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实境之泺汐源》 泺汐源游戏背景 佛说,缘自三生定,不是前生今生后生,而是因生果生报生。自严尤从满堂红叶中拾起受伤的七角鸟,此生埋下的一滴墨便如延绵不断的树根,晕透千年。 凡人暮然回首,缘就在眼前,不灭不减,而仙禽,那长生久视却被收为圈牢养物的七角鸟,只能结缘于天,结缘于地,却了缘于凡尘。 在严尤的悉心照料下,七角鸟重新展起扑棱的羽翼,旋绕青空。月缺月圆,它守候在严尤身边,迟迟不愿归去。 地王二十四年,群雄崛起,兵荒马乱,烽火连天的战事蔓延到了昱衡国国境。启政王为自保,在昱衡周边发起大规模扩土战争。 北境有国,名曰汉枢,新帝继位,正处于八方风雨人人自危时期。启政王一道急令召回远驻边关的严尤,命其月内带兵讨伐汉枢,夺下三座毗邻城池。 昱衡与汉枢以昆阳城为境,各分南北。严尤带领八万大军临立昆阳,与汉枢军对峙封煞之巅。出人意料的是汉枢国竟派出新任统帅南宫彦领兵应战。此人文通武达,善用纸兵之术,却未经战事。此一战初出茅庐,大惑于世人。 封煞顶上虎踞龙蟠,地势险峻,宛如一条鳞甲四起的尼罗鳄,磨砺以须。南宫彦深知封煞险要,易守难攻,便在峡谷处设下埋伏。不到一月,昆阳之战昱衡军以多败少,惨遭逐杀。严尤带领一队残兵逃亡至南方海域,南宫彦带汉枢军尾随其后,咄咄逼近。 兵在其颈,全军陷险。就在昱衡残军进退两难之际,七角鸟咬断仙根,用爪撕烂灵体,从体内取出改造万物的天权玉髓。凭借天权玉髓的力量,将两军所据之地隔断分离。一方土地带着昱衡军队飘入茫茫大海之中。 从此以后,磐石为墙,森林为盖,南方海域上升起一座浑然天成的神秘岛屿。 遍体鳞伤的七角鸟无法回到天庭,只能化身为凡人,取名钰姬,与严尤相栖凡尘。 辗转多年,开土耕地,捕鱼劳作,昱衡军把这片绿林奇境发展成为了一个村落,并为其命名为‘泺汐源’。 地王二十九年,昱衡国境传来消息,螯伏多年后,汉枢大军终于反戈一击,对昱衡发起攻城之战。数座城池被攻破,国都陷险,昱衡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严尤得知此事,决定带领军队重返故国,与汉枢再战一役。临走前,他将身上的鸳鸯玦一分为二,交于钰姬,并许下承诺,若胜利归来,定将娶她为妻,结发相伴。 辗转数日,终于等到军队归来之日。将士们带回了家眷和牲畜,多年战乱使得人心不安,他们决定举家搬迁到泺汐源,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度过余生。 钰姬翘首以盼,却不见严尤身影。只有那把将军随身佩戴的屠天刃,被将士拥护着送回了严尤居。严大将军英勇抗敌,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站在暴雨天里,钰姬握着严尤临走前赠与的半块鸳鸯玦,久久不曾离去。 有人提议给严将军建立一个陵墓,为他的伟大功绩留下一段铭志,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很快大家开始了建陵工作。 一切在新土润物中恢复了平静,泺汐源也日渐繁荣起来,有了石板路,有了店肆,也有了歌舞升平的生活。 半年烟雨雾,春花秋零落。 将军陵建成时,谁都没想到,最后一个踏出陵墓的钰姬,竟转身返回,亲手启动封棺装置,将自己与严尤长久葬在了一起。 生死虽决绝,相思难决绝。钰姬不甘失去对严尤的记忆,用天权玉髓封锁了自己的仙灵,与天地共存下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泺汐源很快迎来了一场重大变故。 当年七角鸟擅自动用天权玉髓,犯下滔天罪过。天界勃然大怒,命蛟龙在南方海域翻起千丈海啸,将整个岛国淹没。如今期限已到,天谴降临。 海面上风云变色,轩然浪涛席卷而来。浩瀚海啸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整个绿林大地。 劫难过后,四周一片寂静,偌大的岛国一夜之间消失在海平面下。 若成比翼何辞死,朱颜殆尽不负君。下辈子,缘浅缘深,不再相见 第一章 留一个惊喜 深秋。 诡秘莫测的森林里,一人身穿灰蓝色战士服,手握细长薄剑,缓缓抬起前额。 离他数丈远的地方,紫电穿行,黄沙鼓动,一条青蝮正沿着地面裂缝蜿蜒而现。 青蝮盘成一团,体如山形,竟有四五人高。布满沙涡的躯体一点点刮开地壳,发出令人寒毛卓竖的声响。 用力握住手中剑,凌少群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七星莫绝上。这一战胜了,前方还有数不尽的野怪韬晦待时,败了,一个字--亡! 他忌惮,却也兴奋着。 “飒”狂风扇起,刮得衣袍猎猎作响。墨染的刘海下,剑眉扬起,同时,莫绝出鞘。 起伏间,上百道剑影与蝮身碰撞,青光四溅,电闪莹莹。青蝮乘虚迭出,破开重重剑气,嘶叫着进犯。 凌少群亦步亦趋,咬牙抵挡,胜负的天平在劲风狂舞中快速倾斜。长剑落地,他终究让青蝮缠了身。 浑着厚重泥土气息的唾液喷到脸上,青蝮张开大口,利齿在男子瞳孔中迅速放大 “莫绝!”凌少群惊嚷一声。 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呼唤,地上长剑骤然弹起,旋向他们。下一秒,青蝮尖齿被剑崩开,男子清秀俊逸的脸上也多出了一道血疤。 命门符号一闪而现,转瞬即逝。顾不及平复呼吸,凌少群握紧七星莫绝,凭借记忆,直奔青蝮长尾命门而去。 猝不及防的刺破,让长尾触电般晃动。青蝮快速鼓成一团,然后,滚滚黄沙从一个个沙涡中喷出,像个漏气的气球般,将体内真气全数释放。 凌少群被混乱的风沙刮起,头重重撞到一旁的树干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远处人类惊恐的嚎叫声和近处鸟虫欢畅的啼鸣声,在肆无忌惮地扩张着,而他的意识却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留下所有力气,仅能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妈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 一个月前。 骈洲万灯通明的夜晚。 整点钟声敲响的前一分钟,键盘和鼠标被疯狂的手指头敲击出星光火点,在目测三四根手指准备被甩飞的同时,300,000经验终于到手! 凌少群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靠椅上,眼睛紧紧盯着信息横飞的屏幕,直到一封红字邀请信从彩幕中蹦出来,才缓缓闭上泛着星星的双眼。 og公司推出的超凡实境可谓是风靡全球,所有玩家都想第一时间抢到邀请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主创公司为超凡实境设计了一款叫《泺汐源》的同名网络游戏,只有在一个月内cao作熟悉这款游戏,并且拿到300,000经验的玩家才有机会获得邀请函。另外,为鼓励参赛者,og公司承诺,给第一个在超凡实境里胜出的玩家颁发五百万冲关奖金。 石子落弦,掷地有声。跟随这股劲风,整个网络世界来到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疯狂时期,不论是资深玩家还是初始菜鸟都争先恐后参与了进去。 凌少群也不例外,不过他不是冲着奖金去的,他是想去见一个人,他从小到大的偶像泺暄。 泺暄是og幕后老板,业界赫赫有名的游戏工程师,也是首个将虚拟世界现实化的人,外界对他的评论永远是赞叹和敬畏。虽然大家都听过泺暄的名字,但至今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他本人也从不出现在任何宣传仪式上。听闻自从泺暄进入超凡实境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世界,因此,想见他一面堪比登天还难。 凌少群一直很崇拜泺暄,有这个能和偶像见面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凌少群窝在靠椅里闭目养神,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显示:言青。 凌少群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虽然已过零点,骈洲繁华的街道依旧流光溢彩。站在72层高楼,俯视到的不是街巷楼房,是骈洲强力跳动的心脏。 “我说,你该不会是踩着点打过来炫耀战绩的?” 言青那边一顿,有点难以相信:“怎么?你没过?” “三十万经验呢,我这边有薇姐看着,过不了。” 凌少群口中的薇姐,就是他的妈妈凌昕薇。 凌昕薇是另一家游戏公司ag的高级研究员,她平日的工作非常忙碌,对凌少群一向实行放任政策。但不知为何,在她发现凌少群接触《泺汐源》这款网游后,竟然表达出了强烈的反对,并在两人一番激烈的口舌之战后,索性把家里网给断了。 凌少群以为,老妈之所以不让他接触《泺汐源》单纯是因为两家公司之间的利益冲突,所以也不顾她的反对,毅然向超凡实境报了名。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凌昕薇的。 已经拿到邀请函的凌少群,想在集合那天给言青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他实情。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良久言青小声问道:“要不我黑进他们系统试试,看能不能抢在发布名单前把你的id加进去。” “别啊!”我要给你惊喜,不是要你给我惊喜啊!凌少群忙道:“没过是我能力有限,算了,我还得早点去行动组报到,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使劲玩,卖力玩,争取拿奖金回来请我吃大餐。” 言青:“认识这么久,才发现你这么厚道。”五百万奖金呢,你就想着吃一顿大餐? 凌少群嘻嘻一笑:“剩下的钱嘛,你可以分期请我吃大餐。” “”言青不知该不该为自己认识到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家伙而感到庆幸。 “真不去?你偶像可在里面。” 凌少群发出了猪一般的低嚎,用非常不情愿的声音道:“我真的很想去,但我一个就要当公务员的人,不能知法犯法。” “好,你早点休息。”言青也不在多言。 “嗯,晚安。哦,你那边刚起来,那好好工作。” 凌少群最后看了一眼星月稀薄的晚空,转身走进卧室。隔了小半个地球的那头,言青抿一口咖啡,早晨第一缕阳光徐徐升起,漫过了他的眉眼 第二章 一次毕业旅行 玩家集合这一天在八月。 凌少群出门前给凌昕薇发了条信息:毕业旅行开始,一个月后见。然后踩着鞋跟,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走,将会有多漫长。 走出大楼那一刻,凌少群戴上了墨镜,哪怕漫天彩云广告,也挡不住八月热情似火的阳光。og总部离家不远,他是走路去的,少了这副墨镜估计会被熏瞎。 自从有了人造云,商家纷纷将广告打到天上去,假云多了真云却少见了。凌少群抬头看,今日的头版几乎被《泺汐源》超凡实境霸屏。英雄人物、武器装备和游戏场景在天上滚轮式翻页,还有游戏代言人蒋羽潼那张迷死万千少女不偿命的小脸蛋不断闪现登场。 凌少群对蒋羽潼的唯一印象就是红,却不知他从何红起。这人帅是帅了点,但太过奶油,不够硬气,凌少群是这么认为的。路过街边店时,他又不自觉地照了下橱柜玻璃,然后满意地离开了。 上千个玩家集中在og公司,拿着好不容易抢到的邀请函等待进场。凌少群去得比较晚,和最后一波玩家走在一起。 一个名叫‘饭团’的机器人领着他们做了全身扫描,然后将他们交给了另一个叫‘糍粑’的机器人,‘糍粑’是负责讲解游戏须知的。直到进入传输厅,凌少群都没见着一个工作人员的身影。 传输厅里光窗横生,荧屏交错,大得看不清边境。凌少群还想找言青来着,可人太多,他又被分配到了指定的游戏台上,不能离开太远,就只好放弃了。 在场的玩家大多二十岁出头,因游戏结缘很快熟络起来,相互吹嘘对泺汐源的熟悉度。没过多久,传输厅天花上的大屏幕突然亮了,出现一个影像。 “欢迎各位来到og总部,我是讲解员‘糯米’。” ‘糯米’和其他机器人一样,圆圆的头圆圆的身子圆圆的双手,但说话很方正,一字一句都是由语音拼接出来的。它一出现,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全部站回到自己的游戏台上。 “在进入超凡实境前,请领取你们的骨龄牌。”‘糯米’举起圆鼓鼓的小手示令,十几个机器人滚动着穿插进人群。它们手上吸了个盖章,在每个玩家手掌处盖下八芒星的图案。 凌少群也被盖了章,松软的掌心忽然一热,一股莫名力量将五指快速撑开。 掌心中蓦然多出一块琥珀色牌子,造物非金非玉,雕刻见素抱朴。牌子正面镶着一颗八芒星,右下角镌刻出火形图案,两者皆有微光流动于纹路之间。 ‘糯米’再次开口:“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块骨龄牌,请大家输入指纹,按照系统指示填写英雄资料。” 凌少群翻弄手里的牌子,发现八芒星中间有个拇指大小的太极图,阴仪里安装了物体扫描眼,阳仪是指纹识别传感器,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他在指纹识别仪上按下指模,很快身体正前方弹出个半透明界面。随着震撼的音效,泺汐源游戏背景以动漫的形式播放出来,精彩绝伦,陷人其境。 动画播放完后,界面上弹出一行字:请玩家填写英雄名字。 凌少群在虚拟键盘里输入了他的网游名字:亡命客。 系统提示,名字已被注册。 居然被人抢了! 凌少群鼓着腮帮子思考一会,换了个名字。他哒哒哒输入:夜阑君子。 系统提示,名字已被注册。 卧靠,连群里的名字都被注册了。凌少群不服气,又连着输入了好几个名字,全都无效。 敲敲指头,实在想不出来了,一气之下,他把自己的名字打了上去:凌少群。 ‘叮!’系统通过。 还在往前伸的指头瞬间定住,呃好,也行。 接下来界面又出现一行字:请选择英雄职业。 泺汐源里有四大职业,战士,盗贼,治疗师和幻术师。 盗贼,顾名思义,是个小偷。先天条件强大,会飞天会偷盗,一上来就是10级起步。 治疗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很少人愿意担任的‘奶妈’。技能加血加盾,没那么容易死,也是初期优势者。 幻术师,起步最弱的角色,但成长快,只要熬过前期就能所向披靡,一颗魔幻石玩转全世界。 战士,攻击力高,攻击范围大,是最具潜力的职业。战士最老实,一步一脚印,练得好可以叱咤风云,练不好端个碗蹲街边讨钱也不错,毕竟骨架硬不怕累。 凌少群喜欢团战时跑前面冲锋陷阵,因此他选择了战士。 长按确定键,角色创建完毕。 下一秒,凌少群的骨龄界面自动收回。 待所有人完成角色创建后,‘糯米’提醒道:“骨龄牌是穿越者的识别工具,记录每个持牌者的个人信息。另外,它还是你们穿越招阳门的唯一认证。如果在游戏中遗失了骨龄牌,持牌玩家将永久停留在当前关卡,直至第一个突破所有关卡拿到王者权杖的人开启锁关通道,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这话,人群中响起细碎的议论声。有玩家不满道:“那我们牌子不见了,玩到一半不想玩,回个家还不成?” 他只是随意说说,不料‘糯米’却是听到这话的。 “只要不遗失骨龄牌,随时都能离开游戏。”它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们现在还有选择退出的机会。” 没人说话了,好不容易拿到名额,谁都不会轻易退出。 ‘糯米’举起圆圆的小手,下达最后一个指示,开启游戏通道! 脚下的游戏台突然发出强光,凌少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身体突然变轻,缓缓离开了地面。 “最后要告诫大家,在超凡实境里无论是自动弃权还是战败而亡都没有重生的机会,你们唯一要确保的就是活命” 不知哪来的气流刮起风尘滚滚,呼啸的风声咄嗟叱咤,语音到后面说了什么再也与凌少群无关。他只知道急风把他推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蕴含危机气息的世界 须臾,强光变弱,凌少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废的角斗场,放眼四周只看到紧凑的石墙和石墙上密密麻麻的窟窿。这个地方他认得,是泺汐源的游戏起始点,每一次打开保存都会看到这个画面。 身旁的空间被一道道紫光切开,陆陆续续,其他玩家也被转移到了这个地方。有所不同的是,大家都换上了襦裙长裳,或束腰或配冠,已经完全融入游戏角色。 见其他人衣着得体,凌少群低头颔首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换了一身衣衣裙?! 靠,我怎么穿了条裙子,还是牛粪色的,质地也不好,还有这条腰带,都快掉地上去了。他皱眉蹙眼,对身上这套下人范十足的服装表示强烈不满。 所有穿越者你瞅我我瞅你的,在适应这个新环境之前,没有人敢说话,连呼吸都被尽量压抑着。 也只有一个人,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还能专心致志地扒着自己衣服。凌少群掏了一下衣袖,试图从里面翻出个十泉八银的,可惜袖子翻到肩角连半块铜币都没见着。 不会呀,我看电视剧他们都是从袖子里掏出银子的,难道在腰上?他又把腰带也摸了个遍,然后悲伤地发现,自己果真是囊空如洗,两袖清风。 第三章 进入超凡实境 凌少群持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坚定信念,拿出骨龄牌打开了界面,眼前出现一列数据: 名称:凌少群 职业:战士 等级:1 生命值:50 能量值:50 武力值:50 他向右点开装备栏。 兵器:无 等级:0 初始技能:无 攻击力:0 其他装备:无 他再向右点开药物栏,这次更空。介于骨龄界面是透明的,药物栏打开后,他只看到了空气。唯一还能用来证明界面依旧存在着的,是右上角不起眼的地方标注着,泉币:0。 这下他不认命都不行了,凌少群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连起始资金都没有,今天怎么过啊。” 放弃无谓的挣扎,他开始观察起其他穿越者。凌少群发现每个人的肩膀左侧都带着一个半透明的状态栏。状态栏列出了一组数据线,从上到下分别是红色的生命值,蓝色的能量值和黄色的武力值,这点跟泺汐源网游里的人物状态栏是一致的。 见没人说话,他第一个开了口:“我还以为进入游戏有个帅点的造型,怎么就换了身衣服,这脸不能换一换吗?” 旁边的小胖子被逗乐了,也应和道:“就是就是,脸不换就算了,这身段就不能高一些?跟我的人物设置也差太远了。” “噗呲!”胖子的同伴忍不住调侃道:“就你这脸,还配个高挑的身材,想吓谁呢?” “哈哈哈哈”好些人看着胖子都笑了。 人群慢慢开始吵杂起来,互相调侃,你一言我一语,直至撼天雷鸣凭空而出,才打断了大家纷纷扰扰的讨论声。 天空中不知何时凝聚起一团荚状云,光线被挡在云层以外,人潮涌动的角斗场逐渐变暗。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等候这诡谲怪诞背后将会出现的一切现象 一页巨大的滚轴自荚状云内翻开,覆盖整面天空。滚轴翻开后出现了一个屏幕,机器人‘糯米’的影像随之而现,它的背后是漫天塞地光窗荧屏的传输厅。 “恭喜1860位玩家成功到达昆阳城。在正式进入泺汐源岛国前,你们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武力测试。通过其中一项测试的人会获得一块迷匙,你们的任务是集齐四块不同的迷匙开启通往下一关的招阳门。这个任务只有五天期限,五天后招阳门消失,没有过关的人只能弃权,离开游戏” “喂,它说的那个武力测试,就是和小兵比武力,我们怎么打呀?”有人小声讨论道。平日里鼠标控制方向,键盘操作技能,这和真人打是怎么个打法?捶胸扇脸揪头发吗? 听他这么一问,旁边的人也低眉思考了起来。这里好些人连架都没打过,要他们把满血的虚拟人打‘死’,哪有这么容易。 凌少群摇摇头,他比别人想得远,满脑子都是后期的野怪和巨兽。他清晰地明白,如果连武力测试都过不了,后面那些关卡就不必肖想了。 “反正是镜人,又不是真人,打伤打残了也不用你赔,放开打呗。” 那人又问了句很实际的话:“那要是我伤了我残了,有得赔吗?” “” ‘糯米’介绍的游戏规则没几个人听进去,大家都在忐忑不安,他们只留意到最后两句话:“超凡实境会随着万物更替,人为改造而呈现出大幅度变化,你们将会在泺汐源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请随时做好应战准备。祝您在超凡旅途中有个愉快的体验,再见。” 您这么说,我大概愉快不了,凌少群扶额苦笑。 影像过后滚轴卷起,荚状云被万道光线击穿,如雨淋般渗透地面,角斗场恢复了光明。 一阵沉默,大家放下警惕,紧张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 “走,我们进城看看。”有人指着远处昆阳城雕梁绣柱的城门牌坊提议道。既然前路是未知的,就先迈出探索的第一步。 “走走走”一人号召,上千个穿越者,摩肩接踵,浩浩荡荡,荡入了凡尘溺水三千之地。 封煞顶上云迷雾锁,思文赫兰面朝千丈悬崖,俯视此刻正蠢蠢欲动的昆阳城,愁眉紧扣。那一声狂躁的雷鸣仿佛离他只有咫尺之远,耳梢边仍回响着余音。 他背后立着一座穿天石碑,石碑中刻了两个血色古字‘炼器’。在古字的上下左右四方各有一个掌心大小的凹格,分别刻画了玄武,朱雀,青龙和白虎的图案。而石碑所在的位置就是通往下一关的招阳门,只要将相应的迷匙放入凹格中启动石碑,便能引通两关之间的招阳门。 从封煞顶下去只需纵身一跃,直达谷底。但要重新上来就只能穿荆度棘过关斩将。在超凡实境里没有游戏,只有血肉搏斗换来的一线生机。可笑的是,这一刻所有身处于角斗场的穿越者,都还毫不知情。 苦笑,眉心轻轻松开,又是谁开创了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罢了罢了,现在补救或许还来得及。 握紧拳头,思文赫兰助跑几步,在悬崖边凌空跃起,迎着逆风,坠入云雾 昆阳城城门牌坊之上划过一道紫光,犹如急降之鹰,思文赫兰稳落于此。穿越者刚刚步入城内,放眼过去还能看到他们躁动的身影。 思文赫兰跳下牌坊,快速跟上,无声混进了人群。 城内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房屋稀疏几落,白墙低瓦相依梧桐树下。穿着布衣襦裳的虚拟人,顶着端正的五官,在路上来来往往,和真人没什么区别,也是这个原因,玩家都称呼虚拟人为‘镜人’。 早期的镜人在生产过程中,会被植入‘记忆’,然后被安排到各自的生活圈中。在他们的认知里,昆阳城有着百年历史。百年前,昱衡和汉枢战于封煞山脉,汉枢大胜,获得昆阳城的归属权。由于封煞身处两国之境,新帝在此设立了都护府,专作养兵练兵之用,这里的人口不多,一半是兵一半是民。 当地镜人早已被告知会有大批夷丹远道而来,不过当穿越者结群出现在昆阳城门时,他们依旧收不住心头那份好奇,远远观望而不敢靠近。 镜人小心翼翼的举动让凌少群感觉自己走进了动物园,不过他不是来看猩猩的,而是来被人当猩猩看的。 第四章 熟悉的陌生人 穿越者很快便找到了第一个武力测试点,一个用木头和帆布搭建的简陋兵营。 和网游一样,武力测试点是分布在封煞山上的各个兵营。测试项目以耐力、招式和拳脚功夫为主。挑战成功的穿越者会获得迷匙和泉币,不成功的人则需另寻地方重新开始。玩家不光要在规定时间内夺下4块迷匙,还要赶在招阳门关闭前通过关卡,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兵营外站了个披甲青年,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见众人前来,他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道:“各位侠士,这里是通往封煞之巅第一个测试点,想要挑战的请随我来。” 哗啦涌流,一哄而进,管他挑不挑战,看热闹要紧。 思文赫兰助跑几步,在悬崖边凌空跃起,迎着逆风,坠入云雾。 兵营内简单明了,中央一块沙地用粗麻绳围了个打斗圈,旁边只是简单地放了一板桌子,其余的地都被守营兵和穿越者站满了。好一些人没挤得进来,只能守在兵营外头等待下一轮热闹。 第一个营兵走到打斗圈中间,向四周汹涌的人潮发出邀请:“哪位先来?” 谈论声瞬间中断,就像突然关了静音般突兀。 没人说话了,都等着看好戏。 就在这个安静得连苍蝇飞过都会响起嗡嗡两声的时候,一个大叔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大叔体格健壮虎背熊腰,浓眉粗眼架在挺直的鼻梁上,络腮胡沿棱角分明的下巴修剪了一圈。看样子都四十岁的人了,依然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别人心里想,卧靠,大叔这个年纪还打得动吗?凌少群心里想,卧靠,怎么是他! 眼前这个人,对凌少群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凌少群在暗地里跟踪过他好几次,但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住址电话号码,他只知道这个人,很-难-跟! 至于为什么要跟踪他,我们来一段小小的回顾。 在凌少群的记忆里,他没有爸爸,从小就和妈妈凌昕薇相依为命。 凌昕薇是另一家游戏研发公司ag的高级研究员,自从ag开创的平行实境开始建模后,凌昕薇也日复一日忙碌起来,每天加班加点地工作。她的生活圈很简单,两点一线,有几个好友,从不跟陌生人来往,十几年如一日。所以,当某天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后,引起了凌少群很大程度上的关注。 这天,两个人,两台电脑,一个玩游戏,一个写策划,他终于抓到机会问了。 凌少群:“薇姐,昨天送你回公司那个男的谁呀?” 凌昕薇:“我自己回的公司,哪有什么男的。” 凌少群:“就是那个穿西装的大叔,开了辆卡宴。” 凌昕薇:“什么西装大叔,你看错人了。” “” 凌少群50的猫头鹰眼会看错?他不光看到人家西装笔挺,还看到他的皮鞋噌亮,看到他修剪精细的络腮胡,看到他一副成熟稳重的面孔 不过就算凌昕薇不说,他也会自己去查。 凌少群大学修的侦查课,其中一个课题是跟踪记录,了解跟踪对象的日常行程,生活作息,完成跟踪报告。而他的第一人选,就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叔。 大叔每星期会和凌昕薇见两次面,有的时候在她公司,进去呆几个小时不出来,有的时候在咖啡厅,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大叔就像变魔术一样,总能上演人间蒸发。 在此期间,凌少群扮演过路人、流浪汉、餐厅服务生经过两个多月夙兴夜寐、衣不解带的追踪,终于他还是放弃了。 直觉告诉他,大叔不是一般人,但至少他不会伤害薇姐,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凌少群势必会想办法查出来。 回忆到此结束,再看看那头两个人,已经打得烈火烹油了。 上场的守营兵块头很大,动作孔武有力。他一记挂拳劈到思文赫兰手臂,看着让人吃痛的动作却被大叔结实的肌肉弹了回去。思文赫兰也回敬他一拳直击鼻头。营兵用力吸了吸鼻子,一串血花飞流直下。 很快两人从对拳换到对脚,营兵横腿一扫,思文赫兰没有像电影中那样腾空跃起避开,而是直接用力踩到了对方脚裸上,将他的腿反压在地,“嘎啦”一声脆响。 圈外一班吃瓜群众忍不住嘴角翘高,眉毛吊起,被这画面震慑住了。 营兵赶紧捂着脚裸,虚拟人没有痛觉,他之所以做这个动作是因为那地方再也无法伸直了。 思文赫兰毫不喘气,一手抓其衣领一手揪其腰带,将人整个凌空翻了过去。营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受到一锤重击,他左肩上的生命值如漏斗里的水,快速下滑。 令人诧异的是,当生命值抵零后,营兵的身子竟然碎成了砂砾,散落在打斗场内。 周围人群一片哇然,惊叫声讨论声顿时充斥整个兵营。 “我去,怎么回事?是死了吗?” “好像是死了。” “人哪去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变成沙子了,你看地上全是。” 粗野,狂暴,够血性。这几个字在凌少群脑门绕了一圈,以前真小看这个大叔了。 思文赫兰顶着沸腾的议论声走出场外,门口那个披甲青年向他递去一块红色包巾和一串泉币。 “恭喜过关,这是你获得的奖励。” “谢了。”与台下观众不同,思文赫兰接过两物时,是面无表情的,对这个结果似乎没多大意外。 凌少群肘一下左边的陌生人:“你要不要过去试一试?” 那个人摆摆手:“不去不去。” 他又肘了一下右边的陌生人:“要不你去。” 对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你去你去”四周人群也开始相互推怂,就是没人敢站出来。 一个灰衣小伙非常不幸地被暗里几双黑手推了出去,跌跌撞撞闯入打斗圈内。他一脸惊恐回头怒视,后面那堆人很默契地同时仰望苍天,仿佛能透过蒙古包数天上飞过的乌鸦。 小伙深吸一口气:“好,我去就我去,怕什么”么字一直颤抖着。 不到两分钟 “哎哟!” “哎呀!” 可怜的灰衣小伙被踢飞出来,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他肩膀左侧的生命值急促下降,几乎碰底才慢慢停了下来。 站前面看热闹的人都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凌少群也被吓到了,心想这哪是游戏啊,这简直要人命嘛。左右思考,还是三十六计,溜为上计好,不然被人推出去,倒霉的是自己。 他瞄到思文赫兰正往兵营外走,觉着这人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这么轻易过关,肯定有猫腻。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他赶紧跟了上去。 第五章 土豆和地瓜 封煞顶镶嵌在浮云之上,肉眼只能触及招阳门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却无法找到半点顶峰的形状。 上山的路比想象中要崎岖,蜿蜒盘旋的阶梯上总是出现些拦路的磐石,人要翻过磐石才能继续往前走。偶尔山间小林中会蹦出几只小野怪,但对于思文赫兰来说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凌少群偷偷跟在后面,虽说小妖小怪都被前面那位大神解决掉了,可漫漫长路,悠悠不尽,附近又没几个人影,他不能被发现也不能跟丢,就这么一段山路,也耗掉半身汗水。 好不容易,思文赫兰在一家包子摊前停了下来。 这家包子摊支在两棵大树下,一棵树下是简陋的厨房,另一棵树下摆了些桌凳和茶水,已经坐了四五个客人。 凌少群摸摸肚子,他也饿了,再摸摸空寥寥的钱袋,似乎又没那么饿。 思文赫兰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店家很快便过来招呼:“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碗牛汤小面。”他的话是说完了,可不知谁又在后面加了句:“两碗。” “诶,好嘞,两碗牛汤小面,马上来。”店家应声道。 思文赫兰正疑惑,凌少群已经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了。还顺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给自己,另一杯恭恭敬敬双手递给对方。 思文赫兰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他能不认识?凌少群出生在这世上第一天他们就见过面了。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他‘不需要’出现在凌少群的生活里。多年来思文赫兰一直在暗处默默地关注他,剖析他,研究他。凌少群身上哪处有胎记,哪处有颗痣他都了如指掌。 但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超凡实境?而且还偏偏跑到自己跟前晃悠?难道为解出心中疑虑,思文赫兰决定试探一下他。 “我好像不认识你。”大叔收回视线,漠然地说道。 凌少群心里回答道: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我还跟踪过你呢。 “这位大叔哥,小弟凌少群,也是个穿越者,大家同道中人,交个朋友如何?” 思文赫兰问:“你就用一碗牛汤面当交友礼?” 凌少群不好意思道:“我没打算给钱。” 思文赫兰更觉有趣了:“你的意思是,你来交友,我还得请你吃顿饭?” 凌少群嘻嘻一笑:“我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到现在也没能赢到一块泉币,实在饿得不行了,您看这碗面也不值几个钱,要不您就当个见面礼” 原来是来讨吃的。思文赫兰心里有了主意。他拿起凌少群递过来的茶杯喝下去,算是默许了。 “两个牛汤小面来咯,小心烫哈。”店家送上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凌少群用筷子夹起面,放嘴边吹吹,一口吞下。嗯,好吃,够韧劲,比薇姐做的还好吃。他吸溜吸溜吃着,很快一碗面见底了。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看他吃得满嘴油的样子,思文赫兰眉毛都打结了。 凌少群舔一下唇,齿颊留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饿得慌。对了,大哥您怎么称呼?” “思文赫兰。” 这么难记的名字是特意拿来考验我记忆力的吗? 凌少群:“那个思大哥,你是带小孩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思文赫兰道:“我没小孩。” 我就知道你没有,和我家薇姐走得这么近,也不像个带娃的人。凌少群觉得自己明镜似的,但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贴了个笑脸说:“没小孩啊,大哥你该不会是来超凡实境撩小妹妹的。” “有何不可。”思文赫兰也微笑着,很配合地应和道。 两个人一个装土豆一个装地瓜,都装不认识,第一次见面,聊得甚欢。 吃饱喝足,思文赫兰放几个泉币在茶桌上,起身和凌少群拜别:“时候不早了,告辞。” 告什么辞,说byebye不就是了。等一下,告辞?凌少群嗖地站了起来。“那个你不带上我吗?” 思文赫兰:“跟着我太危险,你还是和其他人组队。” 你不危险,你最安全了,没了你路上那些野怪我怎么对付啊。凌少群赶紧拉住他。“我不怕危险,越危险越有意思。” 大叔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是吗? 某人点头如打桩。 半个时辰后。 “我们来挑战。”思文赫兰对守营兵说这句话时轻松自如,就像跟一个卖菜的说来两根葱一样。 “我……们?”凌少群指着自己,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谁说我要去的! 守营兵抬手迎了个道:“请进。” 非要跟着大叔走的凌少群,只能心里流着愤恨的泪水,默默跟了进去。 这个兵营里的布设比前头那个稍微讲究了一些,堂后立着一排兵器架,一个人头高的木桩和一个比烧猪还肥的沙包。兵营中间的打斗场同样被粗绳围起来,刚上演完一场血肉搏斗。场外四周坐满吃瓜群众,还在议论刚刚那场搏斗的精彩之处。 守营兵示意思文赫兰和凌少群在整齐的士兵队列里挑一个对手。 凌少群左右对比,发现了一个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目测三天没吃过肉的小兵,突然有一丝被老天眷顾的感觉。他轻咳两声,抬高音调道:“这位其貌不扬,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壮汉,我觉得挺有难度的,就你。” 小兵没有犹豫,从比他高一头的队列中走出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凌少群也双手抱拳意了个思。 锣声敲响,小兵像野豹一样冲过来,一点减缓的意识都没有。凌少群眼看不妙,想着应该先下手为强呀,便双手螺旋桨般乱挥着迎了过去。小兵左臂一挡,右手一抓,将凌少群整个离地架起。别看他身型瘦弱,力气却惊人,把凌少群像扔精灵球一样扔出场外,连气都没喘声。 凌少群连爬带滚翻了几个筋斗撞到木柱子上,已经天旋地转,不能动弹。可等他慢慢回过神来,却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不痛! 居然不痛?他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身体,就脸上多了条划痕,其他似乎没什么异常。难道在游戏里被打是不会感到疼痛的?不对呀,之前看其他人抱着身体喊得撕心裂肺的,不会这么好演技? 思文赫兰见他一动不动,以为是被打傻了,赶紧上前拍拍他肩膀。“你没事?” 凌少群这会哪里是被打傻了,应该说是被吓傻了,这么狠撞到比树根还粗的柱子上,除了头晕炫目外,自己竟然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 难道是我出漏洞了?他疑惑地看着大叔。 大叔哪能体会他的心情,只当他第一次被打,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于是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呆着,自己走上台迎接下一战。 第六章 镜人与夷丹 大叔挑的是个标准壮丁,牛高马大,四只健硕,我们姑且叫他大兵好了。 大兵一上来就把盘古开天,嫦娥奔月,关公耍刀全部表演一遍,接下来估计是街舞十一式。 思文赫兰眼角跳动几下,看不下去了,一拳头甩到大兵脑门。十环满分! 在旁边看热闹的顿时欢呼起来。 “好!再来一下。” “挖他眼睛!” “对,就这样,把他踹上天!” “让他和太阳肩并肩!” 大兵没站稳一个后摔,身体和地面亲热接触摩擦生电。他反应过来后快速凝神聚气,亮出与开始截然不同的神色。几乎是一眨眼,双手如利爪交缠进攻,朝思文赫兰身上袭来。 思文赫兰未及防御,被对方撕掉身前布衣,两排褐色腹肌在破口里野蛮叫嚣。 呵,真正的搏斗开始了! 这一场比的是招式,那兵刚出来就嘚瑟了一会,被思文赫兰逮了个缺。他不再轻敌,八仙拳游云驰行,力道贯于手腕手肘,出击凶猛。思文赫兰使出降仙掌见招拆招,斗转星移。 待到反击时,大叔不再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连续出拳,以速度压制,少晌就把人逼到了打斗圈边上。后来大兵干脆跪着随人揍,揍到五官摊成了印度薄饼。 思文赫兰就如一只饥饿的野狼在啃食猎物,去皮拆骨,引得场外观众呐喊连连,沸腾声接踵而起。 大家的注意力都留在决斗的两人身上,没人发现,安静的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篷的人,正咧着嘴,玩味地观察着思文赫兰。他的眼睛能捕捉到场上两人每一个出手瞬间,如在慢镜头里揣摩剖析,领会吸收。 思文赫兰抡起青筋爆生的手臂,将大兵高高举起,又狠狠地往地上扔下去。摔成狗吃屎的大兵再也站不起来,身体化作砂砾破碎现场。 凌少群张着可以吞下一只电灯泡的口,无比刺激地看完这场厮杀。脑海里还是那几个字:粗野,狂暴,够血性!直到大叔拿完奖励,把他像遛狗一样拖出兵营后,他才想起要合上嘴巴。 “大哥,你一向这么健硕吗?”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凌少群只能用健硕两字了。 思文赫兰道:“战士的能量是与生俱来的,只要学会控制意念,就能自主生成英雄技能。我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凌少群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心里却是思索着另一件事。如果大叔跟薇姐是情侣关系,以后薇姐嫁过去,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怎么办?虽然薇姐十分彪悍,但毕竟男人力气大,她还是会吃亏的。然后凌少群又想到了可怜的自己。一向被亲妈欺压也就罢了,万一这个男人当了继父,我勒个去!被两个人压,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在想什么?”思文赫兰一回头就看到他一副吃了苦瓜的脸蛋,很有兴趣知道这个脑袋正在运行什么程序。 “没,不敢想。”这种场面还是少想为妙。凌少群马上找了个话题:“大哥,你不看一下那块迷匙吗?” “没什么好看的。”思文赫兰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给我看一下。”嘴快手更快,那张红色包巾下一秒已经落入凌少群手中。 包巾里裹着一块米白色象牙板,呈青龙盘踞之形,晶莹透亮。迷匙他在网游里见过,觉得不过尔尔,但手里这块就不同了,无论外形还是材质都能让他联想到一个字---钱!卖掉应该能赚个几十泉。 凌少群眼神十分危险,思文赫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把迷匙拔回来揣兜里,放稳妥了才说:“好好打,你也会有的。” 切,小气!凌少群搓了搓突然空出来的双手。“对了,大哥你早前拿到的是什么?” “白虎。” “那就差朱雀和玄武了。”凌少群用手托着脸蛋,若有所思。他记得玩网游时自己收集了很多相同的迷匙,相比之下大叔幸运多了,看来不到三天他就能通过第一道招阳门。 “咦?” 凌少群感觉手指摸到的皮肤滑嫩如常,他分明记得方才打斗时脸被刮伤了,可现在皮肤却丝毫无损,而且似乎比之前还嫩了点。 “我的伤口好了?” “伤口会自动复原,和你的生命值同步,物理伤害每刻1lp,幻术伤害每刻2lp。你那点小伤,连血都不带掉的,无需在意。”思文赫兰走在前头,边走边说,仿佛给身后的人留了一道光环。 虽然大家站同一起跑线上,但凌少群有种自己是偷渡进来的感觉,没拿通行证,一无所知。 夜幕围罩昆阳城,飞鸟歇息,蝉鸣四起。穿越者纷纷投宿客栈,没能赢得泉币的人也扎堆露宿山间小亭。凌少群幸得与思文赫兰同行,不光能占个睡觉的地,还顺利解决了温饱问题。 他边啃着手里的大包子,边环顾四周,客栈里不全是穿越者,还有些赶往邻县的镜人也在此夜宿。与他们同坐一处,凌少群不免用眼角多瞟了几下。 镜人个个低头吃食,维持着一股沉默的气氛,或许是第一次见人类,心生敬畏,所以不敢多言。不管原因为何,反正凌少群是这么想的。 他还得意地挺起了小胸膛,摆出一副任人围观形象。就这时,他听到旁边桌一小孩问他父亲:“爹爹,那些人是夷丹吗?” 他的父亲小声道:“是的,他们是夷丹。” “他们的衣服好好看啊,那个大叔穿的是锦服,不过,那个小哥哥穿的却很丑。”小孩指着凌少群,给了一个很诚恳的评论。 “使不得,不可手指他人。”父亲忙指正小孩,还不忘给凌少群赔了个厚道的笑脸。 凌少群完全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他倒想直接跳到饭桌上,对天高嚷:我穿的丑我穿的丑,你以为我想穿这条破裙子吗?我也想挑公子衣白长袍酷炫战士服呀,可我没得挑啊! 当然,这只是小小的假想,他不会这么做。 收住自己的怨气,凌少群回头问思文赫兰:“刚刚那个小孩是不是叫我们夷丹?” 思文赫兰点一下头:“夷丹是虚拟人对人类的称呼,就像我们叫他们镜人一样。” “哦,原来虚拟人也会起绰号呀。” “他们是按照人类生活行为设计的,有什么不会的。” 没什么不会的?凌少群突然很感兴趣地探问道:“那你猜,他们会不会那个呀?” 大叔皱眉“哪个?” “就是那个,传宗接代什么的。”凌少群小声说 思文赫兰了然:“这个要猜吗?这么多虚拟人,你以为都是研发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虚拟人不就应该复制粘贴改改容貌就拿出来吗? “泺汐源十几万人口,要真是一个个地造,别说二十年,一个世纪都不够用的。”大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似乎在说一件他非常了解的事情。 凌少群听完感觉自己打开了新大陆的大门。“按你这么说,那镜人和人类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咯。” 思文赫兰朝旁边桌打了个眼色。“那个小孩,应该比他爹还要大几岁。” 凌少群:??? “虚拟人刚研发出来会有各种形态,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更新数据,从而获得相对成熟的智慧和情绪。那些刚‘出生’的虚拟人历世短,因此行为较少,言语也较为生硬。你看那小孩,活泼好言,而他父亲则刻板沉默。不难判断,他们是伪父子。” 凌少群哦一声,原来差别在这里,难怪他们个个一身死板之气。 第七章 解救跑龙套 十里外一处兵营。 白色身影划开漆黑,从树上翻身落到窗台旁,无人察觉。白影左右环顾,确保自己处于一个安全的盲点后双手一撑,身体跃过窗台,如翎毛般轻声着地,又似乎没有着地。 它屏息凝视,确认营内无人后,小心翼翼地,朝目标慢慢潜去。 它全神贯注于营内,却忽略了营外一班刚好经过的巡兵。 望闻摸敲,回到客房后凌少群像研究神灯一样举着尿壶观察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试一下。他解开裤头带刚对准尿壶,就听到外面一群人喊道:“抓小偷!快,出来抓小偷!”把他吓得硬生生把尿憋了回去。 我勒个去,发生什么事了? 他拿着尿壶冲出房门,和思文赫兰碰了个正面。思文赫兰看到凌少群衣裤松散手上还提了尿壶,不禁紧皱了眉头:“怎么,不会用吗?” 凌少群尴尬地笑了笑,回神一想有大哥这根定海神针在,万事加层保险。于是他一手拉上思文赫兰,一手拽着尿壶就往人群方向跑。 “来不及了,边看戏边用。” 每一套戏里都有几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翘翘的跑龙套,这里也不例外。关东炊在喝了一壶香茶,吃了两个包子兼开了个大之后(死而无憾了),来到距下个兵营不到二十米的店铺外打了个地铺,心想将就着过一晚,明早一起来就直接入营奋战。 就在他数着绵羊开始催眠自己的时候,忽觉一股梨花香从头顶掠过,轰一下羊全跑了! 他抬起头,见一纤细的白影踏着房顶跑过,脚步轻盈如飞燕一般。那白影离开时咯咯甜笑了两声,还给他留了四个字:“送给你的。” 几块红稠从天而降,盖在了关东炊脸上,当他拿开红绸时,已人去无踪。 就像做了一场梦,年青漂亮的姑娘给情郎留下定情信物,等待着情郎踏遍天涯海角寻找她的踪迹。 关东炊从未没遇过这种事,仍然沉迷于美梦中不可自拔。这个时候,有人把他叫醒了。 几个手持木棍的巡兵从兵营冲出来,见关东炊拿着红绸发呆,恼火地朝他大叫一声:“小贼站住。” 关东炊清醒过来,见形式不妙撒腿就跑,还边跑边喊道:“你们干什么!我没抢小孩糖果,没偷看女人洗澡,也没骗过大婶买菜钱,你们不要追我!” 带头追贼的是个高个子,挂了一套甲衣,看上去是个小队长。他用力挥出手中棍子,准确无误地劈到了关东炊腰眼子上,关东炊没来得及防备摔地上吃了一脸灰。 “大胆小贼,竟敢偷盗军营之物。”巡兵快速聚在一起,像包汤圆一样将他围了个圈。 关东炊吐掉几口带着灰的口水,赖在地上就不起来了。“什么小贼,抓奸抓在床,你们没有把我从床上揪出来都不能定我的罪。” 那群巡兵听得一头雾水,更是生气。带头的高个子大喊一声:“翻过来,打!” 十几人便挥动木棍,手起脚落对准他屁gu啪嗒啪嗒打了起来。这欢快的节拍呀,奏乐似的,刚赶到的凌少群也忍不住跟着木棍抬头点头抬头点头 关东炊心里叫冤,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半吊子血就要孝敬给土地爷了,这是不是叫死不瞑目呀? 他忙双手护着屁gu,连连求饶。“别别打了我没偷你们东西真没有。” “等一下。” 思文赫兰虽说不愿意多管闲事,但眼见那小子生命值过半,还是上前帮忙解围。“敢问各位,这个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打他?” 巡兵说:“此人偷了我们军营东西,想要逃跑,被我们逮到了。” “胡说!我没偷东西。不信你们看。”关东炊吼了一声,爬起来后直接脱起衣服。但是这衣服的结构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摆弄了好一会都没脱掉,最终还是思文赫兰给他解决了问题。 思文赫兰像扛枕头一样将关东炊整个倒挂在自己肩上,上下颠了几下。只听“砰,砰”两声,两个泉币从袖子口掉了出来。再颠几下,又飘下了几块红色包巾。就这么多东西了。 高个子捡起红绸,厉声问道:“你如何得来这些迷匙包巾的?” 原来这些红布是用来包迷匙的呀,难怪这么眼熟。关东炊只觉百口莫辩,他弱弱地问:“我要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信不信?” “” 当兵的几个额头上青筋滋生,这种理由当然不信! 现在形势很明显,人类即将被人类制造出来的虚拟人给欺负了!凌少群度量了一下情形,还是应该以和为贵--谁叫他们人多呢。 于是他上前一步说:“几位大哥,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你们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武力值还这么低,怎么敢到兵营里去偷迷匙呢,我倒觉得他连迷匙的样子都没见过。”说罢他肘了一下关东炊,关东炊硬硬地点了两下头。 “你是何人?你跟他们一伙的吗?”兵头怀疑地看着凌少群。 “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凌少群,初来乍到,幸会幸会。” 凌少群伸出手,可等了半天,那兵头只是盯着他的手,也没要握上去的意思。凌少群尴尬地又把手缩了回来。“对,你们不流行这个,那就不握了。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兵头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中营护军铁为伍。” 原本以为他会说‘护军9527’之类的代号,没想到还真有名字。凌少群诧异之余又指了指关东炊,恭敬地说道:“铁护军,这个人我们不认识,就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说他偷了兵营的东西,可有证据?” 铁为伍实诚地说:“没有。” “没有你追追追个屁啊!”关东炊怒气冲天地骂了一句,骂完又缩回到思文赫兰伟岸的身后。 铁为伍:“此人夜半三更不投宿客栈,却出现在兵营附近,定然有鬼。” 听到这话关东炊又蹦了出来:“鬼你个头,我没钱住不起客栈,在兵营附近露宿碍你眼了?” 铁为伍皱着眉头问:“那你为何穿着夜行衣,还见到我们就跑?” “我穿着夜行衣!?”关东炊扯着身上衣服说:“你以为我想穿这样?乌漆墨黑的,又不舒服,这是游戏设定给我的,我没得选啊,不穿就得光着身子了呀!” 凌少群没想到自己不敢说出来的,既然被关东炊说了! “还有,你们一见我就拿着棍子冲过来,还喊别跑别跑,我傻呀不跑,就不怕被你们乱棍打死么我。”