什么呢?」 萧述回神,叫了声「母妃」,摇头道:「没什么。」 「你不说,母妃也瞧出来了!」允王妃嗔道,「还不是看心上人看得发痴了?不过,清歌今日的确很美!站在那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她生得的确不错,不过……」萧述拧头看她,「母妃,经过方才的事,您还觉得她……好吗?」 允王妃听到这话,知道儿子清醒了,心中愈发欢喜,面上却跟没事人似的,反问:「怎么不好了?述儿,你莫不是也被苏离那些歪理邪说给带偏了吧?」 「母亲觉得她说得不对吗?」萧述咕哝着。Z.br> 「有什么对不对的!」允王妃摆手,「她们姐妹俩素来不合,一直掐来掐去的,也很难说个是非!母妃不了解苏离,不知她是什么品性,但母妃了解清歌啊!她是多好的姑娘啊,嘴甜人美,医术又高明!母妃的病,就是她治好的!还有你父亲的头风,也是她细心调理……」 她说着故意看向萧允和江清歌。 这两人此时并肩而立,许是因为可依靠的男人跑光了,只有萧允还在身边,江清歌下意识的紧贴在他的身边,萧允也下意识的揽住了她的肩。 这般亲密姿态,让萧述的眉头皱得更紧。 允王妃知他已生疑心,继续煽风点火,乐呵呵笑道:「你不知道,为了给你父亲治这头风,她是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塌前!比我这 个妻子还要尽心呢!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嘛!」 「为了我?」萧述一怔! 「当然是你为了你啊!」允王妃笑道,「我之前同你父亲讨论过你们的事,你父亲断然拒绝,我寻思着,他是没看上清歌!清歌想来也知道,这才努力讨好他嘛!这回你瞧,清歌遇到事,他急得跟什么似的!从头到尾都一直护着她,哪怕遇到危险,也绝不后退!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萧述喃喃重复着她的话。 「说明他接受清歌了呀!」允王妃伸手轻拍儿子的胳膊,「你个傻小子,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这倒也是……」萧述轻舒一口气,将心头那些杂乱怪异的思绪尽皆吐出去。 「所以,儿子,现在,该你上了!」允王妃道。 「我……上?」萧述呆呆看着她,「我上什么?」 「哎,你来时怎么说的?」允王妃笑望着他,「你不是说,今儿个要当着群芳苑宾客的面,向她表白爱意的吗?」 「啊,是的……」萧述挠头。 他今日来此,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 为了能博得佳人心,他颇是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彼时是兴冲冲而来,经过中间这波折,莫名的有点意兴阑珊了…… 「母妃,若不然,改日吧!」萧述犹豫道,「今日这情境,好像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允王妃摇头,「你个傻小子,这个情境,再适合不过了!你想想,若是清歌像平时那般,身边围了一堆追求者,花团锦簇的,你站出来表白,她可能也不会有多大惊喜,毕竟,她不止你一个追求者!」 「可现在不一样呀,大家都不出声了,她被大家质疑,被苏离狂怼,她颜面尽失,心中不知有多尴尬窘迫!你现在站出来表白,那是给她长脸呢!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儿子,你这相当于雪中送炭!就算全世界都排挤她,不喜欢她,可她依然是你心中至宝,这种感觉,哪个女人会不感动?」 允王妃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可是,她还是咬牙说完了。 她必须这么狠狠的坑萧述一回,给他好好的长个记性! 若不觉得痛,他如何能彻底清醒? 无论如何,她也绝不容许儿子变得跟顾明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江清歌那***所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萧述原本就是模棱两可的,被允王妃这么一说,那劲头立时又上来了。 第149章 当成未来儿媳妇? 本就是年少热血之时,虽方才被冲击到,但想到江清歌平日里待他的好,他只觉得热血翻涌,要学那江湖义士,来个英雄救美! 「那孩儿准备一下就过去!」萧述点头道。 「好!」允王妃点头,「母亲先去帮你打个前战!你准备好便过来!」 萧述点头:「多谢母妃!」 「谢什么?」允王妃轻笑,「母妃疼你,你喜欢的女孩子,母妃也一定喜欢!清歌人这么好,母妃巴不得她能做我的儿媳妇呢!」 说完摸摸萧述的头,笑着转身。 转身的那一刹那,眼底恨意汹涌! 但很快,她便敛去那满目恨意,笑盈盈的走到了江清歌身旁。 「本妃可不管别人说什么,在本妃心里,清歌就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姑娘!」她挽起江清歌的手,满眼的欣赏喜欢,「她的医术到底如何,被她治好的人,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怎么能因别人一句话,就怀疑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是啊是啊!眼见为实!」李氏本来还站在那里发怔,听到这话,赶紧附和,「我的咳疾,就是清歌帮我治好的!她的医术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那腰疼的毛病,也是多亏了清歌呢!」刘氏也赶紧接上,「要不是她,我现在还缠绵病塌,哪能活蹦乱跳的来参加这赏菊宴呢!」 「我的心疾,也是江姑娘治好的!」孙氏也站出来,「不光是我,她还治好了相爷的病!还有赵大人黄大人的病,也是江姑娘所治!大家都对她赞不绝口!这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妙手仙医的名号,岂是虚得的?」.z.br> 「别的能做假,就这医术做不了假!」允王妃用力点头,「药到病除,符到病消这种事,那哪能伪装啊?别的不说,就给我治病时,清歌身边可就跟着一个婢女,再无旁人!她又如何做假呢?难不成,她要身边婢女帮我诊脉不成?」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里突突的跳了一下。 若不是允王妃说这话时,又亲切的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简直要怀疑她知道真相了! 允王妃看到她明显僵硬的脸,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慈爱,继续道:「所以呢,我是笃信清歌的!对了,清歌,我昨儿去名品阁,看到一样好物件,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一直要送给你,但你一直没得空,这会儿可算得空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递给江清歌,笑道:「快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 江清歌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要送礼物,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转念又想,定是她要表明对自己的爱重,为自己解围,于是便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嘴里道:「王妃不管送什么,臣女都喜欢!」 说着打开锦盒,里面装着的物事,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呀,这不是那对并蒂莲玉镯嘛!」邵惠丽惊叫,「王妃您可真是大手笔啊!这一对玉镯,可是价值不菲啊!」 「也不算多贵!」允王妃故意掠了苏离一眼,笑道:「也就比苏姑娘头上这簪子,贵上那么千八百的!谁让我们清歌是福运圣女呢?本妃不给便罢,要给,就给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允王妃真是大气!」苏离笑道,「看这架式,您莫不是把面前这位江姑娘,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了吧?」 这话一出,萧允和江清歌俱是一惊! 萧允下意识就要开口辩白,允王妃却赶在他面前开口:「还真是让你猜对了!本妃和王爷确有此意!福运圣女,妙手仙医,能娶她入我们王府,那是王府的福气!」 萧允有心分辩,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这个时候,允王妃这番举动,无疑是 给江清歌长脸。 若他此时说没有此意,岂不是当众打了江清歌的脸,让她愈发难堪了? 可是,他若是不分辩,他将来又怎么娶江清歌? 世人若是把江清歌当成王府的儿媳,便算这亲事没成,那在世人眼里,他也算是她公公辈的人了。 公公和儿媳之间若是传出点什么来,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 他这边纠结万分,江清歌却觉得十分享受。 她本就没打算嫁给萧允,此时允王妃站出来为她撑腰,又送她这般贵重的礼物,还特意拿苏离头上的发簪相比,这等于帮她打苏离的脸,下苏离的颜面! 这等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王妃,您……您都说什么呢?」她低下头,红着脸,轻扯着允王妃的衣角,身子轻扭,将小儿女的娇羞表现得恰到好处! 允王妃看到她这模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这***,明明已经勾搭上老的,这会儿居然还有脸应承小的,她根本就是人尽可夫吧! 允王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内心的憎恶压下去,笑着打趣道:「瞧瞧,这丫头还害羞了呢!这有什么好羞的?你和述儿郎情妾意,我呀,早就看出来了!」 萧允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脱口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呢?」 「王爷也害羞了?」允王妃吃吃笑,「就知道你平时不爱说这些事儿!可是,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得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瞧瞧,我们清歌不是好欺负的!她不光有侯府,还有我们允王府护着呢!」 「行了!别说了!」萧允满心醋意,下意识的想要洗白这层关系,大声道:「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先说出来,回头再让两个孩子难堪!到时万一出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允王妃看他那紧张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欢喜:「王爷,您多虑了!您不知道,述儿今儿来之前就跟我说了,他跟歌儿相互倾慕,歌儿有意入咱们王府呢!」 「胡说!」萧允怒道:「本王怎么从来没听述儿说过?」 「王爷整日板着个脸,述儿哪敢跟您说?」允王妃笑道,「不过,他便是不说,你这做父亲的,应该也能瞧出来呀!他们平日里相处得那么好,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在一起说话聊天,不知有多投缘呢!连王府下人都瞧出来了!昨晚我同述儿聊起,述儿全都告诉我了!」 第150章 嫉怒交加! 「不可能!」萧允怒叫,「这绝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 「不会错的!」允王妃仍是笑,「哎,述儿就在那里!妾身让述儿亲自同你说!」 说着,朝身后的萧述招手:「述儿,快过来!你歌妹妹在这里呢!」 「来了来了!」萧述此时已经准备好,听到允王妃叫她,捧着一大束鲜花跑过来。 「傻站着做什么呀!」允王妃笑道,「你辛苦培育这么久的花,还不快些献给清歌!」 「是!」萧述上前一步,将手中鲜花呈给江清歌,羞涩道:「清歌,这是我特意为你培育的蔷薇花!你上次送我的画,我一直未曾回礼,今日,便以此花回礼,你的心意我已知,我的心意,也望你知!也望……人人皆知!」 说到最后,他笑着往周围看了看。 他那一帮好兄弟立时拍手叫好,纷纷道:「我们都知道了!」 「恭喜萧兄!贺喜萧兄!喜得佳人垂青!」 「萧兄真勇士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求爱,江姑娘,你们郎情妾意,不如尽早从了他吧!我们可等着喝喜酒呢!」 这些人一说,其他人不明状况,也都跟着一起道贺! 萧允听着儿子的话,再看到他那些同窗起哄,脸变得愈来愈难看! 允王妃看着他那难看的脸,心中十分快意! 之前苏离让她这么做,她还想不通。 现在,她可算明白了。 苏离就是要把萧允架到江清歌未来公公的位子上! 这就等于给这对女干夫***上了一个紧箍咒,届时,他们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臭名远扬! 萧允此时也想到这一点,心中嫉怒交加,再也管不了太多,当即怒喝:「「胡闹!歌儿怎么可能喜欢你?她心中的人,明明……」 说到一半,他倏地噤声,身上汗出如浆。 好险,差点把真话说出来了! 父子争妻,实在是一则大丑闻! 便算他为了江清歌可以什么都不要,可这也实在太丢脸了! 萧述看着父亲那气咻咻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他忽然想到母亲昨晚曾跟他说过的话。 母亲同他谈到江清歌,问他可否对她有意。 他自是不瞒着母亲,将两人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母亲当时便沉默了。 他以为母亲没看上江清歌,谁想母亲却又催促他去告白,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话,他当时听得一头雾水。 可现在看着父亲那愤怒的脸,还有江清歌那奇怪的表情,他忽然想起府中的传闻了。 父亲和江清歌走得近,两人关系十分亲密,父亲极宠爱江清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从边境回来,也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要江清歌挑捡过了,才让他和妹妹再挑选。 他喜欢江清歌,倒也无所谓,他愿意将最好的东西给江清歌。 可是,妹妹萧嫣却因此屡生怨言,说父亲对江清歌不一般,不是当女儿宠,是当情儿待的。 这话,不光是妹妹说,府中下人也常在私下议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萧述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他很自信,在同龄人之中,他长相家世俱佳,文武双全,江清歌嫁他,其实都有点高攀了! 江清歌待他,也的确是带着一点讨好的,那仰慕之姿,溢于言表。 每回见到他,都羞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虽然她从未将心意宣之于口,但是,她与他相处时的动作神态,明明就是恋慕他已久了 ! 她还常与他吟诗作赋,她的诗文绝佳,每出佳句,令他心动不已。 而那些佳句,字字句句不离情,他又岂能瞧不出来? 他当时听到妹妹的话,十分气愤,还狠狠的骂了她一顿! 可现在…… 现在萧述自己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若父亲真将江清歌视作女儿一般看待,那么,看到自已主动求爱,定会欢喜应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勃然大怒! 不,他看起来更像是嫉怒交加! 萧述虽然不是什么风月老手,但对男女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 他能看出来,一个男人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父亲,您……不同意?」他结结巴巴问。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萧允怒吼,「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忽然做出这等事来,你想过歌儿的感受吗?又征求过歌儿的同意吗?你喜欢她,她可心悦于你?你就没有想过,她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吗?」 「不是吗?」萧述看向江清歌,「歌儿,你不喜欢我吗?」 江清歌垂着眼睑,答非所问:「世子,咱们还是先去赏花吧!盛宴马上就开始了……」.z.br> 萧述本就满心怀疑,听到这话,瞬间炸了! 「你什么意思?」他瞪着她,「你回答我的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要你说,我不怕被拒绝!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说!」 「说什么说?」萧允怒叫,「歌儿已经委婉的回答你了,你听不出来吗?怎么,非得她说出难听的话,打你的脸你才舒服吗?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简直荒唐至极!」 「王爷,您怎么可以这说述儿?」允王妃倏地看向他,「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当众求爱,的确是些唐突,但对我朝女子来说,这种事,从来都是荣耀,而不是什么羞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相求,自是说明这女子优秀!我儿敢当众示爱,也说明他心之赤诚!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般难听了?您看您这样子……」 她掠了萧允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吃醋呢!」 「你说什么呢?」萧允跳脚,「本王怎会吃醋?本王对歌儿,那可是……可是当女儿待……」 他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说完又恨不得抽自已的耳光! 这会儿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把江清歌视作女儿,那以后还怎么再娶她过门? 娶自己视若女儿的女子过门,岂不成了乱*伦? 更不用说,这女子,还是自已儿子心悦的! 萧允想到这些,脑袋都快炸开了! 第151章 后悔了! 江清歌也觉有些尴尬。 不过,更多的却是兴奋愉悦。 萧述在京中,也算是一顶一的优秀儿郎!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求爱! 用允王妃的话说,这真是无比的荣耀骄傲! 只是,她这份骄傲,在听到萧述下面的话后,瞬间崩塌了!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给我这些?」 萧述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零头碎脑的一堆小东西。 一支发簪,一缕头发,一只锦帕,还有香囊书画之类的东西,竟塞了满满一盒! 这盒东西,也是萧述精心准备的。 他将江清歌素日里赠送自已的小物件儿细心收拢起来,原本是留待她接受自己表白后,拿给她看的,以此表示,她的每一份心意,自己都能感知到,更显两相情悦之美。 原本这是个浪漫的举动,萧述没打算展示在众人面前。 可江清歌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在他看来,江清歌跟自己在一起时的诸般举动,都是在向他隐讳示好。 可现在,他当众表白了,她却顾左右而言他。 这让萧述倍感失落,也颇觉难堪尴尬。 年少好胜,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本是自信满满的一个人,在同窗好友面前,已然夸下了海口,现在这样的结果,自是有些羞恼。 但羞恼归羞恼,若非萧允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他,他也就知难而退,就此作罢了。 可萧允的反应太大了,大到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父亲的用心! 又兼有府中传言和母亲昨晚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萧述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是以,他上了倔脾气,非得问个清楚明白! 江清歌看到那些物件儿,脑子又开始「嗡嗡」起来! 她忽然后悔了。 当初不该去勾引萧述的。 她本来对萧述也没什么兴趣。 虽然他身份尊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材,但年纪太轻,毫无城府,那尊贵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父亲才有的。 这样的少年人,还处在母亲的管束之中,除了一腔热情,什么也不能给她。 而且萧述的性子有点执拗,凡事爱较真,惹上他,就好比粘了块狗皮膏药,不好甩掉。 再者,萧述又是萧允的儿子,同时搭上父子俩,万一玩脱了,不好交待。 所以一开始入王府,她并没有在萧述面前施展自己的魅力。 萧述那时的确也没有对她动心,只把她当作母亲的大夫看待,十分的客套礼貌。 只是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萧述和同窗们的对话。 年少人讨论京中哪家女子最美,大家各自提自己心仪之人,当然,也有人提她的名字。 但萧述却反驳说,若单论姿色,她身边那个婢女容色更佳。 当时扮作婢女随她入王府的人,正是苏离。 江清歌听到这话后,立时就恼了。 若只是这一点,她也懒得跟他计较,至多会想法毁掉苏离的脸。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下定决心,要让萧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那时王府摆宴,邀请被称为京中第一美人的许蔷赴宴。 许蔷一向跟她不对付,两人为夺这第一美人之称,各种明争暗斗。 那次宴席上,自然也少不得一番比试。 许蔷当时跟萧述走得极近,两家似有结亲之意。 萧述跟她相处也不错,自是要护着许蔷。 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许蔷才是名副其实的大萧第一美人,她美虽美矣,却全靠妆扮,不似许蔷,是清水出芙蓉,天然一段风姿。 他这么说,他那些同窗还都齐声附和。 许蔷得意洋洋在她面前显摆,说什么有朝一日嫁入王府,便不许她再踏入王府半步! 从那时起,江清歌便发誓,一定要打败许蔷,成为萧述心尖上的人。 最后,她的确做到了。 她让许蔷和萧述生了误会,关系破裂,不再往来,也让萧述对她心生爱慕,像她身边那些爱慕者一样,保持着暖昧不清的关系。 江清歌很享受这种关系,这种关系能给她带来诸多好处。 男人只有在追求一个女人时,才会付出最多心力。 她玩得很开心,也很得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玩脱! 看着那些自己亲手送出的小物件,江清歌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强撑着笑道:「世子,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萧述倏地瞪大了眼,「这些东西,可都是你送给我的!一个女子,会平白无故的送男子这些吗?」 「可是,这锦帕,是你手脏了,我递给你擦手的……」江清歌委屈道,「这簪子,应该也不是我送你的吧?我记得好像是无意中掉落,摔坏了,你说帮我拿去修,后来事多我便忘了向你讨回!」 「你居然这么说?」萧述呆呆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江清歌眸含清泪:「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啊!世子,难道不是吗?」 萧述被她问住了。 因为事实的确是她说的那样。 锦帕的确是他手脏了,她递给他擦手的。 可是,那手,是她帮他擦的,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拭净上面的污迹。 她握着他的手时,纤指轻颤,面飞红霞,让原本没什么想法的他,忽然就生出了一丝异样情绪。 那簪子也的确是她无意中掉落的。 可是,是她撞进他怀里时掉落的,他还记得那温香软玉身体投入怀抱时的感觉。 在那之前,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她吐气如兰,脸贴在他脖颈之上,让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不敢碰她,于是便握住了那只发簪,她含羞带怯,并未向他讨回发簪,只说摔坏了,委托他帮忙送去修补。 在萧述看来,这不过是她一个委婉的托词。 身为未嫁闺阁女,她总不能说得那般明白。 簪子也罢,锦帕也好,这些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既然给了他,自然就是要留给他做个念想。 可江清歌现在忽然这么说,萧述却也无法反驳。 他无法把拿到这些东西时的情形以及感受都说出来。 「那这头发呢?」花无月不服,指着头发道,「总不能是你无意中掉落的吧?」 第152章 巧舌如簧! 「就是无意中啊!」江清歌一脸无辜,「是无意中碰到了烛火!当时我正给世子瞧病,头发太长了,被烛火点着,幸好旁边有剪刀,世子眼疾手快,将那缕头发剪掉了!世子,当时是不是这样?」 萧述默然。 他还是无法反驳。 因为从表面上看,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可后来,她将落了一地的发丝捡起来,卷在手里编来挽去,编成了一条同心结的模样,然后含羞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她走时并未将那缕编成同心结的发丝带走。 他为她剪发时,她的头几乎要拱到他怀里去! 他便想当然的觉得,她是想要与他结发为妻。 身为一个女子,她都如此主动了,做为男子汉的自己,又岂能一直佯装不知? 所以,他一直想着,要选一个好日子,当众向她求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是他自作多情,是他会错了意! 看着萧述目瞪口呆的模样,江清歌唇角微勾。 这青涩的小毛头还想与她过招吗? 她能游走在那么多男人之间,自然深谙此中之道! 她的确是刻意勾搭他了,可是,男女感情的事,很多时候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并无实证的。 萧允乍然看到那锦盒,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听到江清歌这番解释,一颗心稳稳放下来。 是啊,他的小歌儿怎么可能喜欢他儿子这种毛头小子呢? 她明明喜欢的是自己这种成熟的男人! 「蠢物!」萧允轻哼,「人家姑娘同你说几句话,你便要犯花痴!犯就犯吧,你也不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就冒冒失失的搞这一通!简直就是糊涂至极!」 「孩儿没有!」萧述心里万分的不服气,「她跟儿子在一起时,的确是各种主动,投怀送抱都不止两三回了……」 「你闭嘴!」萧允怒喝,「求爱不成,就要毁人家姑娘的清誉吗?简直不可理喻!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我不!」萧述满心憋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只死死盯着江清歌,「你我之间相处时是何种情景,你我心里都清楚!我萧述也并非是非你不可,但是,你如今这样,实是叫人不耻!」 允王妃上前一步,拿过萧述手里的锦盒,轻叹道:「述儿,看来,清歌对你真是无意呢!既然这簪子锦帕什么的都有出处,就是不知道这幅画,又是什么样的出处呢?」 她将锦盒中的一幅画打开来,悬在江清歌面前。 「这上面写着是你赠予述儿的,还盖着你的印,应该不是述儿无意中捡的吧?」 「当然不是!」江清歌摇头,「这画是我送给世子的!」 「那这诗呢?」允王妃笑问,「也是你写给世子的?」 江清歌看到那诗,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点头回道:「是!」 允王妃指着那画上的题诗,缓声念出,「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她念完轻叹,「江姑娘,你好像送了述儿一首情诗呢!也难怪他会觉得你对他有暖昧之意!」 「是晚辈唐突了!」江清歌躬身致歉,「此诗其实是应这画中之景而作,顺手写就,当时并未细思,如今看来,的确是有情诗之嫌了!但我对世子,的确无……」 她话未说完,忽有一人疯癫大笑:「哈哈!好一个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人 蓬头垢面踉踉跄跄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厮。 定睛再看,那疯癫之人,竟是顾明轩,而他身后的妇人,是他的母亲方氏。 看到顾明轩忽然出现,江清歌心里「咯噔」一声! 她和别的男人暖昧,都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 可是,顾明轩不一样。 当初顾明轩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的男人,为了能将他抓得更牢,她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情书写了一封又一封! 因为写得太多,她也记不清自己在给顾明轩的情书中有没有写过这句情诗了! 若是有的话…… 未及她想明白,顾明轩已将一幅画「唰地」甩到她眼前! 「江清歌!」他咬牙切齿,双目猩红,「你这一首情诗,到底写给了几个男人?你这一幅情画,又画给了几个男人?」 江清歌看清那幅画,脸「唰地」白了! 原来,她不光给顾明轩写了一样的情诗,还画了一样的情画! 萧述看到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画和情诗,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江姑娘,你是不是开了一间批***画的画廊?除了我和顾明轩,你还批给谁了?」 「还批给楼玉春了!」李茵蔓大声叫,「我亲眼看到的!那画现在还在楼玉春的床头挂着呢!」Z.br> 楼玉春自看到那幅画时,人就已经傻掉了。 他原本以为,那幅画是江清歌专门为他所作,一直视若珍宝,可万万没想到,萧述也有一幅! 正混乱间,还未及想明白,顾明轩又冒出来,手里也执着一幅! 他现在感觉自己脑袋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间竟也未能反驳李茵蔓的话,等到回过神来,方才弱弱叫:「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茵蔓冷笑,「那你敢现在就带人去你房中看吗?若你房中没有这样的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群芳苑的墙上!」 这誓言发得狠,气势更是惊人。 楼玉春本来就是软弱内向的性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心虚的往人群中缩,生怕李茵蔓真的跑过来揪他看画。 众人看到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信的? 此时就连萧允也是满心怀疑,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清歌:「歌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清歌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说,我懒得动脑子想那么多幅画,所以就用同一幅随便敷衍一下。 第153章 一首情诗送三郎! 给顾明轩的那幅画,是她认真画的。 至于萧述和楼玉春,本来就是她为了打压别的女人,一时兴起才挑逗的男人,自然懒得多费心思,所以就原样复刻了。 这几人对她都很痴迷,她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把自己作的画随意拿给别人瞧的。 可现在就是这么巧,三个拿到她画的人,现在都在这里,还都听到了她写的情诗…… 江清歌不傻,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儿这出戏,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萧述之所以选在今日告白,为的,就是引出那幅画吧? 可是,谁又会知道她同时送了三个男人同样的画? 江清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曲折,不自觉的又将目光落在苏离身上。 苏离正满面嘲讽的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唇角微勾,提气扬声道:「京城那红袖招的花魁们,是一点朱唇万人尝!如今咱们的江姑娘,是一首情诗送三郎!江清歌,你比那红袖招的花魁们还厉害啊!佩服!佩服!」 众人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哄然而笑。 江清歌的脸此时已经变成猪肝色。 这***,居然把她和红袖招的花魁相提并论! 这不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女支子吗? 「阿离,我觉得你说少了!」花无月大笑,「我觉得五郎六郎也是有可能的!」 「五郎六郎也少了!」人群中有女子附和,「七郎八郎江姑娘也应付得来!」 「你们这么说,就小瞧江姑娘了!」李茵蔓鄙夷道,「咱们江姑娘平日里长袖善舞,那就是一夜八十郎,又有可难呢?」 「噗,八十郎!」阮灵笑得捂着肚子叫疼,「你们当她是铁打的吗?」 「哎呀,灵儿,你好懂啊!」花无月向来是损人高手,此时尖声怪气道,「我说,各位喜欢江姑娘的公子们,你们可以打造一个江清歌的人偶嘛!这样,就能保证人手一个,再也不用争不用抢了!还不用累着我们江姑娘!真是一举多得呢!」 「花无月!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楼玉春忍不住发声,「你的心可真脏!」 「我呸!」花无月唾了一口,「脏的明明是你的江姑娘!」 「就是三幅情画而已,又能说明什么?」楼玉春攥起双拳,「就算送同样的画,我们依然喜欢江姑娘!我们也依然不会喜欢你这种丑八怪!你不过是嫉妒江姑娘罢了!」 「就是!你就是嫉妒她!」人群中又有人站出来,「反正我们相信江姑娘!」 「我也相信她!」一道突兀又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人,居然是顾明轩! 方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还信?你信她什么?一幅情画送给三个人!你都亲眼看到了,亲耳听到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 方氏恨怒交加,抓着顾明轩一个劲猛捶! 顾明轩站在那里,不躲不避,只直勾勾的看着江清歌:「歌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你其实只喜欢我一个人,对不对?你回答我!只要你说,我都信!」 苏离:「……」 众人:「……」 允王妃看得心惊肉跳,拧头看向萧述,颤声道:「述儿,这事,你……你怎么看?」 萧述苦笑:「还能怎么看?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啊!她根本就是故意逗着我们玩呢!」 允王妃听到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喃喃道:「谢天谢地!」 「母亲怎么这个脸色?」萧述看着她,「您难不成以为,我跟顾明轩一样,还想 听她的解释吗?」 「母亲担心啊!」允王妃眼含热泪,「述儿,只要你能从中走出来就好!母亲真的怕你会跟他一样,深陷在里面!」 「母亲多虑了!」萧述摇头,「儿子之前的确很喜欢她,不过,经过今日之事后,儿子现在只觉得这个女人好恶心!」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旁边的萧允身上。 萧允此时也正死死的盯着江清歌。 他是真的嫉妒吃醋了,尤其在听到顾明轩那番话后,他隐约觉得江清歌跟顾明轩之间一定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简单! 所以,他跟顾明轩一样的紧张,不知不觉扳住了江清歌的肩,再度发问:「歌儿,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清歌此时很想拿大耳光抽他! 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追问她这么多? 他该第一时间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是吗? 而且,他这幅鬼样子,很容易被别人看出两人关系不正常! 有哪个父亲,会在儿子求爱受阻后,还那么关心那个不可能成为他儿媳的女人? 「允叔叔,连你也要逼我吗?」江清歌嘴一扁,泪落如雨,「你没看出来吗?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专门针对我的阴谋!那些画什么的,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弄出来陷害我的!你不帮我,还要跟他们一起来欺辱我吗?」 「我……」萧允怔了怔,最终没再问下去。 江清歌强打精神应对:「明轩,看在我们曾相爱一场的份上,你告诉我,你这画,是谁给你的?」 顾明轩被她问愣了:「这画……不就是你给我的吗?」 「是我给你的吗?」江清歌眼泪汪汪看着他,「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是我给你的吗?我没有给你这幅画!这画,应该是你母亲给你的!」 「我母亲……」顾明轩眨眨眼,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脑子里似是装满了浆糊一般,竟然无法思考,也无法回忆,只是下意识的重复着江清歌的话,「我母亲……给我的……」 「放屁!」方氏怒骂,「江清歌,你还要不要脸了?这画分明就是你的手迹!自己亲手写亲手画的,还想不承认吗?」 「那就请夫人再仔细看看这两幅画吧!」江清歌将两幅画放在一处,「我给世子的这一幅,画功略嫌粗糙,哪如这一幅精致?这明显就不是一个人画的!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用这画来毁我名声的!」 第154章 命可真好! 她这番狡辩倒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众人看到两幅画的差别,都起了疑心。 如她所说,两幅画的确是一个好一个差。 「看来,有必要把楼玉春房中那幅拿来比对一下!」李茵蔓冷哼。 「欢迎比对!清者自清!」江清歌攥紧双拳,努力装出一幅清白无辜的模样来,「我没有做过的事,不能由得你们这般诋毁!」 说完,又转向方氏,「夫人,您不能因为我退了婚,就这般整我!更不要被别人利用,到头来,害了自已的儿子!」 「我呸!铁证在前,还说别人诋毁你,你还要不要脸了?」方氏本就被自家儿子气得要死,听到这话,恨不能跳起来去打人。 正闹腾间,忽听一道尖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杂家说园中怎么见不到人,原来都跑到这儿来了!这闹哄哄的,是做什么呢?太后娘娘好不容易在这满园花香中酣睡一觉,硬是被你们吵醒了!」 众人齐唰唰回头,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认清对方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田德,全都闭上了嘴。 江清歌看到这人,却是心里一喜,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见过田公公!」她乖巧道,「太后也来园中了吗?臣女不知,未去拜见!」 「这便去吧!」田公公道,「太后来这园子,就是要找你呢!公主殿下也差杂家叫你回去!你给她覆那药膏,都超过半个时辰了!」 「是!臣女这就过去!」江清歌终于找机会脱身,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离开。 苏氏看到田公公,想到太后也在园子中,立时又来了精神! 「快,扶我起来!我们一起拜见太后!」她一把位住江清羽的手。 「母亲,我们还要去吗?」江清羽满心惶然。 「为什么不去?」苏氏瞪眼,「难不成,你要你六妹妹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妖魔鬼怪吗?」 江清羽苦苦脸。 他现在觉得,自家这六妹妹,才真正像妖魔鬼怪! 别的不说,就萧述和顾明轩那两幅画,他是亲眼看着她画的。 只是当时他没想过,这两幅画竟然送给了两个人! 看楼玉春那模样,他那幅画应该也是六妹妹送的! 六妹妹搞这么暖昧的情诗,送给三个男人,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 刚才听苏离说她一首情诗送三郎,江清羽丢得都想钻到地缝里! 可即便是这样了,母亲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还要执意留下! 再联想到她方才为了护住家财,各种疯癫行为,江清羽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不光他不好,江清景和江清浩两人也是各种尴尬难堪,一齐跟着劝:「母亲,还是回府吧!」 「你们怎么只想着自己?」江清远怒道,「我们当哥哥的回去,留下六妹妹一个人在园子里,苏离他们虎视眈眈,你们就真的放心?这也太自私了吧?」 「让六妹妹一起回府!」江清羽道,「出了这样的事,她再在这里待着,也是尴尬!」 「有太后在,谁敢说她?」苏氏瞪眼,「有太后给咱们撑腰,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是要你们帮六妹妹挡刀枪了吗?不过就是几句风言风语就听不得了?那以后你们六妹妹遇到了危险,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跑得飞快?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就是让你们遇到危险,就临阵脱逃的吗?」 江清羽三人被训得哑口无言,只得点头:「母亲教训得对!我们听母亲的!」 几人扶着苏氏,紧跟在江清歌身后,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 「好可惜啊!」花无月瘪眉皱眼,「我还没骂够呢 !居然又有救兵来救她了!上次到关键时刻,允王救了她,这会儿又是太后,这个江清歌,命可真好!」 「而且,她都那样了,那些男人还为她说话!」李茵蔓也是忿忿不平,「尤其是那个顾明轩,真真是蠢出天际了!」 「我看这顾明轩才是真正中了邪!」苏老夫人皱眉,「我记得他以前虽不机灵,但也不傻的,怎么忽然糊涂至此了?」 苏离轻笑:「祖母自已不说了嘛,他是真的中邪了!」 这话并不是嘲讽的话。 江清歌的确是给顾明轩下了媚心符之类的邪符。 方才顾明轩一开始怒气冲冲的质问江清歌,后面却明显又混沌了。 那一瞬间,苏离看到有符光闪现。 那符光只有她一人能看得见。 不过,她没有阻止。 她想知道,江清歌的符力到底有多强,又能否真的完全控制住人心! 在恶灵境时,符力高强者,可以凭借灵力,完全控制一人的身心,将此人制造成傀儡,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执行控制者的指令行事。 但人跟恶灵不同,人有肉身,肉身鲜活,想要用符力完全控制他们很难。 但是,当一个人有了弱点,便可被完全控制住。 顾明轩的确是真心喜欢江清歌的,所以才会如此。.z.br> 在场的人此时也陆续散去。 实际上,在田德出现,报出太后和公主的名号时,就有人悄悄离开了。 方才苏离和江清歌斗法,江清歌节节败退。 众人也都不自觉对这位名满京城的福运圣女生出鄙夷之意。 可田德的声音,却似是当头棒喝,把大部份人都打醒了。 他们很快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不管苏离有多无辜,江清歌又有多狠辣,但在权贵们眼中,江清歌才是真正的宠儿! 她为这些皇亲贵胄治病消灾,深得他们的信任! 苏离算什么? 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包括她背后的那个人,也只是给了她香车和华服,真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 可江清歌却不一样,从萧允到元真温佑安,现在又是太后和公主,这些人,可都是旗帜鲜明的支持江清歌的! 太后和公主看重的人,他们岂敢得罪? 他们也没有必要为苏离得罪江清歌! 什么世间公理公道? 与他们有半文钱关系吗? 讨好权贵,为自家挣来更多权力荣耀,才是头等大事嘛! 第155章 敢赌吗? 有些反应快的,此时已经跑到苏氏面前卖好。 「侯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派人出去给您请个大夫过来啊!」 「何须出去请?这园内就有御医的!我刚还看到太医院的院正何大人在小亭中,我这就过去请他!」 「侯夫人您慢点儿走,莫要为那不值得的人生气!随便她说什么,谁信啊?」 「就是就是!江姑娘这一年间救了多少人啊!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有的人把自己说得无所不能似的,谁看到她救过一个人了?」李氏说着还故意瞟了苏离一眼,鄙夷道,「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有脸说自己懂医术!真是笑死个人!」 「她吧,就是个谎话精!」刘氏附和,「什么事都能装,唯独这医术不能假装!不会就是不会!会就是会!随便吹个牛我们就信了?当我们傻子吗?」 「还说江姑娘偷了她的方子,怎么有脸说这话的?明明是她偷了江姑娘的方子吧!」 一群贵妇为了讨好苏氏,一边夸江清歌,一边瞟着苏离,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苏离听到这话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看着刘氏:「那么,这位夫人,您敢跟我打赌吗?」 「打什么赌?」刘氏瞪眼。 「自然是赌灵歌丸的方子啊!」苏离轻笑,「你说我抄江清歌的,那么,我制出来的药,肯定跟她一样,对不对?」 「跟她一样?」李氏撇嘴,「你可真是瞧得起自己呢!若是拿着菜单就能做出大厨那么好吃的菜,那人人都成大厨了!」 「就是!」刘氏轻哼,「你便算偷走江姑娘的药方,也做不出像灵歌丸那么好的药!」 「那么请问夫人,何为好呢?」苏离又问。 「你说何为好?」刘氏轻哧,「自是能治好病的药,才算是好药!」 「灵歌丸治好皮疹最其码需要一年!」苏离道,「那若我的药至多只要十日,便可令患者痊愈,我的药,算不算比她的好?」Z.br> 「十日?」刘氏狂翻白眼,「你是做梦呢?江姑娘要一年,你怕是要十年!还十日,你蒙谁呢!」 「她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桑缨和邵惠丽在那边窃笑帮腔,「我怕是一百年也治不好!」 「来打赌吧!」苏离指了指头上的发簪步摇,「就用这个来赌!若我十日治不好,这发簪步摇归你们!」 几人一听这话,齐唰唰的看向她,难掩眸中的贪婪垂涎。 这发簪步摇,可是名品阁独一无二的精品! 「你说真的?」邵惠丽动心了。 她看中了发簪,多少次心痒难耐,想让母亲给她买,结果反被母亲训斥了一番。 以她们家的财力,根本就别肖想这样的物件! 桑缨也动心了。 她看中了步摇,也是多少次梦绕魂牵! 但跟邵惠丽一样,她爹那点俸禄,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连宅子都买不起,到现在还租房住,更别说买这样的奢侈物品了! 「苏离,你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桑缨眸光微闪,「你这德性,我不信你!回头输了再耍赖!」 「好!」苏离点头,「不过,若我赢了呢?你们打算给我什么彩头呢?」 「我们……」邵惠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未及说话,花无月那边叫起来:「既是彩头,那便得价值相当!你身上那些破铜烂铁就算了吧!」 「呸!」邵惠丽唾了一口,「破铜烂铁也好过你那野鸡似的一身妆扮!以为自己很美吗?」 「美不美的不敢说,但是吧,就是贵气!」花无月将身上的金银珠宝拔拉了一下,立时叮当作响,气 得邵惠丽面色铁青。 「你想怎么样?」桑缨问。 「你们若输了,我也不用你们给我什么,就举着我写的牌子,在京中最热闹的大街转上三个来回就好了!」苏离笑回。 「你写什么牌子?」邵惠丽谨慎问。 苏离轻笑:「我会写上一张牌子,上书:江清歌是卖假药的假货……」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氏尖声截断:「桑缨,邵惠丽,不许赌!你们谁都不许赌!」 「嗯?」苏离挑眉看她,「侯夫人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苏氏色厉内荏,大声道:「我只是不希望这些孩子被你骗罢了!」 「这有什么好骗的?」苏离轻哧,「这些都很好证明啊!我也无法作伪,毕竟,我的杀疙丸,现在正在售卖中!很快就能见到结果了!要是侯夫人不放心,不然这样吧!」 她提气扬声,「若你们中有谁敢跟我赌,我便拿香车做彩头!若我输了,不光是这发簪和步摇,我把这香车也白送给他!除此之外,我自个儿举个牌子,上书苏离卖假货五字,在京城最最热闹的街巷,走上三天!这样的赌约,够有诚意了吧?有敢赌的吗?」 众人闻言,俱是惊愕莫名! 桑缨和邵惠丽听得眼都直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手:「我……」 那个「敢」字还未说出来,手却被苏氏用力打了下来! 「我说过了,不许赌!」苏氏尖叫,「谁都不许赌!」 她实在是急了,竟将桑缨和邵惠丽的手打得通红! 苏离轻笑:「侯夫人,您对自己女儿的医术,就这么没信心吗?她可是妙手仙医!您自信点儿,这个赌,十有八九是我输啊!我输了,您可得香车,又可看我丢人现眼,这是多好的事啊!身为妙手仙医的母亲,您应该乐见其成才对啊!」 「就是嘛!」苏惊寒吃吃笑,「我们家阿离都这么说了,你都不敢赌,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还能心虚什么?」花无月吃吃笑,「肯定是她知道自已那假千金到底是什么货色!」 「我懒得跟你们说!」苏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总之谁都不许跟她做这么无聊的游戏!都走了!快走!」 她催促身边人尽快离开。 众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看苏离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再看苏氏这慌里慌张的姿态,莫非真是江清歌抄袭苏离的药方? 第156章 我们做朋友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心中皆困惑不解,但当着苏氏的面,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只陪笑道:「是,我们快去赏菊!没得叫这些无聊的人污了眼!」 一群人跟着苏氏,一阵风似的去了。 但有十来人站在那里没走,此时不约而同的向苏离走过来。 最先过来的是薛昊。 他快走几步,走到苏离面前,冲她竖起大拇指:「阿离啊,今儿这戏,可真是精彩!」 苏离微笑摇头:「薛叔叔,夸早了,真正精彩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还有?」薛昊拍掌大笑,「甚好甚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不过,为了这戏能更精彩,薛叔叔我先去帮你打个前战!」 他压低声音,「我去帮你盯着江家人,免得他们使什么毒计!」 「多谢薛叔叔!」苏离含笑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薛昊朝她点点头,又朝苏老夫人拱拱手,「老夫人,先行一步!」 「薛大人请自便!」苏老夫人微笑点头。 「苏姑娘!」 「苏姑娘!」 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笑着走过来,围在苏离身旁,俱是喜笑颜开。 「苏姑娘今日真是是厉害!我们还是头回看江清歌吃瘪呢!」 「是啊是啊!她还想看苏姑娘的笑话,结果,被我们看了大笑话!我一想到她母亲要把嫁妆都交出来,就觉得格外畅快!」 「天天看她得瑟,跟只蝴蝶似的在男人堆里穿梭着,今儿可穿不成了!那个什么天下第一情圣和第一公子半道就遁了,还有那个王爷,一跪再跪!」 「没有这些男人相助,江清歌她节节败退!被苏姑娘怼得脸都绿了!可真是太痛快了!」 十来个小姑娘,像十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特别欢快。 一个两个的,都亲亲热热的扯住了她的衣襟,争相报上自己的名讳。 「苏姑娘,我叫张朵朵!我好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我叫柳飘飘,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做姐妹吧!」 「还有我,我叫林湘……」 苏离看着这些人,被这些人围着,一时竟也不知先去回应谁,只能笑着笼统回应:「好啊好啊!承蒙大家喜欢,我也很愿意结识大家,跟大家做朋友!」 「苏姑娘,我叫韩露,你还记得我吗?」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站到她面前,「我表姐叫许蔷,咱们以前在允王府见过的!」 「自然是记得!」苏离用力点头,「那次我被江清歌害得肿了脸,还是你们两个带我去医馆呢!」 那时她随江清歌一起去给允王府瞧病,经过园中小亭时,听见里面的男子们在那里谈天说地。 言及谁是京城第一美,有人说是许蔷,有人说是江清歌。 萧述提出异议,说单论起容貌,江清歌那点姿色,连身边的婢女都比不上。 于是扮作婢女的她便遭殃了。 这边才给允王妃瞧完病,还未出正厅,就觉得脸上发痒。 她稍稍挠了一下,便起了一脸的红疹,未过半刻钟,连眼睛也肿了起来,等到最后,双目肿成一条缝,视力模糊,竟连人都看不清了! 她当时对江清歌十分信任,根本就没想到是她下的毒手,还哭着跑去找江清歌求助。 江清歌寻了个由头,说要给允王妃做什么理疗,命婢女守住正厅,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没奈何,只得又返回原来等候的小亭。 中途因为视线不清,差点跌入池塘。 正好许蔷路过, 见她如此,忙带她出府寻医。 大夫说她是中了荨麻毒。 荨麻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一旦碰上就如蜂蛰般疼痛难忍,继尔瘙痒红肿,若不及时处理,会出现严重烧伤。 若非有许蔷在,她的脸早就毁了! 「对了,许姐姐呢?怎么没见到她?」她忙问。 「表姐……」韩露叹口气,看了看左右,咕哝道:「她近来身体不适,没有出门!」 「她怎么了?」苏离忙问。 「她……」韩露犹豫未答,苏离猜测其中定有隐情,忙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许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若她真的有病,或许我能帮到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韩露苦眉皱眼,目光在她脸上掠了掠,低声道:「表姐她跟你一样,脸上生了许多黑斑,十分怪异,无法见人!」 言罢忙又道:「苏姑娘,我说这话,并非笑话你!我的意思是说,她那情形跟你差不多!」 「我懂你的意思!」苏离轻拍她的肩,「我没放在心上!」 韩露点点头,又问:「苏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回,「她给我下了毒,毁了我的脸!」 「啊?」韩露一怔,片刻,脱口道:「那这么说,表姐的脸,也是她祸害的?」 「十之八九!」苏离用力点头。 前世她见到许蔷时,许蔷便已毁容了。 她想法为她医治,只是因为中毒太久,到底未能恢复往日容颜。 许蔷是京城第一美人,跟江清歌不同,她是名副其实的美人,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才华学识,都远胜于江清歌。 江清歌为夺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对她各种算计陷害,最终毁了她的脸,也毁了她的名声。Z.br> 那个时候,许蔷正在参与太子妃遴选,江清歌却造谣说她与萧述暗通款曲,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之后更设计把许蔷送到萧述的床塌之上,又给两人喂了烈性***。 一夜之间,许蔷从京城第一美人,变成了京城第一***! 可实际上,许蔷跟萧述之间并没有什么。 只是两人年纪相仿,江萧两家有意结亲,才传出一些流言。 身为京城第一美人,倾慕许蔷的男子自然也不少。 但她跟江清歌不同,对于不喜欢的男子,她从来都是明确拒绝,绝不拖泥带水。 对萧述也是一样。 苏离曾亲眼听到她与萧述对话。 萧述提及两方结亲之意,有意示爱,许蔷当即便说自己心中已有所爱,拒绝了萧述。 之后,她便再没来过允王府。 第157章 又一个受害者! 只是因为江清歌屡次找茬,她曾故意跟江清歌说过一些狠话。 诸如要是入了允王府,便绝不允许她涉足之类的。 因为这些话,江清歌恨死了她。 苏离没想到,原来在这个时候,江清歌便已经对许蔷下手了! 「她毁容多久了?」苏离忙问。 「差不多有月余了!」韩露哽声道,「就是上次带你去看脸那一次,回府没几天,便觉得不对劲,先是发烧头疼,请了宫中太医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连续发了一天一夜高烧之后,脸上便开始冒黑斑,越冒越多,到最后,半张脸都长满了!」 韩露说完,看向苏离,「苏姑娘,你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苏离点头,「许姐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她现在整日以泪洗面,不愿见人,还成日的要寻死……」韩露眼泪汪汪,「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忽然变成这样,根本就没法接受!如今我姑姑和姑父他们一直派婢女守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那等你回去,给许姐姐传个信,让她莫要难过,我会想办法帮她恢复容颜!」苏离轻声道。 「你有办法?」韩露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你自己都……」 她说到一半,忽然捂住嘴,干笑解释道:「苏姑娘,我……不是笑你,我就是……」 「你就是心直口快!」苏离轻笑,「不过,你担心得不错啊,我自己都这样,还怎么帮许姐姐?可是,韩姐姐,你仔细看看我,再想想许姐姐的脸,你不觉得,我脸上这黑斑,比她要轻许多吗?」 韩露一怔,忙仔细瞧了瞧,随即点头:「你的是黄褐色,表姐的脸,乌黑乌黑的!」 「我以前也是乌黑乌黑的!」苏离道,「不过经过几天的治疗,颜色明显变淡了!我能治好自己,自然也能治好许姐姐!」 「你……治……」韩露呆呆看着她,「苏姑娘,你真的会医术吗?」 「当然会!」苏离用力点头,「你忘了吗?上次我被江清歌毒肿脸,大夫说是荨麻之毒,却无药可医,最后是我自己报了药方,请医馆的大夫制出了药膏,这才治好了自已的脸!」 「是哦!」韩露本已忘了此事,听她这么一说,立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苏离的手,连声道:「我回去就跟表姐说!表姐若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 苏离点头:「只不知许姐姐住在哪儿,我明日想去瞧瞧她,看看具体情形,再对症下药!」 「她住在城中永乐坊!就是那巷子有点难找……」韩露比划着,忽又摆手,「不如这样吧,明日你打算何时过去,我们可以在允王府那条街上的茶楼汇合!我在那里等你,亲自带你过去!」 「也好!」苏离点头,与她约定了时间地点。 韩露心中高兴,扯着苏离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两人说话时,苏离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围着自己打转儿。 她拧头望去,对上一张熟悉稚嫩的脸。 却是允王妃的女儿萧嫣然。 萧嫣然站在允王妃身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此时见苏离望过来,忽然又扭捏起来,下意识的往允王妃身后躲了躲。.z.br> 允王妃失笑:「你不是一直想跟你苏姑娘说话吗?快过去吧!」 苏离有点诧异,不知道萧嫣然要跟她说什么,但还是含笑上前问候:「郡主!」 萧嫣然有点窘,小脸微微发红,但还是从允王妃身后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原来你是苏离……」她看着苏离,结结巴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江清歌的婢女 ,还曾被她撺掇,笑话捉弄过你!真是对不起!」 她说着,很认真的给苏离鞠了一躬,红着脸道:「苏姐姐,我今日给你赔罪了!以前是我眼瞎心盲,不知江清歌有多坏!但我现在知道了!求苏姐姐原谅我吧!」 苏离忙上前扶起她:「郡主言重了!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而且,你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 「不要叫我郡主!」萧嫣然摇头,「若苏姐姐原谅我,便唤我一声嫣妹妹吧!我想跟姐姐一起玩儿!」 苏离失笑,抬头看向允王妃。 允王妃笑着向她点头:「阿离,你若原谅她,就唤她妹妹吧!」 「既如此,我便腆着脸,做郡主的姐姐了!」苏离笑着拉住萧嫣然的手,「嫣妹妹快快请起!姐姐可受不得你这般大礼!」 「谢谢姐姐!」萧嫣然展颜欢笑,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母妃,我们同苏姐姐一同游园吧!」 「母亲还有事,要先行入园,你陪你苏姐姐一起吧!」允王妃说完,朝苏离点点头,带着萧述先行离开。 她今天的戏还未演完。 得赶紧进园准备。 苏离会意的笑:「王妃慢走!」 「阿离,咱们也入园吧!」苏老夫人道。 「好!」苏离点头。 「我们一起!」花无月上前挽住她另一条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瞟着萧嫣然,「郡主,我记得你以前跟你江姐姐可好了,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晃悠,怎么忽然倒戈了?又要找苏姐姐了?」 萧嫣然本就因此事羞愧,被花无月一问,刚缓过来的脸又通红一片。 「花姐姐,不许欺负我嫣妹妹!」苏离笑啐,「人家比你小好几岁呢!今年才十二,还是小姑娘呢!」 花无月朝她翻白眼:「我哪有欺负她?我说的明明就是大实话嘛!而且,我也不是要挤兑她,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忽然不跟江清歌混了!」 「因为她把父亲抢走了!」萧嫣然鼓着肉乎乎的小脸,气呼呼道:「以前父亲最疼我了!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好玩好吃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我!可自从她来王府,父亲眼里只有她了!他带回来的礼物,得让江清歌先挑,她挑过了,才能轮到我和哥哥!可是,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江清歌又不是!江清歌她自己也有父亲的,为什么要跟我抢父亲呢?」 第158章 反歌者联盟? 「傻孩子……」花无月轻叹,「她可不是要你跟你抢父亲,她是要跟你母亲抢……」 她本来想说抢男人,但看到萧嫣然那天真的小脸,又生生咽回去。 苏离见状,无声轻叹。 有些事,对萧嫣然来说,真的很残忍。 可是,没办法,她只能接受。 「算了,不说这事了!」花无月飞快转移话题,对着身后一众姑娘们大声道,「我问一句,大家是不是都很讨厌江清歌啊?」 「我不讨厌她!」张朵朵大声回,「我对她呀,是恨之入骨!」 「朵朵你要是入骨,那我就要入髓了!」柳飘飘咬牙,「我的婚事,就是被她破坏的!」 「我也是!」林湘闷声回,「其实我本来不想怨她的,她的确比我们生得好看,也比我们有才华,有能耐!我那未婚夫喜欢上她,我也能理解!可我不理解的是,既然她招惹了我未婚夫,为什么又要那样对他?随意撩拨几回,让他跟我退婚,婚退了,她又不搭理他了!他受到打击,这会儿跟顾明轩一样没了心魂!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废了!」 「他都为了江清歌那***跟你退婚了,你管他废不废?」李茵蔓轻哼,「他废了才好呢!你正好看笑话!」 「可我不想看笑话……」林湘哑声道,「他以前待我也很好的,我们在一起也颇是融洽,我很喜欢他,我奉若珍宝的人,她抢去了,却随意丢弃,我每次一想到这点,心里就特别特别难受……」 林湘明显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说到最后,音色哽咽,泪盈眼眶。 「好了,别难过了!」张朵朵掏出帕子给她拭泪,「能被江清歌勾走的男人,全都是垃圾,为他落泪,不值得!」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知道不值得,就是觉得憋屈!」林湘涩声道,「其实我还是怪我自己,谁让我姿色平平呢?若我好看些,或许他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你再好看,也总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在!」苏离道,「若这个人一直追逐这些,那他这辈子都停不下来!所以,说到底,还是这个人不行!」 「对啊!」李茵蔓用力点头,「苏姑娘说得对!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姐妹们都想开点,不要为了那些贱男人伤心难过!你看,我那个未婚夫,当众护着江清歌,不顾我的死活,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哭过一阵便罢,不要一直想着!大家都要学着往前看才对!」 「李姐姐就是通透!」苏离笑道,「总之呢,姐妹们凡事多想想自己,自己开心最重要!江清歌之流虽然可恨,但也不要被她乱了心绪,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毕竟,她身后有那么多人护着,姐妹们还是不要跟她硬刚的好!以免遭到她的打击报复!」 「阿离,你就不怕她报复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阡墨此时忽然开口。 「我不怕!」苏离摇头,淡笑道:「因为她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连太后都护着她呢!」陆阡墨小心翼翼道,「我听说,她帮太后治疗消渴症,颇见成效,太后如今视她为救星,不知有多倚重!还有温公子元公王爷那些人……」 她说到一半,忽然叹气,「阿离,我真的好担心你!」 「喂,陆阡墨,你什么意思?」花无月瞪眼,「大家正在兴头上,你这会儿说这些话,岂不是长江清歌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 「就是!」韩露附和,「刚才你说的那些人都在,结果,江清歌还不是被阿离妹妹怼得脸都绿了?」 「王爷还一跪再跪呢!」李茵蔓轻哧,「我看他那战神之名,怕不是买战马送的吧?半点气势也没有!」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允王的女 儿也在,忙又讪笑道歉:「郡主,我不是……」 「你说了也无妨!」萧嫣然摇头,「我看父亲那样护着江清歌,心中也甚是厌恶他!不,我比你们更厌恶他!他让我觉得,我这个亲生女儿,像个笑话!」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陆阡墨被众人齐怼,满面尴尬,「我只是有点担心……」 「你什么也别担心!」花无月大声道,「现在苏离不是一个人,这不还有我们吗?我有个建议,大家不是都讨厌江清歌吗?那不如就建个反歌者联盟,苏离是盟主,咱们听她号令,以后但凡有江清歌在的场合,咱们就团结起来,按着苏离的法子一起怼!早死能怼死这只狐狸精!」 「别说,是个好办法呢!」李茵蔓拍手赞成,「我同意!」 「我也同意!」后面追随的人全都举起手来。 苏离哭笑不得:「我不同意!」 「你为何不同意?」花无月瞪眼,「我们大家联合,总好过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对啊,人多力量大!」阮灵扯着苏离的衣袖,「姑娘,你现在都能当盟主了,多威风啊!干嘛不同意?」 「你们若是听我的,就不要轻举妄动!」苏离认真道,「你们不是我,我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与江清歌有血海深仇,便是豁出这条命来,也要咬死她!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跟她不过是有些小矛盾,没有必要这样!所以,大家该玩玩,该闹闹,偶尔捧个人场也没问题,别的事,暂时不要参与了!」 今日之后,江清歌必然会对她展开疯狂的报复。 不,不止江清歌,整个江家人,还有萧玦,都会想方设法针对她。 她有萧凛相助,她有自信应对这一切。 可是,她身后这些姑娘就承受不住了。 这些人,在书中本来就是炮灰一样的配角,至多被江清歌抢个未婚之类的,虽然伤心,但不伤身。 可要真参与进来,惹得江清歌发了狂,做了真正的炮灰,那就太惨烈了! 大家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沉默了。 「苏姑娘,你其实,是怕我们被江清歌误伤吧?」李茵蔓轻声问。 第159章 颠倒黑白! 苏离点头:「她比你们想像的要可怕的多!大家还是小心为妙!未婚夫没了,再找便是,可若因此丢了命,又或者,给家族带来灾难,那后果之惨痛,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能承受得住的!」 「我们这些小姑娘……」花无月撇嘴,「这里除了郡主,哪个不比你大?可听你这话,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的长辈呢!」 苏离失笑:「我虽比你们年岁小,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心境自然跟你们不一样!总之大家听我的没错,平日里姐妹们一起玩乐,但到了关键时刻,我希望你们能明哲保身,免得被牵连了!」 「苏姑娘你这话说得不对!」柳飘飘大声道,「平日里做姐妹,关键时刻扔下你不管不问,那我们成什么了?我虽然胆小,却也做不来这种事!」 「对啊!」张朵朵用力点头,「我们都是被江清歌迫害过的人,既敢留在这儿,自然也就不惧她!再者,她有那么可怕吗?就算她爹是一品军侯,可我们也都是官眷,她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就是!」花无月轻哼,「老子才不怕她!她抢老子的男人,老子跟她血战到底!谁怕谁啊!」 「是啊是啊!」众女一起附和,纷纷道:「我们才不怕她!」 「若是怕她的话,便不会留下来跟苏姑娘做朋友!」 「我方才可没少骂她!若说得罪的话,我已经得罪完了!回不了头了!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反正我是一头撞在了南墙上,绝不回头了!」李茵蔓大声道,「就算我跟楼玉春退了婚,也不耽误我天天骂她!」 众女七嘴八舌的发泄着对江清歌的不满,只有陆阡墨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阡墨,你若是害怕的话,就先走一步吧!」苏离看着她,「毕竟,你跟这些姐妹也不一样,你来京城不久,万事都要小心!」 「不要!」陆阡墨摇头,解释道:「阿离,我说那些话,并非是我自己害怕,我是为你担心!江清歌是什么德性,你想必也知道!这会儿面见太后,定会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太后若是当众罚你,你可如何是好?」 「这个……」苏离笑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阡墨的担心并非多想,此时的江清歌,正跪在太后面前,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仿佛不知有多委屈似的! 「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太后忙问。 「回太后,并无大事,只是我七妹妹非要与江家断亲,惹得母亲伤心,臣女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江清歌垂泪回。 「你七妹妹……」太后皱眉,「就是因为抱错,养在乡间的丫头吗?」 江清歌点头:「是!母亲好不容易找回她,不知有多娇宠,此番被她伤透了心,数次晕厥!看母亲那样子,臣女心痛如绞!若非臣女这个假千金,或许七妹妹便不会如此了!臣女原打算离开江家,可母亲听到,愈发伤心!如今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真是万分为难!」 「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太后轻叹,「你那个七妹妹在乡间养得粗俗无礼,整日里胡作非为,她要断亲便断了吧!她留在江家,才真正是个祸害呢!」 「话虽如此,她到底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哪是那么容易舍弃的?」江清歌面色哀威,「方才在园中苦劝了几句,反遭外祖母训斥,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大闹了一通,外祖母还要将母亲的陪嫁全都收回去……」 她说着不住摇头,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这个时候要收回嫁妆?」太后愕然,「那老太婆疯了吗?」 「她就是怪母亲不为苏家之事奔走!」江清歌苦笑,「可苏家所犯之事,岂是 母亲一介闺阁妇人能左右的?母亲其实也日日忧心,但再怎么难过,也不能罔顾那些战死的边关将士啊!母亲如今是左右为难,外祖母却步步紧逼,臣女没奈何多说了几句,遭七妹妹辱骂,母亲便训斥了她几句,不想,她竟连母亲一起骂!母亲被她气得心疾都犯了,这会儿,正在园中客房歇着呢!」 「太不像话了!」太后一向最重孝道,听到这话,拍案而起,「她这是忤逆啊!在我朝,忤逆可是重罪!」 「她说已经宣布断亲了……」江清歌苦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忤逆之说……」 「她说断亲便断亲?」太后怒喝,「她是你母亲骨血所造,除非她死,否则,这一生都是你母亲的女儿!若想断这血脉,先把自己一身的骨血还给你母亲!她敢吗?」 「她……」江清歌叹口气,「算了,太后,不说她了!也怪臣女,没事跟您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反扰了您的好心情!」 「不行!」太后摆手,「此事本宫不知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便不能就此作罢!田德,传本宫懿旨,这就把苏宁氏和苏离带过来!本宫倒要好好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苏家的男人投敌叛国,皇帝仁义,看在苏家数代忠烈的份上,只罚没家产,驱逐出京,她不思悔改也罢,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是要公然践踏我朝律法吗?」 「是!」田德尖声应,「奴婢这就去带人!」 安阳公主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屋内覆药膏,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太后这模样,知道情形不妙,想到萧凛的嘱咐,她叹口气,招手唤过总管老朱。 老朱是跟田德*江清歌一起回来的。 江清歌说话时,他便站在一旁听着,中间数度想要插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z.br> 太后面前,他一个小小奴仆,实在不敢造次! 可是,听江清歌这般的颠倒黑白,他听到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 眼见安阳叫他,立时来了精神,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却在到公主面前时,故意摔了一跤,尔后捂着头龇牙咧嘴。 第160章 她以为她是谁? 公主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纱布,皱眉问:「头怎么了?」 老朱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忙道:「殿下,其实老奴也不知怎么了,江清川说看到江清远,也就是江姑娘的五哥哥打伤了奴才……」 公主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打你做甚?」 「因为当时星归正要找奴才确认苏离姑娘的金帖是真是假,江清歌姑娘说苏离的金帖是假的,两人因此起了纷争,巧得是,奴才在这个时候,被江清远弄了一身泥,跑去更衣,接着被人从后面袭击……」 「朱总管,你这么说,是怀疑我让五哥哥打人吗?」江清歌委屈叫。 「我没说啊!」老朱一脸无辜,「我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公主听罢了!苏姑娘,你和你母亲带着一大群人去找苏离,这件事,可是大家亲眼所见,那么多人都能证明的,我哪敢说假话?」 江清歌看着他,暗暗咬牙。 他的确没说假话,可是,他字字句句,都向着苏离那***! 可是,他为什么忽然要帮苏离说话? 正常来讲,一个做奴仆的,在这个时候,是不该多嘴多舌的! 老朱是安阳身边的老人儿,一向最善察颜观色,也最是圆滑老道。 他该能看出,自己如今跟苏离是针锋相对! 这个时候,他明明该帮着自己说话,不是吗? 毕竟,安阳公主对自己有多爱重,他是最清楚的! 更不用说,现在太后也在这里! 他到底是抽什么风,要为苏离出头? 老朱与她对视,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谦恭,心里却满满的鄙夷憎恶。 他是一个不起眼的奴才。 他的命,也的确不值钱。 可是,他到底是公主身边的奴才! 江清歌为了阻止自己确认金帖真假,居然让江清远对自己下手。 是,江清远的确没打算下杀手,只是用棍子将自己敲晕。 可是,他今年五十八岁了,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这老胳膊老腿的,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被他这一敲,他到现在脑壳还一阵阵钝痛,眼前也时不时的发黑。 老朱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留下头疼的后遗症! 只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自己付出这样重的代价! 那若是以后她有需要,自己这条老命,她是不是想要就要了? 她以为她是谁? 仗着公主的宠信,就可以在公主的地盘上,对公主的人随意下手? 老朱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江清歌。 他是个古板的老人,看她每逢宴会,便像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那么多男人中间,心中十分不耻。 姑娘家当端庄矜持,才是正道,站在男人中眼波乱送,长袖乱舞,那是欢场女子才会做的事!Z.br> 他觉得江清歌跟那些男人谈天说地的模样,像个欢场女子! 不过,那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也只是想想便罢。 可江清远那一棍,却把他心底的鄙夷不耻全都砸起来了! 他并非是要为苏离说话。 他是在为自己讨公道! 顺便,再帮一下苏离。 毕竟,苏离是个那么大方的姑娘! 安阳公主听清老朱的描述,表情也有些微妙。 她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忙解释道:「并非是臣女怀疑,是臣女听到有人怀疑,便和母亲前去确认!想着若是真的话,可以帮她遮掩一下,免得她不懂规矩,给公主添麻烦!」 「是的,正是这样!」老朱微笑附和,「当时江姑娘和侯夫人带了好多人一起过去确认的!足足有几十口人呢!我当时还奇怪,怎么这园子中人那么少,却原来,都被你们母女俩带过去了!」 江清歌:「……」 她抬头看了老朱一眼。 老朱一如既往般笑得谦卑恭顺,好像就是在单纯的附和她。 可他附和得真好啊! 每一句附和的话,都在无声的向公主控诉,是她刻意带人围观苏离的「造假」现场! 安阳公主听到这里,面色微变。 她又不傻,从老朱的话中,她能听出其中的暗涛汹涌。 如果江清歌真想替苏离遮掩,只会悄悄过去,怎么会带上几十口? 带那么多人过去,那定是要看苏离的笑话! 可是,她看笑话便看笑话,却为了想看笑话,就打伤自己手底下的人! 很快,她又联想到江清歌给自己覆药膜时说的话。 那时她正好准备出去迎接客人,却被她阻拦了,后来又说药膜要半个时辰才行。 后来都超过时间了,她还没有回来。 让江清远打晕老朱,这边又用药膜困住了自己,她同时堵住了知道金帖真假的两个人的嘴,为的,就是能看苏离的笑话! 因为她和苏离之间的矛盾,她可以肆意伤害自己手下的人,更置自己这张脸于不顾! 不得不说,她的胆子,真的很大! 安阳公主看着江清歌,面色变了又变,心里的不悦,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江清歌见状暗暗叫苦,忙解释道:「总管误会了!那些人并非是我和母亲带过去的!她们是听到了假帖之事,便跟了过去!」 「何人说是假帖?」公主冷声问。 江清歌涩声答:「仓促之下,臣女并未看清那人模样……」 「没事,我看清了!」老朱看向安阳公主,「回殿下,是桑家女儿桑缨,还有邵家女儿邵惠丽!」 「这两个人……」安阳看向江清歌,面色愈发难看。 这两个人,可是天天围着江清歌转! 现在江清歌却说未看清! 这怎么可能? 「竟是她们吗?」江清歌作愕然状,「我说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只是当时太慌张了,都未及去看!算了,不管是谁说的,其实归根到底,是臣女搞错了!臣女想着七妹妹素来胆大妄为,唯恐她伪造名帖,这才生出了误会!千错万错,全是臣女的错!跟七妹妹无关,请殿下勿要怪罪她!臣女在这里替她赔罪了!」 「她本就无罪,你替她赔什么罪?」安阳掠了她一眼,「倒是你,明明为本宫治脸,中途却跑去看你七妹妹的热闹,实在是不像话!」 第161章 给太后见礼! 江清歌闻言,汗落如雨,忙跪地道歉:「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不敢分辩!还请公主惩罚!」 「罚什么罚?」太后摆手,「她是担心她七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也没耽误你的事啊!而且你这脸,多亏了清歌,不然,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安阳听到这话,面色稍霁:「既然母后为你求情,那本宫便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殿下!」江清歌轻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面上是满满谦卑感恩,心里却暗暗恨上了。 这些皇亲贵胄,永远都把人当狗一样使唤! 可既然要用自己这条狗,狗被人欺负了,却不肯出头撑腰! 狗要这样的主人有何用? 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的挺直腰,做一回真正的主人,把这些瞧不起她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 正发着狠,外头响起脚步声。 却是田德带着苏离和苏老夫人赶到了。 江清歌忙主动上前打招呼:「外祖母,七妹妹,你们来了!」 苏老夫人掠她一眼,鄙夷道:「老身可当不起江姑娘这一身祖母!毕竟,老身中风时,还是你和你母亲嘴里的老不死的!怎的到了太后面前,就又变成外祖母了?」 「我也当不起你这句七妹妹!」苏离冷笑,「你让江清远生抽我血,毁我容颜时,拿我当血罐子!到太后面前,又要叫七妹妹,我委实是渗得慌!」 江清歌闻言也不争辩,只是惨笑:「外祖母,七妹妹,你们先别忙跟我说话,赶紧先拜见太后啊!太后娘娘还看着你们呢!」 「看着有什么用?」太后怪笑,「在宁氏眼里,本宫素来是渺小如一粒尘埃啊!」 苏老夫人摇摇头:「太后娘娘言重了!阿离,扶我起来,给太后见礼!」 「是!」苏离点头,上前扶起她。 苏老夫人双腿绵软,此时勉力支撑,摇摇欲坠。 安阳见状,正要开口,却被太后阻止。 「老夫人是本宫的老姐妹呢!这么久没见,她想给本宫行礼,这份诚意,本宫若是不受,她怕是又要多心,嫌本宫瞧不起她了!」 「太后说得极是!」老夫人双腿急颤,面上却一片淡然。 她强撑着给太后叩头,额上很快便出了一层薄汗。 太后却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跟她叙旧,东扯葫芦西拉瓢的,说个没完。 「宁氏啊,想当年,本宫可不如你风光啊!你们宁氏是名门世家,我们冷氏却为先太后不喜,天天坐着冷板凳!」 「当年先太后可是有意选宁氏女入宫为妃的,可惜呀,你不愿意!最后阴差阳错,倒是我们冷氏女入了宫!」 「可入了宫,还是继续做冷板凳!哎呀,想想在宫中苦熬的那些岁月,本宫现在都想流眼泪呢!」 她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擦了擦,拿眼睛斜觑着苏老夫人,「那个时候,本宫可羡慕死你了!你嫁给了苏皓,夫唱妇随,恩爱甜蜜,真是羡煞旁人!那个时候的苏家,真是风光!啊,对了,你一定很想他吧?」 苏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当然!」 「不要想了!」太后撇嘴摇头,「你看他把你坑得多苦啊!他投敌卖国,不管你们这一家老小了!不过本宫又听说他死了,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真的?」 「身为大将,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归宿!」苏老夫人淡淡道,「再者,他怎是死无葬身之地呢?他葬在老身的心里!那些无人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呵……」太后咬牙笑,「果然是宁家的女儿!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谢太后夸奖!」苏老夫人回。 她已经极力克制了,可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微颤。.z.br> 没办法。 她实在太累太痛了。 这无力的双腿,保持着跪姿,每一刻都是折磨! 哪怕是有苏离伸手相搀,此时也渐渐承受不住,身子一个劲前倾,随时都可能匍匐于地! 但若是在太后面前五体投地,那便闹了笑话了! 所以她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江清歌看到她那狼狈模样,难掩眸中快意之色! 苏离跪在那里,看着太后那居高临下的模样,再看着祖母的艰难,双拳不自觉紧攥。 她是真没想到,太后会向苏老夫人发难! 江清歌告状,应该告的也是她,太后便算要罚,罚的也该是她。 苏离是打算认罚的。 毕竟太后身份在那儿,她暂时不想横生事端。 可现在太后竟连祖母也不放过,那么,就莫要怪她了! 她在恶灵境苦修十年方归,为的是护住自己的亲人,除掉自己的仇人! 她重生回来,不是来被人蹉磨受苦的! 无论是谁,都别想! 她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念聚于指尖,开始催动重生后的第一张灵符! 在未来群芳苑之前,她已在家中尝试过催动符力,虽然不能像恶灵境那般使用自如,但也可控符于无形之间。 她要太后深刻的感受一下祖母此刻的痛楚! 下一刻,符光如剑,直刺入太后的双膝! 太后正得意洋洋的「教训」苏老夫人,忽觉双膝一阵刺痛,那痛意瞬间在双腿间扩散开来,竟好似谁拿着一把重锤,一下下的敲打在她的膝盖骨上! 「啊!」她痛得一颤,脚一软腿一弯,「咕咚」一声,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太后,您怎么了?」江清歌大惊失色,忙伸手来扶。 可是,太后太胖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养出了一身肥膘,又兼身患消渴之症,愈发胖得走了形,整个人跪在那里,就如同一只大肉球! 江清歌拉到半道没了气力,手一滑,「咕咚」一声,太后再度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母后!」安阳公主此时也奔过来,田德和老朱两人也急慌慌上前,四人合力,这才将太后扶回了原位。 「疼!腿好疼!」太后痛得连声叫唤,「快,宣太医!」 第162章 居然是阴蛊! 「奴才这就去!」田德撒腿就跑。 跑到门边,却又急急跑回来。 「太后,江姑娘不是在这儿嘛!先让她给您瞧瞧吧!」他急急,「奴才方才出去时,见何太医往亭子那边去了,说要去湖中划船!奴才便是现在就去找,这来来回回的,也得耽误不少时间!太后疼得这般厉害,只怕撑不住啊!」 「那便让清歌先瞧吧!」安阳忙道,「清歌可是妙手仙医,药到病除的!清歌,你快过来瞧瞧太后!」 江清歌却跟没听见一样,只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瞧,眼底满满的怀疑戒备。 上次在顺天府,萧允见到苏离,突然发疯头痛。 这次太后遇到苏离,腿又莫名其妙疼起来。 这个苏离,她莫不是会什么邪术吧? 江清歌自己是懂邪术的。 虽然她目前术法低微,但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只要她勤于修炼,聚集足够多的灵力和气运,她就可以伤人于无形! 难不成,苏离练会了这种邪术? 可是,她从哪儿练的? 江清歌瞪着苏离,面色变幻莫测。 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一时竟忘了太后,也忽略了安阳。 安阳皱眉,又唤了一声:「清歌!你发什么怔呢?还不快点过来!」 说话间,伸手拉了她一下。 江清歌如梦初醒,扭头看向她,恭敬问:「殿下有何吩咐?」 「太后啊!」安阳没好气回,「太后忽然腿疼,你方才又不是没看到!太医一时过不来,当然要你这个妙手仙医先顶上!这些事,还要本宫吩咐吗?」 「啊……是!」江清歌讪笑,「臣女这就帮太后诊治!」 但她并不会治病,所以,便跟以前一样,装模作样的望闻止切,将大夫的一套流程走完,却不开药方,亦不用针灸,直接画符解决。 这符力是她在京都权贵圈如鱼得水的利器,是以,她不管到哪儿,都会随身携带一些画符用的工具。 此时都装在珑儿拎着的锦包之内。 「请公主借臣女一处有风有水的静室……」她看向安阳,「臣女要为太后制符!」 画符的过程,她不会让人看到,以免遇到行家,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她自己也很清楚,脑海中那个声音让她修习的,并非道家正统方术,而是邪门歪道,万万不能让懂行的人知道! 这个规矩,安阳倒是很清楚,很快便差人领她去往静室。 在她们乱糟糟的处理这些事时,苏离早就把苏老夫人扶了起来,重又坐回到轮椅上。 太后腿痛难忍,冷汗直流,人已进入半晕厥状态,自然也没有功夫管她们。 苏离蹲下来为苏老夫人捏腿,将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她的双腿。 苏老夫人原本疼痛难忍,此时只觉体内一股暖流溢过,竟是难以言说的妥帖舒泰! 祖孙俩身心俱安,此时一言不发,袖手看热闹。 江清歌画符很快,不过半刻钟,便已端出一碗符水,喂太后服下,尔后又蹲下来揉捏太后的双腿,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她在念叨什么。 苏离凝神细听,听到几句熟悉又陌生的咒语,面色微微一变! 这咒语可是上古邪术阴蛊中所有的! 这个江清歌,竟然修炼了阴蛊! 在恶灵境时,苏离接触过阴蛊。 那是她初入境时的事了。 因为生前被江清歌施法献祭,自身的气运和灵力全然消弥,她是恶灵境中最最脆弱也最最低贱的灵魂! 正常人若是正常死去,灵魄会进入轮回道,依据各人的业力,开始新的轮回。 可她灵魄受损严重,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轮回道,只能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枉死的鬼魂沉聚于恶灵境。 然而恶灵境也分三六九等,那是一个弱肉强食之地,以灵力论成败,谁的灵力深厚,谁就可以高高在上,灵力低下者,便要终身为奴,或者,为傀儡,为强者所欺辱奴役。 那里原就是地狱的最深处,那里的欺辱奴役,自然要比人间更加残忍黑暗! 要想成为强者,便只有通过各种方法修炼,重新获取灵力。 修炼术法有很多种,而阴蛊,是其中最残忍最阴毒也最最恶心的一种! 修炼者以活人鲜血为饮,骨肉为食,要练成此蛊,就要残害无辜。 是以,生前有良知的人,便算化为鬼灵,亦不愿修习此道。 但女子修习此蛊,却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阴蛊中有一道媚心符,可惑男子心智,令其为女子驱使,若这男子是大气运者,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助这女子修行圆满,达到化境。 因为后面这一个好处,很多堕入恶灵境的女子,都首选此术修习。 跟苏离同时期进入恶灵境的几名女子,都靠此术成功晋升,不过五年时间,便重回正轨,进入轮回道重生。 苏离一心想要复仇,也是稀里糊涂的入了此道,不过,见识到那些人诸般恶心行径后,她坚决退出了。 那些人的行为,总让她想到江清歌。 她便算再急再恨,都绝不容许自己变成跟江清歌一样的人! 退出阴蛊道,会遭受此术的反噬之苦,她咬牙苦熬,硬是比别人多熬了五年,才换来这重生之机! 现在,听到江清歌的念咒声,她忽然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误入歧途! 她如此的憎恶这个女人,岂能跟她为伍? 江清歌并不知道自己所习邪术已被她看破,此时还在念念有词。 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她轻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按她以前的经验,这番咒语念过后,太后必能恢复如常。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太后和众人的夸赞,所以她先看向了苏离,并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不是说我的医术是假的吗? 这一次,我要狠狠的打你的脸! 让你好好的看一看,我这符术有多灵验! 会医术了不起吗? 你便算再神,也不能让病患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 所以,还是她更厉害! 她以后要好好修炼,待她练成神术,就再不需要她的那些破药方!.z.br> 届时,她会将那些药方狠狠的甩在她脸上,塞进她嘴里,她要将这***碾在脚底,让她知道,不听她的话,还跟她作对,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163章 灵符不灵了? 苏离看懂她眼底的炫耀和恨意,唇角微勾,「关切」问:「太后,您老人家好点了吗?」 太后没有回话。 她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青白,竟似没了气息一样! 江清歌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探太后的鼻息! 这一探,不由魂飞魄散! 太后气息微弱,竟似陷入了晕迷! 可是,这怎么可能? 明明以前都是这么办的,百试百灵! 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又有消渴症,但平日里身子还挺硬朗,少说也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她这咒术,至多只消耗她三个月的命数,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影响! 怎么忽然会变成这样的? 见她满面惊惶,安阳公主也有点坐不住了! 「清歌,怎么回事?」她急急追问,「你这灵符,不灵了吗?」 「不会的!」江清歌拼命摇头,「这绝不可能!我的灵符,从来没有失败过!」 「可太后的情形,看起来很是糟糕呢!」苏离满面「担忧」,面上装得焦灼,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下的符,江清歌若是能解开,那她十年恶灵境岂不是白混了? 她的符,只有她自己能解。 但她不打算解。 让太后多难受一阵,顺便再让江清歌背上一个治晕太后的罪名,看以后谁还再叫她妙手仙医! 江清歌看着太后那灰白的脸,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她不明白太后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她却很确定。 那就是,若是太后醒不过来,这罪过,肯定会扣到她身上! 这黑锅,她得赶紧甩出去才行! 「苏皓!」她倏地拧过头,看向苏离,声音尖厉,指尖直戳向她的眉心,「我看到你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借着苏离的身体继续作妖!」 「什么意思?」安阳听得一头雾水,「清歌,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中……」江清歌正要答话,苏离却飞快截住了她的话头,自己主动向安阳解释道:「殿下,她是怀疑我中邪了!说我这肉身里住着外祖父的灵魂!」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阳听得瞠目结舌。 「殿下,这是真的!」江清歌拼力甩锅,「苏离她真的中邪了!上次在顺天府,允王殿下遇到她忽然发疯,这次又是太后忽然腿疼!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是因为有苏皓的怨灵作祟,才会如此的!殿下,此女,断不可留!」 苏老夫人冷笑:「关于这中邪之事,方才在园门口我们就扯了好久,这会儿你又开始扯!罢了,你那么想扯,便让你母亲进来一起扯吧!老身倒真想看看,是谁中了邪!另外,老身得提醒你,公主殿下不是旁的人,她很了解你母亲!」 江清歌不接她的话,只一径尖叫:「苏皓,滚开!滚开!不要!不要再伤害太后!」 说话间,人忽地向前疾扑,挡在太后的软塌旁,手在空中飞快划拉着,好像又在画符,画到最后,手指作剑,气势如虹,再次向苏离戳了过去! 「退退退!」她厉声呵叱,「诛诛诛!」 苏离被她逗笑了。 「猪猪猪!」她重复着她最后的话,懒洋洋道:「江清歌,你可真是一头猪!太后身患消渴症,消渴症会引起什么样的病症,你不知道吗?明明是你治疗不力,控制不佳,令她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损害!你不自思已过,反要用什么中邪之说来甩锅,你不觉得羞愧吗?」 「你胡说!」江清歌怒声反驳,「我明明治的很好!我所用的药方,全都是你……」 「是我什么?」苏离嗤笑。 江清歌嘴唇哆嗦了一下,迅速改口:「全都是你看都看不明白的!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还有脸质疑我的医术?」 「哦,我现在又不是苏皓了?」苏离轻哧,「我又变成我了?」 「他的灵魂,本就与你的灵魂共存!」江清歌咬牙,「我知道我道行不深,治不了他!可是,你别得意,自有能降服你们之人!苏离,苏皓,你们的死期,很快便到了!你们……」 「行了,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了!」安阳烦躁道,「母后还晕迷着,你们两个倒是吵得起劲!江清歌,你快想办法啊!」 「殿下恕罪!」江清歌跪倒在地,垂泪道,「苏皓恶灵之力实在厉害,太后被他所害,臣女这点微末道行,实是应付不了!不过,若殿下能将此女当堂诛杀,太后很快便能苏醒!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请殿下快些动手吧!」 安阳:「……」 「江清歌,你当本宫是什么?」她皱眉,「你说中邪便中邪?你说杀人便杀人?你不觉得这有点荒唐吗?」 「简直是荒唐至极!」老朱站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公主岂不是落下一个滥杀的恶名?江姑娘,你莫不是中邪了吧?说话神神叨叨的!」 「你们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江清歌作黯然状,「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话!」 「到底是中了邪,还是消渴症治疗不力引发的病症,等何太医来了,自见分晓!」苏离淡淡道,「想来何太医也快到了,咱们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安阳心内焦灼,又去探太后的鼻息。 鼻息微弱,但依然能感觉到温热之气。 她略略放了心,正要差人去催问,苏离忽然道:「公主殿下今日可是覆了药膏?」 安阳尚未答话,江清歌却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苏皓,你又想作什么妖?你不许伤害公主!」 「伤害公主的人,可不是我!」苏离冷声道,「是你江清歌!你今日给公主用的,是痤疮膏吧?」 「是又怎么样?」江清歌瞪着她。 「怎么样?」苏离冷笑,「你用错药了!你自诩妙手仙医,可是,你看不出公主脸上所患的并非痤疮,而是因为触到了发物,而导致的皮疹吗?」 「皮疹?」安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脸,眉头微皱,「可是,你让老朱给本宫拿来的药膏,也说对痤疮有效!」 第164章 劈你的雷,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江清歌一直说是痤疮,民女也只能借这个名义送药……」苏离解释道,「江清歌一直给公主瞧病,我若对朱总管说治疗皮疹,公主肯定不会相信,也不会用我的药……」 她说到这儿,忽又自嘲的笑:「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公主都不会用我给的药的!但公主命朱总管亲自送帖,民女心中感激,不管公主用不用,民女该送还得送!」 安阳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不信你!从未听说你会医术,本宫自是不敢胡乱用药!」 「是!」苏离点头,目光在她脸上一掠,又道:「不过,被江清歌用错药后,公主可能真得用民女的药了,不然……」 「苏离!」江清歌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尖声叫,「你就不要再胡扯八道了好不好?便算你把我的药方都背得滚瓜烂熟,可你根本就不知如何使用!你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简直丧心病狂!」 「江清歌,劈你的雷,已经在路上了!」苏离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很快,大家就会知道,到底是谁丧心病狂!」 江清歌还想说什么,这时,田德带着何太医急匆匆走进来。 看到太后晕迷不醒,田德立时尖着嗓子哭起来:「哎哟,娘娘啊,您可别吓老奴啊!老何,你快给她瞧瞧!」 何太医点头,上前诊脉,探过左手探右手,又翻看太后的眼睛和口舌,看完之后,又撩开太后的裙摆,察看她的膝盖。 越看,那面色愈是凝重。 「何太医,母后到底怎么了?」安阳提心吊胆追问。 「太后的消渴症,明显加重了!」何太医回,「消渴症控制不好,身体会出现严重病变!若是平日里不小心磕着碰着,伤口难以愈和,还会逐渐加重!你看这膝盖处,明显有淤青……」 他说着看向江清歌,强抑内心不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江姑娘,最近一直是你在为太后治疗消渴症,对吧?」Z.br> 江清歌自从听到消渴症控制不好几个字,脑子里就嗡嗡作响,此时被何太医点到名,面色愈发难看。 「是我在治……」她哑声回,「何太医,太后这病,我已治了大半年了!我治疗之前,她是何等状况,你是最清楚的,因为之前一直是你在治,你未能控制住她的病情!我接手之后,她有了明显好转,这一点,太医院人人都看得到!不是吗?」 言外之意,治坏太后的黑锅,你别想往我身上甩! 「江姑娘言重了!」何太医垂下眼睑,「我并无指责之意,只是想问一下江姑娘,可是治疗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状况,才导致太后病情反复?」 「她!」江清歌故伎重施,疯狂甩锅,将中邪说贯彻到底,咬死苏离。 苏离笑笑,并不在意。 反正何太医和安阳都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何太医掠了苏离一眼,叹口气,又看向江清歌。 「既然是由江姑娘治的,我也不好插手,便还由江姑娘继续接手吧!我这医术,跟江姑娘没法比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这事真是好笑。 他费尽心力,也只能勉强控制太后的病情不恶化。 江清歌这个不通医理的小姑娘,却能让太后出现明显好转。 但现在,又因为什么恶化了呢?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江清歌会甩锅,他更是甩锅高手。 这事儿,本来也就不归他管! 见他是这个态度,江清歌瞬间又慌了。 她所谓的瞧病,就是拿苏离当初留下的方子抓药熬药汤。 她只 会生搬硬套,要么就是灵符续力,现在灵符无用,她哪知道要怎么治疗? 眼见被逼到绝境,江清歌咬咬牙,道:「我这就开药方!珑儿,扶我起身!」 珑儿一直缩在一旁当鹌鹑,忽然被点到,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上前扶住她,走到屋内的书案旁。 这边才刚提笔,江清歌忽然打了个激灵,下一刻,她再度尖叫:「苏皓!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手拿毛笔,直直的向苏离戳过来! 苏离下意识的伸手格挡,可对方却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尔后,「咕咚」一声,摔倒在她面前! 「苏皓,我不会放过你的……」江清歌挣扎着叫出两个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离:「……」 他喵的,这是眼见糊弄不过去,就装晕了! 晕就晕吧,晕之前还又摆了她一道,非得把中邪这事钉死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她这个仇人的手段,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一个没醒,一个又晕过去了,安阳公主也颇是头疼。 何太医头更疼。 他在后宫行走多年,甩锅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万万没想到,今日却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江清歌晕了,他却不能装晕,只得强打精神给太后施针诊治。 「公主殿下,民女就不打扰何太医诊病了!」苏离推起苏老夫人,向安阳躬腰施礼,「民女告退!」 「老身告退!」苏老夫人亦道。 「去吧!」安阳朝两人摆手,目光掠到地上的江清歌,叹口气,看向何太医,「你要不要看看她?」 「不要!」何太医坚决拒绝,「她的命,没有太后重要!」 顿了顿,又道:「不用看,该醒的时候,她自然会醒!」 安阳:「……」 这是怀疑江清歌装晕喽? 她以前对江清歌印象很好,但今日知道她胆大妄为之事,心生不喜,又见她与苏离斗法,怎么看她,都觉得她心虚。 现在,她忽然也很好奇江清歌到底是装晕还是真晕。 「老朱,你过来!」她伸手召过老朱,附耳一阵低语。 老朱点头,自带人进来,把江清歌抬出去。 「总管,把她抬到哪儿去?」抬着担架的两个仆妇问。 「扔进湖里喂鱼!」老朱忿忿然,「真是个歹毒的女人,为了不让星归见到我,居然砸我脑壳!」 两个仆妇愕然:「还真是江清远砸的?」 「他大哥都亲自指认了!」老朱冷哼,「我这会儿脑壳还疼呢!烦死了!」 「那也不能真的扔到湖里喂鱼……」其中一个仆妇笑道,「她可是江宁侯的千金呢!」 「那也得给她点教训!」老朱忽然压低声音,跟仆女一阵耳语。 江清歌躺在担架上,听着老朱的话,头皮一阵阵发麻,生恐老朱对她不利,忙不迭的爬起来! 第165章 打下手的婢女? 「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她装出一脸懵的模样,尔后又似忽然想起似的,惊叫:「我记起来了!我是被苏皓的恶灵迷晕了!天哪!怎么办?太后她老人家还好吗?还有公主殿下,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她们都还好吗?」 「她们不太好!」老朱眉头紧皱,「大家都是一团糟,只等着江姑娘去解救呢!正好姑娘醒了,快回去帮帮她们吧!你可是福运圣女!你去了,自能消灾解难!」 说完,吩咐两个仆妇,「赶紧的,再把江姑娘抬回去!」 「且慢!」江清歌干笑道,「眼下我还有点头晕,得先休息一下……啊,对了,珑儿……」 她转向珑儿,问:「母亲方才是不是找我了?」 「是啊是啊!」珑儿忙点头配合,「一直在客房候着你呢!急得跟什么似的!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先去瞧瞧母亲吧!」江清歌道,「太后那边有何太医看顾,何太医医术高明,应该无碍!苏家视我为眼中钉,此时我若去了,只会激怒苏皓,若惹得他发了狂,我也控制不住,所以,还是暂避为妙!」 「这样吗?」老朱笑笑,「那么,就随江姑娘吧!」 江清歌朝他点点头,逃也似的去了。 老朱看着她那仓惶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去复命。 「居然真是装的?」安阳公主面色复杂,「她为什么要装晕啊?」 「瞧那情形,应是对太后的病束手无策了,才装晕逃避吧!」老朱回。 「可是,母后的消渴症,一直是她在治疗啊!」安阳困惑不解,「经她治疗,这半年也的确有了很大起色!这说明她的医术的确不同寻常!就算母亲出现反复,她对症下药,再行救治便是,为何要逃避呢?」 「老奴也不甚清楚!」老朱摇头,「不过,老奴听众人议论,好像是苏姑娘指控江姑娘,说她偷了她的药方!还说仁济的灵歌丸以及很多好用的药膏,都是自己研制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安阳一怔,随即摇头,「她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哪会制什么药方?」 「谁知道呢!」老朱摇头,「但苏姑娘说了,江姑娘从她那窃走的药方,她现在全数卖给了济世药馆,且经过重新改良,比之旧方,效用更佳!尤其是那灵歌丸的方子,她改良后命名杀疙丸,说能在七日内治好城中的皮疹患者,且价格极为低廉!现如今已在济世售卖,到晚上便见分晓了!」 「竟还有这种事?」安阳愕然,「她既夸下了这样的海口,难不成,真有什么惊人之能?」 「为这事,还打赌了呢!」老朱将所见所闻简略说与安阳听,「她用香车和自己的名声作赌,可侯夫人未敢应赌,急匆匆走掉了!老奴也不知谁真谁假,但当时那情形,苏姑娘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倒是侯夫人明显有点心虚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安阳喃喃道,「别人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和母后的一些隐疾,的确是江清歌治好的!这又怎么说?」 「是啊!」老朱亦十分困惑,「江姑娘为殿下治病之事,也是老奴亲眼看到的!她每次前来,也并无异常,身边也就带两个婢女……」 说到婢女,他忽然记起一事,惊叫:「那婢女,难不成是苏姑娘?」 「说什么呢?」安阳看着他。 「就是江姑娘带来的婢女,殿下有没有仔细看过她长什么模样?」老朱问。 「她的婢女,不就是珑儿吗?」安阳回,「生得细眉细眼的,皮肤很好,也颇会妆扮,手特别巧,还为本宫做过妆发呢!」Z.br> 「不是那个!」老朱摇头,「还有一个婢女,个子矮小,特别清瘦,脸也 特别小,总是耷拉着脑袋,江清歌为公主诊病时,珑儿在外头,是她一直跟在江清歌身后帮忙……」 他这么一说,安阳总算记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个丫头,胆子好像特别小,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对,就是她!」老朱点头,「公主可记得她的模样?」 「本宫就没看清过她的脸!」安阳道,「她一直勾着头,说话跟蚊子哼似的,本宫就记得她面色不好,蔫黄蔫黄的,跟晒黄的小白菜似的!」 「但她的皮肤其实很好!」老朱道,「有次她从里面出来,在公主府里迷路了,还找我问路来着,那天下着雨,雨水把她那脸淋得一条一条的,明显是涂了姜黄粉之类的东西作了伪装!」 安阳皱眉,「你确定吗?」 「确定!」老朱用力点头,「老奴也是忽然想起这回事,今日看到苏姑娘,总觉得她那模样,跟苏姑娘有点相像!」 「跟苏离相像?」安阳一怔,「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给本宫瞧病的人,不是江清歌,而是苏离吗?」 说完又飞快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奴才也觉得不太可能……」老朱讪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儿,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那丫头特别乖顺老实,一直跟着江清歌,几乎寸步不离,所以老奴就没跟殿下说!」 安阳被他这么一说,脑中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丫头似乎对江清歌很是敬畏,不管做什么,都要看江清歌的眼色行事。 但是,江清歌为她诊病时,那婢女似乎跟她有了些争执,争执时的语气,却又十分的自信笃定,不容质疑。 最后,江清歌还是按她所说行事。 当时她觉得有点古怪,但彼时她服用了麻沸散,意识不清,所以便没往心里去。 可这会儿越想,越觉得可疑! 很快,她又想到,江清歌在给太后瞧病时,好像也是这个婢女一直作陪。 但除了瞧病,平日里受邀赴宴游玩时,这个婢女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珑儿陪在身边! 婢女在江清歌身边时,一直帮江清歌打下手。 可反过来想,如果打下手的人是江清歌呢? 第166章 越想越可疑! 安阳将治病时的情形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愈发觉得江清歌更像那个打下手的人!.z.br> 就比如诊脉时,最先动手的,肯定是那个婢女。 她会为江清歌诊脉作准备,比如,为病患挽袖擦手拭面之类的,之后江清歌才会再上手。 但婢女所做的那些,有时真的没什么必要! 安阳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坐在那里发了会怔,就在这时,一声痛苦的「哎哟」声响起,却是太后醒了过来。 何太医轻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道:「谢天谢地,太后您可算醒了!」 「母后,您感觉怎么样?」安阳忙上前问候。 「疼……」太后眉头紧皱,「腿还是疼……」 「太后的腿生了病变……」何太医安慰道,「微臣已经开了药方,让人去熬药汤了!服了药汤后,痛感会减轻许多!」 太后对他的话很不满意,「只是减轻,不能根治吗?」 「这个……怕是很难……」何太医讪讪答。 「对你自然是难!」太后轻哼,「对清歌来说,就很简单了!」 「微臣无用!」何太医跪地顺势甩锅,「微臣这就去找江姑娘来给姑娘瞧病!江姑娘是妙手仙医,定能为太后解除病痛!」 说完,拎起医箱,脚底抹油。 太后看不上他。 他也真是不想接手太后这个烂摊子! 谁治坏的病患谁负责! 他是个无用的,但他能看出来,就太后眼下这情形,除非江清歌真有什么神能,让她再度康复,不然,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安阳看着何太医逃也似的身影,哭笑不得。 「母后,您能告诉儿臣,江姑娘平日里是怎么给您瞧病的吗?」她问。 「那还怎么瞧?」太后恹恹道,「跟别的大夫一样,望闻止切那一套!但她可比太医院那帮废物强多了!不管我哪儿疼,只要喝了她的符水,很快便好了!灵验得不得了!如今我可是离不开她了!你快让人把她找回来!我这腿还是疼得难受!」 「此番找她怕也无用了!」安阳轻叹,「方才你疼晕过去,她喂你喝过符水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效用!」 「这怎么可能?」太后不信。 「这事,儿臣岂会撒谎?」安阳摊手,「就是因为她应付不了,这才请的何太医!对了,母妃,这段时间她给你瞧病,可有带着那个黄脸小婢女?」 「什么黄脸小婢女?」太后明显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那个脸白手巧的,叫什么珑儿!」 「除她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羞怯的!」安阳道,「之前一直给清歌打下手的那个!」 「打下手的……」太后想了想,总算想起来,摇头道:「这段时间,都是清歌带着珑儿进宫,那个蠢物没来!她上次来时,非要我戒掉甜食,一点都不许吃,你也知道的,我最好这一口,哪能戒得掉?清歌说少吃一点也无妨,她倒好,斩钉截铁的,说一点都不许碰!还说什么甜的水果都吃不得,还有什么油炸之类的也不可,还让我戒酒!总之废话一大堆,搞得好像她才是大夫似的!我腻烦得很,当场训斥了她,让清歌不许再带她进宫!」 安阳默然。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江清歌身边的婢女,才是真正诊病的人! 可这个人,会是苏离吗? 安阳歪头使劲想了想,可惜,除了记得那婢女脸黄,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江清歌让她代替自己诊病,肯定会要求她越普通越好! 只 是不知道苏离这个真千金,为何会甘心站在江清歌这个假千金身后。 安阳想到近来京中的传闻,又想起老朱的话,联想起苏氏的诸般异常,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她早就觉得苏氏不对劲了。 她跟苏氏是同龄人,幼时也常在一起玩闹,关系还算亲近,只是算不上投缘。 她在深宫中长大,在宫规中浸润十数年,言行举止有板有眼,绝不逾矩,时日久了,也不喜那些出格之人。 但苏凝却偏偏是个跳脱出格之人。 寻常闺秀嫁人,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唯有她特立独行,执意下嫁江斐,引得京城人议论纷纷。 她也不喜她这般行径,渐渐断了来往。 苏凝知她有疏远之意,也不刻意逢迎,之后十数年,都是见面点头寒暄几句的交情。 但忽然有一天,她像转性了一样,莫名变得热络起来,每次见到她,都是各种奉承赞美,那谄媚之姿,连安阳自己都觉得肉麻难受! 然而当安阳跟她谈及过往之事时,她却又语焉不详,颠三倒四,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以前的苏凝,活泼欢快,快人快语,喜欢热闹。 虽然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却还像个少女一般爱玩爱闹,对宴会中踩低拜高攀比炫耀之类的事,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她交朋友全随自已喜好。 喜欢的,对方便算是贱奴她也照交不误。 不喜欢的,便是位高权重,她也懒得搭理。 但转性后的苏氏,沉闷许多,也势利很多,特别热衷于妇人间那种暗戳戳的炫耀比试,言语亦不似以前那般纯净清朗,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跟谁比试战斗似的。 但她口舌却又不如以前利落,常常词不达意,言语也略显粗谷,有些想法,更是粗鄙的可笑。 以前每逢诗会,苏凝妙词佳句迭出。 可近些年,到了赛诗的环节,她直接变做了锯嘴葫芦,连一句打油诗都不肯做了。 这样的苏氏,虽然生了苏凝的脸和身体,但却只剩了一个空壳,跟之前的苏凝,大相径庭。 以前安阳就觉得古怪,不过并未多想。 此时却因为中邪一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客房中,苏氏和江清歌也正坐在那里发怔。 苏氏原本想着,有太后和公主撑腰,自家女儿定然还能支棱起来。 可听江清歌说灵符失灵,瞬间又慌了。 「歌儿,若不然,我们回府吧!」她握着江清歌的手,难掩内心惊惶,「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厉害!」 第167章 他必须得来! 「走?」江清歌恨声道,「我今日一直被苏离那***压着打,到现在未讨得半分便宜,还丢尽了颜面!我岂能这么回去?再者,母亲忘了我们惹下了什么样的祸事吗?若是这么回去,又怎么跟父亲交待?」 「哎哟!头痛!」苏氏捂着脑袋叫苦,「他那般贪财,若叫他知道了,只怕要发疯了!你说你也是,当时都要走了,干嘛要扯那些有的没的?若你不说那些话,又怎会遭她反咬一口?」 「母亲真是幼稚!」江清歌轻哼,「你以为她们要嫁妆的想法,是被我激怒之后才想起来的吗?不!苏离和那老不死的,只怕在家中便已计划好了!便算我不说那些话,她们也会借断亲之机,当众讨还陪嫁的嫁妆!到时母亲被架在那里,又岂能不还?」 「我现在只后悔,不该把这断亲之事弄到这群芳苑来办!」苏氏后悔不迭,「若是当时在那破巷子里断了,就没有今日之祸了!」Z.br>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江清歌冷声道,「母亲也莫要再说这些废话!您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配合我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那计划,还要进行吗?」苏氏苦着脸,「今日很多事都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我总觉得再留下去,会出什么大事似的!」 「是会出大事啊!」江清歌咬牙切齿,「但是,出大事的是苏离!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声名尽毁,万人唾骂!对了,我让你差人去找顾千城,你可找到了?」 「没有!」苏氏摇头,「你四个哥哥还有家丁婢女把这园子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人!我在想,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来?」 「没来?」江清歌从未想到这个可能,立时急了,「他怎么可以不来?他不来,我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 「可是真没找到他!」苏氏回,「而且,你想想,方才大家都聚在园门前瞧热闹,那么大的阵仗,他又那么关注苏离的,怎么可能不出现?他若在的话,不可能不帮苏离说话的!」 江清歌被他说懵了,愣怔半晌,顿足叫:「他为何不来?他明知今日苏离来这群芳苑,是来赴鸿门宴的,他怎能不来?到底又出什么状况了?」 「这谁知道啊!」苏氏哀叹,「既然他没来,若不然,咱们也回……」 「够了!」江清歌气急败坏叫,「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丧气话?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回去根本就没法跟父亲交待!所以,今日之事,必须得成!」 「可顾千城没来,怎么成?」苏氏咕哝着。 「差人去叫他!」江清歌牙齿磨得咯咯响,「让人散布谣言,就说苏离那***,快要被我弄死了,就等着他去收尸呢!我看他还不来!」 城中,三味书肆。 顾千城手执一卷书,坐在雅舍间看得津津有味。 顾辞拿着鸡毛掸子,这里扫扫,那里掸掸,时不时的拧头看向顾千城。 「阿辞,你老看我做甚?」顾千城放下书,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目光缓缓落在顾辞身上,唇角带着若无若无的笑意,一如从前般亲切随意。 顾辞却被他笑得腿有点发软,干笑道:「没什么!公子看什么书这么上瘾?」 「是新进的一本诗词文集!」顾千城笑回,「作者文采斐然,佳句频出,实是让人击节赞叹,不忍释卷!」 「这么好看啊!」顾辞呵呵傻笑,「能比那群芳苑的花儿还好看?」 「比花儿好看多了!」顾千城笑答。 说话间,又翻了一页,看到欢喜处,忍不住低声吟诵。 「这么说,公子今儿不去群芳苑了?」顾辞追问。 「不去了!」顾千城摇头,「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你 若是想去,拿着我的帖子进去玩吧!」 「公子都不去,小的一人去有什么意思?」顾辞摇头,「小的又不懂规矩,那里贵人又多,回头不小心冲撞了,倒是罪过!」 「那你便乖乖留在家里吧!」顾千城道。 「小的在哪儿都成,就是……」顾辞看着他,「就是公子不担心苏姑娘吗?她今日可是单刀赴会!那江姑娘可是带着一大家子人!苏姑娘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不怕她被欺负?」 「不怕!」顾千城摇头,「阿离如今也不是好惹的!她今日是宝马香车相送,又有寒兄护卫,若真有什么事,我去也没用!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眼神还不好,去了反而是个拖累!」 「话虽如此,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顾辞笑道,「苏姑娘一向信重公子,视公子为嫡亲兄长一般,此番你不去,她会不会有点失望?」 「她才不会!」顾千城笑着摇头,「那个丫头,现在厉害着呢!我这个兄长,不给她拖后腿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可是……」顾辞还想说什么,被顾千城温和打断,「阿辞,你好吵!你让我安静的读会儿诗不行吗?」 「好吧!」顾辞讪笑点头,走出书肆,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目光忽然掠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顾千城。 顾千城看书看得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向。 他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那人身旁。 两人站在路边说话,过不多时,顾辞重又返回书肆,坐在门口发呆。 这时,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黄兄,今儿你不是去群芳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高个书生问矮个书生。 「别提了,里面出事了!」矮个书生回,「福运圣女跟她妹妹在园中斗法,结果她妹妹出事了!」 「她妹妹是哪个?」高个追问。 「就是江家那个养在乡下去年才找来的苏离嘛!」矮个回,「前阵子在顺天府告状的那个!」 「啊,原来是她!」高个问,「她怎么了?」 「她出了大事了!」矮个书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她跟江姑娘断亲,结果江姑娘反将一军,说她身上衣饰,皆为边关战死将士的饷银换来的,苏离言语不慎,如今激了众怒,被众人又打又骂,这会儿浑身是血,眼看活不成了!」 第168章 苏离出事了? 顾千城听到他们提及苏离,本就支着耳朵在听,听到这会儿,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矮个书生,急急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吓我一跳!」矮个书生推开他,「什么真的假的?」 「你方才所说之事,是真是假?」顾千城急急追问,「求仁兄告诉我!」 「当然是真的啊!」矮个书生回,「这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顾千城面色大变,忙起身叫顾辞备马,自己则向店内的顾客解释。 「诸位真是对不住,我有急事,要立刻出门!还请你们多担待!」 「哎哎,什么事这么急啊?」矮个书生叫,「我们就拿本书,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等我们拿了再走嘛!」 「不行不行!」顾千城作揖抱拳,「真是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出门了!」 「既有急事,那就改日再来吧!」其中一名顾客跟顾千城相熟,当下第一个走出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离开。 「顾公子,出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隔壁两旁店铺的伙计见顾千城一脸慌张,都上前问询。 「苏离出事了!」顾千城急急回,「我得赶紧瞧瞧她去!」 那边顾辞已备好马,两人锁了门,快马加鞭往群芳苑而去! 矮个书生见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咧嘴怪笑:「看来,他还真是关心他那位前弟媳啊!」 「都是不受待见的人,自是同病相怜!」高个书生笑得猥琐,「说起来,苏离其实长得真挺好看的!那皮肤那模样,怎么瞧怎么招人疼!也难怪这位大公子动心了!他又没媳妇,肯定饥*渴得紧!」 「呸!」矮个书生唾了一口,「你那眼也不知怎么长的!要说好看,这京中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江姑娘?那才是真正的尤物呢!跟她比,苏离算什么?要胸没胸,要腚没腚的,就一张脸能将就看,还毁了!」 「哎哟哟,你这是也钻到圣女的石榴裙底了?」高个书生怪笑,「怪不得这么卖力为她做事呢!」 「能为江姑娘做事,那是我的荣幸!」矮个书生理了理衣裳,「好了,事情办成了,咱们赶紧回去复命领赏吧!」 群芳苑。 苏氏在客房中走来走去,心神不安,「歌儿,你说,那顾千城真的会来吗?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他一定会来!」江清歌笃定道,「他对苏离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母亲,好戏即将开场,你打起精神来!这戏的开场,要由你来唱!」 「我知道了!」苏氏点头,「那现在呢?我们做什么?就这么干等着吗?」 「怎能干等着呢?」江清歌冷笑,「现在,我们得出去造势了!」 造势一事,其实她早就开始预热了。 此时的桑缨和邵惠丽以及她们各自的父母,正像条蛆虫一样在人群中乱拱,刻意把话题往苏离和离的事情上引,顺势再扯出顾千城对苏离的诸般照顾帮助。 当然,这些话,她们是绝对不敢当着苏离的面说的,只能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群中悄悄传播。 然而经由园门一事,这次的传播效果不佳。 自入园起,便是江清歌带着她们生事,众人都能看出她们包藏祸心。 若是以前,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少不得要附和几句。 但江清歌没能治好太后的事,经由老朱的口一传出来,大家立时就觉得江清歌可能要失去权贵宠爱了。 而苏离香车华服加身,在与江清歌数番搏奕中连胜,大家能看出她的能耐,又惧着她的后台,此时听到这些话,绝大多数人都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金,两方都不得罪。 苏离听力敏锐,虽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到这几人在嘀咕什么。 但她只当没听到,推着苏老夫人,跟周氏和苏惊寒他们一起在园中闲逛。 群芳苑内有温泉滋养,比起京城,要暖和许多。 此时又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园内奇花异草无数,芳香满园,又兼有名伶吹拉弹唱,有御厨制作出最精致美味的糕点吃食,供众人随意取用享受。 在这样的地方吃喝玩乐,再逍遥快活不过了! 「怪不得大家每年都要来这群芳苑!」苏惊寒笑道,「这里果然是一处神仙洞府呢!」 「我们久在边城,倒不知京中还有这般好地方!」周氏四处瞧着,颇觉新鲜。 「这群芳苑本来就是前朝行宫!」苏老夫人道,「前朝皇帝每逢入冬,都要搬到此处!据说这里便算到了冬日,也是温暖如春,繁花似锦呢!」 「那可是!」花无月是群芳苑的常客,忙介绍道,「不过,这园子太大了,真正到了冬日里,也就温泉四周才有那般盛景!其他地方没那么暖,花木还是会凋零的!」 「听说温泉附近还植了不少果树,这个时节,还可见桃李杏开呢!」陆阡墨好奇问,「只可惜没亲眼看过!」 「现在就可以去看啊!」花无月道,「这会儿桃花杏花是见不到了,但是,说不定可以偷个仙桃甜杏吃吃呢!」 「这都入冬了,还有这等新鲜物?」苏离笑问。 「当然!」花无月点头,「每年举办宴会的贵人们,都会将这鲜果赐给赴宴的宾客,不分尊卑,先到先得!不过我们来晚了,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口福!」 「管它有没有,过去瞧瞧呗!」陆阡墨一脸神往,「其实吧,我倒不是想看桃花杏花什么的,我主要是想去看温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温泉呢!」 「我也没见过!」几个姑娘一齐附和,「我们都是头回来!」.z.br> 「那便去瞧瞧吧!」苏离笑道,「我们一家人也都未见过,甚是好奇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往温泉方向走,愈往前,愈觉得温暖,空气也变得愈发湿润。 及至到温泉附近,便见云雾缭绕,花木扶疏,影影绰绰,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这可不就是仙境嘛!」苏老夫人笑道,「这般温暖芳香之地,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第169章 阡墨,快带我离开! 「若是能在那温泉之中泡上一泡,撒上鲜花,再吃点鲜果,便给了神仙也不做呢!」花无月笑道,「只可惜呀,这温泉只有皇亲贵胄才能资格享用!我等屁民,只能沾点热气儿,勉强过个眼瘾了!」 「能过眼瘾,已是莫大的荣幸了!」陆阡墨慨叹,「大多数人连这眼瘾都过不上!知足吧!」 「也是!」花无月笑,「能入这神仙洞府,已是福气了!咱们去沾点仙气儿吧!」 大家说说笑笑前行,很快就听到流水潺潺之声,中间夹杂着笑语嬉闹。 显然,早有人在她们之前来到此处赏景了。 今日赏菊宴,群芳苑各处都设有美酒佳肴糕点果盘之类,可随意取用。 大家赏景赋诗,说说笑笑,一行人很快加入其中,谈天说地,颇是热闹。 「老夫人,阿离,你们也来喝一杯果酒吧!」陆阡墨端着一只托盘,将盘内果酒分予众人品尝。 临到苏离时,又道:「阿离,那边还有菊花糕,你要不要去尝一尝?我刚吃过了,甜而不腻,还有股菊花的清香,颇是美味!」 「好啊!」苏离点头,随她一同去餐桌旁取用。 桌旁站着园中侍女,见她们过来,便拿精美细瓷碟盛了两块,又拿起旁边的果酱罐,往上面淋果酱。 果酱红艳艳,糕点黄澄澄,旁边又佐以紫色的葡萄干和绿色的杏脯,五颜六色的一盘,令人食指大动。 「真好看呀!」陆阡墨一幅馋涎欲滴状,「我还想再要一盘,可以吗?」 「可以啊!」侍女微笑点头,手脚不停。 正忙活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半大少年,打闹着从她旁边跑过。 侍女手捧酱罐,生恐撞到,忙向一旁躲避,这一躲,就躲到了苏离身边。 苏离忙不迭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后面却似有谁挤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前扑,正好扑到了侍女手中的酱罐上。 侍女躲闪不及,连声惊叫,手中酱罐也随之倾倒,那一罐红色果酱,大半都倾倒在苏离胸前,顺着她的衣裳,淋漓而下,连脚上的绣鞋都溅脏了。 「天哪!」侍女面色煞白,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贵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虽说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知道她身上这裙裳值多少银子吗?」陆阡墨皱眉,「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啊!这会儿弄得脏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她这么一说,侍女愈发害怕,泪流满面,不住叩头求饶。 「行了,起来吧!一点小事而已!」苏离伸手扶起她,「我不是什么贵人,也没有怪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衣裳脏了,回头洗洗便是了!」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侍女感恩涕零,「贵人若不嫌弃,就让奴婢为您浆洗吧!客房中备有衣裳,您可以随意挑一件换上!」 「你们客房中居然还有衣裳可换?」苏离有点意外。 「有的!」侍女点头,「每次宴会,总会有贵人不小心摔倒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弄脏衣裳鞋袜之类,所以公主便差人在客房中放了些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太好了!」苏离点头,「那便带我过去吧!」Z.br> 「贵人请!」侍女躬身引路。 「阿离,我同你一起吧!」陆阡墨道,「两个人一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好!」苏离微笑点头。 两人随侍女穿花绕柳,往西北方向而去。 很快,便到了一处小院。 院中静寂无人,青石板路的缝隙间长满了青苔,阶前的大树下,积了层厚厚的落叶。 苏离隐 约觉得不对,皱眉道:「群芳苑的客院,都没人打扫的吗?」 「有的有的!」侍女忙道,「定是看管客院的小厮又偷懒了!不过这边客院靠近温泉,太过潮湿,就是会长青苔的!贵人小心,莫要滑倒了!」 「阿离,我扶着你吧!」陆阡墨伸手搀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房间走,一边道,「你可是比以前又瘦了!瞧这细胳膊细腿的!顾明轩定是没少欺负你吧?」 苏离点头:「若不然,我怎会与他和离呢?」 「对了,你跟他和离,嫁妆要回来了吗?」陆阡墨又问,「你那前婆婆最是抠门,没有为难你吧?还有你那个小姑子……」 她边走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苏离一径回应着,很快,两人便穿过那条布满青苔的青石板路,进到了客房里。 客房内倒是很干净,显然是刚刚打扫过,窗明几净,还点着薰香。 「这小厮,倒还算称职!」陆阡墨笑道,「看到外头那情形,我还以为客房里会更脏呢!」 「不会的!」侍女摇头,「外头其实就是青苔瞧着脏,还有那树叶每时每刻都在落,扫也扫不净!又不能光站在那儿扫落叶!」 「也是!」苏离笑笑,「行了,你快找衣裳给我换吧!我待会儿还要出去跟她们玩呢!」 「好的!」侍女笑着点头,「贵人请随我来!衣裳在内间的柜子里!」 苏离随她走进内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香气氤氲在鼻间,令人头脑发滞,眼皮发粘,腿也一阵阵发软。 她情知不妙,一把抓住陆阡墨,连声叫:「阡墨,快带我离开!」 陆阡墨轻笑:「阿离莫要说笑!你这衣裳还没换,怎么能离开呢?」 「不换了……」苏离有气无力叫,「这里的薰香不对劲!我怕其中有诈……」 「不怕不怕!有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陆阡墨挽着她胳膊的手越缩越紧,到最后,她几乎是硬扯着她,把她往内室拉。 侍女也过来帮忙,两人架起苏离,将她拖曳进内室,直接扔到了里面的软塌上! 苏离本来就晕头转向,被她们这么一摔,眼前金星乱冒! 她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瞪大双眼,去看眼前的人。 然而眼前人影虚浮,她竟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阡墨!陆阡墨!你在哪儿?」她踉跄着爬起来,朝着那虚浮的人影抓去,声音也因忽然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恐慌颤抖。 第170章 可以开演了! 「阡墨,带我离开这儿!求你了!」她颤声哀求,「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呵……」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来,尖细中带着快意猖狂。 「谁?」苏离一颤,「你不是阡墨!你是谁?」 「七妹妹,我是你的六姐姐呀!」那嗤笑声愈来愈近,「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江清歌?」苏离一惊,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你要干什么?」她惊惶后退。中文網 「干什么?」江清歌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开始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一边撕,一边尖声怪笑,「我要找个人干*死你!我要那个人,当着这群芳苑几百人的面,与你干柴烈火,颠*鸾*倒*凤!我要你这***在京城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江清歌你疯了?」苏离怒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安阳公主最见不得这种事的!你居然敢在这温泉圣地,做这般龌龊恶心之事,你不怕丢人现眼吗?」 「丢人现眼?」江清歌怪笑,「苏离,你搞清楚!丢人现眼的人,是你啊!龌龊恶心的人,也是你!今日,你死定了!」 「对了,你知道我给你选的女干夫是谁吗?」 「是顾千城!是你前夫的兄长!你为什么要和离?因为你跟他私通,你偷到你大伯哥身上了!而他,勾搭了自己的弟媳!你看,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苏离,你猜,你们俩在这里苟合之事,若是被游园的人无意中撞见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你们苏家人,还有顾千城,你们全都完了!你们做出这般有违人伦之事,将被游街示众,万人唾骂!这个结果,你喜欢吗?哈哈!我可是太喜欢了!太痛快了!」 江清歌看着眼前萎靡瘫软的苏离,心中快意异常,放声大笑。 「江姑娘,你小声点儿!」陆阡墨轻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若是把人招了来,便前功尽弃了!」 苏离听到她的声音,浑身的血都凉了! 「陆阡墨,为什么要害我?」她怒叫,「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阡墨没吭声,江清歌怪笑接道:「因为你不能给她的,我能!金钱,权势,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她!而你,苏离,你不过是个和离的贱妇,你自顾尚且不暇,还妄想别人追随你吗?」 「你可能不知道吧,从一开始,她就是我派去故意接近你,帮我监视你这***的!你这种乡下来的贱骨头,有什么资格拥有朋友?你只配像现在这样,被我踩在脚底,踩成泥,碾成灰!」 「我允许你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婢女,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敢忤逆我!***,我会让你知道忤逆我,跟我作对的下场!」 她对着苏离一阵疯狂叫嚣,尽情发泄着内心的不满怨恨。 苏离却再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已经人事不醒了。 「***,真是没用!」江清歌洋洋得意,「不是说医术比我高明吗?现在不照样被我的***迷倒?且等着吧,待会儿,我会让你们好好享受的!」 说完,朝苏离恶狠狠的唾了一口,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萧允带着心腹亲卫,正在院中相候,见她出来,低声问:「放倒了?」 江清歌点头:「跟死猪一样!顾千城呢?」 「已经差人过去了!」萧允回,「应该很快就到了!」 顾千城跟顾辞一路疾奔,很快就赶到了群芳苑。 一进园门,便听见有人在谈论苏离之事。 他忙上前询问,那人颇是热心,主动上前引路,很快, 便把他带到了苏离所在的客房。 人才刚进客房,他就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清歌狞笑着走进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符水,分别灌入苏离和顾千城口中,尔后吩咐身边人:「把他们两个扒光了,扔到床塌上!」 说完又转向陆阡墨,「告诉母亲,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她那边,可以开演了!」 陆阡墨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为了避开苏老夫人等人,她刻意绕了小路,直奔苏氏所在的客房。 苏氏听说一切就绪,立时精神抖擞,理理衣裳走出去。 李氏刘氏等人本就在附近闲逛,见她忽然出现,一齐迎过来。 「侯夫人,您可好些了?」 「好了!」苏氏笑道,「歇息了一阵,神清气爽!正要找你们一起去温泉那边瞧瞧呢!」 「我们也要过去呢!」刘氏笑道,「正好一起!」 几人说笑着一起往温泉方向走云。 这一路,侯夫人见到谁都热情的打着招呼,邀请大家同去温泉赏景。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不用说,这人还是江宁侯的夫人。 虽然大家这会儿对这位侯夫人都有些不耻,但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应和着,有些人架不住她的热情,便跟她一路同行。 「这温泉真是好!这都初冬时节了,京中花木凋零,这里却还是花开锦绣!」刘氏赞道。 「这算什么?这里的桃树,还能开两回花呢!」苏氏笑道,「春天时开一回,秋天时再开一回!我记得那边有一处客,院里种了好大一棵桃树,你们说,这会儿会不会又开花了?」 她一开口就把话题把客院里引。 刘氏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很有可能!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好啊!」苏氏满意点头,「我跟你们讲,那处客房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去,那桃树若是结了果,咱们还能尝回鲜呢!」 「侯夫人这么一说,我都快流口水了!」孙氏笑道,「我前年吃过这里的桃子,那叫一个甜脆!虽是冬日的桃子,却不比夏日的差!」 「那赶紧去吃吧!」苏氏乐呵呵道,「去晚了,怕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温泉附近。 影影绰绰中,见有人影在云雾之中奔跑,瞧着颇是慌张。 苏氏看清那人影是苏惊寒,知他是在寻找苏离,心中得意,嘴上却故意道:「咦?那些人在跑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171章 苏离不见了! 「那人……」刘氏仔细看了看,道:「侯夫人,那不是您侄儿嘛!」 「我侄儿?」苏氏装模作样,「还真是他!他这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 「不光他慌,苏家那老婆子瞧着也挺着急的样子!」刘氏咕哝着,「还有花无月她们,怎么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我过去问问!」邵惠丽看到花无月着急,心里暗爽,紧跑几步,上前拦住她,大刺刺道:「花无月,你不跟你的主子后面摇尾巴,在这儿晃悠什么呢?」 「滚!」花无月一把推开她,疾步走向苏老夫人。 「没找到?」苏老夫人看到她那焦灼的脸,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没有!」花无月摇头,「还有那个陆阡墨,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我明明看到她跟在阿离后面走的!」 「那个侍女也没见着!」李茵蔓急得快要哭出来,「老夫人,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苏老夫人心里也是噗噗直跳。 苏离跟陆阡墨一起去拿糕点时,她被周氏推着去看温泉水。 那处小泉眼咕嘟嘟的翻滚着,有人放了鸡蛋在里面煮。 大家都很好奇,这温泉水到底能不能煮熟鸡蛋。 她一时被吸引住了,便盯着瞧了会儿,并未注意到苏离那边的情况。 等到反应过来时,苏离已经不见了。 一开始她以为苏离是跟陆阡墨还有那些姑娘们去别处玩了,便也没在意,只让苏惊寒去找。 谁想找来找去,一直到现在也未找到! 「你这死孩子,让你保护你表妹的呢!」周氏急得拿苏惊寒撒气,「你那心思都飘到哪儿去了?」 苏惊寒羞愧万分,不敢吭声。 他确实是一直盯着苏离的。 只是温泉边雾气太大,他看着看着就看错了人,把一个跟苏离身量相仿,穿着相似的姑娘看成了苏离。 等苏老夫人找苏离,他上前去叫人时,才知道自己盯错了人!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苏老夫人看向花无月,「你再仔细说一遍!」 「就是有两个孩子碰倒了侍女,侍女手中的酱罐弄脏了阿离的衣裳,那侍女带她去客房更衣,我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看陆阡墨跟上了,我就作罢了……」花无月说到这儿,后悔不迭,眼泪汪汪,「早知我便跟过去了!那侍女定然是不怀好意!」 「可是,这附近的客房,我们都寻遍了!」周氏喃喃道,「阿离定是被人算计了,弄去了隐蔽的地方!」 「祖母,怎么办?」苏惊寒急得直搓手。Z.br> 「此事必然跟江清歌和苏氏脱不了干系!」苏老夫人咬牙,「阿离十有八九是落在她们手里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事,忙问:「你们有谁见到顾大公子了?」 「没见到!」苏惊寒摇头,「应该没来吧?他若来了,方才园门口闹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站出来说话的!」 「难道说,阿离猜错了?」苏老夫人眉头紧皱。 「阿离猜什么了?」周氏忙问。 苏老夫人摇头,脑中却转若飞轮。 未来群芳苑之前,她就担心江清歌会设计陷害,曾与苏离探讨过这个问题。 苏离当时就说,以江清歌的德性,十有八九会拿顾大公子跟她之间的交情搞事情。 她还说她自有法子应对,届时若她出了什么事,让她不要着急。 可现在顾大公子却根本没出现,江清歌到底要搞什么事情? 虽然知道如今的苏离聪慧过人,且已事先预料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现在情形有变,苏老夫人心里还是七下八下的。 唯今之计,只能先派人找到苏离再说! 「寒儿,你去找薛大人帮忙!」 「老大家的,你快推我去找公主殿下!」 「我们呢?」花无月忙问。 「你们就在附近探问,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苏老夫人道。 一群人分头行动,周氏推着苏老夫人径直去公主歇息的大殿。 正急行间,忽然瞥见一个人影,竟是她们一直寻找的陆阡墨! 「陆姑娘!」周氏一把抓住她,「你在这儿,我们家阿离呢?」 「阿离遇见顾大公子,说有要事同他说!」陆阡墨笑回,「她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那她现在在哪儿?」苏老夫人追问。 「就在那边假山旁啊!」陆阡墨往某个方向随手一指。 「没有!」周氏飞快摇头,「我刚把那儿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 「没有吗?」陆阡墨挠头,「可我走时,他们俩还在那儿的!他们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事儿了?」 苏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陆阡墨仍像初时见到那样,一脸的天真烂漫,看不出半点端倪。 见苏老夫人一直盯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已的脸,羞涩问:「老夫人,我嘴上是不是沾了果酱了?我跟阿离吃了好多果酱,那个侍女为了补偿阿离,还给了她两颗这么大的桃子呢!又大又红,肯定又脆又甜!」 说话间,还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一幅馋涎欲滴的模样。 看这模样,倒还真是个贪吃又没心机的小丫头! 苏老夫人叹口气,正要再问什么,身后忽有人嗤笑:「那边才和离,这边又跟大伯哥这般亲密,老夫人,您得好好管管您这外孙女,莫要让她闹出什么笑话!」 苏老夫人回头,正对上苏氏那不怀好意的脸。 「侯夫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苏老夫人冷笑,「有笑话别人的功夫,不如先回府主动把该交的嫁妆都交了!不然,等官府上门讨要,你这意图贪污边关将士饷银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又豁豁的疼起来,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笑回:「谢老夫人提醒!我也是好心提醒老夫人呢!毕竟,大伯哥跟弟媳通女干,这可是一桩大大的丑闻啊!若叫人瞧见了,定要疑心苏离和离,就是为了跟大伯哥双宿双飞呢!这丑闻要是爆出来,你们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第172章 看桃花,摘仙桃? 「这等烂泥之事,定是要将那女干夫***绑了,扔进猪笼沉塘!」李氏怪笑附和。 「你这说得还是轻的!」刘氏咕咕笑,「听说以前抓到这种不知廉耻的***,要骑木马,遭千刀万剐!」 「天哪!你们别说了!太吓人了!」苏氏装模作样,「老夫人已然中风了,哪经得起你们这般惊吓?虽然她不认我这个女儿,但我心里还当她是母亲的!你们不能这么对她!我会生气的!」 「不说了不说了!」刘氏和李氏吃吃笑着摆手,「侯夫人,我们还是快些去摘仙桃吧!晚了,怕是要被旁人摘完了!」 「好!」苏氏点头,目光在苏老夫人身上一掠,怪笑道:「老夫人要不要一同前往?这仙桃的味儿呀,可甜了!那桃花呀,更是好看的紧呢!」 那个「桃」字,她刻意加重强调。 苏老夫人听得心里忽忽一颤,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苏氏看着她那骤然变白的脸,愈发得意,轻笑一声,带着众人疾步离开。 「母亲,她那话,什么意思?」周氏亦听得心惊肉跳! 苏老夫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涩声道:「让灵儿去找寒儿报信,我们跟上她!看她意欲何为!」 苏氏远远的看到周氏推着苏老夫人追上来,面上笑意愈浓,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场酣畅淋漓的好戏了! 众人跟在她身后一路疾行,有些人已经从中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个侯夫人,一开口就提什么客院客房,以摘桃为名,刻意把大家往那个地方引。 她真正想摘的,其实并不是桃子吧? 难不成,苏离跟那位大伯哥之间,真的有什么猫腻? 若是那样的话,那今天可是有好戏看了! 讨厌苏离,亲近江家的人,俱是兴奋莫名。 而那些对苏离生出了好感,反感江家的人,此时却莫名悬起了心。 尤其是花无月等人,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单纯的就想瞧个乐呵。 于是,跟在苏氏后面的人又莫名多了些。 苏氏带着众人在云雾缥缈间穿行,拐过曲折的小径,最终到达她的目的地--春澜院。 「这里真是难找!」花无月咬牙笑,「夫人怎么知道这里的?这地方,您常来吗?」 苏氏掠了她一眼:「人蠢,说话也蠢!这群芳苑我一年才来几回?这院子,自然更不常来了!只是去年迷路,偶然闯进来,知道里面有甜桃,便刻意记下了!」 「那还真是巧!」花无月轻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您的秘密据点呢!专门用来搞什么不可示人之事的!」 「想得真多!」邵惠丽撇嘴,「侯夫人只是想带我们来摘桃子,你就想得这么复杂!花无月,你那脑袋里,天天都装了多少脏东西啊!」 「惠丽,莫要睬她!」苏氏轻哼,「你记着一点,莫与傻瓜论短长!」 「是!」邵惠丽装模作样,「谢侯夫人教诲!跟傻瓜说话,的确费劲!我以后一定改掉这个坏毛病!」 花无月心急如焚,也懒得跟她斗嘴,一心想赶在苏氏之前进入春澜院。 可惜,她这点心思,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众人全都看出来了。 「花无月,你怎么看起来火急火燎的?」桑缨怪笑,「莫非这院子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你,是负责站岗放哨的?」 花无月不理她,加快脚步往里闯,却被邵惠丽和桑缨拦住了! 「不要脸,这院子是侯夫人先发 现的,里面若是有桃子,也该我们先摘!」 「就是!你想跟我们抢桃子吗?休想!」 两人拿桃子当借口,带着几人把花无月李茵蔓等人团团围住,不许她们先进去。 苏老夫人和周氏跟在后面,看到这种情形,俱是浑身冰凉! 很明显,苏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会把众人往这里引! 他们当然不相信苏离和顾千城之间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有江清歌在,她若想让这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又有何难? 「莫要理她!」苏氏笑道,「诸位,咱们自去赏咱们的桃花,吃咱们的仙桃!」 「是!」邵惠丽上前推门。 原以为一推就开,谁曾想,这门怎么推也推不动! 「怎么回事?」苏氏皱眉,明知故问。 「好像从里面闩住了!」桑缨道,「难不成,有人比我们先到,捷足先登了?」 「那也没理由闩门啊!」苏氏眉头皱得更紧了。 「母亲,儿子进去瞧瞧吧!」江清远忙道。 「好!」苏氏点头。 江清远脚尖在地上一点,「噌」地一下爬上了墙头。 看到院中有一个人影晃动,他伸手招呼:「你是哪个?怎么把客院的门闩上了?快些打开吧!这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哎哎,你怎么还跑呢?别跑!」 他怒喝一声跃下墙头,紧接着,里头传来一阵打斗声。 苏氏面色微变:「莫不是进了贼人了吧?浩儿,羽儿,景儿,你们快进去帮忙!免得你们五弟被欺负了!」 「是!」江清羽几人陆续翻进墙内。 一番呵斥声过后,大门打开,四兄弟押着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咦?这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苏氏嘀咕着。 「母亲,是顾千城身边的小厮顾辞!」江清远回道,「见到我就往客房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苏老夫人听说是顾辞,一颗心直接坠到了谷底!Z.br> 周氏也是心惊肉跳,推着轮椅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婆媳俩交换了个眼神,都难掩内心惊惶! 「母亲,若是真的……怎么办?」周氏颤声问。 「那又如何?」苏老夫人咬牙,「阿离已然和离,她现在是自由身!顾千城亦未曾娶妻!男未婚女未嫁,约在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者,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构陷!届时,我定要请公主做主,还阿离一个公道!」 话虽如此,可周氏心里明白,想要这个公道,真的很难! 安阳公主生性古板,她是最最厌恶这些男女间私相授受之事的!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73章 装腔作势! 苏氏看到顾辞后,便刻意看向苏老夫人和周氏。 见两人面色紧张,兴奋得面部肌肉都抽搐起来。 她忍着笑,大声问:「顾辞,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随我们公子来这里摘桃……」顾辞结结巴巴回。 「摘桃?」江清远冷笑,「摘桃用得着锁门吗?你哄谁呢?」 「公子怕别人过来跟他抢……」顾辞支支吾吾回,「所以才要小的把门锁上了!不想你们也来了……那……那就让给你们吧!桃……桃树在那边……你……你们快过去吧!」 他往西墙边指了指,又道:「我……我得去找我们公子了……」 「我随你同去吧!」江清远拉住他,「有些日子没见到顾公子了,今日正好碰上,总得打个招呼!」 「五公子客气了!」顾辞慌慌摇头,「我们公子这阵子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所以,还是……还是下次吧!」 「不想见人?」桑缨怪笑,「我看,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你……你胡说!」顾辞结结巴巴反驳,「我们公子才没有!他本来就不喜与人交往,你们何必强人所难?你们赶紧摘桃去吧!干嘛管我们公子怎么样?」 「今儿个,我还非要管了!」江清远一把抓住他,「他在哪儿呢?前面带路!」 「我不带!」顾辞用力挣扎着,目光却不自觉的往某个方向瞟。 「那边客房中好像有动静!」刘氏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发现了端倪。 「过去瞧瞧!」江清远扯着顾辞,大步向前,众人也一齐跟上。 顾辞挣脱不得,放声高叫:「公子!快逃!快逃啊公子!」 「你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苏氏瞪眼,「你们公子到底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到我们还得逃?」 「就是啊!」李氏接腔,「这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庙吗?」 「二哥三哥四哥,随我去瓮中捉鳖!」江清远大叫。 江清浩三兄弟自从听说自家母亲可能是冒牌货之后,就有点神神叨叨的。 后来又见苏氏如此,隐约也都能猜到她要做什么,心里愈发觉得茫然困惑。 苏离是不讨人喜欢。 可是,母亲竟要带着这么多人,亲自来撞破亲生女儿与人的***吗? 就算是苏离主动与她断了亲,她也不该如此啊! 这样的母亲,真的越来越没有母亲的样子了! 三兄弟心事重重,此时听到江清远的叫声,都没回应,只站在那里木愣愣的看着他。 他们是真的不想去撞破自家亲妹妹的***! 这太尴尬了!Z.br> 也太荒唐了! 江清远连呼数声,无人应声,大为不悦,皱眉叫:「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聋了吗?」 「我看不光是聋了,还瞎了呢!」苏氏看到木雕泥塑般的三兄弟,牙齿又咬得咯咯响。 正想着要大声叱骂,忽然发现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立时又换了幅脸色,笑啐道:「你们仨想什么呢?还不快去帮你们五弟弟!」 说完,伸手在江清羽身后推了一下。 江清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其他两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两人制住了顾辞,江清远和江清景则直奔那间客房而去。 还未到客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 紧随着闷哼响起的,是女人暖昧的低吟声:「嗯……啊……」 在场的妇人面色都不自觉一红! 大家都是过来人,自然能听得出,在什么时候,男女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苏老夫人周氏等人听到这声音,也是面色惨白! 花无月和李茵蔓等人则是又惊又羞,面色通红。 苏氏看着几人的反应,心里的兴奋愉悦,难以言传,面上却装出一幅三贞九烈义正辞严的模样来,忿然道:「光天化日之下,神仙洞府之中,竟有人敢在公主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行此污秽之事,当真是狗胆包天啊!」 众人纷纷附和:「这也太恶心了!」 「就是啊!真是不知廉耻,猪狗不如!」 「便算是猪狗,也还知道避着人呢!他们倒好,竟选在园中客房,这不远处可就是温泉啊!那边那么多人,就不怕被人瞧见吗?」 「想来是干柴烈火,忍不住了吧?」 「顾大公子瞧着不像那种人啊!平日里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该不会搞错了吧?」 「呸!他的小厮都在这儿,还能有错?有些人吧,惯会装腔作势,实际内里污浊不堪!」 「那男的若是顾大公子,女的是谁呢?」孙氏发出疑问。 众人不说话,却都齐唰唰的看向了苏老夫人。 「你们看老夫人做甚?」苏氏瞪眼,「难不成,你们怀疑那女的是阿离吗?不,绝不可能!阿离虽然行事鲁莽,脾气古怪,但这事她绝对做不出来的!苏老夫人可是贞节烈女,她又岂能教出那样的外孙女呢?是吧?老夫人?」 她说完故意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只是冷笑。 「哎呀,对了,老夫人,您方才一直在找阿离的,可找到了?」苏氏又问。 「侯夫人何必阴阳怪气一再暗示呢?」苏老夫人冷笑道,「你明明知道,刚刚陆阡墨说阿离有事找顾大公子,又知道我们一直在找阿离,一直没找到,你根本就是怀疑,这里面的女人,就是阿离,何必再装腔作势呢?」 「老夫人,您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苏氏连连摆手,唉声叹气,「我若真这么想了,看到顾辞时,便拦着众人不让进了!虽然她跟我断了亲,但到底也是我的女儿啊!我这个做母亲的,哪能做那种事呢?老夫人您放心,我们阿离呀,绝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阿离当然做不出这种事来!」苏老夫人冷哼,「但是,你的歌儿,倒有可能做出来!」 「老夫人何必出言伤人?」苏氏冷下脸,扭头看向顾辞,厉声喝问:「说,里面的男女,到底是谁?」 「不知道!」顾辞扭过头,拒绝作答。 第174章 苏离,你怎么在外面? 「蠢物!」江清远怒斥,「人已经被我们堵在这儿了,你不说,他们就能逃得掉吗?还是你觉得,我踹不开这扇门?」 「你想踹便踹!」顾辞面色如土,「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让你嘴硬!」江清远一巴掌抽过去,打得顾辞满口是血,倒在地上。 「母亲,儿子这就把门踹开,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 他抬脚要踹门,却被苏氏拦住了。 「远儿,此事不该我们管!」她大声道,「这群芳苑是皇家御苑,赏菊宴是公主殿下所办,此事,应该尽快告知公主,到底要如何处理,还是由她来定夺吧!相夫人,您说对不对?」 她看向孙氏。 孙氏点头:「侯夫人所言极是!此事的确该交由公主定夺!我这就去请公主过来!」 「不用了!」外头忽然响起安阳的声音,「本宫已经到了!」 苏氏一怔,忙迎过去。 「殿下您来得正好!您快瞧瞧吧!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可都快被羞死了!」她连声嗟叹,「你说他们在哪儿胡来不行,非得选在这神仙洞府里?真是作孽哟!这好好的地儿,都被他们弄脏了!简直该死!」 