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江枫共白首》 第1章 我死了,但我又活了! 江枫死了,但江枫又活了。不对,准确地来说,是重生了!对于这一点,江枫本人陷入了诡异且漫长的沉默。 上一世,江枫身为永定王府的世子爷,在亲姨母梅妃娘娘的恳求下,助自己的表兄也就是当朝五皇子长孙元熙争夺太子之位。 可没想到,这五皇子竟背着江枫做了诸多恶事。在东窗事发之际,这杀千刀的五皇子却将江枫鸩杀,准备拿她当替罪羊。 思及往事,江枫怒极反笑。她笑自己的可悲,也笑自己的愚蠢。 想她江枫本是女儿身,却不得不以男儿身活在这天地间。而她视作亲兄的五皇子,生死存亡的关头,竟拿她做替罪羊。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啊! 就在江枫陷入上一世的回忆中时,一直守在床边的婢女春夏提醒她:“公子,您还是快些起身梳洗。算算时辰,王爷的车驾也该到了。” 江枫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候在床边的春夏。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遭遇追杀,春夏为救自己死于毒箭之下。 江枫忍不住去想,所谓的重生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自己临死前的一个镜花水月罢了。 江枫不禁伸手,轻轻抚摸着春夏的面庞。 掌心的温度提醒她,这不是梦,春夏确实还活着,自己也确实重生了。 春夏察觉到江枫的异样,不禁有些担忧:“公子,您怎么了?” 江枫收回手,摇摇头表示无事:“方才,你说谁的车驾要到了?” “公子,您莫不是忘了王爷今日回府的事?”春夏面露惊讶之色。 江枫听后皱了皱眉:“你是说我父亲今日回府?” 这下子春夏更担心了,伸手摸了摸江枫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嘀咕道:“这也不热呀……” 江枫一把抓住春夏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问:“今夕是何夕?” 春夏愣了一下才回道:“顺康四十三年,二月廿二。” 顺康四十三年,二月廿二……江枫想起了一个人。她老爹的故人之子——无妄。 上一世,江枫百般打压无妄,她甚至很自觉地认为,整个京城最想她死的人一定是无妄。 不曾想,在江枫垂死之际,从天而降将她救走的那个人竟然是无妄! 只可惜……江枫的眼前浮现出一身青衣的无妄抱着自己身中身中羽箭跪地不起的模样。 也忆起,无妄在自己耳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也记得,无妄怀抱的温度,还有他的鲜血落在脸上的温热之感…… “为何是他?”江枫呢喃。 说起无妄,江枫就不得不提起自己老爹,也就是永定王江渡干的一件“好事”。 江枫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永定王江渡对永定王妃东方花朝,也就是江枫的亲娘爱得深沉。 自王妃因病去世后,便断情绝爱,一心只打马上仗,专心养育小江枫。 所以,江枫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家老爹对自家老娘爱得深沉。 直到有一天,这个号称对已故永定王妃爱得深沉的永定王,却送了一个人回来。 其实送人回来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的。 有问题的是,江渡特意给江枫写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与无妄的娘自幼相识,曾倾心于她。如今,无妄的娘因病去世,我实在不忍心无妄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便将他送去王府。还望枫儿代爹照顾好他。 上一世,江枫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其心情之复杂,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说好的只爱她娘一个呢?所以,信上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就算是你心上人的孩子,你也不能把人往家里带啊,你就没想过家里的这个孩子心里怎么想? 就这样,江枫果断认为自家老爹这一行为,等同于背叛了她娘。 是以,处处打压无妄,坚决不让无妄有好日子过,并且单方面宣布无妄就是她一声之敌。 想到自己上辈子干的那些“蠢事”,江枫心中一阵呵呵,并扪心自问:幼稚不幼稚? 说来也好笑。上一世,不管她蹦跶得有多欢,人无妄都是巍然不动。 如今如此一想,江枫觉得自己活像个跳梁小丑。 就在江枫发愣之际,春夏再次出声提醒:“公子,您还是快些。王爷的车驾真的要到了。” 江枫回过神来,勾了勾唇说:“更衣。” 今日虽说是永定王归府之日,可那车中之人却不是永定王,而是永定王的那位故人之子——无妄。 得了江枫的许可,候在门外的秋冬、暖竹、寒梅三位婢女鱼贯而入,为江枫更衣洗漱。 江枫的目光从四位婢女的脸上一一扫过,眸光微动。 “请公子抬一下手。”站在江枫面前,为江枫系腰带的暖竹低声提醒。 江枫抬起手臂,好让暖竹为自己系腰带。 当暖竹环住江枫的腰,准备将腰带系上时,江枫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 “公子?”暖竹不解。 江枫细细看着暖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暖竹乃是剑圣传人,功夫之高无需多言。可是…… 上一世,暖竹不仅被人用铁链穿了琵琶骨,还被挑断了手脚筋。 虽然江枫救出了她,可她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废人,直接当着江枫的面咬舌自尽了。 “暖竹,你可曾后悔跟着我?”江枫不禁问出上一世未能问出口的话。 此话一出,别说暖竹,就连其余三人都惊讶了。 “公子何出此言?”暖竹面露惊讶之色。 江枫却摇摇头没有说话。 暖竹定是后悔的?若不是自己,她还是那个逍遥山水间的侠女。 “公子,您自醒来后,便很不对劲。”春夏表情透着严肃:“可是发生了什么?” 可转念一想,春夏又觉得不对。公子昨夜回来是还挺好的,回来之后直到此刻都不曾离府,又怎会发生什么? 四位婢女互相交换了眼色,欲“逼问”江枫,却听门外传来管家来福的声音:“公子,王爷的车驾已过南笙街。” 四位婢女一听,抓紧为江枫更衣束发。 在江枫出门之际,寒梅上前一步递上玉山。江枫接过,顺势展开轻轻扇了两下,走出房门。 院中,护卫卜三、卜四、五迷、六道见江枫出来,便抱拳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公子。” 若说先前只是春夏她们,江枫尚能克制住情绪。可一见卜三等人,情绪再也克制不住。 因为,他们都死了,都死在江枫的面前。 江枫垂下眼眸,藏好眼底的猩红,以及满眼的悲戚。 有幸重活一世,吾必不负尔等。 账要算,仇得报。长孙元熙,我们来日方长! 第2章 故人之子 永定王府的门口,江枫携永定王府上下恭候永定王江渡的车驾。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带有永定王旗帜的马车以及护卫的亲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江枫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神色淡然。 因为她知道,那车中之人不是江渡而是无妄。 马车越来越近,直至永定王府门口。而江枫的心情,亦是越发复杂。 就在江枫发呆之际,莫闻翻身下马来到江枫面前。行礼后,他将一封信交给江枫:“这是王爷给您的信。” 这封信便是那封江渡交代江枫代他照顾好无妄的信。 江枫以为自己再次看到这封信时,内心应是毫无波澜。可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江枫在心中依旧是一阵呵呵。 上一世,她陷在江渡对老娘的背叛的愤怒中,所以并未冷静地看完这封信。 如今以冷静的目光看完这封信,江枫是打心底觉得自家老爹的脑子是坏掉了。 这想要照顾故人之子那就照顾呗?何必提起与故人曾经的那段情?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家亲儿子找不自在么? 是以,江小世子做了和上一世一样的举动:将信撕了扔到地上,并且用脚踩了踩。 只是负责护送的莫闻见状,默默后退了一步。心中一阵忐忑:小祖宗若是想闹,请务必进府再闹。 有道是这“家丑”不可外扬是不是? 江枫背着手,目光从候在马车两侧的四个人脸上扫过。 这四个人当中有三人为无妄的护卫,分别叫做吴情、吴义、吴理。剩下的那一位便是婢女曲闹。 不得不说,这无妄的吴情吴义和江枫的卜三卜四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既已到了门口,阁下何不下车?”江枫刻朗声道。 一旁的曲闹听闻此话,上前掀起车帘。 少顷,无妄下车。只见他一身素衣,身姿颀长,剑眉星目,倒是一副好相貌。只不过苍白的脸色让他多了几分病气。 四目相对,无妄拱手作揖礼:“贸然登门,还请见谅。” 江枫收回打量的目光,一摆手语气不咸不淡道:“倒也不算贸然。老爹已在信中与我说明。” 说到此处,江枫顿了顿才道:“先入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随后,她又吩咐管家来福:“去将西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规格什么的……按照我的院子来便可。不得有所怠慢。” 来福先是一愣,随后才应了声:“小的亲自去办。” 别说来福觉得不对,就连负责护送的莫闻都觉得不对。 他们都以为,以江枫的脾气定然会大闹一场,可不曾想却如此不痛不痒。这叫他们心中如何不嘀咕? “请。”江枫往一旁让了一步,请无妄入内。 无妄见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他想起江渡与他说的话:“枫儿脾气不太好,怕是会对你发脾气,还望你多多担待……” 入府后,江枫与无妄并肩而行,她随口问道:“不知我老爹可还好?” “江……叔,一切尚好。”无妄回道。 江枫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可知他为何不与你一同回来?” 重活一世,江枫虽打算和无妄和平共处,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在乎江渡未按约定回来一事。 对于江枫的询问,无妄只能表示不知。 好,江枫耸耸肩没再去纠结这件事。 反正老爹迟早要回来的,也不差几天。 这远在边关的永定王往京城送了个人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是以,江枫这个永定王府的世子爷,直接被明明住在深宫,却到处都是耳目的顺康帝给传进宫,问个究竟。 对此,江枫哭笑不得。 接江枫入宫的马车已到门口,是顺康帝身边的执印大监亦真亲自驾的车。 江枫一见执印大监便笑呵呵地问:“多日不见,大监可还安好?” 江枫本就生得唇红齿白,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这一笑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这让看着江枫长大的亦真心都快化了。亦真笑着说:“承蒙小公子挂念,老奴一切安好。” 江枫也不进车厢,直接在辕架上坐着,大有要陪着亦真的意思。 亦真便说:“今日风大,小公子还是快些到车里去。” 江枫却摇摇头说:“有些日子没见到大监了,我要在此处好好陪陪大监。” 亦真一听这话,便说:“小公子这是要折煞老奴啊。” “大监。”江枫嘿嘿一笑:“你说,陛下传我入宫,当真只是为了我爹送人回来一事?” “那小公子以为是为了什么?”亦真问她。 江枫身体往后仰靠着车厢门框:“我觉得是陛下想我了。说来,我亦是许久未见陛下,甚是想念。” “小公子啊。”亦真无奈:“您若真有孝心,就时常进宫看看陛下,别只是动嘴说说。” 江枫嘿嘿一笑:“大监以为我不想吗?这不是陛下日理万机。我若总是入宫,岂不是会耽误陛下处理朝政?” 江枫的亲姨母东方琼英,是顺康帝长孙弘毅的妃子。所以按照辈分,顺康帝是江枫的姨父。 永定王常年镇守边关,因此江枫幼时时常被顺康帝接入宫中小住。是以,她与顺康帝感情甚是深厚。 快到宫门时,亦真收起了笑容满脸正色:“小公子,这快到宫门了,老奴就不与您说笑了。因为太子殿下的事,陛下这半个月来并不好过。待会儿,您见着陛下,好好陪陛下说会话。” 亦真这番话倒是让江枫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那就是太子长孙元嘉遇难一事。 半个月前,太子在赈灾回京的路上,遇到山石滚落,不幸遇难。 消息传回宫中,顺康帝悲痛不已,曾闭朝三日,谁都不见。 这件事,虽只是过去了半个月。可对于重活一事的江枫来说,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不刻意提的话,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江枫幼时虽隔三差五往宫里跑,可与这位太子殿下并不相熟。 就这么一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人,却在赈灾回京的路上不幸遇难。真是令人感到唏嘘。 紫宸殿中,顺康帝正在处理政务。亦真走了进来,轻步来到顺康帝的身边低声道:“陛下,小公子来了。” 顺康帝已过不惑之年,因刚经历过丧子之痛,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听一阵说江枫来了,便笑骂道:“这臭小子还知道进宫来看看朕。” 