关东炊振振有词,倒比那些巡兵有气势多了。 铁为伍脸色紫青,想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似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再说也搜不出赃物,只怕是误会了好人。 他左右度量,咬咬牙下了个决定。 “好,既然是误会,我只能以死抵过了。”话毕手起,铁为伍已经举起刚刚袭击关东炊的棍子准备向自己脑袋砸下。 这个转折有点快,把凌少群和关东炊都吓到了。我去!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第八章 第一次杀人 凌少群连忙栏住他。“既然是误会,就别太在意,开发你们不容易,今天决斗已经死不少了,你就别凑这个热闹啦。” 这时候就看出当兵的气度了,铁为伍豪爽地说道:“只是程序复制而已,不打紧。”完了他又举起棍子。 要把死脑筋揪活还真难,一时想不出办法,凌少群情急下猛地喊了一声:“停!” 凑效,真停了。不单铁为伍停了,其他守营兵也停住,有几个眼珠子对眼珠子,不知怎么应付。 凌少群趁机抢过棍子,义正辞严地说:“你们这个年代不是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怎么动不动就死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有个让你将功补过的方法。” 铁为伍竟然眼睛一亮,甚感兴趣地问道:“什么个方法?” 在关东炊无比震惊的眼神下,他们开始商讨起来了。 凌少群凑过去小声道:“明天我们会来你的兵营挑战,到时候只要你稍微” 手一举,铁为伍把他打断。“好,就这么定了。” 凌少群眨眨眼:“我还没说完呢。” 铁为伍也压低声音道:“这话不能明说。” 凌少群倒吸一鼻子冷气,什么叫临危不惧,什么叫军人风范,就连跟别人串通解决自己人都这么地沉着冷静。 “时候不早了,各位好些休息。”铁为伍一声令下,十几号人立即排成两列,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 这边关东炊死里逃生还云里雾里的,见思文赫兰和凌少群相视一笑才回过神来,也换上一副笑脸。“幸好你们及时出现,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清楚。谢谢啦,谢谢啦哈。” 凌少群挥挥手。“谢什么,我们是站同一条船的人类,当然要相互救助。对了,我叫凌少群,他是我大哥思文赫兰。你叫什么?” “我叫关东炊。”关东炊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叫凌少群,这个叫什么来着? 凌少群笑着说:一听你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吃货,其实我也是个吃货,看来我们很有缘。” “嗯。”关东炊心想,我要不要再问一次这个大叔的名字。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些红绸真是捡来的?” “是捡来的。”好像叫什么兰的 “你住哪?没地方住的话可以跟我们回客栈,我和你挤一挤。” “好。”到底叫什么 “” 凌少群拉上关东炊,跟着大叔往客栈方向走,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谈话声。 不论武力值,经验值还是颜值,关东炊都是跑龙套的命,但他有幸遇上这两人,命不该绝。 第二天太阳初升时,凌少群饿醒了。 作为学生,他每天都起得很准时,早餐也吃得很准时。今天让他最犯难的,是怎么解决早餐问题。 他们住的是客栈,也不知道有没有食物提供。没办法,他真的很穷。 看看身边睡成一只虾的关东炊,再想想他那仅有的两块泉币,凌少群叹了口气,下次是不是该捡个有钱的回来? 如今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大叔身上,大叔打了那么多野怪,解决三个人一天的伙食应该不是问题。可即便大叔有钱,要如何开这个口也是件难事。昨天已经厚脸皮地吃了人家一天,今天还要再带上一个蹭吃的 正纠结着,外边响起敲门声。 思文赫兰起得比他还早,已经在四周溜达完一圈回来了。 凌少群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站着的人,而是人手里用油纸包着的几个手抓饼,简直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大哥,你是我亲叔!哦,不,亲爸! 拉醒关东炊,简单吃完早餐,他们来到了铁为伍的兵营。 按照前一天的约定,铁为伍故意放水,给他们挑的不是老弱残兵,就是刚打完下来的,剩半吊子血量,熬不过三拳。 思文赫兰轻易通过了决斗,关东炊也在煎熬中险胜。 凌少群最后一个上场,和他对阵的是个小兵,缺条胳膊。 吸取之前的教训,凌少群懂得了先发制人。他毫无预兆地给对方挥了一拳,没想到小兵竟躲开了,然后回敬一拳过来,砸进他肚子眼。别看小兵瘦小,力气到位得很。哪怕感受不到疼痛,那胃酸翻腾的滋味也让凌少群好过不了多少。 歇息一下,凌少群转换了战术,他在地上蹦跳几下,左勾拳右直拳,学着他看过的拳击比赛动作,一步步吓唬对方。小兵少只胳膊,近战吃亏,不能防御周全,几次被削脸。 经过多个来回,凌少群找准机会,一个猛撞把小兵撞到地上。然后,他干脆骑在了人家身上。 “漂亮!掐他脖子,快!”关东炊在圈外兴奋地叫喊着。 凌少群照他说的掐住了小兵,但看到那和人类相差无几的脸时,他却又下不去重手。 趁凌少群犹豫之际,小兵拼了命反抗,用膝盖去顶他的致命处。这一顶呐,简直是惨不忍睹,连稳如泰山的思文赫兰也皱紧了眉头。全场围观的都在挤眉弄眼,就像是顶到自己一样。唯独凌少群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完全没留意到对方在干什么,还在思考杀与不杀的问题。 “少群哥,赶紧动手,你能量值快用完了!”关东炊急得挽起袖子,大有上去帮着干一场的架势。 凌少群看看关东炊,手中多了份力,再看看思文赫兰,手中又多了份力,最后终究狠下心来,使劲往小兵脖子上掐。小兵白眼一翻,身体在挣扎几下后变成沙砾散了一地。 “呼累死我了。”凌少群后仰着瘫坐在地上,呼了口气。第一次‘杀人’,心里紧张得要命。 关东炊和思文赫兰走过来,在他身边徘徊。关东炊好几次想掀开他的裤子看看零件还在不在。 “怎样,我还行。”凌少群喘着气,裂开嘴角笑。 “简直太厉害了。那个不痛吗?”关东炊很是关心。 凌少群以为他指肚子上那一拳,挥挥手,潇洒自如。“这点小伤,没事。反正等下就自动复原了。” 何止关东炊,连思文赫兰都自愧不如! 铁为伍赔了三块迷匙又折了三个兵,却有说有笑地把人送出兵营,最后还不忘叮嘱他们山间野怪多,路上要小心行事。 就这样,凌少群拿着他的第一块迷匙,三个人又踏上了通往封煞之巅的路程。 第九章 消失的迷匙 山路依旧崎岖,山怪依旧繁多,山上依旧只有茂密的树林,看不到多少风光。 翻过一块大磐石,关东炊满身滴汗,他艰难地往前走了两级台阶,抖得和缝纫机一样的小腿终于不听使唤停了下来。 “不行了,不行了,再走就没气了。”他用衣袖擦掉额上汗水,挥一挥就是一场小雨。 “关东,你身体素质不行啊,半个小时前才休息过,怎么又累了。” 和凌少群他们一样,关东炊也是战士。战士是四大职业里攻击力最强的,也是体力最好的。可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人家系统欠了他天赋似的。 前方一堆芊草兽从大树底下钻出来,凌少群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打怪这么粗糙的事就交给大叔。 “才半小时吗?”关东炊回头瞧瞧深藏野林的村落,埋怨道:“这昆阳城到底什么鬼地方,兵营都建在山上,爬完山路都已经没力气再打架了,他们这是作弊呀。” “我们不也刚作完弊吗。”凌少群笑着给他递去一个牛皮水袋。 关东炊咕噜咕噜喝下几口,爽! 就这么段时间,思文赫兰已经解决完芊草兽,将白花花的泉币收入囊中。“今天我们可以吃顿好的。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兵营了。” 关东炊眯着眼睛使劲在山缝里寻。“大哥,你这是千里眼呐,我怎么就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会观察山行地貌,知道什么地该建房什么地该修路,你凡人,学不来。”凌少群毫无章理地解释道。不管如何,要先劝关东站起来,再休息下去夕阳要落山了。 “好。”明知道凌少群敷衍他,关东炊还是深吸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被半哄半骗着又走了两里路,山间果然出现了兵营。 此处的兵营呈小木房结构,四四方方。门外竖着一杆军旗,旗上笔力劲挺写了个‘汉’。兵营周边松柏些许,灌木些许,还有鸟语些许,格外清闲雅致。 凌少群停下脚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脱口而出:“你们觉不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关东炊左顾右盼,没察觉出什么,倒是思文赫兰说出了比较合适的三个字:“不热闹。”。 凌少群:“对,这是山路进来的第一个兵营,按理说应该聚集不少穿越者才是,这也太安静了。” “有没有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关东炊脚都走酸了,才不管他安静还是吵闹,找个地方歇歇最重要。 凌少群点头。“嗯,走。” 他们进了兵营,里面的情景果然和想象中大相径庭。被粗麻绳围起来的打斗场上摆了一棋桌,两个守营兵正在悠哉游哉下着象棋。 凌少群见这架势不对,立马上前打听。“请问这里是……” 左边那个瘦猴子手一竖,做了一个且慢的动作。他思索半天,把‘马’撤回界内。 凌少群撇撇嘴,转头向另一个开口:“我们是来挑……” 右边那肥猪头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他比瘦猴子还磨蹭,一直没动静。 凌少群心一沉,该不会要等到他们下完这盘棋才能打。他琢磨了一下眼前的棋盘,其实形势非常明确。本着好管闲事的精神,他替红子移了个‘炮’。 肥猪头顿时大悦,整个人跳起来指着那只‘炮’笑道:“哈哈,将军!” 瘦猴子不服输,把‘车’往前挪了一下:“起开。” 肥猪头也上了一个‘车’:“将军。” 瘦猴子摆出士:“起开。” 肥猪头:“将军。” 瘦猴子:“起开。” 肥猪头:“将军。” 瘦猴子:“起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少群带来的灵感,他们就这样突然开窍了,还连翻了好几回。 就在棋子越来越少,凌少群越来越欣喜时,肥猪头突然站起来,双手摁住桌角大喊:“你再起一个给我看看!” “不起了,将军。”瘦猴子得意洋洋地走了最后一步。 空气中凝结一层尴尬肥猪头嘴角抽搐了一下,连连摆手道:“不算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凌少群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呵。”一声冷笑传来。 静止了很长时间的思文赫兰,终于发出一个单音。他健步走到棋盘前,猛地一拳砸下,只听“啪”一声,楚河汉界顿时断开两截。 男人挺起腰,活络了一下拳头,缓缓地说:“现在,不用再来一局了。” 瘦猴子和肥猪头吓得双膝软在地上。“不来了,不来了,大侠有事我们好商量。” 果然,武力是解决问题最快的途径! 凌少群和关东炊各自蹭了一把凳子,坐着看戏。 思文赫兰一手一个,将瘦猴子和肥猪头凭空拽起。“要不决斗,要不直接交出迷匙。” 这气势,这武力值,谁敢不从啊,可是瘦猴子吞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兵营今天休息,要不您明天再来?” “啥?”思文赫兰把肥猪头扔下地,犀利的眼光在瘦猴子身上扫了一圈,像一把利刃飞过,瘦猴子顿时感到身上多出了无数个洞。 “大大大大侠,息怒,息怒啊。不是我们故意为难您,是是” “是什么?” “这这护军不让说。”瘦猴子小声嘀咕道。 肌肉横生的手臂猛然收紧,思文赫兰只给他留了一口气的缝隙。瘦猴子脸憋得通红,连忙伸出舌头抢空气。 下面的肥猪头急了,摸着地爬起来。“哎呀,你不说我说。我们兵营昨晚遭小偷,所有迷匙都被偷走了,一个不剩。” 三人相续一怔。这家兵营也被盗了?还一个都不剩!? 思文赫兰心想,守卫森严的兵营被偷得连裤衩都不留,奇耻大辱,确实不能对外透露,于是把人放了。 肥猪头接着说:“护军把其他守营兵都派出去追查小贼的下落了,如今营里只剩我们两个看守着。我们并不是隐瞒,实在是” 他后面叨叨碎碎的话被自动屏蔽掉,那三人已经围个圈聊了起来。 凌少群摸摸下巴。“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同一人干的?” “是不是同一个人还不能确定,但偷的是迷匙,那就是穿越者无疑了。”思文赫兰分析道。 凌少群:“能够自由出入兵营,还没被捉到,最有可能是等级高的盗贼。” 思文赫兰:“如果他手够快,也许不止这两个地方被盗。” 凌少群:“那就事不宜迟了。” 思文赫兰看着凌少群,问:“你打算怎么做?” 累得垮下腰身的关东炊,用小拳拳捶着肩膀,插了一句:“还能怎么做,先找间客栈休息呗。” 凌少群摇摇手指头:“不,我想会会这个小贼。” 毫无意外地,他们看到了关东炊立马僵掉的脸皮。 第十章 瓮中捉小贼 入夜,某个兵营里。 黑暗中三双隐藏的眼睛在耐心等待着。 关东炊:“少群哥,你确定他真的会来吗?” 凌少群:“根据前面两个失窃的兵营位置以及时间推算,今晚该轮到这里了。等下你们小心点,别让他跑了。” 关东炊:“哦,我还想问” “嘘!”思文赫兰竖起两根指头示意安静下来,他侧耳细听,小声说了句:“来了。” 关东炊紧张地东瞧西望左顾右盼,也没见着什么动静。“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上面。” 话音刚过,一道白影从屋梁上飞速降落,倒挂在空中。那人静止了好一会儿,见营内没什么异样才翻身下地。他敏捷地穿梭在兵器架和各种障碍物之间,很快便找到了藏放迷匙的柜子。如此了解环境,看来他就是这两天偷盗迷匙的小贼无疑了。 那人手脚利索,小一会功夫便撬开柜子,把里面放迷匙的盒子拿到了手。他正准备离开,营内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小贼这才发现那盒子系在了一根挂满铃铛的细线上,而细线的另一头此时正绑在凌少群手中。 等不及思考,小贼弃盒而逃,扑向离他最近的窗户。 “噗!”布匹撕裂的声音灌入耳膜。窗户旁的屏风被一只聚满肌肉的手臂捅破,思文赫兰跃身而出。 室内光线很暗,凌少群看不清形势。借着衣物摩擦的声音和星光火点在黑暗中划出的道道白线,他猜测他们已经动手较量起来了。 思文赫兰强壮得像一头猛兽,力气远压对手,短短一刻,便听到小贼愈加急促的呼吸声。只是那小贼个头不高,身体却灵活得很,几次能从拳脚间溜开。一段时间下来,两人竟是不分胜负。 风声人影充斥整个兵营,混乱中手脚相碰,物件刮落,一片清脆。 这头打得火热,另一头的凌少群和关东炊已经摸索着把所有门窗都上了闩,确保小贼不能趁机开溜。 小贼功夫不错,但败在体力上。见形势不利,他干脆几步跃上了屋梁,藏在一个漆黑的角落,不再现身。 别人也许拿他无可奈何,但大叔不一样啊,大叔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只见思文赫兰握紧双拳,宁神运气,将爆发出的力量击打在梁柱上,整个兵营晃动起来,震得桌椅翻倒,灰尘四落,顺便也把站不稳脚的小贼给带了下来。 凌少群和关东炊点燃营内的蜡烛,视线变得通火明亮。 思文赫兰左手揪起小贼,右手高举,准备再来一拳。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双明澈的眼睛,和两排纤长卷翘的睫毛。这贼人竟然是个女子! 大叔自然不打女人,他放下拳头,把人扔给了旁边看热闹的凌少群。 凌少群对大哥硬朗的拳头佩服万分,同时也为这名轻功不错的女子感到惋惜,要不是遇上大哥,也许可以逃过一劫。 不对,我为什么要可怜她,万恶的盗贼! 凌少群呸一声,开始了审人犯的工作。“你叫什么名字?” 女贼不以为然,扫扫身上的灰尘,走到唯一一张没倒下的桌子前,很随意地坐了上去。 “不认识我啊?不认识我抓我干嘛?” 凌少群看着她挂在桌前一晃一晃的双腿,被当场逮住了也没有一点畏惧,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又问她:“这几天兵营失盗,是不是跟你有关?” 女贼讽刺地回他一句:“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哎呀,我就看不惯你个嘚瑟样。说,上次是不是你陷害我被围殴的。”关东炊卷起衣袖准备打一架的模样,被凌少群扯着衣领拉了回来。 是的,怕他被揍。 女贼不说话,回了他一个假笑。 “既然你不配合,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凌少群拍拍关东炊的肩膀作为安抚。“我知道一个快速把人送出游戏的方法,一直没机会尝试,看来今天是个得偿所愿的好日子。” “就凭你?”见凌少群走向自己,女贼警惕地挺直了身子。 “就凭我。”凌少群倾身过去,笑容一如既往地潇洒。“将一个破坏游戏规矩的人撵走,算是为穿越者做了一件好事,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对着他那双挑衅的眼睛,女贼沉默片刻,避重就轻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叫南霜穆。” 看来对话有进展了。凌少群点头,往后退了两步。别看他淡定的样子,刚刚离那么近,其实还挺紧张。 “南姑娘,既然你已经” “我姓穆。”女贼打断他,撑着桌面跳了下来。 关东炊哼一声。“你家姓摆后面啊,你以为你是老外啊。” 南霜穆也学着他的音调哼了一声。“我喜欢。” “好,穆姑娘。不管如何,你鼠窃狗盗,不劳而获,就是对游戏创建者和其他穿越者的不尊重。既然今天被我们抓到了,我希望你把之前偷盗的迷匙全部还回去,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同样的错事。要不然,泺汐源也不大,我们狭路相逢的日子还是不少的。”一番浩气凛然过后,凌少群转向思文赫兰,向他征求意见。 大叔却在这时挪开了视线。“游戏里有盗贼这个职业,她也不算违规。” 思文赫兰这个回话把凌少群哽住了。他挑眉,大哥,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咳咳,好,既然大哥为你求情,我还是给你一次机会。”话锋一转,凌少群连底气都削薄三分。 女子鄙夷地笑着问:“所以,你想怎样?” “首先,你要答应不再偷盗兵营。” 南霜穆没有回答,却是先打开盒子瞄了一眼,然后才点头道:“好”。 凌少群的视线也跟着她落到了盒子上。“还有,把你偷的迷匙全部拿出来。” 虽然极不情愿,但权衡一番后南霜穆还是乖乖打开骨龄界面,从里面拎出一包鼓鼓的东西,扔给了凌少群。 凌少群把包里的迷匙倒在桌面上,又把盒子里的迷匙倒在桌上,排行列竖,逐个检查,问题出现了,没玄武! “你运气也太好了,半个昆阳都偷来了就是差只龟。” 南霜穆淡淡地说:“我要是偷齐了,就不会过来这里给你们逮了。” 三人相视一愣,同时点了点头,有道理。 既然这样凌少群敲敲指头,有了主意。“我可以不揭发你,不过这些迷匙我没收了,给你留下一组青龙,白虎和朱雀。” 女子没有反驳,右手一摊,悉随尊便。 “好,那么现在我们来分一下赃。”凌少群往掌心呵了一口气,搓着手,露出狡猾的笑脸,已经把不久前自己说的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他们三个是来抓小贼的,但现在这架势,怎么看都是和小贼一起偷东西。在蜡光烛火中,四个身影,开始忙碌起来。 第十一章 龟都被承包了 虽然一夜未眠,第二天凌少群还是早早去了测试点。距离招阳门关闭只剩两天时间,万一这两天都赢不回来一只龟,他的毕业旅行就彻底呜呼哀哉了。 他还没找到言青,还没获得自己的兵器,就连只像样点的野怪都没见着,这么遛个弯走了,多对不起自己一个月来衣不解带的劳动成果呀。 凌少群越想越有冲劲,跟着人流就来到了终营广场。 终营广场是最后一个武力测试点,也是最大规模的一个军营。这个地方营房,指挥所,校场,瓮城样样齐备,守营兵每隔一段时间巡逻一次,守卫严密连只兔子都蹦不进去。 穿越者中能想到偷迷匙的不止南霜穆一人,凡是有盗贼天赋的多少都存点歪心思,因此,一路上好些兵营都失守了,也就终营广场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才能够有效杜绝盗贼疯狂作乱。无奈之下,没有凑齐迷匙的穿越者只能集中到这里,排着队争取最后的出线机会。 凌少群站在长长的队伍当中,等了很久,等到困意来袭,差不多要睡着了,忽闻一阵惊叫,他立刻清醒了不少。 叫声是从打斗台那边传来的,凌少群仰着头往前眺,勉强能看到场上对决的身影。 穿越者这边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一袭纱裙明黄翠绿。她低着头,正在挨揍,小巧的脸蛋被垂肩长辫裹住,看不清样子。 和她对决的是个女兵,有着不逊男色的矫健身段。女兵手下生风,持续给女孩添上淤青的妆容。 耐力测试测的是能量消耗,不分胜负,只要熬过一刻钟就算过关。很明显,那个女孩在熬着。 场外是一片同情的唏嘘声。 甲某猜测:“看她那小身板估计撑不了多久。” 乙某惊叫:“呀都打出血了,怎么还不投降。” 丙某高嚷:“喂妹子,不就块迷匙嘛,哥给你好了,赶紧下来。” 丁某判断:“还剩五分钟了,我赌她熬不到敲锣” 台下的人握紧拳头,屏息观战。当见到凶猛的拳头往那个小身板上砸时,几个女生尖叫了出来,连忙掩着脸不敢去看。 所有人都认为,游戏该结束了,女孩必‘死’无疑。可就在这时,一直趴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凌少群看到了‘倔强’两个字。 虽然被打得很狼狈,女孩脸上却不见一丝屈服。她抿着嘴,眼神坚定地看着对手,等待对方出手的机会。就是现在,她找到了缺口,侧身滚开,成功避过一个九伏攻击。 接下来对方的连续出招也让她巧妙躲开了。在岌岌可危的险境中,她表现得恰到好处,但也只是一直躲避和挨打,并未作出回击。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说她傻不懂反抗,还有少许人表现出了讥讽。只有凌少群不认同他们的看法。相反地,他觉得这女孩很聪明。她是治疗师,薄弱的武力值在决斗中不占优势。这个时候选择躲闪和挨打是最明智的。一来她能为自己治疗,不需要担心血量不足,二来能量值消耗完同样会‘死’,还不如省点力气,留着活命。 漫长的一刻过后,那女孩果然通过了测试,拿到包巾和泉币。 无视众多注视着她的眼睛,女孩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她用袖子擦一把脸上的污渍,笑着打开包巾,可是迷匙出现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明显僵住了。眼睛定定地看了一会,她轻轻合上包巾,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不久,凌少群也上场了。 比起前两次决斗,他有了经验,不再浮沉不定。 开始时,凌少群只是和营兵拳脚周旋,不作任何强攻。这期间他尝试了多个进攻方位,将对方身体各处都打了个遍:手臂-2,腰身-5,后背-3脑袋-10。 找到了!脑门上一记猛敲居然能掉10滴血,凌少群犹如挖出宝藏的狐狸,眯起眼睛,露出了阴森的笑脸。 营兵大概觉得自己被那一拳打蒙了,看着人类的笑居然会心生惧怕。他还在发愣,突然脑门遭到毁灭性的横扫。。 -11,-9,-13,-14血量下降的格数成了凌少群莫大的动力。仿佛那一串显示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燃烧着的希望,只要数字降为0,他就有机会走进那个梦寐以求的世界。 于是,他打得更卖力了,一顿乱揍下来,营兵就地一倒四脚一伸,张着口边吐白沫边碎成砂砾。 凌少群吹吹红肿的拳头,心里暗想,没有痛觉实在是太爽了。 这一场结束后,观众的反应跟上一场截然不同,台下没几个吭声的,大家都默默把爆头这招记了下来。 凌少群拿着一袋迷匙走出兵营,顿时觉得自己很富有。现在玄武有了,口袋里还多出四条龙,三只虎和五只鸟。他打算拿剩下的迷匙去换些钱,或者骗骗小姑娘什么的。 兵营外,他意外地碰到了那个女孩,这一刻他才看清女孩的样貌。她个头不高,长的很清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让人怜惜的柔弱。可能是喝了药水,左肩上的能量值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又重新排到队末,准备下一场比赛。 凌少群走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你不是拿到迷匙了吗?怎么不休息一下?” 或许是没想到陌生人会和自己说话,女孩有点吃惊地看着凌少群,然后摇摇头道:“我没凑够迷匙。” 凌少群:“你还差几块?我这里有多出来的,也许可以帮到你。” “可是”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很快又暗了下去。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凌少群不明所以。“怎么了?” 女孩从怀里掏出八个包巾,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给你变个魔术。” 凌少群:“哈??” 她打开第一个包巾,里面是只玄武迷匙。 “我会复制物品。”她说完,对着第二个包巾吹了口气,然后打开,里面果然出现了一只玄武。接下来她重复着动作,打开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八个包巾,竟然全部都是龟! “我厉害。”她无奈地笑笑,可能是触及了脸上的伤,笑得特不自然。 凌少群这下明白了,女孩居然拿了八个相同的迷匙! 一霎间,他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敬意。这个时候还能拿自己开玩笑,得有多宽的心态呐。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失声笑了出来,难怪女贼偷不到玄武,原来全被你承包了。 “哈哈哈,你还真乐观。别排队了,今天遇到我算你走运。”凌少群心想,也是我走运。 他掏出一沓迷匙,像打扑克牌那样慢慢展开。“现在我手上有龙,虎,鸟三个图案的迷匙,就缺龟。我拿这三个图案的迷匙和你换三只龟,你看怎样。” “真的吗?”听了这话女孩倏然瞪大眼睛,眼神里充满感激。“我愿意把七只龟都给你。” 前面一个排队的穿越者听到他们对话,把头转了过来,看到迷匙直流口水。“那个” “十泉一块。”凌少群不假思索道。 那人回头看了眼望不尽的队伍,咬咬牙。“成交,给我一块朱雀。” 女孩将迷匙小心存进骨龄界面,又从药物栏里拿出一个盒子,说:“我叫靖瑶郡主,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郡主这个高贵的词眼把凌少群的视线引到了她身上那套华丽的服装上,他心里有些嫉妒。是取什么名字配什么衣服吗?原来我的名字这么不值钱呐,只给了条破裙子。 凌少群:“你叫我少群哥哥好了。” “少群哥哥是战士?这个给你。我是治疗师,用不上。”靖瑶郡主递给他一个小锦盒,凌少群打开,锦盒里面有一颗金色的药丸。 他诧异道:“这是金香丹,哪来的?” 金香丹价值不菲,服用后可以提高双倍武力值。可是昆阳城没有装备补给店,按道理来说这东西下一关才会出现。 靖瑶郡主说:“初始配置送的。” “”凌少群原本不爽的心灵再次受到一万点打击。他呵呵一笑,盗贼十级起步,治疗师有初始配置,我们战士连根毛都没有,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第十二章 逐鹿封煞巅 太阳落下后,凌少群拿着一袋龟回到客栈。南霜穆刚好往外走,和他碰了个正面。 凌少群问:“你去哪?” 南霜穆拍拍腰包说:“开工。” 凌少群一怔:“你不是答应不偷兵营了吗。” 南霜穆:“是啊,我答应不偷兵营,没答应不偷人呀。” “你!”有靖瑶郡主那种为求一块迷匙不留余力争取的,就有南霜穆这种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的。凌少群眼睛一急,拉着人的手转了个方向。“跟我来。” 关东炊趴在桌子上打哈欠,抬头就看到两人拉拉扯扯走进屋内。“不是刚出门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问他。”南霜穆抖抖袖子,将手抽了回去。 “把这个人放出去就是祸国殃民!”凌少群愤愤地说。 南霜穆不介意他讽刺自己,依旧我行我素到底。“你要有其他办法我也愿意去试,要没有,先失陪了。” 关东炊保持着趴的姿势,脑里迷雾重重。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凌少群不拦她了,只是等南霜穆跨出门之时,反手将布袋倒扣在桌面上。一堆迷匙从袋子里蹦出来,乒乒乓乓。 听到这声音,南霜穆立马停住脚步,来了个大回转。 “啧啧啧,不错嘛,比我还快。” 关东炊没她那么乐观,拧着眉头说:“少群哥,我们当小偷已经很坏了,你还去打劫。” 凌少群即刻给他脑门开了个包。“说谁呢,我这身经验值够去打劫吗。” 关东炊瞄了一眼他左肩的状态栏,哦了一声。“是不够,那这些龟哪来的?” “我换的。” 凌少群把遇到靖瑶郡主的事告诉了他们,包括了她在决斗场上如何机智取胜的过程。南霜穆看似听得很认真,却悄无声息将一只玄武迷匙放进了自己衣袖。 凌少群讲完后往屋内扫视一圈,没见思文赫兰身影。 “大哥呢?” “他出去办事了,一会就回来。”关东炊也偷偷掏了一只龟揣手里。 “干嘛呢,跟做贼一样,我拿回来就是要给你们的。”凌少群很无奈,关东这手势学得很溜啊。 南霜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谢了,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我看顺眼的事。我要赶到下一关去,就不陪你们了。” “去抢兵器?”凌少群问。 泺汐源第二关是炼器镇,玩家可以正式拥有自己的兵器,但由于每件出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导致高等级的兵器非常抢手,如果晚到一步,很可能就剩烂叶子黄菜梗了。 “我看中的不用抢,因为别人不够钱买。”南霜穆很是自信地回答道。 嘴角大大抽搐一下,凌少群深感佩服,看来你不光偷了迷匙呀,泉币也蹭了不少。 既然现在迷匙都拿齐了,大哥也不在,刚好可以出去找一下言青。凌少群向南霜穆招招手。“走,我跟你一起出去。” “少群哥你去哪?”关东炊打着哈欠问。 “我也办点事去。” “你们都走啦?那我勒?” “”只剩下脚步声 “我勒?” “”连脚步声都没了。 关东炊:“好,我去睡觉。” 出门后,南霜穆头也不回地走了。凌少群自己又去了趟终营广场,此时广场上那条队伍似乎比早前还要长,他观察了个遍,也不见言青的身影,估算他可能已经闯关去了。 想赚点小钱的凌少群在队末找了个穿越者,问他要不要买迷匙,十泉一块。 排在队末的是个盗贼,身材瘦小,脑袋后面留了一条葫芦辫子,听说凌少群手上有多出来的迷匙,表现出喜出望外的样子。 他问凌少群:“你都有什么?” “我什么迷匙都有。”凌少群拿出装迷匙的袋子晃了晃,里面砰砰直响:“你想要什么?” 盗贼说:“我身上只有玄武,你能不能把其他迷匙给我?” 凌少群:“行啊,十泉一块。” 那盗贼讪笑着,摊开双手。“我没钱。” 凌少群:“八泉一块。” 盗贼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只不过不知为何,凌少群从他的笑中看到了一丝狡诈之色。 凌少群动了动嘴,不太情愿地说:“二十泉三块,不能再少了。” 倏然,盗贼捉住凌少群的手,十分突兀地来了句:“谢谢你啊,你倾囊相助,少年英雄,简直是我辈楷模,就当我欠你的,以后有机会再还。” 凌少群被他表扬得莫名其妙,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心里道,你不用说好话,给钱就行。 盗贼感激一通,却转身跑开了,而且脚程飞快,生怕他反悔似的。 凌少群摸不着头脑,见他神经兮兮吃错药的样子,心里感叹一番,这个游戏真不简单啊,都把人给逼疯了。 凌少群叹息完,低头看看手中袋子,突然陷入长长的沉思中。 原本沉甸甸的袋子,现下完全没有重量,袋子的下方被利器划了个大大的口子,里面十几块迷匙已经不翼而飞! 果真是倾囊相助,贼人诚不欺我也! 凌少群气得手都抖了,可是再也找不到那盗贼的痕迹,更可恶的是,他居然也没太在意对方长什么样子,就这么让他跑了,简直太便宜他了! “去你xx,万恶的盗贼!” 凌少群骂完,又摸着弱小的心脏安慰自己说,还好另外留了一组迷匙是分开放的,不然还得从头努力过。 得了深刻教训的凌少群灰溜溜跑回了客栈。关东炊见他两手空空,问他迷匙呢,凌少群撒了个谎说都还回去了。 关东炊说,还回去好啊,算做了件好事。 凌少群只能尴尬地点头称是。 第二天,三人正式出发寻招阳门。 艰辛的路途持续了很久,不光有磐石和小野怪,他们还遇到了山障和机关森林。思文赫兰走在前头冲锋陷阵,一人拦下所有障碍,留给凌少群和关东炊平坦大道,可是后面两个人表现得比大叔还累,就像男人打怪用的是他们的拳头似的。 一番艰难困阻后,三人终于度过树林,来到了山顶。 最后几级石阶,关东炊是爬上来的。机械地重复着抬腿的动作,他觉得从脚趾到膝盖都在按着节奏抽筋。凌少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焦味。 已经过了酉时,阳光依旧毫不留情地聚焦在封煞之巅。上山时有树荫遮阳,虽然汗流浃背,但他们并没有觉得很难受,眼前这片空阔的山顶,完全暴露在火辣辣的光线下,热得像个点着的砖窑。而作为砖窑里其中一条烧透的番薯,凌少群恨不得把身上唯一那层皮给扒下来,凉快一下冒着焦气的嫩肉。 “上帝啊,赐予我一部空调电风扇也行哪怕一把小扇子也好啊。”关东炊扯着沙哑的喉咙叫嚷着,扇手掌的动作又快了个节奏。 “树叶要不要?”凌少群问完,望了一眼空寥寥的四周,选择把这句话咽回去。 看着后面两个快要融掉的人,思文赫兰轻笑一声,扭开水袋灌了一大口水,清爽的水沿嘴角流到脖子上,他一把抹掉。 眼前是浩瀚天际,云的味道充溢鼻息。男人记得,这是他第一天‘出生’的地方。和其他穿越者不同,来到超凡实境后,他睁眼看到的就是千岩万壑山重水复。 巫鸟成排飞来,在凌少群头顶打转,他伸手刚好能触碰到巫鸟丰满的羽翼。站在视野最好的景观石上,俯视整个昆阳城,还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派。充实的自豪感让凌少群忘记了疲惫,激动地对着山下大喊大叫。 关东炊也很想叫两声,但他已经没力气开口了。 离他们不远处,那座高昂的穿天石碑屹立天地,望不到尽头,比想象中更为壮观。石碑中间,‘炼器’两字散发着红色光芒,好似血液在其中流淌。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各据一方格,围绕古字。 招阳门的背后,便是泺汐源。凌少群无数次幻想的地方,终于要见面了。 思文赫兰走上前,将迷匙放入相对的凹格里,石碑从中间缓缓打开,出现一道漩口,大叔迈开脚步走了进去,石碑很快合上,恢复了原样。 凌少群有点小激动,照着样子把迷匙放好,石碑再次打开。他深吸一口气,也走进了七色炫彩中 第十三章 找女人去了 由于冲击太大,凌少群是从招阳门里滚出来的。他刚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被身后滚出来的关东炊给撞倒了,两人一起像朝拜一样跪在思文赫兰脚跟。 大叔坚如磐石,只觉得脚边有一阵风呼了一下。此刻他已经打开骨龄界面,点算通关奖励了。 凌少群见腰间的骨龄牌闪动不停,也输入指纹打开了界面。 名称:凌少群 职业:战士 等级:8 生命值:100\/100 能量值:80\/100 武力值:110 兵器:无 等级:0 初始技能:无 攻击力:0 其他装备:无 灵药:金香丹1颗,雪莲丹5颗,桂枝果5颗,仙鹤散2瓶 泉币:80 凌少群发现,除了泉币数量有所上升外,药物栏里还多了些补血提神的灵药。 这玩意儿吃了真能恢复血量?他寻思着哪天捅自己两刀试试效果,反正伤口是自动恢复的,又不疼。 查看完通关奖励,凌少群开始环顾周围。他们身处一座塔楼,塔楼中空壁直,有七层之高。中间横放着一个大铜炉,架在七零八乱的木柱子上,炉口处洋溢着七色彩光。刚刚他们应该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所以才会站不稳脚。 思文赫兰收起骨龄界面,走出塔楼,后面两个小尾巴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小镇处于平原,人烟比昆阳城集中,有高房有牲畜,满街扛着刀剑赶车子的镜人,算不上繁华,小热闹是有的。可凌少群还是觉着少了点什么,不知不觉嘴里嘟囔了句:“嗯奇怪,真奇怪。” 关东炊听他这么一说,立马警惕起来,屏住呼吸观察四周的人群。少顷后才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问题?” 凌少群点点头,表情严肃,甚是郑重地回答:“是很大问题,街上怎么一个女的都看不见?” “”关东炊有种信任被践踏的感觉。“没有女人很奇怪吗?上一关又要打架又要爬山的,或许就没有哪个女的能成功闯关把。” 凌少群晃晃食指说:“非也非也,正是因为上一关困难重重,才给了男玩家英雄救美人的机会,我倒觉得进入炼器镇的女玩家不少,我们认识的不就有南霜穆和靖瑶郡主闯关了嘛。” 他一说完,还真看到两个女玩家出现了,不过两人形式匆匆的样子,似乎前方有人在派米。凌少群翘起鼻子,闻到一股不平凡的味道。 “嗯~让我这个资深的人肉追踪器前去一探究竟!” “少群哥,你不等等我们吗?”关东炊还没问完,凌少群已经寻着味跑了。 得不到回应,关东炊只好转身去找大叔。 思文赫兰正蹲在一个地摊前,拿了本叫《炼器攻略》的蓝面草皮书翻看。 “这本书怎么卖?”他问摊主。 摆摊的长得憨厚,一看就是老实人,他搓着手笑嘻嘻地说:“大侠好眼光,这本《炼器攻略》是现在最抢手的货,只此一本。原价卖一百泉,我见大侠是有缘人,九十泉给你。” 思文赫兰瞥了他一眼,扔下十泉,拿走了草皮书。 摊主一声不吭把钱塞进兜内,又从身边竹篮里掏出另一本《炼器攻略》摆在原来位置上。 “大哥,这是什么?”关东炊接过草皮书略略翻看。 思文赫兰说:“这本书里记载了炼器镇每一家器窑的位置和窑里卖的兵器的资料,方便穿越者挑选武器。” “好家伙,我看看。”关东炊翻开其中一页,三把铁陀短刀的图样、攻击值和初始技能详细标了出来。他很喜欢铁陀短刀的样式,可一看到价格,兴奋的眉眼立马就塌了下去。 “怎么都这么贵呀。”想起空荡荡的钱袋,他撇撇嘴把书册丢回给大叔。 思文赫兰说:“我建议你先购买低价的兵器,等钱够了再换也不迟。” 由于练级和创建招式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等级高的新兵器还不如成长稳定的旧兵器有优势,所以大多数人一旦选定了物件就会一直使用下去,不再换新的。但那是大多数人,关东炊例外,思文赫兰也不指望他能练就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兵法。 “只能这样咯。”关东炊嘟着嘴巴说。 突然,一股低沉的雷鸣撞开云层,晴朗的天逐渐阴暗下来。 关东炊抬头,看到一团荚状云凝聚,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巨大的卷轴出现空中,缓慢翻开。 还是机器人‘糯米’出现在屏幕之中。 “招阳门正式关闭,恭喜1618位玩家成功闯关。大家目前所在的地方名为炼器镇,是泺汐源最大的兵器冶炼基地。岛国内所有能找到的神兵利器都出自于这里的窑池。这一关跟前一关一样,没有大boss。穿越者要在炼器镇里挑选最适合自己的兵器,升级并创新招式,最后和兵器幻变出来的砌影精灵一对一比试,胜出则可过关。而幻术师则是利用魔幻石解开五级结界,打开通往下一关的招阳门。” 关东炊一听闯关规则,急了:“大哥,我们要和那个什么精灵比试呢,要不我还是挑个厉害点的武器?” 思文赫兰:“砌影精灵和兵器的能量值相等,越厉害的兵器,幻化出来的砌影精灵越难对付。” 关东炊立马道:“那我还是随便找根棍子。” ‘糯米’讲完后,卷轴收起,天空再起明亮起来。 “走,先找个地方落脚。嗯?人呢?”准备离开大叔才发现少了个人。 关东炊想想,说:“少群哥大概找女人去了。” “找女人?”思文赫兰一挑眉,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长腿的小鸟就这么欢乐地跑开了。其实凌少群也不是特意要去找女人,但到了一个新地方,好奇也是应该的嘛。 在镇上兜了一圈,凭借敏锐的嗅觉,他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小茶摊前找到了一群,哦,不对,是一山的雌性生物。 怎么着,这块地有磁场吗?凌少群摸摸下巴,决定一探究竟。 之所以那么多女人围聚在这个小茶摊,是因为不久前有一个男子路过此地,恰巧讨了杯茶喝。 那是个长得十分俊秀的青年,双眸朗月,如玉似雕,轻衣飒飒,让人一看便能印象深刻。男子喝下一口清凉的茶水后,为同样过来讨茶水的女孩让了条道。然后,就听到了一声疯狂的大叫 “蒋羽潼!” 一霎间,方圆五里,所有目光聚集过来,奔跑声和尖叫声随之撼动大地。 蒋羽潼被四面八方奔来的人群吓得眉眼失色,他想着离开,可惜人群并没有为他留下一道出口。 粉丝a:“真的是蒋羽潼,好帅啊!!” 粉丝b:“羽潼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粉丝c:“羽潼你取了什么名字?” “我叫”男子回答了什么没人听到,因为他一开口就被尖叫声盖过了。 粉丝d:“我可以叫你潼潼吗?” 粉丝e:“潼潼,你是什么职业?” 粉丝fghij:“潼潼,我们一起练级。” 她们兴奋的样子,就像是群狼看到小绵羊一样,眼睛亮得发光。而里面那只可怜的小绵羊,几次想张嘴,都被打断了,最后只能维持在头晕目眩的状态里。 看到无数双纤细的玉手朝他伸过来,蒋羽潼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铁青,仿佛那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夺他性命的骷髅! 第十四章 被明星拐跑 蒋羽潼用力摇了摇头,仗着身高,视线越过重重障碍,对人海外发出求救讯号,盼望能找到一线突围的生机。幸运的是,很快他便在众多脑袋缝隙间,发现了一个男子,正依在大树下,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 凌少群确实在挤眉弄鼻,而且很夸张的模样,反正也没人看他。 “切,不就是个小明星嘛,搞得跟国家领导出行一样。长的帅有什么用,这里是武力说话的地方,帅能值几个钱。” 凌少群不屑的表情并没有让蒋羽潼不爽,相反的,蒋羽潼见到他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得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他鼓足气劲大声说了句:“我朋友来了,下次再聊。”然后不顾一双双纤手的拉扯,拼命逃出重围。 凌少群发誓,他就翻了个白眼,可能用时还不到一秒。原本围在茶摊前的人群莫名其妙地就向他冲了过来,还来势汹汹的样子。特别是带头那个男子,他怎么觉得他眼神都充满了兴奋。 蒋羽潼好不容易来到凌少群身边,一甩胳膊就扣到了他肩膀上,还埋怨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到脚都麻了。走,找点吃的去,我请客。” 凌少群觉得莫名其妙,蒋羽潼也不顾他错愕的眼神,硬拉着人离开了灾难现场,留下身后一群女子在风中痴痴迎望。 蒋羽潼拐着凌少群走了三个街口。 蒋羽潼带他转进一家小饭店,找了个空位坐下。 蒋羽潼招呼店小二点菜,三个荤菜,两个素菜,外加一瓶酒。 蒋羽潼给他摆好餐具,倒了酒还夹了菜。 这个过程,凌少群一直在默默地看对方。冷场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但蒋羽潼却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这家店的小菜不错,你也试试。”蒋羽潼夹了块肉凑到嘴边,见对面的人依旧目不转睛看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把肉怼到凌少群嘴里。“给你。” 凌少群最终把视线从那张俊美的脸,移到了香喷喷的肉上。他咽咽口水,把肉叼走了。嚼着鼓鼓的肉块,他开口问道:“兄台,我们认识吗?” 蒋羽潼顿了一会,反问道:“你不认识我?” 凌少群:“我该认识你吗?” 蒋羽潼疑问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星星:“太好了,我们做朋友!” 旁边有客人好奇地瞄了他们两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这家饭店比较偏僻,客人不多,进出的大都是‘原住民’,因此没人认出这个大明星,也不会出现早前那种失控的场面。不过,他们的对话,引起了人家很大程度上的好奇。 凌少群有点懵:“不是,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叫蒋羽潼,可我们不认识啊。” 蒋羽潼是当红艺人,出演过不少偶像剧,歌曲专辑满大街都能听到,又是《泺汐源》的代言人,相信超凡实境里没几个穿越者不认识他的,想跟他交朋友的人应该都快排到炼器镇结界外了。但凌少群疑惑的是,他对自己这么积极是怎么一回事。 蒋羽潼说:“就是不认识,我才邀请你当我朋友啊。你刚刚救了我一命,这顿饭就当谢礼了。” 凌少群更懵了。“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把筷子放下,蒋羽潼这才显露出了后怕的表情。“我不喜欢被人围着,有压迫感,会很难受。刚刚幸好你出现把我带走了,不然我有可能晕倒在那里。” 每当和人群挤在一起,蒋羽潼就会感到异常地焦虑,手脚也会不由自主发抖起来。他们不看他还好,如果同时被很多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看着,他会非常害怕。他咨询过心理医生,也试过不少克制的方法,可惜这个病一直都没有得到根治。 凌少群心里嘟囔了句,明明是你带我走的好吗。 他大概了解蒋羽潼的状况了,围堵恐惧症,他上学时有接触过相似的案例。患症者没有任何社交障碍和交流障碍,只是不适合长时间和人群聚集在一起,万一真遇到这种状况,离开就好,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 事情明朗起来,凌少群可以安心吃饭了,其实他早就对桌上那盘红烧肉虎视眈眈。 夹一块肉放嘴里,他闲聊道:“有这种病你还敢一个人来超凡实境,不怕被粉丝围堵?” 蒋羽潼说:“我还以为进入游戏会换个脸。” 凌少群呵呵,我当初也这么以为来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超凡实境里人这么多,总不能一直躲着。” 蒋羽潼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结伴同行,反正迟早都要组队的。” 凌少群心想: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呐。不过倒也无妨,有你在我吃喝不愁了。 凌少群点了个头,忽然,他猛地抬起眼睛,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好像把大哥和关东炊给忘了! 蒋羽潼看到他撞鬼的表情,问:“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凌少群也不好意思说他把同伴给弄丢了,只好支支吾吾把话题拉远。 这一晚,失去大哥和关东的凌少群,跟着蒋羽潼回客栈,蹭了他半张床度过。 天边刚泛白,火烟缭绕的小镇就开始了一天忙碌的运作。 凌少群还在贪恋被窝的温暖,就被蒋羽潼整个拉了起来。“少群,少群别睡了。其他人都到镇上抢兵器去了,我们也早点出发。” 凌少群迷迷糊糊,眼睛勉强拉开一条缝。他看了眼窗外,没见着太阳的影子。大家起这么早干嘛,又不是前十,前五十买一送一。 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蒋羽潼的软磨硬泡下他还是下了床。简单吃过早饭后,两人去了镇里。 走在炼器镇大街上,他们看到了酒馆,衣坊,装备铺,药物补给店,还有一些卖新奇玩意的小摊位。道上来往的人很多,都架着兵器匆匆赶路。 比起武器,凌少群更想换一身衣服。虽然这套粗布裙子他已经穿习惯了,但每次经过有镜子的地方,他都会嫌弃地瞪自己两眼。要不是钱不够,他才不会忍到现在。 于是凌少群决定了,先把兵器解决掉,下一样购买的就是衣服! “这么大个镇子,我们去哪找兵器?” 蒋羽潼早有准备,他掏出一个小书册在阳光底下晃了晃。“我有秘笈。” 人手一本的《炼器攻略》在这个时候可算是派上用场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十来页纸,却详细记载了所有兵器的效能,使用方法以及所处的商铺位置。借着攻略最后一页的炼器镇地形图,大家很容易分辨得出炼器镇的布局,无非就是东西南北四条主街。 东西两街宽广明亮,车水马龙。东街是长短兵器的主要售卖地,街边临立着大大小小的器窑,人来熙攘,热闹至极。西街则包办了治疗师所需物品,各种灵丹妙药在这里的补给店都能找到。相比之下南北两门却稀落得多,南门以销售暗器为主,是盗贼的聚集场所。至于北门,早已在穿越者到来之前设下了结界,只有成功解除结界的幻术师才能进入其中,购买他们心仪的施法物品。 “我们去东街,走这边。”蒋羽潼指了个方向。他们按着地形图,很快便走进了一片繁闹。 《百川窑》门口站了个两米多高的镜人,正在大声叫卖:“世间罕有的龙牙匕首,抗魔铠甲,伏妖冰箭,旷古难遇,稀世武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打造不出来的” 一个战士装束的穿越者扛着把纹修大刀,从里面走出来,镜人给他哈腰道别,然后又继续大声叫卖。 蒋羽潼领着凌少群穿街过巷,终于找到了《无双窑》。门口公告栏处写着:最厉害的兵器窑,没有之一。 就是这里了,他收起攻略书。“进去看看。” “你先进去,我看看别的地方。”凌少群不由自主捂了一下钱袋,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他买不起。 蒋羽潼哦一声,也不勉强,独自走了进去。 第十五章 东街器窑 东街不光有器窑,还有不少摆卖次等兵器的地摊。五泉一个雷子枷,只能一次性使用;十泉一把水果刀,连肉都切不开;还有两泉一双筷子筷子凌少群寻思了一下,这个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夹蚊子神器。 他度步在地摊间,左对比右衡量,觉得最有气势就是那把赤术长矛了。铁尖子虽然又短又钝,但身子骨漂亮,红彤彤的,还刻着龙纹图案。 卖家伙的摊贩一边舞弄长矛一边大声吆喝:“赤术长矛,赤术长矛,太古仙人遗留人间的神兵利器,上打天神,下灭妖魔。