「侯夫人所言极是!」一道声音轻巧的接上她的话,「这样不要脸的人的确该死!就该拉去骑木马游街,浸猪笼沉塘,最后再来个千刀万剐!」 苏氏听到这话,心中畅快,用力点头,正要说话,忽觉不对,倏地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那人站在安阳身后,对着她微笑颔首:「侯夫人,真是难得啊!我们俩的意见,竟也有一致的时候!」 苏氏看清她的脸,脑子里「嗡」地一下,随即失声尖叫:「苏离?你……你怎么在外面?」 「嗯?」苏离歪头笑回,「瞧侯夫人这话说的,我不在外面,难不成,还能在里面吗?」 「可是你明明被……」苏氏瞪着她,像见到鬼一样,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说到一半,忽又惊觉,忙不迭的闭上嘴。 她闭得太快太急了,而那惊讶的舌头还未及收回,被尖利的牙齿硬生生截住,竟咬出血渍来! 「我明明被什么?」苏离微笑追问,「侯夫人您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还有,您怎么这么慌张啊?好端端的,您慌什么呢?瞧瞧,舌头都咬破了!真是好笑!」 她呵呵笑出声来。 「的确是好笑极了!」又一道声音响起来。 这回的声音,清朗,醇厚,熟稔。 苏氏拧头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顾千城那令人生厌的脸! 她直接懵掉了! 苏离和顾千城都在外面,那么,在里面的一对男女,会是谁?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离?!」苏老夫人看到苏离和顾千城,喜极而泣! 「祖母!」苏离握住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又拍,安慰道:「阿离没事的!」Z.br> 「你个死丫头!」周氏又哭又笑,「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我跟兄长还有薛大人一起看桃花了!」苏离笑回,「后来听说你们找我,又往这个方向来了,我们便急急赶了过来!」 「今儿个园中的桃花,开得可好了!」薛昊捻须轻笑,「我们欣赏许久,却没想到,这边的桃花,也开得这般绚烂!」 苏氏听出他话里有话,两腿一个劲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你们真是好雅兴啊!」安阳看着身边这些人,哭笑不得,「本宫请你们来赏菊花,这满园菊花你们看不到,一个两个的 ,倒都跑来这废弃客院看桃花!这么想看桃花,索性一起看个够吧!」 她的目光在苏离脸上掠了掠,最后落到苏氏脸上,牙根隐隐发痒! 若说一开始得信时她还一头雾水,这会儿看到苏氏诸般反应,她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毫无疑问,又是苏氏母女俩在算计苏离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没算计到苏离,却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里面偷欢的人不是苏离,那么,会是谁? 十有八九是江清歌吧? 毕竟,江清歌惹到的,可是那一位的人! 就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她? 只不知,他会安排哪个男人跟江清歌一起丢人! 毕竟,喜欢江清歌的男人太多了! 「来人,把这门撞开!」她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本宫的宴会上放浪形骸,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 「是!」老朱听令,带着两名侍卫上前,就要抬脚踹门,苏氏却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了三人面前! 「侯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安阳皱眉。 「公……公主……」苏氏的嘴剧烈哆嗦着,说出来的话亦是碎不成声,「若不然,让……让臣妇帮……帮您看吧?免得污了……您……您的眼……」 「本宫不怕!」安阳冷冷道,「在本宫的宴会上做出这种脏事的人都,本宫决不容忍!一定要亲手把他们揪出来!」 「殿下……」苏氏腿一软,跪倒在她面前,扯着她的裙角,一径哀求,「就让臣妇帮您看吧!求您了!」 「侯夫人,你这样就不对了!」苏老夫人扬声开口,「方才你还说这事一定要公主殿下来方能定夺,这会儿公主 「你……」苏氏恶狠狠的瞪着她,片刻,却又换上一幅可怜巴巴的神色,对着苏老夫人叩头不已,「母亲,女儿错了!女儿真的错了!求母亲饶了女儿这一回吧!求您了!」 「这话说得真是可笑!」苏老夫人冷哧,「侯夫人便算求,也得有个名目啊!我们是去抓屋内的狗男女,又不是抓你的女儿江清歌,你到底在慌什么呢?」 「对啊,你慌什么呢?」花无月大笑附和,「你这么一慌一求的,我现在可要怀疑,里面那女的是江清歌了!」 「候夫人莫怕!」苏离笑道,「不会是江清歌的!江清歌可是侯夫人亲自教导的,您这般贞节烈妇,怎么可能教出那般不知羞耻的女儿呢?放心吧!您那冰清玉洁的女儿,绝计做不出这等烂污事来的!」 这是苏氏方才挤兑苏老夫人的话。 此时被苏离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第175章 她好像是你的歌儿啊! 所以,她一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没有现身。 直到公主驾到,她才站出来! 现在,苏氏简直可以确定,里面的女人,就是江清歌了! 她绝不能让江清歌暴露在世人面前! 若是真被捉了女干,不管那男方是谁,江清歌这辈子都毁定了! 「公主!公主!」苏氏跪在安阳脚底,叩头如捣蒜,「求您了!求您了!」 「你求本宫有什么用?」安阳抬脚踹开她,「这么恶心人的绿头苍蝇,方才本宫已经吞过一只了!难不成,你要本宫吞下第二只吗?有人把本宫的宴会当角斗场,弄脏了这鸟语花香之地,本宫还不能打扫一下吗?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安阳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从知道江清歌对老朱下手,她就动怒了。 但想到江清歌给自已治病的功劳,硬是忍下了。 可现在,苏氏母女却又犯了她的大忌! 明知她最讨厌这些男女偷情之事,还非要给她来上一出! 她明白这母女俩心里在想什么。 不外乎就是要利用她这个心性,除掉自己想要除掉的人! 可是,她可是堂堂大萧公主,不是谁手里杀猪宰鱼的刀! 她们算什么狗东西? 竟也敢拿她当刀使? 安阳公主愈想愈气,提起裙角,对着房门重重踹过去! 「给本宫砸开!」她怒叫。 老朱听到这话,再不迟疑,带着两名侍卫一齐抬脚! 「咣当」一声,门板直接被踹倒在地! 门一开,门内的龌龊,便一览无余! 内室的矮塌上,此时正罩着一层乱七八糟的纱幔,显然是临时从窗子上扯下来的,幔下两具人体,赫然在目。 其中一人整个人被纱幔盖住,看不出是谁,但另一人倒是胆子颇肥,直接把脸露了出来。 「允王殿下?」老朱看清那人,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谁?允王?」允王妃在外听到「允王」两字,面色骤变,一个箭步冲进来! 看清允王的脸,她尖声大叫:「萧正轩?真的是你!你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 门外的萧述和萧嫣然听到母亲的吼叫,也都冲进来。 看到父亲的脸,两人也都傻了眼! 「她是谁?」允王妃瞪着他,「你和谁在这里偷情?」 「一个侍女!」允王耷拉着脑袋,平生第一次对允王妃低声下气,「阿念,是我糊涂了,喝多了酒,没能把持住!你先把人带出去!等我收拾好,自会向公主请罪!」 说完,又看向安阳,狼狈道:「公主,对不住,是我脏了你的地儿,我会给你个说法的!求你给我留点颜面,我……真是喝多了!」 「原来是喝多了!」苏氏忙道,「男人喝多了就会胡来!王妃您千万别生气!这个时候,还是先让王爷自行收拾一下吧!」 说完,也不管允王妃是否同意,就急吼吼的把人往外撵,「行了,没什么大事!允王殿下喝多了,被一个小侍女算计了!大家都散了吧!」 「小侍女算计吗?」允王妃冷笑,「那么,让我来瞧瞧,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侍女,敢来算计我的夫君!」.z.br> 话音未落,她已迅疾出手,一把薅住允王身边那人身上的帐幔,死命往外扯! 允王大惊,紧抓着帐幔不肯松手,一边哀求:「阿念,我真的知错了!就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留点颜面吧!」 「我给你留着颜面了!」允王妃瞪着他,双目猩红,「我 没有扯你身上的纱幔啊!我扯的是这***身上的!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这***不成?」 「我不是护她!」允王急急解释着,「是我喝醉酒强迫了她,她是无辜的!阿念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贱婢一般见识好不好?」 「好啊!」允王妃松开手,允王心里一喜,谁想,下一刻,允王妃却对着她身边的婢女一通猛踹,直踹得那婢女惨呼连声! 「你做什么?」萧允心疼万分,对着允王妃怒吼,「蒋念,你别逼我休弃你!」 「休弃?」允王妃哈哈大笑,「这贱婢果然深得王爷宠爱呢!竟要为她休弃我!好啊!你休啊!但是在你休弃我之前,我有资格弄死她!」 她想起萧允跟江清歌之间的种种,千般心酸,万般愤恨,齐上心头,索性直接站到那纱幔之上狂踩! 纱幔下的人被踩得哇哇乱叫。 「哎哟,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苏离好整以暇开口,「侯夫人,她好像是你的歌儿啊!」 「你别胡说!」苏氏跳脚,「你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那我若不是胡说,我撕了你的嘴好不好?」苏离吃吃笑。 萧述听到这对话,原本就难看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这帐幔下的人,会是江清歌吗? 她拒绝了自己的求爱,却跟自己的父亲在这废弃客院中颠*倒凤? 这样的认知,让萧述羞耻万分,也愤怒万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扯开了那遮羞的纱幔! 纱幔下,一具妙曼*体立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江清歌?!」萧述看清她的脸,眼前一黑,又是一晕,直直的向后倒去! 苏惊寒就站在他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江清歌,怎么是你啊?!」允王妃瞪着纱幔下的江清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们……」她的目光在江清歌和允王身上流连着,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述儿,嫣儿,母亲是不是看错了?」她扯着萧述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告诉母亲,母亲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对不对?那个女人,不是江清歌,对不对?」 萧述看着伤心欲绝的允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愤懑,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你没有看错!她……就是江清歌!」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个跟父亲偷情的人,就是你当作儿媳一般看待,当作女儿一般宠着的江清歌!」 「为什么?为什么?」允王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哭着望向塌上那对男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事,你们要这么伤害我?!」 第176章 我们是被陷害的! 「江清歌,你每回来允王府,我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哪次不是各种赏赐不断?可你却打着为治病的幌子,在我的眼皮底下勾引我的夫君吗?」 「你每回都去青云居为他瞧病,实际上,却是去那里私会的吗?你一个闺阁未嫁女,可还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 「还有你,萧正轩!你若喜欢她,你为何不告诉我!」允王妃手指着萧正轩,浑身急颤,目眦尽裂,「自她入府,我便跟你谈过此事,你明明知道,我有意选她做儿媳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娶她?你说了,我会拦着你吗?便是你让我把这正妃之位让出来给她,我蒋氏亦不会拒绝!」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允王妃哭得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却跟她偷偷摸摸,还在这里搞?你们是禽兽吗?你明知你的儿子喜欢她,你明知道啊!」 「江清歌,你给我儿子情书,你跟我儿子暖昧,现在又跟他老子这般胡搞!怎么着?你想要这父子俩共伺你这一妇吗?你简直……简直连娼妓都不如啊!」 她说到最后,捶胸顿足,哀声痛嚎,哭倒在地上! 众人看在眼里,都唏嘘不已。 刚刚在园门口,江清歌被苏离怼得颜面无光,这位允王妃还站出来力撑。 那份真心,人人都看得到! 可现在,这份真心,却被塌上这对狗男女践踏如泥了! 光是这么一想,都能想到她心中是何等的伤痛绝望! 「这可真是亘古未见的荒唐事啊!」苏老夫人满面鄙夷,「允王妃,你也别难过了!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难过,真是犯不上!」 「我只是想不通!」允王妃哭道,「我真是想不通啊!你们想要在一起,纳她为侧妃便是,我又岂会拦着?你们为什么非得偷啊!偷偷摸摸的搞,就这么爽吗?」 「王妃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些女人,就是喜欢偷……」郑氏慢悠悠开口,目光冷冷的落在江清歌身上,「偷一个不够,得偷上一群,让一群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她才能觉得快活呢!尤其那些有名的男人,若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于她而言,可能是莫大的荣耀吧!」 她特意提到有名的男人,让大家不自觉又开始联想。 郑氏的女婿元真,可就是个有名的男人呢! 听郑氏这语气,难不成,江清歌跟元真也不清不楚? 大家不约而同的向郑氏身后的元真望去。 元真:「……」 他后悔了。 他不该来的! 刚才听人说有苏离的好戏看,他没忍住,想着过来看个热闹,顺便给江清歌捧场。 万万没料到,看到的却是青君暴露于众人面前的「曼妙身姿」。 元真是个贪财好色的,跟江清歌之间也的确不清白,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事常有。 他知道江清歌是假清纯真浪荡,但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看到她跟萧允之间的戏码,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还是了解不够!中文網 明明,她跟自己说过,她跟她允叔叔之间是单纯的忘年交,并没有暖昧关系的。 现在看来,她撒谎了。 她跟允王的关系,比跟自己的暖昧多了! 元真被惊到了,站在直发怔,这会儿被众人异样的目光烧灼着,额角冷汗涔涔。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 这会儿要是走了,就等于坐实郑氏的话了。 可站在这里,被这么多双眼睛猜忌着,如站,针毡! 同样如站 针毡的人,还有温佑安。 温佑安跟元真不一样。 他是洁身自好之人,从不流连欢场,更不会逢场作戏。 他是真的喜欢江清歌,也真的想娶她的。 可现在…… 看着狼狈暴露于人前的江清歌,温佑安眼都快看瞎了! 「为什么?」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跟我说过,你跟他只是忘年交!你拿他当长辈当叔伯的!你们现在这样……」 他咬咬牙,眼眼都红了,再也说不下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话,如同一只巨石扔进水里,让本就动荡的人群,直接倍看了! 「天哪!这个江清歌,到底是有多浪荡?萧允元真再加上这位温公子,还有之前的顾明轩,这都四个男人了!」 「怎么是四个?你们忘了刚刚的楼玉春和萧述了吗?这明明是六个!」 「一个女子,跟六个男子同时纠缠不清!啧啧……」 众人的议论声如洪水般泛滥,字字句句,皆是羞辱嘲笑鄙夷,以惊天拍岸之势,向江清歌和萧允狂涌而去! 萧允虽是见惯杀戮的沙场宿将,仍觉羞愤难当,老脸紫涨,狼狈异常。 倒是江清歌,反而不像他那般窘迫。 哪怕是顶着被允王妃踹成猪头的脸,身上裹着半透明的纱幔,被众人这般的唾弃鄙夷,她好像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羞愧,头也高高昂着,极力维持着自己之前那高雅高洁的姿态! 「你们都骂完了吗?」她昂首看向众人,「那么,该容我们说几句话了吧?」 「你想说什么?」安阳冷冷看着她,「偷情被人抓了个现形,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我们是被陷害的!」江清歌梗着脖子咬着牙,「我和王爷被人下了药,扒光了扔到此处,这个人,她是……」 她说着看向苏离,正要指认,一旁的允王妃扬手一个耳光重重掴过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她对着她又踢又踹,「你以为你说别人陷害你,就能逃过罪责了吗?呸!你可知道,允王府撞见你和萧正轩丑事的下人有多少?甚至都有人告到我面前来!可是,我从来不肯相信!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蠢!那些人,可都是证人!」 「不需那些人!」萧嫣然忽然站出来,「母亲,女儿便可以作证!上次我们去青云居看望父亲,看到她趴在父亲身上!我当时就愣住了,可父亲却骗我说,她是为他疗伤,才会如此!可现在看到他们这样子,哪是什么疗伤?根本就是……」 第177章 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她到底是小女孩,说到最后,红着脸,将头扎入允王妃怀中大哭。 「母亲,女儿不想要这样的父亲了!他怎么能这样?之前女儿因为他将所有的好物件都给江清歌,跟他闹脾气,他就哄我说江清歌将来是要做我嫂子的人!可现在他却跟要做我嫂子的人这样!他是疯了吗?」 「他就是疯了!」萧述看着萧允,眸中满满的愤怒怨怼,还有难以言说的羞耻绝望,「母亲,儿子也不想要这个父亲了!儿子不想做这个世子了!母亲与他和离吧!你带我们离开王府吧!我们去外祖家去!母亲……」 他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允王妃。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众人看到这情形,皆议论纷纷。 「这个江清歌,可真是个祸害!人家好好一家人,生生被她作散了!」 「就是啊!允王妃这是引狼入室啊!」 「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自已犯贱,勾引一个比她父亲还大的人?」 「江宁侯生得好女儿啊!」薛昊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慨叹,「瞧把这孩子教得,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通通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当场抓了现形,还能厚着脸皮说人家陷害她!」 「本来就是她陷害我!」江清歌方才强力苦撑,听到这话,瞬间爆发了,对着苏离疯狂尖叫,「苏离,你这个***!你居然敢如此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你说我害你,证据呢?」苏离慢悠悠问。 「我……」江清歌被堵住了。 她哪有什么证据?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控制了苏离和顾千城之后,便要人扒光两人的衣裳。 谁想还未及动手,头上就挨了重重一记,当即晕厥过去。 等她再醒来,人已在萧允怀中,两人赤条条的缠在了一处! 苏氏带人进院时,她就听到了动静,当时就想着得赶紧逃走。 奈何,大脑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哪怕她脑中急得快要冒烟,可那身体却还是不断迎合着萧允的索取。 两人的身体,是如此的焦渴沉醉,难以自拔! 以致于,在江清远踹门时,她和萧允甚至都不自觉发出那种声音! 这种邪门的事,江清歌再熟悉不过了。 只有她的媚心符,才会有这般霸道的功效! 可是,媚心符的符水,明明是喂进苏离和顾千城嘴里的,怎么她和萧允却中了招?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是,为什么会上当? 她想方设法设计苏离,甚至让陆阡墨先潜伏到苏离身边,获取她的信任,再借由侍女之手,将她一起带到这客房来! 为了引开苏惊寒,她甚至还专门准备了一个跟苏离类似的女子。 诸般事宜,她面面俱到,皆准备得细心充分! 除了树下那堆落叶,她忘了差人打扫,让苏离生了疑心。 可她生疑心之时,人已进了客院,根本就没有逃离的可能了! 苏离在这园中又不认识什么人,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打晕了自己和萧允,又悄无声息的除掉了守在客院内外的侍卫,又让她和萧允陷入那种形态的? 江清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观战的陆阡墨,此时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以为帮助江清歌,就能获取她想要的。 可现在,江清歌却成为了戏中人! 苏离是怎么做 到的? 她能在园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江清歌和萧允,那么,她要是想要对付自己…… 陆阡墨不敢再想下去,缩着头,悄步离开。 苏离早就看到她了,只是懒怠搭理。 此时见她惊惶而逃,唇角微勾。 前世她之所以会被江清歌抓回,就是因为这个陆阡墨! 那时云城大疫得解,萧凛回京,邀她同去,她拒绝了。 她不敢回京城,生怕被江家人抓到,宁愿浪迹天涯。 萧凛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她的顾忌,特意将她安排在京郊一处隐秘之地。 原本她在那里过得很好。 可后来,她意外遇到了陆阡墨。 她视陆阡墨为唯一的好姐妹,便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陆阡墨当场大骂江清歌,还说了江清歌不少坏话,让苏离觉得,她是真心向着自已的。 她的外表也极具欺骗性,总给人天真烂漫之感。 苏离对她十分信任,连跟萧凛结交的事也没瞒着她。 当天两人相谈甚欢,还约定次日相见。 次日陆阡墨的确来了。 她把江清歌和江家五兄弟也一起带来了。 连同萧允,以及他那一队如狼似虎的亲兵! 萧凛走时,特意留下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 结果却寡不敌众,被萧允和江家五兄弟乱刀砍死。 也是在那一次,阮灵为了保护她,死在江家五兄弟的乱刀之下! 苏离被江清歌押回江府,自此以后,便彻底坠入地狱之中! 她前世结局悲惨,江清歌是罪魁祸首,陆阡墨则是关键时刻推她入这地狱的一双黑手! 这一世再见到她,看到她那天真烂漫的笑脸,苏离掐得自己手心都紫了,才强忍住想要当场掐死她的冲动! 她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的! 就像江清歌,若她愿意,她随时都能杀了她! 可是,只是杀了她,怎能消她积聚十数年的怨恨? 她会将她所在意的一切全都剥夺,她会让她受尽所有屈辱痛苦,让她每一天都在零切碎割的痛苦中渡过! 她还要借她的手,摧毁所有伤害过萧凛的人,将这如腐肉般的大萧王朝彻底覆灭! 萧帝也罢,萧玦也好,他们这般龌龊狠毒之人,不配做这大萧的主人! 能主宰这大萧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萧凛! 他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只能属于他,谁都别想平白夺了去! 苏离冷冷的看着江清歌,目光沉沉,似乌云压顶,压得江清歌胸口一窒,喉头一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来! 第178章 是小仙女下凡! 她竟是被气得吐血了! 苏离唇角扬得更高。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定特别美妙吧? 江清歌死死瞪着她,眼里满满的不甘! 她承认,自己这次输了! 可是,她到底为什么会输? 有之前几次教训在,这一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萧允此番入园,带了不少亲卫高手。 她自己自然也没闲着,又向魔君要了两名武功高手! 除此之外,她身边所带的几名小厮,也是侯府中武功最好,且经过萧玦身边暗卫特殊调教过的! 这些人分散埋伏在客院内外,随时关注院内情形! 这么多人严防死守,苏离那***,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除掉的? 当时萧允就在院外,他身边还有两名亲卫! 以他的能力,竟然丝毫未觉! 这简直太诡异了! 苏离她到底攀上了什么高枝儿,竟有这样的能量? 放眼整个大萧,几乎就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能将萧允魔君和萧玦的人同时斩杀,还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人是萧凛! 萧凛?! 江清歌被突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脑中转若飞轮! 按常理来说,萧凛现在中毒成了瘫子,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应无这样的闲心。 可是,若苏离能治好他呢? 她瞬间想到某种可能,身上登时冷汗涔涔! 苏离的医术,别人不清楚,她却是十分了解的。 这***虽然来自乡野,字都认不全,可是,于这岐黄之术上天赋极高。 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总能迎刃而解! 她都能研制出痼疾皮疹的药方,想要治好萧凛,应该也不难吧? 只是,她跟萧凛素无交集,会主动上门救治吗? 以她那怯懦的性子,怕是不敢。 不不!她哪里怯懦了? 她现在牙尖嘴利,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又怂又软的乡下丫头了! 所以,这事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她身上所有不合理的事,便有了答案! 只有萧凛,才能予她香车华服! 也只有萧凛,才能给她提供这般周密的保护! 有萧凛在,她才能逢凶化吉,才敢横冲直撞,才会站出来跟她作对! 那么,今日,萧凛来了吗? 她昂头看向门外。 门外围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 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萧凛所处的位置极好,能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他现在正坐在屋顶上,揭开瓦片,顺着其中的小洞往下瞧。 看到江清歌在此等情形之下,还能如此淡定,他啧舌不已。 「这女子的面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随她爹啊!」李如风撇嘴,「江宁侯那面皮就极厚!正常人觉得万分羞耻之事,到他那里,跟没事人似的!他这不要脸的功夫,江清歌是学了十足十啊!」 「何止?」萧凛轻哼,「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遇到这般厚颜无耻的货色,阿离也真是闹心!」 「殿下,您在这儿,苏姑娘会更闹心的!」承影拧着眉头,「她方才不是让您赶紧离开嘛!您还是快些走吧!您这腿,还没好利落呢!万万受不得寒!」 「孤受点寒怕 什么?」萧凛不以为然,「便是冻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离受委屈啊!」 承影哭笑不得:「她哪里受委屈了?她这一路高歌猛进,都把江清歌气吐血了!这会儿还把她和萧允堵在这里!江清歌声名尽毁,您就放心吧!」 「不行!」萧凛仍是摇头,「孤走了才不放心呢!孤得一直盯着才行!方才若不是孤盯着,就凭你和阿离两个人,能发现客院内外的狗?能悄无声息的完成那么多事儿?怕是早叫江清歌算计了!」 「那也未必!」承影摇头,「江清歌和她身边那几个人,可都是苏姑娘放倒的!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倒地了!」 承影想到当时的情形,现在还有点懵。 苏离的计划,从一进园子就告诉他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便请求他帮助自己打狗。 当时的分工是,他负责屋外的,她解决屋子里的。 承影当时就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单纯。 江清歌一个女子好对付,可是,她身边的两个小厮,绝非等闲之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过,他知道李如风就在附近,也就没说什么。 反正到时候把院外的人交给李如风带来的人,自己只护好苏离便是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还没来及出手,苏离已经把三人放倒了! 可是,她怎么放倒的? 承影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但是,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反正等他想要出手时,江清歌三人全都瘫软在地上! 苏离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出手竟然比他还快! 承影真是被惊到了,这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殿下,你说,苏姑娘她会不会真的……通神?」承影小声问。 「通神?」萧凛一怔,「你怎么会想到她通神的?」 「你不觉得她挺神的吗?」承影认真道,「殿下的毒,谁都解不了,唯有她可解!萧允那样的人,大家都不敢惹,她一指头把他戳疯了!还有啊,温佑安和元真那些破事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还有,今儿在园门口,萧允一跪再跪,那可不是属下的手笔!」Z.br> 「不是你?」李如风愕然,「那是谁?」 「不知道!」承影摇头,「我是打算出手的,可还未出手,萧允就跪倒了!」 「是苏惊寒吧?」萧凛猜测着,「他的功夫也不错!」 「不是!」承影仍是摇头,「刚才苏公子可不在这儿!苏姑娘这事儿,没告诉外祖家人!她说只有自己家人真慌了,那位侯夫人才会上当,便先瞒着她们了!」 「所以,的确是阿离自己出手?」萧凛轻声嘀咕一声,不自觉又看向房内的苏离。 苏离此时自然是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唇角两粒甜美漩涡,一直甜到萧凛心里去! 第179章 砸锅卖铁也要送! 「可能,她真的是小仙女下凡吧!」萧凛唇角微扬,笑意如涟漪般在俊颜上扩散开来。 上天垂怜,送他一个小仙女,救他苦救他难,救他于悬崖之端! 他自中毒瘫痪后,一直怨上天不公。 此时,却又万分感谢上天! 若是只有残了腿才能与苏离相遇,那么,他愿意生生世世都把这种苦受一遍,以求生生世世,都与她相见! 苏离站在那里,欣赏着江清歌的丑态,心中的快意,自然是难以描述。 只是,耳边忽然响起一些细碎的声响。 这些声响夹杂在众人的议论之中,若非她身负异能,耳目极其敏锐,根本就听不出来! 苏离支着耳朵静听片刻,倏地抬头看向屋顶! 萧凛被她看得一抖,忙不迭的把头缩回去! 「怎么了?」李如风小声问。 「嘘!」萧凛捂住他的嘴,「小仙女发现孤了!都别出声!若是她知道孤还没走,定要找孤的麻烦的!」 苏离听到这窃窃私语的一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怕她找麻烦吗? 那等料理完眼前这些破事儿,她就要好好的找他一回麻烦! 解毒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还敢到处遛达,真是把她的医嘱当耳旁风了! 江清歌那边吐血不止,苏氏心疼万分,哭着扑过去,为她擦拭唇角鲜血,又脱下自己的外裳,包裹在她身上。 哪知她还没盖好,便被一人用力推开! 是萧述! 「不许盖!」萧述伸手将那外袍扯掉,恨声叫,「她既做得出这般肮脏恶心之事,还怕别人看吗?这般烂污发臭的肉体,又当谁稀罕看吗?」 「畜牲!你做什么?」萧允见状,扬手给了萧述一耳光! 萧述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远点儿!」萧允把气全都撒在他头上。 若不是这个蠢儿子当众搞什么告白,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至多,就是被人骂一声好色! 好色的男人那么多,也不缺他这一个! 可他这么一闹,他就背上了与子争妻的污名,这一辈子都难洗清了!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看着身边的江清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正琢磨着怎么脱身时,耳边忽有风声掠过! 他一惊,歪头就要避开,可那风声远比他想像得要迅疾! 「啪」地一声,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 萧述抬头看向打他的人。 那人竟然是萧述! 萧允瞪大眼,目眦尽裂,「你个忤逆不孝的畜牲,你居然敢打你老子?」 「为什么不敢呢?」萧述咧嘴怪笑,「老畜牲教出小畜牲,再正常不过了!你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要有样学样啊!全都是父亲你教得好啊!孩儿叩谢父亲的养育教导之恩!哈哈哈!叩谢啊!」 他趴在地上,对着萧允「咕咚咚」磕头,直磕得满头是血! 「述儿!」允王妃忙上前扶起他,哭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孩儿替母亲出气!」萧述直起腰,抬起头,那眸中此时已灌满了鲜红的血液,「父不为父,子自然难为子!夫不为夫,妻也自然不须为妻!母亲,今日你便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一刀两断!孩儿已然成年,母亲想要的荣耀,他可以给,孩儿也可以给!您不必再与这般禽兽不如之人做夫妻了!」 「不做便不做!」萧允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觉得 一身轻松,「我的确做错了事,可是,我与小歌儿早已相知相许,她才是我心中所爱!我没有对不起你萧述,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怪不得任何人!我也没有对不起你蒋氏!」 他看向允王妃,眼中满满厌恶,「我与你成亲这么多年,连侧妃都未曾纳过!如今不过是情难自控,你就如此的不依不饶!你这般妒妇,我亦不想要!我早就想与你和离,娶歌儿进门了!是歌儿善良,怕你伤心难过,一直没敢告诉你!如今看来,她对你这一番苦心,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你非但不感恩,还如此的辱骂她……」 「感恩?」允王妃大笑,「萧正轩,你要我感她什么恩?夺我夫婿之恩吗?」 「你的夫婿不是一个死物,不是给谁争来夺去的!」萧允冷哼,「更不要说,歌儿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争抢什么!是我被她吸引,是我不能自控的爱上她!」 「今日,也是我喝酒了酒,情难自控强迫了她!她是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全冲着我来!有什么污水,也尽管往我头上泼!」 「但是,我不许任何人诋毁歌儿!她是这天底下最纯洁善良的女子!她是因为被我爱上,才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番「爱的宣言」,让众人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说得真好!」苏老夫人冷笑,「头回见到把无媒苟合之事,说得这般清新脱俗的!」 「明明是偷情,怎么到王爷嘴里,就成了为真爱负重而行的苦命鸳鸯了?」苏离挑眉轻哧,「怎么着?王爷难不成还想让公主殿下代表大萧朝廷,给你们发个真爱无敌的牌匾吗?又或者,让言官上书,以后给所有通女干者都发真爱奖赏? 花无月听到这话,笑得直打跌儿,在那边插科打诨道,「公主不发也没关系,我砸锅卖铁,也要送王爷一个!你们还有谁要送的?」 「若是王爷需要的话,苏府当然也要送的!」苏惊寒冷嘲。 「我们郭府也送一个!」郑氏冷哼一声接上。 「还有我们薛府!」 「张府!」 「韩府!」 戏谑嘲讽的笑闹声,很快将萧允的话淹没! 房顶上的萧凛听到这儿,手举得高高的:「孤也要送!」 「殿下!」李如风和承影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拔拉下来,「你不送!」 「不,孤要送!」萧凛固执摇头,「孤现在就写一块!你下去送给公主!托公主再转送给允王和江清歌!」 第180章 奔者为妾! 他伸手揭下一片瓦,以手作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递给李如风。 李如风拗不过他,接过瓦片,飞身下房,挤入人群中。 此时的安阳,正站在那里盯着萧允发怔,神情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风上前行礼,将手中瓦片递给她。 安阳抬头看他,眸现茫然:「你是……」 李如风此番入园,为不引人注意,特意伪装过。 此时也并不表明身份,只恭敬道:「殿下,我家主人差属下把这只瓦片送过来,说殿下一定能用到!」 说完即转头离开。 安阳一头雾水,低头看那瓦片。 瓦片上写着三个字:奔为妾。 不,确切的说,是雕着三个字。 瓦片被字迹穿透了,周围却又没有任何裂痕,可知雕字者指力惊人。 有这么惊人的指力,那他的内功自然也是深不可测! 那字体浑厚刚劲,铁钩银画,极熟稔刚劲的字体,让安阳倏然一惊,下意识的往屋顶瞧了瞧。 当然,她什么也瞧不到。 但她心里明白,萧凛来了! 可是,这会儿他不是该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吗? 怎么会亲自前来? 还插手这种他以前瞧都懒得瞧一眼的无聊庸俗之事,又特意差人送来这瓦片…… 安阳盯着这瓦片,莫名一阵激动。 萧凛有如此深厚的内功,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情况,并不像传说的那般严重? 安阳跟这个侄儿关系不错。 看到他平安无事,她真心为他高兴! 当然,她也明白他所写这三字的含义。 他是在请求她,不要因为萧允和江清歌的身份,就对这两人的丑事网开一面! 江清歌要入王府,便只能做妾! 妾者,奴婢也。 安阳盯着手中这瓦片,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奔者为妾,说得真好啊!本宫深以为然!」 众人本正议论纷纷,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噤声,齐唰唰的看向她。 安阳上前一步,走到萧允面前。 「萧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没兴趣管你们是真爱还是假情,本宫只想说一件事,江清歌是闺阁未嫁女,你是有妇之夫,你们两人此等行径,按我大萧律法而言,是为,通x!」她一字一顿道,「通x有何后果,你可知晓?」 「我知道!」萧允点头,「但我是大将军,我有功勋在身,可免除罪责……」 「是,你有!」安阳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可是,她没有!身为侯府女,却与有妇之夫于这光天化日之下偷情,更偷到本宫的赏菊宴上!你可知,依我大萧律,她是何等结果?」 「按我大萧律,不知廉耻的女子,当与x夫一起塞入猪笼沉塘!」郑氏冷声道,「王爷有功勋在身,可免一死,但江清歌是别想逃掉了!」 苏氏听到「沉塘」两字,打了个寒颤,尖声反驳:「可此事并不怪我们歌儿!你们方才也都听到了,是允王喝醉酒强迫了歌儿!歌儿她是受害者!」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你可闭嘴吧!」郑氏满面鄙夷,「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何必再往自已脸上贴金?」 苏氏被她怼得面红耳赤,顿足叫:「郑夫人,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跟你是否得罪我有什么干系?」郑氏轻哧,「自大萧开国以来,便是这个规矩,这个规矩,还写到了大萧律法之中!怎么着?侯 夫人还想凌驾于大萧律法之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不用说区区一个侯府假千金了!」安阳轻哼。 江清歌听到「假千金」三字,倏地抬起头,眼底的恨怨之意,快要掩不住了! 「真千金也罢,假千金也好!歌儿在我心中,就是唯一真爱!」萧允挺身护花,大声道:「公主殿下,若我以王府尊荣,求圣上赦免她!你觉得,圣上可会给我这个面子?」 「王府尊荣?」安阳冷笑,「萧正轩,你觉得,这王府的尊荣,独属于你一个人吗?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吗?」 「不然呢?」萧允轻哼,「这王爷的封号,是我挣来的!不属于我,还能属于谁?」 「若是在你与蒋氏成婚之前,你获得了这尊荣,那这尊荣,的确只属于你一个人,可惜,不是这样的!」安阳冷冷看着他,「你迎娶蒋氏时,狗屁都不是!你只是萧氏旁枝末梢上的一个落魄小人物罢了!若无蒋氏助力,萧正轩,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允王妃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因为她爱上萧允,娘家蒋氏倾力相助,他性情执拗,动辄得罪人,父兄和自己暗地里不知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若非她在后努力修补各方关系,萧允早在权势倾轧中死了! 但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她是心甘情愿付出的,自不会在他面前邀功,她知他自傲又自卑,平日里在他面前,亦是做小伏低。 可这份真心,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背叛! 萧允被安阳怼得面红耳赤,却仍厚着脸皮争辩:「殿下此言差矣!我承认蒋家对我助力不少,可是,归根到底,我这份尊荣,是我浴血沙场拼着性命换来的!我获此尊荣后,亦不曾亏待过蒋氏!我欠他们的,早就还完了!总不能因为他们对我有薄恩,我便要还他们一生一世吧?」Z.br> 「薄恩?」安阳冷笑,「行吧,你说薄恩便薄恩吧!希望这种话,明日到了朝堂之上,面对文武百官,你还能说出口!本宫也懒怠与你废话,咱们还是依大萧律来吧!按律,你犯通女干之罪,虽死罪可免,却没有资格与蒋氏和离……」 「是蒋氏她要主动跟我和离的!」萧允大声叫,「她主动和离,我有什么办法?」 「主动和离?」安阳冷笑一声,看向允王妃,「你当真要做这样的蠢事吗?他们这般欺辱你,你就这么想给他们腾地方?」 第181章 送去灭心庵! 允王妃不想! 她心中恨意汹涌,恨不能将面前这对狗男女生撕活剥了! 她跟苏离所定的计划,亦不是和离! 只是方才萧述和萧嫣然都太激动了,萧允又说那般无情的话,她一时气急,便应了他! 这会儿正悔着,听到安阳这么说,遂用力摇头:「臣妇无错!错的是他们!臣妇是允王府的女主人!凭什么要给一个不知羞耻的***让位?她想得倒美!只要我一日不死,她就别想上位!」 「你以为你不让位,我就会喜欢你了吗?」萧允看着她,一脸嫌恶,「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的心里,只有歌儿一个人!自家夫君不喜欢你,你还腆着脸缠着他,蒋念,你何时变得这般卑贱了?」 他刻意激怒蒋念。 可惜,蒋念经过这么多事,早已变得心硬如铁! 闻言只是笑眯眯的瞟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接! 经历这么多事,她要是还喜欢萧允,那才是真是卑贱呢! 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男人喜欢不喜欢自己,她只在意,能不能让他们这对狗男女难受! 只要能出气的事儿,她绝对不会拒绝! 「念妹妹放心,江清歌没有上位的机会!」安阳淡淡道,「如此无耻的***,又怎么有资格做别人的妻妾?便算萧正轩不要这王爷的封号,江清歌死罪可免,可活罪也难逃!我朝犯了大错的官家贵女,皆会被送往灭心庵了此残生!这,便是她最好的结果了!」 灭心庵是处于大萧京郊的一处尼姑阉。 说是尼姑阉,其实就是专门用来处置犯错的官家贵女的监牢! 去了那里的女子,终生不得与家人相见! 据说被送往灭心庵的罪女,就没有活过三年的。 苏氏闻言大惊,哭着跪倒在安阳面前:「公主殿下开恩啊!求您了!求您看在她侯候您那么多回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吧!」 「她身为医者,为本宫瞧病,本宫哪回少过她的诊金了?哪次不是赏赐丰厚?哪次宴会上,没有给她额外的尊荣?」安阳冷笑,「可你们又是如何对本宫的?算计本宫的人,本宫忍了!现在又给本宫搞这么一出!怎么?本宫这金尊玉贵之体,就是给你们母女当刀剑耍的吗?耍了一次还不够,还得来第二次?本宫就那么贱吗?」 「臣妇岂敢啊!」苏氏哭着狡辩,「殿下误会了!您真的误会了!我们家歌儿真的是冤枉的啊!殿下您跟歌儿和王爷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情!他们若是真有的私情,又怎会选在这里?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游园之时?便是傻子都不会这么干!他们很明显是被陷害的啊!」 「陷害?」安阳冷笑,「可是,侯夫人,带着这么多人,绕过那么多美景,非要来这处早就废弃客院的人,可是你啊!撞破你女儿x情的人,也是你!」Z.br> 「臣妇只是一时兴起,想来这里看桃花……」苏氏心虚分辩。 话未说完,又被安阳截断了。 「苏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把本宫当猴耍吗?」她声色俱厉,「群芳苑这么大,温泉处处皆桃花!你所经之处,桃花灼灼,你眼瞎看不到吗?非得跑到这客院来!刚进就撞见了顾千城的丑事,巴巴的让人去叫我!这世间之事,真有这么多巧合吗?你们……」 她冷冷的掠了江清歌一眼,「你们母女,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害人终害已!!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给本宫乖乖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们当本宫是死的吗?」 苏氏被她骂得面皮紫涨,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清 歌被戳到痛处,自知再也逃不过,索性乖顺认罪:「殿下,臣女知错了!请殿下重罚!」 萧允也不敢再嚣张,忍气吞声道:「臣知错了!臣不该说那些混话!求公主看在臣曾为大萧出生入死的份上,给歌儿一条生路吧!臣,感恩涕零!」 说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安阳轻哧一声:「既然你们肯认错,本宫自然也不能赶尽杀绝!萧正轩,你若想江清歌不去灭心庵,便先将自己这封号,传给萧述吧!」 「什么?」萧允一怔,「臣还活着呢!怎么传给他?自古以来,就没有这规矩!」 「有!」薛昊慢条斯理反驳,「就在半年前,端王妃殁,端王隐居,便将端王的封号,传给了自已的儿子,是为,小端王!」 「可那是因端王妃殁了!」萧允争辩,「如今蒋氏还好好活着……」 「所以,你是舍不得了?」安阳冷笑,「刚才还说,要拿这尊荣换江清歌生的,这回本宫好心,让这尊荣还留在王府,只是不在你身上,你就不愿意了?萧述这儿子,是你捡来的吗?还是说,你怕你没了封号,变成一无所有的糟老头子,你的歌儿就不喜欢你了?」 她出言相激,萧允果然上当,怒道:「歌儿才不是那般庸俗女子!她是喜欢我这个人!并非我的权势地位!」 「那你就证明给大家看啊!」安阳道,「用实际行动,证明你们真爱无敌!若你没有了封号,江清歌还肯做你的通房,那你们便是真爱无疑了!我们大家都会祝福你们的!」 「证明就证明!」萧允梗着脖子,「歌儿不管为我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她是真心爱我的!便算是做通房……」 他说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殿下方才说什么?」他瞪着安阳。 「我说什么,你不是听见了嘛!」安阳淡淡道,「让她做你的通房啊!」 「通房?」江清歌惊叫出声,「我怎么能做他的通房?」 「你怎么不能做他的通房呢?」安阳挑眉,「你连无媒苟合都愿意!什么身份都不要,就可以陪他这般!如今本宫给了你一个身份,你应该感恩欢喜才对啊!」 第182章 做通房吧! 江清歌呆呆看着她,眼底的怨怼,再也掩饰不住,浓得快要流出来! 「看来,殿下您是恨上我了……」她颌骨紧咬,「可是,臣女想不通!是,臣女的确做错了事!可是,臣女跟公主相识日久,公主为何这般的绝情?」 说到最后,简直是气急败坏! 其实想不通的不止她一人。 屋顶的萧凛也想不通。 江清歌跟萧允这事,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很小。 无非就是王公贵胄跟官家贵女那点子事,以前也并非没有先例。 被当场抓到的人,也不止他们两个。 只是,场面没有这么大,也没有人死盯着不放。 这些事件中的女子,最后都是家族嫌丢人,直接送去了灭心庵。 当然了,事件中的男子,也不像萧允这般「有担当」。 他们被发现之后,在正室面前,全都诋毁与之私通的女子,说是她刻意勾引,自已一时不察之类的,先稳住自家山头。 这种时候,正室自然是要维护自家夫君的颜面。 最后就只有那些私通的女子一人承受所有。 这么说起来,萧允倒也算是一位大情圣了! 萧允深得萧帝宠信,以他的能力,若无人从中作梗,他是能保住江清歌的。 萧帝看在他的面子上,很有可能将错就错赐婚,给江清歌侧妃之位。 但他不愿看算计苏离的女子去做侧妃,也知晓苏离的用意,并不打算直接弄死江清歌,而是想要零切碎割。 他这才刻意送去瓦片,想借安阳之手打压她,以方便允王妃后续各种操作。中文網 他料想安阳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想到,安阳不光给了他面子,还给了他惊喜! 她连侍妾的名份都不打算给,直接让江清歌做通房! 侍妾是奴婢,但那是专职服务萧允的奴婢。 当然,允王妃她也一样得好好伺候。 但在普通奴婢面前,却也算是主子。 通房却就不一样了。 通房不光要伺候萧允和允王妃,连萧述萧嫣然也是她的主人。 便算老朱这个总管,都能支使她! 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奴婢,只是比别的奴婢多了一个暖床的职责! 苏离看着满面恨意的安阳,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愧疚。 其实不光江清歌在利用安阳。 她也在利用安阳。 安阳最讨厌这些私相授受男女偷情之事,并非是她性格古板,而是因为她也曾是这种事的受害者。 她跟允王妃一样爱错了人。 这个男人利用她的公主身份扶摇直上,心里却一直忘不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背弃表妹娶安阳,从安阳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又跟表妹重温旧梦。 这世间很多男人好像都会这样,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 可贪婪注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安阳很快发现此事。 身为尊贵的公主,她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所以安阳的附马后来死在了沙场上,尸骨无存。 外人只知他为国捐躯,却不知是安阳下了杀手。 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却放过了那个表妹,只让她远离京城,终生不得回京。 说起来,安阳其实挺宽容的,换作旁的女人,第一个想杀的人,估计就是那个表妹。 但她知道真正犯错的人并非表妹,她跟她一样,也是一个受害者 。 这段感情中,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附马! 这些事,是苏离前世从江清歌的口中知道的。 江清歌利用安阳这个性子,除掉了不少碍她眼的女人,背地里得意非常,说安阳是她用过的最好最快的一把刀! 她表面上对安阳毕恭毕敬,内心实际并无半点敬意。 她瞧不上安阳那些古板的教条规矩,她也很清楚,安阳若知她的真面目,也必定会唾弃她! 后来她跟萧玦混在一处,跟萧凛交好的安阳,自然也成了碍她眼的人。 她把那些用惯的伎俩又用在了安阳身上,给她和老朱施了媚心符,将这两人送作一堆,并暴露于众人面前。 此后结果,可想而知。 安阳选择了自戕。 老朱想为主报仇,被萧允一剑穿心,剁得稀碎。 这两人的结局,苏离是亲眼看到的。 不过,她虽利用了安阳,但能让安阳早点看清江清歌的真面目,也算是救了她! 按她原本的计划,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江清歌以允王侧妃的身份入允王府,断掉她嫁给萧玦,与他狼狈为女干的可能,然后再分而击之。 现在安阳直接是大手笔,让江清歌去做通房! 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允王妃此时也是满心欢喜,甚至有点不置信! 可是,安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她跟安阳熟识,但并没有过深交情。 安阳却为她做了那么多,允王妃感动得热泪盈眶! 苏氏那边就惨了。 听到「通房」两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做什么狗屁通房? 还不如去灭心庵呢! 去了那里,他们还可以私下照应。 可在允王妃手底下,做允王的通房,那不是要被允王妃死死拿捏在手中? 更不用说,允王还将要被褫夺封号,萧述成了王爷,想要治江清歌,随便捏个由头就能治得她死去活来! 苏氏想到自家宝贝女儿将要为奴为婢,心如刀绞,号啕大哭:「你们欺负人!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侯夫人若是不服,可以去圣上面前告状啊!」安阳轻哧,「当然了,你们也是一样!」 她看向萧允和江清歌,眸中幽深难测,「你们若是不服本宫的处罚,也可去告状!」 「我当然要告!」萧允怒气冲冲,「公主殿下如此羞辱人,本王是一定要到皇上那儿讨个说法的!」 「臣女记得,公主好像并没有资格处罚王爷这般身份的人!」江清歌见装可怜不行,索性也撕破面皮,「便算是臣女,公主殿下也无权直接发落!毕竟,我是侯府之女,不是什么草民百姓!而公主您虽金尊玉贵,却只是一介闺阁妇人,您应该没有资格,执行大萧律法!」 第183章 真的太太太丢人了! 「说得好!」安阳拍手笑,「那我们就走着瞧吧!今日便一起进宫面圣,明日本宫会请京中大儒在朝堂辩论,再不行的话,便请大萧所有儒生,来评判此事!若是大家都说本宫处理得不当,本宫便向你们磕头认罪!可若大家都说是你们的错,那你们就要做好准备,迎接此事最糟糕的结果!浸猪笼,沉塘!」 「何用大儒儒生来评判?」郑氏怒道,「自古以来,通女干便是重罪!便是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你们这放浪形骸的无耻行径!」 「就是!」人群中一众正室看得入了戏,自觉代入允王妃的立场,此时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唾骂道,「偷情被抓,还振振有词的,好像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似的!简直是厚颜无耻到极点了!」 「靠着妻族起家,功成名就之后,又说什么从来没有喜欢过!萧正轩,你当蒋氏的人都死光了吗?」一个青年怒气冲冲窜出来,「我告诉你,我们蒋家便算只剩一个人,也要跟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斗到底!」 「五弟弟?」允王妃看到那青年,眼眶一热! 这青年竟是她娘家最小的弟弟蒋晋! 「长姐!」蒋晋看到她,也是眼眶通红,「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怎的不同家里人说?今日若非我随同窗过来玩儿,都不知这狗东西做了这般无耻之事呢!」 「长姐怕你们担心!」允王妃擦了擦眼泪,「父亲年纪也大了,长姐也不想让他为难!这狗东西如今正得圣宠,我们哪里斗得过他?」 「呸!」蒋晋唾了一口,「便算我们蒋家是草民百姓,也不会怕了这王八蛋!我今日就要揍他!」 他说揍就揍,对着萧允就是一脚! 萧允本正心慌意乱,不曾提防,被他踹倒在地,半个身子都露出来,引得一众女子尖叫。 「太恶心了!」 「打他!」 不知谁嚷了一句,然后丢了块小石子过来,正中萧允脑袋。 这一下,大家都被提醒了。 这种抓女干现场,这样的女干夫***,该扔臭鸡蛋烂菜叶和牛粪来表达唾弃的嘛! 他们刚刚怎么都忘了? 不过,这会儿再扔也不迟。 只是这废弃客院中没有臭鸡蛋,也没有牛粪,有的只是枯烂的树叶和零碎的小石子。.z.br> 于是,众人便拿这些东西向萧允和江清歌砸去! 很快,两人便被一堆脏物埋起来了! 「不要啊!」苏氏哭喊着上前护女,一边向江家四兄弟嚷嚷着,「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护住你六妹妹!」 江家四兄弟却都站着没动。 就连一向把江清歌捧在心尖上的江清远,此时都木愣愣站在那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事实上,自从踹开门,看到江清歌和萧允后,他整个人便傻掉了。 后来听萧允说的那些话,什么早就两情相悦,又什么江清歌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他说的每一个字,落在江清远耳中,便如同一道响雷,咔嚓嚓的往下劈。 被劈了无数道响雷之后,江清远的魂魄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躯壳站在这里,如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江清羽三人却是纯粹觉得丢人! 这真的太丢人了! 自家妹妹一天到晚允叔叔长允叔叔短的,结果这会儿却跟允叔叔睡到了一堆! 若真是被萧允强迫,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倒也不算太丢人。 可偏偏她不是! 听萧允那话里的意思,两人私通已久,情感非常深厚。 可是,这个 六妹妹才刚退婚几个月? 若她跟萧允如此这般,那顾明轩又算什么? 江清浩瞬间想到退婚之前,苏氏让自己做的事。 那天是江老夫人的寿宴,顾明轩在江府喝多了,感觉很不舒服,苏氏便让他去找苏离,让苏离拿解酒药给顾明轩送过去。 他按苏氏所说,找到苏离,将她送到顾明轩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可才走没多久,苏氏便带着众宾客撞破了苏离和顾明轩的孽情! 他当时便觉得有点古怪。 因为他去找苏离时,苏离看起来很不舒服,不想去送解酒药,请求他把解酒药送去。 但江清浩没有同意。 苏氏吩咐他时,特别嘱咐过,一定要苏离亲自喂顾明轩吃药才行。 他一向对苏氏言听计从,生恐受她诘责,所以把苏离生拉硬拽过去。 苏离为此还气哭了。 她根本就不想去见顾明轩! 又怎会跟他有*情? 但他当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有多想,也没有过问。 反正他又不喜欢这个乡下来的妹妹。 可现在看来,真相竟真如苏离所说。 江清歌的确不想嫁给顾明轩了。 她搭上了权高位重的战神王爷! 所以,就把苏离扔去挡灾! 再看今日之事,他其实能看出来,江清歌和苏氏江清远一直在密谋着什么。 但是,不知何故,她们却刻意避开了自己和三弟四弟。 江清景还因此后悔,说在园门口表现不好,惹怒了母亲和六妹妹,她们不信任他们了。 江清浩却是乐得清闲。 他比江清景大了好几岁,心智比他成熟。 经过苏离爬床那件事后,他对苏氏和江清歌,也不像以前那般盲从,对她们做的事,有时也颇有些微词。 只是他顺从惯了,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他眼盲心蠢。 安阳方才所说的一番话,他听得很明白,他也能看出来今日这桩丑闻的原委。 正如安阳所说,不过是算计苏离不成,反被苏离将了一军! 想要别人出丑,结果却自曝了丑事,丢人现眼! 然而让江清浩觉得羞耻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江清歌被撞破丑事后的诸般表现。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唾骂指戳,这般赤条条的坐在那里,若换别的女子,早就羞惭欲死,没脸见人了! 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强词狡辩的?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真的太太太丢人了! 江清浩真的真的不想上前,跟她一起丢人现眼! 第184章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赶紧离开! 实际上,在他刚看到江清歌时,他就想跑了。 可是,苏氏就在身边,他害怕她惩罚,便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原想着,这个六妹妹能认错认罚,赶紧把这事了结了。 不想她却一再作死,把这事越作越大,逼得公主要请天下儒生来论辨此事! 若他那些同窗知道这事件中的女子,就是他的六妹妹,他还怎么去书院读书? 江清浩又是羞耻,又是怨怼,这会儿听到苏氏的尖叫声,不光未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他心中暗暗发狠,便算苏氏因此重罚于他,或者干脆打杀了他,他此番也绝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他往后退的时候,江清羽和江清景也是不约而同的跟着他一起退。 这两兄弟心里的想法,跟他大同小异。 这事,真的太太太太丢人了! 他们真的真的承受不住了! 苏氏尖着嗓子叫了半天,发现四个儿子竟然没一个听从指令,不由尖声叱骂! 她实在是太急了,也太气了,骂人时自是满口污言,一口一个贱种,骂得江家四兄弟齐齐变色,围观的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这侯夫人,莫不是真是假货吧?亲生母亲,哪有骂自家儿子贱种的?」 「谁说不是呢?娃是她生的,娃是贱种,她岂不成了老贱种?」 「不,她不是老贱种,她这会儿分明是个老泼妇!哪还有半点世家千金的模样?」 「以前那位侯夫人,棋琴书画皆通,便算是骂人,也是风趣幽默!」郑氏轻哧,「哪像眼前这位,简直粗俗野蛮到极点了!」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听得江家四兄弟愈发茫然,听得苏老夫人肝肠寸断,而此时的苏氏,却是心惊肉跳,浑身急颤,忙不迭的闭上了嘴! 江清歌看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咬咬牙,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任由那些物不断的砸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心中的绝望和怨恨,如野草般疯长! 苏离,安阳,薛昊,郑氏,花无月…… 她默念着所有辱骂嘲笑她的人,在心中暗暗发誓。 若我能渡过此劫,必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今日所受之痛苦羞辱,来日,将数以千万倍的还回去! 可是,今日这一劫,她还能渡过吗? 江清歌不知道。 她一时又怨起萧允来。 这老东西虚长了四十余年,也枉背了一个战神之名! 什么狗屁战神会被人如此轻易放倒? 被人撞破丑事后,他为什么要把实话说出来? 什么狗屁的两情相悦相知已久? 他若是直接说是他醉酒强迫了自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她也就是个单纯的受害者,他至多就是个酒后失德的色鬼!Z.br> 哪会像现在这样,惹得允王妃发疯,世子发狂,安阳发飚,众口一声唾弃他们? 她好后悔啊! 早知这老东西如此无用,当初就不该勾搭他! 不,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约苏离来这儿断亲的! 她该让身边的人暗中下手,将这***绑了,卖到那最低等的窑子里去,让她遭千人骑万人睡,如此,哪还有今日这一劫? 江清歌缩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人群一阵骚动,继尔,熟悉尖细声音响起来:「太后驾到!」 太后? 江清歌心里一跳,倏地抬起头! 太后来了。 可是,她是来让她变得更惨的,还是来解救她的? 自己救治太后的灵符失灵了,太后醒来后定然震怒,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想到这一点,她的头很快又耷拉下去,心里愈发绝望了! 正惶恐间,太后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给孤住手!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福运圣女?」 江清歌心里一喜! 太后是来救她了? 那自她出生起就一直围绕她的幸运和福运,还一直存在着? 她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此时正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脸上,满目疼惜。 「可怜的歌儿哦!瞧瞧你们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太后……」江清歌泪落如雨,「太后救命啊!」 「太后救命!太后救命!」苏氏跪爬到太后面前,拼命磕头。 「母后!」安阳公主上前道,「您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容儿臣向您细禀……」 「你不必说了!」太后摆手,「孤什么都知道了!不就是两个人相爱不得相守,在此相约,一时情难自控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众人:「……」 苏老夫人看着太后,难掩眸中鄙夷,「太后居然说不是大事?太后,您……莫不是病糊涂了吧?」 「孤看你这老东西才是糊涂了!」太后张口便骂,「你敢说,你年轻的时候,没和那苏皓私相授受?没去那无人之处亲亲我我,花前月下?」 「我们是未婚夫妻,如何能跟他们一样?」苏老夫人怒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太后轻哼,「清歌倾慕正轩英武,正轩喜欢清歌兰心慧质,他们不过是犯了天下男女都会犯的错罢了!你们何必这般上纲上线的,把人往死里整?这天下,什么都有错,唯独真情真心没有错!正轩被你们如此折腾,还一直护着清歌,清歌甘受此苦,也要伴其左右,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那是何等的忠贞不渝?一份真挚的感情,为世俗所不容,你们说几句也便罢了,怎么,还非得闹出人命来不成?」 「母后?」安阳呆呆看着她,「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孤怎么不能说这样的话?」太后冷哧,「倒是你,抓住他们一点小错,就没完没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安阳,你看清楚,面前这两人,不是你那附……」 「母后!」安阳眼见得她就要将自己的秘闻说出,面色大变,忙出言打断她! 「行了!都消停点儿!」太后没有再说下去,冷哼一声道:「得绕人处且饶人吧!」 第185章 还有一桩要紧事没说? 「儿臣已然饶过他们了!」安阳没想到自家亲娘会因为一个江清歌,来揭自已的伤疤,心中十分郁闷,解释道:「儿臣没有要江清歌的性命,也没把她送去灭心庵,只要她做萧正轩的通房……」 「你都让她做通房了,还说饶了她?」太后不满道,「安阳啊,清歌她鞍前马后的伺候了你这么久,咱做人得讲良心啊!她堂堂官家贵女,你要人家做最低等的奴婢,这是何等的羞辱?你还不如把她送去灭心庵呢!」 「臣女愿去灭心庵思过!」江清歌趁势装模作样哭道,「臣女愿意受公主殿下任何责罚,哪怕沉塘也愿意!只求公主殿下,莫要羞辱臣女!臣女的确是做了错事,错就错在,不该跟允叔叔走得那么近,让他误会,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出了今日这样的糊涂事!」Z.br> 萧允听得一怔,下意识辩解:「歌儿,我没有……」 「允叔叔,你别说了!」江清歌哭着捂住他的嘴,「大错已然铸成,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求求你,不要再为我说话了!你为我辩解越多,我的罪过便愈深啊!」 萧允呆呆看着她,片刻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要他一个人把这桩丑事扛起来! 他当然可以扛的,只是现在听她这么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太后被江清歌哭得眼眶通红,脱下自已的衣裳,盖在她身上,又命田德将她扶起来。 「傻丫头,莫要说傻话了!」她安慰道,「那灭心阉岂是你能去的地儿?当然了,孤也绝不会让你做什么通房!孤今日就做主给你和正轩赐婚,你就做他的侧妃吧!」 萧允闻言大喜,连声致谢:「谢太后!微臣感恩涕零!」 江清歌却没有说话。 她不想嫁给萧允。 她图谋那么久,为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凤位,不是为了做一个半老头子的狗屁侧妃!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如今声名尽毁,嫁给萧玦基本无望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嫁去做侧妃!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毕竟,她是这么幸运的人! 也许会有更好的机遇出现! 在这个机遇出现之前,她得首先保证自己是自由身,而不是谁谁的侧妃! 江清歌深思良久,对着太后缓缓摇头:「太后,臣女还是想去灭心庵!」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太后皱眉。 「臣女……」江清歌忽然失声痛哭,「不管太后信不信,也不管在场的诸位信不信,臣女真的没想过跟允叔叔之间,会有这样的误会!今日被人陷害至此,臣女空口无凭,什么也不想说了!但臣女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臣女从未肖想过允王妃之位!更没有想要伤害允王妃!她视臣女如女儿,臣女像对允叔叔那般敬她爱她!臣女若想高嫁并不难,何必嫁给一个比自已父亲还大的人?」 「歌儿?!你说什么?」萧允听到她这话,惊得无以复加! 「允叔叔,求你,不要再为我说话了,好吗?」江清歌咬牙,轻掐他的大腿,示意他闭上嘴。 萧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嘴闭上了,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明明可以顺水推舟嫁给他的。 虽然被众人唾弃,声名尽毁,可是,他们终于可以相爱相守了! 可她却说,不嫁! 萧允完全被搞懵了,只是呆坐在那里,看江清歌继续表演。 江清歌这最后一搏,也的确见了点成效。 她宁愿去灭心庵,都不嫁萧允,可见真的无意于他! 所以,这其实就是她想设计苏离,结果 被苏离反设计了。 说到底,就是两姐妹互撕罢了! 允王妃见江清歌唱念做打俱佳,气得眼前发黑,怒骂:「***,你可真会装腔作势!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洗脱自己,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吗?我呸!你们在那青云居中可是没少私会!要不要现在就派人过去,把你那些发*的物品拿出来?」 江清歌心里发虚,亦不与她争辩,只是跪倒在太后面前,哭道:「求太后成全!」 「这……」太后犹豫了。 苏离眼见得结局就要跑偏,正要说话,安阳却抢在她前面开口:「本宫不同意!江清歌,今日本宫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允了这侧妃之位!可若你不识好歹,那么,对不起,便算被母后责罚,本宫也要将你绳之以法!到时候,你也不必去什么灭心阉了,你直接去那猪笼里沉塘吧!就你这种人,若还是未嫁之身,将来不定又会污了谁家的好儿郎!你跟你的允叔叔,才真正是一对!以后就死在一堆吧!莫要出来再祸害别人!」 这话她说得极其狠厉,态度之坚决,让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清歌,你别闹了!」太后道,「就做侧妃吧!」 江清歌便算千不甘万不愿,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叩头谢恩,「谢太后,臣女感恩涕零!」 「行了,没别的事,就都散了吧!」太后看向众人。 「太后,请等一下!」江清歌忽然道,「臣女母亲,还有一桩要紧事未来得及说!」 「我?」苏氏拧头看她,一头雾水,「歌儿,母亲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今天人也丢够了,家中的银钱也被人惦记上了。 她现在心如刀割,头痛欲裂,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猫起来,再也不想被众人如此唾弃辱骂了! 但江清歌似乎没看出她的焦灼,仍固执道:「母亲,还是说了吧!若你不说,只怕明轩哥哥活不了多久了!」 人群后的顾明轩忽然被点到名,惊愕莫名,倏地站起来,又被方氏狠狠按回去! 「蠢货,你难不成还要上前见那***吗?」她咬牙切齿骂。 顾明轩咧嘴惨笑:「母亲,儿子在你眼里,就那么蠢吗?江清歌她都那样了,儿子便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此女是什么货色!母亲放心,儿子今日,真的是大彻大悟,再不会受她哄骗了!」 第186章 二傻子变毒舌了? 「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做什么?」方氏皱眉。 「想去骂她!」顾明轩回,「想用最最恶毒的话,唾骂这个最最无耻的女人!她将我耍得团团转,嘴里却不嫌弃我,却跟萧允私相授受,儿子心中恨毒了她!她这会儿却又要拿儿子作筏子,也不知要做什么妖!儿子岂能再由着她胡说八道?」 方氏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欣慰,面色稍霁,温言道:「我儿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犹未为晚!」 苏氏听这母子对话,生恐顾明轩真的上前骂人打人,忙道:「歌儿,那些事,还是算了!」 「不能算!」江清歌固执道,「轩哥哥误会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戕害,却还蒙在鼓里!所以,这事,是一定要说的!母亲不愿说,那么,便由我来说吧!」 她说完提气扬声叫:「顾辞,你还在吗?」 顾辞自从发现房内的人换成了江清歌和萧允后,人就彻底懵了。 这会儿正躲在墙角发呆,寻思着自己到底该不该跑,忽然被叫到,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想藏起来。 谁想身后却伸出一只手,将她牢牢扯住了! 他拧头一看,是自家主子顾千城。 「阿辞,你去哪儿呢?」顾千城笑眯眯的望着他。 那笑容一如往昔般温和,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可是,这可能吗? 顾辞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千城拍拍他的肩,把他拉起来。 「你没听江姑娘在叫你吗?」他道,「过去瞧瞧吧!看她找你有什么事!」 顾辞摇头拒绝,「公子,小的跟她素无交集,她跟小的能有什么好说的?小的还是早点回去看店为好!店里的生意可耽误不得!」 说完转身要跑,却被顾千城用力薅回来! 「去吧!」他看着他,语气依然温和,但却是不容质疑的,「她都叫你了,你要是跑了,旁人还以为我们主仆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本公子岂能背这样不明不白的黑锅?」 顾辞自知逃不过,苦苦脸,跟在他身后,挤入人群,走到江清歌面前。 「江清歌,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儿!」顾千城淡淡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江清歌掠了他一眼,轻哧:「顾公子,要说话的不是我,而是他!」 「哦?」顾千城看向顾辞,「那你说吧!」 「小的无话可说!」顾辞急急摆手,「小的跟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他又不傻,明知江清歌倒霉了,自然不会再按原计划行事! 江清歌显然也猜到这一点,轻叹一声:「你不说便不说吧!你一个奴仆,连命都攥在人家手里,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我也不逼你!你不敢说的话,就让我代替你说吧!」 说完,转身方氏,道:「夫人,你可知,明轩哥的腿,是因何瘫痪?」 方氏不答,只满面戒备的盯着她。 江清歌也不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的话,自顾自道:「他是中了一种毒,此毒名曰蒸骨!中此毒者,人如喝醉酒一般,高烧高热不止,浑身骨骼如在蒸笼之中蒸煮……」 方氏听得一惊:「这正是我们家明轩的症状!你怎知这是什么毒?」 「你既知是什么毒,为何当初却不愿帮我医治?」顾明轩冷冷看着她,第一次清醒的与她对话。 「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我是听了顾辞的控诉,才知道你原来是中了这奇毒!」江清歌垂泪道,「轩哥哥,我真是没用,直到现在才……」 「闭嘴!」顾 明轩冷笑,「你这鳄鱼的眼泪,还是省省吧!说你想说的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顾辞跟你控诉了什么?」 江清歌刚要说话,顾明轩却又打断她,「让我来猜猜看,你肯定是想说,顾辞向你控诉,说这毒是我兄长顾千城所下,对吧?」 江清歌:「……」 傻子清醒过来,说话这么噎人的吗? 他把她的话说了,她还怎么说? 她轻咳一声,点头:「正如明轩哥你猜测的那样……」 「呵……」顾明轩冷笑,「江清歌啊江清歌,你可真是坏透了!你这是不甘心自己一人丢脸,非得拉人给你陪葬啊!」Z.br> 江清歌又是一噎:「明轩哥你……」 「谁是你明轩哥?」顾明轩再度截住她的话头,「下次叫别人哥哥前,先瞅瞅自己那张脸吧!跟三十妇人似的,生生把本公子叫老了!人长得老相,还天天装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嫌膈应啊!」 苏离听到这儿,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这个顾明轩,蠢时极蠢,可清醒过来,还真是毒舌,哪儿痛往哪儿戳! 江清歌长相成熟,又爱卖弄风情,是以,明明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没半点小姑娘的样子,瞧着倒像是个三十少妇! 因这一点,她没少受人挤兑。 江清歌本人对此也是十分郁闷。 她的身世和她成熟的长相,算是她的两大心病了。 此时顾明轩这个前未婚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揭她逆鳞,把她噎得眼泪汪汪,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咬牙转移话题。 「顾公子,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你说这毒是我所下,有证据吗?」顾千城淡淡问。 「当然有!」江清歌轻哼一声,看向顾辞。 顾辞缩头畏脑,打定主意不吭声。 江清歌只得继续往下说:「前日顾辞找到我母亲,跟母亲提及此事,说顾二公子对他不薄,他明知自家主子行凶害人,却知情不报,良心实在难安!如今顾大公子见顾二公子只是残了双腿,心中不悦,意欲再次下毒,他实在不愿再跟他一起害人,故冒险将此事告知我母亲,希望母亲能阻止此事!」 「呵……」顾千城冷笑,「你这话说得真是好笑!顾家小厮要告状,为何会告到你们江家?他向自家主母邀功请赏不好吗?」 「因为他怕顾家夫人迁怒于他!」苏氏硬着头皮开口,「他想着,我跟顾家夫人交好,便先跟我说,再请我从中做个中间人,说些好话!有我在,总能保他一条小命!」 「解释得真好!」顾千城轻哧,「那么,证据呢?口说无凭,证据拿出来吧!」 第187章 我以后要叫你,江浊歌! 江清歌抬头看他。 面前男子脸上并无半点惧色。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把证据拿出来! 江清歌挑眉:「顾大公子不害怕?」 「怕什么?」顾千城反问,「你一通胡说八道,我又没做那种事,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起来,还真像是问心无愧的样子!」江清歌冷笑,「那么,你敢让人搜你的书肆吗?」 「有何不敢?」顾千城挑眉,「不过,既是要搜我的书肆,那便得有个说法!若是什么也搜不出来,江清歌,我可就要告你诬告了!」 「那是自然!」江清歌昂首道,「我既然敢站出来指证你,自然也就会承担指证的所有后果!」 「那便搜吧!」顾千城看向安阳,「此事,还请公主殿下主持!我只相信殿下!」 「好!」安阳点头,「老朱,你带人去搜!」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功夫,臣女还是把顾辞所说的具体藏药处告诉公主吧!」江清歌掠了顾千城一眼,眼角余光又扫了扫苏离,难掩眸中得意。中文網 苏离被她这么一扫,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清歌不是傻子,她在被自己反制之后,就应该能想到,她花钱买来的内女干顾辞暴露了! 顾辞既然暴露了,那么,他在顾千城那里做的那些脏事,就很有可能被自己和顾千城处理掉! 她那般狡诈的性子,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既然想到了,为什么还要拿顾辞说事儿? 还要说出具体的藏药处? 难不成,除了她所知道的那个锦盒,她还让顾辞在别的地方藏了毒药? 想到这一点,苏离立时汗出如浆! 是她大意了! 她按前世已知的事实行事,却没有考虑到,这一世,因为她的反抗,很多事情都变了! 江清歌一再受挫,行事自然也愈发谨慎周密! 若是她多留个心眼,让顾辞多放了一份毒药,那么…… 一念未了,江清歌的声音响起来:「顾辞交待,那蒸骨之毒,被顾千城藏在了两处地方……」 顾千城听到「两处地方」,脑子里也是「嗡」地一下,登时汗湿衣背! 他强抑内心不安,看向苏离。 正好苏离也向他望过来。 两人无声的交换了个眼色。 苏离看出他的惊慌,朝他摇摇头,示意他镇定。 江清歌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便知这两人没想到自己的后手,得意的笑出声来。 「怎么?顾大公子慌了?」她故意道。 顾千城的确是有点慌。 但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脸,心中怒气骤生,反将那惶意压了下去! 「你不必阴阳怪气的说这些无谓的话!」他冷哧,「你想指证我下毒,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人证就在你面前啊!」江清歌轻笑,「物证嘛,很快你就会看到了!」 「什么时候一个卖主求荣的贱奴,也能做人证了?」苏离轻哼,「照你这么个说法,我倒要指证你收买了顾辞,故意放毒,故意陷害呢!」 「那你得拿出证据来啊!」江清歌摊手,「空口无凭!」 「证据就在你眼前,你眼瞎看不到吗?」苏离冷哧,「刚刚明明屋子里是你和萧允,顾辞却故意引导大家,让大家以为屋内的人是他家主子!试问,哪个忠仆会如此做?」 「他又不知道屋内的人是谁!」江清歌争辩。 「你的意思是,他跟你一样瞎?」苏离挑眉,「他是守门的啊!他就站在门 前,离这门不过一米之隔!他可能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他分明就是知道!但为了帮你们开脱,才故意让众人疑心是他家公子!」 「你简直胡扯八道!」江清歌跳脚,「若他被我收买了,知道房中的人是我,自是要想法设法向我示警,怎会装腔作势把人往那儿引呢?」 「装腔作势往人往那儿引?」苏离翻了个大白眼,「你当时可是在屋子里!你怎么知道他会装腔作势的?你还敢说没有收买他?我看你不光收买了他,还教他怎么坑害自家主子吧?」 「你……」江清歌被她七绕八绕的绕得两眼昏花,咬牙顿足道,「我也懒怠跟你说这些废话!待会儿从书肆中搜出毒药,我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我都不知书肆中有毒药,你却如此笃定……」顾千城冷笑,「江清歌,看来,你真的是让顾辞往我书肆放东西了!」 「清者自清!」江清歌冷哼一声,看向安阳,正要说话,一旁的顾明轩却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江清歌,你不配说这四个字!你玷污了这个清字!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叫你,江浊歌!」 「噗!」花无月听到「江浊歌」三个字,笑得头都快掉了,「顾明轩,我忽然发现你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我本来就是!」顾明轩一脸的苦大仇深,「就是因为遇到这个女人,我才变得面目全非!」 江清歌屡遭嘲讽,气得面色青紫,偏又无可辩驳,只得当作听不见,走到安阳面前,低声说出藏匿毒药之处。 「据顾辞交待,毒药就放于这两处地方,请公主即刻派人前去搜查!」 「知道了!」安阳掠了她一眼,看向老朱,「你这就带人过去!」 「钥匙在这里!」顾千城主动上前,交出书肆的钥匙。 「谢顾公子配合!」老朱接过钥匙,自带人赶往书肆。 这边太后则张罗着让人送来衣物和洗漱用品。 江清歌和萧允简单擦洗过,换上干净的衣裳。 再走出来后,仿佛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高雅骄傲的福运圣女。 倒是萧允有点垂头丧气,目光在江清歌身上流连着,面色阴晴不定。 京城书肆。 老朱按照江清歌提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一只暗红色的油纸包,上面带着暗黑色的花纹。 「总管,是这个吗?」星归忙问。 「十之八九!」老朱表情凝重,心情也十分沉重。 他如今对江清歌深恶痛绝,自是不愿看她得胜。 但这毒药又的确找到了,身边人都看到了,他亦不能徇私说没找到。 第188章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没奈何,只得小心将那毒药包装好,走出书肆大门。 书肆门口,此时正有两人探头探脑往里瞧。 是书肆两边店铺的伙计赵诚和李明。 见他出来,两人一齐追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顾公子的书肆乱翻?」 「你们怎么还有钥匙的?」 「你们顾公子被举报用毒药害人,我们是来查抄毒药的!」星归回。 「顾公子害人?」两人一齐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顾公子是好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而且,你们刚刚搜出毒药的地方,上午有个胖子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乱动!」李明皱眉,「我识得其中一个叫二赖子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会不会是他干的?」 老朱听到这话一怔,随即问:「那若你再见到那人,可能识得他?」 「当然识得!」李明点头,「那个王八蛋,扒了他的皮,我能认得他的骨头!」 「既然这样,你可愿过去为顾公子作证呢?」老朱问。 「当然可以!」李明用力点头。 群芳苑客院。 看到老朱查抄到的毒药,众人表情各异,议论纷纷。 方氏更是大受冲击,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揪住了顾千城的胳膊! 「果然是你!」她尖叫,「我早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找到证据!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这个贱种,还有什么话好说?」 「什么人证物证?」顾千城轻哼,「我方才已然说过了!顾辞这个背主的奴仆,不配算作人证!」 「你说不配就不配?」方氏怒叫,「他是你的下人,跟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背叛你?」 「夫人,顾辞是否背叛,很多人都看到了!」苏离上前,话还未说完,就被方氏厉声打断,「苏离,你若还与这贱种一条心,莫怪我翻脸无情!」 「夫人,您想什么呢?」江清歌轻叹,「您到这会儿还没回过神吗?您这位前儿媳,她跟顾家大公子,早就是一条心了!不然,她为什么早不和离,晚不和离,非选在顾明轩彻底残废之后才和离呢?」 「你胡扯!」顾明轩怒斥,「她明明是被你我逼迫,连番放血,不得已,才与我和离的!」 「轩儿!」方氏顿足,「你别乱说话!」 「母亲,儿子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与人说的!」顾明轩昂头道,「儿子以前受江清歌蛊惑,的确做过很多错事,也的确差点害死苏离!儿子做的错事,儿子得认!但是,江清歌,你若想藉此诬陷苏离跟我兄长私通,我绝不同意!为了治好我这伤腿,她不顾危险上山采药,日夜照顾看护!为了找出治好我腿的方法,她用自已的腿一遍遍试针,那腿上扎得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他说到这儿,忆及往昔之事,不自觉拧头看向苏离。 待看到对方那黑白分明的脸,再想到她原本的娇美模样,心里一酸,泪水瞬间狂涌! 「对不起……」他眼泪汪汪的道歉,「苏离对不起!你对我那般好,我却帮着江清歌欺负你,我真是瞎了眼,盲了心,误把鱼目当珍珠,却又将珍珠当鱼目!我……我真是该死!」 他说到最后,忽又恼起来,扬手对着自己的脸咣咣抽,直抽得面目肿胀,口唇流血! 苏离:「……」 这二傻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忽然搞得这么深情,弄得她都有点尴尬了! 但顾明轩这一出,却成功击碎了江清歌苦心编造的谣言。 毕竟人家前夫君都发话了,还说得如此的情真意切! 可见苏离之前待他的确很好,不然,也不会感动到 哭泣! 方氏看着自家儿子这哭哭啼啼的模样,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 这个儿子到底还是蠢啊! 不管顾千城有没有真的给他下毒,现在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江清歌还指出了实证,何不顺水推舟,把这个贱种送入监牢? 如此,便彻底绝了他承爵的可能! 若不然,他只是眼疾,顾明轩却是残疾,顾家另外一个庶子也残废了,相比之下,顾千城承爵的可能性更大! 留着这么一个竟争对手,让她怎能睡安稳? 「顾明轩,你闭嘴!」方氏气急败坏,指着他又叫又跳,「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 「夫人,慎言啊!」安阳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您可是伯府夫人!可不能跟那位粗鲁的侯夫人学啊!」.z.br> 方氏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只得强压心头怒气闭了嘴,略缓和一阵,道:「证人证据皆在,到底如何处理,臣妇听公主殿下的!」 「这个……」安阳搓着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那边轻哼:「这有什么难处理的?人证物证俱全,毒是从书肆搜出来的,自然就是顾千城所藏!当把顾千城下狱细审,至于他和苏离之间的***……」 她说到一半,人群中忽有人朗声打断她的话! 「公主殿下,学生有要事禀报!」 安阳抬头,对上一张清瘦俊逸的脸。 竟是江家长子江清川! 江清歌看到江清川,立时又紧张起来! 苏氏则在心里把江清川骂得个狗血喷头! 这个贱种,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眼看就能给顾千城定罪,虽然不能把苏离怎么样,但也让她背上了与顾千城通杀人的污名! 他在这关键时刻冒出来做甚? 心里骂得恶毒,面上却装出一幅慈母面容,在江清川说话之前,她先跑了过去,扯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川儿,这几天你都没有回家,你在哪里住的?」 「你快别生你爹的气了!他也是为你好啊!你年纪也大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跟母亲回家吧!母亲想你了!你走的这几天,母亲天天哭……」 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江清川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甩开她,走到安阳面前。 「殿下,学生在园内找到了两个有趣的人,或许,他们能解释,顾公子书架后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第189章 公然包庇!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莫不是她让江清远找来办事的那两个货被…… 一念未了,便见江清川伸手往后一抓,将一胖一瘦两个书生抓过来,猛地掼到了地上! 「江清远,你仔细瞧瞧他们是谁?」 江清远早就瞧到了,此时面如死灰,却强装镇定摇头:「不认识!」 「我认识!」跟着老朱一起过来的李明举手,「殿下,小民识得其中的胖子,他叫二赖子,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前阵子小民还见过他跟顾辞一起在馆子里喝酒呢!」 「我没有!」顾辞慌慌摇头,「你不要胡说!」 李明轻哼:「这事你可赖不掉!又不是我一人看到!那馆子老板还有我们几个伙计都瞧见了!你们点了一桌子菜,喝得满面通红的!我那时还好奇,你哪来的银钱吃酒!现在看来,是出卖主子换的啊!」 顾辞自知无可辩驳,表情愈发慌张。 「殿下,学生当时恰巧去书肆找顾公子,就见这两人在公子店中胡说八道,说苏离跟江清歌吵架输了,被众人打得鲜血淋漓!」江清川将事情原委道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本想上前跟顾公子细说,这时,却见这个二赖子趁着顾公子跟别的顾客说话的功夫,偷偷往书架中藏东西!」 「呀!你也看到了?」李明开心叫,「那看来我看的没错了!那是个红色的油纸包,上面有暗黑色的花纹!」 「正是!」江清川点头,「所以,这毒跟顾大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是你……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和江清远身上,眸光冷厉,「是你们故意买通二赖子藏毒书肆,构陷顾大公子!」 「我没有!」江清歌矢口否认,「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大哥,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江清川,你简直丧心病狂!」苏氏尖叫,「你背叛江家,去抱苏家人的臭脚,我由得你,你被苏离蛊惑,打我骂我,我也受了!可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你六妹妹?你忘了吗?你之所以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到处遛达,多亏了你六妹妹啊!若非她治好你的腿,你这会儿早成瘫子了!可怜她为了帮你治腿,拿自己的腿试针,扎得两腿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她说得正煽情之时,顾明轩皱眉打断她的话,「侯夫人,要点脸!你别学我的话啊!要是实在想不出新鲜的词,就闭嘴吧!」 苏氏被他骂得满面赤红,却强自争辩:「谁学你了?歌儿为了救他大哥,不知遭了多少罪!现在却被她大哥这般诋毁!川儿,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她这边唱念做打俱佳,可惜,江清川却根本就不搭她的话茬,只看向安阳,沉声道:「公主殿下,学生想说的说完了,孰是孰非,由您来评判吧!」 安阳点头,拧头看向人群中的薛昊。 「薛大人,你是刑部侍郎,此事,就交由你来审问!」她道,「免得某位假千金再说本宫没有资格!」 「是!」薛昊点头,走上前来,「承蒙公主殿下信任,微臣定将此事问个明明白白!」 「问什么问啊!」太后烦躁拧眉,「这还有完没完了?今儿大伙儿齐聚群芳苑,是来游园赏景的,如今倒都聚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怎么?这群芳苑变公堂了吗?真是烦死人!都给孤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母后,不可!」安阳忙道,「此事尚未断清,如何能散?」 「本宫说散就散!」太后霸道瞪眼,「怎么?你还要忤逆你的母后不成?」 「儿臣不敢!」安阳摇头,「只是这事……」 「既然不敢,就不要再说什么可是了!」太后一把扯过她,一阵耳 语,「这江清歌可是孤最信任的人,常常出入孤的慈宁殿!如今闹出这番丑闻,已让孤面上无光,你这会儿还死揪着她不放!她若身败名裂了,孤这老脸好看?」 「母后也只是被她蒙蔽……」安阳低低道,「此事与母后何干?」 「怎么无干?」太后轻哼,「孤对她如何笃信,世人皆知!她若真出了事,世人岂不是要骂孤眼瞎人蠢?」 「可是……」安阳还想说什么,太后的脸瞬间冷下来!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她扬声道,「在场所有人,都给孤滚!滚得远远的!孤再也不想看你们跟斗鸡似的死掐了!」 「太后!」薛昊上前一步,「您这么做,是在公然包庇藏毒构陷的元凶啊!」 太后掠他一眼:「薛大人,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公然挑衅孤的凤威吗?你知道,敢这么做的人,都如何了吗?」 「他们都死了!」田德尖声尖气接腔,「被太后砍了脑袋,育作了花肥!不然,慈宁宫里的花儿,为什么开得那般红艳呢?皆是那些生就反骨之人的鲜血浇灌!」 这话说得阴沉沉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众人对于皇族之事,素来是门儿清,对于皇族中这些主子的脾气禀性,自然也是熟稔于胸。 在皇族诸贵人之中,太后是其中最不敢忽视的一个! 她身份尊贵,脾气古怪,常因为一些琐事重罚身边之人。.z.br> 她要是真不开心了,还真能大开杀戒! 今上一向孝顺她,哪怕她无缘无故杀人,也从不过问,还要找出各种理由矫饰,将错处全归在那些宫人身上! 谁都不想做冤死鬼。 如今看太后发怒,有些胆小的人已经悄悄开溜。 但今日来园中的朝臣亦不少,虽趋炎附势者多,但总有那么两三块碛骨头敢对着这位老佛爷犯倔! 「太后如此,就不怕引起朝中非议吗?」 这回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李茵蔓的父亲李坚。 他原本未打算来此,后来听说女儿和楼玉春之间生了矛盾,当众说要退婚,他才急急赶来,想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自家女儿的事还未搞清,先撞到江家女的丑闻! 第190章 特别特别生气! 但身为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他自是不好上前,所以只在外围听个热闹。 听到这会儿,当真是忍无可忍了! 「太后,恕臣直言,臣真是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太后!」他眉头紧皱,口舌如刀,「您自个儿可能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要尊贵,自是可以将众生踩在脚底!可是,太后,没有众生,又哪来您的高高在上?您不顾众生,众生总有一天也不会再顾着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是言官,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太后本来一看到他就脑仁疼,这会儿听他跟念经似的说个不停,气得瞪圆了眼,指着李坚尖叫,「姓李的,你不要以为你家有祖传的尚方宝剑,孤就不敢杀你了!你若惹恼了孤,孤才不管那么多!孤要把你们一家全都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那您杀吧!」李坚不光不怕,还又往前走了一步,一直站到太后面前,还把后脖子亮出来,「太后您往这儿砍!」 太后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她自是不敢杀李坚,便拿别人开刀,怒声咆哮:「孤数到三,若有人还敢杵在这里不走,孤就命人砍他的脑袋!都给孤掂量好想清楚了!赵坚家有尚方宝剑,你们家可没有!死了也是白死!」 说完便开始数数,「一,二……」 她才数到「一」,人们便齐唰唰转身往外跑,生怕晚一步脑袋掉了。 等数到「二」时,院中不相干的人跑了个干净! 连一向胆大包天的花无月也不敢停留,扯着苏离的手急急道:「阿离,快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离,走吧!」苏老夫人叹口气,「太后的确不是你能惹得的人!」 「是!」苏离看向薛昊,「薛叔叔,一起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李叔叔……」 她又看向李坚,轻声道:「李叔叔,此事左右也掰扯不明白!先这样吧!」 「是啊父亲!」李茵蔓上前轻扯李坚的袖口,「父亲也走吧!」 李坚叹口气,没有坚持。 他方才一直在,所以也看得明白。 虽然江清川和李明能作证是二赖子放的药,但想要二赖子承认,却是千难万难。 二赖子人如其名,他赖得很。 虽然是个流氓,但骨头却硬。 之前曾因***女子入狱,他却非说那女子勾引她。 重刑之下,打得皮开肉绽,死不改口,最终只能将他无罪释放。 这样一个人,就是块滚刀肉,想从他口中得到实证,很难。 几人一起离开了客院。 离开之前,苏离扭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江清歌也正在看她,眼底恨意如毒雾氤氲。 两人目光对撞,苏离唇角微勾,笑颜如花。 江清歌的脸本就难看,被她这一笑,直变成了紫茄色! 苏离轻哧一声,收回目光。 其实她有点不甘心。 不过,今儿她算是占尽了便宜,也该给江清歌留一点喘息之机。 一下子把她拍死,她死得太爽,她那积年的沉怨又如何抒解?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对于太后这昏庸之举,她是乐见其成的。 这会儿大家跑得愈快,对太后便愈是不满,也因此,对宽纵太后胡作非为的萧帝自然也会渐有微词。 这种不满发酵得久了,就形成了民怨民愤。 太子萧凛目前很需要这么一股怨怼愤怒的民众力量! 苏离一边跑,一边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太后多「霸道」几回。 屋顶的萧凛,此时反而没想那么多。 他很生气。 特别特别生气! 他一向不是很喜欢这位拿腔作调视人命为草芥的皇祖母。 现在这皇祖母还公然欺负起他的小姑娘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凛拧着眉头,问身边的李如风:「你觉不觉得,皇祖母最近有点闲?」 「是有点儿!」李如风点头,「因为她闲,慈宁宫都死了好几个宫女了!」 「所以,得让她忙点儿才行!」萧凛轻哼。 「殿下想要如何?」李如风忙问。 萧凛附耳密语。 李如风了然。 「属下先把殿下送回府,再去忙那件事吧!」 他背起萧凛,悄然跃下。 「承影!」萧凛看向身边的承影,「时候不早了,今日,让阿离跟我们一起回府吧!」 承影点头,自去叫人。 苏离此时正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的往正园晃。 此时已经离客院很远了,大家胆子都大起来,开始悄声议论太后的诸般「壮举」。Z.br> 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她草菅人命一事。 苏离默然听着,并不搭话,忽然想到一事,低声问苏老夫人:「祖母,您和太后年轻时是不是结过怨?」 「确切的说,是她非要跟我结怨!」苏老夫人笑回,「她年轻时喜欢你外祖父,各种示好,冷家也有意与苏家结亲,但你外祖父不喜欢她,自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她因爱生恨,自此怨上你外祖父,后来得知你外祖父钟情于我,也把我视作了眼中钉!不论在哪里见到,总要瞪我一眼!」 她忆起年轻时的事,觉得十分好笑,然而再忆及当下情形,眸光陡转黯淡。 「你外祖父他们出事,可少不了她推波助澜!」苏老夫人惨笑,「她呀,留着我不死,就是要看我笑话,让我生受呢!不然,以她那性子,早就杀了我了!」 「还不定谁看谁的笑话呢!」苏离轻笑,「外祖母莫难过,祖父舅舅们的仇,阿离来报!总有一天,会让他们都得到报应的!」 此时的江清歌,已经深刻感受到报应的痛苦了。 哪怕有太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强势相护,可是,她基本上也算是身败名裂了! 背着这样的污名,她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不,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 眼下最最要命的是,她回府之后,该如何面对自已那个贪财好势又爱沽名钓誉的父亲? 他若知自己丢了那么大的丑,还把自己母亲的嫁妆都赔得底儿掉,他会活剥了自己吧? 她不知道,此时的江斐,不光想要活剥了她,还想把她大卸八块喂狗! 第191章 流民造反了! 因安阳公主置办赏菊宴,朝中休沐一日,以便朝中官员可以去宴会上放松身心。 江斐对赏菊宴没什么兴趣,所以没去,趁着苏氏带儿女们出门,他让人把养在外面的外室接到府中,很是风流快活了一番。 正得趣时,忽听外头一阵聒躁,好似很多人在乱喊乱叫。 他被打扰,十分不悦,差小厮去问什么情况。 这边小厮还未出院,总管江福便急慌慌跑进来! 他向来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上面还粘着草叶,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一片淤青红肿,身上满满污迹,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像是被人泼了粪,衣裳也扯得破破烂烂,好好的一件袄子,这会儿都露了棉花! 江斐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正要问话,江福却连声叫唤:「侯爷,快跑吧!造反了!外面有流民造反了!眼看就要攻进来了!」 江斐吓了一跳:「哪来的流民?」 「是城中那些皮疹患者!」江福哭丧着脸回,「他们说,六姑娘伙同仁济药馆的东家发民难财,趁着他们病,要他们的命,用那灵歌丸荼毒众生……」 「胡说!」江斐怒道,「那灵歌丸明明是挽万民于水火之中!若非歌儿治出这灵药,他们全都活不了!」 「可现在他们说,那灵歌丸的方子不是六姑娘所制!是偷苏离的!」江福急急道。 「苏离?」江斐一怔,「她哪会制什么药?她连字都认不全!」 「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些人跟疯了一样骂我!」江福苦眉皱眼,「他们说苏离制出了什么杀疙丸,卖给了济世药馆,卖得可便宜了,抹过之后就见效,七日便能痊愈!相比之下,灵歌丸死贵还久治不愈!那些人就说六姑娘心黑手辣,是故意不治好他们,好藉此长期敛财!」 江斐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知女莫若父,自家这个女儿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他跟她一样,也是个心黑手辣的! 这种事,她的确能干得出来! 「那事实如何呢?」他急急追问,「你可查问过了?」 江福点头:「问过了!府里也有几名下人感染,今儿也去济世药馆买药了!之前他们都向六姑娘买药,用了七八个月了,一直不曾痊愈,可用了杀疙丸才不过大半天,就明显感觉到好转……」 「所以,竟是真的了?」江斐的心一点点的往沉! 「十有八九了!」江福哀声叹气,「反正这会儿城中病患都快闹翻天了!他们集结在一处,先是砸了仁济药馆,这会儿又堵到我们府上来找江清歌,听说还有人直接去了群芳苑……」 他话未说完,院外忽然又有一人闯进来! 此人是邵惠丽的父亲邵彬。 邵彬今日也去了群芳苑。 不过,他去得比较晚,去时,正好赶上江清歌丢人现眼的场面。 见此情景,他惊愕异常,当即骑快马回江府报信。 江斐本来就被外头这群***者弄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处理,此时忽闻噩耗,直气得两眼圆瞪,几乎要凸出眼眶来! 「这孽种!孽种!」他连骂了几声「孽种」,眼前一黑,直直向后仰去! 「侯爷!」江福和邵彬齐声惊呼,忙上前扶住了他! 「快!快!」江斐气得面色青紫,舌头发硬,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吼出一句,「快派人去群芳苑,把那两个丢人现眼的贱妇抓回来!本侯要亲手剁了她们!」 人群散尽的客院,一片凌乱死寂。 太后虽然保下了江清歌,但对她的所作所为,亦是十分失望,只 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教训她,此时见众人皆去,自是抠鼻挖眼的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蠢物!既然要害人,便当练好害人的手段!怎能害人不成,反被人害?」Z.br> 「孤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 江清歌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惊得半天未语,只呆呆看着她。 「看什么看?」太后跳脚,「你蠢便罢了,可你害得孤陪你一起丢脸!你简直是该死!」 江清歌的嘴唇剧烈的哆嗦了一下。 旁人都骂她不知羞耻,可太后却半句未提这几字! 她关注的点,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她不在意她的品行如何,只在意她做坏事时手段不够利落,她有没有给她丢脸! 所以,这位太后,跟她,竟然是同一类人? 这个发现让江清歌眼前一亮,心中激动异常! 在她看来,身败名裂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 只要这个世界的当权者认可她,支持她,那么,她依然可以继续做她的福运圣女! 若是有谁敢反对,那么,如太后所言,砍了便是了! 砍得久了,那些人自然就会闭嘴! 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自然也会逐渐消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太后就是那个可以给她这种强大支撑的人! 「臣女知错了!」她跪倒在地,叩头不止,「求太后再给臣女一个机会!臣女发誓,以后再不会犯蠢了!有太后教导着,臣女只会愈变愈聪明的!臣女以后愿伺奉太后膝下,唯太后马首是瞻!」 「你呀!就是嘴甜!」太后伸指轻戳她额头。 「臣女不光嘴甜,手也甜!」江清歌伸出双手,「只要太后给臣女一段时间,臣女能让太后重返青春年华!」 这话算是说到了太后心坎里,她倏地一震,兴奋追问:「当真?」 「母后!」安阳皱眉,「她连你的病都治不好,你还信她这种鬼话?」 「哪里是鬼话了?」太后轻哼,「你的脸,不就是她治好的?今儿还用人家的药,这会儿又这般打压!安阳,卸磨杀驴,也没有你这么快吧!」 「一码归一码!」安阳轻哼,「儿臣总不能因为这只驴子会推磨,就允许她蹬鼻子上脸吧?」 「你帮你那么多,借你这宴会,做点儿她想做的事,又不会碍到你什么,有何不可?」太后满面不悦,「怎么就是蹬鼻子上脸了?安阳,你这未免有点上纲上线了吧?」 第192章 无头苍蝇! 安阳叹口气:「罢了,母后这会儿还如此说,那儿臣也无话可说了!你们慢聊,儿臣告退!」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呸」了一声:「蠢物!半点也不像孤!孤怎会生出这般呆板无聊的女儿来?」 「殿下是注重原则!」江清歌心中恨极,面上却还要说尽好话,「此事是臣女思虑不周,让殿下为难了!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谁让我犯了她的大忌呢?」 太后轻哼一声,没有说话,站在那儿发了会怔,看向苏氏。 「行了,此事已告一段落,你带着她回吧!」她道。 说完又看向萧允,「侧妃的事,宜早不宜迟,趁早纳她进门吧!至于婚事嘛,在这节骨眼上,就不要再大操大办了!免得再惹人非议!」 「臣知道了!」萧允叩头谢恩,「谢太后成全!太后的大恩大德,正轩来世做牛做马来还!」 「来世?」太后轻哧,「来世谁认得谁啊?你若想报,今生便报!日后孤若有什么事要你帮忙,萧将军莫要推辞才好!」 「太后若有召,正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萧允忙道。 「有你这句话,孤就放心了!」太后笑得古怪,「孤累了,走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恭送太后!」萧允和江清歌躬腰相送。 待她离开,院中再无旁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劫,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渡过去了! 「快回府吧!」苏氏恨不能扎翅飞离这是非之地。 江清歌惨笑:「母亲,你真觉得府里会比这里安生吗?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父亲肯定已经得信了!这会儿,只怕已经派人来抓我们了!你不想着如何应对,还想着自投罗网吗?」 「那要如何应对?」苏氏哭丧着脸,「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无可挽回了!」 「不是要你挽回这些事,是要想想,如何说,才能堵住他的嘴!」江清歌哀叹一声,重又坐回到那张带给她无尽耻辱的矮塌上。 「本王同你们一起回府吧!」萧允贴心道,「到了岳父面前,一切后果,都由本王来承担!」 「岳父……」苏氏瞟了他一眼,面色愈发难看了。 算起来,萧允的年纪,比江斐还要年长两三岁呢! 赴个宴,给江斐带回个比他还大的女婿,他怕是会被活活气死吧? 「王爷还是不要去了!」她连连摆手,「此事,就由我们自己来承担吧!歌儿,你说呢?」 江清歌不想说话。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萧允却觉得她此时的冷静和烦躁格外刺眼! 「歌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给本王?」 他终于问出一直盘旋在心里的话。 江清歌想要答话,一拧头看到旁边僵立的江清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自家这个五哥哥很好用,哪怕目睹那么多事,依然还留在她身边,比那几个哥哥强多了。 正当用人之际,她不能再刺激他! 「王爷,我现在心里慌乱得很,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父亲的怒火!」她垂泪道,「他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这个时候,你还问我这些问题,你不觉得有点过份吗?」 「对不起!」萧允看她那狼狈模样,心中一阵疼惜,连声道歉,「歌儿,你放心,本王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的!哪怕那人是你的父亲也不行!」 「萧允,你怎么有脸说这些话的?」一旁的江清远妒火中烧,怒声嘶吼,「歌儿沦落到如此境地,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 强迫了她,害她丢了清白和名声!现在还假惺惺的说那么多!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你年纪比我爹还大呢!你居然对小六下手!小六今年才十六啊!她足足比你小了二十六岁啊!你个王八蛋!」 他越说越气,抄起一旁的椅子抡过去,被萧允伸手格挡开。 「江清远,看在歌儿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他冷哼,「但是,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冲动!」 「我就冲动了!」江清远暴跳如雷,「你玷污了我六妹妹,你玷污了她!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我跟你拼了!」 「远儿!别闹!」苏氏伸手扯住他。 但江清远正在气头上,像头倔牛一样往前冲,根本就不是她能拉住的。 「景儿,浩儿,羽儿!」苏氏忙叫自家儿子帮忙。 可叫了一通,才发现,江家另外三个儿子已经不在客房了。 「他们去哪儿了?」苏氏愕然,「该不是跟苏离一起走了吧?贱种!到底是一样的贱种……」 「母亲!」江清歌咬牙,「这种自取其辱之话,女儿希望您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一口一个贱种的叫!他们若是贱种,你是什么?」 苏氏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忙不迭的噤声,目光却不自觉向外张望。 院内已经空寂无人。 此时的江清浩三人,正紧紧跟在大哥江清川身后。 江清川比他们大着几岁,人也更成熟沉稳,行事有板有眼,平日里对他们也算是爱护有加。 所以,在这种迷茫时刻,他们不约而同的跟上他。 江清川则下意识的跟在苏离和苏老夫人身后。 几人急行片刻,到了园中一处小亭,苏离和苏老夫人等人停下来歇息。 江清川有心上前,又觉得没脸,便在离小亭约四五米的池塘边坐了下来。 只是他心里一直纠结,时不时的往这边瞧上几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离早就看见了,但只当没看见,反把脸拧过去,不想与他搭话。 相比其他四个哥哥,她对江清川的怨念最深。 其他四人从来就没有对她好过,她从来也不曾对他们有过任何期待,也习惯了他们的恶形恶相。 最后死于他们之手,也觉是意料中事,心中只是恨,却并无委屈难受之感。 可江清川不一样。 他是江家第一个伸手给她温暖的人,对她一向温和,虽没有嫡亲兄长该有的亲切疼爱,却也给了她应有的照顾爱护。 Z.br> 第193章 我们是一条心吗? 她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被亲人背叛,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她实在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被他虐杀时的情景! 记得他割在自已双腕双腿间的刀刃,是如何的锋利阴狠! 他几乎快把她的双腕和双腿割断了! 可若不是过于相信他,她或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便算逃不了,也不至死得那般痛楚凄惨! 她是宁愿自戕,也不会任人宰割! 苏离攥紧双拳,压抑内心的怨怼。 可那眉眼间的寒意,却还是丝丝缕缕的透了出来! 苏老夫人原本看江清川主动示好,还想着让苏惊寒找他过来。 见苏离如此,到底又作罢了。 她看得出来,苏离对这位兄长怨念极深!Z.br> 她的孙女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能让她如此,那定是江清川深深的伤害过她! 这时,顾千城从远处走过来,看到江清川,他忙上前致谢。 「今日多亏江兄仗义直言,不然,愚兄怕是要被江清歌陷害了!大恩不言谢!还请江兄受我一拜!」 说完,对着江清川深揖一礼。 「顾兄言重了!」顾千城忙扶起他,「我也是凑巧看到了!既然知晓内情,自不能装聋作哑!」 「可是,江兄,你为什么忽然就跟江清歌闹崩了?」顾千城犹豫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清川惨笑点头:「是,发生了一些我不敢相信的事!看清了这些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到底有多蠢多瞎!江清歌她就是一个女魔!顾兄,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她!此次她算计你和小七未果,决不会善罢干休!」 「她如今声名俱毁,回府后只怕你父亲也不会放过她,还能如何?」顾千城道。 「我父亲……呵……」江清歌咧嘴苦笑。 他那位父亲,还有那位母亲,只怕跟江清歌是一丘之貉吧? 不然,江清歌又怎会长歪到如此地步呢? 她可是父母最最宠爱的小女儿,是江家五兄弟拿命护着的千金! 自从有了她,他们几兄弟便彻底沦为她的陪衬。 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对他们五个却是动辄打骂责罚,还一再的教导他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她还说,妹妹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 父亲对她这种溺爱,从来不置一词。 幼时江清歌便心机颇深,小小年纪就特爱耍心眼儿折腾人,跟她一起玩的孩子,只能捧着她,但凡有人对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又或者,比她优秀一点,她就要想方设法的让那人难看! 但这些心机,落在父亲眼里,却是聪明机灵的好品质! 他如今已然成年,他知道世人对父亲的评价如何。 身为江斐的儿子,他更清楚自家这位父亲的为人! 他跟江清歌一样,自私自利,贪财爱权,表面装得光风霁月,内里却污浊不堪! 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对外人言的! 不管江斐有多少不是,他终究还是姓江! 江清川以苦笑结束和顾千城的对话。 然而他对苏氏的疑问,却愈来愈多,忍不住想要找苏离和苏老夫人说一说。 可拧头看向小亭,才发现苏家几人都不约而同的背对着他。 这明显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不过,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不管对苏离还是对苏家,他都十分 的寡淡薄情。 他们不理他,本就在情理之中! 他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身边的江清浩看出他的尴尬,忙道:「大哥,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府吧!你总在外头住,也不是办法啊!」 「就是就是!」江清羽附和,「大哥,你看你,都瘦得没人形了!现在小六做出这种事,父亲想必也知道你之前所言非虚了!你这会儿回去,他必不会再怪罪你的!」 「是啊!」江清景扯着他的衣袖,眼泪汪汪,「大哥,你不在,我们都没有主心骨了!你说,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骂我们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动不动就骂我们贱种!哪有母亲这么骂自家孩子的?」 他心里一直纠结此事,愈想愈是委屈,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也许,如小七所说,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吧……」江清川喃喃道。 江清景一惊,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大哥,你别瞎说!旁人若是这么说还无所谓,咱们可是她的亲生儿子!你也这么说,让旁人听到了,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江清川掠了他一眼,苦笑问:「阿景,母亲生江清歌时,你多大?」 江清景摇头:「我哪知道?你不说那时你才七八岁嘛!」 「是啊,我当时八岁……」江清川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你比我小五岁,那么,你就只有三岁!阿羽,阿浩,你们呢?」 不待江清羽和江清浩答话,他又道:「阿浩你比我小两岁,你是六岁,阿羽比我小四岁,你是四岁!还有阿远……阿远跟阿景同岁……」 「嗯?」江清浩一怔,「大哥,你说错了吧?五弟怎么可能跟景弟同岁?他们可不是双胞胎!」 「对啊!」江清羽亦点头,「远弟应该比景弟小一岁,他当时应该是两岁才对!」 「不,他就是跟景弟同岁!」江清川笃定道,「因为他不是母亲所生,他是母亲从庙里捡回来的!」 「捡来的?」三兄弟齐声惊呼,「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事?」 「因为当时你们年纪太小了!」江清川回,「但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时母亲已经怀了小七,她带着我们一起去庙中许愿,她生了四个儿子,一心想要个女儿!阿远当时就被人放在庙里的佛像后,一直哭,围了一堆人看!母亲看到阿远,说他与景弟生得十分相像,觉得他与我们家有缘,便收养了他!」 「原来远弟竟然不是我们的亲兄弟!」江清浩感叹,「怪不得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呢!」 「我们……」江清川惨笑,「阿浩,你觉得,我们兄弟四个,是一条心吗?」 第194章 原来是在虐待我们? 「我们四个当然是……」江清浩脱口要答,说到一半,却又沉默了。 其他两兄弟也不约而同沉默了。 他们四兄弟不是一条心。 虽然他们此时遇到难解之事,都聚到了江清川身边,但是,这么多年在江家,他们相处得很糟糕。 别说四个人一条心了,他们四个人,能生出八十条心! 幼时为了逃避苏氏的惩罚,他们遇事互相推诿,互相指责,明明是亲兄弟,却天天窝里斗,打架口角那是家常便饭! 苏氏给他们立了条规矩,让他们相互监督,互相检举,检举者有功,下次若是犯错,便可以免受处罚。 为了这一次豁免权,他们也没少举报自已的兄弟! 没办法,苏氏的惩罚太可怕了! 动不动就关祠堂旁的小黑屋,屋子里连扇窗都没有,也没有床铺,只有冰冷坚硬的泥地。 在这样的地方,连着饿上两三天,只许喝点水渡命,遇到炎夏或者严冬,更是难熬。 然而更难熬的,还不是这些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摧残! 小孩子都怕黑,都畏惧鬼神。 偏偏祠堂中供着的,是江家几代人的牌位! 晚间这里空寂无人,常能听到鬼哭狼嚎,便算是年纪最大的江清川,都吓得尿过裤子! 至于其他四小只,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逃过这种惩罚,他们之间检举互掐,基本已达到白热化,后来便是兄弟相殴,打得血*头血脸。 后来父亲从边境回来,这种梦魇般的日子,才算彻底结束。 可是,那只是形式上的结束。 事实上,这梦魇自始至终一直停留在几兄弟的脑海中,从来就不曾真的消失! 尤其是年纪较小的江清景,到现在一听苏氏发火,就止不住的直哆嗦! 兄弟四人回忆完往事,心里的迷雾,愈发浓重了。 「大哥,对于苏离所说之事,你怎么看?」江清羽压低声音问,「你……你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你既然这么问,想来,也发现不对劲了吧?」江清川不答反问。 江清羽被他戳破心事,十分惶恐,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又看。 「她没过来!」江清川看出他的畏惧,苦笑道:「你只管说便是了!」 「我那时年纪太小了……」江清羽咕哝着,「我其实不太确认自己记忆中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就是一直觉得,没生苏离之前,母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母亲好爱我……」 「你也有这种想法吗?」江清浩激动道,「我记忆里的母亲,也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幼时特别贪吃,胃口也好,你们一天吃三顿就饱了,我却要吃上四五顿才行!母亲生怕我饿着,就让厨房做了一堆点心零食备着!可后来她从老家回来,不光不给我准备零嘴儿,还故意饿我!」 江清浩说到儿时之事,满腹心酸难受,眼泪都快掉下来。 「饿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吸吸鼻子,看向江清川,「大哥,那年你带三弟回外祖母家的事,是我举报的!」 「居然是你?」江清羽大怒,「好你个江清浩!你知不知道,大哥的腿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母亲疯一样打他,把他的膝盖都打肿了!之后又关黑屋子,三天不给吃饭!大哥差点因此死掉了!」 「对不起!」江清浩苦着脸道歉,「真是对不起!我那时真是饿得疯魔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啊!」江清羽抬手就要打他,被江清川拦住了。 「行了,你就没举报过他吗?」他叹口气,「后来他饿急了偷了 母亲的银子出去买吃的,被你瞧见了,报给了母亲,你忘了母亲当时是怎么罚他的吗?」 江清浩忆起当时情形,高举的手颓然放下。 「我怎么不记得?」他满面羞愧,「当时母亲罚他吃饭,吃饱了还得硬往肚子塞,塞得他胃出血,足嚎了一天一夜……」 「她可真狠啊!」江清川忆起当年情形,心中又是凄凉,又是愤怒,「那时阿浩才五六岁,还是个小娃儿呢!他叫得那么惨,她装模作样的请了大夫,可那大夫却说治不了……」 「后来还是大哥你偷跑出去,请了大夫来,我才侥幸活下来!」江清浩拧着眉头苦笑,「如今想起来,大哥,我们儿时,是一直在受她的虐待啊!」 「这是……虐待吗?」江清景小声道,「不是管教吗?」 「你见过哪家的母亲,这么管教自家的孩子?」江清川反问。 「我……我不知道!」江清景慌慌摆手,「我只有她这一个母亲,我又没见过别人家的母亲待孩子是什么样儿!但我记得母亲说过,惯子如杀子!我们幼时顽劣,她给我们立规矩的,不是吗?」 「就没有这么立规矩的!」江清浩怒叫,「我当时疼得快死了,我哭着求她,她都不理我!她根本就不爱我!」 「可是……」江清景还说什么,被江清羽打断,「所以,你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她没有错,对吧?」 「我……」江清景缩缩头,斯斯艾艾道:「父母不管有没有错,都不该我们为人子的私下议论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所以呢?」江清川看着他,「你再见到她,是不是又打算向她告状,以此换取下次的免罚资格呢?」 江清景还未回话,江清羽的拳头已然挥起来,「小四,你要是敢去告状,我就叫你以后再也张不了嘴!」 「我还能拔掉你的舌头!」江清浩冷冷瞪着他,「我们现在长大了!可不是小时候任她蹉磨的时候了!大不了,我跟大哥一样,也离家出走!反正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受她的气了!」 「我不说!我指定不说!」江清景被吓得抱头团缩,「我其实是一片好心提醒你们,怕你们犯错再被罚!既然你们都不怕她了,我告状也没用啊!」 「你心里明白就好!」江清浩轻哼,「今儿我们第一次反抗她,她回去定会狠罚我们!我不管你们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的!」 第195章 绝对是假货! 「我知道了……」江清景缩缩头,苦眉皱眼道,「我今儿不也是跟你们一起反抗了嘛!这会儿正是母亲用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几个跑了个干净,她这会儿一定特别生气!也不知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折腾我们!若她真要罚,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自是要据理力争!」江清浩怒道,「是六妹妹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连累了我们,她要罚也该罚六妹妹!我们又没犯什么错!」 「就是!」江清羽附和道,「她的嫁妆,也是被六妹妹作没了的!先前在园门口,我们几个一齐劝她,让她赶紧回府,她就是不听,结果闹出这等丑事来!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凭什么怪我们呢?」 「话虽如此,可她不会这么想啊!」江清景满面担忧,「她今儿丢尽了颜面,我们也不听她的指令,她回头定是要拿我们撒气的!到时候,几位哥哥们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可全靠你们了!要是你们都撑不住,我……我怕是要投降的!」 说话间,那脖子一个劲猛缩,如一只惊弓之鸟,随时都担心着那穿心而来的毒箭。 江清川叹口气,伸手轻拍他肩,劝慰道:「阿景莫怕,天塌下来,还有兄长顶着呢!」 「大哥!」江清景扁扁嘴,扯起他的衣袖擦眼泪。 他这种情绪明显影响了江清浩和江清羽。 两人本来一番豪情壮志,被他这一哭,心里也颇是忐忑,都不自觉沉默了。 兄弟几人站在那里发怔,亭子里的苏离,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江家四兄弟的声音其实很小,一直刻意压低,正常人根本就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可苏离耳目敏锐,却将四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 听到最后,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苏氏竟然一直在虐待江家五子? 还是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连当时只有三岁的江清景都不曾放过? 难怪之前在园门口,江清景被她瞪了一眼,便照着自己的脸狂*抽! 却原来,是被虐待后的后遗症! 苏离不自觉想起前世自己在江家时的情形。 其实那个时候,她已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身为一个外来者,能明显看出,苏家这七个孩子中,苏氏真正疼爱的人,只有江清歌! 这是很不正常的。 大萧朝最是重男轻女,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嫁人后会冠夫姓,就不算是江家人了。 所以,一般人对女儿并不看重,但对家中男丁会着意载培。 尤其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更是重中之重。 但身为长子的江清川反而是最不得苏氏欢心的那一个。 他是最成熟最有主见的一个,自然也是顶撞苏氏最多的一个。 苏氏被他惹到时,总要恶言恶语的咒骂他。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总让苏离怀疑江清川是捡来的。 然而,真正捡来的江清远,却最得她的欢心! 苏离之前只是怀疑,现在都几乎可以确信,现在的苏氏,肯定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苏凝了! 只有她不是苏凝,一切古怪诡异的事,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她不光不是苏凝,她甚至还可能跟苏凝有仇! 所以,她会虐待苏凝的亲生孩子,而捡来的江清远,因为不是苏凝的亲骨肉,反而逃过一劫,受宠程度,仅次于江清歌! 在她所看的话本中,江清远也是江家五子中结局最好的。 他被封为威武大 将军,成为新帝的宠臣。 而江清川等人,却在助江清歌登临凤位的过程中陆续死去。 江清川和江清浩为保护江清歌,被萧凛斩杀,江清羽为苏氏而死,江清景为了救江斐毒发身亡。 苏凝所生的子女,无一人得善终! 而从江家四子的对话来看,这一切的,都是从苏凝返乡生子后发生的! 也就是她和江清歌身份调换的那一年!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冒充苏凝的人又是谁? 她为何生得跟苏凝一模一样? 就连苏老夫人这位亲生母亲都没有发现她外表上的任何异常! 世上真会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吗? 在她替换苏凝的过程中,江斐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两个人,谁是主谋?谁是帮凶?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早就筹划好的,针对苏凝的一场惊天阴谋? 苏离愈想愈觉得可怕! 可惜,她对苏氏了解实在不多。 而苏老夫人这么多年被迫跟她断了联系,对她也是知之甚少。 若想知道这个假苏凝的真消息,可能也就面前的江家长子江清川了!Z.br> 他是江家五子中最先清醒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睿智的一个! 他定然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信息! 念及至此,苏离霍地站起来,扭头看向江清川! 江清川本就时不时的向她这边张望着,此时见她望过来,不由一阵激动。 然而触到她那灼灼的目光,忽又羞赧万分,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苏离掠了他一眼,看向苏老夫人。 「祖母,关于现在这个苏氏,我有一些疑问难解,想请教江清川,我们让他过来说话可好?」 苏老夫人本就有此意,此时见她主动开口,自是从善如流,点头道:「祖母也正有此意!寒儿,你去请你表兄过来一叙吧!」 苏惊寒飞快点头。 他跟江清川幼年最是投缘,今日见他两次主动相帮,知他清醒了,便也不想再纠结以前的事,马上走过去相邀。 不过,到底是有那么多年的隔阂在,人到江清川面前,那句「表兄」到底没能叫出口,只礼貌问:「江公子,我祖母有事想要请教,能否移步小亭一叙?」 「可以可以!」江清川一迭声点头,转身就往小亭跑。 没跑几步,膝盖上一阵刺痛,他两腿一软,直直向前扑去! 眼见就要摔个嘴啃泥,身后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他。 是苏惊寒。 「江公子,小心点啊!」他道,「今日不同往昔,腿有毛病,不能跑,只能慢慢走!」 第196章 蹊跷的紧! 江清川看看他的腿,又看看自已的,不自觉忆起少年时两人打马游街时的情形,眼眶一阵阵发热。 「多谢寒弟!」他哑声道,「以后会注意的!」 苏惊寒被他这一声「寒弟」叫得喉头也隐隐发哽,叹口气,道:「走吧!」 两人一起进了小亭。 一个瘸了左腿,一个瘸了右腿,两人结伴而行,俱是一瘸一拐,看得苏老夫人鼻内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祖母莫难过!」苏离安慰道,「有孙女在,他们很快会恢复如常的!」 「你愿意给你大……给江清川治腿?」苏老夫人看着她。 苏离叹口气。 说实话,她真是不想治。 前世他带给她的伤痛,并不是他帮她一两次就能消弥的。 但是,想要用他,自不能放任他的腿疾继续恶化。 再者,江清川的腿疾,跟苏惊寒的不一样。 苏惊寒只是伤时未得到及时治愈,留下了病根,并不难治。 可江清川的腿疾很复杂,不光有幼时病根在,还有中毒之兆。 她未重生之前,一直用药控制余毒蔓延,重生之后,再未给他供过药。 若是再不用药,他这个人就废定了。 前世他就废了,跟顾明轩一样,天天与轮椅为伴,人也变得颓废沉郁。 虽然很恨他,但他既然清醒了,苏离还是下意识的不想看到他变成前世那幅可悲模样! 「治就治吧!」她回道,「就当是拿来交换苏氏的秘辛了!」 「你这丫头……」苏老夫人爱怜的摸摸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此时,苏惊寒和江清川已经进了小亭。 「老夫人!」江清川走到苏老夫人面前,看着她那沧桑却慈祥的面容,幼年种种齐上心头,泪水不自觉盈眶。 他腿一软,忍着膝盖剧痛,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哭着叫了声:「外祖母!」 苏老夫人看到他,本就眼眶发热,被他这么一叫,不由老泪纵横! 这一声「外祖母」,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遥记得十数年前,苏凝初次生下这个孩子时,她那份喜悦宠溺的心情,比自已当年生子时还要兴奋激动! 那时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清川百日时,她恨不能把全京城的好东西都买给他! 幼时的江清川也极是懂事听话,跟个小大人似的,嘴甜如蜜,每回见到她,都要扑到她怀里,絮絮叨叨的说好多孩子话,每回都逗得她大笑。 那般的天伦之乐,自从苏凝回乡生子再回来,竟成了求而不得! 「孩子,起来吧!」苏老夫人伸手拉起江清川,「你腿不好,起来坐着说话!」 「是!」江清川站起来,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看着苏老夫人,心中万千话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含泪望着她。 苏老夫人也是百感交集,一时竟也无话。 祖孙俩含泪对望,看得苏离心里也忽然酸起来。 她轻咳一声扭过头,将那股酸涩之意压下,主动跟江清川说话。 「江大公子,你怎么忽然转性了?」她看着他,虽然极力克制,但言语之间还是带上了一丝讥诮,「我记得你可是江清歌和苏氏的先锋军呢!她们指哪儿你打哪儿!这回怎么不听她们的号令了?还是说,你们在玩什么苦肉计?」 「没有!没有苦肉计!」江清川急急辩解,「阿离,我是发现江清歌的真面目了!我知道她如何害你,又如何害寒表兄,还有祖母 和灿之表妹,都是她害的!她这个人,简直恶毒得可怕!可我以前,却做了帮凶,跟她一起欺负你!阿离,兄长对不起你!兄长真是……该死!」 他说着,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下去,半张脸立时肿起来,苍白的脸上,五个红指印清晰可辨,连嘴角都迸裂开来,竟然流了血。 可知是对自己下了狠手! 饶是如此,他仍不停手,另一手又朝另一脸脸抽过去! 苏惊寒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对自己动手了?」周氏轻叹,「你不必如此的!」 「不!」江清川红着眼眶摇头,「舅母,我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前所做的浑事,便羞愧欲死!我以前那么对你们,为了一个假妹妹,差点害死了自已的嫡亲妹子,我简直猪狗不如!」 「话虽如此,也不能拿自己个的身子乱来!」苏老夫人轻叹:「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这样,我们瞧着也难受!虽然你之前没拿我们当亲人,但在我们心里,你还是苏家的半个孩子啊!」 「是啊!」周氏亦道,「说起来,你比你那几个兄弟强多了!他们才真是浑呢!你自小便懂事,之所以跟我们断了来往,也是被你母亲逼迫……」 「母亲……」江清川苦笑,「她当真还是我幼时的那个母亲吗?不,她不是了!」 苏老夫人听得心里一跳,忙问:「川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你母亲……不,苏氏,她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太多了!」江清川面色黯然,「其实,从她带着江清歌回京那天起,我就觉得她不对劲!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是,我就是觉得她有点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在她身上,我再也找不到母亲曾经给我的那种温暖慈爱的感觉了!」 「当时是什么情形?」苏离追问,「你还能记起来吗?」 「当时……」江清川努力回忆着,「我记得当时听说她回京,我和阿浩阿羽他们都开心得不得了!那时已有数月未见到母亲,又不通音信,我们都很想她,也很担心她!可她见到我们,却连我们的名字都叫错了!」 「叫错了?」苏老夫人心里倏地一颤! 「是!」江清川点头,「那时阿浩长得比我高些,她便把阿浩当成了我,以为我是阿浩!当时父亲还笑说,母亲一孕傻三年,说她在外头受了苦,眼神不好了!我们自然也不在意,我实在想她,当时就扑入她怀中,可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揽我入怀,而是把我往外推!她用力如此之大,都把我推倒了!」 第197章 当年旧事! 「那之后呢?」苏老夫人追问。 「之后父亲就把我扶起来,解释说因为妹妹早产,母亲和妹妹的身体都极虚弱,大夫特意嘱咐过,要静养,不要接触太多人!」江清川咧嘴苦笑,「从那时起,她便再没有抱过我!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江清歌身上,她忘了我们谁是谁,也忘了我们各自的性子和喜好!我们十分失落,因此闹了好几次脾气,她便恼了,正好父亲那时要离京去西境,她便开始借故惩罚我们……」 江清川说到这里,眸中满满凄凉伤痛,嗓音也因此变得低哑暗沉。 「她都怎么罚你们?」苏老夫人含泪追问。 「最经常的就是关小黑屋挨饿……」江清川将幼时所受折磨缓缓说来,「平日里如抽耳光罚跪斥骂之类的事,那是家常便饭!其实我当时还好,我年纪最大,虽然也跟她犯过倔,但被她关过几次黑屋后,就学乖了,不敢再招惹她!阿景最惨,他当时年纪最小,什么都不懂,他想母亲,母亲回来了,他便觉得自己还是她怀里的娇宝宝,所以一天到晚的缠着她,常常跟江清歌争宠,觉得是江清歌把母亲的宠爱夺走了,有次他不小心把江清歌弄哭了,苏氏便把他扒光了,扔进了小黑屋,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阿景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贼妇人!」苏老夫人听得心痛不已,哭道:「会这般对待景儿的人,绝无可能是你的生母了!」 「小姑一向最疼清景的!」周氏亦垂泪道,「清景幼时跟你五舅舅后面玩儿,被你五舅舅不小心撞到了,磕破了头,她都心疼得直掉眼泪,狠狠的骂了你五舅舅一顿!」 「难怪江清景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苏离想起前世的情形,叹口气,「这么看来,是被她吓破胆了!」 「三岁的奶娃娃,被如此残酷对待,如何能不怕?」苏老夫人哭得两眼通红,心中亦是愧疚到极点,「都怪外祖母眼盲心瞎,这么多年,明知你母亲性情大变,却从来没往别处想!害得你们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Z.br> 「此事怎能怪外祖母呢?」江清川拼命摇头,「当时外祖母你们远在边城,只在年底回京,你们自然不知她的变化!其实就连我自己,明知她变化颇大,也从未往别处想!她生着一张跟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身形也都相差无几!谁能想到她不是母亲呢?」 「可我应该发现的!」苏老夫人自责不已,「从那一年回京,她不断向我讨要银钱开始,我就该知道,那贼妇人已经不是我的凝儿了!我的凝儿那么孝顺,她怎会那么对自已的母亲?我真是太蠢了!我早该想到的!若我早些警醒,岂能容这贼妇人如此戕害你们?又怎会把阿离送到她手中,任她们母女蹂躏蹉磨?」 「祖母,莫难过了!」苏离低声劝慰,「此事任谁也不能先知先觉!唯今之计,我们得想法找到她不是母亲的确切证据才行!」 说完看向江清川,道:「你们发现她诸般变化,可有向你父亲告过状?」 「自是告过!」江清川苦笑,「可惜,父亲并不相信我们,只说是我们调皮,母亲才会管教我们!又说母亲生子途中遭遇叛军,险些丧命,因而才性情大变!」 「呵……」周氏冷笑,「这说辞,倒是一样的!当时苏氏在家中因琐事大闹,他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当时也被他唬弄了,还以为她真的受刺激了!」 「我们当时也相信了!」江清川道,「不过父亲回京之后,她便收敛很多,顶多斥骂几句,不敢再玩幼时那一套!不过我们长期被她压制,畏她如虎,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啊,对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祖母当时是如何确认苏离是我嫡亲妹妹的?」 「就她这张脸, 跟你母亲年少时一模一样!」苏老夫人回,「我当时途经陈州,一眼便认出来了!后来查到阿离的养父母,竟然就住在你母亲生产的庄子上,我就疑心抱错了!毕竟,江清歌跟你母亲生得半点也不像!」 「她是跟母亲不像,可是……」江清川看着她,「祖母,您没发现,她其实有点像父亲吗?」 「像吗?」苏老夫人一怔。 「她那眉眼像江斐!」周氏道,「之前老五天天怀疑江清歌是江斐跟阿离那个养母生的!您当时还骂他呢!说那农妇生得颇丑,江斐便算再花心,也不致于跟一个农妇有染!」 「啊,是了!」苏老夫人拍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是说过这话!川儿,对于江清歌的身世,你可有什么发现?」 「我怀疑她是父亲跟这个假货的私生女!」江清川道,「阿离被祖母送回京之前,有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时您是先差人送信过来,言明抱错之事,说要请她过去一起调查!她接信后,十分恐慌,当即便差人去叫父亲!父亲回来后,两人便进了书房密谈,我当时好奇,便跟过去偷听!当时苏氏十分震怒,关门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她怎么没有死?」 「她……」苏离追问,「她指的是谁?」 江清川看向她:「应该是你!」 「我?」苏离一怔。 「是!」江清川点头,「因为苏氏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说,你骗我!你明明说已经溺死了,结果,她却还好好的活着!」 「这……」苏惊寒惊叫,「难不成,当初并非抱错,而是故意杀害?」 「十之八九!」苏离冷笑。 「如果那样的话,凝儿呢?」苏老夫人一把扯住江清川的手,「他们还说什么了?你快说啊!」 江清川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想继续往下听,可江清歌忽然过来了,见我那里,便大声叫我的名字,让我帮她个忙,我生恐父亲和苏氏发现,不好推托,便随她去了!那之后,父亲便差人往陈州送信……」 他看向苏老夫人,「祖母,那信是送给您的吧?他在信中说什么了?」 第198章 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认一回罪! 「他说苏氏早就觉得不太对劲!」苏老夫人回,「因为江清歌身上长着一个红色胎记,巧的是那农妇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苏氏之前就一直怀疑会不会抱错了!当时实在是太慌张了,天又黑,叛军马上袭来,下面的仆妇乱成一团,听到孩子哭,就冲进屋子里抱起来往外走,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抱错了!」 「他竟然这么说……」江清川苦笑,「这跟他接信后,跟苏氏所说完全相反!而且,据我所知,苏氏从来就未怀疑过江清歌不是她的亲骨肉!她可宝贝着呢!」 「那他就是为了打消我的怀疑,故意这么说的!」苏老夫人猜测道,「我发现阿离之后,便去寻她的养父赵柱,赵柱那日喝得烂醉如泥,话都说不利整,母亲李氏是个胆小怕事的,见我问起阿离的身世,十分慌张,那时我便生了疑心,只是无法确定,才去信询问!当时还打算请陈州下属的县令帮忙调查此事,谁想还没开始查,你父亲便赶到了!」 「我记得江斐赶到时,找我养母聊了好一阵……」苏离回忆着,「祖母,你细想当时情形,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想来,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苏老夫人苦笑,「事关抱错亲子之事,正常人都会十分慎重,若知阿离不是自已亲生女儿,定要向你父亲打探江清歌的情况!可她当时什么也不问,你父亲说什么,她便附和什么,然后很快就弄明白抱错了,我当时便带阿离离开,她也没有问起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女儿送回来!」 「是啊!」周氏亦叹,「如今一想,真是破绽百出!可我们当时竟然一点也未察觉到!」Z.br> 「当时祖母的注意力,全在阿离身上呢!」苏惊寒道,「您才瞥了她一眼,就走不动了!之后更是拉在怀里不肯撒手!您当时可是一品军侯夫人,身份尊贵,身边又带那么多亲兵,那李氏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我们便都觉得她诸般惶恐畏惧都是情理中事,并未多想!更想不到,这其中竟然包藏着惊天阴谋!只不知他们现在可还在陈州?」 「不好说!」苏离皱眉,「这其中若藏着惊天阴谋,以江斐的狠辣,又岂会容这对夫妻再活着?」 「十有八九是没命了!」江清川苦笑。 「可有确证?」苏离忙问。 「不算确证,但我半年前曾去过陈州!」江清川回,「我与同窗游学,途经陈州,当时出于好奇,便去了他们所在的庄子,但没有找到他们!邻人说他们搬去别处了!我又去打探他们在此地的亲朋好友,结果谁都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不光是这对夫妻,就连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也都销声匿迹了!有知情人讳莫若深,说他们被灭口了!」 周氏扼腕长叹:「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苏离轻叹,「毕竟,江侯行事素来狠辣利落!绝不肯落人把柄的!」 「那凝儿呢?」苏老夫人想到莫名消失的女儿,情难自控,语带哭腔,「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此事,只能慢慢查了!」苏离轻声安慰,「祖母,事已至此,再怎么难过都无济于事!这假货既然替换了母亲,母亲怕是凶多吉少!」 苏老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心痛如绞,掩面落泪。 苏离亦是心内酸涩。 其实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母爱。 赵柱和李梅对她极差,幼时经常打骂。 那时她看到邻家姐姐被父母捧在手心宠着,常常羡慕到哭。 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像邻家伯母那样的母亲! 听江家四兄弟说起幼时对母亲的印象,她定然是个温柔有趣的母亲吧? 若她活着,定然也会把自己宠成邻家姐姐那 样! 这么一想,心里愈发难受! 江清川忆起幼时种种,心中更是悲痛欲绝。 原来八岁那年的生离,竟是他与母亲的死别! 母亲走时还摸着他的头,让他乖乖听话,照顾好弟弟们。 还说回来时要给他带很多好吃好玩的,还要给他买一匹漂亮的小红马做他的生辰礼物! 可最后,她没有回来。 来的却是一个追魂夺命的冒牌货! 风吹过小亭,亭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将每个人的记忆都带回到往日尘烟之中。 一家人心情沉重,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哎,阿离?阿离你在这儿啊!」 一道惊喜雀跃的叫声,打破亭间的寂静。 苏离抬眸,看到一张半肿的猪头脸。 脸的主人…… 她的前夫君,顾明轩。 苏离掠了他一眼,嫌弃的扭过头,不想跟他搭话。 但顾明轩却似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幅欢欣万分的模样,一边朝她挥舞着手臂,一边催促身后的小厮顾宣:「你推快点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阿离说!」 顾宣加快速度,很快就把这位讨人嫌的顾公子推到了苏离面前。 「阿离!阿离!」顾明轩那手摆得跟西洋的招财猫似的,脸上堆着满满笑容,称呼苏离的语气,也极是亲切。 他到了小亭下的台阶,还不满意,又要顾宣推着他进亭,被苏惊寒拦住了。 「顾公子,请自重!」他没好气道,「你与我表妹已然和离了!莫要再阿离阿离的叫,她跟你,没这交情!」 顾明轩被挤兑,却也不恼,腆着笑脸道:「寒兄勿怪,是我叫习惯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以后就叫她苏姑娘吧!阿离,你说好不好?」 苏离被他吵得不行,白眼一翻,大刺刺道:「顾明轩,你找我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明轩讪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当面向你致歉的!」 「没有必要!」苏离摆手,「方才在客院里已然致过了!」 「那不够正式!」顾明轩摇头,「现在是老夫人和伯母寒兄都在这儿,我当着他们的面,再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认一回罪!」 说完,手撑在轮椅两侧站起身来。 「你要干嘛?」苏离瞪着他。 「道歉啊!」顾明轩回,话音未落,人已「咕咚」一声趴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第199章 你走吧! 苏老夫人还以为他跌倒了,吓了一跳,忙叫苏惊寒把他送走。 不想顾明轩却固执摆手。 「寒兄莫要扶我!若不下跪,怎能表达我道歉的诚意呢?」 苏惊寒轻哧:「你这是跪?你这是趴吧!」 「你莫急啊!」顾明轩一本正经道,「我眼下双腿无力,只能先以趴姿卧倒,再行跪姿!这个急不得的!」 他倒真是不急,趴在那里用双臂撑着地面,一点点的将上半身支起。 尔后又哆嗦着两腿,改为跪姿,最后晃悠着屁股,给苏老夫人磕了个摇摇摆摆的头。 苏老夫人被他磕得哭笑不得,见他磕完了一个,忙道:「行了行了!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可顾明轩却固执得很,「我还没给阿离磕!」 「你给我磕什么头?」苏离瞪眼,「我们同辈的!你给我磕头,莫非是怕我活得久,专门来折我寿的?」 「不是不是!」顾明轩慌慌摆手,「阿离,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歉意和诚意!真的!我怎会想折你的寿?我巴不得你活上千年万年呢!」 「呸!」苏离唾了一口,「能活千年万年的,那是王八!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我没有!」顾明轩委屈得不行,「我真的就是想感激你的!我的腿有好转,全都是因为有你悉心照顾!我现在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妙手仙医了!没有了你的药,我这腿立马又不行了……」 「所以,是要向我磕头求药?」苏离撇撇嘴,毫无留情的拒绝,「别做梦了!我们之间呀,还真没这交情!」 「我不是向你求药!」顾明轩仍是摇头,「只是要表达感谢和歉疚!阿离……」 「闭嘴!」苏离利落的截住他的话头,「我表兄方才说过了,让你别叫我阿离的!你若是再叫,你可能就不光是腿残了,可能口条也会不太好!所以,乖,听话!咱不叫了,成吗?」 顾明轩果然很乖,一听要切口条,忙不迭的把嘴闭得紧紧的! 「你的歉意和愧疚我都收到了!」苏离懒洋洋的掠了他一眼,「我不打算原谅你,不过呢,也不打算向你寻仇!我们以后就做一对陌生人就好!懂了吗?」 顾明轩眨巴着眼睛点头:「懂。」 「去吧!」苏离摆手,「再见!再也不见!」 「等一下!」顾明轩忙叫。 「真不想要口条了?」苏离叉腰。 顾明轩忙不迭的捂住嘴,拼命摇头:「不是!是我刚才抓了个礼物,正要送给你……」 苏离:「……」 「你不会抓条鱼送我吧?」她瞪眼。 「别说,还真是条鱼!」顾明轩傻笑,「是一条漏网之鱼!就是我兄长身边的小厮顾辞,刚才大家都跑的时候,他也跑得飞快,我就让人把他抓住了!像他这种背主的刁奴,要重重惩罚才好!」 苏离叹口气:「那你该把他送给你大哥!送给我做什么?」 「请你转交兄长!」顾明轩回,「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他应该不想跟我说话!」 「行吧,我替他收下了!」苏离道,「谢谢你了!人在哪儿呢?」 「拉过来!」顾明轩朝后面招招手,便有小厮推搡着顾辞走过来。 苏离自不能越俎代庖,便让苏惊寒去找顾千城。 顾千城跟江清川说完话后,便遇到了薛昊和李坚,此时正在另一处小亭说话,听到报信,面色微黯。 他随苏惊寒到了小亭。 见到他,顾辞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饶! 「公子,就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不是故意要害 公子的!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跟着我这么多年,过得太清苦太憋屈了!对吧?」顾千城忽然道。 顾辞被戳破心事,立时噤声。 顾明轩叹口气:「不过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Z.br> 顾辞倏地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不怪你……」顾千城继续道,「但你我之间的主仆情份已尽,你既已生出异心,想必也是瞧不上我这种无用的主子,那便走吧!带上你的身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只当我从未认识过你,你也从未跟过我!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这是书店的钥匙,你的身契,就放在你放毒药的地方!你收拾一下离开吧!钥匙帮我放在隔壁店内,我回去自取!」 「顾兄,这不妥啊!」苏惊寒忙提醒,「你把钥匙给他,以他这贪财的性子,若将你仅有的一点金银细软一并卷走,如何是好?」 「那就由得他卷!」顾千城淡淡道,「一切,全由得他!」 说完,将钥匙掷在顾辞面前,转身离开。 顾辞捧着那串钥匙,哭得撕心裂肺! 「我错了!公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其实我一开始忍住了,江清远他拿金银诱惑我,我真的没拾理他!」 「可后来……后来我遇到一位同乡妹妹,她……她被家人卖到了窑子里,若我不为她赎身,老鸨便要把她卖给一个比她爷爷还大的老头子做妾!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 「你幼时便被兄长所买,记得自己的故乡在何处吗?」苏离轻哧,「还说什么同乡!你那个同乡,只怕也是江清歌专门请来的戏子吧!」 顾辞一惊,倏地抬头看她,半晌,似是终于了悟,哭声愈发绝望。 苏离叹口气,也懒怠再管他,转身去找顾千城。 顾千城一人独坐于池塘边的柳树下,背影清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苏离走近了,才发现他双肩也在微微抽动着。 他应该也哭了吧? 苏离轻叹一声,掏出帕子,从他身后递过去。 顾千城接过帕子捂着脸,整个人都扑倒在树身上。 他是极隐忍谨慎的性子,便算哭,也是悄无声息的。 苏离也不相劝,只站在那里默默相陪。 过了好一会儿,顾千城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泪痕已干,只是鼻尖和眼眶依然通红一片。 「阿离,让你见笑了!」他有点宭。 「我才不会笑兄长呢!」苏离摇头,「我比兄长惨多了!我在江家这一年,天天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亲人欺负嫌弃,我天天偷偷哭!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我能哭足三百天!」 第200章 到底还是伤到脑子了吧? 「的确是比我惨!」顾千城笑叹,「说起来,我这个大男人,倒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你都能跟他们斗了,我却还在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那是因为兄长是至情至性之人!」苏离笑道,「我知道,你是把顾辞当成了亲兄弟对待!平日里书店的活儿,你干的比他还多!他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小厮,但其实从未真正承担过小厮该做的事!你惯坏他了!」 「以后不会了!」顾千城喃喃道,「以后不会再这么蠢了!」 苏离点头:「吃一垫长一智!人总是在各种痛苦中慢慢成长!」 顾千城盯着她看,半晌,「噗」地笑出声来! 「嗯?」苏离看着他,「兄长笑什么?」 「没什么!」顾千城摇头,「就是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老气横秋的,活像七老八十一样!可再看这脸,却还是个半大小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忽又惊呼:「阿离,你脸上的黑斑,好像淡了很多呢!」 「那当然!」苏离得意轻笑,「你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妙手仙医呢!你等着瞧吧,至多十日,我这脸便能恢复如初了!」 「真的?」顾千城满面兴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阿离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恢复了往是日容颜,全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 「谢兄长夸奖!」苏离在他面前一向放松肆意,笑得眉眼弯弯,「那赶明儿我好好养养,没准下次再评天下第一美人,我能上榜呢!」 「哎哟!」顾千城伸指轻刮她鼻子,「小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怎么?」苏离扁嘴笑,「兄长觉得我这美貌不够做天下第一美吗?」 说话间,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柳枝,洒在她的脸上,将她一张小脸照得纤毫毕现! 乌发云鬓,红唇娇艳,眼波横流,娇美如临水照花! 顾千城看呆了,一颗心莫名的开始狂跳! 苏离好看,他是一直知道的。 但是,在他眼里,她从来都是一个好看的小女孩儿,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护照顾的小妹妹。 就在刚刚,他伸指刮她鼻子时,心里还是无波无澜的。 可这一刻,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从这张青涩清瘦的小脸上,看出了属于成年女子的风情! 他一定是疯了! 顾千城捂着狂跳的胸口,下意识的想要移开视线。 可是,身体似乎已然失控,不光视线未能离开,连手也不自觉扬起来,想要轻抚面前这笑颜如花的女子…… 十米外,假山后。 萧凛自苏离和顾千城单独离开后,目光便牢牢锁定了两人。 