很好,顺康帝已不记得是自己传江枫入宫的。 “让他滚进来。”顺康帝的话音刚落,江枫就跳了进来,一副傻小子的模样:“枫儿拜见姨父! 第3章 人到齐了 顺康帝一见她那傻小子模样便乐了。还别说,傻小子是傻了点,但这该有的礼数是一点都没少啊。 “行了,赶紧过来。”顺康帝朝江枫招了招手,神情虽有嫌弃之意,可眼中的疼爱和喜欢却是做不得假。 江枫起身,蹦跶着朝顺康帝走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她便停了下来。 顺康帝见她停下,便问她:“怎么了?” 江枫盯着顺康帝看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默默走了过去。 “可是不高兴了?”顺康帝问她。 江枫摇摇头说:“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您,有些想您了。” 她在想,上一世顺康帝若是知道自己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想朕,也没见你主动进宫来见朕。”顺康帝虽这么说,可语气中并无责备之意,有的只是纵容。 江枫便说:“姨夫您日理万机,我这不是怕耽误您嘛。” “这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倒是让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顺康帝无奈摇头,提醒江枫坐下说话。 待江枫坐下后,宫婢便奉上茶与点心。 顺康帝让江枫尝尝那点心,说是特意让御膳房为她准备的。 江枫拿心咬了一口,愉悦地眯了下眼睛。 “修远送回来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顺康帝好奇地问。 修远是江枫父亲江渡的字。 江枫将手中的半块点心放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江渡给自己的那封信上的内容。 顺康帝听后,是眉毛挑了又挑。 江枫便说:“您也觉得很荒唐对不对?” 顺康摇摇头有些纳闷地说:“朕怎不知修远曾心仪过别的女子?” 江枫:“……” 怎么感觉姨父他老人家的关注点和自己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呢? 顺康帝见江枫有不高兴之意:“对,确实荒唐。” 江枫:“……” 倒也不必强行顺着自己。 “那修远的那位故人之子叫什么?”顺康帝问她。 江枫回:“无妄。” “无妄……”顺康帝点点头:“这名字倒是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江枫感到好奇。 “谓邪道不行;不敢诈伪。”顺康帝顿了顿又说:“陪朕走走。” “好。”江枫连忙起身。 江枫陪着顺康帝走在御花园中,身后跟着宫婢、太监以及侍卫若干。 御花园,景色甚美。微风阵阵,带来缕缕花香。江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 “枫儿可有想过要入朝为官?”顺康帝问她。 江枫一听这话,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她忙说:“姨父,我并无入朝为官的打算。” 这一世,她只想好好活着。虽说这账得算,仇得报,但入朝为官这种事,江枫根本就没这打算。 上一世,她和一群男人钩心斗角,给五皇子当谋士搅弄风云。这名和利也确实都有了,可最后呢?还不是落了被鸩杀的下场? 所以嘛,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至于名利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顺康帝听江枫这么说,还以为她有别的打算。等到最后,没想到江枫给他来了句:“姨父,我爹养得起我,所以我打算吃喝等死,得过且过。” 顺康帝一听这话,强忍着踹江枫一脚的冲动:“出息。” “嘿嘿。”江枫报以傻笑。 “唉。”顺康帝忽然叹气,神情惆怅。 江枫便问:“姨父,您好端端地怎么还叹气了。” 顺康帝便说:“看你这样,倒是让朕想起了元嘉。” 江枫听他提起太子,眸光微动。她并不认为自己和太子有相同之处。 顺康帝说:“年前,因南方雪灾,元嘉去赈灾了。结束后,在回京的路上却遇上了落石……” 说到此处,顺康帝眼眶微红:“这半个月里,朕总是在想,年前若是朕不同意他亲自去赈灾,那他是否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此时的顺康帝不是什么一国之君,只是个不幸丧子的普通父亲。 江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顺康帝,只得安静地陪着他。 顺康帝与江枫说起太子少时的事。说太子自小聪慧懂事,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说其他皇子在御花园中疯跑时,太子便是在读书。而其他皇子在睡觉时,太子便在习武…… “姨父。”江枫终于开口了:“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愿见到您如此伤神。” 顺康帝摇摇头,没再说话。 “陛下。”亦真上前一步在顺康帝身侧说:“前面好像是梅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 江枫一听这二人,便停下了脚步。她目光放远,落在了那凉亭中,正在说话的母子二人身上。 这母子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枫的亲姨母,梅妃东方琼英以及表兄五皇子长孙元熙。 顺康帝一见那母子二人便笑了:“说来,你与你姨母也有些日子未见了。” 说话间,梅妃与五皇子朝这边过来了。 “走。”顺康帝道。 江枫腼腆一笑,并未说话。 她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并未让顺康帝察觉到她埋在心底的恨意。 说真的,江枫都想重回上一世抓住那个眼瞎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抽过去,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瞪大眼睛好好看看,那对母子真实的嘴脸。 可千万别说什么,五皇子鸠杀自己一事,自己的这位好姨母毫不知情。 “嫔妾(儿臣)拜见陛下(父皇)。”梅妃母子行礼道。 顺康帝让她母子二人免礼。 待她母子二人起身,江枫才慢吞吞行礼道:“枫儿见过……姨母、殿下。” “几日不见,枫弟怎么还与为兄生疏了?”五皇子长孙元熙生了副好样貌,一双丹凤眼,好似含了情。 此时,他正眼含笑意地看着江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江枫有意。 江枫强忍着翻白眼地冲动,堆着满脸假笑:“礼数不可废。” 顺康帝哈哈一笑对江枫说:“既然遇到了,那枫儿你就在此好好陪陪你姨母,朕便回去了。” 江风不动声色地说:“姨夫,我倒是想在宫里好好陪陪姨母,但府上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耽误不得。”说完,她还朝顺康帝挤了挤眼睛。 至于其中意思,那就要看顺康帝如何理解了。 第4章 从树上掉下来了 顺康帝理解成江枫要回府继续纠结无妄的事,便说:“那便随你。” “姨母。”江枫笑容灿烂地对梅妃说:“改日枫儿再入宫好好陪陪您。” 梅妃笑容满面:“既然如此,那姨母便不留你了。” 五皇子见江枫要出宫,便道:“正好我也要出宫,不如一起?” “嗯?”这一刻,江枫很想对五皇子说:“我并不想与你一起。”可是…… “好呀。”江枫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是以,江枫只得和五皇子一同告退,离开皇宫。 在离宫的路上,五皇子向江枫发出明日一同喝茶的邀请。他以为江枫会如同往常那般点头答应。却不想,江枫拒绝了。 虽然江枫是说:“明日我有家事要处理,怕是不能赴殿下的茶约了。” 五皇子听闻此话,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江枫的脸上。 都到这份上了,若他还察觉不到江枫的疏离,那真就白活了这些年。 对于五皇子的目光,江枫不避不让:“殿下怎么不走了?” 五皇子收回目光继续前行。他向江枫询问无妄的事,江枫却道:“他的事,我并不清楚。” 接下来的路程,二人皆陷入沉默,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出宫后,五皇子率先开口,他向江枫发出同乘一车的邀请,依旧遭到了江枫的拒绝。 连着遭到两次拒绝的五皇子却不恼,他以玩笑的口吻道:“可是为兄哪里做得不好,惹枫弟不快了?” 江枫噙着虚假的笑容说:“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在想些别的事罢了。” “别的事?”五皇子似有好奇。 “不与殿下闲扯了,我得回府了。改日若有空,还是我请殿下喝茶。”江枫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五皇子目光微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马车中,江枫大刀阔斧地坐在那,目光沉沉。 暖竹在一旁瞧着,便问:“公子,您在想什么?” 却不想江枫来了一句:“在想怎么杀人于无形。” 暖竹听后,还很认真地想了想:“江湖中有一种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呈安眠之状,若非神医,定然无法察觉。” 江枫一听这话,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暖竹。 那小眼神好似在说:此毒在哪?可否来点? 暖竹读懂了她的意思:“都说是奇毒,定然难求。” 行。江枫耸耸肩,很是遗憾。 暖竹想了想:“公子想要谁死?暖竹替您办了这事便可。” 江枫:“……”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暖竹啊,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得用点子智慧。” 暖竹一本正经地说:“是您说的,打打杀杀固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解气。” 江枫微笑。道理确实也是这个道理,真不愧是自己说的话! 次日,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五皇子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派人前去永定王府请江枫去碧波楼喝茶。 江枫料到五皇子会有此举,她早已吩咐过卜三,说若是五皇子派人请她去喝茶,便说她不在府中。 卜三便按照江枫的吩咐,将五皇子派来的人打发了。 当然,江枫怎么可能不在府中?她不仅在府中,甚至还在睡觉。 永定王府的花园中,有一棵粗壮的杏树。 永定王妃东方花朝生前酷爱杏树,永定王江渡便在成亲那日,亲手在花园中栽种了这棵杏树。 这一晃便已过十八载,当初那棵小树苗已长成粗壮的大树。 如今正值杏花盛开时节。满树杏花如云,美不胜收。 而江枫最喜欢的便是躲在树杈上,靠着树干睡觉,任由花瓣落了满身。 阳光透过树杈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那紧锁的眉头上。 江枫睡的并不安稳,她在梦中回到了上一世…… 京城外,毓秀山庄。 江枫倒在冰凉的地上,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远处,五皇子长孙元熙惺惺作态道:“枫弟,你别怪表哥,表哥也是没法子了。你就替表哥去死,表哥会记你一辈子的好。” 这一刻,江枫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自己一心为他,到头来却成了掩盖这个男人所有罪过的替罪羊。 江枫想笑,想要疯狂大笑。 她从喉咙里挤出点声音,刚张嘴,鲜血便前赴后继地从她嘴里涌了出来。 五皇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继续道:“枫弟你放心的去,只要表哥平安度过此事,定会为你立长生碑。” 江枫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她心道:长生碑就不必了,若真有那份心,那便请你不得好死! 忽然,门外传来厮杀声,紧接着门就被人从外踹开了。 江枫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素色的衣摆。 “是你?”她听到五皇子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所以,是谁? 就在江枫疑惑之际,她被人抱起。无妄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别怕,我带你回家。” 江枫的视线早已模糊,她看不清无妄的脸,也不知此刻的无妄是何表情。 “杀了他,杀了他!”江枫听到了五皇子的怒吼声。 自己必死无疑,又何必让无妄为了一个必死之人白白送了性命? “别……管我……”江枫将声音挤出喉咙:“快走……” 无妄的脸被剑擦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那道伤口涌出,很快就浸染了无妄大半张脸。 那鲜血又顺着无妄的脸颊滴在了江枫的脸上。 血腥味充斥在江枫的鼻腔。她都分不清那血腥味是自己的还是无妄的。 “噗”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无妄的身后是满天的箭雨。江枫废了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无妄的后背,却拍到了一片湿濡。 手掌往上,便是一支没入无妄脊背的羽箭…… 江枫猛地惊醒,她捂着胸口,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 五脏六腑的剧痛感,掌心的湿濡感,鼻翼间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去。 刚从梦境中清醒的江枫,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身体一晃,整个人就朝树下栽去。 好在江枫反应及时,双腿勾住树枝,就这么倒挂在树上。 杏树剧烈摇晃,落了一地花瓣。 说来也巧,无妄正好行至此处。他察觉到树上有人,抬头一瞧见是江枫在树上睡觉。便准备离开,不打算惊扰江枫。 可他刚抬脚,江枫便从树上倒挂了下来。 第5章 世子爷去逛青楼 二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江枫思绪还未回笼,她看着无妄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上无妄的眼角。 她还记得这里有一道擦伤,鲜血不断从这道擦伤中涌出,浸染了大半张脸…… 不过,她的手指还未触碰到无妄的眼角,便被无妄握住了手腕。 无妄的掌心很烫,哪怕隔着衣物,江枫也能感受到无妄掌心的温度。 四目相对,一个是古井无波,一个是悲凉恨意。 无妄将江枫眼中还未消散的悲凉恨意看在眼中,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沉,让江枫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正欲开口,便听到一声“咔嚓”。树枝断裂,江枫便随着自己的惊叫声掉在了地上。 速度之快,让无妄都没来得及去接她。 别看江枫人在地上,但江枫的手腕还在无妄的手里。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满树花瓣再次如雨般纷纷扬扬。 无妄的脸上有着错愕之色,而江枫除了尴尬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情绪了。 “没事?”还是无妄率先开了口,他本想直接将江枫从地上拉起来。 但尴尬到想要扒开地缝直接钻进去的江枫,也用不着他拉。甩开他的手,直接蹦了起来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都是意外,意外……” 她看到无妄眼中的笑意,顿觉一张老脸无处安放。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搅你赏花了。有空再见……”江枫都不等自己的话音落下,便转身就走。 这没走两步,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轻笑自是无妄发出的。江枫不用回头便知这人定是在嘲笑自己,便以跑代走,火速离开花园。 那架势,活像是身后有鬼追。 不过,若她此时回头的话,定然发现无妄落在她身上的眸光逐渐幽深…… 江枫跑回自己的院子,她从春夏身边路过。 春夏的目光落在江枫的臀部疑惑地问:“公子,您臀上的衣服怎么还脏了一块?” 江枫一听这话,二话不说直接进卧房,并且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动静之大,引来了其他人过来围观。 “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卜三。 “有人惹公子生气?”这是寒梅。 “也许……是摔了一跤,自觉无颜才会……”春夏见众人正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方才见公子臀上的衣服脏了一块,便猜想应当是摔倒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江枫又打开了房门,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若是太闲便进来为本公子更衣。” 那四名貌美如花的丫鬟相视一笑,进门为江枫更衣。 夜幕降临之时,暂觉无颜在府上待下去的江枫,带着卜三、卜四、五迷、六道直奔被看楼。 被看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出入者非富即贵。 夜晚的被看楼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一派纸醉金迷之象。 被看楼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水池,而水池的中央有一个莲花形状的舞台。 一名美艳的舞妓正在台上起舞。那舞媚而不俗,引得四周的看客目不转睛。 被看楼二楼的风字号雅间中,江枫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捏着一只小酒杯。 而她的怀中,则坐着一名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当真是美极了。脸颊白皙细腻,眼角微挑,一双杏仁眸顾盼生辉,嘴唇如樱桃般粉嫩。 这女子叫做轻尘,乃是这被看楼的花魁,亦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京中之人皆知这轻尘姑娘,乃是永定王府的小世子江枫的红颜知己。 传闻这位世子爷可宝贝轻尘姑娘了。谁动这位轻尘姑娘,那就是和这位世子爷过不去。 要问轻尘姑娘是否倾心这位世子爷?京中之人觉得应当是倾心的。 毕竟这为爷生的那叫一个唇红齿白啊。特别是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笑起来时常引得大姑娘小媳妇春心荡漾,暗送秋波。 是以,这轻尘姑娘若是倾心这位江小世子,众人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轻尘端起酒壶,为江枫满上酒。 她看了江枫一眼,语气轻柔:“在想什么?” 江枫的目光落在下方舞台之上的舞妓身上,可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处。 轻尘与江枫相识多年,只是一眼便知江枫在走神。 江枫回过神来,一脸深沉:“在想活着一事。” “活着?”轻尘下意识挑眉。 “对。”江枫重重点头:“没错,活着。” 轻尘轻笑,靠在江枫的怀里故意逗她:“那公子不若告诉奴,何为活着?” “何为活着……”江枫眯了下眼睛:“我也不知何为活着。” 轻尘愣了一下,她坐正了身体,目光直直地看着似有茫然的江枫。 少顷,她伸手温柔抚摸着江枫的面庞:“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为何这般问?”江枫惊讶。 轻尘手指轻点了一下江枫的眉间,语气无奈:“我所认识的江枫是没心没肺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往心里去。像‘活着’这般深奥的问题,更是不会去考虑。” 江枫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我有这么没心没肺?” 轻尘嗔了她一眼:“有没有你心里不知道?” 江枫忽然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看着轻尘。 轻尘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般看着奴作甚?” 江枫问她:“你可有想过离开这里?”随后,她不等轻尘回答便又说:“你若想离开,我便为你赎身。” 轻尘听得此话,眸光微动:“这被看楼的姑娘若想赎身可不单单是钱的事,赎身者还得纳姑娘为妾。所以,阿枫是想要纳我为妾?” 江枫并未听出轻尘语气中的认真,她嬉笑道:“像轻尘这般好的女子,岂是我这等浑人配得上的?” 她见轻尘看着自己未说话,便又说:“若轻尘想要赎身,尽管与我说。我定会为轻尘你觅得一位良人。” 轻尘垂下眼眸再次靠入江枫的怀中:“嗯,等哪日想离开了,我便与你说。” 江枫正要与轻尘再说些什么,便听楼下一声尖叫:“死人啦——” 轻尘猛地起身,快速走向栏杆往下看。 “公子。”五迷上前一步,等待江枫的吩咐。 江枫却只是皱皱眉,抬了抬手示意五迷退下。 她并不打算管楼下的闲事。 片刻后轻尘回到江枫的身边低声道:“出事了,死的人好像是巡城禁军统领赵广。” 赵广?江枫眯了下眼睛,眼底有着深思。 这赵广可是五皇子的人啊…… 第6章 好好活着从不管闲事做起。 上一世,这赵广可是活得风生水起啊。她江枫死了,这赵广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世怎么就…… 轻尘见她一脸深思便问:“阿枫,你可要下去看看?” 江枫摇摇头:“不去,人命自有官府管,我等坐着静观便是。” 好好活着从不管闲事做起。这赵广是死是活,与她江枫无关。 正如江枫所说,这人命自有官府管。这不,大理寺少卿仲滦很快就带人将被看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广乃是朝廷命官,他在被看楼中死于非命,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仲滦下令严查在场所有人,若有不配合者直接押送大理寺。 此令一出,立刻让在场的好些个二世祖不满,纷纷叫嚣着让仲滦识相点,赶紧让他们离开。 却听仲滦说:“信不信我让你们的爹亲自去大理寺的牢里捞你们?” 二世祖们一听这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仲滦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是说到做到。 原先陪着赵广风花雪月的两名女子,此刻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面对大理寺的问话,她二人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大人。”仲滦的随从言一自楼上下来:“江世子也在此处。” 仲滦挑眉,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风字号雅间。 雅间中,江枫让轻尘给自己倒酒。 轻尘一边倒酒一边问她:“仲大人也来了,阿枫当真不下去瞧瞧?” 江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可瞧的?再说了,咱们的仲大人肯定会上来的。” 这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卜四前去开门,见是仲滦便对江枫道了句:“公子,是仲大人。”便侧身请仲滦入内。 江枫这才将酒杯放下,起身朝仲滦虚行一礼:“见过文卿兄。” 文卿是仲滦的字。 仲滦直接问她:“阿枫为何躲在此处?” 江枫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文卿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此乃案发之地,我等无关人员不宜随意走动。” 仲滦比江枫年长,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江枫也算是仲滦看着长大的了。是以,这江枫是何脾气性格,仲滦还是知道一二的。 当江枫一本正经地说完后,仲滦给了江枫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眼神。 江枫微笑,并很不合时宜地向仲滦发出邀请:“文卿兄可要与我共饮几杯?” 仲滦无奈摇头,他问江枫:“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江枫摇头。 “那你可有那赵广打过照面?”仲滦又问。 而江枫依旧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仲滦总觉得江枫有些奇怪。他盯着江枫看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在这,便随我一同去看看那赵广的尸体。” 江枫秉承着珍爱生命远离是非的原则,义正辞严地拒绝道:“多谢文卿兄抬爱,小弟无官无职位,不应插手这人命之事。” 仲滦一听这话,眉毛是挑了又挑。 他觉得此刻的江枫,有一种脑袋被驴踢过之美。 什么叫做无官无职,不应插手这人命之事?这人从前插手的还少吗? 江枫见仲滦看着自己不说话,便说:“人命关天,还请文卿兄莫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以免耽误了查案。” 开玩笑,这朝廷命官的命案是她这等屁民能查的吗?搞不好会把自己的小命也交代进去的好吗? 仲滦:“……” 若不是有命案要查,仲滦还真想和江枫好好掰扯一下。 可江枫说得对,这人命关天,确实不好在此处浪费时间。 是以,仲滦只得留下一句:“回头再找你。”便离开了。 “文卿兄慢走。”江枫笑容灿烂地目送仲滦离开。 她一转头,便见轻尘以及卜三等人正默默看着自己,便问:“我脸上可是开花了?” 众人皆是淡笑不语。 江枫耸耸肩,嘀咕了一句:“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她坐下后,大咧咧地来了一句:“轻尘,给爷把酒满上。” 轻尘顺着她的话娇滴滴地说:“请爷稍等,奴这就为您满酒。” 