仅此一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听听,多气派呀。 不久后,蒋羽潼晃着脑袋走出《无双窑》,一无所获。 这个器窑里挂卖的都是重兵器,攻击值高、杀伤力强,名副其实很厉害,唯一遗憾的是,他真的拿不起来啊!一把普通大刀就十几斤了,真要命。 他见凌少群蹲在地上,很赏脸地听着摊贩吹嘘那把长矛,就像街边听说书佬讲故事的小孩那样认真。蒋羽潼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你看这个干嘛?这些都是次品,我们进器窑里挑好的。” 凌少群回过神,站了起来。“我钱不够,随便买个凑合就好。” “怎么能凑合呀,整个泺汐源就这里的兵器最全了。以后还不一定能遇上合适的呢。你上一关比武的钱都花完了?” 凌少群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我的迷匙其实是从小贼那里抢过来的,本来想拿去卖点钱,又被另一个小贼给偷光了,我现在穷到只剩下一身正气和两袖清风了。 他笑笑,搭着蒋羽潼肩膀说:“走,带我见见世面去。” 他们又进了几家店,还是找不到理想的兵器。不过凌少群发现了一件事,似乎每家器窑的大堂中间都放着一块三生石,一半埋在地下,另一半露在外面。原因不明,可能是小镇的特色。 经过一家《七星窑》门口时,凌少群瞥了里面一眼,大堂正中,还是一块三生石,但上面插了两把凌厉的长剑。一把剑身通直,薄如蝉翼,另一把弯曲似蛇,锋利厚重,两剑相交而立,均散发出让人冰寒切肤的青光。 只一眼,凌少群便被吸引住了,目光不再移开。 蒋羽潼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 凌少群:“我们进这一家看看。” 蒋羽潼也往里瞧了一眼,点头说:“好。” 《七星窑》处于东街的中心位置,这里摆卖的兵器都跟天象有关,如极光弩和月掩伞,听名字就能想象得出技能。 一个头发花白,笑容嵌进皱纹里的老头走上前来问:“两位公子是否来寻宝贝的啊?” 蒋羽潼说:“是的,想买件合适的兵器。老人家您是这里的窑主?” 老人点头道:“老朽在此地冶炼兵器数十载,世人抬举,称老朽持守老人。” “持守老人,我们想找两把兵器,最好是轻点的,方便携带的。”之前见识过很多重兵器,蒋羽潼觉得,他还是适合走简约路线。 持守老人和蔼地笑着说:“我来帮你看看,请伸出你拿兵器那只手。” 蒋羽潼以为他要给自己量尺寸,没有拒绝,听话地把右手抬了起来。 只见老人反手覆上,却是两指一掐,给他把了个脉。 蒋羽潼讶异地瞄了凌少群一眼,凌少群也露出惊奇之色。 事实上,持守老人确实在给他‘衡量’数据。此时,老人的脑海里出现了蒋羽潼的人体结构图。身高,体重,臂长他手腕柔韧有力,指头关节细长,执剑倒不如执扇。 一连串信息配对后,人体结构图变成了一把纸扇。 “嗯。”持守老人点点头,收了手。他走到一个展架前,取下一物。 “公子看此扇如何?” 他手中是一把普通的纸扇,还没旁边那把金扇子夺眼。 看出蒋羽潼的不满意,持守老人提议道:“公子先看看数据。” 蒋羽潼疑惑地拿出骨龄牌,按下太极图上的阴仪,对扇子进行扫描。一列数据凭空浮现: 兵器名称:断风扇 等级:1 初始技能:举步断风 攻击力:50 一把1级的纸扇居然有50点攻击力!蒋羽潼和凌少群看到皆是一振。 持守老人‘唰’一下打开扇子,扇中的古墨画倾入眼帘。清新儒雅,笔酣墨饱,其中山水相伴,奇石异道,内有活生貔貅,咧嘴张牙,几欲蹦出扇面般气势凶猛。 感受到画中的幻影幻实,蒋羽潼惊叹道:“真是一柄好扇。” 持守老人稍微停顿,似乎觉得这样的赞赏不足以描绘其之精辟,过后又言:“此扇名断风,虽然看似一把普通的折扇,但请留神这里” 他用拇指在扇柄上按了一下,‘唰’一排锋利的刀片沿着扇子边缘展开。刀片很薄,不到一指宽,隐藏在纸的夹层内完全察觉不出来。他晃晃扇子,机关收起,又变回了一把普通的扇子。 蒋羽潼喜欢得连连叫好。“果然奇物方妙,这把扇我要了,多少钱?” “一锭银子。” 蒋羽潼没还价,爽快地拿出一锭银子。 有钱人啊,凌少群很是羡慕。他扭过头,又注意到了插在三生石里的那两把剑。这两把剑各有特色,共同之处是两剑的剑柄都有半颗红宝石,应该原先是同一颗,被分别镶入两剑中的。 持守老人将断风扇交到蒋羽潼手中时,忽然提醒道:“此扇内有乾坤,公子需谨慎使用。” 蒋羽潼问:“什么意思?” 老人说:“断风性子烈,个中厉害不可言说,公子需自行领悟。” “” 一排乌鸦撞进蒋羽潼后脑勺,你说一半不说一半的,让我领悟个盆啊! 持守老人含笑转向了凌少群。“这位公子是否也让老朽把上一脉?” “好。”凌少群把右手伸给了他。 持守老人以同样的方法做了兵器匹配,整个过程他脸上的表情一直没变,待松手后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算不出来。不过也无妨,因为凌少群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兵器。 他转身指向双剑说:“我想要那两把剑。” 持守老人摇摇头,表情显得很凝重。“是有缘,可惜那两把剑不能卖。” 凌少群疑问:“为何不卖?” “你们知道老朽为何要将那两把剑插在三生石上面吗?”他缓缓走过去,边走边道出缘由:“三生石,一石三生,第一生为土石,第二生为水石,第三生为天石,皆是性寒之石。最初建造器窑时,因熔池热度过高,导致窑基崩塌。只有这性寒的三生石能够镇压熔池。因此我们在每一家器窑内都埋上一块。而老朽这个七星窑,处于众窑之心,所有热量齐聚于此,难以稳固。闻说七星剑是狐心所制,与三生石相利,只要把剑封印在石中,便可加强它的寒性。老朽千里远行,从焚妖窟求得了这七星两剑,镇压在此,果真起效。” “这么说来,这是镇窑之物啊!”蒋羽潼领悟道。 持守老人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眼睛看向双剑。“这两把七星剑一旦拔离三生石,整个七星窑乃至临近几个器窑都会随之崩塌。不过你试试也无妨,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将它们拔出。” 凌少群挑眉,你说得这么严重,那我就不试了。 这一天总算有点收获,他们看天色暗了,肚子也饿了,便开始往回走。 -------------------------------------- 小剧场 走出《七星窑》后,凌少群呵呵傻乐。 蒋羽潼问他:“你乐什么?” 凌少群摸着小心脏说:“还好他没卖给我,不然掏不出钱来我就尴尬了。” 蒋羽潼:“” 第十六章 赤术双节棍的演变过程 经过《无双窑》门口的时候,凌少群突然听到街边有人大骂:“什么破玩意儿,头都掉了,这种东西还敢拿出来卖!” 他看过去,是刚刚卖赤术长矛那个摊位。 骂人的穿越者气愤地走开了,但那个摊贩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拿着掉了矛头的棍子,直接摘掉铜环,磨了一下头,又开始吆喝起来:“赤术长棍,赤术长棍,太古仙人遗留人间的神兵利器,上打天神,下灭妖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凌少群:“”人要脸树要皮,这位小弟,你没皮没脸的,人树不如啊。凌少群真是长见识了,这个年代镜人都这么奸巧了吗? 此时《无双窑》外站了好些人,都在往里看,还沸反盈天议论着什么。 群众一号:“睚眦斧是最重的兵器了?” 群众二号:“是啊,至少有二十斤。” 群众三号:“你看他打了这么久都不带喘气的,真是个奇人。” 群众四号突然高喊:“好!甩得漂亮,这个反击真是绝了!” “” 任由惊叹的议论声再大,凌少群都把它们屏蔽掉了,他很饿,只想好好吃上一顿饭,所以也顾不上看热闹,脚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着。可是,千般不愿,他还是被蒋羽潼拉住了。 对于蒋羽潼这种爱好武术的人来说,只要有高手对决,都不能放过任何观看的机会。于是,他拉着一脸不愿的凌少群,也走了进去。 他们刚一进窑,就清晰地听到了正堂内兵刃相对的碰撞声。 无双窑的正堂很大,摆放兵器的架子都被挪到了边上,中间空出一块地方给客人试刀。 两个穿越者拿着新兵器,正在切磋。 其中一人挥舞着镋钯,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衣,裸露着的胳膊和脸颊,早已淌满汗水。另一人背对器窑门口,凌少群只能看到他结实的后背,和手上拿着的六尺斧头。 那把睚眦斧,兽口含刀,怒目众生,没有过多的修饰,大方古朴。二十斤的家伙到了男人手里,行云流水,就像拿了把菜刀似的。 男人架势硬朗,劲道十足,攻击大胆强悍,又恰到好处没有碰坏周围的物件。他们只是在试兵器而已,正常来说过两招就差不多了,可男人越打越兴奋,有一种上阵杀敌的威势。 蒋羽潼瞪大眼睛,连口都闭不上了,满是崇拜地观赏着。 凌少群也是一脸呆,这么英姿飒爽的人,不是大哥,还能是谁! 凌少群把两指放嘴里,吹了个响哨,引来一堆目光。 “大哥,别霍霍了,再霍霍整个窑就要塌了。” 比武的两人双双停下动作,看了过来。拿镋钯的有种获救的感觉,他撑着腰杆,累得连连喘气。 关东炊一直坐在地上为思文赫兰呐喊,见凌少群出现,第一时间奔过来,思文赫兰跟在他身后。 “少群哥,你这两天跑哪去了?我们走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你。你看到了没,刚才大哥可威风了,他拿着那把牙齿斧嚯嚯嚯嚯,打败了好几个穿越者呢。” 凌少群无奈道:“那不是牙齿斧,是睚眦斧,我刚来都听说了,你在这坐半天怎么名字都给人家改了。” 关东炊哦一声:“叫牙齿好记点。对了少群哥,你昨天怎么不回来找我们啊。” “还不是因为他。”凌少群指了指身后的蒋羽潼。和这个大明星在一起,人多的地方都不方便去,这两天他们只能在隐蔽的小店吃饭住宿,不过费用都是蒋羽潼付的,这一点他没什么意见。 关东炊看这人眼熟,又不记得在哪见过,就盯着人家瞧个不停。 而蒋羽潼的眼睛,此时也盯着大叔看。心想,凌少群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高手传授个一招半式的,好让他也能如斯威风一番。 凌少群给他们作了介绍,又闲聊了一会,聊到兵器的事情,思文赫兰问他们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物件,凌少群把高昂的情绪一收,叹了口气。 “他看中了人家的镇窑之宝,被拒绝了,不过我倒是淘到一件宝贝。”蒋羽潼拿出扇子,给思文赫兰递了过去。 “断风扇,不错。攻击值高,可以近距离防御,也可以远程攻击。”思文赫兰接过物件,在手中摆弄了一下,忽然快速抛出。断风扇如飞盘一样,在无双窑偌大的正堂上空施展开来,划了个回旋,又飞回到大叔手上,准确无误。 蒋羽潼简直惊呆了,他买的宝贝,自己都还没学会用呢,这大叔也太神了。 看到他一脸惊喜的样子,凌少群很能理解他的感受,想当初自己也是在无比诧异的心态下,跟着大叔混过几天日子的。 带着那把只有思文赫兰才能挥得动的睚眦斧,四人离开了无双窑。大街上仍是一片吆喝声,其中有一个最为卖力。 “赤术双节棍!赤术双节棍!太古仙人遗留人间的神兵利器,上打天神,下灭妖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揉了揉眼睛,凌少群怎么觉得那玩意儿如此地似曾相识。 没错,还是它,还是那根红色的赤术棍,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中间打断了,变成两节。摊主非常有心思地锯平打磨,给两根棍子串了条铁链,然后,就变成现在的双节棍了。 “呀,有双节棍!”关东炊兴奋地跑了过去。 他一直没看中什么物件,一来是没钱,二来是像大哥舞弄的那些个重兵器他也扛不起来。双节棍就很不错,非常轻便,也不用看使用说明。 “关东,我建议你别买。”见识过赤术双节棍演变过程的凌少群劝说道。 “双节棍好啊,哼哼哈兮,我的偶像可是李小龙。”关东炊拿起棍子,有模有样地耍了起来。摊主一脸担忧看着他舞完,才偷偷松了口气。 关东炊问摊主:“你知道李小龙是谁吗?” 摊主笑眯眯地说:“这是赤术双节棍,太古仙人遗留人间的宝贝,仅此一件。” 关东炊:“李小龙是双节棍耍得最帅的人,双手耍,可厉害了!” 摊主:“这兵器上可打天神,下可灭魔,法力无边。” 关东炊:“他还把中国功夫传到了全世界,中国功夫你晓得,登峰造极,出神入化那种。” 思文赫兰不想耗时间听他们牛头不搭马嘴的对话,直接把话题引回正道。“多少钱?” 终于听到想听的内容,摊主很是开心。“诚惠五十泉。” “十五。”大叔砍价都不带眨眼的。 “也行。”摊主依旧笑得很灿烂,看来十五泉他也吃亏不到哪里去。 关东炊把钱袋子从里翻出来,所有泉币哗哗溜到手掌。他一泉一泉地数,刚好十五泉! 心满意足地抱走赤术双节棍,关东炊对凌少群露出了欠揍的笑脸:“少群哥,现在就差你没有兵器了。” 凌少群:“” 第十七章 隐凡地君 北门 琳琅阁里只是轻轻点上支烛花,昏暗的环境将魔幻石不显眼的光源衬托得五彩斑斓。按照等级,魔幻石被排列在倾斜的雕花桐木展板上。最上端是资历最高的幻术师才配选购的透明丹水玉,往下是半绿的翠殇怀,抗魔的野珊瑚,含香的黛凝脂,血色的葬南红和普通狐狸眼。 展板前此刻站了一位蝉衫麟带,头顶羽冠的年轻客人。这个年轻的幻术师不是别人,正是被凌少群找了很久,一直没出现的言青。当然现在的他不叫言青,叫青翎。 青翎在葬南红和狐狸眼之间纠结了很久。葬南红的魔沙消耗慢,效能比狐狸眼多一倍,但性子野,他担心自己无法驾驭。左思右想,手中两颗魔幻石,放下哪颗他都不舍得。 这时,琳琅阁玻璃小球装饰的门帘被推开,响起了零脆的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穿越者,一身藏青色斗篷,把身体遮得很严实,连样子都看不清。 来人果断地拿走了桐木展板中间的黛凝脂,又在堆满咒语草卷和灵水瓶的装备台里,挑了三四样物品。 “老板,结账。”如磨刀般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幽暗的环境中,显得课外刺耳。 店家过来后,他没有急着给钱,反而是小声问了些话。青翎看似不感兴趣,继续挑他的魔幻石,耳朵却也在细细聆听着。不过他们的对话声音很小,只能听到几个关键字眼,例如---兵器榜。 有点意思。 那人结账后打赏了店家一瓶秋雨露,想必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斗篷人一离开,青翎拿上葬南红,也来到了柜台,同时,他还摸出一锭银子问店家:“刚刚那个人向你打听了什么?” 看到银子,店老板两眼发亮,笑呵呵地回答道:“东街有一家问世窑,早年打造了不少神兵利器,名噪一时。但由于地理位置很偏,窑池不久便干竭了,问世窑也就关店了。方才那位客人想要寻找问世窑曾经打造的一把名刀,我给他指了条路。” 一个寻刀的幻术师。 青翎点点头,他只是好奇,但不该他管的事情,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 泺汐源这片连绵大地上有一个人,他隐身云浮,却对世事了如指掌,他逍遥世外,却主宰了人间命数。他笑,混沌中多出一盏生命,他怒,四地八洲横尸遍野。这个人,就是泺汐源的统治者--隐凡地君。 遥远的南方海域上,悠然自得的七角鸟掠过水面,身后留下一条细纹,微波荡漾。 白色圣殿屹立在大海之中,被千层水气萦绕,半透华容。 七角鸟穿进水幕,飞入圣殿大堂,在广阔的空间来回翱翔,最后落在一个白袍男人掌心。 “小七回来了?”男人温柔地轻抚七角鸟,为它梳理毛发。“小七这么开心,今天的故事应该很有趣。” 七角鸟点点头,开口叽咕,给他讲述一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 男人合上眼睛,侧耳倾听,想象那些风趣场景,时不时嘴角露笑,眉眼也跟着微微上翘。 殿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拖着留仙长裙从门的一边跑到另一边,刚好让男人瞥到一缕飘过的黑发。 “今天有老鼠。”男人笑得很温和,特意提醒道:“还是只长尾巴鼠。” 蹲在门外的人回头张望,发现留仙裙绵长的裙摆还留在外头,连忙把它拉了回来。 “小七觉得这只老鼠是家鼠还是野鼠?”他问手中的鸟,话却是讲给门外之人听的。 七角鸟抬头蹭了一下男人的脸,像掏糖吃的小孩般撒娇。 男人会意,继续轻抚它的羽毛。“怎么,小七感兴趣?不吃鱼了,想吃老鼠?” 被这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女子连忙双手捂嘴。就这样,手中掉落的药筒,滚到了门中间。 “啧啧,真是只笨老鼠啊等一下,回来。”还在戏谑的男人看到药筒瞬间消失,连同人影也不见了,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女子抱着药筒,灰溜溜走进大殿。“爹,您答应让我去的。” “我是答应让你去,但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去?”男人目光落在那条华美的留仙裙上。 留仙裙的主人,一个粉妆精巧眉目如画的女子,木木地歪下脑袋在自己身上观览一圈。然后她朱唇一抿,哎呀,忘记换衣服了。 “我马上去换。”她说着掉头走开,没走几步又匆匆回来,眨巴着纤长的睫毛问道:“爹会来找冰灵吗?” “你要是受欺负了,随时可以回来。”男人边说边为七角鸟柔软的羽毛理出棱角,七角鸟抖抖脖子,安静地窝了下去。 冰灵立马收起讨好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不屈的面容。“没人能欺负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人类强。” 男人停住手中动作,笑着道:“你不就是人类吗。去,天快黑了。” 冰灵咬咬牙,从腰包里掏出一颗珍珠大小的物件,那是可以打开区域结界的明珠泪。 在超凡实境里,所有城镇和野区都是相通的。自从泺汐源被改建成闯关游戏后,这些区域就被无形结界隔分开来了。人类必须通过招阳门,才能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而持有明珠泪的人,则可以随意走动于被结界划分开的区域间,不受任何限制。这样稀罕的物件只存在于这对父女手中,绝对找不出第三颗来。 “爹,这颗明珠泪您替我保管。在走进最后一道招阳门之前,我不会回来。”冰灵把物件递到男人手里。既然下定决心去做,就不该给自己留下任何退缩的后路。 男人收起明珠泪,笑容隐含深意。 很好,他隐凡地君的女儿,是操控未来世界的宰手,由她来铺设自己的道路再好不过了。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冰灵这次选择的是治疗师。一个‘奶妈’要如何在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占得一席之位?他对此留有疑惑。 “爹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住,凡事要小心处理,别暴露了身份。” “嗯,我会小心的。”冰灵挽起留仙裙裙摆,向男人谦卑地鞠躬。再抬起头时,目光竟是充满了期待。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里,她渴望见到人类,这个机会她等了十九年,终于等来了。 怀着兴奋,女子小跑着离开了。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这傻丫头,真正值得兴奋的,应该是见到她的人类。 拍拍七角鸟,隐凡地君抬起右手。“你也去,饰演好你的角色,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更有趣。” 七角鸟扬起雪白的翅膀,在空中打了个圈,随之飞出圣殿。 圣殿外的天边,一缕粉色晚霞蔓延开来。 第十八章 秘密组织 晚彩逐渐化成墨蓝的天,不知不觉布满了碎星,月色晕透半边夜空,灯火阑珊的小镇开始昏昏欲睡。 一个矮胖的身影灵活游走在巷子口,待华灯谢幕,人迹消散后,又蹑手蹑脚潜入了东街一个偏角店铺前。牌匾上《百川窑》三个字在迷离的月色中,忽隐忽现。 木门上只挂了一个锁,横匾方正,锁牙参差不齐。 这不就是乾坤锁嘛。 腓腓兽得意地捏了捏嘴角两撇小胡子,从袖口里掏出一组粗细不一的铁线。心内谨慎念着口诀:上启位进一分,置后位进两分,右道位进一分,锁芯位进半分 ‘咔啦’一声,乾坤锁冰散瓦解。 作为一个盗贼,他不是没钱买兵器,但要腓腓兽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光前绝后地进入兵器窑,购买属于战士的武器,就让他有点下不来面子了。还是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偷。 踮着脚尖,肥胖的身影悄无声息潜入了百川窑。白天腓腓兽每家器窑都去踩过点,就属这家百川窑的宝贝最合他心水,五花八门,竞新斗巧,都是稀奇罕见的货色。 左手一盏短油灯,右手握着骨龄牌,腓腓兽耐心地对几件兵器进行扫描仪式。 “这个铁棒子攻击力太低,这把长戟技能垃圾,这柄大刀长得太磕碜”他嘴里不满地叨叨念着,直到一只刻满经文的圆头铜锤出现,才有所停顿。 兵器名称:索罗锤 等级:1 初始技能:穿岩破石 攻击力:40 这个不错诶,攻击力高,造型也霸气。腓腓兽捋捋小胡子,做了决定。 就在他抱着索罗锤,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时,百川窑的大门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不会,这么快东窗事发?腓腓□□哭无泪,这还是爷我第一次偷东西呢。他弱弱地抬起右手,不甘心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嗨。” “这里有一个。”左边的人指着他说。 “带走。”右边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腓腓兽很想问,可不可以不从。但没来得及问出口,油灯落地,身体就被那两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像挂秤砣一样甩呀甩呀甩走了。 西街。 客流如云的酒坊二层,聚集了十几个盗贼装束的穿越者。他们个挨个站着,也可以说是排着队。 “嘶四爷,四爷您轻点,疼。”说话的是个年轻小伙,细瘦的手臂被坐在他对面的大汉按在木板桌上,想抽又抽不出来。 杜四爷刺下一墨针,有点不耐烦了。“大老爷们的怕这点疼?再叫明儿把你剥光了,弄个全身的。” 小伙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要问这杜四爷是什么来头?在泺汐源还只是屏幕里的网络游戏时,杜四爷便已闻名遐迩。他行走水路间,专盗不义之财,偷天换日的本领出神入化。他能够在不与人接触的情况下,把别人兜里的活物变成死物,还能将其他盗贼从他手里偷走的东西转眼拿回,另外再顺走一套装备。 杜四爷这个名字称霸盗贼界数年,令人闻风丧胆。但那些只是传说,真正见识到他本领的人,此刻正排着队,等待他赏赐的刺青。 约莫一盏茶功夫,刺青完工了。杜四爷抖了抖脸上的横肉,一抹子口水吐到勾着血痕的三叶草上。 “记得别沾水了。”把被他勒红的手臂放开,招手叫了下一个人。 那你还喷我一手!小伙心里暗骂着,可脸上还是展开了违心的笑容。“有劳四爷了。” 排在后面的人,惊惊颤颤坐到了那张凳子上。 腓腓兽被人架到这里时,看见一群死去活来的面孔,有几个捂着小臂的,几乎能哭出马尿来。他心里一震,这游戏里偷点东西,不至于用刑。 “风老大,又找到了一个盗贼。”驾他的人打了声招呼。 角落处一个三角眼鹰钩鼻,下巴消瘦得如一头藏狐的人看了过来。风老九点点头,往地上指了指。下一秒,腓腓兽便被丢到了他指的地方。 “人差不多了,开会。”杜四爷放下墨针,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不用来了。 正准备上前的人收住脚,右手一捂小心脏,长长舒了口气 听到他的话,风老九面无表情站了起来。他之前一直坐在角落里,大家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物,可当他站起来,那不容忽视的厉害气势,便快速蔓延了整一层楼。 杜四爷:“诸位同行,今日召集大家来,是要跟你们商讨一下组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游戏规矩,单凭一人之力是无法打败守关大boss,所以我们需要组队,以团队的形式完成任务。一般的队伍,战士、盗贼、治疗师和幻术师,四大职业必不可少,但这只是传统的玩法罢了,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他说着,从腰带里抽出两块骨龄牌扔在桌面上。 面对一张张疑惑的脸,风老九轻蔑一笑,从自己的兜里,也翻出了三四块骨龄牌。 这一下,大家全明白了,这些骨龄牌不是捡的,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 “我们要成立一支只有盗贼的队伍,不用打怪赚钱,也不用升级兵器,只需去偷有价值的东西,例如”他慢条斯理地摸着骨龄牌,离他最近的人清晰地看到,牌子上被他摩挲的地方,沾着一块血迹,那人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看到他的反应,风老九隐隐笑了。“超凡实境比网游有更多的可能性,各位觉得呢?” 他那笑里藏刀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好些人移开视线,不敢与其对望。 “我们是盗贼,什么都能偷,但经验值偷不了。到了后期,盗贼只能当辅助角色,与其等着给别人送经验,还不如从这一刻起,拦下那些碍眼的人,自己翻身做主。”怕他们不明白,杜四爷将话敞开了讲。 有人变了脸色,也有人小声抽气。骨龄牌是通关认证,失去骨龄牌的人不能走到下一关。这是个铲除异己的好办法,只是,这种做法未免有些卑鄙了。 他们犹豫的样子让杜四爷很不耐烦,他绷着脸站了起来。“你们只管做事,天塌下来有我撑着。当然,我们不强人所难,谁要是不愿意,随时可以走。” 听完这话,屋内一阵沉默。被他那条狠厉视线扫过的人,大汗湿了头。他们心想,四爷,您说笑了,就您这凶神恶煞的尊容,谁敢走人啊。 “砰”窗户在一派宁静中突兀地合上,众人朝声源看过去,那里只剩下扇动不停的窗摆。 腓腓兽从二楼跳到大街,肚子上的赘肉颤了一颤。 是你说可以走的,那我走咯。他挥了挥刚拿到不久的索罗锤,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今晚月色不错,收获也不错。 第十九章 关东炊也有技能 思文赫兰和关东炊住在一个四合院里,院子三面有房屋,他们租的是正房,另外两边厢房住着其他穿越者。这正房宽敞舒落,楼阁高挺,小屋子足够四五人住,凌少群和蒋羽潼搬进来时还有选择的余地。 四合院中间围了个小庭院,栽了些柏树,郁郁葱葱,院落一角处,藏着个小灶房,平时没人会动,就晾在了那里。 自从拿到睚眦斧,思文赫兰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练上一段时间,施展拳脚。蒋羽潼很自然地被吸引了过去,凌少群也很自然地被他一道拉上。 兵器操作比拳脚功夫更有看相,每一招一式都蕴含着强悍的气势。睚眦斧属于长兵器,讲究先发制人,出招不求快,求准。大叔喜欢拿路过的野怪当目标,一砍一个中,不是爆头就是秒杀。没有野怪时他也玩落叶,将叶子劈得粉碎,瞬间化成肥料。 当了三天观众,蒋羽潼终于忍不住了,拉着思文赫兰向他委诚求教。 思文赫兰只思考片刻便答应了他,但有个要求,凌少群也要一起学,而且两人一旦开始训练,就必须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 他们达成协议时,凌少群就站在旁边。他很想问,你们练你们的,拉上我干吗?我连兵器都没有。拉上我就算了,象征性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有那么难吗?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转个头便能问了,可整个过程也没人看我一眼啊。 但想归想,凌少群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毕竟大哥得罪不起不是吗。 于是,被光荣拉入坑的人开始了正式训练。思文赫兰教学严谨,有自己的一套思路,字字珠玑,没有半句废话。时不时的,他还会给他们来个意外的突击,让人措手不及。 “在超凡实境里,每个人所拥有的能量都是与生俱来的。你们选择的职业是战士,系统就会自动给你们配套战士的天赋。所有的战斗行为都由你们大脑神经控制。”思文赫兰指了指脑袋,接着说:“在攻击敌人时,要集中注意力,把自己想象成游戏中的人物,可以飞天,可以砍杀,也可以在战斗中随意转换技能。” “说得轻巧,我的战士技能连小兵都打不过,怎么飞天砍杀。”凌少群在做热身,活动完手脚,又活动肩颈。 思文赫兰:“你们现在只有十级,不具备砍杀的能力,学会普通攻击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现在我就教你们一些普通攻击的技巧。当遇到比自己强劲的对手时,速度决定输赢,在最短时间内一招制胜,别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就像这样……” 他左手揪住凌少群衣领,猛然转身弯腰,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整个过程,只动了一只手。 凌少群愣愣地躺在地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觉得眼前光景一晃,就仰头看着天空了。 “大哥,下次你拿我示范之前可不可以通知一声。”好歹让我看清楚啊! “看你热身好了,就让你长长经验,起来。”思文赫兰很‘体贴’地把他拉了起来。 凌少群抖抖屁股上的灰尘,正要说话,只听大哥一声:“看好了。”衣领被人一揪,又是个漂亮的过肩摔。 这回更快,蒋羽潼眨了下眼睛,很不幸地错过了。他摇摇头,因为看不到,地上的凌少群也摇摇头,因为晕。 “大哥,太快了。” “怎么,没看清楚?那再来一遍。” 凌少群忙摆手。“不!不!不!我先自己消化一下。嘶哎呦喂,我的屁股。你们先练,你们先练哈。嘶哎呦” 思文赫兰看他痛苦的表情,也不难为他,便继续讲课了。 凌少群很庆幸还没告诉他们自己有bug,不怕疼,不然连可怜都没得装。 天黑前,思文赫兰又教了他们几招普通攻击,每次大叔都猝不及防地给凌少群来一个亲身试炼,把他摔成荷包蛋。当关东炊逛完街回来,吹着口哨经过院子时,他已经被废得差不多了。 “关东,你要不要来体会一下。”在地上摊成蛋的凌少群招手喊住了他。“强身健体,气血通行,舒筋活络,还能有效预防老年痴呆。” 关东炊晃了晃手上的篮子,说:“你们练,我去做饭。”然后又吹着口哨潇洒地走开了。 忽悠失败,凌少群将自己的身体从地面捞起,继续接受大叔摧残。 思文赫兰摆出严师的架势,非常严肃地指正他们动作,哪个地方错了,哪个地方不到位过了好一会,他忽然停住手,问了自己一句:方才关东说,他要做什么来着? 那间被众人忽视的小灶房里。 姜葱蒜烹锅,把切块的芋头和腊味扔进锅里翻炒,加水上木盖。转身关东炊拿起菜刀削萝卜,将削成片的萝卜切丝待用,然后他又捣弄起酱料来,这个放一丢丢,那个放一丢丢小灶房很快冒起了香喷喷的轻烟,直奔门口三人身上吹去。 “关东,你会做饭啊?”凌少群讶异地问,他是跟着大哥来查看关东会不会把灶房炸掉的,当闻到一股饭香时,他确认自己过虑了。 关东炊拿筷子夹起一块软硬适度的芋头,凑到他嘴边。“来,试试。” 热腾腾的芋头入口即化,鲜甜留齿。凌少群舔舔嘴角,“嗯,好吃,再来一块。” “自己夹去。”关东炊将筷子塞进他嘴里,转手翻起锅铲炒菜。 看着泥巴堆砌的灶台,烧火的柴条和蒸饭的甑子,蒋羽潼有种走进摄影棚的错觉。 “关东,你确定自己是现代人?这些老掉牙的炊具我只在拍戏时见过,你居然都会用!”他惊叹地说,边说边咽口水,很快便加入了试吃队伍。 关东炊得意地甩了一手好铲子,把最后一碟菜盛上盘。 说到这做饭的伎俩,还得归功于他过往贫困的生活。关东炊自小父母双亡,就一个哥哥带着他。小时候家里穷,哥哥为了供他读书,一个人到外地打工挣钱。可惜关东炊不是读书的料,本来就无心向学,哥哥离开后,就更不上进了。为了方便蹭吃蹭喝,他逃学跑到学校旁边一家中餐馆当帮厨。日子一长,书没念好,反而学得一手好厨艺。 试过关东炊手艺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们觉得这娃看着傻是傻了点,但烧菜有天赋,将来必定是做大厨的料。 关东炊是给点洪水就泛滥的人,被人捧着捧着就上道了,对烹饪下过一番苦功夫,最终拿下厨师证,从帮厨升级为主厨。 刚搬住进四合院时,他一眼相中这个小灶房,恰好其他穿越者也不会用,他就自个儿琢磨了几天。现有的炊具看着复杂,其实用起来也不难,在凌少群被大叔当煎饼翻来翻去那会功夫,他便研究出了结果。于是出门买菜,回来试试手感。 思文赫兰从清汤里舀出一颗肉丸,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默默无语地捧起整个汤盆,往灶房内唯一一张小方桌走去。凌少群和蒋羽潼也帮着把餐具清洗了一遍。 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开始享用他们第一顿住家饭。 这顿饭他们吃得惊喜无比,原来关东还有这般技能,出人意外有木有。 第二十章 战士的拳头 次日清晨,两个精神奕奕的人,和一个看起来比他们憔悴好几百倍的凌少群,闻鸡而起,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凌少群:“大哥,狗头怪来了。” “等。”思文赫兰屹立不动,薄唇间只吐出一个单音。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放血攻击,他们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就是为了等候野怪的到来,然后掠杀拿经验。凌少群正纳闷呢,怎么一上来就是跟自己同是十级的怪,打不过怎么办?听得大哥这个‘等’字,他算是松了口气。 “大哥,是蘑菇兽。”蒋羽潼翻开断风扇,跃跃欲试。 这回思文赫兰干脆闭上眼睛,不作回应。 见他这般反应,蒋羽潼慢慢将扇子收回,又变成一根木桩。 夏日的阳光最为热情,黏在人身上可以拖走一层皮。关东炊站在太阳照不到的瓦底,咬了根芹菜当早餐,吃得咯嘣响。 身后屋子的门开了,走出个人,关东炊看都不看就怼了根芹菜过去。 和他们同住在四合院的,还有一个叫莫逆会的队伍,平日你来我往大家早就熟络了。草梦飞是莫逆会的会长,和关东炊最聊得来,两人关系非常铁。 草梦飞接过芹菜咬了口,吃不出特别味道。“关东,听说你会做饭,怎么就拿这玩意儿招呼我?” “早上起来清清肠胃,别像他们这么上火。”关东炊努努嘴,给他指了个方向。 院子里的三人就这么站着,寂然不动,有只蚊子飞到凌少群鼻头,凌少群直接用犀利的斗鸡眼把它杀死了。 草梦飞感觉这气氛很是诡异,他问关东炊:“他们在干嘛?” 关东炊:“修炼。” 草梦飞:“就这么站着修?” 关东炊:“大哥的行为不是一般人能参透的,你看到的他是站着,也许人家已经出窍了。” 草梦飞:“” 瞄到草梦飞错综复杂的表情,关东炊心里暗想,别怀疑,当初少群哥就是这么跟我普及的。 草梦飞觉得,还是吃芹菜,降降火,免得走火入魔。 蘑菇兽离开后,出现了两只长嘴犰狳。 凌少群想着,连五级的蘑菇兽大哥都怕他们对付不了,长嘴犰狳这种高等生物就更不可能了,也就没再说话,不料思文赫兰却在此时开了口:“就它们,五招内击毙。” exce ? 凌少群无比惊诧。他没听错,大哥要他们打十六级的野怪?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羽潼还有把扇,他呢?空手劈野怪啊? 看他一脸焦虑,思文赫兰把睚眦斧推了过去:“你用这个。” 接过睚眦斧,凌少群只有一个感觉:重!他根本挥不动,不但帮不上忙,还是个负累。 “大哥,客气啥。您先收着,这么好的武器别让我给干坏了。野怪什么的,我徒手解决就好。”讪笑着把睚眦斧推回给思文赫兰,凌少群恢复生无可恋的样子。 视线中一道银光划过,随着清脆的切割声,长嘴犰狳一只耳朵不翼而飞。凌少群没想到,蒋羽潼居然真的就这么出击了! 长嘴犰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路过这个地方会无缘无故受到袭击。它在这一带已经生活好些年了,至今还没谁敢动它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个人只有十级,会不会猖狂了点? 见同伴被袭击,另一只长嘴犰狳立即扑了过去,和蒋羽潼厮打在一起。 “找命门,用切旋,避免近身战斗。”思文赫兰简要嘱咐完,大手一伸,用力把凌少群推了上去。 你妹啊!说好的情同父子呢!? 凌少群差点亲到犰狳的长嘴,他侧身躲开,又被犰狳尾巴放出的陷阱给喷了一脸。 一股恶臭钻进鼻子,凌少群猛咳两下,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按照大叔指令,蒋羽潼使用了切旋,可惜断风放出去之后就收不回来了,他只能在地上滚一跟斗,接下扇子,再给犰狳来第二记重伤。如此反复,又成了近身攻击。 凌少群稀里糊涂,也进入了作战状态。他一直跟受伤的那只犰狳耗血,你一击我一击,人家外壳结实,只掉几滴血,他脆得跟饼干似的,一掉就是一片大姨妈。 “用拳头。”思文赫兰厉声道。 我是在用拳头啊。凌少群纳闷,也没什么别的我可以用了。 “用拳头,直击目标。”大叔再次提醒。 直击?凌少群看着收拢的拳头,顿时明白大哥的意思。直击是战士的一项技能,不能把它当肉身使,要把它当武器使。凌少群屏息敛神,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手,然后朝长嘴犰狳重重打下。 -15,-16,-18,-20 一连串狠厉的伤害从长嘴犰狳头顶冒出,持续不熄,直至它瘫倒在地,不再有反抗能力。 这一刻凌少群才切身体会到战士的拳头有多么的硬实,完全不逊色于兵器! 另一边蒋羽潼的放血攻击也来到了尾声,再来两击便可以收经验了,可就在这时,那只长嘴犰狳忽然对着他放了个‘屁’。 灰色的气体卷尘而来,蒋羽潼终于也见识到了这个陷阱的威力。他拼命捂住口鼻,咳嗽不停。 见形势大好,长嘴犰狳又连续放出十几个陷阱,蒋羽潼招架不过来,被‘屁’撞得七零八碎,手中的断风扇也被瘴气喷开数丈远。 离开兵器,蒋羽潼突然没了方向,他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是退是进,是攻是防,脑海仅存一块空白。 忘记躲闪的人愣愣坐在地上,恰好给了犰狳放大招的机会,它跳到空中,猛然放出一个‘怒吼’。 眼看俊俏的脸蛋要报销了,凌少群抱着蒋羽潼翻了个滚,把他压到身下。‘怒吼’的目标随即换了个人,但伤害照样不减。 瓦顶下观战的草梦飞惊叫一声:“他们有危险!” 关东炊悠哉游哉啃完一根芹菜,又摸出一根,淡定地塞进嘴里。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想办法呀!”草梦飞双手把关东炊转了过来,拼命摇晃。 关东炊晃得像风中的狗尾巴草,他咬住芹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放心,有大哥在呢。” 果然,一直站在原地动口的思文赫兰,这回动手了。 在长嘴犰狳放出‘怒吼’的同时,他迅速掰断一根树枝,像扔飞镖一样扔过去。刹那间,犰狳的命门被强行贯穿,‘怒吼’带来的伤害瞬间消失。 凌少群抱着蒋羽潼,紧紧抿实眼睛,他想,这回真要变砂子了,也不知道碎的时候会不会恢复痛觉。可是他忌惮的灰暗世界只维持了一秒,当听到长嘴犰狳笨重的躯体倒地那一声,立马恢复了光明。 凌少群睁开眼睛,那只庞然大物已经没了踪影,地上只剩一根幼细的树枝。 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救了他俩的命。 “今天训练结束。”思文赫兰开口道:“明天开始,羽潼练切旋和拳头,少群只做一件事,找命门。” 虽然训练成果大叔并不满意,但今天只是测试他们的能力,找出两人不足之处,点到为止就好。 思文赫兰走后,蒋羽潼静静坐在原地,坐了很久。 “少群,下次不要救我,我受了伤才会长记性。” “说什么呢,刚才你只是一时失神而已,那不是你的水平。看看你在第一关赢的泉币,比我可强多了。”凌少群在他旁边躺着,感觉自己快被烈日晒成鱼干了。 蒋羽潼:“陪我坐一会。” 凌少群:“可以,但我建议挪个位置,这里晒一天估计晚上关东该加菜了。” 蒋羽潼:“加什么菜?” 凌少群:“两条咸鱼。” 第二十一章 惊天雷噩耗 夜如墨色,凝结于空。幽静的四合院在月色撩人的风沙声中,慢慢合上了酣睡的眼睛。 房间内,凌少群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已经四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兵器,要不看不上,要不没钱买。其他玩家都在升级兵器的路上,他再拿不到像样的物件,恐怕很难追上进度。 侧了个身,他突然看到窗外闪过一道银光,发出“咻~”的声音。 凌少群坐起来,随意披上一件布衣走出了房间。寒意在门打开的瞬间涌进身体,他打了个冷颤,虽然白天温度很高,有些燥热,但晚上的风还是挺清凉的。 四合院内,其他房间漆黑一片,这个点数大家都歇息了。 “咻~”又一道银光划出天际,飞旋而回,落到英姿少年手上。 蒋羽潼一脸惊喜,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到了!他练了很多次,从晚饭后就不停地练,这是他第一次在断风扇飞回来时,完美地接住。 “不错嘛。”凌少群伸着懒腰朝他走了过去。 “少群,你还没睡吗?” “今天有点累,睡不着。我刚刚看到你的切旋,使得很好呀。” “还是不够,练了这么久只成功一次。”蒋羽潼深吸一口气,握着扇子道:“我再试试。” 断风扇在空中展开时,边上的刀片会随之滑出,飞回来的扇子连着锋利的刀片,一旦没有接准,就会伤到自己。蒋羽潼试着换了好几个角度,手上也多出了不同程度的伤痕,但每次受伤,他咬咬牙关,都不去理会。 虽然不是自己的手,但凌少群看着也难受,就算伤口会自动愈合,也是很疼的呀。 “好了。”在蒋羽潼虎口处新添一道血口时,他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他。“别练了,我们来聊聊。” “聊什么?”蒋羽潼活动着手腕,同一个动作做久了,有点麻。 凌少群眼珠子一转,很快找到了话题。“你为什么会来到超凡实境?像你这种大明星,不是应该很忙吗?每天跑通告,拍戏,出唱片什么的,公司应该不会给你放假。” 蒋羽潼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垂下手臂。 “这次,确实是公司给我放的假。”他把断风收了,斜身靠在树干上。“休假只是说好听一点而已,其实我已经三个月没接戏了。” 凌少群问:“为什么?我觉得你挺红的呀。” 风打在树上,簌簌摇晃,叶子外的月光,有一种朦胧美。蒋羽潼眯了眼睛,看着月色轻笑。 “刚出道那会,我凭着还可以的外表,得到不少粉丝追捧。但是,一个优秀的艺人不能光靠外貌来经营事业,花瓶也有让人看腻的一天。说到底,就是我演技不好,公司决定提拔新人,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 凌少群呵呵,你蒋羽潼顶着一张天生丽质、人见人爱、一个微笑迷倒一城人的脸,就别叫还可以了好吗?你让那些真正还可以的人往哪站呢? 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蒋羽潼,应该是在几年前一档选秀节目里,当时蒋羽潼以压倒性的票数斩获冠军,一度成为榜首话题人物。凌少群觉得这个男生阳光帅气,唱歌也不错,应该很有前途。 他提议道:“我记得你有出过专辑,声音很有质感,要不就当个全职歌手好了。” 蒋羽潼样子有些无奈:“艺人的路,不是自己选的。每个艺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公司认为哪条路适合你,你就要走哪条路。”他还没有自己选择道路的能耐。 凌少群问:“那你这三个月就这么在家闷着?” 蒋羽潼想叹气,却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看天色,差不多要休息了。“这三个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复一日地打游戏,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麻醉自己,让自己好过一点。没想到,就这么过了300,000经验,被邀请来超凡实境了。” “你不是《泺汐源》的代言人吗?还需要打够300,000经验才能来?” 这一点凌少群可忘不了,超凡实境的广告,铺天盖地都是蒋羽潼,商场里有,地铁站有,连天上都有。 蒋羽潼:“超凡实境的甄选很严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邀请函” “隆隆隆!!!” 乍然,轰天雷声鸣起,震响了整座小镇。蒋羽潼猛地抬头,下意识抓住了凌少群的手臂。 已经入睡的穿越者纷纷从梦中惊醒,穿上鞋套,衣衫不整从屋里跑了出来。 思文赫兰打开二楼窗户,一眼就看到了骤然变色的天空。 “骁勇骑士亡!” 这是雷声消去后天上降下的第一个声音,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语音?”关东炊揉着眼睛,从另外一侧窗户探了出来。 已是漆黑的夜空电波汹涌,那幅熟悉的卷轴,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大得覆盖星辰。 这次没有机器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一把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传了下来:“穿越者们,第一个牺牲的人出现了。没想到你们之中有如此聪明狡诈的人,很有趣,这样才能增添游戏的刺激性。” 显然,这不是人工语音,是真实的人在讲话。 “死就死了呗,又不是第一次‘死’人,有什么好张扬的。”某个被雷声吓醒的人脾气有点冲,非常不满地啐一句。 “所有穿越者在生命结束的时候,骨龄牌会自动开启,将人带回现实世界。但是”但是这两个字音调高了一度,后面是短暂的停顿,就像进入了另一个话题。“失去骨龄牌的人,没有传送途径,只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游戏好玩吗?呵呵呵呵” 绵长的笑声愈渐浅淡,随巨屏散去。可是它的离开,并没有带来结束,留下一脸错愕的人类,思绪万千。 蒋羽潼面色苍白,脊背浮起一片疙瘩。过了许久,他才转向同样震惊的凌少群,问道:“他说,失去骨龄牌的人,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凌少群脑海里,也在想着这句话。 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永远消失 像个魔咒,一直重复。 二楼窗台处,思文赫兰闭上眼睛,脸上蒙了一层冰霜,他担心已久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第二十二章 两大新闻 次日一大早,炼器镇大街小巷开启了人工广播,泺汐源两大爆炸性新闻诞生了! 其一条是昨天晚上死了个人,这大家都知道,叫骁勇战士的,被人毁了骨龄牌,连尸体都找不到。另一条是东街中心几个大窑池无缘无故崩塌,滚滚铁水涌流四方,成了一片废墟。 既然死人一事无从考究,那么目前最有追踪价值的,就是窑池崩塌事件了。此事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昨晚那场雷鸣闪电把它们击毁的,也有人说是某件绝代神器问世,撼动了天地。各种争奇斗艳的谣言越作越大,愈传愈神乎,却无人得出个所以然来。 凌少群赶到的时候,东街已经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占了大半,还有些忙碌的身影走进走出,在搬运东西。亏得他个头高,透过几个交头接耳摇摇晃晃的脑袋,勉强能看清大家围堵的地点,正是那天自己光顾过的《七星窑》。门面看着还算稳固,不如别人口中所说那般严重。 器窑外,持守老人和几位长者在讨论善后事宜,脸上满是愁容,他一扭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凌少群。老人家先是低睑片刻,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挥手把他叫过去。 凌少群有些意外,拨开旁边的人,便走了上前。 持守老人:“你来得正好,我方要寻你。” 凌少群:“老先生找我有事?” “你随我来。”持守老人没说明白,背手朝器窑里头走,凌少群也跟了上去。 再次踏入七星窑,凌少群惊觉自己仿如去了另一个世界。 原本精雕细刻的红木摆具,被烧得焦黑不堪,歪歪斜斜躺在地上,兵器架内空无一物,不知道是被搬走了还是已经贡献了。最可怕的是那片青砖白瓦,从头顶转移到了脚下,凌乱地铺了一地。 凌少群被眼前情景怔住了,这哪是窑池崩塌啊,简直就是爆炸现场好吗! 七星窑正堂后方有扇门,连着院子。院子通往铸造兵器的窑池和一栋两层耳房。如今他们也不需要经过那扇门了,老人家领着他直接穿过了倒塌的墙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取一物。”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耳房,持守老人不打算邀请他一同上去。 凌少群道了声好,便留在原地。院子的路原本是石砖铺的,现在踩在脚下却是坑洼不平。他在石头上蹭了蹭鞋底,掉下一块泥巴,想必四邻的几家器窑亦是如此壮观。 过了不久,持守老人从耳房走出来,手上还捧了一柄剑。剑身纤薄,细长通透,正是当日铸在三生石里的其中一把宝剑。 持守老人双手奉剑,道:“小兄弟,今日我要把这柄七星莫绝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善加利用。” “什么?”凌少群大为吃惊。“可,您不是说七星剑是镇压窑池之物,一旦拔出便会引来灾祸吗?” 持守老人点点头,朝身后的废墟一指。“看到这里没?” 凌少群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了,这场祸害无疑是拜七星剑所赐。 持守老人叹口气,无奈地说:“我没想到,真有人能拔出这两柄剑” 。。。。。。 今日清晨,天尚未敞亮,老人家照常起了个早。 他打开七星窑大门,一道光影闪过,把他微微推向侧面。当时老人还以为是刮风,便也不在意。可当他转身,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战士服的人,立在了三生石上,正细心打量着一对七星剑。 他扭头看看门外,又扭回来看看人,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人没回话,视线转到了门口处。 好,明白了。“是我给你开的门。”持守老人跟自己说了句。 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朝他飞来,碰到胸口,落入了微微隆开的衣领。黑衣人指着蛇形剑,意思是他要买。 持守老人低头,看到卡在衣领处的钱袋,同时,又因为他的低头,钱袋顺溜进去了。他恍然大悟,笑着说:“你想要那把剑,可以,只要你能把它拔下来,不用付钱,剑送给你。” 墨绿色的瞳孔骤然缩起,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眼睛又恢复了清明。