见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心里就开始泛酸。 后来见顾千城伸指刮苏离的鼻子,他的眉头瞬间皱紧了!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的不避嫌?Z.br> 明明之前还在客院中被江清歌说三道四的,这会儿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如此的轻浮吧? 这个苏离也是不长脑子!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的亲近亲密,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萧凛愈看愈觉得扎眼,见萧凛竟然又要抬手,再也忍不住,利落出手。 顾千城手未伸出,忽然一阵秋风起,拂动旁边的柳枝,「啪」地一声砸在了他手上! 那一下并不算疼,但却足以让他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忙将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只是,为什么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他瞧! 不过,园中这么多人,有人瞧他也属实正常! 他这会儿清醒了,自知不宜跟苏离单独相处太久,遂邀她同回小亭。 萧凛看到两人终于离开,一颗心不光没放松,反而吊得更高了! 因为他发现顾千城跟苏家人的关系真的很好! 看到顾千城,苏家三人俱是亲亲热热的上前说话,多番劝慰舒解,又邀他一同回府吃饭。 这架式,让他怀疑,苏家是把这位顾大公子当成未来的姑爷了! 这种联想让他心情异常抑郁。 他坐在那里,仔细的考虑了苏离和顾千城之间的可能性。 然后惊觉,这两人之间的可能性真的挺大! 别的且不说,就看苏离愿意对他笑对他撒娇跟他开玩笑,就知道两人相处异常融洽和谐! 苏离都没跟他撒过娇,没跟他开过玩笑,更没有像对顾千城这样,如此放松,如此肆意,如此娇憨的笑过! 当然她对他还是挺好的。 就是那份好里,总带着客套礼貌!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拿自己当靠山来讨好的! 不像对顾千城,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快活!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他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跟顾千城说话时的语调,都跟他不一样! 萧凛愈想愈是心凉,那脸也一点点的往下垮,垮得一旁的李如风心都揪起来了! 「殿下,他们是正经兄妹!」他小声开解,「根本就不像您想的那样!」 「孤想哪样了?」萧凛轻哼,「孤什么都没想!孤才不会管他们正经不正经!孤就是忽然……腿疼……」 其实,是心疼。 是那种被醋淹渍的酸疼! 李如风一听他腿疼,吓了一跳,忙道:「属下这就去请苏姑娘!」 「不必了!」萧凛轻哼,「承影不是已经去请了!定是有什么事没有聊完,他没有现身罢了!」 「但现在殿下腿疼,还是先请……」 「不必!」萧凛摆手,忽又叹气,「让她们说会儿吧!孤不急的!孤倒要看看……」 他说到一半,忽又闭口不言。 「看什么?」李如风追问。 「没什么。」萧凛摇头。 死丫头到现在都没想到他。 明明知道他就在园中没走,也不早点过来与他说话! 她就这么放心他这个双腿瘫痪的人吗? 她就不怕有人认出他,然后再暗害他吗? 她就不担心他出来受了风寒,腿疾加重? 她就…… 「殿下!」 一阵轻悄脚步声响起,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萧凛扭头,看到承影的高大身影。 以及,那高大身影后的小小人儿。 小人儿站在那里,拧着眉头看着他。 萧凛坐在那里与她对望,心中忽然生出难以言说的委屈来! 「你怎么才来?」他浓眉微皱嘴微扁,一幅气鼓鼓的模样! 「殿下这是在……生气?」苏离愕然。 李如风看着自家殿下那委屈巴巴的脸,叹口气,脑子里嗡嗡直响。 殿下所中这毒,到底还是伤到脑子了吧? 第201章 为什么哼她? 不然,为什么一个十一二岁就已经领兵作战的沙场宿将,竟做出了十岁时也不会做的表情? 他自幼伺奉在萧凛身侧,两人可以说是穿开裆裤长大的。 在他的记忆中,萧凛这种委屈求安慰的表情,从他七八岁开始就绝迹了! 可现在…… 李如风叹口气,深深的为自家殿下的心智担忧。 苏离也叹气。 她心爱的殿下,怎么生气了呢?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殿下怎么了?」她上前一步,柔声追问。 萧凛回她一个字:「哼!」 他「哼」她时,那眼神无比幽怨,表情无比委屈,嘴撅得能挂住油瓶! 这幅神态让苏离不自觉想起苏家最小的宝贝苏琦。 小琦儿最喜欢吃的东西若是被哥哥苏泽抢走时,就会流露出这种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 可是,萧凛对她,怎么可能有那种敢怒不敢言之事呢? 他可是东宫太子! 虽然他的命脉暂时攥在她这小大夫手里,但惯来杀伐决断的他,应该也不会因此屈从于她吧? 苏离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哼她。 她决定暂时置之不理。 其实她这会儿也挺生气的。 她也很想哼他! 身为一个病患,他真是太不听话了! 不听她这大夫医嘱,出来乱晃悠,完全是践踏她的心血! 不过他都先哼她了,她自然不能再跟他犯倔,所以努力压着火气,低声追问:「殿下现在感觉如何?腿部可有不适之感?」 萧凛晃了晃腿,咕哝一声:「有点冷……」 「你还知道冷啊!」苏离气不打一处来,「冷你还待在这做甚?方才我就让你赶紧回去的!你非是不听!这群芳苑到底有什么特别景色吸引你,让你如此的留连忘返,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你……」萧凛本来心里就发堵,听到这话,更堵了! 死丫头就是没良心啊! 群芳苑这地方,他一年不来也要来个七八次,能有什么景色吸引他? 他还不是担心她被人算计,才一直留到现在? 她倒好,半点不领情不说,还说这样戳人的话! 「哼!」萧凛这回「哼」得更大声了! 李如风出来打圆场,讪笑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苏姑娘也过来了,咱们一起回府吧!你这出来这么久,肯定受寒了,正好让苏姑娘回去帮你瞧瞧!」 「那我先出园,然后在岔路口等你们!」苏离道,「这儿人多眼杂,我就不跟你们一道走了!」 「好!」李如风点头。 苏离看向萧凛。 萧凛回给她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他此番入园,自然也特意伪装过。 然而再普通的衣着,再简单的发式,也遮掩不了他那优秀的骨相! 就连这后脑勺都比普通人圆润好看许多! 光看这后脑勺,以及这修长的脖颈,就知道坐着的人是位清俊君子! 就是君子的头发白了。 虽然此次刻意伪装染黑了,但耳后依然有未曾掩住的雪白痕迹。 关于这一夜愁白的白发,苏离暂时还未想到法子恢复。 或者,回去帮他熬些有补气益血乌血健肾的药膳,吃上一阵,应该会有效果。 等过一阵子,他身体完全恢复了,不那么愁苦了,这白发应该就能变回来了! 苏离脑中转着食补的白发药方,很随意的跟萧凛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开。 萧凛:「……」 他呆呆看着苏离的背影,拧头看向李如风:「她,就这么走了?」 李如风摊手:「不然呢?」 「她礼貌吗?」萧凛忿忿然,「孤都这样了!她就这样……走了?」 「殿下,您怎么样了?」李如风问。 「孤……」萧凛瞪他一眼,轻哼一声拧过头。 罢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木雕泥塑的!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走吧? 可她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果然就只是当做靠山随便靠靠的! 根本就没有用心,更不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 一想到苏离真的不喜欢自己,萧凛瞬间觉得天都阴了! 李如风看着自家主子这阴沉沉的脸,叹口气,闷声不吭。 其实他想开解几句的。 但问题是,他现在也搞不清苏离的心思了。 毕竟,苏姑娘和主子在一起时的状态,跟和顾家大公子在一起时的感觉,的确很不一样呢! 主仆俩都没有再说话,片刻,萧凛蔫巴巴的声音响起来:「回府吧!」 苏离和苏老夫人等人此时已经走到园门前。.z.br> 前面一堆人挤在门口往外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苏离上前一看,却是几十名民众聚集在那里,最前面十来人,抬着五六块黑色长条牌匾。 牌匾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 严惩灾运恶女江清歌。 仁济发民难财,严查仁济东家! 搜刮民脂民膏者,杀! 黑底红字,犹如血一般的控诉,瞧着颇是触目惊心! 再加上有病患在园门口现身说法,痛诉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黑心罪行,看得园中围观者俱是瞠目结舌! 「天哪,那个苏离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么便宜的药,却卖昨这么贵!江清歌和仁济药馆东家的心,真是黑透了!」 「最可气的是,她卖得这么贵,还不让人好!一吃就不能断!这简直是要剔骨刮肉啊!」 「这药方居然真是偷来的!天哪!江清歌太不要脸了!」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以为她跟那位战神白日干柴烈火,已经够恶心的了,没想到,她的心居然这么黑!」 愤怒的声讨咒骂声,和着皮疹患者的激情演说,此起彼伏,园内越来越多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江斐派过来的小厮此时刚好赶到这里,听到众人这话,下意识的扯起斗篷上的风帽,盖住了自己的脸,免得被人认出来。 方才在江家时,那些病患就很激动,什么臭牛粪烂菜叶之类的,疯狂的往江家招呼,连大门上都被泼了粪便! 他偷偷从小门出来,也未能幸免于难。 在江家遭的罪,他可不想在这园门口再受一回! 第202章 你你你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从人群中挤出去,径直跑到客院报信。 江清歌听闻此信,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离那***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她真的把药方卖给了济世! 她真的治出了灵验的杀疙丸! 可是,她为什么能治出来? 她服过她的毒药,明明神智昏聩,连为她制药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从头到尾,她都在装傻骗她? 想到这一节,江清歌喉头又是一阵腥咸。 「噗」地一声,她口中再度喷出一道血箭! 下一刻,她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昏迷的那一瞬间,她脑中只想着一件事。 她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群芳苑外的岔路口。 苏离见身后无人,便下了马车,换乘到萧凛的马车上。 马车里燃着小炭炉,很暖,四周的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的,确保没有寒风透进来。 苏离对这种密不透风的防护很是满意。 「看来,我的医嘱,殿下还是记得那么两三分的!」她上车后即拉好棉帘,又起身将上面的帘子拉出一丝缝隙来,道:「不过烘着炭炉时,还是要记得通风才行!」 萧凛听到这话,又「哼」了一声。 苏离拧头看他,还未及说话,对方白了她一眼,又重重的「哼」了她一下! 苏离:「……」 她哪儿惹到他了? 好像没有啊! 「殿下这样……多久了?」她问。 「什么?」萧凛没好气回。 「就是这样……」苏离学他哼他的动作,扭头,皱鼻子,再转头,做完一套流程,她一脸认真追问,「您像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症状?」萧凛指着自已的鼻子,「你觉得孤这样,是生病了?」 「对啊!」苏离点头,「若不是病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老是哼哼的?还有这脖子也好像不太好,老是拧来拧去的,是不是扯到筋了?」 「扯什么筋?」萧凛气急败坏,「苏离,你个庸医!你故意的吧?孤明明是在生气,你却说是生病!」 「啊,原来是生气啊!」苏离撇嘴,「那刚才在园中问你时,你也没回我,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呢!那么,殿下生什么气啊?」 萧凛瞪了她一眼:「算了!哼!」 这回,连外头随行的李如风和承影都觉得自家主子有点矫情了! 都多大的人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萧凛不说,苏离也不追问。 这位太子殿下人挺好,就是有时会莫名生闷气。 前世也是这样。 就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生她的气了,她问他气什么,他也不说,她的嘴又笨,也不会哄,便只能由着他气。 反正他气一阵自已就会好哒! 他虽然偶尔会生闷气,但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殿下这腿,还冷吗?」她像前世那样转移话题。 「有点儿……」萧凛嗡声嗡气回。 苏离叹口气,咕哝了一声:「自作自受!」 「喂!」萧凛委屈叫,「死丫头,孤巴巴的跑来这鬼地方,为的是什么?」 「那还能为什么?」苏离故意道,「定然是在家闲着无聊,想跑出来看热闹!」 萧凛被她气得白眼狂翻,手指轻戳上她脑门,「你你你……」 苏离看他那模样,「 噗」地笑出声来! 她的笑容极绚烂,连车内的光线都似平白的亮了几分! 萧凛那手立时敲不下去,一双眼睛牢牢的粘在她身上,片刻也不舍得离开。 今日苏离赴宴,盛装而出,容色自然非寻常素颜能比。 虽然那半张脸依然算不上好看,可对着萧凛的半张脸,却是说不出的鲜妍娇美,明艳照人! 看着面前这娇憨笑脸,他心中那点酸气瞬间就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可爱调皮的小姑娘,谁舍得真的跟她生气呢? 不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也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所以萧凛心里虽然不气了,但那脸还是冷着,又轻哼了一声:「笑什么呢?」 「自是笑殿下喽!」苏离眉眼弯弯,「我以前总听人说,谁谁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一直不信!今日看了殿下,才知道锅底色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殿下快别生气了,本来脸就黑,又沉着脸,简直吓死人!」 「你还会怕?」萧凛轻哼,「你分明胆大包天!」 「可是,包不了太子殿下啊!」苏离学着前世的样子哄他,「太子殿下一黑脸,我这两腿都发软!我做错了什么事,太子殿下尽管教训斥骂,可不要黑着脸吓人!」 「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了?」萧凛问。 「不知道!」苏离摇头,「请殿下指教!」 「倒也谈不上指教,就是以后得注意……」萧凛轻咳一声,「那江清歌本就在传你跟顾家大郎的谣言,你还跟顾家大郎那般亲近,岂不是授人于柄?以后,还是尽量少来往为好!」 「那怎么行?」苏离坚决摇头,「我跟兄长,那是生死患难的交情!岂能因为一点谣言就断?太子殿下,这点,我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生死患难?」萧凛惊呆了,「你跟他,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有!」苏离用力点头,「若没有兄长,我早病死了!当然了,若没有我,兄长也早就瞎了!所以,我们是相互扶持的难兄难妹,这情谊,绝非江清歌那点流言可破!莫说是一个江清歌,便算是天下人都这么说又如何?」 「你就不怕清名有损?」萧凛急道。 苏离失笑:「殿下莫要说笑!我哪有什么清名?我也不在意那些!便算我嫁了他,那又如何?我们一个男未娶,一个女和离,都无婚约在身,我们在一起也很正常,不是吗?」 「你你你……你想嫁他?」萧凛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你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苏离被他逗笑了:「殿下您这么激动做什么?便算我想嫁他,喜欢他,也不过是小事一桩!您这么一搞,弄得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萧凛不说话,只是失魂落魄的看着她。 外头的李如风和承影两人却是齐唰唰出了一身冷汗! 第203章 先把自己养壮了再说吧! 啥? 他们家未来太子妃要改嫁他人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事啊! 他们家主子,这会儿心一定碎成琉璃渣子了吧? 萧凛捂着胸口,缓缓拧过头,极力掩饰眼底的落寞伤痛。 「殿下怎么了?」苏离见他面色不对,忙问,「心口不舒服吗?」 「疼……」萧凛垂下眼睑。 苏离吓了一跳,忙抓过他的手:「我瞧瞧!」 她伸指探脉,然而脉相并无异常,相比昨日,甚至更强劲了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感受?」她又追问。 「困……」萧凛说完即飞快闭上双眼。 他怕闭了慢了,被苏离发现他眸中异常。 他刚刚眼中犯酸,莫名的想要掉眼泪。 堂堂东宫太子,居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如此的多愁善感! 萧凛觉得非常丢脸,同时,也觉得非常荒唐! 他跟苏离才认识短短几天! 这丫头还不是什么绝世美人! 她甚至都没有长成人! 他亦不是那种沉溺声色之人,于男女情事上,素来寡淡的很。 长到这么大,他见过不少绝色美人,都是心如止水。 怎么面对这个没长成人的小丫头,就忽然患得患失起来? 还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非常时刻! 萧凛觉得这事非常无稽,无稽到让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吧! 今儿在外头跑了那么久,他委实是有点乏了。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被这暖意围着,有点晕晕欲睡。 苏离见他满面困倦,也不再说话,只将体内灵力汇于指尖,源源不断的传给萧凛。 萧凛初时并未觉感觉到,只是睡着睡着,身体里那种困乏感忽然就莫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久违的充盈丰沛之感! 自中毒之后,他很久没有过这样鲜活蓬勃的感觉了! 这几日经苏离治疗,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那种好,跟一个健壮的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康复,更不可能有之前的那种活力,他时常觉得乏力困倦,今日也是,只是因为担心苏离,一直勉力强撑。 可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他这会儿甚至想要跳下马车,好好的耍一套剑法! 萧凛自幼习内功心法,知道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倏地睁开双眼! 苏离看到他那闪亮的眼神,便知他已受灵力滋润,轻舒一口气,扬唇轻笑。中文網 「殿下如今可觉得好多了?」她问。 「你会内功心法?」萧凛呆呆看着她。 「会一点!」苏离笑回,「我那位无名师父教过我!只是我比较笨,学得比较慢!之前也从来没有给别人调养过内息,也不知对殿下有没有好处!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萧凛粗声粗气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怎会?」苏离愕然。 她用的可不是什么内功心法,而是自己修炼来的灵力,比内功心法更能滋养人体。 这灵力她用得纯熟,按理说,萧凛此时应该感觉特别好才对! 「殿下,您确定不怎么样吗?」苏离一时又怀疑是否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以致虚不受补了! 「反正,以后不需要你这么做!」萧凛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苏离一张小脸此时灿若桃花,额角一层 晶莹薄汗,将两侧的头发都濡湿了。 她此时的灵力尚不算稳,是以不能像在恶灵境时那般自如。 这番灵力输送,她颇费了一番气力。 「你怎么老是这样?」萧凛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能不能不要老是卖力的对别人好,你得学着对自己好啊!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想着先顾别人,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吗?」 苏离被他骂愣了!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啊! 前世,她被两对恶父母养出了讨好人的性子,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能还人十分,总是为一点点的善意,就付出很大的回报。 因此她经常被人骗,被人利用,蠢而不自知。 一次被人骗得差点没命,萧凛知道了,抠鼻挖眼训了她一顿。 那时,他说的就是上面那番话! 可是,这一世,她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啊! 她也不是在讨好他。 她是在报恩呢! 「可是……殿下对我很好啊!」苏离咕哝道,「殿下今日不顾身体虚弱,亲自来这群芳苑为我撑腰!殿下给了我香车,华服,还把表兄心心念念的银宝宝也赎了来!殿下这般贴心为我,我为殿下做这一点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呢?而且,我也没有自顾不暇,我给殿下输送内力,对我自身并没有任何妨碍……」 「还说没妨碍?」萧凛轻哼,「你看你这张脸上,都是汗!你这小身板儿,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他掏出帕子为她拭汗,动作轻柔,眼底的心疼满得快要溢出来!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满面不悦,「留着你那点内力,先把自己养壮了再说吧!」 「我很壮……」苏离咕哝着,「我……」 「哪里壮了?」萧凛轻叩她脑袋,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看这胳膊,烧火棍一样!这下巴,尖得能耕地了!还有这爪子!鸡爪子都比你胖!还有这腰,我一指头就能掐过来!」 苏离撇嘴:「你这有点夸张了吧?我腰再细,你一指头也掐不过来!」 「谁说掐不过来?」萧凛伸手在她腰间比划着。 他的手很大,修长有力,轻轻掐在她腰间,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扣,居然严丝合缝! 苏离:「……」 「看看!多细啊!」萧凛愈发心疼,他掐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提溜了两下,又道:「真轻!可怜的,还没有我之前养的猫儿重!还有……」 他还想说什么,苏离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殿下,快放开我!」 「嗯?」萧凛低头看她,「你还不承认吗?」 「我承认!」苏离红着脸,一迭声道,「我承认我没有您的猫儿重!快放下我吧!」 他们两人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有点……不像话…… 可这位太子殿下却根本就有觉察到,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在刚才提溜那两下之后,滑到她的腋下了…… 只是滑到腋下也没什么,可是,他的指尖,触到了不该触到的地方。 当然了,那个地方贫瘠的很,几乎没什么起伏,萧凛应该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是,他没有感觉到是一回事,那个地方,它到底是存在的啊! 第204章 这情啊,还真是磨人! 萧凛很快意识到什么,忙不迭的松开手,心中暗暗自责。 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般随意的去掐一个小姑娘的腰? 这也太不像话了! 可他以前明明是个端方君子,便连女子的衣角都不愿碰到的! 与女子说话时,也定要保持一米之距,以示男女有别! 在这方面,他一向做得极好! 可怎么到了苏离这里,就屡屡破戒呢? 好像见到她就手痒,总想摸摸头发碰碰脸,逗弄逗弄她。 这回倒好,直接抱人家小姑娘腰了! 怪不得小姑娘的脸那么红! 「阿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解释着,「我并非要占你便宜!我其实吧……我就是……没把你当个正常女子……」 「啊,不是!我不是说你不正常!我是想说,你跟正常女子不一样……」 苏离被他逗笑了。 跟正常女子不一样,那还不是不正常? 不过,她的确是不正常。 所以也不介意他说什么。 「嗯,我懂殿下的意思!」她笑道,「就是……」 「不,你不懂!」萧凛急急打断她的话,「我说你跟正常女子不一样,并非说你貌丑!你很好看,很美!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苏离:「……」 这突如其来的褒奖,让她都有点迷失自我了! 「谢谢殿下!」她微笑回话,哪知萧凛却再次打断她的话,又急急解释起来,「但我刚才那样,并不是因为你好看,才有此轻浮之举!我其实没想你好看与否,你在我眼里,其实算不得一个正经女子……」 苏离:「???」 她啥时候不正经了? 萧凛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口味,忙又解释:「我不是说你不正经!我的意思是说,你算不得一个正经的女子……」 苏离听得头都要大了。 这位太子殿下,他到底想说啥? 外头的李如风和承影听到这会儿,耳朵里也是啪啪乱炸! 他们的殿下,三军对垒之时,口若悬河,能把对方主帅骂吐血! 单枪匹马出使敌国,巧舌如簧、滔滔不绝,硬是为大萧争下城池数座! 当年萧帝登基,诸多人非议他名不正言不顺。 也是他们殿下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硬是把反对的人驳得哑口无言! 就这么一位东宫太子,怎么遇到一个小丫头,舌头就打结了? 米粒大的一件小事,他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李如风急得腿肚子直转筋,承影也是急得直搓手,恨不能撩帘做嘴替,帮殿下把这件事说个清楚明白! 这事儿多简单啊! 你就是喜欢人家小姑娘,所以想要亲近人家! 要是不好直白说喜欢,就说心疼人家也行嘛! 许是两人的怨念太重,马车内的萧凛福至心灵,总算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脱口道:「我所说的正经不正经,跟品行无关,就是说你现在这模样,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女娃儿!算不得一个成年女子!我方才那样,也不是对你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就是……逗小孩儿……」 「小孩儿」三字一出口,萧凛瞬间又后悔了! 他怎么能说她是小孩儿呢? 这不等于取笑苏离没有女人样儿嘛! 谁听到这话能高兴? 但是,苏离却很高兴。 前世时,萧凛就一直拿她当小孩儿。 不,确切的说,是当弟弟。 那时她女扮男装,又生得瘦小,没有任何女性特征,见到她的人,都拿她个半大小子。 萧凛当然也不例外。 她可太喜欢做萧凛的弟弟了。 当他的弟弟,好处太多! 有好吃好玩的东西,他总是想着她,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护着她,她不开心了,他会想法子逗她高兴,她犯蠢了,他会及时骂醒她。 她在心里,早就把他当作最亲的家人,最爱的兄长了! 这一世重来,她能想到的跟他最最亲密的关系,就是做他的妹子! 「我懂殿下的意思!」苏离用力点头,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放心,我也没有怀疑殿下的居心!在我心里,殿下是我的尊者,如父如兄……」 如父如兄? 萧凛嘴唇剧烈的哆嗦了两下。 他在她心里,这么老的吗? 苏离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兄长,那个如父两字,只是顺口带出来。 却不知这两个字,让「脆弱」的太子,又开始犯魔怔了! 「不过,殿下,虽然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别人未必懂!」苏离认真道,「所以,以后殿下还是要注意一点哦!不然,被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苏离嘴中的别人,主要指的是萧凛心尖上的女人许蔷。 这对前世的苦命鸳鸯,因种种原因未能相守。 这一世,她既受命运的恩赐,自然就不会再允许那样的悲剧发生! 太子殿下和大萧第一美人的爱情,从现在起,就由她来守护了! 身为一个守护人,她又怎会让自己成为他们两人的绊脚石呢? 虽然她很喜欢萧凛的亲密举动,可是,为了恩人的美好姻缘,她只能忍痛割爱了! 苏离想到许蔷,思绪立时又发散开来。Z.br> 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忙过了今晚,一定要赶紧去帮她解毒才好! 神仙眷侣,怎么能少得了这美丽仙颜呢?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缺憾出现!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萧凛正想着另外一个「别人」,顾千城。 为了不让顾千城误会,她明确拒绝了自已的「唐突」之举。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喜欢他的触碰! 一个女子,若是不喜欢一个男子的触碰,不想与之亲近,那么,她对他,是真的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了! 她刚刚说得也很明白。 她对他,是如父如兄的感情…… 萧凛叹口气,刚刚提起的精气神,忽然又溃散了。 李如风和承影两人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听到自家主子没有再说话,便知道他又开始郁闷了。 两人同时看天,同时哀叹。 这情啊,还真是磨人! 第205章 是坏到一堆去了! 马车此时缓缓驶入城中朱雀街。 才进朱雀街,便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苏离好奇的挑帘察看,就见街口某家店面前,聚集了一群人,手里举着牌子,正在那里激动的叫嚷着什么,引得路人频频驻足围观。 此时马车走近了些,苏离能看清那黑牌上的红色字迹,竟跟群芳苑门口的黑牌红字如出一辙! 再看那店面招牌,竟然是仁济药馆! 此时仁济的牌子上,已经被人用朱砂浓墨重彩的打了个醒目的「」,大有立时处刑的即视感! 这样的创意和做法,可不是那些病患自己能想出来的! 苏离拧头看向萧凛。 未等她开口,萧凛已向她点头:「是孤差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苏离失笑:「怪不得这些人敢闹到群芳苑!」 「不止群芳苑……」萧凛道,「江侯门口还有一波!待会儿带你过去瞧瞧热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一波,在大理寺呢!」 「怎么还闹到大理寺了?」苏离一怔。 「这事造成的影响如此恶劣,必须得闹到大理寺啊!」萧凛回,「仁济药馆的钱掌柜幡然醒悟,力揭仁济幕后东家的黑心行径!此番,他可是作为一位有良知的污点证人,状告当朝三皇子萧玦!他手中掌握的证据可委实不少!」 苏离又惊又喜:「你怎么说动他的?」 「说,自然是说不动的!」萧凛耸肩,「所以我让我二皇弟出手了!」 「昭王?」苏离失笑,「他肯听昭王的话?」 「如何不肯?」萧凛笑,「如今我瘫着,昭王在世人眼里,那是一枝独秀!大概人人都觉得,我废了,储君之位必然是他的!这位未来储君亲自出马,许以***厚禄,要钱掌柜说一点真话,还是不难的!谁让三皇弟他不受宠呢!」 「在未来储君和不受宠的三皇子之间,不管是钱掌柜,又或是朝中官员,应该都会一边倒的站昭王吧?」苏离想到这事引起的一系列误会和反应,就觉得好笑,「今上一定想不到,他让三皇子隐藏实力,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可不是?」萧凛挑眉,「这事儿此时已然上达天听了!这位隐藏的储君,还未得露面,就曝出了这种荼毒百姓的大丑闻!以后,他的储君之位,定然会很不顺畅吧?」 「绝对会艰难得紧!」苏离用力点头,「哎呀,这位三皇子,此时一定非常煎熬吧?殿下,您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会用什么办法来洗白自己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甩锅江清歌!」萧凛回,「毕竟嘛,他只是个东家,并不参加药馆的日常经营!他可以反咬一口,就说钱掌柜和江清歌狼狈为女干,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将民众的怒火,尽数引到江清歌身上,他就可以脱身了!」 「那殿下可记得堵死这条路!」苏离道,「我不希望江清歌死得太快!有殿下帮我,我留着慢慢玩,全当解闷儿!但是,那位隐藏的储君,得早点死,才能彻底断了今上的念想!您说是不是?」 「你这丫头,真是坏死了!」萧凛唇角微扬。 苏离轻哼:「殿下不坏吗?」 「坏!」萧凛轻笑,「我们俩呀,是坏到一堆去了!放心,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放任他跑掉!便算弄不死,我也得让他脱层皮!」 此时的萧玦,的确是煎熬到极点! 自从得知济世制出杀疙丸,还有那么厉害的功效后,他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边还未及调查,噩耗便一个接一个传来! 先是仁济被愤怒的暴民袭击,其后又是钱掌柜当众反水,曝出更多关于仁济的黑幕,再之后,大理寺卿霍 风火速出动,直接把钱掌柜带走! 等到他反应过来,他是仁济东家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发展之迅速,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之外!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养精蓄锐,运筹帷幄,自以为已经修得处泰山崩而不变色的化境。 然而,等意外真的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 之前的诸般操作,犹如纸上谈兵。 现在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相比此事背后的那个幕后推手,他的反应,简直就如小儿杂耍一般拙劣可笑!Z.br> 城中的消息发酵到如此地步,萧帝自然也早就知道了,第一时间将他召进宫。 才刚迈进御书房的大门,他便挨了萧帝恶狠狠的一耳光! 那耳光如此之重,直接将他打倒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萧帝指着他痛骂,「你就那么缺银子吗?你缺,你跟朕讲啊!这国库里的银子,还不是尽着你用?你是未来的的储君,这大萧江山都是你的!你怎须用这种龌龊手段,去坑那些患者的银钱的?」 「坑便坑吧!你该把他们治好啊!怎么坑了人的钱,病还不治好?」 「怎么?还指望着他们一辈子赚的钱,都得拿来买灵歌丸吗?简直是又蠢又坏!」 「父皇,儿臣知错了!」萧玦捂着脸哭诉,「可是,此事儿臣真的不知情!儿臣素日里忙于父亲交待的公务,虽是仁济的东家,但诸事都交由江清歌和钱掌柜打理,并不干涉他们的经营!儿臣此番真是冤枉死了!」 「你当真不知?」萧帝瞪着他。 「当真不知!」萧玦诅咒发誓,「儿臣有父皇宠爱,从来不缺银子!怎会做出这般愚蠢之事?儿臣真的是被他们两个给骗了!」 「这个江清歌……」萧帝正要说什么,书房外有内侍急匆匆赶过来。 「陛下,江姑娘在群芳苑出事了!」他急急道,「她跟允王在废弃客院偷欢,被人赤条条的抓了个正着!」 「什么?」父子俩对视一眼,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两人怎会扯到一处?」萧玦惊问,「莫不是被陷害的吧?」 「这事有点复杂,小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内侍忙道,「殿下若想知详情,待会儿让报信的星归跟殿下细说!如今的的情形是,此事犯了众怒,一堆朝臣纷纷上书,弹劾允王和太后!」 第206章 堵门,声讨! 「母后怎么又惹到他们了?」萧帝怒问。 「因为公主要处治江清歌,让她给允王做通房!太后说这样处理太重,便让她做了侧妃!」内侍解释道,「朝臣觉得此事伤风败俗,当重罚才对!太后明显有包庇之嫌,因此就一起参上了!现在都闹哄哄的要见圣上呢!」 「不见!」萧帝烦躁甩袖,「让他们全都滚!有多远滚多远!朕现在正烦着呢!」 「是!」内侍见他生气,忙领命出去,可没多会儿又气喘吁吁跑回来,边跑边叫:「陛下,不好了……」 「又怎么不好了?」萧帝跳脚,「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说点儿好话?」 「陛下,实在是没好事啊!」内侍抬头看了萧玦一眼,苦着脸道,「是静王殿下到了!」 「皇叔?」萧帝一怔,「他怎么来了?」 静王是先帝最小的兄弟,当初他登基,皇室中人都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位皇叔力排众议,他在朝中说话颇有份量,他顺利登基,离不开这位皇叔的帮助扶持! 但自他登基后,静王便如仙云野鹤般云游四海,再不过问朝中之事。 他已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一个早已不沾染朝事的闲散宗室,此时忽然出现,必是有什么要事! 「快请他进来!」他忙道。 对于这位皇叔,便是萧帝,也不敢托大。 「殿下,您还是听奴才说完再做决定吧!」内侍哭丧着脸,「不光是静王殿下呢!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呢!有张大儒,有您的老师方先生!还有先帝最看重的老臣高相!还有……」 他扳着指头,数出一长串人物来。 萧帝听清这些人名,面色愈发难看。 这些人,可都是深居简出者。 怎么这会儿一齐聚到他的御书房来了? 「他们是为何事而来?」萧帝忙问。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 静王不会关心江清歌和萧允的那点风流事。 他必定是为萧玦的事而来! 萧玦见过这位静王,知道他的脾气禀性。 此时听说他居然亲自出山,带人前来声讨,吓得面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萧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开。 萧玦软着双腿,爬了几下没爬起来,还是内侍搭了一把,这才勉强站起来。 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已经被堵上了,也不可能逃出去了。 他咬咬牙,踉跄着往屏风后躲。 见他躲好,内侍出去叫人。 萧玦躲在屏风后偷听萧帝跟静王对话,愈听,愈是心凉! 钱掌柜居然全都招了? 不光招了,还主动曝出他更多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钱掌柜,他疯了吗? 明明他在接到药馆小童报信后,便开始火速应对了。 他怕钱掌柜反水,第一时间给他施压,还以关心之名,带走了他的家人和孩子! 他让钱掌柜咬死江清歌,把这一切事情都背上来,向他许以重金不说,还许以***厚禄,等事情平息之后,立马让他家儿子升官发财。 为了让钱掌柜死心蹋地,他甚至还说出自己才是未来储君的密事! 钱掌柜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反咬他一口? 「陛下,三皇子之事,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静王的声音响起来,「身为皇子,却做出这等搜刮民脂民膏之事,实在是令人神共愤!请陛下重罚!」 「臣附议!」他身后的张大儒等人异口同声附和,「请陛下重罚萧玦! 重罚江清歌!」。 御书房外面,未得召见的薛昊等人,听到这声音,也跟着一起叫起来! 「请陛下重罚萧允!重罚江清歌!」 「绝不允许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者存活于世!」 「绝不允许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者再居于皇室!」 「诛杀江清歌!」 「幽禁萧玦!」 两方的声音叠加在一处,似山海呼啸,愈来愈烈! 萧玦在屏风后听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几欲晕厥。 萧帝亦是听得惊心动魄! 他是从残酷的宫廷斗争中夺得这至尊之位的。.z.br> 他能看出来,今日之事,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推波助澜! 可偏偏,他明明知道,却没有任何证据反驳! 但那个操纵这一切的人,却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恶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脸上! 萧帝看着钱掌柜亲手写就的认罪书,以及萧玦跟他之间的书信来往,额角突突乱跳! 此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他当然不会放弃萧玦。 别说他只是被陷害的,对内幕并不知情。 便算他真的做了此事,他亦不会放弃他! 那是他跟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唯一的儿子。 他的一切,必须要交给他! 谁反对都不行! 但眼下这种情况…… 萧帝捂着自已的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内侍雷德福在他身后服伺已久,见他此种举动,便知圣心如何,当即配合上前,急急叫:「殿下,您可是头风又犯了?」 「无……无妨……」萧帝摆摆手,「朕还能再撑一会儿……」 嘴里说着撑一会儿,可那步子却愈发绵软无力。 下一刻,他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去! 「陛下啊!」雷德福哀号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萧帝倒地之前,稳稳的扶住了他! 「来人!快来人啊!」他连声惊呼,「陛下又犯头风了!他这头风犯起来,可不得了啊!上次因为太子殿下,他痛得在床上打滚,足晕迷了两天一夜才醒!这会儿三皇子居然又出了这种事!天哪!天哪!这让陛下可怎么受啊!」 静王等人见状,自然也不要再逼,相互看了一下,都纷纷道:「快宣太医!」 太医张准很快就背着医箱跑过来了。 他在萧帝身边也伺奉已久,方才在外头便已猜到萧帝会如何应对。 此时听到召唤,急急冲进来,装模作样的望闻止切之后,面色陡转凝重。 「陛下的情形很不好!」他道,「快把他抬到塌上!哎,诸位大人,你们就别在这里杵着了!」 他开始撵人,「陛下头风会引起呼吸困难,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会让他更紧张!还是快些散了吧!天大的事,也没有圣上的龙体重要啊!」 第207章 从天而降的神! 一句「龙体」,让静王也得乖乖让步。 皇上都这样了,自然也就不能议事了。 身为臣子,自是要体恤主君。 这个时候,岂能再苦苦相逼? 「如此,便请陛下多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静王躬身行礼,缓缓退出。 其余人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外面的薛昊等人见状,也只能一起退下。 御书房总算安静下来。 萧帝轻舒一口气,坐起身来,看向屏风后。 「行了,都走了!你出来吧!」 萧玦软着双腿,耷拉着脑袋从屏风里走出来。 已是初冬了,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连中衣都濡湿了,面色更是惨白难看! 「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萧帝看着他,眉头微皱,心中微有些失望,「当年萧凛随朕征西时,才不过十一二岁,他被敌军生擒,刀架在脖子上,都未曾露半点惧色!那可是凶悍的大渝军!被抓到便要剥皮砍头挂城墙示众的!你现在面对的,不过就是几个老家伙而已,他们既不能杀你,也不能砍你,更加不能惩罚你!所有的决定权,都在朕手里!若朕不准,他们只能瞎叫唤!有朕护着你,你到底有什么好怕的?」Z.br> 他想到大儿子的冷静凶悍,再看眼前这个寄予厚望的三儿子,不住摇头。 这个孩子,跟萧凛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萧凛十一二岁时,被生擒回敌营,大渝兵以他要挟,若大萧不退,便要将萧凛生烹活煮,还要分他一杯羹。 可萧凛却面不改色,还大笑着跟那将领开玩笑,说要煮的话,先煮他的腿,自己的肉汤,自已得先尝尝! 这样的话,便算是萧帝自己,也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换作他是萧凛,怕也不能如他那般视死如归,谈笑风生! 可萧凛做到了! 那之后,他被大渝兵带回敌营。 人人都以为他此番有去无回,谁想他第二天却浑身是血跑回来,手里还拎着那敌军将领的人头,敌军粮草也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受此重创,大渝灰溜溜的后撤五十里,因此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对峙。 后来萧帝才知道,萧凛竟然是故意落于敌手的。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计谋! 这是一着险到极致的狠棋,稍有不慎,就要面临最最惨烈的结局! 可萧凛兵行险着,居然一招致胜! 萧帝现在还记得他拎着敌军将领首级归来时的情形。 那时,天才刚蒙蒙亮,草草打扫过的战场上,血雾弥漫。 他从那雾气缥缈之中大步走来,血色黑眸亮若繁星。 值夜的士兵乍然看到他,还以为是他的魂魄归来。 谁都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大活人! 不,确切的说,那个时候的萧凛,像是从天而降的神! 确定他还活着,还立了惊世之功后,整个军营都倍看了! 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跑出来迎接他,众将士跪倒在他面前,眸中充满着崇拜敬服! 而在这之前,他在众人眼里,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可这个孩子真的不一般,就连他身边的老将都说他是战神转世,必能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可是,创造一个崭新时代的使命,应该是他的! 他只是他的儿子,他应该完全的臣服于他,他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但是,绝对不能夺走他的光华! 但有些人的光芒,注定是遮不住的。 从那场大战起,他锋芒毕露,不断展现出诸多惊人才能。 他被捧为了一尊神,越来越多的人慕神而来,聚拢在他周围。 这些人后来被他编成一支先锋军。 这支先锋军队,在萧帝通往皇权至尊的道路上一马当先,所向披靡,被世人称为,长凛军。 后来是他觉得这凛字不好,改凛为林,是为,长林军。 长林军以萧凛为首,有其母族谢氏做后盾,日益壮大,大到,令他都心生忌惮! 彼时,他离至尊之位不远了。 可是,他的儿子萧凛,比他在军中的威望还要高,就连先帝都特别看好这位皇孙,有意跳过子辈,直接立这位出类拔萃的孙子为太子。 萧帝乍然听闻这样的消息,顿感天崩地裂! 他辛苦筹谋那么久,他野心勃勃想要得到的皇权,最后竟要落于自已的儿子之手! 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哪怕这个人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萧玦,他都绝不会让步! 更不用说,他还是谢氏所生! 谢氏和萧凛,就是压在他头顶,令他日夜饱受折磨的两座大山! 现在他好不容易把这两座大山掀掉了,绝不容许他们卷土重来! 所以,不管萧玦如何,哪怕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硬涂,也要把他涂上去! 他脑中想着如何帮这个烂泥儿子收拾烂摊子,一旁的萧玦却看得心惊肉跳! 父皇为何忽然要提起萧凛? 难不成,他后悔了? 他看他无能,不愿再立他为太子,要重新启用萧凛? 不,绝不能容许那种事发生! 「父皇,儿臣知错了!」萧玦跪地,叩头如捣蒜,「儿臣并不怕他们!儿臣只是觉得愧疚!惹出这样的事来,害得父皇丢了颜面!不过,儿臣已有应对之计!父皇且看儿臣的表现吧!」 「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萧帝看着他,「说来听听!」 萧玦的嘴巴哆嗦了两下。 他只是先这么表态而已。 这会儿他这脑子里乱得像一锅浆糊,哪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毫无应对之法,只得嗫嚅回:「儿臣……儿臣想回去与母妃商量一下……」 萧帝叹口气。 就知道他没想出办法! 这个儿子,最大的好处是,乖顺,听话。 想办法不是他的长处。 不过,若他也像萧凛那样有办法,他就不会选他做自己的继承人了! 「跟你母妃有什么好商量的?」他轻叹,「你还是跟朕商量吧!」 「是……」萧玦原想找母妃求助,但萧帝不允,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你觉得要破此局的关键是什么?」萧帝问。 第208章 格杀勿论! 「钱增!」萧玦说出钱掌柜的名字,「他们给儿臣定罪,靠的就是他的口供和手中书信!若能证明这些口供为假,或者,干脆是被人指使,恶意陷害,此事便可出现反转,儿臣自然也就能洗白了!当然了,还有江清歌,这个锅,她一定得背上!」 萧帝「嗯」了声:「看来,你也不是太蠢!既能找到这关键点,事情也就不难办了!这锅交给江清歌和钱增背,届时由你来亲自处决,如此,便可洗脱污名了!」 「父皇高见!」萧玦谄媚道,「只是,如何让这钱增改口呢?静王他们可盯着此事呢!若有不慎,被他们察觉了,难免又要像今日这般聒躁不停!着实是惹人烦!」 「若是实在烦了,杀了便是了!」萧帝不以为然,「玦儿,你记住一点,这些朝臣,说好听的,是国之栋梁,可实际上,他们就是朕的奴才!将来也是你的奴才!或者干脆说,就是一条狗!主人让狗汪汪,他汪汪两句也无所谓,可是,主人若不想听这狗汪汪,狗还乱叫的话,那就让他永远也叫不出来!」 「是!」萧玦闻言,满面兴奋,「天下归一,唯父皇独尊!若有敢忤逆者,格杀勿论!」 「正是如此!」萧帝傲然点头,「玦儿,你记得,你将来是万乘之尊,要有尊者的霸气!切勿像今日这般,被一帮奴才吓到口不能言!」 「儿臣受教了!」萧玦用力点头,原本的惶恐不安也一扫而空! 不管他如何,父皇都会坚定的站在他身后! 有父皇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父皇,您觉得此次事件的幕后推手,会是谁?」他小声追问,「会是……他吗?」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萧凛。 萧帝摇头:「应该不会吧!他此时哪有这般心力?」Z.br> 「那么,是昭王?」萧玦猜测着,「除了他,应该没有旁人了吧?只是,儿臣不明白的是,这个幕后推手,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对儿臣下手?儿臣平时不显山也不露水的!从表面上看,没有碍到任何人的路啊!」 「你上次忽然遇刺,这次又出这样的事……」萧帝很快想到其中的联系,眉头紧皱,「难不成,上次是有人故意试探?发现朕对你十分在意,这次才决然出手?」 「极有可能!」萧玦想通这其中关联,立时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那这人,必是昭王无疑了!」 「可是,总觉得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萧帝犹豫着,「张家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张岩病了!」萧玦回,「不,确切的说,是受伤了!探子说,伤得极重,好像刚刚经受过一场重刑一般!还有就是,张家人最近好似有些慌张,平日里最爱出门玩乐的,可这一次,连群芳苑都没去!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探子没打探到,只是张家人整体比较低迷,不似往前那般活跃!」 「那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萧帝猜测道,「可若是出了大事,昭王又怎会有闲心来算计你呢?」 「儿臣不知!」萧玦摇头,「对了,父皇,还有戚家那场大火,到现在为止,也没查出幕后黑手!这会不会也跟昭王有关呢?」 「不可能!」萧帝摇头,「他跟戚家无怨无仇的,怎会下此毒手?真要下,那也该是萧凛下手!毕竟,是戚正……」 他说到一半,陡然惊觉,轻咳一声,止住了话题。 哪怕是在萧玦面前,有些事,依然是说不得的。 此事若曝出来,那么,他麾下朝臣怕是有半数人要造反! 其实若非被逼无奈,他也不愿出此下策。 长林军是谢家的,但更是大萧的。 这么一支骁勇善战的 勇猛之师,令一直雄霸北方的大渝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因为有长林军,北境才得以结束被大渝欺辱近百年的历史,北境百姓也因此能安居乐业,再不必受战争之苦! 但凡有一丁点办法,他都不会对长林军下手! 可是,他没办法。 哪怕他绞尽脑汁,在长林军安下暗桩无数,依然无法动摇这支军队的军心,亦不能让他们改弦更张! 他们明明是大萧的士兵,却只认东宫太子和谢家人! 而他这个九五至尊,在长林军面前,只能屈居第三,他的所有旨意,只有通过太子或者谢家人去传达,才能被长林军接受,换了别的人,就被误会是假传圣旨。 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耻辱! 既然这支军队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不管这些兵士有多勇猛,这些将领又立下什么样的盖世奇功,北境百姓如何爱戴这支军队,他都必须要将他连根拔除! 「萧凛最近如何了?」他想到扎在自己心里的那根刺,忙又召过身边的内卫赤宵询问。 「回陛下,一如既往!」赤宵低声回报,「就是连召数十名大夫无果后,他似乎听天由命了!近几日没有再让大夫上门!不过,谢家老夫人似乎还未死心,眼下正托人打探一位江湖游医的下落!」 萧帝听到这话,十分满意,笑道:「病急乱投医啊!太医都治不好,游医又能如何?罢了,由得他们去吧!皇后近日如何?」 「还疯着……」赤宵压低声音,「听她身边的大宫女说,她今儿又发了一回病,把谢老夫人都咬伤了!」 「甚好!」萧帝听完,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乐呵呵道:「今儿还是有好消息的!」 「父皇,要不要把他们接回宫中呢?」萧玦道,「回宫能更好的看管着,如今在谢府,就怕他们请到什么奇人来!」 「说到奇人,连妙手仙医福运圣女都为我们所用,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奇的奇人吗?」萧帝不以为然。 「父皇……」萧玦犹豫道,「您现在还觉得江清歌是妙手仙医吗?」 「为何不是?」萧帝反问,「她只是想用灵歌丸敛财,虽然心术不正,但本事还是有的!那灵歌丸也并非无用,只是她刻意消减药效,想要藉此长期敛财而已!」 第209章 淑妃谢柔! 「可现在外面都传,说她的药方是抄苏离的!」赤宵道,「苏离把所有的药方,都卖给了济世药馆!苏离所制的杀疙丸,效用绝佳,比灵歌丸不知好用多少倍!」 「还有这种事?」萧帝一怔。 他是在应对静王等人时,接到的消息,当时并未细问。 「确有此事!」萧玦点头,「那杀疙丸也的确好用!儿臣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事,其实很好搞清楚!」一道轻柔嗓音自书房外传来,继尔,一道娇柔身影悄步走出进来。 「母妃?」萧玦忙上前相迎。 来人是淑妃萧柔。 「柔儿!」萧帝看到她,亦是眼前一亮,满面含笑走过来,轻轻挽住她的手,朝赤宵使了个眼色,「把门关好,未经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赤宵会意,和雷德福一起退出,各守在房门两侧。 「柔儿可是也听说玦儿的事了?」萧帝笑问。 谢柔点头:「方才听宫人在那里乱传!臣妾听了一嘴!」 「哪些人敢乱传此事?」萧帝冷下脸,「立时打杀了!」 「何至于此?」谢柔摇头,握住他的手,「他们也都是顺嘴一说,算不得什么!陛下若真打杀了他们,反叫别人起疑心!」 「可这次,别人已经起疑心了!」萧帝道,「不然,玦儿也不会有今日这无妄之灾!」 谢柔叹口气:「这也算不得什么灾!他被陛下保护得那么好,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 「还是你想得开!」萧帝轻笑,「不过,你放心,有朕在,任人也不敢动他!」 「皇上就是太惯着他了!」谢柔娇嗔,「依臣妾说,此事,莫如就放手让他自个儿处理!总不能出什么事都让陛下兜着!他总要学着独挡一面!」 「这个不急,慢慢学!」萧帝笑道,「对了,你最近睡得还好吗?失眠之症,可有缓解?」 「好多了!」谢柔道,「自从用了江清歌的主子,一觉睡到天明,再好不过了!陛下千万莫听外面的谣言,江姑娘的医术,再好不过了!倒是那个苏离,臣妾记得她是江侯养在乡下的孩子吧?大字都不识几个,她能懂什么医术?你们可有亲眼见过她治病救人?」 「那倒没有!」萧帝和萧玦一齐摇头。 「可你们都亲眼见过江清歌救人!」谢柔道,「上次你晕迷不醒,也是她用灵符水将你唤醒!这可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说她不会医术,只会抄药方,这种谣言,你们也敢信?我看呀,苏离怕也是那幕后之人所用的一把刀?专门用来拉江清歌下水的?顺便再把玦儿你也牵扯进来!」 「听你这么一说,极有可能!」萧帝点头,赞赏道,「柔儿,还是你想得深远!」 「陛下过奖了!」谢柔笑道,「臣妾的病是江姑娘治好的,自是信任她!」 「所以,玦儿,你看,这又是一个教训!」萧帝道,「凡事不要听风就是雨!轻易被别人左右!要学会明辨是非!」 「父皇教训得对!」萧玦用力点头,「儿臣差点真的信了!现在想来,苏离一个弃妇,爹不疼娘不爱,夫君婆婆不喜,人又蠢笨如猪,如何有胆去济世药堂献药方?那济世药堂的人,又如何肯信她?想必,是有人从中介绍,真正偷药方的人,其实是苏离才对吧?有人在幕后指使她,让她针对江清歌,再用江清歌把儿臣拖下水!」 「你算是触到事情的根本了!」谢柔叹口气,「可惜她太过贪心,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住这样的把柄!无论是萧允又或是江斐,那可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 她看向萧帝,「陛下,臣妾现在怀疑,那幕后之人,就是想用此事,离间 您和他们的关系呢!不如,您先将他们都宣进宫中,细问一番,再做计较吧!」Z.br> 「爱妃所言极是!」萧帝一向宠信淑妃,对她的话自是从善如流,扭头看向内侍雷德福,道:「传朕的口谕,让萧允江斐江清歌还有谁……总之,跟江清歌的相关人等,全都宣进宫来!」 雷德福的旨意到时,江清歌和苏氏还未及进江家大门。 门上涂了粪,门口一堆垃圾,后门也被巨石堵住,还有愤怒的病患在那里发泄着,江斐气得脚都跺肿了,带着一众护府兵冲杀出来。 然而才刚出门,便屡遭暗算,那些病患如有神助,堂堂侯爷带着那么多士兵,居然奈何他们不得,反被他们当场唾骂,甩了一头一脸的牛粪! 江斐虽是武将出身,但容颜俊美,一向又以儒将自诩,此时儒将变屎将,真正是丢尽了颜面! 直到京中巡防出现,这闹剧才算结束。 江清歌和苏氏在外头马车里瞧着,俱是心惊胆战,更是不敢进门触霉头了! 正纠结之时,听到雷德福亲自前来传口谕,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上达天听了?」苏氏吓得浑身乱颤,「歌儿,我们完了!我们这回真的完了!」 「有我在,圣上不会苛责你们的!」萧允安慰道,「更何况,太后已做出决断,圣上他一向孝顺,不会驳了太后的面子的!」 「那他为何还要宣我们进宫?」苏氏哭丧着脸问。 「许是要问清具体情形吧!」萧允道,「歌儿,届时,我会向陛下求情的!你放心,陛下是性情中人,对真心相爱之人,必会网开一面……」 「什么真心相爱之人?」江清远跳脚,「你根本就是个登徒子!歌儿是被你强迫的!」 「够了!」萧允瞪着他,对于他接二连三的挑衅,也颇是不耐烦,「我与歌儿之间如何,用不着你来多嘴!」 「我是他兄长,她我的妹子,她的事,我必须管!」江清远寸步不让。 「妹子?」萧允冷笑,「可本王看你这醋意大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她也有非份之想呢!」 「你……」江清远被他戳到痛点,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老东西,我让你胡扯!」 说完就要动手,被江清歌伸手拉住了。 「母亲,五哥,你们先下车吧!」她看向苏氏,「我有些话,要跟允叔叔单独说!」 第210章 巧舌如簧! 「你跟一个老禽兽有什么好说的?」江清远怒道。 「跟本王没什么好说的,跟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兄长,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萧允阴阳怪气道。 「行了!」江清远哭道,「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两个还吵什么吵?非得逼死我才开心吗?那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她作势往外冲,被萧允紧紧抱住了。 「远儿,我们快下去吧!」苏氏伸手把江清远扯下来。 「你这个兄长,对你,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吧?」萧允看着江清远的背影,满面防备。 「有什么?」江清歌哭道,「你是嫌我的名声不够臭,还要给我再加一条罪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允摆手,「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待会儿面圣,你万不可跟皇上说,我们是真心相爱……」江清歌才刚起个头,萧允那边就炸了! 「为什么不能说?」他怒道,「我们明明就是真心相爱!连太后都成全我们的,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江清歌听到他的话,本就疼痛如裂的头,此时简直要炸裂开来! 这个糟老头子,能不能别再提什么真心相爱了? 他难道不知道,越是真心相爱,她所受到的非议就会越多吗? 更不用说,还要当着萧帝和萧玦的面说! 萧玦那人一向倨傲自信,若叫他知道,自已这边吊着他,那边又跟萧允真心相爱,他会扒了她的皮的! 萧帝有意让她做未来的太子妃,若知她这般三心两意,又岂能放过她? 这两人一个是当今帝君,一个是未来的储君,她万万得罪不起的! 「你说我在顾忌什么?」江清歌哭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背负上这样的罪名,真的很好听吗?哪怕是有太后做主,我可以做你的侧妃,可是,终其一生,我都得背负这样的污名活着!在世人眼里,我们只是通啊!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也要这么被人指指点点!这所有的后果,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啊!」 「孩子……」萧允一把握住她的手,「歌儿,你竟然想到要给我生孩子了吗?你是真的想嫁给我的!」 「你总是要说这些傻话!」江清歌伸手轻抚他脸,柔声哄道,「我当然是想嫁给你的!可是,轩哥哥,我不能顶着这样的名声嫁给你啊!为了我们的以后,你不能再说真心相爱了!待会儿见到皇上,你就说,你是被人下了毒,才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如此,便能洗脱我们的污名了!」 「好!」萧允点头,「我都听你的!」 「还有一点……」江清歌掠了他一眼,又道:「你就说我们虽然同处一室,但并未真正做什么,你运功控制住自已,并未夺去我的清白……」 「为何要这么说?」萧允皱眉。 「哎哟,你傻呀!」江清歌娇嗔道,「如此,方显得你是端方君子啊!我不能只顾自已的名声,就毁了你的名声!我们要让世人知道,我们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才会如此的!」 「可是,今日千人万眼瞧着,你这般说辞,哪个肯信?」萧允不以为然,「而且,也没有必要嘛!反正,你很快就是我的侧妃了!」 「可我不想顶着这样的污名嫁给你!」江清歌顿足,「我不想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 「笑话?」萧允看着她,「在你眼中,嫁给本王,是笑话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为何要管世人如何说?不管世人如何唾弃诽谤,我们始终如一,如此,才更显我们爱的真挚纯洁!不是吗?你当初说愿意无名无份的跟着我,这会儿,有名有份了,怎么反而有了那么多无谓的顾虑 ?歌儿,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江清歌听到他这番话,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顾明轩是个没脑子也罢了,面前这个男人,都四十多的半拉老头子了,还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怎么也跟顾明轩一样,脑子里净想着什么真爱不真爱? 想法努力挽回自己的名声,尽量减少带来的坏影响,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当然了,她让他这么说,也有自己的私心。Z.br> 虽然眼下看来,一切都非常糟糕,可是,她绝不是俯首认输之人! 但凡有一丁点翻盘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如果她能向萧帝和萧玦证明自己还是清白之身,那么,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入主东宫! 就算没有,一个清白女子的名声,对她来说,也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已经想好见到萧帝和萧玦的说词了,此时,一定要说服萧允,让他听从自己的指令行事! 「罢了!」她咧嘴惨笑,「果然是自已送上门的不值钱!在王爷心里,可能我也就是这等货色吧!所以宁愿看世人诋毁我,也不愿为我多说一句话!」 「我不是不愿意!」萧允急急解释着,「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怎么没有必要?」江清歌哭道,「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我想要好好儿的出嫁!不想顶着那样难听的名声,被世人指点唾骂!我这个要求很高吗?我是让王爷做什么千难万难的事吗?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这话对王爷没有半点害处,反而大有益处!王爷就非得跟我倔!非得不肯说!罢了,不说就不说吧!你如此轻贱于我,我也不做你的侧妃了!我还是自请去灭心阉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袖子一甩,拧头就走。 萧允见状,只得妥协,伸手拉住她道:「行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让我怎么说,我便怎么说!我全听你的!」 江清歌冷笑:「臣女不敢为难王爷!王爷不想说,也不必勉强!我从来就不愿勉强别人!」 「不勉强!」萧允苦着脸道歉,「歌儿,我错了!我以后,全都听你的!」 「王爷说话可要算数!」江清歌掠他一眼,「若以后,再拿这事儿跟我倔,我可不决计不回头了!」 第211章 五哥哥最好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哪敢啊!」萧允哀叹一声,伸手抱住她,「歌儿,你就是我的心,我的命!你若是走了,我的心和命就都没了!我哪敢再跟你犯倔?」 「那就这么说好了!」江清歌轻舒一口气,「你在这里稍候,我还有些话,要同母亲和五哥说!」 萧允点头:「去吧!不要怕,万事有我在!」 江清歌朝他飞了个媚眼,理理衣裳,下了马车。 江清远人虽下了车,但那眼睛一直死盯着车门。 此时见她终于走出来,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拉住她,上下打量着。 「他没怎么你吧?」他急急问,一边又往车内张望。 江清歌看到他这样,又是一阵头痛。 她现在真的后悔招惹这么多男人了。 哄好那个,又来了这个,烦得不得了! 「五哥哥,我们到那边说话!」她扯着江清远,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歌儿,你说,你跟那死老头子,到底怎么回事?」 江清远终于跟她有了独处机会,张嘴便要问个清楚明白。 「五哥哥怎么又问这话?」江清歌哭道,「今日客院之事,你全程参与,你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不是吗?难不成,五哥哥觉得,我自己设计自己,就是为了嫁给允王当侧妃吗?」 「那怎么可能?」江清远飞快摇头,「你不会那么蠢!你们是被苏离反设计了!」 「那你还问什么问?」江清歌顿足,「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不成?」 「当然不是!」江清远拉住她的手,「可是允王说你们相爱已久……」 「谁跟他相爱?」江清歌低泣道,「我先前不是都解释过了?我当他是忘年交,不知他却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刚好被苏离那***利用,才有今日这场劫难!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与他之间,当真无私情?」江清远将信将疑。 江清歌瞪着他:「你要我说多少遍?再者,现在不管我与他有没有私情,我都要嫁给他了!五哥哥,你翻来覆去的问这事,真的很奇怪!你是我的兄长啊!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我……」江清远被她戳破心事,满面涨红,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半晌,结结巴巴道:「歌儿,你并非江家亲生女儿,我……们亦非嫡亲兄妹……」 「可我们一起长大,比亲的还亲!」江清歌叹口气,「五哥哥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如今已是身败名裂,五哥哥想要我的名声更臭?要让母亲更绝望?让父亲更生气?让江家直接沦为京人口中的荒唐笑话?」 江清远的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江清歌又飞快道:「我不想!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想五哥哥也好好的!五哥哥,我找你过来,是有要事商议,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原本就没有结果的事了,好吗?」 「没有结果的事……」江清远咧嘴惨笑,「是啊,这原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可是,歌儿,五哥哥的心……你……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脸上,满满哀苦凄凉。 「歌儿不想明白!」江清歌泪落如雨,「五哥哥,我们不要为难自己了,好吗?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好最亲的哥哥!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比你更重要!你要好好保重,不要让我担心难过,好吗?」 「好!」江清远用力点头,「有你这句话,五哥哥便算为你去死,也甘之如饴!」 「五哥哥你又说蠢话!」江清歌泪落如雨,「我不要五哥哥死!我要五哥哥长命百岁!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好!」江清远点头,「都好好活着!」 「 可眼下,我们都有一个大劫要渡……」 江清歌看着他,眸光微闪,尽是算计。 终于哄好这个蠢货了。 现在,该让他把该背的锅背起来了! 「五哥哥,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此事,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和皇上相信……」她附耳一阵密语,说完又哽咽道,「只是如此,就又要委屈五哥哥你了!」 「五哥哥不怕委屈!」江清远用力摇头,「歌儿,只要你好好的,要五哥哥怎么样都可以!」 「还是五哥哥待我最好!」江清歌拉住他的衣角,「这世上,我最喜欢的男子,也只有五哥哥!等这事过去了,我陪五哥哥去南州走一走,可好?我记得五哥哥最喜欢那里了!」 「再好不过了!」江清远喜出望外,「那到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让任何人随行,可好?」 「自然!」江清歌娇羞点头,「妹妹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呢!只是,能否成行,还得看今日之事顺不顺利……」 「顺利!会顺利的!」江清远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歌儿,你放心,我定会把所有事都承担起来!绝不会让皇上和父亲怪罪于你的!」 江清歌得到这句保证,轻吁了一口气,又同他说了两句好话,转身去找苏氏,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苏氏一听不用她担责,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江清远会被如何发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母女俩这边商量完,院内的江斐也正好把雷德福送出来。 江清歌深吸一口气,昂首上前。 「哎哟,这可真是巧啊!」雷德福笑道,「江侯正说要去找女儿,女儿就回来了!江姑娘,侯夫人,王爷,你们来得正好!皇上召见,你们快准备一下去面圣吧!」 「公公先行,我随后就到!」江清歌无惧江斐那吃人的眼神,气定神闲道。中文網 「好!」雷德福朝她拱拱手,自去了。 他才刚上马车,江斐便一把抓住江清歌,用力把她推进大门。 这边吩咐门房关门,那边拎起门边的闩棍,劈头盖脸的朝江清歌砸过去!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该一头扎进护城河,直接淹死自己,免得回来脏了我江家的门楣!」 「父亲息怒!」江清远冲出去,挡在了江清歌面前,大声解释道:「父亲,此事并非歌儿的错!她跟王爷,是被苏离陷害的!」 第212章 破罐子破摔! 「五公子说的不错!」萧允亦护在江清歌左右,郑重道:「侯爷,此事另有内情!清歌她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江斐瞪眼,「她能有多无辜?这一天之内,她在群芳苑丢尽了颜面,江家因为她家宅不安,你瞧瞧这侯府,都成什么样子了?本侯被她害苦了!」 「父亲只晓得自己苦,却从未想过,这些苦,到底从何而来!」江清歌站在萧允和江清远身后,侃侃而谈,「一日之内,有两桩关于女儿的事爆发了!这些患者,居然敢成群结队的欺上侯门!若是无人操纵指挥,父亲,您觉得,他们敢吗?」Z.br> 「他们敢不敢且不论,你敢说,你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之事吗?」江斐跳脚。 「***的那些见不得人之事,所获取的银钱,父亲没用吗?」江清歌自知无可辩驳,索性把自家亲爹一起拉下水,「仁济药馆的分红,女儿用得几成?又交给父亲几成?父亲自已心里没数吗?」 「你……」江斐被她怼得面色青紫,高声叫:「我怎么知道你那些银钱是如何得来?」 「父亲怎能不知道呢?」江清歌耸肩,「短时间内,积聚了如此惊人的一笔巨财!父亲算盘打得好,算不出这其中的帐目来?若非高价卖药,一家药馆,如何能有这么多进项?还是说,父亲以为,这钱是从天上平白掉下来的?」 「你个孽女!」江斐被堵得白眼直翻,「你做出了这等恶事,还有理了?」 「我固然是错了,可是,父亲,我可是您的女儿!」江清歌轻哼,「这教女不严之罪,您肯定脱不掉!不光如此,我所获之利,您也得原封不动的拿出来!父亲,您确定,您舍得吗?」 江斐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哪里舍得? 「若想不交出来的话,就赶紧想对策吧!」江清歌道,「想想见了皇上,到底该如何说!另外,您真的不能当庭打死我,毕竟,皇上和三皇子,还需要我来背锅呢!我死了,皇上定然会迁怒于您!所以,别闹了,也别气!咱们还是收拾一下,赶紧进宫面圣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竟再不看江斐一眼! 江斐万没料到她会如此,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可想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闩棍扬得高高的,到底是没敢往下落! 萧允看着江清歌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在他面前时,江清歌从来都是娇弱柔顺的,好像就是一个单纯痴情的小姑娘。 可现在,面对这个被人称作笑面虎的军侯父亲,竟然毫无惧色,明明错的是她,她理不直气也壮,那份倔气,倒让萧允愈发喜欢了! 江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女儿驳得哑口无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侯爷,还是快些准备吧!」萧允上前,「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气也无用,还不如想一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您说呢?」 「我跟王爷没什么好说的!」江斐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但他再怎么生气,这会儿却也确实不能拿江清歌怎么样。 于是便拿苏氏撒气,对着她一通狂吼,更衣时又嫌她手脚不利落,抬手要打,被江清歌拦住了。 「父亲还是消停点吧!」她翻着白眼,「女儿这会儿脑子本来就乱,被您这么一吵吵,感觉更乱了!回头见了圣上,要是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可就麻烦了!」 「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江斐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父亲跟昭王来往密切那些事啊!」江清歌摊手,「我但凡说出那么一件两件的,父亲您可就麻烦了呢!」 「你这是在……威胁 我?」江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父亲听出来了?」江清歌叹口气,「那我也不瞒着您了!女儿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女儿心情很不好,最好谁都不要惹我!谁惹我,我就拉谁下水!这个时候,应该是一拉一个准吧?」 「混帐!」江斐气得直哆嗦,「我可是你亲爹!」 「亲爹又如何?」江清歌轻哧,「亲爹见亲女儿遭了罪,一句安慰没有,也不听她解释,一心只想着他自己脸上无光,这样的爹,哪里亲了?」 「歌儿,不要这么说你爹!」苏氏见父女跟斗牛似的对峙着,伸手直扯她的衣角,又看向江斐,哀求道:「侯爷,如今这景况,你也看到了,你就是气死,事情也无可挽回了!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吧!你们父女俩都是聪明人,遇事多商量,这般顶牛,对谁也没好处不是?」 「你们娘儿俩,是商量好的吧?」江斐咬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跟我这儿唱大戏来了?」 「父亲想多了!」江清歌耷拉着眼皮,「就眼下这景况,女儿还真是没那闲功夫!」 一句话,又差点把江斐气得半死! 「江清歌,你是觉得皇上召见,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吧?」他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子,「等面圣回来,我照样……」 「若面圣还能回来,我倒宁愿被父亲惩罚!」江清歌梗着脖子打断他的话,「可是,父亲,您觉得,女儿还有机会回来吗?还有父亲您,又可有机会,仍以这一品军侯的身份,从皇宫里走出来?」 这话,如同一瓢冷水泼在江斐头上,彻底把他泼醒了! 江清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把三皇子也牵扯上了。 他虽得圣宠,可三皇子却是他的亲儿子! 他势必要拿江家和江清歌背锅! 「你这***!」江斐连连顿足,「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带回家!你可坑死老子了!」 他气恼之际,也不再装那儒将之风,直接爆了粗口,一把推开苏氏,转身走了出去。 一家人连同萧允一起,在黄昏时分,缓缓走进那深幽宫巷之中。 此时,残阳如血,寒风阵阵,吹得江清歌遍体生凉,连腿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江斐咬牙,「平日里胡作非为之时,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天呢?」 第213章 安神香? 「父亲拿女儿给您的分红时,不也没想到这一天?」江清歌反唇相讥,「说起来,我们父女俩真是一样的性子呢!」 江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恨声道:「你就嘴硬吧!反正你惹的祸,你自己扛!别指望为父帮你顶雷!」 说完,袍袖一甩,大步向前,将江清歌远远落在后面。 「父亲怎么能这样?」江清远难过道,「他以前多疼爱六妹妹啊!怎么这会儿,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清歌阴着脸不说话,眼眶红红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个父亲寡淡无情,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父。 但平日里见他和颜悦色惯了,这会儿见了他的真面目,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行人穿过幽长的宫巷,在雷德福的引领下,走向萧帝的起居殿。中文網 起居殿内,淑妃谢柔正在为萧帝推拿。 金色龙纹香炉内,燃着淑妃亲自研制的安神香,香气清幽,沁人心脾,又兼她推拿手法高超,萧帝只觉浑身疲劳烦躁一扫而空,只余难以言说的愉悦轻松。 「柔儿,朕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的香啊!」萧帝抚着她的手,眼底满满迷恋欢喜,「每次闻到你亲手制的薰香,朕这心里,不知有多舒坦!」 「陛下喜欢,那妾身以后就多制一点!」淑妃语调轻柔,那眼神更是温柔似水,手中力道却柔中带刚,揉捏得萧帝浑身舒泰,惬意得闭上双眼。 不过片刻间,轻微鼾声便响起来。 谢柔掠他一眼,唇角笑意愈深,眼神也愈发的温软。 她伸手将萧帝的头抱在怀中,与他脸贴脸,头挨头,柔软的红唇,在萧帝耳边不停的蠕动着。 如果有人在此时靠近她,一定会被她所出之语吓到。 因为她不像在说话,更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那薄薄的两片唇,此时如毒蛇的信子一般飞快吞吐着,好像随时都能将萧帝的头颅吞食入腹一般! 当然,只有靠近她,才能发现这般诡异情形。 离得远了,人人都只能看到一对恩爱夫妻,在那里喁喁私语,无尽宠溺甜蜜。 香炉内,隐约有暗黑色的光芒闪动,细看,却是炉中香灰平空飘浮起来,随着谢柔唇瓣扇动,急速旋转着,等到双唇停下来,那香灰亦像一只被施了咒语的黑蝴蝶,蛰伏在炉底,一动不动。 谢柔在萧帝耳边念叨了约有一刻钟,方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悄步走了出去。 外间,萧玦此时也正趴在书案上昏睡。 案前的香炉里,亦是轻烟袅袅。 谢柔走到他身边坐下,嫣红的唇,又开始如蛇信般飞快扇动着。 香炉内的黑蝴蝶,又开始飞舞起来,最后如内间那只一样,再度蛰伏在炉底。 谢柔做完这些事,伸了个懒腰,走到龙案旁,拉开龙椅坐下来。 虽然是在起居殿,并非大臣上朝的太和殿,但这龙椅也是只有萧帝才能坐的至尊之位。 可谢柔却极随意的坐上去,好像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椅子,她也只是很随意的在休息。 一切都如此的熟稔,且,理所当然。 她坐在那里,翻看着上面未及批完的奏折,看到几个不顺眼的,便挑出来,扔进案前的火盆。 火舌飞跃而起,很快便将那张奏折化为一堆黑灰。 谢柔看了一阵,忽听外面脚步声响,继尔,雷德福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江侯他们到了!」 「知道了!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谢柔点头,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她自已的,而是萧帝的。 她模仿萧帝的声音,可 说是维妙维肖,连一直伺候萧帝的雷德福都没有听出来。 谢柔应付完他,继续翻看奏折。 她看得极快,很快,又挑出几个奏折扔进火盆,之后又提笔在奏折上批阅着什么,朱笔勾划的字迹,跟萧帝之前的字体竟也是一模一样! 将案头那些奏章批完,她方站起身来,走到水盆边净手,揩干,又到八宝格上取了香脂膏,将白皙纤细的玉手细细的抹了一遍。 虽已年近四十,可是,她十指依然如春笋般娇嫩好看,未见半点衰老之相。 谢柔将手抬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片刻后,她张开十指,两手分别指向萧玦和萧帝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做完这个手势后,她凝神不动,似在聆听什么动静。 可惜,屋子里传来的,只是萧帝和萧玦轻微的鼾声。 她叹口气,收回双手,径直走到萧玦面前叫醒他。 萧玦醒来,人有些懵懂,揉着眼问:「母妃,儿臣什么时候睡着了?」 谢柔不答,只道:「江清歌来了,你随我去内间!我们母子俩此时不宜露面,且看你父皇如何处理此事吧!」 「好!」萧玦点头。 谢柔走进内间,唤醒萧帝。 萧帝睡了一觉,精神颇佳,心情也极是愉悦,当即便叫雷德富带人进来。 江斐等人躬身鱼贯而入,见到他即跪倒行礼。 萧帝冷哼一声,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江清歌身上。 江清歌立时汗出如浆,身体也一阵阵发僵。 这边厢,江斐未等萧帝开口,先痛哭流涕,自述已过:「圣上,微臣该死啊!微臣养出这般逆女,真是无颜面见圣上!」 「你的确是养了个好女儿啊!」萧帝冷哼,「她不光丢了你们江家的脸,如今是要连皇家的脸也丢尽了!」 「圣上,容臣细禀!」萧允忙道,「群芳苑一事,皆是微臣之错!清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萧帝轻哼,「可是,据朕调查,她可一点也不无辜!不过是想要害别人,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臣女的错!」江清歌垂泪道,「千错万错,皆是臣女一人之错!臣女愿意认错!求皇上责罚,勿要迁怒于臣女的父母兄弟!他们对此全然不知!都是被臣女连累的!」 江斐听到她这话,倏地一怔。 这个女儿,在他面前恶形恶相的,这会儿到了萧帝面前,怎么忽然有了担当了? 这边正困惑不解,身边的江清远忽然开口:「六妹妹,你就不要再为我遮掩了!圣上慧眼如珠,他什么事查不出来?你这么做,反而是欺瞒圣上!」 第214章 真是无辜的! 「五哥哥,你说什么呢?」江清歌哭道,「这事本来就是我做的,跟你无关!你不要乱说话!」 江清远缓缓摇头:「圣上,您应该明白清歌的性子,她做不来那种事的!她这么聪明,此事若由她来做,必然不会今日这个结果!此事,是我犯蠢了……」 「可据朕调查,此事跟你关系不大!」萧帝皱眉,「你这会儿跳出来,是想替你六妹妹顶罪吧?」 「并非如此!」江清远摇头,「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皇上听臣细细道来!苏离与六妹妹之间,其实早就不和了,之前诸般纷争,清远就不赘述了,清远也不管旁人如何评论,在我看来,一切都是苏离故意挑衅,藉着真千金的身份,多番挤兑六妹妹!」 「清远心疼六妹妹,又知她与顾千城有私情,便买通他身边小厮顾辞,想要将此事曝出来!今日群芳苑赏菊会,顾辞跑来告诉我,说两人会在客院私会,我便亲自前去察看,果然如那小厮所言!我想抓他们个现形,便故意缠着母亲,引她去客院摘桃……」 「你这孩子!糊涂啊!」苏氏装模作样抹眼泪,「你心疼你六妹妹是好事,可是,阿离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能如此?」 「亲妹妹又如何?」江清远撇嘴,「自她来到江府,府中鸡犬不宁!儿子实在是受够了!她在乡下养得那么多坏习性,为了一已私利,谎话随口就来,搅得母亲心神不宁,害得六妹妹满身是伤!我就是不想让她再丢人现眼了!」 「五哥哥,你真是……」江清歌掩面悲泣,「你要我怎么说你啊!你是一心为我,可是……」 「可是我却因此害苦了六妹妹!」江清远满面愧疚,「我万万没想到,苏离和顾千城身后有高人指点,他们早就知道顾辞被我收买,客院私会,就是故意引我上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操作的,反正等我带母亲赶到时,客房中的人,便换成了允王和六妹妹……」 萧帝看向萧允:「你当时是什么情形?」 「回皇上,臣当时多喝了几杯酒,觉得有点晕,就在温泉附近的亭间小憩,可等臣醒来时,人就已经在客房了!」萧允轻叹,「臣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寻常人也是近不得臣的身的!哪怕臣喝多了,也不会醉得人事不知!所以,对臣和清歌下手之人,绝对非同寻常!他们能在群芳苑中做这种勾当,却不被人发现,若说无内应,那是绝无可能的!」 江斐听到这会儿,也明白江清歌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是又让他的五子顶黑锅! 就这个五儿子,又蠢又冲动,他才想不出什么捉的主意来! 不过,有江清远顶罪也好。 反正他是捡来的。 这么多年,江家把他养到这么大,若他能为江家挡挡灾,也算他回报他的养育之恩了! 相比江清歌这个有用的女儿,江清远这个无甚大用的假儿子,牺牲了也无妨! 「臣女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冲三殿下而来!」江清歌哽声道,「这些人双管齐下,一方面将计就计,将我困在群芳苑,另一方面,又利用那些患者,同时攻击仁济药馆,侯府,还有群芳苑三处,声势浩大,且进退自如,连父亲都奈何他们不得!可知定然是有人在其中指挥引导!皇上,这两件事联合在一处,其背后的居心,令人不寒而栗啊!」 「是啊皇上!」江斐附和道,「他们知道歌儿跟三殿下同开医馆,便从她身上下手,拖三殿下下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幕后之人的阴谋!」 「皇上!」苏氏跪地哭叫着,「我们歌儿真的是无辜的啊!」 「皇上,微臣与清歌虽被算计,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像世人所传的那般污浊!」萧允又道,「便算被药所迷,臣一直 谨守礼法,清歌也一直努力与那***对抗,我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群芳苑之事,或可说她无辜,但灵歌丸一事,她当真无辜吗?」萧帝冷哼,「她和钱掌柜高价售药,引得民怨倍看,世人不知真相,都将此事怪在玦儿身上!此事,江清歌,你得负起责任来!」 「这个责任,臣女当然要负!」江清歌昂首道,「因为此事的确是臣女一手操控,三殿下毫不知情!臣女一直刻意瞒着他,还重金收买钱掌柜,让他一起瞒着三殿下!」 萧玦倒未想到她会主动把锅背下来,还那么卖力的为自己开脱,不由心生感动。 「你为何要如此?」萧帝怒道。 「臣女……」江清歌看向萧帝,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不能说?」萧帝皱眉。 「不是不能说,是臣女这点秘密,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江清歌哑声道,「皇上若真是想知道实情,臣女可以与您一个人说!」 「你这么一说,朕倒有点好奇了!」他轻哼一声,「你随朕到内室来!」 内室的萧玦和淑妃听到这话,悄步躲到了屏风后。 才刚躲好,萧帝和江清歌便走了进来。 「好了,这里就只有朕一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萧帝道。 「是!」江清歌点头,未开口之前,却又匍匐于地,重重的给萧帝叩了几个头。 「这是为何?」萧帝皱眉。 「臣女这番心思,实在可诛,不可求皇上原谅,却也不欺瞒皇上,所以,先给皇上行礼,以免歉意,免得皇上怒了,直接砍了臣女的脑袋,臣女便无法道歉了!」江清歌认真回。 「你这丫头,想法真是稀奇古怪!」萧帝看着她,「行了,快说吧!」 江清歌点头,轻咳一声,道:「臣女只所以疯狂敛财,是想为三殿下寻条后路!」 「为他寻后路?」萧帝皱眉,「他可是堂堂皇子,怎须你一个臣子之女,为他寻后路?」 「他是皇子又如何?」江清歌苦笑,「他又不得皇上的宠爱!皇上有那么多个儿子,除了他,其余哪个没有强大的母族护着?只有他,母族不显,母妃不受宠,处处低人一头,便受了谁的欺负,也不敢吭声!因为皇上您根本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大胆!」萧帝拍案而起,「你竟敢妄议天家父子之情!你是活腻了吧?」 第215章 这太神奇了! 「臣女既敢说这话,自然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江清歌知道他并非是真的生气,反装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来,继续道:「要杀要剐,全由得皇上吧!不过,能否请皇上听臣女把话说完?」 「说!」萧帝朝她点头。 「皇上虽然生气,但得承认,臣女说的是实情,对吧?」江清歌「勇敢的」看着他,「三殿下虽有皇子的身份,活得却不如普通的世家子轻松自在!哪怕他从未想过要跟谁争什么,可是,这身份注定他前路艰难!太子萧凛,是皇上您的心尖宠,可是,他残忍嗜杀,心胸狭窄,将来若为帝,怕是很难容下其他的兄弟!别人有母族护着,想点法子,总能全身而退!可有谁护着他呢?淑妃那般柔弱无争之人,又如何能护得住他?」 「你能得护得住他?」萧帝挑眉。 「臣女自然也没那个本事……」江清歌叹口气,「但臣女总想为他做点什么!臣女一介闺阁女,手中无权亦无势,但若是能为殿下多备些银钱做后路,也是好的啊!有了这些钱,他便能多养些得力人手在身边,关键时刻,总能保个命吧?」.z.br> 「你想得倒是长远!」萧帝听到这儿,唇角已不自觉扬起来。 这个江清歌,是真的心悦他的玦儿! 就像他的柔儿,明明那般柔弱胆小的一个人,为了他,却敢拿刀跟敌人拼命! 这就是真爱啊! 萧帝看着江清歌,瞬间觉得,她跟萧允的那点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真心是最难求的。 另外,她虽然当众丢丑,但清白却还是在的! 更不用说,她还有那样的本事…… 萧帝脑中转若飞轮,看向江清歌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江清歌察颜观色,知道自己那番「诛心」之言已然生效,不由喜出望外,遂继续她的表演。 「皇上您是天下万民之主,自然是要顾念天下,可是,臣女眼中,却只得一个萧玦!」她哽声道,「臣女恋慕他,希望他这一生都平安快乐!只要他能好好的,臣女便算下地狱又如何呢?臣女不在乎!臣女只在乎三殿下!」 「你倒是个痴情的!」萧帝此时已掩饰不住眸中的笑意,下意识的往屏风后望了望。 屏风后的淑妃看到他眼角的笑意,唇角微微一勾,看向身边的儿子。 萧玦此时满面感动,眸中泪光盈然!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清歌对他,竟是这般深情! 不光把一切责任全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暗地里竟还这么用心的为他筹谋打算! 当初她提出要高价售药,他还觉得她铜臭气重,现在看来,这般用心良苦的真心女子,便如那人间瑰宝,可遇而不可求! 谢柔看到他脸上的感动喜悦,唇角扬得更高了。 她垂下眼睑,又继续端详自己的手。 这时,江清歌的声音又响起来。 「皇上谬赞了!臣女其实是个蠢的!在遇到三殿下之前,从来就不曾想过要计算什么,父母安排什么,便是什么,跟所有闺阁女子一样,父母想要我嫁谁,我便嫁谁!可遇到三殿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前读诗,诗里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当时觉得这话颇是好笑,情有什么好重要的?明明是生死更重要啊!」 「可是,见了三殿下后,忽然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原来这世间真有人,能叫另一人为他生,为他死,甘心情愿,无欲无求!」 「好一个为他生为他死,无欲无求!」萧帝听到这儿,拍掌轻笑,「玦儿,你跟朕的命一样好啊!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愿意为你生死不顾,真 真是天赐福女啊!」 「是啊!」萧玦轻叹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歌儿,我竟不知,你对我用情至此!」 「三殿下?」江清歌佯装惊讶,「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屏风后!」萧玦上前扶起她,「你所说的话,每一字我都听到了!」 「都……都听到了?」江清歌呆呆看着他,尔后,忽然捂住脸,转过身去,「若知你在这里,我便不说了!」 「为何不说?」萧玦轻笑问。 「不想让殿下知道……」江清螓首低垂,眉眼间水波盈然,「身为女子,当自尊自爱,不可为别人全抛一片心!便算抛了,也不可让那人知道,不然,那个人便会瞧她不起……」 「不,不会!」萧玦郑重发誓,「歌儿,我如今知道你对我的一番真情,只会更加爱你疼惜你!」 「不!」江清歌退后一步,「殿下,清歌如今声名尽毁,根本就配不上殿下!不过,如今却还可以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也是向那些被我坑害过的病患赎罪!」 「父皇?」萧玦看向萧帝,欲言又止。 「不舍得了?」萧帝朗笑,「朕这会儿也不舍得了!福运圣女,妙手仙医,这般人才,又是这般痴情忠心的女子,朕也不舍得送她上断头台啊!」 「皇上,殿下,你们……你们……」江清歌呆呆看着两人,心中一阵狂喜! 她这番唱念做打,是最后绝望的挣扎! 只想着藉此保个小命,背锅可以背,但别让那锅把自己压死。 她是真没想到,面前这对父子,居然被自己演的大戏打动了!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赦免她? 「皇上……您这是何意?」她结结巴巴问。 「自是要赫免你啊!」萧帝笑回。 「赦免?」江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真的赦免了! 不,不光是赦免! 看这父子俩的表情,他们不光赦免了她,还对她颇是看重! 刚才还说什么舍不得! 莫非,他们竟然连她跟萧允的丑事都原谅了? 哪怕事情到这么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依然可以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峰回路转! 这简直太神奇了! 「当然神奇!因为你是福运圣女!」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说熟悉,是因为,这声音自小到大便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 可是,这一次的声响,比以往都要真切! 好像不是在脑海中响起来的,而是身边人说出来的! 第216章 你是谁? 她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 可她的四周,只有萧帝和萧玦,再没有旁人。 看这两人的表情,肯定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一时间,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兴奋,出现痴妄症了。 然而一念未了,那声音却又响起来:「不是痴妄症,就是我在说话!」 江清歌惊愕莫名! 以前这个声音虽然一直在,但是,她的声音总是空旷而渺远,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传到她这里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甚至都听不清这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有很多时候,她都怀疑是自己脑海中的一些妄念。 这是这个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晰真切的跟她对话! 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声音沉静,冷漠,但却令她莫名觉得亲切,不自觉生出臣服之意。 「你……你是谁?」 她脑中刚浮起这个念头,还未说出口,那个声音已经给出回应:「不要说话!」 江清歌的嘴张到一半,那个「你」字就在舌尖,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她?谁?」江清歌用意念与她对话。 「真正的福运圣女!」 「真正的福运圣女?」江清歌浑身汗毛陡竖,「谁?」 「苏离!」女声答。 江清歌听到这两个字,脑子里劈里啪啦炸开了! 「她怎会是福运圣女?」她忿忿然,「明明我才是!她就是个乡下来的***!这***,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那声音静默,由得她脑海中一阵翻滚咒骂,直到那股恨意平息,方又道:「谁是真正的福运圣女,妙手仙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掠夺而来!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江清歌被她怼得满面通红,满心忿然,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苏离身上劫掠而来。 侯府千金的身份,福运圣女,妙手仙医的称号,原本,都该属于苏离。 苏离的医术,是让她身边所有人有福运的根本。 而她的灵符术,只是虚幻的泡影,是她精心编织的骗局,总有一天,这真相,会彻底暴露出来! 不,现在已经暴露出来了! 从今天起,哪怕是萧帝只手遮天,她这妙手仙医的身份,也很难再扮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江清歌满心惶然,「皇上和三皇子是因为我的医术和福运,才会对我高看一眼,若以后我再不能帮到他们,他们怕是会立时翻脸的!」 「你觉得他们今日为什么没有翻脸?」那声音忽然问。 江清歌愣怔了一下:「他们……是被我说的那番话打动了吧?」 「你说的那番话,的确够聪明!」那声音回,「不过,只能勉强保住你的小命,想要他们继续喜欢你,将你列为皇家媳妇的人选,那是绝无可能!」 「可是,他们现在好像对我还一如既往的信任喜欢……」 「那是因为有我!」那声音答。 「你……」江清歌再度发问,「可是,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你为什么可以在我的脑海里说话?为什么你说的话,只有我听得见,别人却听不见?你……是人是鬼?」 「呵……」那声音笑起来。 「你笑什么?」江清歌追问。 「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能知道… …」那声音回,「但有件事,你一定要记牢了!苏离再不是以前的苏离了!你当小心再小心!另外,你那勾三搭四的老*毛病,也该改一改了!以前便是因此吃了大亏,怎么如今还是不改?」 江清歌听得面色一红,却又困惑不解:「以前?我以前什么时候吃过亏?」 她这一路走来,将身边诸男玩弄于股掌之上,占尽了众男簇拥恋慕的好处,可从来没吃过什么亏! 若说吃亏,也就今日被苏离狠狠算计了! 那声音低叹一声,含混道:「今日这亏,吃得还不够吗?若非你与那萧允有染,苏离便想藉此算计你,怕也极难!」 「你可知她如何害得我?」江清歌忙问,「我到现在也未想明白!明明她和顾千城都已中了我的媚心符,这媚心符是你教于你的,你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用!根本就无药可解!可他们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我和萧允,跟疯了似的……」中文網 她想到客房中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心中愈发恨怨。 「媚心符这世间无人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那声音没有作答,好像也陷入了沉思。 江清歌静立良久,仍未得到她的回应,这时,耳边响起萧玦的声音。 「清歌,你怎么一直傻站着?父皇赦免你了!你还不快点谢恩!」 江清歌如梦初醒,叩头如捣蒜:「谢皇上宽宥!臣女感恩涕零!皇上大恩大德,臣女来世定结草衔环为报!」 「倒也不用来世!」萧帝笑着拉起她,「今生就还给玦儿吧!有你这般痴心又伶俐的女子在他左右照顾着,朕再放心不过了!」 江清歌听到这话,不由又惊又喜! 听萧帝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要让萧玦娶她了? 这样的话,她得赶紧想法把萧允处理掉! 但太后已然赐婚,这事,不知萧帝会如何处理。 萧帝没明说,她当然也不便追问,只是一再叩谢圣恩。 「行了,不说这事了!」萧帝摆手,「出去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药馆的事解决掉!」 江斐和萧允等人自江清歌进去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等待着。 此时见萧帝出来,都一起迎过去。 见萧帝面带笑容,他微微一怔。 等到目光落到并肩而出的江清歌和萧玦之上,他又是一阵愕然。 三人俱是笑逐颜开,倒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 可是,今日哪件事,都不能称之为喜啊? 那边的萧允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目光落在江清歌和萧玦身上时,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暖昧。 当着萧帝的面,他也不好细问,只是一双眸子牢牢粘在江清歌身上。 第217章 真是邪门! 江清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刻意离萧玦远了点。 好不容易哄好这对父子,可不能再让这个糟老头子把事情搞砸了! 「皇上?」江斐犹疑开口,「这逆女,没惹您生气吧?」 「福运圣女,素来只会给人带来好运,怎会惹人生气呢?」萧帝朗笑,「朕听她一席话,心情异常愉悦!朕已宽宥她的所有过失了!」 他甚至没有说罪过,而说,过失。 江斐听懂他话中之意,喜出望外。 苏氏和江清远亦是喜上眉梢。 一家三口齐齐跪倒谢恩。 萧允闻言,自然也是喜不自禁,脱口道:「就知道圣上不会为难一对有情人的!」 江清歌听到这话,额角又突突跳起来! 果然,那边的萧玦立时追问:「有情人?允王这是何意?你与清歌,不是被人陷害吗?」 萧允正要答话,江清歌抢在他前面开口:「就是被人陷害!允王殿下是说他与王妃呢!王妃误会了他,跟他又吵又闹,皇上如今宽宥了我们,便等于替他作证了!今晚回府,王爷也就好交待了!是不是啊,王爷?」 萧允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但看到江清歌那冷厉的眼神,他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涩声回:「是……不过,在客院时,太后已然赐……」 「允叔叔,这会儿莫再提那些事了吧!」江清歌再次打断他的话,「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药馆的事处理了!我的声名无所谓,可是,三殿下的声名,一定要保住才行!他根本就是被我连累的!」 「如今你跟三殿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斐的目光在萧帝和萧玦身上打着转儿,谨慎问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把三殿下和我家这逆女,一同摘出来吗?」 萧帝点头:「正是!玦儿不能落了污名,于他将来入主东宫极为不利……」 一句「入主东宫」,惊得江斐一个踉跄,差点瘫坐在地上! 萧允也是惊愕异常,脱口叫:「陛下要三殿下做太子吗?」 「怎么?不妥?」萧帝扬眉。 「怎会不妥?」江斐反应过来,谄媚道,「三殿下龙章凤姿,聪慧过人,一看便知是储君之相!其实臣早就看好三皇子了!若不然,也不会让歌儿去帮助他!」 江清歌闻言勾了勾唇角。 这个父亲,这见风使舵的功夫真是好极了! 「玦儿是朕最最得意的儿子,将来东宫之主就是他!」萧帝郑重道,「他绝对不能出事,亦不可能有任何污点!清歌救过玦儿,朕亦要护着她!你们仔细想一想,有什么法子,既能护住这两人,又能平息这场风波!」 江斐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自觉又看向江清歌。 这个女儿,真的是有一些邪门的本事啊! 事情都糟糕到这种地步,她居然能再次逆袭,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皇上不降罪于她,自然也就不会降罪于自己。 这是件大好事! 萧帝还说她救过萧玦,显然是对这个女儿另眼相看了! 所以,此次劫难,他虽受了点惊吓,但收获颇多。 得了皇上的信任,女儿还成为未来东宫之主的救命恩人!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一想,江斐看向江清歌的眼神都变得慈祥温和了许多。 危险解除,他本就聪明的大脑,很快便飞速运转起来。 江清歌这边,自仁济爆雷之后,就一直想着应对之策,脑中早就过了千万个念头,每一条可能洗白的路,她都细细想 过了。 父女俩将各自的对策说出,竟然不谋而合! 「不愧是父女啊!」萧帝大笑,「你们这个主意甚好!就这么办吧!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同朕说!」 「是!」江斐用力点头,「臣回府立刻安排下去!」 几人就计划的细节又细细商讨了一阵,一直说到华灯初上,夜色渐沉,方告别回宫。 黑暗中,一双犀利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在一切平静后,皇宫某处偏僻宫院,一只信鸽朴棱棱飞出去。 半个时辰后,信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谢府内院。 院内,灯火昏黄。 初冬的夜,总是风多,一阵又一阵的,吹得廊下白灯笼摇摇晃晃,在窗棂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萧凛坐在火炉旁,身披大氅,头带风帽,腿上还包了厚厚的一条毛毯,整个人包得像只胖粽子一样。 静王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看着看着,那眼眶便湿了。 「皇祖父怎么了?」萧凛笑问。 「没什么!」静王拧开头,吸了下鼻子,努力抑制眼中奔涌而来的湿意。 他只是忽然想到以前了。 一年前的初冬,这位太子殿下连件棉衣都没穿。 如今这屋内燃着炭炉,暖洋洋的,他竟然还包裹得这般严实! 中毒之后,他的身子,竟已亏损到这个地步了! 「我好后悔……」他喃喃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你把他当父亲,命都能给他!他却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得拔之而后快!他却不知道,若非是你,他这辈子都坐不到那至尊之位上!先帝真正属意的太子,是你啊!这大萧的江山,也是你带着谢家打下来的!他坐享其成,竟还不知足,要如此的戕害于你!真真禽兽不如!」 「呵……」萧凛苦笑,「可能就是因此,他才整日惶惶然,非要除掉我吧!天家无父子,儿子成了老子的劲敌,老子自然容不下他!」 「可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你还救过他的命!他居然对你下这样的狠手!」静王恨声道,「说实话,在这之前,我都不肯相信这件事是他所为,直到今日,他如你所料,装病护着萧玦,我才知道他的狠辣用心!先帝当年没有说错,此人心胸狭窄,自私阴戾,睚眦必较!这样的人为帝,是天下万民之祸!阿凛,如今你这景况,可如何是好?」Z.br> 「我这景况,其实,挺好的……」萧凛笑着伸出手,与他相握,「幼时你总喜欢逗弄我,跟我掰腕子!现在,可要再玩一把?」 第218章 又美又乖聪明能干的小媳妇儿! 「现在?」静王一怔,抬头看着他。 「我记得幼时,你明明比我大那么多岁,却总是输给我!」萧凜笑道,「等我长大了,你连我的一根指头也掰不过……」 「喂!」静王伸指敲他脑袋,「你个臭小子,到这会儿还敢显摆?」 「我觉得就算到这会儿,你也一样掰不过我!」萧凛挑眉,「敢不敢赌一波?」 「你呀!」静王叹口气,其实他此时并没有闲心掰腕子,但看着萧凛那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同意,「你想赌什么?」 「就赌你前阵子新买的那只龙凤玉镯!」萧凛道,「听说价值连城,得来极是不易!」 「那可是!」静王瞪眼,「我跟几个老家伙斗智斗勇又斗财,才把那对好物件抢了来!我才刚到手呢,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一直惦记那镯子呢!」萧凛道,「我想赢了来,将来,送给我家媳妇儿!」 「你那媳妇儿……」静王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要骂人,「其实从他给你找那媳妇,我就该看出他不是个东西!哪有人给自家儿子找那样的媳妇的?又丑又怪又坏!那张家女便送给乡野村夫都不要!却偏要指给你!现在想来,那是纯粹恶心你呢!」 「是啊!」萧凛点头,「幸好她主动退婚了!我也正好再找一个又美又乖聪明能干的小媳妇儿!」 静王被他逗乐了,斜觑着他道:「你莫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吧?」 萧凛笑而不答:「且不说这些,先来掰腕子吧!」 静王轻哼一声,伸出手,与他相握。 原本以为,他握住的会是一只冰冷无力的手。 可一上手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只手,竟远比他想像的刚劲有力! 静王心里一喜:「你……好了?」 萧凛笑笑:「好与不好,试试便知道了!」 静王心中雀跃,原本还打算让他的,此时毫不客气的用尽了全力。 然而,即便他用尽全力,依然扳不倒萧凛那只干瘦的手。 挣扎一阵后,如往昔一般,被萧凛用力压倒在桌子上。 「真的好了?」静王*兴奋异常,手舞足蹈,「啊啊啊!你居然真的好了?」 「嘘!」萧凛冲他摇摇头,「小心隔墙有耳!」 静王连忙噤声,压低声音兴奋追问:「真的好了吗?怎么好的?前几天过来时,还是弱得要死,怎么忽然就变强了?是有什么奇遇吗?是谁治好你的?你快说啊!」 李如风闻言失笑:「静王殿下,您一口气问这么多话,我们殿下便算想回答,也插不进去啊!」 「还没有好彻底!」萧凛摇头,「但是,快了!我手劲恢复了,腿这会儿也快了!」 「腿也好了?」静王惊喜万分,「快,走两步我瞧瞧?」 「不光能走,还能练呢!」萧凛今日被苏离治疗后,自觉体力大增,心中欢喜,如今见了静王,不自觉就想要显摆。 「我觉得,我此刻能耍一趟剑法了!」他自信道。 「耍!」静王激动道,「快耍!」 李如风闻言,大力摇头:「不能耍!殿下,您忘了苏姑娘说什么了?让您老实待着呢!」 「苏姑娘?」静王一怔,「谁?姓苏?是个姑娘吗?是你新找的媳妇吗?在哪儿呢?快带过来我瞧瞧!」 「待会儿瞧!」萧凛道,「我先耍剑……」 「所以,果真是媳妇吗?」静王很会抓重点,「小凛子,你果真给我找到合意的孙媳妇了吗?」 「不是媳妇!」萧凛摆手,摆完又叹气,「我还是先耍剑……」 「你居然叹气……」静王看着他,「那姑娘不喜欢你?」 萧凛:「……」 「看来,我戳到你的痛处了!」静王叹口气,「罢了,耍剑吧!」 萧凛点头,脱掉身上的大氅,甩掉帽子,豪情万丈的向李如风伸出手:「如风,拿剑来!我今日要让殿下好好的赏一赏我的雄风!」 「殿下,还是算了吧!」李如风摇头,「若叫苏姑娘知道你如此,定要训你的!」 「我怕她?」萧凛不以为然,「我这一天都没听她的话,她能我奈我何?」 「是奈何不了您!」李如风轻哼,「就是吧,苏姑娘说了,若您再不听她的话,打从明儿起,她不来这谢府了!病人不听话,她也懒得治!倒不如回去躺着睡大觉!」 「有这么说过吗?」萧凛看着他。 「有!」李如风用力点头,「不光我听到了,承影也听到了!我们都可以证明!」 「的确是这样!」门外忽然响起承影的声音。 「那又如何?」萧凛道,「你不说他不说,大家都不说,那小丫头怎能知道?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耍剑的!我觉得我这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若是不耍上一回,就会……」 「会怎么样?」一道清甜声音轻巧巧接道。 竟是苏离! 随着苏离的说话声,那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 「啊啊啊!」萧凛一个箭步冲到小桌旁,拿起大氅就往身上披,一边又催促着李如风,「快,帽子!帽子戴上!」 又朝静王撇嘴,「毯子!毯子快给我!」 静王:「……」 「你这个样子,算不怕,还是怕?」他打趣道。 「怕!怕死了!」萧凛急得直跳,小声催促着,「皇祖父帮我,不然我死定了!那个丫头,她可凶了!凶起来的样子,太可怕了!」 他这么一说,静王以为这位苏姑娘定然是个特别凶悍的大夫。 可谁想从门外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娇软清瘦的小姑娘,瞧着风一吹就倒似的。.z.br> 可这风吹就倒的小姑娘,此时却把纵横沙场的东宫太子唬得正襟危坐! 刚才还得瑟要练剑,这会儿又变成了一只乖乖听话的大粽子! 见苏离进门,他主动招呼:「阿离,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就过过嘴瘾罢了!谁会来真的呢?对吧?我又不傻!我知道自己没好彻底,不能瞎得瑟!得瑟坏了,就麻烦了!」 苏离轻觑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只朝静王福身行礼:「民女苏离,见过殿下!」 「咦?你识得我?」静王笑问。 「静王名满天下,谁人不识?」苏离笑回,「民女在闺中便常听静王美名,今日一见,果真风神俊朗!」 第219章 为什么满面哀伤? 「这小丫头,好甜的一张嘴!」静王捻须轻笑,「本王都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居然还能被你赞一声风神俊朗,真是太开心了!」 「殿下哪里老了?」苏离摇头,「放眼整个大萧,到殿下这个年纪,还能有如此清锵风度者,唯殿下一人也!」 「哈哈!」䴖王被她夸得眉开眼笑,「小姑娘,你一见面就逮着本王猛夸,倒叫本王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了,你真是他的大夫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般本事的?他这毛病,那么多大夫瞧不好,你居然能行!还让他恢复得这么快!啊啊啊,小姑娘,你莫非,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吗?」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苏离听得笑起来。 「殿下谬赞了!其实吧,我的医术也没有多高!就是凑巧会解太子殿下的毒罢了!」 「那么,你会生孩子吗?」静王忽然问,「一下子生两胞胎的那种?会吗?」 苏离:「……」 这话,这位殿下前世就问过她。 没想到,今日再见,兜兜转转的,他还是又把这个问题甩出来了! 可知心里真的很急切啊! 这个急切的问题,让萧凛哭笑不得! 「皇祖父,您在说什么呢?哪有这样问人家小姑娘的?」 「没关系!」苏离微笑摆手,「静王殿下其实是想问,我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是否了解,会否接生之类的!并不是太子殿下所想的那种问题!」 「这样吗?」萧凛一怔,看向静王。 静王摊手:「不然呢?你刚才在想什么问题?」 萧凛叹口气:「没什么!你们继续!」 「我对怀孕接生这种事,的确了解不少!」苏离笑问,「不知道静王殿下具体想问什么!」 「我听说有一种话,吃了后,人就能怀双胞胎!这样,就可以一举得两孩!可省事了!」静王满怀希望的看向她,「真有这种药吗?」 「有自然是有的,不过……」苏离笑问:「殿下为什么要一下子生两个呢?」 「因为这样,我这王妃就可以少受一点苦了!」静王回,「生孩子好辛苦的!每次都那么痛!她生了两个孩子,就痛了两次!每次我在外面听她的叫声,都觉得十分揪心!如今我们已有了两个孩子,我说够用了!可母妃和那岳父母,一天到晚的嘟囔我,说静王府只得她一个王妃,她呢,又只生了一个儿子,子嗣太过单薄!要我们赶紧再生几胎!若不然呢,就要我赶紧再纳侧妃!我要被烦死了!我可不想纳什么侧妃,那么多女人吵死人!」 「所以便想一劳永逸,一次生俩,就可以堵他们的嘴了!」苏离笑着接道。 「正是这样!」静王点头,「可有这种药?」 「有是有的,不过,这种药,还是不用为好!」苏离解释道,「怀两胎比怀一胎辛苦太多,风险也更大!本来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若是生双胞胎,那可等于两只脚都迈进去了!」 「这么可怕吗?」静王吓得连连摆手,「那算了!孩子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还是我家王妃更重要一些!」 苏离看到他那紧张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这位静王殿下,可是真正的宠妻狂魔!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的爱妻,最终,死得那般凄惨! 忆起前世之事,苏离眼中又有热浪涌动。 静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比萧凛大了二十岁。 从辈份上说,他是属于萧凛皇祖父那一级别的。 但他跟萧凛的关系,却跟兄弟哥们一样。 前世那场大疫,身为太子萧凛的死忠党,他自然也 不会袖手旁观,在外多方斡旋,萧凛才得以重返京城。 苏离前世曾被萧凛安排,在静王府上住过一段时间。 静王和静王妃都待她极好,他们的一双儿女亦是十分友善。 静王性子明朗跳脱,潇洒不拘,极是健谈。 静王妃却与他相反,她性情沉静内敛,平日里话也不多,但却是个极温柔和善之人。 夫妻俩一动一静,原是最好的一对。 可惜,不知为何,两人却忽然和离,劳燕分飞。 和离之后,静王妃出家为尼,静王随萧凛起事,后失败,身死,静王府被抄,一双儿女被充作官奴。 静王妃为救一双儿女,被江清歌逼迫,入了教坊。 可即便如此,江清歌亦未遵守诺言饶恕她的子女。 静王之女之后也被送入教坊,后来江清歌故意安排这对母女共伺一夫。 而这个夫,就是萧帝宠臣洪阳! 静王妃未出阁时,洪阳觊觎于她,曾上门求娶,遭静王妃拒绝,心生恨意。 静王死后,他便肆意凌辱这对母女,要她们共伺他左右。 静王妃生性高洁,为救一双儿女入了教坊,已是痛苦不堪,洪阳却步步紧逼,她终于醒悟,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不过就是猫戏老鼠一般的玩弄罢了。 绝望之际,母女俩意图斩杀洪阳。 可惜,两个弱女子如何能是沙场宿将的对手? 两人很快死于洪阳刀下。 这事,就发生在江宁侯府。 彼时,江斐为母亲何氏举办生辰宴,遍邀京中权贵,又特意将静王妃母女带过来,任由洪阳欺辱戏弄。 而他们选定的院落,与苏离所居的院落相邻。 她亲眼看着洪阳作恶,亲眼看着母女俩惨死在他刀下,可是,被囚禁的她,戴着沉重的锁链,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那么绝望的哭叫着,看着那个禽兽肆意妄为,便连母女俩的尸身,都不肯放过…… 想到那些锥心刺骨之事,苏离眸内热浪翻滚,几乎要落下泪来!Z.br> 静王看清她忽然变红的眼眶,微微一怔! 这个小丫头,刚才还笑得甜美可爱,怎么忽然就满面哀伤? 这眼神,无尽的伤痛悲悯,叫人看得心都揪起来! 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自己却是连当朝帝君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静王! 她为何会对自已露出这样的眼神? 「小姑娘,你怎么了?」静王皱眉发问,「本王这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吗?」 第220章 真是太狗了! 苏离听到这话,瞬间醒过神来,慌慌摆手:「殿下说笑了!殿下是人中龙凤,怎会可怜?」 「可你的眼神不对!」静王好奇的打量着她,愈看,愈觉得她眼熟,忽问:「你认识苏凝吗?」 「她是我的母亲!」苏离回。 静王愕然,倏地看向萧凛:「原来,她就是跟江清歌斗法的那个苏离啊!」 萧凛失笑:「怎么?殿下才刚意识到这一点?」 「我就是没往那方面想!」静王拍拍脑袋,又看向苏离,口中「啧」了一声,「本王真是没想到,苏离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能把福运圣女气吐血,把仁济药馆搞得焦头烂额的人,本王原以为,她会是个很凶很泼辣的女子呢!不想,却是个……」中文網 他说着笑起来,「小姑娘,你今年有十三吗?」 苏离自重生后被人问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无奈笑答:「回殿下,民女马上就满十六岁了!」 「真没看出来!」静王不住摇头,「对了,传闻中关于你母亲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殿下指哪些?」苏离问。 「就是你母亲让江清歌抽你的血,又故意拿你顶包,陷害你嫁给顾家二郎之类的!」静王看着她。 苏离点头:「千真万确!这些事,的确都是苏氏做出来的!」 「苏氏……」静王叹口气,「你如今,也不管她叫母亲了……」 「她不配!」苏离道,「另外,她很可能不是我的母亲!」 静王倏地一惊:「这话何意?」 「看来,静王殿下所听的传言还不够全面……」苏离笑着将原因简略的说了一遍,「虽无确证,但是,她的确是性格大变,判若两人了!」 静王听得目瞪口呆,愣怔半晌,拍案而起:「我说怎么都觉得她不对劲!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她是假货无疑了!」 苏离听得心里一跳,忙问:「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王的发现,可太多了!」静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你母亲苏凝,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以前一直拿她当媳妇儿……」 「咳咳……」萧凛听到这句,大声咳嗽了两下,「那个……皇祖父,当着小姑娘的面,您老能不能稍微委婉点儿?」 静王不以为然:「这事何需委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以前的确想要娶她为妻!我母妃和苏老夫人也有意结亲的!苏凝以前也挺喜欢我的,虽没有挑明关系,但大家常在一起谈天说地,颇是投缘!谁知半道杀出一个狗江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狗法子,居然把老子的媳妇儿活生生的挖走了!真是太狗了!」 他提起往昔失利,十分懊恼,忍不住爆了粗口。 苏离却觉这话十分舒爽,点头附和:「殿下所言极是!这江斐,的确是……狗……」 「不光他狗,你母亲也狗!」静王气咻咻道,「就江斐那死样子,如何能比得上本王?你别瞧本王这会儿身宽体胖的,可年轻时,本王不知有多风流俊俏!」 「不,便算是现在,殿下您也依然是俊逸逼人!」苏离认真道,「不管是年轻时,还是现在,您都比他好看过多了!」 「哎哟,小姑娘比你娘亲有眼光哦!」静王朗笑,笑完又叹,「可你母亲那狗眼睛不识金镶玉,非得嫁给江*狗!江*狗啥都没有,她就拼命倒贴,倒贴了,你那祖母还要拿乔作态,在她面前摆足了婆婆的架子!你母亲伺奉婆母,还得给那江*狗一窝窝的下小狗崽子!一下就下了五六个……」 萧凛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要插嘴,「皇祖父,您少说几句吧!」 毕竟,苏凝下的小狗崽子,有一只正站在他面 前呢! 苏离听出他话外之意,笑着摆手:「殿下,无碍的!我很喜欢听静王殿下说话!静王,您继续说便是!」 静王此时也反应过来,笑道:「本王可不是说你是狗崽!你不是狗崽!江家那些才是!你母亲给他生了那么多孩子,为他奉上高房大屋,良田百顷,店铺无数!可即便这样贴心贴肺的付出,却依然挡不住江*狗在外跟人勾三搭四!我在陈州府就撞见过一次……」 「陈州府?」苏离一惊,「那殿下可记得,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不记得了!」静王摇头,「当时我以为他是跟你母亲出游,便没怎么在意,等回京之后,才知你母亲就在京中,未曾远行!这才知道这厮起了外心了!」 「烦请殿下仔细想一想……」苏离道,「能否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呢?」 静王歪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真是不记得了!当时我正陪王妃四处游玩,她又知道我以前的那些旧事,我以为那女子是你母亲,哪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赶紧离开了!若不是回京正好又撞到你母亲,我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王爷方才说苏氏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苏离追问。 「就是有次宴会,她跟一众妇人欺辱一位乡下来的官眷,被王妃瞧见了,仗义说了几句,两人起了争执,后来我出面调停,也就作罢!可没过几日,她忽然差人传信,说有要事相见,我虽气她嫁错了人,但彼时我娶了王妃,过往之事,自然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只当个旧友走动,她约我,我自然也就去了!可我到了约定的地方,她却……」 静王说到这里叹口气,「这事,不该同你们小孩子说的,但我觉得,她那时的举动,真的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苏凝了!」 「她做什么了?」萧凛好奇追问。 「她一进门就往我身上扑!」静王撇嘴,「还拿我的手搂她的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妖妖娆娆的样子,跟个风月女子似的!哪还有半点苏凝的样子?我当时就懵掉了,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被她抱了好一阵才推开她!」 「那之后呢?」苏离追问。 「之后我就走掉了!」静王回,「我还训了她一句,让她自重!后来我又莫名其妙的遇到过她几次,她每次见我,都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有一次,直接对我哭叫,说什么,今生无缘,来世再续!谁要跟她续什么来生缘啊!我喜欢的苏凝,可从来不是这种矫情样儿!她若一开始就这幅死德性,我才不会喜欢上她!」 第221章 太意外了! 苏离听得一头雾水,也搞不明白苏氏为什么要这么做,歪头想了半天,问:「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吧?」静王回,「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跟王妃正是新婚燕尔,好得蜜里调油,说实话,真没什么心思管她作什么妖,就是觉得她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苏凝了!」 「皇祖父,你跟皇祖母新婚,那是十多年前的事!」萧凛道,「你居然说七八年前,莫不是老糊涂了?」 「你才老糊涂呢!」静王轻哼,「自从娶了你皇祖母,你皇祖父我天天是新婚!春宵苦短,便十年光阴,也是弹指一挥!你这种没媳妇的傻小子,是不会明白的!」 萧凛抱头哀嚎:「皇祖父,你又失言了!这儿,还有小姑娘呢!」 「本王又没说什么出格的话!」静王轻哧,「小姑娘,你觉得本王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苏离轻笑摇头,「民女只觉得殿下快人快语,十分爽快!」 「做男人嘛,就得爽快一点!」静王戳着萧凛的脑袋,「小凛子,你跟皇祖父学着点儿!你吧,哪哪儿都好,就是在对女人这方面,嘴笨!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的,你天天跟个木头似的,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难怪到现在都没讨上个正经媳妇!你喜欢谁,就要让人家知道!不可藏着掖着的!」 「是!」萧凛点头,「多谢皇祖父教诲!孙儿记下了!」 「光记下不行,还得实践!」静王的思绪永远都无比发散,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将话题转到苏离身上,脱口问:「你刚才说要赢我的龙凤镯给自已未来的媳妇儿,是不是要送给苏离?」 萧凛猛不丁的被他点中心事,一颗心嗵嗵直跳,还未及作答,苏离那边大笑摆手:「静王殿下,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民女跟殿下,就好比是参天大树和树下的小草,根本就不是一个高度!也根本配不到一起去!」 静王掠了她一眼,又看看萧凛。 萧凛很高大,苏离很瘦小。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真像是参天大树,一个也真像是柔弱小草。 此时,小草兀自笑盈盈的,跟没事人一样,并未将他方才那番话放在心上。 可是,大树却明显有点蔫头巴脑的。 这里面,好像有情况哦! 萧凛的确有点沮丧。 这是苏离第二次明确表示对他无意了! 「什么小草大树的……」他轻哼,「小草只是还没长成而已!等她长成了,定然也是一棵大树!跟原来大树比肩的那种!阿离,你很优秀,不必妄自菲蔳!」 「谢殿下夸奖!」苏离微笑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是承影。 「殿下,宫中来信了!」承影将一张纸条递给萧凛。 萧凛展开来,看完那短短一行字,抬头看向苏离。 「怎么了?」苏离问。 「江清歌居然没有受罚……」萧凛眉头微皱,「不光没有受罚,还深得皇帝和萧玦之心,他们不打算让她背锅,要把她和萧玦一起摘出来!」 「萧颢他疯了吧?」静王愕然,「江清歌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在群芳苑更是身败名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萧允那般,他们父子俩居然也能忍得?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苏离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异常。 她以为此次事件,绝对能把萧玦和江清歌隔离开来,还有可能让他们互相撕咬,反目成仇。 可现在看来,她想得太乐观了。 毕竟,这可是话本中的男女主! 身为话本中 的支柱人物,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倒下的! 只是,她真的很好奇江清歌是用什么手段,让萧帝父子二人不光不治她的罪,还如此相信看重! 「他们真是疯了!」李如风和承影亦是大感失望,「我们忙活了大半天,他们竟跟没事人一样!岂不是白忙活了?殿下,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就江斐那德性,无非就是跟我们反着来罢了!」萧凛道,「我们拿民愤攻击他们,他们自然就会想方设证明那些民愤民怨是假的!」 「可是,真的就是真的,永远都变不成假的!」苏离道,「哪怕他们花再多的银钱,买到的,也永远只是虚假!」 「不错!」萧凛点头,「既如此,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吧!如风,你差人盯紧江宁侯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务必要获取他们收买病患的所有证据!」 「是!」李如风用力点头。 「承影!」萧凛又道,「你调二十名内卫高手,不,三十名!你带三十名内卫高手,即刻赶往平安巷!」 承影一怔:「去平安巷做什么?」 萧凛不答,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方才得到江清歌无事的消息后,便知道情形不妙。 江清歌缓过气来,第一时间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她要攻击她,自然就攻击她最柔软最弱的地方。 那就是,平安巷的苏家。 苏家如今是一家子老弱病残,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江清歌有萧帝做后盾,若想灭掉苏家满门,简直易如反转! 不,不光是苏家,还有在牢狱中的二舅舅他们,可能很快也会遭到株连! 关于苏家叛国贪墨军饷一案,原本一直搁置着。 一者,是因为没有确切证据,无法证明苏家的确做了这样的事。 二者,也是苏家的确战功累累,给萧帝出了不少力,先帝还在时,就是满门忠烈,苏家子孙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沙场。 这些功勋,不能因为一次尚未查清的罪案就平空抹杀的! 所以,这案子就一直这么放着,萧帝一直没有处理。 但现在江清歌加进来,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些事,苏离其实在决意跟江清歌对战之前,就已经仔细考虑过了。.z.br> 她原先想着,只要想法斩断江清歌跟萧玦之间的关联,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图谋。 第222章 是自家人! 现在看来,她想得还是太乐观了! 江清歌安然无事,那么,平安巷苏家,便是她泄愤的第一站! 苏离很快想到这一点,却没想到萧凛也能在第一时间考虑到自己和家人,心中满满感激,低声道谢:「多谢殿下!」 萧凛拧头看她,好看的浓眉微蹙。 「怎么了?」苏离问。 「我觉得你这个丫头,有点假模假式的!」萧凛轻哼。 「啊?」苏离哭笑不得,「我哪里假了!」 「哪里都假!」萧凛瞪着她,「之前在马车里说,我在你心中,如父如兄,如父如兄者,家人也!你会跟你的家人道谢吗?」 「这个……」苏离摇头,「不会……」 「可你方才却又在向我道谢!」萧凛挑眉,「你还敢说自己不假?」 苏离挠头,讪笑:「殿下,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萧凛轻哼,「反正,谢谢这两个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了!我当你是自己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从不道谢!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天经地义,无须多言!我们之间,如今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言谢,就显得太生份了!」 「是!」苏离用力点头,「阿离听殿下的!以后,绝不言谢!」 萧凛满意点头,扭头看向静王:「皇祖父,此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静王咬牙,「萧颢这老小子,果真无耻!板上钉钉之事,居然还敢洗!小凛子,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这就回去找人,看看到底是他洗得快,还是言官儒生们的嘴快!」 说完即匆匆而去。 苏离和萧凛送他出门。 门外的风,此时更大了,直刮得天昏地暗,寒冰暗结。 廊下有几人相扶相携,顶风走来。 前面挑着灯笼的,似是个小姑娘,一路小跑,手中一盏灯笼吹得乱摆,将她的影子照得凌乱不堪。 许是看到了门口的萧凛,她跑得更快了,一边朝他挥着手:「哥哥!哥哥!」 清甜欢快又熟稔的声音,瞬间将苏离带回前世。 前世宫宴上,她被江清歌设计落水,在寒冰冷水中挣扎良久,无人相救。 她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这清甜声音却如天籁般在耳边响起来! 「哥哥,那里有人落水了!快去救她!」 「天哪!她都冻得青紫了!快抬去我的浮光殿!」 「太医呢!快去请太医!」 「清秋,快叫小厨房烧点姜汤过来!」 「兰昔,快来帮我,把她身上的湿衣脱掉!」 「把炭炉移过来,把这被子烤一烤,再包住她,这样才暖和!」 「公主殿下,这些事,你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干嘛自己动手?那塘中的水那么冷,你看,你身上都被打湿了!」 「湿点怕什么?救人如救火,可半点耽误不得!」 那清甜的声音,似死境中的一抹暖阳,将已然坠入地狱的她重新又活了过来! 苏离恍神间,那抹俏影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萧凛面前。 「锦儿!」萧凛上前一步相迎,口中叮嘱着,「你慢点儿!又没人追你,你跑什么呢?」 「我想快点见到哥哥啊!」萧素锦语带哽咽,步子迈得更大了,「我好些天没见到哥哥了!哥哥中了毒,母后生了病,我一直想来看你们!可是,父皇就是不允!我跟他闹了那么多次,他都不允!这一次,还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她一边跑,一边念叨着,说到最后,声音带了哭腔,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撞到台阶,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 「小心!」萧凛伸手去扶,不想他还未近前,軂边的苏离却早已窜出去,稳稳的扶住了萧素锦。 「公主殿下,您慢点儿!」她柔声道。 萧素锦点头,但脚下却并未慢上分毫,提着裙裾飞快向上飞奔。 廊上的萧凛此时也急急迎过来。 两人在台阶中端相遇,萧素锦如乳燕归巢般,哭着投入萧凛的怀抱。 「哥哥,我可想死你了!他们都说你快不行了,呜……我好担心啊!」 「哥哥没事!」萧凛轻抚她头发,拭去她眼角泪痕,「你别听他们瞎说!哥哥将来可是要做万岁爷的人!能活一万岁!这会儿才刚二十余岁,还能活上好多好多年呢!」 「真的吗?」萧素锦将头抬起来,上下打量着他。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哥哥竟然是站起来迎接她的! 「哥哥,你的腿,好了?」她大喜过望,下意识的蹲下来,伸手扒拉着萧凛的袍角,手在他两条腿上摸来摸去。 「锦儿,别闹!」身后传来谢老夫人的笑骂声,「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对你哥哥动手动脚的,没的叫人笑话!」 「这丫头就是没个正形!」 这声音嘶哑无力,却又带着无尽宠溺。 竟然是皇后谢韵! 苏离一阵惊喜,忙上前行礼:「民女苏离,参见皇后!皇后这会儿,醒了?」 她上下打量着谢韵,见她虽然容色憔悴,但目光清明,显然已恢复了神智。 谢韵的情形,颇是严重。 原本以为,最其码要养上十日,才能彻底清醒的。 这才不过三五日,她便恢复成现在这样,委实是难得!.z.br> 「你就是苏离?」谢韵知道她就是为儿子和自己解毒的大夫,忙伸手把她拉起来,「苏姑娘,快快请起!」 「谢皇后!」苏离笑着起身。 「阿离!」身后萧凛叫,「你又犯戒了!」 「呃……」苏离挠头,还未回话,谢韵那边先皱起了眉头。 「犯什么戒?」她瞪着萧凛,「人家苏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你还给人家定了三规九戒不成?萧凛,我警告你,在苏姑娘面前,你之前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改一改!什么不准碰你手,触你衣角之类的,矫不矫情?做大夫的给你瞧病,想碰你哪儿,就碰哪儿!你绝对不能拒绝的,知道吗?」 萧凛苦着脸:「母后,我在她面前,哪敢犯那些臭毛病?我小命都交在她手里呢!」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犯戒之话?」谢韵轻哼。 第223章 受伤了? 「皇后误会了!」苏离笑道,「殿下与民女相约,日后无论是他助民女,还是民女助他,我们都互不言谢!如此,方是自家人!但方才我对皇后说了谢字……」Z.br> 她说着看向萧凛,「殿下,那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又不是皇后和我的!这也不算犯戒啊!」 「母后跟我是一家人,跟你自然也是一家人!自然也不必言谢!」萧凛道,「此外,还有锦儿,日后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的!」 萧素锦自听到谢韵说苏离就是那位治好她的神医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瞧,只是没空插嘴,此时见萧凛提到自己,欢欢喜喜道:「那我便也不说谢谢了!不过,神医姐姐,我们可是在哪里见到过?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眼熟呢?」 「去岁宫宴,我落水,是公主殿下救了我!」苏离微笑回,「我那时,是跟江清歌一起的!」 她提到江清歌,萧素锦瞬间回忆起来:「啊,原来你是那晚那个小仙女啊!」 「啊?」苏离失笑,「我怎么成小仙女了?我那晚,明明该是落汤鸡才对!」 「先是落汤鸡,可你醒来之后,大家都觉得你是小仙女!」萧素锦掩唇轻笑,「你当时发着烧,烧得面若桃花,我殿中的宫女太监,都说你生得漂亮,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你醒来后跟他们聊天,还告诉他们如何制作冻疮膏!他们按你的方子试了,就再没生过冻疮!从那以后,每次生病,都要念叨你呢!只可惜,再没机会见到你!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她说着拉住苏离的手,又蹦又跳:「阿离,我好开心啊!」 「能再见到公主殿下,我也特别开心!」苏离含笑望着她。 「这两个丫头,倒是一见如故!」谢老夫人淡笑,「行了,别在这风口上说话,回头再冻着!快屋里去吧!」 「好!」萧素锦扯着苏离的手,乐呵呵的往屋里走。 苏离伸手与她相握,忽然觉得指间触感有点异常,好似牵到的不是手,而是一团浮肿的软*肉。 可萧素锦并非肥胖女子,相反,她十分苗条,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一双手柔若无骨很正常,可是,萧素锦这手,相比她的人,实在是有点过于肥大了一点,显得有点不正常。 不过,天色太黑,她也瞧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再看萧素锦,笑盈盈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也就没多想,只跟着她往前走。 萧凛跟在后面打趣道:「锦儿,你这是有了小仙女,就不要哥哥了?」 「要的要的!」萧素锦吐了吐舌头,亲亲热热的挎住了萧凛的胳膊,那边拉着苏离的手,一蹦一跳的进了房间。 房间里温暖如春。 大家坐在那里说话,没说多会儿,萧素锦便喊热,将身上的袄子脱了去。 苏离就坐在她身边,见她脱衣时胳膊似有些僵硬,愈发觉得不对劲。 等她说话时,便着意去瞧她露在外面的右手。 这才发现,这右手竟然比左手大了许多,明显是肿胀所致。 手部出现这么严重的肿胀,那么,胳膊受伤的程度,定然不轻! 「殿下,你受伤了?」苏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萧素锦一怔,忙不迭的把手缩回去,连道:「没有没有!」 可她嘴里说着没有,脸上的表情,却是难以抑制的痛楚,嘴里还不自觉「咝」了一声。 显然是方才回缩的动作太大了,碰到了伤口。 见她这样,萧凛面色一沉,轻轻抓住她,小心撸开她的衣袖。 衣袖 一扯开,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条右臂居然肿得发亮,多处红紫淤青,也不知是何物所致。 「锦儿,这是怎么回事?」谢韵惊叫。 「没事没事!」萧素锦笑着摆手,「我今儿不是偷跑出来的嘛!然后不小心摔倒了,撞的!」 「那来时怎么不说?」谢老夫人心疼道,「都肿成这样子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当时没觉得嘛!」萧素锦笑嘻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见到母后和哥哥,欢喜都来不及呢!哪还想到这点小事?说实话,若不是方才脱衣,都没觉到疼呢!」 「那也该及时处理!」萧凛轻哼,「看你都肿成这样子了,定是伤到筋骨了!阿离,你快帮她瞧瞧吧!」 苏离点头,拎了医箱,带她去了隔壁房间。 「殿下将衣裳脱了吧!」苏离卷起袖管,「我看你这种情形,这条胳膊,定然是扭到了!」 萧素锦坐在那里,扭捏着不肯动。 「在我面前,你难不成还害羞?」苏离失笑。 「不是害羞……」萧素锦摇头,目光往门边掠了掠,声音陡然压低了,「阿离,我身上的伤,可能有点儿吓人,但我不想让母亲兄长和外祖母他们知道,你帮我瞒着他们可好?」 苏离微微一怔:「殿下身上,不止这一处伤吗?」 萧素锦点头。 「那定然也不是你自己摔的,对吗?」苏离又问。 萧素锦撇撇嘴,吸吸鼻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水光潋滟。 苏离不说话,上前帮她脱衣裳。 这衣裳一脱,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不止胳膊拧了,背上也受了伤! 那长而深的伤痕,明显是皮鞭抽打所致,一条又一条,像丑陋的蜈蚣,趴在小姑娘雪白单薄的脊背上,令人触目惊心。 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但处理得并不好,只拿纱布乱七八糟捆了几道,有几处已经洇出鲜血来。 「谁打的你?」苏离怒不可遏。 「嘘!」萧素锦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儿!」 「你被人欺负了!」苏离压低声音,「这种事,必须要说出来!」 「我不想说!」萧素锦仍是摇头,「阿离,外祖一家都这样了!母后和兄长又……我这点事,算什么呢?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难受!不过些许皮肉之伤,养一养便好了!不碍事的!真的!」 苏离看着她那圆嘟嘟的小脸,一阵心疼。 第224章 心疼…… 「我先帮你上药吧!」她拿酒水净过手,开始帮萧素锦处理伤口。 想要上药,就得先把身上的纱布揭掉。 因为处理不当,萧素锦身上的纱布,有很多已经跟伤口粘在一处。 虽然苏离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每扯一下,小姑娘还是不自觉的抽搐一下。 等到把纱布全数除掉,萧素锦已疼得大汗淋漓。 但哪怕再痛,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离看着她那满身鞭伤,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打你的人,是你的父皇吧?」她哑声问。 萧素锦倏地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公主殿下是千金贵体,除了他,谁敢将你打成这样?」苏离闷声道。 萧素锦默然。 「他为何打你?」苏离一边上药一边问。 「他……」萧素锦说了一个「他」字,喉间忽然一阵哽咽。 她趴在床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苏离拿帕子轻拭她眼角泪水。 那泪水多而密,啪嗒嗒的往下掉。 小姑娘委屈坏了! 苏离见她这样,已了然于胸,也不再追问,只默默清理伤口。 包扎好后,又仔细检查她那条右臂。 右臂大臂跟腋下之间,有几点特别重的淤青。 苏离将手放在上面比了比,很快便确认,那是一只手的指痕。 指痕留在这个部位,造成手臂轻度脱臼。 能造成这样伤痕的情形,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人曾抓着这位公主殿下的胳膊,一路拖曳而行。 而那个时候的萧素锦,应该已经被鞭笞过,站不起来了。 敢这么做的人,当然也只有萧帝了。 这伤痕很重,但却并非近两日所为。 背部鞭伤有部份已结痂,胳膊肿胀成这种油亮的程度,也是需要时间的。 萧素锦受伤了,且,未得到妥善的治疗和照料。 正常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她受伤后即被萧帝关在了某个地方。 所以,她才对萧凛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她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帝如此震怒? 苏离想到一种可能,脱口问:「可是那萧希颜又害你了?」 萧素锦本来正哭得伤心,听到这话,连哭都忘了,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离答非所问:「看来,我猜对了!她又作什么妖了?」 萧素锦呆呆看着她,脑中却还停留在她方才的话上。 她说,萧希颜是不是又害你了。Z.br> 这一句话,包含着太多信息了。 她居然直呼萧希颜的名字,她还知道萧希颜没事就爱作妖,她还用了「又」字! 想来,她知道萧希颜不是第一次找她的麻烦了! 见她怔忡不答,苏离也不再多问,只埋头治伤,一切处理完毕后,她帮萧素锦把衣裳重新穿起来。 萧素锦活动了一下右手。 原本动一下就隐隐作痛的胳膊,此时轻松许多。 「阿离你好厉害!」她竖起大拇指,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那一身伤痕不存在一样。 可这些伤,那么痛,多难忍啊! 她居然硬生生忍了下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在母后和兄长面前嘻嘻哈哈的。 论起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跟她哥萧凛真是有的一拼! 萧凛也是这样,凡事总是自己扛着,再苦再痛也咬牙忍着 ,唯恐自己的亲人担心。 看着她这懂事模样,苏离一阵心疼难受。 她忽然想起她在前世的结局了。 前世,萧凛是因为这个妹妹,才最终决定造反的。 彼时,大渝兵大举侵犯北境,而北境最牢固的两条防线,长林军和长风军皆死于萧帝的龌龊算计之中。 萧帝派出自己最信任,也最引以为傲的两支雄兵对战大渝。 一是洪阳的长洪军,另一支,则是戚正所帅的长威军。 可惜,这两支军队,平日里牛皮吹得震天响,到真正实战时,却不堪一击,被大渝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妒贤忌能者杀尽真正的能臣虎将,最后自食恶果,不得不割地让城,生生将北境十一城拱手相送,也将数万边民的性命,交到了大渝手上。 即便如此,大渝皇帝仍是不依不饶。 他看透了萧帝的无能,不光讨要城池,更要求公主万里和亲,如此,方肯结束这场战争。 萧帝膝下,有五位公主。 按年龄来算,萧素锦是最年幼的那一个。 她今年才不过十三岁,一年后和亲,也才刚满十四岁,还未曾及笄。 无论怎么点,这和亲之责,都不该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负! 可是,有江清歌和淑妃在,又有萧帝这种心眼偏到天边的狼父,她注定要为这个只会窝里斗的无能父皇,付出生命的代价! 万里黄沙漫漫,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被迫背井离乡,远赴异国他乡,嫁给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为妃。 她的命运,在和亲之旨下后,便可以预见了。 萧凛这位太子,是大渝人的恶梦,持续近百年的侵略,也是因为萧凛而被迫中断。 大渝将士看到他便闻风丧胆,瑟瑟发抖。 更不知有多少大渝兵,死在他所率领的长林军刀下。 这份仇恨,他们没胆子找萧凛去报,便全都发泄在萧素锦身上。 萧素锦自嫁入大渝,便受尽折磨。 可是,她给萧凛的书信中,却从来不曾吐露分毫。 她每次都会说,她在大渝过得很好,大渝皇帝很喜欢她,让母亲和兄长不要担心。 可实际上呢? 大渝皇帝要她和亲,就是为了报复萧凛! 萧素锦是嫁给他为妃,可他却将她随意转赠给自己的部将,任由他们欺辱玩弄。 苏离原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些。 那个时候,她被关在江家地牢,不见天日,早不知外面是什么景况。 但她一直想着萧凛,想着外祖母他们,哪怕这些人都不在她面前,可是,他们给她的温暖和爱,却能让她从中汲取一点苟活的力量。 她想着有朝一日,能逃出这黑暗牢狱,再见到这些人! 江清歌看出她的心思,为了打击她,每当她所挂念的那些人出事时,她便会第一时间赶来告诉她,将他们的死状细细描述给她听。 第225章 不信! 看她绝望哀嚎,她不知有多快活! 萧素锦的消息,就是夹杂在这些消息中带来的。 宫宴那次,萧素锦救了她。 在江清歌看来,那便是打了她的脸。 所以她一直记恨着,后来跟萧希颜成了闺中密友,更是想方设法的折腾萧素锦。 萧素锦被逼去和亲,没过几月,江清歌便得意洋洋过来,跟她细述萧素锦的死状。 她说她辗转于大渝皇帝的诸多部将身边,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又说她发了疯,亲手掐死了自已的孩子,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一堆黑灰。 这就是萧素锦忍来忍去,忍来的最终结局! 苏离深吸一口气,拉着萧素锦,重回到萧凛的房间。 「她的伤,没事吧?」萧凛关切问。 「没事了!」萧素锦又装成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撞了一下,能有什么大事嘛!」 「你呀,整日里没个正形!」谢韵笑骂,「以后可老实点吧!你父皇不让你出来,你就乖乖在宫中待着,干嘛非要跑出来?对了,你出来可有跟他说过了?他若寻不到你,会着急的!」 「他……」萧素锦的嘴张了张,强笑着拧过头,含混道:「跟他说过了……」 「那就好了!」萧素锦点头,又看向萧凛,「凛儿,不若,我们明日便回宫吧!出来这么久,你父皇定然担心的要命!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那头风之疾,可好些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谢韵微怔。 萧凛看向萧素锦,哑声道:「锦儿,你跟阿离出去玩会儿,兄长跟母后,有桩很重要的事要说!」 「好!」萧素锦一向乖巧听话,起身要走,却被苏离拉住了。 「殿下,我觉得,此事,公主也该知道!」她知道萧凛想说什么,低声道:「我知道这些事对她来说很残忍,可是,这是逃避不了的!早些知道,早有防备,总好过稀里糊涂的被人算计,不是吗?」 萧凛默然,片刻,点头:「你说的对!那么,锦儿,你也留下来一起听吧!」 「凛儿,你想说什么?」谢韵呆呆看着他。 「儿臣接下来要说的事,对母后来说,怕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萧凛哑声道,「按说,这个时候,不该说与母后知道,毕竟,您混沌这些日子,今日才刚刚清醒些,若骤然遭受打击,只怕会承受不住……」 「但还是要说的!」谢老夫人面色悲戚,「宁愿清醒着死,也不能糊里糊涂的活着!」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谢韵听得一头雾水。 「母后,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下毒害我的是谁吗?」萧凛看着她,「是我的父亲!您的夫君!萧颢!」 谢韵听得一颤,怒声叫:「凛儿,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居然直呼你父皇的名字,简直大逆不道!」 萧凛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母后听清了吗?」 谢韵听清了。 可是,她因此愈发愤怒了! 「你胡说!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他的嫡长子!他怎会害你?他绝不会害你!凛儿,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听信谣言!」 「就知道你不信!」谢老夫人哀叹,「韵儿,终究是母亲宠坏你了!宠得你不知人心险恶,哪怕如今已是四十有余,却依然一派天真!因此,才会被那萧颢吃得死死的!」 「母亲!」谢韵急急道,「莫非您也信了那些谣言?此事非同小可!定是那些居心叵测者刻意离间阿颢和凛儿的父子之情,您千万不能上当啊!阿颢对女儿,对谢 家,对凛儿还有锦儿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凛儿出事,他心疼得头风都犯了!凛儿又是他最最得意的皇子,这江山社稷,将来都是要交到凛儿手里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萧凛苦笑:「也不怪母后不信,儿臣乍闻此事,亦是如此!可是,母后,您信与不信,真相都在那里!不光儿臣被他所害,外祖舅父他们,还有三万长林军,皆命丧他手!他所属意的太子,也不是儿臣,而是萧玦……」 「萧玦?」谢凛轻哧,「凛儿,你莫不是被毒坏了脑袋?若说你父皇想立昭王为太子,母后或许还能相信!可是,淑妃和他那一双儿女,素来不得你父皇宠爱,他怎会选她的儿子?这些年,淑妃是依靠我的庇护,才勉强在宫中站稳脚跟!萧玦素来名声不显,不管是文治武功,皆是平平!你父皇才瞧不上他呢!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都是假像罢了!」萧凛看着他,满面凄凉悲怆,「母后,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刻意演的戏!他引得儿臣跟昭王相争,两败俱伤,却暗中培养萧玦……」 他将自己找到的证据逐一说了一遍。 可惜,纵是说得口干舌燥,萧韵仍是不住摇头。.z.br> 「凛儿,母后可是你父皇的枕边人!」她自信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有一百八十天是歇在母后的凤鸾宫的!余下的一百八十天,他有半数时间忙于政事!他对母后如何,母后能感觉不出来?他待你如何,你也能感觉出来!还有锦儿……」 她看向萧素锦,「锦儿,你说,你父皇待你如何?」 萧素锦自听到萧凛的话后,便两眼发直,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此时忽然被谢韵点到,嘴张了张,话未出口,眼泪却先掉下来! 「你哭什么?」谢韵皱眉。 「可能,因为她那位父皇,对她太好了!」苏离冷笑,「能拿鞭子把亲生女儿的背打得稀巴烂,还不给她好好治疗的慈祥父亲,的确是极为少见!」 「你说什么?」谢韵愕然,「苏姑娘,请你慎言!」 「皇后娘娘,请您移步,看看您女儿的伤吧!」苏离道,「再问问她因何事挨的这顿痛打,或许,就能知道,那位父亲对女儿到底有多好了!」 「阿离?」萧凛听出她话里有话,倏地一颤,「锦儿身上,还有别的伤?」 「可说是伤痕累累!」苏离回,「老夫人,皇后,你们看看便知道了!公主殿下方才不让我说,但是,现在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想必,你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吧?」 她看向萧素锦。 第226章 求求您,清醒点吧! 萧素锦用力点头,泪如雨下。 她很懂事,却并不是傻,她瞒着身上的伤,是不想让母后和兄长雪上加霜。 实际上,她心里委屈极了,也憋屈极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说出来! 萧凛的话,却彻底解开了那些疑惑。 「原来……是这样的……」她哭道,「怪不得每次我跟萧希颜起冲突,总是要受重罚……」 「总是……」萧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锦儿,你被罚很多次了吗?」 萧素锦含泪点头:「从母后生病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时她神智昏聩,整日昏睡,后宫事务,便交给了皇贵妃!皇贵妃一向与母后不和,你们都知道的,我与她的女儿萧清兰自然也不对付,她这人咋咋乎乎的,但没什么心眼,所以我与她顶多就是斗斗嘴,吵个架什么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萧希颜忽然跟她交好,平日里看她不声不响的,可做出来的事,却一件比一件阴狠!」 「她如何了?」谢韵追问。 「儿臣不知道该怎么说!」萧素锦委屈道,「就比如上一次,儿臣跟萧清兰吵架,她上来劝架,不,确切的说,是拉偏架,她一个功的扒拉儿臣,儿臣被她扒拉得烦了,就扬臂甩开她,谁想,这一甩,竟将她掼到了地上,摔得脸上全是血!差点破了相!」 「我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忙去扶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可这事还是被萧清兰告到了父皇那里!」萧素锦抹了把眼泪,继续道:「父皇大为震怒,狠狠的骂了我一顿!我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痛骂一顿之后,还罚我跪了一天一夜,不准吃饭,水也不许喝,要我静思已过!」 「什么时候跪的?」谢韵惊问,「母后如何不记得了?」 萧素锦苦笑:「母后,自从春日里您染了风寒,患上了头疾,您还能记清自己做过什么事吗?您又能记清,父皇在这段时间,来过您的凤鸾宫几次吗?」 「他……」谢韵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记得他常来……」 「是啊,常来……」萧素锦叹口气,「到母后塌前晃上一圈,说上几句话,便走了!再未在母后宫中过夜,也不曾真正把母后的病放在心上!连儿臣都能看出他有多敷衍了!母后怎的还觉得他情深似海?自您病后,他跟以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谢韵呆呆看着她,脑中不自觉回想起这大半年的事。 这才意识到,自己最清晰的一次记忆,竟然是在半年前初发病的时候! 「那次被罚,我虽然难过,但心中并无怨怼,也没往别处想……」萧素锦涩声道,「我觉得真是自己误伤了萧希颜,害得一个小姑娘差点毁容,受这点惩罚都轻了!