这被看楼出了命案,而死者还是朝廷命官,大理寺自然是严格盘查在场的每一个人。 等完全排除嫌疑后,才放其离开被看楼。 如此一折腾,江枫回到永定王府已是凌晨。 江枫的那点醉意,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消散。 此时的她不仅毫无睡意,心思还很活泛。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赵广。 到底是谁杀了赵广? 对方又因为什么要杀赵广? 想到这里,江枫猛地一摇头,在心中默念:他人生死与你何干,管好自己,莫问闲事。 江枫顺着花园青砖铺成的小道,慢慢朝自己的问竹院走去。 当路过那棵杏花树时,竟遇到了同样未睡的无妄。 江枫一见无妄便想起白日里自己从树上掉下来的糗事,顿觉尴尬。 她干笑了两声问:“这么晚了,你怎还未睡?”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你……”无妄犹豫了一下才问:“喝酒了?” “味道很大?”江枫抬起手臂闻了闻袖子。 无妄摇头:“很淡。只不过是我的嗅觉比旁人灵敏些罢了。” 他如此一说,江枫便想起无妄嗅觉异于常人一事来。同时,江枫也必不可免地想起上一世无妄时常骂自己的一句话:“你属狗的么?” 江枫觉得无妄这话应当是骂错人了,这话应该用来骂他自己。 狗鼻子才那么灵呢…… “可要一起走走?”无妄问她。 江枫并不认为以自己和无妄的关系,可以在大半夜同逛永定王府的花园。 是以,江枫拒绝了:“不了不了,我困了得去睡了。你也记得早点睡。”她说完,便大步离去。 无妄眼含笑意地看着江枫从自己的身边路过,又看着她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良久,无妄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夜空。 残月如钩,夜凉如水。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无妄的身后。 他只道一句:“主子,赵广已死。”便又无声离去。 无妄并未回头,他依旧注视着空中那轮残月。直到曲闹来到他身边提醒他该回去歇息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身朝松涛院走去。 第7章 苦闷的江枫 虽然江枫打定主意不管闲事,可是有些闲事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这不,这天刚亮,还在睡梦中的江枫,就被奉命来请她入宫的亦真从被窝里挖出来。 如果可以,江枫都想哭给亦真看。 虽然亦真并未告诉她顺康帝这一大早传她入宫是为了什么,可结合一下昨日被看楼发生的事,其目的也不难猜。 亦真无视江枫那哀怨的眼神,笑眯眯地说:“小公子还是快些洗漱,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小公子呢。” 江枫坐着没动。亦真便吩咐江枫那四位婢女:“还不快给你们家公子洗漱更衣?” “小公子。”亦真又道:“老奴便在屋外候着。” 江枫:“……” 寒梅见江枫的怨念好似要实质化,便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您又不是头一次进宫。” “你不懂。”江枫一脸苦闷。 这怨念归怨念,苦闷归苦闷。这宫,该进还是得进。 江枫觉得,自己哪怕是去上坟,都不曾有过如此沉重的心情…… 进宫后,顺康帝一见江枫那愁眉苦脸的样,便乐了:“你瞧着怎么不太高兴?可是不愿见到朕?” 江枫收敛神色:“姨父您说的哪里话?我怎会不愿见您呢?” “坐。”顺康帝让江枫坐下,可一抬眼发现江枫还站在那里,便问她为何不坐。 江枫含蓄一笑:“姨夫,我觉得我还是站着比较好。” 顺康帝一听这话,虎眸一眯:“闯祸了?” 江枫一摇头:“没有。” “真没有?”顺康帝不信。 “真没有!”江枫加重了语气。 顺康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枫。 江枫在顺康帝的目光中静默片刻后,老实巴交地坐下:“姨父,您有事直说便是。” 顺康帝便问她:“赵广的死,你有何看法?” 果然!江枫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拳,她不动声色:“昨夜我虽也在被看楼,可并未与赵统领打过照面,更不知他是因何而死。故并无看法。” “可以有看法。”顺康帝老神在在。 如果可以江枫都想和顺康帝来上一句:真没看法,也不想有看法!! 不过,眼下这情况看样子是不允许她没看法了。 是以,江枫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虽与赵统领不熟,可对赵统领的行事风格也略有耳闻。想来,是他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就……” 然而顺康帝并不想听江枫说瞎话,他抬手制止江枫继续说下去:“你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跟着大理寺好好查赵广一事。” 江枫一听这话,那还了得?“姨父,这人命关天,您可别拿这等事与我开玩笑啊。” 这赵广死得蹊跷,若是查下去,怕是要查出点不该查的麻烦来。要知道,江枫现在最不想沾惹的就是麻烦! 顺康帝语调微沉:“嗯?你觉得朕与你开玩笑?” 江枫一提衣摆就给顺康帝跪下了:“您就当与我开玩笑不行么?” 顺康帝一看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顿感头疼:“是让你去查案,不是让你去送命。” 江枫在心中嚎叫:这可不就是去送命么?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中嚎叫,断能叫顺康帝知道。 江枫只得一本正经地说:“姨父,我无官无职,贸然插手这朝廷命官被杀一事,恐会引起朝臣不满。还望姨父三思。” “这简单。”顺康帝端着茶杯看着江枫慢条斯理地说:“朕这就写道圣旨,让你与大理寺同查此案。” 啊?江枫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欲哭无泪:“姨父,您为何非得让我去查赵广一案啊。咱大理寺少卿仲滦仲大人,年少有为,断案入神。有他在,定然能抓到凶手,还赵统领一个公道。” 顺康帝有些嫌弃地瞥了江枫一眼:“就不知你爹瞧见你这副没出息的样,会作何感想。” 江枫嘿嘿一笑:“我爹这不是瞧不见嘛。” 顺康帝也不与她废话,叫来亦真将自己的口述写在圣旨上。 江枫一见,连忙阻止:“姨父,这为何非得是我啊?” 她现在只想做一个闲人啊,不想卷进一些奇怪且要命的事件中啊! “为何是你?”顺康帝笑得慈爱,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慈爱:“赵广一案你给朕好好查,查不明白朕便将你外放至西北做官去。” 江枫:“……” 这西北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江枫自认为自己受不得那等苦:“请姨父放心,枫儿定会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别跪着了,起来。”顺康帝到底是疼爱江枫的。他不仅给了江枫一道圣旨,还将自己那刻有龙纹的腰牌给了江枫。 见此腰牌,如见圣上! 对此“殊荣”江枫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可这圣旨都写了,腰牌也给了,便容不得江枫再拒绝了。 内心苦闷到极点的江枫,也只能捧着圣旨,揣着腰牌离宫去大理寺找仲滦去了。 大理寺中,仲滦正在看仵作呈上来的尸检结果。 他见江枫来了,便将那一卷纸放下,起身迎接江枫。 还不等他开口,江枫便朝他扔了样东西。 仲滦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嚯!竟是一道圣旨。 “这圣旨给谁的?”仲滦一边展开圣旨,一边问。 江枫并未为他答疑解惑,直接走过去往椅子上一瘫,一副人间不值得模样。 仲滦看完圣旨有些惊讶:“陛下命你与大理寺一同查赵广一案?” 江枫拖着半死不活的长调“嗯”了一声。 仲滦回头看了江枫一眼,见她这般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我命不久矣。”江枫说得认真。 仲滦无视江枫的胡言乱语问她:“你待如何?” 江枫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仲滦走过去轻轻踢了一下江枫的小腿:“好好说话。” 江枫瘫在那的姿势未变,不过确实有好好说话:“抓紧查案,好向我姨父复命。” “你不是铁了心不想插手这事么?”仲滦将那份尸检结果扔到江枫怀里。 江枫将尸检结果拿在手里也不急着看:“这不是人生处处是意外么?”她指了指桌案上的那道圣旨:“你看那就是意外。” 随后,她又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意外的人生哪能称之为人生?再说了,案子嘛能查就查,不能查就算。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开心。” 江枫的话并未得到仲滦的附和。江枫便转头看向仲滦,便见仲滦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江枫静默片刻,终于舍得看那尸检结果一眼。 第8章 要借无妄嗅觉一用 江枫是真没想到自己在大理寺的那番“案子能查就查,不能查就算”的言论,竟传进了顺康帝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她便被顺康帝请去紫宸殿“喝茶”。 顺康帝疼爱江枫也确实疼爱,但骂起江枫来也是毫不含糊。 是以,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江枫江小世子跪在紫宸殿中,被顺康帝骂到一度怀疑人生。 要不是梅妃听到风声前来求情,江枫也许会被顺康帝骂到后半夜…… “陛下,枫儿年纪小,有些事不懂,咱可以慢慢来。”梅妃如此劝道。 “他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还小?”顺康帝吹胡子瞪眼。 江枫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阵呵呵:不好意思,本人看似男实为女,这辈子都不能娶妻了。 “您喝茶。”梅妃连忙送上一盏茶,好让顺康帝压火。 梅妃回头一看,便见江枫虽跪的笔直,却一脸衰样,顿觉好气又好笑:“还不快给陛下认个错?” 江枫眼皮一耷拉,以半死不活地语调说:“枫儿知错了。” 顺康帝一见她那样,更来气:“朕看你是不知错。” “枫儿!”梅妃加重的语气。 江枫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俯身掷地有声道:“枫儿必不负姨父所望,定会早日查明凶手,还赵统领一个公道。” 顺康帝盯着江枫看了一会儿,一声冷哼:“滚。” 江枫一听这话,一声清脆响亮的“好咧”,起来就打算滚。 顺康帝一听这声音,气又不顺了:“滚回来。” 江枫便低眉顺眼地“滚”了回来。 顺康帝也不看江枫:“不早了,就在宫中住下。” 孩子瞧着好像清瘦了几分,还是莫要让孩子来回折腾了…… 可没想到,顺康帝的话音刚落,就听江枫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回家住。” “滚!” “枫儿告退!”江枫头也不回的“滚”了。 因为江枫滚得过于干脆,以至于顺康帝瞪着眼愣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也只得笑骂一句:“混账玩意儿。” 随后,他又对梅妃说:“定是你给惯坏的。” “是是是,您就当是臣妾宠坏了那孩子。”说到这里,梅妃叹了口气:“姐姐走得早,这永定王又常年不在京中,臣妾这个做姨母的自是要好好宠着他。枫儿是个好孩子,虽有时荒唐了点,可在大事上却是不含糊的。” 顺康帝听梅妃提起江枫的母亲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说:“就是因为他是阿朝的孩子,朕才既希望他有所建树,又希望他简单平凡的活着。” 梅妃轻声叹气,并未言语。 宫外,永定王府的马车正停在那里,而驾车之人则是六道。 六道见江枫出来,便下了元嘉上前迎接。 江枫一见到六道便说:“快,赶紧回府,莫要有犹豫。”那架势,活像身后有鬼追。 等上了马车,六道驱马远离皇宫时,江枫才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生气的姨父太可怕了!得赶紧回府找她那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求安慰去…… “对了。”江枫想起了一件事,她钻出马车和六道一起坐在辕架上:“咱府上的另一位公子呢?” 六道知晓江枫问的是无妄便回:“这个时辰应当是休息了。” “哦。”江枫若有所思。 她想起仵作递上来的那份赵广的尸检结果。 无外伤,无内伤,也无中毒之状…… 想到这里,江枫对六道说:“回去叫上五迷,我们一同去大理寺。” 等回了王府,江枫让六道去叫五迷,而她则是直奔无妄的松涛院。 无妄嗅觉异于常人,江枫想借助无妄的嗅觉看看尸体有无其他问题。 不过,江枫在松涛院门口被吴情拦住了:“小公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江枫道:“有一事想要请……你家公子相助。” 吴情听后,面无表情地说:“我家主子已睡下,公子有事可明早再来。” 江枫:“……” “何事?”无妄的声音传来。 江枫循声而望,便见那个本应该睡下的人,此刻正披着外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他的身边是提着灯笼照明的曲闹。 吴情退到一旁,不再拦着江枫。 