这句话大概激起了他的斗志,不再多言,他挽起手腕处的衣袖,双手握住剑柄,开始暗自施力。 七星剑不是插入三生石中的,而是被铸进去的,所以持守老人笃定他无法把剑□□。但让他试试也无妨,试过就死心了。 闲来无事,老人家开始关注那个钱袋。钱袋掉得很深,如果伸手进去扒有点不雅,要不撩开衣襟拿出来。他在犹豫,忽然听到一阵砂石摩擦的声音,由细微短促,到连绵不断。 蛇形剑,正一点一点,在黑衣人的蛮力下,挪出三生石。 持守老人脸上的表情,随着剑身缓慢的抽离,发生了多个变化,怀疑,动摇,震惊,难以置信 他开始注意这个人,对方很特别,眼睛是墨绿色的,他身段修长,在战士服的衬托下,显得阳刚硬朗。他很专注,拔剑的时候眼睛不曾离开,仿如是眼神中那股子傲霜斗雪的不屈,把剑逼出来的。 持守老人的手停在胸前,嘴巴张得很大,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蛇形剑出来了,另一把直剑毋庸置疑,也很快被拔了出来。 战士从三生石上跳下,将直剑丢给游离状态的老人家,这把剑由他处理,然后拿起蛇形剑在手中晃了晃,无声问道:我可以拿走了吗? 持守老人很配合地点了下头,不是回应,而是被他震慑住了,条件反射点的头。 然后,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人和剑消失在了大门口。自从泺汐源出现了自带技能的穿越者后,持守老人觉得,他的认知观要被刷新了。 他还在努力消化这件事,但上天并没有留给他充分的时间。下一刻,他感觉到脚下滚烫,地面震动,院子后方的窑池发出一声爆炸性的声响。 老人家第一反应是,赶紧逃命!他手上只拿了一把剑,这也是他今天能保留下来的全部家当了。 昙花一现的功夫,四邻五六家窑池同时发出巨响,轰天震地,瓦片横飞,东街陷入一片水深火热。 “他拿走了七星难离,留下这柄七星莫绝让我转赠给有缘人。这两把剑向来成一对,是不能分开的。今日我将它交与你,是希望你能找到那个人,和他双修两剑。” 持守老人说完,郑重地把七星莫绝递给凌少群。凌少群双手接过,心里顿感多了一份责任。 与剑相触的一瞬间,一股暖意涌流进掌心,青色光芒沿着剑身扩散开,仿佛要从剑里冲出来。 老人家点头道:“看来,莫绝接受了你这个新主人。” 凌少群问:“我能看看数据吗?” 持守老人:“请便。” 凌少群拿着骨龄牌的手有点颤,即充满期待,又担心会失望。很快,经扫描后的数据在空中呈现出来了: 兵器名称:七星莫绝 等级:9 初始技能:立剑横生 攻击力:未知 九级的剑!凌少群用指头划了一下粗顿的剑刃,满怀不解地问道:“这把剑尚未开刃,怎么就九级了?” “莫绝虽未开刃,难离却已经征战连连呐。”持守老人一声感叹,嘤嘤自语。 凌少群没听明白,更为疑惑了。“我能问两个问题吗?” 持守老人:“什么问题?” 凌少群:“为什么老先生要把莫绝剑送给我?” 回想起他给凌少群把那一脉,持守老人笑着说:“你和这把剑有缘。” 其实,那日通过对凌少群的人体结构测试,老人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论,他的手非常适合拿剑,并且与七星莫绝有着惊人的相融度。 “只是当时七星剑的使命仍在,老朽不便自作主张。现今这般状况,把剑交与你,是最好不过了。” 凌少群恍悟,他第一次见到这把剑时就被他吸引住,有种强烈的占有欲,也许真如老人所说的,他们有缘。片刻后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找不到那个人,两剑不能双修,会怎么样?” “你不可能找不到他。”持守老人笑得更从容了,似乎身上的重担在逐渐卸下。“我来为你讲讲这两把剑的故事。” 第二十三章 难离与莫绝 在百年前那个尚未有器窑的年代,私坊匠师比比皆是。汉枢北面的浮月山上,有一座铸造坊,名唤浮月观,打造的兵器所向披靡牢不可破,却因山高路远,并不得世人所见。 地王二年正月,汉枢国皇城内锣鼓喧天,披红挂彩,帝后诞下了第一个皇子,沐檠。瑨帝大悦,昭告天下,将会在皇子百日举行盛大宴会,宴请四方神通到场同庆。 浮月观的匠师得知此事,想借这次机会向朝廷进贡一批兵甲,以博取皇室的器重,谋得世间半席青睐。于是他在毕生所造的器物中挑选了几件佳品,抹油加漆,封盒以待。 百日宴的前一天,匠师上山狩猎,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银狐。此时银狐筋脉被挑,已经是奄奄一息。 匠师见它毛发丰厚,色泽雪白,想着皇子的降临是件喜庆之事,与其上供打战杀人的利器,倒不如用这只银狐的皮,制一件婴儿的冬袄作为贺礼,更为合适。 于是匠师将银狐带回观中,刨了心,剥了皮,连夜将它赶制完成。 第二天一早,匠师带着贺礼,连同一批精挑细选的器物,进了皇城。 几件上好的剑戟盔甲博得众位大臣眼球,雪白的狐皮冬袄更是让瑨帝欢喜。瑨帝赏赐了匠师金银和上好的石材,并邀请他一同参与百日宴。晚宴中,歌舞升平,酒水珍馐,匠师喝得酩酊大醉。 他迷迷糊糊回到浮月山,朦胧中听见几声动物的嚎叫声,分外凄清。谷雨刚过,本是暖风天,匠师身上衣物也不少,他却觉得四周异常冷清,头皮冻得发麻,酒气顿时醒去几分。可这酒一醒,不得了,眼前景象让他大惊失色。 数十只野狐狸聚集在浮月观前,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对着里屋低嚎,它们压着声音,弓着身子,有种冲进去的形态,但又因浮月观是煞气厉害之地,不敢莽入。 匠师吓得拔腿就跑,从造坊后门绕进了观中。他面色死灰,想着喝口热茶定定惊,不料在倒热茶时不小心把一旁的木碗给打翻了。他去拾碗,却发现放在碗内那颗滚滚发烫的狐狸心,居然化成了一颗红宝石。 原来,这只银狐竟是地灵之兽,负责守护浮月山的生息。在与妖兽的抗衡中不幸受伤,它将自己隐藏在和它颜色相近的雪地里,想要逃过一劫,不幸却被匠师所捕,竟成了凡尘中的一件衣服。 匠师知道自己犯下罪过,把狐心石收纳于宝盒内,好生保管,余生不敢再离开浮月山半步。 多年后,一名来自皇城的少年拜访浮月观。少年名叫南宫彦,是武将南宫钧之子,亦是大皇子沐檠的挚友。得知浮月观打造的兵器举世闻名,特来求剑。 少年想为皇子殿下打造两把剑,一阳一阴,一主一辅,不求速成,只求是天下最好的剑。 观中许久未来客人,匠师热情的留下了南宫彦,就着箪食豆羹与他倾谈数天。离别之日,匠师让他回去耐心等候,待双剑完成,便会请人送去。 从那天起,匠师每日摘清明之露,采七星之髓,反复锻打冶炼,为剑舌包上牦牛的皮,为剑鞘嵌入高昂的珠宝,花费十年光景,打造了一对无坚不摧的利剑。 可这样他还是不满意,卧榻假寐半宿,他想起了当年那颗狐心石。七星剑既是为大皇子沐檠而造,何不让狐心石随了他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于是匠师将狐心石一分为二,分别镶嵌在两剑护手处,最终完成旷世宝剑。 这一年,瑨帝病逝,大皇子继位,已成储君。当日来求剑的那位少年,凭借一身本领也已晋升成了指挥都督。 得到七星剑后,南宫彦连夜携剑觐见新帝沐檠。沐檠对两把剑很是满意,为他们各赐一名,直剑为莫绝,蛇剑为难离。他自己留了一把,另一把让南宫彦佩戴在身。 由于两剑各持半颗狐心,因此他们能相互感应到彼此。一旦一方有难,另一方便会发出剑鸣 持守老人按照教书先生的标准,将七星两剑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于凌少群。凌少群却不在状态,只听得零零散散。他也很想了解这段宏伟的历史,无奈心思全被手中这把莫绝剑夺走了。 他庄重地把剑套入鞘内,又忍不住再次拔出,不时用掌心抚摸上面凹凸不平的精妙纹饰,不时用指腹轻压那锋芒毕露的通透剑身,满心欢喜,爱不释手。 我有自己的兵器了,一把细剑,还是九级的! 他一直傻笑,笑到持守老人放弃了继续讲课的念头。见他如此痴迷此剑,老人也甚感宽心。 “我还有事忙,就不送了。” “啊?”听到老人送客,凌少群才回了神。“那先生的七星窑怎么办?” “七星窑已毁,老朽的使命也完成了。是日子归隐于林,享受一番世间常道咯。”老人家早前担忧的面色不再,已然是一派轻悠然松。 凌少群留在七星窑帮忙收拾了大半天,直到斜阳西落华灯初上才离开。 他匆匆穿过店铺林立的街道,急不可待要回去让羽潼和大哥看看他的剑,九级的剑! 傍晚的炼器镇,人来稀少,不过街道两旁的酒舍,却是顾客盈门。 一名喝醉的男子摇摇晃晃从酒舍走出,只见他步态蹒跚,越往前走身子越倾斜,没几步就趴倒地上。男子衣襟散开,头发凌乱,身上一股浓厚的酒味,甚是狼狈。他整个身体都贴到地面,唯独一根食指铿锵有力地指着天,嘴里念叨不停。 经过的路人见了都绕着道走,只有一个摸着宝剑沾沾自喜的凌少群没躲开,还不小心踩了人家一脚。 很快,凌少群的脚跟被拽住了。 “你不准走。”醉酒男子含糊地叫嚷着。 “不好意思,我刚在想事情没看到你。”凌少群把脚挪开,可他挪一分,那个人也跟着挪了一分,姿势保持完好。 “你你你别跑,偷了东西还想跑还我”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没句完整,但凌少群听懂了。他楞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问道:“兄台,你该不会是在碰我瓷。” “少废话,还我骨龄牌。” “我什么时候拿你骨龄牌了,撒开等一下,骨龄牌?”刚想把人踹开的凌少群收住了脚劲。昨天晚上也有个穿越者被盗走了骨龄牌,意外身亡,他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凌少群蹲下,抓住那人肩膀。“喂,你先起来。” 醉汉身体没起来,红扑扑的脸蛋倒是向上抬了45度,他微微张开口,呵出一股子酒气,还没赶得及说话,又像泥鳅一样滑了下去。 凌少群嫌弃地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这股浓郁的酒味。“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去喝酒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喂,喂,你给我起来!” 起是起不来了,但那人配合地用食指代替自己,再次指向天空。 见他这般糊涂,凌少群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骨龄牌没了会死人的,你看到是谁偷了你的牌子没?” 手指缓缓拉下,停在他鼻子处。“你” 咬牙忍了两秒,没忍住,凌少群大声吼了出来:“不是我!” 这一声吼,数钱的掌柜乱了,关店的小二一门闩怼到客人腰上,客人手一抖,酒瓶子砸到自己脚面,门槛下的猫夹着尾巴跳开了咫尺之地出现了一小阵骚乱,唯独那醉酒的人,依然迷迷糊糊,脑门像涂了胶水,和地面黏得死死的。 一向很有耐心的凌少群破天荒捏了捏拳头,想打人。 第二十四章 面具下的神经病 那个频临危险的人并没有自保的觉悟,他打了个响嗝,不慌不忙一字一顿地接着道:“不是你,那就是他” 他的指头只是稍微偏了一点,越过凌少群耳朵,指向后面。 凌少群回头,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白袍的男人。 那人双臂交叉,懒懒而立,像看好戏一样朝他们方向望来。但凌少群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个山妖模样的面具,只有嘴和下巴露在外面。他在笑,可能是面具的原因,那种笑令人毛骨悚然,如地狱罗刹,让人看一眼便能刻骨铭心。 对望在顷刻间结束,披着宽松白袍的高大身影逐渐变大,朝他们走了过来。 凌少群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剑,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凌少群。”男人口中吐出三个简单的字,如同老友见面打招呼一般,气氛却是从这里开始凝重起来了。 “你认识我?”凌少群握剑的手又加了一份力道。 “认识?”这个词让面具下那独特的唇笑得更狂妄了,但男人的回话却不带任何笑意。“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凌少群心想,你戴着面具我怎么知道啊,好歹把面具摘下来露个真容呀,我眼睛又不透视。 “我猜不出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他在七星窑站了一天,累得不行,本来就赶路回去吃饭休息的。中途遇到个醉酒的糊涂人,耐心早被他消磨完了,这会儿还要让他玩认人游戏,你们差不多得了。 凌少群站起来伸伸腿脚,说:“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腰还没挺直,忽觉眼睛一晃,白袍人已经闪身来到了面前,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 只觉脸上拂过轻柔的发丝,凌少群的下巴就被三跟指头紧紧扣住。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肤,似要将他掐出水来。 那人近在眼前,声音却缥缈不定:“看来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什么都没告诉你。” 山妖面具里一双狭长的眼睛,在细细勾勒着他的五官,凌少群下意识往后退,但他的力气远不如对方的指力。 “你长得像她。” 这两句突兀的话让凌少群浑身不舒服,他怔怔对着那副妖艳的面具,无所适从。 “你出现在这里,我很高兴,但是来超凡实境,找死?”白袍人拖着嘲讽的尾音,慢慢松开了手。 说话模棱两可就算了,还带刺,凌少群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用力把人推开。 “我不认识你,我来不来也与你无关,请让开。”他很聪明地去摸剑,做出一个自我防卫的动作。 面具人一笑,道:“莫绝是一把好剑,但你还不会用。当我徒弟,我教你如何?” “不需要!”他傲慢的态度激起了凌少群心中那把火,真是莫名其妙,谁给你的自信在这里传授衣钵的。 “你们不准打架”地上趴着的人这会儿动了,爬起来扯住凌少群的手,不让他拔剑,一副就算我醉倒了我也要维护世界和平的样子。 “你放手,别添乱。”凌少群其实也没想干架,他就想吓唬一下对方。“我要让他见识见识七星剑的厉害!” 妖面人轻蔑地勾起了下巴:“就算你用最好的兵器,也不是我的对手。” 凌少群咬咬牙:“那就看招!” 这么多天训练,他从大哥那里学到最多的不是功夫技巧,而是突然袭击。他快速拔剑,向白袍人刺了过去,这期间他还故意对了眼位置,腰身与衣服贴合的地方,他怕真把人刺伤。 可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剑没机会施展,白袍人猛地扬起衣袖,一股力量向他冲来,七星莫绝落地。 凌少群被这股力量灌入心腹,向后腾飞。他诧异地看着远离视线的妖面人,明明只是轻轻伸出五指,却犹如洪水猛兽冲击他身上,让他瞬间失去重力。 他的视线穿过繁星点缀的夜空,酒舍突出的棚顶,立马变成黑暗。闭上眼,他只祈求别摔得太难看。 就在凌少群撞入地面前一秒,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用有力的胳膊把他搂进自己怀抱,以手中剑作为辅力,稳稳刹住了车。 一切就这么安稳下来了。 压抑住狂乱的心跳,凌少群想回头看看是谁,可身后之人也在同时站了起来,挥剑挡住另一股直直劈来的掌风。青光将凌厉的掌风送了回去,白袍人闪身利索躲过。 这一攻一回在刹那间完成,凌少群有种看了快进的错觉。 救他的人穿着一身黑色战士服,绷出修长匀称的身形,可惜零星的灯火与稀薄的月光把夜色趁得昏暗不明,凌少群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傲然倔强的气息。 不过,有样东西他倒是看清楚了,就是战士手上拿的剑。弯曲如蛇,锋利似冰,一尺寒光,入目不忘,是七星难离! “很好,这才叫对手。”妖面人来了兴致,他懒懒地勾了勾指头,带着挑衅,和玩味。 黑衣人直面他的挑衅,挥剑相迎,两人的较量拉开了帷幕。 一方带着剑,另一方只能取巧躲避,哪怕手上没有一件能抵挡的兵器,妖面人还是应对自如。他那身宽大的衣袍坚韧如铁网,不论七星难离的进攻如何凶猛,都伤不到他分毫。一白一黑两条身影如龙鱼相缠相杀,顷刻使出十几个招法,快得不可思议。 凌少群完全跟不上节奏,他眼珠子转得都要掉下来了,也只能看到两条游动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手上缺件武器,又或许是为了让这场竞技变得更为有趣,白袍人随地捡了个‘挡箭牌’。 醉醺醺的人在剑锋离男人分毫之差时,被瞬间拎起,充当了红色警戒。七星难离已经抛出的剑气在强迫下拐了个弯,穿入一旁的酒桶,桶身上顿时多了个洞,醇醇酒水倾斜出来。 现在的状况,只能看谁的精准度更胜一筹了。 强攻是迅猛的,防护也是周密的。战士和妖面人在两人的对决世界里玩得很嗨。作为观众的凌少群,只能为中间那个宛如绷线木偶任人操控的醉汉捏把汗了。 一个透明的小物件从白袍中掉落,碰到地面发出脆响。男人瞥了一眼,无动于衷,转而抬起‘木偶’的手挡住下一个攻击。 七星难离几次贴着醉汉的手臂和胸口穿过,本来散开的衣服又破了几道口,看着更加凌乱,但中间的人依旧安然无恙。 凌少群在心里紧张,纠结,屏息,并且给黑衣战士拍手叫了几声好。 许久,妖面人玩过瘾了,用掌力将满身酒气的‘木偶’推给对方。 黑衣战士也没客气,侧身躲开了。 可怜的醉汉直接飞出去,狠狠撞到石柱上。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因为太疼了,叫不出来。 黑衣战士趁机又放了一剑,快速逼近,而白袍者只是随意一挥宽松的衣袖,引来风涌云流,便将自己和对方隔开一段不近的距离。 “不打了,今天就到这里。” 凌少群的讶异度上升到了一个极点,怎么现在穿越者已经练到这种境界了吗?你们怎么不飞天啊! “好徒弟,我们后会有期。”男人对着凌少群很有把握地抬了两根手指头,他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再见,而且他一定会成为他的师傅。 以往面对这样说话的人,凌少群会翻白眼,但现在他不敢了,他觉得他们再次相遇的几率比明天早上大哥拉他训练的几率还大。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另外,此刻他的预言也灵验了,那白袍人真的纵身飞起,消失在了夜空。 嘴角大大裂了一下,凌少群严重怀疑自己在梦游,否则他怎么会看到这么荒诞的一幕。 第二十五章 捡回来个醉汉 用力晃晃脑袋,凌少群转头看向那个由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的黑衣战士。 “你就是将两把七星剑拔\/出来的人?”他问。 黑衣人回他一眼,收起七星难离,无声走开了。 凌少群赶紧把人喊住:“我叫凌少群,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停下来,良久才用冰冷不带任何色调的声音回了两个字:“墨迟。” “墨迟,你等一下”见他的脚又抬起,凌少群追上去,可身体突然被另一个人抱住了。 “你打伤人还想跑不准走。”疼醒了几分的醉汉撑着腰站了起来。他环顾一圈,身边只有凌少群一个,不逮他逮谁。 你还真会挑时间啊大兄弟! 凌少群很纳闷地说:“你看上我了还是怎样?谁都不抱就抱我,还有,看清楚是谁推的你,是他,是他” 手指指向的地方,空无一人。好了,妖面人走了,连七星难离的主人都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双修的事情,最重要是,他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凌少群叹口气,看看挂在身上的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晚上遇到三个莫名其妙的人,他脆弱的小心脏还真忙不过来。 凌少群问:“能走不?” 醉汉:“” 凌少群说:“我可不背你。” 醉汉:“” 凌少群:“好,上来。” 他弓下腰往前一步,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脚底。凌少群下意识看了地上一眼,是颗透明的玉,好像是从那个妖面人身上掉下来的,看着还值几个钱。 哼,谁叫你作恶,老天开眼,我没收了。 他捡起玉球,吹了吹上面的灰,塞进腰带里。然后艰难地背起一滩烂泥的人,往客栈走去。 第二日饷午,温和的阳光透过纸窗溜进了满是酒气的房间内。 尉迟凤至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眯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云里雾里。 “锵锵咻咻咚咚”金属兵器相碰的声音,纸扇削断木头的声音,刀刃快速剁下砧板的声音,在这个热闹的早上汇聚成一片交响乐。 尉迟凤至捧着沉重的脑袋坐了起来。他腰一用力,整个人像触电一样,从头麻到脚,特别是胸椎,有种被人拆了重新接回去的感觉。 他咧着牙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汗衫,昨天那套衣服被随意扔在床头,烂得只剩下布条了。 身体再次传来不适,尉迟凤至反手揉着背,大脑在拼命搜刮仅剩不多的记忆。 昨天东街所有器窑都倒塌了,他去凑了个热闹,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家酒舍,一时酒兴大起,便进去点了壶桂花秋酿,边看戏边品酒。 期间他遇到两个盗贼,说是住在楼上的,下楼吃饭见没空位了,问他方不方便搭个桌。尉迟凤至一向好交友,便请他们坐了下来。 刚巧台上在演将军斗的戏码。一个盗贼猜测说武生接下来能翻十个跟斗,另一人说不可能,台子小最多翻五个。他们争论一番,居然当场下了赌注,说要是谁输了罚两杯酒。尉迟凤至本想劝拦,却被两人硬拉着一同参与了进去。他拧不过人家,想想又不赌钱,输了喝两口酒好像也没吃多大亏,权当娱乐,于是他也猜了个数。 谁知,武生先是在上昆仑翻了五个跟斗,接下来又在闹萧门翻了整整十个跟斗。满座叫好,客人看得尽兴,尉迟凤至也爽快地喝下了罚酒。 后来他又被那两人拉着赌了几个局,全都输了,那壶秋酿如同灌水般,没一会功夫全进了他的嘴。戏还没演完,他先倒下了。 朦胧间尉迟凤至感觉腰间一沉,伸手去摸,骨龄牌竟没了踪影。他扶着晕眩的脑袋追出门去,迷迷糊糊好像逮住了那个小偷,又好像没有 床上的人一拍大腿,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给忘了呢。 屋外刀剑声越来越激烈,他忍着背痛,慢慢蹭到门口。 拉开房门一瞬间,眼睛被阳光刺得有点恍神。三个繁忙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兵戎相见。一个翩翩公子飞出手中纸扇劈向一位健壮的大叔,大叔长斧一摆将纸扇旋向一个穿着裙子的少年。少年挥出薄剑,竟跟纸扇打了起来。 尉迟凤至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一股酱烧茄子的香味从鼻前飘过,他肚子很是赏脸地打了个咕噜。已经是午饭时间,美好的早晨让睡眠霸占了,没吃上一口东西,现在饿得不行。 鼻子被饭香味牵着走,尉迟凤至一路遛到了灶房。 灶房里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左手翻着大铁锅,右手拿木铲铲几下,往锅里搁点盐搁点粉,脚尖抬起顺带将木柴往火灶里踢了踢,手脚麻利。 旁边的方形餐桌上放着酱烧茄子和老鸡炖汤,火候到点,香味四溢。尉迟凤至吞吞口水,忍着背痛,踮起猫步走了过去。 关东炊转身操刀切起了韭菜,唰唰几下,干净利索。别看他平时拿兵器手软脚软的,拿菜刀却是一流。他把切好的韭菜倒入肉馅里搅和,边搅边叮嘱道:“汤很烫,你慢点喝。” 尉迟凤至刚喝进去一大口,全喷出来了,不是烫的,是吓的。“咳咳不好意思。我那个我有点饿了。” 关东炊说:“可不饿嘛,都吐了一晚上了,大概把一周的饭菜都吐完了。” “”尉迟凤至愣在那里,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只好抱歉地说:“真是叨扰了,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不是我,我估计都拎不起你,是少群哥把你带回来的。”关东炊往窗外一指。“喏,就是那个穿裙子的。” 尉迟凤至看过去,穿裙子的人还在和扇子较劲。不管他把扇子扫得多远,那位大叔都能拿斧头把它勾回来。一而再,再而三,三而洪水冲大浪,他的动作已经纯熟到闭着眼睛都能接了,但大叔仍是不厌其烦地给他重复着练习。 真是厉害啊,他心里道。 “你运气好,碰上的是少群哥,换别人才不管你呢,早把你抢光扔街上咯。少群哥好心背你回来,你还死赖在人家身上不走,还抱着他吐,那味道啧啧”关东炊看了眼锅里的菜,还是别说了。 尉迟凤至面色难看,沉默地听他说着。 一盘饺子下汤,关东炊两指放嘴边,对窗外吹了个响哨。很快,白气缭绕的的小灶房里蹿进来三人。 凌少群动作最快,几乎是一听到关东的召唤就扔下了另外两人,飞也似的逃跑了。 第二十六章 女医师 “哟,你醒啦?精神不错嘛。”凌少群和尉迟凤至打了声招呼,甩着酸溜溜的手去帮忙拿碗筷。 尉迟凤至赶紧起身向他道谢:“听说是这位少侠昨夜出手相救,真是感激不尽。” “小case。”凌少群摆摆手让他坐回去。“我叫凌少群,这是关东炊,后面的帅哥是蒋羽潼,还有那个特别壮实的,是我们大哥思文赫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尉迟凤至,你们叫我尉迟好了。” 凌少群摆好碗筷,尝了口汤,露出满足的表情。“尉迟你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下次醉倒了指不定要在街上睡一宿呢。” 听完他的话,尉迟凤至愁眉不展,欲言又止,嘴巴动了几下,最后选择了沉默不语。 “怎么了?有话就说,别憋着。”凌少群见他一脸孕妇临盆的表情,自己都难受。 经过十秒思想斗争,尉迟凤至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关东炊蹲在长板凳上盛饺子,听他讲到一半手就顿住了。他讲得很无奈,但听故事的几个人没有露出同情的神色,反而有些意外的样子。 “你傻啊。”凌少群看看到嘴的豆干,把它扔回碗里。“你想想,那两个盗贼是住在酒舍的,酒舍来来回回就演那三四套戏,他们肯定早都看过了,你还跟他们赌。赌两局输了就该看出问题了,你还被他们灌了整整一壶酒?” 这话很有道理,尉迟凤至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预谋好了要偷我骨龄牌的?” 在凌少群点头的同时,关东炊往碗里多盛了几个饺子,递了过去。“你多吃点,鱼肉馅的。”补脑 尉迟凤至接过碗,脸更僵了。 看他这样,蒋羽潼忙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一起帮你找骨龄牌。先吃饭。” 尉迟凤至点点头:“嗯,那就麻烦各位了。” “不麻烦。”凌少群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他的眼睛一直瞄着盘子里的鸡腿。那个鸡腿炖得很烂,肉汁鲜嫩,上面还淋了一层甜辣酱油,看着就让人流口水。他伸出筷子,眼前忽然一道风刮过,盘子空了。 大叔把鸡腿放到尉迟凤至的碗里,叮嘱他多吃点。 凌少群可怜巴巴地盯着那个空盘子。 尉迟凤至也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鸡腿。“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给我,我帮你解决。”凌少群非常‘仗义’地说,也不夹来夹去的了,直接和他换了个碗。 “啧。”蒋羽潼左手摁住碗,右手往凌少群嘴里塞了块茄子。“尉迟是病人,要多吃点肉,你吃菜。” 愤愤地嚼着茄子,凌少群内心怨声载道。你们哪个乡下来的习俗病人要多吃肉的?我们那边病人都是喝粥的好嘛! 他鼓着腮帮的样子很滑稽,把尉迟凤至逗笑了,一扫之前的不悦。虽然昨天遇到了两个贼,但今天又认识了他们几个好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不再纠结,这顿饭吃得很踏实。 饭后思文赫兰帮他检查伤患处,尉迟凤至后背上有一大块淤青,大叔轻轻用手一按,就听到他嘶了一声。 “你的伤不轻,还是去看看大夫。” 吃痛的人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他这腰不能直,要弯着。“我是治疗师,可以自己治病,只是我这里缺一味药,可能要跑一趟医馆。” 凌少群说:“你这个样子不方便,我帮你去捉药。” 尉迟凤至想想,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一个时辰后,南门。 尉迟凤至换了身新衣服,让凌少群搀扶着,花了不少时间才在街角找到一家医馆,医馆门口立了块牌子,‘布衣施药,积德行善’八个大字写得苍劲有力。 凌少群小心搀着他:“你买什么药跟我说不就好了吗,非得自己走一趟。” 尉迟凤至:“麻脚草不多见,我怕你买不到。” 他也不想出这趟门,但如果没有麻脚草,他还得用别的药配制,一时半会讲不明白。 “行,那赶紧买了就回去。”凌少群拉开门口的布帘,脚刚抬起,又缩了回去。 不是他不想往里走,而是里面压根没地方让他进去。普通房间大小的医馆里,一条长长的队伍,跟游乐场玩过山车一样,围了两圈,恰好排到门口。 “这么壮观。”凌少群发自肺腑地怀疑,他们是不是得了流感或者传染病。 尉迟凤至一直扶着腰,看到里面的人,他准备去扶扶墙。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什么状况。”凌少群想从人缝里钻进去,但很快被人拦了下来。 “诶诶诶,排队排队。” 拦他的人声音洪亮,精神饱满,也不像生病来看大夫的。凌少群试探着问了他一句:“大哥,你有病?” “你丫才有病呢!” “你没病你排什么队呀?” 那人哼了声,抖抖衣袖,亮出微微发红的手背:“喏,被热水烫的。” 热水 凌少群哑口无言,他转身搭讪了另一个人。 “兄弟,我看你也不像生病受伤,要不给我朋友插个队?他伤得严重。” 那人看他半天,指着自己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被鱼刺卡喉咙了。” 鱼刺 凌少群吞了一大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都什么人啊! 旁边一个手指头扎了条小绷带的青年见他这般生气,拍拍他肩膀,笑着说:“你不知道了,医馆的老大夫回家休养了,新来的接班大夫是个美女,长得水灵秀气,而且医术相当了得。来来来,你过来看。” 他把凌少群拉到边上,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最里面的问诊枱。 问诊枱上,一个女子在写药方,那女子确实长了一张佳容,螓首蛾眉,朱唇皓齿,举手投温文尔雅,让人一见便会倾心的那种。 青年蹭了他一下。“怎样?漂亮。” 凌少群算是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美女的。他揉揉太阳穴,今天出门没查黄历,是不是该改天再来? 坐在里席的美人也揉揉太阳穴,今天出诊没查黄历,我是不是也该请个病假? 冰灵万万没想到,她期待见到的人类竟是这样柔弱无力,指头破了,热水烫了都要排队看大夫,这么地养尊处优,弱不禁风当然,她不知道他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更失望。 等轮到尉迟凤至时,他的后腰已经弓成了虾米,冰灵看到他时很是欣慰,心想,终于有个像样点的病人了。 她刚欣慰完,就听到尉迟凤至说:“大夫,我是治疗师,会自己治病,我就想问一下你这里有没有麻脚草卖。” 开玩笑呢,终于找到个真正生病的人,冰灵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你都这样了,就别自己治了,我给你看看。” 冰灵把尉迟凤至领到软席上,让他脱掉外衣趴着。然后从药筒里拿出个鸡蛋大小的银球,放在尉迟凤至背上轻轻推扫。她动作轻柔,指头掌控银球的方向,时而弯曲似弹琴,时而平直如划水,耐心地慢慢检查着。 银球像探测仪一样,在重创的地方发出强光,在轻伤的地方发出柔光,后背的伤势一目了然。对他的病情有了大致了解后,冰灵收回银球。 “你想用麻脚草做去淤药?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打开一个布夹子,里面摆满银针,每一排银针旁边都有特殊的标注。她寻找片刻,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这是用麻脚草泡的疗针,扎入伤患处,一炷香便能痊愈。” 尉迟凤至接过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露出惊喜的神色。“是不是还加了松节和薄荷脑?” “不错。”冰灵点头。“松节止痛,薄荷脑止痒,调和在一起可以降低患者的难受度。” 尉迟凤至顿时领悟道:“这方法好,我只想到药性和恢复状态,忽略了患者本身的感受,姑娘真是聪明。” 冰灵施针很稳,他背上的淤青在药物作用下逐渐变淡,果然是一炷香便恢复了原样。 尉迟凤至如遇名师,临走前兴会淋漓地向冰灵请教了很多治疗上的问题,直到走出了医馆大门,他还在夸奖冰灵的学问。 凌少群没告诉他,在他孜孜不倦地向冰灵讨教医术时,无数双带着怨念的眼睛一直在瞪他们,都快把他身体瞪穿了。 第二十七章 各出奇招 被搀扶着走进医馆的尉迟凤至,从里面出来时,已经能把腰挺得笔直。因此他们没有回四合院,而是改道去了一趟东街。 那间座无虚席的酒舍里。 通过尉迟凤至对两个盗贼生动形象的描述,掌柜终于长长哦了一声。 看到他这反应,尉迟凤至以为希望降临了,谁知掌柜却挥挥手,又把希望给挥走了。“你们要找的人我知道,已经退房了,你们还是上别的地方找去。” 这个结果在凌少群预料之中,没有人偷了东西还留在那里等着被抓的。只是他看了眼尉迟凤至失落的表情,显然现在不是表露小聪明的时候。 “别担心,炼器镇就这么点地方,总会找到人的。我们去逛逛街,指不定就碰上了。”他半哄着把人拉出门,还真去了逛街。 炼器镇有不少装备店,售卖药水和护甲等东西。凌少群发现了他经常在网游上看到的抗魔翅膀和提速鞋,真实做出来的物件质地不错,花饰也讲究。 尉迟凤至虽说没有购买的心思,但看到精致的护臂也感兴趣想要摸一下。他拿起护臂头,护臂尾却落到了旁边的人手上。 尉迟凤至楞了一下,对那人笑笑,可嘴角翘到一半就停住了。 “你你你你你你!”他指着人,一脸惊愕。 那人眼睛随着他指头晃动,瞳孔越睁越大,在尉迟凤至即将把话喊出来之前,一个转身,跑了! “少群!” 凌少群还在挑鞋子,听到有人这么洪亮喊出自己名字,吓得鞋子都扔了。 “怎么啦?” “追” 凌少群回头看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冲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追什么,只管抬腿就跟上。 大街上嘁嘁喳喳,比平日还要吵闹,好些穿越者在发传单。有人被撞了一下,传单漫天纷飞。 跑在最前头那个,就是昨晚将尉迟凤至灌醉,偷走骨龄牌的其中一个盗贼。他没想到,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能把自己认出来,他更没想到,出门买个护臂都能让他碰上了。 盗贼逃跑的天赋很高,转眼只剩个小背影穿梭在纸海中。 哪怕尉迟凤至再大的能耐也没办法追上自带轻功技能的人,穿进涌动的人流后,他实在没劲了,扶住膝盖喘气。凌少群追上来,也靠在他背上歇息。 “你看准了?是他吗?” “就是他他手上有个三叶草的刺青可是跑太快了” 远离的身影越来越小,尉迟凤至不甘心,还仰着头张望,眼睛却被天降的传单遮住了。他将传单抛推开,人已不知所踪。 凌少群问:“还追吗?” “看不见了。”尉迟凤至摇摇头。“我们回去。” 热闹的大街并没有因他们这段小插曲而停止叫喧,派传单的人仍高声呼喊着。 “请加入我们团队!” “谢谢,请支持我们团队!” 叫得最卖力的,是一个头上扎了条护额的矮个子。他左手捧着布袋,右手高举纸张,充分体现出自由女神像的曲线美。“来看一看,聚贤堂,实力最强的队伍,入会送装备,先到先得!” 由于个头不高,他每次给路过的人递传单时都要抬手,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每每感觉到身边有人经过便抬手,直到这一刻他不小心一拳砸进了某人胸口 矮个子顿住,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把手收回来。 那个被他袭胸的男人,手上同样拿了沓传单。他粗鲁地拽过纸张,草草看了一眼,满是不屑地说:“聚贤堂?我们鹰盟会才是实力最强的队伍。” 本来想道歉的人在他这句话出来后,表情一变,即时哼了声。“你们鹰盟会才几个人,也敢称最强。” “人少怎么了,强不强比的是质量,不是数量。”这个高傲的家伙叫枭一鸣,是鹰盟会的战士,负责跑外勤。他在东街踩点有两天了,就看中现在这地方,客舍集聚,人流也多。他算着点来上岗呢,却发现福地被占了,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聚贤堂。 胖子道:“我看你们质量也不咋的,不然为什么没人愿意去你们队。” 枭一鸣瞪他一眼,随手在路上拉了个人。“喂,你过来。” 凌少群发誓,他只是路过,顶多由于好奇多瞄了两眼,当看到枭一鸣凌厉的眼睛往这边偏移时,他已经马上、即刻、迅速地收回了视线,但还是逃不过被人逮住的命运。 枭一鸣说:“你来评评理,到底是他们聚贤堂厉害还是我们鹰盟会厉害。” 凌少群很想跳起来,指着他们大笑两声,讽刺地告诉他们,两个队都不咋地,我都不认识但他没敢这么嚣张。 “那个,不好评论,各有千秋,不知两位的卖点是什么?”他表现得很自然,一脸真诚。 两张传单同时凑到了他眼前。 一张白底黑字,标题:史上最强,没有之一。内容:入会送装备,可自行挑选,数额有限,先到先得。 另一张黄底红字,中间两行标语:亡命客独步天下,鹰盟会雄踞一方。下面还有行醒目的黑体大字:入会传授武功绝学! 一个软攻,一个硬砸,都很吸引人。 手指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凌少群对黄纸上某个名字非常感兴趣。“我想问,这个亡命客是” 枭一鸣得意地拍了下矮个子。“看,他也认识我们队长。亡命客是第一个lo二十级野怪的战士,名号在穿越者里可是响当当的。” 看着他那根骄傲的拇指在空中挥舞,凌少群心想:我认识个屁,你家队长抢了我名字啊,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游戏名啊! “切!”矮子白眼都快翻到了护额里面了。“一个lo二十级野怪的战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聚贤堂有的是人才,战士个个武艺非凡,幻术师更是出类拔萃,别说打野怪,挑战大boss也不在话下。” 说到有点心虚,他干脆扯住凌少群臂弯,把人拉向自己。“加入我们团队,装备任你挑,包吃包住,团费团费交不交都行,反正你来了,你想咋地就咋地。” 凌少群受宠若惊,身体不自觉往后逃,又被另一只手勾住了肩膀,枭一鸣几乎是把他拖过去的。“来我们队,哥带你打怪,陪你练级,装备分你一半,泉币也分你一半,我枭一鸣在江湖上有很多朋友,以后只有你欺压别人的份,没人敢欺负你。” 真是一山比一山高,说得那么地从容、镇定、洒脱、自如凌少群有种听两个拍卖会主持人互掐的感觉。 这位一鸣哥是?第一次见面,你和我这么兄弟情深是几个意思?按照正常的程序,下一步你是不是该拉我去结拜了? 凌少群用犀利的眼角向尉迟凤至抛了个信号:救兄弟于泥潭如何?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当背景的尉迟凤至,用无奈的眼神回复他:你这么帅,这么抢手,我也爱莫能助。 “哈哈哈!”凌少群干涉地大笑三声,让两边拔河的人同时一怔。 既然尉迟不打算出手相救,那他只能自救了。他用两根指头轻轻拿起枭一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并快速挺直身板和他们拉开距离。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有幸认识两大帮派高手,真是大长见识!可惜呀,小弟我刚进了个团队,而且老大还待我不薄,和我同穿一条裤衩同撸一把刀,我也不好意思舍了他去。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个你们继续,不用送。”他伸直掌心做了个请的动作,身体往后退去好几步,然后,捉起尉迟凤至的手,快速跑开。 身后,枭一鸣的声音还在不断回荡:“喂!咱俩合并也行啊” 第二十八章 成立团队 凌少群拉着尉迟凤至拐了几个街口才慢下来。 尉迟凤至问:“你进团队了?” “是啊,大哥,羽潼,关东和我。”凌少群掰着指头数,数完又道:“刚好我们缺个治疗师,要不你就加入我们。” 尉迟点了下头,正好他也觉得和他们相处得不错,只是有一个问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你们现在都有什么职业了?” 凌少群耿直地回他:“四个战士。” 尉迟凤至:“” 人家三缺一叫缺,你们一缺三的也好意思叫缺呀? 尉迟笑着摇头,他就说嘛,这几个人热血方刚,老实规矩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盗贼和幻术师。他又问:“我们队叫什么名字?” 凌少群停下脚步,认真地沉默了。对哦,还得有个队名。 看他皱眉的样子,尉迟凤至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个队,可能是今天这一秒才成立的。 “开会!” 凌少群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就传进了四合院,把路过的野怪全吓跑了。 蒋羽潼正在削苹果,眼前忽然多出一条抛物线,一沓五颜六色的纸张被抛在桌面上,发出‘啪’一声清响,晃得他差点削掉自己指头。 这些传单是凌少群一路上的战利品,他收集了很多情报,穿越者里有什么团队,主体是什么职业,入会有什么奖励,通过这沓传单他大概都有些了解。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成立个队伍了。”凌少群郑重地宣布道。 思文赫兰蹲在磨刀石前给七星莫绝开刃,听到这句话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关东呢?”其他人都在,就差关东炊一个,凌少群觉得,这种重要时刻,他应该第一时间蹦出来凑热闹才对呀。 蒋羽潼咬一口苹果,鼓着腮帮子说:“他陪草梦飞采石材去了,傍晚才能回来。” 莫逆会的草梦飞,是个痴狂的幻术师,喜欢自己研制魔幻石。他经常跑到郊外去采集上等的石材,回来后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捣腾,但至今没听说有什么成果。 凌少群哦一声,少了关东也无妨,会议照开。 调整一下语气,凌少群说道:“现在很多穿越者都在扩大自己的团队,升级兵器,招揽成员。大的队伍像聚贤堂、盛势堂那些,已经有三十几名成员了,就连我们隔壁的莫逆会也有六七人了。团队打怪拿到的经验比个人lo要多,赚的钱也多很多。因此,我提议,我们也是时候成立个队伍了。” 他用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朝桌上两人眨了一下,尉迟凤至很乖巧地点了个头。 在蒋羽潼心里,就算没这个仪式,他们也是个团队,也会一同闯关斩将,不过看在凌少群这么充满期望的情份上,还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大哥,你们觉得我们队叫什么名字好?”这次,凌少群看向了思文赫兰。 “随便。”大叔没什么意见,队名对于他来说,只是个代号而已。 “不能随便,怎么都得起个霸气点的名字。”凌少群坚信队名是有灵魂的,必须严肃对待。 别的队通俗点的叫聚贤堂,文艺点的叫莫逆会,青春点的叫麻吉队,还有个2b青年聚集一堂的,叫忘年交友会。那我们叫什么好呢?凌少群摇头晃脑,把他觉得厉害的词一一挖掘出来,但都不太满意。 他先是站着想了一会,慢慢滑到了凳子上想,然后伏在案上想,手撑下巴想,用指头敲打着脸想 他想得很认真,另外三人也在很认真做着各自的事情。思文赫兰专注地磨着剑,磨好了拿布擦干净。蒋羽潼把苹果解决完,拿出断风扇练腕力。尉迟凤至坐在旁边看了他们半天,翻开医书研读,再看看窗外的夕阳,等得很有耐心。 忽然,凌少群一乐,拍桌子站了起来。“就叫刎颈盟。”刎颈之交,患难与共! “” 万籁俱静,一阵绵长的安静覆盖了他的兴奋。 看不出大家的反应,他挠了下头。“不好吗?” “随便。”思文赫兰依旧是那副漠然置之的表情,他把七星莫绝拿到光线好的地方看了两眼,套回剑鞘中。 “听你的。”蒋羽潼打了个哈欠,他要回房休息了。 “我觉得不错。”尉迟凤至倒是贴心地给了他赞许,然后又低回头去看书。 凌少群:“那,大哥你来当队长?” “你当。”这两个字思文赫兰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把剑放在桌面上,他转身离开了。大叔才不要当什么甩手掌柜,又不是闲得慌。 傍晚。 已经过了饭点,但今天没晚饭吃。凌少群很饿,他的肚子一直在起义。 “天黑了。”像球一样卷在椅子上的人,捧着空巢肚子,埋怨道。 “天黑请闭眼,等天亮了关东就回来了。”蒋羽潼已经吃过三个苹果,所以没什么感觉。 凌少群:“万一他明天都没回来呢?” 蒋羽潼思索了一下,道:“那我们登一个寻人启事?” 凌少群:“”我的重点不在这里好吗。 被肚子折腾得很凄凉的凌少群,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走到灶房,看着里面那堆钵甑柴条,立马又举手投降了。 “关东啊,你帮人帮到底,不用送佛送到西,西天取经都该回来了呀!”凌少群第一次对关东炊怀有这么深的抱怨。 就在他叨叨絮絮没完没了地抱怨时,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吹着欢快的口哨回来了。 “关东!”凌少群跳起来,一副幼崽看到离开很久的母兽的样子跑了过去。“你可算回来了,有吃的没?” “先不管吃的。”关东炊的表情比他更兴奋,激动地捉住他的手不放。“我在镇外发现了个好地方!” 凌少群:“呃?” 第二天,恰好阳光明媚,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关东炊早早打鸣,将全部人叫醒,迫不及待领他们到昨天发现的神秘之地。 镇外一片枫叶林,被烈日烧得红红火火,如胭脂错落点晕在水中,合拢后绽开,绽开后盛放,盛放后蔓延大地。 他们来到地方时,阳光正盛。林子一处很突兀地空出了块大平地,没有茂密的叶子遮挡,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 一个青铜焚鼎立于空地正中,两边用大小各异的石块垒出回首摆尾的图腾。凌少群眼尖,立马认出这就是鱼龙对尾阵。 在鱼龙对尾阵上练功可以提升双倍经验和武力值。可这东西一直藏在隐蔽处,很多玩家都没见过。凌少群之前打网游也只是偶尔遇到,在上面试了几次,觉得效果显着。 他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光有法阵,还有不少蘑菇兽和芊草兽,都是5-10级的小野怪,不愧是个练功升级赚钱的好地方! 第二十九章 鱼龙对尾阵 “这个地方真不错。”凌少群笑着拍拍关东炊的肩膀。“话说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关东炊挺起高傲的小胸膛,开始讲故事了:“昨天草梦飞来找我,让我陪他到郊外采石材。你们也知道,我平时闲得慌,除了做饭就是发呆,难得有人找我,我肯定要去的” “说重点。”凌少群稍微提醒了他一下。 关东炊:“快了。下午我跟他来到这片枫叶林里。草梦飞那小子要求多,又讲究材质又要颜色好看,东挑西拣,我们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石材” “说重点!”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只有尉迟凤至忍住了。 “快了快了。采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闹肚子,想在附近找个地方解手” 当时天黑,关东炊没看清地面,被石头绊了一下,他站稳后没走两步又被绊倒了。正纳闷怎么这么多石头呢,抬眼望去却发现原来是个大阵。这些磐石被刻意摆放成鱼尾的形状,绕着弧度走,而且一块比一块高,最高的那块能到他胸膛处。 “我研究半天,看到那个青铜焚鼎才察觉这个法阵非常了不起。”得出这个结论后,关东炊连闹肚子都忘了,急忙跑回去汇报组织。 说到这里,他掩着嘴,用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说:“这件事我可没告诉莫逆会那几个臭小子。” 凌少群给他竖了个赞赏的拇指,组织表示很满意。 布料是块上好的布料,但结不结实还需要验验货。思文赫兰跳到最高的磐石上,挥出睚眦斧,凌厉的斧刃很快被舞弄起来,在法阵上划出道道强劲的气息。那气息犹如点了汽油的火源,迅速扩散开来,就连站在阵外的四个人都能闻到一股火药味。 上面的人舞得起颈,尉迟凤至却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吸引走了。 他在枫叶树下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野兔,前腿被利物刮了个口子,身体正轻微抽搐着。尉迟凤至掏出药筒,拿绷带给它细细包扎好伤口。 在兔子背上轻轻抚摸着,给它去惊,尉迟凤至忽然意识到,野外经常会碰见受伤的小动物,这里不妨是个检测治疗术的好场所。 一番畅快淋漓后,男人把剩余的力量全部劈落在一推芊草兽上,那地方立马秃噜了一块。 “羽潼,上来。”大叔指着一旁稍微矮点的石头说:“你试试站在这里召唤断风扇。” 为了方便携带物件,所有玩家都把兵器存放于骨龄界面内。主人使用兵器时,不需打开界面,只要通过意念便可召唤出兵器。 断风扇到手已经好几天了,但蒋羽潼至今仍未能成功把它召唤出来,大叔觉得,鱼龙对尾阵应该能助他通过此关。 蒋羽潼站到石头上,集中精力,幻想着断风扇横空出现的情景,然后大叫一声:“断风!” 果然,通过阵法他的力量得到了提升。一条古墨从掌心延伸出来,勾勒出山水之色、貔貅之态。断风扇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呈现,已经有了雏形,可惜貔貅出现后,立马又消失了。 由于太过用力,蒋羽潼掌心布了一层汗。他在衣料上擦擦手,再次尝试。 “别急,刚开始都不容易,你先自己练。”说完思文赫兰转过身对着凌少群,他指了指另一块高石,道:“你站这里。” 石头太高,凌少群花了一点时间才爬上去。他刚站稳,便觉脚底传来暖意,源源不断,就像是站在温火上一样。 凌少群闭上眼睛,凝聚所有意识,嘴里轻念一声:“莫绝。” 话音刚落,只觉手中一沉,青色的剑气萦绕手臂,五尺长剑凭空出现! 枫叶林瞬间沉浸在诡异的安静中,蒋羽潼傻眼,关东炊o嘴,思文赫兰惯有的冷静,而尉迟凤至,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凌少群问。 印象中兵器第一次召唤成功时那金光爆发,风起云涌,人物三百六十度旋转,并且自带震撼音效的场景,被一秒带过了。 果然,网游里的特效都是骗人的! “少群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关东炊激动地问。 