可我却没想到,后来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她说到这儿,满面愤懑,「那个萧希颜,惯会做戏,每回跟在萧清兰身后,都一幅胆小怕事的模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跟萧清兰吵架,又没有说她,她那边就眼泪汪汪的说着奇怪的话,让我不要打她什么的,搞得宫人都以为我天天欺负她!可是,除了那一次,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虽然没碰她,可是,只要你跟她在一起,她就会莫名其妙落水,摔跤……」苏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又或者,流血,受伤,中毒,腹痛……」 「对对对!」萧素锦用力点头,「就是那样的!可是,阿离,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江清歌就是这么坑我的!」苏离苦笑回,「先是对我好,哄得我拿她当亲姐姐,可后来这个亲姐姐就因为我不停的受伤,而每次受伤,都有人亲眼看到,然后我的罪名就越来越多,我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坏!可是,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的那位好姐姐,也每次都会为 我证明,说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是,她越是做证,别人就越觉得是我做的!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z.br> 「就是那样的!」萧素颜只觉苏离这话简直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一把抱住她,眼泪汪汪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宫中人都说我天天戕害自己的姐姐!萧希颜她每次都向着我说话,可她越是说,父皇便越是生气!到最后,她成了最懂事最委屈的小可怜,我成了十恶不赦的刁蛮公主!连带着母后的名声也被我搞臭了!他们都说是母后教女无方,才教出我这种坏心肠的女儿!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可父皇不信,对我的惩罚,也越来越重!以前只是罚跪禁足,后来一次气极了,便拿鞭子抽我,抽得久了,好像抽顺了手,每次只要萧希颜受伤,哪怕我不在那里,他也要惩罚我!以前只抽那么一两鞭子便罢,可昨儿个,他却……却……」 她想起昨日情形,满心委屈愤懑,不由放声大哭。 「他如何了?」谢老夫人和萧韵齐声追问。 萧素锦却已哭得说不出话来。 谢老夫人心疼万分,遂将萧素锦拉到屏风后,察看她身上伤痕。 这一看,怒不可遏! 「这贼子,竟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她怒道,「敢情这是害了儿子不够,还想把女儿也打杀了!这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可是,他以前待你一向极好的!」谢韵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锦儿,你跟母后说实话,这当真是你父皇打的吗?此事可不能胡说的!」 「她都这样了,你还说她胡说?」谢老夫人怒叫,「萧韵,你到底被那畜牲灌了什么***?自己亲生女儿的话都不信吗?锦儿她向来懂事,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在我们面前,还是装得乐呵呵的,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她怎么可能说谎?」 「那你到底怎么惹到你父皇了?」萧韵哭道,「锦儿,你是不是闯下什么大祸,才惹他对你下了狠手?」 「母后!」屏风外的萧凛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怒道:「求求您,清醒点吧!他会对锦儿动手,是因为他从未将您和我们这双儿女放在心上!锦儿她一向懂事乖顺,您怎么能怀疑是她的错呢?」 第227章 痛快的揍她一顿! 「可是,你父皇以前对你们多好啊!」萧韵仍是为萧帝开脱,「他不可能忽然变成这样的!这其中定然有原因!我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 苏离看着面前的萧韵,忽然明白萧凛前世为什么会失败了。 他有一个那么善于伪装的父亲,又有一个这般糊涂的母亲! 萧凛便是神仙下凡,怕也逃不出这修罗场!中文網 她现在忽然后悔治好萧韵了。 这么一个糊涂的皇后娘娘,清醒过来,对萧凛来说,是祸,非福! 以她这糊涂的性子,没准儿还会跑回宫找萧帝对质确认呢! 一念未了,果然听萧韵那边气咻咻叫:「罢了,本宫跟你们说不通!本宫这就回宫找你父皇!本宫要问个清楚明了!」 「萧韵,你真是糊涂啊!」谢老夫人气得连连顿足,指着她,恨声道:「当初你父亲便说萧颢是凉薄自私之人,不值得托付终生!偏你不信!你非要嫁给他!」 「你嫁了他,谢家便不得已入了他的局!这么多年,为他做牛做马!到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你是他的枕边人,这么多年在宫中与他朝夕相伴!若是那些有心机的,只怕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偏你万事不知!」 「你儿子被人戕害至此,你女儿被他打得体无完肤,堂堂嫡公主,居然被个贱妾生的庶公主欺辱耍弄!这么多惨痛之事,血淋淋的摆在你面前,你父亲兄弟的尸骨未寒,你却还要向着你那夫君!你的眼是有多瞎?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物啊!」 萧韵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仍固执叫:「你们说了那么多,哪件有实证?我总不能因为你们这些捕风捉影之事,就怀疑自已的夫君吧?他之前待我待谢家有多好,你们都有目共睹的!哪个皇帝能像他这样,容许外戚做大?满朝文臣武将,谢家子弟占了多少?谢家助他登临绝顶,他可也不曾亏待谢家!他那般温软的性子,他如何能做出那等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说着看向萧素锦,「锦儿,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给我说明白了,不许有半句隐瞒!」 「儿臣还未说呢,母后便说不许有半句隐瞒……」萧素锦苦笑,「母后觉得儿臣是这样的人吗?」 「我只是让你说实话!」谢韵催道,「你快说,到底因何将你打成这样?」 「因为萧希颜!」萧素锦回,「我前面说过了,萧希颜在母后生病之后,屡次挑衅,次数多了,我便知她的险恶用心,自也不会由得她陷害,便以牙还牙,也坑了她几回!可是,同样的事,不管我受多重的伤,父皇都不会重罚她,每次都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我有次跟踪她,发现父皇就在淑妃宫中,他们一家四口,有说有笑,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你何时看到的?」萧凛哑声追问,「为何不同兄长说?」 「那时外祖父他们出事,哥哥去北境了!」萧素锦垂泪道,「等你回来,又是这幅模样,我岂能让哥哥再添心伤?」 「所以,萧希颜真正开始挑衅你,大概就是在谢家出事之前吧?」苏离问。 「差不多!」萧素锦用力点头。 「想来,是知道自己即将崭露头角,那狐狸的尾巴,便再也藏不住了!」苏离冷笑。 「苏姑娘,你可否不要再挑拔离间了?」谢韵不悦道,「而且,这是皇家之事,你还在这里听着,好像不妥吧?」 「母后!」萧凛面如寒霜,「我说过,阿离是自己人!您这么对她说话,才更为不妥!若非有她,您到现在,也未必能醒得过来!她可是您的救命恩人!也是您儿子的救命恩人!」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资格插嘴皇家 家事!」谢韵掠了苏离一眼,面色很不好看。 「什么皇家家事?」谢老夫人冷笑,「如今讨论的,是我谢氏家仇!而你口中的那个皇家,便是我谢氏的仇人!若非有阿离,你以为太子还能做几日的太子?你又还能做几日的皇后?」 「那到现在为止,皇上可有出废太子废后诏书?没有吧?」谢韵气咻咻道,「这足以说明他对本宫对太子有多爱护!」 「既然母后这么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萧凛看着她,「母后暂时不要将儿臣康复之事说出去,我们今日对你说的话,你也当没有听过!你也不要回宫,我们母子俩就如众人所看到的那样,你继续疯着,我继续残着,看看父皇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如何?」 谢韵掠了他一眼:「便如你所说!若到时你父皇力排众议,仍要你做太子,你当如何?」 萧凛不答反问:「若他废了儿臣这太子之位,力捧萧玦,母后又当如何?」 谢韵瞪眼:「是本宫先问的!你当先回答本宫的话才是!」 「母亲的话,不用儿臣来答!」萧凛轻哧,「因为明日您就能看到答案了!」 谢韵自是不信,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萧素锦,「你继续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萧素锦木然道,「自皇兄回京后,宫中关于他的事沸反盈天,人人都说东宫要易主了,萧希颜也这么说,她故意激怒儿臣,说了外祖和皇兄很多坏话,谢氏一族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而还,她却说谢家打了败仗,祸国殃民,又说皇兄身为太子,却残忍嗜杀,惹得天憎人怨,是遭了天谴,才会残了双腿!诸如此类的恶毒之语,她说了很多,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我,然后再像以前那样陷害我!我本想不理她的,但我没忍住,我想着,我便算不动她,她也会诬赖我,那不如痛快的揍她一顿!」 「所以,你真打她了?」谢韵惊叫。 「打了!」萧素锦点头,举起自己那双肿胀的手,道:「我用这只手,抽了她足足五十个耳光!她被我抽得口唇流血,仍破口大骂,我便更恼了,我用皇兄教我的那一招,来了个秋风扫落叶……」 第228章 一个字,蠢! 她说着在屋子里比划起来,「我将她扫到了地上,对着她的嘴又一阵猛踹,踹得她脸上开了血花,牙齿都掉了!她再也骂不出来了!哈哈,真是痛快极了!」 她说到最后,开怀大笑。 「你个疯丫头!」谢韵指着萧素锦,气得浑身哆嗦,「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的皇姐啊!她母妃淑妃,在我面前一向是伏低做小,万般恭卑的!你怎么能仗着自已会点拳脚功夫,就如此欺侮她的女儿?你简直太混帐了!怪道你父皇如此狠罚你!你这是活该啊!」 「活该?」萧素锦呆呆看着她,「母后,您听清儿臣说什么了?是她一再挑衅我!她辱骂外祖兄长,辱骂长林军!」 「那又如何?」谢韵怒道,「那也不是你打伤她的理由啊!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丧心病狂?」萧素锦指着自己的鼻子,怔在了那里。 萧凛和谢老夫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苏离亦是瞠目结舌!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盯着谢韵看。 谢韵却还在一径怪责萧素锦:「此事你做错了!你父皇罚得对!希颜她是你的皇姐,哪怕她口出恶言,你也不该如此冲动粗鲁……」 「母后!」萧凛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确定这事锦儿做错了?」 「你父兄和三万长林军死得如此凄惨,如今他们坟头土尚未干,萧希颜便如此咒骂,你居然说锦儿冲动粗鲁?」谢老夫人指着谢韵,「你……你……」 她气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直直向后跌去! 苏离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她。 「锦儿已经很客气了!」萧凛一字一顿道,「若让我遇到此事,会当场将她打杀!敢辱我长林军者,任他是谁,皆格杀勿论!母后如今却要为她说话……」 他怒不可遏,拂袖转身,怒喝:「来人,将母后带回她的院子,无孤命令,不许她出房门半步!」Z.br> 「你什么意思?」谢韵愕然。 「太子是何意,你听不明白吗?」谢老夫人怒道,「从今儿起,皇后娘娘莫要再回宫了!就好生在这谢府呆着吧!等你父兄七日回魂之日,你便将你方才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说与他们听!若他们泉下有知,最好是把你这蠢物早早带走!省得留你在这世间,丢人现眼倒也无所谓,害得一双儿女尸骨无存,那便是造了大孽了!」 「你们才是在造孽!」谢韵尖叫,「凭借那些捕风捉影之事,便要诬陷你父皇!若是想造反就明说,何必找这些下三滥的说词……」 她说到一半,忽觉眼前一黑,却是萧凛的袍袖重重拂过。 他虽在病中,那一拂之力,却足以打晕谢韵。 谢韵瞪大双眼,软绵锦倒下了。 「带走!」萧凛哑声吩咐。 李如风和承影本就候在外面,听到他的命令,默然进入,找担架把谢韵抬回她的院子。 对外只说,皇后娘娘又发疯了。 「我如今倒宁愿她真的疯了!」谢老夫人痛苦的闭上双眼,「萧颢是给她下了降头吗?」 「可是那尸毒所致?」萧凛看向苏离。 苏离摇头:「尸毒会令人神智昏聩,可她方才人明明是清醒的!那便不是尸毒所致了!皇后娘娘以前便是这般的……心无城府吗?」 她总觉得不至于。 毕竟,她是一国之后。 若真是那种蠢笨之人,又如何能镇得住后宫? 便算有父兄依靠,儿子也争气,但这些人等闲不得入后宫。 她能坐稳这后位,好好的活到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有点能耐的。 「我也 不知该怎么说……」谢老夫人苦笑,「不过她以前也算不得聪敏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萧颢那厮诱骗了!不过,她以前虽心无城府,却也不致像今日这般糊涂!大是大非上,还是能拎得清的!今日这般言行,也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公主殿下……」苏离看向萧素锦,「你是长伴在皇后娘娘身侧的,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若说异常,那便是母后所患的头风之症了!」萧素锦道,「自患头风,她过得十分煎熬,每日里痛不欲生,不知用了多少法子,都无济于事,后来是淑妃从古籍中得到一个推拿古方,每当她头痛难忍时,淑妃便会为她推拿按摩!啊,还会焚香!叫什么安神香!每次推拿完之后,母亲便能安睡一段时间,只是持续不久,至多一两日,便又开始头痛,如此周而复始……」 「那皇后对她,定然十分依赖信任吧?」苏离追问。 「那是自然!」萧素锦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母后跟淑妃就十分交好,淑妃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母后宫中,陪她聊天说话!淑妃还是她带进宫的呢!这个,外祖母应该知道!」 谢老夫人惨笑:「是啊!说是喝醉了酒,走遍了房,把谢柔当成你母后了!当时我便觉得不对,坚决阻止谢柔入宫!可你母后却说她清白已毁,若不入宫,便只能出家为尼,又说什么,宫中多个姐妹,互相有个照应,也是件好事,她……」 她叹口气,忽然不想再说下去了。 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字,蠢! 苏离也是唏嘘不已:「淑妃处心积虑,皇后娘娘单纯无心机,这么多年视她为好姐妹,如今头风之症唯有她可暂解,那淑妃于她而言,便如救命稻草一般!又兼有那位帝君从中蛊惑,她会如此昏聩,也不稀奇!不过……」 她顿了顿,皱眉道:「便算如此,事关她的至亲,她亦不该如此啊!此事,还是有点古怪!殿下,」 她转向萧素锦,「淑妃为你母后推拿之时,你可在场?」 「不在!」萧素锦摇头,「每次推拿之时,淑妃便以安神为名,将所有人都退出殿外,不许发出一点声响来!」 「每次推拿多久?」苏离又问。 「最其码也要大半个时辰!」萧素锦回,「最长的一段时间,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我担心出什么状况,想要进去瞧瞧,结果被她身边的婢女拦下来……啊,对了,她身边婢女功夫不低!我想硬闯,都没能敌得过她!」 「她是萧颢心尖上的人,自是要得力的人贴身保护着!」苏离冷笑,「如此看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了!」 第229章 迷心术? 「会是什么?」萧凛和谢老夫人齐声追问。 「我怀疑是迷心术!」苏离猜测道。 「那是什么?」萧凛惊问。 「是一种方士术法!」苏离回,「这种术法利用药物来损毁人的肉身,令人生病痛苦,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给病患服用少量解药,令病患对此产生依赖,藉此逐渐控制她的心智!」 迷心术其实跟她所练的摄魂术类似,都是利用人的弱点,掌控人的内心。 但相比摄魂术,迷心术所用手段更为低劣些。 摄魂术主攻人心,能在瞬息之间掌控人的心智。 迷心术则主攻人的肉身,先将人变弱,再加以救治,并不断强化这种关系,让病患对他依赖性日益增加。 人在极端病痛之下,若有谁能帮到她,那在他眼里,那人便如救世主一般! 迷心术用这种方法控制人的肉身,再控制人的精神。 淑妃在谢韵身边近十年了,若她真会这种迷心术,那么,此时的谢皇后,只怕已成为她的傀儡! 谢家出事,她放任这只傀儡回谢家,想做什么呢? 可若她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给谢韵下毒呢? 毒发的谢韵,要么发疯,要么晕睡。 若非遇到自己,这会儿怕也清醒不过来。 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傀儡在谢家,除了败坏皇后的名声,也就是让谢家人更难过恐慌。 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多大影响。 谢家此时已经在地狱底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费尽心机调理出这么一个傀儡,就只起这么一点作用,苏离总觉得不太可能。 她皱眉不语,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那边萧素锦惊叫:「若是这样的话,母亲的头风之疾,岂不是淑妃恶意祸害所致?」 「十之八九!」苏离点头,「她既已对皇后下手,殿下也要当心!回宫之后,饮食方面,当小心再小心!」 「可我在饮食方面,一向同母后一起的!」萧素锦道,「为什么母后出事,我却无事?」 「若你和母后同时出事,我们岂能不生疑心?」萧凛道,「便算母后这头风之疾,我也是差人查了又查!只是未查到任何可疑之处!若是连你也出事,我怕是要将皇宫翻过来!」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苏离道,「之前他们有所顾忌,只能在暗中下手,现在却是明目张胆相欺……」 苏离想到萧素锦的结局,心不自觉揪起来,「殿下,或者,该想个法子,让公主殿下留在谢家才行!此时这种境况,她若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萧凛亦想到这一节,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是有什么法子把锦儿留下来?」谢老夫人听得五内俱焚,忽又想到谢韵,愈发担心,「你父皇早就催你们母子回宫,如今知道锦儿来此,定会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来!只怕他明日便要差人来带人了!你这种景况,如何能回东宫?锦儿回去,不定又会遭何等虐待!还有你母后,若她将我们所说之事合盘托出,那可就……」 她说到最后,只觉无处不艰难! 萧凛苦笑:「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若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 他看向苏离。 苏离叹口气,朝他点头。 若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便只能让谢韵继续晕睡下去了。 「像这种情形,若是能治好母后的头风,她可还有清醒的可能?」萧凛轻声问。 「按理说,应有这种可能!」苏离道,「只是,皇后被淑妃掌控太久,视她为救世主,若想 让她改变这种想法,需要一个好的契机,也需要时间!除此之外,我得知道淑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比如,她所用的安神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能对症下药!」 「这个我来想办法!」萧凛点头,轻舒一口气,道:「夜色已深,都早些安睡吧!事已至此,多虑亦无用!唯今之计,先养好各自的身体再说!」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点头,「老夫人,您年事已高,不可太过操劳!公主殿下,你身受重伤,更要多加注意!都快些安歇吧!」 说是安歇,但各自回房后,大家都很难睡得着。 苏离照例歇在萧凛房中的矮塌上,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屏风。 今晚无星也无月,夜色黑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风声呼啸,拍打在干枯的树干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这冬夜中呜咽哀嚎。Z.br> 苏离很讨厌冬天,更讨厌这样的冬夜。 她死时便是在冬日里。 那夜滴水成冰,天寒地冻,也有这样的风,在外哀嚎了一夜,以致于后来再遇到这样的冬夜,她总觉无限凄惶。 前世死前那一夜的各种情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不断闪现着,她裹紧被子,下意识的将身子缩得紧些,更紧些。 她很努力的想些开心之事,强命自己闭眼安睡。 可睡着睡着,忽觉浑身冰凉,如处冰窖之中。 她倏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让她肝胆俱颤! 她不是在谢府吗? 为何又重回到前世的小黑屋了? 黑屋内,寒刃闪着雪亮的光,那光影在她身上划过,撕心裂肺的痛楚随之而来,她痛得大叫,可口中却塞着破布,便连叫都叫不出来! 正窒息之时,一双温暖的手臂,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离!阿离你醒醒!」 熟悉温暖的声音,似冬日里的暖阳,劈开黑暗,直直的照了进来! 苏离挣扎着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人,她哭着投入他的怀抱! 「殿下!殿下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好疼!我好害怕!」 她像个孩子似的,哭得不能自控。 再不像白日里那般冷静淡定。 萧凛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伸手将她捞起来,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明明屋子里温暖如春,她却浑身冰凉。 他扯了毛毯包裹住她,将她缠得像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一般,他将她紧紧抱在臂弯,哄孩子一样晃着哄着。 「阿离,不怕!我在这儿呢!我在!不怕!不怕!」 他一边哄着,一边轻揉着她的头发,招魂一般叫:「快醒来吧!阿离,快醒来吧!」 第230章 太可怕了! 他的声音醇厚低柔,他的臂弯厚重温暖,带给苏离难以言悦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僵硬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下来。 目光在房中逡巡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揪紧的心也一寸寸松开,理智也随之回来。 「殿下,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苏离满面愧疚,「这样,我去隔壁睡吧!」 「不用!」萧凛摇头,「我本来就没睡着!你做什么梦了?吓得一直呜咽着,却又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像条鱼似的,在那里扑腾着……」 他想到她方才的样子,十分心疼。 苏离却不想让他担心,只含混道:「我也记不清了,殿下怎么这会儿还没睡?担心皇后娘娘吗?」 萧凛点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淑妃既将母后做成了她的傀儡,那么,她任由母后回府,可是有所图呢?可是,她却又给母后下了尸毒……」 苏离闻言轻笑:「原来殿下也在想着这事呢!」 「你也想到了?」萧凛问。 苏离点头:「我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可是,又实在猜不透她的意图!」 「总之是要对谢府不利!只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萧凛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唯今之计,只能先让人看好皇后娘娘!」苏离轻叹,「殿下也莫要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都半夜了,殿下快安歇吧!」 她伸手轻推萧凛。 可是,推不动。 萧凛不光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其实不光是苏离在做恶梦,刚刚,他也在做恶梦。 只是他的梦太过模糊,那些画面只是一闪。 可是,便是那一闪,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他看到母后支离破碎的尸身,被人胡乱掩埋。 他看到萧素锦在北境漫漫风沙之中挣扎,最终被一场大火吞噬。 那样的绝望无助,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会儿抱着苏离,跟她说话,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这颗心却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他不想离开她。 他想要再抱抱她。 那种欲望如此的强烈,让他不管不顾,就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与她相拥。 「阿离……」他在她耳边呢喃,「我其实……」 「殿下,噤声!」苏离忽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萧凛不明所以,正要询问,耳边却似来一阵若无若无的嘶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了起来,披身便往外冲! 门外,负责值守的李如风和承影此时也急慌慌跑进来! 「殿下,是皇后那边!」李如风急急叫。 「殿下,您还是坐上轮椅吧!」苏离推来轮椅,让他坐在上面,又找来大氅,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推着他向谢韵的院子飞奔而去。.z.br> 越往前走,那叫声便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尖厉! 那样凄厉又诡异的惨叫声,夹杂在这冬夜呜咽的风中,听起来简直毛骨悚然! 「殿下!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苏离脚步不停,一颗心嗵嗵乱跳! 「最其码有十数人!」萧凛点头,他耳目敏锐,支耳听了一阵后,忽又惊叫:「我好像听到了外祖母和大舅母的声音!」 苏离此时也听到了,一颗心不断的往下坠! 谢老夫人为了照顾谢韵,搬到了谢韵隔壁房间。 难不成,她们都出事了! 「如风,你快去!」萧凛急 急道,「快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不!」李如风固执摇头,「此时最重要的人,是殿下您!哪怕这谢府的天塌了,属下也得先顾着您!」 「是!」承影牢牢守在萧凛后面,「殿下,愈是这个时候,便愈要保护好您自己!以免别人偷袭!」 「孤能保护好自己!」萧凛怒道,「孤让你们去!若是母后和外祖母有什么不测,孤拿你们试问!」 李如风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他一人来去如风,不过短短一刻,便又如一阵旋风似的卷了回来! 黑暗中,苏离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皇后……」 「别说了!」李如风一把推开她,将轮椅调转方向,往来路狂奔。 「殿下!快走!快离开这儿!」 承影看得惊心动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向最了解自己的搭档。 他们这些年跟在萧凛身后,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 便算是被敌军包围,李如风都没像今日这般慌张过! 这么多年沙场征战,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便算是现在,这颗脑袋,也是系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都可能被别人收割! 死,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可怕。 他们司空见惯! 可李如风脸上这表情,简直是恐惧到极点! 他从未见他这般害怕过! 那么,定然是发生了比死还可怕的事! 那会是什么? 承影一时也不多问,只牢牢守在萧凛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可是,他不听还好,愈听,心里愈是发毛! 因为,他忽然发现,那种尖厉的嘶叫声,不止是从皇后的院落传来,竟似是来自四面八方! 萧凛耳目敏锐,自然也发出了这一点! 「到底出了何事?」他一把抓住李如风的手,霍地站了起来,却被苏离用力按了回去! 「殿下,以让李大人如此惊惶,自是出了天大的事!您不要再问那么多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殿下,都疯了!」李如风面色惨白,边跑边叫,「老夫人和夫人他们全都疯了!还有皇后身边的宫女随从,谢府的奴婢,全都疯了!他们四处咬人!被咬到的人,也跟他们一样疯掉了!那些人不光咬人,还吸血!院中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太可怕了!」 「什么?」萧凛听得毛骨悚然,「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李如风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拼命摇头,「殿下,我只知道,若是跑得慢点,那些人就会追上来!若是您被咬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231章 怪物! 「就是那样!」李如风用力点头,「一个两个的,跟炸尸了一样!那眼神直勾勾的,忒是渗人!偏偏力气极大,不论男女,皆是气壮如牛,逮着人就不松口,朝着脖子死命啃咬,若非我跑得快,这会儿怕也被咬伤了!」 「外祖母和母后呢?」萧凛急道,「她们如何了?」 「护府兵护着她们呢!」李如风回,「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她们这会儿都躲在屋子里,老夫人让我先护殿下离开!殿下别再问了,先回房中躲着再说!」 「这种时候,岂是躲避之时?」萧凛轻哼,「孤这一避,任由府中之人相互撕咬,那不用一夜,这合府的人,都要变成疯子了!包括那些护府兵!」 「话虽如此,可是,殿下,您才是最重要的啊!」李如风苦着脸,脚下依然不停。 跑到一半,却觉腿部一麻,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却是萧凛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承影,随孤回去!」他推开轮椅站起来,大步向前。 「殿下,三思啊!」承影忙上前阻拦,李如风那边也是连声哀嚎:「殿下,属下可都指望您啊!您万万不能出事!」 「闭嘴!」萧凛满面怒容,「此时脱逃,难道你要孤置谢府不顾吗?若按你所说的那种情形,任由事态发展,明日这谢府,便成了一座坟墓!孤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殿下便算要去,也不能这样去啊!」苏离忙将轮椅推到他身后,「若您这般跑过去,那几日之功便全白费了!殿下还是坐下来吧!」 萧凛看看自已的腿,又看看她,到底还是听了劝告,重又坐回到轮椅上。 那边李如风已然恢复,爬起来推着他向前疾奔。 苏离紧随其后,很快便赶到谢皇后所住的怡心院。 到了这里,萧凛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最最冷静的内卫,也会如此的急惶害怕! 面前这一切,的确是太可怕了! 原本清雅干净的怡心院,此时简直如地狱一般! 院内院外,俱是血流如河,这血河之中,有数十条人影在那里嘶叫奔跑着,个个龇牙咧嘴,形容可怖,脸上身上,俱是鲜血淋漓,简直就如怪物一般! 如李如风所言,这些人举止十分诡异,皆是四肢僵硬,竟如提线木偶一般。 可这些木偶的动作,却极为迅疾,昏黄灯影下,这些人在院中狂喊乱奔,竟跑出了幻影! 护府兵统领谢征此时正指挥人严防死守,将院门紧紧关住,守门的护府兵严防死守,只要有人敢靠近大门,皆杀无赦! 可这些怪物的力气太大了,竟似无所畏惧,哪怕外面有刀斧加身,仍是前赴后继,更有甚者,直接从院墙攀援而上,直接骑到墙外的护府兵脖子上,逮着他们一阵猛啃。 被啃啮过的士兵,很快便变得癫狂。 不过谢征指挥有方,在这些人初现症状之时,便将其直接扔进院中。 可是,这些怪物实在是太强悍了,如恶鬼一般,不断的冒出头来,护府兵们按起了葫芦又起了瓢,皆是分身乏术,墙外的弓箭手箭雨如蝗,向内疾射,可那些发狂的人似是没了痛感一般,哪怕被扎成一只刺猬,竟也不死,仍然狂奔狂叫! 众人都见过这种诡异情形,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谢征虽然身经百战,此时也是惊得面色煞白。 正慌乱之时,忽听身后有动静,一拧头看到萧凛,立时有了主心骨。 「殿下!」他忙跑过去汇报情况,「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她们皆已妥善安排,只是老夫人的情形不太好,她也发狂了!属下不得不是把她打晕捆起,如今院中皆是府中下人,哦,还有皇后身边的 大宫女!再就是被咬伤发狂的士兵!」 「你做得很好!」萧凛点头,凝神看了片刻,忽道:「谢征,把你的箭给孤!」 谢征忙将手中弓箭和箭囊递给他。 萧凛搭弓射箭,数箭齐发。 「啊!」院中数人中箭,立时仰面倒下,再也不动了。 「咦?」谢征又惊又喜,「殿下,为什么您这箭就管用呢?」 「射他们的脚尖!」萧凛道,「这些人发狂之人的命门,应该是在脚上!」 说话间,又是几支羽箭疾射而出,俱是直直钉向那些人的脚部。 事实很快验证了他的话,又有几人躺下不动了。 谢征大为振奋,当下有样学样,找了几个好的弓箭手,一通猛射。 一刻钟后,怡心院内终于安静下来。 谢征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殿下您在!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离一直提心吊胆,此时心也放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问:「殿下,您怎么知道他们的命门在脚上?」 「方才看他们在那里互相撕咬,有好几人躺下后即行动不便,皆是被踩到了脚……」萧凛解释,「所以便猜测命门在脚上!现在应该无事了,你们进去瞧瞧,看看是什么状说!外祖母她们在何处?」 他看向谢征。 「在隔壁院子里!」谢征忙引他过去。 隔壁院里住着谢府家人,才刚进院,便听到一阵哭声。 这哭声之中,还夹杂着谢老夫人的嘶吼。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 及至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谢老夫人已然面目全非。 原本慈祥和蔼的一张脸,此时跟院中那些发狂的人一样,满布青紫淤痕,一双眼睛向外凸着,眼中布满血丝,虽被绳索捆绑着,却一刻也不曾安静下来。 看到他们进来,竟也不识得人了,只一径扭曲着脖颈,龇牙咧嘴的狂叫着。 谢韵萧素锦等人看到她这般情形,俱是惊惶落泪,看到萧凛进来,一起围过来,聚在他身边,眼巴巴的瞧着他。 「哥哥,怎么办啊?」萧素锦眼泪汪汪。 谢韵亦是满面惊惧:「母亲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凛儿,我们怎么办啊?」 每个人都在问萧凛怎么办。 可是,萧凛却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先把谢老夫人控制起来。 「在她恢复正常之前,就只能先这样绑着她了!」他哑声道。 「母亲身子最近很不好,若是这么一直绑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谢韵担心道。 「她一个人意外,总好过大家一起出意外……」萧凛攥紧双拳,掩下眼底的心疼难受,「只能先这样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无助低泣,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悲呜之声。 「行了,不要哭了!」萧凛哑声道,「哭也无用!留着点力气,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吧!此事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更不知源头在何处!大家都要警醒些,随时带着利器,一旦发现有人有此征兆,便以刀刺其脚背……」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管那人是谁,哪怕是你身边最最亲近之人,又或者,是孤,都绝不要手软!受伤不可怕,若是因为一时不忍,让大家都发疯发狂,那谢家就真的完了!」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哭真是最无用的。 当下也都强打起精神来,各自准备好利刃,以备不时之需。 萧凛看着身边亲人惊惶模样,心中难受至极,下意识的寻找着苏离的身影。 这才发现,苏离不知何时,已不在他身边了。 「阿离呢?」他看向李如风。.z.br> 李如风一怔,四处看了看,果然没看到苏离。 「刚才还在这儿呢!」萧素锦道,「刚才她一直盯着外祖母看,怎么一晃神不见了?」 「我在这里!」苏离正好走到门边,听到这话应了一声,疾步走到萧凛面前。 「殿下,我有一些发现,咱们借一步说话!」 萧凛点头,随她去了隔壁房间。 「你发现什么了?」他问。 「我刚才在外面问了一下,最先发狂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玉!」 「青玉?」萧凛心里倏地一颤,「照这么说来,是母后……」 「没错!」苏离点头,「这些人之所以发狂,根源就在皇后的尸毒上!她发狂之时,咬了青玉!」 「可是,她的发作症状,跟这些人完全不相同!」萧凛困惑道,「为何青玉被咬了之后,就忽然变得那般严重?」 「因为青玉身上的尸毒,被人恶意用毒药催发过了!」苏离回。 「用毒药催发?」萧凛听得一怔,「你的意思是说,她中毒了?可是,这段时间,谢府在饮食上可说是慎之又慎,若真是中毒的话,那为何对她一个婢女下毒?我们这些人,才该是真正的目标不是吗?」 「因为那种毒,只是一种催发之药,算不得正经毒药!」苏离解释道,「就好像普通的两种食物,分开吃时对人无害,可一起食用,却可能变成夺命砒*霜!」 「至于为什么对你们下手……」苏离叹口气,「殿下,今日若非你机灵反应快,又有谢征这样得力的助手,您觉得,谢府中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不过一夜之间,谢府怕就……」 第232章 状况频出! 「所以,她让母后回来,为的,就是彻底颠覆谢府!」萧凛目眦尽裂,「还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苏离点头:「她不光是要颠覆谢府,还要将谢府中人钉死在耻辱柱上!本来长林军兵败一事,世人还只处于猜测之中,可如今有了今日之事,怪力乱神之语皆层出不迭!届时,怕是会有更难听的谣言传出来!谢府百年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而太子殿下您……」 她叹口气,「便算您的腿好了,但背上这癫狂之名,只怕也……」 苏离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更是油煎火燎一般! 若萧凛在世人眼中,成了随时都可能癫狂的怪物,那么,萧帝依然可以用这个名目,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萧凛当然也想到这一点,眉头亦是紧皱。 「这到底是什么毒?为何竟如此诡异?能让人在瞬息之间发狂,简直匪夷所思!」 「这种毒……」苏离喃喃道,「原不该出现在在人间……」 这是恶灵境之毒。 不,确切的说,这不是毒,而是一种咒。 尸毒本身只会令人癫狂咬人,但被咬之人,是不具备传染性的。 可若加上那种咒语,再以药催发,这毒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播,将尸毒的特性放大无数倍! 因而产生的后果,也极其的诡异惊人! 可这种咒术,向来只存在于恶灵境中。 离开恶灵境,便会失去效用。 淑妃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施用此咒? 这咒到底是她自己施用的,还是她身边另有诡奇之人? 恶灵境中人,跟人界互不相通,若敢擅入人界者,会遭噬魂之刑。 除非如她这般,历十数年之功,修到化境重生。 会用此咒术的人,莫非也是重生者? 苏离一时也猜不出这其中是什么缘故,索性也不再去想。 眼下是要早点把这燃眉之急解了! 「殿下,这种施过咒术的尸毒,其实并不是通过咬人传播……」苏离忧心忡忡,「只要跟青玉有肢体接触,都有可能被感染!」 萧凛悚然一惊:「也就是说,谢府中人随时都可能再度感染爆发?」 苏离用力点头:「想一想吧,青玉这段时间,接触了多少人?得赶紧把这些人找出来!最主要是那催发之药是什么!我眼下还毫无头绪!」 「催发之药……」萧凛下意识的重复着她的话,忽问:「按你的说法,青玉在被母妃咬过之后,应该会即刻发作的,可她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作?淑妃既然想害谢家,为什么不在母后到谢府后就实施这种计划?非要选在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今天……」苏离一怔,心里倏地一跳,脱口道:「难不成,她今日搞出这一出,是为了给萧玦解围?」 「很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这种事奇诡至极,若是传播出去,定会引起京城中人恐慌!届时,大家怕是没有功夫来管萧玦的那点事了!」 「那么,这催发之药,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才下的!」苏离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想,「今日……」 她想到一种可能,惊叫:「公主殿下?」 萧凛那边也同时叫出声来:「锦儿!」 两人互看一眼,都激动异常! 萧帝若想关住萧素锦,那深宫重重,萧素锦一个小姑娘,是绝对逃不出来的! 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淑妃故意放水! 苏离推起轮椅,重返萧素锦房中。 此时的萧素锦还未歇息,正跟谢家人聚在一起说话。 说来说去 ,都是惊惶担心。 谢府接连遭到重创,大家心情都异常紧张。 正心神不定之时,萧素锦身边的谢然忽然尖叫起来! 「母亲!母亲!」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某个方向,身体剧烈颤抖着。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本坐在床塌边的谢大夫人柳氏,脸上竟然也出现跟谢老夫人一模一样的黑红色青筋! 这明显是感染的前兆! 可是,柳氏自已却未曾察觉,脑子亦还是清醒的。 听到谢然尖叫,她皱眉道:「然儿,你小声点!回头再把你祖母吵醒了,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谢然大哭:「怎么办?要怎么办啊?我不要母亲变成怪物!母亲!」 她哭着去拉柳氏的手,可看到那手也布满了可怖青筋,吓得拔腿就跑:「救命啊!救命!」 其他人见状,亦是连声惊叫,连滚带爬跑出去。 独有萧素锦站在那里,跟柳氏大眼瞪小眼。 「什么变成怪物?」柳氏听得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指间异常的触感,让她浑身急颤。 下一瞬,她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泛了上来! 「舅母,您……您还好吗?」萧素锦战战兢兢问。 柳氏刚要答话,可嘴未张长,她那原本清明的眼中,立时被癫狂之色溢满! 「啊啊!」她转着脑子尖吼着站起来,朝萧素锦扑过去! 萧素锦在她扑过来之前,便已将手中尖刀握紧。 只是,看着还清醒的大舅母,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可等柳氏扑过来时,她方知道,自己根本已不是她的对手! 柳氏疾扑而下,很快便将她压在了身底,原本瘦弱的人,此时却重得像一座山! 萧素锦拼命挣扎着,奈何根本动弹不得,眼见得柳氏就要咬上她的脖颈,一条人影忽然闪过来,疾如闪电般的将她拖开! 同一时间,一支羽箭也狠狠的钉入了柳氏的脚尖! 她翻了翻白眼,仰面倒下。 「舅母!」萧素锦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痛哭出声。 这边惊魂未定,却又听外面尖叫连声。 却是外面的谢然又出事了。 与她同行的几人跟萧素锦一样,虽知她被感染,可面对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又岂能忍心下手? 猝不及防间,很快便有两人被谢然咬到,也变成了怪物。 萧凛无奈,只得再度搭弓射箭,将箭钉入谢然三人脚底,方才将形势控制住。 这边还未及喘口气,负责收拾怡心院残局的谢征又急急跑过来。 「殿下,不好了,那些被射中脚心的人,又都苏醒了!虽然都被绳子绑住,关进了屋子里,可是,这些人的力气实在太大,感觉随时都能破门而出!」 「殿下,若不然,就……」承影本想说杀了算了,可话到嘴边,却又一阵哽咽。 那些人虽然已经成了怪物,可是,在这之前,他们都是谢府的忠心奴仆,又或者,是忠诚的护府兵。 大家相处日久,虽非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又怎能忍心亲手杀掉他们? 「喂他们喝酒!」苏离飞快道,「不拘什么酒,每个人都多灌上一些!应能安生一段时间!」 「这样可以?」谢征犹豫着。 「按苏姑娘说的做!」萧凛点头。 谢征和承影领命而去,苏离这边又安排人喂谢然和柳氏几人喝酒。 屋子里总算又安静下来。 只是,这安静也是照样折磨人。 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唯恐自己也会变成怪物。 府中下人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已经开始偷偷外逃。 李如风抓了几个过来,俱是面色如土,纷纷求饶。 「这个时候,你们离开,反是死路一条!」萧凛道,「留下来,大家共渡难关,或有一线生机!不过,你们若是执意要走的话,孤也不强留!但出去若真是出事了,无人救治,莫要后悔!」 几人被他说了一通,反而不想走了,都跪下来磕头。 萧凛挥手让他们自去。 苏离则一把抓住萧素锦,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萧素锦不明所以。 「有点事……」苏离含混道,「公主殿下,你随我来一下!」 她将萧素锦拉到隔壁房间,拉上窗帘,吹灭蜡烛。 「阿离,你在干嘛?」萧素锦一头雾水。 「我在做一件特别重要之事!」苏离轻声道,「事关府中所有人的安全,殿下可以配合我一下吗?」 「好!」萧素锦点头,「我要如何做?」 「殿下站着不动便好!」苏离道,「现在开始屏住呼吸,闭上双眼……」 萧素锦依言动作,屏息静气,闭上双眼。 苏离亦同时闭眼,双手张开,在她头顶轻轻拢起,开始用灵力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很快,她便在萧素锦的指尖发现了异常。 那里有一缕黑烟正缓缓飘散。 苏离握住她的手,将那缕黑烟聚于自已的指端。 细察片刻后,唇角微扬。 原来,是这种小伎俩。 她还以为是多高深的术法呢! 她将那团黑雾在手心团了片刻,那黑雾缓缓消散,一粒白色药丸落在她掌心。 「殿下,没事了!」她拉起萧素锦,走出房间。 萧凛见她出来,忙迎过来:「如何了?」 「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苏离将那药丸展示给他看,「这就是催发之药!」 「这……好似是樟脑丸吧?」萧凛皱眉。 「看着像而已!」苏离摇头,「其实并不是!不过,有了这药丸,我倒知道如何调配解药了!」 萧凛大喜:「有了解药,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第233章 同生共死! 「这个,我也说不好……」苏离轻叹,「我只能尽量一试!最其码,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萧凛用力点头:「需要什么药,你开个方子出来,我即刻让人去准备!」 苏离点头,回房开了药方,递给李如风。 李如风自安排人去配药。 众人一听有救,也都有了希望。 萧凛将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话,谈及谢府现状,也不藏着掖着,将面临的困境直白道出。 「今日之谢府,便如三月前的长林军,都是身处绝境!今日之祸,只是开始,日后的处境,会比今日更难更苦!」 「这种时候,恐惧害怕无用,哭叫求饶更无用!以后,除了八岁以下的孩子,孤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哭叫之声!」 「从今日起,你们也不再是国公府养尊处优的主子了,你们是长林军中的一员,你们要时刻准备着,跟我们的仇人,决一死战!」 「仇人?」众人俱是一惊! 「殿下,莫非公公他们不是兵败,而是被人陷害?」府中的二夫人沈氏惊问。 萧凛缓缓点头:「正是!」 「就知道是这样!」沈氏恨声叫,「昭王和张氏,为了害殿下和谢氏,那是绞尽脑汁,此番终于让他们得手了!他们……」 「不是他们!」萧凛摇头,「仇人不是张氏,亦不是昭王!」 「那是谁?」沈氏愕然,「一直以来,不都是他们跟我们谢家斗的吗?」 「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萧凛道,「仇人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三夫人韩氏追问,「求殿下告诉我们!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可便算是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总好过整日这般稀里糊涂的活着!」 「我也要为祖父和父亲叔父们报仇!」谢家次孙谢云昭今年刚满十五岁,此时听到萧凛已查清仇人,攥起双拳大声道,「太子哥哥,你告诉昭儿吧!昭儿便算拼了这条命,也当手刃仇敌!」 「还有我!」才刚五岁的谢云涌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大眼睛里盈着两汪泪,却咬牙不让那眼泪掉下来,「太子哥哥,我也要为爹爹报仇!」 稚嫩的奶音,让一旁的苏离眼眶微红。 萧凛亦是眼内发热,伸手将谢云涌抱在膝上,摸了摸他的头,赞道:「涌儿真是好样的!」 「还有我们!」谢家的孙子孙女辈一齐向他跑过来,纷纷道:「太子哥哥,我们也要报仇!」 谢家共有四子,四子皆已成婚,大夫人柳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谢云海和谢老将军等人一起命丧沙场,次子便是谢云昭,谢然是她的女儿。 二夫人沈氏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谢萌,年方十三岁,儿子便是谢涌,才刚满五岁。 三夫人韩氏膝下有一子谢云远,今年十四岁。 四夫人李氏,嫁入谢府三年,暂无所出。 她也是这些夫人中最年轻的那一个,今年才二十岁。 自得知夫君死讯后,她便一直以泪洗面,魂不守舍,经今日之祸后,受到了严重惊吓,此时正战战兢兢,听到萧凛忽提到仇人一事,也不自觉追问:「太子殿下,害死公公和夫君的仇人,到底是谁啊?」 「他……」萧凛的嘴唇轻颤了一下,目光在府中四位夫人的脸上盘旋了一阵,哑声道:「仇人是谁,孤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有件事,孤需跟你们几位,讲个清楚明白!」 「孤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这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五万长林军,仅剩两万,亦落于他人之手!也就是说,此时的孤与谢府,是被人斩断双翅的一只雄鹰,能否再重新飞起,孤也不知道!」 「而我们的仇人,他……」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有覆灭孤和谢府之能!孤和谢氏之祸,不过是他小试牛刀!以后,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我们! 「没有人能保护你们!孤也不能!孤能做的,只是带着你们往前冲!冲到哪儿算哪儿!若死,便一同死!若活,便一起活!没有退路可言!」 「孤和谢府,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必拔之而后快!谢氏子孙,谁都逃不掉!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四位夫人身上,「若你们不愿再姓谢,与谢氏脱离关系,或许,能逃得一命!」 「殿下这是何意?」沈氏皱眉。Z.br>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萧凛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孤的舅父们虽死,但孤可代他们写下放妻书……」 「殿下!」沈氏满面涨红,「您当我们是什么?一日为谢家妇,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难不成,到这个时候,还能抛儿弃女吗?」 「便算没了夫君,我还有一双儿女要护!」韩氏咬牙,「我断不会离开他们独活!我们娘儿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若我为了苟活,弃他们而去,岂非被世人耻笑?」 「事关生死大事,你们不必这么快做出决定!」萧凛道,「孤给你们两日时间,仔细考虑!你们放心,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孤都不会怪你们的!孤再说一次,此次,真是已到穷途末路!我们的仇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可殿下还是未说,这仇人是谁……」四夫人李瑶颤声道,「便算太子殿下您因为腿疾被废去太子之位,可是,皇后娘娘她还是皇后啊!皇上他一向疼爱太子殿下,又怎会容许别人如此对待您?他会护着您的,不是吗?」 萧凛看着她,叹口气:「四夫人到底年轻,想事情太过简单了些!自古以来,就没有废太子善终的!皇后娘娘发狂之事,也早已传扬出去,废太子之令若下,那么,废后之旨也定不远矣!再之后会如何?便不用孤再说了了吧?」 李瑶听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呆呆看着他不说话。 「莫如,四舅母离开吧!」萧凛垂下眼睑,「四舅舅已逝,您膝下尚无子女,不像其他三位舅母那样,有女子相依,这日子勉强还能往下熬!您在谢府,应是熬不出头了!」 韩氏和沈氏闻言,也都哑声相劝:「阿瑶,太子殿下说得对,眼下这种情况,你不如归家吧!你还这么年轻,才不过二十岁,没了夫君,又没有儿子,眼下谢家又是这样的景况,真不必在这里苦熬!」 李瑶不说话,只是一径流泪,哭不多时,忽然软软瘫倒在地,竟是已晕了过去。 苏离忙上前救治,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忙活半晌,她方悠悠醒转,然而那眸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沈氏差她身边的婢女送她回房。 萧凛摆手:「都这个时候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 「太子殿下也歇着吧!」韩氏点头,将孩子都带出去,沈氏却站在那里没走。 「二夫人还有事?」萧凛看向她。 沈氏点头,待韩氏和孩子们离开后,将门关上,扭头看向萧凛。 「是他,对吧?」她没头没脑发问。 「什么?」萧凛眉头微皱。 「我们的仇人……」沈氏咬牙,「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对吧?是萧颢那贼厮,对吧?」 萧凛轻叹:「都说二舅母最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并非我聪明,是你二舅父早在半年前,便跟我聊过此事!」沈氏苦笑,「他总觉得昭王是被萧颢挑拔的!还说自从太子对上昭王,两人谁都没占到好处!倒是皇帝渔翁得利!」 「原来二舅父早就察觉了……」萧凛叹口气,「可惜,孤直到现在,才刚刚知晓此事!」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沈氏看着他,「他到底又要做什么?太子殿下这般的出类拔萃,他要废你的太子位,又不要昭王,那他到底想要谁?」 「萧玦!」萧凛也不再瞒着她,据实以告。 沈氏听完,咬牙切齿:「就知道谢柔那贼妇是个祸害!当初我和母亲全力阻止,可皇后终究是太糊涂!」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萧凛看着她,「二舅母已知仇人是谁,便更该早些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太子殿下!」沈氏横了他一眼,「你这么说,若被你二舅父知道,怕是要横着他那把长刀,追你千里!」 「无妨!」萧凛摇头,「儿时便被他追惯了,如今已练成他那草上飞的功夫,比他飞得快多了!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再也追不上……」 他说到一半,忽地想起那位二舅父死时的惨状,喉头立时哽住了。 谢长宁被人拦腰切断双腿而死,他寻了许多,才找到他支离破碎的两条腿,勉强接了回去。 沈氏此时也想到此事,泪水瞬间盈了眼眶,却又在瞬息之间逼了回去! 「我说过,我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她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若以后再说这种话,便是在羞辱我了!且我的一双儿女,便是我的命!我是决意与谢府同生共死!其实死也没什么不好……」 她忽然又笑起来,「若是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便可以团聚了!大家便能像以前那般,热热闹闹的,多好?」 第234章 生死不问! 苏离看着这位清瘦的二夫人,不由肃然起敬。 送走沈氏后,苏离推起萧凛,回他的院子。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雪片大如鹅毛,自黑暗夜空不断飘落,整个谢府,都笼在这白茫茫的雪雾之中,寒风肆虐,吹得雪尘四起,尘烟漫漫,似要将这座府邸生生掩埋了。 苏离深恐萧凛受寒,忙将萧凛身上的风帽戴在他头顶系好,又将大氅拉紧,盖在他腿上。 只是风太大了,她才刚盖好,便又被风吹开去。 她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给萧凛的腿部加了厚厚一层,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 「就这么一点路,也不至于受寒!」萧凛拉起披风,披回她身上,「倒是你,身子骨这般瘦弱,要多穿一点!」 苏离又固执的将那披风扯下来,仍是围到他腿上。 「殿下莫要管我!我只是瘦弱,却未生病,殿下如今还是个病人呢!天儿这么冷,又是一夜未睡,如何能受得了?若是招了寒,我这几日功夫可就白费了!殿下忍心看我这个大夫一腔热血成空?」 萧凛无奈,由得她将他包成个粽子,只一双黑眸牢牢粘在她身上。 夜那么黑,雪那么冷,冷得彻骨。 可是,他的阿离,却是那么温暖! 他俯首看着她在自己腿边忙活着,伸指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将额头轻轻贴上去。 「阿离,你怕不怕?」他低低问。 苏离一怔,随即摇头:「有殿下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相信我?」萧凛抬头看她,「若我说,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 「那又如何?」苏离轻笑,「殿下只管往前冲,我只管一路相随,生死不问!就如方才二夫人说的,赢了报仇雪恨,以慰亲恩!输了便合家团圆,和和美美!总归,都是极好的结局,不是吗?」 萧凛闻言亦笑:「是啊!都是极好的结局!」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苏离握紧他的手,「殿下,我知今夜之事诡奇,令殿下心中不安,殿下勿虑,此事,我不光想到了解毒之法,还想出了应对之策!」 「哦?」萧凛挑眉,「关于此事,我也有一计,正要与你商量!」 「殿下想做什么?」苏离问。 「回屋再说吧!这儿太冷了!」萧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被风吹得发红的小脸,十分心疼。 苏离点头,推他回房。 一进屋子,便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僵硬冰冷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松弛舒适。 苏离推他到炉旁,除去他身上大氅,又烤热了帕子,将他身上的落雪全都掸了去。 萧凛由得她摆弄,一边也扯了帕子烤热了,帮她掸雪。 掸到她发上时,他恐伤到她,便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拿着帕子轻拭,指间触到她的脸,心里忽然又是一荡。 因是刚从寒冷的外面进入温暖的室内,苏离被冻得发青的小脸,这会儿红通通的,上面还带着一层薄汗,睫毛被雪打湿,那眼里也是湿漉漉的。 她用这湿漉漉的眼睛含笑望着他,黑眸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影子,让萧凛不自觉又生出一种错觉来,总觉得面前这小丫头是喜欢他的。 若不喜欢,为何愿生死相随? 若不喜欢,为何满脸宠溺爱怜? 苏离此时心中的确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 她家殿下在这种情形下,乍然看到府中人发疯发狂,虽然表面佯装镇定,但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吧? 对于人界的来说,怡心院那番场景,的确是惊心动魄! 「殿下莫怕!」她不自觉又把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此事我已有应对之策,她能用这毒来害咱们,咱们自然也害回去,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萧凛笑道,「那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已想到合适人选,就是上次被抓到的内鬼,你觉得他可堪一用?」 「黄富?」苏离问。 萧凛点头:「正是他!」 「可堪大用!」苏离笑着点头,「我还以为殿下早就杀了他呢!不想,还留着呢!」 「舍不得杀!」萧凛淡笑,「这段时日,我留他通个邪风,报个歪信什么的,用得很是顺手!经由他这张嘴,已经成功挑唆那位杀了自已的几位心腹之臣!他们想必很快就会回过味来,这一次,正好让黄富物尽其用!只是如何用,还得阿离你拿主意!我对这尸毒,实是不甚了解!」 「交给我便好了!」苏离捻着那粒从萧素锦身上找到的小小药丸,胸有成竹的笑,「殿下歇了吧,明日起来看好戏便是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富便迫不及待的爬起来,带着府中采买赶去菜市场。 当然了,菜市场只是个幌子,等天一亮,他便寻个由头去了老地方,去见自己的贵人,将自已在谢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对方。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是被人刻意阉割过的。 萧凛派府中内卫时刻监视着他的动向,该让他知道的,会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一丝风都不会透! 昨夜事发突然,合府震惊,那般景像,看得黄富亦是瞠目结舌。 不过,在事发之前,他就已经从那位贵人口中得知,谢府会生乱,是以一见乱像,即选个地方乖乖猫起来。 至于苏离已制出解药之事,他全然不知晓。 此时来见贵人,却是来报喜的,言明府中乱象后,他又得了不少奖赏,感恩戴德的去了。 贵人得信后,很快,便将此讯带给了自已的太监夫君,又经过胡太监之口,传进了宫。 长乐宫,暗室。 室内黑烟缭绕。 谢柔身着一袭黑袍,在这黑雾之中起舞,舞姿诡奇妖异。 舞步下,有一团团黑影在那里挣扎滚动,隐约间,有惨叫声传出来。 然而随着她的脚步愈来愈快,那惨叫声渐渐低下去,黑影也在迅速缩小,直至化为虚无。 一曲舞毕,黑雾散尽,一室静寂,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谢柔那张脸变得艳丽夺目,竟似忽然年轻了十几岁! 「倒还真是有用呢!」她对镜自照,满意的咕哝了一声,理理衣裳走出暗室。 暗室外,早有宫女躬首相候。 谢柔洗漱,更衣,出得暗门,站到阳光下,又是柔顺端庄于事无争的淑妃娘娘! 「娘娘!」胡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看到她,老远就叫唤起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Z.br> 「你这老奴,喜从何来?」谢柔笑啐。 胡太监就要开口,忽又噤声,往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方疾步上前,压低声音回报:「昨夜,谢府出事了!」 他将黄富所报简略说了一遍。 谢柔听完,纵声长笑! 「成了!居然真的成了!」她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激动得脸上的皮肉都抽搐扭曲起来,她站在那里大笑了一阵,忽又叫,「快!快让那些人把这事传播出去!越快越好!务必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 唯有如此,才能盖住她儿子萧玦的丑闻! 当然, 这不是主要的。 最重要一点是,能让谢氏从此变成这大萧朝的妖魔鬼怪,令人人憎恶,让那些到现在还追随萧凛的人,也一起变成妖物,一起癫狂悲惨的死去! 谢氏死,萧凛亡,这天下,便尽在她的掌握! 若能成为这天之下主,也不枉她在这人世间所遭受的百般屈辱万般苦! 「老奴这就去办!」胡贯点头哈腰而去。 一个时辰后。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谢府昨夜尸变! 造谣者摇着三寸不烂之舌,在人群中不遗余力的散播着悚人听闻的讯息。 「诸位诸位,上次长林军落败,谢氏俱皆战死之时,我就说过,这是天谴!你们非是不信!这回信了吧?如今这天谴又落下来了!谢府中人全都疯了!互撕互咬互食!满院残肢断体!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就是就是!谢氏沽名钓誉,明为国之柱石,实则嗜杀成性!所谓的保边关护百姓,听起来不知多厉害!可实际上呢?他们哪一次的军功,不是靠屠戮边关百姓换来的?他们杀的,从来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谢氏冒领军功,杀人无数,刀下冤魂齐聚谢府,才有昨夜这场惊魂尸变!这是边关惨死的百姓找上门了!苍天开了眼了!」 几人一径胡扯八道,围观众人听得将信将疑,纷纷追问:「此事当真?」 「从未听说过还有尸变一说!」 「我也从未听过,你们胡扯的吧?」 「是真是假,你们去谢府左右一问便知!」造谣的张二大声道,「半夜三更鬼哭狼嚎的,这事儿可瞒不了人!」 「放你娘的狗屁!」一人拍案而起,却是一个身形高壮满面络腮胡的男子。 男子红着眼睛骂道:「老子就是北境人士,老子一家老少亲朋好友皆在北境!若没有长林军护佑边民,这会儿,那大渝人说不定早就杀到中原了!你们这帮王八蛋早已成渝兵刀下之鬼!怕是没有命在这里胡扯八道!」 第235章 造谣生事! 「我是否胡说八道,你们尽管求证!」张二轻哼,「只去那谢府好好瞧瞧,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吧!」 「便算有这回事,又如何?」那大汉冷哧,「长林军兵败,本就邪门得紧!如今谢府又生祸事,更证明有人暗中陷害!」 「哎哟!」张二撇嘴,「你说陷害就是陷害?明明就是天谴!」 「去他娘的天谴!」大汉怒骂,「谢老将军明明他们已经胜了的!我们亲眼看到他们打得大渝兵落荒而逃!说晚上回去庆功,我们把庆功用的野兽都猎好了送到了大营中,边民们载歌载舞,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可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惨败……」 大汉说到这里,虎目含泪,满面悲愤,「长林军惨败,反倒是那个什么劳什子戚大将军捡了天大的军功!那戚大将军是什么货色?你们京城人不知,可我们边民却再清楚不过了!他惯会纸上谈兵,遇到实战就怂得要命,是个没胆子的孬种!他能打败大渝兵?他哪回不被大渝兵追着屁股狠揍?」 「如今谢老将军家居然又出了这种事,还有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信口开河,诋毁他们!事情真是愈想愈不对劲了!」 张二被他怼得气急败坏,叫嚣道:「你既知道自己是个粗人,就少在这里乱吠!谢家人惯会弄虚作假,装腔作势,你们这些愚蠢的边民,被他们骗了,还要为他们数钱呢!」 「就是就是!」他身边的同伙齐声附和,「你们都是屁民,什么也不懂!可是,苍天有眼,天老爷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谢家好大喜功,诳骗世人,让大萧民众都以为他们是国之柱石,其实他们根本就是国之蛀虫!如今遭了天谴了!长林军兵败,谢府尸变,这些都是铁证,谁也别想洗白!」 「我呸!」大汉怒哧,「我们这些边民,可是亲眼看着长林军如何护佑大萧边境的!有了长林军,我们才过了这么多年安生日子!我们这些当事者若是不懂,那你们这些饱食终日声色犬马的京城纨绔又懂个屁?你们知道大渝兵有多凶残吗?你们又知道长林军为了打败大渝,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付出什么样的牺牲?这十年间,有多少长林军将士埋骨边境?谢家又有多少子弟血洒疆场?谢老将军最小的侄子,被大渝兵抓到,誓死不屈,结果被那帮畜牲剥皮抽筋而死……」中文網 大汉说到一半,满腔悲愤,喉中哽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眸子变得血红。 张二撇嘴:「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捧谢家人的臭脚?你说这些,除了你,谁见到了?」 「我见到了!」一道愤怒声音响起,酒楼中用餐的一位食客霍地站起来! 他站得太猛了些,腿脚又不利索,在那里摇晃了片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身边的人忙伸手扶住他,「老林,你别激动!」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被称作老林的男人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怒声咆哮,「长林军和谢老将军他们的名号,不容得你们这般羞辱!谢小将军死时,那是何等的惨烈?他才十八岁啊!还未曾娶妻呢!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一条条命,就那么扔在北境的黄沙之中!我们付出不图什么回报,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你们凭什么这么骂我们?是,此番长林军是惨败了!可那又如何?两军对垒,谁能保证谁一定长胜不败?」 「就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大声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常胜将军!这么多年,长林军十战九胜,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啊!无论是长林军还是谢家,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北境就因为有边关将士用血肉筑起那道防线,我们才有机会在京城悠闲的喝酒聊天!」 「人家在前线拼命,流血流汗,我们在后方啥也不干,安享其成!便算不念他们的好,也 没必要落井下石,诋毁人家!」 「此番谢家成年男丁俱丧,他们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啊!咱们将心比心,若这事发生在自家,若拼了性命,还要遭人非议,那心里该是何等的悲怆凄凉?」 「若是我家如此,我定要手刃那些非议之贼,把他们剁成肉酱!」一个武官模样的青年拔剑出鞘,眸中杀意迸现,「英雄鲜血未干,尸骨未寒,你们居然在此大放厥词,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 「狼心狗肺!」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声讨行列,很快,张二便被愤怒的唾骂声包围。 但张二他们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人的声讨,哪怕是被众人围攻,依然死鸭子嘴硬,跟食客们胡搅蛮缠,胡扯八道,惹得众怒倍看。 先前那个大汉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过去,蒲扇大的巴掌对着张二重重掴过去! 张二既被选作造谣的头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歪头避过大汉那一掌,反手去抓他的胳膊。 大汉身为北境边民,身经百战,自然也不怵他,直接来了个硬碰硬。 「咯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惊怵。 下一刻,张二杀猪般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酒楼! 他的同伙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宫中的禁卫假扮! 张二当然也不叫张二,他叫张明充,是他们的禁卫队长! 队长功力高深,平日里的拳脚耍得那叫一个漂亮! 可万万没想到,武功高强的队长,遇上这个边民,居然连一招都没过,就被他放倒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 张明充也觉得意外极了! 他自恃武功不低,所以压根就没有把这粗鲁莽汉放在眼里,可手才刚触到边民,便觉一拳捣到了铜墙铁壁之上,等到那大汉还手,他就知道他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当着一帮属下的面,被人一招折断手,张二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 「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他气急败坏,抽搐着哀叫,「救……救我啊!」 那帮属下这才反应过来,一蜂窝似的围过去,将大汉团团围在中央! 大汉力气虽大,但奈何对方人实在再多,打起来也颇有章法,很快便落了下风。 第236章 众怒如潮! 老林见状,忙上前相助。 其余食客也是义愤填膺,全都聚集过来。 一时间,整个酒楼杯盘齐响,桌歪椅倒,一片狼藉! 张明充等人功夫好,又懂实战,他们出手利落,招招狠辣,食客们却多是出于一时义愤上前助阵,是一群乌合之众,两相对阵,张明充等人愈战愈勇,食客们却是节节败退。 很快,大汉和老林打倒在地,血*头血脸的晕迷过去。 与老林同桌的朋友,也受到牵连,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你们不是普通百姓!」青年武官很快发现不对劲,惊声怒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造谣生事,辱骂长林军?你们莫不是大渝女干细吧?」 那句「女干细」才刚出口,头上挨了重重一记! 却是张明充趁其不备在后偷袭。 青年武官额角立时有鲜血狂涌而出。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努力想站稳,可到底还是未能撑住,「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跌,把还在奋战的几名食客的信心都跌没了。 这武官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勇士,现在,连他都倒了,可见面前这群人绝非等闲之辈! 既非等闲之辈,自然也就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应付得了的! 「杀人了!」众人纷纷后撤,一齐嚷嚷着,「快去报官!」 张明充冷笑一声,朝身边属下赵霖使了个眼色。 赵霖会意,混在人群中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巷口。 那里,有一队巡防卫兵正静默以待。 看到他,为首的队长孙朗朝他点点头,朝身后挥挥手,怪笑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该咱们上场了!」 食客们疯狂而出,看到巡防兵,一齐奔向前告状。 谁想还未及说清前因后果,巡防兵便对他们拳脚相向,直打得众人一头雾水,晕头转向。 有些胆小的,脑袋活的,看出情形不对,寻个空子,赶紧逃之夭夭,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大多数人都被打懵了,他们只觉得委屈万分,又疑心这些巡防兵没搞清楚状况,所以哪怕是挨打,也要努力把事情说清楚。Z.br> 可他们愈是分辩,那些巡防兵打得愈狠! 打到最后,大家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这些巡防兵跟方才造谣生事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是一伙? 巡防兵是朝廷的,长林军也是朝廷的,谢家是太子的母族,太子是皇帝的心尖宠。 有人辱骂长林军和谢家,那就等同于辱骂太子,辱骂太子,自然也就等于辱骂皇帝。 他们是站在皇帝和太子这一边的,是为谢家和长林军说话的! 为什么皇帝的巡防兵,却要跟那些造谣的人一起打他们,封他们的嘴? 难不成,那位皇帝陛下,真的要废掉那位双腿俱残的太子了? 不不! 看如今这架势,他想废的,可能不止是太子萧凛,怕是还有谢家吧? 有心人想到这一点,俱是惊心动魄,当下哪里还敢再争辩,一个个全都抱头鼠窜! 但还是有一部份人,依然要梗着脖子,扯着嗓子,非要跟巡防兵论个是非曲直! 「你们为什么打我们?」 「那伙贼人辱骂长林军和谢家,他们是大渝女干细!你们明明应该打他们!」 「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打人,还有王法吗?我们要去顺天府告你们!」 愤怒的叫声,很快引来巷中食客围观 ,大家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跟着一起叫起来! 「对!去告他们!」 「这就去!这打不能白挨了!」 「辱骂朝廷军队的人你们不抓,反而抓我们这些见义勇为之人!你们是得了失心疯吗?」 哪怕是在棍棒夹击之下,那愤怒的咆哮声依然越来越大。 原本只是在酒楼内,现在整条巷子的人,都聚集而来,一齐声讨胡乱打人的巡防兵。 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原本打得挺欢的孙朗,头上开始冒汗。 这跟预想的情形好像不大一样啊! 他原本想着,只要巡防兵出手,这些人定然会逃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看来,倒像是犯了众怒了! 孙朗惯常在街巷行走执法,他知道这世间最不能犯的,便是众怒。 众怒如潮,弄不好,那是真能淹死人的! 他不自觉的向张明充看过去。 张明充那边也颇觉棘手。 他出来造谣生事,为的就是好好的杀一杀那些吹捧长林军的人的威风,叫他们以后谈谢家色变,再也不敢为他们多说一个字! 可现在看来,这威慑目的根本就没达到! 这个时候若是罢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这边犹豫不决,可愤怒的民众却根本不管那么多,摸过手旁的物事就朝巡防兵砸过去! 一时间,整个巷子里杂物乱飞,什么烂菜叶子臭泔水,啃过的骨头,正在用的筷子,正在喝水的茶碗,反正逮着什么就扔什么。 这些杂物如漫天箭雨一般,朝巡防兵身上招呼着,虽然造不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可那股怒潮,却让人手足乱颤,几欲奔逃! 法不责众,眼下形势混乱,若是他们真被众人伤到了,也没处说理的。 总不能把这么多人全都抓起来! 更不用说,他们也根本不敢抓。 今日这番行动,原就是孙朗收了张明充的银子,才刻意赶过来。 他跟张明充是同乡,知他在宫中当差,但具体是哪位贵人,张明充不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之事,是受那位贵人授意。 可宫中贵人那么多,相互之间撕来掐去的,这波浑水实在不好趟! 「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孙朗再度看向张明充。 张明充咬咬牙,还想让他再坚持一阵,可巷子里的人此时却越聚越多,愤怒的咆哮声似是惊涛拍岸,看得他也暗暗心惊,不自觉抬头看向酒楼二楼。 二楼雅间,谢柔缩在窗帘后,冷冷的注视着巷中的人群,眸中的憎恶烦躁之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些刁民,好生大胆!」她身边的老太监低声叱骂,「居然敢对巡防兵动手!他们眼里还有朝廷吗?」 第237章 杀! 「他们眼里,本来就没有朝廷!」谢柔咬牙,「他们眼里,除了太子,就是谢家!陛下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能跟太子相提并论!」 「也难怪陛下如此怨恨那位太子殿下了!」老太监胡兴轻哼,「这天下是陛下的,陛下还好好的活着呢!他居然就成为了万民之主,他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所以,我们得帮陛下把这脸打回来!」谢柔握紧手中茶杯,长长的护甲,掐得杯壁都隐隐碎裂开来,她的目光在巷子汹涌澎湃的人群中缓缓掠过,最终锁定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 「那个,那个……」她伸指隔窗轻点,「还有方才在酒楼中骂得最响的那几个,全都给本宫……杀!」 「杀」字出口,杯壁应声而碎,里面暗红的茶水流溢出来,如一滩血般,迅速洇满整个桌面! 杀戮是从午时开始的。 人们在酒楼和巷道中击退巡防兵,赶走造谣者,聚集在一处,热闹的庆祝了一番,酒足饭饱后,各回各家。 在回府的途中,他们便遭到了暗杀。 有的人是不小心落水,活生生淹死了;有的人则是走路不小心摔跤,直接把脑袋磕烂了,一命呜乎;还有的人,则是在经过某处小巷时,被楼顶掉落的牌匾砸成了肉泥。 这些人的死法千奇百怪,看起来,好像都是意外。 但是,当他们的死讯传开后,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嘴巴闭紧了。 因为大家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些人午时才刚死,午时不到一刻,他们的死讯,便已传遍了全城!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只要不是傻子,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的死讯,所表达的讯息粗暴又直接,那就是,为太子为长林军为谢家发声者,杀无赦! 午后三刻,张明充在之前的酒楼聚仙楼,故伎重演,历数长林军谢家之过。 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争论了。 一番血腥洗礼过后,人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别说为长林军发声。 而那些心思活络,善于溜须拍马的人,则看准时机,及时应和,跟张明充一起罗织谢家长林军各种罪名,影射太子萧凛,一时间,谩骂诋毁之声充盈整个酒楼。 流言蜚语似一场可怕的瘟疫,以酒楼为中心,用惊人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整个京城沸反盈天! 但凡有人群聚集之处,皆有人以谢府惊变作引,谈长林军遭天谴之事,越来越多的见风使舵者加入助阵,摇旗呐喊,一时之间,世人所到之处,皆是声讨长林军之声,皆是辱骂谢府之言,而残了双腿的太子萧凛,自然也不能幸免。 身为未来的帝君,既然遭了天谴,残了双腿,毁了容颜,自然就不能再继承帝位,也就不该再占据东宫太子之位! 而前段时间关于皇后谢韵发狂的风波,本就未曾停歇,经此事激发,愈发波涛汹涌! 一时间,废太子废后之声喧嚣尘上。 「激愤」的人们,最终汇聚在楼聚仙楼前,在张明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声讨谢府的征程。 聚仙楼三楼,雅间。 乔装后的萧帝和谢柔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那一群乌泱泱的声讨队伍,不约而同的露出得意欢颜。 「陛下,妾身今日导演的这场大戏,可还能入您的眼?」谢柔邀功请赏,眼波横流,娇柔无限。 「妙极!妙极啊!」萧帝一把揽住她的纤腰,难掩目中兴奋,「今日这番好景像,朕期待已久!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投鼠忌器,未能成行,今日总算是得遂心愿了!柔儿,你真是朕的解语花啊!能得你这般 聪慧贴心的妻子相伴,朕三生有幸!」 「陛下谬赞了!」谢柔轻笑,「今日之景,是陛下众望所归,民心所向!陛下福泽深厚,方有这万民追随,声势浩荡!」 萧帝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大笑不已:「希望这浩荡之势,能冲垮谢氏门庭,为朕除去那心腹大患!」 「从长林军覆灭那天起,谢氏门庭就已然崩塌了!」谢柔挑眉轻笑,「今日之势,不过是催枯拉朽罢了!想一想,谢府被这群人围攻之时的情形……」 她掩住嘴,咯咯笑出声来。 「朕真是等不及要看了!」萧帝兴奋异常,「爱妃,我们现在就去吧!朕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谢府,长林院。 李如风疾步而入,径直走进正厢房。 「殿下,属下回来了!」 萧凛和苏离正围炉喝茶,闻言抬头掠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血污,头发凌乱,浓眉微微一挑,沉声问:「他们……杀人了?」 李如风点头,满面悲愤,将打探的情形简略汇报了一遍。 「他们先是差人造谣中伤,辱骂长林军和谢府,但凡有为长林军和谢府发声者,皆杀无赦!属下带人拼死相救,也才只救下聚仙楼中的七八人!」 「他们这次是遍地开花!」承影恨声道,「城中各大酒肆茶馆,皆有他们的口舌和暗探,口舌负责中伤辱骂,暗探负责暗杀,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只盯住了张明充一伙,也只救下那么几个人!其他地方的,都……」 「一共有多少人被杀?」苏离问。 「加起来,约有百人!」李如风哑声回,「这百人之中,平民三十,官员约五十,还有儒生秀才二十余人!如此一杀,京中风向立变!张明充聚集了一群声讨者,正往谢府这边来!殿下,我们赶紧准备应战吧!」Z.br> 「若此时才想到应战,黄花菜都凉了!」苏离淡笑摇头,「放心吧,殿下早就准备好了!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 「殿下早猜到了?」李如风一喜,高悬的心也微微一松。 萧凛点头:「只是没算到他们会杀这么多人!终究是孤高看了他们!孤倒忘了,我那位父皇行事,向来只顾着自己,不想着别人的!更不用说,还是些对他来说,不值一钱的百姓的命!」 第238章 是故人! 「他素来如此!」李如风满面厌恶,「当初为了军功,不顾边城百姓性命,一意孤行!殿下好言相劝,他还骂殿下忤逆不孝,后来边城事发,先帝要治罪,他慌了神,便又把殿下推出来顶罪!从那个时候,属下就看透他了!只是殿下敬他爱他,属下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承影低叹,「想想先帝还在时,他是逢功必抢,殿下不管做多少,最后都是他的功劳!可一旦出什么事了,被推出来顶锅的人,永远是殿下!想想都觉得憋屈!偏殿下您不当回事,从不与他计较!您那时,怎么就那么傻呢?」 「也不是傻……」萧凛苦笑,「就只是觉得我与他父子同心同进退,他既站到人前,我这个做儿子的,自当藏于幕后,鼎力相助!皇权角逐,他身上不能有污点,那我这个儿子替他背负一部份,也是为之子应尽之责!我只是没想到……」 他说到一半,面色晦暗,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哪怕是经历过千百次的自我开解,但心底依然一阵钝痛难忍。 苏离看出他眸底伤痛,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他的肩。 萧凛抬头看她,目光触到她那满溢疼惜温柔的黑眸,那股钝痛瞬间消逝了大半。 「我没事!」他朝她摇摇头,迅速转移话题,看向李如风,问道:「你们救下的人,可都安顿好了?」 「已然安置妥当!」李如风回。 「他们的家人,也要妥善安置,以防他们打击报复!」萧凛心思细密,很快想到这一节,又吩咐道。 「这点属下倒是没想到……」李如风点头,「属下再差人去安排!」 说完即出门,将此事吩咐下去。 回来时,身后却跟了两个内卫,抬了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人,浑身是血,形容狼狈,一双怒目却兀自圆睁,双拳亦攥得紧紧的,人躺在担架上,却时不时的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好像在跟谁生死肉搏似的。 李如风差人将担架抬到萧凛和苏离面前放下来。 「这是何人?」萧凛问。 「是北境边民!」李如风解释道,「我们在聚仙楼盯梢时,张明充诋毁长林军,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之人!另外,他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说长林军已然打败了大渝兵,都准备回营庆功了!他是亲眼所见!只不知为何,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长林军战败,戚正救援!」 「什么?」萧凛一颤,霍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壮汉面前,连声发问:「当时到底是何情形,还请壮士细细道来!」 「他现在怕是不能……」李如风话未说完,担架上的壮汉却忽地坐起来,一双血红的牛眼瞪着萧凛,扬起拳头,直砸他面门! 「又来了!」李如风早有准备,哀叹一声,钳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担架上。 壮汉拼命挣扎,但李如风的功力远胜于他,他又浑身是伤,挣扎了几下,便颓然躺倒。 身子虽颓了,但精神依然亢奋,对着李如风叫骂不休:「王八蛋!敢骂我们长林军!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老哥,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李如风苦眉皱眼,哀声叹气,「我是救你的人啊!我没有骂长林军!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同袍战友!你怎么打个架打得魔怔了呢?好坏人都不分了!」 「他怎么了?」苏离问。 「别提了!」李如风叹口气,「当时在聚仙楼,最先跟张明充干架的人就是这位仁兄!可惜寡不敌众,被张明充带人围殴!不过这老哥也是个真英雄,打到最后不改口,后来被张明充扯了脑袋按在地上磕,我们当时看他勇猛,就先去救别人了,等我们回过神来,他被打趴下了!可能是脑子磕坏了,有 点认不得人,先是晕迷,醒了后就这样了,看谁都是坏人,疯疯癫癫的!」 「他这种情况,可还有救?」萧凛看向苏离。 苏离在他们说话时,便一直在试壮汉的脉膊,听到他发问,微笑点头,「殿下放心,他这是一时急火攻心,紧张过度魇住了!我给他扎上几针,通神清窍,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说完拿过医箱,取出银针,给壮汉施针。 壮汉初时很不配合,奈何一针下去,浑身委顿,再也动弹不得,两针下去,那眼底的疯魔之色立褪,等到扎到第三针,他哆嗦了一下,瞪大双眼,盯着苏离,犹豫着发问:「姑娘,你是何人?」 「清醒了?」萧凛扬唇,「阿离,你真乃神人也!」 「殿下谬赞了!」苏离笑回,「不过,不是我神,是这位大叔神!一般人可不能醒得这么快!」 「你……你们……」壮汉躺在那里,呆呆看着身边的人,目光落在萧凛身上,眉头微皱,似有犹豫之色,欲言又止间,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如风,忽然「啊啊」大叫!.z.br> 「喂,老哥,你吓我一跳!」李如风斜他一眼。 「李将军!你是李将军对不对?」壮汉一迭声追问,「长林军的李将军!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将军!」 「你认得我?」李如风挑眉,「你怎么认得我的?」 「果真是你?」壮汉欣喜若狂,瞪了他半晌,忽然放声悲嚎,「李将军,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哇!我走得脚都肿了!我们一行十多个人,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最后只剩我一个,老皮也死了……」 「老皮?」李如风一怔,「是北境猎户首领皮战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壮汉眼泪汪汪,「李将军,你不识得我吗?我是大熊啊!」 「大熊?!」李如风一惊,一把捧起他的脸,盯着看了半天,总算从那张血糊拉的脸上看出几分故人的影子来。 他惊叫:「可是,大熊,你怎么瘦成这个熊样子了?你以前可是有两百多斤的!跟一头熊那么重的!」 「别提了!」大熊抹了把脸上的泪,「我们刚出了北境就遭了匪,银袋子被劫了,一路乞讨而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 第239章 顶要紧的事! 「你既来了京城,怎的不直接来谢府寻我?」李如风又问。 「我去寻了,可是,被驱逐了!」大熊满面委屈,「守门的士兵,没等我开口说话,就搭弓射箭赶我走,我还敢再靠前?」 顿了顿,又摇头,「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我一路乞讨进京,风餐露宿,走了一个多月,跟个叫化子似的,早就没了人样了!」 「那你又如何去了聚仙楼?」萧凛追问。 「是为了填饱肚子啊!」大熊回,「我知道自己之前那模样进不了谢府,便寻到聚仙楼,给他们劈柴,一文钱不要,只求一顿饱饭,一套干净衣裳!我只用两个时辰,便把他们后院柴房的柴全劈完了,掌柜的十分高兴,便赏我一身衣裳,一席好饭!可还没吃几口,便听到那王八蛋在那里诋毁我们长林军,那我哪能忍?立时就跟他们干上了!那帮王八蛋……」Z.br> 他说到一半,目光忽地粘在萧凛脸上,歪着头左看右看,嘴里嘀咕着:「你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位是太子殿下!」李如风介绍道。 「太子殿下?」大熊愕然,「可是他们都说太子殿下生得可俊了,我也远远瞧过一眼的,是个玉面郎君!可他却是面黑如炭……」 「熊婆子!」李如风轻叱:「殿下面前,不可胡言!」 大熊忙不迭的住了嘴,只一双牛眼仍是木愣楞的盯着萧凛瞧。 「你从北境来京,面容大改,连李如风都不识得你了,孤去北境收尸,这一往一返之间,又岂会还是原来模样?」萧凛淡淡道,「孤不光毁了容颜,还残了双腿呢!」 「啊?」大熊的目光落在他腿上,这才发现他双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立时又号啕大哭起来。 「我的殿下啊!这可怎么办啊!谢老将军他们死得那么惨,你又残了,啊啊啊,苍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老子干*死你个贼老天!」 他哭得伤心欲绝,显然是痛心之至,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这般捶胸顿足哀嚎,再配上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肿脸,却又有种莫名的喜感。 萧凛扶额:「原来,你这熊婆子的诨号,并非浪得虚名啊!」 「那可是!」李如风摊手,「北境猎军之中,数他最爱哭了!这眼泪跟不要钱一般!行了,你别哭了!老皮带着你们一行十几人千里赴京,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人,总不是让你到谢府来哭丧的吧?」 「当然不是!」大熊拼命摆手,抽噎道:「我们来京,是有一桩顶要紧的事,要同太子殿下讲……」 「何事?」萧凛忙问。 「殿下稍候……」他哭着扯开衣裳,胸前一道狰狞疤痕映入众人眼帘。 他伸手在疤痕上摸索了两下,指尖停在某处,忽又咧嘴笑开来,「就知道放这里最保险了!李将军,来吧!把这道疤切开!」 李如风一头雾水:「切这疤痕做甚?」 「取密信啊!」大熊回,「我怕弄丢了,所以就把它缝在身体里了!」 「缝……」苏离的目光落在那缝得歪七扭八的伤口上,刚才还觉得这人好笑,这会儿肃然起敬。 萧凛也大受震动,哑声道:「苦了你了!」 「不苦!」大熊乐呵呵摆手,「就切开个口子塞进去,也没有多疼!总比信丢了强啊!老皮说了,长林军能否申冤正名,全靠这封信了!为了这信,我就是把命搭上,也算不得什么!」 李如风叹口气,拿出刀子找密信,刀尖划过胸口,鲜血急涌而出,拭掉血迹,果然看见一只黑色油纸包,粘连在血肉之中。 他伸手扯了一下,居然没扯动。 经过月余时间,油纸包都长到肉里了。 李如风一时有些不忍,正想着找个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取出密信,大熊那边倒是利索,一咬牙一用力,自己生生将那油纸包抠出来,递给萧凛。 萧凛掠他一眼,看向苏离。 苏离会意:「殿下放心,我保证把他医得好好的!」 萧凛点头,拿帕子拭掉油纸包上的血迹,将纸包打开来。 油纸包包得很仔细,一直包了四五层,最后一层,是薄薄一页舆图,舆图里包着一样物事,在阳光着闪着温润光芒。 看清那物事的模样,萧凛浑身急颤,霍地站起来! 「殿下,怎么了?」苏离紧张问。 「这是四舅舅的玉佩!」萧凛哆嗦着嘴唇,「这玉佩曾为他挡过一剑,却完好无损,他便戏称其为保命神玉,平日里从不离身!之前战场收尸,我就一直着意寻找这块玉佩,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苏离追问。 「说明什么……」萧凛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抬头看向大熊,「这说明什么?」 「殿下问我吗?」大熊指着自己,「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按老皮吩咐,把这个油纸包带过来!其他的事,他没有交待啊!」 「老皮死前,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李如风追问。 「没有!」大熊摇头,「他没法说啊!我们又不是一起走的!」 「不是一起?」萧凛愕然,「你不说一行十多人?」 「启程时,是十多人同时出发的!」大熊解释道,「但出了北境,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老皮嘱咐我,让我启程之前,先去花楼找点乐子,我不想去,我怕我那婆娘知道会揍我,但老皮非要我去,我没办法就在那住了三晚才出发!」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死了?」李如风听得一头雾水。 「老皮说,每经一城,都会在花楼留下讯息给我,让我每逢花楼必入,经过兰州城和沧州城时,我在花楼都看到了他画的笑脸,可到了梁州城,笑脸就没有了,再之后,再没看到他的笑脸……」大熊说着眼泪又啪嗒嗒往下掉,「老皮出发前告诉我,此行异常凶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说若是看不到笑脸,就说明他们都死了,叫我不要管,还是每逢花楼必入,就这么一直往前走!我后来遇到了劫匪,银子都没有了,讨饭都去花楼讨的!」 第240章 谜底是什么? 萧凛和李如风对视一眼,满面黯然。 大熊虽然说得简单,可两人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刀光剑影和凶险艰难。 很明显,虽然皮战躲过了燕山搜寻,侥幸逃得一命,但后来肯定又被人盯上了。 他想往京城送信,一行十数人,分头出发,就是为了混淆对方视线。 十人在明,脑子最直最笨的那一个人在暗。 他让他逢花楼必入,也是为了迷惑跟踪他的人。 爱入花楼者,便为酒色之徒,酒色之徒难成事,一个又笨又聒躁又爱哭的酒色之徒,更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事实证明,皮战赌赢了。 那十人最终没能逃过追杀,只有傻傻笨笨的大熊成功抵达京城。 大熊以血肉隐藏这封密信,密信中却只有一个平安符和一张北境舆图,并未言明任何事。 想来,皮战是生恐这封密信也会落入敌手,才用这般隐讳的方式,向他传达信息。 他想要隐藏的秘密,定然是与四舅舅谢飞宇有关。 而这封舆图,便是寻找谢飞宇的关键。 萧凛打开舆图细察,却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这就是一张十分简略的北境舆图,画得粗枝大叶,仿佛是草草而就,图中所标地名,也与普通舆图无异,并没有特别标识。 李如风看了半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已又看向大熊。 「熊婆子,你仔细想想,老皮给你这图之前,还说过什么话?」 大熊摇头:「就只让我把这带到京城,交到太子殿下手中,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你再仔细想想!」李如风不甘心,「你一向健忘,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话?」 大熊被他说急了,赌咒发誓:「李将军,我承认我脑子不太好,可这么大的事,我哪里敢忘?长林军能否伸冤,可就全指望着这两样东西呢!你就是让我忘了我家婆娘,我都忘不了老皮交待的话!」 「你还说你没忘?」李如风轻哼,「今日若不是我碰巧救下你,你早就成了张明充刀下之鬼,这封信也就送不到了!你有重任在身,还跟他们逞口舌之争,你跟人争论之时,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来京城做什么了吧?」 大熊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我当时记得的,就是他们老是骂,我给骂急了,就忘了!但是,老皮交待我事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又无人聒躁,我真没有记错!他的确没说别的话!李将军,你信我!我真没那么糊涂的!」 「孤信你!」萧凛道,「老皮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知你冲动鲁莽,连让你送的密信都如此隐晦,自不会再留下口实给你!」 「殿下英明!」大熊用力点头,「就是那样的!他特意嘱咐我路上不要与人搭话,能当哑巴就当哑巴,我已经很努力的当哑巴了!」 「我们在北境殓尸之时,你们在何处?」萧凛又问,「那时我们到处寻找猎军下落,却无人知晓!」 猎军是长林军编外的一支奇兵,由当地猎户组成。 最开始,他们只是负责帮军队收殓掩埋战亡将士尸首,后来被他收编,暗中训练,做为一支特殊的预备军,以备不时之需。 猎军平时不需要参加任何战斗,除非出现什么重大变故,比如全军覆灭之时,便需要他们出手,平时他们在外人面前的身份,就是普通边民,跟军营并无联系。 长林军兵败消息传到京城后,他去北境殓尸,第一时间联络猎军。 可是,在约定的地方,猎军首领皮战并没有出现,其麾下三百名猎军,也是毫无音讯。 这三百猎军,包括皮战,是他精挑细选,精心培 养出来的一支奇兵,这些人忠心耿耿,便算有人见长林军失势叛变,身为首领的皮战,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除非,他们集体遭遇了意外! 这个猜测,很快在大熊口中得到了证实。 「当时大军得胜,老皮十分开心,差我和柱子先回去报喜,自己则带着其他猎军去了华山!」 「华山多异兽,他说要猎些野味,给长林军庆功!但进山之后,他们即遭到蒙面人埋伏,猎军近三百人皆被杀死,只有他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那伙蒙面人杀完人清点尸体,发现他不见了,又开始搜山,连搜了半月,他就在一处小山坳里窝了半月,直到他们离开,这才偷偷跑出来!」 「果然出事了!」萧凛垂下眼睑,掩去心中隐痛,顿了顿,又问:「老皮可有告诉你,他从何处获取飞将军的玉佩?」 「不知道!」大熊摇头,「老皮只跟我说了他自己的事,并未提及飞将军!主要是那时他没法和我说!我和柱子回去之后,早等右等不见大军回营,后来又听说长林军兵败,便跑回燕山察看,正好撞上戚家军,柱子上前搭话,谁想他们拔刀即杀,我当时肚子疼,躲在草丛里出恭,还未及上前,便听到柱子惨叫,情知不对,哪敢再去,寻思着回去找老皮,哪想走到半路,又遇到一队大渝兵,他们不由分说便将我掳了去,我在那里做了一个月苦工,这才找机会逃出来!」 「大渝兵?」李如风惊呆了,「可那个时候,燕山内怎么还会有大渝兵?」 「不知道啊!」大熊哭丧着脸,「但他们的确穿着大渝兵的军服!我被掳到营地后,周围也的确都是大渝兵!他们所着军服,所执旗帜,所住营房,皆写着大渝的标志!我虽不识几个字,但他们那个圈圈,我还是识得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李如风看向萧凛,「那时战斗已然结束,戚家军已然接管军营,戚正那王八蛋,自已家门前有大渝兵晃悠他不知道?大渝兵光抓壮丁,不偷袭他军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凛不答,目光在舆图和玉佩上盘旋不定,可惜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如风急得直挠头:「哎哟,这个老皮到底想干啥?千里奔京城,舍了性命,煞费苦心,最后送到的东西,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241章 神仙洞府? 「你们不懂吗?」大熊挠头,「可是,老皮说,殿下只要看到这两样东西,就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他说过这话?」萧凛一怔。 大熊点头。 「那你还说什么都没说?」李如风忍不住拿眼瞪他。 「可是,这个话也要传的吗?」大熊苦着脸挠头,「我以为不要传的!」 「你个糊涂蛋!」李如风抱头哀叹。 「他若不是如此糊涂,这信,就到不了京城了!」萧凛抚着玉佩,哑声道,「老皮一向胆大心细,他既然未用明语,而是扔给我们一个谜题,那就说明,他担心连大熊都有可能被人盯上!而他要传达的这个信息,至关重要,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知道的!所以,他才采用这么般隐晦的方式!」 「可这也太隐晦了!」承影轻叹,「连我们也猜不出谜底了!」 「他既认为孤能猜出,孤就一定能猜得出!」萧凛将舆图和玉佩轻握在掌心,往日种种,浮上心头。 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手指倏地缩紧了! 「殿下想到什么了?」李如风忙问。 「没什么!」萧凛轻咳一声,目光在周围掠了掠。 院外有府兵执守,亦有婢女静侍。 这些人皆是谢府老人,对谢府忠心耿耿,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房间有一段距离,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萧凛还是觉得不安。 若老皮所传达的秘密,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么,除非他的心腹密将和谢老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拼命送信的大熊! 「来人,带熊校尉下去休息养伤!」他吩咐人带走大熊,命府中下人退到外院侍候,又让承影和李如风带内卫清场,确保房间周围没有任何人。 苏离见状,知道他必是有了重要发现,事涉军中机密,她当然也不适合再待,当下便要告辞离去,却被萧凛拉住了。 「阿离,你留下!」 「可是……」苏离犹豫着。 「可是什么?」萧凛轻哧,「孤的命,都交在你手里了,还有什么需要避着你的?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共担这秘密?」 「我愿意的!」苏离看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坚定的站在殿下身后,与殿下同命运,共存亡!」 「倒立起誓来了……」萧凛轻笑,「这誓言听着不错,以后可以多说几句,我爱听!」 苏离:「……」 这么严肃紧张的气氛,怎么忽然跟她开起了玩笑?.z.br> 「承影,如风,你们一起来!」萧凛看向自己的两个心腹内卫。 四人一起走进内室,他转动书柜上的机关,一个小小密室闪现出来。 四人鱼贯而入,关上密室的门之后,萧凛缓声开口:「如风,承影,你们可还记得,这玉佩是从何时起,变成飞将军的护身符的?」 「是在两年前的华山!」李如风飞快道,「那次他作先锋官,引大渝兵入围,挨了大渝兵一箭,坠入死人谷,就是这玉佩挡住了那箭,救了他一命!」 「对,当时,老皮也在!」承影对此事也是印象深刻,「亏得殿下轻功好,大家合力,才把他从死人谷拉上来!」 「可是,殿下问这个做什么?」李如风不解。 「因为老皮最后的藏身之地,也是在华山!」萧凛道,「他们两人都在那里起死回生,他如今差人送来了一张舆图,又送来了四舅舅的玉佩……」 未待他说完,李如风那边已惊叫出声:「他是想说,飞将军没死 ?飞将军很有可能现在还在华山死人谷?」 萧凛点头:「孤是这般猜测的!知道华山这处目的地后,你们再看这舆图……」 他将舆图铺展在桌子上,指尖在上面轻轻划动着,「这舆图乍一看,的确是北境全图,可你们看这地势地形,是不是华山的形状?」 华山是北境第一险峰,其势如一把尖刀插在地上,死人谷是华山悬崖底的山谷,但凡从悬崖下坠落的人,皆粉身碎骨,故名为,死人谷。 可是,死人谷是有活路的。 当年谢飞宇坠落死人谷,落到一半,被一棵大树接住,萧凛下去救他,沿着树桠往崖壁中间走,发现一处隐秘山洞。 山洞呈心形,洞口垂下紫色藤萝,洞内整洁干净,倒似神仙洞府一般。 彼时陈飞宇刚订婚不久,老皮还跟他开玩笑,说将来带新娘子来这天赐的神仙洞住上一宿,定然别有风味。 萧凛的手指,轻轻戳在舆图上的某条线上,缓缓勾划出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心形,最后定在了那里。 「神仙洞……」他哑声道,「这,或许就是老皮要告诉孤的谜底!飞将军或许没死,他就藏在这神仙洞里!」 苏离一阵激动:「若是飞将军还活着,那长林军兵败一事的真相,便可大白于天下了!」 「若真如此,那是苍天开眼了!」李如风热泪盈眶,急急道:「殿下,我们快去寻他吧!属下这就可带人前往!」 「属下也愿往!」承影激动道,「也不知老皮走之前可有安排好,飞将军在那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他若真还在神仙洞中,吃喝怎么办?那华山之中猛兽颇多,他一人又如何应付?他肯定也受伤了!」 「孤亦恨不能扎翅飞去见他!」萧凛道,「不过,再急,也不能贸然行事!如今这景况,不知有多少双眼盯着我们!孤须仔细斟酌,确保万无一失,才可出发!」 「全听殿下的!」李如风用力点头,「此事,可要告知老夫人?」 「暂时瞒着她吧!」萧凛摇头,「她年纪大了,情绪本就不稳,这一悲一喜之间,反露了形迹!再者,此番能否平安带回飞将军,还未可知!这大萧江山万里,处处都是他的人,连孤的暗军都被他猝然剿灭,长林军中,有暗鬼啊!」 「只不知那暗鬼是何人!」李如风咬牙,「若叫我知道了,定将他千刀万剐!」 「等见到飞将军,便知真相为何了!」萧凛小心翼翼的将那玉佩收起,与李如风承影两人讨论去北境救人的具体计划,尚未说完,萧凛抬头:「有人来了!进了内院了!」 第242章 配合你们的表演! 苏离下意识的歪头看了看。 但身处密室之中,四周皆是墙壁,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怎么知道的?」她好奇问。 「自然是听到的!」萧凛的耳朵动了动,「是谢征!我们先出去吧!」 出了密室,从窗口果然看到谢征自远处匆匆而来,离厢房还有十来米远。 他是在一直行进中,萧凛在密室中时,他想必离得更远。 可隔得这么远,又是在密室那种隔音极好的环境中,他不光听到人的脚步声,还听出对方是谁。 苏离惊愕异常:「殿下,您莫非生了一对顺风耳吗?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 萧凛被她问得一怔,未及答话,一旁的李如风已先惊喜出声:「殿下,您的听力也恢复了吗?」 「应该是……恢复了……」萧凛的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耳廓。 「那目力呢?」李如风拉着他往窗边凑,「你快看,能不能看清谢征头上那块斑秃?」 萧凛抬眸掠了一眼,叹口气:「阿征最近太操心了!那块斑秃,好像变大了……」 「啊啊!」李如风如孩童般雀跃,「殿下您的目力也恢复了!真是太好了!」中文網 「谢天谢地!」承影亦是双手合十,开心至极。 苏离看得莫名其妙:「殿下,您的听力和目力有问题吗?您平时看书说话,都如常人啊!」 「如常人,就是有问题了!」萧凛微笑道,「因为未中毒前,我可是天赋异禀,有千里里顺风耳之称的!」 「这么厉害?」苏离愕然。 「那可是!」李如风一脸骄傲,「以前在军中,殿下隔着一里远,就能听出来者是敌是友!自从中毒后,就成了凡人,好在,现在又恢复了!哈哈,今日真是喜事连连!」 谢征这时候正好赶到门前,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什么喜事?」 「不告诉你!」李如风嘿嘿笑。 谢征剜他一眼:「我也没功夫搭理你!殿下,」 他转向萧凛,低声汇报:「那群瞎眼狗到了!正围门狂吠呢!」 「来得倒挺快的!」萧凛轻哼一声,理理衣裳,「既然来了,孤便去捧个场,陪他们演一场!」 「我也去瞧瞧!」苏离推起轮椅往外走。 「苏姑娘,你怕是得回平安巷了!」谢征道,「我方才接到报信,苏家也被恶狗围门,江清歌纠集了不少烈士遗属,整个平安巷都挤满了!」 「看来,他们这是要双管齐下啊!」苏离轻笑。 「不,应该是三管齐下!」谢征叹口气,「老贺也差人来报信,说济世药馆那边也被围了!一群病患自称服用杀疙丸后出现严重哮喘,已有数人猝死,这会儿,正抬着尸首,在那儿闹事呢!」 苏离扭头看向萧凛:「殿下,报应来的好快啊!昨儿我们闹人家,人家今儿加三倍还回来了!」 「可不是?」萧凛亦笑,「他们这么有诚意,那咱们就加六倍再还回去吧!」 「好!」苏离点头,「那我回平安巷还我那好姐姐的帐了!」 「去吧!」萧凛摆手,「我在这儿还我那好父皇的帐!济世药馆的帐,让老贺自已还吧!」 「希望今晚能还清!」苏离笑着起身,朝萧凛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小心点儿!」萧凛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若是不好还,莫要逞强!交给承影处理便好!」 苏离轻笑摇头:「就她那点帐,我保证还得妥妥的!殿下静候佳音便是了!」 承影带她从后门出去,门刚打开,便看到正门方向乌泱泱的一群人,好似 乱葬岗飞来的乌鸦一般,落得在谢府门前聒躁不休,哪怕是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依然能听到种种污言秽语,伴着牛粪烂菜叶齐飞,谢府的白墙,很快便被染得脏污不堪。 守门的卫兵事先接到指令,不可轻举妄动,是以只以言语呵斥威吓,并未动刀枪。 张明充等人此番围门,就是要逼迫谢府大开杀戒,藉此将谢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此时见护府兵居然纹丝不动,大感意外,为确保完成任务,他们索性直接袭击执守的护府兵。 萧凛和谢征他们赶到时,护府兵被那些秽*物石子打得狼狈不堪,但无一人还手。 「太子殿下到!」谢征一声高呼,让张明充瞬间兴奋起来! 他像条蛆一般在人群中疯狂拱动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讨伐之语高喊出来,翻来复去的,还是在聚仙楼中的那一套,什么血腥嗜杀招致天谴之类的车轱辘话,喊了一遍又一遍,一边喊着,一边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既然太子遭了天谴,那么,他们这些义愤填膺的民众,自然也有资格来审判他。 萧凛坐在岗楼上,脚底民众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他的目光直直的掠过他们,看向某处高楼。 两刻钟前,便有探子来报,说萧帝携柔妃入了此楼。 他的父皇,可是等不及要看他的好戏了! 那么,他便卖力的演一场,给他好好瞧瞧! 萧凛轻咳一声,伸手沾了点水,往眼睛上抹了抹,又揉了揉,尔后,粉墨登场,对着汹涌的人群,开始他平生第一次演出。 演出其实很无聊。 他要哭着解释昨夜谢府的尸变,他还要极力向民众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天谴,而是有人故意下毒,他为长林军为谢府辩解,他倾尽全力,声嘶力竭,没说几句,便气息不继,倒在了轮椅上。 「民众」们自然不会听他的辩解,气焰愈发嚣张,大家众口一词,要把谢府和这位毁容残废的太子,钉死在天谴的耻辱住上,废太子废后之声,不绝于耳! 前院这样大的动静,后院的谢老夫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经历了昨晚的惊魂尸变,如今再看这场面,也觉得稀松寻常,老幼妇孺,无一人畏惧害怕。 大家沉默的站在萧凛身后,冷冷的俯视着这一群狂吠之犬,俱是神情倨傲,好似他们是脚底微尘,根本不值一提! 萧帝站在高楼之上,手拿远镜望向这边,看到萧凛的反应,心中快意非常,可惜还未过足眼瘾,眼前的局势,忽然急转直下! 第243章 好像有点不妙! 刚才还哭唧唧的萧凛,此时忽然冷下脸来。 「孤敬你们是大萧子民,一再忍让,你们却变本加厉,没有任何实证,胡搅蛮缠至此,孤如今还是东宫太子,你围攻孤,就等同于谋逆!乱臣贼子,孤若不诛,枉为东宫之主!」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冷冷掠过脚底狂潮,手中长剑出鞘,那一瞬间,雪亮的寒芒,照亮每个人的眼! 众人原本闹腾得厉害,在他拔剑出鞘之时,却不约而同噤声。 到这时,众人方记起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太子虽然毁了容颜,残了双腿,可是,在这之前,他是叱咤风云横扫千军的战神! 比起萧允那种捧出来的战神,他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能令最最凶残的大渝兵望风而逃之人,便算如今龙困浅滩,也不是他们这些鱼虾能戏得的! 人群中有半数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就连冲在最前面的亡命之徒,也是脚底发软,几欲溜之大吉! 可是,来不及了。 萧凛手中长剑划破长空,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护府兵等这个杀字,已等得望眼欲穿,此时得令,万箭齐发! 一时间,箭羽如蝗,狠狠戳向冲在最前排的亡命徒,那速度如此之快,他们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便忽啦啦倒下去! 张明充花钱雇佣这些亡命之徒,就是要用他们的命来抹黑萧凛,此时自觉计谋得逞,怒声高呼:「杀人了!太子屠杀平民了!」 「嗜血恶鬼,岂能居东宫之位?」 「招致天谴,仍不思悔改,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大开杀戒!猪狗不如!」 「万民请*愿!求废太子!废后!」 「大萧不需要一个凶残太子,更不需要一个疯癫皇后!」 这些套话,是事先演练好的,遇到合适时机,便如粪水一般狂喷而出。 按照原计划,张明充会带着这些人,将这些话喊遍全城,让京城每个人都知晓太子凶残嗜杀的真面目。 可惜,他的计划落空了。 因为护府兵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才刚叫出一两句,便有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直的戳*入他的左肩! 刹那间,刺痛伴随着麻痒瞬间传遍全身! 张明充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那支箭。 身为此次事件的领头人,他深知自已的重要性,所以一直缩头缩脑的躲在人后,煽风点火,掌控全局。 他身边围着一圈自己人,随时戒备,就是为了保护他。 可现在,他的那些属下…… 属下在他之前都倒下了。 不,是在他前面的所有人。全都倒下了! 他们像是被农人收割的麦子,倒得整整齐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站在队伍后头的! 他前面,那可是有近五百人! 谢府护府兵战斗力超强他知道,可是,他们再怎么强,也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放倒五百人吧? 而且,萧凛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一口气干掉五百平民? 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他这回,彻底完蛋了! 不过,他也要完蛋了。 张明充只觉眼睛发粘身体发僵,很快,便没了知觉。 他这个领头人都倒下了,身后的乌合之众立时慌了神。 他们跟着他,是来求功名求富贵的,不是求死的。 本来大家都觉得,遭受重创的谢府和太子,失了军权残了双腿,他们人数众多 ,其中又混杂很多士兵,这一战,太子绝对胜不了。 可看到前面横七竖八倒着的人,他们全都吓坏了,各自仓皇逃命。 好像只是眨眼间,原本聒躁的门前,变得死一般寂静。 高楼上的萧帝和柔妃远观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 「他怎么敢?」萧帝拍案而起,「这孽畜,他怎么敢如此大开杀戒?他又怎么能一下子杀那么多人的?」 柔妃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她的计划是趁萧凛为宅中尸变搞得焦头烂额之际,再来个突袭,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现在看来,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人,好像是她! 对方明显早有准备,不然,不会打得如此利落干净! 「他……他们在做什么?」身边的萧帝忽然又叫起来。 柔妃回神,忙凑近远镜细察。 远镜中,好像有人正在收尸。 「是巡防营!」她脱口道。 「是巡防东营……」萧帝认出其中一人,声音发紧。 巡防东营统领童靖,昔年是萧凛麾下的一员虎将,跟他有过命的交情! 除了童靖,来到现场的人,还有大理寺卿向辉,顺天府尹赵勉,刑部侍郎薛昊,御史刘江。 这些人官职都不算太高,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死忠太子*党! 看到这些人,萧帝的脑壳又开始抽疼。 这些年,这些太子*党,就是他头风之症的主要源头! 他们跟在萧凛身后,对他这个皇帝各种指手划脚! 他看中个美人,他们说是臣妻不可纳;他建个行宫,他们说劳民伤财不可取;他请个道士,他们说方士骗术不可信,事事处处,都要拿社稷民生说话。 可是,他浴血搏命,做上这九五至尊之位,是为了那些卑贱如泥的百姓服务的吗? 他想要至高的权力,想要做这天下之主,为的,是为所欲为随心所欲的快乐,是想要天下人尽皆臣服他脚底的舒爽! 可萧凛和这些人,还有谢府那些人,却偏偏要跟着他对着干,偏偏要把他往所谓圣主明君的路子上赶! 却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更不屑于做什么狗屁的圣主明君! 被驱着赶着这么多年,萧帝实在是够够的了! 「来人,叫肖宁!」他怒吼,「让他赶紧上!把这些碍眼的家伙全都清走清干净!清得一个都不剩!」 肖宁是禁军统领,是专为今日这场戏收场的重要人物。 可他一唤再唤,均未出现,只有近侍雷德气喘吁吁从外头跑过来。 「回陛下,肖统领已经在下面了啊!」 他指着楼下。 萧帝一怔,忙低头细望,果然看见一身甲胄的肖宁正立在童靖等人身后。 「他何时下去的?」谢柔愕然,「陛下还未发令,他怎么就下去了?」 第244章 你要完蛋了! 「就在刚刚……」雷德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答:「是太子差人来请的!肖统领让老奴上来回话……」 「太子?」萧帝和谢柔同声惊呼,「他怎么知道他在这朝云楼?」 「老奴不知!」雷德摇头,「但的确是太子身边的太子詹事李如风亲自来请的!还说什么,要请他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萧帝瞪眼,「人都死光了,他要见证什么?他这会儿,不该着力掩藏自己做下的恶事吗?怎么还主动请朕的心腹之将去做见证?他到底要做什么?」 雷德惶恐摇头。 「不管他要如何,这人,的确是他杀死的!」谢柔咬牙,「单凭滥杀无辜这一项,他这太子,废定了!再加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那些罪证,他此番绝对逃不掉!」 话虽说得狠,可是,她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原本是他们主动,现在萧凛却自请入彀,偏又猜不透他是什么路数,实在叫人抓狂! 可戏已经开场,戏台支好了,锣鼓也敲起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唱了! 苏离赶到平安巷时,巷内已然挤满了人,虽不能跟围攻谢府的人相比,但那群情汹涌之势,却是如出一辙! 同样的污言秽语伴着各种秽*物齐飞,苏家那扇大门本来就破旧不堪,被这些石子什么的一砸,简直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相比谢府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苏家通敌卖国之事,在京城几乎成了定论。 所以这些人骂起来自然更是起劲! 而冲在最前头的一群人,则是江清歌费尽心思寻来的烈士家属。 相比其他人,他们是最有资格唾骂苏家的人!中文網 早在苏家抄家之前,这些人就曾上门辱骂讨要说法,此番得了江清歌的好处,自是骂得更加恶毒,看那架势,恨不能将苏家人千万万剐! 苏离远远看着这一幕,虽知家人有东宫内卫护佑,一颗心却还是不自觉揪紧了。 承影看出她的担心,低声道:「苏姑娘宽心,家中眼下只有老夫人和苏公子,其他人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原想让老夫人也一起转移的,但老夫人执意不肯走,便跟苏公子一起留下了!只有他们两人,若真有什么意外,也绝对护得住的!」 苏离点头:「这种情形下,祖母自是不会走的!那些烈士家属,也不是第一次闹了,趁着这一次,便好好的给他们个说法!」 「这个时候,苏姑娘能给他们什么说法?」承影担心道,「依属下之见,还是按殿下的路子走,把他们全数放倒得了!」 「该放时,自然是放的,不过,该给说法,还是要给的!」苏离笑回,「你且看我眼色行事便好!」 「好!」承影见她言笑宴宴,知她胸有成竹,遂点头听令。 马车缓缓驶向平安巷。 距离巷子约有半里处,一条人影忽然杀了出来! 是萧允。 他横跨在狭窄泥泞的小路上,手握长剑,鼻孔朝天,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得苏离忍不住笑出声来。 「允王殿下,您不赶紧准备婚事,迎娶您心爱的歌儿姑娘,跑我们这穷乡僻野做甚呀?」她挑帘调笑道。 萧允冷冷的掠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歪头看向左边的巷道。 那里停了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听到苏离的声音,一口银牙倏地咬紧了。 她撩帘下车,袅袅婷婷走出巷道,站到苏离面前。 是江清歌。 江清歌咬着牙,唇角却极力上扬,一双眼睛像淬了毒的铁钉,死死钉在了苏 离身上。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开口,声音也像是淬了毒,「阿离啊,你的心可真大呀!」 「哎哟,是江浊歌姑娘啊!」苏离轻笑一声,从马车上跃下,笑盈盈回道,「说起心大,我还是比不过浊歌姑娘的!你看,那么多烈士家属吵嚷着要算帐,你居然还敢出现,这份胆色,真真是令人钦佩!」 「说反了吧?」江清歌冷笑,「烈士家属嚷嚷着要算帐的债主,是你们苏家人,不是我哦!」 「不是你吗?」苏离轻笑,「没关系,待会儿,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算到你头上的!」 「是吗?」江清歌狞笑,「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不过,算帐之前,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苏离挑眉,「我最喜欢听好消息了!快说呀!」 她的语气过于轻快愉悦了些,听得江清歌差点没绷住,恨不能上去狠狠抽她几耳光。 但看到站在苏离身边的承影,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是关于你三舅舅的!」她怪笑,「原本呢,苏家通敌卖国之事尚未查清,你三舅舅在牢中还能勉强苟住一条贱命,但因为你作死跟那位残太子勾搭,惹怒了皇上,所以,他昨儿决定,把这个罪名定下来,你的三舅舅,很快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她说着咕咕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千刀万剐呀!你想想,那是何等痛快销魂之事啊!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是个好消息!」苏离面色不改,笑答:「若我三舅舅落得这么个结局的话,我保证,会变本加厉,把你们江家每一个人,活剐了做鱼片粥!且看,谁的刀更快吧!」 「哎哟哟!」江清歌抚掌大笑,「苏离啊苏离,说这么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吗?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凭你,拿什么与我江宁侯府对抗?不要以为你勾搭上那位太子,就找到了靠山!我告诉你,你这个靠山,已经自身难保了!对了,我还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她忽地凑头向前,一双猩红的眸子,似毒蛇的信子,在苏离脸上闪动着,「你勾搭上的那个太子,不过是皇上用来给真正的东宫之主铺路的工具!圣上真正属意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他!不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圣上会不去看他?会让他不回东宫,一直住在谢府?我告诉你,那东宫,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即将被废,被杀!你的主子都完蛋了,你说,你会如何?」 第245章 居然真的敢杀? 「会如何?」苏离淡笑问。 江清歌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本以为苏离会吓得面无人色,未料到对方仍是气定神闲,就连唇角的笑意都未曾减掉分毫,心中恨意汹涌,咬牙冷笑:「等你落到我手里,我会用这世间最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你!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届时,你会为你所做过的事,深深的忏悔!你会跪倒在我脚底,哭叫求饶!而我,却再不给你一点机会!除非……」.z.br> 她顿了顿,正要继续往下说,苏离轻轻巧巧的接上她的话,「除非,我现在就跪地求饶,召告世人,你还是妙手仙医,是福运圣女,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诬告构陷!你的三皇子殿下,依然是白壁无暇,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入东宫!是这样吗?」 「你很聪明啊!」江清歌轻哼,「若你真能如此,我倒可以勉强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苏离满面鄙夷:「然后像以前那样,让你借着我的医术到处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一辈子都被你踩在脚下?污歌姑娘,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上白日梦了?」 「不愿意?」江清歌瞪着她,「给脸不要脸!那你就等着……」 她说到一半,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脱口叫:「你怎么知道是三皇子殿下?」 「是啊,我怎么知道?」苏离吃吃笑,「你猜呀!」 「你……你……」江清歌瞪着她,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抹黑他!要断了他的东宫之路!」 「我是故意的,但是,不是抹黑哦!」苏离撇嘴,「他本来就黑,就脏,就恶心!跟你真的好相配!也难怪你不想嫁给允王了,允王又蠢又呆又好骗,只配做为你们铺路的工具人!」 她说这话时,声音忽然拔高,满面嘲讽的望向萧允。 萧允听江清歌提到萧玦,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时听到「工具人」三字,那脸瞬间就青了! 江清歌见他面色大变,忙不迭噤声,转身走到萧允身边,解释道:「你不要听她的,她根本就是在挑拔离间!」 萧允呵呵了两声,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把嘴闭上了。 他真的喜欢她,甚至可以说,迷恋她,所以,有些真相,他宁愿装作看不见。 江清歌见他面色不悦,也不再与苏离多说,只按原计划那样,退回到巷中马车中。 萧允紧随其后,将路让开,同时对巷中的亲兵做了个手势。 亲兵早已候了多时,看到这手势,立时扯着嗓子高呼:「苏离来了!那个乘香车穿华服的苏离来了!大家快来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一声炸喝,立时将平安巷内的人全都吸引过来。 人潮汹涌,裹挟着各种烂石子臭牛粪之类的,向苏离恶狠狠的袭过来! 「这欢迎仪式,真是盛大!」苏离站在那里,不动不移,只朝承影示意,「咱们先还礼吧!碍眼的先放倒,但那二十来个烈属给我留着!」 承影点头,打了个唿哨,早已准备好的内卫居高临下,手中箭羽齐发。 他们都是精选出来的高手,百发百中,很快,巷道中的人便倒了一半。 这一出手,倒把江清歌惊住了! 「他们居然真的敢杀人?」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苏家这名声,怎么敢真的动手的?便算是萧凛,也不敢这么杀人吧?」 「你错了!」萧允闷声回,「据本王的亲兵报,谢府那边,也大开杀戒了!」 「那你不早说?」江清歌跳脚。 萧允掠她一眼:「可我没想到他的人在这里也敢真杀!这里是苏家,又不是谢府!」 萧凛在谢府屠戮平民,尚可用 平民造反来辩驳。 可在这平安巷,苏家如今就是屁民一个,他们杀人,那可是重罪! 「难不成,他们是要破罐子破摔了?」江清歌再次失算,气得眼前直发黑。 她想过萧凛会帮苏离解围,她也想过此番会有冲突。 但她觉得,苏离和萧凛不敢真的拿这些「义愤民众」怎么样,所以就只能任由她的人欺凌羞辱,他们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狼狈逃走。 她不怕他们逃,他们逃到哪儿,她就让这伙人追到哪儿,她就是要用这种法子慢慢的折磨苏离和苏家人,让苏家这点子事,连同谢府和济世药馆的事情一起发酵爆炸。 这样,世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她和萧玦那点子丑事,自然也就遮掩住了。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苏离敢真的杀人! 不过,这好像也不算是坏事。 她杀了那么多平民,其中还有烈属,会引起更大的民愤! 若能用这些贱民的命,让苏家人堕入地狱,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的目光重又落到平安巷内。 花钱雇来的「民众们」,此时都被这变故吓坏了,早忘了自己的「使命」,争先恐后的往巷外逃。 有人在慌乱中摔倒了,被后来的人踩在脚下,痛得鬼哭狼嚎。 被怂恿来的那二十多个烈属,见状不妙,自然也要溜之大吉,却被苏离拦住了。 「各位,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吧!」 「你……你要做什么?」烈属中一个半大小子站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们苏家人通敌卖国,我爹和二叔他们全被你们家人害死了!你们还想害死我吗?」 「是啊!」他身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怒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想赶尽杀绝不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身后有太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们不怕!你以为烈属只有我们这二十来个吗?不!苏皓麾下有多少烈士,就有多少烈属!数万将士,埋骨沙场!每一个将士,都有家人亲友!那么多烈属,你杀得完吗?」 「对,你杀得完吗?」后面烈属们同声附和,「你别以为杀了我们,就没有人再来找你们算帐了!」 「只要我们一日不死,你们就一日别想安生!」 「我们的家人血洒沙场,你们倒在这里过得舒服快活!凭什么?」 第246章 胡搅蛮缠! 「到最后,连抚恤金都要贪掉!你们实在太黑心了!你让我们这些烈属怎么活?」 「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眼看就要吃不上饭了!」一个满面脏污衣着破烂的妇人,领着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今日,便由得你杀!你杀吧!反正我们也不想活了!」 她带着孩子往苏离身上撞过来! 承影忙上前拦住她。 妇人撞在他身上,又弹了回去,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抚地痛哭。 「苍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这般黑心的人家,你们怎么不让他们死啊!」 「张氏,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一声怒喝传来,苏惊寒推着苏老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掠过,冷笑道:「老身当是谁,却原来,又是你们这些人啊!」 「是我们又如何?」方才那个男人翻着白眼,「怎么?你们苏家欠下的人命债,我们这些苦主不能来讨?」 「苏家通敌卖国之事,朝廷尚无定论,你凭什么说那些人命债是我们苏家欠下的?」苏老夫人冷叱,「你们入伍当兵,领的大萧军饷,护的大萧百姓!你们的命,属于大萧,便算战死沙场,那也是为大萧而战!这条命又凭什么要算在苏家人头上?苏家人没死吗?苏家儿郎,几乎死得一干二净!我又向谁讨这人命债去?你们的命是命,我们苏家人的命,不是命?」 「你们贪污军饷,贪污抚恤金!你们还有脸说这些?」男人梗着脖子力争。 「证据呢?」苏老夫人朝他伸出手,「韩扬,你说这些,有证据吗?苏家通敌卖国贪墨军饷,你们谁亲眼看到了?又有谁手里握有实证?拿出来呀!」 「要什么实证?」方才那妇人张氏尖声哭叫,「满京城的人都这么说,难道还错了吗?」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夫君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当了逃兵被执行了军法!」苏老夫人怒叱,「张氏,你敢把这其中的真相说出来吗?你敢说出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大战来临之前,非要逃回京城吗?」 「他他……」张氏嘴唇哆嗦了一下,眸光躲闪着,「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他死在了战场上,他是为国捐躯……」 「他不是为国捐躯!」苏老夫人冷笑,「他为什么急急往家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手里还有他带血的家书,是你家小叔亲笔书就!张氏,你当真要老峰把你那点脏事说出来吗?」 张氏听到家书小叔四字,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立在那里,嘴半张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家夫君急急返京,是因为知道她和外男私通。 这事要是被族人知道,她会被沉塘的! 「虽然他是被执行了军法而死,但当初你和这些人上门围堵,老身还是尽力给了你们足够的补偿!」苏老夫人冷冷的掠了她一眼,又看向韩扬,「你从老身讹走了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但是,你真算得上烈属吗?你哥哥命丧沙场,你父亲年事已高,你寡嫂带着一双侄儿艰难过活!他们才是真正的烈属!可老身给你的钱,全被你扔到了赌场,可有半分钱,用在他们身上?」 「谁说我用在那里了?」韩扬耍赖狡辩,「你有证据吗?」 「我就是证据!」一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奋力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苏老夫人,躬身行礼,含泪道:「老夫人,对不住,我家夫君这不争气的弟弟,又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老夫人叹口气,温言道:「有日子没见了,阿莲,你们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许莲垂泪道,「多亏了老夫人相帮!」 「什么相帮?」韩扬插嘴,「 嫂子,哥都被他们害死了,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你这样,让哥在九泉之下……」 「够了!」许莲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恨不得现在就送你去九泉之下,让你哥好好的管管你!当年你和你哥被劫匪绑架。差点撕票,幸好遇到苏老将军,杀了劫匪,救了你们一命!你当时年纪小,可这事,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如今别人给你几文钱,你就要反过来欺辱你的救命恩人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哪……哪有这种事……」韩扬抵死否认,「你不要胡说!」 「怎么没有这种事?」许莲身后还跟着个老者,正是韩扬的父亲韩忠。 韩忠气喘吁吁奔上前,手里执着一把牛鞭,看见韩扬,劈头盖脸的抽过去!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狗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啊!江家人是不是又给你银子了?这两年,一给你点银子,你就要跑到苏家来闹!你……你……」中文網 韩忠气得面色铁青,手中那鞭子更是甩得啪啪作响,几鞭下去,直接把韩扬打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韩忠却并不停手,发狠道:「我这回是一定要打死你这个孽种的!见钱眼开不讲仁义的狗东西!我只恨自己当初生下你!」 「行了行了!」韩扬身边的一个老妇人站出来劝架,「我说韩老头,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韩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韩家能过上好日子吗?」 「我呸!」韩忠对着她恶狠狠的唾了一口,「方老婆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要脸吗?」 「哎,你说什么呢?」方婆子跳脚,「我好心劝架,怎么着,还得罪你了?」 「你就是得罪我了!」韩忠怒骂,「若非有你从中牵线搭桥,他能识得江家那窝子豺狼?你们两个……不,你们这些人!」 他的鞭子朝余下那些烈属恶狠狠甩过去! 众人惊惶后撤。 然而鞭子能避过去,却避不过韩忠的唾骂。 「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黑了心瞎了眼!苏家是否通敌叛国,那些瞎眼的朝廷官员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吗?苏老将军所率的铁鹰军又不是死光了!当初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们是怎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 韩忠说到这儿,眸中一片猩红,苍老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哽咽。 第247章 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但凡经过那一役的铁鹰卫士,都知道这一战是如何败的!他们没有败给敌人,他们败给了大萧朝中那些丧尽天良贪得无厌的官员!」 「大战在即,运去的军粮多半霉烂,便有部份好的,又掺了沙土,难以下咽,未上战场之前,便有无数兵丁因为这军粮腹泻中毒,死在了军营之中!」 「而送过去的军服呢?全他*用的破布烂棉!西境跟北境一样,天气苦寒,那样的军服,根本就不足以御寒!」Z.br> 「还有军械!他*军械……」韩忠咬牙怒骂,「军械全是破铜烂铁所打造,莫说是与敌人对战,便算轻轻一碰,便要折断!」 「战场之上,那是浴血搏命!可怜我们铁鹰军,空着肚子,冒着严寒,用那些破铜烂铁与西元国对战,岂能不败?」 「可即便如此,苏老将军带着铁鹰军杀敌两万,打得西元国元气大伤,现在都不敢冒头!苏家男丁,几乎尽丧沙场!怎么到最后,他们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了呢!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怎么就……」 他连喊了三声,捶打着自已的胸口,老泪纵横。 苏老夫人听完他这番话,亦是泪流满面。 是啊,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铁鹰军折翼,却并非像长林军那般。 谢老将军带领的三万长林军,在燕山全部覆灭,无一生还,所以世人无法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铁鹰军却有数千士兵带伤回归,那场战事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得知夫君兵败,又背上那样的污名,苏老夫人第一时间为夫申冤,三千名幸存士兵***,证明苏老将军等人皆已为国捐躯,绝非像传言那般通敌叛国,逃去西元。 然而,这么多人的血泪之言,却依然未能打动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 他最终还是找了个由头,抄了苏家,又将苏家三子下了大狱,到现在不审亦不判,只任由京中谣言一日日发酵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得久了,京中的风向就变了。 而那些幸存的士兵,多来自穷乡僻野之间,作证之后,各自回乡,自然也就失去了话语权。 京郊的这二十多个烈属,却又被江清歌收买,数次滋扰生事。 他们的行为,更加重了这种传言。 渐渐的,世人皆言苏家通敌叛国,再无人记得他们曾为大萧做过什么,更不知他们兵败真相…… 苏老夫人念及过往种种,喉头一阵猩甜发痒,她轻咳了一声,嘴角有鲜血淋漓而下。 「祖母!」苏离忙上前扶住她。 「无碍!」苏老夫人惨笑摆手,「这口污血堵在心头已久,如今吐出来,倒觉得舒服很多!」 「老夫人!」韩忠上前跪倒,满面羞愧,「老朽教子无方,一时没看住,又让他出来恶心人!不过,我向您发誓,以后,再不会了!」 言罢,忽地转身,手中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把刀。 那刀光雪亮,直直的向韩扬的脖颈划去! 韩扬一向无赖,虽被亲爹暴揍,却仍不肯退场,见他转身,正想着跟他再顶两句嘴,然而未及张口,便觉脖颈一凉! 利刃在韩扬脖上划出一道血线,那血线在眨眼间崩裂开来,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 韩扬捂着脖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众人齐声惊叫! 苏老夫人也惊呆了! 「老韩,你疯了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没有这样的畜牲儿子!」 韩忠手握利刃,眸中血泪翻涌,牙齿咬得咯咯响,身形不断摇晃着。 他极力稳住身形,对着那些烈属一字一顿道:「日后若再有人敢欺辱苏家人,这不孝子便是他的下场!老头子我便是化为厉鬼,也要找你们算帐!」 那份狠辣酷烈之势,令那些烈属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苏离亦是看得惊心动魄。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韩扬面前,掏出帕子,用力按住了那汩汩的伤口! 「承影,快拿我的医箱来!」 「表哥,快来帮忙!」 两人怔了怔,很快按她指令行事,承影拿来药箱,苏惊寒在旁相助,苏离撸起袖子开始急救。 到底是父子,韩忠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到下手之时,还是未用全力。 是以,韩扬的伤口虽大但并不算深,瞧着血流满地很吓人,但有她这个大夫在,倒无性命之忧。 苏离动手缝合伤口,韩忠在那边怒叫:「不要救他!让他死掉算了!这等无耻无赖贪财忘义的王八蛋,留他活着做甚?」 说话间,手上利刃一扬,竟是又要补刀! 韩扬吓得哭叫求饶:「爹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既然他认错了,便算了吧!」苏老夫人拉住韩忠,轻叹道:「你若真杀了他,自己这条老命也得赔上!若你吃了官司,叫阿莲母子三人可如何过活?这一大家子,可全指望着你呢!」 韩忠看看儿媳和被吓坏的两个孙子,长叹一声,到底把刀扔下了。 见韩扬如此结果,其他烈属自然不敢再闹事,都作势要走。 苏离此时已经处理好韩扬的伤口,正拿帕子擦手,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这些人面前。 「诸位,这就走了吗?」她笑问。 众人被她拦住,面面相觑。 之前那个大半小子胆子最大,梗着脖子叫:「怎么?你还希望我们留下来吗?留下来你招呼得了吗?难得我们肯给你脸,你不赶紧接着,还想作什么妖?」 「就是就是!」其余人一同附和,「我们肯走,就是给你面子!」 「给脸不要脸,还想怎么着?难不成,你敢把我们都杀了吗?」方婆子倚老卖老,咋咋呼呼叫,「我们可是烈属!就连朝廷都要高看我们一眼的!老婆子我也不管铁鹰军兵败是谁的过错!但我家儿郎的的确确死在了战场上!你若敢杀了我们,你……」 「方虔婆,就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烈属吗?」韩忠怒斥,「你家那个小王八蛋,就是个火头军!他根本就不是战死的,他是噎死的!铁鹰军没的吃,他弄点好粮食,全弄到自己肚子里,活活把自己给撑死了!这件事,我可是亲眼所见!只是见你可怜,不想跟你分说罢了!」 第248章 同为受害者,相煎何太急? 「你胡扯!」方婆子被戳中痛处,满面通红,索性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老韩头,你这个黑心肝的老贼!可怜我家小亮子命丧沙场,还要被你如此编排!我老婆子不活了!不活了!」 「你不活,你便去死吧!」韩忠咬牙,目光在那些闹事的烈属上一一掠过,眸中怒火狂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明知真相如何,却为了点散碎银子昧着良心做这种丑事,你们全都该死!」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又炸了! 他们既然能被银钱买动,又能三番两次的来苏家闹事,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说他们是泼妇刁民也不为过。 此时被老韩指着鼻子痛骂,自然很不服气,全都扯着嗓子胡搅蛮缠。 「你说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谁?」 「哎哟,人家以前可是苏家最最忠实的走狗!不然,能父子两人都跑到军队里混前途吗?可惜呀,没混好,把儿子的命都搭进去了,前途也没了!」 「都混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不知悔改,还要捧苏家的臭脚!真是蠢笨如猪!」 「可能还做着苏家会起复的美梦吧?呸!你想做狗,别逼着我们一起做!」 「就是!我们这些烈属,什么都不想管!我们只知道,自己的亲人为国捐躯,我们就该得到应有的赔偿!」 「呸!黄大梅,你有什么脸说自己是烈属的?」韩忠怒叱,「李虎子生前你嫌他穷,早就跟他退了婚,现在人家死了,领抚恤金你倒是急得紧!你算他什么人?也腆着脸在这里跳脚!」 「你管我算他什么人?」黄大梅涨红着脸叫,「是李大娘让我帮她过来……」 「黄大梅,你要点脸吧!」苍老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巷口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摸有四十五口。 「老嫂子,你也来了!」韩忠忙上前相迎。 苏老夫人亦向她颔首,「老姐姐,有日子没见了!」 老妇人满面羞愧:「老夫人,没脸见你啊!这不要脸的***,打着虎子的名号,三不五时的来滋扰你们!偏我老婆子无能,拦不住她……」 苏老夫人摆手:「此事与你何干?是那不要面皮的非要顶着虎子的名号,你哪里管得了她?」 「但官府定能管得住她!」老妇人恨恨的看向黄大梅,「你且等着吧!老身定要去顺天府告你,让你蹲大牢!」 黄大梅一听这话,瞬间就怂了,连声讨饶,直接跪倒在老妇人脚底,被老妇人一脚踹开,瘫在那里再不敢吭声。 「她不是,但我是啊!」那半大小子不服气,又嗷嗷叫,「我爹他……」 话没说完,耳朵便被人拎起来。 却是个面色黧黑的瘦弱妇人。 她扯着他的耳朵,扬手给了他几耳光,怒骂道:「你个死木头,老娘一天不打你皮痒是不是?吃你爹的人血馒头很光荣吗?」 木头被打得眼泪汪汪,瘪眉皱眼叫屈:「娘,我这不是想给你分忧吗?爹在战场上变成了瘫子,你如今又病着,也没钱看病,又没有人肯雇我做活儿!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家人就要活活饿死了!」 「老娘宁愿饿死,你不要你挣的这个昧心钱!」瘦妇人怒道,「铁鹰军是怎么战败的,你爹跟你讲过几百遍了吧?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跟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在这里胡闹?」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人群中有妇人抽抽噎噎诉苦,「家中没了男丁,只剩下老幼妇孺,这日子实在难熬!」 「是啊,眼看就活不下去了!我们实在是被逼急了!」 「你们活不下去,苏家人就活得很好吗 ?」韩忠痛心道,「苏家不也只剩下老幼妇孺吗?你们几次三番上门滋扰,老夫人竭尽所能相帮,苏公子跟我们一起去码头扛包谋生,你们眼瞎瞧不见吗?」 「大家都难!」一个胡子花白面容枯瘦的老者拄着拐棍摇摇晃晃站出来,「可是,苏家人何错之有?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烈属!同为受害者,相煎何太急?」 「你们便算胸中有怨气,也不该冲着苏家人发!」韩忠沉声道,「你们该去向朝廷请原,让他们找出真正贪墨军资的凶犯!那个凶犯,才是我们应该讨伐之人!是他让铁鹰军折了羽翼,是他让我们的儿郎们命丧沙场!每次组织*请原,你们皆缩头不出!欺负起自已人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铁鹰军烈属数万,谁个不苦?哪个不难?可也没见谁拿点碎银子,就把自已的良心喂狗!」 众人被他训得哑口无言,皆默不作声。 方才随老者一起来的那群人,都一齐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躬腰施礼。 苏离看着这些人,隐约觉得眼熟,有几个人好似在哪里见过,只一时想不起来。 苏老夫人看到这些人,却是激动万分,下意识的想站起来,但双腿终究无力,又跌回椅子里。 此举令这些人大为焦心,纷纷追问:「老夫人,您这腿怎么了?」 「老夫人,您瘦了好多!」 「您这一年,一定吃了不少苦……」有妇人开始落泪,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看着面前这些人,泪水亦盈眶。 「大家都瘦了!」她哽声道,「一别这么久,大家都受苦了!只是,老李,桂芝,还有家庆,良实……」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看到的全是熟悉的面孔,惊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苏离听到她叫出的几个人名,瞬间明白这些人是何人了。 他们都是以前苏府的下人。 老李以前是苏府的总管,桂芝则是老夫人院中的管事嬷嬷。当初苏离随外祖母返京,住在苏府时,一应生活日常,都是这位桂芝嬷嬷亲自打理。 只是,面前的老李和桂芝嬷嬷,跟她记忆中的那两个人相差太多,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才一年多的功夫,那个腰杆笔直神采奕奕的老李弓了腰背,头发花白,像是平空老了十几岁。 桂芝嬷嬷的变化也很大,她原本是最利落爱俏的,总是穿得齐整利落,虽年过四十,皮肤依然白皙细腻,可现在,那一张脸上却是染尽了风霜。 第249章 殿下太贴心了! 这些人在苏府抄家后,很多都回了原藉,还有一部份虽留在京城,但也多在京郊州府打零工过活。 受苏家影响,他们想找到合适的主家做佣也不容易。 除了老李和桂嬷嬷这些下人,站在他们背后还有二十来人,则是苏府以前的护府兵。 其中一人身形高壮,苏离一打眼便认出他来。 他是当时苏府的护府兵总领罗挺。中文網 苏府护府兵都是铁鹰军中的退役老兵,是经历过数次战火淬练,最终幸存下来的战士。 能成为苏家护院,自然也是苏家的心腹之士。 这些人在苏家落魄后并没有离开,一直护佑着苏家,靠打零工维持苏家诸人的生活用度。 只是他们这部份人数众多,又多是沙场宿将,其脾性气势跟普通护院截然不同,他们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最终被强逼离开京城。 现在,这些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人,却齐唰唰的聚集在平安巷。 这当然不可能是偶然相聚,而是有人刻意组织的。 苏离扭头看向承影:「这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承影微笑点头:「殿下说,苏姑娘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能养得起下人和护院了,所以,便差人将他们寻了来!这些人离开苏家,也都过得不太好,不过他们都忠心耿耿,苏姑娘既然发家致富了,也该照拂提携一二!」 苏离哑然失笑。 「殿下想得真周到……」她叹口气,心里的暖意一个劲的往上漾。 其实她早有这个打算的。 她和萧凛要走的路,注定是荆棘密布,凶险万分。 如今她与江宁侯府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萧凛那边跟萧帝也开始明刀明枪厮杀。 他们的对手,阴毒可怕,残酷暴烈,他们为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想要护好自己的家人,那就必须有强大的护卫才行。 但要重新招兵买马,重新训练,需要时间来磨合察看,新人与他们没有感情,忠诚性欠缺,容易被敌人钻漏子。 所以最好是能找回苏家原先的忠仆护院。 但以苏离的能力,想要将散布在大萧各处的人找回来,很难。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落脚何处。 原本打算慢慢来,找一个算一个,不曾想,萧凛却先她所想,将这些人打包成团,一起送到她面前来! 还是在这种危急时刻,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 护府兵和下人们对苏家人本就有很深的情感,此时见烈属居然敢围攻旧主,瞬间就红了眼,撸起袖子,拎起那些烈属,怒目圆睁,喊打喊杀。 他们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硬汉,气势本就摄人,如今这眼一瞪,手一扬,烈属们本来还想着为了银钱再撑一阵,这会儿全都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江清歌看到这一幕,气得魂都要乱了! 「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去!去叫人把他们全都驱走!」 萧允站在那里没动。 「我让你带人驱走他们,你没听到吗?」江清歌尖叫。 萧允掠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忘了当初这些人是如何离京的吗?」 江清歌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倏然噤声。 当初为了驱赶这些人,出动皇城禁军一千。 一千人驱逐百人,不光没赶走,反被对方打得鬼哭狼嚎! 这些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战斗经验和战斗力却极惊人,他们把平安巷当成了战场,搞起了巷战,利用平安巷混乱的地形,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自身未折损一兵一将,却让禁军晕头 转向,叫苦不迭! 按理说,攻击禁军,是要被杀头的,但人家不动刀枪,只用弓箭,箭上抹了军医所用的***,力度把握得那叫一个好,只破皮不伤肉,但却能让禁军一口气晕睡好几个时辰。 他们都有军功在身,身份特殊,虽然反抗,但也给足了朝廷面子,再加上当时那些***的幸存兵士并未离京,便算是萧帝也不敢把这事闹大。 到最后,还是苏老夫人出面,劝走了他们。 一千禁军都搞不定的护府兵,就萧允身边这些人,估计还不够人家几拳头。 江清歌经过几次「战斗」,这会儿也发现自己看中的这位战神王爷,根本就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厉害。 他那战神之名,十有八九是自己捧出来的。 萧允搞不定,她找来的那些闹事的人现在又都被杀死…… 不对,等一下! 这些人,真的都死了吗? 江清歌想到苏家护府兵以前所用的招数,心里「咯噔」一声,忙探头察看那些死者。 这一看,心里凉了大半截! 这些人这模样,跟当初那些禁军一模一样! 正常来讲,若真是被杀死的人,死状千奇百怪,且鲜血淋漓,而且也不可能死得这么整齐,总有那么几个命大的,在那里苟延残喘挣扎着。 可她面前这些人,却个个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再看他们身上,血是有,但是,真的不多,只是箭尖处那么一点点,看那样子,至多就是破皮而已! 若是这些贱民没死,那些烈属又被苏家的护院吓破了胆,她此番岂不是损了银子,又折了面子,最终什么也落不到? 不!绝不要那样! 江清歌气得浑身发抖,可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只死死钉住了平安巷里的人。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已在意念中将这些人杀了千次万次! 可惜,意念并不能杀人,无论她如何仇视,这些人都好好的待在那里。 大家热切的围在苏老夫人身边,共叙别后之情。 「属下自离京之后,便在镖局谋生,昨日得讯,说江宁侯府欲对苏家不利,便放下手头的事,急忙赶了过来!」罗挺先说了自已的情况。 「我也是这样!」李堂平道,「我听说老夫人瘫痪了,苏公子也被人打断了腿,心急如焚,连夜赶了过来!」 「没想到老夫人您和寒公子真的……」桂芝看看老夫人那张苍老的脸,再看看苏惊寒的腿,泪如雨下,「若知会这样,桂芝说什么也不离开您!」 第250章 我很看好你们闹事的本领的! 「别说傻话!」苏老夫人道,「若不离开,你们都会遭殃的!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有老婆孩子要养,有父母亲人要顾的!」 「老夫人,我们不怕!」桂芝用力摇头。 「可我这个老太婆怕!」苏老夫人仍是摇头,「我不能因为苏家,毁了你们这么多家!所以,你们都听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众人纷纷摇头:「我们来时都说好了,不走了!就在京郊找个营生,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就是!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们四散各处,过得也不如意!」 「怎么?事情过了那么久,还有人因为苏家之事,为难你们?」苏老夫人惊问。 老李叹口气:「我们这些人,从十来岁起,便在苏家跟着您,在我们自己心里,我们就是苏家人!在外人心里,我们也同样是苏家人!他们为难,也在情理之中!」 「若无苏家,世间早就没有我罗挺这个人,更别提我的妻儿了!」罗挺道,「所以,老夫人,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与其孤立无援,不如大家抱团取暖,总好过一个人遭人白眼!」中文網 「可是……」苏老夫人犹豫着,「老身真的怕连累你们……」 「祖母!」苏离微笑上前,「您没听罗伯和李伯他们刚才的话吗?反正就是不在苏家,他们也一样会被视作苏家人!不如,就让他们留在京城吧!现在孙女有济世医馆做靠山,虽不能说有多富贵,但养这几十口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老夫人,您的确也需要这些人!」承影道,「您也该知道,前路多艰,大家同舟共济,方能走得更远!」 