江枫朝无妄走去,她在无妄面前站定后才说:“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无妄笑着问她:“刚从宫里回来?” 江枫点头表示是的:“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可否答应?” “何事?”无妄问她。 江枫便将自己想请无妄与自己一同前往大理寺查看赵广尸体一事说了出来,当然,她并未告知无妄,说自己是想借他鼻子一用。 无妄听后,也不问为何,便答应了。只是说:“还请稍等,容我去换身衣裳。” 江枫忙说:“不急,不急。” 无妄进了卧房,吩咐曲闹为自己更衣。曲闹拿着衣衫走过去低声说:“也不知这小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半夜的请您去看尸体。” 无妄神色淡淡:“许是突然想起了。” 少顷,他垂眸看着曲闹:“她是这永定侯府的世子爷。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是你能置喙的。”无妄的语气并无变化,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曲闹听后脸色一变,后退一步:“奴婢知错。” 院门口,江枫正在研究吴情的那张脸。 无妄的三个护卫吴情、吴义、无礼其实是三胞胎,可这三兄弟各长各的,谁都不像谁。 “所以,你们为什么长得不像?”江枫问的认真。 吴情眼角一抽,硬邦邦地说:“小公子这话问的让小人无法回答。” “所以,你们当真是三胞胎?”江枫依旧执着这个问题。 吴情面无表情地说:“这怕是要问小人的爹娘了。” “那你爹娘何在?”江枫笑眯眯的问。 吴情是真没想到江枫会顺杆爬,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小人的爹娘早已作古。” “哦……”江枫一点头恍然大悟:“你在咒我。” 吴情:“……并无。” 这时无妄正好走到门口,江枫便直接告状:“无妄,方才吴情咒我。” 吴情:“???” 不是,这位世子爷为何如此的……欠? 无妄听江枫唤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眼底含笑道:“他如何咒你了?” 江枫眉眼上扬:“先不告诉你,待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再与你说。” 第9章 那哪能啊? 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江枫将赵广的尸检结果与无妄说了说,问无妄可有看法。 无妄却摇摇头表示并无看法。 江枫皱眉,总觉得无妄这语气神情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摒弃掉脑海中的似曾相识,靠着车厢壁老神在在:“可以有看法。” 无妄似有无奈:“是否有看法,须得见过尸体。” 江枫笑眯眯点头:“义兄言之有理。” 赵广的尸体因有诸多疑点,所以并未让他家人抬回去,而是停放在大理寺的仵作房中。 江枫手持顺康帝的腰牌在大理寺中畅通无阻。对此,江小世子颇为欠揍地表示:“这大理寺的警惕性未免太差了点,万一我这块腰牌是假的呢?” 无妄忍不住侧目,心想:这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六道一声低咳,提醒江枫莫要乱说话。 那可是陛下的腰牌,若是有人假冒那是要杀头的…… 等到了仵作房门口,江枫推门而入,刚想对无妄道一个“请”字,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本不应该有活人的仵作房中,有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活人,正站在赵广的尸体旁,正准备做些什么。 就这样,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么对上了。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江枫和无妄身后的五迷、六道以及无情、吴义的手直接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就等自家主子发话,好冲进去将对方制服。 可没想到,咱们的江小世子和无妄公子很有默契地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关好,转身就准备走。 “方才,你可有看到什么?”江枫问无妄。 无妄回:“并未看到什么。” “夜已深,还是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明日再说……” 五迷等人:“???” 不是,两位公子你们要不再回头看看?那人好像是要毁尸灭迹啊! 有些事,不是你想当做没看见,就能当做没看见的。 江枫与无妄的对话,清晰传入那黑衣人耳中。那黑衣人听后深感被辱,从仵作房里冲出来,就准备连带着江枫无妄一起毁尸灭迹。 江枫忍不住挑眉,心想这天堂有路你不走,这地狱无门你偏闯。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是以,江枫和无妄两人再次默契地往旁边一让,将那黑衣人交给了五迷等人。 黑衣人很快便被制服了,他甚至准备咬舌自尽。奈何他咬舌的速度实在赶不上吴情卸他下巴的速度……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引来了大理寺的衙役们。为首之人一见地上那被打得快看不出人样的黑衣人,心肝一颤,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枫摇头晃脑地说:“你们这大理寺的守卫是真不行啊,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是卑职失职,卑职甘愿受罚。”那人认错态度良好。 江枫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是大理寺的人,要罚也是大理寺罚你。此处没你们的事了,把人带走便是。” “是。” 仵作房中,赵广的尸体完好无损。很显然,那黑衣人亦是刚到,还未来得及对赵广的尸体做些什么。 江枫走过去围着赵广的尸体转了一圈后问无妄:“可有发现?” 无妄看了江枫一眼:“并无发现。” 江枫沉默了一下问:“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无妄不疑有他,摇摇头:“除了尸臭,并无其他味道。” “……你要不靠近点再闻闻?”江枫望着无妄,神情多少带着些期待。 若无妄再不明白,便说不过去了。他目光幽幽地看着江枫,等着江枫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枫见他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有些心虚地解释:“据我所知,赵统领并无暗疾,故不会因暗疾突然而猝。可仵作什么都验不出来,所以……” “是嘛?”无妄以不经意地口吻道:“我还以为世子爷在骂我。” “那哪能啊?”江枫一听这话连忙否认:“我就骂我自己是狗,也不能骂你是狗啊。” “是吗?”无妄似有不信。 “是的。”江枫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可信度,还特意重重点了点头。 无妄勾了勾唇,目光落在赵广的尸体上:“想知赵广是如何死的?” “那是自然。若迟迟不破案,我会再次被骂。”江枫并不想再去感受一下顺康帝的怒火。 无妄点点头似是而非道:“世间有一种奇毒名曰幽覃,无色无味。可潜于人体数日,毒发时,中毒者犹如暗疾突发,暴毙而亡。” “你的意思是,赵广是中了那叫幽覃的奇毒?”江枫惊讶。随后,她又觉得不对:“若是中毒而亡,仵作不可能验不出来。” 无妄摇摇头道:“若是普通的毒,仵作定然是能验出来。可这幽覃,却不是寻常法子能验出来的。” “所以,这赵广当真是因为幽覃而亡?”江枫眉头紧皱不展。 就算是上一世,江枫也不曾听过幽覃。 无妄却道:“是或不是,试一下便知。” “如何试?”江枫来了兴趣。 无妄将吴义叫到身边,他在江枫疑惑的目光中,将一枚银针递给吴义。 吴义接过后,也不问无妄便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包毒药,将银针插入毒药中。 江枫见状默默后退一步。珍爱生命,远离毒药。 不过……江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那光洁的下巴,想着这无妄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 那枚银针沾毒的部分已变黑,吴义便拿着银针走到赵广的尸体旁,直接将银针刺入赵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江枫见状便道:“这样不好?” 虽说这赵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用带毒的银针去扎人尸体是不是多少有点缺德啊? 吴义已将银针拔出,他又拿着银针走到江枫的面前,请她仔细看着银针。 江枫便盯着那银针看,随后她惊讶地发现,那银针原本因沾上毒药而变黑的部分,竟在慢慢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江枫从吴义的手中将毒针拿了过来,端详着。 无妄解释道:“这便是幽覃。” “这毒……当真是奇啊。”江枫惊叹。 她在想,如果将这幽覃用在五皇子那倒霉玩意儿身上呢?那仇是不是可以直接报了? 许是江枫的神情过于危险,无妄好心提醒道:“此毒可遇而不可求。” “啊?哦……”江枫一听这话,便颇为遗憾地将银针还给吴义。 好好的毒,怎么就可遇而不可求呢?江枫又开始围着赵广的尸体转圈。 “你欲如何?”无妄问她。 “所以,谁会如此大手笔地给赵广下幽覃?”江枫问无妄。 第10章 鬼市行 仲滦迟迟赶来,他一进仵作房便问江枫:“你没事?” 对他来说,这位世子爷的安危可比躺在那赵广尸体的安危来得重要。 当江枫摇头表示自己无事时,他的目光才从无妄的身上扫过:“这位是?” 江枫介绍:“这是无妄,是我……远房的一个哥哥。无妄……” 她又看向无妄:“这是大理寺少卿仲滦仲大人。” “幸会。”二人一同颔首,算是见礼。 言归正传,江枫阴阳怪气地说:“仲大人可算是来了。您这大理寺的守卫未免也太弱了些。若不是我与无妄来得及时,这赵广的尸体可就要不复存在了。” 仲滦无视江枫的阴阳怪气:“嗯,那真得好好谢谢阿枫。” “谢就不用了。你好好问问方才那人,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知道他身后的主子是谁。至于赵广……”江枫踱步来到仲滦的面前,将赵广死于幽覃的结论告诉给仲滦。 “幽覃?”仲滦亦是未听过幽覃一毒。他皱起眉头,有些发愁:“这样的毒,可不是砒霜、鹤顶红那等随处可见的毒。查起来,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非也。”江枫朝仲滦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有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线索。” 她这么一说,仲滦便知是何处了:“阿枫指的是鬼市?” “嗯哼。”江枫点头。 江枫所说的鬼市,其实就是城北的一个只在凌晨才会出现的集市,也是京城出了名的阴暗之处。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会在那里进行。 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那里买到除皇权之外的任何东西。 无妄听江枫提起鬼市,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要去鬼市?” “嗯。”江枫点点头说:“趁着天还未亮,我们走一遭鬼市。” 仲滦有些不赞成:“鬼市太乱太危险,不可贸然前去。” 江枫并不在意:“有什么好怕的?那地方……其实也就那样。” 上一世,江枫没少往鬼市跑。那地方确实是鱼龙混杂,但也并非像坊间传闻那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大家都是过去做交易的。我给你钱,你提供让我满意的货物,仅此而已。 这鬼市,江枫是非去不可。要想查幽覃,那只能从鬼市入手。 再一个……江枫一想到顺康帝那暴怒的模样,就忍不住哆嗦。 有些时候,麻烦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免的。因为避开麻烦的话,会挨骂,会被骂到怀疑人生。 一行人离开大理寺,江枫本想将无妄送回府,然后再和仲滦一起前往鬼市。 无妄身体不好,江枫觉得让无妄跟着自己去鬼市,再折腾出别的毛病来,那她就罪过了。 其实江枫也不知道无妄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反正在她的记忆中,无妄一直是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想想看,人无妄都快活不起了,自己上一辈子还那般打压人无妄…… 想到这里,江枫再次在心中鄙视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无妄摇摇头道“我还不曾见识过那鬼市,不如借此机会去见识一二。” 既然无妄都这么说了,那江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同意无妄与她一起前往鬼市。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其繁华自是不用多说。