凌少群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当时心里想着莫绝,自然而然便召唤出来了。 如果蒋羽潼没记错的话,这是凌少群第一次召唤兵器。他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然后低头看看自己两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蒋羽潼有个优点,不容易灰心丧气,他很快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练习。 他练得很卖力,左肩上的能量值也跌得很卖力。如果召唤术使用不当,会浪费了很多不必要的能量,在长时间的尝试下,蒋羽潼仿如被一座大山压着,他越使劲,那座大山就越重,严严实实,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要不你休息一下。”凌少群看他脸都白了,赶紧给他递去一株混元草。 蒋羽潼服下混元草,恢复了部分体力。 “我再试试,不想这么快放弃。” 一条条古墨从他发抖的手延伸出来,断风扇的呈现一次比一次完整,在能量消耗完之前,蒋羽潼终于成功召唤出了扇子。他紧紧捏着手中物,心里蓦然多了一份委屈。但他不说出来,只是咬咬牙,把这份委屈抿在嘴里。 思文赫兰知道他的心情,安慰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勉强。” 大叔更想说的是,不要和凌少群比,你再努力也比不过他。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在这片红火的枫叶林内,延续着一个固定情节:三个战士活跃于鱼龙对尾阵上练级,一旁蹲着个守株待兔的治疗师,还有个时不时提着饭篮来探班的人。 鱼龙对尾阵是关东炊发现的,但他拒绝参与大叔魔鬼式的训练。 超凡实境不同于网游,不是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等级练起来的。这里每一个点数都靠稳扎稳打慢慢累积。因此思文赫兰给凌少群和蒋羽潼安排了大量的体能训练和战斗指导。 他们忙着训练,尉迟凤至也不闲着,一个人蹲在法阵边上研究医理。他捉来一只野兔,绑着四肢放木墩上,在人家短腿开一刀,用冰疗给它治愈好,又在人家肚子开一刀,用火疗给它治愈好。小野兔怀着惊恐、痛苦、泪流满面、难逃魔掌的心情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劫难。 队里唯一不用练级的就是关东炊,他负责大伙一日三餐,当好他饲养员的工作就行。虽然每天来回送饭很麻烦,但和残酷的训练比起来,这段路程仿佛充满了阳光和爱。 几天下来,凌少群可以拿剑接下大叔的普通攻击了,蒋羽潼甩出去的断风扇也精准了不少。他们在进步,左肩上的数值也在不断增加。等两人都达到十五级后,思文赫兰中断了常规训练,开始让他们自行创建招式。 兵器一旦选定了主人,就会自主吸收主人的力量,主人越强,他们也随之变强。想要驾驭兵器,必须跟它们有深刻的‘交流’,两者互相配合。创建招式便是其中一道沟通的桥梁。 思文赫兰那把睚眦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了两个技能,这也说明了,他和他的兵器,‘相处融洽’。 凌少群不太理解所谓的‘交流’是什么意思,不过按照大哥的方法,他还是找到了创招的窍门。他学得很快,练起来也是收控自如。相对于他,蒋羽潼就吃力多了,仍保持在似懂非懂的阶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深秋,伴随枫叶落地,闯关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第三十章 噩耗再次降临 训练如嚼蜡,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凌少群练累了,决定偷个小懒,躺在草地上玩芊草兽。 娇小的芊草兽此时和他视线平行,几滴血量一剑便能毙命。可大哥说了,这些小野怪不足以让他们浪费时间捕杀,真想杀,就利用在更有意义的练习上。 这一点,羽潼做得很好。 耳边传来风声,一排蘑菇兽被削掉脑袋,剩一排菇柄立在那里。凌少群坐起来左右扫了一眼,他周边原本长满蘑菇兽的地方,现在全都变成了一根根孤零零的柄。 重复攻击是最无聊的,但蒋羽潼乐此不彼,努力地改善着每一次动作。凌少群觉得,蒋羽潼真是个好学生,认真专注,坚持不懈。他不仅要求精准,还要求视觉上的美感。他身上完全体现出了一个优秀艺人的涵养和素质。 思文赫兰也练得差不多了,在凌少群身边坐下,给他递去一个水袋。 “谢谢大哥。”凌少群正好口渴,咕噜咕噜将水一饮而尽。 “知道为什么你比别人学得快吗?”大叔突然问道。 “嗯?”这个问题原本应该引起他关注的,却被自然忽略了,凌少群先是一愣,然后半问半答地说:“是因为我有天赋?” “对。”思文赫兰的回答居然是认可的。 “你生来站在比别人高的位置。英雄天赋决定了学习技能的速度。你天赋高,当别人还在苦苦追寻上山的道路时,你已经先一步登天了。但你要记住,天赋是看不到的,经验才是你真正能掌握的东西。别被一时得意蒙蔽了眼睛,前路如履薄冰,要谨慎行走。” 哦,原来此天赋非彼天赋啊,凌少群还以为是他聪明呢。可同样是战士,为什么他的英雄天赋会比别人高呢? 他正想问,思文赫兰又站了起来,挽起衣袖道:“继续训练。” 别啊,我还没休息够呢 是日风和日丽,关东炊照常吹着口哨,拎两大个饭篮子来探班。 “开饭咯” 平日关东炊这一声开饭都喊得很洪亮,但今天话一出,就被凌少群惊天动地的叫喊声覆盖了。 “啊!!!!” 他激动得无以复加,欢呼雀跃一番后,给每个人都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我成功了!”他晃着关东炊的手臂,差点把两个饭篮子晃到地上,关东炊单薄的身体有种散架的趋势。 “你说归说,别动手。”关东炊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晃他。 “我不说,你们看着!” 凌少群重新跳到鱼龙对尾阵上,挥舞七星莫绝,展示了一套他们从没见过的招式。只见万重剑影倾巢而出,遍布整个法阵,与磐石迸发出的力量相碰撞,仔细看能看到有电光在其中滋生。 等凌少群展示完收回手中剑,他头顶上出现了一行字:‘千殇万影’创建完毕。 他的第一个自创招式,七星莫绝的第二个技能,成功了! 这一天,非常罕见地,只有尉迟凤至赏脸陪关东炊吃饭。凌少群远离了香喷喷的食物,呆在鱼龙对尾阵上继续创新招式,蒋羽潼则对着新长出来的蘑菇兽练习切旋,务求更完美的出招,而思文赫兰,他早早就‘修仙’了 尉迟凤至站在一旁,边吃饭边看他们练功,看到精彩之处时连嘴都忘了动,含着口饭干瞪眼。 “看什么呢,一脸花痴。” 关东啃着排骨,牙根咯吱咯吱崩得香。他习惯蹲着吃饭,尉迟凤至原本是站着的,吃着吃着就坐在了石头上,后来两人聊开了,他干脆陪关东炊蹲着吃。 “我在看少群,他这么厉害,内功岂不是很深厚。” “噗”关东炊笑了出来,差点排骨卡喉咙里。“你电视剧看多了,哪有什么内功外公的。我们是战士,天生会打架,英雄天赋你懂不懂。”他说完,在脑袋里反问了自己一句,我有英雄天赋这东西吗? “你会打架?”尉迟凤至的神插刀也是毫无预警。 “呀!”关东炊一扔碗筷,激动得扑上去挠他。“你小子敢质疑我,我要是有内功,第一个先干掉你。” 他把人压到草地上,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攻击的动作,尉迟凤至笑着反抗,两个人滚到了一块。 原本只是一时胡闹,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关东炊手掌用力拍下的一瞬间,尉迟凤至的肩膀突然崩塌,手臂一寸寸碎成砂砾,蔓延至全身。他还在闹,脸上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了开怀的大笑上。 关东炊整个僵住,愕然地看着尉迟凤至,逐渐消失眼前。 等他反应过来,还懂得大叫一声时,原本躺着个人的地方已经荡然一空。 鱼龙对尾阵上切磋的三个人听到关东炊大叫,赶紧过来看。见他发着抖语,神色紧绷,蒋羽潼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尉迟呢?” “他,他他我,我不他”关东炊哪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他我我说了半天也接不下话,懊恼得都想咬自己舌头了。 他这个反应思文赫兰大概看出了缘由,不过蒋羽潼还是没搞明白,安抚着他的背继续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他被我的内功……震碎了?”关东炊也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天上忽然响起震天雷鸣,如同那一夜的轰炸,让人猝不及防,而且,这白日的轰鸣更添几分诡诞。 语音伴随雷声而来:“尉迟凤至亡。” 尉迟凤至亡 简单的几个字,就像这道雷劈落在自己身上,凌少群尝到了爆头的感觉。他缓缓低下脑袋,对上另外三双同样震惊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尉迟死了?怎么可能,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他想求证,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只是系统开了个玩笑,可是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枫叶林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回去收拾行囊,明天起程到下一关。”思文赫兰第一个开口,却是轻描淡写地提出了另一件事。 “就这样走?尉迟呢?”关东炊异常失魂,他感觉自己接不上大哥的轨道。 “他已经不在了。”男人收起睚眦斧,转身走出枫叶林。他的背影坚定、挺直,所有情绪收归心底。他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哪怕是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前的事情。从现在起,他所能做的,是为刎颈盟筑起一面牢固的高墙,不再让这种事请发生第二遍。 目送完大哥远离的背影,蒋羽潼回过头,发现凌少群正看着他。他们都记得,尉迟凤至的骨龄牌没了。 深邃的瞳孔恢复一丝理智,凌少群闭上双眼。他明白大哥的无奈,他不怪他此刻的冷漠。 他可以不管大哥,但队友在自己眼前平白无故死了,凌少群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他追查定了,以队长的名义发誓,他必将亲手把那个人揪出来! 默默握紧拳头,凌少群也跟着离开了枫叶林。 晚上,少了一人的刎颈盟异样安静,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早早回了各自房间。 窗外月色清冷,属于夜的幽静渲染了整个四合院,可躺在床上的凌少群却静不下来,双手枕头,毫无睡意。 他忽然意识到,超凡实境并不是个游戏,没有保存按键,没有重生功能,受伤就是受伤,死亡就是死亡。也许走进来那一刻,没有人想过会把命留下,但在人类贪欲的煽动下,牺牲却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尉迟凤至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他对医术执迷,对他人善良,从不会有害人之心。 但是,你不害人,不代表他人会放过你。 为了金钱,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就会有人做出攻击,就会有人踩着别人尸体去抢夺。这是个适者生存的原始世界,弱肉注定被强食。 想存活下来,必须懂得自保。 或者,让自己变得强大 第三十一章 砌影精灵 翌日,朝阳照样升起, 今天的四合院前所未有地清寂。凌少群能睡下的时候,思文赫兰偷偷出了趟门,他去找一个人,那人手上有他要的东西。 从外面回来,思文赫兰去了灶房,他知道关东炊每天这个点数都在做早餐,他特意过去提醒他做多点食物,带到下一关。 灶房没有如常升起白烟。关东炊搓着手里一坨已经被揉碎的面团,脸露迷茫。他满脑子都是尉迟凤至消失时的样子,那句玩笑话,那个轻松的笑脸,对死亡毫无预兆。 关东炊再傻也不会相信尉迟凤至是因他一掌而毙命的,这件事肯定和骨龄牌脱不了干系。只是,偷骨龄牌的人为什么选择了尉迟?像他这种人畜无害的性子,不可能拉扯到什么仇家,更别说能激起另一个人想尽办法去害他性命的冲动。难道只是随机猎杀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接下来还会有人遇险,甚至涉及到所有穿越者的安危。 关东炊想得很认真,脸色越来越沉,似乎在自己的世界里上演了一部悬疑电影。在他头冒大汗,嘴唇泛白,手脚开始颤抖时,男人终于忍不住过去拍了他肩膀。 “啊!”沉思的人整个跳起来,对于‘拍’这个动作,他有着很深的阴影。 “想什么,这么入神?”男人觉得,如果他不把关东炊叫醒,他可能会淹死在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中。 “大哥?”猛地回头,看到是思文赫兰,关东炊呼了口气,继续□□着手中的面团,不快不慢,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大哥,你觉得尉迟的死是预谋的还是偶然的?” 原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思文赫兰摇头,纠正道:“现在你该关心的不是他的死因,而是自己的安危。” 木纳的眼睛瞬间瞪大,关东炊扔下面团,揪住了思文赫兰的衣袖。“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会死吗?” 他那微颤的睫毛尽显担忧,男人知道,他此刻最需要听到的,是一句否认。但思文赫兰不能撒谎,他要给关东炊建立充分的危机感,不然以他的性格,糊里糊涂命就没了。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们。” 简单的回话,算不上誓言,但它来自于男人坚定的承诺。思文赫兰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从现在开始,他来保护刎颈盟每一个人。 看了眼关东炊留在袖子上的白手印,他转而提醒道:“你做多点吃的,要带到下一个地方。” 脸色从忐忑过度到疑惑,关东炊侧着头问:“我们要带上食物去下一个地方?” “是。”男人道完便离开了,他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做饭来分散关东的忧虑。 昨天晚上失眠的除了凌少群,还有一个蒋羽潼,他也为尉迟凤至的死亡伤透了神。吃早饭时,两个人都是顶着眼袋来的。 虽然关东炊不负众望地做了丰盛的食物,但这顿早饭他们吃得索然无味。 鉴于大哥的嘱咐,关东炊还准备了糕点和茶水,可是他不清楚这些东西要怎么带走,拿篮子装吗? 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弄个大点的食物盒时,大叔给他做了正确的示范。思文赫兰用油纸将干粮包好,往竹筒里灌满茶水,然后打开骨龄界面,把包好的食物,一样一样放了进去。物件变成图标,整齐排列在道具栏里。 这新鲜的尝试让另外三人茅塞顿开。关东炊拍拳,对哦,界面里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应该也能放进去呀! 就这样,他们把全部行囊都塞入了骨龄界面,然后出发去淬炼台。 淬炼台在一座高塔之内。 这座塔楼比他们刚到炼器镇时见到的那座塔楼要大很多,高挑的塔顶一望难以达境。他们视线所能触及的空间,有七八个高低不等的淬炼台,每个淬炼台上都长了一棵树,树上开的不是花,而是亮着白光的球,莹莹闪闪,无风泛浪。离近看,每根树干中间,都被掏开了一个洞,洞里面是虚幻的蓝光,看不清深浅。 远处最高的地方,招阳门拔地而起,宛如顶梁之器,撑起整座塔楼。 “咯咯咯咯”行动之前,思文赫兰习惯性地活络了一下肩颈和十指。这嚣张的声音,让关东炊一度怀疑他折断了几根肋骨。 大叔扛着睚眦斧走上淬炼台,将斧头探入树洞中。不久洞内也出现了一柄睚眦斧,而后,兵器幻变成一头野兽,豹身龙尾,巨目怒瞪,两角弯曲,一出现便朝天咆哮。 砌影精灵的形态是以兵器为元神幻化而出的,兵器的等级决定了砌影精灵的强弱。 野兽猛然蹿出树洞,双角压低朝思文赫兰冲来。大叔后仰下腰,利索地躲过了这防不胜防的攻击。睚眦斧擦着地面迅速回敬一道暴击,打在野兽肚皮上,形成放血伤害。 对于这场搏斗,男人十分有信心。他给自己设了个时间,一刻钟,必须要让对方粉身碎骨! 凌少群摸出七星莫绝,也走上了一个淬炼台。 七星剑幻化出来的砌影精灵和思文赫兰那个差别甚远,不是一头野兽,体态与‘精灵’这个称谓更为贴近。只是它那刚硬的外貌令人有点望而生惧。精灵背部托着一个厚重的外壳,原本是手的地方长出两把硕大的利刃,一条长尾巴任意甩动着,末端处也是带着尖刺。 凌少群不禁无声抗议:这不公平啊,它有两把刀,我只有一把剑!可转念一想,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嘿嘿,我也可以有很多把剑! “千殇万影。” 未等砌影精灵行动,他先出了招。招式一出,无数剑影从地面腾升,在空中凌乱穿插。 得到七星莫绝后,这是凌少群第一次正真意义上的作战,他分外小心,默念剑法,所有精力集中于一点。可是,繁琐的攻击似乎对那精灵造成不了多大伤害。惊人的脚程让它躲过了大半剑影,躲不过的,也被它厚重的外壳给挡开了。 不远处,蒋羽潼也已经和一只稀薄的东西对峙起来。 之所以说它稀薄,是因为它那缥缈的体型无从衡量,时而变大,时而缩小,飘忽不定,如一团棉花,任性膨胀。 蒋羽潼皱起眉头,这虚无的东西要怎么打?他立了很久,对方也云淡风轻地飘着,都没有出招的打算。 看着他们一个个走上淬炼台,关东炊吞吞口水,自食其力的时候到了。 他摸出那根几乎没使用过的赤术双节棍,忐忑不安。别说砌影精灵了,连野怪他都很少打,这根双节棍插在裤头一直饰演着饰物的角色,现如今要拿出来较量他还真不习惯。 为了给自己充分的心理准备,关东炊选了一个稍远的淬炼台。三步一顿五步一停,几十米的距离他楞是走出了半个世纪。尽管很不情愿,最终他还是把赤术双节棍递进了树洞里。 吸一口气,他抽出双节棍,而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蓝光中。精灵披一件红色龙纹长褂,把身体整个套住,只露出上面的头和下面一双小黑鞋,咋看都像根会走路的鞭炮。 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关东炊有种想笑出声的冲动。 砌影精灵的反应很平淡,静静地看着人类憋笑的表情,不受任何影响。等关东炊平复了心情,它才慢慢从树洞中走出。刚刚的嘲笑,他要讨回来的。 一只手伸到背后,精灵也掏出了根棍子。在它麻利地甩弄棍子,并且一瞬间使出数个连环杀时,关东炊脸上的笑容逐步敛去,他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第三十二章 扇中乾坤 关东炊打不行,但他非常擅长逃跑,特别是在被追杀的时候。于是,犀利的暴击如狂风骤雨般袭来,他后脚一离开,那地面就被砸出数个小坑。 双节棍没有利刃,别说李小龙用过的,哪怕是孙大圣那根金箍棒掰开的双节棍,在他手里也只是两根木头而已。无从反抗,关东炊只能接受挨揍的命运。 他想尽办法躲闪,把毕生的智慧全用上了,自从这只红色的鞭炮出现后,他的脑袋就没轻松过 不知是左脚慢了,还是右脚快了,不到一会,他便华丽丽扑了个街。当他艰难地抬起头,幻想着是否还有一线机会站起来时,他的幻想被砌影精灵一脚踩碎了。那只穿着小黑鞋的脚,来到了他跟前。 ‘鞭炮’扬起脸,那得意的眼神就像在说: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嘿嘿嘿嘿 手中棍子划开弧度,就在它用力砸下去一霎间,一颗石子不知从哪飞了过来,正好击在手背上。砌影精灵痛得“嘶”一声叫出来,棍子掉了。 猛地回头,犀利的目光贯穿全场,却发现其他人都打得很认真,完全看不出是谁捣的蛋。 ‘鞭炮’愤愤捡起棍子,准备再来一击,又一颗石子‘不小心’击中了相同的位置。 你妹 鞭炮摸着发疼的手背,一脸楚楚可怜。关东炊给了它一个同情的笑脸,爬起来撒腿飞走了。 宁神敛气,蒋羽潼重重挥出一拳,结实的拳头打进砌影精灵身体里,却像打进海绵体,被缓冲了出来。他咬咬牙,翻身跳开,随即抛出断风扇,锋利的刀片削进那团棉花,毫无障碍地穿了过去,没留下任何伤害的痕迹。 这东西,打不得,削不得,简直无敌了! 他正愁着下一招该怎么出,眨眼发现砌影精灵不见了。危机感瞬间提升,他警惕地左右观望,还是见不到任何影子。 毫无实体的砌影精灵突然出现头顶,朝他压了下去。蒋羽潼原先还能勉强站着,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后,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只能双手撑地,拼命与头上的东西抗衡。 错乱间,他瞥了一眼折返回来落到地面的断风扇,愤怒莫名窜上心头。什么神器,不过是个虚名,在重要关头发挥不了一点作用,我要你有何用! 过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变了调。他埋怨断风扇的无用,又将希望寄托于它。 断风 断风,我不想输 断风,如果有一个人要离开,那个绝对不是我。 听到了吗?断风,你要帮我。 他用力反抗,发自内心地哀求着,为了绝望前那一线希望。 敞开的扇面映着山水墨宝,那奇石异道不经意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动,少顷,水流潺潺,烈风从中而生,竟都‘跑’出画像。 劲风吹起了蒋羽潼凌乱的发,和被汗侵湿的衣服,他一度睁不开眼,等他能看清周围时,表情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一只生猛貔貅,跟着烈风从画中跃出,挺立在他身侧。强大的气势逼着砌影精灵频频后退。貔貅怒吼一声,跳上去和那团物体缠打在了一起。 犹如溺水之人离开水面,那股令人绝望的窒息感顿时消失,蒋羽潼双手撑地,大口抢夺着空气。上一秒还在虎口中寸步难行,现在看着缠斗的两者,他却成了旁观的人。 持守老人说过断风扇内有乾坤,需谨慎利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乾坤之处?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控制貔貅,隔着几米的距离,隔着不同的语言,隔着差异的物种,拨开一通单线电话 貔貅扑向砌影精灵的爪子拐了方向,牢牢摁在地方上,它改用怒吼,神兽发出的吼叫声对精灵伤害极大,那缥缈的躯体剧烈颤抖起来。蒋羽潼惊喜地发现,这通电话,他连上了。 原本处于劣势的战斗,在貔貅出现后,发生了巨大的翻转 思文赫兰解决完野兽,拍拍手走到一旁,百无聊赖地观赏其他人对战。 凌少群被砌影精灵追着砍,他的千殇万影用完了,现在轮到砌影精灵那两把利刀发威。凌少群比关东炊灵活,从一个淬炼台跳到另一个淬炼台,中间不时回首还击两下。 当他跑到关东炊的战场时,见到被‘鞭炮’压着打的人,还不忘替他挡了一次十伏攻击,另外赠送一个砍杀。完成一连串动作,他转身又跑开了。一阵追逐下来,差不多所有淬炼台都被他们踩了个遍。 蒋羽潼召唤出貔貅替他应战,因此他也站到了思文赫兰旁边。虽然人不在战场上,可他丝毫不敢放松下来,依旧精神紧凑。 思文赫兰偶尔一踢脚一抬手,那边的‘鞭炮’也跟炸开了一样,发出无比惨痛的叫声。砌影精灵比关东炊能耐大,可每次看着要赢了,都会被石子击中,又要打,又要防偷袭,它就快疯了! 见它如此挫败,关东炊反倒是越战越勇,兴奋地施展拳脚。一套乱棍下来,竟真把砌影精灵打跑了。 也许是被气跑的,但不管如何,他赢了。 笑嘻嘻地回过头,关东炊想来个帅气点的姿势宣告胜利,可他却意外地和一头巨型貔貅对上了眼。貔貅也是刚完成任务,正朝蒋羽潼复命去。 这防不胜防的相遇让关东炊抬起的两条胳膊定在空中,这个动作就像他要抱人家一样。他从没见过如此巨型的神兽,一时无法适应,傻傻地愣在那里。 貔貅没有理会他热情的动作,缓步走到蒋羽潼面前,与他对视数秒,蒋羽潼也是抬起头,坦然地回望它。须臾,他翻开断风扇,微微点了个头。 关东炊惊讶地看着这个画面,他想问,你们是在用眼神交流吗?接上轨了吗?羽潼你是怕它热,要给他扇风吗? 他的疑问还没结束,貔貅呼啸一下变成一股清风,归位于扇中。 关东炊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是扇里那头貔貅呀。这个操作也太狂霸酷炫了点。再看看自己的棍子哎,算了,人家那可是一锭银子换回来的。 最高的淬炼台上,已经无处可躲的凌少群硬着头皮开始正面回应。他不断挥剑,唰唰落下的剑影尽数被精灵尾巴甩开。砌影精灵动作从容,丝毫不乱,就像是提前看到了攻击一样。 别人九级的时候拿到的是一级的兵器,凌少群九级的时候却拿到了同样是九级的七星莫绝。虽然他锲而不舍地训练升级,但七星莫绝的能耐也跟着他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眼前的砌影精灵,是七星莫绝幻化出来的,力量强大,他无从下手。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内心的焦虑在攀升,混乱了大脑。 他在心底呵斥自己一句,冷静,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能量值在逐渐流逝,继续拖延时间,恐怕连余下不多的胜算都消耗没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思文赫兰,他想知道,如果换做大哥,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视线在一霎间触碰,思文赫兰也在朝他这边看,坚定的目光传达了对他的信任。 ‘在最短时间内一招制胜,别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凌少群忽然响起训练时大哥经常说的一句话。弱点,找弱点! 目光快速转移到砌影精灵身上,迫切寻觅一个有可能被击破的点。手不行,它的刀刃和七星剑一样锋利,硬攻会两败俱伤,尾巴也不行,晃动太快,碰不到最后他的视线落到了精灵弓起的背上,这么大个壳,是用来保护什么东西的。 那就赌一把! 他使出‘立剑横生’引开精灵的注意,捉住机会,用蛮力一剑插入甲壳缝隙处。坚硬的壳被撬开一个口,露出黑色符文。 就是这里了!剑锋尚未归位便再次出击,凌少群对准它的死穴,刺下精准的一剑。 “飒”砌影精灵被七星莫绝贯穿身体,支离破碎,瞬间化为乌有。 抿紧的嘴角一点点翘起,这一刻,凌少群脸上绽放出来的,是威风凛凛的自信。他和莫绝的距离又拉近一大步,他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能驾驭这个强者。 收回七星剑,凌少群朝下面的人招手。 走,去下一关! 第三十三章 迷宫森林 招阳门在广阔无垠的黄土地上拓开一道巨漩,一只结实的右腿从巨漩内跨出,思文赫兰首降幻森林。 平静的地面骤然沙沙作响,不一会便支开万道裂痕。绿苗破土滋生,向着骄阳展开嫩芽,漫布整个世界。丛林山道崛地而起,两旁陡壁逐层增高,遍山秃枝蔓出绿叶。眨眼间,所有植物快速拔高,参天大树叠岭层峦,盈千累万延至天边。 后面三人也相续从巨漩里走出,看到眼前地覆天翻的绿野之境,都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幻森林是泺汐源新加入的关卡,他们从未见过,眼前美轮美奂的绿林景色比现实世界要夸张许多:过腰的绿草,遮天的大树,蝉虫媲比婴儿,蝴蝶赛过纸鸢。花朵绽放的声音,叶子卷起的声音,鸟虫离树的声音,竟都是清晰无比。 身处幻森林,凌少群只觉自己来到巨人国。对未知境遇的憧憬,对陌生环境的忌惮,对新奇事物的畅想,让他即是兴奋,又是措手不及。 他环视一周,当满怀好奇的视线落到思文赫兰身上后,一切幻像随即破灭了。 那边独处的大叔,面无表情蹲在地上,他还记得打开骨龄界面清点过关奖品 “” 扫兴是扫兴了点,但过关奖励也很重要。凌少群努努嘴,跟着打开了骨龄界面。 一套灰蓝色战士服出现在装备栏里,他眼睛立马像通了电般亮起来。凌少群一直想要一件战士服,但是太贵了,他攒的泉币少,买得了长裳买不了裤子,够买裤子又不够买腰带。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就拥有了。 关东炊拿到的是一件棕色披风,他的等级还不足以获得战士服,但他比凌少群更激动,麻溜剥掉身上衣物,原地换装。 看以后还有谁说我穿夜行衣,看还有谁敢把我当贼办! 他边换衣服边哼着曲儿,自己给自己加气氛:“盖世英雄翻江倒海,无名小卒为谁而埋,披星戴月出过了汗,尸横遍野换不来爱。一棍我勇闯江湖,七星八斗来相扶,失得马马,马,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关东炊突然变了调,大叫一声。 凌少群随他的目光看去,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群蘑菇兽。偌大的菇身上长出十多个头来,每个头里都有着一张染血的嘴巴和一口尖利的牙齿。它们正朝这边移动,快如捕捉猎物的蟒。 凌少群第一反映是拔剑,蘑菇兽他经常见到,但以这种形态出现的他是第一次领教,危机感冒然提升。 他握着七星莫绝,严阵以待,突然听到“啪”一声脆响从身边传来。 赤术双节棍狠狠甩落,砸裂了一颗菇盏。关东炊生硬地把头转向其他人,有点得意,又有点不知所措。那表情就像在说:你们看到了没?我居然也能打这玩意儿,想不到 “蠢材。” 一个优雅的声音突兀传来,关东炊疑惑地看了下四周树丛,只见一只白鸟飞离树梢,其他什么都没发现。 关东炊:“奇怪,是我幻听了吗?” 是不是幻听不确定,但他确实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下一个起伏,四周那些东倒西歪的蘑菇头,像是听到了号令般,倏然直立起来,同时裂开排满利齿的血口,朝着关东炊冲了过去。 关东炊吓得后退几步坐到了地上。这哪是可爱的蘑菇兽啊?别开玩笑了! “大哥!过来了!过来了!”他大喊着去拽思文赫兰的裤脚,要不是腰带勒得紧,估计这会儿大叔屁股已经爆光了。 蒋羽潼看看冲过来的怪物,再看看左手扯住腰带右手试图拉开关东炊,显得非常忙碌的大叔,决定还是自己上阵。削蘑菇头这种活他已经练得非常顺手,正是实践的好时机。 数不尽的蘑菇兽来得极快,蒋羽潼和凌少群左右配合,展开了一顿乱砍。 断风扇削掉十数个脑袋,又凑过来数十个;七星莫绝所到之处,菇盏被片成七八段,血肉横飞。他们动作越来越快,从一双到一堆,从一堆到一排。地上的残体,连同喷出来的污血,留恋凡尘片刻后,一并化为了乌有 余下的蘑菇兽见状,呆楞几秒,居然非常不仗义地,都纷纷掉了头,钻进地里逃亡了。 断风扇紧追不舍的刀片贴着地面划过,那些正往下钻的菇身倏忽卡住,一大片菇盏全被削掉,只剩突兀的菇柄。一时间,丰厚的沃土像铺了一条毛绒地毯,延开数丈之远。 漂亮地回旋而归,断风扇折返蒋羽潼手中,一切恢复了平静。 半响,关东炊才松开死命拽住思文赫兰的手,他抹了把额头,又呼了口气:“我没看错,蘑菇兽也会撤退,我还以为它们没脑子呢。” “你最有脑子。”思文赫兰黑着脸绑他的裤腰带。 关东炊嘿嘿地笑道:“我这不是害怕嘛,你们刚才也看到了,那些蘑菇兽跟打了激素似的,会跑会咬人,太可怕了。” 其实凌少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蘑菇兽是没有思考能力,但这些明显不是普通的蘑菇兽。它们就像被灌输了什么力量,畸形进化,不光外貌变得暴戾狰狞,还拥有了进攻的欲望和危机意识。看来,在这座浓荫蔽天的幻森林里,还有很多他们无法推测的事情,正蔓延滋生 “不只是蘑菇兽,这个地方所有生物都不简单。”思文赫兰看向森林阴暗处,暮色中一双双隐蔽的厉目睥睨窥觎,蠢蠢欲动。 两个时辰后,招阳门关闭的语音通知下达,未过关的穿越者,无缘幻森林。 一下子又少了两百多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错失了机会,还是幸免了灾难。凌少群叹息着,突然眼前一黑,身上挂了一个人。 “呜啊!”关东炊攀着他,再次上演嘶声大叫。 凌少群:“关东,有事好商量,你别老吓我呀。” “不是,有东西挠我脚。”关东炊伸出指头晃几下,又缩了回来。那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须臾,地里绷出一条藤蔓,像鱿鱼的触腕,软软甩在黄土之上。 “咻啪咻啪咻啪”瞬息间,接二连三的藤蔓相续绷出,粗壮的枝条交缠着向上攀附,编织成一道巨大的围墙。各种花卉绿叶暴开,无规律生长在墙体之上,延伸到很远,看不见尽头。 而后,一道又一道的植物墙,频频竖起。转瞬之间,万物移位,纵横交错,幻森林被围墙分割成一个无止境的大迷宫。 第三十四章 被迫分开 “少群!” 听得这声呼唤,凌少群慕然回首,才发现他和蒋羽潼之间也多出一道墙,被绿叶围绕变得越来越小的缝隙处,只留下一只手臂还在拼死往这边探。 凌少群伸手去捉他,另一只手用力扒着叶子,可无论他再怎么使力,藤蔓合拢的速度不受任何影响。他们抓在一起的十指被迫慢慢分开,最后,连那丝空隙也缝合上了 怒气冲冲拔出七星莫绝,凌少群举剑指向植物墙。 “不要破坏这些植物。”提剑的手臂被大叔压下,凌少群难得看到思文赫兰脸上露出谨慎的表情。“他们有攻击力。” “哼,我就不信这些烂根破叶的有多大能耐。”打败砌影精灵这件事给关东炊建立了不少信心,他不清楚大哥暗中帮了很大的忙,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以至于今天他敢向畸形的蘑菇兽下手,还有现在,那把赤术双节棍非常潇洒地扬起看这架势他是忘了半天前被吓成狗的自己了。 “住手!”思文赫兰喝止,但关东炊已经一双节棍击打在了植物上。 一片巨大的含笑花瓣掉落,沉沉溅起沙土。 墙内植物猛地抖动起来,发出窸窣的声音。紧接着,一根碗口大的藤蔓蹿了出来,一把缠住关东炊纤细的小蛮腰,将他整个举起。凌少群连忙去拉他的脚,却被另一根更凶猛的藤蔓弹开,重重摔到地上。 “啊”关东炊的叫声瞬间变小,藤蔓将他举离地面十几丈高,然后一圈一圈,像包寿司一样将他慢慢卷了起来。 “干干干嘛,快放放放我下去。”关东炊都要哭了,他畏高啊!在这么高的地方又没有护栏,他全身发软四肢无力心跳加速啊!会死人的啊! 要说关东炊有什么特色?那就是他可以在害怕和勇敢之间切换得非常自然,比人格分裂还要自然。上一秒卷袖子揍人,下一秒他能怂得进地洞里。 “这些植物和刚刚的蘑菇兽一样,对潜在危机有抵御能力。”思文赫兰已经察觉到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他默默观察起地形,这根藤蔓的根部和树木一般大小,它夹在两面墙的拐弯处,形成一个有力的支撑点,要推倒它不是件易事。 “大哥,现在怎么办?”凌少群着急地问。 “我爬上去救他,你离远点。” “啊?好。”凌少群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虽然很担心关东炊,但他还是乖乖站到了远处。 “别过来,快放开我”带颤音的关东催在高空中摆动着手脚。藤蔓卷过来,他把人家推开,藤蔓又卷过来,他又把人家推开,后来那条藤蔓不爽了,直接将他倒着挂,从脚开始卷起。 大叔身手敏捷,攀着墙里长出的众多植物,几下手脚就爬到了墙顶,但是离关东炊倒挂的地方还是有着很长距离。他看到关东炊在那边做无谓的反抗,心里有些着急,大叫道:“关东你不要动,再动会飞出去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天上的人反而扭得更厉害了,他越挣扎藤蔓卷得越快,最后只剩下无助的小脑袋在空气中摇晃不停。 大叔很是无语,不过想想这样也好,至少他被扎牢固了。 借着藤蔓长出的叶子作为攀附物,思文赫兰开始一点点向上爬行。藤蔓的外皮很滑,每次向上一步,他都要将十指牢牢扣入根茎之内,避免身体滑下去。可越到上面,抱住的东西就抖得越厉害。 关东炊在用力挣扎,藤蔓也跟着大幅度晃动着,思文赫兰几次差点被甩飞出去,男人觉得,他爬上去第一件事不是救人,是要把人打晕。 “关东,适可而止一点,不然我让你在上面过夜。” 关东炊连耳朵都被包起来了,他看到大哥的嘴在动,心想大哥一定是跟他传达什么重要信息,但他听不到呀。于是,他用尽吃奶的力,再次发起反抗 剧烈的摇晃让思文赫兰抓了个空,直接被弹飞出去。看到这一幕,凌少群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在他求天拜地眼睛要睁不敢睁之际,思文赫兰荡出纯熟的弧线,又落入到了枝叶之上。 “呼~”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凌少群扶一把头。大哥,你别跟他交流了,很危险的! 这个时候上面的关东炊也不敢乱动了,屏住呼吸等待大哥的救援。 不久,思文赫兰便来到了死死缠绕关东炊的地方。从腰间拔出睚眦斧,男人狠厉地劈断藤蔓。他料到藤蔓会撒野,于是脚一蹬,两个后翻,漂亮地跳回到地面。可是,还有他没料到的事情,关东炊体重竟然抵不过睚眦斧的冲劲,身体不像预计中往下掉,反而被撞飞了出去,像一颗流星般划出天际。 “咻” 地下的两个人,愣愣地目送着一条绿线,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不知过了多久,凌少群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个高度飞出去,就算找到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了。” “他身上裹了很厚一层藤蔓,应该没事。”大叔不太确定地回答。 凌少群:“”关东,我为你祈祷。 现在留下思文赫兰和凌少群两个人,他们只能继续沿着植物墙往前走。每当遇到分岔路口就选左边那条路,不知道是谁说的,一直靠左总能走出迷宫,于是他们左转左转再左转 “噗!”在最后一个转角处,凌少群把自己送进了一只大黑熊的怀抱。 他怔了一下,那只熊也怔了一下。 两者确认过眼神后,思文赫兰眼疾手快把凌少群拉了回来,睚眦斧已待命在侧。 大黑熊比他们平时见到的野怪要高壮很多,毛发浓厚,四肢粗壮,沾满唾液的舌头湿哒哒挂在嘴上,旁边两颗獠牙窜到眼下。 僵持片刻后,黑熊回了神,高嗷一声,如闪电般向他们扑过去。思文赫兰推开凌少群,自己也一个侧身躲开攻击。黑熊那锋利无比的指尖狠狠刮入植物墙内,割开四道爪痕。 大叔心想不妙,对凌少群大吼道:“赶快离开!” 如他所料,植物墙再次颤抖起来,五六根带着倒刺的藤条倏然伸出,愤怒地胡乱拍打着。解决黑熊如汤沃雪,真正难对付的,是这些藤蔓。思文赫兰不确定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能不能保住两个人。 凌少群想上前帮忙,却从大叔的眼神中读到了警告:立即离开,不准靠近! 他犹豫着后退,最终还是听话地跑了。 思文赫兰迅速进入作战模式,技能瞬间被点燃,如烈火烹油在内心狂嗥。 他扬起睚眦斧挡开离面颊只有两公分的熊爪,蹬脚跃起,又敏捷地避开了横扫而过的藤蔓。尖利的倒刺几次在发间流连,都恰好没有伤他分毫。 趁黑熊再次冲过来之际,大叔果断挥刀劈向身后的墙面,所有植物发出怒嘶,绿红参半的食人花张开大口,亮出利齿。 把黑熊引过来后,男人快速俯地滚到一边。颇有观赏心地看着藤蔓将熊身体缠住,扔进嗷嗷待哺的食人花口中。食人花的牙齿迅速变成剪刀,几下便将黑熊四分五裂,吞入腹中。 思文赫兰以胜利者的姿势接下凭空出现的奖励,并熟练地把泉币塞进兜里。但男人没有露出半分喜悦,反倒皱起了愁眉。 幻森林来到秋日中旬,入夜伴随着虫鸣不断,与虫鸣相辉映的,是远处一声声尖叫和求救,不绝于耳。男人明白,那些夺人性命的攻击,不光来源于庞大的野怪群,还有心怀不愧的人类。 现在刎颈盟四个人都被意外分隔开,他必须快点找到他们。 第三十五章 私人狗仔 话说,墙那头的蒋羽潼被迫隔离后,心情无比懊恼,他狂乱抓了几下封闭起来的植物,狠狠啐了一口。 再次看向疯狂延伸的藤蔓,他抬脚就跑,试图绕过它们回到墙的另一边。可是这些植物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不管他如何狂奔,都无法追上。 愈加远离的终端隐没在视野里,他踉跄几步,软软跪在地上,跑不动了。 植物墙像一块巨型吸铁石,将所有高枝矮木全部吸了过去,辽阔的大地上,剩蒋羽潼一个身影,孑然裸露于阳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额上汗落入羽睫,布了一层霜花。想到自己又成了一人,蒋羽潼苦笑难言,早知道也像关东一样跳到少群身上算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开启战士天赋‘窥视’空无一人的野林,蒋羽潼慢慢敛下了苦笑。这里明明有两个人的呼吸,可却不见人影,显然对方故意隐藏起来了。 缓缓抽出断风扇,蒋羽潼信马由缰地摆弄着,在确定目标的一霎间,他弹指飞出一个风遁 “砰!” 十米外,一坨肉从树上掉了下来。 “哎呦,摔死爷爷了。”腓腓兽疼得哀叫连连。他眼睛还没来得及对焦,就被人拎了起来,腓腓兽条件反射地大喊一声:“别打,是我,是我!” 蒋羽潼左右打量这个人,搜索着他大脑里丰富的储存空间,从影视明星到商界老板,从公司人员到司机保姆,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蒋羽潼:“你谁呀?” “嘿嘿我是个记者,之前在女星秦蓁蓁家门口采访过你一次,记得吗?”腓腓兽一边讪笑,一边很是温柔地轻拍着蒋羽潼揪住他衣领的手。 这么一说,这个人又矮又胖又矬的采访过蒋羽潼的记者不计其数,全部记住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这位可以用印象深刻来形容了。 瞳孔放出电闪雷击,蒋羽潼咬着整齐的牙齿,很是‘友善’地说:“你就是那个拿话筒怼我,怼到我脸变形的狗仔?” 大约半年前,蒋羽潼接拍了一部校园偶像剧,女主角是当红影星秦蓁蓁。 最后一场杀青戏拍摄时,蒋羽潼发现手上那块与他学生形象非常不符的名牌手表忘记摘下了,于是他随手一脱,将手表塞进秦蓁蓁背包里。那天的戏拍了很长时间,晚上又赶着参加宴会,他压根不记得把手表拿回来。后来还是秦蓁蓁给他打电话,他才想起这件事的。 他们合作过几次,在圈内也算是朋友,但两人并不是很熟。第一次去别人家拿东西,总得坐下喝口茶,唠几句话。蒋羽潼是踩着点离开的,下面还有通告等着,他不能呆太长时间。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刚从秦蓁蓁家走出来,马上就冒出一群记者,把他重重围堵起来。各种录音笔和话筒,伴随尖锐的提问,争先恐后凑到他嘴边。特别是一个矮肥矬,话筒一直往他脸上怼,几次差点塞进他嘴里。 整个过程,蒋羽潼没说一句话。被人围堵的压迫感让他很不舒服,另外,那个电动牙刷一样的话筒不断在他腮帮上捅啊捅的,他真怕一张口会把它吃了进去。 当天晚上蒋羽潼毫无意外地荣登娱乐报头条。照片清一色歪脸,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最惨不忍睹的一组照片了。 迎着那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腓腓兽只觉身体越来越小,气场越来越淡,似乎蒋羽潼一伸手指,就能把他摁进土里。 “别生气,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哈。那次纯属意外,当时记者太多,我是被推上去的。” 蒋羽潼哼了一声,放开手。“我也觉得奇怪,那天记者怎么这么多。” 腓腓兽在心里回答了他。你不用觉得奇怪,那是我安排的。我跟他们商量好了,一人一千,我负责蹲点,收了钱就发地址。 这事容易引火烧身,绝逼不能让蒋羽潼知道,做贼心虚的人马上转移了话题。“这样,以表歉意,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个专访,保证把你拍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蒋羽潼:“给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腓腓兽:“不不不,是威风八面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切,我要你捧我。蒋羽潼没理会他叨叨不绝的成语接龙,独自走到树荫处从容地坐下。 “你也玩《泺汐源》?” 腓腓兽屁颠屁颠跟了过去,也一屁股坐下。“还不是不是因为你在玩嘛。我是你的私人狗仔,只负责拍你一个人。有一段时间天天在你家外面那棵树上蹲点。看到你玩那个游戏,我就跟着玩起来了。俗话说得好,了解一个人,要从生活习惯开始入手” 凉风飕飕从旁刮来,腓腓兽搓了搓手臂,缓慢抬眼,正好对上一脸阴霾准备布雨的蒋羽潼。 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蒋羽潼指关节其痒难止,但为了保持形象,他只是幻想了一遍把人挫骨扬灰的情景,然后默默把恶气吞下去。 蒋羽潼:“说,你还背着我做过哪些蠢事?” 腓腓兽:“我,我,我也没做什么呀,就跟拍了几次。你看你出道五年,既没官司也没绯闻,从一个新人偶像走到一个稳定的偶像。电影一年两部,都是青春爱情片。广告代言一堆,不是零食就是游戏。好不容易逮到你进秦蓁蓁家门一趟,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还是新戏宣传期” 腓腓兽原本还挺惭愧的,后来越讲越气。你说我容易吗我,自从跟了你,就没上过一天头条。 蒋羽潼:真是委屈你了啊。 腓腓兽滔滔不绝吐着苦水,忽闻头顶传来一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的尖叫声。两人抬头看,只见一道绿线如流星划过,消失天边。 关东炊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他沿着一条完整的弧线翻了好几个跟斗,然后撞入地面。 幸亏那根藤蔓包得严实,即使他从十几丈高空落地,血量也只是少了一半,没有生命危险。相比之下,那条蓝色的能量值就可怜多了,只剩零星几格苟延残喘着。 在空中舞手弄脚消耗太大,关东炊感到饥肠辘辘,筋疲力尽。他现在只想躺在软绵绵的藤蔓里面好好休息一下,补充体能。 天色渐渐有了暗意,茂密的林叶间飒飒躁动,飘下一根彩色鸟羽。 第三十六章 当扈兽的蛋 清晨尖锐的鸣叫声将梦境撕裂,关东炊猛然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黑漆漆一片,像躺进了长眠的棺材。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快速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后,关东炊忽然想起来了,他还裹在那该死的藤蔓里! 外面再次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鸟鸣,他扒开藤蔓,透过不到半寸的缝隙,瞄到了一只巨鸟。巨鸟彩色的尾巴反挂身上,修长而绚丽。它扇动着翅膀,正欢脱地仰天长啸。 关东炊看看自己被绿色纠缠的身体,不由得渗了一头冷汗。纳尼,不会是把我当虫子了? 他的预感可能是开过光,果然不到一会,巨鸟便对他动起了嘴。像铁钳一样的尖嘴不断啄下,尝试叼起眼前这条‘毛毛虫’。但是相对于食物而言,关东炊的身体太大,它怎么都叼不起来。于是它左侧了下脑袋,右侧了下脑袋,很认真思考着。 关东炊奋力挪动身体,好不容易把头伸出藤蔓,急迫着开口道:“那个,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巨鸟爪子一勾,连人兼窝全部离开了地面。 “放开我,捉我干嘛,我又没拔你毛!”随着凄厉的反抗声,他又一次被带到空中。 绿林奇景走马观灯在身侧飞快地闪过,被几片形状怪异的树叶扇打脸蛋后,他们穿出了丛林。 悠悠皓空,云海茫茫。巨鸟在丛林之上迂回盘旋,时而穿透云层,时而俯身低飞,万里迷宫墙尽收眼底。 景色无比壮观,可惜关东炊没看到。他紧闭双眼,颤抖的身体非常老实地交代了,他害怕得要命。但是害怕归害怕,求饶还是不能停的。 “那个,你是饿了吗?我界面里有很多吃的,我跟你换。” “那个,你别吃我,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肉是馊的。” “那个,要不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 “那个,放的时候能不能找个软点的地方,我怕疼。” “” 就这样,关东炊跟一只鸟交流了一路。当他察觉到对方根本听不懂,连飞行速度都不曾减慢后,他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地松开眼睛。 就要和这个世界永别了,最后再看一眼。 上天对他还是不错的,诀别前给他送了一份礼物。在幻森林最中心处,一条绚烂的七彩光束贯穿天地,屹立于绿林之上。 关东炊眯成线的眼睛霍然瞪大,他兴奋地叫了起来:“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招阳门了!” “飕”毫不设防地,巨鸟突然松开爪子。 “别,别放开呀,我又没拔你毛!啊”这次是自由落体,关东炊笔直地掉了下去。 “咔嚓!”不知道压在什么硬物上,只觉得腰骨放肆地痛了一把。身下的硬物光滑无比,关东炊没稳住,又往下滚了好几圈,藤蔓也逐渐脱离了他的身体。 醒醒脑袋,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用树枝和软草搭成的鸟巢里。刚刚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一个红褐色鸟蛋。这个鸟蛋比他高出些许,圆滑的蛋壳上端破了个小口,明显是他掉下来时砸破的。 视线移动,关东炊看到旁边还有三个长满棱角的明黄色鸟蛋,也是如此之大。他心里暗想,幸好没掉到这些蛋上,否则身体铁定会多出几个洞来。 鸟巢内响起细碎的踩踏声,关东炊惊了个咋,慌忙爬起来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双节棍。 “怕别,我不会伤害你。” 鸟蛋后面走出个男子,玉石之声,衣冠楚楚,光看身体还挺令人期待的,可是当关东炊的视线往上挪后,不得了,那张瘀青红肿的脸蛋就像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都能当成一张面具看了。 “你是穿越者?”关东炊不确定地问。 “我是幻术师。”为表身份,男子亮出一颗魔幻球。 原来是幻术师,难怪皮这么脆。 确认是同类后,关东炊慢慢放下戒心。“你是幻术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同伴呢?对了,你也是被那只大鸟捉过来的吗?你的脸怎么了?被鸟啄啦?看着伤得不轻啊,要不要上点药?我这里有雪莲丹和祛瘀散,你要哪样?嗯?你怎么不说话?” 是我不说话吗,你连标点符号的时间都没给我留呀。 青翎干咳一声,摸着肿起来的脸道:“跟你一样,被那只大鸟抓来的,只是它放手的时候刚好我脸朝下。” 这么可怜,我就不笑你了。关东炊哦了一声,转而看向四个大的鸟蛋。 “你知道那只鸟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吗?它该不会想拿我们来当虫子喂崽?” 青翎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可以查出来。 青翎打开骨龄界面,指头熟悉地操控面板,很快,物体扫描完毕,一键进行自动搜索。 看他专注的样子,关东炊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青林说:“我给它们做数据分析,看看是什么物种,吃肉的还是吃果叶的。如果是吃果叶的,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关东炊饶有兴致地跑过去看,他发现青翎的界面比别人多出一个功能框。此时无数物种的图像一闪而过,进度条正慢慢过度着。 关东炊问:“这个功能框你怎么加上去的?” 青翎:“我用外接装置连进来的,算是开了个外挂。” “外挂!”还有这种玩法?关东炊赞叹着道:“行啊你,技能强大呀!” 青翎嘴角扯出一条弧度,继续认真地盯着界面。 “有了!”青翎捣腾一翻后,得出了答案。 “根据数据分析,这些壳厚且起棱的鸟蛋是当扈兽诞下的。当扈兽属于恶魔鸟一族,以须飞行,常隐于阴气重的丛林中。生性残暴,食肉为主。至于那只红褐色的鸟蛋,能确定不是当扈兽,但是找不到任何相关资料。” 他迟疑片刻,翻出虚拟键盘,改用手动搜索。所有飞鸟、陆兽,甚至杂交类都查了一遍,还是没有答案。“为什么呢?难道我的系统数据不足?” 关东炊一直盯着当扈兽的鸟蛋看,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这么大的鸟蛋,应该不好煮。” “”青翎:“你还想吃它呢,它不吃你就谢天谢地了。不过就算你有兴趣,也吃不起。当扈兽的蛋坚不可摧,就算用利器砍也不一定能砍开。” 关东炊:“真的?” 青翎继续看着他的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不是战士嘛,试试不就知道了。” 关东炊摸了摸鸟蛋上面尖锐的棱角,依旧忍不住在想是炖了好吃还是炸了好吃。 他的动作很轻,却突然听到一阵碎裂的声音,蛋壳上瞬间多出一条裂痕。 关东炊震惊地瞪大眼睛,缓缓转过头去问青翎:“这三个真的是当扈兽的蛋?” 青翎点头,数据不会错。 关东炊又试探性地问:“如果,不砍它,它自己就裂开了呢?” “怎么可能。”青翎随口回答完后,却是一愣,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转到关东炊僵硬的脸上。 “你说,它自己裂开了?” 看着眼前越裂越开的蛋壳,关东炊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只是朝青翎点了点头。 突然,三个明黄色的鸟蛋同时震动起来,那动静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样。 关东炊露出惊恐之色,问:“我们现在要干嘛?” 青翎:“跑。” 关东炊:“什么?” “跑!!!”青翎大唤一声,抓起关东炊的手,撒腿往后撤。 关东炊看到三只皱巴巴的当扈幼崽,相续从破壳里爬出来,它们全身光秃秃,只有颈部长着浓密的羽毛。 “爬上去。”跑到鸟巢边,青翎弓下身体,双手撑住巢壁,这个动作就是让关东炊踩着他的背上去。 关东炊很听话地抬起脚,拼命往上蹬。这个鸟巢有三四米高,他就着凸出来的树枝一步步往上爬,时不时看一眼下面的人。 爬到顶端后,关东炊伸手去拉青翎,一抬头就看到当扈兽扑地掀天朝他们飞了过来。“啊!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他们离地面很远,但这个时候再慢慢爬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祈祷一声,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次他们跳得异常地顺利,没有崴脚也没有脸朝地,只是向前滚了一圈。 还没站稳,张牙舞爪的当扈兽已经从天而降。关东炊挥舞赤术双节棍,边防御边撤退。在逃跑的过程中,他几次被利嘴啄中屁股。关东炊终于明白为什么青翎让他跑了,当扈兽真的会吃人啊,而且专门选肉多的地方下嘴。 他想回头问问后面三位老大,你们是不是选择性失明?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只啄我的屁股?敢不敢一视同仁了! “叽噜叽噜叨唠”青翎喘着气喃喃自语。 关东炊:“你说什么?” 青翎:“不是,叽噜吟呓吟呓” “什么叽里咕噜?我听不懂,你能不能说地球话。”他们靠得很近,但关东炊是扯着嗓子喊的,他所有力气都从喉咙爆发出来了,仿佛大声点能跑快点似的。 “叽噜吟呓,门生障起!”在当扈兽再次瞄准关东炊屁股时,青翎忽然转身喊出咒语。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倒三角,符文从中而生,拼接成宽大的屏障,将横冲直撞的当扈兽挡在了后面。 关东炊惊叹一声:“哇!青翎你” “快走,这道屏障挡不了多久。”青翎拖着关东炊,连滚带爬,朝森林深处逃之夭夭。 他们身后五百米,还是那个鸟窝里,褐红色的鸟蛋,发出“噗”一声脆响。 鸟蛋上被关东炊砸出一个洞的地方,戳出了个小爪尖。蛋壳只是轻微裂了条缝,却仍静静地原地呆着,丝毫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迹象。 第三十七章 前凶后险 灌木丛中伸出半个脑袋,闻有异动马上又缩了回去。凌少群像包粽子一样用树叶把自己里里外外覆盖了三层。 昨天晚上,他亲眼看到一只豚尾怪把捉来的穿越者撕开一半,送入腹中。那血腥的场景足以让他把三天前吃进去的饭菜拿出来孝敬给土地爷。 这幻森林里的野怪跟注射了兴奋剂似的,个个都是变形金刚,等级还比原来强上十几倍。想我凌少群拿了把旷世奇剑,居然要藏这里躲野怪,真是怂出一方神话了。 他下意识摸摸口袋,里面有一个锦盒,是离开昆阳前靖瑶郡主送给他的金香丹。要真遇上怪物了,他先给自己服下,哪怕打不过,逃跑也能加点脚速。 凌少群叹口气,听到身旁植物作动,也传来了一口气。只是那气味道有点重。 他看过去,茂密的矮树丛里忽隐忽现一只反光的大眼睛,和他头顶上一层掺着草巴的兽皮。 “你也是来躲野怪的吗?”凌少群小声问道。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把眼睛转向了这边。 “你掩饰得真好,这块皮就跟真的一样。”凌少群伸手去扯他的皮,试试手感。手指触碰到的地方连骨带肉,呃,好像是一层真皮 指头跳开的同时,一声闷吼振响林木。那只大眼顿时变得赤红,拖着狰狞的兽头抖擞出来。 ‘叮’系统提示闪现眼前:落夜豹,24级,攻击力250。 凌少群大脑嗡地颤了一下。他蹑手蹑脚站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飞出灌木丛。 “啊啊!” “救命啊!!” 在他拔腿的同时,迎面两个衣服被撕得零碎的穿越者,同时朝他狂奔过来,三人擦肩而过。凌少群没来得及阻止,他们已经奔进了落夜豹的怀抱。 “妈呀,怎么这里还有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大叫起来。 “我看我们还是走。”另一个人眼泪婆娑,都要哭了。 他们痛苦地相视一下,摸出骨龄牌,同时启动,离开了超凡实境。 落夜豹的怀抱突然落空,那双赤红的眼睛转一圈,对上了跑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的凌少群。 看这情况前面应该还有一只大家伙。 冷汗排山倒海流出,凌少群狠狠擦一把脸。现在是前有野兽后有野兽,左边是墙右边是墙,上不晓飞天下不会钻洞。只能赌一把了! 掏出金香丹服下,他坚定地奔向前路 跑了没多远,凌少群就刹车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眼前高耸的植物墙上端,忽然出现两根锥子般的爪甲,重重搭在了绿叶间。空中闪现一行字:卟埌刺猬,30级,攻击力318。 看着和他手臂一样长的爪甲,凌少群心凉了半截。 刚才那只落夜豹那么地小巧可爱,要不,我还是回去找它 徘徊歧路首施两端,凌少群决定还是先偷偷看一眼。 在草地里匍匐前行,凌少群慢慢绕过了植物墙。趴在墙根,他探出头去观望。 占据视野的刺猬精可谓膘肥体壮,背上长刺如钢针根根竖起,摧坚毁锐,粗硕的臂膀处冒出层层盔甲,像保护伞将身体扣住。这画面让凌少群回去的意念更强烈了,和这庞然大物相比,那只落夜豹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弱不胜衣 站立起来比植物墙还要高的卟埌刺猬抖了抖背上长刺,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它对面,一个穿越者孑然而立,没有落荒而逃,更没有露出一丝怯懦。她慢慢弯下腰,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凌少群觉得眼熟,他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这不就是那个在昆阳城偷盗迷匙的小贼南霜穆吗! 南霜穆今天穿了一条束腰襦裙,头上多出一排发簪,小巧精致,粗细不一,整整齐齐地排序在小脑瓜上,标新别致。 好看是好看,但凌少群没时间去研究了,现在形势是非一般的严峻。 一大一小两者对立而视,不动分寸。 稍晌,阵风掠过刮下一颗果实,正中卟埌刺猬鼻子。宁静被打破,尖长的锥子爪忽然扬起,直奔南霜穆而去。 身轻如燕的人腾空跳到粗硕的臂膀上,乘风追浪,跃过层层盔甲,直冲兽物脖颈而去。她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颈部动脉处。卟埌刺猬顿感吃痛,不自然地扭动起来。女子初趁机钻到它背后,四肢缠住坚硬的利刺,这样子,它根本拿她没办法。 不过南霜穆也不是占绝对优势的,她唯一能使用的武器是发簪,但这些发簪对卟埌刺猬起不了绝杀作用。刺猬身体一直大幅度晃动着,她撑不了多长时间,那根根竖起的利器迟早会贯穿她身体。 远处的草丛里,凌少群蹲在地上紧张地观看战局。他用力拧着袖子,手几乎能把袖口扯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过去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这时候有谁能把大哥瞬间传送过来吗?十万火急啊! 想到大哥,凌少群脑海里触电般闪过一句话。‘每个人的能量都是与生俱来的,你是战士,自然拥有战士的天赋。只要学会控制意念,就能自主生成英雄技能。’ 凌少群把思文赫兰这句话含在口里咀嚼,突然有了味道。对,我是有战士天赋的人,我有把无坚不摧的七星莫绝,我还吞了一颗提升双倍武力值的金香丹,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 他不断自我催眠,慢慢地,就站了起来。 就当给自己一次机会! 青光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七星莫绝离开了剑鞘。想象自己是游戏中的人物,飞天,刺破,砍杀,在战斗中转换技能坚定的眼眸瞬间撑开,凌少群拔脚奔向卟埌刺猬。 起势,前冲,旋空,刺剑他惊喜地发现,他居然可以跳得很高,能够在空中完成一整套连贯动作,还能完美地刺了那只大怪一剑,让它失掉几十滴血。 天了噜,成功啦! 看到卟埌刺猬少了一截血量,凌少群紊乱的心情稳当不少。有了经验,他举剑准备再来一击。 “别过来,你打不过它。”南霜穆忽然出声制止。 卟埌刺猬是三十级野怪,猎杀,或者拔下它头顶的百会刺,都能拿到一件装备作为奖励。南霜穆没有把握将它杀掉,她是冲着百会刺去的。卟埌刺猬在野怪界属于相当笨拙的存在,盗贼以速度制胜,所以她才敢冒险一试。但笨拙不代表它攻击力低,二十几级的战士要和卟埌刺猬正面对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要怕,我救你下来。”凌少群根本没把警告听进去,一心只想着怎么把人弄走。 救什么救,我是自己上来的! 南霜穆想讽刺他自不量力,可看在他勇气可嘉的份上,就不说出来了。“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帮忙。” 凌少群说:“我分散它注意力,你想办法跳到他盔甲上。” 两个人,隔着几丈远,很努力地各执己见。 第三十八章 成功脱险 没等他们分出胜负,卟埌刺猬出手反击了。它的攻势很猛,爪牙砸落的地方,留下一个很深个坑口。 凌少群左右闪躲,毫无章法地退避着。这么庞大的妖兽,随便一脚便能踩死他,别说进攻,能不能抵挡还说不准。除了第一次出其不意的砍杀,凌少群再没能碰卟埌刺猬一下。 七星莫绝忽然发出剑鸣,似乎在召唤他启动招式。 “别闹,我的招式不适合现在用。”凌少群低头啐了莫绝一句。 就这么个分神,卟埌刺猬逮空扑了过来。那锥子形的尖爪跟电钻差不多,怼身上就是一个大窟窿。凌少群在地面翻了个滚,连忙用剑抵挡,金属摩擦的声音撕打耳膜,一阵嗡鸣 他吃力地望向头顶巨物,发现南霜穆已经骑在了卟埌刺猬头上。她拿着发簪,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怎么不往下走,反而上去了?凌少群皱起眉头,他现在头晕耳鸣,状态非常不好。 放弃恋战,他开始不停搜刮着刺猬精身体,务求找到一个一招毙命的地方。凡是野怪都有弱点,这笨拙东西的弱点又在哪? 爪牙强悍袭来,凌少群胡乱出剑,地上扬起的草屑、兽物掉下的毛发,在风声中,一片狼狈。 随意下手绝对是个错误的做法,因为误打误撞下,凌少群居然真的戳中了卟埌刺猬的软肋。怪物一个站不稳,轰然倒下,庞大的躯体将人狠狠压进了地里。 南霜穆左手握住百会刺,右手拿着发簪在做刺入的动作,瞬间停住了。随着卟埌刺猬的倒下,她安全落到地面,和地上扑起的厚厚一层草屑融为一体。 忽如其来的安静显得那么地突兀。 看着一动不动的卟埌刺猬,南霜穆呆呆坐在地上,眼眶只剩错愕滞留。 就这么结束了?连人都没了? 很长时间,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脑袋如被洗劫过一般,剩下一片空白。 她静静坐在原地,突然,卟埌刺猬嚎叫着扬起身子,把她吓清醒了。 刺猬的正下方的地面,多出个大坑,坑的中间竖起一把染血利剑,直直指向天空。 原来,在卟埌刺猬倒下那一瞬间,凌少群看到了它肚皮上浮现的黑色符文,即便转瞬即逝,他也拿捏到了位置,一剑命中。就这样突如其来,他把卟埌刺猬给解决掉了。 被刺杀后,刺猬精反射性扬起身体,凌少群趁机快速翻身滚了出来,他后脚跟刚离开,那巨物又倒了回去。满满一个坑,重新填好。 “噗”趴在地上,凌少群一口鲜血喷出,顿觉身体像散了架的单车,拼不回去了。 这个时候全世界都别来找我,让我安静地躺一会。 看到凌少群还能喘气,南霜穆呆楞的眼眸恢复了神色。虽然只有短短一刻,她却体会到了天人路隔的可怕。其实,南霜穆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硬,太多重担压在身上,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有血有灵魂的人。 随着和风轻送,卟埌刺猬的尸体变成砂砾被云卷走,白花花的泉币和一双提速鞋洒落地面。 白打一场了,南霜穆自嘲道,提速鞋对她而言根本没用。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既然是他杀了卟埌刺猬,那这双鞋就归他。 稍稍清醒后,凌少群咳嗽着站了起来,死里逃生什么的太刺激了,他需要时间缓缓。现在,先找个地方洗一把脸。 他记得跑过来时有经过一个小潭。摸索回头路,凌少群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地朝小潭走去。 南霜穆一直跟在他后面,不言一语。看到踉跄的人差点被绊倒,她想上前搀扶,却在手伸出去之后停住了,又默默收了回来。 走过一段不长的路,凌少群来到了潭边。水很干净,他一眼便看到满身泥泞的自己。 丑死了。情不自禁地,他扯出了个难看的嘴脸。 将清凉的水拂在脸上,做完简单的清洗后,凌少群才发现手臂上掉了一层皮,还在细细淌着血。没有痛觉反倒有点像不能自理的人了,幸好伤在手上,要伤在背上,哪怕血流光了也发现不了啊。 凌少群翻出一颗雪莲丹服下,感觉到有人向这边走来,他看着伤口,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必给我泉币,都拿走。” 过了一会,身旁的人依旧站着不动,他往上瞄了一眼。然后,凌少群意外地发现,南霜穆手里拿着的不是泉币,而是一条崭新的纱布。 想想也对,她是盗贼,怎么可能和人分钱。 凌少群挑眉:“怎么,想勒死我独吞奖励?我都说我不要泉币咯。” 南霜穆额头抽搐,还真想拿手上的纱布勒死他就算了。亏她还这么担心,怕他照顾不好自己,一路小心跟着,还想把提速鞋让给他。现在,如你所愿,这些统统没收了,等本小姐心情好了再说! “你自己包扎。”她把纱布扔到凌少群身上,转身走开。 凌少群呆呆地看着手中白色带子,眨了眨眼睛。原来,她是要帮我处理伤口呀。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再求她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好意思多言,凌少群乖乖低头自个儿忙活起来。他用牙咬着纱布一端,左手拿着另一端,绕着手臂包了几圈,可是怎么尝试都绑不紧。那条带子松松垮垮,跟挂窗帘似的,完全止不了血。 “要不,你帮我一下。”半响,他试探性地问道。 南霜穆瞥他一眼。“不怕我拿它勒死你?” 凌少群爬起来,一撅一撅走了过去,笑嘻嘻把纱布递到她手里。“你要是不帮我包扎,血流完了还得死不是?” 轻哼一声,南霜穆扯着他坐到地上。“包扎前也不懂得上点药,准备把手贡献算了?” 凌少群大气道:“没事,只要血没掉光,怎么弄都行。” 逞强!南霜穆鄙夷地看他一眼,随即拿出一瓶仙鹤散。 “忍着。”她难得耐心地提醒道。仙鹤散止血快,但药性烈,洒在伤口上跟淋了辣椒水差不多,那种疼痛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南霜穆已经做好了看凌少群哭爹喊娘的准备,以防他乱动,她还特意使劲压住了他的手臂。 可是想象中的画面并没出现,凌少群安静地等着她把药上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得出来,他不是硬撑的,是真的没感觉。 南霜穆露出讶异之色。“不痛?” “不痛。”凌少群摇摇头。“我不怕痛。” 南霜穆哦了一声,注意力全放在那只受伤的胳膊上。哪怕知道凌少群不痛,她动作依旧很轻,小心翼翼用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过了许久,他们同时说了一句:“谢谢。” 说完,两人都楞住了。 凌少群挠挠头,“不谢,我就闲着没事做想拿只大怪试试手。” 南霜穆嗯一声:“我也是嫌纱布太多了,用不完。” “” 第三十九章 林间的夜 苍穹之上,一抹圆月悬挂在漫天繁星当中,薄云遮不住光辉点点。崭崭林风刮过草地,翻来泥土的清新。 火堆两边,两个人相顾无语,只有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南霜穆静静看向凌少群,可能血量骤降的缘故,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许苍白,精神也略显不佳。 南霜穆不否认,凌少群的进步是神速的,一段时间不见,几乎能超越身为盗贼的她。但进步是一回事,敢毫无顾忌地冲到卟埌刺猬面前作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没能一剑击毙卟埌刺猬,那今天被压死的就是他自己了,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冒险,真不知该说他勇敢,还是傻。 此时的凌少群非常安静,他枕着晚风,用骨龄牌扫描七星剑。 兵器:七星莫绝 等级:18 技能:立剑横生,千殇万影,崛地起刃 攻击力:300 不愧为旷世奇剑,居然能自主生成新招式。白天与卟埌刺猬对抗时,七星莫绝迫不及待提醒他使用的技能,原来是指崛地起刃啊,他当时还以为莫绝出错了呢。 看到完整数据后,凌少群为之一振,坐直了身体。 七星剑等级原本就比别的兵器高,加上一段时间来的磨炼,现在达到18级并不奇怪,让他讶异的是另一组数据,300点攻击力?我没看错? 难怪他可以一剑毙死卟埌刺猬,这个攻击力跟三十级的野怪差不多了。事实再一次证明,剑比人强,他还是不够能力驾驭这把剑。 懒懒地躺回到地面,凌少群内心五味交杂。 盲者得镜,则以盖卮。 莫绝,像大哥那样厉害的人,才配拥有你。 莫绝,跟着我,你会觉得委屈吗? 这场绵长的安静,是被一阵咕噜声中断的。 南霜穆下意识去摸肚子,脸泛起了红晕。这两天她只吃了些野果,根本抵不了饿,肚子空空的,不一会就一个响鼓。 “饿了,吃这个。”凌少群走过来,像变魔术一样给她递了块烧饼。 南霜穆惊讶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他装满食物的骨龄界面悬挂在空中。 “你有吃的?” “我不光有吃的,还有喝的。”凌少群在地上铺了块布,然后将烧饼,水晶糕,玉露团和甘竹茶逐样拿了出来。 手里的饼散发着热气,想来是刚做好就存进了界面内。南霜穆更觉饥饿,大口吃了起来。 就着篝火晚风,他们像野营一样,开始了还算丰盛的一顿宵夜。 “你怎么会想到随身带这么多食物?”南霜穆喝下一口甘竹茶,顿觉身体暖和许多。 “大哥提醒的,他说幻森林里危机四伏,一天两天攻不下来,要多带点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幸好有大哥这么一提醒,不然啊,这里的山珍野味,我可是无福消受。” 停顿片刻,南霜穆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你大哥,好像什么都知道。” 凌少群听得出这句话不是赞许,他何尝不觉得大哥太过神通广大了点,但不管思文赫兰身上带着什么秘密,他相信大哥是不会害他们,这样就够了。 凌少群故意换了话题。“南霜,你现在是一个人,要不回头跟我们团队走,在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刚好缺一个盗贼。” 南霜穆有点犹豫,她来超凡实境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那笔奖金。在踏入泺汐源之前她就制定好了一系列的计划。这一路上她马不停蹄地赶着,为了省下不必要的时间,她在昆阳城偷盗迷匙,一进炼器镇便直奔舞辰簪而去。舞辰簪由金银木冰石五种材质的簪子构成,由于生灵相生相克,用木簪幻化出砌影精灵,再用金簪击破,成功率百分百。她根本不需要耗时间升级兵器。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幻森林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变化,一个新加入的关卡,差点要了她命。这个地方危险重重,早已脱离了她对泺汐源的认知。如果有个团队的话万一遇到什么麻烦,还有队友支援。况且盗贼武力敌不过战士,命活不过治疗师,她得靠团队存活下去。 南霜穆点头:“好,我加入你们嗯?你怎么把它拆了?” 可能是觉得手臂痒,凌少群边说话边抓痒,后来干脆把上面的白稠拆了下来。 “没事,你看,已经好了。”他把手伸到靠近火光的地方,削了皮的伤口恢复异常地快,已经开始结痂了。 南霜穆看着那层红色薄痂,生出疑问:“为什么这么快就好了?还有,你之前说没有痛觉是怎么一回事?” 凌少群挠挠头:“我也不清楚,自从来了超凡实境就这样了,其他触感都有,就是不晓得疼。而且,我伤口恢复速度比别人快,再严重的伤,几天便能痊愈。”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被大哥虐待这些日子总结出来的呗。 “真羡慕你。”把头枕在膝盖上,南霜穆淡淡地说。 凌少群:“其实我更羡慕你们,有血有肉,知根知底。像我这种人,突然哪天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南霜穆:“胡说。” 他们并肩靠在植物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有些困倦了,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繁星下那座神秘的幻森林,闪烁着火光。晚风吹过的地方,穿越者围坐在篝火前,或相拥而眠,或载歌载舞消遣这个无聊的夜晚。 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如梦似幻,点缀在迷宫各个角落,像圣诞的夜,万灯通明。 清晨,阳光和熙,透过枝叶温柔吻落眼皮,轻声唤醒梦中人。 凌少群想伸个懒腰,却发现手臂被压住了。他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靠在自己肩旁上轻轻呼吸的女子。 南霜穆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在阳光里微微发颤,不知是否梦到了什么开心事,嘴角带上一丝甜笑。这样稚嫩的笑,有点小孩子气,无拘无束。 凌少群不忍心吵醒熟睡的人,他挪了挪手臂,留给她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南霜穆身上散发出的梨花香漫入鼻尖,他下意识地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淡雅的清香闻着很舒服。 她还是学生,高中?大学?小小年纪怎么会露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高冷的表情。想到这点,凌少群就不由自主笑了。南霜穆喜欢把自己伪装起来,要不拒人千里,要不傲娇腹黑,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她。好在她不太懂得掩饰,经常将真实的感情暴露出来。 凌少群想得正入神,忽觉温和的阳光被凉风替代,天空阴暗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睛恰巧对上一只白毛狮子炙热的火眸,狮子俯身贴在离他们两丈远的地面上,已经擦拳磨掌。 突然遇到这种景象,再淡定的人也该警觉起来了。凌少群屏住呼吸,紧紧抿着唇。现在不能乱动,要稳住! 他推了推肩上的人,用干涩的嗓音轻声叫唤道:“南霜,醒醒,快醒醒。” “嗯”南霜穆懒懒地伸展开双手,吸了一鼻子早晨林间散发着的清新空气。然后,毫无预警地,被一声嘶吼彻底吓醒了。 -------------------------------- 小剧场: 白狮子:“吼!” 南霜穆:“!!!” 白狮子再:“吼!” 南霜穆瑟瑟发抖。 凌少群:“你怎么不跑?” 南霜穆:“你刚起床能跑马拉松?” 凌少群想想:“那我们跟它商量一下给个洗脸吃早饭的时间?” 南霜穆点头如车载娃娃。 白狮兽:“吼!!” 第四十章 落入狮口 不容他们思考,白狮兽咆哮着一跃而上,朝它的猎物扑去。 “走开!”凌少群把她往外推,来不及缩回的手被利爪抓了个正,皮肤撕破,溅出鲜血。昨天受伤的地方,新添两条疤痕。 凭借战士天赋,他幸运地避开了下一趟攻击,然而再想握剑时,发现手臂怎么都举不起来了。他往手上看去,那里狰狞地披露着两道很深的凹口,狮子锋利的爪子,居然要了他两块小肉! 触目惊心的红同样看进了南霜穆眼里,她反应过来立即拔出双尾簪,躲开白狮兽致命的獠牙,顺势给了它一个猛刺。不管凌少群有没有准备好,捉起他的手便狂跑起来。 到口的食物就这么飞了!狮子雪白的皮毛顿时炸起,咆哮着紧追其后。 前方的路只有一条,夹在两面植物墙之间。他们跑得很快,握在一起的手由于太使劲而失去了血色,错乱的呼吸如擂鼓狂击,在广阔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1,-1,-1 随着鲜血不断流出,凌少群的血量也在慢慢下降。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了狮子的食欲,每每闻到都让它兴奋无比,它发了疯地追击猎物,一刻不停。 他们身后的土地上,一串凌乱的脚印当中,不知谁的骨龄牌被遗落下来,掩上一层黄沙 跑了很久,身后野兽仍穷追不舍,凌少群只感筋疲力尽,不想再动了。 “南霜,你不是会轻功吗?”他喘着气问。 “我带不了你飞。”南霜穆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兽物,加快了步伐。 “我,我,我知道,你自己走。” 凌少群清楚他们是跑不过白狮兽的,如果南霜独自离开还有生还的几率,在一起,他只会成为她的负累。 南霜穆却一口否决了:“不行!” “你在这里也阻止不了它,与其一起死还不如你先走。”凌少群停下脚步甩开了她的手。“现在不是仗义的时候,要么走,要么和我一起死,你选一个。” 看着凌少群,南霜穆说不出话来。她不愿留他一个人,但她更不能‘死’在这里,因为超凡实境对她而言不只是个游戏,她是带着责任来的。 犹豫再三,南霜穆还是妥协了。 “你小心点。” 凌少群对她点了个头,左手抽出七星莫绝,正视步步逼近的白狮兽。 血,对狮子而言是最好的兴奋剂,是最美味的饮品,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啃下这具身体了。一个健步,白狮兽跳到凌少群身上。 左手不自然地操作着七星莫绝,凌少群知道自己处于劣势,死死纠缠只是想给南霜穆拖延点时间而已。 如他所料,这场斗争俯仰间分出胜负,锋利的爪子穿入手臂,白狮兽强悍地骑在了他身上。 凌少群咬咬牙,死就死! 南霜,你可要跑远点,我要回去了,我我我靠!骨龄牌呢?! 打算自我了结的人沿着腰身摸了一圈,挂骨龄牌的绳子不知何时被切断,只剩半条残体。 不会这么倒霉? 看着那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凌少群害怕得五官拧成了一团。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死得太难看而已! 猎物终于到手,白狮兽张开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然后对着凌少群的头,猛地咬下下下不去! 就在两排獠牙用力合上的瞬间,一把蛇形利剑插入舌根,将狮子的口腔重新撑开。 凌少群被人揪着肩膀拖开两米远,伤口在地上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听见动物啸吼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着黑色战士服的男子从白狮兽口中拔出蛇形剑,阳光折射在平滑的剑身上,映出一半冷俊侧脸,又被落下的刘海遮住。他动作快而利索,长剑穿入野兽胸口,一路沿下划开腹部,挑断全身筋络。眨眼间白狮兽肉骨分离,迸射的鲜血雨洒黄土。 墨迟!一霎间,这个名字如飞镖穿过凌少群脑海。 凌少群化身一座虔诚的泥塑,趴在地上仰望男子。看他从容地举起弯剑,贴着兽皮缓缓擦过;看那离开的剑身滴血不染,将污迹全数留在兽皮上;看尸体消逝,剑归鞘中,男子依旧平静似水的背影。 炼器镇一别,他们没再见过面,也可以说,他们从未见过面。那晚天色昏暗,凌少群看不清对方长相。他曾经想找,但只知道名字,连样子都形容不出来,怎么找?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有些期待,期待七星难离的主人转过头来,他只求看一眼。 “叮”,宝箱从天而降,落在半空。墨迟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防御系的木盾。 凌少群的期待很快得到回应,领完奖励的人,果真转身朝他走了过来。被刘海遮住的侧脸,随着头部移动,逐渐暴露于阳光下。 墨迟长得很俊朗,雕琢的轮廓上是一脸冷漠,不笑,不语,没有任何情绪。唯一栩栩生动的是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散发着光亮,宛如午夜一盏明灯,能把黑暗撑开。 与外貌一并展现的,还有他左肩上惊人的数值。 在凌少群心里,思文赫兰的天赋无人能超越,三条数值都达到了四百,凌驾于所有穿越者之上。让人意外的是,虽然墨迟的生命值和能量值只有三百过半,但武力值却将近五百,突破了常人的极限。 他是对这个世界有多大的怨念才会如此杀气腾腾啊?凌少群苦笑,同样是战士,墨迟的天赋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飞天遁地,所向披靡。难怪他是那个能拔出七星剑的人,人选剑的同时,其实也是剑选人。 墨迟走到跟前,把木盾丢给失魂的人,木盾是最基本的防御道具,他用不上。 接住木盾,凌少群连忙抬头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要救你。”冷漠的眼眸移向手中剑,他在心底暗自问了句,现在你满意了。 其实,七星难离昨天就已经发出剑鸣了,可墨迟无法按照它的意愿穿越重重植物墙赶去救人。他离凌少群越近,遇到的野怪就越多,天知道他这一路上砍杀了多少妖兽才能出现在这里,及时将人救下。 幻森林到处虎穴狼巢,火山汤海,要是不小心葬身于野兽腹中,只怪人太弱,没有自保的能力。墨迟也想看看,凌少群的命到底够不够硬。 “那个”凌少群捂住胳膊爬起来,少了两块肉的地方流出几条血痕。“墨迟,你还没团队?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刎颈盟?” 相碰的视线让凌少群有片刻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这么直接邀请对不对。 “我习惯一个人。”回话间,墨迟的靴子扭转了方向, 看到他要离开,凌少群急忙捉住墨迟肩膀。“七星窑的老先生告诉我,莫绝和难离要双修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我一直想找你,但又不知道去哪找” 抬起的脚跟放下,墨迟回过头来,他没有说话。冰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凌少群手背上,看似要通过意念把它冻穿。 想起自己刚刚摸过伤口,掌心上全是血,凌少群讪笑着把手松开。“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了。” 直至他们之间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沉默的人才开口道:“分开也能双修。” 凌少群:“啊?” “看来你不了解莫绝。”丢下这句话,墨迟头也不回地走了。言尽于此,听懂多少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凌少群像被猛敲一击,愣在原地。他确实不了解七星莫绝,有谁会想着去了解一把剑?但墨迟的话让他这个念头发生了改变。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七星剑不仅仅是一对兵器,他们本身承载着一段历史,一份信念,因此他们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有情绪,懂策略,所以才能相互感应,所以才能在战斗中给持剑者反馈战术。 他驾驭不了七星莫绝,也许不是因为能力有限,而是因为缺少将心比心的沟通。如果,如果他能够进一步地了解莫绝 ---------------------------------------- 小剧场 墨迟:“你弄脏我衣服了。” 凌少群:“要不我帮你洗?” 墨迟:“不需要。” 凌少群摸着小心脏想,还好还好。 墨迟:“赔100泉。” 凌少群小心脏发生地震,我木有钱啊! 第四十一章 胜势堂 思绪如脱缰野马,再也无法收回。在凌少群脑海万马奔腾的时候,有个人来到了他身边。 南霜穆没跑远,她一直躲在树上,凌少群差点被白狮兽吃掉时,她也差点冲了下去,但墨迟比她动作快,眨眼就把人救出来了。微微探出的脚在叶子中画了个圈,收拢回去,南霜穆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目睹完墨迟强悍的杀伤力,也领教了他冰一般的冷漠。人一走,南霜穆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找出疗伤的药,给站在原地神游的人包扎。 她动作很急,因为血流了很多,她只能匆匆扎上纱布,想着先止了血再说。可没料到的是,她都完工了,凌少群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根本没发现她的存在。 一向以行动说话的南霜穆,没吱声,很果断地重重掐了他一把。 “南霜?”肌肉紧绷的感觉让凌少群回到现实。 南霜穆调侃道:“果然是要放弃这只手了呀,没看出来,你对自己还挺狠。” 凌少群手上的伤触目惊心,用血肉模糊来形容都不为过,血液沿着垂下的手臂滴落地上,积了不小一滩,他却无动于衷。 “不管你要不要,我觉得还是能抢救一下的。”须臾,南霜穆换了个温和的语气,轻声说道:“你不能再受伤了。” 明亮的眼睛被睫毛覆盖,极力隐藏不安。凌少群动容万分,他刚想安慰她说自己很好,不需要担心,就听到南霜穆后面那义正辞约的一句:“药很贵,浪费钱。” 凌少群大喘气:“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呵呵。” 思考一下,凌少群决定将墨迟留下的木盾送给南霜穆。“这个木盾你留着,盗贼后期升级慢,有个东西防身还是好的。” “我不需要这种低级的防御工具。”一脸嫌弃地说完,南霜穆还是听话把木盾扔进了骨龄界面。“休息一下吗?还是赶路?” “我们跟着他。”看向墨迟离开那条路,凌少群平静地说道。 墨迟离开后,朝森林深处进发。他在不停地赶路,偶尔会遇上一些野怪,等级低的他懒得理会,跳上大树就蒙混了过去了。只有在碰到挑战性高的妖兽时,他才会拔出手中剑,与之一战。 墨迟分辨野怪等级用的不是眼睛,是鼻子和耳朵。高级的兽类见到猎物,呼吸会随着兴奋变得沉重,气息也变得更加浓厚,正如这一刻他听到的低吼声,即嚣张,又咄咄逼人 慢慢停下脚步,眼睛跟着兽物呼吸的节奏,墨迟抬起了头。 凶残的猞猁怪从高处跳下,忽然伸出利爪,差点便刮掉墨迟高挺的鼻子。反应极速的人一个后仰,绷起右腿飞身踢向对方脑门,还保持着进攻姿势的猞猁,蹭着地面翻滚出去。 后面两个偷偷摸摸跟着的人差点暴露踪迹,凌少群拉着南霜穆,快速闪入植物墙的拐弯处。 “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南霜穆不明白,跟着,又不能被发现,比她做贼时还鬼祟。 为什么跟着,凌少群也没想过原因,自然而然就跟过来了,但要讲出几点理由还是不难的。“因为安全。你想一下,他在前面把怪都解决了,咱们不就省事了吗。而且墨迟方向很明确,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招阳门在哪。还有,你看到他的出招了吗?武力那么高,跟着他说不定我们还能偷学点功夫” 七星难离乘胜追击,穿进猞猁后腰,□□即刻发出撕裂声,爆破而亡。一招!又是一招便将凶猛的野兽制服。 这一串动作在两人谈话间结束,别说他们没看清发生什么,就连参与其中的猞猁也愕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被掩埋在风尘里。 再一次获得宝箱,墨迟只打开看了一眼,便把箱子合上,没有拿走里面的东西,看来那物件也不是他想要的。 将泉币收入囊中,犀利的瞳孔忽然朝植物墙这边瞪了一眼,凌少群顿时打了个哆嗦,好像身体被击穿了一般刺激。 “出来。”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南霜穆用指头戳了戳身边人,喂,喊你出场呢。凌少群抬起左手,示意她不动,扒开一片硕大的叶子,偷偷观察起来。 他看到植物墙另一边的缺口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盗贼,后面还跟着两个战士和一个治疗师。 被发现了,盗贼也不觉尴尬,反而面露轻松的神色:“身手不错嘛,一招就把猞猁怪解决掉。你是战士?要不要加入我们胜势堂。” “没兴趣。”墨迟淡淡地回绝。 “喂!”以为他没听清楚,盗贼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是胜势堂。” 胜势堂,目前名声最噪的一个团队,其中几人在穿越者中有着颇高的影响力,凌少群也略有耳闻,但貌似不是他们几人。 其实不止胜势堂,现在所有的团队都在招揽人才扩充势力。他们目的相同,只是做法不一,有的人明抢,有的人要挟,有的人投其所好罢了。 “打赢我就加入。”墨迟眼睛看着森林深处,连头都没回。 “嘿,口气还不小。好,我来和你比试比试。”带刀的战士向前一步,钢刀在地上点了点,这是挑衅的意思。 墨迟:“等一下。” 战士:“怎么?害怕了?” 墨迟“你们一起来,我赶时间。” “呵嘿,真有种啊,被一个人教训不够,喜欢玩群殴是。”战士的话满是嘲讽,看墨迟的表情也只有轻蔑。 “刀皇,老大要我们拉人入队,别打残了最后交不了人。”盗贼‘好意’提醒道。 “放心,伤筋断骨什么的乘凉都能给接回去。”刀皇看了同伴一眼,那个叫乘凉的治疗师抬起手,做出请的手势。 刀皇也不客气了,操起钢刀朝墨迟冲了过去。 下一个眨眼,还在前冲的身体突然腾空,像塞了棉絮的布娃娃,被凌空踢飞。刀皇双膝猛地陷入地面,疼得叫不出声音。 墨迟漠然放下右脚,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个伸腿动作。 虽然隔得很远,但凌少群还是能感受到那群人身上瞬间绷起的神经。他擦了把汗,替那个刀皇喊疼。如果可以,他想走出去为他们求个情。 “我说了,一起上,别浪费时间。”墨迟那鲜少有情绪的脸,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乘凉即刻蹲下为刀皇做治疗,看上去像是轻触地面,他双膝却已深深地埋进了泥土里,可见墨迟那一脚威力非常地大。 盗贼和另外一个战士相续摸出兵器,这是墨迟给他们的耻辱,必须要讨回来。 “住手。”乘凉喝止,声音带着怯怕。 “既然这位战士不愿意加入,我们也不强求,青山不改水长流,后会有期。”乘凉扶起受伤的刀皇,步履蹒跚走开了。后面拿出兵器的两人面面相觑,但还是跟上了他。 盗贼扯住乘凉衣决小声问:“就这样?” “请不起。”乘凉给了他简单的三个字。墨迟转过来那一刹间,左肩上的武力值已将胜负定下。 植物墙那边,南霜穆放下偷窥的叶子。“他要走了。” 凌少群点头道:“嗯,不跟了,墨迟已经发现我们了。” 南霜穆问:“你怎么知道的?” “胜势堂的人站那么远他都能察觉到,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 凌少群朝太阳的方向看去。“走另一条路。” 第四十二章 荆棘地宫 恢诡谲怪的物种在这个巨大的植物迷宫中滋生繁衍,然而,并不是每一个物种都对人类有攻击性。那些角上开出鲜花的麋鹿,皮毛绣满图画的羚羊,还有耳朵弯翘的兔子,它们只在自己的区域觅食野草,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麻吉队是误打误撞来到荆棘地宫的,一群人气势磅礴走进去,看到大boss后,又灰头灰脑溜了出来。余下漫长的时光里他们只做一件事,就是等待其他穿越者到来,解决里面那个凶物。 靖瑶郡主拉着同队的婉婷格格到处闲逛,在树丛中发现了一只睡着的卷耳兔。 “哇,好可爱。”靖瑶郡主高呼着跑了过去。 兔子像一样蜷缩在地,那双合上了就几乎看不到的红眼睛,只在听到人类欢呼时懒懒地瞄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靖瑶郡主跑到跟前,一把抱住软软的身体,喜欢得不得了。 “太重了,婉婷,你来帮我一下。” “它比你还大只,咱就别抱了好吗。” 婉婷格格是个盗贼,带了一根飞天扫帚,迷彩装束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见靖瑶郡主抱着卷耳兔不放,她忍不住也伸手拉了拉兔子毛茸茸的耳朵。心想,触感确实很不错。 百米外,一个眼看就要赶到荆棘地宫的穿越者,不小心掉入了食人花的陷阱,缠斗半天被吞进花芯中,最后只来得及喊了声:“救救命” “嗯?”靖瑶郡主看过去,那饫甘餍肥的食人花正嚼着大口,一副惬意的样子。 靖瑶郡主:“刚刚是有人说话吗?” “你听错了。”拉扯完耳朵,婉婷格格开始对兔子的短尾巴下手。 “听错了吗?哦,好。”靖瑶翻身一倒,整个人陷入厚厚一层毛发里,感觉又软又舒服。 天空是温柔的蓝色,轻云薄薄一层覆在上面,风一吹便掀开半席面纱。沉甸甸的花瓣随云飘下,只有一片,足以遮住整张脸。 好想就这样睡一觉啊 “地宫那边已经聚集很多人了,要不我们也过去。”婉婷格格看向地宫的方向,虽然隔着植物什么都看不到,但那边吵杂的交流声证实了她的判断。 “我睡一会”靖瑶郡主迷糊道。 “别睡了,走。”婉婷格格把花瓣掀开,硬拉着人转身往地宫走去。 她们没走几步,忽然一道闪电坠下,劈入兔子身体,卷翘的毛耳朵立马被劈直。 受到严重惊吓的两人同时回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靖瑶郡主心想,要不是婉婷格格硬拉着她走,现在她可能已经焦了。 婉婷格格也咽咽口水,画面太可怕,她连想都不敢想。 与她们的惊恐相反,卷耳兔只是眯开小眼睛,不耐烦地翻了个红色的白眼,然后耳朵慢慢垂下,又继续睡觉去了。 雷声交汇着语音一同到来:“夜阑君子,亡!” 植物墙的另一边,凌少群反射性地指了指自己。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这个多年来一直跟着他的网名,被别人用了。 死的不是我啊,那还好。 这两天,雷鸣闪电接二连三,死亡讯息如洪水猛兽倾巢而出,天地间满是怨灵的哀鸣。失去骨龄牌就和失去生命画上了半个等号,凌少群真怕哪一天会听见语音叫到他的名字。但是,那时他应该听不见了 看他吐气的样子,南霜穆很想问,你是不是跟这个夜阑君子有仇,他死了值得你松怎么大一口气? “确定要往左走吗?”他们两个时辰前就看到招阳门了,虽然是白天,七彩霞光依旧炫目,可人家在右边啊。 坚持每个路口都往左拐的凌少群也在动摇,如果没有眼前这堵墙,他们直接就可达荆棘地宫。近在咫尺的地方,硬生生被植物隔开十万八千里,无论怎么走都穿不过去。就像在一个无止境的漩涡里绕圈子,每每接近圆点都会被绕出去。 “我不确定。”看着高耸的植物墙,他有个自认为还不错的想法。“南霜,你看,招阳门就在墙的那边,你轻功好,要不你翻过去。” “那你呢。”虽然墙面很高,以南霜穆现在的能耐,再加上盗贼天生的轻功底子,努把劲翻过去是没问题的,可是她走了凌少群怎么办? 凌少群右手伤得很重,完全使不上劲,光靠一只左手肯定爬不上去。他勉强撑起一个微笑,样子很是淡然。“我再走走,不行就留在幻森林。” “白痴,这里是森林,又不是城镇,你要当人猿泰山吗?我看泰山你也做不成,这里打不到猎物,连野果都会咬人,留下来你只有当食物的份。” 凌少群说:“一个人当食物也好过两个人当。南霜,听我的,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听什么听,别想再忽悠我”话是吼出来的,可吼到一半忽然变了调,南霜穆看着凌少群背后,眼神添上了惊愕。 一个毛发散乱的人头从植物墙里缓缓挪出来,随后下面伸出两只细瘦的小手,慢慢地,搭在了凌少群肩上 “少群哥哥” 被突然触碰的人吓得弹起两尺高。我勒个去!什么鬼! 靖瑶郡主像八爪鱼打架似的和植物紧紧纠缠在一起,她把头发往后一缕,露出清新怡人的小脸蛋。“少群哥哥,是我。” “靖瑶?”哪怕用上所有手指头和脚趾头,凌少群也算不出来这个把他吓成狗的东西居然会是靖瑶郡主。 被当成鬼的靖瑶笑着说:“嗯,是我。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她说得很随意,就像邻居串门一样,凌少群简直惊呆了,他指着周围的藤蔓问:“你是怎么穿过这些东西的?” “这些植物啊,它们怕痒,你挠一下它就缩开了。”靖瑶郡主撩起一束发尾在叶子上撩了几下,那叶子果真像含羞草般蜷缩起来。 “” 乌鸦飞过,这一刻安静得诡异。 连续三天,凌少群和植物斗勇,与野兽共舞,死里逃生,遇袭重伤,血流成河他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靖瑶,你好了没,我快拉不住了。”墙的后面,婉婷格格拼了老命在拽只剩一双脚的人,她快被植物吞进去了。 “我快好了,你抓紧哈。”靖瑶郡主大声回了句,然后问道:“少群哥哥,荆棘地宫在这边,你们要过来吗?” “好好啊。”凌少群哑涩,幸福来得太突然,挡都挡不住。 南霜穆跟在靖瑶后面,学着她的样子用头发撩藤蔓,植物墙渐渐分开。凌少群走最后,他直接用手指挠,效果更好,植物间敞开一道小门缝,他侧身就过去了。 荆棘地宫从外面看是一个由绿叶植物拼接而成的半圆形建筑,招阳门直贯其中,顶苍天立大地。 沿着穿越者走出来的泥泞小径,凌少群一步步向下探索,很快,完整的地宫内部呈现眼前。这个建筑有五层楼高,深陷地底,偌大的空间不见一根柱子,只有密密麻麻的花卉绿植将其支撑起来,看着像一个大鸟笼。 此时地宫里站了几十个穿越者,来自不同团队,分饰不同职业,他们同时面向一个地方,露出惊讶的神色。 众目交聚之处,是所有植物的源头,那里矗立着一棵参天古树。树的形状很怪异,像一个席地而坐的人,枝干如手向下垂挂,有的扎进地面。光秃秃的树枝不见一片叶子,倒是粗壮的主干上挂满了常人般大小的捕虫草,边缘长满毒刺,像一个个贝壳,缓缓张着大口。 古树在呼吸,发出咚咚的心跳声。 虽然只有一棵生命,力量却大得惊人,以至于散发出的光芒足够照亮整个地宫内部。 第四十三章 不死奠柏 大家的脚步一致停留在离古树三丈以外的无形界线,都不敢轻举妄动,南霜穆想上前一探真伪,也被凌少群拉了回来。 凌少群:“小心。” 南霜穆:“怕什么,它又不吃人。” “可是它长得很凶啊。”靖瑶郡主弱弱地说了句。 凶?南霜穆还真不知凶是什么样。“总得过这一关,我去试探一下它。” “我去。”把人拦在身后,凌少群跨步走向古树。谨慎地打量一番后,他把目标设定在离树最远的枝条处。 他手上有伤,不便使剑,所以只用了伤害较小的点挑。青色剑气在身前划出防御,随着跃身动作,七星莫绝挑断了树枝一小节。同时间,黑色液体从断处迸出,溅到地面,和凌少群翻起的衣决。 前一刻仍是懒洋洋的古树忽然猛烈颤抖起来,上百条根枝揭地而起,如人手在空中挥舞。让凌少群震惊的不是活跃起来的大树,而是那根被他砍断的枝条,此刻正一寸寸重新长出绿芽,恢复得完好无损。 他自知大boss不易对付,却没料到对方竟是一棵不死树,治愈速度比攻击速度还快,要将它消灭根本不可能。 古树以人的形态缓缓站了起来,遮天蔽日,将穿透鸟笼的光线挡在身后。穿越者见状退了又退,贴着墙边做出防御动作。 挥舞的枝条在地宫大幅度飞旋,刮起泥土沙尘,其中一根猛然朝凌少群拍去,他闪身躲过,背后又是一根枝条袭来。 凌少群想往外逃跑,却在重重围攻下寸步难行,狠厉的树枝贴着他脚尖打下一道道鞭痕,惹得砂石四扬。 无奈之下,他只能改变方向往大树跑去。与此同时,发现猎物的捕虫草也迫不及待从树干上蹿了出来,朝着它的猎物张开大口。 “少群哥!” 听得一声高呼,一道填满古字的黄色屏障闪现两者之间,捕虫草来不及刹车,被焰气烧掉半片叶子,凌少群也来不及刹车,撞进屏障里面,古字被他撞得东倒西歪,一个个跳了出来。 弹指间,施法者布下另一道阵法。飞散的古字盘成云状,将凌少群拖了起来。凌少群一脸愕然,任由字云载着他,穿枝过叶,逃出了树人的掌控范围。 他跳下法阵,抬头迎来一个手持魔幻石,快速念动咒语的人。 青翎和关东炊也就几分钟前才迈入荆棘地宫,看到有战士挑衅大boss本想讨个围观,可这战士越看越眼熟,莫名其妙青翎的心就提了起来。