「正是如此!」苏离拉住苏老夫人的手,「就留下他们吧!孙女的确也很需要他们!」 「可这么多人,往哪儿住啊?」苏老夫人发愁道,「家中就这么小的地方……」 「老夫人这是答应了?」罗挺听到这话,喜形于色。 「老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的住处!」李堂平笑道,「这平安巷这么大,到处都有房屋租赁,还能容不下我们这几十个人?」 「是啊!」桂芝点头,「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了!」 「住处的问题,大家不必担心!」承影道,「既邀请诸位过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我这里有一张房契……」 他掏出房契,递给苏离,道:「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宅子,就在平安巷附近,一应生活用品也购置妥当,择日搬迁过去即可!」 苏离:「……」 她握着房契轻叹:「这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出比殿下更细致贴心的人了!」 承影深以为然:「应该是!」 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依属下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殿下这份细致贴心,仅限苏姑娘一人!当然了,能这般对殿下的,也仅苏姑娘您一人!你们真的很……」 他本来想说,你们真的很相配! 但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了回去。 乱说话会挨揍哒! 「很什么?」苏离歪头看他。 「没什么!」承影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如今危急已解,这些烈属,你打算如何处置?」 烈属们看到罗挺等人,本就缩头畏脑,听到这话,更是瑟瑟发抖。 有些胆子小的,已开始跪地求饶,直接把自己的幕后主使供出来! 「苏姑娘,我们是被人逼迫的!包括以前过来闹事,也都是受人威胁!」 「是啊是啊!有个男人,说来了就给钱,不来,就杀我们全家!他们可凶了!我们根本就不敢不来!」 「他们软硬兼施,我们根本就招架不住,并非 完全是贪财啊!」 「他们给的那点钱,还真不够我们昧着良心来做这种黑心事的,可是,我们怕他们报复啊!老韩头就被报复了好多回!」 「是啊!老韩头,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众人齐唰唰的看向了韩忠。 韩忠叹口气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这么做!做人得凭良心!我拒绝他们,他们不也没拿我们怎么样?」 「你是行伍出身,之前在铁鹰军中,也非藉藉无名之辈,可是,我们不一样啊!」烈属们纷纷诉苦,「我们家中没了男人,哪里硬气得起来?」 「就是啊!为了不惹事,所以就……」 「所以就专捡软柿子捏,是吧?」罗挺冷哼,「苏家人让着你们,那是看在你们是铁鹰军烈属的份上,才一退再退!若不然,就单凭寒公子一人,就能把你们打得稀巴烂!」 「现在苏家这枚柿子,你们是捏不动了!」苏离挑眉轻笑,「所以,诸位,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众烈属看着她,满面狐疑,一时也弄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只混沌表态。 「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苏家闹事了!」 「对对!以后他们再怎么威胁,我们都不会来了!」 「绝不再来了!」 「那怎么行呢?」苏离摇头,「不闹事,你们赚不到银子,怎么吃饭?又怎么养活家人呢?」 众人被她说得更懵了,都以为这是讥讽之语,个个面红耳赤,连声致歉。 一群人好话说了几箩筺,再不提自己如何困难之事,只说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道歉表态,苏离只是摇头。 「不行!你们这样不行!」她大声道,「你们是铁鹰军的烈属,是外祖父麾下士兵的亲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挨饿受穷呢?这样绝对不行!所以,以后,你们还是继续闹事比较好!」 众烈属听到这话,叫苦不迭,齐唰唰的跪倒在地地上,高呼:「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不!」苏离仍是摇头,「你们得敢!这次,你们必须敢!我很看好你们闹事的本领的!只要你们愿意闹,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到特别丰厚的一笔钱!」 「姑娘,你……到底何意啊?」方婆子苦眉皱眼的望着她,「你这话,我等是愈听愈糊涂啊!」 第251章 大家一起去讨债! 「是啊!」张氏哭丧着脸,「我们做错了事,愿意认罚,只求姑娘不要一直吓我们!我这腿肚子都快吓得抽筋了!」 「那我便说得明白点吧!」苏离提气扬声,「前儿我们一家参加了公主举办的赏菊宴,宴会上,我那位母亲,也就是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凝,决意要与苏家断亲!自苏家出事之后,她对母兄侄儿,不闻不问,祖母对她,亦是失望至极,遂同意了这断亲之事!」 「然后呢?」方婆子一头雾水追问。 「这亲既已断,那么,她从苏家拿走的东西,自然就得原原本本的还回来……」苏离说到这里顿了顿,往某个巷口望了一眼。 巷口内的江清歌听到这一句,立时觉得头晕目眩! 这***,对着这些烈属扯这些破事儿干啥? 这边还未想明白,苏离便用抑扬顿挫的话语,清清楚楚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大家应该知道,铁鹰军兵败,苏家家产俱被罚没,手中已无半点余钱,便算想帮助诸位,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现在大家都有希望了!」 「只要你们能把苏凝的钱,从江家要回来,祖母愿意把这部份钱,平分给所有参与讨要的烈属!只要参与此事的,人皆有份!」 「说得不错!」苏老夫人提气扬声,「老身在此向诸位保证,只要你们能把这钱要来,定会将此部份平分给你们!」 「那……那是多少钱?」方婆子听得两眼发直。 苏老夫人掠她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苏家嫁女时,是何等盛况,你是亲眼目睹的!你说有多少呢?」Z.br> 方婆子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口水差点流出来。 她身边的张氏听到这话,亦是两眼放光。 当初苏家嫁女,那真正是十里红妆,看得她眼都要瞎了! 那可是一笔巨财! 「不光是嫁妆哦!」苏离轻笑,「我祖母当初陪嫁苏凝好多个铺子,这些铺子,又能赚多少银钱?你们在心里加一加,算一算,就知道笔银钱,值不值得你们去讨了!」 「那是拼命也值得的!」方婆子脱口道。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可是,江宁侯府是什么地方?」张氏一向算盘打得精,很快想到这件事要冒的风险,嘀咕道:「你们……真的敢去吗?」 众烈属听到这话,又齐唰唰的垂下眼眸。 他们不敢。 「你们人这么少,肯定是不敢了!」苏离道,「可是,若是人多呢?二十人不行,那若是,两千人呢?铁鹰军烈属数万,以诸位的能力,你们凑不齐两千人来讨这个钱吗?」 方婆子和张氏对视一眼,眸中精光四射! 是啊,二十人不好讨,那两千人围上江宁侯府,就不信那江宁侯不就范! 「而且,此次要债,还有官府为你们撑腰!此事已在官府过了明路,届时,他们执官府文书在前,你们这些苦主在后,咱们也不要像今日这般打打杀杀乱扔乱砸,咱们就有礼有节的坐在江宁侯府门前就好!一不伤人二不动怒,就心平气和有理有据的要这个钱!一日要不到,就一日不散!」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钱,肯定能讨到的!江宁侯府的面皮再厚,可他要想在京城继续做他的侯爷,就得乖乖的把钱拿出来!」 「那他就是不拿呢?」有人嗡声嗡气发问。 苏离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低头一看,却是韩扬。 他脖子受伤,刚包扎好,生恐说话令伤口崩裂,直接用鼻子哼唧着。 韩忠见他此时竟然还有胆 子插嘴,气得扬手就要打,被苏离拦住了。 「韩伯,韩扬此举是为彰显正义,可以为之!您不用拦着他!」 「对啊对啊!为了正义嘛!」韩扬厚着脸皮笑,「爹,又能赚钱,又能彰显正义之事,儿子怎能不干?」 韩忠扶额,咬咬牙拧过头去,懒怠再搭理他。 韩扬厚着脸皮追问:「那个江宁侯,最是厚颜无耻了!他要是一直耍赖不给怎么办?」 「论起耍赖,韩公子你也不差吧?」苏离掠他一眼:「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把他往死里损啊!他原本一穷二白,就是靠着苏家才有了今天!苏家出事,他跑得比谁都快!既然要跟苏家撇个干净,那是不是得把从苏家拿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他要是耍赖不还,那他还是人吗?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他配在朝为官?」 韩扬听得两眼发光,拍掌大笑:「苏姑娘,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么想来着!既如此,我们就这么干吧!」 「好好!」方婆子激动点头,「就这么干!我这就回去找人!我跟好几家烈属都有联系的!」 「我也有!我也回去找人!」 「大家都赶紧回去摇人!」韩扬挥着手臂,发挥他闹事头目的本能,「摇得越多越好!尽量在一天内把人摇齐了!」 「摇不齐也不怕,咱们可以先凑个几百人,去江宁侯府把这势造起来!」 这些人都是闹事高手,此时有了巨大的利益相诱,都开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江清歌听着这些人的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莫说是两千人,就算有几百人围到江宁侯府,在那里胡说八道,他们都遭不住! 到时候,她那个爹,会不会把她生撕了喂狗? 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些人,打破苏离的阴谋? 她咬牙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计可施! 自家母亲的那笔嫁妆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她所找的这些人,是什么德性,她也再清楚不过! 想要苍蝇不逐腐肉,那是万万不能的。 谁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天性! 苏离明知她在这里,却敢将自己的计划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是算准了她无法解决! 她这不是阴谋。 她是阳谋! 这该死的***,这该死的烈属,这些该死的贱民! 她骂得正起劲,忽觉有些不对,抬眸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苏离已然站到了她面前的巷道里,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第252章 你得多保重啊! 「你……」江清歌气冲脑门,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离朝她做了个鬼脸,尔后提气扬声,像她初入平安巷时,萧允的亲兵那样,大喝了一声:「江宁侯的女儿就在这里,大家快来向她要嫁妆!」 方婆子等人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考验自己服从性的时刻到了! 为了向苏离证明他们的确痛改前非,要跟之前收买他们的人一刀两断,这些烈属以惊人的速度涌过来,很快就把江清歌围在了当中。 巨大的利益驱使,让他们忘了对方的身份,也没了恐惧害怕,只想着在自己的新金主苏离面前的好好的表现一番! 于是,原本对着苏府的那些污言秽语,又开始对着江清歌疯狂喷射! 骂苏家其实没什么趣味,毕竟苏家的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桩,什么通敌叛国之说,他们嘴上说,心里根本不信的。 所以骂时多少也有点心虚。 可是,江清歌身上的黑点就太多了。 别的不说,就灵歌丸那点事,那可是有目共睹,数千人用生命证明过的,这些烈属的亲友,就有深受其害的。 除了这事,江清歌跟萧允之间的那点子破事,早已传遍了京城,众人都当做艳俗话本一样津津乐道。 有这么多可骂之处,又急于表现,方婆等人,此番那真正是有的放矢,言之有物,口若悬河,骂得滔滔不绝,痛快淋漓。 有护府兵和承影的人在,萧允身边那点亲兵完全不够看,是以,也根本不敢造次。 所以,江清歌便只能由得这些人唾骂不休,一边在萧允的保护下,硬着头皮往外冲,好不容易冲出重围,一回头,正好看到苏离袖手旁观言笑晏晏的模样。 两人目光对撞,苏离对着她说了句什么。 人声鼎沸,骂声聒躁,她其实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可是,她分明又听清楚了。 她一定在说,你看,我说到做到吧? 我说会想办法,让他们把这帐算到你头上,我现在做到了! 现在这帐,还真的是完完全全转到了江家头上! 这且不说,就连她软硬兼施费尽心力选来的闹事者,此时也都为她所用! 自己这边殚精竭虑劳神费力,才支起这台大戏。 她倒好,四两拔千斤,直接让她彻夜未眠搭好的戏台轰然倒塌! 喉头又开始泛起熟悉的腥甜麻痒…… 江清歌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噗」一声,她吐出一口血,晕倒在萧允怀中。 「哎哟!」苏离痛打落水狗,毫不留情,「污歌姑娘,你这动不动就吐血可不行!我才小试牛刀,你就吐两回了!就你身体里那点血量,可经不起这个吐法!你得多保重啊!我欠我的,尚未还完,我可不想你死呢!」 江清歌人虽晕倒,意识尚残留,听到这话,那嘴角血线淋漓不断。 萧允心疼万分,抱着她飞身上马,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疯狂逃窜! 「慢走啊!」苏离大笑相送,「以后常来!苏家老少,在平安巷随时恭候!」 承影一向不苟言笑,看到这情这景,还是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姑娘这戳人肺管子的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他笑叹不已。.z.br> 他之前一直好奇苏离会怎么处置这些烈属。 说实话,这些烈属就跟滚刀肉一般。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撒泼耍赖的功夫,在市井之间也是颇有「名气」,若不然也不会为江清歌所用。 苏家身份敏感,所处 地位尴尬,若是对这些人下手重了,这些人绝对会再次生事。 可若是轻了,又难保他们不会再次被江清歌驱使。 要处置这些人,尺度得好生拿捏。 他这边还正想着要如何威慑,苏离那边却直接祭出大杀招!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太好用了! 让爱钱爱闹的去讨那笔难讨的债,所用的名头,却又是那般的冠冕堂皇! 此番,便算是厚颜无耻如江斐,遇到这样的事,只怕也是头大如斗了! 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大家俱觉神清气爽。 承影安排人打扫战场,罗挺和老李在旁帮忙,将地上那些中了***的人全都绑了,送到顺天府,告他们一个寻衅滋事之罪。 到了那里,才发现,顺天府院内,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 原来,在他们来之前,李如风已经带人送了一批「死者」过来。 「看来,殿下那边进行的也非常顺利!」 苏离看着那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死者」,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得多谢姑娘的好药!」承影笑回,「箭上才抹了那么一点,擦破点皮,他们就睡得这么死,现在外头纷纷传言,说殿下滥杀无辜,一个两个的,都攒足了劲儿写折子,听说弹劾殿下的折子,已经快把皇上的龙案压弯了!他们要在明天朝会之上,弹劾殿下,请求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呢!」 「那明天的朝会,应该会特别精彩!」苏离笑道,「只不知,济世药馆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承影笑回,「江宁侯派人给服用杀疙丸的患者下毒,他可不知道,他所派出的那些人,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在他们下毒之时,就抓了个现形!那些下毒之人,被病患家属打得鼻青脸肿,送去了官府,如今正审着呢!这一路广而告之,叫世人都知他们的险恶用心,以后再想来讹咱们,也没人信他了!」 「江大人此番怕是要割肉了!」苏离轻笑,「希望他坚强点,能撑住这次重创!」 「有点难啊!」承影窃笑,「银钱和名声,是江大人两只眼珠子!现下两只眼珠都被我们抠下来,还扔在地上踩,他呀,此番怕是要痛死了!」 「痛是痛,但想死,却也没那么容易!」苏离冷笑,「他得慢慢的煎熬才行!我不许他们死得太快太轻松!」 这一夜,对于江宁侯来说,的确是一种难捱的煎熬。 在平安巷发生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 第253章 敲山震虎! 江清歌尚未回府,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了他。 听闻苏离将纠集两千烈属来江府讨要苏氏的嫁妆,他整个人都疯了! 「蠢货!蠢货!」 他恶狠狠的瞪着江清歌,指尖用力戳到她的脑门上,那手指因为过度心痛,哆嗦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亦因为过于愤怒,变得扭曲嘶哑。 「你这蠢物!既没长那个害人的脑子,为何还要再出去丢人现眼?」 他完全忘记在几个时辰以前,他还夸她聪明机敏,是他的好女儿。 江清歌早已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见怪不怪,只朝这个父亲翻了个白眼。 「我输的,是我母亲的嫁妆,母亲都还未说什么,父亲倒是好大的火气!怎么?莫非你真的像世人说的那般,这么多年,全靠母亲的嫁妆活着?」 江斐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脚,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犹觉不解恨,抬脚又要踹,被萧允拦住了。 「岳父大人,您是朝廷重臣,不是什么乡野粗夫!」他冷声道,「有我这个外婿在,您便算再生气,行事也当冷静体面些!若被外人知晓您如此,怕是又要生出风波来!请岳父大人三思!」 他语带威胁,又一口一个岳父大人,江斐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婿,气得脸都青了! 偏生苏氏这边还火上浇油,哭着絮叨道:「侯爷口口声声骂歌儿蠢货,你自已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你别忘了,你今儿派出去作恶的人,现在还在顺天府大牢里关押待审呢!」 「那赵勉可是太子*党,此事又有东宫那位死盯着,他那手段你是知道的!便是木头人他也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你找的那些人,真能扛得过他的刑罚?若是他们一层层的往上咬,最后把你咬出来,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你不赶紧给自己善后,还有功夫跟歌儿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岳母大人所言极是!」萧允沉声道,「大家都有错,也别相互指责!岳父大人,此事,该及早决断才是!」 「此事,何须你们提醒?」江斐轻哼,「从那些人落网那一刻起,本侯便把跟他们联络的线全都掐断了!你以为我是你们吗?光天化日的,叫人捉了……」 「父亲!」江清歌厉声打断他的话,「您若是累了,便歇着吧!女儿也累了!女儿先回房了!」 说完即拂袖而去。 萧允紧随其后离开。 苏氏掠了江斐一眼,也匆匆离开。 花厅内很快只剩下江斐一人。 江清川站在花厅外的假山后冷眼旁观,见众人都散了,才悄步走出来。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江斐面前,倒了杯热茶递给他,轻声道:「父亲,喝口热茶缓缓吧!」 江斐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父亲打算怎么办?」江清川看着他。 「还能怎么办?」江斐唉声叹气,「若真有两千烈属围门,我……」 他一阵烦躁,抓起茶杯朝地上狠狠摔去! 「啪」地一声,杯子在地上开了朵破碎的花。 江清川盯着一地碎片,叹了口气:「阿离现在,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是中了邪吗?」江斐气咻咻叫,「原本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见到我连眼睛都不敢抬!怎么忽然就如此的刁钻古怪?便算有太子做靠山,也不该有如此巨变啊!」 「父亲只看到她的巨变吗?」江清川看着他,「母亲的巨变,您没发现吗?」 江斐一颤,倏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呢?你母亲哪有什么变化?」 「没有吗?」江清川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她以前可从来不会 像现在这般满口污言!」 「妇人都是这般!」江斐轻咳一声,「年纪大的妇人,哪能跟年轻时相比?年轻时爱重颜面,老了就口无遮拦了!这不算什么!你不要多想!」 「可除了这一点之外,她还有很多习惯,跟以前也都不一样了!」江清川故意道,「比如口味爱好什么的,她以前喜辣厌甜,现在却彻底反过来!以前爱琴棋书画,最讨厌刺绣,现在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斐看。 江斐的面色很精彩。 他似是随着江清川的话,忆起了过去之事,面色变幻不定,似是后悔,又似是感怀。 不过随着江清川愈说愈多,他的面色,也愈来愈难看! 江清川却不因他的面色而停歇,他的声音反而愈来愈大,大到令江斐触目惊心! 「其实她最大的变化,不是她那些生活习惯和爱好,而是她对我们的态度!」 「她以前那么爱我们疼我们!那份浓浓的母爱,流溢于在她眉间眼梢,让人一见之下,即生孺慕温暖之思!」 「可自从生下江清歌后,她就再不是那个慈爱的母亲了!」 「她看着我们,目光恶毒,充满恨意!好像我们不是她的骨肉,是她的仇人!她……」 「够了!别说了!」江斐霍地站起来,「你是嫌我不够烦吗?净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烦我?」 「原来在父亲眼里,儿子们的生命和尊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值一提吗?」江清川并不畏惧,反唇相讥。 「什么生命尊严?」江斐瞪着他,「你都说什么呢?」 「儿子说,母亲,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弄死我们!」江清川一字一顿道,「父亲可知儿子为何会瘸?拜她所赐!」 「父亲又可知,小四的惊厥之症从何而来?」 「也是拜她所赐!」 「你胡说!」江斐飞快打断他,「这不可能!她根本就不敢!」 「她敢!」江清羽三人听江清川安排,一直隐在暗处倾听,此时见时机到了,纷纷走进来告状,将苏氏曾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尽皆说出来。 说到最后,四兄弟抱头痛哭! 江斐听得五雷轰顶,目眦尽裂,颤声问:「你们所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江清川大声回,「若父亲不信,拿住她身边那些人,一审便知!自她回来之后,原本在她身边的那些老人全都不见了!那些人,可是她从苏家带来的心腹之人!若非她心中有鬼,为何要如此?」 第254章 晴空霹雳! 「父亲,儿子怀疑,她或许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了!她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假冒的……」 「胡说!胡说!」江斐听得心惊胆战,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她是你们的母亲,便算对你们严厉些,你们也不该如此怀疑她!」 「可没有一个母亲,会这般残忍的对待自已的孩子!」江清川一字一顿,「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遑论是人?」 「就是!她对我们四个亲生儿子那么狠!对捡来的小五,却难得的慈爱!这明显不对劲!」 「她肯定是假冒的!求父亲给我们做主!」江清川直视着江斐,眸中血泪翻涌,「我们遭了那么多罪,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父亲言及此事,父亲不查不问,直接包庇于她!真令儿子们寒心!既然父不疼母不爱,父亲要我们这些儿子做什么?倒不如将我们全都逐出家门,只留您心爱的妻子和女儿吧!」 「是!我们也早就受够了!」江清景垂泪道,「不管什么事,都得以江清歌为先!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她的陪衬,全都得围着她转!可我们为什么要围着一个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妹妹转?」 「将来父亲想要执掌门庭之人,莫非也选定了这般品行不端恶毒自私的女儿吗?」江清川步步紧逼,「父亲今日便给儿子们一个准话!若真是如此的话,儿子们心中有数,以后,只当自己是江府的下人。绝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说什么话?」江斐气得跳脚,「我江氏门庭,怎会由她一个女子来执掌?简直是荒唐!」 「那就请父亲疼疼儿子们吧!」江清川垂泪道,「求父亲给儿子们主持公道!让儿子们做江家堂堂正正的儿郎!而不是任由那个不知是不是母亲的人,当众叱骂驱使,活得像条狗!这几日,儿子们的脸,都快被这位母亲丢光了!张口即骂,抬手即打!再这么下去,儿子们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这***,她竟然……」江斐想到苏氏所作所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虽然一向自私自利,可是,这四个儿子却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江家的香火延续,岂能容苏氏这般糟蹋? 「你们放心,为父不知此事也罢,既然知道了,定会狠狠教训那个女人,让她再也不敢造次!」 他很快给出承诺。 江清川却从「那个女人」四字上,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江斐说完,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又描补道:「你母亲性情大变,实是当年被那帮乱兵所吓,她在为父面前,也常有失心疯之举!但是,她并非你们胡乱猜测的那般,是什么人假冒!她就是你们的生身母亲!她既生你们养你们,受到刺激对你们不好,你们为人子的,也要多担待些!此事属于家丑,万不可对外人言!日后若她再敢给你们委屈受,只管来找为父,为父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万万不可在外胡说八道!」 江清川听到这话,眸光微闪,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作恭顺状,含泪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儿子也知晓其中利害,绝不会将这事宣之于外,令家族蒙羞的!」Z.br> 「好孩子!」江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江清川等人恭顺退下。 江斐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咚」的灌了几口热茶,压下心底狂怒,冷声唤:「来人!请夫人去书房!」 江清川听到「书房」两字,耳朵动了动,唇角微勾。 看来,今日这一招敲山震虎起效了。 苏氏本就因江清歌之事心烦意躁,得知江斐唤她,心中愈发忐忑,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进了江斐的书房,一双眼睛戒备的盯着江斐,生恐这个男人忽然发疯。 然而江斐看起来 却平静极了。 他先是朝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等着,随后便出了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又将自己所居的院子从里面落了锁,确保四周无人之后,方才返回书房。 苏氏见他行为怪异,不由冷汗涔涔,这边却又强自镇定,先发制人,大声道:「妾身知道侯爷生气,可是,事已至此,也非妾身所愿!只怪苏离那***太过狡诈!侯爷与其跟妾身较劲,倒不如想个法子,赶紧除了这祸害!否则,有她在,又有那太子做后盾,只怕侯府将来是永无宁日了!」 「说的不错!」江斐点头,「苏离的确是不能留了!」 苏氏一怔,倏地看向他:「夫君当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江斐点头,「本侯很清楚,是谁一手造成了这一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追本溯源!」 「侯爷英明!」苏氏用力点头,「一切灾祸的来源,都是苏离那***!若侯爷真想除掉她,妾身有一计,定能让她身败名裂……」 「你确定她是源头吗?」江斐忽然打断她的话。 「当然是她!」苏氏以为他不舍得,拼力游说,「你看,当初若不是她把歌儿告到顺天府,哪有后来这么多事?她……」 「当初?」江斐再度打断她的话,「当初若不是你缠着我,杀了苏凝,我如何会陷入这等被动境地?」 书房屋顶上,躲在暗处偷听的江清川,听到最后四字,只觉晴空霹雳,轰然而下,劈得他心惊肉跳,浑身急颤,一个踉跄,脚底发滑,差点从房顶摔下来! 屋顶的动静,很快引起江斐的注意。 他倏地抬头,看到屋顶某处的光亮,惊叱:「什么人在那里?滚下来!」 言罢,一个箭步冲出去,几个纵跃,飞上屋顶。 江清川在他飞身而上之前,滚落房顶,落入事先看好的密林之中。 江清羽等人见情形不妙,忙将准备好的野猫放出来。 野猫本就受惊,此时脱困,「喵呜」一声,窜上了房顶,在江斐面前「嗖」地一声窜过,消失在视线中。 江斐松了口气,沉下脸跳下去,重又返回书房,却与想要逃跑的苏氏撞了个正着。 第255章 痛悔! 「你觉得你能走到哪里去?」 他一把掐住苏氏的脖子,将她拖回房间。 苏氏尖声唾骂:「你这会儿倒怪上我了?你若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我缠得住你吗?我若是苍蝇,你便是那有缝的臭蛋!明明是你为了保住自已的前途和狗命,才杀了苏凝!这笔帐,你休想算到我头上来!」 「你还敢说不是你的罪过?」江斐恶狠狠的扼住了她的脖颈,「当初你故意接近我时,本侯就知道你居心叵测!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本侯看你可怜,带你回京……」 「我呸!」苏氏挣扎着嘶叫,「你是看我可怜吗?你是生怕我把真相说出来,再也享不了苏家的富贵!还有那些乱军,他们真的是乱军吗?不过是你和那位……」 她说到一半,那声音被江斐硬生生的截在了嗓子眼里! 他的手愈缩愈紧,手上青筋凸绽,一双眼睛几乎要暴出眼眶来! 「***!就是你杀了她!就是你!」他咬牙切齿,「你杀了阿凝!你冒名顶替,享了这侯府的荣华富贵!你一个卑贱的野种,本侯给了你那么多,你居然还不满足,还敢害我的孩子,在本侯的眼皮底子下作妖!你好像忘了,本侯这军侯之名,不全是靠着苏家得来的!这功名的一半,是靠着本侯这双会杀人的手!」 他挥舞着手臂,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匕首雪亮,闪着渗人的寒芒! 那寒芒在苏氏身上闪烁着,很快,便化作点点血色。 苏氏痛得连声惨嚎。 未嚎几声,那嘴便被江斐牢牢捂住了。 点点血色在江斐手底开成无数朵血花。 苏氏像条被宰割的鱼,在案板上挣扎着,跳跃着,最终,没了声息。 房外,灌木丛中的江清川,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哀嚎与嘶吼,身子一阵阵发僵,脑中亦是嗡嗡作响。 他有心上前再继续偷听,可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苏凝,死了。 那个疼他爱他,将他捧在掌心上的母亲,原来在十六年前,便已经香消玉殒! 她死时,一定特别的绝望吧? 她死了,可她的儿子们,就会被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冒牌货握在掌心! 那一刻,她一定是身魂俱碎! 而他,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长子,这么多年,他在仇人手底活着,被她驯化,受她驱使,助纣为虐,跟她一起,伤害她拼命生下来的女儿。 那是她欺盼已久的唯一的女儿啊! 他唯一的嫡亲妹妹! 她那么的信任他,敬爱他,依赖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乖乖遵从! 哪怕他让她去给江清歌献血,她也只是苦苦脸,悄没声的去了! 她差一点,就死在江清歌之手! 还是他亲手把她送到了仇人之女的屠刀之下! 他该死! 他该遭千刀万剐! 江清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江府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站在了平安巷苏家门口。 「阿离!阿离!」他哭叫着冲进小院。 看到院中的苏离,他「咕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你杀了我吧!」他仰头看着她,目光触到她那被毁容的半张脸,心如刀割,用力捶打着自己,痛声嘶吼! 苏离正跟罗挺李堂平在那里说话,猛不丁见他如此,惊得连连后退。 可江清川牢牢的抱住了她的腿。 他抱得那么紧,嚎得那么痛,倒叫苏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老 夫人见状,忙让苏惊寒上前拉起他。 「川儿,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兄长跪妹妹的,这要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阿离不懂事呢!快起来吧!」 「是啊!」周氏亦道,「有什么事,起来好好说!」 「母亲死了!」江清川痛声哀嚎,「母亲死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兄长,你说什么呢?」江清羽等人随他一起过来,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父亲真的杀了她了?」 「可她死了,不应该是件好事吗?」江清景小声咕哝着,「她那么坏,死了,就再也没人把我们当狗支使了!」 「那个毒妇,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江清川哭着摇头,「她就是个冒牌货!我们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被他们杀了!」 「什么?」苏老夫人霍地站起来,又重重跌回去! 她抓着江清川的手,不敢置信追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清川强抑内心悲痛,将实情说出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苏凝注定凶多吉少,但如今得到确证,苏老夫人仍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江清羽三人获知真相,亦是哭成一团! 苏离站在那里,泪水也不自觉盈了眼眶。 她自出生起,便不曾得到过母爱。 后来被苏老夫人带回京,以为从此有了家,结果却是那样的结局。 此时知晓其中曲折,只觉百感交集。 「妹妹,兄长对不住你!」江清川哭倒在她脚底,「兄长眼盲心瞎,差点害死你,更累得你毁了容颜!若母亲泉下有知,怕是要痛断肝肠!」 「母亲她生了四个儿子,心心念念的要生一个女儿……」江清羽喃喃道,「你还在她腹中之时,大夫说她此胎极有可能是女儿,她欢喜不甚,光是小女孩的衣裳,就买了整整一间屋子!她常常说她的乖囡儿生出来,有五个哥***着爱着,不知有多幸福!可我们却……」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膝一弯,也跪倒在苏离面前。 「妹妹,二哥对不住你!」 「三哥对不起你!」 「四哥……四哥对不住你!」 江家四子眼含热泪,跪倒在苏离面前,个个哭肿了眼。 苏离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 前世的苦痛实在太深,哪怕此时,她明知这四位兄长跟她一样是受害者,却依然无法因此原谅他们。.z.br> 但要她在此时,再说出什么诛心之语,她却又不忍。 她听着他们口中的母亲,不自觉的想像着,若是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她和他们,该是多么融洽和美! 第256章 当年的乱军…… 母亲那么期盼她的降生,未生她之前,便已备了满屋子的衣裳玩具,生下她定然千娇百宠,母亲她…… 苏离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呢! 便已永远的失去了她! 她生之日,便是她死之期! 若是她泉下有知,定然不愿看她和这些兄长们手足相残吧? 但临死前的那七七四十九刀,却将她一颗心割得支离破碎,再也收拾不起来了! 苏离木然站了片刻,转身回屋。 既然她无法原谅,也无法责怪,那就索性避开,不要面对吧! 她坐在屋中,听着外面哭声不断,心乱如麻。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总算停歇了。 门外有轮椅声响,却是苏惊寒推着苏老夫人走了进来。 「阿离!」 「祖母!」 苏离起身相迎。 「我的阿离!」苏老夫人一把抱住她,「若不是你那几个混蛋哥哥忏悔,我竟不知,你在江家,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怎的都不同祖母说?」 「那时又不知她是假货……」苏离轻叹,「孙女见祖母与母亲关系不睦,自不愿你们多生龃龉……」 「傻孩子!」苏老夫人愈发心疼,握着她的手泪水涟涟,「你那四个狗兄长,全然不像你母亲,你母亲便算处在他们那位置,都不会如此欺凌别人!虽然他们今日忏悔了,但祖母也不打算原谅他们!阿离也不要原谅他们!除非他们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真心悔改了!阿离觉得呢?」 苏离闻言失笑,顿了顿,不好意思道:「我方才一直担心祖母劝我原谅他们,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祖母才没有那么糊涂呢!」苏老夫人摇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做错了事,他们就得认!阿离你这脸上这斑都没掉完呢,被抽掉的血,也还未补回来,就想求原谅,他们想得倒美!要想求得咱们的原谅,他们必须得拿出诚意来!」 「祖母说得对!」苏离用力点头,「那就看他们表现吧!别的不说,就这个冒牌货之事,得先给咱们打听清楚了!我方才听江清川描绘,那假货提及乱军,好像另有隐情的样子,这其中会有什么曲折吗?那乱军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去问他!」苏老夫人拉着他的手,重又回到小院。 此时日头渐渐西斜,温暖橘黄的阳光洒在院中的柿子树上,留下光影斑驳又灿烂,将每个人的脸也照得明亮又温暖。 江家四兄弟此时情绪已都稳定下来。 江清川又将自己在书房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 谈及乱军之时,将苏氏所说的话原样复述出来。 「乱军真的是乱军吗……」苏老夫人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眉头微皱,「她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是何情形?」苏离并不清楚当时的状况,「乱军又指的是谁?」 「是清平王!」苏老夫人回,「清平王被曝谋反,朝廷派兵清剿,当时负责清剿的人,我倒是记不清楚了!这其中,能有什么秘密呢?」 「孙儿不知!」江清川摇头,「当时我差点被发现,惊慌之下跳进了灌木丛,所以听得不甚清晰!但从屋内的动静来看,那假货才刚说完,便被父……被江侯扼住了脖颈!那之后,便听到假货的惨叫声,显然,她触到了他不可示人之处!」 「兄长,你说,他会杀死那个假货吗?」 江清羽自从得知苏氏不是母亲,心中恨极,巴不得她马上死掉! 「他不会!」江清川摇头,「如今正处多事之秋,他生怕咱们把这种猜疑说出去,若是真杀了她,岂非 证明她不是母亲了?再者,江清歌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他若敢杀苏氏,江清歌绝对会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全都抖落出来!」 「不会吧?」苏离表示怀疑,「他们一向父慈女孝的,何至于此?」 「哪有什么父慈女孝?不过都是演给别人看罢了!」江清川满面嘲讽,「江侯素来只看重权势利益,其他的,夫妻之情也罢,父子之情也好,他都没那么在意的!」 「可我瞧着,他对江清歌可是宠爱得紧呢!岂会反目成仇?」 江清川摇头:「你不懂!他们之间,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因为他们太像了!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野心勃勃!同为追名逐利不择手段之人,又怎么可能不为利益争吵反目呢?」 「之前就因为仁济药馆分红的事,争过好几回了!」江清羽轻哧,「江侯觉得分少了,江清歌觉得给多了,各不相让!到最后江侯占了上风,江清歌因此颇多怨怼!」 「江侯在外面有外室,那外室颇得他心意,他对她出手极大方,江清歌和苏氏知道此事后,十分不满,因着这事,也没少吵嚷!」江清浩补充道,「他对银钱一项,把控极死,珠缁必较,偏江清歌又爱摆阔,是以矛盾多发!」 「他们之间,也算是积怨已久了!」江清川道,「只是之前,虽有矛盾,却不曾激化!阿离跟江清歌之争,由此引发的各种事件,却是彻底的把他们父女身上的遮羞布揭掉了!这会儿,已经撕破了脸皮了!」 「呵……」苏离又笑又叹,一时竟也不知作何评论了。 顿了顿,道:「我以为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想到竟还有这些密辛苦楚!那我以后,定要让他们这对父女更辛苦点才好!」 「不光是父女,还有他们夫妻!」江清川双拳紧攥,「他们加诸在母亲身上的痛苦,我这个做儿子的,定要数以千万倍的还回来!母亲去时,所尝过的绝望悲伤,他们都要加倍尝过才好!母亲死得那般凄惨,他们休想逍遥快活!」 「话虽如此,川儿,你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冒进啊!」苏老夫人关切叮嘱着,言罢又看向江清羽三人,「你们也是一样!身处狼窝,又知他是个不顾天伦之人,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257章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 「可母亲之死,孙儿还是要一查到底的!」江清川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孙儿都要查清真相,把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 「是!」江清羽三人亦用力点头,一齐起誓,「生为人子,不能为母申冤,岂非无用?」 「申冤之事,当从长计议!」苏离道,「江斐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宠臣,权势滔天!母亲之事,又尘封已久,而这个假货,与母亲生得那般相像,若无实证,切不可贸然出手,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来杀身之祸!我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也希望你们……」 她看向江清川几人,顿了顿,又改口,「希望我们这些儿女,能好好的活着!」 一句「我们」,听得江家四兄弟心里俱是一烫! 「妹妹的话,兄长谨记在心!」江清川看着她,「你放心,我们会谨慎行事,虚与委蛇,若寻不到铁证,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是!」江清羽三人一齐点头,「我们都听兄长安排,不会胡来的!」 「他目前对我们还是十分信任,所以我们的安全不必担心!但是,阿离……」江清川看向苏离,「你所做之事,令他动了杀心!他已决意对你下手!他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自身功夫也不差!你千万要小心啊!」 「还有江清歌呢!」江清羽道,「她一向爱与那些江湖人士结交,这会儿,估计也正想法找人除掉你呢!若不然,你这段时间,便在家中待着吧!哪儿都不要去了!以防被害!」 苏离失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种时候,当主动出击才行!对付他们,我法子多得是,你们莫要焦心,只顾好自己便是了!」 「七妹妹你如今,跟以往真的是大不相同了!」江清羽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想起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儿,一时又有些不敢辨认了。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苏离微晒,「岂能再奴性不改,任人鱼肉?」 「是……」江清羽想到自己也曾是「鱼肉」过她的一员,满面羞愧的低下头。 以前被苏氏教唆着欺辱苏离时,倒也未觉得自己有多大过错。 可如今,知道苏氏是杀母仇人,自己却被仇人指使,凌虐亲妹,简直无地自容! 他是如此,江清川等人也是亦然。 旧事伤人,面对自己伤害过的嫡亲妹子,四人都羞愧难言。 苏离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既然你们决意为母亲申冤复仇,那以后便尽量少与我们接触!江侯狡诈,若发现端倪,反是不妙!」 「阿离所言极是!」江清川点头,「那以后,我们若有什么信息,要如何传递?」 苏离想了想,道:「就送去顾大哥的书店吧!你们本就是读书人,常去那里,也不引人注意!」 江清川点头应允:「就按你说的办!」 「时候不早了,我们兄弟几个,趁早回吧!」苏老夫人关切道,「还是那句话,不可犯险妄动!你们活着,对祖母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祖母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你们是她的心尖宝贝,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言罢,再度落泪。 江家四兄弟含泪应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走出平安巷,夕阳已然落到了地平线,幕色四合,风声萧瑟,让人心生凄怆。 夜色很快降临,华灯初上,寒风随夜色而来,初时只是摇动树梢,夜愈深,风愈大,到最后,简直如野兽狂吼,吹得城中灯火明灭,沙尘弥漫,整个京城,都被一片尘烟弥漫,仿佛天地初开,万物混沌。 比这天更混沌的,是这城中的人。 从张明充在聚仙楼叫 出的第一声谣言起,京城中人便被困在这一场迷雾之中,难辨西东。 在今日之前,人们一直以为,萧帝最爱重的皇子是太子,最倚重的世家是谢家。 但是,一夕之间,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被强行拔根而起,人们被迫接受一个新的现实。 这个现实,对于萧帝那些心腹之臣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毕竟,他们很早就知道萧帝对谢家是明褒暗贬,对太子是明爱暗恨。 今日之举,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们只需要摇旗呐喊,配合萧帝,为他大壮声威即可。 只是,这声威壮着壮着,他们就发现了一件令他们惊愕莫名之事。 那就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妃,居然光明正大的站到了萧帝身边! 可是,这个时候,该站在萧帝身边的人,难道不该是真正的太子人选,昭王萧峻之母张贵妃吗? 毕竟,萧帝可是不止一次在大家面前盛赞昭王了! 现在却忽然变成了柔妃! 心腹之臣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偏这时,又有一些消息丝丝缕娄的传出来,说什么萧玦才是帝君最看好的太子人选。 但萧玦最近可是正被恶闻缠身啊! 堂堂皇子,开设医馆,不为救死扶伤,只为谋财,已是与民争利,行为不端了。 他倒好,不光要争这个利,还要赚那么黑的黑心钱! 此等贪财无良之辈,连那黑心女干商都不如,行事又如此蠢笨,如何能入主东宫,继承大统,担起这大萧君主之责? 心腹之臣们琢磨不透,便又去打探张府和昭王府的动静。 这一探,心里就更迷糊了! 原来早在数日之前,张家和昭王府皆闭门谢客,不再与朝中诸臣有任何接触了! 这一下,昭王党瞬间就慌神了! 当然,眼下最最惊慌的,莫过于太党! 事实上,早从谢家兵败,长林军覆灭的消息传来,嗅觉敏锐的朝臣们便已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Z.br> 经由今日之事,萧帝通过民众之口,明确表态,一部份不那么坚定的太党很快就慌里慌张的选择离开东宫,去抱皇帝大腿。 而想要表白自己的忠心,最好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弹劾太子。 这一夜,天地混沌,混沌间,不知有多少折子又被写出来,在次日一早的朝会上,迫不及待的递了上去! 第258章 替他愁的慌! 皇宫,太和殿。 萧帝看着龙案上那堆得似小山的弹劾奏折,心中十分满意,面上却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对着下面群臣大声道:「太子身中奇毒,本就饱受煎熬,你们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臣等实是忍不得了啊!」 江斐身为萧帝身边的宠臣,又是这些事件的亲自谋划和参与者,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配合他演戏。 他当着诸臣的面,痛陈太子萧凛八大罪状。 尤其是杀戮平民一事,更是大说特说,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什么?竟有此事?」萧帝「惊问」,「莫不是你们搞错了?太子岂是那等残暴之人?」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乃微臣亲眼所见!」江斐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只恨当时事发突然,微臣想救那些人,却未想到谢府护府兵的利箭是如此之快,之狠!箭箭穿心啊!」 「陛下,微臣也可作证!」右相温修亦朗声站出。 「还有臣!」左相张宗虞紧随其后。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朝臣站出来,历数萧凛之过。 一时间,众议倍看,指摘批评之声不绝于耳。 萧帝听得「痛心不已」,当即命人去谢府请萧凛,要与这些人当堂对质! 谢府。 萧凛一早就换好了衣裳,静待宫中来人。 果然,日头才刚冒个头,萧帝身边的近侍雷德便已一路小跑上门。 许是知道这位太子即将被废,雷德亦不像往日那般谦卑。 身为萧帝身边的一条老狗,他自是要先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是以,人才刚进谢府,即大呼小叫:「太子殿下呢?快让他出来接旨!他闯下大祸了!哎哟哟,可怎么办啊!满朝文武,都嚷嚷着要废了他呢!」 他原以为这一番叫嚷,会让谢府中人惊惶万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谢府中人却个个神情自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倒显得他像个沉不住气的愣头青一般! 雷德心中纳罕,正寻思着再嚷嚷几句,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却是李如风。 他推着萧凛缓缓走过来。 雷德看到萧凛,微微一怔。 萧凛掠了他一眼,一言未发,李如风亦是脚步不停,推着他径直从雷德身边走过去。 「哎,殿下,您没看见老奴吗?」雷德忙追过去,「老奴是来传圣上口谕……」 「知道了!」萧凛轻哼,「你进门到现在,汪汪了那么久,孤早就听到了!快走吧,莫要多说废话!」 雷德一噎,心里暗暗冷笑。 拽什么拽? 等到了太和殿,我看你还怎么拽起来!中文網 太和殿上,萧帝正翘首以盼。 想到即将要开场的大戏,他兴奋异常,心痒难耐,费了好大力气,才努力把心底那股笑意压下去,换作哀沉悲戚模样。 龙椅后的隔间,谢柔和萧玦母子屏息静气坐在那里,忐忑却又兴奋的等待属于他们的崭新时代来临! 昭王站在一众朝臣之中,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向殿外眺望。 他一向视萧凛为盯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可现在,却无比虔诚的期盼着他能赢! 其实萧凛赢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之间的仇恨那么深,这是一个死结,根本就解不了。 若他执掌这天下,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若是萧 凛输了,若是这天下由萧玦来执掌,那么,他很确定,自己一定活不了! 不,甚至都不用等到萧玦即位,萧帝就会主动为他排除障碍了。 萧凛是萧玦的障碍。 他,亦然。 跟前者,他不一定能活。 跟后者,他却必死无疑! 两害权衡取其轻。 这一局,他祈祷萧凛赢! 可惜,希望萧凛赢的人,实在太少了。 昭王的视线从殿外收回,重又落在殿内诸臣身上。 方才江斐和左右相站出来弹劾萧凛,后面附议的朝臣众矣。 这些人都齐唰唰的站到了这三人身后,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群。 而没有站过去的那些人,却是寥寥无几! 昭王在心里暗暗数了数。 站在这殿中的朝臣约有四十八人,弹劾萧凛者,三十四人,未曾发言者,仅十四人。 十四…… 这个数字,真的好不吉利! 昭王捏捏眉心,继续看这十四个人。 十四人中,有一位年事已高,耳朵不好的老臣,这会儿正站在那儿打盹。 估计他压根就没闹明白殿上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一位向来是个和事佬,最爱做的是和稀泥。 不管何时何地何事,他决不明确表明自已的立场,包括他的站位,都十分微妙。 他并没有站在那三十四人之后,也没站在这十四人之后。 他站在两者中间。 跟他一样,选了一个安全无争议的地段,安静如鸡的缩头猫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战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就好,能苟一时是一时。 再看剩下来的那十二个人…… 昭王叹口气,不自觉的挠了挠自已的头。 他替萧凛愁得慌。 仅余的这十二人,官职低微。 位卑者,则言轻。 谁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呢? 不过,他倒是挺佩服这些人,在这种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都已经能感受到萧帝望向他们时,那眼底里的暗潮涌动。 可即便如此,这十二人依然傲然挺立,未现半点惧色,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的风骨,是让人钦佩的。 可是,让人钦佩的人,未必能活得长久…… 「太子殿下到!」 雷德尖声尖气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昭王倏地抬起头,看向殿外。 殿外,李如风正推着萧凛疾步而来。 走到进入大殿的台阶时,他停了下来! 太和殿的门槛很高。 轮椅不宜通行。 要进殿,便只能由李如风和承影两人合力,把萧凛和轮椅一起抬进太和殿。 李如风那边还未弯下腰,殿内便有一道讥诮之声传出来。 「一国太子,竟要人抬着才能进殿议事!大萧的未来,能交给这样的人吗?」 第259章 太子殿下站起来了?! 这是张宗虞的声音。 「自是不能!」温修表情凝重,「皇后疯癫咬人,太子不利于行,这东宫之主,当重新考量!」 「东宫乃未来之主,当选贤能健康者入宫,方能保社稷,护百姓!太子如今连自己都护不了,又如何能堪当此重任?」 「护不了自己也便罢了,还如此的乖戾残暴!数百条平民性命,就此葬送在他手中!数百个妻子,失去了丈夫,数百个父母,失去了儿子,数百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江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萧凛还未进殿之前,那唇枪舌剑便呼啸而出! 「狠辣如此,焉能为一国之主?」 萧允趁势附和,将早已捏造好的罪名一股脑说出来。 两人皆是武将出身,气息充沛,此时又刻意提气扬声,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们那义愤填膺之声! 「啪啪啪!」 有人鼓掌,掌声如雷鸣,其声之巨,竟将萧允和江斐的声音生生压了下去! 众皆讶然,俱拧头四望,寻思着谁这么没眼色,敢在这时候跟皇上的嘴替争风头。 然而看了半天,却发现这掌声并非来自殿内,而是来自殿外。 殿外……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到了萧凛身上。 没错,这掌声,正是萧凛所发。 可是,萧凛如今可是一介病汉,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不,等一下! 萧凛他现在真的是病汉吗? 众臣已有阵子没见过萧凛了。 但大家却还记得他殓尸回京时的情形。 那时他虽在马背上坐得笔挺,极力装出平日模样,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看得出他藏在衣袍下的脆弱惊惶。 那个时候,他枯瘦苍老,满头白发,面色黧黑,毁了容,残了腿,狼狈不堪! 可现在…… 虽然坐在轮椅上,可依然能看出他气色绝佳。 白发虽然依旧,可那黧黑的面色,却已悄然转白,虽不能与昔日相比,但那红润光洁的皮肤,明亮深邃的眉眼,以及微微轻勾的薄唇,却处处彰显着他的勃然生机。 「说得好!」 他在众人的注目中鼓掌,轻笑,朗声道:「三位觉得孤是残废,那么,你们敢与孤一比吗?」 江斐等人俱被他这好得出奇的状态惊呆了,都直勾勾的瞅着他,一时间竟无人答话。 「嗯?不敢吗?」萧凛挑眉,「可孤这个残废,却想要与你们这些战神军侯比一下!看你们能否打得过孤这个残废!」 言罢,他霍地站起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飞向大殿! 他站得太快了,也飞得太快了,几乎如席卷而过的狂风一般卷进了太和殿。 等他长身玉立站到众臣眼皮子底下,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萧凛,他站起来了! 那个双腿瘫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残废太子,他,居然,站起来了! 不不,他不光站起来了,他,还,从台阶下,直接飞进了殿内! 他是真的飞啊! 从阶下到大殿,总也有三四十米远。 若是他们来走,要走上好一会。 可是萧凛却只用了一瞬间! 他们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人就已经如一只鸟儿般轻飘飘的落进了殿内! 那一刻,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短暂的寂静之后,殿内如一锅开水般倍看起来! 「天哪!太子殿下居然好了!」 「不,他不光好了,他连功力都恢复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说那毒无解吗?不是说,他再难站起来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宫中御医都去瞧过了,皆束手无策!外头那些名医游医怪医什么的,也都请了个遍,也是毫无办法!他怎么就能好了呢?」 「莫非,他……他故意装的?故意要误导我们……」 有人想到一种可能,下意识的嚷嚷出来,被身边的人忙不迭的捂住了嘴。 「别乱说话!」 萧帝看着这般活蹦乱跳的儿子,惊得差点晕过去!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隔间的谢柔和萧玦,更是惊得跳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萧玦与其说是惊,不如说是害怕。 他可太清楚这位太子皇兄的本事了! 他可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若他真的恢复了功力,那……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谢柔坐在那里,亦是冷汗涔涔,心惊肉跳! 苏离在为萧凛解毒的事,她一直是知道的。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能解开她的毒。 她很清楚苏离的医术,知道她于这岐黄之术上颇有些本事。 可是,这毒,并非凡人之物,也绝非凡人可解!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凛会恢复如初这个问题! 可现在,这个问题,却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她的面前,刺得她两眼发盲,头脑发懵,几欲晕厥! 萧帝此时也快要晕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他被惊到了,他说不出来话,他的唇舌一直在打架,咯咯咯直响,响得他无比羞恼! 他心里很清楚,他在害怕! 他一直就有点害怕这个儿子。 他太过优秀,他的优秀总是把他衬得如土如泥! 他也太过明朗,他的明朗干净,将他衬得愈发龌龊阴暗,他的杀伐决断,他的聪明才智,他的心怀天下,他的一切一切,都仿佛为自己身下这个龙椅量身定做! 也因此,愈发衬得他这个已经坐上龙椅的帝王,不配,不衬,不合格! 这让他怎么能不憎恶他? 萧凛的目光,越过惊惶失措的群臣,冷冷的落在了高居龙位的萧帝身上,唇角微勾,带出冰冷嘲讽的笑容。Z.br> 这一刻,这位父皇终于是装不下去,露出了真面目了! 如此忌惮憎恶着他的这位父皇,那张脸是如此的丑陋扭曲,令人一望之下,即胃液翻滚。 萧凛移开目光,重又看向江斐三人。 「江侯,来吧!」他朝江斐伸出手。 江斐此时已经反应过来。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不能跟萧凛比试的。 若是他正值盛年之时,或可在他手底过上几招。 可现在他已四十有余,真与萧凛比试,怕是连一招都过不了! 第260章 与孤比过! 而且,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跟他比试的。 他是来弹劾他的,是来揪住他的罪状,废了他这太子之位的! 萧凛就算健康如初又怎么样? 不能攻击他的身体,还不能攻击他的品行了? 「太子殿下……」 他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 可惜,萧凛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是轻轻一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衣领,尔后,稍一用力,直接把他举过了头顶! 江斐大惊失色,像只小鸡仔一般胡乱扑腾着,口中怒叱:「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微臣下来!」 「如何能放?」萧凛轻哼,「你当着众臣的面,骂孤是个残废!孤今日若不向你证明一下,孤以后在东宫还怎么混?」 「你……你要如何证明?」江斐头下脚上,面皮紫涨,心中惊惶。 他忽然忆起这位太子的一些旧事来。 一个从十岁就上战场杀敌的人,又有如此功力,杀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要是恼了,直接摔死他,他又能奈他何? 江斐想到这点,瞬间就慌了,仓皇呼救:「救命啊!救命!」 萧凛满面嘲讽:「好个没用的江侯!若孤此时是敌军进犯,你也要喊救命吗?难不成,这大萧的江山,是你们这些人,喊救命喊回来的吗?」 他怒哼一声,揪着江斐的腰带,抡圆了膀子,将他整个人滴溜溜的转起来! 江斐被转得头晕眼花,胃液翻滚,正要再开口呼救,人却骤然飞出去! 「咕咚」一声,他撞在了左相张宗虞身上! 张宗虞是文官,哪撑得他这么一撞,哀嚎一声,仰面跌倒。 江斐则直接趴到了他身上,两人头对头嘴对嘴,亲密得不得了! 萧凛冷哧一声,又朝萧允伸出手。 「萧大战神,来,与孤比过!」 萧允一千一万个不想。 可是,萧凛若想比,又有谁能推拒得了呢?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江斐要强些,不致于一招就范。 但是,也没强多少,才堪堪五招,他就被萧凛抓住了腰带,呈出跟江斐一样的屈辱姿势。 「你想转几圈?」萧凛问。 「太子殿下,你不能这样!」萧允面红耳赤辩驳,「我们就事论事,你怎么能……」 「孤不就是在就事论事吗?」萧凛摊手,「你们说孤残废,说孤不行,孤为了证明自己行,就用这残废之体跟你们比试!你们不是普通人啊!一个是一品军侯,一个是是什么劳什子战神!孤以一对二,没占你们便宜啊!」 萧允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无助的看向身边的朝臣。 可刚才还聒躁不休,誓要把天捅个窟窿的同仁们,此时却齐唰唰的闭紧了嘴,无一人再敢发声! 「皇上……」萧允扭头看向萧帝。 可惜,头还未扭过去,人便已在空中急速旋转。 尔后,像什么破烂物事似的,被萧凛直直扔了出去! 这一回,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右相温修身上,也跟他来了次亲密接触! 温修被砸之前,就有预感,所以拼命的往人群中躲。 可惜,终归是没有躲过,被砸得口鼻出血,眼冒金星! 萧凛连伤四人,却仍是面不红气不喘。 「骂孤残废,可是,你们却不如一个残废……」他满面鄙夷,「连残废都不如的人,怎么有脸在大殿之上指手划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胡闹!」萧帝 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太子,你疯了吗?怎么可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戏耍殴打朝廷重臣?之前众臣弹劾你放残忍嗜杀,视百姓生命为草芥,朕还不肯相信,还为你辩驳!如今朕可是被你结结实实打了脸了!你当着朕的面,都敢公然行凶!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太子无状!」江斐吐了口血沫,嘶声吼叫,「求圣上废了他!废了他!」 他这一嗓子像是一声号角,将大殿上的大臣们全都惊醒了,也都跟着一起喊起来! 「废太子!废后!」 「萧凛不废,天理不容!」Z.br> 「太子不废,国运遭殃!」 「愤怒」的吼叫声,如惊涛骇浪,很快便将萧凛淹没其中。 他孤身一人立在那里,仿佛风暴中的一只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没。 昭王艰难的咽了口唾液,又轻咳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为他发声,正纠结间,站在左侧的十二人却齐唰唰上前,护在萧凛左右。 与此同时,萧凛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敢问诸位大臣,以何明目废孤这个太子呢?就用刚才那个理由吗?若是这样的话,孤可是不服的!」 那一瞬间,巨浪似遇到一堵巍然挺高,在上面徒劳拍打着,声势却渐渐转弱。 没办法,因为萧凛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不,也不能说是大,他的声音其实十分低沉。 然而那低沉的声音,却似有种慑人的威力,令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不自觉的放低了声调。 他们低下去,站在萧凛那一边的十二人却气势高涨,齐声怒呼:「我们不服!不服!不服!」 这些人虽人数稀少,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弱。 「祖宗既订立法度,便不是拿来当摆设的!」萧凛昂首挺胸,看向龙位上的萧帝,「父皇方才训斥儿臣,儿臣不服!儿臣是东宫太子,是未来储君!儿臣有错,他们可以弹劾,却不可辱骂儿臣!臣子辱骂储君,按律当诛!可儿臣诛他们了吗?」 他冷冷的掠了江斐四人一眼,摇头:「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小惩大戒,已是仁慈之至!请问诸位,孤,何错之有?」 「太子殿下无错!」薛昊第一个站出来,「江斐萧允左右相辱骂储君,便等同于辱骂圣上!他们都指着圣上的鼻子骂了,圣上您还要忍下去吗?」 「今日敢骂储君,明日便敢骂皇上,后日还不定做出什么恶事来呢!」 「当着爹的面骂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谋逆造反啊!」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依臣之见。该将他们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第261章 你是瞎的吗? 大理寺卿向辉和刘江赵勉等人虽然官职低微,可论起这嗓门和气势,却绝不输张宗虞等人,那口舌更是凌厉如刀,直接把大萧律法搬出来了! 「若你们想因此治太子的罪,那么,便把先帝也一同治罪吧!」薛昊怒喝,「人人皆知,先帝还是太子时,曾遭叛臣逆子黄猛辱骂嘲讽,他当时是如何做的?」 「先帝当时,直接拔刀,砍了那厮,让他血溅当场!」向辉语句铿锵,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记得,那时先帝也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个位置,黄猛就站在江侯处,先帝一刀挥过,江*贼的脑袋,哦不,是黄贼的脑袋,就这么直直的飞了出去,直接飞到了殿外!」 他这么一比划,众臣皆觉得脊背发凉。 尤其是那些曾经亲眼目睹过此事的老臣,更是齐齐变了颜色! 「同样的情形,如今在太子殿下身上重演,太子仁厚,只是将尔等甩出去,没砍了你们的脑袋,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颜面了!」 刘江冷哧,「尔等不知感恩,竟还有脸在这里聒躁不休!莫非,你们是想践踏我大萧律法,是想暗指先帝当年做错了吗?」 「敢辱大萧律法者,乱臣也!敢非议先帝者,贼子也!」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这十几人咬死律法和先帝两点,对江斐等人发起猛烈攻击。 莫说是江斐和左右相,便算是龙椅之上的萧帝,此时也难以辩驳。 不过,大家都是官场老油条,自不会被这十几人吓倒。 江斐擦干嘴角的血渍,飞快转移话题。 「尔等只看到我们对太子不敬,却不知道太子犯下了何等罪行!」 「他昨日因一桩小事,屠杀数百无辜民众!此举简直令人发指!」 「若非如此,我们又岂会弹劾于他?」 张宗虞和温修也迅速反应过来,一齐把话题往这上面引,「此事有京都百姓亲眼见证,谢府门前陈尸一片!」 「死者家属去顺天府外哀嚎痛哭,那般凄惨场景,令天地变色!」江斐言罢,泪盈眼眶,「太子殿下,此事,你是抵赖不了的!」 「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帝疾言厉色,「你怎可如此的丧心病狂?」 「听父皇这意思,是信了他们的话了?」萧凛抬头看他,「您也相信儿臣是那等啫杀之人吗?」 萧帝对上他那清冷又暗含嘲讽的目光,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开,嘴上却道:「那些死者家属怨气冲天,哭闹不休,如今宫里宫外,都在谈论此事!朕派出禁军统肖宁亲去顺天府查验,业已确认此事!」 「哦?」萧凛挑眉,「那还真是巧!不过,父皇,您有所不知,在您派肖统领去顺天府之前,儿臣就已经先请他到谢府验看过了!他是最最清楚事情真相如何的!不如,请他来做证吧!」 「宣肖宁!」萧帝阴沉着脸叫。 「宣,肖宁肖大统领!」 雷德尖声尖气传令。 底下小太监飞快跑出大殿。 很快,便将早就候在殿外的肖宁请了进来。 肖宁上前行跪礼:「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萧帝道。 「谢陛下!」肖宁站起身,看向萧凛,眸光犹疑不定。 萧凛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肖统领,昨日在谢府门前是何等情形,还请你如实告知父皇!」 肖宁轻咳一声,又看向萧帝。 谢府是如何情形,他早就同萧帝说过了。 他比较奇怪一点是,为什么萧凛此时还如此平静呢? 身为太子, 在京中大开杀戒,屠戮平民数百人,便算那些平民是先到谢府闹事,他也难辞其咎! 可他倒好,这会儿竟跟没事人一样! 「肖宁,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 见肖宁一直发怔,萧帝忍不住催促。 肖宁收回思绪,拱手道:「回陛下,太子屠戮平民一事,乃微臣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所遭屠戮者满身污血,惨不忍睹!」 这话一出,江斐等人更来劲了,又一起嗷嗷起来! 「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帝瞪着这个儿子,手心一阵阵发痒。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这会儿就将废太子的诏书狠狠的砸在他那张脸上! 可惜,他不能! 虽然他是九五之尊,却还是无法为所欲为。 哪怕这朝中十之七八的臣子都站在他这一边,哪怕谢府已然坍塌,长林军覆灭,可是,有静王在那里盯着他,有那些酸腐大儒油盐不进,用各种祖宗教条约束着他,还有宗室诸王虎视眈眈,随时都会挑他的毛病! 一个不慎,被人抓住了把柄,钻了漏子,怕是连这龙椅都坐不稳了! 所以,他要废太子,还是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能服众! 幸好,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他马上就可以…… 一念未了,忽听堂下的萧凛冷笑道:「肖统领,你最近是不是眼神不好?眼瞎了赶紧去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请您慎言!」肖宁怒道,「微臣眼睛好得很!你是如何杀人,又杀了多少,微臣看得再清楚不过!那么多死尸,如今还在顺天府放着呢!太子殿下,您觉得自己能抵赖得了?」 「哈哈!」赵勉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肖统领真的瞎了啊!」 「赵勉!」萧帝厉叱,「朝堂之上,如此的放浪形骸,你是活腻了吗?」 「微臣失态,皇上恕罪!」赵勉跪下叩头,「可是,微臣是被肖统领逗到了!身为禁军统领,他竟连个死人活人都辨不出来,实是令人发笑!」 「你什么意思?」肖宁心里莫名发虚。 「还能有什么意思?」赵勉摊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太子殿下送去顺天府的那些闹事者,只是中了***昏睡过去罢了!这会儿***过去了,个个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成了死人了?」 「迷约?」肖宁脑子里「嗡」地一声! 其实,乍然被萧凛请到谢府,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时」,他就觉得有点怪异。 第262章 咬着牙也得往下唱! 这些闹事者死得过于齐整了点,不像他平时见到的那种杀戮现场。 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萧凜身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只是一闪,便飘过去了。 他是被萧帝刻意安排盯着萧凛的。 此事除了萧帝和他自己人,根本就无人知晓。 可萧凛却跟长了眼似的,径直上门叫人,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安,怀疑自己反被萧凛的人盯梢。 他琢磨着这些事,心里有点慌,脑子就有点不太好用。 再者,萧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以他的本事,让这群乌合之众死得齐整利落,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他们也不是全都利整,最其码,摆在他面前的那十来具「尸身」,是十分惨烈的,满身血污,死相凄惨。 所以他到了现场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这些人全都被太子杀死了! 抱着这种想法,他跟随赵勉等人将「尸体」送去顺天府时,也就没有再细瞧,只将精力用在如何监视赵勉及顺天府衙役的事上,确保萧帝交给他的任务能圆满完成。 可现在听到赵勉的话,他只觉五雷轰顶,之前那些怀疑如潮水般翻涌而上! 「这……这不可能!」 他隐约觉得自己上当了,可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可能。 有什么***,能将这数百人迷晕那么久? 萧凛掠他一眼,叹口气:「肖统领真是瞎得厉害!罢了,孤也不跟瞎子计较!反正这种事,也是作不得伪的,人是死是活,咱们一瞧便知!父皇,」 他看向萧帝,「不如,让赵大人请衙役把那些闹事者都带过来吧!正好肖统领的人也在那边盯着,大家一起做个见证,同时,也好好审一审这帮人,看他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在那里妖言惑众!」中文網 萧帝不说话,只死死盯着肖宁。 肖宁被他看得汗出如雨,面红耳赤,嗫嚅着解释道:「微臣当时的确看到他们都死了……」 「是死是活,一看便知!」萧凛冷笑一声,不等萧帝回话,便已开始发号施令,「如风,跟赵大人和肖统领一起去顺天府带人!」 「是!」李如风一个箭步迈到肖统领面前,「瞎统领,走吧!」 他故意把肖字和瞎字叫得含混不清。 肖宁恼羞异常,却又无法回怼,只梗着脖子,看向萧帝。 「皇上,微臣……去……去吗?」 「你居然还有脸问父皇!」萧凛冷笑,「这种事,还用问吗?当然得去啊!你得给父皇一个交待啊!堂堂禁军统领,连这点差事怎么做都不知道?你简直太不像话了!父皇,您说是不是啊?」 他故意觑向萧帝。 萧帝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面色铁青,后槽牙都咬得生疼。 可再疼,他也得忍着。 事情到这会儿,他其实也看明白了。 肖宁十有八九是被自己这个狡猾的儿子给骗了! 那些死人,很有可能如他所说,都活蹦乱跳! 如果可以,萧帝很想就此打住,叫堂下这些无用的废物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免得再丢他的帝王颜面! 可是,不可以。 他如今是被萧凛架在了这儿,这出大戏,咬着牙也得往下唱! 「还不快去!」 他怒吼一声,抓过龙案上的砚台,重重砸向肖宁。 肖宁不敢躲避,跪在那里硬生生的接下这雷霆之怒,额头被砸出个大血包。 众人见状,皆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多说多错,再被萧凛抓到什么 把柄。 皇宫离顺天府其实不算太近,又带着这么多人,车马来回要小半个时辰。 对于萧帝和他的心腹臣子来说,这算是一点喘息之机。 当着萧凛的面,他们不能商议如何应对,只在那里互相交换着眼神。 很快,温修便又站出来。 「皇上,他们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大家商讨一下皇后之事吧!」 太子暂时废不了,那就先把太子的母亲给废了。 堂堂东宫太子,母后是个活吸人血吃人肉的疯子。 有这样的母亲在,看他这个东宫太子能当多久! 这话正合萧帝之意。 他当即点头,作出一幅痛心状:「皇后的事,实是令人痛心!自她疯癫之后,朕一直说要接她回宫,奈何谢府的人却以各种理由推托!也不知他们到底在捣鼓什么!朕一向敬重谢家,如今谢家遭了天谴……」 「天谴?」萧凛浓眉一挑,打断他的话,「父皇,您也信了这天谴之说吗?谢府男丁,俱为守护北境而丧,如今尸骨未寒,父皇便信了那坊间的流言蜚语吗?」 「朕不信流言蜚语!」萧帝瞪着他,面色阴沉,「可是,那般诡异之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你母后及谢府诸人身上!生饮人血,生啖人肉,合府都似中邪一般!你让朕怎么想?若非是遭了天谴,又如何会有这种事发生?」 「父皇是一国君主,岂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萧凛据理力争,「父皇忘了您即位之初时的事了吗?」 「朕在说谢家,你胡扯八道做甚?」萧帝不耐烦的打断他。 「因为当初父皇被人构陷,说是遭天谴之时,是谢老将军挺身而出,查明真相,为您正名!」萧凛冷冷的看着他,「父皇可还记得那时的情形?」 萧帝面色一僵。 他即位之初时,的确曾遭一方士妖术所害,神智昏聩,无法上朝。 彼时京中谣言四起,也是用这天谴的名头来构陷他。 那时,也的确是他的岳父力挽狂澜,找出此事的幕后黑手,才将那场风波平息下去。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既是他的臣子,便当尽臣子的责任,为他奔忙,为他排忧解难,原就是他份内之责! 难不成,还要他感恩戴德吗? 「朕当然记得那时的情形!」萧帝矢口否定谢老将军的功劳,冷哼道,「只是,实情却并非你所想!彼时朕新登帝位,强敌环伺,他们给朕下毒,可他们却不知道,孤自始至终都没有上当!朕不过是故意装疯卖傻,要他们露出马脚罢了!苏老将军听朕指令,与朕配合,这才将那幕后指使者捉拿归案……」 第263章 先帝的遗诏! 他直接往自已脸上贴金,把苏老将军的功劳抹了个一干二净! 萧凛听到一半失笑:「父皇登基近十年,那个时候,儿臣十五岁了!」 「你什么意思?」萧帝瞪眼。 「没什么意思!」萧凛摇头,「儿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他十岁上战场,十五岁时已是沙场宿将。 他会排兵布阵,他能指挥千军万马,他,很清楚当时的萧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景况! 这世上装疯卖傻的人很多。 可是,没有哪个装疯卖傻的皇帝,会连自已的粪便都吃的! 他根本也没有必要装疯到那种程度! 萧凛只是一怔间,便明了儿子心中所想,不由愈发羞恼! 「太子,你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他怒吼,「今日你数次忤逆朕,就单凭这一点,朕就可以废你的太子之位你信不信?」 「我不信!」 一道洪亮高亢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昂首而入。 是静王。 他的身后,紧跟着高相张大儒和方太傅等人。 看到这几个人,萧帝的头皮又开始啪啪乱炸! 这几人到底还是来了! 来便来吧! 他还怕他们不成? 「静王,太傅,」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几人身上,「今日朕要与诸臣工商量重要事宜,怕是没时间接待几位了!你们如今并非朝臣,还是莫要多言为好!」 静王淡笑,「臣亦不想多言,奈何,有先帝遗诏在,不得不言!」 「什么遗诏?」萧帝一怔,「先帝何时留下遗诏?」 「皇上一瞧便知!」 静王上前一步,将手中所捧之物呈上去。 雷德忙上前接过,小心翼翼的呈给萧帝。 萧帝打开卷轴,看清上面的字迹,面色倏地变得苍白! 遗诏其实一共没有几个字,但每个字,都似重锤击打在他心上! 太子萧凛,有帝王之才,为我大萧之良君,绝不可废! 萧帝看到这一纸遗诏,刹那间仿佛回到了老皇帝驾崩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执意要越过自己这个儿子,把皇位直接传给他的皇孙,自己的儿子萧凛。 还说什么,自己之所以立他为太子,便是为了能让萧凛顺理成章继位。 老皇帝此举,简直就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 但他身边的人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包括在场的静王高相方太傅等几位老臣,都觉得这事情很正常,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在他们眼里,自己身为父亲,便该无条件的为自己优秀的儿子铺路付出! 可是,凭什么? 明明他是太子! 明明该继位的就是他! 他因此怨怼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发作之时,萧凛主动推拒继位之事,老皇帝无可奈何,只得让他继位。 这段屈辱历史,一直深埋在萧帝心中,平日里任谁也碰不得。 便连面前这几位老臣,他也是着意清除。 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一向爱争个你死我活的张谢两家,态度却出奇的一致,不约而同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还说什么诛杀先帝在位时的老臣,会令朝局动荡之类的话。 现在,看着这遗诏,再看看面前站着的这几位老臣,萧帝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早该杀了他们的! 早杀了,便不会有这狗屁遗 诏,也不必再将当年的羞辱再受一遍! 萧凛没有他们鼎力支持,在他手里,又能过上几招? 可惜,终究他没能如愿,只以各种理由将这些人逐出朝堂养老。 这才给了他们再度兴风作浪的机会! 萧帝盯着那遗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皇上,您看好了吗?」静王催问道。 萧帝朝他翻了翻白眼:「朕从未听先帝提及过此事,你这会儿忽然弄出个遗诏来,倒叫朕好生意外!一时竟也分不清真假了!」 「皇上不必担心!」高相上前,「立遗诏之时,我等皆是见证人!先帝的字迹和玉玺,又有何人敢仿?」 「先帝的遗愿如何,皇上再清楚不过!」静王淡淡的看着他,「当时是何情形,皇上也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当时……」 眼见得他要把先帝当时属意萧凛的事说出来,萧帝忙开口打断他。 「朕当然明白!」他急急道,「朕也并非不信,只是乍然看到,有点惊讶!不过,先帝多虑了!朕方才不过是被太子气到了,才说的气话!」 他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咬牙将内心的憎恶咽回去,继续道:「朕也并非针对他!只是,皇后和谢府之事,无论是否是天谴,朕都不能坐视不管!身为***,食人饮血,如此的疯癫可怕,如何统领后宫?又如何对天下人交待?」 「所以,皇上是想废后了?」静王问。 萧帝轻咳一声,掠了江斐等人一眼。 几人会意,立时又嗷嗷叫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套话全都叫出来,什么天谴逃不过,民众***,当顺应民心而动之类的套话。 萧凛倒也不恼,耐心等他们嚷完,方道:「既然你们认为那些闹事的民众,是民心所向的话,那么,咱们就等那些人到了,细细审过再论吧!这会儿,他们也该到了!」 话音才刚落,李如风和赵勉风风火火跑进来! 「皇上,殿下,闹事者带到!共计四百五十八名,一个不少,全都在殿外跪候!」 「另有闹事头目张二等十人,业已擒拿在案!请皇上亲自验证!」 萧帝看着殿外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便知谢柔的一番苦心安排打了水漂。 此时又听到她所指派的头目的名字,眉心不由跳了又跳,后槽牙又开始疼了。 「肖宁……」他咬着牙,看向肖宁,「你代朕去瞧瞧吧!看看他们到底是死还是活!希望这一回,你的眼睛没有瞎!」 肖宁自看到外头那群人,便已通体是汗。 此时听到萧帝这话,更是大汗淋漓。 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只应了声,一路小跑前去确认。 他之前在谢府时,特意记下了几张比较有特点的人脸。 此时第一时间去人群中搜寻,果然很快找到那几人,不由汗湿衣背。 第264章 怎么会这样? 「肖统领,如何啊?」萧凛好整以暇问。 肖宁抬头掠了他一眼,苦笑:「太子殿下,您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 「肖统领这说的什么话?」李如风轻哼,「好像我们殿下骗了你似的!明明就是你自个儿瞎,还怨上别人了?」 肖宁不说话,只扭头看向自己留在顺天府的十几名禁卫。 「他们醒了,你们为何不来汇报?」他将气全都撒在这些人身上,「我留你们在那里,是当死人的吗?」 禁卫们被骂得狗血喷头,哭丧着脸回:「统领,我们是想来报信的,可是,我们实是脱不开身啊!」 「怎么就脱不开身了?」肖宁怒叫。 「他们不得应付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嘛!」赵勉在旁好脾气的解释着,「这么多人,大家醒了,都找他们要吃要喝的,他们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是脱不开身!肖统领不要怪他们,他们辛苦得紧哪!」 肖宁眼前一阵阵发黑。 其实他不用问,也能知道是什么情形。 不过是人家故意用这些人来拖住他们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蠢。 他叹口气回去复命。 这么多活人杵在这里,任谁也作不得伪。 他据实以告,听得萧帝一口老牙都快要咬断了,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长松一口气的模样。 「真是太好了!」他强颜欢笑,「大家都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既如此,那便让他们……咳咳……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免得他们家人再哭哭嚷嚷的找朕要人!」 「是!」肖宁转身出殿,却被萧凛伸手拦住了。 「肖统领,且慢!」 肖宁无助的看向萧帝。 萧帝咬牙笑问:「太子还有事?」 萧凛失笑:「父皇,儿臣这冤屈,便白受了吗?」 「民众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你将来是要做万民之主的,还是不要与他们这些蠢民一般见识吧!」萧帝笑回, 「父皇知道,你一向宽仁……」 「可今日之事,恕儿臣实在宽仁不了!」萧凛道,「他们这些人,也并非普通民众!尤其是那位领头者……」 他倏地指向张明充,「他,真正的身份是,宫中禁卫!」 萧帝听得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看错了?」 「儿臣已调出他的凭证!」萧帝朝向辉伸出手。 向辉将早已准备好的凭证交到他手上。 萧凛手捧凭证,一直送到萧帝面前。 「父皇请看,他叫张明充,来自长乐宫!」 隔间里的谢柔,自听到自己计划失败后,一颗心便一直高悬。 此时听到长乐宫三字,心倏地缩紧了! 「母妃……」萧玦咽了口唾液,「怎么办?」 谢柔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凛会看出张明充的来路,还把他带到了太和殿! 说起来,她其实已经十分谨慎了。 张明充带着那帮禁卫出宫之前,都请易容高手易过容,她将他们改头换面,莫说是别人,便是他们的亲爹妈站在他们面前,都未必能认出他们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还特意叮嘱张明充,到谢府闹事时,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只在后面拱火就好,不要暴露在萧凛眼底。 昨日在现场,张明充等人也的确是按她的吩咐行事,一直缩在后头煽风点火,真正出头的人,都是他花钱雇来的那些地痞流氓。 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乱哄哄的,萧凛隔得那么远 ,到底是如何确认张明充便是领头人的? 这且不说,前夜谢府诸人被她所下的尸毒侵蚀,人人自危,乱成一团。 在这种情形下,萧凛应该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又如何能有这般清晰的头脑,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谢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也一个劲的往下沉! 太和殿上的萧帝,看着萧凛递过来的凭证,也是脊背生寒。 他轻咳一声,皱眉道:「只是这凭证,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朕在长乐宫,好像未曾见过他啊!」中文網 「父皇稍候!」萧凛掠他一眼,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会意,忙将早已准备好的水壶拿过来。 「这水里装的是特制的药水!」他道,「只需一条湿帕,便可令这贼厮现出原形!」 他掏出帕子打湿,在张明充脸上揉了片刻,那张脸很快便现出了本来模样。 这下,倒也不用再找谁来证明了,肖宁自己先叫起来:「明充,还真是你?」 张明充垂头不语。 「看来,肖统领跟他很熟啊!」萧凛轻哼,「既如此,余下还有十二位,你也一一认领回去吧!」 那边承影已将跟张明充一起闹事的禁卫拿绳子串成一排牵了过来。 李如风浸湿帕子挨个擦,一口气擦完十二人,肖宁那边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怎么都……」 他说到一半,忽觉如芒在背。 回头一瞧,正对上萧帝那刀子般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一切,忙不迭的闭上了嘴。 可闭嘴也没用。 萧凛对张明充等人早已是调查得一清二楚,把他们祖宗八代都扒得明明白白。 「身为宫中禁卫,却改头换面,装神弄鬼,纠集无知民众,围殴东宫太子……」萧凛昂头看向萧帝,「父皇,他们,该当何罪?」 萧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 他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帮这些人脱罪,可是,主意尚未想出来,殿下的静王已冷声开口:「围殴太子,等同于谋逆!当,诛九族,满门抄斩!」 张明充等人一听满门抄斩,立时慌了神,一齐跪地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我们是受人指使,被人逼迫的!」 「是啊是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 「哦?」萧凛挑眉,「那你们倒说说,是受何人指使?」 张明充张嘴就要把谢柔供出来,可他还未开口,萧帝一句话冷冰冰的砸下来!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敢有半句虚言,朕不光要诛你们九族,还要将你们合族千刀万剐,叫你们这些口无遮拦的贱奴,知道什么才叫帝王之怒!」 第265章 居然有惊喜? 这话,在不明内情的人听来,没有什么问题,还以为是皇帝迫切的想要真相。 可是在张明充听来,这话多少有点费解。 虽然此次事件,是谢柔指使安排,萧帝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但张明充负责长乐宫守卫,他心里清楚,萧帝对谢柔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般冷淡寡情。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这位帝王对谢柔才是真爱。 不过,怀疑总归是怀疑,萧帝和谢柔为避人耳目,来往皆在宫外寺庙,一家人相会之时,也都是萧帝身边的内卫保驾护航。 张明充等人在那种时候,都是被支开做别的事。 所以,张明充不确定萧帝对谢柔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然,他方才也不会那么快就招供了。 萧帝猛不丁吼这一嗓子,又把他那些疑心给激了起来。 张明充颤抖着看向萧帝,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位帝王到底是让自己招,还是不让自己招。 萧帝被他蠢哭了,正要再点醒几句,那边萧凛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听到父皇的话了吗?」他抬脚将张明充踹了个嘴啃泥,「你惹了孤,便是惹了父皇!天下谁人不知,孤是父皇最最心疼爱重的太子?你居然敢对他最心爱的儿子下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如实说出来,父皇或可饶你一家人狗命!否则,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朕……」萧帝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萧凛根本就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对着张明充又骂又踹! 张明充原就摇摆不定,头脑昏沉,被他这么一踹,不由悚然一惊! 这个太子,不是残废了吗? 怎么忽然站起来了? 不光站起来了,还有力气踹他。 他是懂功夫的,他能感觉到,踹在他身上的这一脚有多重! 他的尾骨此时痛得钻心,十有八九是被他踹裂了! 只轻轻一下,就能踹裂他的尾骨…… 太子的功力也恢复了?! 那岂不是没有了废太子的理由? 张明充本就不那么坚定的意志,瞬间被这一脚踹塌了! 他方才跟那些闹事者一直待在殿外,并不清楚殿内的情形。 所以也不知道萧帝一直在跟太子对峙。 而他之所以会按谢柔的指令行事,一方面是因为赏金非常丰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子残废的传言,心想着谢柔若真能成事,他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可现在太子好好的,萧玦怎么可能有机会上位? 再者,萧玦又怎么可能跟太子萧凛相比? 不论是武功还是谋略,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更不用说,萧凛的确是皇帝最最看重的儿子! 张明充脑中转若飞轮,很快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哭嚎着跪倒在萧凛面前! 「是淑妃!」他大声道,「属下是受淑妃指使,买通城中地痞流氓,先在聚仙楼造谣,说谢府遭了天谴,尔后又聚集众人围攻太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逼迫属下的!」 这话一出,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隔间后,谢柔咬牙切齿,汗湿衣背!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叩头交待:「是淑妃逼迫属下!属下是被逼无奈!」 「你……你们……」萧帝指着张明充,气得额头青筋凸绽,摸起龙案上的镇纸朝张明充狠狠砸过去! 他不砸不好,这一砸,张明充更害怕了,也因此,交待得更清楚利落了! 「皇上,属下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谎言!」他哭道,「淑妃她平时瞧着与世无争,可 实际上,她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属下一家老小命悬她手,实是被逼无奈,才与她同流合污的!」 「还有,她还暗中拿宫女当药人呢!长乐宫中的宫女,三不五时的便会因各种原因暴毙!实际上,都是被她的药毒死的!她惯常在暗室之中淬练毒药,属下怀疑,谢府的那个怪毒,就是她专门研制出来害人的!」 萧凛听到这话,眼前倏地一亮! 他倒没想到,张明充居然还能给他带来惊喜! 他的惊喜,对于谢柔来说,却是绝对的惊吓! 她本就满心慌乱,听到这句,眼前一黑,掐着丝帕的护甲,也应声而断! 萧帝没想到自己这一砸,还砸出了更多劲爆的丑闻,也是气得喉头腥甜,两眼晕花,恨不能跳将出去,直接将这蠢货灭口! 可他跳到一半,到底还是停住了。 事已至此,愈是激动,便愈是不利。 他得冷静一点,得赶紧想办法,帮他心爱的女人,渡过这一劫!Z.br> 眼下,要想挽回谢柔的名声,那就只能让张明充翻供! 「朕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他冷冷的看着张明充,为了挽回这一局,也不再兜圈子暗示,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淑妃一向贤良淑德,最是淡泊无争的性子,这宫中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你说是她指使,你有证据吗?」 「证据?」张明充呆呆看着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对,证据!」萧帝死死盯住他,「要指认一个人,要有证据才行,不是吗?你有吗?」 张明充呆呆摇头:「她吩咐属下做事,属下便做了!哪有什么证据?属下和这些人,皆是她宫中之人,这本身不就是证据吗?」 「这算什么狗屁证据?」萧帝见他始终没领会自己的意图,气得爆了粗口,「那若是宫中之奴被别人收买,诬告主子,做主子岂不是冤枉死了?」 一句「冤枉」,如同当头棒喝,把张明充打醒了! 怎么听这位帝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为那位淑妃娘娘开脱呢? 难不成,他跟淑妃,是一伙的? 下一刻,他忽然想起宫中的一些传言,比如萧帝跟谢府不睦之类的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茫然又无助的看向萧帝。 萧帝生恐吓到他,忙换了个口吻,和颜悦色道:「你不要怕!不管你是受人胁迫,只要你说实话,朕自会宽恕于你的!」 说完满怀期待的看向张明充。 他恨不能将自已的灵魂分离出去,附在张明充耳边低语: 只要你改口翻供,哪怕有天大的事,朕都替你兜着! 第266章 忒不地道了! 可惜,张明充太慌了,脑子里跟炸锅了一样,根本就无法解读他的话中话。 当然,最主要一点是,他怕多说多错。 但是,情形有些不对劲,不说又好像不行。 所以他就只能在那里哆嗦着嘴唇嗫嚅着,最终一句清楚的话也没说出来。 萧凛冷眼旁观,唇角嘲讽之意愈浓。 而殿上的朝臣,此时也是各自肚肠。 萧帝对张明充说的话,张明充没怎么听明白。 但身为旁观者的他们,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很明显,萧帝是在包庇淑妃。 淑妃身为后妃,不得干政,她平日里又好像不受宠,其子萧玦,近日更是丑闻缠身,自顾不暇。 按说,这个时候,她没有精力也没有理由去搞太子的。 但她就是做了,还搞得声势浩大。 这些事,仅凭她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么-- 她是为萧帝所做。 能一起做这种事,说明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不光要废后,还要废太子,那么,废完之后呢? 立谁为后?又立谁为太子? 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说在昨夜,一切还在混沌中的话,那么,这时这刻,真相已经十分明朗了。 原来萧帝属意的新的太子人选,居然是眼下正臭名远扬的萧玦! 江斐萧允和左右相四人,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可是,其他人却都惊得眼珠子乱转! 皇帝是疯了吗? 怎么可以选这么一个皇子做太子呢? 这般黑心的皇子,若是真入主东宫,将来再成为万乘之尊,那天下万民,岂不是成为他板上鱼肉,任其宰割? 不,何止万民? 就连他们这些臣子,只怕也是逃不过这贪婪之人的黑手吧? 他们不喜欢太子萧凛,一者是因为萧帝不喜欢,二者,也是因为谢府声名太盛,性情太过刚直,挡了他们敛财之道,令他们不爽! 但萧凛和谢府虽然功高盖主,却从未有过什么不端之举! 这一点,跟萧玦有本质的区别! 若是二者择其一的话,他们宁愿选萧凛! 别的不说,萧凛的品行,就比萧玦强千倍万倍! 当然了,他们中大多数人更中意的,其实是昭王。 昭王性情平和,礼贤下士,比起萧凛,更加可亲可近。 一直以来,萧帝也一直在引导着他们,让他们以为他真正属意的太子是昭王,所以很多人都悄悄的站队昭王。 昭王党却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突然给他们来这么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明着捧昭王,贬太子,让这两派厮杀不休,暗地里,却是为淑妃之子萧玦铺路? 再往深里想,若帝君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张家长风军之难,以及眼下谢家的长林军之殇,会不会都是他的手笔呢? 还有,他既然能跟淑妃做出这种下毒造谣之事,那么,这位太子的毒,会不会也是他这做父皇的…… 众臣身为官场老手,最会举一反三的,此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将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那么一盘算,俱是冷汗涔涔! 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位帝君,也忒是不地道了! 不,他简直称得上是阴险无耻! 跟着这么一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帝君混,他们以后,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一时间,大家莫名的,都有点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了! 这股暗潮在大殿中缓缓酝酿着,发酵着,以至于,萧帝的话,到最后只有江斐等寥寥几人回应。 「张明充,皇上让你说实话,你可要想好再说啊!」江斐语重心长,生恐张明充听不懂,「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 「呵……」薛昊冷笑,「江侯,你不如说得干脆点,直接让他改口翻供得了!」 「本侯哪有此意?」江斐跳脚,「本侯只是让他想清楚,说实话!」 「他方才已经说了实话了!」向辉冷哼。 「可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江斐直接把萧帝摆出来,「皇上刚刚说的,你耳朵聋没听见?」 「没关系!没有证据,可以现查!」萧凛昂首看向萧帝,「既然指使他闹事没有证据,但他方才说淑妃在暗室制毒,想来,那毒室应该暂时还未及清理掉吧?父皇,不如派人去搜一搜吧!若真搜出来,那可是证据确凿,任谁也抵赖不掉了!」 萧帝咬牙否决:「还是先让他把幕后指使者供出来再作计较!那毒室就在那儿,跑不掉!」 「父皇所言极是!」萧凛呵呵笑,「毒室的确就在那儿,跑不掉!」 隔间的谢柔听到毒室两字,哪里还坐得住? 她得赶紧离开,趁着这个空儿,让人把毒室封了,免得最后被搜到! 她拉起萧玦,蹑手蹑脚往外走。 然而才刚走出一步,一物忽然飞袭而至! 「咣当」一声,隔间的门竟被生生砸开了一个大洞! 这洞如此之大,大到,她和萧玦,根本就无所遁形! 母子俩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众臣万没料到,朝堂之后,竟然还有人在其后隔门听政,不由齐声惊呼! 待认清对方是谁后,众臣俱是目瞪口呆! 「淑妃,三皇子,你们怎么在那儿?」静王厉声呵斥。 谢柔自知逃避不过,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静王殿下,我们是……」她轻咳一声,看向萧帝,等着他为自己解围。 可是,龙椅之上,却已没了萧帝的身影! 「皇上呢?」谢柔大惊失色,「皇上!皇上您去哪儿了?您不要吓臣妾啊!」 在隔间听政的事,是她向萧帝请求,得到他的应允的。 两人一明一暗,共同处理朝政,萧帝乐于此,她也是很是受用。 但这种受用之事,是万万不可示人的。 依大萧律例,后妃不可参政议政,当然更不可干政,违者,诛。 她现在直接是隔间听政了,就单凭这一条,她跟萧玦都活不成! 只有萧帝能救她,只要萧帝开口,说是他要求允可的,其他人便算再怎么生气,也无可奈何。 第267章 怎么跟你混? 这大萧律法制订出来,是为约束这大萧子民的,并不是约束帝王自已的。 帝王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萧帝到底去哪儿了? 明明刚才还在这儿的! 她寻不到萧帝,急得连声叫唤,殿内诸臣也觉匪夷所思。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大家一齐在殿内寻找,遍寻不见,正惊惶之时,忽听龙案下「咕咚」一声,紧接着一声哀嚎传出来! 是萧帝的声音! 众人愕然,一蜂窝似的挤到龙案前,弯腰往里瞧。 龙案下,萧帝正打算往外爬,被众臣这么一看,一时竟不知是该爬出来,还是缩回去了! 君臣对视半晌,气氛微妙又尴尬,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 肖宁一向嘴比脑子快,见萧帝狼狈至此,忙伸手去拉,一边还嚷嚷着:「皇上,我们到处找您,您怎么钻到案底了?」 这话一出,气氛愈发尴尬了。 对于萧帝为什么钻到案底,大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毫无疑问,他是被吓的。 萧凛方才猝然出手,以掌力内息硬生生的将隔间劈了个大洞! 而这隔间,就在龙椅的右侧。 在萧帝看来,萧凛那一掌,应该劈的是他。 所以才会吓得直接钻到了龙案下。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遇到危险,寻安全地方躲避,再正常不过。 但是,都知道劈的不是他了,还在案底躲着不出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堂堂帝君,这般畏惧自已的儿子,多少有点丢人现眼。 身为众臣之主,你自己都这德性,叫别人怎么跟你混? 光内虚也便罢了,还糊涂,竟想要立萧玦为太子,又命后妃隔间听政,简直是荒唐至极! 众臣看着萧帝,说不出的失望沮丧。 萧帝此时已从方才的极度惊惧之中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怂事,万分羞恼,一掌拍开肖宁的手,扯着嗓子嘶吼:「萧凛,你个逆子!你竟敢对朕下手!朕要废了你!这就废了你!」 「父皇,您说什么呢?」」萧凛立在他面前,委屈巴巴叫,「儿臣明明是在救您啊!儿臣听到您身后有动静,便以为是刺客暗藏其后,生恐父皇被刺,这才贸然出手!儿臣若是害您,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吗?儿臣之力有多大,您也看到了!那一掌若真是朝着您去的,您就会跟那隔门一样……」 他手往隔间指了又指,委屈得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众人看着木门上的大洞,再看看萧帝,都觉脊背生凉! 龙椅后隔间的隔板,可不是什么寻常木质,而是最最结实耐用的水曲柳打造! 而萧凛离这处隔间,约有十余米远。 隔着这么远,单凭掌风,便能将这水曲柳打个大洞! 这掌若是落在萧帝身上,只怕他已经成烂泥一堆了吧? 众臣在萧凛未曾中毒之前,就知道他武功卓绝。 军中之人提起这位太子,亦是尊崇有加,称其为旷世奇才,战神转世。 但听说终归是听说,却从未亲眼见证过。 萧凛为人低调,除非上战场杀敌,等闲不会显露自已的功力。 是以众人皆知他强,却并不清楚他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但今日这一掌,却让那些反对他的朝臣两股战战,几欲昏倒! 让他们惊讶的,其实不光是萧凛打出的那一掌,还有他那敏锐过人的听力 。 方才大家都在大殿中,压根就没有察觉到隔间有什么异常。 萧凛比他们来得还晚,他应该也不知道淑妃会躲在后头。 更不用说,当时殿上还是那般紧张的气氛! 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听出隔间的动静,怪不得军中人皆传他有千里眼顺风耳,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如此强大强势算无遗漏的太子,真是他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吗? 众臣的意志力,在萧凛惊人的实力面前持续溃败,战斗力也愈发低迷。 他们是惯于审时度势的,这会儿见皇帝如此不争气,又不自觉的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大家都盘算得很专心,专心到,忽略了萧帝的废太子之言。 除了江斐萧允和左右相几人外,无一人应和! 明明该是一呼百应之事,结果却只有稀稀朗朗的几声吆喝。 萧帝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那些朝臣的鼻子痛骂:「你们都死了吗?没听见朕的话吗?朕要废太子!废太子!废太子!」 他一连嚷了好几遍。 这回,大家都听清楚了。 但是,大家还是没有回应,也没有说别的话,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萧帝从这反常的沉默之中,感受到一丝不详。.z.br> 他瞪着眼睛,还想说什么,静王皱眉开口:「陛下,您是撞到脑袋,撞糊涂了吗?怎么说话做事,愈来愈让人看不懂了?太子方才解释得很清楚,是为了救您,才会突然出手!事实证明,那隔间里的确是淑妃在偷听!您该处理这偷听之人,怎么反而骂上太子了?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没有偷听!」萧帝咬牙反驳,「是朕让淑妃和玦儿坐在隔间里的!」 这话一出,众皆愕然! 「皇上,您为何要这么做?」礼部尚书朱敬元此时再也忍不住开口,「后妃不得干政,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啊!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萧帝见自己人居然站出来反驳自己,气恼至极,口不择言,「老祖宗订的规矩,朕就得遵守吗?不管是什么恶心陋习,都得照单全收吗?」 「可这后妃不得干政的规矩,怎么能是恶心陋习呢?」朱敬元据理力争,「若人人都如淑妃一般,跑到这隔间听政,那这朝堂岂不是乱了套?这是先人给我们留下的血泪教训,前朝……」 他正要列举实例,却被萧帝怒声打断,「朕的朝堂,朕说了算!朕说可以,就可以!你个老东西,在这里聒躁什么?这大萧的江山是朕的!又不是你朱家的!要你在这里指手划脚?你乖乖做好你的狗奴才就是了!」 第268章 太失望了! 朱敬元被他骂懵了。 在他的印象中,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有跟臣子这般说话的! 「在皇上眼里,臣……臣是奴才?」他惊得都结巴了。 「你不是奴才是什么?」萧帝怒吼,「你的吃穿用度皆来自朕发给你的俸禄!朕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竟敢跟朕在这里龇牙咧嘴,多嘴多舌的,你是活腻了吗?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朱敬元被骂得瞠目结舌。 其他朝臣也被萧帝这番论调惊得头皮发麻! 大萧立国两百余年,这么多任皇帝,就没有敢当着朝臣的面,说这样的话的! 臣子的确是为帝王所用,靠君王所发的俸禄过活。 这一点,没有错。 可是,臣子到底是臣子,跟太监宫女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就算你心里当这些人是奴才,嘴上也不能说得这般直白! 可萧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君王,性情乖僻,易躁易怒,残忍嗜杀,冲动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是惹恼了他,不由分说拔剑杀人的事,也是稀松平常。 毕竟,在这之前,以刚直著称的几位言官御史,都死于这位帝君之手。 有那几个枉死的大冤种在,这会儿站在这朝堂之上,还跟在萧帝后面混的臣子,皆是阿谀奉承之辈。 萧帝不喜的事,他们绝对不说,萧帝不爱的事,他们也绝对不做。 这些人缩头缩惯了,此时见萧帝发疯,都齐唰唰的闭上了嘴。 但心里的不满和怨怼,却噌噌的往上涨。 他们寒窗苦读数年,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能站到这朝堂之上的人,都是有几分自得和骄傲的。 现在,萧帝却把他们归于太监宫女一流,都成了奴才,要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朝臣心中暗潮涌动,萧帝却浑然不觉,反觉得心情异常舒爽。 不得不说,痛快淋漓的做自己,就是痛快,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为所欲为,畅所欲言的感觉,简直跟上天了一样! 「关于淑妃之事,谁还有异议?」他居高临下问。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都没有意见了是吧?」萧帝轻哼一声,「那么,以后,只要朕临朝,淑妃也会一同临朝听政!什么祖宗的规矩,朕不管,这是朕新立的规矩!从今儿起,就按朕的规矩执行!」 这话一出,大殿内更安静了,连江斐他们也不知如何说了。 然而这沉默,却分明又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萧帝气疯了,淑妃却很清醒,她很清楚萧帝这些话失了人心,忙出言弥补。 「皇上,您莫要跟各位大人说气话了,他们会当真的!」她娇笑上前,轻掐着他的掌心,「这朝堂之上,哪能容妾身这妇人在其中聒躁?事实上,妾身今日之所以停留在隔间,并非诸位大人所想的那样……」 她说着转向众臣,解释道:「只是因为皇上近日患了头风,妾身恐他在上朝时再犯,这才候在隔间,准备随时伺候着汤药!」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江斐干笑着站出来配合,「怪道皇上忽然发起脾气来,想是,是头风又犯了吧?」 萧帝被淑妃一掐,这会儿也清醒了,知道自己失言,见江斐递上了台阶,忙顺着走下来,扶额皱眉道:「是又疼了!都是被太子气的!今日早朝,就暂且到这里吧!都散了散了!」 他袍袖一甩,拉起淑妃就要离开。 从朝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始终被这个儿子吊着打。 明明步步设局,结果步步皆输 。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背着萧凛做的那些事,萧凛全都知道了,包括下毒! 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慌得厉害。 这会儿,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免得被萧凛拉入更深的漩涡!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萧凛竟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帝本就气得要死,此时整个人简直要炸裂开来! 「孽畜,你要造反吗?」 「父皇,您怎么老是说这些话?」萧凛呆呆看着他,一脸的无辜伤心,「儿臣只是想问关心一下您的身体状况!您这情形,跟母后发病前一模一样!父皇,您莫不是也中了那尸毒?」 淑妃听到「尸毒」两字,心里倏地一跳,脱口道:「太子殿下,请您慎言!那等怪异之病,你以为是什么人都会得的吗?陛下他是真龙天子,是天选之君!谢府可是遭了天谴,那能一样吗?」 「谢府是遭了天谴,还是被人下毒,淑妃,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萧凛冷笑。 「殿下什么意思?」淑妃眼眶立时红了。 「给母后和谢府下毒的人,是你!」萧凛也不再跟她兜圈子,冷冷道,「原本,孤还不敢确定,不过,今日看到父皇的情形,孤却可以确定了!谢柔,你好毒的心肠,竟然用药物控制父皇,为你所用!」 「你……」谢柔被他戳中痛处,心里倏地一缩! 萧凛怎么知道这些? 莫非,他已经查到什么了? 不!不可能! 那尸毒跟淬骨一样,皆非凡间之物,绝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识别出来的! 她心里这么想,可身子却止不住的发抖! 中了淬骨之毒的萧凛既然能恢复如初,说明苏离的医术之高,已到了她无法估算的程度! 淬骨之毒能解,那么,尸毒自然也能解! 她念及至此,不由胆战心惊,脑中转若飞轮,面上却作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哭倒在萧帝肩上。.z.br> 「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您如今好端端的在这里,太子殿下居然危言耸听!他这是要妾身的命啊!」 萧帝见心爱的女人哭得涕泪涟涟,不由心疼万分,心底那股狂怒再度暴涨,他忽地抬起手,对着萧凛没头没脸打过去! 「你这孽种!居然敢出如此诛心之语!还不快点给朕滚开!」 萧凛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反抗,只跪倒在地,固执的抱住他的腿,不许他离开! 「父皇,求您清醒一点!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淑妃她心怀不轨!来人,把他们带上来!」 第269章 皇帝疯了! 李如风和承影随时待命,听到这句,立时从殿下揪过几个人来!中文網 看清那几人的脸,淑妃脑子里瞬间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 被押来的有三人,一个是谢府的黄富,另外两个,却是她身边的太监胡兴及其妻子华氏。 随同一起来的,还有酒楼的掌柜和小厮。 「父皇,您看!这就是儿臣找到的人证!」萧凛急急道,「母后发疯的事,就是黄富传出去的,他惯常跟华氏在四海酒楼接头,儿臣顺藤摸瓜,今日将他们三人一同擒下!掌柜小厮都亲眼所见!还有许多食客也可证明!黄富和胡兴均招认,下毒之人是淑妃!」 「她能给母后下毒,又岂肯放过父皇?萧玦如今臭名昭著,她生恐父皇责罚,因此苦心积虑,演出这一场场大戏,一边对谢府及皇后下手,一边又买通流氓地痞作乱!这证人全都在场,父皇,儿臣求您,睁开眼睛瞧一瞧吧!」 萧帝见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清了自己所有的阴谋,愈发气恼,偏又无可辩驳,只能一径怒吼:「朕不信!你滚!滚!」 言罢,对着萧凛一阵拳打脚踢。 萧凛很快便被打得吐了血。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父皇,您便算打死儿臣,儿臣也绝不会放开您的!您是儿臣的父皇啊!您为这妖妇所害,只有儿臣能救您了!儿臣拼得这条命,也不能让您堕入她的掌控之中!」 「若您真为她所控,以这妖妇的手段,国将不国,民将不民啊!」 说话间,那泪水混着嘴角鲜血淋漓而下,其状凄惨,其情可悯,其心却又可敬可叹,看得众臣皆心有所感,一时间也都不自觉的聚拢在两人周围! 萧帝甩不开萧凛,气得暴跳如雷,连声唤人,然而过来帮忙的人,却只有肖宁江斐等几人。 但这几人还未近前,便被李如风等人拦住了。 萧凛气极,对着殿上朝臣怒吼:「你们都死了吗?你们就这么看着吗?眼见朕被这贱种攻击,你们却不闻不问,朕要你们这些贱奴何用?」 众臣:「……」 骂他们是贱奴也便罢了,可是,哪有做父亲的,骂自己儿子是贱种的? 这不是把自己也骂在里面了吗? 毕竟,这个种,可是他种出来的! 「疯了!真是疯了!」朱敬元喃喃道。 「所以,真的是被那个什么尸毒所控?」 「我看是十之八九!」 「若非如此,他怎会让淑妃在隔间听政?又岂会让那萧玦做太子?」 「他可从来不喜欢淑妃的!更不喜欢三皇子的!」 「现在忽然就喜欢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众人议论纷纷。 听到众臣都开始胡乱猜测,江斐慌了,压低声音解释:「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殿下本就不喜太子,本来就有意立三皇子为太子!」萧允亦道。 「那他之前一再在我们面前夸赞昭王,又是何意?」朱敬元反问。 「自然是为了保护淑妃母子啊!」温修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往深里想一想呢?太子也罢,昭王也好,都不过是幌子,是障眼法,为了三皇子铺路罢了!」 昭王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看戏,看到最后,看到自己头上,咧嘴笑起来。 「温相真会说话!再多说几句吧!」 温相说时倒忽略了他,此时被他抓包,面色一僵,欲待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要么承认皇帝独爱三皇子,昭王太子皆炮灰。 要么,就得承认皇帝疯了。 他轻咳一声没回话。 昭王党此时却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就为了这个贪财好利黑心肠的三皇子,就要挑得昭王和太子互相厮杀……」兵部尚书攀恒颌骨紧咬,「那咱们陛下,还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他委实太失望了! 他宁愿相信皇帝疯了! 「疯了!皇上真的是中毒了!」他顿了顿,给出结论。 其他人纷纷点头:「绝对中毒了!」 不中毒也得中毒。 不然这事怎么收场? 难不成,真要他们将来奉那个萧玦为君王吗? 他配吗? 如此乱相之下,他不说力挽狂澜,也该站出来说点什么,毕竟,事情涉及到他了。 可他却屁也不放一个,像只小鸡崽似的,紧跟在淑妃身后,一双眼睛呆又木,哪有半点帝王之相? 尤其跟萧凛比,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谁要跟着这样的储君混啊! 看这架式,他将来若继了位,那淑妃也必然会垂帘听政! 谁又要跟着一个妇人混天下? 众臣酝酿到这会儿,已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暗潮汹涌,都难以自控的走向前,不约而同的发出请求。 「皇上现在实在太不正常了!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淑妃瞧着实在怪异!不如先控制起来,以免生变!」 「对对!肖统领,你快动手啊!把她抓起来!」 肖宁犹犹豫豫的要动手,萧帝一巴掌抽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蠢物,你到底是谁的人?你们又是谁的人?都他妈活腻了吗?」 他对着反水的朝臣一阵怒骂,堂堂君王,竟然爆了粗口! 然而他不知道,他越是骂得狠,在朝臣心中,他便越是疯得紧! 皇帝疯了,自然就不能按正常人那般对待! 肖宁不肯动,朝臣们就自己动手,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把淑妃围起来,强行把她和萧帝隔离开来。 「你们要做什么?」萧玦瞬间慌了神,「我警告你们不要胡来!父皇已告诉过我,他会立我为太子!我以后就是大萧的储君!你们若想官运亨通,这会儿都给我俯首称臣……」 他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话,就能震慑这些朝臣。 却不知道,这些人这会儿壮着胆子薅她母妃,就是为了不让他当储君! 听到他这话,朝臣们薅得更利落了,一边薅还一边嚷嚷着:「真正的太子还在这儿呢,你就敢以太子自居!看来太子殿下说得对,你们母子俩果然是居心叵测!」 「他这话就是证据!」 第270章 皇帝也中毒了? 静王等人站在一旁,袖手看热闹,听到这话,笑出声来。 「先前太子说,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按他说的来演,就一定会有人反水,本王还一直不信,这会儿,可算是信喽!」 「只是咱们没出什么力,有点无聊!」高相理了理衣裳,「不过,太子殿下被这么打,真的没事吗?」Z.br> 「无妨!」静王摇头,「皇上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就他那三招两式的,对殿下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倒也是!」高相点头,「只是今日这戏,到底要怎么收场?」 静王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殿下只让看戏,需要帮衬的时候帮衬一下,别的一概没说!」 「那咱们就继续看吧!」高相重又笼起袍袖,兴致勃勃观景。 萧帝在关键时刻,无人相助,反遭已方人挤兑,气得哇哇乱叫,连声唤肖宁,让他出动禁卫镇场。 肖宁得到明确指令,正要去带人,不想这时的萧帝却忽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脖颈也倏地一拧。 「咯嚓」一声,好似有什么筋脉断掉了。 肖宁一惊,伸手拉住萧帝:「陛下,您没事吧?」 萧帝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有血色雾气氤氲。 那雾气愈来愈浓,很快,便将他两只眼眸染得通红,连黑色的眼仁竟也变成了诡异的赤红! 与此同时,他的脸似是在瞬间皴裂开来,黑红色的纹路,如树叶上的脉络,在他脸上迅速生长,很快,连脖颈都长满了那种可怖的枝纹! 肖宁呆呆看着他,脑中瞬间想起坊间关于谢府尸变及皇后发疯的传闻! 那传闻中所描述的情形,竟跟面前的萧帝一模一样! 「皇……皇上?」肖宁后退一步,失声惊叫,「您真的中毒了?」 他的话音未落,萧帝忽然「啊呜」一声,张开大嘴,如一头猎豹般奔跳而起,朝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咬过去! 「哧啦」一声,肖宁的脖颈被他咬开一个血口,尔后甩头一撕,又是一扯! 肖宁瞬间痛得晕厥过去! 众人齐声惊叫,如受惊的飞鸟一般,忽啦啦散了个干净! 唯有萧凛,还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旁,一声声泣血高唤:「父皇!父皇啊!」 他哭得那般情真意切,看得众臣感慨万千。 这位太子殿下,对萧帝真的是没得说啊! 这么多年,多少功勋都给了自己的父亲,从无半句怨言。 无论萧帝捅下了什么漏子,都是他在善后,萧帝的烂瘫子,也都是他在收拾。 人家都是父亲殚精竭虑的为儿子着想。 到这对父子,却是反过来了,是儿子千方百计的为父亲操心奔忙! 仔细想一想,若无太子萧凛,大萧断然不可能有如今景况! 没有长林军,北境不可能有这十年安宁。 没有太子在朝中,亦不会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举措,大萧亦不会像今日这般繁盛! 说到底,太子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而这位帝君…… 众臣看到疯癫的萧帝,又是惊恐,又是失望。 太子殿下说淑妃居心叵测他不信,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 「拿下淑妃和三皇子!」静王一声怒吼,众臣俱皆高呼响应,「妖妇逆子,岂容他们再猖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萧玦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失声惊叫,「母妃,我们该怎么办啊?」 淑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切的一切,都 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 她看向江斐几人。 然而这几人此时也是面色如土,满目惊惶! 之前他们造谣生事,说谢府尸变是天谴。 现在好了,皇帝也中招了…… 若是萧凛质问,他们该如何自圆其说? 一念未了,萧凛愤怒的质问声已劈头盖脸砸下来! 「江侯,温相,张相,你们先前说母后和谢家是遭了天谴,才会有如此可怖之相!那现在呢?现在你们怎么说?父皇也遭了天谴了吗?」 「微臣不敢!」江斐几人忙不迭的跪倒。 「为什么又不敢了?」萧凛冷哧,「明明父皇的情形,跟母后的一模一样!母后中毒,你们嚷嚷着要废后,如今父皇也中了那妖妇之毒,你们是不是要废帝啊!」 「微臣……亦是被人蛊惑……」温修苦眉皱眼,「太子殿下恕罪!」 「这个罪,孤,恕不了!」萧凛看着身边张牙舞爪的萧帝,面色沉痛,「若非有你们推波助澜,父皇如何能被这妖妇坑到这般地步?现在孤怀疑,你们根本就是跟这妖妇勾结,试图谋朝篡位!」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江斐几人扣傻了! 「不是那样的!」江斐一向最会审时度势,见萧帝发疯淑妃被抓,立时改弦更张,痛哭流涕道:「微臣也是被人蒙蔽误导!」 「对对!」张宗虞和温修亦同声附和,「就是被误导了!我等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可是,我们也不知道皇上他已被这妖妇所控啊!」 「是啊是啊!我们只是想要效忠于皇上和太子,却不想掉入这妖妇圈套之中!亏得太子殿下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勘破这妖妇真面目!太子殿下圣明!」 几人前倨后恭,之前直接指着萧凛的鼻子骂,这会儿却又恨不能舔着萧凛的靴面夸。 「你们怎么能这样?」萧玦看着几人的嘴脸,满面恨怨之色,「父皇如此信任你们,如今他才刚出事,你们便要另寻山头!简直猪狗不如!」 然而几人皆是厚颜无耻之徒,即便被骂,也是面色如常,仿佛没事人一样。 不过,为免激怒萧玦,再说出一些对自己不利之事,他们都没有对萧玦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萧玦骂个人也没人搭理,心里憋屈又惶恐,不自觉又看向淑妃。 淑妃此时也是面如死灰。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败。 她与萧帝筹谋那么久,明明一切都按着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长林军败了,谢家亡了,萧凛残了。 她给皇后下毒,并让她将那可怕的尸毒传到了谢府。 第271章 太子监国! 这尸毒甚烈,一旦传染开来,整个谢府,包括萧凛身边所有得力的心腹暗卫,都将发狂而死。 萧凛失去所有助力,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她太自信了,根本就没想过萧凛从能这场死局中跳出来! 她也太相信萧帝和他身边这些臣子了,觉得便算有什么意外,以萧凛眼下的实力,也不足以跟他们对抗。 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萧凛却是势单力孤。 可是她错了。 她低估了萧凛在朝中的影响,又高估了萧帝手下这些人的能力。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萧帝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听不得半句良言规劝,能人直臣偶尔多说几句,触了他龙颜,他便一定要发落此人。 他性情也乖僻,喜怒无常,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开杀戒,身边侍奉之人,宫人也罢,内卫也好,鲜有不遭他凌虐的。 这样的性子做君王,做到最后,能留在他身边的人,皆是阿谀奉承之流。 毕竟,只靠一张巧嘴,便能哄得他龙心大悦,你若不会投他所好,便算做出再多功绩来也无用,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太能干而遭他忌惮。 毕竟,他是一个连自已亲生儿子都会嫉恨的人! 身边围绕着一群只会唱赞歌无半点真才实干之人,这些人每人绞尽脑汁要做的事,就是怎么哄皇帝开心,以期从他手中获取更多的权势和钱财。 这么一群酒囊饭袋,贪官污吏,人数再多又有何用呢? 就好像江斐和萧允,明明一个是一品军侯,一个是大萧战神,结果遇上萧凛,才过几招便落败!Z.br> 还有那个肖宁,身为禁卫统领,负责着皇帝皇宫的安全,原该是聪明睿智机敏善断之人才能担当此任。 结果呢? 就因为他姐姐是萧帝宠妃,嘴甜会哄,吹上几句枕头风,这个呆头呆脑反应迟钝的家伙就做上大统领! 这,才是他们今日落败的主要原因! 胜者为王败者寇。 淑妃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再未发一言。 她的一切,全系于萧帝一身。 萧帝在,她无论说什么,哪怕胡扯八道都有人听有人应和。 但现在萧帝发狂,神智不醒,她失了靠山,多说无益,反落人口实。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了萧帝的毒,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萧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见她到此时仍未见惊惶之态,眸光愈发冷锐。 这位淑妃娘娘,远比他想像的要冷静沉着! 再联想到那可怖尸毒,也是由她所制,心中愈发戒备。 今日他能从容站到这大殿之上,最终保住这太子之位,可以说,全靠苏离那一手精绝医术。 有她的医术,他方能恢复如初,震慑群臣。 也是因为她的医术,解了尸毒,保存了他的实力,他才有余力跟萧帝和群臣对抗! 试想一下,若是没有苏离,会是什么模样? 那尸毒只怕已经在谢府彻底扩散开来,沾上即疯,染上即癫,他的那些心腹暗卫,包括他自己,只怕都会变成一具可怕的行尸走肉! 也是因为有苏离,他才能激发萧帝身上的尸毒,打了淑妃和群臣的脸! 萧帝身上的毒,是经由黄富传染给华氏和胡兴,再由胡兴传给谢柔,最终通过谢柔,神不知鬼不觉的令萧帝中了招。 这其中的关节,萧凛并不是很了解。 但苏离却给了他施用之法,让他只管放手去用。 他信他的阿离,阿离也 果然助他达成了心愿。 萧帝疯癫,无法上朝,那么,自然就须他这位储君站出来监国理政。 经此一役,这大萧的皇权,就暂时握于他手了! 萧凛站在金銮殿,目光落在那歪斜的龙椅上,薄唇微勾,冷眸低垂。 自被立为太子后,他就知道,自己早晚也要坐到这个位子上。 可是,他对这个位子,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甚至,有点厌弃憎恶,避之不及。 因为这把龙椅,无数皇室子弟泯灭人伦,扭曲疯狂,明明是父子兄弟,却刀戈相向,撕得鲜血淋漓。 他曾经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惜,事与愿违,最终,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凛抬眸,眼底那抹痛楚已消逝不见,只余澄澈寒凉。 静王等人适时上前请命:「皇上疯癫,请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责!」 「请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责!」群臣高呼跪倒,声若震天,生恐叫得声音小了,萧凛听不见,再把他们当做谋反之臣一并治罪。 江斐几人也拼命高呼,可惜,哪怕他们嗓子都吼破也无用了。 太子萧凛,虽非传闻中那般暴戾残忍,可他治军素来用的是铁血手段,如今既然监国,对治下的臣子,自然也是一样。 当然了,大殿上这数十位朝臣,他也不能都推出去砍了,该抓的要抓,该放的,还是要放他们一马。 如江斐之流,那是必抓不可。 跟在他们身后的嚷嚷声最大的,自然也是在劫难逃。 醒悟早的那些人,倒是可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也只能是暂时的。 墙头草这种东西,萧凛是不屑用的,他们也没有资格站在他身后。 萧帝留下的这些废物,他鲜少能看上,但是,提拔考察新的人选,他需要时间。 江斐等人一番奉承讨好,最后换来的仍是押入死牢的谕旨,俱皆瘫倒在地上。 得到赦免的朝臣倒是不约而同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对着萧凛拜了又拜,说了一箩筺的溢美之词。 萧凛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只觉聒躁又无聊。 这个时候,他忽然特别想念苏离。 他宁愿听那小丫头絮叨他几天几夜,也不愿听下面这些人说半句话! 可是,没办法。 有时候,明知是假话,也得姑且一听。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处理完淑妃之事,萧凛起身,转去看萧帝。 萧帝一直疯癫发狂,为免他出丑,他请御医给他灌了一碗镇静药汤。 第272章 孤没有合适的衣裳…… 这会儿正躺在起居殿的床塌上昏沉睡着。 萧凛挥手遣散宫人,坐到床沿上,低头俯视着床上的这个人。 这是他的父亲。 他也曾给过他父爱。 只是,经过这么多事,再回望从前,他忽然意识到,他给的父爱有多稀薄! 他从不像旁的父亲那么宠爱孩子,对他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是嫌弃自己的。 可他愈是如此,他便愈想要获得他的关爱,于是拼命表现,要让他注意到他。 孩子对父母,总有天然的孺慕之思,他也一样。 他生性倔强不服输,总觉得自己只要足够优秀,就一定能获得他的认可。 于是,他跟着外祖舅舅们一起练武,读书,他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他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并不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他这个儿子很优秀,可以保护他,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他是真没想到,到头来,连这也是错的! 萧凛盯着榻上的萧帝,愈看,愈觉得陌生丑陋。 看到最后,胃液都开始翻滚起来。 一时又忍不住自嘲,他当初到底是得了什么疯病,非要向这么一个父亲证明自己? 他没有任何地方,值得自己如此! 萧凛摇摇头,站起身来。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然而面上再憎恶,出了这道门,却还要装出一幅哀戚模样。 毕竟,还要扮一位伤心欲绝的孝子呢! 就像当初萧帝装出慈父来笼络他时一样! 「好生照顾父皇!」他低声吩咐自己的内卫,「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殿下放心!」内卫仲湘明白他话中之意,回道:「有属下在,保证这殿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萧帝疯了。 这是一件大好事。 他最好一直一直疯着! 他疯着,太子便可一直行使监国的权利,他若能疯上个一年半载的,这大萧的主人,便是他们的主子了! 此乃重中之重,内卫们俱是精神抖擞,虎目灼灼。 萧凛点头,疾步走出起居殿。 候在殿外的承影和李如风忙迎过来。 「阿离在哪儿?」萧凛问。 「这会儿,应该在平安巷!」承影回。 「去平安巷!」 萧凛疾走几步,忽又顿住脚步,「等一下!」 承影和李如风齐唰唰抬头看他。 萧凛在起居殿的暖阁停住了。 暖阁是给入宫面圣的朝臣所用,里面放着茶几八宝格书架等日常用品,墙角立着一面铜镜,此时正好映出几人的身影。 萧凛前跨一步,站到了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冷俊清隽面容,虽然肤色略黑,面上亦有一道伤痕,却依然无损于这面容的俊美。 只可惜,形容太过凌乱。 左侧脸有明显肿胀,一头乌发乱如鸟窝一般,身上的锦袍更是又脏又皱。 萧凛低头看着自己,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憎恶。 方才萧帝发疯,他为表孝心,跪拜哭嚎,被他揪着又踢又踹,身上血迹混着汗迹唾液,别提有多埋汰了! 「先回府!」 他理理衣裳走出来。 回府后。 李如风和承影负责跟谢府中人讲述朝堂中所发生之事,得知萧帝疯癫,太子监国,淑妃和同党伏法,众人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苍天有眼!」谢老夫人双手合十,喃喃念祷。 「太子殿下呢?」周氏笑问。 「殿下他……」李如风轻咳一声,「在房中更衣呢!」 房中的萧凛,此时已经更了五套衣裳了。 但是,依然不是很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去平安巷,平安巷是阿离的外祖家,也是她的娘家。 第一次上门,自是要穿得齐整利落些,要让苏老夫人一看到他,便觉得他格外的沉稳可靠,是值得女子托付终生之人。 可是,也不能穿得太过老成。 阿离今年才十六岁,还是个娇俏的小姑娘。 他大着她几岁,当然这不算什么,但是,他想要跟苏离站到一起,就给人一种登对般配的感觉,要让人觉得这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壁人。 这样的话,他就须打扮得年轻一点才好。 可是,萧凛翻遍了衣柜,却发现,自己没有年轻人的衣裳。 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惯于着深色衣裳,深色耐脏不显眼,深色便算是受伤流血,别人也瞧不出来,只要他伪装得好,敌人便探不出他的虚实。 他十五岁时,即做了一军统帅,虽年少老成,但到底面相稚嫩。 着深色老气点的衣裳,能中和他面容的青涩,让他显得沉稳老练。 因着这诸多原因,他的着装与普通同龄人整整相差了十几岁! 他素来于这衣食住行上无甚讲究,可今日想要讲究一回,却发现自己无合适的衣裳可穿。 李如风在外头候了好一阵,也不见他出来,一时又担心他身体状况,遂推门察看,就见自家主子坐在一堆乱衣之中发怔,一幅苦眉皱眼的模样。 「殿下,怎么了?」他关切问。 萧凛掠他一眼,苦恼摊手:「孤没合适的衣裳穿!」 李如风一头雾水:「这些衣裳……肥了?殿下这段时间的确是清减不少!不过,骨架子还在,又有腰带系着,便算肥些,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不是肥……」萧凛眉头紧皱,「是太老气了……」 「啊?」李如风挠头,觉得今天的主子,有点奇奇怪怪的。 他什么时候在这衣饰上费过心了? 「若不然,现去买一套花哨点的?」他犹豫着建议。 「可。」萧凛点头,「这便去买!」 李如风:「……」 「殿下,您除了去平安巷,还要去别的地方吗?」他跟在他身后好奇追问。 「不去!」萧凛摇头。 「那干嘛还要专门买衣裳呢?」李如风愈发不解。 这个时候,刚刚拿到监国权,百废待兴。 殿下其实应该待在宫中,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也该尽快搬回东宫了。 这个时候,其实该先办这些事,而不是去平安巷,更不是去买衣裳! 东宫太子,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去买衣裳的? 第273章 一只开屏的孔雀! 但萧凛觉得,今儿这衣裳,必须得买。 两人去了城中最有名的成衣铺子锦绣阁。 半个时辰后,萧凛昂首挺胸从阁中走出来,一出门,即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天哪,那是哪家的小公子,怎生得如此风流俊俏?」 「我还是头回见过脸上有疤,看起来还如此俊美的男子呢!」 今日天气晴好,街上人头攒动。 姑娘们结伴而游,猛不丁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美少年,俱驻足流连,一边瞧着,一边跟身边的姐妹交头接耳说话,一边又悄悄红了脸。 看着这些姑娘们的花痴模样,街上的年青公子们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中了萧凜身上的衣裳。 「这孔雀蓝的锦袍真是打眼!显得贵气又潇洒!只不知是在哪家买的!」 「我瞧着他是从锦绣阁出来的!应是那里的货吧?」 「锦绣阁出新款了?快快!我也去买上一件!明儿我要与一小娘子相看,若有这身行头,定能夺得那小娘子芳心!」 「兄台言之有理!你瞧瞧,他这身一穿,满大街的姑娘们都看直了眼!我也要弄上一套!他那脚上的云靴,也颇是打眼!」 「还有他那头白发,也是如此的仙气飘飘!我要不要把头发先染白?」 众公子一齐往锦绣阁涌去,一时间竟快把门槛都踏破了,一齐嚷嚷着要同款。 顾客盈门,掌柜的自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忙命店内伙计好生招呼着,自己则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去觅方才那位顾客的行踪。 那位公子宽肩瘦腰,俊美无筹,方才他在店内试衣,无论是哪套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养眼。 这一出门,便招来那么多人嚷嚷着要同款。 若是有这般人物做宣传,这店内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火爆! 萧凛此时尚未走远,便听身后有人一迭声唤:「公子留步!」 「做什么?」 李如风看着疾奔而来的掌柜,隐约觉得有点古怪,手指下意识的按在了剑鞘之上,人也前跨一步,挡在萧凛面前。 哪知掌柜眼里根本没有他,一双眼睛,只粘在萧凛身上打转,因为跑得太急,他这会儿气喘吁吁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事?」萧凛拧眉。 他这会儿归心似箭,恨不能扎翅飞到平安巷,被人阻拦,略显不快。 掌柜看到他那骤然阴下来的脸,打了个寒颤,到嘴边的话又卡在了嗓子里。 这位公子方才试衣时,瞧着还算亲和,这会儿冷下脸来,怎的这么渗人? 掌柜的被吓到了,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自己来意,只直勾勾的盯着萧凛瞧。 萧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李如风也愈发觉得不对劲,一把抓过掌柜,拧眉问:「到底何事?」 「没事没事!」掌柜慌慌摆手, 「真没事?」李如风表示怀疑,「说实话!」 「实话……」掌柜的哭丧着脸解释,「就是方才这位公子出街,带火了我们小店这衣裳,大家都嚷嚷着要买,小的就寻思着,能否请公子给做个宣传,日后公子的衣饰,小店全包了,只要公子把新款穿着往街上走一圈……」 李如风哑然失笑:「你这小老儿,倒是真有眼光!」 「公子的确生得俊美!」掌柜拱手,「就好比那仙人下凡!」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凛掠他一眼,转身离开。 路上的姑娘们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痴痴相看。 掌柜的也痴看了半晌,摇摇头 ,叹口气,吟出一句诗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秋风阵阵,将他这句感慨之词送到萧凛耳边。Z.br> 萧凛低头看了看自己。 看来,这身衣裳选对了。 能让这城中姑娘如此惊艳,若是阿离看了,定然也会舍不得移不开眼吧? 想着她痴痴看着自已的情形,萧凛瞬间觉得自己的脚步更轻快了,连骨头也似比平时轻了几两。 他带着李如风在街市上买礼物,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直将马车都装得满满登登,才掀帘上车, 才刚坐下,即催车夫扬鞭催马。 原本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在他的催促下,居然在两刻钟内赶到了。 马车在平安巷外的路口停下来。 李如风伸手撩帘:「殿下,到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下车。 「殿下?」李如风挑了半天帘没见人下来,遂探头去瞧。 这一瞧,不由忍俊不禁。 他们家殿下正坐在车内照镜子。 他照得那么认真,好像那不是镜子,是行军打仗的沙盘,需要仔仔细细的研究琢磨,才能把这战局看懂吃透,一会儿拿手将原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往上抿了抿,又将发冠正了正,将衣裳上的褶皱理了又理。 「殿下,不用照了!」李如风朝他挤眉弄眼,「您今天这妆扮,真的很美很美了!」 美得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别说,这孔雀蓝衣裳上面的花纹,还真是特别像孔雀的羽毛,带着低调华丽的闪。 万万没想到,他们家主子,居然也有做公孔雀的一天! 萧凛读懂他眼里的促狭之意,给了他一记眼刀,正正衣冠走出来。 此时的平安巷,正是一派热闹景像,孩子们在巷中嬉戏打闹,大人们则忙着给苏家贺乔迁之喜。 说是乔迁,其实也并没有搬多远,就在平安巷对过。 苏家昨天就搬过去了,但因为一下子多了很多下人,自然要购置不少日常生品,大家有说有笑,忙得热火朝天。 萧凛的出现,却让这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都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那缓步而来的男子看。 不,那确定是男子吗? 男子应该不会如此俊美吧? 不,便算是女子,应该也不能生得这般好看! 他的好看,跟寻常男子的好看不一样。 他是那种令人窒息失语的俊美,俊极,却也冷极,白发胜雪,冷若天上仙,令人想看,却又莫名的不敢多看,好像多看几眼,便会亵渎此人,令此人不悦一般! 第274章 美少仙! 苏老夫人正指挥众人归置物事,一转头见大家齐唰唰石化,不由心生好奇,也探头瞧了一眼。 这一瞧,老眼也是一花! 「这是谁家的后生,生得这般好看!」她忍不住赞了一声。 苏惊寒听到这话,咧嘴傻笑:「比我还好看吗?」 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打量了他一眼,又齐唰唰的摇头,撇嘴。 「喂!什么意思?」苏惊寒失笑,「刚刚你们还都夸我是美少年的!这会儿怎么都一脸嫌弃?」 「不是嫌弃你!」桂芝笑着摇头,「寒公子你当然是个美少年,就是……」 「就是这位呀,是个美少仙!」苏老夫人笑道,「人与仙,没法比呀!这后生是你们谁家的?」 她看向身边的邻居。 邻居们纷纷摇头:「我们家可生不出这般的美少仙!」 美少年苏惊寒表示不服:「看你们夸得天花乱坠的!我来瞧瞧!」 他一瘸一拐跳出门,只瞧了一眼,人也愣在了那里。 「祖母,他那花衣裳真好看!」他垂涎道,「若我穿了,定然也美若天仙!」 「想多了!」苏老夫人吃吃笑,「你穿了,就变成芦花鸡了!」 「芦花鸡?哈哈!」 众人齐声笑起来。 然而笑到一半,又不自觉把嘴闭上了。 因为美少仙已经站到他们面前。 其实美少仙也没做什么,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到他们面前,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叫人莫名的不敢肆意笑谈。 苏老夫人虽说是见多识广,也暗暗吃惊,心道这人年纪轻轻,身上怎的竟有这般沉肃冷酷的气质。 这种气质她并不陌生。 那是杀场宿将身上特有的气息,是哪怕在平静祥和的气氛中,依然无法掩饰藏匿的东西,哪怕他在笑,那眉宇之间的杀伐之气,依然若隐若现。 经历昨天之事,冷不丁看到这么一个人,苏老夫人心中警惕,面色微变。 苏惊寒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抹布。 大家都不说话,齐唰唰的看向那位美少仙。 「这位公子……有事?」苏老夫人主动发问。 「您是……苏老夫人吧?」萧凛看着她,一时间有点不太敢认。 他在很久以前的宫宴上见过苏老夫人,犹记得那是一位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的富态老人,特别爱笑,时不时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面前这一位,眉眼依然含笑,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瘦得有点脱相了。 他在打量苏老夫人时,苏老夫人也在打量他,愈看,愈觉得这张仙颜曾在哪里见过。 在大萧拥有这般仙颜的人可不多,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东宫太子能与之匹敌…… 等一下! 东宫太子?! 苏老夫人心里倏地一跳,眼睛不自觉瞪大了! 「你……你是……太……」她被惊到了,说话都不自觉结巴起来,眼见得太子殿下四字就要脱口而出,她看看身边的人,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萧凛向她微微颔首:「见过老夫人!许久不见,老夫人可还安好?」 「好!很好!」苏老夫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有太……有你庇佑,我们都很好!你怎么突然来了?你……」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能让人这么站在门口说话,忙猛拽苏惊寒的手,急急道:「快!快请这位公子进屋说话!」 「是!」苏惊寒点头,「公子请!」 萧凛向他点点头,缓步 入院。 苏惊寒将他引至正厅,奉了香茶,这边苏老夫人也被人推进来了。 「寒儿,把门关上!」她吩咐道,「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惊寒见她一脸激动,满心好奇,但还是乖乖听令,正要伸手关门,脑中忽然闪过什么,脑子里不由「嗡」地一声! 这个人,他……他是…… 「太子殿下?」他盯着萧凛,脱口道。 萧凛朝他微微颔首:「正是!」 「天哪!天哪!」苏惊寒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殿下您怎么来了?您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您上次帮我找回我那红缨枪,我太感谢您了!我好开心!我……」 「寒儿!」苏老夫人见他语无伦次,忙打断他的话,「既知是谁,怎的还如此失态?快出去吧!」 「无妨!」萧凛摆手,「外头自有人守着,寒公子便在这里吧!又不是外人!」 一句「不是外人」,听得苏惊寒眉开眼笑,伸手把门关上,一个箭步冲到了萧凛面前,单膝跪倒拱手,「参见太子殿下!」 「老身也还未给太子殿下行礼……」苏老夫人就要起身,被萧凛拦住了。 「老夫人腿脚不便,无须多礼!孤此番来这里,就是专程来看你们的!」 「谢太子殿下惦念!」苏老夫人感动道,「太子殿下帮我们颇多,原该我们亲去拜谢的!如今倒让太子殿下先来……」 「老夫人言重了!」萧凛摇头,认真道:「若非有阿离解了孤身上之毒,孤此时怕是已如一滩烂泥,任人踩碾!阿离助孤甚多,孤遇到她,三生有幸,孤助她的家人,亦是份内之责!今日登门,便是专程来谢她的!」 「阿离……」苏老夫人一拍脑袋,「寒儿,快去唤你表妹过来!」 「表妹刚出门了!」苏惊寒回。 「去哪儿了?」苏老夫人忙问。 「东城许家!」苏惊寒回,「说昨日与许家姐姐有约,因故未能前去,今日午后,便匆匆去了!」 「许家姐姐是何人?」萧凛忙问。 「许蔷啊!」苏惊寒回,「就是工部尚书许大人的女儿!当初还参加过太子妃遴选的!殿下应该识得吧?」 萧凛点头:「识得!不过不知阿离竟与她有旧!」 「我们也是刚知道!」苏老夫人道,「阿离说以前去允王府时,曾遭江清歌欺负,是许姑娘仗义相帮,此后便有了交往!」 「原来如此!」萧凛点头,「既如此,孤便去许家寻她了!有一些急事,要同她讲!」 「太子请便!」苏老夫人忙道。 第275章 又开始照镜子了…… 萧凛起身,苏惊寒殷勤开门,门开,李如风和车夫正抱着一堆礼物往廊下放,看到他,忙道:「殿下,都搬过来了!」 「这是……」苏老夫人看着萧凛。 「是孤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夫人笑纳!」 「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苏老夫人感动异常,「殿下给我们已经够多了!又送宅子车子,又是送衣裳首饰银钱的,老身却从未还过礼,真是惭愧得紧!」 「老夫人只管安心收下便是!」萧凛笑笑,「阿离给孤的还礼,比这这要重得多!也珍贵得多!」 他说到阿离时,那原本冷俊的脸上,忽然漾开一抹柔波,那一瞬间,似是冰雪初融,繁花次第盛开,那等明媚之色,看得苏老夫人呆掉了。 「老夫人留步!」萧凛朝她点点头,疾步离去。 苏老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看,良久,后知后觉的嘀咕了一声:「他……叫阿离什么?」 「叫阿离啊!」苏惊寒回。 「他怎么能叫阿离呢?」苏老夫人又嘀咕了一声。 「他怎么不能叫?他们……」苏惊寒说到一半,也开始挠头,「就是啊!他怎么能叫阿离呢?他跟阿离这般亲近了吗?可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好像也没有多久啊!」 「许是……一见如故吧!」苏老夫人唇角微扬,顿了顿,又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看啊!阿离生得也好看!将来若是……」 若是这两人成了亲,生了娃…… 「还不知道会好看成什么样儿……」 「祖母,您说什么呢?」苏惊寒皱眉。 苏老夫人掠他一眼:「没什么!祖母想抱重孙子了!你何时给祖母找个孙媳妇啊!」 「怎么忽然扯到这事上了?」苏惊寒撇嘴,避之不及的跑开了。 苏老夫人看着他的身影,眸色微黯,不自觉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婆子真是得了失心疯了!这俩孩子,怎么可能在一起生娃呢?」 萧凛从京城到西郊平安巷,用了两刻钟,从西郊再赶到京城,却只用了一刻半钟。Z.br> 李如风骑马紧随车一侧,看着那快要冒烟的车轱辘,以及前面站着的车夫,被鞭子催得快要腾空的马,不由哭笑不得。 「殿下,您到底有什么急事跟苏姑娘讲啊?」他万分困惑,「火烧眉毛的事,不是都处理完了吗?」 萧凛不理他,只是紧紧抓着车窗。 车子跑太快了,车内太颠簸,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甩出去。 「殿下您这个跑法,您这头发都跑乱了啊!」李如风絮叨个不停,「回头跟个鸡窝一样,可就不完美了!」 这话终于成功的把车速降下来了。 临近许家时,李如风发现自家主子又在偷偷照镜子。 照完后下车,理理衣裳,阔步走向许家。 站在许家大门前,忽尔又问了他一句:「孤这头发……不乱吧?」 李如风:「……」 「殿下,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他小声问。 「什么?」萧凛拧头看他。 「像是……」李如风轻咳一声。 像是洞房里的新嫁娘,即将见到自己的夫郎,各种忐忑娇羞。 可是,他们家殿下,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苏姑娘,他到底在「娇羞」个什么劲儿啊! 萧凛掠他一眼,看清他的表情后,冷哼一声:「孤不想听了,你咽回去吧!」 李如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叹口气垂下头,上前敲门。 门房打开门,看到外面的萧凛,那眼睛也开始 发直,盯着他瞧了半晌,方记起这人是谁,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 许家女儿曾参与太子妃遴选,身为许家门房,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太子长成什么模样,当下忙将他迎入院中,殷勤道:「殿下,我们家老爷在外地还未回府,夫人和老夫人都在……」 「不找他们!」萧凛道,「找许蔷!」 门房一怔,忙又陪笑道:「大姑娘在家!您请!小的这就请夫人她们……」 「不必!」萧凛摆手,「今日你们姑娘应该有客到访吧?」 「有的!」门房点头,「是表小姐带过来的,倒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她脸上有一块很大的黑斑,十分吓人……」 他不知萧凛是何意,见他提到那位客人,自然是要详细描述。 说着说着,忽然如芒在背,拧头一看,萧凛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正拧着眉头看着他。 门房被他看得遍体生凉,正要说话,萧凛手一挥:「滚去通报!聒躁!」 门房倏然噤声退后,找了后院管事的婆子,命她先行去大姑娘房中通报。 此时的许蔷,正跟苏离执手相看泪眼,同叙别后之情。 得知苏离的遭遇,许蔷气得破口大骂,闻听苏离狠狠的算计回去,她又乐得抚掌大笑。 两人扯着手,叽咕咕说个不停,不觉时间飞逝,谈兴愈浓。 苏离看着满面乌黑,却依然活泼爽朗的许蔷,长长的舒了口气。 「在园中时,听张姑娘说你自毁容之后,便宅家不出,终日以泪洗面,我十分担心,如今见到你,倒不似她说的那般凄惨!你能有如此豁达的心态,倒叫我好生钦佩!」 「我不豁达又能怎么样?」许蔷摊手,「反正就这个鬼样子了!我哭也是这样,我笑也是这样!那我不如笑着活吧!我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去死吧?」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我想开了!我以前美过,但长得美时,除了招些烂桃花之外,也无甚好处,现在虽然丑了,但是,这脸不痛也不痒,也不耽误吃喝!我家又有钱有势的,我爹娘说了,我嫁不出去,就养我一辈子!」 「我除了没男人喜欢外,其他的,也没受什么影响,该吃吃,该喝喝,比起那些终日被夫君婆婆蹉磨之人,我还是挺幸福的!是吧?」 苏离深以为然:「我如今虽毁了容,但自觉过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活!人活这一辈子,又不止嫁人这一件事,可做的事情太多了,有趣的事情也很多!容貌当然很重要,但若不在意的话,便也没那么重要!」 第276章 一对欢喜冤家? 「正是如此!」许蔷用力点头,「我未毁容前,我家中人整日的让我相看,之前还让我参加太子妃遴选,可是,聪明的人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谁要去那鬼地方啊!天天一堆规矩礼节不说,那里的人呀,一个人能长八百个心眼子!像我这种没心眼子的,岂不是羊入狼群嘛!所以我在参加遴选时非常聪明的犯了个大错,然后就被淘汰了!哈哈!现在好了,彻底清静了!」 「入宫的确是件熬人的事儿,不过……」苏离看着她,有心帮萧凛说几句好话,不过话到嘴边,到底又咽回去了。 她虽活了两世,但对男女感情一事,却是半点不通。 她也不清楚许蔷和萧凛之间的情感波折,还是不要多插嘴为好,免得帮了倒忙。 前世许蔷和萧凛两人容貌俱毁,又经历过那么巨变,最终劳燕双飞,那么,今世她帮他们把所有阻碍都清除掉,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吧? 「不过什么?」许蔷笑问,「难不成,你想入宫啊?」 「我入什么宫?」苏离笑着摆手,「我这辈子连嫁人都不想,更不会入宫了!不过呢,我在想,若是宫中只有帝后两人,没有那么多妃子,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了?」 「怎么可能?」许蔷撇嘴,「你瞧瞧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像那种人吗?他呀,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嫁给他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就别想知道什么叫温情!」 「你怎会对他有那么大的误会?」苏离讶然,忍不住要为萧凛说好话,「我觉得太子殿下人挺好的,生得好看,还特别的细心温柔!将来定会是一位好夫郎!」Z.br> 许蔷听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惊问:「阿离,你莫不是也被传染上花痴之症了吧?可是,就算你花痴,也不该从他身上解读出细心温柔这种感觉啊!他那种人,跟这四字根本就不沾边好嘛!还细心温柔,那脸一天到晚冷得像千年寒冰似的,看谁都像人家欠他几百金,要是瞪谁一眼,能把人的魂给吓掉!天天臭屁得不得了!让人一看就手心发痒,好想揍他……」 她显然对萧凛怨念颇多,一开口即滔滔不绝,还尽是诋毁嫌恶之语,听得苏离哑然失笑。 