可再繁华的地方也有明灯照不到的地方,而鬼市就是这样的地方。 城北,那狭窄而又破旧的巷子中,竟挤满了人。 有些人行色匆匆,有些人步履闲适。有低声交谈者,亦有大声争论者。 此处,便是鬼市。 江枫一进鬼市,便领着无妄等人熟门熟路地朝一个摊位走去。 那是一个算卦的摊位,而摊主则是一个穿着灰扑扑还打着补丁的短打的老者。 江枫直接在卦摊前坐下,将一锭银子放到老者面前。 老者看了那银子一眼,满面笑容地问:“公子是要问前程,还是问姻缘。” 江枫道:“我不问前程,也不问姻缘。” 老者听闻此话,便问:“那公子想问什么?” “问一物。” “何物?” 江枫一字一顿:“幽覃。” 老者手指敲了敲桌子,并未言语。 江枫却知他意,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老者看着那两锭银子银子,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亲切。他正欲开口忽然脸色一变,眼睛陡然瞪大,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趴在了桌子上。 江枫被此番变故惊得猛地站了起来,她身后的五迷、六道快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戒备四周。 吴情在无妄的示意下,上前查探那老者情况。 少顷,吴情道:“死了。” “什么?”仲滦目光一沉正欲开口,便听无妄道:“吴义,快追。” 众人顺着无妄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个身材矮小,不知性别的人在人群中穿梭,而吴义已追了过去。 “六道。”江枫喊了一声。 六道会意,二话不说也追了过去。 江枫从老者的脖颈处取下一枚银针,面色冰冷。 这老者是鬼市上出了名的万事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知不道的。此番情况,必然是灭口。 到底……是谁? 就在江枫沉思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急呼:“当心。” 紧接着她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意朝自己袭来。 还不等江枫做出反应,她便被无妄扯到一旁。无妄抬手将一把短匕甩了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两把短匕在空中相撞,掉落在地。 五迷和吴情快步上前,挡在江枫和无妄的身前。 “小郎君好迅速的反应。”一名身穿紫衣、甚是美艳的异族女子款款而来:“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个病秧子,本姑娘不喜欢。倒是这位小郎君……” 女子看向江枫妩媚一笑:“长得好生漂亮。” 是她?江枫眼中眯了下眼睛。 此女子江枫认识,乃是西域第一用毒高手——寇珠。 这一世,这虽是江枫第一次见到寇珠,可上一世江枫没少和寇珠打交道。 因为这寇珠是五皇子的人。 该不会……江枫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那寇珠见江枫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朝江枫妩媚一笑道了句:“小郎君长得好生漂亮。” 江枫不动声色:“比不得姑娘美艳。” “油嘴滑舌,可是会惹人厌的。”寇珠似在嗔怪。 “你是何人?”仲滦问道。 第11章 都是五皇子的人 寇珠对仲滦并不感兴趣,她是冲着江枫来的,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仲滦一眼,就这么直接与江枫说:“奴今夜来此,只是为了见一见小郎君。如今见着了,奴也该走了。” 在寇珠转身欲走之际,江枫一个跃起施展轻功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退路:“哎呀呀,我的心似乎被姑娘偷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枫笑起来极为好看,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深情无限。 “不若?”江枫朝寇珠迈了一步拉近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我将姑娘抓回去,藏起来,只叫我一人看?” 寇珠做娇羞状:“小郎君这般孟浪,倒叫奴有些不好意思了。小郎君若真想抓奴回去,那奴可就要对小郎君做些不好的事了。” 寇珠语调微沉,带着危险。 “哪些不好的事?”江枫又朝寇珠迈了一步,笑容依旧,深情不改。 她竟伸手拦住寇珠裸露在外的腰,微微用力便将寇珠拉入自己的怀中:“不若姑娘与我仔细说说,是何样不好的事?” 说话间,江枫原本揽着寇珠腰的手,微微往下,落在寇珠腰侧的布包上。 可她的手刚碰到那布包,便被寇珠按住了。 “小公子这手,是不想要了?”寇珠用另一只手抵在江枫的胸口将她推开,直接施展轻功离去。 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江枫感到非常遗憾。 仲滦走到江枫身边问她:“你方才在做什么?” 江枫却说:“你下次遇见她,记得躲远点。不然的话,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意?”仲滦不解。 无妄径直走到江枫的面前,面色微沉。他在江枫疑惑的目光中,握住江枫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嗯?”仲滦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无妄又看了看江枫。 江枫见状面露惊讶之色:“无妄,你竟会医术。” 这种事,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无妄见江枫脉搏并无异样,这才收回手。 “怎么了这是?”仲滦不解地问。 无妄淡声道:“那女子叫做寇珠,乃是西域第一用毒高手。” 仲滦听后,难以置信地问江枫:“你是疯了吗?你是明知她的身份,还与她贴得那般近?” “昂,是啊。”江枫是那个云淡风轻啊:“她不是西域第一用毒高手么?也许,幽覃一毒出自她手。” 江枫想顺走寇珠身上的小布包,那是因为她知道寇珠的那小布包中藏有不少奇毒。仔细找找,也许能发现与幽覃有关的线索。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寇珠是五皇子的人。 “再一个。”江枫的目光落在那老者的尸体上:“寇珠出现得太过巧合,所以我怀疑,他的死是寇珠所为。” 这老者前脚刚死,寇珠后脚便出现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这时,前去追人的吴义和六道回来了,二人空手而归。 六道对江枫道:“公子,那人轻功卓越,属下与吴义未能抓住他。” 轻功卓越?江枫皱眉。 “主子。”吴义对无妄道:“属下与那人交了手,看路数不像是中原的。” 江枫沉默,而无妄也没有说话。仲滦便道:“此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先回大理寺。至于这老者的尸体……也一并送去大理寺。” “文卿兄。”江枫忽然道:“我们就不随你回大理寺了,有什么事,等天亮后再说。” 寇珠的出现,绝非偶然。这赵广是五皇子的人,这寇珠也是五皇子的人。这二者之间,必然有所关联。 江枫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捋一捋这件事了…… 回永定王府的马车上,江枫靠着车厢壁闭着眼睛去想上一世关于五皇子的种种。 虽然,她不太想去回忆上一世的事,可事关目前的案子,她不得不想。 无妄坐在江枫的对面,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江枫的脸上。 他看着江枫的眉心从平整到皱起,也看着江枫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渐渐变得狰狞与痛苦。 原来江枫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她必不可免地陷入了被毒杀的噩梦中。 太疼了,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 一张嘴,鲜血前赴后继地往外涌,令她感到窒息。 还有……看到无妄因中箭而跪地不起的无助感…… “江枫?江枫?”无妄看出了江枫的异常。他直接坐到江枫的身边,叫着江枫的名字,伸手轻轻拍打着江枫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 江枫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掐住无妄的颈处。“砰”的一声,无妄因为惯性摔倒在地,而江枫则跨坐在他身上,手部用力。 无妄紧握江枫的手腕厉喝了一声:“江枫!” 行驶中的马车骤然停下,车门帘被掀开,负责驾车的五迷见状大惊:“公子!” 吴情吴义两兄弟一见此番情景,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要上去救无妄。 “别进来。”无妄沉声道。 “可是……” “回府。”无妄命令道。 这种情况哪还能回府啊?五迷钻进车厢就要将江枫拉开,却被无妄何止住:“出去!” “无妄公子……”五迷刚要说些什么,便听无妄又道:“出去,驾车回府!” 五迷只得退出去继续驾车。 江枫意识渐渐清醒,她呆呆地看着身下的无妄。 她的眼底是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恨意。 少顷,她将自己的手从无妄的颈处移开,俯身额头抵在无妄的肩处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妄察觉到江枫的身体有着轻微的颤抖。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在江枫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了,你只是做噩梦了。” 江枫抬头茫然地看着无妄。 无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怕,只是噩梦而已。” 是了。这一世,那些事还未开始。上一世的事对她来说,只是噩梦而已。 “我……”江枫哽了一下:“抱歉……”她从无妄身上下来坐到一旁。 无妄坐了起来摇摇头低声道:“无妨。” 江枫的目光落在无妄的颈处,那里有她留下的指痕。 无妄的肤色本就是病气的苍白之色,那指痕印在他皮肤上,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江枫再次说抱歉。 无妄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声道:“回去后早些歇息,莫要胡思乱想。” 江枫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将所有的话都化为沉默。 接下来的路程,车厢中安静得有些可怕。江枫也好,无妄也罢都没再开口说话。 第12章 送药 永定王府的门前,江枫不等马车停稳,便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进府。 待马车停稳,无妄下了车。吴情吴义两兄弟来到他的身边,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无妄叹了口气只是道了句:“我无事,不用紧张。”便也进府了。 问竹院,春夏等人见江枫回来了,便上前迎接。却不想江枫径直绕过她们,进了卧房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公子?”春夏敲了敲门,语带担忧。 很快,江枫的声音传了出来:“莫要管我,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五迷、六道。”寒梅走到五迷六道的面前问:“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五迷和六道:“……” 说实话,就以他们家公子的脾气性格,也只有她欺负别人? 寒梅见他二人不说话,便加重了语气:“你二人倒是说话啊!” 五迷叹了口气说:“公子为何如此,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将江枫差点掐死无妄的事说了。 寒梅等人听后,感到震惊以及不解。 当秋冬问:“为何?” 五迷和六道同时摇头:“不知。” 就在四个护卫和四个婢女在院中大眼瞪小眼时,江枫打开了房门。 “公子!”八个人一窝蜂地围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江枫。 有被吓到的江枫:“……” 少顷,江枫无奈道:“我无事,你们没事都散了。” 暖竹见她要走连忙问:“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江枫头也不回地说:“去松涛院,你们别跟着了,我自己去。” 本想跟着江枫的八个人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目送江枫。 松涛院外,江枫背着手来回踱步,神情有些烦躁。 她只要一想到无妄脖子上的手指印,只要一想到那手指印是自己掐出来的,良心便是一阵刺痛。 说起来,人无妄脾气是真好啊。脖子都被自己掐成那样了,不仅没生气,甚至还得照顾自己的情绪…… 松涛院中,吴理看着院门口那走来走去就是不进来的世子爷,一脸纳闷地问身边的曲闹:“你说,这位世子爷到底想干什么?” 