当关东炊高呼一声少群哥时,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言青!”凌少群几乎大叫出来。 原来,关东炊在鸟窝里遇到的幻术师,便是凌少群的竹马言青。凌少群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家自己送上门了。 凌少群兴奋地飞扑过去,青翎迅速侧身,让他正好扑了个空。 “你不是说经验不够来不了吗?” “我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嘛。”凌少群笑着道。 “你让树人给你打个蝴蝶结再送过来,我会更惊喜。”青翎不咸不淡地说着,收起手中魔幻石,里面的磨砂已经全部耗完毕。 凌少群正想回话,一个东西突然挂到了他身上。 “少群哥,原来你认识青翎啊,我还想给你们介绍呢。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先是被一只大鸟捉走了,扔进鸟窝里面,有三个巨型鸟蛋,然后出来了三只当扈兽。当扈兽你知道是什么物种吗?我也是第一次见,它们可凶了,追着我们跑。逃跑的路上我们又见到了一条蜈蚣,它有两个鱼龙对尾阵那么长” 关东炊啦啦讲个不停,凌少群将他从身上拽下来,做了个禁语的手势。要让关东炊说下去,他能延续到天荒地老,但现在明显不适合叙旧。 键盘声突兀地响起,青翎打开骨龄界面,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行字,随后,一连串解说加图片信息呈现眼前。 “泺汐源第三关,幻森林大boss--食人奠柏,等级65,攻击力700点,。奠柏是肉食植物,习惯用枝条捕捉猎物,送至长满毒刺的捕虫草内。捕虫草削肉如刀,数秒便能将猎物绞死,卷入叶子充当养分吞食。食人奠柏的致命点在它的眼睛里,眼睛” 随着青翎抬头,众人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树人身上。可是看了一圈,他们根本找不到眼睛。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只冰箭穿破空气,射入树人头上,发出冻结的声音。冰箭所到之处,树皮裂开一道缝,霍然出现一只巨目。 “亡命客,真准啊。” 听得这声赞叹,凌少群朝后方看去,射箭的是一个战士,手持伏弓,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亡命客,凌少群不禁多看了两眼。 站在亡命客身旁的,是在炼器镇塞过凌少群传单的枭一鸣,他今天拿了把天门盾,气势十足。 “命门就在那个地方。”亡命客大声宣告道:“谁愿意跟我上去?” “谁敢上去啊。”某个路过的矮子嘟囔了句。 “好不容易来到荆棘地宫,不上是孙子。”枭一鸣冷哼道。 “留得青山在,有柴烧柴,没柴烧叶子也行啊,何必送死。” “又是你这个矮子,怎么你们聚贤堂不当猎手,改行做老鼠了?” “我呸,你才是老鼠呢。尽逞口舌之快,你上一个我看看呀。” “往后躲开点,小心我砍杀时嘣你一身黑。” 两人掐架掐得很是痛快,互不相让,在他们将要从口头战演变成拳头战时,青翎开口了:“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这句话如同给洪水关上了闸门,呱噪的人群明显安静了不少。 两人同时问:“什么办法?” 这时候倒也挺齐心。 青翎:“幻术里面有一道降灵阵法,可以压制妖物生长速度。在场的幻术师等级低,单独施咒对树人起不了作用,要是所有人同时启动阵法,力量聚集于一体,控制它不成问题。至于那些毒刺,虽然剧毒无比,不小心碰上了也不至于立即送命。只要治疗师配合,及时加血,就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余下的胜算,便要看战士们的实力了。” 大家在思考这套方案的可行性,关东炊突然大叫一声:“那还等什么,开始啊!” 于是,不同团队派出各自的幻术师,围坐在树人周边,拿出等色不一的魔幻石,同时催动咒语。下一念间,地上升起一个巨大的蓝色图腾,荆棘地宫眨眼变成汪洋大海,蓝光滚滚。 几个等级高的战士一字排开,手握兵器,准备就绪。 等到降灵阵稳定后,青翎喊出一声:“进攻!” 第四十四章 齐心协力打Boss 战士们分成三路,一个挨一个攀着食人奠柏的根枝往上爬,就近把身边进击的枝条砍断。 幻术师连绵不断的咒语像诗朗诵,整齐交合,力量逐渐攀升。有了降灵阵的压制,树人重生速度果然比原来慢上许多,已经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关东炊见很多人都上了,自己也不窝囊,抡起双节棍啪嗒啪嗒几步跟上。 “你别去。”凌少群刚说完,关东炊已经被飞旋过来的树枝缠住双腿,嗖一下扔到了空中。 这下好了,他走得比别人都快,一下子到达眼睛位置。 青翎只来得及把手移到脸上,眼不见为净。关东炊这种不怕死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动到流汗,他的魔沙已经用完了,既然救不了,那就当没看见。 “啊!!啊!!!放放放放我下去!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前后不到四天时间,三次上演空中飞人,而且都是倒着上演的。关东炊觉得,如果这次有命活下来,他的畏高症应该治愈了。 “救命啊,少群哥,救我!” 凌少群呵呵一笑,关东,你的胆是借来的,方才的雄心壮志这么快就还回去了?缺一只手的人想帮忙,但也爱莫能助,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祷告,希望树人挑食,不吃没肉的。 “别过来,我不要被你吃掉,你走开,快走开!”被送往捕虫草途中,上面的人拼命叫喊,下面一群人瞪大眼睛,等着看捕虫草是怎么把人吃进去的。 万众期待之时,荆棘地宫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听到关东炊惨绝人寰的叫声后,顿住了向前迈开的脚步。 思文赫兰几乎把整个幻森林都翻遍了,依旧没遇到刎颈盟的人。听说大家找到招阳门,想着碰碰运气,就过来了。还挺巧,真碰上了,不过情况和他所预计的轨道偏离甚远。 眼前这一幕,与他们分开前看到的情景是多么的相似,同一个人,同一个高度,脸上露出同一个悲壮的表情。大叔无奈地叹口鼻息,从背后拖出睚眦斧。 思文赫兰不是盗贼,不会轻功,但他的攻势非常快,旁人看在眼里就像飞过去一样。由一片捕虫草跳到另一片捕虫草,男人举起睚眦斧朝缠住关东炊的树枝劈落,力道大得惊‘树’。 啪咜,关东炊掉落地面,滚到凌少群身旁。 救下人后,思文赫兰没有回到地面,而是选择继续进攻命门。他爬得很快,经过一个个战士,几下蹿上树头。 亡命客原本在最高处,看到瞬间超过自己的大叔,又加急了脚程。 凌少群紧张观看局势,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凌少群回头,发现是枭一鸣,他扛着一个铜制的盾牌,上部呈圆弧,下部燕尾形,左侧刻了一个醒目的‘枭’字。如果没记错,这是天门盾。 枭一鸣站在他身后,一脸拽拽的笑:“你手受伤啦?” “嗯,和白狮兽干了一架,被抓掉一块肉,现在已经好多了。”凌少群搓两下伤口,表示没什么大碍。 “早让你跟着我们团队你不听,看到上面那个的拿伏妖冰箭的战士没,我们队长亡命客。现在你知道他的厉害了,一眼望穿命门。”说着枭一鸣还做了个射箭的动作。 凌少群不以为然,努努嘴说:“那你看到他前面那个大叔没,我们队的,还不是队长呢。” 枭一鸣脸色一沉,连忙向高空望去。此时思文赫兰已经穿过捕虫草的区域,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男人身上笼罩着一股微光,力量来源于胜势堂的治疗师乘凉。捕虫草的毒刺不可避免,男人多次被扎伤,他也不管,坚持往上爬。乘凉远程给他换血,以防毒物扩散体内。 “乘凉,我们老大也受伤了,你给他支援一下。”刀皇越看越着急,扯着嗓子嚷道。 “我就在这里,你喊这么大声干嘛。”不耐烦地瞄了眼还在食人奠柏根部和树枝厮打的老大,乘凉淡然说道:“伤不重,等他下来再治疗。” 刀皇急得像锅里的螃蟹,手舞足蹈,心里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人,老大平时这么看重你,关键时候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这边枭一鸣指着思文赫兰倔强的身影,将信将疑地问:“那个大叔是你们队的?你们队长是哪个?快指给我看。” 凌少群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们队长就是你面前这个身负重伤,连打boss都不能参与的人。 他快速开口转移了话题:“哟,看,他们打起来了。” 枭一鸣比想象中好忽悠,立马抬头观看战局,认真得不得了。 大叔一只手捉住树皮,身体凌空吊着。睚眦斧在‘眼睛’上留下数道深痕。黑色液体喷晒出来,食人奠柏发出痛苦的嗷叫声。 有人退缩了,有人停滞不前,还有人甘愿当踩脚石,合力撑住大叔下滑的身体,把他往上送去。最终,在大家通力协作下,睚眦斧砍中树人命门,完成致命一击。 “啪啪啪啪啪啪”树干寸寸断裂,所有与食人奠柏相连的绿叶花果逐一枯萎,像电影里的回忆画面,由彩色变成暗黄,再由暗黄变成焦黑,如焚烧过一般凋零落地,整个地宫失去了生命力。 荆棘地宫之外,重重高墙倒下,支离破碎瘫痪在黄土地上。还在蔓藤中挣扎的穿越者掉落地面,被野怪追逐的人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幻森林如梦初醒般恢复了正常。 战士回到地面,幻术师念咒。有人笑了一下,接着迎来的是连绵不断的欢呼声,漫天盖地,穿越者抱在一起,举双手喝彩。 地面石头悬空浮起,一块连块拼接成一条通向空中招阳门的旋转楼梯。被彻底瓦解的地宫奄奄待毙,唯独那股隐藏在食人奠柏主根底下的柔光,仍源源不断冒出生气。可是,没有人注意了,大家都迫不及待踏上旋梯,赶往下一关卡。 临到家门前才想起忘带钥匙,凌少群走到一半突然掉头,后面的思文赫兰怔了一怔。 “你去哪?” “大哥,我的骨龄牌丢了,回去找一下。你们先走,不用等我。”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跳下旋梯,跑出了地宫。 站在旋梯中间的思文赫兰,脚下生根。 他怎么可能先走。 凌少群步出荆棘地宫已是黄昏时分,白天吵杂的飞禽走兽这一刻悄无声息,寂静的森林中央只剩那片参天古木仍旧平静的呼吸着。 如此宽广的空间,要找一块骨龄牌,就等同于大海捞针。特别是在幻森林恢复原样后,已经很难看清来时的路。 苦寻无果,凌少群只能趴在地上,凭足印和植物破坏程度,分辨人类走过的痕迹。他拨开茂密的草丛,整个人埋了进去,残红的夕阳扫过大地,没能发现他的影子。 森林深处,红褐色鸟蛋破裂,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一只杂毛鸟呱呱落地,瞪着小圆眼,懵懂地张望这个绿林世界。 第四十五章 天权玉髓 招阳门打开后穿越者陆续登上旋梯,零零散散剩下几个等人的,还有失去骨龄牌、显得孤苦伶仃的,渡着步子,无所依赖。 青翎和关东炊坐在旋梯上,朝凌少群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他们身后站着个女子,南霜穆本想陪凌少群一同去找骨龄牌,又怕错过时间到不了下一关,只能原地等着,在招阳门的七彩光晕仅剩最后一道颜色时,她还是决定离开了。 石梯很宽,可走到一半,前路却被人堵住。 “我想找你帮个忙。” 南霜穆站了多久,思文赫兰就在这里等了多久。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清楚她有一身偷盗的好本事,也许能帮他偷出一件灵物。如果没猜错,这个灵物拥有让关闭的招阳门重新打开的力量,为了给少群争取点时间,思文赫兰决定试一试。 被拦下来,南霜穆眼里露出拒人千里的冰霜,这是她对外人一贯的态度。当看清男人的样貌后,那股冰霜有所收敛。她记得这个人,凌少群一直提到的大哥,他是前期少有的打得过盗贼的战士,在昆阳城,他们可谓不打不相识。 南霜穆:“如果价钱公道,我不介意过了这道门后和你商仪。” “我介意。”思文赫兰轻拧眉头,厚重的严肃油然而生。“这件事要在过这道门之前完成。” 沉思片刻,南霜穆的视线越过大叔肩膀,落在招阳门上。“那就看你出得起多少钱了。” 思文赫兰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道:“完成任务,我所有钱全部归你。” 男人不像是肆意妄为的人,南霜穆也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孤注一掷。“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考虑一下。” 思文赫兰:“有没有听说过天权玉髓?” “你是说,吸收自然灵力,创造万物的天权玉髓?”对这个名字南霜穆有点印象,可那物件只是游戏里其中一个传说,从来没人见过。 大叔眼角一眯,找对人了。 “其实天权玉髓并不能创造万物,它的能量是可以使已经消逝的事物再次重现,并且每一次重现力量都会加倍地增长。我们所看到的幻森林,是个死亡森林,这里所有异变的生物,都依赖着天权玉髓的能量,反复重生。”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南霜穆肯定不信,但思文赫兰说的,就不是同一回事了。眼前这个男人对泺汐源了如指掌,不是一般穿越者的存在,况且,一个小女生对他而言毫无危害,他也没必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和她鹬蚌相持,换来得不偿失。 视线再次看向招阳门,南霜穆开口道:“时间不多,我要确保能安全离开。” “东西就在这个地宫之中,你不必担心时间。天权玉髓可以重生万物,包括招阳门,这也是我需要它的原因。” 南霜穆问:“你怎么知道天权玉髓在这里?” 思文赫兰说:“跟我来。” 大叔走下旋梯,南霜穆半信半疑跟了上去。他们经过关东炊和青翎身边时,坐在旋梯上打呵欠的两人也站了起来。这时地宫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了,光坐着等还真挺无聊。 三千黑枝交错在一起,层峦叠嶂,托起重生的食人奠柏。树根包裹的地方,暖光四溢,站在树前,他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咚,咚,咚”的心跳声。 “所谓的重生,并不是漫无止境的自我繁衍。生灵重生超过一定次数,就会败坏,永远腐烂。食人奠柏原本只是一棵17级林怪,之所以拥有源源不断的能量,缔造出如此壮观的荆棘地宫,是因为它吞噬了天权玉髓。”思文赫兰笃定地说。 南霜穆想扒开透光的地方看看,她伸出手的同时,男人及时提醒道:“不能硬取。” 虽说食人奠柏还在复原阶段,状态不稳定,可一旦触怒了它,光凭几人之力,很难安然无恙地逃脱。 “我试试看。”南霜穆从发髻里摸出金簪,瞄准了树干的空隙。盗贼有自己一套开‘锁’方法,这个‘锁’不一定指封缄装置,任何东西都有它打开的道理,是硬掰还是巧取,就看锁匠的道行了。 南霜穆顺着纹理下手,突然地上蹿起一排土刃,她往边上躲开,身后随即又出现另一排土刃。思文赫兰手快,连忙把人拉了回来。 坐在地上瞪直眼睛的南霜穆思绪紊乱,她原本以为食人奠柏是木灵体,因此选择用克制木灵的金簪,但看到地上两排尖利的土刃后,她确定了这株妖物和其他植物不同,它属于土灵,吸收地下精华,难怪天权玉髓能助它急速成长。 “我再试试。” 稳住情绪后,南霜穆换了根木簪。 外面的植物怕痒,不知道这个树人是否一样。她左手轻轻挠着树根,右手沿着崎岖的弧度将簪子伸了进去。 整个过程,关东炊目不转睛,青翎也是全神注视,他们的关注点全落在南霜穆手上,而大叔则不然。女子的安危,还有地宫一切状况思文赫兰尽收眼底,不允许有丝毫差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南霜穆脸上也渐渐流露出自信。她动作缓慢,就像抱住脱离母体的新生儿般,将灵物小心翼翼娩出。 光芒一刹间照亮地宫,天权玉髓现世后,食人奠柏的寿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头顶传出厚重的轰隆声,招阳门准时关闭。 “现在要怎么做?”南霜穆急迫想知道,这玩意儿是否真如男人所说的,能够重新打开招阳门。 “时间刚好。”思文赫兰回话间表情忽变,凌厉的眼光骤然抬起。 一道刀影自地宫一角飞来,以极速杀向南霜穆,大叔及时召唤出的睚眦斧差点没挡住伤害。 刀影回旋至地宫暗处,在一个人身侧停住。那人一身藏青色衣服,宽大的斗篷挡去了半张脸,只留下方正的下巴。 “交出天权玉髓。”磨刀般阴哑的嗓音很独特,让人过耳难忘。 是他?青翎印象很深,这个人就是那个寻刀的幻术师。 看不清来者相貌,思文赫兰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把磨得发亮的渊龙斩上。 渊龙斩,以鲲蛟之骨锻造而成,吸风饮血,杀伤力极强,在兵器榜排名前三。 思文赫兰紧握眦睚斧,厉声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鄙夷地卷起嘴角,嘲魇抬手瞬间,戾气全数放出。一团烟雾在南霜穆身前爆开,要不是大叔带着她跳走,人已经被撞得粉碎了。 “我来对付他,你们把天权玉髓带走,启动招阳门。”思文赫兰匆匆把打开招阳门的方法告诉他们,转身即刻对斗篷人发起一连串毁灭性的回击。 既然来者不善,也没什么好留情的了! 第四十六章 笨鸟先飞 瞳孔倏然变大,嘲魇快速念咒,地泫印自跟前升起,像倒挂的水帘哗哗而上,将攻击如数反弹。 力量碰撞刮起劲风,吹乱了头上斗篷,嘲魇的脸第一次暴露出来。刚劲硬朗的国字脸上,最突出的,莫过于嘴角处一道延至耳根的刀疤,异常地醒目。 这个人,既会使用幻术,又能拿下渊龙斩,是个麻烦的角色。大叔决定进一步试探他的实力。 睚眦斧将‘开天辟地’放到最大,辽阔的地宫顿时风云变色,大地崩裂。砍杀穿入地底,避开水帘,向斗篷人袭去。 脚下竖起尖利的顽石,嘲魇飞身跃开。下一秒,更加锋利的顽石再次竖起,一块接一块紧追其后。逃无可逃的人踩着树根爬上了食人奠柏,俯身倒挂树下。 思文赫兰停下攻击,对方没有还手,看来他并不想打这一架。 相隔五丈,一人立于黄土之上,一个俯身繁枝之下,相互对望。彼此心里都在探究、猜测、解析、防范,不给对方留有一丝余地。 终止这场对望的,是突然穿透天地的强光,招阳门成功开启。 嘲魇眼角一缩,以惊人的跨度从食人奠柏跳到了旋梯上,正面走向招阳门前愕然的三人。 “顾汐。” 跨入七彩霞光之前,嘲魇回过头,喊了个名字,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大叔静静看着他离开,然后淡然地收起睚眦斧,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来抢天权玉髓的,他的目和他们一样,只是要重开招阳门而已。 “不进去?”南霜穆见没人动,不解地问了句。 “我们在等少群哥。”关东炊看着地宫门口,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等凌少群?”南霜穆似乎猜出缘由。“你们重开招阳门,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 “嗯。”男人简单应了一声,从腰带上扯下钱袋抛过去。“这是你的报酬。” “如果是帮凌少群,不需要给我报酬。”南霜穆把钱袋丢回给他。 大叔晓有兴致地问:“哦?为什么?” 南霜穆:“因为我和他是一个队的。” 思文赫兰难得楞了一下。你跟他一个队的?你们一个队怎么没人给我打过报告? 太阳慢慢溜下海平面,星月又悄悄爬上了山岗。林风霸道地席卷残叶,引来大地扑簌作响。一片叶子飘落凌少群发间,被他沾满泥巴的手指一拂而去。 抬头看到窜天光束,不知为何,已经关闭的招阳门重新打开了。凌少群感觉希望在向他招手,于是更卖力地寻找。 突然,一阵动物喘息声从树丛后面传出,叽咕呼噜。 内心生出一股凉意,疙瘩满身爬的人转过头去,看见绿丛中出现一个庞大的阴影。 “什么东西!”他大呼着往后撤,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沙沙沙”一只比人高出些许的山鸡挤着满身黄灰色绒毛,从绿色植物里抖了出来。 丑。这是凌少群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是丑! 这个时候问‘何方妖孽’是不是不太合适?但凌少群确实不知该如何称呼身前的物种,说它是小鸡,人家身形庞大,说它是大鸡,它又毛都没长齐。 认真审视一番这只丑鸡后,他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那家伙嘴里叼着一块闪着光的小牌子,好像就是他的骨龄牌! 山鸡扬起笨重的身体飞了几步,跌回地面。它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茫然失措又带点委屈不甘。 一只会飞的鸡?哎呀,不管了,先把骨龄牌抢回来。 凌少群拿出七星莫绝,但没拔剑,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对山鸡恐吓道:“喂,看到我手上的剑了吗,这把七星莫绝专治飞禽走兽,只要你乖乖交出骨龄牌,我可以考虑不伤害你” 他还没说完,山鸡已经把骨龄牌叼到了他鼻子前,还蹭了蹭他的脸,一副撒娇完要奖赏的模样。 呃,你确定不反抗一下? 凌少群张口结舌,这大概是他在幻森林里见过最温顺的动物了。他小心翼翼接过骨龄牌,又快速退后几步。 山鸡没有攻击他的意思,歪着脑袋,眨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凌少群心中筑起那道高墙被它的呆萌瞬间瓦解。 他转头去看寻招阳门,耀眼的光芒再次变暗,头顶飘来四个字:糟了个糕! 这里目测离荆棘地宫有好几座小山丘,时间比飞机更不等人,这么远的距离,该怎么赶过去? 等一下,‘飞机’?凌少群看一眼庞大的怪物,心里突然多出个念头:虽然没有骑过鸡,但应该和骑马差不多。 看着人类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小山鸡刚开始跳动不久的小心脏莫名其妙停了一拍,有种不祥的预感。 凌少群:“那个,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你不是会飞吗,要不你带我离开,我给你捉虫子吃?” 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他伸过手去轻抚它羽毛。可能有点痒,山鸡抖了抖尾巴。 “你不拒绝,那我上去咯。”凌少群拍拍手,一个翻身跳上了宽大的背,硬邦邦的羽毛有点扎腿。 他是坐稳了,可猝不及防的小山鸡差点摔倒。它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背上的人大叫一声:“驾!” 驾? 绿林境地忽起一声鸣叫,惊得林鸟四蹿。 山鸡晃动着肥大的翅膀,飞得很是吃力,它摇摇摆摆,忽高忽低,狂枝乱叶迎面袭来,打在身上,打掉了它初生的几根羽毛。 “嗷呜!!”凌少群趴在毛茸茸的背上,无比兴奋地俯瞰一片树林。 虽然中途他也遭遇了几次树枝的袭击,但总的来说,感觉很爽。原来在空中飞翔是这么刺激的一件事情,太好玩了!他忍不住用力蹬了两下脚,让身下的鸡加快速度。 那只被‘驾’着的山鸡,拼命扇动翅膀保持平衡。它想提醒那个人类,无牌驾驶很危险,把山鸡当飞机开也很危险。 南霜穆站在招阳门下,心急如焚,就差跺脚捶地了。青翎看她如此烦躁,开口道:“你先过去,我们等就好。” 南霜穆:“不,我再等一会,万一他找不到骨龄牌” 青翎:“他找不到骨龄牌你也帮不上忙不是吗,进去。” 关东炊也点点头。“你先进去,我们稍后就来。” “好。”再三斟酌,南霜穆还是步向了招阳门。她踏进去一只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叫声,忙把脚抽了回来。 “啊小心!闪开,快闪开!!” 四人闻声回头,看到一只庞大的飞鸡擦身而过,直直冲进了招阳门。 凌少群是想打声招呼来着,但他控制不了速度,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眼前景象就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第四十七章 夜袭 胡同深巷,冷夜如水。 一群盗贼从酒肆走出,带着几分醉意,高谈阔论。 丐子一手抓个壶,一手指着另外三人道:“你们几条粉肠,硬拉我出来喝酒,今天的量都还没够,回去四爷不削死我才怪。” 底子已有几分醉意,走在前头步履如舞,他打着响亮的酒嗝,骂了一句:“四爷,嗝,四爷什么时候拿我们当人看过了,嗝,就知道,就知道” “就知道让我们偷骨龄牌,哪来这么多骨龄牌,唔”把子的话还没接完,嘴就被恰子捂严实了,力道大得几乎能让他窒息。 “臭把子,你出门脑袋落炕上了?这种事能喊这么大声的吗!” 惊觉自己失语,把子将头缩进衣领内,贼眉贼眼环顾了一圈夜巷。 恰子说:“照我看来,拿件像样点的装备回去打个人情牌,说不定四爷就不追究咱了。” “说得跟买棵白菜那样简单,去哪找件像样的装备?不得要钱么。”自从进入共玄会被没收财产后,丐子不负其名,真变成丐子了。要钱没有,要命他自己说的也不算,因为骨龄牌也被当成家当的一部分上交组织了,他现在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呶呶不休来到巷子末,一阵打斗声传了过来。 低栏小院内,穿越者打怪的身影频频换位。 亡命客发出一连串伏妖攻击,冰箭所到之处绽开一朵朵冰花,有的击中野猪怪背部,有的落入地面。野猪怪半身冻僵,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亡命客扬起得意的笑脸,准备来最后一击,却不曾想到示弱只是野怪其中一项套路。当他接近猎物时,泥球如雨从野猪怪鼻子喷出,铺天盖地朝他飞奔而去。 -23,-21,-0,-18,-0,-20 尽管及时作出防护,亡命客还是被泥球刨掉了一百来滴血,特别是右手关节处,竟不小心中招,有种骨头断裂的剧痛感。 晚上打怪局限性很大,即看不清攻击,又判断不了实况。亡命客之所以这个时候做任务,是因为这个点数能拿到的奖励最好,要是幸运,还能碰到神器。当然,这种做法很冒险。 快速灌下一瓶药水,亡命客从箭筒内抽出冰箭。虽然右手受伤无法拉弓,但箭不止一种玩法! 只见他飞步跃上野猪怪冻僵的背部,一手揪起肥厚的耳朵,猛然扎下冰箭。冰箭穿入野猪怪鼻孔,从后脑勺穿出,猪头瞬间凝结起一层冰霜。 “嘎啦嘎啦”箭被抽出同时,野猪怪破碎成一片片冰渣子,落下满地泉币和一件铠甲。 捡起地上的战利品,亡命客笑了。他等待许久的抗磨铠甲,终于到手。 “哟,你们看看,这是谁呀。”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亡命客一怔,他扭头望过去,发现是几个盗贼,正朝自己悠哉游哉走了过来。 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亡命客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来者。 “猎杀掉四十三级的野猪怪,得到件好宝贝。”丐子话里满是贪婪,视线在抗磨铠甲上停留不移。 “不关你们的事。”亡命客冷声道。 “这要是没碰着嘛,当然不关我们事,但既然现在碰着了,怎么说呢”恰子边打量受伤的人,边渡着步子上前。“你把这一片的野怪都猎杀了,我们哥几个拿什么回去交差呀?这样,留下抗魔铠甲,大家各走各路如何。” 亡命客哼一声:“不可能。” 没想到面对这么多人他还会反抗,丐子用力点点头,很是佩服。“是个有骨气的人,但是不好意思,今天这奖励我们拿定了!” 说完几人围上去,对着亡命客就是轰轰烈烈一阵暴打,趁他还未恢复能量,先下手为强,抢了宝贝再说。 亡命客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体力有限,加上受伤不轻,拳脚相加之下寡不敌众,很快被揍趴在地。他紧紧揪着的抗魔铠甲,最终还是让人抢走了。 底子打了个酒嗝,弯下腰拍拍亡命客的脸道:“谢谢啦。”而后四人挺胸抬头,迈开潇洒的步子,哼着歌离开了。天知道他们这一晚有多愁,快愁出白头发来了,现在终于有件像样点的宝贝交差,免了四爷一顿责罚,真是大快人心。 亡命客狠狠捶地,骂了一句:“可恶!” 他正要挣扎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一把弯月大刀。 “这是骁勇战士的”亡命客震惊地抬起头,却被天降的靴子踩回了地面。 “你是谁?”他咧着嘴,脸皮被地上的石子磨出血痕。 上面的人发出一声冷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脚跟愈加用力,亡命客整张脸都扭曲了,破损的皮肤像被利刃割开,和碎砂石融为一体。他挣扎着去摸伏妖箭,始终还是够不到。 “我觉得,伏妖箭更适合我,你说呢。”上面那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深巷里徘徊许久。 一刻钟后,雷鸣电闪,骇人的广播覆盖江陵小镇--“亡命客,亡。” --------------------------------- 梧桐遮青瓦,绿柳抚石阶,游船贯河心,童叟乐相随。 江陵水路相连,河道里满是游走的船只,男男女女,带着刚长牙的娃儿,隔着筐篓和花卉,沿河买卖瓜果蔬菜,香茶锦布。初到这里的穿越者,如获重生,他们抛开通关任务,尽情地游山玩水,欣赏湖光十色,肉朋酒友,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深居小镇的晋来大院里,思文赫兰和凌少群舞刀弄剑,飞沙走石,也较量得不亦乐乎。 一招‘立剑横生’,七星莫绝压在睚眦斧上,凌少群瞪大眼睛直戳大叔眉心。 “我要去游街!” 思文赫兰回敬一招‘狂风扫叶’,睚眦斧旋开剑锋,扬起落叶纷飞。 “练完再去。” 七星莫绝迎风逆转,‘千殇万影’排山倒海而来。 “今天已经练两个时辰了,我还没吃饭!” 睚眦斧在地上割开防御圈,使出‘绝处逢生’,把所有剑影全部弹开。 “练完再吃。” 凌少群咬咬牙,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子不干了! 凌少群一脸怨气地看着地上被劈碎的石桌,从房檐上刮落的一排木鸟,还有几棵被砍断的槐树。满目疮痍的院子,跟中了导弹似的。再看看那个坚定不移的男人,比导弹还可怕,随时都能原地爆炸,不让他缺条胳膊也得留下大腿。 自从思文赫兰发现凌少群没有痛觉后,地狱式训练就毫无征兆地开始了。每天永无休止的对战和练级,简直惨无人道。 我是没痛觉,但我有血有肉有亲妈啊! 凌少群思考着,硬的不行,我来软的。他搓着被七星莫绝摩出茧子的掌心,楚楚可怜地说道:“哎呦,都起茧了,我妈见到肯定会心疼,她从来不让我干家务活,就怕伤了这双嫩手。” “那你现在开始可以干家务活了。”思文赫兰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心想,你们家不是请保洁阿姨吗,你妈自己也不做家务啊。 凌少群“” 他瞪了思文赫兰一眼,撅着嘴把头转开,留给人家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打死都不练了,不给糖吃还净扇人巴掌。 思文赫兰收起睚眦斧,安静地等着。他并不是看不出凌少群的小心思,只是他不能让步。这个人要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大叔也懒得花时间去□□,可他是凌少群,一个和超凡实境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既然是他自己选择走进这个世界的,那男人就顺水推舟,让多年前那场实验有个完整的结果。 如果凌少群能够逆流而上克服困境,他必定倾心相助,如果他只是一时玩心兴起,在受伤挫败后落魄逃亡,大叔便充当一个看客,只管保他周全离去。至于那个实验,都沉睡这么多年了,忘了也罢。 第四十八章 关东炊的心事 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凌少群突然话锋一转,聊到了另一件事。“大哥,你觉不觉得某人这阵子怪怪的,不是做菜忘记下盐,就是一个人爬到屋顶晒太阳。以前不挺爱说话的嘛,最近怎么像被人缝上嘴巴似的,吱都不吱一声了。” 思文赫兰跟随他视线看去,关东炊正大字型仰卧在屋顶,也不嫌烈日刺眼,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 “要不你陪他说说话,都快晒干了。”凌少群提议道。 这么个转折,真把大叔的注意力转走了。他果真放下睚眦斧,矫步一跃跳上了房檐。 “在做什么?” 关东炊侧了侧身,让出半席位置,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们有功夫的晒功夫,有钱的晒钱,我只能坐这里晒太阳咯。” 思文赫兰皱眉问:“有心事?讲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关东炊瞥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缓缓问了句:“大哥,你觉得在泺汐源找一个人容易吗?” 思文赫兰:“你跟朋友走散了?” 关东炊摇摇头,叹气说:“其实我报名参加超凡实境,是要来找我哥的。” 思文赫兰看向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我哥是《泺汐源》的美术设计,我在官网上看到过他的名字。”这样说好像有点怪,但事实确实如此。要不是这个发现,关东炊到现在都不清楚要上哪儿找人去。 “哥哥比我大十岁,是我唯一的亲人。小时候家里穷,爸妈走后留给我们的钱不多,很快用完了。钱用完了就要去挣啊,于是哥哥不上学了,带着我天天跑外头摆摊画画。突然有一天,哥哥跟我说,他的画被一家游戏公司看中了,老板还愿意出钱让他去学习游戏设计。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呀,哥哥当然就答应了。从那天起,我们不用再去路边摆摊,每天都吃得上热饭,而且我也可以到学校上课了。” 枕头望天的关东炊坐起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男人从他脸上看到了‘好景不长’四个字。 “几年后,哥哥说公司要派他到另一个地方工作,能赚很多钱,但短时间内不可以回家。我以为他只是离开几个月,没料到,哥哥这一走就是七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家里汇钱,也会给我发邮件,但是他的电话停了,也没有联系地址。我问他住在哪里,他说公司要求保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能确定。我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啊等,直到高中毕业,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思文赫兰沉默地听着,不言一语,烈日在他身后留下一抹情绪波动的阴影。 “超凡实境刚推出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要来。我是个游戏白痴,也不懂什么英雄情结,只是因为喜欢《泺汐源》的画风,才上官网查了一下,可是,我居然在美术总监那一栏看到了哥哥的名字。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哥哥就住在这个世界里面。” 关东炊眼里闪烁着水光,有思念,有抱怨,也有相遇的渴望 “大哥,你说,我有机会见到他吗?” “没答案就是有希望。来,我陪你练练。”思文赫兰突然站起来,拉着人从屋顶跳到地面,关东炊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关东炊:“做什么?” “你不是要找你哥吗?想找到你哥,就要尽力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你不强化自己,万一被别人淘汰了,还怎么找你哥。” 看看男人肌肉横生的手臂,再看看自己柴条一样的手臂,关东炊弱弱地说:“要不我先自己练,不懂再找你。” 思文赫兰:“自己练不出好成效,我教你。” “不,你会把我打残的。”原地一蹲,关东炊道出残忍的事实。 这个动作跟凌少群刚才怄气时的姿势如出一辙,大叔无奈地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凌少群人呢?他左右瞧一圈,哪还有什么人,早开溜了。 既然跑了一个,眼前这个就不能放过了。睚眦斧往地上一竖,思文赫兰换了种说法:“等你达到五十级,我把这柄睚眦斧送给你。” 这句话起了很大的化学作用,前一刻还不太情愿的关东炊,屁股似乎被火滋喇了一下,整个跳起来。 “你说什么?”他指着思文赫兰道:“不可以赖账!” “我当然不会赖账。”思文赫兰斩钉截铁地说。其实睚眦斧并不是他最想要的兵器,送给关东也无妨。 “好!那我从今天开始努力练级。”关东炊盯着那柄神器,边笑边搓掌心,就差流口水了。 “拿着。”思文赫兰将睚眦斧扔到他手里。二十斤的的家伙呀,差点把瘦小的人撞翻。 “用它来攻击我。”男人说得平淡无纹,听到关东炊耳朵里却是不可思议。 啊?我没听错? 关东炊:“你让我拿这个攻击你?” 大叔:“对,来。” “呐,这是你说的,我要是砍伤你了,可别找我算账哦。”关东炊第一次拿利器,也不懂个分寸,他怕不小心手一滑,就直接把大哥给送回去了。 思文赫兰不搭理他的废话,直接做好防御的准备。 关东炊:“我来啦,我真来啦,呀!!” 虽然快速前进,但由于睚眦斧太重,他的动作像放慢了三倍一般。思文赫兰毫无压力,应对自如。躲避睚眦的动作顺畅贯通,行云流水,闪躲步伐比关东炊的攻击还快。也不是他故意的,英雄天赋太强。 于是,在接近一炷香的压倒性对战后,关东炊彻底投降了。 他靠着睚眦斧,全身发抖,说话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不打了,不打了,我要求无限期休息。” 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思文赫兰很是纳闷。关东炊平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可不知为何身体就是不长肉,细得跟晾衣架似的。打起架来都不知道是他在耍赤术双节棍,还是赤术双节棍在耍他。现在眦睚斧握在手上,得了,抖得比收割机还厉害。 “你怎么抖成这样,平时拿锅铲炒上一天菜怎么不见你抖。” 关东炊气喘呼呼地拖着睚眦斧,身体慢慢坐了下去。“要是这家伙跟锅铲一样轻,我保证不抖,要是锅铲能当武器,我保证第一个选它。” 锅铲和睚眦斧在思文赫兰眼里其实差别不大,会使的人拿着锅铲能打倒几头恐龙,不会使的人,拿机关枪也没用。不过,对于关东炊肯拿起兵器练武这一点来说,他已经满意了。 休息一段时间后,思文赫兰又把人唤了过去。 关东炊抱着睚眦斧,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像不舍得离开旋转木马的小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少群哥每次训练完都要吃三碗饭了,原来不是他做的饭菜好吃呀,是人家真的饿了呀。 大叔授课正式开始。 “记住,兵器,是手脚的延伸。使用兵器时要人器合一,把它当作自己的四肢运展。睚眦斧属于重兵器,需要臂力和腰力支撑,攻击的时候腰杆带动身体,这样才够力道。”他随意挥了几下,作为示范。 “现在我教你口诀,你跟着我念。上道少冲,悬肩立势,驰风急起,斗宿横空,铁马流转,蛮入巧出” 思文赫兰边念口诀边演示动作,关东炊眼睛在他身上打了无数个转,有点看不过来。 “都听明白了吗?”演示完毕,男人把睚眦斧交给傻傻愣在那里的人。 关东炊吞了吞口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思文赫兰:“你来一遍。” “哦。”关东炊深吸一口气,扬起睚眦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美滴展示了什么叫同手同脚,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反应迟钝。 思文赫兰已经预料到了,他今天特别有耐心,走过去,抓起关东炊那双细瘦的胳膊,手把手又教了起来。 太阳从东头爬到西头,地上的影子转了半个圈,初冬该有的寒意不减,可两人却热血沸腾,大汗淋漓,一个是动出来的汗,一个是急出来的汗。 “不是说懂了吗?怎么又全错了?”大叔责备道。 关东炊也很无奈啊,大哥说的他确实听懂了,但操作起来有严重障碍。就拿那个回旋斩说,明明是左手发力,为啥要往左边旋劈,换成右手不就好了吗。 思文赫兰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便终止了今天的训练。正式放松下来后,关东炊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男人长叹一声:“不,我觉得我才没用,这么久都教不会你基本功。” 在训练凌少群的时候,大叔经常想,进步太慢了,怎么练怎么不像样。可是关东炊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观。现在看来,其实少群还是蛮聪明的,他学习能力强,动作也很协调,力道强劲,又融会贯通 第四十九章 不吃虫的鸡 趁思文赫兰转变目标,抓住关东炊练功,凌少群像脱链的小鸟,秒溜回了房间,他没忘记,那里还有一只大野鸡在等着自己。 如雷贯耳的呼噜声在房门打开一瞬间停止了,别看那只鸡五大三粗的样子,警觉性却非常的高,有任何动静都能马上察觉出来。 “来,赏你两条虫子。”凌少群几步跑上阁楼,迫不及待将手中脏兮兮的手帕摊开,里面果然搁了俩虫子。 山鸡楞楞地盯着手帕,片刻之后它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见虫子没什么动静,它又伸出胖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这回虫子动了。 看到那黏满泥巴的东西不急不快蠕动着,它扬起眼睛,嫌弃地扭过头去。 凌少群看看它,又看看虫子,有点失望。“你不吃虫啊?亏我还挖了这么久,特意选了两条最大的。” 山鸡晃着肉呼呼的身子走到窗前,外面什么风景都没有,只有一片果树,它却望得很专注。如果凌少群没看错的话,有一滴口水正沿着它尖锐的嘴巴流了出来。 山鸡拍拍翅膀,一鼓作气朝窗外扑去,可惜它太胖了,飞到一半身子卡在窗框里,进退两不是。但它不放弃,又尝试挺直脖子去啄树上的红果,给凌少群留下个不停晃动的大屁股。 “原来你喜欢吃红果呀,早说嘛。”凌少群揪着尾巴把它扯了回来。“等着。” 摘果可比捉虫容易多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提回来满满一篮子果。 山鸡吞吞口水,以标准的待哺姿势张开嘴巴,等着妈妈喂食。凌少群给它嘴里塞了一个,自己也咬了一个。红果很甜,咬下去满口是汁。 他边吃边自言自语:“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什么物种,也没有系统提示,你难道真的是只野山鸡?” 似乎听懂他的话,小家伙侧了侧头。它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自打离开蛋壳那一刻起就是孤零零一个。凌少群是最先和它说话的人,对它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凌少群觉得应该给山鸡改个名字了,他思考片刻,道:“你喜欢吃果子,要不我以后叫你果儿怎样?” 没表示任何意见,山鸡解决完一个红果,又下嘴啄了一个,咯噔咯噔吃得直响。 “那就这么定了。” 把手里半个红果往桌面一放,凌少群突然想起一件值得探究的事情。他匆匆打开骨龄界面,皱眉蹙额看着上面一排图标。无论食物还是兵器,凡是放进去的物体都能转换为图标储存,骨龄界面可谓是超凡实境居家旅行必备行李箱。 物件可以储存,不知道鸡是不是也一样?凌少群摸着下巴,贱贱地勾起嘴角。 “果儿来,进去试试看,说不定以后我能随身携带你。” 刚有了名字,反应还慢半拍的果儿,缓慢又惊恐地瞪起眼睛,拍着翅膀往楼下飞奔而去,一根鸡毛随着它大幅度摆动被甩了出来。 捡起鸡毛,凌少群捧腹大笑。“果儿回来,回来哈哈哈哈,吓掉毛了,哈哈哈哈好啦,不闹啦,快回来。你已经没多少根毛了,再掉就寸草不生了,哈哈哈哈” ‘啪’一声轻响从窗外传来,大笑的人警惕地住了嘴。 晋来大院的客房是复式结构的,楼下客厅和餐厅,床榻全在阁楼。这里是二层,没有风的时候窗户被推动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既然不请自来,那便要留下做客了。凌少群很有‘主人风度’地把自己藏了起来,躲到帘子后面静观其变。 如他所料,窗户吱嘎一声被打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异样地安静。呼吸分秒流逝,一切如常,等到他都怀疑自己幻听了,窗外的人才以微乎其微的声息悄悄潜进房内。 凌少群敛色屏息,连姿势都没变。被帘子隔开,对方看不到他,同样他也看不到人,但那人一切行迹都被他灵敏的听觉收刮进耳朵。脚板碰地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床铺被压下去那一点点动静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 闻声转过头去,一个晃动的骨龄牌凭空出现,糖豆儿一双小绿豆眼立马变得炯炯有神。对,就是它! 不过,这样的出场方式怎么感觉怪怪的 反应和果儿一样慢半拍的人忽然跳了起来,刚要转身逃跑,手就被擒住了。他用力甩,使劲拔,撒了野地往后退,还是无法抽离。 凌少群也不浪费功夫,几下把对方反压在床上,揪着他脑勺后面那条葫芦辫子,让他插毛难飞。 “疼疼疼疼疼大侠饶命。”糖豆儿挥着手臂大喊,当他看清楚了凌少群的脸时,心里更加绝望了,因为他记得,面前这个人曾经被他偷过东西。 没错,此刻被凌少群揪着辫子压到床上的人,就是在昆阳城莫名其妙称赞了他一顿并且把他袋子里十几块迷匙全部顺走的小贼糖豆儿。 糖豆儿想起来了,可凌少群还没想起,只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楼梯口处,大叔静静站那儿看戏。他是被打斗声招来的,瞥一眼对方的武力值后,不太感兴趣地掉了头,边往楼下走边说道:“开饭了,你看着时间,完事就下来吃饭。” “好咧。”凌少群摩拳擦掌,终于可以换个人练练了,试一下早上大哥教的招式看好不好用。 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有点吓人,糖豆儿感觉非常不妙,立马四处搜索防备工具。可惜凌少群的房间太干净了,好像就那个枕头能抵挡一下暴击,于是他赶紧抱了过来。 半柱香后,抱着枕头的糖豆儿两眼打结,口吐白沫,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哥,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成包子皮了。” 凌少群将人踩于脚下,身体前倾,亮出骇人的笑容。“你要是敢反抗我能让你变成包子馅。” 糖豆儿:“别别别,我不反抗。哥,求你放了我。” 凌少群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脑袋两边怦出了一个恶魔和一个天使。恶魔说:使劲打,用力抽,把他打到老腚开花风生水起。天使说:别急,悠着点打,万一打晕了就不好逼问了。 对,还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将脚移到凳子上,手举七星莫绝架到那人脖子后面,用威严的语气警告到:“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劝你多说几句,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你的遗言。” “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糖豆儿被唬得够呛,连求饶都是一顿一顿的。 凌少群挑眉:“什么都没做?你想告诉我你兜里藏的那五个骨龄牌都是买儿童套餐送的?” “只有三个!”脱口而出的人发现漏了馅,赶紧捂上嘴巴。 这坦率的反应,凌少群都惊呆了,他沉着脸问:“还有呢?” 还有你的十几块迷匙。不过这句话糖豆儿是打死都不会告诉他了。 第五十章 水土不服就服你 凌少群放下七星莫绝,拿起他的骨龄牌晃了晃,糖豆儿识趣地打开了界面。 名称:糖豆儿 职业:盗贼 等级:28 生命值:170 能量值:170 武力值:150 兵器:龙牙匕首 等级:15 技能:无 攻击力:90 其他装备:无 这个水平还敢明目张胆来偷东西,我真是水土不服就服你了。 凌少群既怀同情又很佩服且不得不严厉地问道:“说!为什么要偷骨龄牌。” 糖豆儿:“” 凌少群:“老实交代,偷这么多牌子做什么?” 糖豆儿摇摇头,嘴巴抿得紧实,估计拿螺丝刀都撬不开。 凌少群一怒,又把他按了下去。“你不说,我替你说。你想杀人灭口,但你的武力太低打不过其他穿越者,所以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骨龄牌偷去销毁,换位杀人!” 糖豆儿听得一哆嗦,头摇得更狠了,但还是不说话。 见他毫无动摇,凌少群只好用激将法:“看来前几个案件也是你干的,杀人偿命,明天我就把你公诸于众,让穿越者集体处理。别怪我不提醒你,对于你这种滥杀无辜的人,穿越者最为痛恨,到时候是生煎是剥皮就由不得你了。” 糖豆儿嘴角动了几下,眉毛鼻子揪成一团,经过重三叠四的心理抗争,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没杀人,杀人的是龟孙子。要不是他们拿了我的骨龄牌,我至于这么窝囊到处偷牌子嘛。我也是被逼的,要完成不了任务,我,我,我就没办法去下一关了。” 凌少群挑眉,看来还有故事听呢。“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会考虑放你一马。说,他们是谁?” 糖豆儿叹口气,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 “穿越者里有一个团队叫共玄会,招的成员全是盗贼。他们不打怪也不练级,专门偷骨龄牌。被偷走骨龄牌的人要替他们办事,事情办好了才能把牌子拿回去。” 这件事凌少群也略有耳闻,共玄会虽隐蔽,但八面见光的泺汐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那个组织的流言蜚语已经在外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没人站出来证实罢了。他们明着撒出一张黑网,有些人为了保命,就会乖乖入套。渐渐地,一个换两,两个换四,共玄会无声无息中控制了很大一条人脉。 凌少群:“你找错人了,我是战士,我不会加入你们组织的。” “我没想让你加入,我就是单纯来偷你牌子的。”这话说得无比耿直,糖豆儿可能没考虑过会死无全尸。 凌少群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赏赐了对方最后一次机会。“你连我住处都摸清楚了,应该是特意选择向我下手的?” “嗯。”糖豆儿点头应道。“最近风老大给每个队员提供了一份英雄榜,除了盗贼,另外三个职业中最出色的人都被列在榜单上面。