前世许蔷对萧凛也是这样,一张口便要说他的各种不是,将他损得一钱不值。 可就是这个她半眼瞧不上的男子,被困云城,孤立无援时,她却挺身而出,利用其父在工部的便利,暗中买粮买药,并亲自押送至云城。 所谓患难见真情。 到那个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内心。 许蔷这个姑娘,嘴硬心软,人又骄傲,她总是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明明喜欢萧凛,喜欢得连命都能给他,可是,当着他的面,却还要装出不喜欢他的样子,生恐被对方轻瞧了去。 就像对于自己毁容之事,苏离其实能看出来,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但她却拼命掩饰这种难过,不愿意让人看出她的脆弱和悲伤。 若不然,韩露也不会说她整日里以泪洗面,寻死觅活了。 说起来,这姑娘的拧巴性子,跟萧凛十分相像。 萧凛也是那种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情绪的人,常年板着脸,你永远别想从他脸上看出悲欢喜乐,当然,也更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之前他和许蔷同在云城,两人惯常斗嘴,苏离一度以为他们是天生的冤家,可后来许蔷感染时疫,病死云城之后,萧凛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失声,之后痛不欲生,水米不进,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爱她有多深! 这一世,这两人也不知会扭巴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在一起。 不过,也许 这种拧巴的相处,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特别的情趣吧。 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欢喜冤家。 许蔷损完萧凛,一抬头看对面的小姑娘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小丫头,你笑啥?」 「没笑什么!」苏离摆手,正要说话,外头帘影轻动,有仆妇在外头通报:「大姑娘,太子殿下来访!」 「谁?」许蔷一怔。 「太子殿下!」仆妇笑回,「这会儿,人应该已经进院子了!」 「他来干什么?」许蔷皱眉,「他不是应该正在养病吗?」 「太子殿下好了!」仆妇一脸兴奋,激动道:「太子殿下是走着进来的!奴婢瞧着他那步履轻捷,神采奕奕的模样,应是恢复如常了!」 「殿下今日可好看了!」她身边的小婢女忍不住插嘴,一手捧心,满面绯红。 「瞧瞧这花痴样儿!」仆妇笑骂,「再好看也不是你们的!你们瞎激动作甚?」 「刘婶子你不也一样?」婢女轻哼,「要不是我拉着你赶紧来通报,你连道都不会走了!你都是有夫君的人了,都如此这般,我们这些小姑娘,又岂能招架得住嘛!」 「这倒也是!哈哈!」仆妇咧着嘴傻笑,「太子殿下真乃人中龙凤仙中仙!之前见他,他总着一袭玄裳,今日乍然换了身鲜亮衣裳,哎哟,可真是……」 苏离见这两人把萧凛夸成一朵花儿,不觉与有荣焉,一时又分外的骄傲自豪。 不枉她在那恶灵境苦修十年,到底是把她家太子殿下的美貌成功的挽回来了! 如今太子才刚得胜下朝,便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第一时间来找许蔷,可知他对这位许姐姐有多看重了! 可惜,被格外看重的许蔷,此时却是一脸烦躁。 「又来了又来了!」她一脸嫌弃的瞪着两婢女,「我说你们这些人,好歹也是见惯本姑娘这大萧第一美人美貌的人,就不能有点出息吗?我承认,萧凛那皮相是生得不差,但跟我以前还是没得比吧?我比他好看多了!」 两婢女讪笑:「是!是!姑娘当然是最好看的!太子殿下哪能跟姑娘比?从小到大都比不上!」 「这还差不多!」许蔷满意点头,忽又瘪眉皱眼,「可惜,我现在毁容了!不过,他也毁了呀!」 第277章 你今儿要表演开屏吗? 她后知后觉的忆起这事,忙追问:「他那脸比我还黑,还有一条大疤!能好看到哪里去啊?你们莫不是诓我吧?」 「奴婢不敢!」仆妇用力摇头,「姑娘说的情形,我们之前没见着,反正方才见到的殿下,那容貌更胜以往!」 「嗯嗯!」小婢女用力点头,「反正可好看可好看了!」 「这可奇了怪了!」许蔷好奇得不得了,跳下椅子扒着窗户往外瞅,一边嘀咕着:「这小子,莫非是碰到什么神医了?」 「的确是!」苏离笑回,「这个神医,跟我特别熟!」 「是谁?」许蔷忙问。 「是……」苏离正想郑重的介绍一下自己的医术,外头响起脚步声,人未至,声音却先传过来。 「阿离,莫要告诉她!让她继续黑着吧!她心肠这么黑,一天到晚的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活该毁容!」 竟是萧凛的声音! 「喂!姓萧的,你可忒坏了!」许蔷撸起袖口,「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可是个姑娘家,我毁容了,你不安慰一下,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孤就说,怎么了?你不服,你来打孤啊!」 说话间,伸手撩帘而入。 苏离就觉眼前一晃,似乎被什么闪到了。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阳光斜斜的透过珠帘,洒在了他脸上,将他的脸照得格外的清晰明亮。 苏离看清他的脸,连呼吸猛地一滞! 她知道萧凛生得好看。 可是,这时这刻的萧凛,比前世今生她所见过他的所有时刻都好看!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那仆妇和婢女会如此激动了。 这男子真真是好看得有点过份了! 令人失了心魂窒了呼吸傻了眼,一颗心噗噗乱跳,跳得心气不匀红了脸。 萧凛迈入房间的那一瞬间,目光便牢牢的粘到了苏离脸上。 看到对方的反应,他不由心花怒放! 小姑娘明显是被他惊艳到了,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瞧,樱唇微张,面色酡红,这痴痴呆呆看着他的小模样,叫他的骨头瞬间又轻了好几两! 「阿离!」他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以便她能瞧得更清楚些。 一张俊颜在眼前迅速放大,苏离原就嗵嗵乱跳的一颗心,此时几乎要跳出腔子来,浑身的血液在他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开始逆流,一张脸也莫名其妙烧起来! 萧凛看着那迅速红透的小脸,嘴里像是被谁喂了一大勺蜂蜜,一直甜到心里头! 「阿离……」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可算找……」 他本来想说,可算找到你了! 可惜,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爆笑打断! 「哈哈哈!」 这般粗狂嘹亮的笑声,只能属于一个人,那就是,许蔷。 萧凛盛装打扮,一路奔波而来,就为了见到心爱的小姑娘,跟她说几句贴心话儿,此时却被人粗暴打断,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许大头你闭嘴!」他轻叱,「滚!」.z.br> 「我偏不滚!」许蔷冲他做鬼脸,一边笑得更大声了,「我的天哪!太子殿下,你今儿个要去唱戏吗?瞧瞧,这穿得什么呀,跟只花孔雀似的!你今儿要表演开屏吗?来来来,给爷演一个!爷回头给你好好打个赏儿!」 「死丫头!」萧凛咬牙,袖子一撸眼一瞪,「你是不是皮又痒了?看孤不打死你!」 他一个箭步冲到许蔷面前,伸手去揪她的耳朵。 然而许蔷早有防备,身形一滑,像条泥鳅般从他臂弯滑走了! 萧凛哪肯罢休,返身去抓,许蔷细腰乱扭,如游蛇一般在屋内窜行,瞬息之间,两人就过了十来招。 苏离抱臂作壁上观。 前世这两人相处时便是这般鸡飞狗跳的情形,只要碰上必要斗嘴吵架,萧凛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只要见到许蔷,就变成了炮仗,噼里啪啦就炸开了,而许蔷显然也极擅抓他的怒点,每句话都能踩到他的痛脚。 许蔷虽是女子,但功夫却委实不差,两个武者斗嘴,那自然是要伴随肢体冲突的。 像今日这般你抓我逃的游戏,两人是乐此不疲。 萧凛那般沉肃冰冷的性子,也只有遇到这位许姑娘,才会变得不一样,这会儿的他,不像大萧储君了,倒像是个咋咋唬唬的愣头小子,瞧着格外的新鲜有趣。 苏离隔着前世种种,看着这两人,只觉得眼前这打打闹闹的场景,是难以言说的温暖温馨。 希望这一世,这对欢喜冤家,能一辈子就这么打打闹闹快快乐乐的才好! 许蔷最终没能逃过萧凛的「魔爪」,被他一掌按倒在椅子上,一张小黑脸都快挤压成煤球,嘴里却仍不服输,兀自嗷嗷乱叫:「说好了跟我打架只用一只手的,你居然用两只!我不服,我们重新比过!」 「孤才没那闲功夫!」萧凛扯下她的腰带,将她紧缚在椅子上,伸指在她脑壳上重重弹了一下,「给孤老实点儿,不然,让你一辈子做煤球!」 许蔷被弹得连抽凉气:「姓萧的,你想弹死我,继承我的黑脸吗?怜香惜玉你懂不懂?」 「孤当然懂!」萧凛轻哼,「可惜,你不是香,也不是玉,你就是块臭石头!孤看见你就硌得慌!再跟孤瞎叭叭,孤把你那臭嘴也一并封上!」 「哼!」许蔷一脸不屑拧过头,余光正好扫过苏离,忙向她求救:「阿离,救我!」 苏离犹豫着走过去,被萧凛一把拉住了。 「别理她,我们走!」 「走?」苏离一怔,「殿下你才刚来啊!你不跟许姐姐多聊一会儿?」 「孤跟一块臭顽石有什么好聊的?」萧凛满脸嫌弃,「更不用说,她这会儿嘴*臭人还丑!」 许蔷朝他狂翻白眼:「老子以前比你漂亮多了!老子扮成男人时,姑娘们都争先恐后的往我怀里拱!可有一个拱你的?」 「烂白菜才有猪拱!」萧凛还之以白眼,「像孤这种空谷幽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 「噗!」苏离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还是头一回见萧凛这么说话。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第278章 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为什么感觉跟以前不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 太子殿下只有到了心爱女子面前,才会放松的做真实的自己吧? 苏离看着许蔷,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她了。 也不知她看到的萧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可以肯定,一定跟她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不一样! 正想得出神,衣袖被人拉住了。 是萧凛。 萧凛见她笑颜如花,心里愈发的甜痒,一双黑眸牢牢粘在她身上,恨不能立时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跟她好好的说说话。 这边正要开口,许蔷忽又叫起来:「哎,姓萧的,你干嘛呢?」 萧凛瞪她一眼,拉过苏离:「阿离,我们走!」 「哎,你带阿离去哪儿?」许蔷哇哇乱叫,「还有你那眼睛,怎么瞧着粘乎乎的?你看起来好奇怪哦!还有,你在笑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好放荡……」 萧凛被她戳破心事,面皮紫烫,一抬手,一条丝帕出手,把她的嘴牢牢封上了。 「呜呜……」许蔷拼命挣扎,含混叫着:「阿离,救命啊!」 苏离笑叹一声,挣开萧凛的手,上前把她放开了。 许蔷盯着萧凛,还想再说什么,对方抬了抬手,袖底有寒芒暗闪,她缩缩头,飞快转移话题。 「哥,咱们这回说点正事哈!」她打量着萧凛,最后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还真是大好了!哥,谁给你治的?求推荐!」 「不推!」萧凛摇头。 「求你了!我的好哥哥!」许蔷捏着嗓子装娇柔胡乱撒娇,「看在咱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你真的忍心看我这个美人儿跌落低谷,上吊自杀吗?」 「忍心!」萧凛轻哼,「不光忍心,孤还可以为你提供上吊的白绫!」 「喂!」许蔷跳脚瞪眼,片刻,忽又怪笑,「行吧!你不给就不给!我明儿就跟我母亲请求,就说我想通了,又想嫁给你了!正好你被张家给休了,我明儿就顶上!然后让你娶一个又丑又野的媳妇儿,天天扰得你睡不着觉!你别忘了哦,我们两个人,可是订了娃娃亲的哦!见证人很多的哦!我要想嫁,你就必须得娶的哦!」 「你……」萧凛指着她,最终却还是屈服了。 「罢了,反正孤也瞒不住……」他叹口气,看向苏离,「你来找她,就是来给她看脸的吧?」 苏离笑着点头:「正是!只是还未来得及瞧,殿下您便过来了!」 「什么意思?」许蔷惊呆了,「难不成,这家伙是阿离你治好的?」 苏离点头:「是我。」 「天哪!你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许蔷看着她两眼放光,「他都中毒那么重,你都能治好,那我是不是也能治好?」 「我要先试试你的脉相!」苏离上前一步,坐到她面前,挽起袖口,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胸有成竹。 「许姐姐,你这毒,我解得!若无意外的话,会让你在一月内恢复原来面容!」 「真的吗?」许蔷喜不自胜,抱着她又笑又跳,「天哪!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离,你再说一遍!说大声点儿!」 「我说,你的脸,我可以治好!」苏离贴在她耳边大声道。 「啊啊啊!」许蔷乐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又可以做个美男子了!哈哈!太开心了!阿离,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我太爱你了!哞哞!」 她抱着苏离的脸,在上面用力的亲了好几口! 「喂!」萧凛面色大变,一把把苏离从她怀里拉出来,「许大头,当着孤的面,你居然也敢耍流氓?」 「什么耍流氓?」许蔷叉腰,「我亲我们家小阿离,碍着你什么事了?」 说完,作势又要亲。 萧凛吓得一把扯起苏离,拔腿就跑。 许蔷跟在后面狂追,奈何萧凛跑得太快了,跑到最后,他索性抱起苏离,御起轻功,一个纵跃从院子里直接飞掠了出去。 许蔷:「……」 「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今儿有点不正常?」 她看向身边的婢女。 婢女们痴痴的看着萧凛消失的方向,头摇得跟拔浪鼓一样。 太子殿下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他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倒是她们家这位大姑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常。 在外是大萧第一美人。 回府就是大萧第一美男。 尚书大人和夫人手里的鞭子要是抽得紧点,她勉强能做个大家闺秀。 要是哪天抽得松了,她就漏了原形,变成了一条风一样的女汉子,全然没有半点女郎该有的模样! 可是,她明明生得那么美,腰肢也是那般的纤细婀娜,为什么行事却比她们府上的大公子还像儿郎? 苏离被萧凛强抱出府,强送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将尚书府远远抛在身后。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她哭笑不得,「我跟许姐姐还有话没说完呢!我要给她对症下药,还要问她平日服药中的一些禁忌!您慌里慌张的把我扯出来,我改日还得再来一趟!」 「你何时再来?」萧凛问。 「明日吧!」苏离回。 「那我明日陪你同来!」 苏离失笑:「刚刚明明可以一次做完的!若不然,现在再回去吧!」 「不要!」萧凛坚决拒绝。 「为什么呀?」苏离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讲!」萧凛回,「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苏离一怔:「何事?今日朝堂之事不顺?」 「有阿离鼎力相帮,再顺利不过了!」 萧凛遂将朝会上的情形上细细讲了一遍,讲得绘声绘色,听得苏离眉开眼笑。 「按我们预期的那样,现在是我这位东宫太子监国了!」 「恭喜殿下!」苏离轻舒一口气,「既然朝堂之事顺利,那殿下又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担心什么啊!」萧凛摇头。 「那你要说的重要之事是什么?」苏离追问。 「就是这事啊!」萧凛回。 苏离:「……」 「你觉得,这不重要吗?」萧凛看着她。 「当然重要!但是,许姑娘又不是外人,你当着她的面,也可以同我讲啊!没有必要非得把我单独拉出来说吧?」 她看着萧凛,一时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第279章 生出了不该有的贪恋? 萧凛被她那轻飘飘的态度噎住了。 「阿离,这是我们两个并肩作战,历经艰险才换来的成果!」他看着苏离,「今日我在朝堂,可以说是众矢之的,群狼环伺!我自己都不确定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若我输了,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人头落地,这两天,我的心一直揪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今日站在朝堂之上时,我这颗心也一直提着的!现在我们赢了,我心中可说是狂喜,所以第一时间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见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莫名有点受伤。 「阿离,你一点都不担心的吗?嗯?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家中坐卧不宁,焦灼等待呢!」 因为觉得她会很担心,所以,他才会想着,要第一时间把这胜利的喜悦与她分享。 但他好像想多了。 苏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许府,给许蔷看脸! 苏离轻咳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可以说她一点也没担心吗? 前世没有她的帮助,萧凛坐在轮椅上,都能把大萧朝堂搅得风云突变。 这一世她让他满血复活,前期又做足了准备,朝堂上那些渣渣,岂是他的对手? 所以,对于今日朝会,她还真是一点也没担心! 朝堂上的事,她本来也就不懂,反正万事有他,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跑过来,寻思着赶紧把他媳妇的问题解决了。 可看他这模样,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他可是铁血战神,冷酷太子,忽然这么的委屈幽怨,哪还有半点未来储君的模样? 苏离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被惊到了,只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瞧。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着都好看。 冷着脸时,那是绝对的清冷禁欲,叫人想看又不敢多看。 这会儿俊脸苦成一小把,瘪眉皱眼的小模样,倒莫名的有点软萌可爱,又有点可笑可怜,让苏离不自觉想起家中两个小奶娃儿。 他们俩要糖吃被拒绝时,就是这般委屈无辜的模样! 她以前是怎么哄这俩娃的? 摸头,捏脸,给糖,给抱抱。 苏离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手才触到萧凛的头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不迭的把手缩了回来。 萧凛见她要摸自已的脸,心中窃喜,还刻意把头往脸她手底凑了凑,满心欢喜的等着她的手落下来,结果却等了个寂寞,心中愈发幽怨。 「阿离,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他闷声追问。 苏离看到他气鼓鼓的模样,哑然失笑。 「笑甚?」萧凛问。 「没什么!」苏离摇头,「就是莫名的……想笑……」 萧凛面上的幽怨更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担心!你就不怕我被那群恶狠活撕了吗?」 苏离再度失笑。 「殿下,若他们是狼,你便是猛虎狂狮!若真撕起来,粉身碎骨的,只会是他们!」 「就这么相信我?」萧凛挑眉。 苏离用力点头:「殿下是我心中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些魑魅魍魉,在殿下手中,自是不堪一击的!」 听到这话,萧凛心里的委屈瞬间散了大半,耷拉着的唇角也缓缓上扬。 「话虽如此,但是,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萧凛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Z.br> 苏离语塞。 看他这模样,她要不说担心,他怕是会一直追问个不休吧? 罢了,那便遂他所愿! 「当然担心了!」她道,「所以我一直让人在宫外盯着,还嘱咐过承影,若是有了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信回来!我是得了信,知道殿下赢了,才放心的来找许姐姐的!」 「这样啊!」萧凛轻哼一声,心里那点委屈终于散干净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莫说我如今恢复如初,便算双腿俱残,那群恶狼也别想拿我怎么样!」他扬起唇角,对着苏离粲然而笑。 他的笑灿若星辰,苏离被晃到了,一时又有些发怔。 方才在许府,许蔷和萧凛见面即掐,她只顾着看热闹回忆前世,对萧凛这一身打扮,也没怎么细看。 现在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中,又坐在同一条车座上,她跟萧凛之间,相隔只有一拳之距。 秋阳很好很灿烂,透过车窗洒进来,将车内照得明亮又温暖,也将身边萧凛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他对她笑时,身子半倾到她这边,头微微歪着,几乎是跟她面对面。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苏离能看清他脸上的皮肤纹路,他浓黑斜飞的眉,鸦羽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在阳光着微微颤动着,黑眸深邃如海,里面噙着满满的笑意。 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眼里,那样的清晰真切。 她还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微弯着的薄唇,以及刮得铁青的下巴,隆起的喉结微微滑动着,鼻息热热的扑在她脸上,那一瞬间,苏离的思绪忽然不受控制的滑向了无法预知的方向…… 她忽然忆起前世在云城为他解毒时的情形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体,没有任何遮挡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当时就惊呆了,脑子里噼里啪啦乱炸,像是谁在黑暗的脑海放了一朵绚烂的烟花,烟花迷眼,令她头晕目眩,盯着萧凛足足看了几息,方才反应过来。 好在,当时的萧凛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她。 便算后来治疗中发现她有点异常,但因为她一直扮成男子,他以为她是因为过度紧张所致,还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不管能不能解得了他的毒,他都不会怪她。 苏离现在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羞窘,一颗心嗵嗵直跳,却还要努力凝神去剜他身上脓包。 那具男性躯体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此后再见到萧凛,哪怕他衣着整齐,在她眼里,却依然是***,只看他一眼,便觉心如撞鹿,满面绯红。 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盘旋心中的羞赧淡化。 第280章 殿下干坏事了? 可现在,隔着十数年,那种撞鹿般的感觉再度卷土重来,撞得苏离呼吸微滞,手足发软,浑身发烫! 幸好,她到底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娘了。 虽然她依然不通男女之情,但是,恶灵境练就的冷静和定力,还是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撤。 萧凛欣赏着面前小姑娘面上的表情变化,唇角笑意愈来愈浓。 见她猛地后撤,知她害羞,偏要伸手扶她一把:「阿离,小心啊!」 说话间,长臂一捞,小姑娘单薄温软的身体,便被他半搂在怀中。 熟悉的清冽冷香迅速氤氲鼻间。 那是独属于萧凛的气息,曾带给她难以言说的温暖和美好。 可是,这份温暖和美好,是该独属于许蔷的。 她重生而来,是为了自己和亲人,也是为了促成这份前世未能圆满的温暖与美好,并不是要来破坏这一切的! 可她现在好像在做破坏的事,她好像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求和贪恋! 苏离思及至此,不由羞愧难当! 「殿……殿下……」 她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忙不迭的伸手推开他。 急惶之时,她忘了控制自己的臂力。 这一推,推得萧凛径直滑向车座另一端,尔后,「咕咚」一声,他的头重重撞上了车壁。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车外随行的李如风听到车内不对劲,忙探头来瞧。 这一瞧,不由一怔! 萧凛所靠的车壁,竟然被撞出一个十分明显的圆形裂痕! 而他家主子,正捂着脑袋坐在那里发怔。 「殿下,什么情况?」他忙问。 萧凛很快反应过来,飞快摆手:「无事!你去吧!」 李如风犹疑着放下车帘,心里却直犯嘀咕。 方才他可看得很清楚,苏姑娘和他家主子各处车座两端,苏姑娘两手还未及放下,萧凛那边也还保持着头靠车壁四仰八叉的形状。 两人这种姿态,由不得他不多想! 事情很明显,苏姑娘推了他家主子! 他家主子是不是得意忘形,干什么「坏事」了? 不不,他家主子就不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从来只有那些女人处心积虑对他做坏事,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女人做坏事! 不过,他今天出门,打扮得像个孔雀开屏似的,又兴冲冲的来追苏姑娘。 如今孤男寡女同处车中,也不排除他头脑发热做坏事的可能。 毕竟,他早就已经到做坏事的年龄了! 对了,苏姑娘方才是什么表情来着? 李如风歪歪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苏离当时的神色…… 苏姑娘表情很严肃,眉间眼梢,还似有羞愤之色。 李如风的心一下子凉了! 萧凛的心,此时凉得都快凝霜结冰化作一座冰窖。 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以为,苏离于他危难之时生死相随,她待他那般细心温柔,事事处处都为他着想,她心中,定然是有他的。 但现在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小姑娘在他面前,一向是笑语温柔,每回看向他时,一双笑眸里的依恋欢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在刚刚,他靠近她时,还能看到她眼底的痴迷怔忡。 可是,就在他捞她入怀的那一瞬间,她却忽然变了脸。 她重重的推开了他! 她推他时,一 定是用足了身上的气力吧? 不然,凭她的能力,也不能将自己一下子推到车壁上,还将车壁都撞碎了! 萧凛的注意力全在苏离的脸上,一时竟也没仔细思量过,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就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也无法将他推得这么远,更不可能将车壁都撞裂的! 他捂着脑袋,呆呆的盯着苏离看,一时竟失了语言。 苏离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推,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看着呆滞的萧凛,她很快反应过来,忙跑过来扶起他。 「殿下,你没事吧?你的头有没有磕破?让我瞧瞧!」 说话间,伸手在萧凛头上轻轻拔拉着。 指间触到后脑勺一处凸起,忙扒开发缝细瞧,微见血肿。 很明显,是刚才撞的。 苏离羞惭欲死,忙不迭的道歉:「殿下,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轻轻一推,没想到会推这么远!我忘了自己现在力气很大,我……」Z.br> 萧凛听到「力气很大」四个字,咧嘴笑了笑。 她瘦得跟只小猫崽一样,力气能有多大? 能让一只小猫崽忽然暴起,可知她有多排斥他方才的举动了。 她不喜欢他抱她。 她对他真的很好,她可以跟他共患难,不畏生死。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抱她。 不对,也不是这样。 她之前救他时,两人也有肢体接触。 那时她没有像现在这般抗拒。 所以,她其实是不喜欢他在这种暖昧的情形下抱她! 原来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她尊敬他,亲近他,喜欢他,拿他当靠山,愿意跟她并肩战斗,视他如父如兄。 但她对他真的没有那种男女之爱! 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 萧凛被面前这小姑娘的诚实伤到了,一时间眸内酸涩,热气上涌,几乎要冲出眼眶。 他扭开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股热浪压了回去。 苏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心里愈发愧疚,嗫嚅着再度解释:「殿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萧凛打断她的话,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不是你推的,是这车子刚才颠簸了一下,我才滑到这边的!以你的气力,就算故意,也推不动我啊!」 「啊……」苏离挠头,「这样吗?我倒没注意车子颠没颠……」 「颠了!」萧凛道,「这边路况不怎么好!你坐稳了,莫要再被颠到!」 他伸手想把苏离扶起来,手伸到一半,却又缩回去,哑声道:「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你头上撞了个大包,还是包扎一下吧!」 苏离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从里面找出一瓶药膏。 「不用!」萧凛摇头,「就是起了个包而已,都没有流血!以前在战场上,我头上被扎出个血洞,还领着军队连夜突袭百里,端了大渝兵的老巢!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种伤跟蚊子咬没什么区别!」 第281章 羞惭欲死! 「可那是在战场上,这会儿又没那么急……」苏离握着药瓶,劝道:「还是处理一下吧!你现在身体刚刚恢复,要多加注意才好!」 萧凛看着她握在瓶身上不安的小手,到底还是点了头。 「那听你的吧!」 苏离点头,打开瓶盖,先拿酒把自已的手指消毒,才又将那药膏抹在萧凛脑后的大包上,轻轻揉按。 萧凛身形高大,苏离个子又太过娇小,哪怕是他坐着,她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为了上药方便,萧凛便把头稍往下低了点,苏离则跪在他旁边的座椅上,一手轻扳着他的脖颈,一手轻轻上药。 萧凛被她这么半环着,鼻间嗅到她身上幽香,不由心旌摇荡。 但想到小姑娘对他无意,他又努力将那股荡意按下去,正挣扎间,此时只觉脖颈一阵温热麻痒。 扭头一看,正好看到苏离嘟着小嘴,对着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吹着。 被吹过的地方,骤然变得滚烫,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急促了! 苏离离他极近,感受到骤然变粗的呼吸,心里一紧,忙问:「殿下,你可是感觉呼吸不畅?」 萧凛咽了口唾液,扭开脸,含混道:「好像有……有点儿……」 「难不成,是方才那一撞,伤到脑子了?」苏离面色凝重,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葱白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 萧凛羞惭欲死,忙不迭的把手往回缩,「我没事!不用看了!」 「有事没事的,得我这个大夫诊过了才算啊!」苏离扯着他的手不放。 最终萧凛还是没能拗过她。 苏离诊脉后轻舒一口气,欢快道:「还好还好!殿下的内息极是强劲,恢复得极好!」 「多亏了你!」萧凛见她笑得欢快,唇角也不自觉微扬,「若没有你,我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呢!」 苏离轻轻摇头:「是因为有殿下,才有如今的我!若无殿下,我才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若不是遇上萧凛,让她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活着,她便是重生一千次一万次,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怯懦自卑的她。 哪怕被人欺辱至死,也没有反抗的胆量和勇气! 萧凛于她而言,如父如兄,如师如友! 「你为何会这么说?」萧凛看着她,「到现在为止,我好像都没有真正的为你做过什么……」 他给她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银钱和护卫。 实在当不起她方才话中所言! 苏离自知说漏嘴,忙胡乱解释道:「殿下悲悯苍生,心怀天下,我亦是苍生中的一员,自能感受到殿下的恩泽!」 「这……」萧凛失笑,「阿离,你这个解释,多少有点牵强了吧?」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苏离摇头,「殿下这么多年,在大萧励志改革,废除了很多旧俗,也开创了许多新政!比如之前,女子只能被休,不管所嫁夫君如何欺辱,都只能逆来顺受,被休之后,也只能削发为尼,青灯伴古佛!殿下悲悯天下女子,在大萧推行和离之法,救万千女子于水火之中!我能顺利从顾家逃离,恢复自由之身,全是殿下的恩德!若无殿下,我只怕还要在顾家生受,终生不得解脱!所以,我才说,因为有殿下,才有如今的我!」 「你这么说,我竟无法反驳了!」萧凛低叹,「原来阿离心中,竟有如此大义,倒叫我好生惭愧!」Z.br> 小姑娘为大义救他于水火,视他为圣主明君尊着敬着。 他却如此狭隘,竟将她的诸般友善之举,当成了暗恋喜欢。 今日又这般的轻狂,像个不知事的纨绔少年一 样油头粉面来撩她。 细想起来,真是叫人羞惭欲死!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裳上的花纹,想起许蔷的话,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好笑! 「这是殿下应得的景仰爱戴!」苏离认真道,「殿下当之无愧!」 「呵……」萧凛尬笑着转移话题,「对了,你跟许大头怎么认识的?」 「许大头?」苏离愕然,「谁是许大头?」 「就是你那个许姐姐!」萧凛回。 苏离忍俊不禁:「殿下为何要管许姐姐叫许大头?」 「因为她小的时候,头特别大!」萧凛也笑起来,「所以我便给她取了这个外号!」 「她那么爱漂亮,你这么损她,她一定气坏了吧?」苏离掩唇轻笑。 「她气得把我暴揍了一顿!」萧凛忆及幼年之事,牙根发痒,「这死丫头下手可狠了!我原本是个小头,结果被她打得肿得比她还大!」 苏离惊笑:「殿下小时候竟挨过她的揍?不应该啊!你这么厉害的!」 「我小时候没她厉害!」萧凛摇头,「我生下来未足月,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日里都要服汤药,人也瘦弱矮小,许大头虽比我小两岁,却足比我高了一个头,生得又高又胖,是个大胖墩儿……」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许姐姐可是大萧第一美人,幼时居然是个胖墩儿?你莫不是记错了?」 「不会!」萧凛坚决摇头,「就她那样儿,扒了皮,我能记得她的骨头呢!我儿时一天挨她八回揍!记错谁,都不可能记错他她!」 苏离:「……」 「她为什么要打你?」她好奇追问。 「因为她坏嘛!」萧凛道,「她当时在京城权贵的孩子圈里,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女霸王!她搞了一个什么军队,要我给她当军师,我拒绝了,她就开始揍我,说非得把我揍服了!」 「然后呢?」苏离听得津津有味,「你加入了吗?」 「当然没有!」萧凜摇头,「我是那种能被揍服的人吗?我只会被越揍越强!为了跟她打架,我闷头苦练,然后有一天,我终于把她揍趴下了!然后取代他,成了新的孩子王!」 「殿下好厉害!」苏离笑着鼓掌,「那许姐姐肯定不服吧?」 「她当然不服!」萧凛笑回,「就到这会儿,她也不服我啊!哪怕在我手下败了千次万次,她嘴上也是永不认输的!那个死丫头,上辈子怕是头倔驴托生的!三斤的鸭子,二斤半的嘴!见了棺材不掉泪,到了黄河也绝不死心!」 第282章 一定是嘴欠! 「许姐姐的确是这样倔强的人……」 苏离忽然又想起前世的事来。 前世为了帮萧凛筹钱筹粮,许蔷遭了不少罪,她死时苏离为她收殓洗身,发现她身上全是伤痕。 她明知来云城就是送死的,却还是义无返顾,无论家人如何劝阻,无论萧帝他们如何暗害,她都不管不顾向前。 他们的感情,深藏在平日里那些打闹之中,至死也未能互诉衷肠,就这般阴阳两隔,生离死别! 苏离想到这两人之间的种种,心中唏嘘不已。 萧凛忆起往日旧事,正说得快活,忽见苏离泪盈于睫,不由一怔:「阿离,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离吸了吸鼻子摇头,「忽然想到一些旧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许鸭子死倔……」 「许鸭子?」苏离哭笑不得,「这是许姐姐另一个外号吗?」 萧凛点头。 「所以,你到底给她取了多少个外号?」苏离失笑。 「这个……记不太清了!」萧凛摇头,「总有那么七八九十个吧?除了许大头许鸭子,我还叫过她桶桶……」 苏离:「……」 「是……饭桶的桶吧?」她问。 萧凛点头:「正解!她就是个饭桶!饭量极其惊人!一天能吃我十日吃的饭!不是饭桶是什么?她不光能吃,力气也超大!壮得像一头牛……」 「我猜,你给她取的外号里,还有牛牛吧?」苏离猜测道。 「牛牛?」萧凛摇头,「这个名字这么好听,她不配!我都是叫她老牛的!」 苏离扶额:「这个名字,还真是特别……」 「你也觉得特别吗?」萧凛轻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个外号非常适合她!她那时五岁,我便尊称她为老,她那么厉害,厉害就是牛,故,尊称她为老牛,可惜这厮读书少,不懂我话中之意,因着这外号,又饱揍了我一顿……」 苏离听到这里,笑得捂着肚子叫疼,「殿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幼时为什么老是挨揍了……」 萧凛挑眉看她:「看来你不认为是你许姐姐坏……」 「许姐姐可能霸道了点,但是你……」她看着萧凛,笑得前仰后合,「殿下您幼时那嘴,一定欠得紧吧?」 光外号就给许蔷取了十几个。 也难怪许蔷对他有那么深的怨念! 萧凛坚决不承认:「我幼时斯文秀气又安静,虽则嘴巴利了些,但实在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待人大方有礼,与人友善……」 他正说得有模有样,却被外头一声「噗嗤」声打断! 苏离打开车窗,正好看到李如风憋得通红的一张脸。 见她探出头来,李如风直接把嘴捂上了,只是那「噗嗤」声像水泡一般从他嘴角往外冒。 苏离放下车帘,一本正经道:「看到李大人这反应,我相信殿下幼时定是位乖巧斯文的小孩!是许姐姐太霸道了!」 「嗯嗯!」萧凛假装没看到她嘴角那促狭笑意,用力点头道:「所以,你看,你许姐姐自幼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切记要离她远点儿才好!」 苏离:「……」 「还有啊,她那脸,也可缓点儿给她治!」萧凛又道,「若是叫她恢复了容颜,她指定又要出去祸害人!」 「她祸害谁了?」苏离哭笑不得。 「这大萧的少男少女,被她祸害得还少吗?」萧凛轻哼,「你是不知道她那些龌龊事儿!她扮女人骗男人的心,又扮男人骗女人的心……」 「殿下,她就是女人,不用扮的!」苏 离指出他话中漏洞。 「她不是女人!」萧凛坚决摇头,「你见过哪个女人像她那般男人的?」 「她不像男人!」苏离再次摇头否决,「她是大萧第一美人!全京城的女子,都没有她好看!」 「假的!全是装出来的!你千万别信!」萧凛语重心长道,「阿离,你信我的,离她远点儿准没错!你好好一个姑娘家,若是跟她混在一处,早晚也变得跟她一样疯疯傻傻!」 苏离哑然失笑。 果然是一对欢喜冤家啊! 平日里少言寡语之人,此时提起许蔷来就滔滔不绝,连最细微的旧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偏偏自己的心思自己瞧不出来! 这对欢喜冤家,也不知何日才能修成正果! 不过,无妨。 来日方长。 他们都还这么年轻,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 「我会尽快治好许姐姐的脸的!」苏离笑道。 许蔷的脸那么好看,萧凛也那么好看。 两个好看的人,便算在一起斗嘴打架,也是赏心悦目! 也许他们哪天打着打着,就春心大动了呢! 不过,要想解许蔷之毒,她需要一株奇药做药引。 这药引有点难寻,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且须在夜半之时采撷,才有疗效。 因为那个时候,药草吸收了天地之灵气,药效才会达到顶峰。 对于常人来说,夜半登悬崖取药,那是送命之举。 不过,无妨,以她目前的功力,去峭壁取那一株药草,虽不能说像探囊取物一样容易,但也并无危险。 事不宜迟,不然,就今夜…… 她想得正出神,衣袖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一拧头,正对上萧凛那双璀璨星眸。 「殿下,怎么了?」她笑问。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萧凛看着她,「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你刚说什么?」苏离挠头。 萧凛轻哼:「让你不要给许大头治脸啊!让她一直黑着!」 苏离掠了他一眼,故意道:「殿下说真的?」 「当然!」萧凛用力点头。 「那我可就听殿下的了!」苏离轻哼,「反正这会儿要是不及早治,错过了这个节点,以后想治也治不好了!许姐姐以后一辈子都只能顶着这张黑脸过了!殿下确定要这样吗?」 萧凛轻咳一声:「呃……好像不是那么确定……」 苏离挑眉:「殿下您不能这样啊!得给个准话儿!到底是治,还是不治?」.z.br> 「那还是治吧!」萧凛咕哝着,「万一再黑着脸嫁不出去,肯定又得赖着我!孤才不要娶一个又黑又暴躁的太子妃回东宫!」 第283章 抓她做甚?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轻笑,「那我便听殿下的!」 「治归治,你还是要跟她保持距离比较好!」萧凛又道,「就保持着正常的医患关系,不要有太多交往!免得被她祸祸了!」 苏离笑而不语。 「我说真的!」萧凛急道,「此事,你务必要重视起来!若不然,你这一辈子都毁了!」 「那殿下倒说说,许姐姐能怎么祸害我?」苏离笑问。 「这个我暂时没法告诉你……」萧凛轻咳一声,「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苏离心生好奇,但萧凛不肯说,她也不好追问,只含混应了:「我听殿下的便是!」 「阿离乖!」萧凛满意点头,还想再嘱咐几句,耳边传来一阵聒躁声,似是很多人聚集在一处说话,嗡嗡嗡的,像是几千只蜜蜂乱飞。 「什么情况?」苏离撩帘去瞧。 远远的,看到前方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的有人爆笑几声,嚷嚷几句,瞧着颇是热闹。 萧凛歪头瞧了片刻,笑道:「这不是江侯府前的那条街吗?看来,咱们又赶上了场大热闹!」 苏离笑着点头:「这回的热闹,可比前阵子更好瞧!」 此时的江府门前,黑鸦鸦的坐满了人,每个人头顶都系着一根白布条,白布上用朱笔写了字。 苏离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欠债还钱四字。 除了头上的白布条,这些人还举着一条巨大的白布做的横幅。 那横幅足有十米长,上面亦用鲜红的朱笔写了一行字: 江家无义,苏家断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告慰亡魂,无忘先烈。 这一行大红字写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饱蘸了红墨的字迹淋漓而下,似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光看这条横幅,有不少人看不太明白。 不过,没关系,烈属中有人将苏家和女儿苏凝之间的纷争,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纸上,由在场烈属不间断的轮流宣读,确保每个经过的人,都能迅速了解事情的原委。 「这又是你的鬼主意吧?」萧凛拧头看向苏离,轻笑道:「这条幅做得,颇有匠心啊!」 苏离笑着摆手:「殿下过誉了!我只是让他们打着苏家的名义讨嫁妆,但这些条幅什么的,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这些人昨儿去平安巷时,可没有这么好的主意!」.z.br>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萧凛轻笑,「你母亲的嫁妆,那可是好大一笔巨款!要到了便能平分,天底下掉馅饼了!那嘴自然是能张得越大越好!」 「这回江家人可成热锅上的蚂蚁喽!」李如风幸灾乐祸,「江侯涉谋反重罪,江家又被围困,最骄傲的女儿,如今又是污名满天飞,我都替他们愁得慌!对了,殿下,这江污歌,您打算什么时候抓?」 「抓她做甚?」萧凛慢悠悠道,「抓了她,谁去给太后送信?谁又给父皇制解药?没人给父皇送解药,父皇一直这么疯着,万一死在孤手里了,孤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啊?」李如风愕然,「殿下,您……您这都说的啥呀?」 「听不懂?」萧凛轻哧一声,「蠢!阿离,你可听懂了?」 「我这么聪明,当然听懂了!」苏离窃笑,「只是不知道,殿下下朝这段时间,她那解药有没有做好!可有机会出去寻太后!」 萧凛看向李如风:「去瞧瞧!若是她没机会,你就伸手帮她一把!不然把人急死了,接下来的戏,就没法唱了!」 江府。 江清歌的确未能逃出江府。 那些要债的烈属,把江府的前后门都堵 得死死的,江府出去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他们的盘查。 她先后扮成婢女家丁,试图混出去。 可惜到了门口,又被吓得退回来。 那些闹事的头目,多是她自己选来的,他们是什么德性,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为了防止她和苏氏逃遁,他们寻了两个婆子在那里验明正身,这且不说,还专门准备了一盆清水,就为防止她们改头换面,易容逃亡。 江清歌犹豫了好一阵,到底没敢上前。 她怕这些人逮到她后,直接活撕了她! 没奈何,只好又回到正厅。 此时的苏氏,如同一头困兽般在厅内团团打转。 看到她再次返回,愈发惊惶,「怎么又回来了?那些穷鬼查得就这么严吗?」 江清歌垂头丧气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苏氏气得跳脚咒骂:「他们怎么敢?这可是堂堂一品侯府!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出趟门,凭什么还得让他们搜身查验?他们是不是想要造反?」 江清川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母亲慎言!您忘了父亲是因何被拘的吗?」 苏氏听到这话,那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怎么办?」她哭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把您的嫁妆都交出去吧!」江清川道。 「我不交!」苏氏咬牙尖叫,「想要我交嫁妆,除非我死了!」 「母亲这又是何必?」江清羽掠她一眼,慢吞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呸!」苏氏恶狠狠的唾了他一口,「哪还有什么青山?你那死爹都背上了谋反的罪名!若是太子发落下来,我们全家都得完蛋!你以为,你们就能逃得过吗?」 江清川冷笑:「逃不过就受着!既然享受过侯府的风光和荣华富贵,那如今大厦将倾,该受的罪就受!母亲不会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占尽便宜之事,却一点代价也不付的吧?」 「你说什么鬼话?」苏氏本就气恼,见他说话挟枪带棒,扬手就要打,却被江清川一把攥住了。 「母亲,虽然我那死爹现在摊上事了,但他昨儿应该教过您,该怎样做好一个母亲吧?」他冷冷看着她,「当然了,若您没学会,孩儿可以替我那死爹,再教您一回!」 言罢,用力一甩! 苏氏被他甩得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昨日被江斐刺了满身窟窿,她本就痛得要死,只是府中无人,强撑着站出来。 此时被江清川一推,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第284章 瞧着怪恶心人的! 「你……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她瞪着江清川,那眼神像要吃人。 往日若是她发了火,江清川立时就会下跪。 可这一次,他不光未跪,反而冷冷的与她对望。 「孩儿方才说过了,是替父亲教您!」他一字一顿道,「你不服的话,可以去找父亲理论!」 「兄长这说的什么话?」江清歌咬牙,「你明知父亲现在自顾不暇……」 「你们知道就好!」江清川轻哼,「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就改改自已的脾气,不要动不动就像条恶狗似的狂吠!」 「你这是忤逆!」江清歌气得眼前发黑,哭着望向江清羽等几人,「二哥三哥四哥,你们就由得兄长这般胡来吗?就由得他这般欺负我和母亲吗?」 「由得!」江清羽飞快回。 「什么?」江清歌没听清。 「二哥说,由得!」江清浩贴心解释,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我……也是……」江清景在后面小声附和。 「你们……」江清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你们都怎么了?我是你们的六妹妹啊!我们兄妹一起长大,手足情深,母亲惩罚你们时,哪次不是我跪下求情?这么多年,我为了你们,不知在母亲面前跪了多少次……」 「可你跪了那么多次,我们受的罚,却一次也没少!」江清羽呵呵笑,「好妹妹,我们现在都回过味来了,母亲好比是那大棒,你就是那甜枣!她打我们十棒,你给我们一个甜枣,你们配合得真好!我们蠢得要死,被你们母女当猴一样耍了那么多年,可是,被打得久了,也会疼的!人一疼,就容易清醒!」 「我们现在清醒了!」江清浩冷笑,「我们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母亲,所以,收起你们那一套吧!瞧着怪恶心人的!」 「哥哥们,你们不要这么对小六啊!」江清歌捂脸假哭,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她这阵子太混乱了,没怎么关注这几个哥哥的动向。 在她看来,这几人就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几条狗,忠诚性是早早训练出来的,根本无须担忧。 是什么让他们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不成…… 江清歌看向苏氏。 苏氏也正好向她看过来。 母女俩交换了个眼色,俱是汗出如浆! 眼见得江清川他们这般强硬,两人也不敢再造次,装作无比伤心收了声,相互搀扶着离开正厅。 一离开几兄弟的视线,母女俩的面色便全变了! 「歌儿,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不是……」 苏氏正要说话,却被江清歌一把捂住嘴,「外面有人!」 话音刚落,江清远推门走进来。 「远儿!」苏氏看到江清远,松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方才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刚才你那个四个哥哥,快把我和你六妹妹吃了!」 「为何?」江清远问。 「还能为何?」江清歌低泣道,「还不是被苏家的人给蛊惑了!现如今,拿我们跟仇人一样!」 「我去找他们!」江清远阴沉着脸要去几人算帐,被江清歌拦住了。 「五哥哥,你一人打不过他们四个的!暂时还是忍一忍吧!当务之急,得先找到太后,把信和解药送出去才行!」 「我方才就是在外面找门路,正好碰到了一个人……」江清远看向身后,「你进来吧!」 一劲装男子疾步而入,进门看到江清歌,即拱手行礼:「小人北河,见过江姑娘!」 「北河……」 江清歌一阵激动,「你是魔君哥哥的人?」 「正是!」北河躬首。 「太好了!」江清歌喜极而泣,「我一直盼着你们呢!你们若是再不来,我就要被困死在这府中了!」 「小人来迟,请姑娘责罚!」 「那倒不必!」江清歌摆手,「不过,你们此次的确响应得慢了些!我从得知宫中出事,便传信出去,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才见到你们的人……」 她说到一半,忽又问:「怎么?就你一人过来吗?我要了十个人的!」 「这个……小人不知!」北河摇头,「小人接了指令便过来了,具体情形不甚清楚!」 「行吧!」江清歌叹口气,「有总比没有强!有你和五哥在,我们应能出去了!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吧!五哥你去引开那些闹事的人,让北河带我离开!」 魔君手下无弱兵,个个都会飞檐走壁。 有他相助,江清歌成功逃出侯府,搭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 萧凛和苏离坐在马车内,含笑目送江清歌一行离开。 不远处街巷中的李如风,此时正忙着处理街巷中的十条劲装大汉。中文網 他拿买来的麻袋,把他们挨个儿装起来。 几人挣扎得特别厉害,被李如风照着脑袋狠砸了两下,这才晕死过去。 城郊,群芳苑。 温泉池内,白雾渺渺,池畔桃花盛开,绯红色的花瓣被风一吹,扑簌簌的落了一池,也落在太后那花白的头发上。 太后伸指拈起一片,放在唇间轻嗅,苍老的眸子,此时却牢牢粘在池畔一人身上。 男子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青春好年华,生得浓眉大眼,英武强壮,一双黑眸亮得晃眼。 他正在池畔舞剑,上身半果着,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肌肉。 池畔热雾氤氲,他又舞得急,身上很快便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麦色肌肤往下流,太后的目光也跟着一起往下走,苍老的眸底,此时却是情翻涌。 「阿皓,过来!」她娇滴滴的唤了声,仿佛二八少女般娇柔。 可惜,她到底不是二八少女了,那粗哑的声音,配上这娇软的腔调,怎么听怎么别扭。 男子也似被恶心到了,但还是乖顺走过去,伸手将太后揽在怀中。 「阿皓……」太后娇笑着将头埋入他怀中,「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娶宁氏,不过是被逼无奈,对吧?」 被称作阿皓的男子正要答话,一条人影却急匆匆闯进来! 「太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285章 给孤狠狠的杀! 皇宫,养心殿。 曾经宫人穿梭的大殿,此时空无一人,数列着黑色甲胄的内卫,牢牢守在大殿周围,空荡的大殿内,有野兽嘶鸣般的嚎叫声不断回荡着。 自从发疯后被送回起居殿,萧帝只要醒着,便会一直不停的狂嚎,嚎得外头一众太医的腿都软了。 承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眉头紧皱。 「皇上发病到现在,已有数个时辰,诸位还是未能找到解救之法吗?」 众太医惶恐摇头:「我等无用!实是未见过这般诡异之毒!」 「既然这毒是淑妃所下,那么,承大人何不去淑妃处寻药?」院正韦盈小心翼翼提出建议,「她既能治出此毒,自然便能配出解药!」 「韦大人所言极是!」承影掠了他一眼,「那么,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来人,送韦大人去慎刑司向淑妃求药!」 韦盈听到「慎刑司」,打了个寒颤,慌慌摆手:「大人,还是算了!我忽然想到,这淑妃既有心谋害皇上,这会儿事情败露,罪无可恕,便算有解药,只怕也不肯拿出来!若是她拿出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岂不是反害了皇上?」 「原来韦大人也能想到这一点啊!」承影轻哼,「这慎刑司真好,总是能令人清醒!」 「是我愚钝了!」韦盈讪笑,「太子殿下聪敏过人,定是早就想到这些,他却没有向淑妃逼药,想来是知道无用!殿下如今虽疯着,到底性命还在,若是再中了毒,那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韦大人想的极是透彻!」承影点头,「所以,诸位,求人不如求已!为皇上解毒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务必要殚精竭虑,群策群力,尽早救皇上出苦海!」 「是!」众太医唯诺应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莫说他们没有能力解毒,便是有那个能力,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提着脑袋往前上啊! 事情明摆着的,太子并不想治好皇帝的疯病。 如今又是太子监国,除非谁活腻了,才会触这位活阎王的霉头! 「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分忧!」 韦盈带头表了忠心,拎下医箱退下。 还未出殿门,便被一队人马拦住了。 「你们不在这儿为皇帝解毒,往哪儿跑呢?」 苍老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颐指气使的腔调。 「太后!」 众太医慌忙跪了一地。 承影等人看到太后鸾驾,也都跪倒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冷冷的睨了他们一眼,问:「太子呢?他父皇如今疯癫在塌,他都不来侍疾的吗?」 「回太后,殿下出宫为皇上亲访名医去了!」承影回,「侍疾之事,暂交由属下和诸内卫!」 「他还真是孝顺呢!」太后满面嘲讽,但她现在只想尽快解了萧帝的毒,也懒得戳破他,只将手伸给肩舆旁的江清歌。 「扶孤下来!」她道,「陪孤一起去瞧瞧皇帝!」 江清歌殷勤上前,将她搀扶至大殿门前。 两人抬步就要入内,却被承影伸手拦住了。 「太后留步!」 「你敢拦着孤?」太后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你是活腻了吗?」 承影躬首:「太后恕罪!皇上此时疯癫暴躁,六亲不认,属下恐他会伤到太后!太后可能不了解此毒的可怕,这毒传染性极强,但凡被咬到者,半刻钟内即发病!之前肖统领便深受其害,这会儿也跟皇上一样疯着!」 「孤无惧!」太后抬袖拂开他,「让开!」 然而承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 「太后无惧,可属下甚惧!皇上中毒,太子忧心忡忡,若是太后再被传染,可如何是好?请太后务必保重凤体,勿要让太子殿下担忧才是啊!」 「呸!」太后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少在这里跟孤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你那主子是什么心思,孤心知肚明!孤不说,是给他留着脸呢!可他却不知悔改,一意孤行,囚禁皇帝,这可是谋逆大罪!」 「太后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承影据理力争,「皇帝疯癫,是被淑妃所害,此事有诸臣做证!太子殿下派人守住他,亦是为太后及这宫中无数人着想!绝非太后所说的囚禁谋逆!还请太后莫要冤枉了殿下!」 「你敢说孤冤枉他?」太后勃然大怒,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剁了!撞开养心殿,救皇帝!」 言罢,手一扬,身后禁卫如潮般涌上。 「既然太后不听劝,那属下也只能不敬了!」 承影也不再多废话,拔剑出鞘。 身后,黑甲内卫的刀剑亦在同一时刻脱鞘而出,直直指向禁卫军。 养心殿外,立时剑驽拔张! 「太子意图谋反,给孤狠狠的杀!」太后手臂利落挥下,面色狰狞。 随着她一声令下,禁卫和东宫内卫立时杀在了一处,大殿上一片刀光剑影。 江清歌紧跟在太后身侧,一双诡诈的眸子,此时却不自觉的往房顶上瞧。Z.br> 殿前杀得热闹,大殿的房顶上,此时却是十分安静。 萧凛和苏离藏在勾檐斗角处的阴影里,袖手旁观,意态闲适。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很好,极隐蔽,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但他们却能将屋下房顶的所有动静都尽收眼底。 檐下禁卫和内卫杀得难解难分,檐上的江清远和北河两人通力合作,将琉璃瓦揭开,用工具刨出个足够一人进入的小洞。 北河将绳子系在腰上,江清远则将另一头牢牢捆在自己身上,围了几圈,又把绳末拴在屋檐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北河自洞口一跃而下,在空中荡了几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他径直往萧帝寝房而去。 江清远蹲在屋顶上望风,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的江清歌的心也高高悬着,只盼着江清远和北河能尽快得手。 萧凛见时机成熟,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 殿前的承影立时会意,露了个破绽,直往后摔,其余内卫接到信号,也纷纷后撤,仿佛要溃散而逃! 太后见状大喜,紧随在禁卫身后冲入大殿。 第286章 真的要倒大霉了! 江清歌紧随其后,想到萧帝即将恢复正常,侯府又将恢复往日风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如潮般奔涌! 此时的北河,已经站到了萧帝床塌前。 见众人冲了进来,他立时拿起江清歌给他的药丸往萧帝口中送。 同一时间,萧凜和苏离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寝房。 他身后,是被他宣进宫,此时「恰好」入殿的几位朝臣。 当然,少不了他身边的四大金刚静王高相等人。 「住手!」萧凛看见北河的动作,厉声怒斥,「你喂父皇吃什么?你想害死父皇吗?」 说话间,袍袖一扬,硬生生的将北河逼退了好几步! 「他是在救他!」太后疾步几步,拦在他面前,「这是孤为他寻来的解药!」 「皇祖母从何处寻来此药?」萧凛急道,「此毒甚是凶险,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会反害了父皇的!」 「像你这般不管不问,他能自己好起来吗?」太后怒斥,「萧凛,你别以为孤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怕是巴望着他永远疯癫下去吧?」 「皇祖母何出此言?」萧凜委屈道,「父皇疯癫之时,是孙儿不顾被传染的危险,寸步不移的守在他身旁!这足以证明孙儿的孝心!」 「你若真孝顺,便不要拦着孤救他!」太后怒斥。 「来历不明之药,孙儿实是不敢让父皇用!」萧凛坚决道,「再者,皇祖母若真有心送药,大可正大光明过来!这般鬼鬼祟祟的,孙儿实是想不明白皇祖母意欲何为!」 「好个孝顺的孙子!」太后气得跳脚,「孤倒是正大光明的来了,你让进了吗?这会儿却倒打一耙,倒显得你有理了!」 「孙儿是为父皇考虑!」萧凛大声道,「若没猜错的话,这解药,是您身边这位福运圣女所制吧?皇祖母可知,她本身就是萧玦一党?淑妃给父皇下毒,您觉得,她会给出真的解药来吗?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天塌下来,孤担着!」太后见事情僵持在这儿,心中着急,一时又撒起泼来,扯着萧凛一阵哭嚎吵闹。 她在胡搅蛮缠,北河则趁机会往萧帝身边溜。 江清歌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见状忙上前相助。 她跟北河分工,由北河阻挡外围内卫,她则拿着那颗药丸,冲到萧帝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枚药丸塞入萧帝口中! 为防萧帝发狂时伤到自己,萧凛命人将他绑在了床塌之上。 江清歌的举动令他愈发狂躁,张开大嘴咬过来。 江清歌却早有防备,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硬逼她将那枚药丸吞进肚中! 「我成功了!」江清歌任务完成,喜极而泣,捂着脸跪倒在地上! 太后亦是喜形于色,一路小跑至萧帝面前,连声追问:「皇帝,你好点了吗?」 服下药丸的萧帝,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他这是好了,还是没好?」太后犹疑着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也无法确定,但还是用力点头:「应是在恢复中!药丸要半刻钟方能起效!」 「太好了!」太后深信不疑,拍着江清歌的手道,「待会儿皇帝醒了,你便是首功!你救了皇帝,孤看谁还敢骂你谋反!」 「待皇上醒来,自会断明谁是真正的反贼!」江清歌狞笑着看向萧凛,目光触到他那双如刀般的利眸,到底没敢多看,又扭头去看苏离。 「到时候,有些人,真的要倒大霉了!」她咕咕怪笑,「通敌卖国者,抄家灭九族!忤逆造反者,千刀万剐!七妹妹,这样的结局,你,期待吗?」 「何止是期待?」苏离淡笑,「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这等好结局了!」 「你……」江清歌瞪着她,欲言又止。 她从苏离的脸上,没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害怕! 可是,怎么会呢? 江清歌脑子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以萧凛的能力,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会拦不住吗? 可是,既然能拦住,为什么不拦? 他们…… 一念未了,忽听身边的太后惊叫:「皇帝,你怎么了?」 江清歌倏然一惊,猛地回头,目光触到床塌上的萧帝,不由魂飞魄散! 萧帝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可怖的青紫色,嘴角有一缕血线淋漓而下,原本瞪圆的双目,此时也缓缓溃散…… 「怎么会这样?」江清歌失声尖叫,「不该是这样的!他服过解药之后,身上的皮肤会在几息之间就恢复正常!之后神智渐转清明,气力也会很快恢复……」 「滚开!」萧凛袍袖一拂,她便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来人!快来人!」萧凛急急叫,「快救父皇!」 太医们本就在殿外侯命,听到里面的动静,一齐冲进来。 看到床塌上的萧帝,亦是大惊失色,忙上前抢救,有的揉胸口,有的掐人中,有的忙着扎针,有的则准备活命的药汤。 可惜,一番混乱之后,萧帝的气息仍是愈来愈弱,那一张脸由青紫转灰白,眼睛更现出可怖的混白色。 韦盈颤抖着手指,往萧帝的鼻间探去。 触手一片冰凉。 「皇上……」他哆嗦着嘴唇,看向身后的人,「薨逝了!」 太后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胡说!胡说!」江清歌疯了一样爬起来,再度往萧帝身上扑去,扑到一半,被李如风扬剑挑住,扎在了地砖上。 萧凛缓缓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给父皇服的,怕是不是解药吧?」他冷冷道,「你跟淑妃母子私通已久,早有谋权篡位之心!给父皇下毒不成,如今又鼓动太后,亲手喂他服下毒药!江清歌,你好毒的心肠!」 「我没有下毒!」江清歌哭叫着,「我给他服的就是解药!那解药是我亲手所制,是她亲自教给我的药方!我绝不会弄错的!」 .z.br> 第287章 他不死,我如何生? 「她?」苏离挑眉,「她是谁?淑妃吗?」 江清歌不答,只一径重复着方才的话,叫得声嘶力竭,嗓音嘶哑。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这一天,她从睁眼就在煎熬,为逃出侯府殚精竭虑,为给萧帝解毒绞尽脑汁,这根弦一直紧绷着,绷到这会儿,都快要断了。 她就指望着萧帝能醒过来,让她能喘口气,却万万没想到,一番奔忙之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有神灵引路,我是福运圣女!我总是赢,我这一次也该赢的!为什么没有赢?为什么?」她像疯子一般大喊大叫,「你说话啊!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众人鄙夷的目光,以及太后怀疑的眼神。 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说,你是不是真跟淑妃母子私通……」 「我没有!」江清歌痛哭流涕,「太后,您该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皇上醒过来!我为什么要害他啊!只有他醒了,我才有活路啊!」 太后当然深知这一点,短暂的犹疑过后,她抬头看向萧凛。 「是你捣的鬼,对不对?」她咬牙切齿,「你对你父皇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给他下毒了?」 「皇祖母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萧凛看着他,「在江清歌喂入药丸之前,父皇还一直活蹦乱跳的,虽则疯癫了些,但气力精神皆与之前无异!是在江清歌喂药之后,才会变成这样!这一点,你我皆看在眼中,不是吗?」 「这里的所有人,还有外头那几位大人,他们皆可以作证!」 「本王可以作证!」静王第一个举手。 他身后几人很是上道,也都纷纷举手作证。 太后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还想说什么话,萧凛却抢在他面前开口。 「皇祖母受这妖女蒙蔽,非要进入寝殿给父皇解毒,甚至不惜屠戮东宫内卫!这边厢明修栈道,那边厢又差人暗渡陈仓!任是孙儿如何的围追堵截,你们到底是把这颗致命的药丸,喂到了父皇口中!怎么一转眼,倒又成了孙儿的不是了?」 「敢问太后,孤,何错之有?」 他一个箭步站到太后面前,高大的身影,被夕阳的余辉投射到太后身上,那一瞬间,太后觉得这皇宫里的天,瞬间就暗了下来! 「孤……孤是为了皇帝好……」她硬着头皮辩驳。 话未说完,便被萧凛一字一顿打断,「可是,太后您自以为是的好,却害死了父皇!大萧之主,就这么惨死在您的昏庸与愚蠢中!便算您是太后,也不能如此的肆意妄为吧?」 太后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此番捅了大漏子,哪怕平时再颐指气使,此时也乱了分寸,只得将全部怒火都宣泄到江清歌身上。 「你这***,你害死孤了!全是你的错!孤都是被你所蒙蔽!以为你是什么福运圣女,能救皇帝一命!没想到,你却包藏祸心!孤打死你这***!」 她摸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朝江清歌打过去! 江清歌被打得连声惨叫,却并不躲闪,只是一径鬼嚎:「为什么会这样?你出来啊!你说话啊!你害惨我了!你为什么不说话?求求你!说话吧!」 她对着虚空的大殿拼命叩头,直磕得嘭嘭作响,很快便磕得满头是血,晕死过去! 苏离见她行为诡异,眉头微皱。 江清歌这是在跟谁说话? 难不成,这大殿之中,还有她的幕后指使者? 萧凛也想到这种可能,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掠过,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能被派到养心殿来看住萧帝的人,皆是他麾下的 心腹干将,也是从北境战场上一路厮杀出来的同袍战友。 他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背叛他。 毕竟现在执掌朝政的人是他! 「将她押入慎刑司,容后再审!」他吩咐道。 承影点头,差人将江清歌绑了,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她受了伤,身上鲜血淋漓,在地砖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迹。 太后看着那条血痕,面色隐隐发白,身子亦难以自控的抖起来。 「太后,您怎么说?」萧凛走到她面前。 「说……说什么?」太后结结巴巴问。 「您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萧凛目光如刀,割得她体无完肤,「您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太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双老眸急剧抽搐着,「孤……孤是被那妖女……」 「妖女罪该万死!太后呢?想以何种方式赎罪?」萧凛再次打断她的话。 「孤孤……孤是太后!孤是他的母后,孤赎……赎什么罪?」太后下意识的想把自己摘出来。 萧凛掠了她一眼,看向身后几名朝臣。 「太后是孤的皇祖母,孤若罚她,便是不孝!此事,孤不管了,交由几位大人吧!朱大人,你是礼部尚书,你来主理此事!」 朱敬元忽然被点到名,苦苦脸,缩缩头,最终还是站出来。 「那微臣便依祖例行事吧!」他道,「太后间接害死皇上,依祖例当……当囚禁冷宫,终身不得出!」Z.br> 「你敢!」太后听到终身不得出五字,瞬间急了,站起来就要叫嚣,却被萧凛一句话冰封。 「他敢!」他冷冷道,「孤,给他这个权利!」 「你你……」太后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下一刻,她「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 「送太后回慈宁宫!」萧凛冷声发令,「自即日起,慈宁宫全宫封闭,不得孤令,终生不得开!」 「是!」李如风那边答得格外洪亮利索。 朱敬元等人亦跪地高呼:「太子殿下圣明!」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已逝,还请您早日登基,以安民心,以定四方!」 「真好!他要登基了!」 一道轻悄笑声,在耳边响起来。 江清歌低呜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嗅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谁?谁在说话?」她抱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能是谁?」那声音轻笑,「当然是我啊!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江清歌疼痛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她愤怒叫骂:「你是什么狗屁神明?你害死我了!你个蠢货!你让我制的解药,把皇上害死了!皇上死了!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你错了!」那声音笑得恣意轻狂,「他死了,我们才好翻身啊!他若不死,我又如何生?」 第288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生?」江清歌惊愕万分,「你在说什么?你如何生?你……你不是神仙吗?神仙都能活上几百几千岁的,谈什么生死?」 「神仙……呵……」那声音低低叹了口气,一时未语,半晌,忽又咬牙:「东皇,你害我至此,休想逃出生天!我便算神魂俱灭,也要拉着你永坠阿鼻地狱之中!」 黑暗中,有牙齿磨啮之声响起,咯咯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江清歌却是越听越糊涂。 「什么东皇?」她苦眉皱眼,「你莫不是也疯了?净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你害我至此,不给我一个交待吗?」 「你是福运圣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那声音答。 江清歌惨笑:「你看不到我身在何处吗?我现在是谋杀国君的罪臣!哪来的福运?霉运还差不多!对,就是霉运!从我记事时,你就一直跟我说,萧玦是未来储君,萧允是大萧战神,还有魔君元真温佑安叶希元他们,都是能助我登顶的栋梁之才!可现在呢?」 她摊手,「什么狗屁的未来储君?遇事束手无策,只会推卸责任!什么狗屁的大萧战神,到了太子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魔君的人也是无用得紧,永远被东宫内卫压得抬不起头!还有什么元真温佑安叶希元,他们现在又在哪儿呢?以前围着我团团转,我身陷危难之时,他们却集体失踪了!连根头发丝都瞧不见!」 「还有江家五兄弟,明明他们是我身边最忠诚的狗,现在好了,狗疯了,咬起我这个主子来了!」 江清歌愈说愈气,索性连自己身体里这个指路明灯也一起骂,「你这个神明,倒是真的神!说话做事,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患了痴妄症啊?你有病就去看!在我耳边胡扯八道坑我做甚?」 她说到最后,整个人都崩溃了,放声悲嚎。 「蠢物!」那声音唾了一口,「你有今日,还不是怪你自己太贪心?有苏离这般称手听话的工具,你只靠开医馆,便能赚得盆满钵满!细水长流,方能源源不尽!你杀鸡取卵,谋取暴利,如今被反噬,倒怪起我来了!真真是蠢到了极点!」 江清歌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哭道:「可我做这些事时,真的没想到,苏离会把这一切都曝出来!若非是她从中使梗,我又岂会落到今日这般惨境?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不然为什么变得这般厉害?」 「因为她回来了!」那声音叹口气,「我早知道她回来了,却没想到,她会有那般造化!是我疏忽大意,让他们钻了空子!」 「什么回来?」江清歌追问,「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你早晚会明白!」那声音含混道,「你只记住一点,她再不是以前的她,她比你想像的还要厉害!」 「这些事,还用你说吗?」江清歌苦笑,「我得到的教训,已经非常深刻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等。」那声音回。 「等?」江清歌一阵绝望,「你看我这个样子,能等多久?萧凛和苏离那两个***又能容我多久?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会杀了我!」 「不会!」那声音笃定道,「他们计谋得逞了,你如今便是杀死皇帝的罪魁祸首!好不容易才得到你这么一个替罪羊,哪舍得轻易杀了?自是要留到皇帝大丧之日,将你杀了殉葬!」 「计谋?得逞?」江清歌愕然,「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猜到皇上会死在我手里?」 「当然!」那声音回,「萧凛若要顺利即位,皇帝就不能一直疯着!尸毒在首次发作之后,人的神智会间断性恢复,恢复神智的皇帝很危险,所以,他得死!」 「他若死在太子手里,那便是太子救治不力,可 他若死在太后和你手中,背上这样的黑锅,太后便再无法对他指手划脚了!不愧是太子萧凛啊,这一石二鸟之计,叫他用得明明白白!」 「为了达成此计,他欲擒故纵,就是要利用我们孤注一掷时的慌乱,给予重重一击……」江清歌到这时方才回过味来,「可是,我给皇上服用的,是真的解药,并非毒药啊!皇上为什么会死?」 「当然是因为苏离在这之前,就喂他服下了毒药!」那声音回。 「可在未服下解药之前,皇上还是好好的!」江清歌困惑道,「她用的什么毒,能正好赶在我喂他服下药丸之后迅速毒发?」 「据我推测,她给萧帝服的毒,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毒,或者就只是一种食物,若是单独存在人体内,并不会给人体带来任何影响,但当这味药遇上尸毒的解药,便会毒如砒*霜,令人当场毒发而亡!」 「她又不会制尸毒的解药,如何针对尸毒用药?」江清歌愈发迷糊了。 「她不会吗?」那声音反问,「她若不会,那此时的萧凛,便会被尸毒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今日朝堂之上,他的太子之位,便废定了!」 「她连尸毒解药都治得出来……」江清歌颓然抱头,「她……她……」 她被苏离震慑到,满心绝望,嘴里却又不肯承认,坐在那里懊恼了片刻,忽又霍地站起来! 「你明知他们的阴谋,却还把我往这火坑里推!你到底是何居心?」 「原因我一开始就已跟你言明!」那声音冷哼,「江清歌,你能不能镇静一点,不要老是问些车轱辘话?」 「你说得倒是轻巧!」江清歌恨声道,「大丧之日,被砍头的又不是你!你这般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害你,我是在救你!」那声音一字一顿道,「江清歌,你给我记清楚,从现在起,给我好好的猫着!猫到大丧之日!大丧之日,便是我们大杀四方之时!」 「大丧之日,便是我的死期,还反杀个屁啊?」江清歌痛苦的闭上眼,「罢了,我不想再同你说话了!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伸手捂住自已的耳朵,将头深深埋入两膝之中。 那声音亦未再多言。 囚室又恢复一片死寂。 囚室外的气窗,苏离和萧凛像两只黑暗中的猎豹,一动不动的猫着,将江清歌入囚室后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眸中。 第289章 传音入密术! 此时见她一动不动的窝在那里,许久未动,似是已经晕睡过去,遂悄步离开。 「阿离,你怎么看?」萧凛问。 苏离秀眉紧蹙:「她看起来好生诡异,明明嘴一动不动,却似又在跟谁在争论什么似的,她似乎十分愤怒,肢体动作也十分夸张,像是在跟幻想中的人对话一般!」 「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萧凛点头,「你说,她表情动作如此之大,为什么却不直接吼叫出来呢?这个时候,明明该是她最崩溃的时候,以她此时的心智,应也猜不到我们会在旁偷听吧?」 「她若有防备之心,那便连表情动作都会控制得极好!毕竟,她在那么大的动作幅度之下,还是牢牢的闭紧了嘴巴,能控制住嘴,自然也能控制住身体!」苏离分析着,「所以我猜她并未意识到有人窥视她!以她的肢体动作来看,她的确也是崩溃到极点了!若不是她一直闭紧嘴巴,我都怀疑她是疯了!」 「若真疯了,便不可能形为癫狂,嘴巴却不动……」萧凛猜测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平时一直用这种无言的方式,跟一个幻想中的,又或者看不见的人通话?习惯成自然,所以哪怕内心崩溃到极点,依然能保持无声交流?」 「用无言的方式交流……」苏离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脑中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脱口道:「传音入密?」 「什么密?」萧凛忙问。 「传音入密术!」苏离解释道,「我听说有一种秘术,可以使用内息发音,他的话可以让特定的某个人听到,但别的人听不到!据闻法术高深者,便算相隔千里,亦能将声音传达!」 「世间还有这般诡异法术?」萧凛一惊,「我从未听闻过!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苏离自然是从恶灵境学到的。 她亦会施用此术,但是,此术跟江清歌所施用的那些邪术咒术一样,不可随意在人境施用。 人境与恶灵境泾渭分明,人境皆凡夫俗子,这个世界,自有他的运行规则,以达到某种平衡。 恶灵境也有一套约定俗成的体系。 凡逃离恶灵境,乱入人境和天境者,一经抓回,便坠入恶灵渊,受尽痛楚,魂飞魄散。 单是闯入人境,便有如此重的惩罚,若将恶灵境习得的邪术随意施用,打破人境平衡,那便是罪上加罪,所得的惩罚自然也最重。 恶灵渊极寒之处,养着一只恶兽,名唤恶噬,恶噬爱食恶灵脑髓,被食者,生不得死不得,每日都要经历魂飞魄之苦,偏偏又死不掉,只能永生永世承受这种可怕的煎熬。 这般严酷的律条,对于想要逃离恶灵境的人,是种极大的震慑。 所以,绝大多数人想要重回人境,就得像她这般老老实实修炼,熬过一重又一重难关,最终才有资格重回人间。 即便这样,回到人间后,在恶灵境习得的奇诡之术,也不可以随意在人境施用。 这其中亦有细则,回人境之前,便会与恶灵宫签定灵魂契约,一旦违约,很快便会遭反噬。 当然,能为人境造福的,人境本身就有的术法除外。 比如,医术。 还有一种情况,回人境者若遇到为非作歹的恶灵境逃犯,亦可用法术将他拘回,交给恶灵境制裁。 这种情况下,不光不会受到惩罚,还会受到嘉奖。 只是想重回人间者是极少数。 若非前世有深仇大恨未了,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恶灵境修仙。 修行二十年,便有入天境的资格。 天境与人境,那是天壤之别。 谁会为了那点仇怨,重尝人间八苦呢? 不过, 恶灵境律条虽严苛,也并不能完全阻止某些恶灵胡作非为的念头。 每年都会有心存侥幸的恶灵逃离。 但他们身上的烙印,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 因为这烙印,恶灵军总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些人,最迟不超过百日,便会将他们抓回。 在苏离的记忆中,很少有人能逃过恶灵军的追捕! 苏离识得恶灵印,可是,在江清歌身上,她并未发现这样的印迹! 「殿下,我们去找淑妃!」她顿住脚步。 「你怀疑是她作的妖?」萧凛问。 「极有可能!」苏离凝重点头。Z.br> 淑妃会制尸毒,尸毒亦属恶灵境独有之毒。 她既通此毒,那么,也极有可能通晓传音入密之术! 淑妃和萧玦关押在地牢最深处。 为防止她和江斐等人再勾结在一处,这些人全都是分开关押的。 淑妃身为重犯,自是慎之又慎,派重兵把守。 此时的淑妃,正坐在牢中闭目养神。 她受过刑,身上自是伤痕累累,但精神看起来却还不错。 比起隔壁呆滞的萧玦,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看到萧凛和苏离,咧嘴笑起来。 「太子殿下,您打算何时登基啊?是在大丧之前,还是大丧之后呢?」 说完,不待萧凛答话,便又自顾自道:「本宫猜应该是在大丧之后吧?毕竟,你这么孝顺!不把你父皇好好送走,怎能安心登基呢?」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萧凛轻哼。 淑妃摇头:「你的人日夜看着我,便连只苍蝇蚊子都飞不过来!我哪有什么消息可听?」 「那你如何知道?」苏离问。 「这个不难猜啊!」淑妃咕咕笑,「毕竟,你们想皇帝死,不是吗?说起来,真正的谋朝篡位者,是你们啊!本宫真的好生委屈!唉!」 她叹口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棋高一着,本宫也只有认输了!哈哈哈!」 她说到最后,却又狂笑出声。 苏离站在铁栅栏前,屏息静气,调动内息,仔细观察着她。 然而她并未在淑妃身上看到恶灵境的烙印。 她不是恶灵境逃犯? 难不成,她跟她一样,也是重生者? 可这也不对。 重生者使用禁术,会遭反噬。 可是,不管是她,还是江清歌,她们身上都没有任何遭反噬的迹向! 第290章 迷雾重重! 遭反噬者眉心会有乌气萦绕,反噬愈狠,乌气愈浓。 到最后,整个人都会被乌气包围。 那个时候,便是跟那些逃犯一样,被乌气卷回恶灵渊喂恶噬了。 苏离盯着淑妃,眉尖紧蹙。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她能超脱于恶灵境的规则而存在? 难不成,她是天境之人? 不,天境对比恶灵境,各种规则制度会更加严苛。 毕竟,那是三境中最至高无上的神仙之境。 淑妃若敢藉禁术在人境乱来,也绝不可能逃脱惩罚! 苏离思来想去,未有结果,心里莫名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超乎预料的事,如苔藓一般,在那阴暗无人的悄然滋生。 见苏离尖紧锁,萧凛知她未有收获,也懒得再站在那里看淑妃发疯,带着她走出地牢。 地牢内,淑妃仍在那里怪笑,声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太子谋反,天必谴之!」她忽地扬声尖嚎,「万民挡灾,伏尸千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朝有昏德,必当自绝!」 萧凛和苏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到这话,倏地拧头望过去! 淑妃见两人齐齐回头,叫声愈发尖厉。 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多叫完,便被看守的内卫敲晕在地上。 「这疯子!」内卫骂了一声,将她身上的铁链又多加了两道。 隔壁的萧玦似是被吓傻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萧凛冷冷的看了片刻,带着苏离走出去。 走出阴暗沉闷的慎刑司,眼前立时大放光明。 可此时两人心中,却似迷雾重重。 夕阳西斜,缓缓向地平线沉落。 慎刑司的狱卒,此时已到了交班的时候。 辛苦一天的狱卒陆续从慎刑司走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一黑面壮硕的汉子,却绕开众人,径直往宫门口而去。 天色将黑,宫门即将下匙。 守门的卫兵看到他,似乎有点意外,笑问:「老张,你到这里来做甚?」 张楚笑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腰牌递过去,「今儿是我出宫探亲的日子!」 卫兵接过腰牌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你这腰牌的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啊……」 「别提了!」张楚哀叹,「我婆娘给我买的新衣裳,掉色掉得厉害!我洗衣时忘了把腰牌拿出来,结果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说话间,伸手去拿腰牌,指尖全往卫兵袖口间推去。 卫兵一怔,察觉到袖口多了包沉甸甸的东西,立时会意,轻咳一声,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便将那包碎银子收起,低声对张楚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可别给我惹事!」 「放心放心!」张楚忙道,「我老娘病得厉害,怕是不成了!赶着见这最后一面,不然,也不会如此下策!」 卫兵「嗯」了声放行。 之前有宫人侍卫有急事要出宫,都是如此操作。 张楚不过慎刑司一个小小狱卒,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并不在意。 只要他悄悄的走,再悄悄的回,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也能悄悄的混点油水。 张楚朝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出得宫门,直奔城中的同福客栈三楼雅间。 那里已经有人焦灼相候。 见他过来,那人急急迎上来,却是个中年男子,年约四十上下,眉眼阴鸷,鹰钩鼻,八字胡,一袭酱色绸袍,让他本就黧黑的肤色,愈显得 暗淡无光。 「张楚,情况如何?」见到张楚,他劈头便问。 「见过钱将军!」张楚躬首行礼,将宫内情形据实以告。 说完愈发惶然,担忧道:「钱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皇上暴亡,淑妃身陷牢笼,太子殿下狠戾,虽然还未言明行刑之期,但想来死期不远了!若是连淑妃也……」 他说到一半,触到钱谦那冷厉的目光,忙不迭的住了嘴。 「怕了?」钱谦问。 张楚忙摇头:「属下不怕!属下只是担心……」 「无须担心!」钱谦轻哼,「娘娘不会有事的!她是有大福运之人,除非她想死,否则,谁想别想杀了她!」中文網 张楚心中不信,面上却陪着笑:「是!」 钱谦看出他的言不由衷,眸间杀意一闪即逝。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道,「淑妃娘娘可有交待过你什么?」 张楚摇头:「她是单独关押,内卫把守极严,属下没有任何机会!娘娘自然也传不出任何讯息!啊,对了!」 他想起淑妃在牢中高嚷着的那几句话,忙复述了一遍。 钱谦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太子谋反,天必谴之!万民挡灾,伏尸千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朝有昏德,必当自绝……」 「对,就是这几句!」张楚点头,「可有什么特别深意?」 钱谦不说话,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 下一刻,他霍地站起来! 同一时刻,东宫。 萧凛坐在桌边喝茶,脑中却还一直回荡着淑妃的那几句话。 他当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她那些诅咒。 但淑妃自事情败露后,一直十分镇定,并未有什么激进之言,那时却忽然嗷嗷乱叫…… 他想到某种可能,倏地站起来! 「如风,彻查今日慎刑司出宫之人!」 张楚的事很快便被翻出来。 李如风派出人马在城中搜寻。 然而人海茫茫,想找到一个刻意掩藏行迹的人,实是千难万难。 寻了一夜,未有收获,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宫中张网以待。 最终等来的,却是张楚的死讯。 负责等他的,是东宫内卫秋然,此时一脸懵逼。 「李大人说放长线钓大鱼,莫要惊动了他,我们便什么也没做,看都没多看一眼,谁想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 「应是他见的人给他下的毒!」萧凛猜测道。 「可是,为什么?」苏离不解,「他又不知我们知道他是内鬼!」 「以防万一吧!」萧凛道。 「就为了以防万一,杀了一个有用的暗子?」 「她的暗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呢?」萧凛轻叹,目光掠向身后那巍峨华丽的宫殿,「她入宫十余年,除了东宫她插不进手,其他地方,只怕已经漏成筛子了!」 第291章 拔乱反正! 「如此说来,她在宫外,只怕也织起了一张大网!」苏离皱眉。 「只是她如今身陷囹圄,这些人,当真还会为她效力,受她驱使吗?」李如风问。 「按常理来说不会……」萧凛沉吟道,「只是……」 「只是这个淑妃,并非常人!」苏离思忖着,忽然想起一事,忙问:「殿下,你可派人去淑妃宫中瞧过了?找到张明轩所说的暗室了吗?」 「暗室倒是寻到了,只是还未及进去,便出现了崩塌!」萧凛回,「想来是里面设定了机关!眼下正派人挖掘,只是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有什么发现!」 「也不知淑妃笼络的都是些什么人……」李如风嘀咕着,「张楚出宫,见的又是何人?可惜我们动作慢了些,让这根线断了!」 「自是能助她登顶之人!」萧凛眸光微闪。 想要夺位,靠的从来就不是朝堂上那些文官的嘴皮子,而是武官的铁拳。.z.br> 文官的铁齿铜牙,从来都比不过武官的金戈铁马。 而可能为淑妃所用者…… 萧凛执笔,写下一长串名字,递给李如风。 「让暗卫盯紧这些人,发现有异动,杀无赦!」 李如风点头,迅速安排下去。 苏离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淑妃身上,脑中一直回荡着她的话。 「张楚带着淑妃这几句话出宫,到底想要传达什么样的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天谴之类,她在未入狱前就一直翻来复去的说,这会儿又旧事重提,还什么万民挡灾,伏尸千里,她到底想干嘛?」 萧凛也是一头雾水,思忖片刻道:「她这种人的心思,非正常人所能揣度的!既然她想传信,那本王便给她个便利,让她传个够!」 当晚,便有意无意的放松了慎刑司的管控,只命人暗中盯着。 然而淑妃却像根本看不到一样,再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对比她的淡定,关在另一处的江斐等人却是上蹿下跳,将墙头草的德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入慎刑司之后,几人便同声共气的骂淑妃,夸太子,又把身上衣裳脱了,咬破手指写血书,向太子表忠心,各忏悔自责,每说到动情之下,声泪俱下,哭得嗓子都哑了,磕得头都破了,吵得看守的内卫脑子嗡嗡响,只差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苏离叹为观止,「好歹也是一朝重臣,又是军侯,又是宰辅战神的,怎的一点风骨也没有?」 李如风失笑:「就皇帝身边那些宠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应声虫!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贪,你以为他们还会做什么?」 「当污浊成了常态,清白便是一种罪过!」承影哀叹,「这般污流,如何能容得下清正刚直之臣?之前殿下每每为能臣出头,却被皇帝肆意打压,打压到现在,满朝文武,皆为软怂无能之辈!殿下您以后执掌天下,一时怕无人可用了!之前那些人,也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 李如风忆及往事,亦觉悲愤凄凉,「殿下拼命护,他就拼命杀,其实远在那个时候,便该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了!」 萧凛想到折损在萧帝手中的那些人,难掩眸中伤痛。 其实他也察觉到萧帝对他的忌惮,渐渐的也不再与那些优秀能臣来往。 他希望用这种方法,保住那些人,免受自己连累。 但后来他发现,即便他与那些人形同陌路,他们仍然难以逃脱被排挤剿杀的命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于一个骄奢Yin逸的帝王来说,为民请命悲悯天下的臣子,就是他天然的敌人,是眼中钉,肉中刺,非得拔之而后快! 可惜他以前太过愚孝,明知萧帝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不敢出任何违逆之言,心中却又时常彷徨郁结。 如今摒弃那些无谓的忠孝之念,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我大萧泱泱大国,人才辈出,栽下梧桐树,自能引得凤凰来!」他道,「秋闱将至,正是选拔人才的大好时机!此番,孤要打破寒门嫡庶旧制,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奋笔疾书,彻夜处理案上奏章公文,次日清晨,太子手令便从东宫频频发出,引来京都又一场地震。 这一次,震中的人,自然是江李温萧四家。 江斐及其女儿造反,罪不可赦,抄家下狱流放,在所难免。 李家和温家也是在劫难逃,查抄家产,全部充公,其子女皆下了大狱,择日宣判后流放千里蛮荒之地。 萧允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之前允王妃便有和离之念,太子特赦,只夺了萧允的封号爵位,府邸及家产原样未动。 除了允王妃子女外,温家的温槿安也得到了赦免。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储君并不甚关心,他真正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秋闱。 为表朝廷求贤若渴诚意,但凡贫困书生,皆可申请领取一定数额的助学金。 凡大萧才子,皆可应试,不分男女,不论贵贱,不讲嫡庶,不分贫富,只要家世清白者,皆有资格参与。 此手令一出,整个大萧都倍看了,大家奔走相告,欢呼不已! 相比朝堂四臣的殒落,这则消息,才是百姓真正想要看到的,也是事关他们自身利好的消息。 这么多年来,只是一个身份地位,断了多少读书人的梦想,而贫困中的学子则更是艰难,糊口已然不易,更别提其他。 储君的手令,于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明明秋寒袭人,可他们的心却似春花初绽。 对于苏家人来说,这一天,却是真正的春天。 随着查抄四家的手令一起下达的,还有苏家***昭雪的旨意。 苏家三子苏子琰官复原职,仍是怀化大将军。 苏老将军离世,其一品军侯的爵位便由苏子琰继承,铁鹰军旧部由他负责整顿,重振旗鼓,原被查抄的苏府,也物归原主。 为赔偿苏家,户部另出安置银五万两,供侯府返京归府所用。 这样的消息一传开来,曾经欺凌过苏家人的那些官员,皆瑟缩不出,聚集在江府门前的烈属们却是齐声欢呼。 第292章 魔尊危楼! 虽然他们的亲人已然战死,可是,只要苏家在,他们便可得现世安稳。 一直以来,铁鹰军便有这样的传统,所有战死士兵的家人,便是铁鹰军全军的家人,苏老将军在世时,曾在军中专列款相,军中赏赐,又或者任何收入,有活人一份,也就有死人一份。 苏家,就是所有烈属们的定海神针! 这样的消息,对于本就在火上煎熬的江府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苏氏在官兵上门的那一瞬间,人便晕厥过去,被官兵五花大绑捆起来,扔到囚车上。 江家长子江清川主动交出家中金银财帛,以求赦免,并将苏氏的嫁妆也悉数交出,烈属们自是喜不自胜,欢声笑语。 街人有行人路过,冷冷的瞟了他们一眼,加快了脚步。 穿过几条街巷后,他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了下来,上前轻轻叩门,两轻三重,极有规律,叩完后即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有人打开门来,先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确认没有尾巴后,这才躬身行礼。 「钱将军,主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钱谦朝他点头,疾步入内。 小院从外面瞧着不起眼,乍然进去时,也觉稀松平常,可绕过高大的影壁,深入其中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处堪比皇宫的豪奢府邸。 一人在回廊前负手而立,一袭花哨阔大的彩袍,被风吹得飘飘若举,远瞧过去,倒像只花蝴蝶一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赫然一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 黑暗狰狞的面具和鲜艳亮丽的衣袍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瞧之下,即生出难以言说的怪异和惊悚感。 钱谦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跪倒行礼:「属下参见魔尊!」 魔尊危楼淡淡的「嗯」了声,耷拉着眼皮问:「神女如何了?」 「神女即将迎来飞升之日!」钱谦喜不自禁,将淑妃所说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魔尊听完,笑得脸上的面具都快掉下来!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原以为还要等到春日呢!没想到现在就启动了!快!火速安排下去!万不可耽误神女飞升!」 「是!」钱谦用力点头,「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做!」 「先从太子殿下最喜欢的那一城开始吧!」魔尊又道,「那里,是皇后的祖藉,也是太子出生的地方,还是他少年时立功之地,听说那里的百姓,可喜欢太子殿下了!将他奉若神明不说,家家户户,都敬着他的画像辟邪!这么好的百姓,这么融洽的君民关系,万万不能,浪费了!」 说完,他咕咕笑出声来,脸上那青黑色的鬼怪面具,也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生命,愈显得狰狞渗人! 平安巷,苏府。 自得到太子***手令之后,苏家人俱是喜极而泣,苏老夫人一大早便翘首以盼。 眼见得日头越升越高,还未见人影,直急得人都要冒烟。 周氏在旁笑劝:「母亲您这也太急躁了!这手令才刚下来,官员得了指令,得安排人去接洽释放吧?这几道公文走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公文批好了,还得去大牢呢!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 「就是啊!」苏灿之亦笑,「祖母,您且耐心等着吧!如今表妹是东宫的座上宾,太子如今又将继位,这天下以后就是他说了算!三叔这次呀,一定能平安回来!」 话虽如此,苏老夫人还是心焦难忍,也不顾秋风侵人,索性披衣在门前等候,远远的,看到一辆马车驶过来,缓缓停在苏府门口。 车帘撩开,一张苍白枯瘦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看 到苏老夫人,他颤声唤:「母亲?!」 「琰儿?!」苏老夫人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她高大俊朗的儿子! 苏子琰亦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满头白发面黄肌瘦的老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相隔近一年,一家人终于再见,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苏离从重生那一刻起,心心念念的,便是为苏家***,救出三舅舅,这一刻终于心愿得偿,自然也是喜极而泣! 萧凛站在她身旁,见她哭得满脸泪痕,忙要伸指拭了去,却又在触到她时将手收回。 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可是,小姑娘对他无意。 既如此,他便不能再如以前那般轻狂。 他当守之以礼,待之以诚,方不失君子之风。.z.br> 苏家人哭过一阵后,方才发现萧凛亦跟着一起来了,忙都擦干眼泪,跪伏于地。 「太子殿下对苏家的大恩大德,老身无以为报!余生将日夜为殿下祈祷,愿殿下一统江山,千秋万代!」苏老夫人纳头便拜。 苏子琰亦不顾残体,挣扎着跪倒在地上,郑重道:「殿下,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苏子琰这条命,属于殿下!」 「苏将军说错了!」萧凛淡笑摇头,「你这条命,属于大萧边民!你是他们的守护神,孤可不想要你的命!」 「是!是!」苏子琰用力点头,「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行了,快起来吧!」萧凛上前扶起他,「好生养着身体,孤这江山,日后还指望你们来守护呢!阿离,别愣着了,赶紧为苏将军瞧病吧!」 苏离点头,上前搀住苏子琰。 苏子琰这一路行来,已知晓苏离脱胎换骨,可此时瞧着她哭得鼻子红红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舅舅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阿离会医术呢!」 「那舅舅待会儿就好好瞧着吧!」苏离扁嘴笑,「不出一月,我定让你恢复到从前模样!」 「这么厉害?」苏子琰朗笑,「小丫头,舅舅怎么觉得你是在吹牛呢?」 「三叔,阿离没有吹牛!」苏惊寒把那条残腿伸到他面前,笑道:「我这条腿可以证明!之前以为我瘸定了,但现在,你看!」 他昂首挺胸走了几步,竟是有模有样,只是不能持久,但短时间有这样大的变化,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我的腿,现在也有知觉了!」苏老夫人欢喜道,「琰儿,相信阿离,她定能治好你的!」 第293章 云城怕是要出大事了! 「母亲,三弟,咱们还是快些进屋说话吧!」周氏笑道,「太子殿下亲临,已经站在这里听我们说好一会儿话了,连口茶水还没喝上呢!」 苏老夫人方回过神来,连声请罪,相邀入院。 院内,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接风宴,众人举杯相庆,俱现欢颜。 城郊五十里外,云城,此时也是一片欢声笑语不断。 云城比京城还要大,城中百姓富庶,因其座落在交通要道之上,十数年前,曾为反贼占据,在其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城百姓命悬一线,朝廷数次派兵,都铩羽而归。 最后是年仅十余岁的萧凛带着一支奇兵攻入城内,并与外面的长林军里应外合,救数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也是他想方设法,帮云城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云城百姓感其恩德,家家都供着萧凛的画像,如今萧帝驾崩,太子即位,他们自是喜闻乐见,只是碍着萧帝大丧期间,不能痛快庆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喜乐欢畅,并无一人为刚刚死去的萧帝伤心难过。 无论那些朝臣如何唱赞歌,可是,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称。 一位君王是昏庸还是贤明,从他施行的诸项政策上都能感觉得到。 自萧帝执政,苛捐杂税愈来愈多,官府从上到下,愈来愈贪,也愈来愈懒,而那些权高位重者欺凌平民之事更是频有发生,且求告无门,只能含辱忍受。 忍得久了,怨怼自然就多了。 不光是云城百姓,在大萧子民心中,萧帝就是个地道的昏君。 昏君死了,当普天同庆! 虽不能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但家家户户还是杀鸡宰鱼以庆。 城中丁香巷,婆子刘氏刚刚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开饭之前,她先到萧凛的画像前拜了几拜。 「太子殿下,托您的福,老婆子和两个孙子都过得很好!当年若不是你拼死相救,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人了!若不是你给我们送钱送粮,又给老婆子找了个营生,老婆子一人也养不活这两个娃!如今听到您即将登基为帝,老婆子真是太高兴了!有您这样的圣主明君,是大萧百姓之福啊!」 说完擦了擦眼泪,又伸手向外招呼,「旭儿,凡儿,别玩儿,过来拜过太子殿下!」 何旭何凡两哥俩听到这话,争先恐后往这边跑:「我要先给太子哥哥拜!」 「不行,我先!」 两人争争抢抢,惹得刘氏直发笑,啐道:「什么太子哥哥?该叫太子殿下!殿下是皇亲贵胄,咱是草民一个,可不敢乱叫!」 「才没有乱叫呢!」何旭嘿嘿笑,「是太子哥哥亲口认下我们做弟弟的!」中文網 「对!他还说,等我长大了,就去考武状元,将来能做大将军!」何凡说罢亮出自已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我今年十五了,马上就可以去考武状元了!」 「瞧把你能的!」刘氏看着两个生龙活虎的孙子,满心欢喜,嘴里却嗔道:「这些疯话,在家里说说也便罢了!千万别往外说!惹人笑话不说,还堕了太子殿下的名号!」 「祖母,放心吧!我们心中有数!」何旭笑道,「只是在家里叫几声过瘾罢了!才不会到外头胡说呢!」 「乖孙儿!」刘氏笑着摸摸他的头,「行了,可以开饭了!今日做了你们最爱吃的炖鸡,快尝尝吧!」 一家三口开始享受他们的晚餐。 饭后何家哥俩照例在院中练功夫消食。 刘氏则端了筐花生,在那里边剥边看,忽见邻人洪柱自墙外急匆匆跑过,面色急惶,她忙起身问:「他二叔,你这急慌慌的,出什么事了吗?」 「我 们家团子忽然说肚子疼!」洪柱气喘吁吁回,「我得赶紧带他去瞧瞧!」 「那赶紧去!」刘氏一向是个热心肠的,知道团子是个小胖墩儿,又差两个孙子去帮忙,一起把团子送到了医馆。 到了医馆才发现,这里居然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捂着肚子叫疼! 医馆大夫孙景显然也被惊到了,疲于应对,药方开了一张又一张,头都抬不起来,排队的人却还一直捂着肚子催:「大夫,您快点儿啊!我快要疼死了!」 「我也是!不光疼,还有点想吐!」 洪柱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再看看怀中痛得满脸大汗的团子,咬咬牙,转身离开。 「这儿人太多了,得换一家医馆!」 另一家医馆离这里有三四里路。 刘凡和刘旭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跟他轮流抱着团子,刘氏年纪大了,腿脚不行,只能勉强跟在后面走,走到了半道,却见三人又抱着团子急急跑回来。 「那边医馆的人更多!」洪柱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啊?团子嘴都变青了!」 刘氏也是束手无策,只得再返回原来的医馆。 此时医馆内的孙景看着面前那长长的队伍,惊恐到极点! 「不对劲!这不对劲!」他霍地站起来,「快去报官!云城怕是要出大事了!这么多人同时发病,这极有可能是瘟*啊!」 「瘟*疫?」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即有人跑去云城官衙。 官衙此时却是大门紧闭,大家砸了半天,方有个衙役慢悠悠晃出来。 「天都黑了,还吵什么吵?」 「官爷,出事了!」 报官的是城中里正赵奔,他将事情细述了一遍,急急道:「全城人忽然一齐肚痛,此事定不寻常!还请官爷赶紧上报,尽早应对才是!」 「知道了!」那衙役敷衍的摆摆手,「你们回吧!」 赵奔还想说什么,衙役却「咚」地关上了大门。 他躲闪不及,鼻尖撞到门上,立时血流如注。 「这些衙役,怎么这样啊?」同来的小贩黄然目瞪口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赵爷,你识得那人是谁吗?」 「是个生脸!」赵奔摇头。 「衙里来了新人?」黄然咕哝一声,「不应该啊!我今儿还在衙门里晃悠了一圈,还是老马那帮人,没见到什么生人啊!」 第294章 大疫! 赵奔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身为里正,他跟衙门打交道颇多,跟衙门里的人也混得颇熟,虽不能说有多深交情,但见面也要热情的打个招呼的。 更别说,他今日还是为了城中大事而来! 断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有点不对劲!」他嘀咕着,「老马他们一向认真负责,哪会这般敷衍?」 「许是新人不识得咱们?」黄然皱眉,「这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直接去找熟人!」赵奔想到医馆中的异样,实在不放心,立时调转方向,直接往捕头马岗家而去! 可到了马岗家,门上却落了把大锁,家中静寂无人。 「这大晚上的,他们一家人能去哪?」赵奔愕然。 「问一下邻居吧!」 黄然去敲邻家的门。 邻家却也并不清楚马家人的去向。 连问几家,皆是如此。 马家人没了下落,邻人却也也染上了腹痛之症。 有户人家,一家老小都疼痛难忍。 赵奔和黄然无奈,只能帮忙将他们送到医馆。 还未到医馆,便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 原来排队看病的人,竟将整条大街都堵满了! 最先赶到医馆的人,此时已开始出现呕吐症状。 先是吐空了腹内的食物,后是吐黄水,吐到最后,一个体弱的老者,居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是只着中衣被送来的,那血将雪白的中衣染得通红,触目惊心! 人群中一阵惊呼,隐约有哭泣声传出来:「我们不会也这样吧?」 「莫要胡说!」孙景虽然也是心惊胆战,但却极力安抚,「这位老翁本就有咯血之症,又加年事已高,才会如此!并非……」 话未说完,队伍里忽然又有人哇哇吐起来! 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瞧着颇是强壮。 可他的病况,并未因身体强壮减轻半点,跟那老者一样,吐完了食物和黄水,也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下,连孙景也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见他如此,人群愈发恐慌,哭叫着让他赶紧想法治疗。 混乱中,一个男子忽然冲进来,一把将孙景从地上揪起来! 「你这庸医,还我母亲命来!」 孙景认出他是第一个送腹痛病患来就诊的人,心里一沉,颤声问:「令堂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男子痛哭失声,「她死了!你开的什么破医馆?用的什么破药?你把人害死了!我要杀了你,为我母亲抵命!」 言罢,对着孙景一阵拳打脚踢。 孙景不反抗,也不躲避,缩在那里由着他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死了……死了……」Z.br> 眼瞅着这大夫就要被打坏,众人忙上前阻拦,将那男子拉开。 「这就是个庸医!我娘已经被他害死了,你们还敢找他瞧病吗?」 众人皆愁眉苦脸,有人哭道:「不然怎么办?若是一直不瞧,就像那位老伯一样,不是也一样吐血吗?」 男子一怔:「还有人吐血?」 「我妻子也吐血死了!还有我岳母也一样……」 门外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踉踉跄跄跑过来,头发散乱,鞋都跑掉了一只,他自个儿却浑然不觉,只望着孙景问,「大夫,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男子跳脚,「都说了庸医害人了!」 「我岳母没有服药! 」书生哭道,「都未来得及送医,便吐血而亡!」 「方才那位老伯,也还未服药!」 「所以,并不是药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瘟*疫!」孙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且是病程迅速惨烈的大疫!你们不要再围在这里了!老朽医术平平,对此病无能为力!快去报官!让他们派人速将云城之事报知京城!京城名医云集,或有治疗之法!若是迟了,云城数万百姓,怕是……」 他捂住脸,泪水潸然而下。 众人皆被他的话吓到了,呆呆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孙景说自己医术平平,可是,他明明是城中最好的大夫! 若不然,大家生了病,也不会第一时间往他这里跑! 赵奔听得惊心动魄,撒丫子跑向城中衙门,到了才发现,衙门口居然也挤满了人。 全是城中各街巷来报官的里正和管事的。 赵奔识得其中一人,此时正捂着肚子,面色发白,显然也感染上了。 他惊问:「老郑,你们那边也感染了?」 郑伍有气无力点头:「已死了十几人了,我初时还好,这会儿也觉腹痛难忍!这衙门怎么回事?出现如此重大事故,怎的连门都叫不开了?人都去哪儿了?」 「我先前来还有人应的!」赵奔从人群中挤过去,跟着来报官的人一起推门大叫。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叫,衙门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等不得了!」赵奔急道,「黄然,快去找只梯子来!我们爬进县衙瞧瞧!」 外层有人听到要梯子,忙高声应:「我家就有!」 很快便将梯子搬了来,靠在了县衙的高墙之上。 赵奔虽年近四十,但是行伍出身,身手颇是利索,借着梯子,三两下就窜到了高墙之上。 衙门前院黑漆漆的,连夜间的风灯都熄灭了,冰凉秋风袭过,带来淡淡的血腥气息,让赵奔头皮一阵阵发麻。 「宋大人!」他深吸一口气大叫,「兰师爷!老马!你们在吗?」 回应他的,唯有风声呜咽。 「老赵,咋样呀?」黄然等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里面没人吗?」 「没人应……」赵奔摇头,「里面连灯也没点,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你们给我找只灯笼过来!」 很快有人将灯笼递了过来。 赵奔坐在墙头上,拿灯笼四处乱照,这才发现前院一片狼藉,桌椅书架花盆等物倾倒一地,地上黑乎乎的,似乎是血迹。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明显,这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他担心贼人还留在县衙未走,忙将灯熄灭了,捏着嗓子将里面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先下去把门打开,大家一起进来瞧瞧吧!」 第295章 全都死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感觉里面的人都出事了! 云城是曾遭反贼屠戮之城,十年前反贼先摸到县衙,胁持县令,假传指令,将云城衙役及守兵杀得一干二净,鸠占鹊巢,占领了这座城。 那是一场浩劫,哪怕是十来岁的少年,都知道那场浩劫有多可怕! 是以,此后十年间,云城从官至民,都有着别的州城所不曾具有的警觉性。 每任云城县主也加强了云城官衙的守卫,围墙加高,另设岗哨,无论白昼,守兵皆会在街市巡逻,无数风灯在黄昏起,至天亮方熄。 莫说现在外头这么多人拍门吼叫,便算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守兵都能听到! 但从他来报官到现在,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曾看到半个巡逻兵士! 方才着急忙慌的,他没有留意这点,这会儿简直是细思极恐! 他将梯子拉过来,放在墙内,软着双腿滑下去,足尖才刚点地,忽然被什么猛地抓住了! 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要甩开那东西。 然而那东西抓得那么紧,他甩了好几下没甩开,耳边听到微弱的「嗬嗬」之声。 那声音,对于上过战场的他来说,太熟悉了! 那是人在垂死之时发出的哀鸣! 「谁?」 他哆嗦着手,吹开了火折子,看清脚底的人,「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抓着他小腿的人,竟然是他一直寻找的马岗! 马岗喉间鲜血汩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可嘴刚张开,便有鲜血狂涌而出! 「老马!」赵奔扑过去抱起他,「你怎么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 老马的嘴哆嗦着,却已说不出话来,只将染满鲜血的手,遥遥指向官衙后院。 后院住着的是云城县主宋文昌及其家眷。 「宋大人也出事了?」赵奔目眦尽裂,「老马你别慌!我找人来救你!我找人来救宋大人!你挺住啊!」 他放下马岗,没命的往县衙大门跑去,大门打开,众人齐涌而入,得知实情,俱是一凛! 赵奔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黄然道:「你带几个人,送老马就医!其余人,随我进后院!我恐贼人未走,大家有什么家伙,都带上吧!」 众人皆默然点头,有的寻了菜刀,有的摸了锄头,有的人实在找不到工具,便将街角的石头摸在手里。 赵奔集结好队伍,带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往后院而去。 才刚穿过前廊,便闻到一股浓烈血腥气,有人脚底一滑,跌了一跤,摸到一手湿滑,凑近前一看,竟是满掌鲜红! 他吓得叫起来,众人齐唰唰望过来,有人点亮火折子,顺着那血迹往前寻去,很快寻到一处池塘,跃动的火光,照亮一池血水荡漾,秋风拂过,摇落塘中枯荷,那枯荷之上,一汪汪血珠在上面滚来滚去,看得人头皮发麻。中文網 赵奔颤抖着双手,扯下廊下几盏风灯点亮,并在一处,高高举起,照向那荷塘! 明亮的光线下,荷塘内的一切,便无所遁形! 「那不是宋大人吗?」 一声惊呼响起! 然而说话的人下一刻即痛哭失声! 云城的父母宋文昌,此时只余一颗血淋淋的头,挂在塘中小亭亭顶。 他的人头下,是更多的人头,一颗又一颗,摞得整整齐齐,排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每一双眸子,都是血目怒睁! 看着这一双双血泪之眸,赵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他还是硬撑着向前,努力认清宋文昌人头下的 那些人。 紧挨着他的,是他的妻子儿子。 他的女儿才刚五六岁,就在昨天,他还拿一支玩偶逗她玩儿。 再往下,是师爷和衙役们巡防兵。 这些人数量众多,足有两百人,现在全都密密麻麻的排在这荷塘上的小亭间,他们的尸身,则被胡乱扔在池塘里,整个池塘都堆满了。 这般血腥恐怖的情形,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大家几乎是在瞬间就回到了十年前! 然而十年前的杀戮,不似眼前这般诡异,反贼到处杀人抢财物,却不曾把尸体堆叠成这般形状! 这奇诡的情形,令众人不自觉想到那些方士的邪术怪法,头皮一阵阵发麻。 「里正,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啊?」 有人颤声问。 大家齐唰唰看向赵奔。 赵奔虽只是一个小小里正,但在这之前,他曾是长林军中的百夫长,也立过军功,是个有大主意的人! 「赵大哥,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全听你的!」有人道。 赵奔也不推辞,深吸一口气道:「贼人杀尽县衙人,却并未留下来,城中又突现大疫,必与他们有关!我现在怀疑,他们要的不是这座城,他们要的,是我们全城人的命!」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把云城的事报到京城去!可若是瘟*疫,我们贸然跑到京城,又恐造成更大范围的传染,所以,我们先出城去寻附近驻军相助,注意与他们保持距离才好!」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万分担忧! 若真是瘟*疫,人恐慌到极点,便会没命的往城外逃,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明,由我带领,从城门出去报信;另一路人在暗,目的地仍是附近的驻军!」他继续道,「但这部份人不走城门,选小道而行,大家要机灵点儿,若遇可疑之人,万不可叫他们知晓你们是出去报信的……」 「赵大哥,你在担心什么?」黄然呆呆问。 「我担心,这信会送不出去……」赵奔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可多年的行伍杀戮生涯,却让他有一种霸道的直觉。 这一次的贼人,比之十年前的反贼,可能要更狠辣,更惨无人道! 大家听到这话,都不自觉攥起拳头,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赵奔在人群中挑选送信的合适人选,分为两队后道:「在暗的这队注意安全!遇到危险,莫要硬拼,保命重要!」 众人纷纷点头。 赵奔带一队人直往城门而去,远远的,便看到城上有不少士兵走来走去。 夜色中,一面黑底白纹旗正迎风飘扬。 第296章 人间地狱! 黄然看到那旗子,惊喜叫:「这不就是驻扎在云城附近的三千营吗?」 「就是的!」他身后的人欢喜叫,「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他们定是得到消息,来帮助我们了!」 其余人也都欢呼雀跃:「三千营的沈毅将军,那可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有他在,便如太子殿下亲临,殿下定会法子帮我们渡过难关!」 众人欢呼着就要跑过去。 赵奔忙上前阻拦:「大家谨慎些!沈将军跟宋大人关系颇好,若他带军来云城,会在第一时间与宋大人联络!可方才我们一直在衙门,根本就没见到他人!更不用说,衙门还出了那样的事!」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犹豫着。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人被城门上的士兵看到了,立时搭弓对准了他们。 「什么人?」那士兵叱问。 赵奔忙举起双手上前,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士兵刚要回话,一抹蓝影闪了出来,身上的银甲在夜色下闪着冷冷的光,一头半白的发,在这夜色中尤为显眼。 蓝衣银甲白发,这是三千营沈毅将军给云城人最深的印象。 赵奔看得心里也是一热,大声叫:「沈大哥!是我啊!我是赵奔!」 沈毅探头瞧了他一眼,没吭声。 赵奔继续道:「沈大哥,县衙出事了!你们接手城防,怎么没……」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忽啸而至,直射向他胸口! 赵奔大惊,身形一矮,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避开了这一箭! 「你们这是做什么?」黄然惊叫。 「云城大疫,太子有令,全城封锁,所有人不得外出!违者,斩!」沈毅朗声道。 「可我们没要出去啊!」众人纷纷叫冤,「我们本来就是想找沈将军报……」 那个「信」字未及出口,一支羽箭便直射入他的喉咙! 那人仰面跌倒,眼犹圆睁! 众人大惊,四散逃亡。 然而他们的腿再快,也比不过士兵的羽箭,很快又有几人倒地而亡。 赵奔奋力救下几人,让他们赶紧逃走,自己却像只猎豹一般,从城墙阴影处摸了上去,连续放倒几名士兵后,他成功上了城墙。 正想着如何接近沈毅时,颈上忽然一凉,鲜血随即狂涌而出!.z.br> 他捂着脖子,瞪大眼睛去看近在咫尺的沈毅。 沈毅狞笑着向他走过来,俯下身看他。 四目相对,赵奔目眦尽裂! 「你不是沈大哥!」他眸内充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假沈毅不答,只同身边士兵说笑:「他居然能识破爷?明明爷扮得很像的!连他军中士兵都没发现!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奔听到军中士兵四字,一颗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毫无疑问,三千营跟云城一样,也沦陷了! 此时的三千营,的确是惨不忍睹,随处可见腹痛呕血的士兵,被活生生的斩下头颅,搭成像衙门小亭同样的形状。 贼人们以此为乐,拿人头踢起蹴鞠,一边是士兵的惨叫声,一边却是他们的嬉戏欢闹声,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沈毅被绑在军营当中的旗杆上,目睹自己麾下士兵被如此凌虐,一双充血的怒眸几乎要凸出眼眶! 「此情此景,瞧着,难受吗?」有人笑问,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上鲜血淋漓,「十年前,你和萧凛在云城时,也是这么杀我们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次,你们,统统死定了!」 皇宫,萧帝灵堂。 萧凛惊呼着从噩梦中醒来。 「殿下!」李如风疾步冲进来,「你怎么了?」 萧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摇头:「没事,忽然记起十年前在云城的那场仗了……」 什么叫尸山血海?什么又叫人间地狱? 那就是了。 他十岁入军营,十五岁时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可他生平打得最艰难的那场仗,就是在云城,他遇到的最最穷凶极恶的人,就是那些反贼! 当时他带着一支奇兵入城,为打开城门迎援军,杀得刀剑卷了刃,人也疯魔了。 等到战斗结束,他们竟然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绷的身体,而手中兵刃,似是长在了掌心之中,手掌保持弯曲的姿势太久,整整一天,都无法回弯,之后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方感觉回到人间。 「好好的,殿下怎么忽然想起云城了?」李如风绞了条帕子给他擦汗。 「不知道!」萧凛摇头,「莫名觉得不安!」 「这段时日殿下太辛苦了!」李如风道,「要守灵,还要处理国事,简直是彻夜无休,难免胡思乱想!」 「不管是什么,还是派人去云城看看吧!」萧凛道,「沈毅那边,也让他提高警惕,任何可疑状况皆不可放过!」 李如风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盯着各大营的暗卫可有什么发现?」他又问。 「暂时未见异动!」李如风摇头。 「继续盯着!」萧凛道,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忽听拧眉,往萧帝棺木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李如风问。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萧凛疾步走近棺木,掀开棺盖往里瞧。 萧帝安静的躺在那里,并无任何异常。 萧凛盯着他看了片刻,忽道:「如风,你有没有发现,他这脸色,好似比刚死时好看了一些?」 李如风探头来瞧,也是一怔:「面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些!不过,这也正常吧?穿寿衣时,宫人们帮他整理仪容,为了让他的样子好看些,难免涂个胭脂抹个粉什么的!这是胭脂洇开了吧?」 萧凛没说话,只盯着萧帝看,半晌,身子忽然微俯,整个人都贴到了萧帝身上! 「殿下,您干嘛?」李如风吓了一跳。 「别说话!」萧凛摆手。 李如风忙噤声。 萧凛伏在萧帝胸口细听,耳边有各种细微的声音,灯花炸裂时的啪声,风吹树叶落在檐下的咯声,甚至他还听到李如风明显加速的心跳。 但唯独没有方才在耳边一掠而过的那种奇怪声响。 那种声音,好似是蛆虫在腐尸之中蠕动的声音。 但萧帝新逝才不过两三天,如今这天气,是绝对不可能腐烂的。 第297章 梦魇! 联想到那恐怖的尸毒,他心里隐约不安,一时又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一夜,他一直守在棺木旁,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帝的尸身,屏息静气,捕捉着那似有若无的细微声息。 黎明时分,他再度听到蛆虫蠕动的声音! 这一次,那声音无比清晰,清晰到,仿佛正在他耳中爬进爬出! 而棺木中,萧帝的脸,又似比夜间时红润了不少,原本因为尸毒侵蚀而变得青紫的皮肤,此时也变回了健康的粉红色! 他躺在那里,不像个中毒而死的人,更像是安静的睡着了,好像他只要叫一声,或者弄出一丁点声响,他便会立时睁开眼睛! 李如风之前还觉得是整理仪容的缘故,此时再看,亦是头皮发麻心发颤! 「殿下,他不会要起死复生了吧?」他喃喃道。 萧凛面沉如水:「他若复活,孤再杀他一次便是!」 他俯视着棺木中的萧帝,一字一顿道:「萧颢,你是鬼,孤便要做弑鬼人!你是妖,孤便是那猎妖师!你复活多少次,孤便杀你多少次!孤之前能救你于水火,自也能送你下地狱!孤且看你,到底能作出什么妖!」 言罢,吩咐李如风,「把棺盖盖上!」 李如风点头,拉过棺盖盖好,又道:「殿下,此事有些奇诡,还是请苏姑娘过来瞧瞧吧!」 萧凛想到尸毒的恐怖,点头,顿了顿,忽又笑:「有阿离在,孤,无所畏惧!」 黎明之前,是一夜之前最最黑暗的时刻。 苏离沉在一场至暗梦魇之中,犹如置身冬夜大海,巨浪涛天,风雪怒嚎,无数尸身堆叠在一处,耳边惨嚎哀哭声不断。 那是前世的云城之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忆起云城之事。Z.br> 她前世便已治出抗疫之药,解了云城之困。 重生回来后,为防不测,也第一时间把药方默出来,甚至还未雨绸缪,让贺青备了不少防疫用的药草。 因为胸有成竹,她一点也不担心这即将而来的浩劫。 毕竟,疫*情在来年春日爆发,现在才是秋日,他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准备,绝对有足够的把握,将这场浩劫的损失降到最小! 她白日里真正担心的,还是淑妃所说的那几句话。 虽说听起来像是诅咒之语,但万民挡灾一句,总觉得不是随意而发。 哪怕在噩梦之中,她依然忍不住要冥思苦想,整个人也分裂成两个,一个皱眉苦思,一个却在云城噩梦之中奔走,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想到某个可能,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惊叫着翻身坐起来! 「姑娘,怎么了?」 外间的阮灵听到动静,一个箭步冲进来,却与赤脚而出的苏离撞了个满怀! 「马!灵儿,快给我牵马来!」苏离看到她,急急叫,「我要入宫!」 阮灵哭笑不得:「你要入宫,也得先把衣裳鞋子穿好啊!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苏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身回房,胡乱的扯过衣裳往身上套。 「哎哟,姑娘,穿反了!」阮灵笑着在旁帮忙,却被苏离推开,「你不要管,快帮我牵马!」 阮灵见她面色急惶,也不多问,转身去马厩牵马。 等她把马牵过来,苏离已经穿好了鞋袜,只是依然披头散发。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随意拿发带一拢,飞身上马。 出院时遇到正在练功的苏惊寒,都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便纵马疾驰而去! 苏惊寒惊愕异常:「这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阮灵 摇头:「不知道!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就啊地一声,接着就催我牵马,也没说去哪儿!」 「不行,我得跟着他!」苏惊寒想到萧凛之前的嘱咐,当即又叫了罗挺和几名护院,紧逐着苏离而去。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 从平安巷到京城,约有四五十里地,中间要经过一座荒山野林。 苏离一入野林便觉得不对劲。 在恶灵境修炼十年,她数次命悬一线,对于未知危险的直觉十分敏锐。 虽然此时野林内空无一人,只有雾气氤氲,可她却分明感受到浓浓的杀机!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观察四周地形。 这是从两山之间开凿出的一条狭窄小道,宽度仅容一辆马车进出,两旁是陡峭的大山,山上林木茂盛,虽已至秋日,却依然枝繁叶茂,将头顶的天空遮得干干净净。 本就是天色未明,这么一遮,山林中暗影幢幢,有鸟儿似是被什么吓到了,展翅惊飞,鸣声惊惶,在山谷之中回荡,让人无端生出了一丝凄惶。 这条小道曲曲折折,约有一里路,而此时的苏离,已经进入小路百米处。 此时,若有人前后包抄…… 一念未了,身后有马蹄声轻响。 她回头,对上数双幽暗的鬼眸。 来人约有数十之众,俱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着黑衣,黑纱遮面,手中的刀剑,在夜色中闪着渗人的寒芒。 「主上让我们杀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当先一人歪头打量了苏离一眼,很是无奈的模样,「这样的小姑娘,我能手撕了蘸醋吃了!何需这么多人一起来的?」 「主上如此安排,咱们照做便是了!」他身边的矮冬瓜颇是沉稳,「老大莫要掉以轻心,能助太子反败为胜之人,不可轻觑!」 「那就动手吧!」被称作大哥的高壮男耸耸肩,「不过,我提个要求哈!听圣女说,这小姑娘的血可补了!能解毒除病延年益寿!那个残废太子就是喝了她的血才重新站起来的!这么好的血,咱不能浪费了!所以建议你们把她勒晕,然后咱们大家一起把她的血分一分尝一尝,没准还能壮阳呢!」 这话引来暴徒一阵哄笑,纷纷应:「有这等好事,我们自是听老大的!」 「我功夫最差,让我来吧!」一个矮瘦子笑道,「你们手劲都太大了,回头把她勒死了,那血就不新鲜了!」 「那就让瘦猴来吧!」高壮男笑道,「也让你好好的立回功!」 第298章 正好练练手! 「谢老大!」瘦猴纵马噔噔噔走到苏离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嘴里啧了两声,「长得怪好看的!我都有点不忍心了!那什么,小丫头,要不,你自己把头伸到我这绳套里可好?放心,哥哥勒人可有经验了!保证一点都不疼!」 苏离掠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哎哟,这么乖?」瘦猴哈哈大笑,然而没笑几声,他的喉咙便似卡住了,人也猝然从马背上飞起,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甩了一下,下一刻,他就消失在杀手们的视线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人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矮冬瓜使劲揉了揉眼,惊叫:「人呢?」 众杀手皆惊愕不言。 要命的是,瘦猴人不见了,但苏离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一双稚嫩的美眸,此时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惊愕间,有什么自天上掉下来,「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小道上。 高壮男低头看了一眼,像是被谁点了穴一般,僵在了那里! 摔下来的东西是方才消失的瘦猴儿。 不过,他现在变成了一只汤汁四溢的灌汤包,身上骨骼尽碎,鲜血将整个皮囊都撑得满满的。 众杀手愣了片刻,有人咆哮而出:「还我兄弟命来!」 他身形高壮肥胖,远望过去,如黑铁塔一般,手中一把九环陌刀舞得呼呼生风,单是那刀风,便似能把面前弱不经风的瘦弱小姑娘吹成齑粉! 小姑娘许是被惊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杀手想着,这回,她死定了! 这胖子神力惊人,有倒拔杨柳之功…… 这边还正想着,却听「嗖」地一声,似乎又有什么物事飞上了天。 众人齐唰唰的揉了揉眼,正混沌之时,又有一物自天上落下来。 又一只灌汤包在眼前暴裂开来! 只是这只灌汤包的炸裂效果,实在太惊人! 主要也是因为他体重惊人,摔得自然也更重,那汤汁飞溅而起,最前面的高壮男和矮冬瓜躲闪不及,被溅了一头一脸! 矮冬瓜不光被溅到了,脖子里还落了个东西。 他伸手摸了一把,弹性极佳,凑前一看,饶是见惯杀戮的人,也吓得一哆嗦! 那竟然是胖子爆出来的一颗眼球! 他连声惊叫,将那只眼珠扔开! 面前连炸了两只灌汤包,原本吊儿郎当嬉笑玩闹的杀手们,齐唰唰的往后退,身上的汗毛,也跟着一根根竖起来! 这个小丫头,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到底是什么鬼? 他们不知道,他们惹到的,是一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苏离自重生以来,一直没怎么动过手。 主要是萧凛把她保护得太好,无需她动手。 二者,她重生初期,身子太弱,气息不继,也不宜动手。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她身体康健,精力充沛,一直想找个人练手,以免荒废在恶灵境练就的功夫,没想到,今儿就遇上了。 「你们一起来吧!」她开口,声音稚嫩清甜,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我今儿赶时间!」 其实她不说,这些杀手也万不敢再托大了! 三十多号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握紧自己手中利器,摆好阵形,嗷嗷叫着向苏离砍杀而来! 苏离在感知到危险时,便解下了一直缠在腰间的银练。 这银带乍看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腰带。 但其实是把软鞭,是她重生之后专为自己打造的 。 所用材料也是稀松平常,并无特异之处。 但在她手里,却变成了绝对的杀人利器! 银色软鞭在黑暗中忽啸,宛如一条银蛇亮出嗜血的毒牙,沾之即死,触之即亡! 苏离擅医,也擅毒,她的软鞭上沾有剧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见血封喉!Z.br> 不过短短半刻钟,这场激战便已毫无悬念的结束。 苏离收回银鞭,甚至都懒得多看这些人一眼,便即策马离去。 不过是一晃间,山道上只余黄烟漫漫。 而此时的苏惊寒和罗挺,才刚刚赶到野山林附近。 苏离出门没多久,两人就纵马狂追。 追了一路未见人影,一时都怀疑苏离是不是走错道了。 这会儿入了野林,看到满地的尸身,一颗心瞬间悬起。 然而在尸堆里翻了半天,却并未发现苏离的身影。 苏离此时正纵马狂奔。 城郊山势绵延,她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坳,再行上半里路,便是官道。 上了官道,再赶上二十里,便入了京,到了皇城。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直飞东宫。 一里外的小山坳内,一队人马正张网以待,其中一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 「一个小丫头,怎需安排两拔人马剿杀?还把我们百人煞也拉来了!老大,你说,主上这次,是不是有点大题小作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也颇以为然,正要说什么,忽听马蹄笃笃,他侧耳细听,意识到那是一匹马时,面色微变。 负责第一轮剿杀的兄弟,足有三四十人! 便算苏离再厉害,也不至于将他们打得只剩一人! 难不成是那女子胜出了? 不,不可能! 他不自觉摇头,一时又疑心是有路人凑巧路过。 正怀疑间,一人一马闯入他的视线! 女子身形娇小,所骑的马却又特别高大,因此便愈显得她像个未曾成人的女童一般娇弱可怜。 可等到看清她的脸后,方老大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是苏离! 她如今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已经冲出了第一轮剿杀! 不,不应该用冲出。 前面那些兄弟,但凡活那么一个两个,还有点力气,都会不顾一切追杀她! 完不成任务的魔教教徒,只有死。 现在她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既无同伴,亦无追兵。 可见,那些人已尽数遭她屠戮! 方老大心里一凛,低声道:「按原计划行事!」 一人低低应了声,骑马走了出来,一袭玄裳,白发红马,马额上的火红色莲印在白雾飘渺中特别明显。 远远瞧去,那身形姿态,跟萧凛无异。 此时的苏离,已经行至十米开外。 第299章 杀疯了! 方老大朝假萧凛使了个眼色。 他立时纵马狂奔。 方老大带着一群人跟在后面疾追,一边喊叫:「萧凛,哪里逃!」 山风浩荡,很快便将这呼喝声送至苏离耳旁。 她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心里倏地一颤,调转马头紧逐方老大一行而去! 追了十几米后,她看到周围的地形,倏地勒住了马。 可惜,晚了。 包围圈已成。 这一次,比方才要糟糕得多。 首先对方人数多,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估摸着百人之众。 再就是地形更差了。 方才她情急之下狂追,没留意对方将她引到了什么地方,这会儿冷静下来,看清地势,不由苦笑。 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直对着一条长河,她方才过来的窄窄的河堤,此时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马,为首一人紧紧的盯住她,三角眼中满满戒备。 苏离掠了他一眼,径直看向那玄裳白发男人。 那人正将头顶的发套扯下来,发套下的脸,倒是有点人样,但明显不是萧凛。 苏离哭笑不得:「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用了诡计,诸位,你们就这么不自信吗?」 方老大不答,目光在她血迹斑斑的衣襟上掠了掠,咬牙问:「你把他们都杀了?」 苏离淡淡的「嗯」了声,引来惊呼连声! 「我不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事实就摆在这里了!她能过来,就说明老肥他们都死了!」 「怪不得主上说,若我们见到你,一定要智取……」方老大低低的叹了声,忽地大喝一声:「排阵,杀!」中文網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挤挤挨挨的人群,瞬间散开来,他们纵马在苏离周围急驰,手中兵器冷冽,杀气腾腾。 「都给我听好了!」方老大的声音又响起来,「今日,要么她死,要么我们亡!若不能将她截杀在此处,我等也无命再回去!」 这话一出,马速愈来愈快,快到几乎出现重影,而那些手中的刀枪剑戈,也在这时幻化成重重刀光剑影,织成一张大网,扑天盖地的朝苏离头顶压过来! 苏离手握软鞭,气沉丹田,扬手朝那大网狠狠劈去! 「哧啦」一声,大网被她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刀剑坠地的金属脆响络绎不绝,随之响起的,还有杀手们难以自抑的惊呼! 方老大被她这一砸,手中长剑也险些落地,虎口一阵疼痛,竟是被震出血来! 可一个瘦弱如奶猫般的小丫头,怎会有这般神力? 方老大心惊胆战,全神戒备,在他的指挥下,那张破掉的网,很快便被修补起来,在天空急速旋转半周后,再度洒向苏离。 苏离纵马在刀光剑影之中穿梭,手中软鞭不时发出尖厉的哨音,所到之处,血光飞溅,如是几个回合下来,她已变成个血人! 以一敌百,她无所畏惧,但想要不受伤,也绝无可能。 她的后背和后腿上挨了几下,鲜血汩汩,随着鲜血一起流失的,是人的气力。 不过,对方比她更惨。 几个回合下来,百人斩变成了百人半斩,满打满算,也只剩五十余人! 五十人织成的刀剑之网,漏洞自然愈来愈多。 眼见得苏离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愈杀愈猛,方老大心肝胆俱颤! 他生平杀人无数,但从未见过有人如面前这女子这般可怕! 她简直不是人! 她是噬人的恶魔! 这样的魔,简直可以跟萧凛 那个疯子相提并论! 「换阵法!」方老大牙一咬,做了个决绝的手势。 此女太强,他们必须把命拼上,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看到他的手势,杀手们眼珠子都红了,各个是豁出命来打! 五十人同时用上了拼命的打法,苏离眸中亦是血光迸现,手中银蛇疾如闪电,一招一式,亦是不管不顾,拼上了性命! 萧凛纵马赶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血肉相搏的场景,他心尖上的小姑娘,被数十条汉子围攻,一张雪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王八蛋,不要脸!」他破天荒的爆了粗口,拍马扬剑而去。 苏离正打得难分难解,听到他的声音,心头倏地一松,欢喜叫:「殿下!」 殿下? 萧凛? 方老大打了个寒颤猛回头,正对上一双恶魔之眸! 他刚刚想到的疯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方老大后悔不迭,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想谁不好,为什么要想那个疯子? 那疯子杀起人来,那真是…… 脖颈忽然一凉又是一痛! 下一刻,他的头颅如烂熟的西瓜般滚出去! 头目已死,对方援军又至,杀手们立时乱了阵脚。 苏离却是愈战愈勇,手中银鞭追魂夺命,萧凛与她背靠背携手杀敌,手中长剑气势如虹,虹光所至,身死魂消。 李如风带着东宫内卫大开杀戒,苏惊寒和罗挺相互配合,也是杀得畅快淋漓! 半刻钟后,战斗结束。 苏离连杀两场,仍是精神抖擞,看得几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你你……你是阿离吗?」苏惊寒怀疑自己瞎了,又或者,这河边雾气太浓,他认错了人。 「苏姑娘,你这功夫,跟我们殿下不相上下啊!」李如风看得两眼发直。 萧凛亦是大受震撼。 他从来没想过,这般柔弱的小丫头,竟有这般凌厉身手! 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追问。 他的注意力,全在苏离身上。 「你受伤了!」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大氅披到她身上,将她拉到山坳后,为她检查伤势。 「殿下,没事的!」苏离摆手,「都是些小伤!」 「小伤会流这么多血?」萧凛担心异常。 「都是那些贼厮的血!」苏离摇头,「我自个儿没流多少!且不说这些了,我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讲!」 「你讲你的,不耽误我包扎!」萧凛扯下中衣衣角,撕成宽布条,从怀中掏出药来,细细检查包扎她每处伤口。 有处伤口在背部,苏离死活不肯让她包扎。 萧凛拿她以前教训自已的话怼她:「你自己不是说病不羞医的吗?这会儿又扭捏什么?」 第300章 像只小青蛙! 「你又不是大夫!」苏离咕哝着。 「我现在在做大夫的事,我就是大夫!」萧凛轻哼,「苏离,你要再矫情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干嘛?」苏离瞪着他。 「你说干嘛?」萧凛一把将她拎起来,在手中利落的翻了个面,将她整个人横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头按住她的头,两手在她后背的衣裳上用力一撕! 「哧啦」一声,本就被刀刃划破的衣裳立时裂开来! 苏离立时羞窘万分,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逃开。 「你再挣扎,衣裳可就全掉了!」萧凛轻哧,「到时,只怕比现在还难堪!」 苏离拧头看到后背已经变成两片的中衣,这会儿因为她挣扎的幅度太大,隐约有往腋窝处扩散的风险,吓得僵住了,再不敢动弹。 「这才乖嘛!」萧凛看到她那呆头呆脑的模样,扬唇轻笑,「小阿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只小青蛙!」萧凛伸指在她因为紧张而翘起的四肢上点啊点,「小青蛙,呱呱呱!」 苏离:「……」 「殿下,您上药就快点上吧……」她缩头咕哝着,「风吹着,有点凉……」 其实她一点也不凉。 不光不凉,她身上这会儿烫得厉害,脸更是红得要滴血! 这种暖昧的气氛,让她心情异常复杂,心口浮上的,是难以言说的甜丝丝的味道,可她的理智却一直在不停的鄙视指摘她,令她愈发羞惭难当! 听到她说冷,萧凛忙将大氅往她身上围了围,像包小婴儿一样,将她团在怀中,只留背部受伤的肌肤,尔后从怀中掏出药瓶,准备为她治伤。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单纯的为她治个伤的。 可是,当目光落在她雪腻双肩上,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忽忽乱跳,待指尖触到她的肌肤,似有一股热流顺着指尖迅速流窜到心尖上,一片***。 萧凛的手指微颤了一下,暗骂自已浮浪,忙深吸一口气,去看背上的刀痕。 那刀痕很深也很长,肌肉都翻卷出来,鲜红一片,血肉模糊。 这般瘦弱的小姑娘,身上挨了这么几下,当时该有多疼啊! 她那么疼,却还苦撑着跟那么多人厮杀,当时她一定特别害怕吧? 萧凛一阵难言的心疼,小心的清理她伤口处的脏物。 「你说你,天还没亮,急匆匆的入宫做甚?」他埋怨道,「便算入宫,身边也该多带些人手!一个小丫头,半夜三更一个人乱跑,亏得我们及时赶来,不然,你被这么多人围着,岂不是……」 他想到那种可能,他的心一下子又揪得紧紧的。 幸好,他及时赶过来了。 要是她真的没了,他可怎么活?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他自己先愣怔了一下。 随即又觉得好笑。 他自十来岁起,便在刀尖上行走,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死亡。 死,对他来说,太过司空平常。 身为一军统帅,千军万马皆听他号令,他亦是他们天然的依靠,可他自己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战场之上,唯有手中这把剑,才是唯一的依靠! 亲生父亲欲置他于死地,谢家出事,他虽然难受,但从未绝望。 可方才想到她可能命丧于此,他心中却是无尽的恐慌绝望。 到这会儿,一颗心还在那里提着吊着,未曾舒缓过来。 苏离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得意洋洋。 「殿下你多虑了!就那几个毛贼,我还真没放在心上!便算 你们不来,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想当年,在恶灵境……」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说漏嘴,倏地噤声。 「什么境?」萧凛看着她。 「没什么!」苏离摇头,「反正我很厉害,你不必担心!莫说只是百人,便算再多百人,我也无所畏惧!」 当初她在恶灵境修炼,最多时以一敌千! 那一次,她被千只恶鬼同时围攻,真正是杀得天昏地暗。 杀到最后,已至疯魔,差点被恶鬼噬了魂! 这些人虽恶,但比起恶灵境里的那些恶鬼,还是差了许多。 当然了,身为肉体凡胎的她,战斗力亦是无法跟在恶灵境时相比的。 萧凛见她欲言又止,亦不追问。 从她在那个雨夜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非寻常女子。 等到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了自已的毒,治好了自已的腿,她在他心中,便是神,是仙。 有仙垂怜于他,他又何必追根问底? 「我要给你敷药了,你忍着点儿……」他轻声道,「这药膏疗效甚好,只是抹在伤口上极痛……」 「倒吧!」苏离打断他的话,「我受得住!」 萧凛深吸一口气,将瓶中药粉洒到她伤口上。 手底的小姑娘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但她忍着没吭声。 「疼了便叫出来!莫要强忍!」萧凛心疼道,「又没人笑话你!」 「还好……」苏离咝咝了两声,转移话题,「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惊寒和罗挺一路追踪你而来,以为你入了宫,结果进宫却知你未到,我便知你肯定出事了,遂急急往回找,这才发现了你!」萧凛解释完又埋怨,「你到底是有何要紧事,这般急吼吼的?」 苏离一拍脑袋:「我方才便要同你说这桩要紧事的!都怪你打岔!殿下,你赶紧派人去云城瞧瞧吧!我怕那里不太平!」 「你也有这种感觉?」萧凛一怔。 「殿下也想到了?」苏离扭头看他。中文網 「昨夜我噩梦连连,重又忆起十年前在云城的那场血战……」萧凛道,「醒来后甚是不安,已差人去查探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苏离松了口气,「我昨夜梦见云城大疫……」 「大疫?」萧凛一怔。 「是!」苏离用力点头,「自那日听了淑妃的话后,我便一直觉得不安,尤其是那句万民挡灾,总觉得意有所指!后来我梦到云城大疫,数万民众惨死,我忽然想到,淑妃最擅用毒,若她的同党在云城人为制造一场瘟*疫……」 「人为制造瘟*疫……」萧凛听得心惊肉跳,瞬间明白她话中之意,「皇帝薨逝,太子登基,在这节骨眼上,若爆出一场大疫,本就令人心惶惶,若他们再刻意散播谣言,暗指我这帝位来得不正……」 第30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届时,会有无数民众受到挑拔,大肆造反!」苏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他们,却以救苦救难的角色现身,将原就准备的解药,分发给受灾民众,解除他们的病痛!此时人心自会倒向他们那一方,任由他们操控!」 「他们操控反民围攻皇城,孤若反击暴民,必会引来更加猛烈的声讨,若是不打,那便是坐以待毙……」萧凛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面色沉肃,颌骨紧咬,「怪道他们会在这路上疯狂截杀你!是生怕你破解此局!」 苏离点头,忧心忡忡:「殿下,从张楚出宫到现在,已是整整一天一夜了!他的消息肯定送出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 萧凛眸光微颤,看向京城的方向,眼底亦是满满担忧。 此时的京城,正复刻着云城的惨状。 同样是莫名的腹痛,之后大批民众就医,将城中各处医馆挤得满满登登。 哪怕城中名医云集,对这种症状却依然是束手无策! 最主要一点是,此病进程太快,快到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从发病到死亡,只短短的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够大夫确定病患的病灶在何处,更别说用药治疗了! 晨起有人腹痛,到了午间,大街上到处都是咳血而亡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家人也出现同样的症状,甚至无力将自已的亲人带回安葬,就只能由得他曝尸街头。 昨日还热闹繁盛的一条条街道,此时却变成了可怖的乱葬岗! 因为秋闱将至,已有不少举子聚集到京城各大客栈,他们虽然年轻健康,却也同样无法幸免。 明明是国之栋梁之才,此时却含恨死于他乡客栈! 惊惶绝望和痛苦,如一双巨大的手,紧紧的摄住了京城每一个人的咽喉,十里长街,哀嚎不断! 而就在这时,城中忽然出了一桩大事。 钦天监监正李乘风身披手写的血书,从京城最高的司天台上一跃而下。 其血书上用鲜血写着数行大字:太子谋反,天必谴之!万民挡灾,伏尸千里!若得救赎,福运圣女! 李乘风的大名,在大萧可以说是大名鼎鼎,妇孺皆知! 他是萧帝最信任的大相师,但凡有祭祀国礼之事,必要请其占星算卦,以趋吉避凶。 萧颢初继位时,梁州大旱,萧帝亲上司天台求雨,便是由这位李监正负责。 求雨一日后,梁州陡降甘霖,大雨连下三日,沟满河平,解了梁州数万百姓之困! 萧帝因此赐他大萧国师的称号,在民众心中颇有些威望。 可现在,萧帝中毒暴毙才方几日,他便身披血书,自司天台一跃而下! 再细思那血书上的内容,直指太子谋反不说,还用了万民挡灾的字眼。 这岂不是说,太子遭了天谴,不愿承担,却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让大萧数万民众为其挡灾避祸,也因此,才会有这场可怕大疫? 而国师李乘风不忍见民众被蒙在鼓中献祭,所以才以死为鉴,以命揭露太子萧凛的真面目! 这样的解读,如同瘟疫一般在京城迅速传播,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其实很多人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谣言。 太子萧凛对大萧百姓如何,他们一向看得很清楚。 每次民众有难,第一个站出来解决的人永远是他! 太子贤名并非一朝一夕而就,而是经过十数年如一日的锤炼,沉淀在民众心里,坚如磐石,不易动摇。 若是在平常,便算谣言满天飞,也少有人会被这话蛊惑。 可这场瘟*疫来得实在太突然,也太过 猛烈,将人们冲荡得惊惶无措! 生命垂危之时,哪怕是谣言,也是救命稻草! 李乘风最后一句话,给了民众希望,也让他们在他们曾经尊崇的太子萧凛和曾经唾弃厌恶的福运圣女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到现在为止,太子也未给出任何应对举措。 而国师李乘风,却直接指明了方向! 被死亡威胁的人们,此时只想活命,只想保住自已的亲人,他们根本已无暇思考太多!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那句真假不知的话,聚集在一起,生出了以前从未有过,也从来不敢有的念头--强闯皇宫! 东宫,大殿。 苏离手执柳叶刀,全幅武装的站在数具尸身面前。 从入京之后,她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研究这些人的中毒情形。 连看过几名正在病中的患者后,她一无所获! 那便只能从这些死者身上入手,察看他们的脏器变化,以确认毒物种类。 这世间的毒物数不胜数,便算是她,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辨识出这是何类毒物! 更不用说,这毒十有八*九出自淑妃之手!.z.br> 她既能制出人境没有的诡奇尸毒,此番大面积用毒,定然也非比寻常! 苏离一口气切开了七具尸体,逐一检查着他们的脏器受损情况,切到第五具时,眼前忽然一黑,差点晕倒。 萧凛就站在她身边,见状,忙伸手扶住了她。 「阿离,歇会儿!你太累了!」 她经历了两场恶战,带伤奔驰数十里,回宫后,京中疫*情已现,她便马不停蹄的研究起他们的中毒状况,连一口水都未来得及喝! 「我没事!」苏离摇头,「我得快点儿!我得尽快配出解药来才行!不然……」 下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但众人心里俱是沉甸甸的。 苏离说的不错,除非她能赶在这场浩劫爆发之前制出解药来。 不然,若民众暴*乱围城,抢走江清歌,让她成了救赎…… 「不过,为什么是江清歌?」萧凛皱眉,「不该是淑妃吗?淑妃费心费力,不惜以民众性命相要挟,不就是想将孤赶下帝位,让萧玦继位吗?这个普渡众生的人,该由她来做,才更合情合理,不是吗?」 苏离被他问愣了。 她还未来得及想这个问题。 顿了顿,她道:「江清歌本就是与她一体的,之前又有福运圣女之称,想是觉得她更有号召力吧!」 「话虽如此,还是觉得有点牵强……」萧凛拧眉,正要说什么,外面有脚步声急促响起。 第302章 要炸尸了! 下一刻,身着甲胄的内卫疾步闯过来! 「殿下,云城出事了!」他眼眶通红,跪倒在地,想说什么,却又被狂涌的泪水噎住,哽咽片刻,方道:「云城大疫流行,民众病死无数,县衙宋大人及城中兵士皆遭屠戮,还有沈将军及三千营也尽落敌手……」 萧凛眸光一晃,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收拢,下颌骨紧咬,额角青筋都凸起一条,眼底瞬间溢满猩红之色。 李如风等人亦是目眦尽裂,双拳紧攥! 云城不光是萧凛母族祖籍,也是他们的祖籍!中文網 那里,是他们的根,有他们的族亲! 而三千营和沈将军,更是他们的战友兄弟! 苏离本就摇摇欲坠,此时听到内卫的汇报,眼前又开始发黑。 但她咬牙硬撑着,生恐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可探出是何人攻击了三千营?」萧凛强抑内心悲痛,哑声问。 「他们已换上了三千营的军服,属下瞧不出是什么来路!」内卫回,「属下知事情重大,又见他们人数不少,生恐被俘,未敢久待,便回京报信了!」内卫回,「不过属下在云城外救下一人,他说识得殿下,亦知云城内情……」 说完,朝外头招了招手,「把那位大叔抬过来!」 外头内卫得令,很快便将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抬了进来。 「赵奔?」萧凛一眼认出他,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殿下……」赵奔双手微颤,虎目含泪,努力抑制住喉头的哽咽,将事情原委简略道来,「宋大人及衙役兵丁全数被杀,贼人冒充沈将军,接管城防,又冒太子之名,封锁云城!如今城中谣言四起,说太子谋反,遭受天谴,行巫术,用数万民众生命为祭,挡灾避祸,百姓被困城中,极度恐慌,怕是要出大事啊!」 「妈的!一样的套路!」李如风怒不可遏,「这些人,简直忒不要脸了!竟拿老百姓的性命来夺皇权!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 他看向萧凛,「内卫盯死了城郊各大营,并未发现异动!