曲闹瞥了江枫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许是觉得良心不安,又或觉得自己真该死。” “嗯?”吴理转头看向曲闹惊讶地问:“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结论?” “吴义说,主子颈处的手指印是世子爷掐出来的。”曲闹语调并无起伏。 吴理听后,张了张嘴,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曲闹见江枫还在门口来回转,就是不进来。便对吴理说:“你在此处守着,我去找主子。” “哦……” 无妄得知江枫在松涛院外来回踱步后,面露惊讶之色。他吩咐曲闹:“去请世子进来。” “是。”曲闹应了一声,便去请江枫了。 而江枫呢?她还在松涛院门口纠结着。见曲闹走了过来,便停下脚步朝她笑了笑。 曲闹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我家主子请您。” “啊?”江枫一听这话,干巴巴地问:“他、他知晓我来了?” 曲闹保持着请的手势,并未言语。 既然如此……江枫只得走进松涛院。 江枫还是第一次走进无妄的卧房,虽不拘谨,可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无妄请她坐下,顺便问她:“怎么了?还是说你的案子有眉目了?” “都不是。”江枫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说:“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无妄看向那只小瓷瓶,眼中有着诧异之色。 江枫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看着挺严重的,这药活血化瘀的效果甚是不错。” 无妄将那瓷瓶拿了过来,眉眼含笑道:“多谢。” “不必道谢,毕竟是我掐出来的。”江枫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在。 她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送药,既然药已送达,那便不好再继续待在无妄的房中了。是以,江枫起身道了句:“那我回去了。”便转身离开。 “曲闹。”无妄走到门前吩咐曲闹:“掌灯送送世子爷。” 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的江枫,神情轻松地回到自己的问竹院。 暖竹见她回来,便问:“公子可要洗漱就寝?” 江枫摇摇头说:“去把书房的灯点上。” 暖竹听后眉头轻蹙:“这都凌晨了,您不打算就寝?” “去把灯点上后,你们都去睡,不用管我。”虽说已是凌晨,可江枫毫无睡意。 再一个……她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再次梦到上一世的那些糟心事。 书房中,江枫坐在书案前,执笔在纸上写下赵广和寇珠的名字。她静默片刻,又在这二人名字的下方写下五皇子长孙元熙的名字,并且画了个圈。 如果赵广的死当真与五皇子有关,那赵广又因何而死? 江枫皱着眉盯着‘长孙元熙’这四个字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上一世,江枫低估了长孙元熙的胆量,所以才会一叶障目,没有注意到长孙元熙背着她做的那些恶事。 “看来,我真的请你喝茶了。”江枫将笔放下起身走到门口,背着手眺望天际。 江枫一夜未睡,虽面容瞧着有些憔悴,可精神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要不,您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您睡醒了再说。”春夏劝她。 江枫摇摇头说:“今日又许多事要做,没有那闲工夫睡觉。去冲杯醒神茶,一会儿让卜三、卜四随我走一趟大理寺。” “是。” 在春夏转身欲走之际,江枫又叫住了她:“春夏,你让暖竹去五皇子府上传信,就说今日未末,我在碧波楼请五皇子喝茶。” “明白。” 江枫喝了醒神茶,随便吃了两口早膳便带着卜三卜四准备出门。在经过松涛院时,江枫脚步一顿,看了看松涛院紧闭的院门。 卜三见状便问:“公子可是想请无妄公子一同前往大理寺?” 江枫道了句:“并无此意。”便继续前行。 大理寺中,仲滦正在翻找赵广的相关卷宗。他亦是一夜未眠,这脸色看着不太好之外,脾气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好。 江枫大步入内,也不与仲滦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有件事,我认为你需得知晓。” 仲滦放下卷宗,抬眼看向江枫问:“何事?” “赵广是五皇子的人,而昨夜我们遇到的那位西域第一用毒高手也是五皇子的人。”江枫沉声道。 仲滦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赵广的死可能与五皇子有关?” 江枫在他对面坐下淡声道:“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仲滦看着江枫的眼睛沉声问他:“你可知你这猜测意味着什么?” 第13章 互相试探 江枫又怎会不知自己这番猜测意味着什么?一旦查出赵广一死确实与五皇子有关,便意味着,顺康帝那边将会无法善了。 顺康帝确实疼爱江枫,可江枫终究不是顺康帝亲子。 如果江枫查出赵广一死确实与五皇子有关,就不知顺康帝会如何选择。 是选择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五皇子锒铛入狱?还是说为了保全五皇子,捂江枫的嘴? 江枫最不愿揣测的便是人心与人性! 江枫沉默片刻:“赵广一案,你我兵分两路。我去查五皇子,你继续查赵广。” “当真要如此?”仲滦沉声问道。 江枫目光飘远:“文卿兄就当我是为了这世间正义。” 她还正愁找不到要五皇子的命的机会呢,这不,机会送上门了。还是那句话,江枫不信赵广的死和五皇子无关。 当然,也不排除查到最后不了了之,又或者是自己非得把五皇子往牢里送惹怒顺康帝,以至于锒铛入狱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那厢,五皇子得知江枫要在碧波楼请自己喝茶,面露惊讶之色。他又不是不知道江枫有意疏远自己。 不过,五皇子也确实不明白,自己那位从小就围着自己转的表弟,好端端的怎么就有意疏远自己了。 “殿下。”五皇子的侍从随风低声道:“陛下下旨命世子爷查赵广一案。世子爷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您喝茶,会不会是为了此案?” 五皇子轻笑了一声道:“不无可能。” 随风听罢便道:“那属下替您去回绝。” “不用。”五皇子淡声道:“我倒要看看我的这位好表弟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下午,江枫提前到了碧波楼,要了碧波楼最好的雅间和最好的茶。她见时辰尚早,便先喝上了。 雅间临街,江枫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当五皇子府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中时,江枫勾了勾唇,将桌上的茶盏拿了起来。 五皇子下了马车,刚站稳脚步,一只茶盏便从楼上落了下来,“咣当”落在他的脚边,碎成好几片。 “何人?”随风抬头厉声喝道。 映入眼帘的竟是江枫那张充满歉意的脸。 “表兄!”江枫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朝五皇子挥了挥手满是歉意地说:“不小心手滑了,没伤到您?” 不知为何,随风总觉得江枫是故意的。 五皇子眯了下眼睛,朗声道:“无妨。” “表兄您等着,我这就下去接您。”江枫说完便离开了窗边。 “殿下。”随风低声道:“他这是何意?” “没听他说是手滑了?”五皇子说完便走进了碧波楼。 碧波楼的掌柜见有贵客上门,便走出柜台亲自迎接。他刚要询问五皇子是否约了人,江枫便已从楼上下来。 “表兄,您可算来了。”江枫快步走到五皇子的面前:“我都等您好久了。” 她朝掌柜摆摆手让掌柜忙自己的去,这里不用他招呼。 掌柜道了句:“二位贵客有事尽管吩咐。”便回到柜台后面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枫弟这是来了多久?”五皇子笑着问她。 江枫嘿嘿一笑:“其实,也没多久。”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五皇子上楼。 待上了楼,进了雅间。江枫便唤来小二,换上一壶新茶,又要了一盘茶点。 五皇子看着江枫问她:“枫弟怎么想起请我喝茶了?” 他以为江枫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曾想,江枫竟毫不避讳道:“请您喝茶,当然是为了赵广一事。” 江枫的直白是五皇子始料未及的,他不动声色地问江枫“赵统领?枫弟这是有眉目了?” 江枫摇摇头表示并无眉目,她不紧不慢道:“这赵广不是表兄您的人吗?他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我自是要找表兄您问个明白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似惆怅:“你也说了,赵统领死得不明不白,为兄又怎会明白。” “是吗?”江枫意味不明地说:“我还以为表兄您知道。” 此时,小儿端着茶和点心进来了,待小二将东西放下退出去后,五皇子才道:“枫弟这话倒叫为兄不明白了。” “这有何不明白的?”江枫提起茶壶为五皇子倒茶:“这赵广是您的人,暗地里也是为您办事。他的死倒是让我怀疑对方是冲着您来的。” 江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什么来。 五皇子以为江枫是知道了什么,可没想到江枫竟是担心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时间,五皇子的心情有些复杂。 江枫看了五皇子一眼,疑惑地问:“表兄怎么不说话了?”她顿了顿有些激动地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五皇子回过神来摇摇头有些歉意地说:“赵广为何死,为兄也不清楚,实在帮不上什么。” “不打紧。”江枫摇摇头说:“今日请表兄到此,一是为了喝茶,二是为了提醒表兄您近日要多加小心,我是真怕对方是冲着您来的。” 五皇子深深看了江枫一眼说:“枫弟的提醒,为兄记下来。” “好了,不与表兄您说赵广的事了,我们说些别的。”江枫主动岔开话题,和五皇子闲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江枫起身告辞:“还得回去继续查赵广一案,便先行告退。” 在江枫欲走之际,五皇子叫住了她。 江枫问他:“表兄,可还有事?” 五皇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无事。你万事小心。” “嗯,会的。”江枫说完便走出了雅间。 五皇子并未注意到江枫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眉宇间是一片冰冷。 五皇子走到窗边往下看,很快江枫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江枫似若有所感,她转身抬头往上看,见五皇子正看着自己,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离去。 直到看不见江枫的身影,五皇子才收回目光喃喃道:“难道当真是我多虑了?” 街道的拐角处,江枫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暖竹无声无息地来到江枫的身边,静等江枫的吩咐。 江枫与她耳语了几句,暖竹应了声:“明白。”便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暖竹走后,江枫又站了片刻,才迈步朝大理寺走去。 从碧波楼去大理寺,需穿过朱雀大街。江枫独自一人走在朱雀大街上,她的思绪已飘远。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撇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抓,便见一条粉色的丝帕正被她抓在手中。 这…… 江枫看着那条粉色的丝帕陷入了沉默。 第14章 公主静姝 “公子。”一名白衣女子朝江枫走了过来,面带羞涩:“这手帕是我的,还请公子还于我。” 江枫也不是第一次被女子扔小手帕了,她将手帕还给那女子:“姑娘的帕子请收好。” 白衣女子将手帕拿了回来,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江枫见状真诚发问:“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白衣女子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僵硬,眼底也有着愕然。 江枫又语重心长的劝人姑娘:“姑娘若是眼有疾,可一定要去看大夫。莫要讳疾忌医,以免错失治愈的好时机。” 白衣女子觉得自己被江枫羞辱了,羞愤难耐捂着脸便跑开了。至于那粉色的小手帕,则是被姑娘扔到了地上。 不明所以的江枫心想:这个姑娘定然为自己的关怀所感动,这才哭着跑的。 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的江枫满意地点点头,大长腿一迈,继续朝大理寺走去。 