老沈的三千营,俱是精兵强将,想攻破他们的防线极难!云城防卫亦是十分严密!想同时拿下这两个地方,需集结大宗兵马,才能做到!这种事,可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可我们的暗探,并未发现什么动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可能,下毒!」苏离笃定道,「他们应是零散杂在来往的商户和百姓之中,进入了云城!在军营和云城各种水井大量投毒,投毒并不需要多少人!而一旦被毒倒,像京中百姓一样,出现腹痛呕吐症状,会很快失去战斗力!那种情形下,便算只有一支小分队,也能将他们尽数屠杀!」 「所以,此次在京城和云城爆发的,并非瘟*疫,而是大规模的投毒?」李如风愕然。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苏离笃定回,「如此迅速惨烈的病程,若真是可传染的瘟*疫的话,断然传播不了那么快!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遍地开花!」 「这些禽兽!」赵奔咬牙,「他们为了对付太子殿下,竟然想出这样的毒计!还打着太子的名号,说什么万民挡灾!现如今大家生死悬于一线,有很多人被他们煽动,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凛正要答话,外面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静王。 他一向是四平八稳的性子,永远都慢悠悠的,可此时却是面色惊惶,一进门即叫「殿下」。 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又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咳咳……」他轻咳一声,「有件事,要同你说一下!」 他附耳低语。 萧凛面色微变。 苏离的心本来就一直悬着,看到他的脸色,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又要发生了。 但萧凛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开始安排眼下亟需解决之事,命李如风亲自率兵,去解云城和三千营之危,又吩咐内卫随时关注城外民众的动向。 交待好一切后,他看向苏离。 苏离会意,悄步跟在他身后。 一行三人走出东宫。 见身后人渐稀少,静王再也忍不住,低声将自己所忧之事合盘托出。 「殿下,那家伙,可能真的要炸尸了……」他搓着手,「要不要现在直接把他脑袋砍了?」 苏离听得一惊,脱口问:「皇帝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说!」静王轻叹,「你见了便知道了!」 苏离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径直往萧帝灵堂而去。 此时灵前守灵的宗亲已都被遣散,几十名内卫将灵堂守得水泻不通,个个面色紧绷。 这般架势,让苏离心情愈发沉重! 虽然还没见到死皇帝的人,但从静王的话里来看,肯定是淑妃又出妖蛾子了! 萧凛带她进了灵堂,径直绕去了棺木后,伸手打开棺盖。 苏离看到里面的萧帝,也吃了一惊! 萧帝到现在已然死了三天了。 可他的状态,却半点也不像死去三天的人,他看起来鲜活润泽,闭目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有道伤口,此时正往外洇着鲜红的血! 「本王一直在这里守着,忽然听到棺木中有动静,打开一看,他居然睁开眼,对着我笑!」静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虽年轻时也是沙场宿将,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死人复活这事,他却是头一回见! 「本王惊悚至极,就直接给了他一刀!」他指着萧帝脸上的伤口,「这一刀倒是把他扎得闭了眼,可这血,实在太渗人了!他……」 他说到一半,忽被一声轻笑打断。 是萧凛。 「你还笑?」静王伸手推了一把,「你小子,就一点也不怕?」 「不怕!」萧凛摇头,「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父皇死得冤,他败在孤手里,自是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复活,也在情理之中!」 他说着伸出手,在萧帝脸上轻捏了一下,又笑:「瞧瞧,这皮肤都是温热的呢!阿离,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他扭头看向苏离。 第303章 反噬之痛! 苏离在看到死皇帝的那一刻,脑中已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听他发问,遂道:「殿下让开些,容我仔细查验一下!」 棺木深广,她个子又小,跟在萧凛身后,只能勉强探个肩,想要接触到皇帝,自然更不可能。 萧凛发现她的窘状,忙找了只脚凳过来,让她踩上去。 「对了,我昨夜守灵,曾数次听到有类似蛆虫啃啮之声!」萧凛道,「但看他这情形,尸身不光未腐,还愈来愈鲜活,也不知又是有什么古怪!」 苏离听到「蛆虫」时,眉尖微微挑了挑,并未回话,只探身去察看萧帝的情形。 片刻后,她向静王伸出手,「王爷,借刀一用!」 静王忙将身上的匕首递给她。 苏离拿出匕首,顺着萧帝面部的刀痕往下割,鲜血不断涌出,棺木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肌理深处割去。 静王听见那「哧哧」的声音,头皮微有些发麻,再看对面的小姑娘,却仍是一脸平静,不由对她竖起大拇指,「小丫头,你这胆子可真肥呀!」 苏离扯了扯唇角没回话,手却稳稳的下剜,一双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目光触到一物,她刀尖猛地一挑,将那物扎了出来! 一条痴肥丑胖的黑色虫子在她刀尖下扭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就是这种声音!」萧凛脱口道,「这是什么?」 「一种虫子……」苏离看着那虫子,原本平静的黑眸,此时血色翻涌,连拿刀的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萧凛见状,以为她被吓到了,忙伸手揽过她,「阿离,给我吧!」 「不要动!」苏离急急叫。 「怎么了?」萧凛看着他。 「这是盅虫!」苏离解释,「情盅的盅虫!情蛊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种下!下了情盅的一对男女,只要一方活着,另一个便会一直保持着鲜活的状态!」 「世间还有这般奇诡之事?」静王听得瞠目结舌,「可我听说的情盅,就只是让两人相爱,一直到死,没听说死了还能跟活着一样的!」 苏离咧嘴苦笑。 人境自然不会有这种鬼东西。 那是恶灵境的邪术。 「所以,他只所以独宠淑妃,是因为下了情盅,并非本心?」萧凛忽然问。 苏离摇头:「不是!这种情盅,只有被下盅者心甘情愿,才能种得下!种下此盅,命运相连,心灵相通,受盅者死了,种盅者便可催动其中的傀儡术,让他的尸身如傀儡一般,伴随自己左右,一直到下盅人离世……」 静王听得有点懵:「这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啊?」 「没用处?」萧凛呵呵笑,「这个用处可太大了!若非我耳力敏锐,听到棺木虫蛊虫的动静,我便不会打开这棺盖来瞧!毕竟,这张脸,我厌恶至极,恨不能立时将他埋葬!我若不看,等到大丧之日,王爷猜,这棺木中会有什么异动?」 「王爷见他时,他已睁开了双眼……」苏离接着道,「这说明,淑妃已经启动了傀儡术!大丧之日,文武百官在侧,皇室宗亲在列,若这棺木之中忽生异常响动,岂会不开棺验看?」 「开棺后,发现父皇竟是被我这个太子活活生葬……」萧凛双手紧抓在棺木之上,手面上青筋暴起,指甲因为过度用力隐隐发白,眼底一片猩红! 「皇帝活过来了,自会当场指证太子弑父造反,再加上外头那场遭天谴的大疫……」苏离攥起双拳,没再说下去。 静王却已听得汗湿衣背! 「如此两方夹击,太子岂能再有出路?」他看向 萧凛,擦了把冷汗,连声道:「幸好你听到了!苍天有眼!不叫这恶妇毒计得逞!我们这就杀了她!让这什么该死的情盅彻底完蛋!」 「没用的!」苏离摇头。 「怎么没用?」静王看着她,「你不是说,只要下盅人离世,一切都了结了吗?」 「我方才话未说完……」苏离道,「下盅人离世,若她愿意带着这傀儡一起走,一切方能了结,可她若不愿意,这傀儡,却可以独活一段时间……」 苏离低头看向萧帝,「如今这傀儡已成!若淑妃不愿毁,反在死前以鲜血为祭,那么,谁也别想挡住这傀儡开口!哪怕你毁了他的肉身也不成!」 「毁了肉身也不成?」静王跳脚,「他都没了肉身,还能作什么妖?」 「他有魂魄!」苏离道,「魂魄会开口,而破碎的肉身,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无疑是弑父谋反的铁证!」 「啊?」静王愕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如何是好?」 萧凛倒是气定神闲,闻言只淡淡挑眉:「那便承下这弑父谋反之罪便可!这事,孤本来就做了!认了又何妨?」 「你说什么呢?」静王急道,「你这帝位来得不正,会遭世人非议的!到时候……」 萧凛轻笑:「王爷勿虑,自从得知真相那一日,我便再无任何顾虑了!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虚名于我,根本算不得什么!」 静王仍是摇头,苏离立在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一阵刺痛传来,她低头,方才发现,掌心已满是鲜血。 萧凛眉头微皱,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扯到一旁包扎。 苏离站着未动,流血的那只手,斜斜的落在萧帝脸的正上方,鲜血汩汩而下,一滴滴落在方才的刀痕上。 那一瞬间,她低下头,口中默念咒语,椎心刺骨的痛楚,应着那咒语,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痛得几欲晕倒! 「阿离,你在做什么?」萧凛见她行为怪异,忙伸手将她抱到一边,又撕下衣角为她包扎伤口。 「可能太累了……」苏离看着他,咧着嘴笑,「殿下,没关系,我歇一会儿就好!」 她说完闭上眼睛。 然而,根本就睡不着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像是一双大手,要将她的骨骼生生撕裂开来,又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掏干扒尽! 原来,这就是被反噬的痛苦。 第304章 差点殉情了! 真的好痛苦啊! 感觉自己要死了! 可是,便算是死了,也决不能让淑妃的毒计得逞! 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哪怕最终要坠入恶灵渊喂那噬魂兽,哪怕这样的痛楚,来上一千遍一万遍,她也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她蜷缩起身体,咬紧牙关,调动所有的意志力,跟那痛楚对抗,牙根好像被她自己咬破了,满口铁腥。 萧凛看着怀中蜷曲如猫般的苏离,一颗心好似也被谁撕开了个大洞,寒风卷着雪粒,呼呼往里灌,要将他整个人冰封! 「阿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看着萦绕在她额间的那抹乌气,伸手想要抹开,可那乌色似乎要长进她身体的脉络中,竟然拂之不去。 「这丫头怎么突然就晕倒了?」静王十分担心,忙差人去请太医。 萧凛抱着苏离,大步流星回了东宫,将她放到塌上。 这边太医也一溜小跑跟进来。 院正韦盈坐到塌边,伸指去探苏离的脉息。 这一探,不由魂飞魄散! 「苏姑娘这脉……」 「如何?」萧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摸不着……」韦盈的手在苏离腕间摸了又摸,仍是一片沉寂。 「再摸!」萧凛咬牙,眸内猩红。 韦盈被他吓到了。 这位太子平日里便是生人勿近的模样,身上自带血煞之气,令人敬而远之。 这会儿牙一咬眼一瞪,他简直怀疑,自己要再说点不好听的话,他能把自己活撕了! 韦盈心里害怕,手上愈发没了准劲,一个劲发滑。 萧凛一把推开他,低吼:「唤军医!」 萧帝身边的人,就没一个人有用的! 说是太医院,可那本事,怕还不如他军中军医! 军医王正很快被唤进来,手指搭上苏离的脉搏,面色也是愈来愈难看。 「殿下,苏姑娘这脉,的确是摸不着……」 又伸手去探苏离的鼻息,指间一片冰凉。 他的手指哆嗦了一下,看向萧凛,一句话在喉咙间滚着,可看到萧凛那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眶,一时竟不忍说出来! 萧凛死死瞪着他:「说话!」 「属下无能!」王正躬身,「苏姑娘她怕是不行了,殿下您……尽早准备吧!」 「可她方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静王急道,「难不成中了那毒妇的妖……」 他本来想说是妖法。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现在这宫里宫外的,已经够乱了。 他自不能再危言耸听! 可是,苏离的确是在看过萧帝尸身之后,才忽然晕倒的。 萧凛知道他想说什么,身形微微一晃,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静王就站在他身侧,忙伸手扶住他。 「无妨!」他摇头,眼底猩红更甚,但面色未改。 他站在那里,盯着苏离看了片刻,道:「你们都出去吧!」 太医和内卫躬身退下。 静王关上门,转身,看到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年轻男子,像烂泥般瘫软在苏离塌旁。 「阿离……」他跪坐在脚踏上,捧着她的脸,泪水狂涌而出,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抖得似秋风中的瑟瑟枯叶。 静王的嘴张了张,最终,一言未发,只牢牢守住了房门。 这个时候,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应该是脆弱到极点了! 萧凛的确是万念俱灰。 他曾坠落地狱,是她的出现,让他重回人间。 可现在,他恍惚觉得自己又重回地狱了…… 苏离此时也正向地狱沦陷。 她似乎已经听到恶灵渊那只噬魂兽的嘶吼,浑身上下,如被冰封雪埋! 然而无尽的冰冷痛苦中,却有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她,那双手如此温暖有力,让她原本有些涣散的斗志再次聚敛,她咬紧牙关,抓紧他的手,拼命向着头顶的光束跳跃…… 下一刻,暖意回归胸腔,缠绕在身体里的痛意也骤然稍减。 她倏地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离?」萧凛倏地一震,随即惊喜大叫,「你活过来了?你又活过来了!哈哈!」 他喜不自胜,又悲从中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哽声道:「死丫头,你吓死我了!」 静王亦是喜出望外,跑过来盯着苏离瞧了又瞧,又伸出手指头在她面前乱晃:「小丫头,这是几?」 苏离失笑:「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本王倒是还好,可某些人……」他掠了萧凛一眼,「……差点要殉情了!」 萧凛一噎,轻咳一声看向苏离。 苏离乍然清醒,头脑有点昏乎乎的,倒也没注意到两人说什么。 她心里始终还记挂着萧帝的事,生恐萧凛担心,忙道:「殿下,傀儡术一事,我已想到解决的法子了……」 「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萧凛瞪着她,目光如炬,「用你的……」 他的牙齿磨了磨,终是没把那个「血」字说出来。 苏离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孤又没瞎!」萧凛牙齿磨得更响了,眼里怒火熊熊燃烧。 苏离心里发虚,缩头畏脑。 静王在旁看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生气吗?可是,生什么气啊?阿离能解决傀儡术之事,明明可喜可贺!太子你不夸不奖也便罢了,干嘛拿眼睛瞪人家?」 「皇叔,我有笔帐,要跟她好好算一下……」萧凛道,「您老人家先回避一下可好?」 「行吧!」静王撇嘴,「我老人家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干嘛!阿离,他要是欺负你,你吭一声啊,本王就在外面,立马来救!」 「多谢殿下!」苏离讪笑。 萧凛送静王出去,关上房门,重又站到她面前。 「苏离,孤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当成耳旁风是吧?」他俯身压下来,双手撑在床头架上,整个儿将苏离圈在臂弯中,眸中怒火愈炽。 苏离缩着脑袋往被子里滑,小声道:「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外头一团乱,若皇帝再出妖蛾子,殿下人心尽失……」 「失了人心怕什么?」萧凛怒哧,「你见过哪朝哪代的皇帝,是靠人心坐稳江山的?皇权逐鹿,靠的从来都是铁拳谋略,而人心,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第305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眼下,你的锦,不是不太够用嘛……」苏离小声咕哝着,「你的锦不够用,自然就需要人心来贴补一下……」 「不够用?」萧凛哭笑不得,「原来在你心中,孤是这般无用之人?」 「当然不是!」苏离慌慌摇头,「只是你之前一直被皇帝打压,如今长林军又覆灭,这皇宫里漏得跟筛子似的,那皇宫之外的军营之中,又岂能不漏?若是都如三千营那般……」 她这么一想,立时又焦躁起来! 以淑妃的狠辣,有一个三千营,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Z.br> 若是萧凛这边的人都丧失了战斗力,那可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解毒之方! 她心急如焚,哪里还躺得住,霍地站起来,拔腿就往跑。 没跑几步,又被萧凛一把捞回去。 「话还没说完呢!你往哪儿跑?」 「我得继续观察中毒者的症状,赶紧把解药制出来!!」苏离急急道,「若有了解药,我们便再不用受那帮王八蛋的窝囊气了!殿下,你相信我!我的医术很好的!我一定能制出来解药!只要我观察的样本够多,我总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时间……时间不够用了,你就别在这里扯着我废话了!」 她急得跳脚。 奈何萧凛拒不松手。 「你现在什么都不许做!就躺在这里休息就好!」 「我哪里睡得着?」苏离急道,「宫外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若是暴民围宫……」 她话未说完,殿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离这会儿最怕的,就是这种脚步声! 好像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之上! 快要把她的心都踏乱了! 然而该来的一切终会来,并不以她的意志转移。 很快,一名内卫便气喘吁吁的跑进大殿。 「殿下,暴民围城了!」 「来得够快的!」静王跟在后面走进来,「有多少人?」 「估摸着总有两三千人!」内卫回,「他们来势汹汹,手中还有弓箭武器!已经跟守城的禁卫开战了!他们嚷嚷着说,要放了福副运圣女和淑妃!还说要……」 他看了萧凛和苏离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说!」萧凛道。 「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内卫到底没敢把那些人的秽言污语说出来,只道:「他们要殿下和苏姑娘割首赎罪!」 「胃口挺大!」萧凛轻哧一声,看向静王,「皇叔,我们聊一下!」 两人去了偏殿。 苏离本就担心暴民围城,此时得到准信,愈发焦躁。 见萧凛走开,忙又执起柳叶刀继续,剖开第八具尸体,一无所获后,又剖开第九具。 接连剖开三四具尸体,她却依然找不到想要的答案,直觉得整个人似被油煎火燎!。 「为什么就是瞧不出是用了什么毒?为什么啊?」她抓着自已的头发。 为什么重生之后,还是又回到前世那般惨状?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不要亲人被屠戮,她不要萧凛最后被凄惨虐杀,她更不要看那么多无辜民众,因为皇权争夺家破人亡,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若是那样的话,她重生回来,便成了一个笑话! 不,不光是笑话! 她还连累数万民众,让他们活在了地狱之中! 她自己一人待在地狱无所谓,她和萧凛和她的亲人一起待在地狱,她也能勉强接受! 可是,挣扎到最后,让那么多无辜民众为她陪葬,却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萧凛回到大殿,看到苏离拼命撕扯着自已的头发,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她。 「阿离,你莫急!」 「我怎么能不急?」苏离泪盈眼眶,「宫外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可我却束手无策!我真是没用!我早该想到的!淑妃和江清歌,她们那般恶毒之人,惯会用各种邪术禁术,她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可是,可是她们怎么能这般的丧心病狂?」 她高声叫起来,「那可是数万条人命啊!她们怎么能这样做?将来若萧玦执掌朝政,那也是他的子民啊!哪有人会这般对待自已的子民的?疯子!她们全是疯子!可我们是人,殿下,你说,人是不是注定斗不过疯子的?人有底线,可是,疯子她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她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我们不能!我们不能杀民众,我们……」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潸然。 萧凛自认识她以来,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语笑嫣然。 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也永远是冷静自持,沉稳淡定。 他从未见到她如此崩溃失态过! 小姑娘哭得鼻子通红,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殿下,你笑什么?」苏离呆呆看着他。 「笑你傻啊!」萧凛叹口气,「好了,别跟这些尸体较劲了!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去哪儿?」苏离问。 「跑路啊!」萧凛扬眉,「乱民围城,民心涣散!身为太子,无能为力,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苏离:「……」 她一定是听错了! 她眼里的无敌战神,顶天立地大英雄,她最最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绝不会说出这般没骨气的话! 「还发怔?」萧凛伸手揽过她,「快点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苏离这回确认自己没听错。 这跑路的话,的确是她钦佩的太子殿下说的。 她不知该怎么评价他这种行为,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她脑子里乱极了,愣怔片刻后,哑声道:「殿下先跑吧!我要回家……」 「这会儿才想到你自己的家?」萧凛伸指在她脑间一磕,「你的家人,早就转移到谢府了!我安排足够的人留守谢府!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跑路不带上老夫人他们?」苏离再次被惊到了! 「我去去城救人,带上一群老幼妇孺做甚?」萧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每次失血之后,人就会变傻?」 第306章 兵不厌诈! 「去云城救人?」苏离一怔,「那京城怎么办?」 「京城留给想要的人啊!」萧凛唇角勾起,「反正咱们也治不了,他们能治,就让他们先来治吧!等他们治好了,再把功劳抢过来……」 「抢功劳……」苏离愕然,「怎么抢?」 「你猜!」萧凛轻磕她脑袋,「动动你这小脑瓜!想一想什么叫兵不厌诈!」 苏离捂着头看她,脑中想到什么,忽然豁然开朗! 宫外,暴民如潮水般向皇城根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行人,皆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个个肌肉虬起,恶神恶煞。 虽身着布衣,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并非普通民众。 静王立于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唇角满满嘲讽。 「尔等可知,围攻皇宫是何重罪?」他提气扬声,「这是谋逆造反!当满门抄斩诛九族的!你们好生算一算,你们家有多少个脑袋够砍!」 「我呸!」当先一个紫衣汉子叉腰怒骂,「太子行巫术,害死了老子的家人,如今大家都是命悬一线,谁还怕你们砍头不成?」 「就是就是!」下面一群人纷纷附和,「我们反正是活不成了!随你们怎么办!」 「都被你们逼上死路了,我们哪管那么多?」 「拿满城百姓生命献祭,太子萧凛之恶毒狠辣,简直令人发指!」 「杀太子!进皇城!迎圣女!」 数千人同时发出怒吼之声,惊天动地,连城墙上的墙灰都扑簌簌的往下掉! 「什么圣女?」静王怒哧,「江清歌所制的灵歌丸,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典妻卖子,如今某些反贼趁乱散布谣言,你们便都信了吗?你们的脑子被狗吃了吗?城中这场大疫,来得蹊跷,到现在为止,还未查清是何原因,单凭一个李乘风,你们便要诬赖太子殿下吗?」 「李相师以命控诉,这还不够吗?」紫衣汉子嗓门特别高,他一开口,便把所有人都盖住了,「皇上刚刚薨逝,大疫就降临了,李乘风也跳了司天台!这些还不算铁证吗?你还要什么证据?」 「咱们不听他鬼扯!」人群中忽然站出一灰衣汉子,高声道:「我们现在也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们只想救我们的家人!我们围攻皇城,也不为别的,就只是要你们放出江清歌!是不是谣言,把她放出来,看她能不能救我们,不就知道了?」 他也是生得一把好嗓子,这一开口,比方才那个紫方男的声音更加的高亢有力。 而他这番话,显然也更得民众的心思。 是的,他们只所以冒险站到这里,不是想要确认太子有没有谋反,有没有行巫术,皇帝又是如何死的。 这些事,他们统统不关心。 他们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江清歌,救回自己的家人! 灰衣男这话一出,从者众矣,一齐嚷嚷着要求放了江清歌。 「只要放了江清歌,你们就会退去吗?」静王问。 「当然不会!」紫衣男怒道,「你们害死这么多人,大家就白死了吗?身为储君,他该站出来谢罪!」 「对!谢罪!割首谢罪!」 「他不配为帝,不配做大萧的主君!」 「杀太子!杀太子!」 「救圣女!救圣女!」 「大家冲啊!杀啊!」 紫衣男振臂一呼,身后一呼百应,纷纷抄起家伙开干,什么云梯冲车纷纷抬了上来! 其后更有数列骑兵神出鬼没一般出现,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箭筒,箭筒中的箭装得满满登登! 静王站在 城墙上,拿远镜细察,看到这番形状,不由冷笑:「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身边的新任禁卫统领吴勇眉头紧皱。 「他们不是冒出来的,是原本就散落在这城中!」静王道,「平日里蛰伏不出,积聚力量,到用时方倾巢而出,瞧这阵势,还真够大的!本王以前真是小瞧了这帮魔教信徒!」 吴勇愕然:「这些人竟是魔教信徒?」 静王点头:「没想到吧?」 「的确是没想到!」吴勇喃喃道,「属下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一群跳大神的……」 静王轻叹:「本王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谁成想,人家表面是个跳大神的,心里却存跳龙门之志啊!」 魔教这个组织,对于京城人来说并不陌生。 虽名中挂了个「魔」字,但他们表面上所做之事,却跟「魔」并不相干。 一开始,也不叫魔教,而叫神会,就是专门负责各种祭祀活动的民间组织。 这样的组织,属于三教九流,只要不触犯朝廷律法,朝廷也懒得过问。 神会也的确很规矩,不光跳大神跳得好,还很会办事,需要交纳一些赋税时,从来都是主动自交,只会多交,从不少给。 也因此,给官府的印象极好,自然也就更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给其行方便。 行了这么多年方便后,谁也没有注意到,神会变成了魔教,拥有了一批死忠信徒不说,还不知何时跟宫中的淑妃搭上了线,又或者干脆说,成了萧帝一支暗军! 若非萧凛昨日提审之前去江府救江清歌的那十人,怕是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云城县衙毁于谁手,三千营又败在谁的刀下! 能掀起这场轩然大波,将城中搞成这样的一支暗军,静王自是不敢小觑! 「既然你们不听劝,就休怪本王无义了!」 他冷哼一声,退后一步,做了个手势。 「谋逆造反者,杀无赦!」 声落,万箭齐发,对准最前面的暴民疾射而去! 听到这「嗖嗖」的箭矢之声,紫衣男难掩眸中兴奋! 杀吧! 杀得越多,太子的罪孽愈重! 只要他开了杀戒,他就会把全城的百姓都拉到这城墙根下,成为魔教的替死鬼! 他们,会踩着这些愚蠢民众的尸骨往上爬,直到爬到那至高之位上! 「太子屠杀平民了!」他嗷嗷叫了几声,带着人直往前冲。中文網 身后暴民本就如无头苍蝇一般,此时被他一忽悠,也跟着一起往前冲。 第307章 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叫得起劲的人,吆喝着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挥舞着手臂,压根就没敢上前! 灰衣男冷眼旁观,见此情形,伸手把身边跟着要一起冲的人拉住了。 「杨兄,你别犯傻!」 「孙兄,怎么了?」杨丁扭头看他。 孙甲朝他呶了呶嘴:「你瞧瞧那个张大嘴!口号喊得山响,净撺掇别人上!自已脚却跟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这一路上,就数他话最多了,到干实事的时候,怎么怂了?」 「是有点奇怪……」杨丁面色犹疑。 「他是领头羊,是指挥调度者,岂能像卒子一般乱闯?」人群中很快有提出反对意见,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男子,穿着件素色锦袍,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若想打赢这场战,便需有合理分工,将帅自有将帅的职责,小卒亦有小卒应尽的……」 话没说完,被孙甲暴躁打断,「别跟老子掉书袋!什么将帅小卒?鬼扯什么呢?我们是一起来求药的!我们不是谁的卒子!更不想打仗!我们就只要他们能放圣女出来救我们家人就行了!让你这么一说,我们真成造反的了?不光造反,还成了小卒!那敢问我们这些小卒拼了性命,就为那个什么将帅吗?」 他朝人群中的张大嘴用力一戳,呸了一口:「他一个杀猪贩子,老子凭什么认他为帅?」 「就是就是!」杨丁一脸的不服气,「他自已往后缩,撺掇别人送死,他配吗?」 他自孙甲提醒后,便一直盯着张大嘴瞧。 这一盯,还真让他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如孙甲所说,那口号喊得是震天响,可人却一个劲的往后缩。 原本在前头,后来到中间,这会儿,随着往前冲的人越来越多,他直接站到了队伍大后头! 站到了大后头也罢了,他脸上那笑又算咋回事? 这种时候,大伙儿都是拿命来搏,前头的人已经被射伤一大波了! 看到这些跟他一样的普通老百姓如此惨烈,杨丁心里惶恐得紧! 这个张大嘴,他怎么还能如此的得意洋洋? 他得意什么? 杨丁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又想起这一路走来时,孙甲所说的话。 他说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家人的命当然要救,但是,也不能稀里糊涂的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随意就把自己的命拼上了。 杨丁起初还对他这些话不以为然,可经过这一日相处,张大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 这个人嘴甜心狠,看似一切都为大家着想,实际并无悲悯之心。 相比之下,孙甲才是真正诚恳热心之人。 路上遇到一些被瘟*疫折磨的人,孙甲绝不会袖手旁观,会想方设法的帮助他们。 但张大嘴对此却很不耐烦,一直催着他们快点,说什么时机不等人。 杨丁之前信他的,但现在看到他这幅嘴脸,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能看出来,他身边邻居亲友自然也能瞧出来。 「这个张大嘴他乐啥呢?」有人嘀咕着,「死人是件可笑的事吗?」 「他本来就这样!」有人轻哼,「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死人,咱们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唯独他跟没事人一样!遇到好看的姑娘躺在路边,他还要摸上一把……」 「真的?」杨丁一惊,「你何时瞧见了?」 「就是来的路上啊!」那人回,「他瞅没人的时候干的!我刚好到墙角小解,瞧见了!」 「不止他一人这样!」孙甲轻哧,「他身边那一伙全都这德性,顺手牵羊趁火打劫的事没少 干!反正吧,我瞧着这伙不是什么正经人!老伯,你是见多识广,你说,他们像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吗?」 他看向旁边一位须白皆白的老人。 老人摇头:「老朽早就觉得不像了!你们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咱们是想着救家人的命,人家想的是围攻皇宫杀太子啊!」 「说什么呢?」那书生见几人嘀嘀咕咕的,凑头过来细听。 「我们说不想平白送死!」孙甲大声道,「咱们今日之举,为的是让家人活命!咱们把这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来这儿,可不是要跟谁拼老命的!只要朝廷答应放圣女出来,给咱们瞧病,这事就了结了!没必要真跟他们打起来!」 「就是啊!」他身后几人一齐附和,「这要打起来,那可真成了谋反了!要满门抄斩的!能和平解决,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对啊!听方才那位王爷话里的意思,好像都打算放人了!他们怎么反而先动手攻击皇宫禁卫了?这样一来,事情岂不是更糟糕?」 「糟糕?」书生怒道,「你们还真是目光短浅!你们以为围在这里嚷嚷几句,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就真的那么听话,放了圣女吗?做梦!这事本身就是那无良太子自己搞出来的!他就是要拿咱们这些平民的命,为他挡灾避祸!我们死得越多他越开心,才不会主动把圣女放出来呢!」 「就是!」他身后一堆人大声附和,「你们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火候?难不成,非得等到刀割到自己脖颈上才觉得痛?要想救出圣女,就得大家同心协力闯宫!你们想袖手旁观,坐享其成也便罢了,还在后头说这些风凉话!不觉得丢脸吗?」 「这个时候,方显男儿本色!」书生振臂高呼,「我等想活命,就得先拼命!大家一起冲啊!若打不赢这场仗,又如何能令朝廷屈服,放圣女出宫?」 「冲啊!」他身后一堆人嗷嗷叫着往冲。 有一些热血民众被带动,也跟着一起冲过去。 杨丁等人却都未受蛊惑,站着未动,只将目光齐唰唰的落在了书生身上。 书生跟张大嘴一个德性,跑到一半不跑了,只撺掇后面的继续往前冲。 可惜,后面的人,却远不像他想像得那么多,大多数人都站在那里踌躇观望,满面犹疑。 「你们都干站着做什么?」书生怒叫,「快冲啊!」 第308章 怎么都不按理出牌呢? 「你自个儿冲了吗?」杨丁轻哧,「你自己出一张嘴,叫别人跑断肠,算盘打得可真响!」 「杨兄你忘了人家刚才说过的话了?」孙甲嗤笑,「人是将帅,是要做镇指挥的,自是不能上前搏命!这要搏死了,将来造反成功了,还怎么封侯拜将?铺路架桥之类的事,自然是由你们这些小卒子来完成喽!」 他的目光往书生身边人身上一掠,眸中满满嘲讽。 听到这话,原本热血上头的民众,陆续犹豫着停了下来。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带头往前冲的书生,不知何时跑到了队伍后。 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书生见孙甲几次三番捣乱,眸中闪过一抹凶光,而不远处的张大嘴,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到孙甲面前。 「这位仁兄,对于我们闯宫救圣女一事有不同意见?」他盯着孙甲,目露凶光。 「有!」孙甲丝毫不怵他,「我们来时便说过了,只要朝廷愿意把圣女放出来救人就行,其他的事先不论!现在明明王爷都答应了,你们还非要怂恿大家冒险闯宫,我当然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杨丁举手。 「我们大家都不同意!」身后一群人都叫起来,「我们只想活命,不想跟朝廷拼命!」 「不拼命,如何活命?」张大嘴怒喝,「这天上难不成会掉馅饼吗?」 「可明明王爷说愿意放人了!」孙甲据理力争,「我们的目的就是放人,他既答应放了,我们还闹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圣女,救活我们的家人!我们不是要真的造反!更不想被满门抄斩!」 「我们既围攻了皇城,便已走上了这造反之路!」张大嘴轻哼,「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以为太子他们会饶过你们吗?」 「会啊!」孙甲大声道,「为什么不会?前段时间五百人围攻太子,最后不也都活蹦乱跳回去了?太子并未治他们的罪!我们如今这性质也是一样!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救人,不是要造反!你们却硬逼我们走上造反之路,意欲何为?」 「太子谋反弑帝,又以数万百姓生命为祭……」张大嘴下意识的又想把那些套路搬出来,却被孙甲利落剪断。 「这位仁兄,你说的这些,我们暂时不想管!我们现在就只想一件事,救活自己的家人!其他的事,我们不关心!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没你们想得那么长远!我们也没你们厉害,连攻城的云梯撞车你们都整出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想帮我们救家人,还是要踩着我们这些贱民的尸体,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大嘴万没料到他会出此诛心之语,被怼得面色铁青,眸中杀意愈浓! 众人看到他这模样,心下生惧,都不自觉的往后退。 然而刘甲的话,他们却全都听进去了!中文網 是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云梯撞车这类东西,又不是什么锄头铁锹! 那是兵部特制之物,寻常百姓如何能拥有? 再看他们那颐指气使的态度,高高在上,对着他们指手划脚,好像大家并不是平等的,而是他们的下人一般! 这些人,明显不对劲啊!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人们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众人口口相传,传到最后,大家原本热血倍看,这会儿,都觉得脊背有点冷。 这一路走来,除了太子行巫术这事,他们还听到了其他消息。 比如,城中正在发生的这场浩劫,并非瘟*疫,而是淑妃萧玦余党刻意投毒,要靠数万民众的性命来 逼太子退位。 李乘风之死,怕是也另有阴谋。 毕竟,城中流传的这些事,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亲眼见到,只是道听途说。 相比三皇子萧玦,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太子萧凛。 萧玦是臭名昭著的仁济药馆东家,在这之前,他也从未为大萧百姓做过任何事,可太子萧凛却一直是百姓心中的主心骨。 若非是突发瘟*疫,实在没办法,他们才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用灵歌丸坑害百姓的福运圣女身上! 民众心中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却是第一波冲上城墙的人,受伤回来了。 禁卫并没有下狠手,虽然他们都中了箭,但未曾伤到要害,多是在手臂大腿等处轻伤。 城楼之上,静王的声音又响起来。 「太子仁厚,不愿伤尔等性命!劝尔等尽快离去!莫要再苦苦相逼!你们想要福运圣女为你们治病,本王如你们所愿,这就将她放出!」 孙甲闻言大喜,高声叫:「王爷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静王高声回,「只要她能解万民之患,太子殿下自是从善如流,又岂有不允之理?本王已差人将她带来,尔等静候!莫要再攻击皇城!」 「太好了!」民众大喜过望。 张大嘴一见这情形,立马急了! 他真名当然不叫张大嘴,他是魔教的堂主,名唤张鹰。 这一日他在城中派人四处散布谣言,就是要拿民众作筏子,趁乱强攻皇城。 事实上,城中民众的情绪也的确被他挑起来,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聚集这么多人! 这三四千人,只是先锋。 魔教的人,如今正在城中各处煽风点火,很快,大批民众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按照计划,魔军也会随之出动,利用民众的力量,直取东宫,一举占领皇城! 他却万万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儿,民众摞挑子了! 而萧凛的态度,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他身为储君,不留在皇城坐镇指挥,居然跑去云城,把这烂摊子交给了静王。 静王这厮也是怪异,这没怎么打呢,怎么就举手投降要放人了? 这些人怎么都不按理出牌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鹰身为魔教堂主,自然也不是个蠢的。 他的目光在孙甲身上转了又转,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咯噔」一声! 第309章 浑水摸鱼! 他们魔教人能冒充民众煽风点火,火上浇油,那么,萧凜自然也能差人冒充民众来个浑水摸鱼釜底抽薪! 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怕是跟他一样,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朝一旁的书生使了个眼色。 书生刘竟,也是魔教堂主。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刘竟扯着嗓子又叫起来:「你们莫要信他的!他这是缓兵之计,想要先把咱们稳下来!咱们若是听了他的话,等他们缓过劲来,定是要秋后算帐的!到那时,大家分散各处,再无力反抗,岂不是任其宰割?」 「是啊!是啊!」他身后的魔军乱哄哄附和,「人家就是想分而治之罢了!」 「今儿把我们分化了,明儿就能把我们零切碎割了!」 「这个时候若不抱成团,以后想抱都抱不成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刘竟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气势迫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这些老百姓,生来就被他们奴役,现在连家人都被他们拿来当祭祀的牲畜了!此时不为自己而战,更待何时?」 「战战战!」 「杀杀杀!」 魔军们口号嘹亮,一部份易冲动的民众又被说得热血倍看。 而张鹰则趁着这当口,悄悄向孙甲逼近。 他身后,有十数名民众状似无意的跟在他身后,呈扇形向孙甲包抄过来! 孙甲眉尖微挑,暗暗冷笑。 他当然也不叫孙甲,而是萧凛身边的心腹内卫所扮,名孙晨。 在萧凛带苏离回京的路上,便已将他这颗暗子埋下。 一起埋下的,还有数百名东宫内卫! 这是一场暗战,拼的不是刀剑,而是口舌。 淑妃余党能借民众之口抹黑太子,他们自然也能借民众之口再反击回去! 这数百人散于城中街巷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只用实际行动来获取民众的信任。 他们也从不反驳那些流传于市井之间的谣言,只用很平和的态度,引导民众自已去思考。 人在濒临死亡之时,一心只想活,他们相信江清歌能治好他们,那就如他们所愿,把江清歌放出来,他们迫切的愿望得到满足了,头脑自然也随之清醒。 这一天的引导,在此时初见成效。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追随着刘竟而去,但有近七成的百姓,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原地不动,选择相信太子,相信朝廷! 此时的张鹰,已经快要挤到孙晨面前。 「这位仁兄,还真是让你说准了呢!」他假装热切的揽住孙晨的肩膀,「看来,还是我们太冲动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迎福运圣女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孙甲往边上带。 孙晨笑应:「好啊!江姑娘可是我们的救星!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迎接她!」 说话间,两人已暗中过了数招。 「想用这种方法来保住你们太子?」张鹰狞笑,「老子不会让你得逞的!」 孙晨冷笑:「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没有机会?」张鹰怪笑,「你也不看一看,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我看过了……」孙晨轻声回,「全是我的人!」 「做梦吧?」张鹰轻哧一声拧头,待看到周围那十数张陌生的面孔,脊背倏地一僵! 就在他和孙晨说话的功夫,紧跟在他身后来的那些人,竟似凭空消失了! 而缓缓收紧的包围圈,却是冲着他来的! 张鹰情知不敌,拔腿就要跑,可脚还及抬起,胸口忽然一麻! 下 一瞬,他软软倒下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四五千人聚集之地,到处都乱糟糟的,大家都翘首等待福运圣女出现,孙晨这边的小状况,没有人注意到。 哪怕发现有人晕倒了,大家也觉得稀松平常。 毕竟,瘟*疫嘛,每个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这一路就不时有人躺下,再也起不来。 所以对于地上忽然多出十来具不省人事的尸身,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孙晨带着「民众」善后,很快便把张鹰和他身后几人的尸身拖走,悄然回到人群中。 前方的刘竟,此时已带人冲到了城墙根上,不过,很快便被城墙上忽然出现的一只巨*物惊了回去! 「此乃火炮!」静王大声道,「诸位可知道他的威力有多大吗?」 众人面色齐变。Z.br> 火炮的威力有多大,人人都知道! 那一炮,能把平地打出深达数米的大坑!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直接就碎成齑粉了! 「本王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要人,本王给你们!」静王苦心婆心,「但你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本王!你们若是逼急了本王,本王便只能出此下策了!哪位英雄愿上前一试?」 众人皆噤若寒蝉,如潮汐般向后疾退。 刘竟和他那帮魔军自然不愿退,还直直的站在那儿。 但民众退得太快了,便显得他们格外的「出挑」。 等到意识到这一点,又见城墙上的火炮已高高昂起炮筒,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十几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后跑,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孙晨嗤笑:「秀才,你不是想做王侯吗?你跑什么?」 刘竟拧头见是他,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这厮怎么还活着? 他活着,那他的同伙去哪儿了? 他心知不妙,忙命人去找。 孙晨故意问:「秀才,你是在找张大嘴吗?」 刘竟瞪着他不说话。 「他刚刚不幸感染离世了……」孙晨吸吸鼻子,「同他一起去的,还有十几个弟兄!太惨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转眼人就没了!」 刘竟听到这话,眼前一黑。 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他。 他死死瞪着孙晨,眼底凶光乍现,牙齿咬得咯咯响。 「秀才,节哀啊!」孙晨拍拍他肩膀,「大疫当前,人命贱如草!你,我,我们,随时都会走!想开点!」 孙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不知圣女什么时候能出来!」孙晨昂首眺望远方,「等她出来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千万不能再让她被感染了!」 第310章 要萧凛和苏离的心头血! 「她不会!」刘竟咬牙,「她是圣女,百毒不侵!」 此时的福运圣女江清歌,正坐在慎刑司的牢房中,支起耳朵,屏息静气,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数千人的呼喊之声,她早就听到了。 她还听到慎刑司外士兵紧急集结的脚步声。 可是,等来等去,却依然没有等来救她的人。 「怎么还没人过来!」她心急如焚,忍不住又要跟脑中的那个声音对话,「你是不是猜错了?万一他们就是不放我怎么办?」 「你急什么?」那声音轻笑,「这又不是过家家!总得还过上几个回合才行!且慢慢候着吧,少安毋躁!」 「那万一他们先进来把我杀了呢?」江清歌忧心忡忡,「他们狗急跳墙,就是不愿看我们得逞!」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们太子殿下了!」那声音怪笑,「太子殿下可不是我们这些人,人家将社稷百姓看得可重了!眼下只有你有望解得此患,他怎会杀了你呢?他只会派人把你好好儿的送出去!哪怕出力不讨好,他也无所谓的!」 江清歌不以为然:「他会那么蠢吗?」 「他会!他一直都这么蠢!对付这种蠢人,就得用这种方法!就好像打蛇打七寸,一打一个准!哈哈!」 江清歌听她语气笃定,略放了心,又问:「你给我的药方,的确是能解毒的,对吧?」 「当然!」那声音回,「不过,你得收得点用……」 「怎么收着点?」江清歌一怔。 「像灵歌丸那样收啊!」那声音吃吃笑,「你得让人死得多一点儿才行!」 「人死得越多,民众对萧凛的仇恨便愈深!」江清歌咕咕笑,「那他用民众挡灾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他若完蛋了,苏离那***,便再无人可靠!」 她双拳紧握,带动手上镣铐叮当乱响,「苏离,若你再落到我手中,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声音轻笑,片刻,忽道:「来了!」 江清歌倏地一振,扶着墙站起来,踮起脚尖往窗外瞧! 黑暗的走廊内,果然有铁甲兵疾步而来,很快便走到她的囚室旁,下一刻,囚室的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亮一齐涌进来,囚室里立时亮起来! 江清歌原本枯滞无神的双眸,此时也像是忽然燃起了两盏灯,妖异诡丽如鬼火,看得铁甲兵眉头微皱。 什么劳什子的福运圣女? 这女人分明像女鬼一样! 虽然心中厌恶至极,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问清名字后,便将她带出了慎刑司,带到了城墙上。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民众激动异常,欢呼如潮! 江清歌也激动得浑身发颤! 这种万民景仰的感觉,她真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江清歌,」静王掠了江清歌一眼,「宫外传言说你有应对城中瘟*疫之药,此事可是真的?」 「是!」江清歌倨傲点头,「我的灵符,可解世间百毒!」 「那么,去拯救苍生吧!」静王压下眸中鄙夷不屑,命人将她送出宫城。 「等一下!」江清歌道,「王爷,我有话要说!」 「讲!」 「众所周知,京城这场浩劫,是因为太子巫术而起!」江清歌高昂着头觑着他,「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做的孽,自然得由他来解!我可解京城之疫,可是,我需要他和苏离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行!」 「呵……」静王冷笑,「你这福运圣女真有意思!之前病了,要你妹妹的血做药引!这会儿大疫,又要太子的血做药引!可据本王所知,自古以来,动不动就拿人血做 药引的,可全是邪魔歪道!江姑娘怎么就这么喜欢折磨人呢?」 「王爷慎言!」江清歌如今站在这么多有求于她的民众面前,底气特别足,她知道静王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她怎么样,说话自然也无须客气,尖声道:「太子萧凛欠下的血债,自然要用他的血来还!怎么?莫非静王觉得,他生来尊贵,普通百姓生来低贱,便只能任他鱼肉宰割,哪怕被他害得悲惨至此,仍不能伤害他分毫吗?凭什么?他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这番话立时引来不少共鸣,刘竟带着一群魔军,自然是全力配合,在城墙下轰然而叫:「江姑娘说得好!众生平等!以血还血,以命还命,再公平不过了!」 「若要我救满城百姓,只有用他们的心头之血,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江清歌说完,扭头转身,一幅傲然独立的模样,再不搭理静王。 「你若执意如此,那么,便自己去寻太子讨要心头血吧!」他道,「他如今不在宫中,他去了云城!」 江清歌一怔,随即满面鄙夷:「想来是知晓这毒只有他的心头血能解,怕我们找他,提前跑路了吧?他跑得还真快啊!卑鄙无耻至这个地步,他也配做储君?」 「江姑娘眼脏,看什么都脏!」静王轻哧,「如今大疫可不止京城,云城亦受其害!太子殿下忧心云城安危,得信后即不顾安危,亲去营救!他心忧云城百姓,欲与云城共存亡!云城之急不解,他决不回京!」 「放着京城百姓不管,却跑去云城……」江清歌轻哧,「看来,在他心里,母族的亲人,就是比大萧百姓重要呢!」 「太子殿下倒是想护着京城百姓,奈何,京城的百姓们,只想着江姑娘啊!」静王满面嘲讽,「他们既将江姑娘视作救世主,太子殿下自然也就不好做这个恶人了!京城百姓嫌他弃他,毁他谤他,凭空捏造的谣言人人都信,殿下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只要百姓好,殿下便让出这座京城又如何?」.z.br> 他这话一出,城下百姓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江清歌轻哧:「静王这话说得真是好听!倒把个恶贯满盈的罪魁祸首,说成个悲悯天下的仁义之君了!」 「殿下到底是恶贯满盈,还是悲悯天下,你们最清楚了!」静王看向城下民众,「十数年如一日的好,因为一场浩劫,便要将他视作大女干大恶!若你们如此眼瞎心盲,这样的百姓,殿下不护也罢!殿下如今是心寒齿冷,也懒得多解释什么了!你们爱跟谁跟谁混吧!」 第311章 通神还是通鬼? 说完,转向江清歌,满面鄙夷,「你这个福运圣女真是厉害,在牢中能知宫外之事,也便罢了,才刚出来,就要心头血!你干脆说你想要太子和苏离的命不就得了?就是想让他死,让萧玦和淑妃继位!还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本王现在强烈怀疑,这所谓的瘟疫,就是你们搞出来的!这不是瘟疫,这是投毒!」 江清歌被他说得心里一跳,尖声反驳:「你胡扯!你诬蔑!你有证据吗?」 「你说太子行巫术,你有证据吗?」静王冷哧,「你被关在宫中慎刑司,严禁与外人接触,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是因为我……」江清歌想说什么,却被静王打断,「行了,因为你通神嘛!可你都通神了,你本事这么大,治个病救个人还得要这要那的,本王看你也没有多神啊!你若真有那么神,你的灵歌丸也不会荼毒众生了!苏姑娘七天治好的病,你一年也治不好,怎么能腆着脸说自己通神的?」 「这些事,就发生在不久前!你们可都亲眼目睹的!」他忽地转向城下民众,「现在这么一个人,说她能救你们,你们就一点也不疑心吗?她如此的笃定,你们就不想想,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这大疫来势汹汹,连经验丰富的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偷窃别人药方的人,却这般笃定,说自已能治!又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们但凡长点脑子的,就该好好想一想其中的缘故!」 「一般情况下,只有知晓这是什么毒的人,才能笃定的说自己一定可解此毒!」静王提气扬声,「你们所有人,都给本王仔细想想吧!」 「另外,还有一点,本王要提醒你们!太子殿下驰骋沙场十数年,曾以三千之军,诛十万之敌!想取殿下的心头血,你们这辈子休想!既然取不到心头血便治不了病,那这福运圣女,要来,何用?」 他调动内息,声如洪钟,一番话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力,哪怕是隔着高高的城墙,城下的民众依然听得耳边嗡嗡直响,身上也不自觉出了一层薄汗! 静王的话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 每一个字,都令人脊背发凉! 其实关于投毒阴谋之说,他们来之前就已听说了。 但那时的观感,却远不如现在来得惊悚! 因为现在江清歌就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自觉就想起这个人以前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啊,一个被关押起来的囚犯,如何能知宫外之事? 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外头的瘟疫是什么模样,却口口声声说能治得! 若她真有些神能,也便罢了。 偏偏不久前,她还爆出了灵歌丸那桩丑事! 一个靠偷窃别人药方招摇过市的医者,她凭什么能这般笃定? 难不成,真的像静王说的那样? 京城这场大灾,根本就是淑妃余党故意投毒所致? 静王没有说错,正常情况下,的确是只有害人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出应对的方法! 这样的认知,让每个人心里都惊悚到极点! 而静王最后一句,更是让所有人都满心绝望! 拿不到萧凛的心头血,便救不了人。 可是,太子萧凛又岂是束手就擒之人? 而这不知是毒还是瘟疫的病症,却又来得如此暴烈! 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了! 若这福运圣女执意于此的话,那要她,何用? 「什么狗屁的福运圣女?」孙晨怒声叫骂,「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大夫治病救人,还得拿别人的命来换的!你这不是通神,是通鬼吧?」 「就是啊!太荒唐了!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的 !」 「不杀太子没法治病,这不耍人吗?」 「依我看呀,这根本就是阴谋!就是利用我们这些人的贱命,来给他们铺路架桥夺宫!」 「我也觉得是阴谋!话说回来,李乘风死时,你们有谁在场了?可亲眼见过他的尸身?死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不知道啊!」众人纷纷摇头,「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还未及反应过来,家中人便陆续倒下了,谁有功夫查验是真是假?」Z.br> …… 质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刘竟心里发虚,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便有十数名扮成百姓的魔教中人站出来作证反驳。 「国师死时,我正好在场!亲眼见证的,怎么可能有假?」 「我也在!」 「还有我!」 十数人纷纷举手,又有人大肆宣扬国师生前的功绩,将他夸得神乎其神。 「国师本就有通神之能!曾用灵符术法,为大萧避过无数天灾人祸!如今他被逼从司天台一跃而下,用生命和鲜血警醒世人,又为大家留下求生之道,你们怎么能听人说几句,便要质疑他呢?」 刘竟痛心疾首,「罢了!我也懒怠多说了!信的自然信,不信的,也不必用圣女的药,各自回家等死去吧!」 「我信!我信圣女!」一个形容憔悴满面脏污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哭着跪倒在城墙下,「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女儿前年差点病死,幸有圣女出手相救,只喝了她几回灵符水,这丫头就彻底好起来了!」 说着,将身边一个黑不溜秋的半大丫头往众人面前一推,「大家看,这就是我女儿!我们娘儿俩都可以作证!若不是圣女垂怜,我女儿早就死了,我这做娘的也绝计活不成!」 「谢圣女救命之恩!」那黑丫头恭敬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江清歌本正心虚,这会儿有人上前夸赞,自是喜不自胜,忙道:「大婶,小妹妹,你们莫要多礼,快快起身吧!治病救人,乃是我这个医者本份!你们行此大礼,倒折煞我了!」 刘竟见此情形,亦是大喜,忙装模作样扶起那妇人和黑丫头,又转身道:「公道自在人心!圣女是通神还是通鬼,自有人心来鉴!」 「圣女当然是通神!」那妇人大声道,「受圣女恩惠的,又何止我们娘俩?这城中女子,受其恩者良多!只是,我们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与人争论辩驳罢了!据我所知,站在这里的,就有不少人是被她所救!」 第312章 莫要再走那恶臭老路!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恳切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都站出来说句话吧!咱们的恩人,如今被人如此抹黑,咱们总得为她说句公道话呀!」 这话一说,很快便有好几个妇人主动站了出来。 「我家儿子也曾被圣女救助过!」 「还有我……我家婆婆也是喝了圣女的灵符水好的!」 「谢圣女救命之恩!」几人一齐跪倒,「求圣女再救我们一回吧!全城百姓性命,皆系于圣女一身!求圣女想想办法吧!」 「是啊,圣女,想想办法吧!」刘竟抬头看向江清歌,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使劲的朝她挤眼睛,「眼下这情形,圣女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是取不到太子和苏离的心头血了,可这么多的性命,岌岌可危,求圣女想个权宜之计,得先把大家的命保住啊!」 「权宜之计」四字,他刻意强调加重,希望江清歌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清歌在慎刑司时,脑中那声音便已将宫外可能发生的情形细述给她听,自然也将已方人的特征告诉了她。 此时她观刘竟言行举止,又听到那句权宜之计,瞬间过了窍! 这人是在告诉她,既然太子和苏离已然出逃,民众也未像预期那般冲动,那就只能暂缓攻城,先把这些人安抚住,再做计较! 「大家放心吧!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力挽狂澜!」她作出一幅解民倒悬生死不顾的模样来。 刘竟配合默契,带人连声叫好,嗷嗷着喊了一番溢美之辞,听得一旁的静王差点吐出来,恨不能立时冲出去,直接将她踹下城楼! 但为了这城楼下的万民,他到底还是咬牙忍下了,只讥诮道:「圣女果然是圣女!方才还说没有心头血别无他法,这会儿真好,法子说有就有了!实是令本王佩服之至!」 「静王殿下此言差矣!」江清歌强词反驳,「方才我已说得很清楚,若有心头血,百姓便可安然无虞,可无心头血,我只能拼命延缓病发的速度……」 静王挑眉:「就是说,有心头血能痊愈,无心头血只能勉强吊着条命,归根到底,还得太子和苏离死了,百姓才能彻底安好!是这意思吧?」 江清歌轻咳一声,暗骂这老东西多嘴。 她的确是要这么做的。 可是,话经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么难听呢? 正要出言反驳,静王那边忽又冒出一句:「这不是跟你和萧玦搞的那灵歌丸一个路子嘛!反正目的不达到,就不能往好了治呗!」 江清歌被这话噎得差点晕过去! 「王爷,您这是诬蔑!」她怒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行了行了!」静王手一摆,不耐烦道:「本王才不管你山倒抽丝什么的,本王只是想要提醒你,莫要再走那恶臭老路!你用灵歌丸敛财,害人性命,可如今这京城数万民众的手,俱皆捏在你手中!你若敢胡来,本王就把你活剥了祭天!」 言罢,袍袖一甩,飘然而去! 江清歌一肚子反驳的话未及说出,却又不能撵上去分说,只憋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江姑娘,别站着了!」静王身边近侍冷冷道,「赶紧去解救万民吧!」 江清歌咬咬牙,攥紧双拳,跟在他身后走下城楼,走出皇城。 刘竟带着魔军哭天喊地来迎接。 「圣女,我们可算等到你了!」 「有圣女在,我们有救了!」 「福运圣女,定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远远的,即滑跪在地,膝行向前,好像江清歌不是从宫中走出来,而是九天神女 下了凡尘。 除了他们,方才那几个妇人也是虔诚到极点。 尤其是那个黑丫头,见到江清歌,即抱着她哭着叫姐姐,倾诉姐姐对她的大恩大德,那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下淌! 孙晨自她出现,那目光便一直粘在她身上。 此时见她如此,嘴咧了咧,想笑,又觉得不妥,遂低下头,以手覆额,悄悄的咬住了自已的下唇。 他发誓,他真的已经非常努力的克制了。 可是,黑丫头哭得实在情真意切,那一举一动,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好笑! 他下唇都快咬破了,笑声还是自唇畔逸出来。 杨丁见他举止怪异,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那满脸笑意,好奇问:「孙兄笑什么?」Z.br> 「咳咳……不该笑吗?」孙晨回,「圣女出来了,我们的家人有救了!」 「你信她这鬼话?」杨丁一怔,「我以为你不会信的!」 孙晨不答反问:「杨兄不信?」 「老实说,不敢信……」杨丁苦眉皱眼,「我来之前真的笃信她能救人,可现在,听到她和静王的对话,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静王说得不错,她这套路,跟灵歌丸真是太像了!」 「可不是?」众人皆一筹莫展,「若是那样的话,可如何是好?」 「那位苏姑娘,听说医术颇高……」有人小声道,「你们说,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要是有办法的话,肯定会站出来跟江清歌对抗,便不会随太子去云城了!」人群中有人哀叹。 「这倒也是!毕竟,这病来势汹汹,连济世最擅疑难杂症的大夫,都没有对策,这一天之间,头都薅秃了!」 「可苏姑娘连太子的腿都能治好,应能想出办法来吧?你们之前都见过的,太子多严重啊!都以为他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可现在,他不光恢复如初,功力更胜从前!」 「苏姑娘的确是有点本事的!可眼下这情形,便算她有办法,怕也不会再管咱们了吧?毕竟咱们……唉!」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着面前的江清歌,又想着萧凛和苏离,一时竟有点患得患失的,也不知到底要站在哪一边才好。 孙晨听着这些声音,忍不住又抬头去看江清歌身边的黑丫头。 黑丫头这会儿显然已经跟圣女混得烂熟了,一张小黑脸微仰着望着她,像向日葵朝着太阳,那眼底的崇拜赞美,满得似能溢出来! 第313章 嘴甜如蜜的黑丫头! 孙晨看了片刻,唇角又忍不住上挑,忙又把头低下了。 此时的黑丫头,正摇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江清歌夸到了天上! 「江姐姐,你好美啊!人家做牢出来,都形容狼狈,可你为什么还是如仙女一般纤尘不染?你其实真的是仙女下凡吧?」 「江姐姐,你渴吗?你饿吗?你累吗?我帮你找吃的喝的!」 「你穿得这么单薄,一定特别冷吧?母亲,快帮江姐姐找件能御寒的大氅!她若是冻坏了,灵力衰微,我们可全都活不成!」 「江姐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和母亲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江姐姐……」 她那小嘴甜如蜜糖,动作也极伶俐,把江清歌夸得心花怒放,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差没支个供桌供起来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任是谁见到这般伶俐可人又嘴甜贴心的小丫头,都难以抗拒。 更不用说是江清歌这种刚从牢狱里出来的人了! 她现在的确是很饿很渴也很冷,她被世人唾骂这么久,也的确很渴望从前所拥有的赞美和荣光! 黑丫头投其所好,并不像别人那般催促着她治病救人,而是先体恤到她个人的感受,这一点,让江清歌倍感暖心。 能这般贴心贴肺的人,自然不可能真是她以前救治过的人,当然是刘竟特意为她安排的。 刘竟的确安排了这么一拔人。 这拔人是魔教信徒,同时也是市井妇人。 那几人他不熟悉,但事前见过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她们都改头换面,免得被人认出来。 此时看着黑丫头母女如此的能说会道,刘竟非常的满意,冲着江清歌点了点头。 江清歌也朝他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将这母女俩视作了自己人。 很快,黑丫头母女便成了江清歌的左臂右臂,殷勤伺候其左右,听其差使安排。 「江姑娘,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着手治疗?」孙晨继续做恶人,催促道,「你每耽搁一息,便不知多少人死去!还请快点儿吧!」 江清歌掠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黑丫头腰一叉,挡在孙晨面前开怼。中文網 「咱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你让驴子拉磨,也得先把它喂饱吧?江姑娘在牢中饱受虐待,身上伤痛难当,气力不继,你总得让她吃点喝点,才能有力气去救人吧?」 「就是就是!」刘竟点头附和,「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点人情世道都不懂呢?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这种人呀,就是自私!」黑丫头母亲斜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人急吗?我们大家都急!谁家没有病人?可再怎么急,也不能只想着自己,不顾着别人啊!」 「行了行了,我错了!」孙晨瘪眉皱眼认输,「我不说了,你们歇着吧!我们等着便是!就是,你打算用什么药来治,开个药方,让我们先去备药总可以吧?」 江清歌听到「备药」两字,满眼戒备。 她未出宫之前,便跟脑中那声音将这计划实施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事,都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一遍。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防备己方的解药被萧凛和苏离窃取。 为了能重获民众的信任,她此番备的就是真的解药,能立竿见影的那种! 若是被萧苏两人窃为己用,跟他们争夺百姓的信任爱戴,那他们费尽心力搞死这么多人,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解药之事,为重中之重,江清歌自然也是十分谨慎。 现在听孙晨听起,便道:「大叔想得极是周到,只是,我治病救人之道,与寻常 医者不同,我是医药为辅,灵力为主,我用灵力画出的神符,才是袪病消灾根基!这符只能由我来画,大叔热心,但实是帮不了我什么!」 孙晨装作不死心的模样,固执道:「你也说是医药为辅了,虽说为辅,但这么多人同时生病,就算是辅助用药,那药量想必也极大!你不及早说出来,我们如何准备?自是要双管齐下,你这边画符,我们这边备药,药备好了,符也画好了,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治好所有人的病!」 「孙兄言之有理!」杨丁接道,「我也觉得这样更快一些!你们觉得呢?」 「我们也觉得应该这样!」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可我不相信你!」江清歌盯着孙晨,「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非良善之辈!事关数万民众生死,这么重的担子,我不能交予你!所以,此事无须你操心!天道选我救人,我便有自己的计较,何须你们多言?我,要你们教我做事吗?」 她轻哼一声,傲然昂首,面色冷凝。 孙晨被怼得一鼻子灰,刘竟那边自是畅快难言,上前一揖道:「果然是圣女,一眼便能瞧出某些人是个什么德性!圣女放心,我等既是有求于你,自是一切都听令于你,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你不许我们问的,我们也绝不多问!圣女仙法,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窥视的?」 江清歌看向他,面色稍霁,朝他点点头,道:「粗蛮武夫与饱学儒生,果然是不能比的!这位大叔一看便是知书达理之人,清歌信你,这用药之事,我便交予你办了!」 「谢姑娘信任!」刘竟一揖到底,「定不辜负圣女信任!在下于城中有一处空宅,地方颇大,一应生活用品俱全,姑娘若不弃,就将那里做为制药之地,如何?」 「好!」江清歌点头,「可有笔墨?我这就将药方写下!」 「有的!」刘竟忙道,「这里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姑娘不若随在下去马车上写吧!」 江清歌自是无有不应,随他上了马车,关上车门,两人对了个眼色,刘竟朝她揖手行礼:「属下刘竟,参见圣女!」 「免礼!」江清歌压低声音,「魔尊还好吧?他现在何处?」 「好着呢!」刘竟笑回,「他是为萧凛而来,自是萧凛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第314章 一如既往的丑! 「萧凛和苏离当真去了云城?」江清歌又问。 「千真万确!」刘竟点头。 「不是让你们杀了苏离吗?」江清歌急道,「怎么没有动手?」.z.br> 「动手了,可是,让她给逃了!」刘竟咬牙,「魔尊先后派出了两批人马,伏于必经之道上,可不知怎的,这两批人都死得一个不剩!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是萧凛早有察觉,派人救了她!」 「这女干贼素来狡诈!」江清歌咬牙顿足,「苏离医术高明,若真让她参透这毒,治出了解药,我们一番心血,便尽数付之东流了!你们还是要想办法尽快杀了她!」 「属下晓得!」刘竟点头,「圣女放心吧!如今宫里宫外都有我们的探子,他们才刚出宫,我们便知道了,早就报给了魔尊,魔尊已派人围堵!京畿大营,也为我们所用,到时形成合围之势,萧凛和苏离,便是我们锅中的饺子,想怎么吃,便怎么吃!」 「届时,我要把她生剥了,一口口撕着吃!!」江清歌眸中怨毒四溢,「我要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要将最极致的痛苦,永生永世轮回!」 言罢,唇中咯咯有声,面色更是狰狞到扭曲! 「那是自然的!」刘竟谄媚道,「圣女可是魔尊心尖上的人,他已下令,要活捉苏离,只要抓到了,定会快马加鞭送来给您玩儿!」 京郊二十里外,沧龙河,长风渡。 长河如白练,横在山崖之间,长风破浪,惊涛拍岸,激起一层层白色浪花,如雪般堆叠在岸边。 天色阴沉,黄昏将至,残阳无光,风声鹤唳,让人倍感沧凉凄怆。 而此时,一场鏖战,正在这渡口缓缓拉开序幕。 萧凛带着一队人马,从皇宫出发,一路疾驰。 这期间,遇追兵无数,几乎每行一里路,便要狠狠杀一回! 连杀了二十余次,此时,他们已是人困马乏。 然屋漏偏逢连阴雨,这边赶到沧龙河边,原想渡河而去,可到了才发现,他们的后路已然被人切断。 原本密布沧龙河上的船只,此时一只也无,而横跨在河上的那条桥,不知何时已断,被利斧砍断的巨木,露出内里的年轮,像一个伤痕累累的垂危老人,回天无力,只能沉默的立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散! 萧凛身边的内卫墨言等人骑马围着河边转了一大圈,依然未发现可用的船只,急得团团转。 「殿下,怎么办?」 萧凛还未及作答,一道怪笑声忽地响起来!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死喽!」 说话间,一花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如鬼魅般出现在众面前,脸上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在残阳下闪着青幽森冷的光芒,手中一把长剑,兀自鲜血淋漓。 他昂首打量着萧凛,哪怕是厚重的面具,都遮不住他眼底的恨毒之意!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阁下何人?」萧凛淡淡问。 「来自地狱的恶鬼!」魔尊危楼一字一句,似是从唇齿中厮磨而出,「专门索你狗命!」 「既要索孤之命,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萧凛面色淡淡,「难不成,你,丑得见不得人?」 危楼咬着牙,咕咕笑起来:「萧凛,时隔十年,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时隔十年,你这张脸,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丑!」萧凛轻哧。 危楼微微一惊:「你知我是谁?」 「若不知你是谁,孤又何必引你来这长风渡口?」萧凛神色淡淡,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卢宏,十年前,你被孤追得慌不择路,就是从那长 风桥上跳了下去,就此消失在这滚滚浪潮之中!」 他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抹虹影,直指向那河中断桥,唇角勾出残忍弧度,「这十年孤一直寻你不见,万没料到你自己送上来!孤,甚慰!」 「好个萧凛!」危楼忆及十年前旧事,胸腔中恨意汹涌,一把扯掉了脸上面具,黯淡残阳下,半张脸尚算周正,另一半,却似被刀子横切竖割过,肌肉扭曲,不成人形。 「果然好丑!」萧凛拧眉,「你还是把面具再戴上吧!不然,待会儿打架时,离得太近,孤怕自已会吐出来!呕……」 他说到一半,忽然扒着嗓子作呕吐状。 危楼再不是十年那个冲动少年,可此时见到他这般,仍未能遏制住内心恼羞,咬牙切齿唾骂:「你把本座害成这样,还敢在本座面前拿腔作调!本座定活剥了你这好看的面皮,拿去做一盏风灯,夜夜挂在廊下,任由风吹雨打!」 话音未落,人已向萧凛疾驰而去,手中一把乌黑陌刀舞得虎虎生风! 那一瞬间,黄沙滚滚,阴风怒号,长风渡口,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萧凛独立于风沙之中,自巍然不动,平静如水的眼神中,带一丝淡淡讥诮。 明明乌云罩顶,他却浑不在意,好似前方并非劲敌,只是一只虾兵蟹将,根本不值一提,更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危楼本就羞恼万分,此时见他举重若轻,更是气冲脑门,手中陌刀直舞出幻影来,那一身彩衣被风吹得鼓起来,让他整个人无端的膨*大了好几倍,再加上他气势惊人,此时浑似一头花斑猛虎下山来,要生生将人撕碎吞食入腹! 众内卫见他气魄惊人,都是严阵以待,生恐有什么意外! 萧凛却仍是气定神闲,抱臂斜眸相觑,手中长剑横放胸前,竟连剑鞘都不曾拿掉! 眼见得危楼那陌刀就要削到他脖颈之上,他不避不躲,也不用任何招式,就这么举着剑鞘,轻松随意的往陌刀上一顶! 金石铿锵之声响起,「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危楼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手中陌刀。 陌刀完好无损。 既然陌刀无损,那么,便是萧凛的剑断了! 他一阵狂喜,抬头看向萧凛手中长剑。 可萧凛的剑也好好的,剑鞘上的花纹,依然精致好看,连手柄上的穗子,此时都稳稳的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315章 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长风渡口,此时正是阴风怒号。 而他催马奔袭,长刀舞动,带来的凌厉杀势,便算不能将萧凛立时斩于马下,总不至于连剑身上的穗子都摇不动! 危楼死死盯着那穗子,眼底狂喜如潮汐般退去,只余阴冷戒备。 他甚至下意识的勒着马,往后疾退了几步!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他拿眼角瞄了一眼,发现是块碎裂的乌铁,心里一颤,倏地看向自已手中的陌刀。 陌刀刀尖已断,断口齐整。 没了刀尖的杀器,像失了牙齿的老虎,瞧着可笑又可怜。 危楼汗湿衣背,倏地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还是方才那睨视之姿,手中长剑,仍未出鞘。 他的剑未出鞘,他的宝刀却已老! 能做到这等程度,需要强大充沛的内力!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内力这种东西? 他中了淬骨之毒,便算毒已解,身体也绝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更不用说,自中毒之后,他们一路追杀,从北境到京城,一路熬干了他的所有气力! 「你怎么做到的?」 他惊得忘了保持自己魔尊的体面,一句话脱口问出来,握刀的手,手心一片湿冷汗迹,脸上却是无法自抑的惊愕和震撼! 那一瞬间,危楼忽然觉得这十年时光匆匆倒退而去。 他仿佛又变回十年前那个被他追得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 萧凛撇嘴耸肩:「芦花鸡,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危楼听到这句,一张鬼脸立时变得酱红! 他喜着华衣丽服,常精心装扮,招摇过市,京城女子慕其风彩,称他为九华公子。 可萧凛这厮,却口口声声唤他芦花鸡! 这般侮辱的诨号,自此便刻在了他身上,直到他死,都未能解脱掉! 此时败于他手下,又被他如此羞辱,危楼气得魂都乱了,手中陌刀一挥,嘶吼:「一起上!」 他这一声令下,身后乌泱泱的魔军如黑色潮水般激涌,沿着河岸次第铺陈开来,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将萧凛一队人马围得水泻不通! 「人不少啊!」萧凛坐在马上,不动如山,打量着周围的魔军,「芦花鸡,孤问你个事儿……」 「萧王八,老子不叫芦花鸡!」危楼怒吼。 「不叫就不叫嘛!干嘛那么大火气?」萧凛轻哧,「一晃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点火就着的脾气?当年你为什么会败在孤手里?还不是因为你这脾气太急了!少安毋躁!孤如今就在你的包围圈里,你数千人围攻孤几百人,孤都没急,你急什么?这么没自信的吗?你这样,万一再输了怎么办?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危楼本就气得半死,听到他这话,愈发恼火,陌刀往地上一戳:「这一次,输的是你!」 他愈是生气,萧凛便愈是自在放松,他摆手道:「行吧行吧!你说孤输,孤就输!不过输之前,孤想问你个问题,请你务必回答孤,萧颢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当然!」危楼怪笑,「这支军队,本就是他和神女为三殿下所创!是三殿下的暗军!」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萧凛又问。 「当然!」危楼笑声愈狂,「本座坠入这龙沧河,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 萧凛面色微变:「他救了你?」 「是啊!他救了我!」危楼快意大笑,「没想到吧?你拼命要杀的人,他却费尽心力来救!你带兵搜索我时,他的人混 在其中,将我偷偷救上岸,交给了淑妃娘娘!他们找来最好的大夫给本座治伤,最美的女人来服伺本座!他要本座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在你为救他拼命之时,你的生身父亲,正和你的仇人一起,为你挖掘坟墓!怎么样?这个消息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的舒爽?」 萧凛点头:「的确是出乎孤的预料之外!孤这位父皇,也的确是够丧心病狂!」 「太子殿下心里一定特别难过吧?」危楼昂头大笑,「像条忠心的猎狗一样为他奔走,结果他却在你背后狠狠的插上了一刀!说起来,本座都有点同情你了!」 「孤也甚是同情自己!」萧凛轻叹,「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如今在云城和京城肆虐的大疫,其实并非瘟疫,而是你们刻意投毒吧?」Z.br> 危楼吃吃笑:「本座不告诉你!你猜啊!」 「孤不正猜着嘛!」萧凛道,「看你这死样子,八九不离十了!为了夺这皇权,你们还真是禽兽不如!就不怕遭报应吗?」 危楼「嘁」了一声:「本座本就是恶鬼一只,怕什么报应?」 「这倒也是!」萧凛点头,「倒是孤高看你们这些禽兽了!啊,对了,孤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哪来那么多事?」危楼烦不胜烦,「萧王八,本座记得,你以前惜语如金,可不像现在这般啰嗦!」 「以前不是没到这般孤立无援之时嘛!」萧凛施施然道,「这会儿到了,自然是扯着你多说几句,以待后援!」 「你……」危楼见他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一时竟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转念一想,却又怪笑:「相信本座,你的后援,永远都不会到了!」 「为什么呀?」萧凛歪头问,素来冷冽的黑眸,此时宛如稚童般天真澄澈。 危楼明知他不会像他表现得这般单纯无心机,但他这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快意非常。 「你说为什么?」他怪笑,「你以为你杀了皇帝,关了淑妃,这京畿各营的军权,就顺理成章的落入你手吗?你别做梦了!宫里宫外,皆是神女之人!京畿各营,也全听神女调遣!你的嫡系三千营和云城也皆落本座之手,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这样吗?」萧凛一幅失魂落魄模样,显然是被惊到了。 「当然是这样!」危楼快意大笑,「不光没人来救你,还会有人跟本座一起杀你呢!莫要聒躁了,受死吧!」 第316章 你是不是傻? 他再不废话,陌刀恶狠狠划过,身后万千魔军嗷嗷叫着杀过来! 萧凛拔剑出鞘,剑光青幽如一泓寒水,照亮他冷冽俊颜,也似将天光照得明亮了些,原本沉溺河边地平线的残阳,又挣扎着冒了头,似一只血红的眸,半开半合的俯视着这杀声阵阵的长风渡口。 两方人马很快便杀在了一处,刀剑铿锵,血肉飞溅,很快将渡口的沙滩染得血红,那岸边堆叠如雪的白色泡沫,也悄无声息的变成了血沫。 血沫以极快的速度向沧龙河内蔓延,湍急的河水,都带不走岸上那汩汩而下的血流,残阳如血,半河瑟瑟半河红。 包围圈中,危楼带着自己的心腹内卫,死死缠住了萧凛。 为对付萧凛,他自创了一套阵法,此时一声摆阵,身边数百人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而包围圈外,一队骑兵手持弓箭,箭雨如蝗,一齐向萧凛身上钉去! 「芦花鸡,你他忒不要脸了!」墨言怒叫,「这么多人围我们殿下一个!有种来打老子啊!」 「老子为什么要打你们这些小虾米?」危楼怪笑,「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老子不懂吗?」 只要擒住萧凛,其他人自是不战而降! 「殿下,小心啊!」墨言等人看得揪心,拼命的向他身边靠拢。 奈何危楼也非等闲之辈,这阵法是专为困住萧凛而来,墨言尚未近边,便又被一小撮魔军分割出去,急得他哇哇乱叫。 「你们照顾好自己便好!」萧凛一声清啸,眸若冷电,长剑如虹,凌空而起,一剑长虹化做了无数光影森寒的剑气,剑气袭人,内圈的魔军齐声惨叫,俱皆向后倒去,整个包围圈内,瞬间血雾弥漫! 萧凛在血雾之中穿行,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如玉俊颜之上染了血色,愈显得冷俊逼人! 危楼看得惊心动魄! 方才他剑未出鞘,生生以内力震断他的刀尖。 他以为,这已经很惊人了! 他却没想到,更惊人的在后头! 这个萧凛,他的功力,已达登峰造极的化境! 哪怕置身于包围圈中,他却无半点惧色,剑光所指之处,血雾愈来愈浓! 在这氤氲的令人窒息的血雾之中,危楼忽然又想起十年前云城那一战了! 同样是身处危境,同样是敌众我寡,可萧凛这个疯子,他就是带着那么一支奇兵杀了进来,面对他一路围追堵截,他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城门大开那一瞬,他脑中忽地想到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承认,那一刻,他怕到不行! 而时隔十年,那种惊惶害怕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让他不自觉的打了寒颤! 下一刻,他却又拼命摇头!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的! 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他筹谋已久,他步步为营,他还有圣女相助,占尽先机,他一定会赢! 可是,真的会赢吗? 打着打着,危楼忽然又不那么自信了…… 为什么感觉身边的魔军越来越少了? 他们的兵力,是萧凛的十倍不止! 怎么这么快就拼光了?Z.br> 危楼脑子有点懵,昂首往四周张望,忽然发现,他麾下魔军的边缘上,莫名出现了几抹绛红。 那抹绛红杀势甚猛,一点点的蚕食着魔军。 绛红色,那是大萧军队的军服! 京畿大营来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着萧凛? 他们的将领,明明早已归于神女麾下,早就是魔教的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雾太大了,腥气浓重,呛得危楼头脑发昏,胸口发闷,一时竟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事情可能又如十年前一样,脱离他原本的计划和掌控了! 他心下惊惶,当下也顾不得萧凛,打马飞奔去察看,近前一瞧,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那的确就是京畿大营的兵士! 可是,一马当先杀敌正猛的将领,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些人。 一眼望过去,俱皆是陌生的面庞! 他骑着马,转悠了好半天,总算看到了一张熟脸。 这人是钱谦手下的副将,他曾见过几次,对钱谦言听计从,最是恭顺不过! 可现在这个恭顺之人,却穿着钱谦该穿的将领军服,正率领一队朝廷士兵跟魔军搏杀,其势之猛,摧枯拉朽,哪还是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危楼看得心惊肉跳,眼见得一名魔军将领就要命丧他手,忙出手相助,陌刀从那副将身后恶狠狠的砍过去! 「狗贼好生阴险!」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手中长芧直向他刺来! 副将听到动静,身形一矮,避过他的杀招,跟那士兵联手,来了个连环夺命刺! 危楼自是不怵他,陌刀大开大合,一阵劈杀砸砍。 副将虽功力不如他,却毫无退缩之意,正面硬刚。 两人刀剑相撞,副将虎口一痛,震出血来,却不管不顾,再次迎上! 他身后,十数名士兵急援而来! 这回,倒全是熟脸了! 俱是钱谦麾下之人!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危楼气急败坏,「你们不是本座的人吗?」 这话引来嘲笑声一片:「哈哈,原来魔尊也是个傻子!」 「我以为钱谦已经够傻了,没想到,你这魔尊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兄弟,你这么傻,怎么当上魔教尊主的?你们那什么魔教,莫不是纸糊的吧?」 副将亦是满面讥讽:「芦花鸡,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怎么长脑子啊!老子跟你们演场戏,你们就当真了?老子以前可是太子殿下帐前的亲兵,你算什么狗东西?能让老子跟你混?老子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 「狗皇帝为了分散太子的军权,把我们这些人拆得七零八落,分散到各营!可是,不管到哪个营,我们都是太子的人!」 「宫中那些狗奴才天天盯着太子殿下,以为殿下已经无兵可用!可太子殿下怎会无兵可用?他是大萧军队的军魂!是我们所有人的魂!」 众兵士嘴上骂着,手上却不停,虽然他们每个人的功夫都不敌危楼,可是,众人拧成一股绳,配合默契,却也将危楼捆得束手束脚,一个不留神,手臂上挨了一下,立时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第317章 会做何抉择? 「嗷嗷,打到了!」副将欢呼,「兄弟们冲啊!杀了芦花鸡,晚上炖鸡汤!」 众士兵齐声哄笑,士气高涨。 而危楼身后的魔军,却渐现颓势。 其实单从兵力上来说,两方可说是旗鼓相当。 魔军中有很大一部份本身就是京畿大营中的营兵,直接听令于淑妃和萧帝。 危楼是淑妃和萧帝心腹,他们自然也听其命行事。 但是,他们的心境,跟真正的魔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魔军是危楼一手带出来的,自然对其忠心耿耿,可这些营兵跟危楼之间到底隔了一层。 这且不说,萧帝骤亡,淑妃下了大狱,太子即将登基,这一连串的事件,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大的冲击! 原本跟在危楼身后,是想要建功立业,现在见其他营的士兵并不像危楼说的那样,尽数归顺,反而旗帜鲜明的跟在了太子身后,愈战愈勇,危楼却明显慌了手脚! 主帅都慌了,他们自然更慌! 两军交战,怕的就是军心溃散。 危楼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看出人心浮动,当即扬起陌刀鼓舞军心:「莫听他们胡说!京中各营,皆在本座掌控之中!便连昭王,也向本座俯首称臣,想必很快便会赶到!尔等听本座号令,杀太子,入京城,荣华富贵共享之!若敢有生异心者,杀无赦!」 一听昭王都已倒向魔尊,魔军中的营兵登时一振,而萧凛这边的营兵却是同时一凛! 昭王身为太子的主要对手,其实力不容不觑! 张家这段时间不显山不露水,哪怕萧帝骤亡淑妃谋反,都不置一词,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却原来暗中已跟淑妃勾结在一处了? 若是他加入的话,那这战局…… 大家心里都有点沉重,偏在这时,前方官道上旌旗招展,黄烟滚滚,千骑骑兵正向这方战场疾驰而来! 危楼勒马远望,瞧见那旗帜上隐约的「昭」字,立时欣喜若狂! 「来了!昭王来了!萧凛,你完蛋了!」 萧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手中长剑未停,转眼间又有一排魔军惨叫着倒下! 就在这惨叫声中,一身戎装的昭王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昭王殿下!」危楼喜不自胜,上前相迎,「都等着你呢!你可算来了!」 昭王掠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抬头望向萧凛。 萧凛凤目微挑,与他遥遥相望。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殿下,快动手吧!」危楼的声音聒躁又尖厉,「按我们约定的那样!如今,正是好时候啊!」 「的确是好时候……」昭王开口,目光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逡巡着,「如今父皇骤亡,淑妃三皇子下狱,太子遭了天谴,焦头烂额,而本王,一直颇得民心,如今虽不能说是兵强马壮,但就目前这战局来看,本王帮着哪一方,哪一方就必赢!」.z.br> 他说完倏地抬眸,看向萧凛,「殿下,臣弟说的对吗?」 「你觉得对,那便是对的……」萧凛撩起衣角,轻拭剑身上的污血。 哪怕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满身浴血,他依然气定神闲,面上的鲜血,于他而言,像是某种妆饰,让他原就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凌厉孤绝之美。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他嗓音亦是淡淡的,「昭王能承受住那种代价便好!」 昭王叹口气:「殿下想多了,臣弟这个时候,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忽然想到幼时殿下教臣弟读书习武时的情形了……」 「哦?」萧凛挑眉看他,「那时如何?」 「那时……」昭王又叹,「那时真的挺快乐的!那时他还不是皇帝,我们也没想到着要相互厮杀,只想着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的确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萧凛点头,「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 「是啊!」昭王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一想,还有点惆怅呢!」 「哎,殿下!」危楼见两人隔着这鲜淋淋的战场拉起来家常,急得不行,忙打断他的话,「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说这些了吧?现在我们当齐心协力,联手抗敌,我们……」 「我们?」昭王扭头看了他片刻,笑了笑,一语未发,又转向萧凛,「殿下觉得,臣弟会如何抉择?」 「孤不知!」萧凛摇头,「不过,孤不怪你!」 「若殿下是臣弟,会做何抉择?」昭王又问,说完不等萧凛答话,便又道:「殿下的抉择,便是臣弟的抉择!」 那个「择」字音尚未落,他原本笑盈盈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袖间有寒光微闪,下一刻,一只雪亮的匕首,狠狠的扎入了身侧危楼的心窝! 这一下兔起鹘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那匕首已在危楼心口翻搅了一圈! 他剜得那么狠,手势那么的利落沉稳,「噗嗤」一声,危楼胸口出现了一只血洞,鲜血急涌而出! 他捂着胸口看着昭王,眼底尽是惊愕:「你……你……」 「本王如何?」昭王冷哼,「本王的确想要那至高无上之位,可是,那不代表本王为了那个位子,什么都肯做!有些事,本王便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会染指!」 他缓缓俯下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危楼,一字一顿道:「大萧数万百姓的性命,你们也敢染指!真当这世人都如你们一般的黑心烂肠吗?」 他冷哧一声,手中匕首用力下压,一颗心随着一腔污血被他搅在了刀尖上,又被他重重掷到了地上! 「这心当真是黑的!」他唾了一口,再度看向萧凛,「殿下,臣弟,没让你失望吧?」 萧凛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道:「原来孤轻看二弟了!」 「现在高看,也还不迟!」昭王扬唇,手中长剑出鞘,肃然道:「杀反贼,保太子,护百姓,安民心!」 「杀杀杀!」他身后千人同声高呼着分散开来,很快便加入激战之中。 第318章 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神仙吧? 同一时间,慎刑司牢房。 原本悠闲端坐的淑妃,忽觉胸口窒痛,喉头发痒,下一刻,「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如泉眼般狂喷了出来! 「母妃!」隔壁的萧玦哭着扑过来,「你怎么了?」 淑妃不答,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胸前的鲜血,一直镇静自若的面色,此时终于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 「不可能!」她拼命摇着头,眼底尽是惊惶之色,「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忽然尖声叫嚷起来,「我精心培养他十年!十年啊!他怎会如此不堪一击?他怎会在死前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不信!不信!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霍地站起来,神色癫狂,对着粗大的铁栏一阵狂踹猛踢,很快,软底绣花鞋面上便是鲜血淋漓! 她的脚都踹破了,却依然不肯停下来。 看守内卫见她忽然发疯,俱是满面戒备。 这个女人自进来后一直气定神闲,哪怕受刑,亦是一声不吭,坚不吐实,其意志其坚韧,让人啧舌,怎么这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发起了疯? 可刚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萧凛离宫前留下密令,万一皇城有变,第一时间杀掉她。 这会儿皇城安稳,此女却举止癫狂,内卫摸不着头脑,不敢随意定夺,忙差人去找静王。 此时的淑妃,正在奋力想要掰开那铁栏。 然而那铁栏是专为重罪死囚打造,岂是她一介弱质女子能掰断的? 她掰得指甲都裂开了,鲜血直流,那铁栏却纹丝不动! 「啊啊啊!」 淑妃气得浑身激颤,挥起拳头,对着那铁栏猛砸,直砸得白森森指骨都露出来,却似也不觉得疼痛,口中一径尖叫咒骂,「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输了!我不会认输的!绝不会!东皇,你等着!你们等着!你们休想逃出这个世界!休想!本仙拼得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们入无妄渊!」 两内卫听得目瞪口呆! 「她刚才说什么?本仙?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神仙吧?东皇又是谁?」 「鬼知道!这女人一直神叨叨的!」内卫压低声音,「她自疯她的!莫要管她!不过,殿下吩咐过,不管她说什么话,都要记下来,这些疯话,咱们也得一字不漏的记了报上去!」 言罢转去一旁书案,执笔狂书,淑妃叫什么,他便写什么,不多时,竟写了满满一页纸。 此时的淑妃,却再已叫不出声了。 她的嗓子叫哑了,刚刚又没能抑制住内息翻涌,连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儿手脚都钻心的痛,再也动不得了! 「这该死的肉体凡胎……」她哆嗦着嘴唇,发出嘶哑绝望的哀叹,躺在污臭的稻草堆里,一动不动闭上眼。 「母妃!母妃!」萧玦以为她死了,隔着栏杆叫得撕心裂肺。 「蠢物……」淑妃翻了个身,喃喃咒骂着,「别叫了!除了鬼叫,你还会做甚?你……」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坐起身,一双血红枯滞的眸子,也骤然焕发了神彩! 她盯着萧玦看了半晌,忽朝他招手:「你过来!」 「儿臣过不去!」萧玦摇头,「有栏杆挡着呢!母妃可是有话同儿臣说?可还有力气动一动……」 话未说完,淑妃已向他飞快爬过去,很快便爬到他面前,一只血淋淋的手,毫无预兆的落在了萧玦头顶。 萧玦未曾提防,吓得一哆嗦,但很快便安静下来,将头往她手边凑了凑,哽咽道:「母妃,你刚才怎么了?你莫要吓儿臣!」 淑妃闭目不语,只落在萧玦头顶的手暗暗缩紧了,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锲入萧 玦脑中! 萧玦痛不可抑,伸手将她拂开:「母妃,你弄痛我了!」 淑妃不理他,只低头看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忽然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母妃笑什么?」萧玦惊问。 「我儿骨格清奇……」淑妃看着他,眼底那汹涌血潮回落,再次变得平静无澜,「母妃甚是开心!甚是,开心!」 她一开心,看守的内卫便不开心了。 几人警觉的盯住她,另一人下笔如飞,将她最后一句录在纸页上。 长风渡口。 有昭王相助,这一场战斗,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束了。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大家燃起篝火,原地修整,救治伤兵。 正忙碌间,就见不远处有火光忽现,马蹄笃笃,似是又有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魔军还有后援?」昭王皱眉,提剑起身。 萧凛淡淡掠了一眼:「不是魔军的,是孤的!」 人马来得极快,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先一人,身形略嫌肥胖,肚子圆滚滚的,脸也白又圆,脸上带着笑,活像只弥勒佛。 「福王殿下?」昭王认清对方身份,吃了一惊。 福王程逍,是异姓封王,年轻时也是军中一猛将,他力气奇大,最爱的兵器,是两只大板斧,一斧重达百斤。 就凭这两把斧头,他在军中立军功无数,如今虽是廉颇老矣,但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依然是不减当年! 可是,福王自萧帝即位后,便宣布解甲归田,离了京城,回原籍安享晚年。 他已经很多年没在京城看到这位福将军的身影了,更是许久未有他的消息。 此时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身后还带着这么多骑兵! 昭王扭头看向萧凛,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这时,福王已骑着战马赶到。 见到萧凛,他下马行礼:「殿下,老臣来迟了!」 「不迟!」萧凛摇头,「王爷来得刚刚好!」 「可比起昭王殿下,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啊!」福王拧头看向昭王,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昭王殿下跑得可真快!我这紧追慢慢都没追上!」 昭王愕然:「王爷一直在本王身后?」 「对啊!」福王点头,「从看到你就开始追了!唉,到底是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跑不动喽!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这不,本来该我的功劳,就这么生生叫你给抢了!不过,输给王爷这样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本王那是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啊!咱就说,放眼整个大萧,除了长林军,那就只有殿下的长风军……」 第319章 彻底信服了! 他向来是个话多的,说话大大咧咧,此时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昭王却是愈听愈惊心。 原来,福王一直跟在他身后。 可他却丝毫未觉。 福王当然不会是追他追不上,也不会赶得那么巧,刚好赶在他杀死危楼和魔军时赶到。 他根本就是一直在盯着他! 想一想,若是方才,他一念之差,选了另外一条路,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昭王拧头看向萧凛。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依然是目深似海,神色淡然,叫人瞧不出半点端倪来。 昭王叹口气,忽然想起以前长风军中一位老将对他说过的话了。 这老将对他忠心耿耿,为了帮他对付萧凛,亲自训练了一支暗军,暗军中的人,皆是无数次残酷战争中淬练出来的,这些人无父无母无牵挂,是最好的杀手,也是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可把刀,最终还是折于萧凛所训的东宫内卫之手。 老将自己当然也难逃被反杀的命运。 他死前一息尚存,反反复复交待他的话,竟然是劝他回头是岸,让他莫要再跟太子相争。 太子算无遗策,天下归心,皇帝居心叵测,不择手段,而他,不过是做人刀俎,腹背受敌,若不激流勇退,下场必定无比惨烈! 那时他不信。 可这一刻,他却彻底信服了。 原来那老将说的没错,连退隐已久的福王都可以为萧凛重出江湖,花甲之年,再入战场! 而京畿各大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萧帝和淑妃掌控之中,到最后,却依然愿唯太子马首是瞻! 这样的信任和臣服,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太子萧凛,早已深入人心! 怪道他以前总说,自己不配做他的对手。 昭王以前不服气,但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不配! 扪心自问,若他遇到他这般险境,是一定爬不起来的! 昭王盯着萧凛发了好一会呆,良久,低叹一声。 萧凛掠他一眼,解下腰间酒囊递给他。 昭王接过,满饮了一口。 辛辣灼人的酒液立时溢满口腔,然而入喉时却又莫名回甘,其味悠远绵长。 「这是……白云曲!」他辨出这酒味,咧嘴笑:「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喝到殿下的白云曲!」.z.br> 「此酒是云城特产……」萧凛的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云城,难掩眸底担忧,「孤有生之年,也希望能一直喝到这种酒!」 昭王知他忧虑云城病患,忽想到一事,猛地拍头:「我方才不该一下子杀了那狗贼,我该先逼问解药的!」 「你想多了!」萧凛道,「此等丧心病狂之徒,便算你将他抽筋扒皮,他亦不会屈从!便算给了,也绝不会给你真正的解药!真正的解药,现在江清歌那里,也不知道阿离有没有拿到……」 京城,刘府。 身为城中瘟疫唯一指定救助领药点,刘府门前简直是人满为患。 大家全都眼巴巴的向门里瞅着,希望能早点拿到救命的药,早日解除亲人的痛苦。 万众瞩目之下,身为福运圣女的江清歌,自是要拿足了派头,做足了腔调,哪怕外面有人不断死去,她却依然要按照自己设定好的剧情,有板有眼的往下演。 既是通神之人,行事自不能如凡夫俗子一般粗俗简单。 于是,这解药的调配,在她的表演下,始终扣人心弦,好像稍有差错,一腔心血便付之东流,惹得外头等消息的百姓的心始终高悬。 这个时候,刘章自不会闲着。 这是为福运圣名洗脱污名的大好机会! 他领了这任务,自是要将这戏演到极致。 遂以祈祷为名,带着一群人在外头为江清歌唱赞歌,各种肉麻吹捧的话编成小调传唱了一遍又一遍。 孙晨本就等得不耐烦,听到这些吹捧之语,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他此时肩负「找茬挑事」的任务,自然第一个先挑起刺来! 「制个药而已,又不是生孩子,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好?这都一个时辰了!」 「是啊!真是太慢了!」杨丁亦跟着一起叫,「制个药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关门闭户,生怕别人学去一样!」 「你们这些人,嘴可真臭!」黑丫头如今已上升为圣女身边的得力小护法,听到这话,立时站出来维护,「圣女仙法,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瞧的?你们配吗?你们一个个穷瘪三,圣女肯帮你们,你们就烧高香吧!还在这里聒躁不休!不想治滚一边去!圣女之药,不救你们这些该死之人!」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孙晨怒叫,「什么叫该死之人?我们不过是心急了点,可也有情可原!家家都等着救命药,偏她这边不急不忙的,还生怕别人瞅见,活生生急死个人!这种情况下,明明是大家一起动手才更快嘛!她有前科在,这般捂着盖着的,谁知道她又要出什么鬼?有种就把药方说出来,我们找名医鉴别,自然知道她是在救我们,还是在害我们!」 「是啊是啊!」众人一齐附和,嗷嗷叫着往前挤,纷纷道:「把药方说出来!」 「你们都疯了不成?」刘竟怒喝,「不想治的全都滚!圣女拼命救你们,你们还挑三捡四,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太子派来的女干细,故意捣乱,阻挠圣女救人的!」 「你们才是女干细呢!」孙晨怒哧,「你们就是淑妃派来,故意下毒害我们,这会儿又装模作样的给我们解毒赚人心!不然,为什么捂捂盖盖的?」 「而且有一件事很奇怪!」他身后人大声叫,「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城中那些达官贵族,几乎少有感染者!可府中的下人,却都跟我们一样!大家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刘竟怪笑,「那些达官贵人,都是朝廷重臣,太子自然不舍得拿他们的命来献祭!就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最不值钱!」 「你张口闭口太子献祭,可你有证据吗?你一个贱民,你亲眼看到太子了吗?」内卫反驳,「可我所说之事,却是有实证的!众所周知,那些权贵所饮用之水,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用的是玉泉山的泉水,而他们的家丁跟我们一样,用的是井中的井水!这才是关键!」 第320章 细思极恐! 众人闻言亦恍然大悟,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很快又有人给出更多的证据来! 「我忽然想到,那山上的尼姑和尚,用的亦是山泉水,他们就什么事也没有!」 「和尚尼姑,本就是修行之人,他们自有神佛庇佑,没感染上很正常!」刘竟这边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出言反驳。 「和尚尼姑是修行之人,可我们村的吴老二一家可不是!他们照样没感染!」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我们村的赵老三一家了!他们在山上栽了果树,一家全种山上,也喝山泉水,他们也是健健康康的!」 这个发现,像是一个引子,引着大家一齐往深处想,越来越多的证据被百姓自发找出来。 「还有一点,我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这病,好像不传染!」孙晨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全都说出来,「你看到咱们这一路也接触了不少病患,可到现在,大家都活蹦乱跳的,什么事也没有!这要是瘟疫,怎么可能就我们这些人不传染?还是说,有的人,他们想要我们跟着他们闹事,就不想让我们感染上?」 说话间,那眼神自是毫不客气的落在了刘竟身上! 刘竟恶狠狠的瞪着他。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将面前这个男人杀死了一千一万遍! 可是,他杀不死。 自张鹰莫名失踪后,他就一直派手下下手,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弄死眼前这人! 刘竟知道碰到了硬茬,也不敢硬来,只争辩道:「谁说没死人?方才在皇城门口,不还死了好几个吗?」 「好几个跟成百上千的死,完全不是一码事!」孙晨一针见血,「如果这病真是瘟疫的话,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早就传染开了!这会儿按说也该发病了!可我们却一点事都没有!」Z.br> 「还真是呢!」众人也觉奇怪,纷纷议论起来,「难不成,真是投毒?」 刘竟一听这话急了,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怕都是太子派来的女干细吧?」 「去你娘*的细作!」一个矮壮汉子唾骂,「老子一穷二白,莫说是太子,连里正都跟老子不熟!老子是哪门子细作?老子发现你这人好奇怪,但凡有说淑妃不好的,你全都要指控别人是太子细作!我看你才是淑妃的细作呢!」 「我看着也像!」其他人一起附和。 刘竟身边的魔军忙站出来打圆场:「哪来那么多的细作啊!大家都是被逼无奈的普通人而已!如今大难当头,大家当齐心协力,不要再作无谓争论了!」 「我们本来就是正常讨论!」孙晨道,「是你们动不动就说我们是细作的!」 「讨论可以,但不能胡扯!」刘竟冷哼。 「谁胡扯了?」人群中有人站起来,「赵老三本来就住山上,用的山泉水,他们一家就是没事,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我们村里全知道!」 「他说的没错!」他身边人用力点头,「赵老三的事,绝无半点虚假!对了,说起投毒,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 这人看向孙晨,道:「我昨夜起夜,发现水井边有人转悠着,我还以为是谁打水,跟他们说话,他们不光不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想来,十分古怪!」 「我也觉得今儿水井边有点不太对劲!」又有一人道,「以往那井口虽然不脏,但因为打水的人多,总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可今早打水时,我发现那井沿上被擦得溜光水滑的!我还寻思着,谁这么勤快好心呢!」 「啊啊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边的井口这样,原来你们也一样!」一人惊叫,「我一早起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们那边的井口也是一样!」不断有人站出来证实这件事,「我还跟我婆娘说,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令人钦佩!可现在一想,那人或许并不是做好事!他会不会为了掩去他投毒时留下的毒药痕迹,才如此做的?」 这话一出,众皆惶恐! 「极有可能!」孙晨笃定道,「这可真是细思极恐!不行,我们必须得要药方!不然,这命捏在人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药方!」 众人一齐怒吼,刘竟听得心惊肉跳,屋子里的江清歌也是惊得手抖身颤! 这种情形下,她哪里还敢再装模作样演戏,当即站出来表态。 「药已治好!不过为确保疗效,需病患即时将药丸服下,再用灵力催发,药效才能达到最佳!是以,药物无法代领,只能将病患送到此处,亲自由她治疗!」 孙晨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这个江清歌,为了防止药方泄露,还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城中这么多人,生病者挨个服药,那得服到什么时候? 他有心再闹腾一番,奈何大家一听到发药,全都飞奔回家带亲人,生恐迟了一步就丧了命。 孙晨无奈,扭头看向黑丫头。 「你看什么看?」黑丫头叉着腰冲过来,「就你一直闹事闹个不停!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说着,用力推搡着孙晨,把他往外头推。 孙晨叫嚷:「你松手!好男不跟女斗!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小丫头,我给你一耳光你信不信?」 「你打啊!打啊!」黑丫头拿头拱他,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缠斗间,孙晨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一样物事,他心下一喜,忙用力攥在手心,骂骂咧咧的去了。 走到僻静无人处,他将手心伸展开来,里面是一张团皱的纸,打开来,赫然是一张药方! 内卫何良等人一直站在一旁帮他放哨,见他药方到手,俱是欢喜不甚:「苏姑娘这么快就拿到药方了?真是太好了!」 「苏姑娘让我们先拿去济世药馆试制……」孙晨道,「她说这是根据江清歌所制药丸的气味闻出来的,先试制出来,看疗效如何!」 几人用力点头:「我们这就走吧!」 「你们先走!」何良忽道,「野狗又跟上来了!」 孙晨抬头,正碰上刘竟那阴恻恻的眼眸。 第321章 药方到手了! 刘竟自百姓一散开,便盯死了孙晨,此时见几人聚在一堆,明显是有什么猫腻,遂带人直逼过来! 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一直忍着,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大家都忙着带家人来试药,人群散去一多半,是时候解决这些碍眼的家伙了。 「前后包抄,一个不放!」他咬牙挥手。 「老大你走!我们断后!」何良轻哧一声,扬起手中的杀猪刀。 两方人马在小巷里交上了手,展开一场无声的搏杀,双方都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以都默不作声,小巷内只余刀剑铿锵,双方实力相当,打得难解难分,各有损伤,却是互不相让。 这时,前来领药的病患陆续赶到刘府,眼见得人愈来愈多,刘竟咬咬牙,到底还是先停了手。 他的任务是跟江清歌一起诋毁太子,拉拢人心,现在正处在关键阶段,万不能上了这些人的当,本末倒置,说不定他们就是声东击西,故意拖住他,好去江清歌那里偷药。 这么一想,他自是不敢再恋战,带着一群人浩荡而去,将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药房,又围了两层,对所有接近江清歌的人,更是严密监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江清歌的救治此时也正式开始了。 最先上前治疗的病患,已经吐血多次,奄奄一息,此时服了她的药,又经她灵力灌顶后,在两刻钟后,情形大为好转,原本喘气都费劲,憋得面色青紫,这会儿胸口再没有那种巨石堵胸的闷窒感。 病患大喜过望,感恩涕零,对着江清歌叩头拜谢:「多谢福运圣女大恩大德!」 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形,俱是喜形于色,纷纷道:「福运圣女,果然是药到病除!」 「我儿子有救了!」 「我娘也能活了!」 「呜,我们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谢圣女!圣女是我们的救世主!」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中自是得意异常。 刘竟也是喜上眉梢,趁势宣扬:「由此看来,国师死前遗言没有错啊!圣女就是我们的救星!」 「圣女既是我们的救星,那么,太子自然就是罪魁祸首!」他身边的人又开始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百姓们听在耳中,便算心有疑虑,却也无人再吭声。 毕竟,自已家人的命,都捏在这位圣女手中,哪敢再说她不好? 黑丫头立在江清歌身边帮忙,听着这些人的赞美之声,唇角微微勾了勾,垂下眼睑,浓密挺翘的睫毛,完美的覆盖中心底的鄙夷嘲讽。 她当然不是什么被圣女救过的女孩子,她是苏离所扮。 而她身边的母亲,则是萧凛派来保护她的内卫承月。 承月是承影的姐姐,武功高强,心思细密,人也极机灵。 有她相助,苏离如鱼得水。 两人配合默契,在江清歌和刘章的百般防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了药丸,确认其所用药草原料后,又将药丸放了回去。 江清歌所制药丸是有数的。 若她发现少了一颗,没准会再生恶心。 人命大事,苏离不得不防。 同一时间,济世药馆。 拿到药方的贺青等人,很快开始按方配药,制出药丸后,第一时间找来几名病患试用。 药丸服下后不久,几名轻症病患的腹痛立时得到了缓解。 而重症吐血患者服药后,则在两刻钟后明显减轻,虽精神依然萎靡,但呼吸恢复正常,再没有胸口窒痛的症状。 「太好了!」贺青喜上眉梢,「真是没想到,苏姑娘这么快就偷到了药方!」 「什么偷?」孙晨轻笑,「这叫拿!江清歌偷了苏姑娘那么多药方,苏姑娘拿她一次,也算有来有往!」 「孙侍卫所言极是!」贺青笑,「的确是拿!但我真没想到,苏姑娘拿得这么快!江清歌那边才开始放药,你这边药方就拿来了!不是说她制药之时,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吗?」 「哈哈!」孙晨得意大笑,「这就要夸一夸苏姑娘了!当时我们为此也颇是头痛,苏姑娘便说,这些人为了吹捧江清歌,必定会准备一些人来陪她唱戏,我们跟着那个造谣的头目,果然看到他在找人,苏姑娘一双巧手,将承月和她扮成了那对母女的模样,成功的混成了江清歌身边的得力助手!」 「原来如此!」贺青拍掌笑,「既然药方已到手,她为何不同你一起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孙晨摇头,「反正她肯定有自己的计较!我只管安心静候,等她指令!你们这边的药,倒是可以先备起来了!但何时开售,还须等苏姑娘通知才好!」 贺青点头:「全听苏姑娘的!等济世也可治好城中百姓,看谁还敢再用国师指定这句话来说道!」 「国师?」孙晨重重唾了一口,「那个老家伙,这会儿也不知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我早晚把他揪出来!」Z.br> 「当真没死吗?」贺青忙问。 「我觉得他没死!」孙晨回,「那个老家伙,贪财贪色,贪生怕死,我不信他舍得牺牲!我也不信淑妃舍得牺牲他!那可是她手底下很好用的一只***!专门用来迷惑大萧百姓的!死的那个,脸摔得稀烂,除了穿着他的衣裳,旁的什么也看不见!根本就辨不清是何人!」 「这些人为了诬蔑太子,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贺青轻叹,「也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 孙晨也颇是担心:「从他一出宫,身后的尾巴就紧咬不放,这个时候,按说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话音未落,何良撩帘而入,面上喜气盈盈,进门即道:「殿下得胜了!魔尊及其麾下乱党,尽皆被诛于长风渡口!」 此消息一出,大家俱是笑逐颜开! 「这样的好消息,该早些说与苏姑娘知道!」孙晨喜道,「我这就去告诉她!」 苏离此时还正以黑丫头的身份,和东宫内卫承月一起,在江清歌身边伺候着。 不,确切的说,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322章 有什么猫腻? 事关全城百姓生死,她是半点不敢放松! 面前这个人,视民众生死为无物,世人之命,在她眼里,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器物罢了,随时可以捡起,随时又可以舍弃。 她现在是为了利益暂时捡起了,谁知道她能捡起多久? 苏离立在门口,鼻翼一直轻翕。 江清歌手中药丸不断的分发出去,可分发到某一人时,她忽然嗅到了一丝丝异样的气息。 与此同时,江清歌面色也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她拈着那颗药丸,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苏离心中警醒,目光倏地落在她面前的患者身上。 那是个年轻人,约摸十八九岁模样,麦色肌肤,皮身形健壮,一看便知是练过拳脚功夫的,此时虽捂着肚子,但似乎并不那么难受。 相比之下,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就惨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显然是痛得厉害,头上脸上,俱是豆大的汗珠。 然而再痛也得按圣女的规矩排队。 圣女要求,所有治病者都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服药,哪怕后面的人马上要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插队。 当然,她也绝对因为病患病情紧急,就把手中的药丸放出一颗,由病患自己治疗。 这个规矩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但是,没办法,这病,圣女就只能这么治。 不想治的,滚蛋。 有刘竟带着那群凶神恶煞之人在旁看着,大家也不愿惹事生非。 毕竟,圣女也没做错。 就目前来说,先来后到,的确是最公平的办法。 此时,这个年轻人见身后的人叫得实在凄惨,犹豫了一下,退后一步,道:「你们先服吧!」 中年男子身边的妻子感动落泪,连声致谢,差点给他跪下来。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能早一时服药,或许就能逃过一劫,落下条命。 年轻人这是将活下来的机会先让给了别人。 众人皆交口称赞,冲他翘起大拇指。 年轻人显然不擅言词,被众人夸得面色通红,只是笑着摆手,一看便知是个淳朴老实的后生。 苏离拿眼角扫了他一下,一双眼睛却还牢牢粘在江清歌手上。 江清歌显然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高风亮节。 她愣怔了一下,放下手中药丸,伸手帮着那妇人将中年男人扶到了她面前椅子上,又轻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服了药丸,很快就会好起来!」 「圣女真是温柔善良又能干!」刘竟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宣扬圣女的好机会。 他一开口,身后一群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狂夸。 「原是我该做的!」江清歌谦逊道,言罢,拿帕子拭了手,再次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药丸。 她刚刚拿起的那颗,就在她手边。 可她却舍近求远,换了一颗,喂中年男人服下。 苏离看在眼里,心里突突乱跳! 这不正常! 她不动声色观察着,很快,中年男人便服完药离开,方才那个年轻人再次坐到了江清歌面前。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原本轮到他的药丸,放入他口中。 苏离吸了吸鼻子,确认这颗就是带有特别气味的那一颗,一颗心慢慢悬起来。.z.br> 但只年轻人一例,或是偶然,她亦无法断定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只得奈着性子,继续观察,一边也不住观察着服药后病患的状况。 她只所以让贺青不要着急治疗,也是要 确认这些药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江清歌以前以灵符给人治病,为求立竿见影的效果,常常不顾病人身体状况胡来,有些急症,用药便好,有些病,却是必须慢慢调养的。 她不管不问胡来,神医的名声出去了,可病人的身子骨也被她掏空了,有些身体好的还能勉强熬上一段年月,体弱的直接就死于非命。 可惜,这些事,从来就没有人曝出来。 江清歌名声太响,后台太多,普通人家根本不敢惹。 这一次解毒,苏离其实一直担心,她会用符咒来催发这些解药,以达到「神灵」般的惊艳效果,一举尽拢人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嘴上说用灵力,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用药。 虽然一直在装模作样的给别人饮用灵符水服药,但苏离能探出来,那并非符纸,只是普通的纸罢了。 想来,此毒本身便是急症,服药即可解,无须她再装神弄鬼。 可却为何给一样的病症,用两种不同的药呢? 苏离的鼻翼用力翕动着,想要探明那异样的气味来自何种药草。 但外面太空旷了,风又大,药物的气息被稀释很多,一时竟闻不出是什么。 苏离深吸一口气,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她真的很好奇,江清歌区别用药的规律是什么! 她朝承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差人跟上那年轻人,以观察他用药后的反应。 承月会意,很快将指令传递出去。 接下来几人,江清歌用的都是同样一种药,并非给年轻人用的那种。 苏离耐心等着,队伍如一条长蛇般蠕动。 因为只需服药和喝灵符水,速度并不算慢,很快便是十几人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下来。 刘竟命人挑起风灯,将院中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从门外排进院中的一队人引起了苏离的注意。 这些人个个身强体壮,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身上着装亦是一模一样,显然是来自同一处。 苏离踮脚细瞧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明远镖局的字样。 这些人,是镖局的镖师! 怪不得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他们显然了中了毒,此时都微佝着身子,手捂着肚子,但常年行走江湖之人,体质自非普通百姓能比的,同样中毒,他们的症状,明显要轻上不少。 苏离看到这些人,再联想到方才的年轻人,心里微微一动,倏地拧头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此时也正打量着这些人,她看得十分专注,以致于,给面前病患喂药时,差点塞到了他鼻子里。 那人叫了一声,她方回过神来,忙将药喂进去,目光却似有意无意的在刘竟身上一掠。 第323章 一定让他们现出原形!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刘竟疾步回了药室,不多时转出来,又端了满满一盒药丸出来。 那一瞬间,那种异样的气息,瞬间充满了苏离的鼻腔! 苏离鼻子一向极灵,从这般浓烈的气息中分辩多出的那一味药草,简直是易如反掌! 很快,她就发现,那是乱魂草的气息! 乱魂草是一种毒药,并不致命,但会令人失去理智,变得极度冲动亢奋。 说白了,服了这种药,就跟二傻子似的,丧失头脑和冷静,极易被人怂恿挑唆,让他去拼命送死他亦不会拒绝! 所以,江清歌和刘竟是想借着机会,为魔军挑选无偿卖命的替死鬼吗? 苏离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江清歌的手。 果然,如她所料,轮到那群镖师时,江清歌放着手边那么多药丸不用,却打开了刘竟端来的那一盒,一粒粒喂这些人服下去,又差人将这些人引到一处院落中休息。 在外人看来,他们殷勤又贴心。 可实际上,这些人却已被他们用一颗小小药丸,做成了冲锋陷阵的死士! 苏离攥起双拳,费了好大劲,才将眼底的愤怒压下去。 一旁的承月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苏离抬头看她。 「黑丫,娘要上茅房,你同娘一起去吧!」承月道。 「正好女儿也想去!」苏离拉住她的手,跟她一起离开前院,往后院走去。 江清歌正忙着「制造」死士,自是不会管她这个忠心「护法」的去向。 承月拉着苏离的手一阵疾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伸手将她扯入一处房间。 孙晨就在房间里等着。 「你来得正好!」苏离将自己的发现简略说了一遍,「不能让她继续害人!你派人盯着那些镖师,他们是江清歌害人的活物证!」 「还有,告诉贺掌柜,我给她的药方可以使用了!」 「另抄一份,速送去云城!」她说到这儿,想到萧凛,心里一紧,哑声道:「也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虽然他说他的「锦」够用,可是,她还是非常担心。 「可有他的消息?」她看向孙晨。 孙晨笑眯眯回:「属下急急赶过来,就是要跟苏姑娘报喜呢!殿下在长风渡口诛杀魔尊,大获全胜,现正带人去往云城收拾魔军余孽了!」 苏离闻言大喜:「太好了!快把药方给殿下送去!这药方我已确认无虞了!」 「嗯嗯!」孙晨用力点头,「属下这就差人传信!苏姑娘,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好,要不,你找个借口撤了吧!殿下走前再三嘱咐,要属下保护好姑娘的!」 「有承月她们在,我安全无虞,无须操心!」苏离摇头,「当务之急,是要抓住江清歌他们投毒的把柄!我猜,只要济世药馆一放药,他们必定会再出恶招,你们要小心警戒防备……」Z.br> 她压低声音,一阵耳语。 孙晨听完,用力点头:「属下这就按姑娘说的安排下去!这次,一定让他们现出原形!」 夜色渐沉。 萧凛带领军队,渡过沧浪河,一路疾行三十里,很快便到了三千营。 营内此时杀声阵阵。 李如风先前带来的一千兵,此时跟营内的魔军已经杀红了眼,双方都是拿命在拼。 其实若单纯是魔军部属,并没有多少,有九成的人,都是三千营附近几个兵营的兵丁聚集而来。 这些人是萧帝的嫡系军队,对他忠心耿耿,对魔军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 他们的数量加起来,数倍于李如风。 李如风带来的一千兵,此时已快要拼尽,他已决意与对方同归于尽,此时看到远处旌旗招展,知是援兵已至,不由纵声长笑:「狗崽子们,爷爷又要站起来了!」 萧凛率兵进入营地,昭王福王带兵紧随其后。 这一路,真正是催枯拉朽,势如破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魔军连根拔起,杀了个片甲不留! 魔军中小头领见势不妙,带人向云城方向逃窜。 萧凛带人紧逐其后,到云城城楼前,箭羽如蝗,疾射而出,将已经赶到城墙下的魔军射杀得一干二净! 小头目拼命逃到这会儿,已是精疲力尽,原以为小命得救,万没料到被自己人射了一箭,直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妈的危夜,你杀老子?」他强撑着身体,伏在马背上,对着城楼破口大骂。 其余残众还留着半条命的,也跟着一起嗷嗷叫。 然而他们的悲泣,换来的只是更加无情的箭羽! 这一下,射得极准,被一箭穿了个透心凉! 小头目白眼翻了翻,从马背上轰然倒下,落到地上,发出沉闷重响。 「狗贼!」李如风啧舌,「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萧凛面色凝重:「他们或是要与这座城,同归于尽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殿下,要不要劝降?」昭王低声问。 「试试吧!」萧凛向身后的墨言伸出手,「危楼的人头!」 人头正在墨言手里拎着,听到这话,忙递过来。 萧凛剑挑人头,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顺势向前方城楼上扔去! 隔着十来丈远,那人头依然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城楼上。 「危楼已然伏诛!」他提气扬声,声音顺着城外浩荡夜风,灌入城楼上每个人的耳朵里,声如洪钟,几乎要震破他们的耳膜! 城楼上执守的士兵,本就因为忽然飞过来的人头满心惊惶,这会儿听到萧凛的声音,顿觉脖颈发凉! 「这个萧凛,不是已经中毒断腿成了废人吗?可这声音,中气十足啊!」其中一名小卒缩着脑袋,躾在墙垛下,跟另一个咬耳朵。 「何止是声音?你瞧瞧他离我们有多远!」他的伙伴也是吓得面无人色,「那么远的距离,他怎么扔过来的?」 「最要命的不是隔着这么远扔过来……」另一名士兵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的面前,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头颅已断,可一双血红双目,犹自圆睁,那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可见被杀时是何等的死不瞑目! 第324章 用你的命来换! 这张脸,士兵是识得的,他能被安排云城城楼这种重要位置上,虽然只是一个守城士兵,却也绝对是危楼的嫡系。 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这张脸,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血窟窿,士兵浑身发凉,哭丧着脸叫,「他隔着这么远扔过来,可魔尊的头颅却不曾撞坏,这这……」 这是不是蛮力能做到的事了! 在他们眼中已成废物的萧凛,现在恢复如初了! 这件事对于城中执守的每个魔军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这位太子殿下有多厉害,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他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吧?」大家缩在一起,交流着内心的惶恐绝望,「要不然……投降?」 「降」字才刚出口,忽觉头顶一阵冷风掠过,「咔嚓」一声,其中一名士兵的脑袋应声而断,咕碌碌的滚了出去,那嘴甚至都未及合拢! 几名士兵齐声惊呼抬头,头顶一张脸,那眉眼跟危楼有几分相像。 这是危楼的兄长危夜,是他们魔教的二当家。 此时的二当家,脸上的表情,阴冷得让人发抖。 「魔魔……君,属下知错了……」士兵们看到他,俱是魂飞魄丧,跪地求饶,「我们没想着真的投降,只是忽然间看到魔尊的头颅,我们好……」 那个「慌」字还未及出口,「咔嚓」声又起,其中一人的脑袋再次滚了出去。 「大敌当前,居然敢生叛心,乱我军心者,格杀勿论!」 魔君危夜面色狰狞,手中长刀切瓜斩菜般朝士兵脖子上削去,不过是短短几息,五名士兵的头颅尽数被他收割,血淋淋的滚了一地。 「还有谁想要投降?」危夜扬起滴血的大刀,俯瞰着面前的士兵。 士兵们忽啦啦跪倒了一地:「属下不敢!」 「属下定会魔君共进退,生死相随,福祸不论!」 众士兵纷纷表忠心,又哭又叫,说得舌头都打结了,生怕说晚了人头落地。 「很好!」危夜冷哧,「今夜,你们的命,本座的命,都将葬送在这座城中!但是,不用害怕,有这满城人为我们陪葬!还有他!」 他长刀一挥,忽地指向城墙下的萧凛,咬牙切齿叫:「萧凛,你想保云城人性命吗?」 萧凛冷冷望着他,不答反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哈哈!」危夜疯狂大笑,「太子殿下这么聪明,猜不出来吗?本君要你的命!用你一条命,换这云城数万百姓!划算吗?」 「挺划算的!」萧凛轻哼,「可惜,孤没兴趣跟你交换!」 「太子殿下害怕了?」危夜瞪着他,「不是说太子殿下悲悯天下爱民如子吗?这会儿怎么怂了?」 「孤从来不跟禽兽做交易!」萧凛轻哧,「你想要孤的命,就自己来拿!自己没有本事,以全城百姓性命相挟,你们卢家人真是个顶个的怂包!」 「怂就怂喽!」危夜咕咕怪笑,「既然你不肯,那么,来人!」 他猛地招手,「把本君给太子殿下备好的菜端上来!」 很快,便有一个小女孩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拖过来。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年纪,骨肉娇嫩,这士兵行为粗蛮,扯着她的头发,跟拖个破布娃娃一般。 见到危夜,那士兵将小女孩随手一扔,小女孩的胳膊撞到厚重坚硬的城墙,立时折断,痛得撕心裂肺大哭。 「哈哈!哭得真好听!」危夜上前一步,故意去扯她断裂的胳膊,小女孩哭得已无人声,他却快意非常,拎着小女孩随意甩了两圈,对着萧凛道:「这是本君为你备的第一道菜 ,叫生撕芦笋,你瞧瞧,这初生的小芦芽嫩不嫩?」 他一把掐住小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抬起来。 「萧凛,我数一二三,现在就开撕,如何?」 「王八蛋!你拿奶娃娃开刀,你他*还是不是人?」李如风目眦尽裂,一旁的昭王和福王亦是满腔愤懑,两人几乎是同时搭弓射箭,却被萧凛伸手拦住。 「想让那孩子成箭靶吗?」中文網 昭王和福王同时反应过来,俱咬牙松手,眸中却是猩红一片。 「萧凛,你到底换不换?」危夜尖声怪笑,「你要是确定不换的话,我就开始撕了!一,二……」 「换!」萧凛沉声打断他的话。 「殿下!不可啊!」李如风吓了一跳,忙伸手拦住他。 昭王和福王亦齐齐向前:「殿下,不可冲动行事!」 萧凛摆摆手,夹紧马腹,疾驰向前。 危夜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仰! 夜色如墨,城楼下那人一袭玄衣红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射过来,好像下一刻就能洞穿他的心脏! 那一刻,他忽然莫名的恐慌,嘶声厉叫:「关紧城门,莫要被他闯进来!」 十年前,这个人,就是这么闯了进来。 当时他们浑不在意,还想来个瓮中捉鳖,谁想到,真正成了鳖的人,是自己和家人! 那次他是混在死人堆里装死,被萧帝的人所救,才侥幸留下性命! 他们卢氏一族上百口人,经过那一役,只余他和二弟苟延残喘在这人世间。 现在,连弟弟也死了! 他们明明准备得那么充份,有大萧皇帝做后盾,有术法高深的神女淑妃相佐,他们足足准备了十年! 十年间,他们从不敢有半点懈怠,日夜都想着雪耻报仇! 可弟弟还是死在了这人手中! 乍然听到这噩耗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拒绝相信这样的事实,直到占领三千营的头目,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萧凛驱逐于城墙之下,直到萧凛将危楼的头颅这么随意的扔过来,他才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死定了。 但在死之前,他必须要杀掉萧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是他一直盘旋在脑中十年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可这个念头,却在萧凛飞马而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丝松动。 最先涌上他心头的,居然不是浓烈的杀意,而是害怕! 第325章 你不敢! 「放箭放箭!」他一迭声叫着,「快放箭!」 城垛上的士兵一时有点搞不清他的想法。 刚刚这位魔君不还诅咒发誓要活捉萧凛千刀万剐的吗? 这会儿又要直接射死了? 大家愣怔了一下,在他再度催促之后,终于确认他的想法,手中弓箭齐唰唰的对准了萧凛,数箭齐发! 「殿下小心!」 李如风昭王福王等人一齐飞驰向前相救! 他们后方弓箭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奔袭向前,手中万箭齐发! 萧凛趁着这乱势,纵身一跃,人已从马背上飞起,玄衣在昏黄的灯影中留下一抹淡淡暗影,他的足尖在湿滑的城墙壁上轻点,快得几乎要出现幻影,几个纵跃之间,他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守城士兵身后。 士兵刚要喊叫,被他一掌拍晕,悄无声息倒下。 危夜此时却还正在寻找萧凛的身影。 天太黑了,城墙下杀声一片,人影乱晃,他明明盯得死死的,可忽然的,那人就没了身影,他心下焦灼,正勾头寻找,忽觉不对,猛然意识到什么,当下也不回头,一扬手把那女娃娃扔下城墙。 萧凛的刀,离他的脖颈只有短短一寸,却生生又撤了回来! 他疾飞出去,抓住女娃的腿,将她生生拽回来,紧紧护在怀中。 就是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危夜已经逃离到城墙另一边,一把抓出一个小男孩来! 「殿下想吃菜只管说,何必硬抢?」他躲在男孩身后嘎嘎怪笑,「本君这边备的菜多着呢!有老有少,这满城百姓都是本君给殿下备的菜!你说,你能救多少?」中文網 萧凛抱着女孩,目光在他身上冷冷一掠:「孤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你休想再像上次那样了!」危夜疯狂怪笑,「这一次,这城中的贱民,也休想像十年前那样,与你里应外合!他们都中了毒,死了大半了!还有一大半,被本君集中起来,本君在他们身边,放满了黑火!」 「黑火?」萧凛面色骤变! 「害怕了?」危夜得意大笑,「别怕!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烟火表演!以全云城的血肉做黑火桶,到时,只要引线点燃,嘭地一声,满天鲜血肉花,那是何等美丽的景像?你期不期待?」 「疯子!」萧凛颌骨紧咬,眸色猩红。 「我就是疯子!有种你来打我啊!」危夜有恃无恐,手舞足蹈,「怎么?你不敢吗?萧凛啊萧凛,你原来也有这一天!你拿我没办法!你们所有人,都拿我没办法!你们只能看着我肆意妄为,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一定很刺激吧?」 萧凛知道暂时拿他没办法,也懒怠跟他废话,抱着女孩子转身就要跃下城墙,身后的危夜却鬼叫:「你若敢走,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全杀了!」 萧凛拧头看向他身后。 十几名百姓齐唰唰的向他望过来。 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的眼底,都写满恐惧和害怕。 有的孩子还躲在母亲怀中,被危夜一瞪,吓得放声大哭。 「就撕你吧!」危夜伸手扯过那个小男孩,男孩母亲跟他抢夺,被他一脚踹开去,晕倒在地上。 萧凛拧头,死死盯住危夜。 危夜躲在男孩身后,笑声似地狱恶鬼:「萧凛,我刚才说过了,你救不完的!这么多人呢!满城的百姓呢!他们的性命,皆攥在我手的心中!你若想救他们,便只能听我的!」 「孤听你的,你就会放过这满城百姓吗?」萧凛冷哧,「你不会!」 「我会!」危楼怪笑,「只要你答应我,我一定会放的!我向你保 证!」 「殿下不要听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怒声开口,「这厮在城中烧杀抢掠,肆意妄为,此等禽兽之语,殿下岂可轻信?殿下不用管我们,只管搏杀!满城百姓如今尽遭凌迟之痛,莫如来个痛快的!」 「老东西,谁让你多嘴!」看守的士兵骂了一声,抬手就朝老者身上。 然而刀才扬起,便被一枚暗器锁喉夺命! 危夜显然没料到萧凛这时候还敢出手,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退回到那些人质当中,一边又色厉内荏咋呼着:「萧凛,你若再敢动本君的人,本君就让云城数万人给本君陪葬!」 「孤也可以给你陪葬!」萧凛冷冷瞪着他,「可是,你敢死吗?」 说完不待危夜回答,便飞快叱道:「你不敢!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可惜着命呢!」 危夜被他戳到痛点,面皮紫烫,色厉内荏叫:「你不信,本君便让你好好瞧瞧!」 说完,一把刀架到了男孩脖颈之上。 「杀吧!」萧凛扭过头,冷冷丢下一句,「你若再敢动这里任何一人,孤定不管不问攻破云城,让你再无法苟延残喘!」 说完,抱着小女孩飘然而下,径自去了。 「本君当然敢杀!」危夜嘶声叫嚣,「本君想杀谁便杀谁!你没来时,这城中的男女老少,本君不知杀了多少!你来了,本君便不敢杀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君怕你不成?本君这就摔死这小兔崽子!」 他抱起小男孩,就要往城楼下扔。 可走到一半,一双手却又骤然缩了回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身旁的随侍以为他不小心摔倒,忙伸手扶起他:「主上,让属下帮您摔吧!萧凛狡诈,他正在下面瞅着您呢!他的箭法又极准,万一伤着您就不好了!」 说完,便要从他怀里抱过孩子。 然而,抱不动。 危夜将那孩子抱得紧紧的,好像抱着什么保命神符一样! 「主上?」随侍不解的看着他。 危夜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忽然一抬腿,将他重重踹开去!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随侍被打得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只得躲到一旁。 危夜坐在那里发了会呆,忽然又发起狂来,对着小男孩的脸一阵猛抽,直抽得那孩子口鼻流血,这才恨恨的踹到一旁。 他到底没敢把那个孩子扔下城墙! 可是,他为什么不敢? 他刚刚当着他的面,已经扔过一次了! 为什么这次就不敢扔了? 第326章 若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就因为萧凛刚才说过的话吗? 不,绝对不是! 他才不怕死! 他只是……只是不想那么快死掉……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他卢氏一族,如今只剩他一人! 他若是死了,卢氏这一支,就彻底灭门绝户了! 他得熬一熬,等一等,也许下一刻,援兵就会出现! 危楼虽然死了,可是,神女还在。 神女有通天本领,萧帝那么信任她,她手中定然还有暗军可用! 京中还有他们的人,还有那么多魔军在攻打皇城,只要皇城攻打下来,他们就会立时发兵来救他的! 在这之前,他得先苟着,先撑住了! 他当然想要萧凛的命,可是他并不想跟他拼得两败俱伤,他得保存好自己的实力,赢得这一战,将来,等萧玦登基,他就是有从龙之功的能臣,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他们卢氏图谋这么多年,包括当初占据云城造反,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 古人还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这会儿并非屈服于萧凛,也并非畏惧他,他这只是谋略,是缓兵之计,是为了更好更彻底的要了他的命! 对,就是这样的! 危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好像连带着将方才那混乱恐慌的情绪也一并掸除了。 他自士兵面前冷着脸走过,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仿佛又找回了自己在魔教中的威严和自信。 他却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举动,才真正是乱了军心! 大家的眼都不瞎,任是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主上,被那位太子殿下镇住了! 他警告他一句,自家这主上居然就真的不敢跟他倔! 跟着这样怂的主上,他们怕是时日无多了吧? 绝望恐慌的情绪,在军中飞速蔓延。 众兵士皆缩头畏脑的躲在城垛处,偷偷打量着城楼下那乌泱泱的军队。 夜色昏暗,灯影迷离,让士兵们莫名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整个大萧的军队,都已铺陈在这云城城门前,如乌云罩顶,遮天盖地。 若是他们齐声怒吼,似就能把城墙震塌! 城门前的广场上,军医正在给方才的小女娃治伤。 许是太害怕了,小女娃一直缩在萧凛怀里,头也深深埋入他胸口,小小软软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萧凛轻抚她柔软濡*湿的发,低声安慰着,音色低沉温柔。 昭王站在一旁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情形了。 那时他已身经百战,他却还不曾上过战场,更不曾杀过人,至多是在猎场上猎到过几头猛兽。 萧凛破云城之围,轰动京城,朝中派重臣来嘉奖,他跟着一起来。 进入云城的第一天,就跟那几位重臣一样,吐得稀里哗啦,把黄胆都吐出来了! 那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最惨烈可怕的景像。 满城鲜血断肢,到处残垣断壁,哀号痛哭声不绝于耳,血如河,流遍大街小巷。 便算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而从这地狱中走来的萧凛,是这座城唯一的光! 云城百姓看到他,便似找到了主心骨,有他在,虽身处地狱,却依然有余力仰望光明。 后来他看军医为他治伤,身上无数刀伤翻卷,脚骨裂了,手骨断了,可就算这样,他依然能拖着这具残体去沧浪河追危楼。 那时,他方知,什么叫钢铁般的意志。 而这钢铁 一般的人,如今抱着一个小奶娃儿,脸上尽是温悯之色,一如十年前,那些被他救下的孩子们,软软的围在他身边,一声声的叫他哥哥。 那个时候,他也叫他哥哥。 他吐得晕天暗地,吓得泪眼婆娑时,他也曾像现在这样,伸手轻抚他发,好像他也是个孩子一般。 可明明,他也就比他小那么三四岁而已。 昭王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想了许多以前的事,心中忽然无限唏嘘。 若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若是时光能倒流,若是他能及早看出萧帝的险恶用心,若是他没有…… 可是,时光并不能倒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扭头望去,就见一骑快马急急驰来。 「阿良?」李如风认出马上的人,忙抬手打招呼。 萧凛看到何良,心里却莫名一紧,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急急问:「阿离出事了?」 何良一怔,随即笑着摇头:「殿下放心,苏姑娘好着呢!她已经拿过了药方,确认无虞,殿下可以放心给云城百姓使用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皆欢呼雀跃:「太好了!」 「苏姑娘就是厉害!」李如风亦是喜上眉梢,「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我们才刚到云城,她就拿到了!」 「她是阿离嘛!」萧凛握着药方,唇角微微上扬,眉间眼梢,尽是欢喜笑意,顿了顿,又问:「大家都好吧?」 「一切顺利!」何良将城中情形说了一遍,「有孙大哥带人在那些乱民当中,对方什么便宜也没占到!皇城没围成,只得灰溜溜的回去!这会儿济世应该也开始放药了,苏姑娘说,他们肯定会狗急跳墙,到时,我们一定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极好!」萧凛唇角持续上扬,原本紧蹙的浓眉也舒展开来。 「殿下,您这边怎么样?」何良又问,「苏姑娘也一直挂念您这边呢!孙大哥说,让我一定打探清楚,回去好回给苏姑娘!」 「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棘手……」李如风挠头,「死了个卢铖,又冒出个卢夜!」 何良一惊:「怎么?那个卢夜也没死吗?我记得我们当年都杀光了啊!怎么又冒出来了?」 「鬼知道呢!」李如风摊手,「这王八蛋发疯了,在城中布置了黑火……」 「行了,别说了!」萧凛打断他的话,看向何良,「你回去不许说什么黑火之类的事,只说孤这边进展也颇顺利,让她自己多注意安全便好!」 何良犹豫着点头:「是!可是,殿下,若是真有黑火,那可是极危险的!黑火点燃起来,整个城市都能毁灭了,您……」 第327章 竟然为一个小姑娘折了腰! 「多嘴!」萧凛皱眉打断他的话,「你只管按孤说的回便是了!」 「是!」何良点头,抱手,「属下告辞!」 「等一下!」萧凛又叫住他。 何良忙勒马转头。 「保护好她!」萧凛道,「告诉孙晨,若她有什么闪失,你们这些人,统统提头来见!」 「是!」何良用力点头。 「去吧!」萧凛朝他摆手。 李如风在旁笑:「殿下真的不必担心!就苏姑娘那本事,属下都自愧不如!」 他想起苏离大战魔军杀手时的情形,暗自啧舌。 「话虽如此,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萧凛轻哼,「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皮糙肉厚不怕砍吗?」 昭王听到这话,颇是新奇的打量了萧凛一眼。 他长这么大,跟他斗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一个小姑娘! 不,紧张这两字,不足以描述他此时面上的表情。 这男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方才提到苏离,冷眸生暖,那温柔潋滟的水波,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嘴角更是一直勾着,眉眼间的缱绻之意,令他颇有些瞠目结舌! 昭王是懂情懂爱之人。 此时只是一眼,便看出这位太子殿下动了情! 那个叫苏离的小姑娘,近来在京中名头甚响,他也曾远远的瞧过一眼,半张小脸乌黑,眉目瞧不清晰,个子倒极是娇小,仿佛还未成年一般。 这位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昔年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对其青眼有加,倾慕不已,偏他对谁都是目不斜视,连退婚的那位太子妃,也是空挂了一个名头。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为一个小姑娘折了腰! 昭王忽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他那边浮想联翩,萧凛这边,却早已收回思绪,一颗心全系在云城之战上。 「当务之急,得先想法把黑火解决掉!」他眉头紧蹙,拔剑在地上划拉 「可我们进不去啊!」李如风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厚重的墙垛,一时有些感叹,「当初将这城墙加高加宽,为的就是抵御外敌,没想到这时这刻,却也把自己防住了!」 「想从这城楼入,是没有希望了!」萧凛道,「这处本就易守难攻,卢夜又派人死防,上面还有不少百姓被他劫作了人质,若是强攻,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昭王道,「只是,这些贼人既占据了云城,定是在各处都设了防,我们但凡有什么举动,激怒了他,他们必定会狗急跳墙,引爆黑火,这不敢动不敢打的,可如何是好?」Z.br> 「得行找几个轻功好的,先行潜入进去,探清黑火的情况才行!」福王道。 「殿下,属下带人去吧!」李如风忙道,「云城的地形,我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的问题,不光是地形,还有人!」萧凛眉头紧锁,「十年前,卢氏反军杀到最后,为了活命,丢盔弃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裳,令我们防不胜防!卢夜亲历此战,这会儿,肯定也会用上这一招!」 第328章 亲自迎接我等入城! 「那我们便还是用十年前的老办法,进城之后,便以云城俚语试探,答不出的,自然就是魔军了!」李如风回。 萧凛摇头:「这次,俚语怕是不中用了!他们在京城潜伏十年,十年前的惨痛教训,岂能不铭刻心底?这十年间,他们怕是把我们当初奇兵攻城复盘了不知多少遍!当初因为不会俚语,被我们分辨出来,斩杀无数,这次绝不会再踩旧坑的!」 福王深以为然:「他们既然能将黑火这种朝廷禁止私制的东西运入云城,可知其准备充分,并非一日之功!」 「能备得齐黑火,自然也就学得会俚语!」昭王道,「甚至,云城百姓中也早有人被他们买通做内应!」 所以,十年前的旧招,都不能再用了!」萧凛眉头紧皱,「得想个新的方法来辨别敌友才行!」 「新的方法……」李如风挠头,「可除了俚语,其他的,魔军跟我们再无区别!这么多年,他们又一直在京城附近活动,生活习惯各方面应该也已经同化了!」 「何止是同化?」福王道,「之前卢宏所带反兵皆来自南境,口音跟京城人有明显区别,那些人十年前皆命丧云城,可现在这云城中的魔军,都是京城人,无论是口音还是身形习惯,都跟云城人没太大区别!更不用说,还有黑火……」 昭王忍不住咬牙:「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黑火带进云城的?这种东西,连兵部使用,都有各种限制的!」 「兵部使用有严格限制,可是,皇帝若是要用,就不会有任何限制……」萧凛幽幽道。 「是他?」昭王愕然,「他怎可如此的丧心病狂?」 萧凛扯扯唇角:「魔军本就是他为萧决所备的暗军,卢宏兄弟俩,也是他派人所救!狗急跳墙之时,他的人做出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正常!」 昭王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魔军不是淑妃的人吗?」他惊问。 「淑妃的人,就是他的人!」萧凛回,「他与淑妃同生死,共命运!」 「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昭王呆呆看着他,「殿下确定没搞错吗?」 「此事,可是卢宏那厮亲口承认的!自然不会错!」李如风轻哧,「这人为了保住他的皇位,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那可是十年前啊!他才登基不久!我们为了救云城百姓,命差点丢在这里!他却为了钳制殿下,亲自派人放走这二人,还亲手培植这两人做了暗军!」 昭王听得脑中嗡嗡直响:「可是,这两人可是反贼啊!那是要与他争夺皇位之人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疯了!」 「他清醒的很!」福王鄙夷道,「反贼又如何?若是用得好,便是一把称手好用的刀!毕竟,放眼整个大萧,可找不到比这两人更恨太子殿下的人了!」 「反贼不足为虑,于他而言,不过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罢了,完全在他控制之中!」萧凛苦笑,「可孤不一样,孤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这皇位是孤让给他的,先帝要弃他而立孤之事,是他一辈子的魔障!他,已然入魔了!」 「还不是他自己不中用?」福王轻哧,「什么事都要靠着殿下,就指望着殿下这个儿子帮他建功立业,功成业立,却又嫌儿子太优秀,显得他这个老子太无能平庸!无能做一国君王,偏又贪恋那君王至高无上的权势,他又要殿下乖乖听话为他所用,又要殿下能独挡一面,为他铺平君王之路!可会乖乖听话的儿子,便没有能力为他铺路,而一个纵横天下的儿子,也注定不可能事事顺他!」Z.br> 「可不是?」李如风撇嘴,「有事时,他要殿下做鹰,无事时,他要殿下做只小家雀儿!可鹰和家雀儿,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殿下这些年,为他上天,为他入地,最后却遭他如此恶毒算计!这么多年对他的好,真是喂了狗了!」 「你别拿他跟狗比!」福王轻哼,「那倒是侮辱了狗了!