可没走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冷漠的女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江枫一听这声音,便觉得头皮发麻,膝盖发软。她下意识就想做出拔腿就跑之举,却听那道女声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果然,只有把腿打断了,人才会老实。” 此话使得江枫生生忍住想跑的冲动,僵硬着转身看向身后之人,并且扯出一抹浮夸的笑容:“好巧,竟然遇到了阿……” 当看清对方是穿着男装时,江枫将到了嘴边的“姐”硬是换成了:“兄”。 能让江枫有如此反应的,也只有当朝三公主长孙静姝了。 长孙静姝一身翠色的圆领袍,气质佳,面容好,一副翩翩美少年模样。而她的身侧则站着一名十五六岁模样,身着杏色襦裙,长相甜美的姑娘。 那姑娘向江枫行礼道:“见过公子。” 江枫抬了抬手:“姑娘多礼了。” 这姑娘叫夏至,是长孙静姝的婢女。 要问江枫为何怵这长孙静姝,那就要提起她少时干得一件“好事”了。 幼时的江枫还不似如今这般不解风情。那一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到处撩人。小小年纪,便惹得一身“风流债”。 而这位静姝公主便是江枫幼时惹的风流债中的其中一位“受害者”。 犹记得那年的中秋夜宴上,粉雕玉琢的小江枫当着一众王公大臣的面,拉着金贵的静姝公主的手脆声脆气的说:“阿姐这般好看,待枫儿长大后便娶阿姐为妻,造一座金屋将阿姐藏起来,不叫旁人看了去。[1]” 同样还很年幼的静姝公主信了江枫的鬼话,一心盼着长大,好嫁与江枫为妻。 直到有一天,可怜的静姝公主发现她未来的夫君脱了衣服,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这??? 深感被欺骗的静姝,闭门不出整日垂泪。别问,问便是江枫是个骗子。 可当问起江枫怎么就是个骗子了?可怜的静姝公主只是哭也不吱声。 就这样,骗子江枫和静姝公主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后来慢慢发展成,静姝公主见江枫一次,就打江枫一次。 而江枫呢?那个时候还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个男子汉。 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和女子计较?是以,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脑子有泡的小江枫,在静姝公主硬是做到了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后来,年岁渐长,二人也都懂事了。静姝公主虽不再对江枫是见一次打一次,但阴阳怪气的是少不了的。 而江枫呢?因幼年时期被静姝公主打出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她一见静姝公主就会想起当年被打的恐惧…… 静姝公主睨了江枫一眼:“这是要打哪去?” 江枫老实回答:“回大理寺去。” “走,陪我喝茶去。”静姝公主淡声道。 江枫陪着笑脸说:“还有公务在身,恐不能陪阿兄喝茶。” 然而静姝公主根本就不给江枫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碧波楼走去。 江枫眼角一抽,快步追上静姝公主:“阿兄,我方才刚从碧波楼出来……” 静姝公主轻飘飘的说:“可我就是想喝碧波楼的茶。” 江枫微微一笑说:“好,我请阿兄喝碧波楼最好的茶。” 此刻的江枫心中已泪流满面。她在心中质问自己:今日出门为何不看黄历?若是看了黄历定然不会如此悲催的遇上阿姐。 如此一来,江枫觉得自己命不是一般的苦…… 碧波楼的掌柜见江枫又来了,便笑意吟吟的迎上:“世子爷可还是方才的那雅间?” “换一间。”江枫道。 那雅间是五皇子待过的,江枫嫌晦气。 待到了雅间,江枫熟门熟路的点了最好的茶,已经最贵的茶点。然后一副恭候差遣的模样。 “夏至。”静姝公主的目光落在夏至的身上,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去门口守着。” 夏至应了一声“是”便去门口守着了。 江枫见状,顿时汗毛倒竖:“阿姐,别啊,我一会儿还得见人呢……” 她是真怕静姝公主脑子不清楚,来上一出关门“打狗”。 静姝公主冷笑了一声:“瞧你那出息样。” 江枫破罐子破摔:“我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静姝公主沉默着盯着江枫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别多想,找你是有正事。” “是何正事?”江枫来了兴趣。 要知道这位静姝公主甚少会因正事找自己。 “赵广一事。”静姝公主言简意赅。 江枫收敛神色,认真地看着静姝公主。 她毕竟是和静姝公主一同长大,对静姝公主还是有几分了解。 这位殿下可不是什么草包公主,若不是女儿身,上一世太子之位的争夺战,也会有她一席之地。 片刻后,江枫道:“愿闻其详。” 静姝公主也不看她,只是说:“赵广有一好友名叫伍仁,只是一名普通的禁军。前一阵子不仅在京中最好的地段置了宅子,甚至还为如意楼的一位妓子赎身。” 她说完后神色淡淡地看着江枫。 “伍仁?”江枫眯了眼睛,回想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 “以他一个普通禁军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一二十年也买不起京中最好的地段的宅子。更别说为如意楼的妓子赎身。”江枫一脸沉思。 京中最好的地段便是朱雀大街北侧的平安坊。那里虽是平民区,可住的都是京中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其宅邸价格可想而知。 再说那如意楼的妓子。那如意楼仅次于被看楼,其中的妓子大多都是只卖艺不卖身。哪怕里面最次等的妓子,要为其赎身,都需拿出五百两白银来。 第15章 江枫的习惯 就一个普通禁军,这又是在平安坊置办宅邸,又是为如意楼妓子赎身,确实有些可疑。 再加上此人又是赵广的好友,所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 “两位公子。”门外传来夏至的声音:“茶和点心来了。” 静姝公主听闻便道了句:“送进来。” 夏至将雅间的门推开,小二端着茶和点心走了进来。待将茶和点心放下,道了句:“贵客慢用。”便退了出去。 待门关好,江枫为静姝公主倒茶,她问静姝公主:“阿姐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信息?” 静姝公主拿起一块茶点轻咬了一口,许是不合口味,便又将茶点放下:“这就不用你管了。” “阿姐所说的事,似乎和赵广一案并无关联。”江枫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杯中的茶,眉宇之间有着满意之色。 静姝公主似笑非笑看着江枫:“若我说,定有关联呢?” 江枫放下茶盏,眉头微皱:“那阿姐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静姝公主幽幽道:“怕你查不明白,被父皇打死。” 江枫:“……” 那自己是不是还得说一声:谢谢您咧? “阿姐~”江枫无奈。 静姝公主转头看向窗外,她的目光飘远:“我不相信皇兄的死是意外。” “嗯?”因为静姝公主的话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以至于江枫一时未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待明白过来时,便是满目惊骇:“阿姐,您这是何意?” 静姝公主口中的皇兄指的是已故太子殿下长孙元嘉。如果说,赵广的死还牵扯到太子殿下的死,那这事…… “你知道我是何意,又何必装傻?”静姝公主的声音有些发冷。 良久江枫才哑声道:“那阿姐可知……赵广是五殿下的人……” 阿姐,定然是知道的…… 上一世,五皇子背着江枫做了不少恶事,江枫直到临死前也才知其冰山一角。 如果,赵广的死牵扯到太子的死,那他背后的五皇子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江枫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上一世自己临死前,五皇子与自己说的话。 “枫弟,表兄也没法子了,你就替表兄去死……” 现在想想,就江枫已知的五皇子的那些事,还要不了他的命。最严重的侯贵,不过就是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再判个终身幽禁。又何谈让自己去替他死? 如果,太子之死和五皇子脱不了干系,那就意味着,五皇子是想让自己抗下谋杀太子一罪。 而谋杀太子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 如此细想,江枫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茶杯。因未控制好力道,只听“咔嚓”一声,茶盏在她手中应声而碎。 江枫的手心被锋利的瓷片划伤,静姝公主见状,连忙拉过她的手将茶盏的碎片从她掌心中拿出。 又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见里面并无碎片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手帕,缠上江枫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静姝公主没好气地问。 江枫回过神来,看着静姝公主低声道:“有些不敢想象。” 静姝公主看了江枫一样淡声道:“你待他如亲兄,自然是不敢想象。” 江枫没有说话。 静姝公主放开江枫的手叮嘱他:“一会儿找个大夫给你重新处理一下。” “阿姐,如果……” “没有如果。”静姝淡声道:“我居在深宫,手伸不了那么长。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便自己查。慢慢查,总能查明白的。而你要做的便是别阻拦我。” 江枫依旧没有说话。 静姝公主也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低声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有挑拨之嫌,可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你拿他当亲兄,可他不见得拿你当亲弟。” 江枫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上一世,静姝公主也这般提醒过她。可她呢?却认为静姝公主在挑拨离间。 最后,事实证明,静姝公主的话是对的。 江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碧波楼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子、赵广、五仁以及五皇子。 静姝公主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江枫,眉头皱了皱。 “殿下。”夏至走到静姝公主的身边,望着下方还未走远的江枫有些担忧道:“世子爷看着有些不太对。” 静姝公主摇摇头没有说话。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有的就近站到商铺的屋檐下避雨,有的则是加快脚步往家赶。 路边的小摊贩,正手忙脚乱地用油布将商品盖好。 买伞的小贩抓住商机,向未带伞的路人售卖油纸伞。 “公子,买把伞。”小贩将手中的伞松了松。 而江枫像是没看见一样,直直朝前走去。 她没有回大理寺,就这么淋着雨走回了永定王府。 门口的家丁见江枫淋着雨回来,连忙从门房拿了伞,快步走到江枫身边为她撑伞。 来福跑了过来,见江枫全身都湿透了,忙道:“哎哟,小祖宗,您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啊?卜三卜四呢?” 随后,他也不等江枫开口,便吩咐小厮:“快去通知问竹院,备热水、姜汤。” 当他转头去找江枫的时候,却发现江枫已走远。 江枫并未回自己的问竹院,她去了无妄的松涛院。 上一世,别看江枫单方面宣布无妄是自己的死对头,隔三差五地去找无妄的麻烦。可每当心里有事时,她又好跑去无妄那枯坐。 因为无妄是不同的。她与无妄斗得再狠,也都是明面上斗,绝不会做那等背后捅刀子的事。 所以,江枫敢在无妄的院子里,放下戒备静享片刻的宁静。这已经成为了江枫的习惯。 江枫就如同上一世那般,熟门熟路地走进松涛院,在一众诡异的目光中,直接在无妄房门口的门槛上坐下,双手托腮目光飘向远处。 雨水顺着她的衣衫在她身下积攒,而江枫毫不在意。 无妄打开门,目光往下看着江枫。 此刻的江枫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无妄不知道这人为何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你怎么了?”无妄问她。 江枫动了动身体,没有说话。 无妄又问:“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枫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无妄。眼前的无妄与上一世的无妄的身影有了一瞬间的重叠。江枫垂下眼眸哑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