狗才不会像他那般丧心病狂!死都死了,还给殿下留下这堆烂摊子!如今这难题,可是比十年前难解多了!殿下……」 他看向萧凛,「要不咱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吧!老是这么僵持着,等想出办法来,城中人怕是都死光了!这解药送不进去,里面的人可是……」 萧凛本就皱眉苦思,听到这话,眼前倏地一亮:「你说的太对了!」 福王原本就是着急随口扯了一句,闻言一怔:「殿下,真就直接杀进去啊!」 「当然不行!」萧凛摆手,「孤是想到了区别云城百姓和魔军的方法!」 「什么方法?」几人一齐追问。 「云城百姓有很多都中毒了,中毒者除了腹痛咳嗽吐血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嗓音嘶哑面现白斑!」萧凛侃侃而谈,「据孤观察,这类似皮肤病的白斑,是有一定的传染性的,若是长期跟中毒之人在一处,便算未中毒,脸上亦会有明显白斑出现……」 「啊啊!是了!」福王大笑抚掌,「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我今儿在京城看到那么多中毒的人,还怀疑满城人都得了白驳风了!」 「那这个特点,甚至比俚语更好用!」昭王亦是一阵兴奋,「魔军没有中毒,亦不会靠云城百姓太近,所以他们的面目定是完好无损!」 「面无白斑者,十有八九是魔军!」萧凛道,「不过,为防误杀,还是要多加观察,确保不会殃及无辜百姓!」 「好!」李如风点头,「联络的问题解决了,可如何入城,却有点头痛啊!咱们十年前走的那些道儿,估计早被卢夜那王八蛋派人守得死死的吧?」 「十之八*九!」萧凛点头,「不过,无所谓!我们这一次,还从那边进!」 「既然封死了,如何进?」福王追问。 「打扮成云城百姓进!」萧凛唇角微勾,「若计划顺利的话,魔军将亲自迎接我等入城!」 几人听完,互看一眼,半天没说话。 第329章 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 「怎么?」萧凛挑眉,「孤的主意不妥?」 「妥!妥!」福王哈哈大笑,「殿下这主意,真是太妥了!卢夜那小子要是知道你用那种法子进去,一定会活活气死吧?」 「我觉得会把卢宏气得活过来!」李如风亦笑,「反正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兵者,诡道也……」昭王低叹一声,「少时读书,常不解其意,如今见殿下用兵,方知何为诡道……」 「确实是鬼道!」福王大笑,「咱们殿下,打小儿就是个鬼灵精啊!那时他才那么丁点儿大,就有把我老朱骗得团团转!如今身经百战,自是出神入化!」 「福王谬赞!」萧凛想起自己幼时捉弄这老头时的情形,唇角亦是微微一勾,很快便又正色道:「事不宜迟,大家各自准备一下出发!」 说完转向李如风,「去帮孤找点灰土来!孤这脸太白,要遮一遮才好!」 「殿下也要去?」福王一怔,随即摇头,「不可!此行凶险异常,殿下当留在城外主持大局!」 「是啊殿下!」昭王亦道,「如今京中亦是乱成一团,这城中又有黑火,你绝不可涉险!由臣弟带他们同去吧!」 「你不熟悉云城内情,不是合适人选!」萧凛摇头,「你还是留在城外等消息!」 「殿下!」昭王急道,「如今大萧内乱,你即将为一国之君,若真有什么不测,岂不是乱上加乱?」.z.br> 福王深以为然,苦口婆心力劝:「此时非彼时,十年前你无所顾虑,你现在你肩挑大萧江山社稷,不可逞一时孤勇,殿下还是……」 「孤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萧凛摆手,「云城百姓此劫,虽是他一手造就,可孤也当负起一半的责任!此围不解,孤有何颜面见云城父老?若以孤之性命,换这满城百姓平安,孤心甘情愿!」 「明明是那萧颢惹下的祸端,与殿下何干?」福王急道,「殿下莫要将他人的错处,往自个儿身上揽!」 「是啊!」昭王亦道,「殿下何必如此自苦?」 「孤非自苦!」萧凛摇头,望向那黑暗中的云城,哑声道:「孤是苦这无辜百姓!皇权倾轧,争斗不休,到头来,承担这一切的,只是无辜百姓罢了!」 他叹口气,扭头看向昭王,「阿峻,孤入城之后,城外诸事,全权交予你处理!」 昭王听到「阿峻」两字,眼眶一热,心头一烫,喉间一阵哽咽。 这个称呼,他很久没有听到了。 在没有被萧帝利用,成为他刺向萧凛的刀之前,他和萧凛的关系其实挺不错。 那个时候,他就总是叫他阿峻。 现在在这种时候,忽然听到他这么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 「殿下……」他将喉间的酸涩咽下,想说什么,还未及开口,又听萧凛提气扬声,对着身后的军队道:「孤入云城,尔等在外城应援,其间有任何变故,皆听昭王号令,唯他马首是瞻!京城也罢,云城也好,都是我大萧子民!护住他们,是我等第一要责!其余,皆不重要!」 众军士齐声回应:「诺!」 昭王压下眼底的热意,郑重承诺:「臣弟以母妃及张氏一族起誓,绝不负殿下嘱托!」 萧凛向他点点头,这时,李如风已找来一些百姓的衣裳,几人换上,又从内卫中选了功夫最好且熟悉云城的人,组成一只二十人小队。 「从现在起,记住我们的身份,是云城的普通百姓!」萧凛道,「待会入城时,肯定会有冲突,为能成功入城,除非必要,不要跟他们有武力冲突,要把你们这一身功夫都隐藏起来!我们此番,靠银钱开道!」 众内卫俱皆点头,大家一番装扮后出发,灭了火把,隐了身形,悄没声的往城门西北方向而去。 昭王目送一行人离开。 黑暗中,高大巍峨的城墙下,这些人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单薄脆弱! 昭王不知城中有多少魔军,但只是城楼之上,就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几百口! 既能控制住城中民众,那城中人数也绝对不会少于数千! 以二十人,对数千魔军,还是被逼到绝路的人,这些人还有黑火在手,随时都可以点燃引线,将这城中万民都一齐埋葬! 昭王的心,自萧凛离开的那一瞬间,就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萧凛一行人,也是一样的紧张。 他们个个都是生死场上打过滚的人,自是无惧生死。 可是,他们害怕,拼了性命,粉身碎骨,依然不能阻止悲剧发生! 眼见得目的地愈来愈近,大家身上也都出了一层薄汗,便算萧凛,双手都不自觉紧攥成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本就冷凝的目光,此时锋利如刀。 因为有十年前的惨痛教训,云城的城墙修建得极高,以萧凛和李如风的功力,可以逾越,但对于其他内卫来说,就需要借助绳索等工具才可翻越。 而一旦用到绳索等物,这么多人同时行动,目标太大,难免就会惊动城墙附近岗哨的魔军。 他们居高临下,想要射杀他们,再容易不过了。 可若仅是萧凛和李如风两人入城,势单力薄,想要找到城中黑火,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此时,城墙四周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人都没有。 几人挨着墙根往前走,萧凛弯腰捡起一根枯枝,往里面一扔,立时有火把亮起来,数支箭羽射过来。 李如风叹口气:「这些王八羔子,倒真是警觉!」 「对于卢夜来说,这可是血的教训,如何能不警觉?」萧凛轻哼一声,猫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听里面有魔军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刚刚他*的什么动静?吓老子一跳!」 「莫不是那个萧凛真带人摸进来了吧?」有士兵举着火把警觉四照,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这回要敢来,让他有去无回!」有人发狠,「这附近能进来的地儿,咱们可都看得紧紧的!除非他生了翅膀飞进来!」 第330章 全都取了! 「别说,我听说他真的会飞呢!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你是听说,我是亲眼见过!」其中一人吸吸鼻子道,「那家伙简直不是人,他那身形,快如鬼魅!掌下生风,那风都能吹死人!还有他那手中那把剑,剑气所至,催枯拉朽!还有他那……」 这人正说着,有脚步声传来,继尔,一个粗嘎声音响起来,「黄老七,你又在这里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话若叫魔君听了去,非当场扒了你的皮不可!」 被称作黄老七吓得连忙噤声。 墙外众人支着耳朵听着,见里面稍稍安静了些,萧凛又捡起一块石头,往墙内某处胡乱砸去! 「哎哟」一声,好像有人被砸到了,魔军便朝着那个方向一蜂窝跑过去。 萧凛和李如风对视一眼,同时运起内息,拔地而起,像两只鸟儿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城墙上。 两人动作很轻,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们一站定,便开始放下绳索拉人,拉到第十人时,便被巡防的士兵发现,凶神恶煞的堵了过来! 此时,城内的内卫故意大叫:「大哥,三弟,莫要管我们了!快带大家逃走吧!不要因为我们几个人,连累了大家!」 「是啊是啊!能逃一个算一个吧!快走啊!」 「不!我们说好一起逃的!」李如风和萧凛「哭叫」着,「你们快点儿!别再啰嗦了!」 魔军小队长郑照一看这情景,立时炸了! 「他妈*的你们怎么守的人?有人逃走了你们都不知道?」他气得猛踹了黄老七一脚。 黄老七一头雾水,他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没发现有人逃到了城墙上?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余力多想,只想着赶紧把人抓回来,遂嗷嗷叫着往前冲,先把地上的内卫按住了,又吩咐岗哨上的人将逃出的人全部射杀。 「官爷,饶命啊!」福王等人「哭着」跪倒在地,叩头不已,「我们错了!你们给我们个机会吧!我们有银子!有多多的银子!还有很多金条!」 他说着将装着金银的布袋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在火把下闪着诱人的光! 「不光有这些!」萧凛「苦求」,「我们是京中富户,家里还埋着许多呢!只要官爷放过我们的命,我们愿跟官爷回去,把所有的金银都交给官爷,买我们这几条贱命!」 哨兵咽了口唾液,看向身边的郑照。 郑照此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如今这云城到处人心惶惶,他们这些人提着脑袋跟着魔尊干,为的是富贵荣华,加官晋爵,结果魔尊自己先死了,他们美梦泡汤,这会儿脑中想的,全是怎么捞一笔跑路。 然而他不像别人有肥差,可以在城中随意搜刮钱贱,他被派来守城墙,一点油水都见不到,正愁着将来怎么办,就遇到了这么一块大肥肉,自然不会错过。 「倒是个识趣的!」他轻哼一声,朝哨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会意,收起弓箭。 墙上的萧凛和李如风也极是乖顺,忙将绳子垂到城墙外,把福王等人拉上来,又逐一送进墙内。 在郑照他们看来,这些人是被「拉回来」。 而此时的福王等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一开始听萧凛说这个法子时,他们还都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回算是他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他说,有办法让魔军亲自迎他们进城。 这会儿,可不就是亲自迎接入城了嘛! 他们是喜不自胜,此时的魔军士兵,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云城老百姓反正翻不出什么花来,他们自是不惧,想到即将拥有足 够跑路的巨额财宝,大家的心情都很雀跃,也因此,对萧凛等人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 「多谢官爷!」福王跪着将金银奉上,「官爷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行了!」郑照摆手,「莫说这些废话,你们谁是当家的,速回城取金银,来换他们的命!」 「是是!」福王谄笑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嘴里说着谄媚讨好的话,那眼睛却在郑照身后打量着。 为了不让无关的人均分这批金银,郑照及时的封锁了这边的消息,不许向外扩散,不相干的士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被支使去巡逻,现在郑照身边全是他手下的心腹之人。 但他既能混成个小头目,当然也不是傻子,见萧凛等人人多势众,他自然也是十分警惕,军帐内有十数人,帐外又有二三十人。 福王在打量着帐内这些人时,萧凛和李如风则缩着脑袋跪在那里,借着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帐外的士兵。 三人观察完毕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身为同袍战友,只一个眼神,便明了对方所想。 福王轻咳一声开口:「二子,你陪爹一起去取吧!官爷仁善,咱们就把所有的金银全都取给官爷!」 全和取两个字,他说的很重。 萧凛用力点头:「那是必须要取的!」中文網 「取」字刚出口,他已猝然出手,如豹子一般敏捷跃起,直袭郑照面咽喉! 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那粗硬五指已死死掐住了郑照的脖颈,用力一掐又是一扭! 「咯嘣」一声,郑照来不及挣扎就一命呜呼。 而一旁的福王和众内卫在他暴起的那一瞬间,也都同时跃起,跃起之间,大家已分头盯死了身边的反兵,各出致命杀招,闷哼声在暗夜中接连响起,但很快又被手掌死死按回腹中。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帐内帐外的反兵被杀了一干二净! 福王得意低笑:「咱就说,论起默契和速度,我们得是天下第一吧?」 「那必须的!」李如风嘿嘿笑,「咱们东宫内卫,那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对付这些菜鸟,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别光顾着吹牛了!」萧凛轻哧,「快换衣裳!」 他们在城外就商讨了周密的计划,只要得手,便扮成魔军入城,用他们的身份,找到黑火所在,想法销毁。 第331章 孤想造个谣…… 大家七手八脚的扒下魔军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 「把换下来的衣裳给他们穿上!」萧凛忽然道。 大家不解其意,但还是听从他的命令,把自己脱下来的百姓的衣裳全都套到魔军身上。 「殿下,我们只有二十人,杀掉的魔军有四十多个!」李如风道,「不够换啊!」 「无妨,这样就刚好!」萧凛又道,「把魔军和老百姓着装的尸身好好摆一摆,做出相互厮杀而亡的模样!」 「殿下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福王笑问。 「孤想造个谣,动一动这城中魔军的军心……」萧凜轻咳一声,理理衣裳,走出军帐。 军帐外,此时还是一片寂静。 虽然其他分队都知道这边有老百姓出逃被抓的事发生,但他们好像都对郑照敬而远之,郑照不许他们越过这边防区的防线,便没有一人敢越过来,便连瞧也不敢多瞧一眼。 这倒给萧凜等人造成了极大的便利。 一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防区,径直往内城方向而去。 他们这些年与云城联络十分频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云城来转转,是以,对城中大小路道都是熟稔无比。 虽然此时所处位置是云城外城,但还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通往内城的小道。 一路疾行之后,眼前渐渐明亮,远处一间大宅之内,灯火通明,隐约有军士呼喊吆喝声传来,好像是在教训什么人,中间还夹杂着少年的怒吼叫骂。 赵奔身为云城的万事通,此时自然也随萧凛等人一起入城。 听到那声音,他眼圈一下子红了! 「是熟识之人?」萧凛问。 赵奔点头:「听这声音,像是我姑母家的孙儿何凡何旭!」 萧凛眉头微皱:「可是住在丁香巷中的兄弟俩?」中文網 「正是!」赵奔用力点头,「殿下好记性!这么多年了,竟还记得他们!」 「十年前孤带人与魔军在丁香巷死战,那一整条巷子,就只剩下这祖孙三人!」萧凛攥紧双拳,「孤好不容易才救下他们,断不能让他们在十年后再丧于敌手!」 他说完疾步而去,赵奔等人疾步跟上,很快,便赶到那处大宅前。 宅前有四名士兵分列大宅两边,看到他们都着魔军衣裳,都放松了警惕,又见萧凛所着衣裳是头领军服,自然也不敢多问,只一齐躬首行礼。 萧凛带人昂首挺胸,长驱直入,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远远的,就见院中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遍体鳞伤。 院中一棵大树上,隐约绑了两个少年,一反兵执鞭,正对两人身上狂抽。 两少年被抽得鲜血淋漓,身上衣衫尽碎,却仍叫骂不休。 「有种就打死老子!老子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你个没用的狗东西,不过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若非你们人多势众,老子早把你们老窝给端了!」 两少年骂得嗓子都哑了,反兵头领郭二累得气喘吁吁,仍不能让这两人住嘴,气急败坏的夺过身边亲随方四手里的火把,直接放到了其中一个少年身上。 「来人,浇火油!」他厉叫,「老子活活烧死他!把他烧成灰扬了,看他还能不能倔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把,烧得少年的皮肉滋滋作响,却仍然不能让他屈服。 「旭儿!旭儿!」人群中的刘氏哭得声嘶力竭,奈何人被反兵按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孙儿受折磨,心中自是伤痛万分。 然而不管有多难过害怕,她也绝不肯出 言求饶,只是一径叫着:「旭儿,凡儿,好孩子,咱们不怕!你们前头走,祖母后头跟着!咱们到了那头,就能跟你们爹妈团聚了!」 郭二狞笑:「一家子倔种!既然如此,那老子就成全你们祖孙三个!把她也带过来一起烧了!」 反兵们七手八脚拖起刘氏,正要将她押过去,忽觉眼前有什么闪了一下,下一刻,两人一头栽到地上! 郭二还以为两人被什么绊倒了,张口便骂:「你们两个瞎啊!弄个老婆子都这么费劲!还不快给老子滚起来!」 他上前一步,想给那两人一脚,谁想脚底一滑,直往后仰。 他身后的方四见状忙上前搀扶,谁知手未伸出,腰间挎刀却不知怎么直直的顶了出去,像长着眼睛似的,雪亮的寒刃唰地划过郭二的脖颈! 「哧啦」一声,鲜血如泉眼般从郭二腰间汩汩而出! 郭二万没料到摔一跤能摔成这样,慌慌的捂住脖子,可脖间的主血管已破,哪里捂得住? 他像条搁浅的鱼一般用力抽搐着,越是抽动,那血便涌得越快,最后,连嘴里也涌出血来,他扑腾了两下,翻了翻白眼不动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了,反兵们俱是面面相觑,方四更是满面惊惧,慌慌摆手解释着:「你们都看到了的,不是我杀的他!我都没有动手!是刀自己动的!」 众反兵呆呆看着他不说话。 他们当然看到了,这人的确没有动手,是他腰间的挎刀自己动的。 可是,刀怎么能自己动呢? 除非是被人操纵! 可是,这个带刀的反兵,拍马屁功夫一流,但拳脚功夫却是相当的差! 莫说是用这种诡异方法杀人,就算让他用双手抱刀朝郭二脖子上砍,他都不见得能砍中! 这事就很邪门! 大家都被这邪门的事惊到了,一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愣怔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魔军参军军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阔步而来。 这人行走如风,落地却悄然无声,可知功夫颇佳,虽面色黧黑,却不怒自威,让人一望之下,即生臣服之心。 众反兵自家头目已死,正是茫然无绪,这会儿乍然看到一个头领出现,忙一起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参军!」 萧凛「嗯」了声,目光往郭二身上一掠,问:「他怎么回事?」 「参军,您听属下说,这真的是个意外!」方四吓得眼泪汪汪,扯着身边人给他作证,「属下是好心要扶他,谁想这刀就……」 第332章 他们也可以这么干啊! 「既是意外,那便就此作罢!」萧凛摆手,「将他拉下去埋了吧!我这边有重要的事要你们办,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是是!」方四如逢大赦,,一迭声应承,「参军有事只管说,属下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可是,参军从哪里来的啊?」反兵中有个胖子似乎十分警觉,不住打量着萧凛。 萧凛冷哼一声,还未说话,身边的李如风便已会意,上前一步,重重的甩了那胖子几耳光! 「我们参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胖子被他打得口唇流血,便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捂着嘴垂首退下。 有他这个前车之覆在前,其他反兵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都缩着脑袋听训。 萧凛沉声开口:「今日负责守城墙的兄弟那边出了点状况!有百姓携巨财逃跑,有人拦下百姓后夺取钱财后跳墙当了逃兵……」 这话一出,众反兵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携财,逃跑,这四个字,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心底唯一的梦想! 自从得知萧凛带兵攻到云城后,城中绝大多数士兵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十年前的云城之战,他们心里都再清楚不过,虽有满城百姓做人质,又手握黑火,但那有什么用呢? 满城人质和黑火,只不过让他们死得更煎熬些罢了! 魔尊带那么多人,都没能打过萧凛,他们人数比魔尊少那么多,自然也是敌不过的。 魔君危夜的心思,大家也都看得清楚明白,他就是想拿大家的命,跟萧凛硬抗! 可反兵们却不想抗。 他们当初会加入魔军,是为了能成为未来天子的嫡系,是为从龙之功荣华富贵而来。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不愿再把命搭上! 萧凛的话,此时像是一条指路明灯,把反兵们的心照得雪亮! 既然都有人这么干了,那他们也可以这么干啊! 萧凛察颜观色,知众人心火已动,遂不动声色道:「我跟诸位讲这件事,是想给诸位提个醒!别只顾着捞钱,忘了自己的命!那些百姓为了护住钱,跟很多兄弟都同归于尽了!钱能有命重要吗?没有!为了钱搭了命,不值得!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搞!」 众反兵听到这句,心里不约而同的想:以后就得这么搞! 「对了,刚接到魔君命令,说萧凛诡计多端,估计会像十年前那样从别的地方偷跑进来,所以要求大家要擦亮双眼,随时警戒!说到这里,老子忍不住想骂人了!」 他把腰一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跟这帮百姓较什么劲?现在严防萧凛入城,才是头等大事啊!你们一大群人,都窝在院子里偷懒!不需要巡逻吗?还有黑火,不需要看着吗?」 「回参军,我们这边没有黑火!」方四因为这位参军没治他的罪,对他十分的亲近,将已方情形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干二净,「我们是负责看管城中闹事者的!这儿也是专门关押他们的地方!」 「这些刺儿头这么麻烦,人又这么多,不用黑火,就凭你们这些人,能守得住吗?」萧凛皱眉。 「守得住!」挎刀反兵解释道,「黑火那么稀缺,哪能随便乱用?眼下都集中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了,那儿可押着好几千人呢!」 「这个我知道!」萧凛叹口气,「我以为这边也有!」 「这边没有黑火,但是参军放心,这边很好控制的!」方四窃笑一声,上前一步,附耳低语,「魔君暗中差人假扮成云城百姓,故意接近那些意图反抗之人,有的时候,还把自己扮成反抗者,出去钓人呢!这法子可好用了,一钓 一个准!城中那些不老实的人,如今全都被他们骗了来!」 「原来如此!」萧凛咬牙笑,「魔君果然是魔君!这一招用得真是漂亮!那些反抗者听到此事,若再想做此类事,也是疑神疑鬼,大家互不信任,这事儿,自然也就办不成了!」中文網 「正是这样!」挎刀反兵得意点头,「眼下有能力反抗的,全都是中毒不深的,或者侥幸未中毒的!咱们将他们集中在一处,又把咱们的人安插在他们中间,便可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他们中间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萧凛听得心头火起,后牙暗咬,面上却是不显,顿了顿,又道:「魔君之所以还留着这些人的命,就是为了让他们跟太子自相残杀吧?」 「对啊!这事,咱们入城之前都知道啊!」挎刀反兵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凛问完,也知自己说漏了嘴。 卢夜一直是冒充他的名义,在云城烧杀抢掠,他是要让云城百姓恨他入骨,来报十年前之仇。 这一点,赵奔见到他时,他已同他讲过了。 但刚才他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确认一下,却忘了这点对于冒充太子军的魔军来说,就是众所周知之事,根本就没有必要问。 眼见得方四不住抬眼看他,他帮往回找补:「我是没想到这些刺儿头的命也要留的!毕竟,这些人敢站出来反抗,那定是对萧凛深信不疑的!若是用不好,怕是会遭反噬!」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方四听他这么一说,心头疑云顿解,笑道:「属下只管听令做事,反正头儿让留咱就留,头儿让杀咱就杀!别的,咱不懂,也不敢多问!」 「你做得对!」萧凛用力点头,「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便好!既是要用这些人当刀使,便不能浪费了……」 他的目光落到何旭和何凡身上,道:「这两个小子瞧着颇是能打,放了他们吧,好生养养,没准能磨出最快的两把刀!」 「这个……」挎刀反兵犹豫着摇头,「这两人怕是不好用!他们对太子忠心耿耿,我们骗了那么多百姓,有不少人都信了,可这俩死活不信!不光不信,还到处乱说,说我们绝对不是太子的人,跟十年前的反贼一模一样!差点把我们的底都漏出来了!不然,头儿也不会要弄死他们了!」 第333章 心里笃信着呢! 「如此说来,他们跟太子倒有些渊源了?」萧凜笑,「将他们送进来,连同那个老婆子一起,我好好的问问他们!说不定,还能钓上几条大鱼,立个大功呢!」 一听说要立功,方四立时眉开眼笑去放人。 萧凛松了口气,将三人带到厢房,李如风赵奔福王等人紧随其后,余下人等则站在外头,监视着外面的反兵。 关上房门,赵奔即哽咽着抱住了两个少年,看到他们身上的伤,一个大男人,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旭儿,凡儿,表叔来晚了!」 何旭何凡两兄弟见他们身着反兵军服,却口称表叔,俱是一头雾水。 两人愣怔片刻后,都以为又是反兵故意骗他们,遂齐声开骂:「又给老子装!老子被你们骗过两回了,我们就是傻子,也不会再信你这们这一套了!」 赵奔知道他们俩是被骗苦了,也不再多说,只去水盆里洗脸。 脸洗净,本来面目就露出来。 「表叔,真是你?」两少年俱是喜出望外。 「噓!」赵奔忙捂住两人的嘴,朝外头指了指,「小心被他们听到!」 两少年用力点头,一抱住他,扑到他怀里呜呜哭起来。 一旁的刘氏也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阿奔,他们都说你死了,姑母始终不信!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福大命大本事大,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差点就死了!」赵奔叹口气,「他们其实也没说错,当时我的确是被抹了脖子,他们把我扔进了护城河里,也是侄儿命大,顺着河漂到下游,被一个老大夫救了!他说那刀要是再割偏一点点,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谢天谢地!谢太子殿下保佑!」刘氏双手合十,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叩头,那番虔诚之姿,看得萧凛眼眶发热。 「老人家,到这个时候了,您还信太子吗?」他问。 「当然信!」刘氏回,「我们祖孙三人的命,都是太子殿下救下来的!我们不信他信谁?那些王八蛋胡说八道,他以为他们冒充太子殿下,我们就信他那套说法了?呸!太子殿下是好是恶,可不是由他们来说的!公道自在人心!莫说是我老婆子,就这云城中的百姓,十个有九个都不信他们的鬼话!只是大家都懒得跟他们争辩罢了!毕竟,每次一争,就要挨打,还有可能丧命!大家嘴上说不信,心里笃信着呢!我们大家都等着太子殿下神兵天降,救我们出苦海!」 「孤定不会云城父老期望!」萧凛攥紧双拳,郑重起誓,「便算拼了孤这条命,也要杀尽反贼!」 「孤……」刘氏呆呆看着他,虽然面前这人面色黧黑,可是,她还是从那双冷俊黑眸中看出十年前那个英武少年的模样! 「殿下?您是太子殿下!」她激动叫,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又忙不迭的捂上了嘴。 萧凛点头:「是孤!」 「太子哥哥!」何旭和何凡两兄弟听到这话,俱是欢喜雀跃,这一得瑟,带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刚刚面对火把,都没皱下眉头的两个人,此时却都是眼泪汪汪。 萧凛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笑道:「长得真快!都快有孤高了!」 「我们一直想着殿下呢!」何旭欢喜道,「我们也一直在练武!从未敢懈怠!」 「嗯嗯!」何凡用力点头,「殿下,这一次,让我们随你一同杀敌吧!」 「杀敌可以,但得先治伤!」萧凛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那边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给两人清理伤口。 伤口深且长,两人疼得咝咝直抽凉气,一边却又扯着萧凛说话。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何旭急急问。 「我觉得应该先找黑火!」何凡道,「先把黑火解决了,打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还得想法解毒!」何旭又道,「若大家的毒都解了,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再跟殿下的军队里应外合,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哟,两个小家伙挺厉害的嘛!」福王轻笑,「年纪虽小,考虑事情倒蛮周到!」 「这些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何旭摊手,「大家全都知道!」 「这倒也是!」福王看向萧凛,「殿下,这两件事,咱们先办哪一桩?」 「一起办!」萧凛道,「这两件事,哪件都拖不得!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寻找黑火,另一路负责联络医馆制解药!」 「殿下有解药?」刘氏满面惊喜,「那医馆的孙大夫,就在外面院子里!这事交与他办就好!」 「可是孙景?」萧凛问。 「正是他!」刘氏用力点头。 「那便交与他吧!」萧凛看向李如风,「你带人相助!」 「好!」李如风点头,「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外头那些人解决了!」 「解决他们容易,但混在百姓里面的那些反贼,得稍微留点心,以防误杀无辜……」萧凛低声嘱咐几句,几人一同起身。.z.br> 院中负责看守的反贼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四五十人左右。 这些人听了萧凛的话,都有些心思浮动,这会儿,趁着萧凛「审问」的功夫,都开始动起了小心机,借着巡逻和寻找反抗者的由头,纷纷往外遛达,想着到城中富户家弄些钱财跑路。 这会儿,院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人左右。 他们有二十人,对付这三十人不在话下,但是,城中宅院相距极近,若是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走漏消息,引来一大群反兵。 为了保险起见,萧凛用了苏离给他的药,来了个以毒攻毒,将解药下在了酒水里,找了个由头请剩下的反兵喝酒,直接放倒,一个未剩。 只是混在百姓中的反贼,就不那么好找了。 他们按照原先的方法,先将面部没有白斑的人挑选了出来,才刚开始挑,有些机灵的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想要逃跑,幸好大家早有防备,及时将其射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明状况的百姓也恐慌异常,人群中一阵骚动。 第334章 都麻利站出来! 「大家莫怕!」赵奔及时站出来,「是太子殿下来救咱们了!」 「老赵?」人群中有人惊喜叫,「老赵你还活着?太好了!呜,我以为你死了呢!」 这人说着哭出声来。 却是先前跟赵奔一起的黄然。 众人听黄然这么说,都齐唰唰的盯着他看。 看清赵奔的脸,都松了口气。 赵奔是太子麾下的一员猛将,云城中人大多都识得他,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老赵,你把信送出去了?」黄然急急道,「那些围城的人,不是太子的人吧?是有人假冒的吧?」 「当然不是!」赵奔用力摇头,「殿下自己就是云城人,怎会杀自己人?他们是淑妃的人!故意用这种法子,来恶心太子殿下呢!大家千万不要听他们胡扯八道!」 「放心吧!」黄然大声道,「能站到这里的,都是相信太子殿下的人!」 「老朽就是怀疑自己,也绝不会怀疑太子殿下!」孙景站出来,「若没有殿下,云城早就成了一座死城了!老朽也没命站在这里!」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道,「我等笃信太子!才不会因为贼人胡言,便偏听偏信!」 「十年前的反贼之乱犹在眼前,这事一出,我就知道,定然又是反贼作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朗声道,「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放弃我们!他已经带兵打过来了吧?」 「孤,在此!」萧凛闻言,上前一步,站到众人面前。 众人一齐望过去,灯影下,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冷俊逼人,可不就是他们日思夜盼的救星! 「殿下!」大家一阵欢呼,齐唰唰跪倒,俱是热泪盈眶,「太子殿下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可以活下去了!」 一片欢呼声中,人人都热烈的往前涌,期待能离救星近些更近些,有人却低下了头,一张脸倏地变得惨白! 他悄悄往后退了又退,一直退到阴影处,袖口微动,一点雪芒在掌心微闪,下一刻,他倏地抬眸扬臂,然而手中暗器还未及发出,就觉后颈一紧,有人伸手把他拎了起来! 「小鬼崽子,你干嘛呢?」福王身宽体胖,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将这人衬得愈发瘦弱矮小,这人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手中短刃一晃,扭头就往福王胸口扎,可这头好像扭得过了些,「咯嘣」一声断掉了! 这般手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众人齐声喝彩:「老伯好手劲!」 「还行吧!」福王得意的摆摆手,「还是老了,若是放在十年前,老夫直接把他这脑袋揪掉当球耍!」 「您……莫不是福王殿下吧?」孙景歪头看他,愈看愈觉得眼熟。 「老孙头,你个老小子,眼挺贼啊!」福王大笑叉腰。 听到这句「老孙头」,孙景亦大笑:「老家伙,真是你啊!一别十年未见,你吃胖了不少啊!」 「一别十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瘦!」福王伸手揽过他,孙景其实算是高个子了,但被他这么一揽,倒比他矮了一头,两个小老头儿这般亲热,多少显得有点滑稽,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中文網 「原来这就是福王殿下!果然如传说中那般,似巨人一般威武强壮!」 「那可是!若非这样,如何能把那南蛮子吓得望风而逃?」 「当初手撕南蛮将领的,吓退南蛮兵的那位福将,原来就是他啊!」众人看看福王,又看看太子,心里头俱是热得发烫,眼底亦是热浪翻滚,「有这两个定海神针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杀反贼,夺云城!」人群中忽然有个瘦猴儿振臂高呼。 他叫得那般慷慨激昂,其他人见状,也都不自觉跟着他一起叫起来。 几百口人同时高呼,气势惊人。 「别叫!」赵奔忙出言阻止,「这个时候,不宜太过张扬!」 「老赵你担心什么呢?」瘦猴儿高声道,「有太子殿下和福王在,我们自是无往而不胜!现如今城中人士气低迷,正该是重拾信心之时!」 「说得不错!」萧凛脚尖轻点,越过众人,站到那人面前。 瘦猴儿显然没想到他会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虽还极为堆出笑容,但眸中的惊惧防备,却难以自抑的流露出来。 「怕孤?」萧凛挑眉,「为何?」 「殿下说笑了!」瘦猴儿慌慌摆手,「草民只是没想到殿下会降尊纡贵到小的面前,受宠若惊……」 「你叫什么名字?」萧凛又问,「家住何处?邻居是谁?又叫什么名字?他家中几口人?」 他一口气问出一连串问题,瘦猴儿被他问得有点懵,半晌,方结结巴巴回:「草民梁猛,家住在城中……梁家巷……邻居姓……姓周……叫周……周伍……」 「你是梁家巷的?」他身边一人探头瞧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我是梁家巷的里长,我怎么不识得你?我们梁家巷的人都姓梁,外姓只有一家,姓高,不姓周!」」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瘦猴儿讪笑,「我……我是来走亲戚的!是来我姑姑家走亲戚的!跟邻家不熟……」 「那你姑姑叫什么?」里长追问。 「她……她叫……」瘦猴儿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一双老鼠眼四处乱瞄,就在他想要逃跑之时,萧凛倏地出手,一把扭断了他的脖颈。 「还有冒充百姓的人吗?」他将瘦猴儿扔在地上,像扔垃圾一样,「若有的话,主动投诚,孤可饶你们一命!若是被孤抓到,就是他这样的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中居然有反贼冒充?」 「那肯定是啊!你看刚才那瘦猴儿,连自已邻居叫什么都不清楚!这怎么可能嘛!」 「怪不得他刚才叫那么大声,他是想把反贼引过来啊!」 大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的情形有多危险,都抹了把冷汗。 「幸好太子殿下反应快!」 「还有谁是反贼,都麻利站出来!不然,待会儿我们逐一排查,就只有死路一条!」李如风冷冷道。 第335章 咱们就不能抢他们的吗? 「小……小的……愿降……」一人举着双手哭丧着脸站出来,跪倒在萧凛面前,「求太子殿下饶命!」 「钱老七?」他身边的一个汉子怒吼,「你他*居然是反贼冒充的?怪不得我们一伙人还没开始行动,便被抓了!敢情是你去通风报信的!你害死我们好几个兄弟,老子弄死你!」Z.br> 他咆哮上前,对着钱老七一个劲猛踹。 「六哥饶命!」钱老七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也不敢逃,只哀嚎求饶,又对着萧凛一个劲叩头:「殿下,小的愿戴罪立功!求殿下饶命!我的知道黑火在哪儿!」 他这么一说,胡老六立时停手,抓着他的衣领怒叫:「快告诉殿下!」 「小的知道两处秘密黑火点,就在梁家巷那边!」钱老七哆哆嗦嗦道,「若是殿下需要,小的愿在前引路!」 「倒是个识相的!」萧凛掠他一眼,「既如此,孤便饶你小命!还有识相的吗?」 见钱老七果然投诚有效,很快又有三人主动站了出来。 众人看到这三人,俱是咬牙切齿唾骂:「怪不得老子策划几次逃跑都没逃成,原来是你们王八蛋捣的鬼!」 「你们也知道秘密黑火点?」萧凛问。 「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知道谁知道……」 「小的对黑火不了解,但是,小的知道隔壁据点时,是谁在老百姓中间潜伏着!」 「小的不知道潜伏者,但小的知道城中黑火一开始是在哪里放着的!」 投诚的三人争先恐后表明自己的可用之处,生恐说晚了遭殃。 「不错!」福王呵呵笑,「都挺有用的!殿下,留下用吧?」 萧凛点头:「先把他们带下去!」 肃清潜伏者之后,萧凛将余下人聚集在一处,简略说明下一步的计划。 「朝廷大军已集结在城外,但因城内有黑火,我们投鼠忌器,未敢主动进攻!是以孤先带一部份人潜入城内,先查清黑火去向,待排除隐患后,再与他们里应外合!」 「眼下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救治城中患者,由李如风和孙景带领……」他看向孙景,「眼下情况特殊,此事只能在暗中进行,以免引起反贼警觉,至于区分之法……」 「这个老朽知道!」孙景忙道,「面有白斑者,十有八九是城中百姓了!至于那些不易分辩的冒充者,便按殿下的法子来,查问他祖宗十八代,他要是反贼,一准儿答不出来!」 萧凛点头,看向众人,继续道:「另一路,由孤和福王带领,扮成魔军,暗查黑火状况,这期间免不了要跟反贼正面交战,凶险异常,若有不能胜此任者,可选择退出……」 「殿下,我等皆可胜任!」黄然大声道,「我们这些人,本就是因为跟反贼对战,才被抓到这里来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黄兄弟说的是!」张老六用力点头,「当时我们孤立无援,本就是豁出命来求一条生路,如今有殿下带领,更是无所畏惧!我等愿听殿下差遣!唯殿下马首是瞻!生死相随!」 「我等愿听殿下差遣!唯殿下马首是瞻!」其余人亦都郑重起誓,「生死相随!」 「好!」萧凛朗声道,「云城有你们这样的中流砥柱,绝不会毁于反贼之手!事不宜迟,二路人全都换上反贼的衣裳,随孤即刻出发!」 众人听令都忙活起来,身强力壮者都站到萧凛身后,而上了年纪或身体羸弱者,又或者受伤的人,则都跟在了李如风身后。 大家做足准备之后,分成两路出发。 此时此刻,这座宅院中「巡夜」的反兵,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在城中大户人家中翻箱倒柜,试 图找出一些银钱来,可惜,一无所获。 在他们未动此念之前,这座城市已遭劫掠,各个小分队的头目们藉着各种缘由,早已将能搜刮的钱财搜得一干二净! 这些人吃了肥肉,却连点汤都给普通士兵留! 可是,仗真要打起来,冲在前线的,却永远是他们这些兵丁! 想到即将降临的大祸,反兵们心中自是忿忿不平,都觉得自己是大冤种,流血流汗永远在前,吃苦享乐却永远在后。 大家心情郁闷,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去巡逻,就在大街上随意遛达着,偶尔碰到其他队巡逻的士兵,若有自己相熟的,难免要上去聊几句。 这一聊,这抢钱跑路的种子,便又撒入了其他反兵心中,很快,便以惊人的速度,在反兵中间蔓延开来。 魔军内部等级森严,身为最底层的小卒,他们平时能得到的油水很少,以往还不觉得,可到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愈想愈觉得憋屈难受! 「那些腰包鼓鼓的,肯定随时都准备跑路了!就剩咱们这些人最倒霉了!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咱们要低他们一头?」 「是啊!凭什么?这城是我们一起占的,这城中的钱财,却半点也不让我们碰!却又绑着我们一起卖命!」 「他们若是成了,加官晋爵,他们输了,携钱跑路,敢情就咱们啥啥也得不到!」 这样的抱怨愈来愈多,抱怨到最后,有人忽然生出反骨来,脱口道:「他们能抢别人的,咱们就不能抢他们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因为搞不到钱而垂头丧气一群人,如醍醐灌顶,精神抖擞! 是啊,那些当官的能抢云城百姓的钱,他们自然也能抢他们的! 这个时候,到处乱成一团,只要他们手脚利索点儿,莫说那些小头目,就算弄死个大将,又有谁知道呢? 城中反抗的百姓那么多,让他们背黑锅就好! 一行十数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也选定了下手的目标,当夜就决定采取行动…… 此时,萧凛一行人,扮成魔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第一处秘密黑火据点。 此处据点看守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十人左右。 这三十人见萧凛一行人穿着魔军的衣裳,自然是毫无防备,那里的小头目见萧凛气度不凡,还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可惜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被福王掐了脖子,按倒在地上。 第336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小头目对黑火之事知道得不少,很快又供出几处城中的秘密据点,为保命,主动投诚带路。 这一路,萧凛一行人以魔军的身份作伪装,接连摧毁了魔军的好几处据点,有不少被魔军控制的百姓,也都纷纷加入他们的队伍中。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原本只有几百人的队伍,迅速扩大成几千人! 这支忽然出现的队伍,让城中各处据点的魔军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大家都没有多想,也无人多问。 一者,太子围城,魔君调动大军应对,这再正常不过。 二者,城中的反兵,此时心思已经不在守城上了,大家心思浮动,都想着抢钱跑的事,一夜之间,有不少据点的小头目莫名其妙失踪了,身为兵卒的他们,自然也没有闲心去过问太多。 反兵人心惶惶,城中百姓却因为萧凛的到来,信心百倍,城中的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等到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萧凛已经赶到了城中广场附近。 自从看到萧凛带兵围城,卢夜便让反兵将城中大部份能动的民众赶到了这处广场上,集中看管,又在广场周围暗处放了不少黑火,这部份黑火的数量十分惊人,足以将广场上所有人全部毁灭! 这是卢夜最大的杀手锏,是以,这处的布防也最为森严,哪怕天已渐亮,风灯仍然未熄,巡逻的反兵一波挨着一波,密不透风。 广场上的民众在这种天气被驱赶到这里,俱是冻得缩成一团,时不时的,有妇人孩子的哭声传出来,凄凄惨惨,然而便连这样的哭声,也是不被允许的,很快便有反兵扬起鞭子甩过去:「哭什么哭?哭得老子脑袋疼!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谁再哭,就拉出来剁了!」 大人能止住哭声,可不懂事的孩子却因为这一鞭哭得愈发厉害! 有名反兵脾气十分暴躁,扯起一个孩子,重重往地上掼去:「老子摔死你,看你还怎么哭!」 「住手!」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霍地站起来,疾扑过去,在孩子落地之前,堪堪接住了他。 孩子没受伤,可他这一举动,却惹怒了反兵,拔剑就往他脖颈上砍去! 年轻人身手颇是利索,抱着孩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避开了杀招,可还是被刀锋刮到了手臂,鲜血直流。 怀中的孩子本就惊惧至极,被这么一吓,哭声愈大,最后竟哭得小脸青紫,直接背过气去! 孩子的母亲中了毒,此时正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经历这一番险情,鲜血狂吐,待看到儿子没了声息,那口本就勉力吊着的气也瞬间咽了回去,惨叫一声,香魂殒逝! 然而即便死了,那双眼睛依然死死的朝向孩子的方向。 这般惨景,令众人皆是感同身受,他们深知,这妇人及孩子的遭遇,就是他们即将要遭受的,一时间都怒不可遏,纷纷上前唾骂。 「这孩子才不过一岁,他能懂什么?你们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人吗?」 「他们根本就是禽兽不如!这般残忍歹毒,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子的人!你们骗鬼吗?太子才不会这么对我们!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反贼!」年轻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假冒太子的名义,想用满城百姓的性命来抹黑他!就连这城中盛行的瘟疫,也不是什么瘟疫,十有八九也是你们这些反贼搞出来的!」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太子殿下若知你们如此,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十年前他能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十年后,自也能带我们出苦海!」 「太子殿下!」有人说着哭出声来,双手合十,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跪倒,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其余人见状, 也不约而同跪下来,朝着京城的方向,虔诚跪拜,仿佛只要心意够诚,便一定会得救! 这般的虔诚信重,令反兵瞠目结舌,恼羞成怒,扬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朝众人头上打过去,年轻人就在他身边,也因此挨得最多,但他不惧反笑:「瞧瞧!你们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若你们真是太子的人,见我们如此跪拜信重,你们不该乐见其成吗?可你们却要拿鞭子抽我们,不让我们跪拜!怎么?你是要背主吗?」 反兵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人阔步而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打得实在是重,反兵瞬间觉得自己是被山间最最凶猛的熊瞎子拍了一掌,脸瞬间凹陷下去,眼前一片血雾弥漫,脑中更是疼痛欲裂,好像脑浆都在倍看。 他摇晃了几下,终是没撑住,一头栽在地上,没了声息。 众人皆吃了一惊,齐唰唰的看向来人。 这人穿着反兵将领的衣裳,瞧着应该也是反贼,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望向他们时,他们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安心。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猛烈,众人一时也有些莫名其妙,只呆呆看着他。 反兵将领深深的望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对着身后的反兵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人的生死,对魔君很重要!所以,别坏魔君的事,也别作死!让你们看着他们,不是让你们弄死他们!若是他们死了,后果如何,你们都知道!」 他这话民众听不懂,可其他的反兵却是再清楚不过。 广场上这些人,是魔君制衡萧凛的重要砝码! 若是这些人被激怒,发生大规模的***,这砝码就没了。 魔君没了砝码,只能任由萧凛宰割。 他们当然也一样! 「属下明白!」反兵们纷纷低头认错。 能说出这种通晓全局的话,这人自然就是魔军中的高阶武官,虽然瞧着有点脸生,瞧着灰头土脸的,但是,城门那儿正准备打仗呢,说不定他是刚从上面撤下来的。 萧凛几句话就把反兵镇住了,自己也觉得颇是神奇,正要藉此问一下黑火的布置情况,忽见前方一阵骚动,一个反兵将领在一众反兵的前呼后拥之下走了过来。Z.br> 他看清这人的脸,心下一沉,忙将头拧开。 第337章 打草,惊蛇…… 一颗心却一点点的往下沉。 这人名叫聂笑,是卢家军的军师,同时也是卢京的结拜兄弟,还是卢宏和卢夜的义父。 聂笑其人行事飘忽,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十年前,就是因为有他,卢氏兄弟才能撑那么久,云城也因此沦陷近三月才被解救。 当年,萧凛攻入云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此贼,砍头示众。 萧凛确认,这人当时已死在自己手中。 可为什么一个已死之人,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一时想不出其中的曲折,只是垂头躬身,屏息静气,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幸好,聂笑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 他是来检查广场这边的巡防。 他治军极严,其麾下士兵,稍有不妥,便会受到他的重罚,有时候犯了点小错,连命都可能丢掉。 广场上的大小头目见到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未等他上前,便已开始自省其身,及时汇报自己这边的动向,生恐说晚了被拿到错处。 萧凛借着这个空当,悄悄退到了广场边缘的暗巷之中。 福王带人候在暗巷中,看他过来,忙问:「殿下,是我看花眼了吗?我怎么觉那厮长得像聂笑?」 「就是他!」萧凛压低声音回。 「这老王八居然还活着?」福王愕然,「那你当初杀的是谁?」 「现在看来,孤当时杀的,是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萧凛道,「至于哪个才是他,孤也不甚清楚!」 「有这老贼在,咱们此番想要成事,怕是难上加难了!」福王低叹,「这厮最是诡诈,也不知他会把黑火布置在何处!」 「要想知道这一点,倒也不难……」萧凛拧头看向身后的方四和钱老七。 两人被内卫押着,此时动都不敢动一下。 见他望过来,一齐讪笑:「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出去报信吧!」萧凛伸手往聂笑那指了指,「就去找他报信,告诉他,孤已潜入云城,掀了你们的老窝!」 「啊?」两人吓了一跳,方四慌慌摆手表忠心,「殿下放心,小的绝不会坏您的事的!小的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位聂堂主为人狠辣,若知我曾设诚,便算我有悔改之意,他亦不会留我性命的!」 「是啊是啊!」钱老七亦用力点头,「小的这条命,如今全系在殿下您身上了!小的这会儿恨不得拜天拜地求您赢!」 「既然你们希望孤赢,现在就出去替孤报信吧!」萧凛道。 方四和钱老七呆呆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殿下,您……什么意思啊?」方四结结巴巴问,「小的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是啊!求明示啊殿下!」钱老七苦着脸,「不然,小的不知您到底是挤兑我们,还是单纯的让小的们帮您做事!」 「自是帮孤做事!」萧凛道,「事不宜迟,快些去吧!」 方四和钱老七对视一眼,躬腰垂首:「既如此,小的便去了?」 「那就算报了信,我们也……也还是算投诚的,对吧?」方四讪笑确认。 「那是自然!」萧凛正色道,「你们戴罪立功,孤若破云城,定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吃了定心丸,也不再犹豫,收拾了一下便哭天喊的朝聂笑而去。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福王困惑问。 「孤要打草,惊蛇!」萧凛唇角勾起,「聂笑最会藏东西,一人藏,百人也难找!既然难找,那便不找了,让他自己给我们引路吧 !」 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盯紧反兵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就分批悄悄跟过去!记住,只跟,不动!动作都放轻点儿,莫要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行踪!」.z.br> 众人虽不解他意,却都用力点头:「我等全听殿下的!」 「殿下是要……」福王这会儿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只小眼瞪得大大的,满满兴奋之色。 萧凛点头:「希望这一次,他不要让孤失望!」 那边厢,方四和钱老七已经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聂笑面前。 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些,两人刻意搞得血血脸狼狈不堪,让人一看便知是从一场激烈的厮杀之中逃出来的。 「堂主,不好了!萧凛带人杀进云城了!」 两人哭嚎着跪倒在聂笑面前! 这话一出,广场上的反兵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萧凛这两个字,此时对他们来说,就如同索命的阎王。 之前听闻他带大军围城,众反兵便是心惊胆颤。 这会儿听说已然进城,俱是两股战战,面色如土,有些胆小的,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而广场上的云城百姓,却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殿下真的来救我们了!」众人皆欢呼雀跃,热泪盈眶。 聂笑冷冷掠了一眼,狞笑叱道:「救?你们确定他救得出去吗?」 「当然救得出去!」方才的年轻人怒叫,「你以为,你们是殿下的对手吗?若你们能打得过他,就不会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当人质了!」 「既知本堂主把你们当人质,那你们便该知道一件事,他不来,你们还能多活一阵,他若来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聂笑咕咕笑起来,「本堂主的黑火,就专为你们的太子殿下所备!只要他敢动,我们大家就一起升天!」 他见民众不信他们之前的谣言,索性也不瞒着,直接现出了原形。 众人听到黑火两字,俱是面色惨白。 「你这个禽兽,我们跟你拼了!」方才的老者忽地扑过来,却被聂笑旁边的反兵抬脚踹回,跌落在地,口鼻喷血。 「不是你们跟我们拼了,是我们跟你们拼了!」聂笑咬牙切齿,「十年前没能灭掉云城,这一次,我一定要你们所有云城人,跟萧凛一起毁灭,永世不得超生!」 言罢,倏地扭头看向身边诸队的小头目们,「检查黑火,只要萧凛敢有异动,随时准备引爆!」 第338章 有点眼熟…… 「是!」头领们领命而去,带着各自的小分队迅速散开来。 暗巷内。 萧凛已将身后功夫好的人分成了数个小分队,三人一组,趁乱缀在了各路反兵身后,两刻钟后,这些人陆续返回,面上俱是喜气洋洋。 「殿下,我们跟的那队,将黑火藏在了广场边上的地沟之中!」 「我们跟的那队更鸡贼,将黑火伪装成麻袋中的货物,若不是跟在后面瞧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萧凛一共派出十支小分队,带回十处藏匿黑火的地点。 他按照小分队的汇报,依次复盘着那些地点,发现将这些点连在一处,果然在广场周围布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圆,且每处黑火的数量都不小。 若是各处的反兵在同一时间将黑火点燃,那广场中这挤挤挨挨的近万名百姓,将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福王低声问。 「擒贼擒王,釜底抽薪!」萧凛道,「你们负责各个击破,孤负责诛杀聂笑!我们同时行动!」.z.br> 此时的聂笑,正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俯视着城中百姓,十年前的惨烈记忆浮上心头,原就暴戾的双目,此时变得猩红如血,不像人,倒似是瞧见猎物的凶兽,随时准备扑出,将猎物撕得粉碎! 此时,各小头目检验已毕,陆续返回到他跟前汇报。 「堂主,黑火已就位!」 「堂主,黑火随时可以引爆!」 聂笑听着属下的汇报,心里略略舒服了些。 有这些黑火在手,萧凛便算闯到这广场上来,也必定是束手无策! 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不顾城中百姓的,既然要顾着百姓,那便跌入了他的陷阱,到时候,他要好好的折磨他一番,以报他杀妻灭子绝门户之仇! 十年前,他跟在平西王卢京麾下,随他东征西战,虽不敢说居功甚伟,但也是战果辉煌,是大萧赫赫有名的大将。 可这位大将命不好,跟错了人,押错了宝,原本众人都看好的大皇子,最终却在皇权逐鹿中败北,而平庸无能的萧颢,却成为这江山之主! 可是,他那种货色,有什么资格执掌这天下? 他所有的功绩,都靠儿子萧凛得来,若是没有萧凛,他连大皇子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无情。 人家娶了个无脑好骗的妻子,因此得了谢氏一门助力,又养了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天下不用自己动手,自有儿子拱手送上。 他什么都没做,就轻松的拥有了一切! 三皇子不服,平西王自然也不服,他亦不服。 大家都不服气,索性就揭竿而反,原本一切顺利,可萧凛的出现,却让他们的美梦全都变成了泡影! 十年前那一战,所有人都死得一干二净,幸好他提前备了个替身挡灾,才侥幸活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缩在魔教之中,藏首露尾,不敢露出真容。 他蛰伏了那么久,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杀掉萧凛,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人。 可十年一梦,终究还是破碎无痕! 哪怕他们筹划了十年,准备得如此周密,可结果,还是令人沮丧。 便算在这般艰难的情形下,萧凛依然可以无往而不胜! 不过,那又如何呢? 这一次,他保证,他一定胜不了! 就是,不能像预期的那样,让他身败名裂了。 说起来,卢宏也真是不中用,萧帝和淑妃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利,京中诸营任由他指挥驱使,到最后,还是被萧凛斩了头颅。 而这些云城百姓,骨头也实是硬,无论他们怎么忽悠,他们却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萧凛,这些贱民,当真是该死,该拿鞭子狠狠的抽,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抽得…… 他想到这儿,脑中忽然划过一道人影,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那人是他刚到广场时,遇到的一名参军,当时一名士兵正在鞭笞百姓,是他站出来阻止此事,平息了一场***。 他当时还觉得这人颇有见地,知道百姓是人质,不能把人质逼得拼命,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的声音和身姿,好似有点熟稔。 然而那种熟稔,却并非来自他对自己属下的熟悉。 他确认自己并不认识那个人,也没见过那张脸。 这个很正常,魔军人数众多,他不可能全都认识。 明明不认识,却偏觉得他熟稔,像是之前见过千百遍一般,以至于,只是听个声音,观个身形,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那种直觉来得如此诡异,却又如此的霸道,脑海中久远的记忆被这种感觉激起,在一片尘土般的旧日记忆中,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霍地站了起来! 「方才那人,是何人?」他高声叫。 身边的亲随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小声追问:「堂主指的是谁?」 「就是方才那个人!」聂笑说完,自己也觉无稽,遂又叫:「将方才那个鞭笞贱民的人找来!」 这下亲随听懂了,很快将那人带过来。 那人以为自己鞭笞百姓的事,惹得聂笑不满,见到他即跪地求饶:「堂主饶命,小的并非故意的,实是他们主动挑衅……」 「你没错!」聂笑打断他的话,「我找你来,是问你可记得方才阻止你的参军是何人!」 「小的不知!那人瞧着面生!小的之前从未见过!」 「你不识得,旁人也不识得吗?」聂笑又问。 「不识得!小的后来问过身边人,都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反兵说着,忽地咕哝了一声,「堂主,刚才有兄弟报说萧凛来了,你说,那人该不是萧凛吧?」 聂笑一怔,随即脑子里「嗡」地一声! 那个人,会是萧凛吗? 他努力的回想那人的模样,可惜,当时离得有点远,灯火又比较晦暗,他并未看清那人的具体模样,就只是觉得他有点熟稔。 这会儿被士兵一说,脊背生寒,额角冒汗,愈想愈觉得后怕,急急叫:「去找他!快!把他找来见我!」 「堂主在找属下吗?」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第339章 他说他叫萧凛…… 聂笑倏地回头,就见一人朝他慢慢走过来,身形高大颀长,面色黧黑,容貌寻常,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跟他麾下那些魔军一样,因为精神紧张,眼眸疲惫,布满血丝,但步态稳健,神色瞧着也颇是谦卑的样子。 他径直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躬腰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堂主!」 「你……」聂笑皱眉看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一队的?」 「我叫……」那人说了两个字,忽地抬头看他,原本谦卑的眼眸中,此时忽然溢满了笑意,下一刻,聂笑听见他道:「萧凛!」 「什么?」 广场嘈杂,聂笑一时没有听清,只瞪大眼睛盯着那人瞧。 他身边的亲随耳朵挺尖,很贴心的将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堂主,他说他叫萧凛……」 说完「萧凛」两字,亲随愣住了,等到意识到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时,眼前已是寒光一片,剑气袭人。 萧凛的剑一向是极快的,疾如闪电,不过是俯仰之间,手中长剑已刺向聂笑的胸膛! 聂笑在他刺过来的瞬间反应过来,身体迅速后仰,想要避开这凌厉一剑,可惜,他在十年前便不是萧凛的对手,更别说是十年后。 十年后他已是年近四十,而面前这人,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剑法比起十年前,更加炉火纯青! 而这一切,又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聂笑未及反应过来,左胸已挨了重重一剑! 那一剑,从左胸口入,从左背出,竟是穿了个透心凉! 鲜血自胸前汩汩而下,很快,他的衣裳便已被鲜血染透! 聂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触手一片猩红。 然而,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灯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他胸口钝痛,眼神也有些迷离,以致于,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真实发生的事,这只是一场梦。 若不是梦,萧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又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他面前,突然拔剑杀了他? 他可是在这周围布满了黑火,他怎么敢? 「点……点火!」 聂笑踉跄着扑倒在地上,拼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后,头一歪,白眼一翻,没了声息。 他身边的亲随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路鬼嚎着传令:「点火!快点火!萧凛来了!炸死……」 那个「他」字还未出口,他的头忽然凌空断掉,重重砸在地上,一腔污血喷射而出,脚步竟还未停,无头的尸身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轰然倒下。 他的身后,福王手中一把九环大刀,寒光逼人,血光艳艳。 反兵见他如此凶悍,吓得四散而逃,福王趁胜追击,愈战愈勇,而萧凛这边,亦是长剑如虹,虹影所到之处,一片血光弥漫。 「殿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果然来救我们了!」 广场中的百姓虽没认出萧凛的脸,却认出他手中那把虹影剑,欢呼雀跃,群情激昂。 「太子殿下来了,我们跟着他一起冲杀!」年轻人振臂高呼,捡起地上的兵器,主动加入了战斗。 「我也要去!」 「算我老头子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加入战斗,跟反兵厮杀在一处。 墨言则带人将广场上的老幼妇孺往安全地方转移。 虽然满场杀声不断,但大家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经历一场浩劫的云城百姓,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大家被反贼欺辱至此,各个心中也都窝着怒火。 之前手无寸铁,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 见到萧凛,有了主心骨,个个都扬眉吐气,勇气倍生,便连那七八岁的男童,都敢捡起兵器跟反兵对…… 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们,此时也似被战神附体,纤纤素手握着棍棒,见到反兵就直接往头顶砸! 反兵虽是久经沙场之人,可是,人数却远不如百姓多,气势上更是弱了不少。 百姓们齐心协力,只想夺回自己的家园。 他们是为自已而战,为家人而战。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反兵们的心境则不同了。 他们本来就是鸠占鹊巢,心中发虚,这会儿见萧凛一剑放倒聂笑,俱是吓得魂不附体。 魔尊死了,现在聂笑这个魔教的三当家也没了。 只剩魔君一个疯子,如何能与萧凛对抗? 众反兵无心恋战,且战且退。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小命拼上! 晚间他们就被同伴说得心思浮动,想要搞钱跑路,这会儿自然更想逃了! 只是,这个时候,还能逃出去吗? 萧凛看出这些反兵的犹豫,高声道:「放下武器,主动投诚者,可饶你们性命!」 这话一出,前方立时跪倒了一大片! 「殿下,小的愿降!」 「小的也愿降!」 「混蛋!叛徒!」反兵中有人怒吼,「平日里魔尊都是怎么对你们的?他对你们这么好,到这个时候,你们居然敢投敌?你们全都该死!谁敢再投敌,老子格杀勿论!」 他举刀劈死几个投诚者,气焰十分嚣张。 然而这气势不光未能震慑那些投诚者,反而激起这些人的强烈反抗。 「他对我们哪里好了?你们这些当头头的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可曾沾到半点光?」 「谁沾光了谁拼命,我们没沾,凭什么要我们白白送命?」 「天天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这会儿大敌当前,还敢如此对我们!兄弟们,干他!」 投诚的反兵恼了,反戈相向,跟那些死忠的魔军直接打起来了。 这一下,死忠魔军们有点熬不住了,一边负隅顽抗,一边尖叫:「点火啊!快点火啊!跟他们同归于尽!」 「黑火怎么还不炸?你们到底在干嘛?」 「别叫了,吵死了!」福王手中大刀舞出了幻影,一边嘿嘿笑:「你们那些兄弟,现正在陪阎王爷喝茶呢!你们也一起去吧!阎王殿的茶可好喝了!」 顽抗的反兵听到这话,全都面如死灰。 「怎么可能这样?你们怎么做到的?」有人绝望尖叫。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堂主!堂主你在哪儿?」 群龙无首,反兵们方寸大乱。 他们原是存了死志,要跟萧凛和云城百姓同归于尽! 可现在,黑火哑了火,而他们费尽心血,最后却只能被对方如此屠戮,心中自是万分不甘! 一片混乱中,原本已经躺倒在地,没了气息的聂笑,此时却倏地睁开了双眼! 第340章 临死前的疯狂! 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他最擅长的事,其实不光是排兵布阵出主意,他还擅长装死。 他知自己不是萧凛的对手,在他长剑入胸的那一刻,他就直接闭气躺倒,只求能让萧凛掉以轻心,再在亲随的保护下逃过一命。 而他之所以能够保命,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别人的心脏在胸骨偏左,他的心脏却在胸骨偏右的位置。 所以萧凛那一剑,并没有戳到他的要害,可即便如此,那凌厉之势,依然让他晕厥过去,胸口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生死徘徊之时,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要亲眼看到自己为萧凛精心准备的「烟花」。 可他等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听到黑火的爆炸声,正焦急间,听到福王那句话,不由浑身冰凉,一颗心也瞬间坠到了谷底!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萧凛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捣毁他十数个黑火爆炸点? 他藏得那般隐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躺在那里,浑身冰凉,下一瞬忽然想到自己在死前发布的检查黑火的命令,方知自己上了当,一时间气血翻涌,「噗嗤」一声,一口污血狂喷出来! 他身边的亲随见他忽然睁眼吐血,倒是惊喜异常。 「堂主,您还活着?太好了!」 「快!保护堂主!带他离开,我来殿后!」 他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亲随,待他忠心耿耿,到这时依然没有放弃他。 可是,聂笑忽然觉得累极了。 他不想走了。 他只想跟萧凛同归于尽! 萧凛倒没想到聂笑还能在他的剑下活下来。 身为杀场宿将,他太清楚如何在一招之内致敌死命。 自他上战场那一日起,只要他出了杀招,就没有人能在他剑下活下来。 而刺向聂笑的那一剑,是直对着他的心脏而去,锋利的剑刃,直接将他穿了个透心凉。Z.br> 这种情况下,他不该活着! 「这老王八,命挺大啊!」福王轻哧,「中了殿下的剑,还能活下来!莫不是他那心长歪了吧?」 「心长歪了,那便直接砍头!」萧凛清啸一声,剑气如飓风袭过,烟尘四起,一众反兵被吹得东倒西歪,聂笑身边的亲随亦被吹得踉跄不稳,混沌间,就见眼前剑光大盛,萧凛如神兵天降,手中寒刃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聂笑头顶直劈下来! 「堂主!」亲随们连声惊呼,飞奔来救。 「让开!」聂笑一声嘶吼,血淋淋的双手,「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胸口的黑色甲胄! 甲胄内,一小簇火苗如鬼火一般跃动着,哧哧的向聂笑胸口位置燃烧。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的硫磺气息。 「是黑火!」福王惊叫,「殿下快躲开!」 萧凛在看到那簇火苗时,就知道聂笑的打算了。 这个疯子,竟将黑火绑在了自己身上! 看来,他的确是存了同归于尽之心! 出于逃生的本能,萧凛在看到他胸口黑火的那一瞬间,人已疾迅后撤,不过是瞬间便已撤出十米开外,可撤开后他才发现,聂笑身后,还站着数百名百姓。 这些百姓被反兵围困,正拼命想要突围,可他们到底只是普通人,并非久经沙场的战士,手中又无兵器,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脱困。 而那群反兵明显是跟聂笑一样的心思。 他们要跟百姓同归于尽! 萧凛退到一半,猛地定住了身形,猛地朝聂笑疾扑而去! 福王墨言等人正护着他往后跑,哪想到他会冒险返回,愣怔间,人已跑出数米,等到反应过来,萧凛已经扑在了聂笑身上!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福王急得老腿直颤。 「殿下,回来!」墨言眼泪都掉下来! 紧跟着墨言身后的刘凡刘旭两兄弟此时也是声嘶力竭:「殿下,快回来啊!」 几人拼命往前跑去。 可不断有聂笑的亲随冲过来,阻碍了他们的去路。 亲随此时也看出了聂笑的意图,自是要助他达成心愿。 反正他们都要死,若能拉上萧凛陪葬,也值了! 福王几人心急如焚,可被反兵缠住,一时之间却也无法靠近萧凛,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嘶吼着。 可萧凛却充耳未闻一般,一意孤行,连杀了几名亲随之后,他寻到了个空当,扑到了聂笑身上,伸手去掐他黑火的引线。 可是,晚了。 引线只剩星星一点,而绑在聂笑身上黑火边缘的油纸,已经开始哔哔剥剥的烧起来! 这种情形下,想要再灭掉黑火,绝无可能! 而聂笑身上的黑火数量,足以炸死这里所有的人! 「哈哈哈!」聂笑躺在那里,放声大笑,「萧凛,我们一起上路吧!黄泉路人有你和这么多百姓作伴,我实在是快活得紧!」 福王等人听到这话,俱是汗湿衣背,齐声嘶叫:「殿下,快逃!」 以萧凛的轻功,这个时候逃开,绝对来得及! 「殿下,往这边逃,我们来接应您!」福王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拼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萧凛掠了他一眼,猛地俯下身,一把将聂笑抱了起来! 聂笑倏然一惊:「你要做什么?」 萧凛不答,抱起他顺着福王为他杀出的那条血路狂奔而去。 「殿下,你抱着这老王八做甚?」福王一拧头看到他竟然抱着聂笑飞奔,脑子又开始打结,墨言那边反应较快,脱口道:「殿下是想要救人!」 「救人?」福王一怔,看到萧凛所去的方向,是广场边上的一条河,瞬间明了他的意图。 只要抱聂笑扔进河里,河水自然会稀释掉黑火的巨大威力。 不得不说,萧凛反应很快,所做的决定也极果断。 可是,那条河,离广场还有数百米之遥! 而聂笑怀中的黑火,已经开始冒出黑色浓烟! 那是黑火即将爆炸前的征兆! 「殿下,来不及了啊!」福王哭天喊地跟过去,「快扔下……」 那个「他」字还未出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烟缭绕,火光冲天! 第341章 永远的沉入了黑暗…… 巨大的冲击波迫得福王等人向后直直飞了出去,在空中飞了十数米,才「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众人皆被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可却都不管不顾,爬起来就往前冲。 「殿下!殿下!」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殿下? 他们面前,只有被炸塌了的河堤,河堤上黑烟滚滚,火光熊熊,河内泛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一锅沸水般咕嘟个不停,水花随着火光四溅,汹涌的水波将一只残尸送上来。 福王等人连滚带爬跑过去,发现那是聂笑的两条断腿。 聂笑如此,那一直抱着他的萧凛…… 福王等人俱是闭紧双目,不敢再往下想。 「殿下不会死的!」福王愣怔片刻,坚决摇头,「他功夫那么好,他定然能在最后一刻逃脱!他命还硬,多少次命悬一线,他都熬了过来!这次也一定没事的!快找!找啊!」 他嘶吼着,「殿下肯定是被震晕了,他落水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是!」墨言刘旭等人含着泪水,扑通通跳下了河。 下了河才知道,河水已被鲜血染红。 福王掬起一汪血水,整个人抖得厉害,却还是努力瞪大双眼。Z.br> 「殿下!太子殿下!」 身后,无数云城百姓哭着涌上来,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 已近晚秋,河水寒冷刺骨,然而大家仍是义无反顾向前,恨不能将整条河的河水抽干! 「殿下是为了救我们,才会如此!」 「求苍天开开眼吧!让殿下好好的活着吧!」 「求苍天开眼!求苍天开眼!」 老弱妇孺无法下河,此时齐唰唰的跪倒在地上,对着长河不断叩头。 他们磕得如此虔诚,每一次额头触地,都发出「咕咚」一声响,刘婆趴在那里,几乎是五体投地,额头因为太过用力,已是鲜血淋漓。 此时,太阳终于冲破黑暗,从地平线上跃上来,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堂堂的。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反兵,似是暗夜中的鬼影,因为阳光的出现,再无所遁形。 聂笑的死,让他们斗志全失,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杀!为太子殿下报仇!」 愤怒的吼声响起来,汇聚在一处,震得地动山摇,也震得反兵手足俱颤,两腿发软。 溃兵如山倒,很快,他们便被斩杀于广场上。 欺凌他们的反贼,终于伏诛,笼罩在云城民众头上的乌云也随之散去。 这是他们这两日一直渴望的光明。 可是,给他们带来光明的那个人,却永远的沉入了黑暗。 广场上,哭声震天。 云城城楼上,卢夜隐约听到爆炸声,吓得一颤,急急高唤:「哪里炸了?来人!快来人!快去打探!」 「魔君!」一个灰头土脸的反兵哭喊着爬进来,「大事不好了!萧凛攻破广场,黑火尽数哑火,聂堂主被杀,百姓反了,咱们的人,跑的跑逃得逃,剩下那么点人,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卢夜霍地站起来,又软软瘫回去,「完了!全都完了!」 城外。 昭王自然也听到了爆炸声,本就高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众将士亦是担心异常:「殿下,怎么办?」 「反贼引爆了黑火,太子殿下定然已经跟他们交上手了!」昭王当机立断,举剑高呼:「攻城!」 反兵在卢夜的威逼下死守城楼,奈何双方兵力相差太大,哪怕是卢夜亲 自坐镇指挥,依然难挽这兵败如山倒。 而城内的民众,此时也是杀红了眼。 太子生死不明,他们满腔怒火,全向着反贼而去,个个奋不顾身,浴血拼命,在福王的带领下愈战愈勇,反兵节节败退,本就人心涣散,此时更是乱成一团。 不过半个时辰,昭王便已破了云城,带大军涌入,与城内的福王等人汇合,很快便掌握了云城的控制权。 李如风和孙景一行此时也是进展顺利,解药已经制出,陆续分发给中毒的民众,病情很快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唯有负责寻找萧凛的墨言这边,却仍是一无所获。 此时,河中聚集了数千名民众,大家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搜索着,一开始,希望找到一个晕迷的萧凛,后来降低了希冀,希望找到了一个重伤的萧凛,到最后,大家流着泪,希望找到萧凛的尸骨,哪怕是一点残尸也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莫说是残尸,便算一片衣角,一缕发丝都未瞧见。 「聂笑死了,我们寻到了他的尸骨,但殿下的没寻见……」墨言红着眼看向身旁的赵奔,眼巴巴问,「所以,殿下一定还活着,对吧?只是他可能被震飞到一个我们还没发现的角落里,对吧?」 他连问了两个对吧,语气是疑问的,可赵奔却知道,他渴望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 赵奔想说什么,喉头却一阵哽咽,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 「老赵,您说话啊!」墨言哽声催道,「你可是这里的万事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的!你快给句话啊!」 赵奔与他对视片刻,捂住脸失声痛哭。 他是云城的万事通,他的确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以,他知道黑火的威力有多大,也知道这条河有多深! 爆炸起时,他因为受过伤,一直在外围支援。 所以,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爆炸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情形! 火光升起的那一刻,他看到萧凛抱着聂笑,冲破河堤上的围栏,跃入了河中,随后,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烟火漫天,激起的水柱足有十几米那么高! 这么多的水柱砸到河面上,会在河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这个漩涡,足以吞没一切! 所以,找不到太子的尸身,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活着。 他们找了这么久,也只找到了聂笑的两条残腿,躯干头颅至今未见。 所以,结果其实很明显了…… 第342章 肠子都悔青了!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何旭何凡两兄弟一齐捂住了嘴! 「表叔,不要!」刘凡拼命摇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殿下一定活着!你不许咒他!」刘旭哭得眼都肿了。 赵奔默默的与两人对视片刻,再度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大家心里却也都明白了。 绝望悲伤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迅速蔓延,胜利的喜悦,在此时,也显得那么的稀薄,不值一提。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啊?」墨言崩溃,直接瘫倒在冰冷的河水中,放声大哭,「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谁来救救殿下!」 「之前殿下残了双腿,是苏姑娘救了他……」李如风哽声道,「他如今骤然离去,不管他是死是活,一定很想到见到苏姑娘,殿下,您等等属下!属下这就去找苏姑娘!这就带她来见您!您一定要等着她啊!」.z.br> 他跪在河堤旁,重重的磕了个头,尔后纵身上马,向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京城。 济世医馆的解药,很快便制出来,并迅速投入使用。 他们自然不会像江清歌那般遮遮掩掩,生恐别人知道药方,为了能尽快解毒,不光济世药馆所有人都出动了,附近几条街上但凡能动的人,都被找来帮忙。 药馆那条街上,临时支起了十几口大锅,药馆中的大夫现场熬制解药,闻风而来的患者很快便在药馆前排起了长队。 为救治那些危重病人,贺青开列了一条重疾专用通道,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顾千城的书店就开在这条街上,此时自然也加入义工行列,跟在贺青身后帮忙,一边向他打听苏离的动向。 「贺大夫,阿离现在怎么样了?」 「顾公子为何向老夫问苏姑娘的动向?」贺青扭头看他,「老夫虽然跟苏姑娘做生意,但是,私下并无交情!」 「但我听说,阿离跟太子殿下去了云城……」顾千城道。 「那老夫跟太子殿下也无交情,如何能知道……」贺青说到一半,看到顾千城洞若观火的眼神,不由晒笑,「罢了,看来我们济世医馆的事,没能瞒过顾公子的眼睛!」 「我只想知道阿离现在好不好……」顾千城垂下眼睑,「如今到处皆是反贼,太子殿下他……他能撑住吗?」 「当然能!」贺青傲然道,「就那几个贼寇,还能把殿下如何?放心吧,阿离姑娘好好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千城轻舒一口气,顿了顿,又问:「苏家的人,应该也都没有中毒吧?」 贺青点头:「那是自然!反贼下毒,就是为了陷害太子殿下,所以,但凡与太子殿交好的那些人家,都安然无恙!不如此,又怎能反证这是太子殿下搞的事呢?我们这医馆也是如此!个个都活蹦乱跳!」 「听你这么一说,我没有中毒,也是托了阿离的福了?」顾千城笑问。 「那要看你喝的是不是山泉水!」贺青回,「反贼是在水井之中下毒,但京中权贵喝的却是山泉水,所以多数权贵家都没有中招!他们还指望着那些墙头草帮他们做事呢!」 「原来如此!」顾千城轻叹一声,「我这两日被父亲叫回府中,吃用亦是山泉水,倒因此逃过一劫!不过,那些反贼若是知道你们这会儿制出解药坏了他们的事,定会后悔没给你们下毒吧?」 「他们这会儿肯定肠子都悔青了!」贺青呵呵笑,「他们原本是想着把我们济世搞臭搞死,所以暂时留了我们一命,却没想到,自己没算计好,反把自己算里头了!且等着瞧吧,等到济世放药的消息传开 来,他们很快就坐不住了!」 刘府,别苑。 刘竟忙活了大半夜,实在熬不住,跑到房间内打了个盹,这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下属用力推醒了。 「堂主,出事了!济世药馆也开始放药了!」 「他们怎会有解药?」刘竟愕然。 下属摇头:「不太清楚!但是,他们的药也十分管用!且放药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听说有一百多口在那里忙活呢!咱们这边的人等得急了,听说那边又快又省事,都跑济世去了!」 刘竟吃了一惊,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外才发现,原本挤挤挨挨的门口,此时只剩下几十口人。 就这几十口人,还在那里犹豫商讨着,是留在这里排队更快,还是去济世更好。 江清歌放了大半夜药,这会儿累得头晕眼花,并未留意到外头的情况,此时听刘竟一说,陡地一惊,身上的瞌睡虫全都跑光光! 「他们怎么可能有解药?」她顿足尖叫,「这毒可不是寻常的毒,就算以苏离的医术,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配出解药来!」 「难不成,是药方泄露了?」刘竟猜测着,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外面一群仆妇身上。 苏离自刘竟扯着江清歌匆匆进屋后,便一直支着耳朵聆听着两人的动静,她的听力虽不能跟萧凛相比,但比起常人也要敏锐许多。 江刘两人虽关门说话,但情急之下,声音难免拔高。 她听清两人的对话,见刘竟望过来,知他起了疑心,唇角微微一勾。 现在才想起来怀疑身边人,未免也太晚了…… 屋内,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我觉得药方应该不会泄露!」江清歌道,「这药方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人经手,制造过程也全是我们的人在做!他们便是想偷,也无处下手啊!」 「那若是扮成患者来服药呢?」刘竟猜测着,「会不会闻到了药味,就能辨识出其中是什么草药?」 「绝无可能!」江清歌断然摇头,「便算苏离,也没有那样的本事!而且,我为何要亲自喂药,就是要用符水混淆那些人的五感!他们什么也闻不出来!除非……」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一直殷勤伺候自己的黑丫头母女身上,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倏地一颤! 第343章 猪,你输了! 苏离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向她望过去,两人的目光隔着窗棂,撞在一处,苏离对着她扬唇轻笑,那笑绚烂如花,灼得江清歌双目发红,脑中「嗡」地一声,几乎要爆裂开来! 这微弯的眼眸,满满挑衅的笑意,看起来是如此的熟稔! 这……这分明是苏离的目光! 每回她看到自己吃瘪时,便会这么对她笑! 再联想到黑丫头在自己身边时的情形,江清歌目眦尽裂,尖叱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刘竟见她忽然发疯,忙伸手拉住她:「圣女,你怎么了?」 「是她!」江清歌尖声嘶叫,「是苏离那个***!抓住她!快抓住她!」 「谁是苏离?」刘竟听得心惊胆颤。 「黑丫头……」江清歌用力拉开房门,可窗边早已没有黑丫头母女的身影! 「***!***竟敢偷我的药方!」江清歌咬牙切齿,怒声唾骂,惹得外头一众患者纷纷望过来,眼底尽是犹疑困惑。 这位福运圣女发癫了吗? 刚刚还是温柔善良的小仙女模样,这会儿像是忽然换了个人,这咬牙切齿恨毒了的模样,大晚上瞧着,有点渗人。 「圣女,出什么事了?」患者中有人好奇发问。 「苏离她……」江清歌正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却被刘竟一把拉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圣女,不可说!」他低声道。 「为何不可说?」江清歌怒道,「那***偷了我的药方,正该让世人知道她有多无耻恶心!」 「可我们没抓住人!」刘竟叹口气,「人没抓到,空口无凭,说了,她亦不会承认!再者,你若说了,咱们就没法自圆其说了!」 江清歌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是啊,说了,她为防药方泄露,编造出来的那些说辞,诸如什么用灵力和符水送药,又比如只能她一人喂药之类的事,便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么做,得不偿失! 「这***!」江清歌连连顿足,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刘竟身上,「你还杵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去把她那***抓回来!我要让她当场丢人现眼!」 刘竟哀叹:「圣女,不是我不追,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东宫内卫的本事,你也是晓得的,我们便是追,也追不上的!」 「那就这么便宜他们?」江清歌尖叫,「那我这大半夜辛劳算什么?为那***做嫁衣裳?」 「你小声点儿!」刘竟忙捂住她的嘴,「你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且仔细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吧!」 「应对……」江清歌攥紧双拳,忽然想起之前在牢中跟那声音的对话。 关于如何救人及防止苏离制出解药一事,她们曾细细商讨过,给出过预判。 不过,那是逼不得已时的行为,轻易不可为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做,有人敲门。 是刘竟身边的亲随。 「圣女,黑姑娘说有事先走了,留了一封信给你!」 亲随说着将信递过来。 江清歌犹豫了一下,没敢接,看向刘竟:「你帮我看!」 刘竟接信展开,信中只一张薄薄纸页,上面画了幅画。 说是画,不如说是涂鸦,笔触极其潦草幼稚,像是初学画的幼童随意所画。 可偏偏面部又画得极为传神,让人一眼便看出她画的是什么。 刘竟轻咳一声,抬头掠了江清歌一眼,又掠了一眼画,嘴角剧烈的抽搐起来! 「你是在笑吗?」江清歌拧眉瞪着他。 「没有!」刘竟摇头,「没 有笑!这画,极是无聊,圣女莫要看了!」 看了,会被活活气死的! 他将那页纸折起,就要撕掉,可被江清歌一把抢过去。 「圣女,别看!」刘竟一番好心,可惜江清歌领会不了。 她最终还是展开了那张信,只看了一眼,即气得哇哇乱叫,又跳又骂,那声音尖利高亢,几乎要把屋顶掀倒! 「***!***!」她连骂了几声***,将那信撕了个粉碎,扔在脚底用力踩碾。 可是,有什么用呢? 有些东西,只要看了,就会刻进脑子里,再也忘不掉了。Z.br> 江清歌这会儿脑中全是画上那人头猪身的怪物。 那个怪物,是她。 脸是她的脸,头是她的头,画得极为传神,让人一看便知画的是她,连发式钗环这样的小细节都没有漏过,工笔细细描绘,清晰得令人发指。 可她的头身后,却画了一条肥硕又潦草的猪身,猪身上穿着的衣裳,却又与她一模一样,连花纹都丝毫不差,四蹄上穿了四只鞋,鞋也跟她一模一样。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 可她所画的猪,正坐在粪坑里,一只猪蹄微勾,勾着的猪脚里,密密麻麻的一团物事,白花花,圆滚滚,竟然是蛆。 而画中猪身人脸的她,竟对着猪手中的蛆,嘴大张着,嘴角馋涎欲滴! 江清歌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胃液翻滚! 她使劲的晃了晃头,想把那幅恶心的画面甩开去。 可惜,那画太过荒诞奇诡,她想忘也忘不掉,不光忘不掉,还又记起更多的细节来。 猪身上写着江污歌,猪尾巴上耷拉着一个白旗,白旗上用红笔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你输了! 她在嘲笑她! 那个***,她用这样的方式,疯狂的嘲笑她,恶心她! 江清歌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都因为过于羞愤,变得像鸡爪一样僵直硬挺,一双红眸几乎要凸出眼眶来,鼻子里咴咴的往外喷着气,喷着喷着,她眼前忽地一黑,直直的向前栽去! 「圣女,小心!」刘竟忙上前扶住她。 「***!***!」江清歌哭叫咒骂,「你以为你拿到药方就打败我了吗?你做梦!做梦!我绝对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她咬牙切齿发了会狠,一把抓住刘竟:「去!去下毒!她不是偷了我的药方救人吗?那就把她救活的人,全都毒死!一个都不留!」 刘竟吓了一跳:「圣女,你莫要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好再下毒了!萧凛的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呢!若是被他们发现……」 第344章 替他愁得慌! 「那就不要让他们发现!」江清歌咬牙,「你是魔教的堂主,连个小小的东宫内卫都对付不了吗?萧凛不在这里,他也许已经死在了魔尊手中!京城中这点内卫算什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可是……」刘竟皱眉搓手,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清歌怒声打断,「还有什么可是?我们忙活了这大半夜,为的是什么?就是要把萧凛踩进烂泥里,把自己抬高到云巅!可如今苏离拿到了药方,济世开始售药,他们比我们更快更有效,他们这是在狠狠的打我们的脸啊!现在脸都被打肿了,你打算坐以待毙吗?照这么下去,我们会是什么结果,你想过吗?」 江清歌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院中只剩下零落十来个人。 病患很急,早一刻服药,便能早一刻好。 听说济世药馆那边放药快效果好,还没有那么多限制,大家本来就心思浮动,这会儿见江清歌跟得了痴妄症一样,一忽儿发狠,一忽儿骂人,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虽然大家都跑到她这儿来服药,但其实大多数人对她并不是很信任,尤其跟风评绝佳的济世药馆一比,就更加没眼看了。 眼见得等了半天,江清歌也没冒头,大家自然也就没了耐心,一蜂窝似的跑去了济世。 刘竟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没有后路可退了。 他们这一天费尽心力,搞出那么大阵仗来,为了的就是逼死萧凛,攻破皇城,救出淑妃,重掌皇权。 可忙到现在,一个目标都未完成。 萧凛和魔尊现在皆是杳无音信,也不知战况如何,皇城未能攻破,淑妃自然也没能救出来,重掌皇权一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除了救出江清歌,他们什么也没完成。 如今就指望着江清歌帮他们拉拢人心,现在连这点都要失去,那这一天真是白忙活了! 「这回,你打算用什么毒?」刘竟看向江清歌,压低声音问。 「自是最毒的那一种!」江清歌狞笑,「我要济世治好的病人,在一刻钟内肠穿肚烂而死!这药,就放在江府的地室里……」 她一阵密语。 刘竟领命而去。 身为魔教的堂主,他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出发之前,他先给自己寻了两个替身,都穿着跟他一样的衣裳,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离开。 自己的真身则换上普通人的衣裳,在这几人离开一刻钟后,才试探着冒出头,确认周围没有动静后,才蹑手蹑脚走出来。 「终于出来了!」房顶上的苏离几人轻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苏姑娘这剂猛药下得好!」承月低笑,「若非那幅画,江清歌怕是不会下此狠心!」Z.br> 苏离淡笑摇头:「那也不是,这个决定,她早晚要下,只是我懒得跟她周旋,催着她速战速决罢了!希望天亮之前,可以将这城中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也不知殿下的云城之行是否顺利!」 何良见她面有忧色,心里发虚,但萧凛有令,他也不敢说实话,只强笑安慰道:「苏姑娘放心,魔尊已死,云城内皆是魔军余孽,不足为惧!说不定,明儿一早,殿下就回京了呢!」 「希望如此吧!」苏离道,「经过这场浩劫,无论是云城还是京城的民众,都受到重创,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恢复往日盛景了!」 她想到前世萧凛在云城时的情形,不自觉叹了口气,「接下来,殿下怕是又要殚精竭虑夜不成寐了,灾后重建,最是熬心费力!」 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要帮助民众平稳渡过这一场灾难留下的诸多隐患和后遗症。 萧帝所治下的大萧国库,早已被各种蛀虫掏空,到后期几乎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萧凛接下这样的烂摊子,真正是四处漏风,百废待兴。 帝君新死,太子尚未登基,政局动荡,又遇这种大规模的投毒事件,可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焦头又烂额。 这样的情形,势必被藏匿在大萧境内的各国细作探知,也必然会想法将信息传递回国。 这会儿可能信未送到,各国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最迟不超过十日,大萧境就会出现各种异动! 别的国家还好说,这么多年,跟大萧基本是和平相处,虽有小冲突,但无大矛盾。 但北境的大渝就不一样了。 那是大萧的死敌,百余年来战乱从未真正停息过,也就是有长林军坐镇,这些年才勉强安稳了十年。 如今长林军覆灭,萧凛出事,北渝早已蠢蠢欲动,若再知大萧国内情形如此之乱,极有可能趁火打劫,大举进攻。 前世云城瘟疫未解,北渝兵已然大军压境。 这一世,「瘟疫」提前,北渝进攻也极有可能提前! 如今的大萧,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苏离只稍想到这些,就替萧凛愁得慌。 可惜她并不通战事,亦不懂朝堂之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平息这场人为的灾难,她这边的动作越快,能给萧凛留出来的时间也便越充足。 「苏姑娘,我们快些跟上吧!」孙晨压低声音道。 「是啊,再晚了,怕要跟丢了!」承月亦有点紧张。 「丢不了!」苏离轻笑,「我能闻见他身上的味儿!此人也是个狡猾的,不可跟得太紧!」 她吸了吸鼻子,又略等了一会,这才道:「跟上吧!」 四人轻飘飘的跃下房顶,如四片落叶一般,未发出半点声音。 夜墨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四人跟在刘竟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为免他惊觉,并没用使用车马,而是御起轻功,在屋脊之上猫着腰飞奔。 这种事,对于孙晨承月何良三人来说,稀松平常。 他们身为内卫中的佼佼者,轻功自然绝佳,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足尖踏过屋瓦,也只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可看到苏离也能如此,两人俱是惊讶万分! 「难怪殿下派我来时,如风嘱咐我说,让我别拖苏姑娘后腿……」承月看着前面身轻如燕的苏离,难掩眸中惊艳之色,「苏姑娘这身轻功,尤在我之上呢!」 「也在我之上!」孙晨和何良亦是叹为观止,「我们已经是紧赶慢赶了,却依然追不上她!小小年纪,武功有这般造诣,真是天份惊人!」 「太厉害了!」两人一边向前飞奔,一边嘀咕个不停,苏离听在耳中,扬唇轻笑。 比起她的医术,她在功夫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天份。 恶灵境苦修十年,若换作有灵性的,早已有上天入地之能,她这点本事,实在不够看。 四人随着刘竟在城中绕了好一阵,最终,在一处豪宅林立的城坊处停了下来。 第345章 她是恶鬼托生的吧? 苏离定睛一看,正好看到江府的牌匾在暗夜中闪着森冷的光芒。 刘竟竟然来了江府。 她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又了然。 刘竟想要破解眼下的困局,就得铤而走险,继续投毒。 既是要用毒,那便不能用之前同样的毒,自然得换一种新毒。 江清歌可是制毒高手,她的药室,自然存放着足量的毒药。 因为合府皆被下狱,京中又出了大事,此时的江府,就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宅,原本看守的士兵也早早被调往别处,只有那扇朱红的大门在风中吱吱呀呀的响着。 无人居住的地方,东西坏得快,明明抄家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可这座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庭院,此时却是一片荒芜败落。 刘竟之前曾随危夜来过江府,对这里还算熟悉, 他从大门溜进去,很快便找到了江清歌所住的院落,进了厢房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通往暗室的机关。中文網 这处暗室,是危楼为江清歌精心打造的,身为危楼身边的心腹,他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伸手按下机关,面前一堵墙立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入口。 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说不出的既臭又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苏离和承月孙晨隐在厢房外,跟他相隔有十几米距离,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暗室内的情形,但她鼻子极灵,很快便分辨出那气味意味着什么。 那是尸体的腐臭和香水香料混杂在一起的气息! 江清歌的这处暗室里,竟然还藏匿着尸体? 不过,这倒也正常。 江清歌精通各种奇诡巫术,常以活人为祭,练什么灵符术法,前世便在她的尸身上施法,困住了她的魂魄,让她日日在死前的痛苦折磨中轮回。 也不知这处暗室中,又有多少人的魂魄被她用密法所困! 经历过那种痛苦,苏离自不会坐视不管。 她耐心等刘竟出来后,吩咐孙晨和何良跟过去,自己则选择留下来,解救可能被困缚的灵魂。 按下开关后,暗室的门重新打开。 承月挑亮炎折子往里走,越往深处,那股又香又臭的气息便愈发浓重。 「这味儿,太难闻了!」承月掩住口鼻,强抑胃液翻滚。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向下,约摸走了有半刻钟,终于到了一处平坦之地,眼前也豁然开朗。 暗室挺大,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这里有很多瓶瓶罐罐,皆是透明的琉璃材质, 琉璃在大萧属于罕见珍品,一只便值百两银。 京中有不少贵女以拥有琉璃杯罐为荣。 江清歌身为贵女中的翘楚,又有那么多爱慕者,能有这么多琉璃罐倒也不稀奇。 「这个江清歌,真是奢侈!」承月咕哝着,「这么好看的琉璃罐子,居然拿来装药!咦,不对,这里面是药吗?怎么感觉汤汤水水的?」 她心中好奇,将火折子靠近琉璃罐,这一瞧,唬得一跳,忙不迭的往后退,未提防身后有只软凳,正好绊到,直直的向后跌! 苏离见状,忙一个箭步向前,伸手扶住她。 「看到什么东西了?吓成这个样子?」苏离亦是十分好奇。 承月可是东宫内卫,见惯血腥杀戮之人。 能将她吓到这种程度,她看到的物事定然是恐怖到极点了! 「属下丢脸了!」承月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过,姑娘,那玩意儿,实在渗人!」 她指着那些瓶瓶罐罐,想说什么,忽又捂住嘴,躬腰干呕起来! 苏离心生好奇,拿火折凑前一照,看清里面的物事,也是一阵胃液翻滚。 那些漂亮的琉璃罐里,装着的,竟然是人身上的各种器官! 她刚刚看到的,是人的两只眼珠,隔着玻璃罐直愣愣的瞅着她,也难怪承月会惊成那般了! 承月吐了一阵,方觉得胸口好受了些,远远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看。 苏离倒是见怪不怪,拿着火折子,忍着恶心,一排排看过去。 「姑娘,你不怕吗?」承月在她身后小声嘀咕着。 「怕!」苏离回,「但是,怕也没办法!我得瞧清她在搞什么,才能知道如何对付她!」 「这个江清歌,太可怕了!」承月喃喃道,「她是恶鬼托生的吧?」 「是吧!」苏离叹口气。 以江清歌前世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简直比恶灵境的恶鬼还要恶上千百倍! 只是,她很好奇,这只恶鬼,到底是从何处来,又从何处习得这些奇诡咒术的? 还有那个淑妃,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可惜淑妃的地室被炸毁了,到现在为止也还未挖掘出来。 不过这两人既然勾结在一处,行事又都是如此诡异,想来,关系匪浅,甚至,江清歌所会的这些,也都是淑妃所教。 但有件事,她又想不通。 假如淑妃真有这样的能耐,又何必假江清歌之手? 她完全可以自己来做这个福运圣女,藉此笼络人心! 苏离皱着眉头,一边想着,一边往前看,罐中的物事千篇一律,都是人身上的不同器官,并无任何特异之处,暂时也未发现任何符纸之类的东西,就在她想要放弃,去别处察看时,一个略大一些的琉璃罐忽然映入眼帘! 火折子的微光之下,她看出一个不那么标准的人形。 可是,这么小的罐子里,怎么可能有人形? 她定睛再看,这才发现,那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婴儿! 苏离的心猛地往下坠了坠。 饶是在恶灵境见惯了各种残忍杀戮,可乍然看到这种情形,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头皮都啪啪乱炸! 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她又在这只玻璃罐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血色纹路。 那是…… 碎魂术! 但是,这种镇魂术,却不是当初江清歌对她用的那种。 江清歌所用的,是恶灵境的锁魂术,会用到各种血写的怪符。 这碎魂术,却是天境所独有! 可江清歌怎么会用天境之术? 苏离盯着罐中的婴儿,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地室内其实十分阴冷。 可她却在这一瞬间汗出如浆,整个内衫都浸湿了! 第346章 天境之人? 如果江清歌来自天境,且行事不受天境任何规矩约束,那么这个人,在人境,便等于是天下无敌了!Z.br> 可是,原该天下无敌之人,为什么所用的术法符咒,却是那般的低劣粗糙? 若她真的掌握了天境法术,那之前自己在群芳苑根本就破解不了她的媚心符! 再者,她跟淑妃关系深厚,如果她会天境法术,那么,淑妃根本就没有必要给萧帝下情盅! 天境有很多法术,都比情盅好用。 还有一点,若她真会天境法术,那慎刑司也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她,她要治好患者之毒,根本不需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她炼制的丹药,可以解人境百毒! 可江清歌却又分明没有那般出神入化的术法! 难不成,她现在正处在修炼期? 不,也不对。 天境法术辗压恶灵境和人境,若她有修仙法门,又怎会练恶灵境那些下三滥的粗劣法术? 她必不屑于此! 苏离思来想去,也未想出其中缘故,一颗心却高高悬起来,身上的汗也一层层的往外冒。 她虽在恶灵境苦修十年,可是,她并不了解天境。 这十年间,她一心想着重生,所做的一切努力,皆为重生,她从未想过去天境,自然也不会留意天境之事。 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天境的术法,也是因为身边有修仙之人,偶尔聊天时,听她们提及过此事,才了解一点皮毛。 至于天境会如何行事,又是何等情形,她所知甚少! 若江清歌和淑妃真跟天境有牵扯,那就意味着,她的对手无比强大! 便算她把这条命拼上,都未必能斗得过这些人! 重生以来,苏离一直胸有成竹,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觉得自己能够应对。 现在,她第一次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若这个世界真有天境之人在其中翻云覆雨,她该如何做? 以她的能力,拼上这条命,又能否与之抗衡? 苏离不知道。 她站在那里,一颗心突突乱跳,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承月见她情形不对,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姑娘,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她掏出帕子,帮她拭汗。 「我没事……」苏离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便算江清歌背后真有天境之人,但淑妃和她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那人也仍未露面,更不曾有任何动作,这就说明,这人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她想像的那般亲厚,亦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后台! 既然如此,她便还有胜算! 「江清歌为什么要把这小婴儿泡在瓶子里?」承月看到瓶中婴儿,惊愕万分,「还有这瓶上这花花绕绕的,又是什么?」 「是一种邪术……」苏离随口应答,「是要因住这婴儿的魂魄!」 「还有这种事?」「承月呆呆看着她,「可是,她为什么要困住一个小娃儿的魂魄?这娃儿瞧着,不超过百日吧?怕是连话都不会说!跟她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胎儿跟她无仇无怨,但胎儿的父母就不一定了……」苏离伸指在琉璃瓶上轻轻抚摸着。 指间触到那些凸出的血色花纹,她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念解魂咒诀。 这是她在恶灵境时习得的术法。 那时她曾用此法救下不少被困的魂魄,技法十分娴熟。 可等她念完咒决睁开眼,琉璃瓶上的血色花纹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苏离垂下眼睑叹口气。 她失败了。 既然恶灵境的术法不行,那么,便用天境的法术试试吧! 这个释魂决,是一位修仙的道友教与她的。 他说她天赋颇佳,最适宜修仙,闲来无事时,大家相互切磋,互相教了不少有用的法术。 但在恶灵境不可擅用天境法术,自习得此法后,苏离一次也没有用过。 时隔十年,她甚至都快忘了这法术的咒诀,闭目深思半晌,方忆起来,遂聚敛心神,伸出双手,将手心紧紧贴在瓶身上,闭目,念决,她念了好一会儿,忽觉掌心有异,还未意识到是什么,身边的承月惊叫出声:「天哪!这花纹动起来了!」 苏离倏地睁开眼,果见那些血色花纹如红色蚯蚓一般在她掌心蠕动着,挣扎着,似是不堪重负一般,急切的想要逃离她的掌控。 苏离大喜,忙定下神接着念咒,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掌心似要着了火一般,而那些扭曲的花纹此时却变成一条条红色小蛇,张开毒牙,恶狠狠的向她掌心咬过来! 苏离痛不可抑,咬牙硬撑,念咒不止。 红色小蛇渐渐支撑不住,有的死在她掌心之下,化为飞烟,有的却极坚韧,咬穿了她的手掌,自筋骨之间刺出来,盘踞纠缠在她的手面之上,发出「咝咝」的声音,摇头晃脑的向她的手腕游动。 承月看得毛骨悚然,一迭声大叫:「姑娘,快放手!快点儿!」 她伸手要拉苏离,却被苏离冷声打断:「承月,退后!不要打扰我!」 承月的手已经伸到她手臂上,听到这话,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可是,姑娘,你这样,属下好担心啊!」她苦巴巴的盯着她瞧。 「我没事!」苏离摇头。 虽然那些红色小蛇气势汹汹,但她体内灵气充沛,目前并未受到影响,身体自然也无碍。 这天境之术明显对这碎魂符有效,既然开始了,自然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瓶身这个碎魂术,对她来说,不光是碎魂术,还是她跟天境之人对抗的一次尝试。 她只能赢,不能輸! 哪怕是受伤,她也绝不会停下来! 承月眼见得那些红色小蛇在苏离手面上越聚越多,心中愈发惶恐。 偏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苏离此时也感受到一股力量自掌心的符咒上汹涌而起,像一株食人藤蔓,一点点的吸吮吞噬着她身体中的灵力。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双手失力,两眼发花,胸口闷窒,喉头泛着熟悉的腥咸。 下一刻,「噗嗤」一声,她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 第347章 养养养小鬼吗? 手中的琉璃罐因为她这一坠之力,差点滑下去,幸好她早有防备,身子猛地前扑,终于在符咒离手之前,将瓶子又捞回来! 「姑娘!」承月飞扑过来,哭道:「求你了,快放开这瓶子吧!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你要是死了,殿下怎么办?他不能没有你的!」 苏离想到萧凛,心里一颤,手指微微松开。 虽然她很不甘心,但是,她能感受到,以自己的灵力,不足以跟这天境术法对抗! 然而就在想要放手的那一瞬间,琉璃罐中,原本低头沉睡的婴儿,此时忽然抬起了头,一双黑曜石的眼眸,牢牢的盯住了她!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眸? 世间最耀眼的宝石,都比不过那眼底的神彩光华! 而此时,这波光潋滟的黑眸中,盛着满满的希冀恳求! 他甚至在瓶中翻了个身子,两只小手交握在一处,对着她拱了拱手,又有模有样的躬下了腰! 这个小婴儿,他在给她…… 作揖行礼? 他在求她救他? 可是,他明明是一个死婴啊! 苏离怀疑自己跟这术法缠斗太久,又或者,太希望释放这小婴儿的魂魄,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就在她惊愕之时,身边的承月惊叫出声:「天哪!小婴儿他他他……活活活了?」 活了?! 苏离一震! 所以,不是幻觉? 小婴儿真的活了? 苏离瞬间做了个决定! 她要救他!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救他!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又霸道,甚至不容她自己多想,她的身体已做出最直接的反应,原本已经松动的手指,此时骤然缩紧,原本停下的咒诀,此时也下意识继续。 嘴角的鲜血,混着汗珠一起,自下颌缓缓滴下,滴到手面上,星星点点散开来。 一旁的承月惊讶的发现,随着那血珠飞溅,原本猖獗的红色小蛇,似是软*的红绳一般,萎顿在手面上,原本血一样的颜色,也在缓缓变淡,到最后,化为飞烟消逝在半空中。 「符化了!」承月兴奋大叫,「姑娘,符化了!」 苏离心下一喜,倏地睁开双眼。 就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琉璃瓶「啪」地一声炸裂开来! 苏离就觉手中一轻,那瓶中的液体哗哗流淌下来,将琉璃碎片冲涮而下,只余下瓶中的婴儿,软软的趴在她手心上,小胳膊小腿在那里拔拉着。 小小的婴儿,在琉璃瓶碎掉的那一刻,忽然焕发了生机,原本包裹在身上的青灰死色骤然褪去,他现在像一个满月的奶娃娃一般,粉嘟嘟红嫩嫩。Z.br> 他攀着苏离的手臂往她怀里爬,小脚丫踩在她的掌心,软软弹弹,他一路爬到苏离怀里,两只小胖胳膊一环,抱住了她的脖颈,软软的伏在了那里,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苏离:「……」 虽然这小婴儿看起来很是粉嫩可爱,虽然苏离在恶灵境见识过的奇诡之事无数,可是,一个死去很久的婴孩复活,爬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颈撒娇…… 这种事,还真是有点小惊悚! 她都觉得惊悚,一旁的承月,此时已经快要被吓得晕过去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他他他他……」她指着小婴儿,嘴唇剧烈的哆嗦着,说出的话,也是碎不成声,身子更是跟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 小婴儿歪头看着她,小嘴微张着,见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撇撇嘴,又把头缩回苏 离怀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对着苏离滴溜溜乱转。 苏离低头俯视着他,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个男娃儿,还是个绝顶漂亮的男娃儿,漂亮得近乎妖异,此时他正仰头看她的模样,却又乖巧无比,隔着这么近,她能看出他那双漂亮黑眸中的亲近讨好和信任依恋。 见苏离瞪着大眼盯着他瞧,他咧开小嘴,对着苏离甜甜一笑! 苏离发誓,这小婴儿的笑真的很奶很甜! 看得她的心都融化了! 可是,想到刚刚他还泡在琉璃瓶的香水中,苏离的心里很软很软,头皮却又很麻很麻! 「你你你你你……」她开口,嘴却跟承月一样,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那边的承月先问出声:「你你你……是人是鬼?」 小婴儿歪头瞧她,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嘴里咿呀了两声,咧着小嘴又笑开了。 这一回,他笑出了声。 承月发誓,这是她听过的最奶最甜最清甜的孩子的声音! 可是,想到上一刻这娃儿的形态,她还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姑娘,咋咋……办啊?」她哭丧着脸问。 苏离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本来想把这个娃儿的魂魄放出来,然后像萧凛对她那样,找个鸟语花香的风水宝地,把他的肉身安葬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娃儿居然就这么……活了…… 活了,自然就不能再埋了。 那么…… 「带回去……养着?」她看向承月。 「养……」承月嘴唇哆嗦了一下,又看向那小娃儿,结结巴巴问:「养养养小鬼吗?」 「他……不是鬼吧?」苏离低头看向小娃儿。 小娃儿感受到她的目光,咧开小嘴冲她笑,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胖胖的小手欢快的摇啊摇,摇得苏离眼底一阵阵发热。 抛开之前琉璃罐中的惊悚印象,怀中这个小奶娃儿,就跟她平常见到的小婴儿没有任何不同。 因为浸泡在特制香水中的缘故,他身上香喷喷的,没有一点异味,头发乌黑柔软,皮肤粉嫩有弹性,小脸肥嘟嘟的,眼睛乌溜溜的,让人见之心喜,观之心爱。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有百日了吧?」苏离咕哝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他那粉嫩嘟嘟的小脸上轻戳了一下。 手感果然跟想像的一样柔滑软弹。 小娃儿被她戳到,又咯咯笑开了,还拿毛茸茸的小脑袋来蹭她的手心。 那种绒绒的触感,让苏离想到幼时啄壳而出的小黄鸡。 第348章 又新奇又兴奋还有点害怕!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便对她生出莫名的依恋信任,不论她到哪儿,都唧唧叫着跟在她后面。 这个小娃儿,也跟那只小黄鸡一样吧? 苏离犹豫着伸出手,将他抱在怀中。 小娃儿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小胖手攀着她的手臂,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儿,头一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他他……不会又死了?」承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此时见他忽然歪头闭眼,又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好。 苏离也吓了一跳,伸指去探小娃儿的鼻息。 指间温暖潮湿。 她松了口气,又去探他的脉搏。 小娃儿的脉搏强劲有力,非常非常的健康。 所以…… 「他睡着了。」她道。 「还好还好!」承月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不怕他是小鬼了?」苏离笑问。 承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摊手:「怕还是怕的,但这么可爱的小娃儿,姑娘拼了命救活了,死了怪可惜的!」 苏离点头:「是啊,虽然他忽然活了有点怪异,但是,相比死,他还是活着比较好!」 「嗯嗯!」承月深以为然,好奇的凑上前,盯着小娃儿瞅了半天,忽又皱眉:「这模样,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眼熟?」苏离一怔,「那你快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他这张脸?说不定是那个人的孩子呢!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帮他找到家了!」 承月轻咳一声:「便算我能想起来,你确定他的家人还敢要他吗?」 「呃……」苏离挠头。 这个,可能真的不太敢要了吧? 「这事儿太离奇了……」承月盯着小娃儿发了会怔,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那清晰的疼痛,令她咝咝直抽凉气。 苏离看出她的心思,哭笑不得:「你不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吧?」 承月哭丧着脸:「姑娘,这种事,可不就跟做梦一样吗?真不是梦吗?虽然我刚才掐自己很疼,但我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是不是江清歌在这里设了什么邪术,把我们俩给诓里头了?」 「她要是有那样的本事,今儿就不会上我们的当了!」苏离微笑摇头,「是不是做梦,待会儿我们出去,看这小娃儿还在不在就知道了!」 她摸摸小娃儿头,想到出去时可能会冷,随手把暗室矮塌上的毯子揭起来,做成个温暖安全的襁褓,拿腰带固定在自己怀里。 这样既能把双手解放出来,还能让小娃儿睡得更舒适自在。 她做这些时,承月便在一旁帮忙。 两人都是头一回照顾这么小的奶娃儿,俱是新奇又兴奋。 苏离还好,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承月到底没经历过这般奇诡之事,新奇兴奋中又难免带了丝畏惧。 她围着小娃儿打转,好几次想伸出手摸他一下,但每次都是刚要触到,又忙不迭的缩回去。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奇怪的事!」她咕哝着,「姑娘,你不害怕吗?」 「刚开始有点,现在不怕了!」苏离道,「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妖,我救了他,他总归不会害我的吧?」 「应该是这样!」承月点头,忽然又问:「姑娘,你说,他会饿吗?」 话音未落,小奶娃儿肚子里咕噜了一声,小嘴咂巴了两下,歪歪头继续睡。 「他回答你了……」苏离看向承月,「很明显,他会!」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自觉扬唇轻笑。 「这小鬼崽儿!」承月 到底没能忍住,鼓起勇气轻戳了小娃儿的腮,指间的触感令她再发感叹,「好神奇啊!明明刚才看他在琉璃瓶里时,还是死气沉沉的!可瓶子碎了,他就活了,还像吹气似的长胖了!实在是太太太神奇了!」 苏离也觉得十分神奇。 哪怕她在恶灵境,都没有听说过这般神奇之事! 「也不知他爱吃什么!」她咕哝着。 「小娃儿肯定要喝奶的吧?」承月猜测着。 「那等会儿出去,先找点奶喂他!免得饿坏了!」 「宫里有奶娘,可以抱去蹭一口!」承月说着,忽又「啊啊」叫起来,「他这小模样,真的好面熟啊!我指定在哪儿见过他爹娘!」 「那你好好想想吧!」苏离道,「我再瞧瞧,说不定还有小娃儿呢!」 她救了一个小娃儿,不管这娃儿是人是鬼还是妖,心中颇有成就感,便又开始在暗室中遛达,每一处角落都细细察看。 承月紧随其后,两人在暗室中转了一大圈,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这里除了琉璃罐中的物事,其他最多的就是各种制毒用的器物药草,还有一些手抄的书籍。 苏离翻看了一下,是符法咒术一类,全是恶灵境的邪术,且都是江清歌的笔迹。 她从何处抄来这些书? 仓促之间,苏离也来不及细看,便让承月找个包袱装起来,留待回去仔细研究。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暗室中也没有其他可疑物事,苏离担心停留太久,对小娃儿不好,正要走出地室,怀里的小娃儿不知为什么,忽然「哇」地哭声来! 苏离吓了一跳,忙抱着哄:「莫哭莫哭!姐姐知道你饿了,这就带你出去找吃的!」 小娃儿听到这话,哭声却更大了! 一边哭着,一边在襁褓中用力蹬着小胖腿,两只小胳膊拼命的摇晃着,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眼里充满了恐惧!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苏离呆呆看着他。 「他往这儿看呢!」承月跟小娃儿面对面站着,很快便发现他目光所朝的方向。 那是一堵墙壁,墙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表面上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堵墙,在昏黄的光线中,隐约有点发黑。 苏离盯着这堵墙看了半晌,忽道:「阿月,把这里的灯都点上!」 「好!」承月将火折子吹旺,将暗室内的灯依次点起,点着点着,她才惊觉,这暗室里的烛台,多到令人啧舌! 「这个江清歌,为什么在暗室弄这么多烛台?」她嘀咕着,「要是怕黑的话,这些烛台的烛火也不够亮啊!这么多只,还比不上那种大烛……」 「啊!」 骤起的尖叫声打断她的絮叨。 是苏离的声音! 第349章 清歌传? 承月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火折子,拔腿就往苏离身边跑。 苏离站在那里,正对着屋顶发呆,身形微颤,一双眼睛圆睁着,眼底满满的惊愕困惑! 承月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瞅了瞅。 可是,那屋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 周围一切如常,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苏离也并未遇到任何险情。 除了刚才救小娃儿弄的伤口外,她身上也没添别的伤。 承月松了一口气,好奇问:“姑娘,你看什么呢?” 苏离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49章 清歌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0章 只手遮天? 苏离上了倔脾气,死抓书页不肯松手,直将那边缘都扯得破碎。 既然拿不起来,那她就把它碎为齑粉! 她冷叱一声,将全身灵力汇聚于手臂之上,扯着话本胡扯乱摇。 那一瞬间,结界中立时刮起了一阵飓风! 书页在风中哗啦啦颤抖着,像是谁的手在那里惊惶的摇摆着,推拒着,可却倔不过苏离强大的内息! 眼见得那话本就要脱离结界范围,苏离耳边忽然响起承月的尖叫:“姑娘,别砸了!地室要塌了!快跑啊!” 苏离一惊,......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0章 只手遮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1章 原来你们都在! 这么疯狂的世界,这么疯狂的夜晚,让承月走出地室后,整个人仍有点飘。 哪怕脚踩在了实地上,哪怕看到了满天星光,闻到了枯枝冷霜的气息,听到了鸡鸣狗叫,她依然没有半点真实感。 直到回了济世药馆,看到门前那挤挤挨挨的患者,以及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孙晨和何良,她方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回到人间了。 刚刚在暗室那一段,她感觉自己一忽儿在天上,一忽儿又下了地狱。 这上天入地的感觉,令人头秃。 “苏......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1章 原来你们都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2章 你觉得他像谁? 花无月离苏离最近,其实早就看到她胸前绑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但她以为是药草包裹之类的,没往别处想。 此时猛不丁听见包裹里传出个婴儿声音,吓得一跳:“什么鬼东西在叫?” “不是鬼东西,是小娃儿!”苏离忙将襁褓解开来,将小娃儿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哪来的小娃儿?”众人一齐凑过来瞧稀奇。 “呃……”苏离轻咳一声,“路上捡的!” “对,捡捡……捡的!”承月结结巴巴道,“不知谁家的小娃儿落下了,......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2章 你觉得他像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3章 抱抱抱抱…… 那人影缩在苏惊寒身后,只一片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 “藏首又露尾!”许蔷轻哧,“有胆嘲笑别人,没胆站出来?” “不不不……不是嘲笑……”那人小心翼翼,结结巴巴解释着,“在在下是是……” “是又打喷嚏了?”许蔷瞪眼。 苏惊寒轻咳一声举起手:“我……” “你闭嘴!”许蔷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想要伸手把那人揪出来,却被苏惊寒拦住。 “许大美人,温兄胆儿小,你别吓到他!” 温兄? 苏离一怔,目......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3章 抱抱抱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4章 阿离莫不是喜欢他? 温槿安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许蔷看着他那惶恐的模样,却愈发觉得这小公子可爱可怜! 她长这么大,见过很多俊美的男子。 可是,世间男子大多跟萧凛一样强势霸道臭显摆。 面前这男子却不一样。 他看起来像是她幼时打猎时追的一只小白兔,叫人不自觉生出满心爱怜! 许蔷盯着温槿安看得目不转睛。 苏离看到她眼底那异样的神彩,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虽不懂情,可是,还是......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4章 阿离莫不是喜欢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5章 老和尚终于要开荤了? “一模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同一句话。 说完两人都傻掉了! 许蔷最先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兴奋得手舞足蹈! “萧姑娘居然有儿子了!哈哈!” “不对!这种不叫儿子,叫私生子!” “哈哈哈!萧姑娘居然有私生子了!这老小子真贼!愣是瞒得密不透风!你说,他是把哪家的姑娘搞大了肚子生的娃?” “什么啊!”承月跳脚,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殿下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呢!......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5章 老和尚终于要开荤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6章 喝一口证明一下!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谋划之后,刘章终于确定了下毒的地点时间和所用的人手。 要想让济世药馆的人现眼,那这毒,就必须下在他们所治的病患中间。 但直接给病患下毒,过于冒险,也容易暴露。 毕竟,药馆熬药用的那些大锅,可都有专人负责看守。 不出意外的话,萧凛留下的暗卫,就在那附近溜达。 再者,这样下毒也忒慢了,造不成多大的杀伤力。 要想打济世药馆的脸,那就必须让这些病患大量死亡,如此,才能显出福运......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6章 喝一口证明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7章 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一个中年富商样的男人犹豫着回道,“我听人说,是太子弑父遭天谴,施咒术拿百姓挡灾吗?那些当官的跟他都是一伙的,他自然不舍得下手,便只给我们这些人下手……”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书生愤怒截住话头,“听人?那人是谁?”书生轻哧,“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殿下这十数年来,一直为大萧百姓做事,长林军护佑大萧十数年,那人可曾为百姓干过一点有用之事?又可有立过什么功德?” 中年富商被他怼得满面通红......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7章 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8章 死鸭子嘴硬! “你疯了吗?”江清歌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老大出去了,就可以对我无礼了?你知不知道,就连魔尊都对我礼敬有加?若他知道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信不信他把你活剥了做灯笼?” “我不信!”那人吃吃笑,“死人可剥不了我!倒是他的皮,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太子殿下剥了做军鼓呢!” “死人?”江清歌的脸倏地变了,尖叫道:“你居然敢骂魔尊!贱种,你果然是活腻了!来人,把这贱种的舌头割了,喂给狗吃!现在就......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8章 死鸭子嘴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59章 敢,还是不敢? 她的手劲很大,只一耳光,江清歌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台阶上,额角立时鲜血狂涌。 许蔷犹觉不解恨,上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个恶心人的玩意儿!铁证如山你还抵死不认!你以为你不认罪,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吗?”她边打边骂,“老子直接打死你,省得你在这里胡扯八道膈应人!” 江清歌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死硬到底,嗷嗷叫着:“你们可以打死我!但休想诋毁我的清白!!我就是清白无辜的!我就是......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59章 敢,还是不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0章 就是在算计她! 江清歌不说话,只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额头上的汗亦愈出愈多。 苏离冷哧一声,往两只碗中各注了半碗清水,一碗拉过刘章,直接灌入他肚中。 “这碗我来灌!”许蔷撸起袖子,薅起江清歌的头发,承月在旁帮忙,捏住了她的下颌。 两人俱是武功高手,这一上手,江清歌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碗毒药水灌进自己肚中。 这时,先被灌的刘章已经开始有了反应,一张脸忽然变成了可怖的黑紫色,舌头像狗一样伸出来,在那......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0章 就是在算计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1章 自毁丹田,涅槃重生! 脑中传来的呼救声凄惨又迫切,正是江清歌的声音。 虽然这一切早在她预料之中,但此时听到她叫得凄惨,她还是不自觉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莫急……” 一句话尚未说完,那头的惨嚎咒骂声几乎要将她的脑子震裂! “我如今被贱民围攻,我快要被他们生生打死了!你不赶紧给我出个主意,跟我说莫急?我命在旦夕之间!我如何能不急?” “你急又有何用?”淑妃无奈道,“你身边的所有助力都已被萧凛和江清歌剪除,连魔尊都死......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 玄幻,奇幻,土豆, 邪神,脑洞, 全军列阵,穿越,搞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1章 自毁丹田,涅槃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2章 想活,得先死! “你敢!”那声音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求之不得!”淑妃张开双臂,“来啊!这就让我消失在这幻境里吧!也省得我再绞尽脑汁的收拾这些烂摊子!反正不管这幻境破不破,我都被困在这凡人的躯壳里煎熬生受!倒是仙妃您得想清楚了,若是这幻境破了,您可是跟我一样,要从那九重天,直接坠落到十八层地狱呢!到时候我们做一对难姐难妹,倒也不寂寞!哈哈哈!” 她怪笑出声,声音响彻整个地牢,......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 一剑,奇幻,都市, 土豆,爽文,青鸾, 剑道第一仙,武侠,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2章 想活,得先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3章 扔去乱葬岗喂狗! “她是……疯了吧?”内卫易然喃喃道。 “指定是疯了!她居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快!快把此事报给静王!”他身边的同伴冷翼拔腿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忽然“啊”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翼!”易然一惊,忙上前扶起他,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冷翼,此时却面色青白,浑身冰冷! “快,来人啊!”他急急叫。 附近的内卫听到动静后,已经赶了过来。 此时见冷翼出事,忙上前帮忙。 大家......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 同人,剑仙, 玄幻,一剑,武侠, 奇幻,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3章 扔去乱葬岗喂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4章 要稳住,不能慌! 苏离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就要迎上去问个究竟,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回去! 这个时候,京中百废待举,魔军余孽虽已清剿,但这些人藏在普通民众中间,到底无法清除得那么干净。 此时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生恐李如风惊痛之下说出实情,忙换了幅笑脸相迎,“李大人,你定是来传捷报的吧?” 李如风一怔,随即眼圈红了,想说什么,手心却被苏离掐了一下,他骤然惊觉,环视四周,......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武侠,都市奇幻,脑洞同人,一剑剑来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4章 要稳住,不能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5章 这一世,我们还会赢! 一番安排之后,苏离将怀中沉睡的小娃儿解下来,递给谢心。 她要去云城救人,自不可能带着一个几个月的奶娃娃。 “把这孩子带回去吧!”她低声道。 谢心点头接过来,哪知手才碰到襁褓,那小娃儿便已惊觉,“哇哇”的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挣扎着,向苏离招着小手。 “宝宝乖,别闹啊!”苏离哽声道,“我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着你的!” 小娃儿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扯着苏离的手不肯放。 苏离硬将他掰开,......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武侠,仙侠爽文奇幻,玄幻都市,一剑逆天斗罗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5章 这一世,我们还会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6章 去做您该做的事吧! 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身上还穿着东宫内卫的军服,模样生得挺周正,但面色实在难看得紧,一张脸青白发灰,瞧着像死了没埋似的。 “哪里有三殿下?”她愕然发问。 “在这里!”冷翼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指着自已的鼻子怪笑,“我!” …… 云城,碧水河畔,此时人头攒动。 为了找到萧凛,整个云城的人都出动了。 大家在水中牵起手,组成一道人墙,沿着萧凛出事的地方,无限向外扩展搜寻。 为恐有......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仙侠同人,雪中,一剑武侠剑来,青鸾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6章 去做您该做的事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7章 确定落水点! “就在那个方位!”福王往河中某处一指,此时那漩涡已然消失不见,“我们都觉得殿下可能被漩涡卷进去,所以就沿着那漩涡不断扩大搜索范围,但一无所获!” “温公子……”顾千城转向温槿安,还未及说话,温槿安已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一看,那上面横七竖八的画着一些线条。 苏离不太能看懂,但顾千城却很快看明白了,拿着那张纸跳下河,温槿安紧随其后。 一刻钟后,两人湿淋淋的跑回来。 “福王殿下,有纸笔......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穿越,土豆都市热血,玄幻邪神剑仙,全军列阵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7章 确定落水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8章 福娃儿! 那是萧凛的发冠! 苏离泪水瞬间盈眶,伸手将那只发冠捡出来,朝李如风和顾千城招招手。 两人看到那发冠,也是喜极而泣,一齐游了过来。 大家围着那片礁石打转,徒手将每块礁石都翻开来仔细察看,整片礁石都被他们翻了个遍。 然而除了这只金冠,并没有其他发现。 三人心内焦灼,在那片礁石上团团打转,一时又疑心萧凛是不是恰好了落进了礁石的石缝之中,又挨个儿扒着大石缝往里瞧。 可是,水里光线不足,礁石缝间......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穿越剑仙,土豆,爽文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8章 福娃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69章 一定能活过来! 残阳如血,萧萧瑟瑟,照在河畔,有风吹过,呜呜咽咽,与众人的哭声混在一处,这一刻,山河落泪,天地同悲。 苏离反倒冷静了。 她方才晕迷时,便一直想着一件事。 其实若是忽略她从恶灵境带来的规则,她想救萧凛并不难。 恶灵境有很多续命之术,千奇百怪,她身处其中,自然也学得几手。 不过,恶灵境那种地方,很多术法都极其自私阴毒,损人利已,要续一人的命,便要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命息来凝聚消散的命息。 那......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脑洞,都市元尊,玄幻土豆全军列阵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69章 一定能活过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70章 还有皇后这张牌可用! 韩氏攥紧双拳,面色凝重:“如殿下所说,现在轮到我们搏命了!” 众人闻言,心中俱是沉甸甸的。 “事情或许不像你们想像的那般糟糕……”苏惊寒轻声道,“我听孙侍卫他们说过,殿下与魔尊在长风渡决一死战,昭王还曾带兵相助,之后还跟着一起去了云城……” “我也曾听说此事……”谢云远道,“淑妃和萧玦的一出,太子哥哥和他似有握手言和之意……” “那是因为殿下还在,他心生畏惧!”韩氏道,“但殿下出事,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土豆爽文,全军列阵穿越万相,搞笑玄幻神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70章 还有皇后这张牌可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71章 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纸团中写着一行字,触目惊心。 太子狠毒,欲活葬生父!皇后娘娘救命! 皇后看完这短短几句话,脑中“嗡”地一声,拍案而起,怒骂:“畜牲!” 仆妇在外面听到动静,忙推门闯入:“娘娘,出什么事了?” 皇后冷冷的掠了她一眼,摇头:“无事!” 顿了顿,将胸中怒火强压下去,方又问:“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仆妇明季面色微黯。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将实情合盘托出,叫这位皇后娘娘好的看看,她深深信赖的夫君和好姐妹,背后是如何算计......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仙侠同人,雪中,一剑武侠剑来,土豆青鸾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71章 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72章 皇后逃走了! 虽名为安神散,但这药并不能安神,只会让人乏力嗜睡。 宫中几个试图争宠的贱妃,服下这药后全都消停了,一连三月未出房门半步,除了吃就是睡,直吃成了只肥猪,再没有跟她争宠的资本 看到这药,皇后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姐妹淑妃,一时间又悲从中来,心中酸痛万分! 这个儿子实在是心狠手辣,连生父都敢活葬,淑妃又岂能逃过他的魔掌? 只怕早就被他害死了吧? 都怪她,养出这么一个恶毒的畜牲来,害了心爱的夫君,也害了自已的好姐妹! 皇后......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土豆,邪神热血,全军列阵搞笑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72章 皇后逃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蠢出生天的玩意儿!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萧凛是面前这个妇人的亲生骨肉,她有且只有这一个儿子! 母子连心,便算做儿子的犯了再大的错,母亲舍了命也会帮他遮掩! 更不用说,此事根本就是他故意抹黑萧凛。 换作别的母亲,听到别人这般诋毁自已儿子,只怕要立时发作,骂他个狗血喷头! 遇到那种脾气暴躁的,还能暴揍他一顿! 所以冷翼问出这话时,心里想着,她必是不愿意的。 他也没指望她愿意,只想着诱哄她帮自己做事,先把萧帝保住......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玄幻,一剑武侠都市,雪中爽文盖世,青鸾狂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蠢出生天的玩意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死得太少了! “皇后娘娘多虑了!”冷翼压低声音哄骗道,“属下已有良策,既可用四国使者迫他就范,又不会让些使者知晓内情!只要操作得当,便能以小博大,盘活这死局了!” “可是,这可等同于里敌外国啊!”皇后虽然蠢笨,但这点道理却还是明白的,“若是皇上知晓此事,会怪罪本宫的!就像苏家,里通敌国的罪名虽未做实,皇上便已将其抄家下狱,本宫是皇后,这大萧就是本宫自己的家!岂能将自家的丑闻和弱点,尽数暴露于异国人眼皮底下?” “那......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同人剑仙,玄幻一剑热血,仙侠烈焰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死得太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怎么个成全法? 男子掠了两人一眼,率先开口:“这位兄台……有事?” 冷翼不答,只将面前这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去看那女子。 女子不悦皱眉:“这位公子,你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本姑娘看,不觉得失礼吗?” “不觉得!”冷翼淡淡道,“两位身为大渝皇室,偷摸潜入我大萧境内,才叫真正的失礼!” 他一语点破这对男女的身份,两人齐齐一惊! 男子的手下意识的伸到腰后。 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冷翼掠了他一眼,笑道:“废太子殿下,原来竟是位胆小鼠辈吗......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同人邪神,仙侠玄幻武侠,一剑奇幻雪中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怎么个成全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拱手相送?! 厉空和厉沁对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你们是早有计划了!”厉空道,“那不如一起说说,你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好处?” 说完不待他答话,便又道:“这好处最好要实惠一点,莫要用什么虚头巴脑的事来对付才好!毕竟,我们若是答应了你们,便是要同萧凛作对,他可是个狠角色,惹恼了他,这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白了,我们如今是拿命来帮你们!”厉沁道,“大渝皇室太子公主之命,何等尊贵?可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宝物便能两......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武侠,仙侠同人玄幻,雪中盖世狂刀,奇幻一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拱手相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真是您的亲生骨肉吗? 厉空听到这话,咧嘴轻笑出声! 这位国母说话,真是有意思。 好像长林军无数将士浴血搏命换来的城池,在她眼底,就是个不值钱的烂玩意儿,随手可弃,半点也不可惜! 这一刻,厉空忽然同情起萧凛来! 有这么一位母后“鼎力扶持”,他能活到现在还不死,真正是天大的奇迹! “娘娘,萧凛他……真是您的亲生骨肉吗?”厉空好奇问。 皇后面色微变:“你是在嘲讽本宫?” “不敢!”厉空摇头,“能遇到皇后,是空之大幸!也是大渝之幸!” 这话中......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脑洞,玄幻武侠爽文,土豆全军列阵,穿越一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真是您的亲生骨肉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居然挺可爱的! 很快在围墙某处找到了脚印。 这脚印一看便是男人,且鞋底花纹跟东宫内卫一模一样。 藉此往下追查,很快,冷翼便浮出水面。 谢老夫人命人将此事报入宫中。 静王闻讯,亦是惊愕莫名。 得知冷翼在一日前已死,尸身已然掩埋,大家都如同见鬼了一般,全都愣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呢?”内卫甲喃喃道,“我晚间看到的人,就是他啊!” “我也看到了,不会错的!”内卫乙亦是言语笃定,“我当时还跟他打招呼了!他还回我了呢!死人可不会说话!......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仙侠同人穿越,雪中盖世剑道第一仙,升级土豆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居然挺可爱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这感觉太奇怪了! 还有她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还十分有趣,眼泪啪啪往下掉,却丝毫不耽误她手上的功夫。 脸是半大小子的脸,眼睛大大下巴尖尖,可怜可爱,那手势却沉稳如行医数十年的老中医。 两者反差之大,令人啧舌,却又令人捧腹。 她这幅模样,对云城百姓来说,倒是一种别样的治愈。 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有个爱哭鬼,哭功超厉害,那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淌,但医术也超厉害,简直无所不通,经由她手治愈的病患不计其数! 于是大家纷纷给她取外号,叫......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穿越奇幻,剑仙烈焰,逆天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这感觉太奇怪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生生世世的跟他们杠! 县署,后院。 一群人正对着荷塘小亭的“尸塔”发呆。 今日赵奔一直在跟着昭王忙城中救治之事,黄昏时分,忽然想起县署宋大人等人的尸身还未及掩埋,便带人赶了过去,想着赶紧入土为安,告慰亡魂。 可接近那小亭才发现,这些尸身只所以能堆得这么整齐而不倒,竟是被人用红绳一个个串了起来,串完后又用红绳牢牢箍住,缠了一道又一道! 这且不说,每一道红绳上,皆有红色符咒缠绕。 此时,不管是红绳还是符咒,都已被死者的鲜血染成了一色......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武侠,仙侠热血雪中,青鸾土豆同人,剑道第一仙全军列阵斗罗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生生世世的跟他们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五国来访! “静王殿下想必已经展开全城搜捕了吧?”苏离道。 “那是自然!”福王点头,“只是暂时还未找到他!若他们易容乔装,一时怕是找不到!” “那么,便先找到他再说!”苏离垂下眼睑。 夺宿术已成,若不寻到这个人,她亦无法。 “我回去写一封信给静王殿下,他见信后自会明白!” 对福王说不通,一时也不敢多言,怕万一传出去引起恐慌。 但静王见识过萧帝之事,反能接受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一行人回到住处,东方已现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都市武侠,玄幻脑洞剑来,同人穿越,雪中奇幻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五国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82章 宰了大渝狗! 厉空和厉沁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没敢开窗。 他们怕万一露了面,被大萧百姓瞧见了,再把他们活撕了! 两人此番偷摸来到大萧,自然不可能带多少人马,就这马车,还是现租来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没怎么装饰。 又恐大渝服饰引起大萧民愤,他们索性连衣裳也没换,而是入乡随俗,穿着大萧贵族之服。 他们已经非常低调了。 但是,再怎么低调,这大渝的旗帜,却不得不鲜明的亮出来。 这是皇后和冷翼的要求。 若连旗子都不亮,便不能震慑......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都市,雪中土豆一剑,全军列阵穿越剑仙,青鸾搞笑烈焰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82章 宰了大渝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83章 各自肚肠! 众人听到这话,虽依然满心愤懑,但那手里的动作到底缓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狗官说得也挺在理儿。 若是真在这里将大渝打杀了,惹不惹人笑话的,倒无所谓,主要怕战火再起,边民受苦。 孟一平见局势略缓,松了一口气,继续劝道:“大家的心情,本官能理解!其实本官也不太能理解,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圣命!圣命难违!本官领了这差使,就得往下干!本官比你们更恨大渝狗!但是,咱们若是打的话,也该到战场上去跟他们见真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奇幻土豆,邪神全军列阵,热血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83章 各自肚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ibiquw.com 第384章 恶心的叔侄俩! 是以,这十数年来,关系倒也勉强算是平和。 当然,这都是表面功夫。 毕竟,关于边界之争,一直都不曾平息过,只是萧凛那寸土必争大杀四方的性子,逼得他们不得不让步,心里却深恨萧凛和长林军。 得知长林军丧于大渝之手,萧凛又残了双腿,两国还专程派人前去庆贺,颇有拉拢结盟共吞大萧之意。 基于这种关系,他们自然也是皇后和冷翼想要拉拢利用的对象。 两人给的条件,跟大渝一样,都是事成之后,割城相谢。 而他们所割之城,也多是萧凛......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脑洞万相,奇幻逆天,元尊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恶毒女配凶起来全京城都怕》第384章 恶心的叔侄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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