这些人各有所长,不是武力值顶尖,就是在治疗和幻术方面有过人的成绩。四爷说了,必须尽快把他们的骨龄牌拿到手。这样子,他们到不了下一关,对我们就没有威胁了。” “卑鄙。”凌少群冷哼一声,不过心里还是有少许窃喜的,他问:“榜单上其中一个是我?”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他都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高兴好。 糖豆儿先是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又点了下头,接着表情维持在纠结的状态。 看着他一张便秘的脸,凌少群想问,是与不是不就两个答案,你露出好像我要让你发表论文一样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他也不等结果了,直接看不就好了。“榜单在身上吗?” 糖豆儿爬起来,从裤腿掏出一块长布。布上面用油墨写了好些名字。从左到右分别是:嘲餍,墨迟,思文赫兰,琉璃月,冰灵,亡命客,青翎,珪玥玲珑,蒋羽潼。 看到亡命客的名字上画了个大x,凌少群眼色顿时沉下去。 亡命客是昨天上晚宣布死亡的,当时他还吃了一惊。鹰盟会的队长,首个打败二十级野怪的人,想近他身都是件难事,怎么这么轻易被杀害了? 凌少群问:“人是你们杀的?” “当然,五六个盗贼压着上才把他耗光的。”糖豆儿刚回答完,他的头就被凌少群拍到了桌面。茶壶杯子一阵叮当作响,如果这张桌子不结实,有可能已经崩裂了。 “啊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硬实吃了一记板子,糖豆儿痛得惨叫起来。我也不知道你认识这个人啊,要知道你认识我会回答得含蓄点。 凌少群:“不是你杀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听同屋的木子阳说的,那几个杀人的盗贼就住我们隔壁间,大家都认识。木子阳说昨晚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他们几个人和亡命客发生了冲突,合起来教训了他一顿。他们原本只是想拿走亡命客打怪的奖品,没料到到他这么弱,打几下就没命了。等语音出来后,他们发现杀了人,赶紧逃回客栈里,到现在都没敢出门呢。”糖豆儿一鼓作气把过程讲完。 凌少群还是不解恨,又踹了他两脚。糖豆儿觉得冤啊,只是说了事实,咋又被踹了。 糖豆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少抽我两下行不?” 凌少群:“说!” 糖豆儿:“你发现没,这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凌少群拿起长布扫了一眼,确实没有。 “所以啊,我找错人了,先告辞,后会有期哈。”糖豆儿说完急急爬了起来,准备抬脚开溜。 呵,呵呵,呵呵呵 暴打如狂风暴雨袭来,凌少群第一次凑人凑得如此之畅快淋漓。耍我是,当我和你一样傻是 糖豆儿一阵鬼哭神嚎:“哎哟!啊!啊!大侠饶命,好汉手下留情啊!你翻到背面看看,翻到背面看看” 抬起的手定在空中,凌少群将布翻面,果然看到了自己名字。 “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写在后面?” “前面九个是首要盗牌对象,你是用来凑数的,因为九个人里有三个都是你们刎颈盟的人,风老大觉得虽然你等级低了点,武力差了点,但毕竟是个队长,有这么多高手保护着,要对付也不容易。” 这话听了一点都不让人欣慰,凌少群揉着抽搐的额头问:“那你还来找我?” 我要知道你是凌少群我也不来啊,这不自掘坟墓嘛。 糖豆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总得先找个练练手。” “”我真谢谢您的认可了。 凌少群:“把偷来骨龄牌和名单留下,你走。” “啊?”简单一句话却让糖豆儿听楞了。“就这么放我走?” 凌少群:“怎么?还想喝杯茶吃个包子再走吗?” “不不不,不用客气,我走,马上走。”捡了条小命的人忙往后退,准备逃离现场,忽而又听对方一声喝止:“喂!” 踏下楼梯的脚缩了回来,糖豆儿战战兢兢回过头,小声问道:“还有事?” 凌少群:“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糖豆儿心跳加速到一百迈,连连摇头道:“没有,没见过。” 挥了挥手,凌少群拿起名单研究起来。 糖豆儿往下走了两步,又听到一声:“喂。” 再次停下来,糖豆儿都要哭了。大哥,你不舍得我走还是咋的? “哪里来哪里回去。”凌少群指了指窗户,连头都没抬起。 窗户?糖豆儿瞄了眼楼下,烛火通明,想必思文赫兰还在等着。要是这么大摇大摆走下去,也许不到半盏茶功夫又被踢上来了。对,还是原路返回的好。 轻功底子还算不错的糖豆儿从二楼跳到后巷,偷摸着混入人海之中。 第五十一章 英雄榜 凌少群走到楼梯口,脚跟一歪,整个人啪咜咜咜咜滚了下去。滚完他还没忘记惨叫两声:“哎呀呀呀,摔死我了!” 思文赫兰在倒酒,关东炊将热好的小菜一碟碟摆上桌面,青翎夹了一块肉放嘴里嚼着,谁都没看他一眼。 “叫什么,你又不痛。”南霜穆算是很给面子地提了一句。 对哦,我不痛。凌少群爬起来,拍了拍袖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南霜穆问:“人呢?” 凌少群说:“跑啦。” 南霜穆讶异道:“跑了?” “你不会以为我是自己贪玩从上面滚下来的?很明显我是被人踢下来的呀。”凌少群摆出一张受伤的小兽脸,可怜兮兮看着在座四位仁兄。 “关东,这个菜缺了点辣,下次可以再做辣点。”思文赫兰指着一碟小炒说道。 关东炊点点头,哦了一声。 “汤熬得不错,可以开私厨了。”青翎品完汤羹,夸奖道。 “这个珍珠鱼很好吃,用糯米蒸的,鱼肉很新鲜。”南霜穆舔舔筷子,意犹未尽。 “今天早上捉的鱼,可肥了,有五斤重呢,宰的时候嗞了我一身水。”关东炊又给她夹了一块。“来,多吃点。” 非常需要关怀的的凌少群站在原地,坚持不懈地等着,好不容易大叔的视线围着桌子转一圈,终于转到他这边了,可开口说的却是:“帮我从柜子里拿瓶辣椒油过来。” “” 凌少群像只生气的松鼠,鼓着腮帮子去拿辣椒油,回来一屁股蹲凳子上,也拿起了筷子。 你们这群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晓得吃吃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滚楼梯了嗯?这汤果然好喝,肉丝炒的真嫩,鱼里面塞糯米,还有这种做法?嗯嗯,真不错,鲜嫩多汁诶诶,别都夹走啊,给我留一块 三两米饭下肚,凌少群又盛了一碗汤,大口喝下。 见他差不多了,青翎用筷子敲敲他手里的碗。“大哥在等着你汇报呢。” 从碗里露出一只眼睛,凌少群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汇报的?” 青翎:“你跟人家在上面聊了这么久,该不会是唠家常。” 凌少群闷头把汤喝完,擦了一把嘴,掏出三个骨龄牌放在桌面。 “你们猜那个人是来干嘛的。” “肯定不是来送骨龄牌的。”南霜穆悠悠道。 “他是来偷牌子的。”凌少群站起来,饭饱胃足,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绘声绘色,还不忘添油加醋,可说到共玄会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大叔问。 凌少群:“我在想,尉迟的事是不是他们干的。” 说起尉迟凤至,关东炊还有几分忌惮,他缩着脖子,不言一语。 “怎么了?尉迟是谁?”青翎见关东炊这般模样,南霜穆不解地问道。 “在你们来之前,刎颈盟有个队员,叫尉迟凤至,他就是因为骨龄牌而死的。”凌少群看了一眼思文赫兰,接着说:“我一直想调查这件事,虽然知道这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但队友被害了,我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英雄榜已出,下一个遇害的,很有可能还是我们刎颈盟的人。” 点头算是默认他的话,思文赫兰不想找麻烦,但麻烦自己登门造访,大叔能做的,也只有砥锋挺锷了。 青翎问:“那份名单在吗?” 凌少群把布条拿出来,在桌上展开。 思文赫兰的视线落在第一个名字上,便再也没移开过,此刻他脑海中,很自然地出现了一个人。 凌少群:“大哥,你认识这个嘲魇?” “不算认识,幻森林最后一天,我们遇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我和他对过几招,可是他刻意回避,探不出实力深浅。他手上有一把渊龙斩,应该是个战士,但他也会使用幻术,而且能力不比其他幻术师低。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思文赫兰在嘲魇的名字上敲了两下指头。 青翎在炼器镇便与嘲魇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他还打探过那把兵器。他说:“渊龙斩出自于问世窑,列于兵器榜前三位,普通战士是不能驯化它的。” 思文赫兰:“这个人高深莫测。如果他是朋友,我们共同进退,但如若他成了敌人,务必敬而远之。” 大叔提醒完,每个人心中未免多了几斤沉重,不管如何,嘲魇的名字出现在这份榜单上,那就代表他暂时还不是敌人。 -------------------------------------- 江陵是水镇,河流如巷穿,房舍枕青石。碧水之上横跨起一座座石板桥,桥下偶尔驶过一帆小舟,乘流绿柳下。 凌少群难得出来游玩,尽将时光赏识了美景。 眼前的风花雾色,是游戏里的风花雾色,但本该发生在这座烟雨镇上的情节却全变了样。不知从何时起,超凡实境脱离了他所熟悉的轨迹,镜人不再是路边回答问题的npc,野怪物种无奇不有,捡经验的机会少了,练级的难度高了,空中架起悬浮建筑,地上延伸水墨大道,多谋能干的人类和被人类创造出来的虚拟人,正在为泺汐源塑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朴素的江陵,此刻也因穿越者的到来变得热闹非凡,看桥头那边,围了一堆小女生,该是卖胭脂的小贩出来了。 “哇,是潼潼!” 背后突然出现的叫声让凌少群为之一振,潼潼?这个称呼怎么如此耳熟。 女生a:“潼潼,你真的来超凡实境了呀。” 女生b:“潼潼,你加入哪个团队了?” 女生c;“潼潼,你经验值好高啊,可以带我练级吗?” 运气很好的蒋羽潼,又因一碗茶水被粉丝逮了个正。面对蜂拥而上的人,他只能呆呆立在那里,露出不失尴尬的笑脸。 这座桥连接着市集,每天经过的人不少,卖茶水的小哥在这里摆了个摊,一泉币一碗,本想着能赚个顺水钱,但生意一直不怎么好。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来这么多人。 “潼潼,这个送给你。” “谢谢。”接过女生递来的发带,蒋羽潼有一瞬间的停顿,为什么送我发带?然后,他的答案来了,女生十分顺手地蹭了他一块豆腐。 这个小动作引起很大反响,更多人拥挤过来,连带茶水小哥也体验了一番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感觉。 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蒋羽潼就是那个最忧的人,重叠的身影让他愈来愈透不过气,手脚开始慢慢发起抖来。 救命,谁能把我传送走 羽潼就像个包子,皮薄肉厚,特别是在周边围了一群饥饿的野犬时,更显得美味可口。凌少群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干咳一声,慢悠悠走进了人群中。 “这位可爱的妹妹。”就要摸到肉包子的手被人拿了起来,女生诧异地回过头去。面对她的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凌少群把抓过来的手往身侧轻轻一放,微笑着说:“请借过一下。” 给小哥塞了一泉币,他很自然地勾住了蒋羽潼的肩。“不好意思各位,我要把我家小潼潼领回去了,有缘再带你们打怪哈。” 在一片错愕的注视下,两人勾肩搭背大大方方离开了。 女孩a:“那个帅哥是谁啊?” 女孩b:“他家小潼潼?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呀?” “哎,人家差一点就碰到了”女生c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拉到下巴。 第五十二章 寻找共玄会 蒋羽潼被凌少群带着,穿街过巷,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看到四周无人,他才开口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还不容易吗,哪里女人多就往哪找呗。”凌少群送出一个嫉妒的表情。 “切,我都被人围攻三四天了,也不见你早点出现。”蒋羽潼抽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整理了一下衣物。 “这可不赖我,要怪就怪家里那头老男人,天天换着法子持强欺凌我,想出个门比登天还难。” 蒋羽潼裂裂嘴,那头老男人,持强欺凌不就练个武吗,你能不能别形容得这么生动形象。 凌少群挑起他下巴,痞里痞气道:“喂,我说,本少侠都英雄救美了,你是不是也该以身相许了呀?” 蒋羽潼用两指把他的手夹开,回了一个‘敬请自重’的眼神。“那就看看怎么个许法了,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收入囊中。” 凌少群:“小心别撑着,还想占我便宜。本少侠可是专程来拯救你的,有个叫共玄会的队伍,正在掀地三尺大肆收刮你呢。” “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厉害呗。”看着蒋羽潼左肩上的数值,凌少群心里难免有些失平衡,我也没差多远啊,怎么就成了个凑数的了。 他收起轻佻的表情,正正经经把遇到糖豆儿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蒋羽潼表情慢慢凝重起来。“看来这个共玄会不好对付。如果正面对抗还有几分把握,但像他们那般出其不意把骨龄牌偷走的,只能谨防,没有其他办法了。” 凌少群说:“我打算找到共玄会,把他们抢去的骨龄牌全部拿回来。” 蒋羽潼:“你?开什么玩笑,你骨龄牌不是没丢吗。” 凌少群:“我的是没丢,但丢掉的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做的,趁热打铁,在他们还没有防备之前动手。” “我不同意。”蒋羽潼压着声音吼了一句。“那个共玄会有二三十人呢,就算找到他们,以你,不,以我们整个刎颈盟的能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么多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骨龄牌是别人丢的,就让他们去讨回来好了。” 凌少群拍拍他的背,让他先冷静下来。“我也没说要跟他们打。这件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别说当面对质他们不会承认,万一把共玄会逼急了,带着骨龄牌同归于尽,牺牲的人就更多了。” 蒋羽潼疑惑道::“那你要怎么做?” “先找到共玄会,之后再从长计议。不过共玄会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他们绝不会在外暴露自己身份。江陵这么大,要找一个隐藏起来的组织不容易。”凌少群用力抓了抓头,当时怎么就忘记逼问糖豆儿他们的窝在哪。 “如果你想查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蒋羽潼若有所思道。 凌少群:“谁?” 蒋羽潼扬起断风扇往某座屋顶上一刮,只听‘咚’一声,竟然刮下了一个人! 圆圆一坨肉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摊开后还是圆圆的一坨。腓腓兽故作镇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找我什么事?” “就知道你这个跟踪狂是不会下班的。”冷哼一声,蒋羽潼走过去提着他的领子把人拉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腓腓兽,是个狗仔。” “记者。”那坨肉纠正道。 “帮我们找一个叫共玄会的队伍。”蒋羽潼没搭理他的纠正,开门见山下了令旨。 “共玄会?共玄会我认识啊,全他娘的盗贼。”这话一出腓腓兽就闭嘴了,怎么像在骂自己。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凌少群感觉希望的火柴被擦燃了。 “当然知道,他们到处招揽盗贼,入会要上交骨龄牌,还要纹身,嘶”说到这里腓腓兽打了个冷颤,纹身比没收骨龄牌让他难受多了。 “他们还有个很大胆的想法,要让盗贼揭竿做主。所有成员不打怪也不练级,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偷骨龄牌。” 想要拿回骨龄牌的人,必定受共玄会操控,替他们偷来更多的骨龄牌,这样就有更多的人重蹈覆辙。从一小撮人,延伸至每一个盗贼。慢慢地,穿越者里四分之一的人成为他们的刀俎,而另外四分之三的人,则成为了随时被他们宰割的鱼肉。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不需要武力便能称霸四方。 事态严重,唯有尽快找到共玄会才能阻止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凌少群问:“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腓腓兽说:“要找他们也不难,风老大好酒,每次共玄会都扎根在酒坊附近。只要把江陵大大小小的酒缸子翻个遍,铁定能找到人。” 他这么一说,凌少群希望的小火苗快速燃烧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有谱了。 把找人的任务交给腓腓兽后,凌少群带着蒋羽潼回了晋来大院。 一进院子,他们就听到哗啦涌流的泉币声,不是一次,是相隔不到一分钟,连续不断的泉币掉落声。 院子里,头戴镶玉羽冠,身袭紫色交襟长袍的青翎,正催动魔幻石,让一把匕首自行捕杀芊草兽。等捕杀完毕,又一串泉币到手。 凌少群跑过去,盯着空中窜动的东西问:“言青,怎么回事?这匕首怎么自己动起来了?” “这是我开发的新程序,让兵器重复打路边野怪,这样就有收不完的泉币了。”青翎转过来,对蒋羽潼含笑点了个头。 来到超凡实境,大家都没怎么打理过头发,现在基本都处于半长不短的状态。因此,刎颈盟很统一地,都梳了条小马尾在脑袋后面。青翎的头发长得很快,不知不觉远离了那个尴尬的阶段,已然是一头顺溜的过肩长发。他喜欢把头发扎起来,束在羽冠里,这样看着很精神。 凌少群觉得,熬过幻术师缓慢前期的青翎,整个人都变了,一身高贵气质显露无疑,特别是在这种驾着外挂到处飞的时候。 让兵器自行捕杀野怪赚钱,那可比升级兵器有意思多了,蒋羽潼表示强烈地羡慕嫉妒恨。“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得到的?” 青翎:“知其性则了其然,何足为难。” 蒋羽潼:“” 凌少群搭着青翎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兄弟言青,他在这里的名字叫青翎。这家伙最擅长研究黑科技,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都沾点。还有,他平常爱说点正常人听不懂的话,你别太介意就是了。”说完他又指着蒋羽潼问:“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 青翎点头。“最近很多人传蒋羽潼来了超凡实境,小迷妹们到处搜寻,没想到被你拐回来了。” “我才是被拐走的好吗。”想起认识的过程,凌少群也是一脸无奈,糊里糊涂就被明星硬拉着交了朋友。 “对了,言青,你不是研究过机关术吗,能不能给咱屋装几个好用的?” 青翎微微一侧头:“为什么要装机关?” 凌少群:“当然是用来防火防盗防共玄会啦,我们团队可是主要抢掠对象,防患于未然嘛。” 想想有道理,青翎又问:“你要怎样的机关?” 凌少群眼睛转了一圈,严肃地思考着:“嗯要霸气侧漏的。” “我是问,你要哪个类型的机关。”霸气侧漏是什么鬼。 凌少群:“挖坑啊,□□啊,火烧啊,爆破啊,哪个类型都来一点。” 蒋羽潼忍不住笑了,你点菜呢,还哪个类型都来一点。 青翎忍不住皱眉了,你说的这些玩意儿,一个都不能在客栈里面装啊,店老板会哭的呀。 第五十三章 八面玲珑腓腓兽 腓腓兽为人八面圆通左右逢源,他交友就靠一样东西--钱。这也是他身为盗贼,最不缺的东西。 所谓财源通人脉广,收了钱的人尽心尽力,很快便查出共玄会的窝点,连带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了解得清清楚楚。 因此,几天后的一个晌午,腓腓兽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晋来大院,属于刎颈盟的客房内。 可是 “啪,啪”脚跟每踩一级楼梯,下面就发出木头断裂的声音。腓腓兽猫着身子不敢低头,冷冷的十一月,愣是让他紧张得汗水湿了背。眼看二层近在咫尺,他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往上跑,大步跨越楼道。 好不容易到达二楼,刚要把那口气呼出,只听一声爆破,他又顶着冒烟的襜褕滚下了楼梯。 “好呀,玩过关斩将是,还没打听过爷爷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一抹子口水喷到掌心,用力搓了搓,腓腓兽卷起两边衣袖,摆出一副神挡杀神的架势。将圆肚子往扶手上一搁,他整个儿趴了上去,撅起屁股,双腿夹着扶手,一点点向上蠕动。 雷达一般的眼睛扫射全场,腓腓兽化身蝙蝠侠,躲过了飞来的短箭,避开了细小的芒刺,历经重重磨难,终于站到了二楼的台阶上。 他高傲地挺起胸膛,然而很快,便与一个横空出现的沙包不期而遇 你奶奶的!! 眼前一黑,腓腓兽抱着沙包一起滚下楼梯。 “啪啪啪啪飒”脆弱的木板终究还是在他身下,寿终正寝了。 摸着可怜的屁股,他决定放弃上楼。爬到桌子前,腓腓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闷下。 哎,累死爷了 “噗!” 连喷带吐把口里的红色液体全部交代给地板,他猛地咳嗽出来。 “你喝辣椒油干嘛呀。” 凌少群和蒋羽潼在院子练级,听到屋里传出激烈的响动声,想着老鼠自投罗网了,赶紧过来验收,一进门却看到一坨肉在垂死挣扎,还给自己灌了一瓶辣椒油。凌少群也很错愕啊,立马递过去一壶茶。 腓腓兽把茶壶抢过来,直接灌进喉咙。他终于明白火山为啥要爆发了,因为人家憋不住呀。 “咳咳咳咳你家,你家辣椒油和茶壶长一个样?” 凌少群:“这是我让青翎设计的机关,整盗贼用的。” 腓腓兽:“咳咳,整我用的,我怎么觉得全部机关都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呢。” 干完一整壶茶水,腓腓兽抹了把嘴角,抬头看到凌少群不眨一眼盯着他,而且越盯越近,近到几乎要亲上去。 腓腓兽:“你干吗?” “原来你的胡子是假的呀。”凌少群一把扯下歪掉的月牙胡,背后果然黏了一层胶水。 “哎哟!”腓腓兽赶紧捂住下巴,但为时已晚。 “是假的又怎样,游戏不给配备,我自带工具不行啊?” “行。”凌少群淘气地笑笑,给他找了个漂亮的位置重新贴上。 “不错呀,看来青翎的手艺还是挺靠谱的。”蒋羽潼拍拍楼梯扶手,赞叹地说道。 “不错个冬瓜!”听到这句话腓腓兽从凳子上炸了起来。“你就不错,我是大错特错,跟楼梯较了半天劲。来来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上去的。” “好。” 凌少群嚯嚯两步向墙借力,翻身跳上阁楼。蒋羽潼更省心,甩出断风扇,御着扇子,非常潇洒地蹬了上去。 腓腓兽目瞪口呆,他是穿越者里最灵活的胖子,盗贼该有的轻功底子他一点不缺。可爷爷从没想过有人上屋还得飞着上去的呀! 别说他,刚开始时凌少群也是拒绝的。他和青翎说,哪里都可以改动,请放过楼梯,但大哥却坚持将机关设在那里。思文赫兰认为这样可以给每天的武力训练增加多一项内容,要上楼睡觉的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准走楼梯。于是,整个刎颈盟就天天这么蹦上蹦下,在灰白的墙上留下了一大片脚印。 凌少群耸耸肩跳下来,落到吹鼻子瞪眼的人身旁。 “我猜你不是来试机关的。” “当然不是。”腓腓兽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恢复了一本正经。 “查到了共玄会的窝了?在哪?”看到他这样,凌少群便觉得事情妥了。 腓腓兽竖起五根手指头,道:“四个字,沁香楼。” “沁香楼?”蒋羽潼也从楼上跳了下来,这名字他熟,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 腓腓兽:“江陵水头那一带有一群地痞子,管水路生意,消息最灵通。我让他们打听手臂上有纹身的穿越者,两天功夫就找着了。” 腓腓兽将食指穿过茶壶耳把,提起来晃了晃,凌少群马上识趣地跑去加了壶热水。 “烫的。”凌少群提醒道。 这次要是中招了可与我无关哈。 腓腓兽点点头,接着说:“沁香楼是江陵出了名的大酒馆,天天歌舞升平,都是些文人雅士到那里喝酒寻乐。楼主白日生原本只是个普通生意人,自从他在涟漪山捕获了一只会说话的七角鸟后,生意就开始顺风顺水起来了。闻说那只七角鸟是天上的仙禽,上知过去未来,下通禽言兽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了求得一句明理,每天都有不少人拿着拜帖登门造访。上门的人多了,沁香楼生意自然就旺了起来。” 蒋羽潼将扇子一合,拍了下掌心。“照你这么说,共玄会那份名单很有可能也是从白日生手上得来的。” 这点腓腓兽非常赞同,他心想,连我都不清楚的情报,就只有仙禽才有本事出得起了。 “已经知道共玄会在沁香楼了,下一步要做什么?”蒋羽潼转过头去问凌少群。 凌少群原本是一门心思冲着共玄会去的,但现在他有了新的主意。“我想见见白日生和那只鸟。” 腓腓兽瞥他一眼。“你会写拜帖?” 凌少群:“”拜帖是什么鬼! 别说写了,凌少群压根不知道拜帖长什么样。古代人真麻烦,汇报一声,见就见,不见就不见,写什么拜帖,又不能拿去当名家收藏。 “我看还是先去探探路。”蒋羽潼拉拉衣领,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却被腓腓兽拽了回来。 “我们?你就别瞎参合了,泺汐源谁不认识你,你去了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蒋羽潼:“可是光你们两个去我不放心。” 凌少群:“当然不止两个,我们还有其他帮手。” 凌少群已经理出一条比较清晰的路线了。要从共玄会那里把骨龄牌拿回来可不是件容易事,没有九成把握他不会动这个身。 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样,腓腓兽安心喝了口热水。 “噗!!” 烫死爷了! 第五十四章 沁香楼 傍晚,刎颈盟门可罗雀的客房回来了个人。南霜穆单脚把门踢开,捧着一大包装备走进来。 凌少群枕着果儿的大翅膀睡觉,听到开门声立马醒了,殷勤地跑道南霜穆跟前,双手奉上茶杯。 “辛苦了,来,喝口水。” 南霜穆瞥他一眼,没接过杯子,而是先把包里的东西逐样拿了出来。 “这是混元草,可以恢复三成体力;这是金香丹,一个时辰内提高双倍武力值;还有这些雪莲丹啊桂枝果啊,每人都准备了两份。这件是关东的护甲,这是你的提速鞋” ??? 凌少群:“我没要提速鞋啊。” 南霜穆:“买混元草送的。” !!! 凌少群:“你确定不是买提速鞋送的混元草?”提速鞋可比混元草贵多了好吗! 傻子,说你就信了?南霜穆摇摇头,将包里东西全部倒出来。 提速鞋是那次在幻森林猎杀卟埌刺猬后得到的奖励,她觉得是凌少群的功劳,所以一直存在骨龄界面里,等有机会再想办法塞给他。 药物铺满桌面,眼尖的凌少群发现了两根紫色小蜡烛。 “你买蜡烛干什么?客栈不是有吗。” “这是好东西,上等的熏香,迷药。你们用不着,我自己留的。”南霜穆打开骨龄界面,把蜡烛和自己那份药扔了进去。 凌少去:“啧啧,南霜,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来,偷偷告诉我,你这迷药给谁准备的?” “你呀。”南霜穆掐掐他的脸,非常即兴地露出个奸笑。“将你迷晕了就可以把果儿烤来吃了。” 在屋里睡觉的果儿莫名感到心中一凉,似乎做了个噩梦。 凌少群也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泺汐源有没有动物保护协会。“你就不怕果儿阴魂不散。” “嗯是烤好呢还是红烧好呢?做成下酒菜也不错”南霜穆思考着转身,才发现背后一直站着个人。 南霜穆:“这个水桶是你提回来的?” 当了半柱香水桶的腓腓兽动了动肚子,终于看到我了? “新队员,腓腓兽,你同行。”凌少群介绍道。 南霜穆点点头。“不错,以后跑腿的事就交给他。” 腓腓兽指着自己鼻子,凭什么是我! 凌少群裂开一嘴白牙,笑着说:“这都好商量,我想请你帮个忙。” 要不是看到腓腓兽他差点忘了这事了。 南霜穆小手一伸,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给钱吗?” 凌少群愣住:“帮队里做事你不是不收钱吗?” 南霜穆:“别人的钱不收,收你的。” 凌少群:“凭什么!?” 南霜穆哼一声,理直气壮道:“凭什么?我问你,当初你拉我入队的时候不是说缺个盗贼吗?怎么我来了就只有战士和盗贼了?其他职业的人呢?现在买药的是我,偷东西的也是我,你是不是该付我双份工资?” “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个帮个手嘛。”凌少群只用了一秒就决定把腓腓兽卖了。 腓腓兽用力点了下头,很好,我果然是被招来当跑腿的。 凌少群又笑着道:“现在青翎加入刎颈盟,我们有幻术师了。等这件事办妥后,我把冰灵也拉进来,不就四个职业齐全了吗。” 南霜穆:“冰灵是谁?” 凌少群:“冰灵是个治疗师,医术一流,长得非常漂亮。” 南霜穆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人。“我考虑一下。” “我还没说做什么事呢。怎么就走了?”凌少群想追上去,却被腓腓兽拉住。 腓腓兽拍拍他肩膀,指着门外远去的身影说:“你以为她真缺钱吗?能不能走点心啊兄弟。” “我说错什么了吗?”凌少群一脸蒙圈。 “你没看到你说冰灵的时候她那双白眼吗?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以后长得漂亮这种话咱记心里就好。况且治疗师嘛,有没有都无所谓,但到手的丫头,可别让她飞走咯。” 腓腓兽再次拍了下他的背,笑着也离开了。 呆若木鸡的凌少群还是不明白,长得漂亮为什么不给说了?治疗师也很重要的好嘛。 ------------------------------------- 沁香楼果然名不虚传,尚未进入楼内便能闻到清纯透心的酒香源源而来。五层楼宇飞檐画壁,雕木围栏精致非凡,让人有种置身仙台的惊艳感。 走进大堂,又是一派闹热的景象。大堂当中宾客满座,熙熙攘攘,莺啼燕啭。通向二层的楼梯格外宽敞,能容七八个人并排行走,楼梯中段有一个四面垂帘的表演台,绣花红地毯为其增添不少色彩。二层另外三面围着雅厅,低垂的丝幔后面翩翩公子们已席坐多时。 前来迎客的姑娘们燕瘦环肥,甜言蜜语让人飘飘欲仙。 一个拉着凌少群道:“公子好俊,里边快请。” 一个牵着腓腓兽问:“公子要坐雅厅还是大堂?我给您带路。” 还有个不怕死的,挽着一脸严肃的思文赫兰呵笑不停:“先生喜欢的话记得掀小妹的牌,小妹陪几位喝个痛快哈,呵呵呵呵” 三个人被领到一张圆桌坐下,腓腓兽和姑娘们打趣一番后把人支走了,大叔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凌少群瞅他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心想表现得不错,不劳烦我回去打小报告。 一声锣鼓敲响,十余个身着彩色锦绣盘花衣裙,头戴各种表情面具的舞姬从垂帘内旖旎而出,跟着奏乐师此起彼伏的音律翩翩起舞。一个阿娜多姿,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风情万种,一个瑞彩蹁跹,角色幻真幻假,让人目不暇接。 凌少群看得如痴如醉,即便和思文赫兰搭话,眼睛还是直溜溜盯着舞姬。“大哥,你猜她们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表演。” 思文赫兰:“为了不让人看出她们脸上的表情。” “嗯?”这个回答挑起了凌少群的好奇,他把脸转了过来。 思文赫兰:“决定镜人成熟度的不是外貌,而是经历。历世较长的镜人肢体协调,能言善道,跟十多岁的人类心智相仿。而台上这些舞姬,表情刻板,还不懂如何处理情绪,让她们带着面具表演,是为了把观众带入到剧情里去。” 凌少群:“大哥您这是4k透视眼啊,戴着面具也能看出来她们表情刻板不懂得处理情绪。” 思文赫兰:“从身份便能猜测出来。成熟的镜人一般会担任老板、族长等重要角色。况且,泺汐源里给新生镜人戴上面具,也是常有的做法。” 其实大叔更想说,相比镜人,人类才是真正带着面具的伪装者。表面上恭敬有礼,背后捅刀的不乏其数。人和人之间相互不知道对方面具下面藏着一副怎样的脸面,是狰狞邪恶,还是真诚友善,只能靠自己反复参透。 “真好吃。” “嗯嗯,好吃。” 这头思文赫兰分析细道,那头凌少群和腓腓兽在食物上桌后他们已经把所有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此时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酱烧鸡腿,水晶肘子,一品虾仁,莲花斋盏 见他们狼吞虎咽,思文赫兰也不计较,独自赏着美酒。 吃到一半,腓腓兽忽地蹭了一下凌少群手臂:“那个美女你认识?” “谁?”凌少群正和肘子肉作斗争,听到这话抬头瞄了一眼。 大堂靠边的地方有几个专座,仅供一两人使用,看上去颇为讲究的梨木桌面,摆着鬼脸青的酒具和紫檀雕花烛,右边还放了本小红册,想必是供贵宾点戏用的。 一女子独坐高椅,火光下映照出如白玉般晶莹的侧脸。虽然一身素衣,却掩盖不住高雅的气质。女子挑起鬼脸青小酌一口,又朝他们方向看了一眼。 凌少群见她举止文雅,样貌出众,心里一乐,那不就是冰灵嘛。 他们之前只见过一面,算不上相识,冰灵居然能在这么多人中注意到他,这是凌少群没料到的。 “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妞啊,真看不出来。”腓腓兽一脸玄而又玄。 凌少群就纳闷了,即便长期待在男人堆里,他也是小鲜肉一枚呀,总不能把他归类到女人勿近的行列中。 “她就是我提到过的冰灵。” 腓腓兽闻言又朝冰灵多看了两眼:“要不咱今天就招她入伍?” 凌少群:兄弟,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待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大叔敲敲桌面提醒道:“别忘了办正事”。 凌少群扯掉最后一口肘子肉,竖起okay的手势。他抬头与二楼一人对视,眼神穿过空气发射信号。 南霜穆一身布衣,打扮成店小二模样。收到指令后她把抹布往肩上一甩,提起个热水壶走进雅厅。 “客人,要加水吗?” 专心看戏的客人随手一指,她也随手一泼,赠送了人家一个滚水鸡套餐。 “嘶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啊!”手臂被烫出花的人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一下”南霜穆急忙道歉赔罪,手慌脚乱给人家擦衣袖。 检查完毕,她匆匆离开,转身又走进另一间雅厅。不过一会,厅里传出杀猪般的叫喊声:“啊,烫死我了!” 就这样,南霜穆把整个二楼的客人都得罪了一遍。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凌少群做这么蠢的事情,大概是当时脑袋瓦特了。 第五十五章 锁定目标 酒足饭饱,凌少群舔舔沾着肉汁的手指头,也开始操办起了他的正事儿。走到旁边圆桌,他亲切地拍了拍桌上的人肩膀。 “兄弟,你也是穿越者?” “嗯。”那人应了一声。 “我看你这把剑不错。”凌少群指着斜靠在桌脚的一把暨马剑。 后者得意地扬起笑脸。“那当然!我这把暨马剑是上古神器,能斩妖除魔,去神灭佛,我花了五十泉才买来的。” 呃这个描述,怎么有种赤术双节棍的既视感。 凌少群心里暗笑,寻事道:“你手臂这么细怎么握剑呀,来我们比比” 他卷起自己袖子又卷起对方袖子对比着,把人家手臂看了个遍,没有发现可疑图案。 “好不好握剑不是看手臂粗细,是看臂力的。喏,那家伙壮,你跟他比。”他指着桌子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战士,后者正在看表演,听到他们的对话回了个头。 凌少群立马转换目标,拉着那人说:“这位兄弟,你这么好身材,健身教练。” 被不认识的人拍马屁,对方一下子乐了,他哈哈一笑:“我这还好,就平时喜欢练练。”说着举起手臂,秀了秀二头肌。 这个也没有刺青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凌少群使出浑身解数,抬哄蒙骗,几乎把整个席堂所有人的手都看了一圈可惜都没见着三叶草刺青的影子。 他垂头丧气回到自家桌子时,腓腓兽刚好打了个响嗝,把最后一只虾揽进嘴里。 “怎样?找着了吗?” 凌少群摇摇头,闷了口酒。“大哥,我们队费够明天再来一趟吗?” 思文赫兰正想说有腓腓兽在你怕什么不够钱,可他还没张口,就被舞台方向传来的吵闹声打住了。 此时二楼正跑下一人,神情好像被鬼追似的,紧紧攥着怀里的包布,两步并作一步跳下楼梯。在跑的过程中他撞到了几个舞姬,但依旧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以他的速度猜测,是盗贼无疑。 那人刚越过楼梯,身体突然抽搐,侧身倒在了地面。 表演中道而止,奏乐也停了下来,现场突兀地安静两秒后,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有人上前查看,小心触碰男子身体,却见一只棱角鲜明纯白洁净的小鸟从他怀中飞了出来,徘徊大堂上空。 “他没死,只是中了我的牵魂针。”一个稚嫩的孩童声从高处传来。 凌少群抬头,见一小孩八九岁模样,一身红袍加冠,腰间别了一枚精致的宫玉,此时正盘坐在房檐垂挂的一盏大红色灯笼上,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多了个人。 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孩这么淘气,竟然跑屋顶上去了。凌少群刚要开口问,忽闻宾客间有人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原来是白公子施的针,难怪如此之神速,竟无人能察觉。” 小孩一副率真无害的脸面,说话却是老道:“此人欲想偷走白某的七角鸟,各位看应如何处置啊?” “他就是白日生。”腓腓兽在凌少群耳边低语道。 凌少群点点头,没想到传闻中的白日生居然是个孩童,不过镜人嘛,也属正常。 “居然敢偷白公子的宝贝,简直是胆大妄为,要不我替公子解决他。”说话的人一脸奉承,掏出个小刀作势要行动起来。 ‘铮!’一根银针从他额上刘海穿过去,正中地上男子的神庭穴。 有种被火熏了下的痛觉,那人忙摸着自己额头,好在没摸出任何伤痕。 “谁?是谁偷袭我?” 人群中走出一女子,她的出现让席堂骤然一静,连带嚷叫的人也楞了一下。 冰灵什么都没做,只是嫣然一笑,便让时间定格在了她的浅笑里。 有言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女子的精致,便是那令芙蓉失色得恰到好处。 “既然白公子的七角鸟没丢,不如卖我个人情,放了他如何。”冰灵不只是貌美,声音也温润如水,像她的人。 白日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蹬脚从灯笼上跃下。 “既然是冰灵姐姐开的口,我哪有不应的道理。这人也受过教训了,事情就到此为止。”瞥一眼冰灵下针的位置,他又说道:“看来我的牵魂针姐姐是会解的,我就不卖弄功夫了,这里交给姐姐。” “小七。”白日生唤一声,白鸟流旋两圈后飞落到他的肩头。 “今日扫了各位雅兴,还望见谅,就由白某来请客,大家继续喝酒赏戏。”白日生向宾客施了个礼,后带着七角鸟离开了。 众人没想到,女子简单的一句话,居然把事情给了结了,都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全场只有备受瞩目的冰灵是从容自若的,她已经拿出九针,掀开男子外衣,开始为其治疗了。冰灵救人,不问是非,只要有人需求,只要她遇到,便自然有了施救的行为。 牵魂针是白日生的独门暗术,以线针封住人脑六个主要脉位,除针时稍有偏差,都会牵连性命,不过看冰灵的手法纯熟,不会有多大问题。 对此凌少群并没有表现出旁人那般讶异,因为这就是他所认识的冰灵该有的能力。 男子很快苏醒了,但由于线针破坏了几处神经,脑袋疼痛不已。他双手胡乱揪着头发,发出难受的嘶叫声。随着身体晃动,袖子里隐藏的三叶草纹身显露了出来。 刎颈盟三个人心里同时说了一句:终于出现了! 凌少群准备伺机行动,正巧冰灵抬起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清澈的眼眸有了一刻的停顿,然后女子向他点了下头。 这个点头,为凌少群提供了向前一步的机会。 微笑着回应,凌少群走过去帮忙扶起地上的人。“有没有小二,把人带回房间。” “来咯来咯。”掌柜的匆忙赶来,却被不知从哪冒出的南霜穆给推了回去。“我来就行,不劳烦您老亲自动手。” 她将肩上的抹布扔给掌柜,把地上的人扛了起来。 掌柜接过抹布,一脸错愕,这是我们沁香楼的伙计?怎么如此眼生?哎,年纪大,记性又差了。 男子身形伟岸,加上身体不适,几乎压在南霜穆身上,远看就像三文鱼包住了饭团。瞅着一大一小不成比例的身影,凌少群窃笑不停。 第五十六章 月黑风高偷盗夜 “你认识他?”冰灵开口问道。 凌少群说:“不认识。” 冰灵:“那你怎么知道他住在沁香楼?” 凌少群嘴角僵了一下。“那个他不是偷走了白公子的七角鸟嘛,这么熟悉门路,我猜他住在酒楼内观察好些时日了。” 凌少群露出一副没想到我竟然料事如神的表情,然后反问了一句:“听白公子和你说话的语气,你们应该是旧识?” 白日生能叫出冰灵的名字,还那么爽快答应放过那个男子,证明冰灵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普通顾客。 冰灵点头:“他是我的病人。” 在冰灵那里看过病的患者不胜其数,白日生相对特别,因为他的病也很特别。他们时常有往来,冰灵每次到沁香楼看戏,都有只为她一人而留的专属席位。 如果两人相熟,这未免不是个机会,凌少群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冰灵,其实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 “还没向你正式介绍过我自己,我叫凌少群,是刎颈盟的队长。我们团队正在招收队员,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要求的就是像你这样的良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刎颈盟,我们正好缺一个治疗师。”凌少群非常有诚意地说出这句屡试不爽的话。 提到入队,冰灵先是一怔。之前有不少人邀请过她加入团队,她都一一拒绝了,因为进入一个队伍,就意味着有了治疗的圈子。治疗师三个字对她而言不是职业,是责任,她不想因为任何原因局限了自己施救的机会。 迟疑片刻,冰灵问道:“如果我加入,你们会让我救治其他人吗?” “当然。”凌少群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大家都是来玩的,谁不想留下来长点时间,能治疗干嘛要阻止。 也许是他的思维方式和常人不同,冰灵不免楞了一下。 “就这么说定了,我代表刎颈盟诚意邀请你加入。”凌少群做了个握手的动作。 冰灵不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父亲说过,别人对你做什么,照做就是了,于是她也把手抬了起来 看着离自己的手一丈远的另一只手,这次轮到凌少群懵圈了。不光他,后面看戏的腓腓和大叔也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 在凌少群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点走上前时,冰灵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了。南霜穆横在两人之间,非常有礼貌地向冰灵介绍道:“小女子南霜穆,幸会幸会。” 凌少群依旧呆呆伸着手,他震惊地发现,南霜不光把人送回房间,还换了一身衣服。 “动作够快的呀。”他低声说道。 “当然,我是谁。”南霜穆也低声回了句,然后用所有人都听到的音调提醒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凌少群:“我还有话要跟冰灵说” “那就告辞啦。大哥,跑腿的,我们走。”不等凌少群说完,她揪着人的衣领,转身往门口走去。 “你别揪我,喂,等一下” 在后脚踏出沁香楼大堂时,被硬拉走的凌少群努力扭过头来,大声问道:“冰灵,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你?” “同济医馆。”她回答完,四人已经完全消失在门口,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 冰灵笑笑,坐回到她的专属席位上,继续品香茶。 有趣。 父亲说,人类很有趣,看来还真是。 ------------------------------------------ 月黑风高偷盗夜。 所有商铺打烊后,热闹的大街变得安静无比,只剩沁香楼那排长明的红灯笼,与天上几颗寥星相辉映。零星的光点让一切看起来朦朦胧胧,只身单影晃过,也只似黑风临幸而已。 地字一号房内,打桩般的呼噜声接连不断。 悠悠清风将窗户吹开,一片羽毛渡入屋内,轻轻沾地。 南霜穆白天把人送回房后,已经将这一带摸索清晰。共玄会这班孙子可让人省心了,在沁香楼包了一整层,房间都连着号,从地字一到地字八,四个人一屋,跟学生宿舍一样。她琢磨着这风老九和杜四爷以前不是当兵的就是宿管,有严重控制欲。 按着房号,南霜穆把毛贼的窝一个个给掀了遍,翻箱倒柜、挖砖撬地,连鞋底也没放过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任何骨龄牌的痕迹。 悄悄合上木门,她顺着走廊往前走。 走廊的尽头,仅有的两家天字号房对门而立,毋庸置疑,是那两位老大的卧室了,当然,也是骨龄牌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南霜穆拉上面纱,不太情愿地掏出两根紫色熏香。好,便宜你们了,这可是最贵的安眠药。 相对于普通客房,风老大的房间显得气派堂皇许多。一进门就是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果盘和酒水。桌子左侧的墙面挂着字画,笔底龙蛇,凤泊鸾漂,乃是名家之作。字画对面是一个清水屏风,屏风后一张黄花梨木架子床撑起了白色纱幔。 南霜穆点燃熏香,紫色的光如雾散开,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她开始小心翻查每个角落,从天花到地板,宝箱暗格逐一解开,可惜依旧徒劳无功。南霜穆皱着眉头将物件依序放回原位,心想除非风老大有抱着骨龄牌睡觉的特殊癖好,不然,只可能是已经找个地方埋了。 呼一口失落的气息,南霜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揉了揉麻木的肩膀,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解解渴。 她张开口,突然听到一声细微响动,灵敏的人快速侧身倒下,穿风而来的黑色飞镖擦过她衣袖,倏然穿入墙上字画。 她惊悸地看向床幔,那边呼吸声平稳,床上的人依然睡得一塌糊涂。 庆幸的是,这根熏香用对了。 南霜穆瞄一眼墙面飞镖,又低头看看手中苹果,再望向桌上果盘,不知是哪个地方出了错。 果盘里没有机关,她顺着飞镖射出的方向,在八仙桌底下摸到了一个小型发射装置。真是小看这个老毛贼了。 飞镖可以重新插回发射器里,但字画上那个洞却是无法补救的。斟酌一番,南霜穆吐吐舌头,将旁边那幅字换了过来。希望风老大贵人事忙,近视眼,选择性失忆不要这么快发现。 她碎碎念着,蹑手蹑脚潜出房间,风老九这边没有收获,不知道杜四爷那边情况如何。 晋来大院。 由于偷拿了一个柿子,凌少群这会儿正被果儿追着满屋子跑,茶壶木碗翻倒一地,哐哐当当。 “停!”逃到无处可逃的人忽然转身,抬出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果儿扇起翅膀来了个急刹车。 凌少群忽悠道:“你看后面。” 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按照他的手势,果儿还是乖乖转了个头。然后,清脆的咀嚼声响起,它再把头移回来的时候,柿子只剩一半了,而另一半在凌少群口中消化着。 果儿:“” 凌少群想大笑两声,可眨眼就被扑过来的山鸡压在了爪子下。 凌少群:“咳咳,果儿饶了我咳咳咳,果儿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像猫头鹰,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他弓着身子笑,笑得不可抑制。果儿没受任何影响,两只圆眼到处观望,似在权衡要把人塞进床底好还是扔出窗外好。 它的视线最后停在了门口处,从这里砸过去应该可以变成柿子饼。果儿眯起一只眼睛,准备来个完美的弧线球,可惜下一秒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看到里面的场景,蒋羽潼夸张地吹了个口哨。“哟,在玩嫁接呢?” 凌少群轻咳一声,推了推身上的鸡。“果儿,你饿了可以先吃他们。” 蒋羽潼:“” 南霜穆:“” 果儿:“” “哈哈哈哈”看着他们木纳的表情,凌少群笑抽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他只知道自己笑得越大声,身上的爪子越使劲。 在凌少群快喘不过气时,南霜穆朝这边扔了个苹果,果儿先是下意识用嘴叼住,然后轻轻一咬,几乎是同时,它满意地放开了爪子。 “咳咳咳咳南霜,你来得很及时。”凌少群爬起来,顺了一下被压出皱褶的战士服。 南霜穆:“是吗?我还以为打扰两位雅兴了呢。” “嗯?”听这语气不对劲,凌少群瞄一眼两手空空的人,已经猜到了答案。“没有找到骨龄牌?” “没有。”将近一整晚的地毯式搜索,别说那些被偷去的骨龄牌,南霜穆连共玄会自己的骨龄牌都没见着。 “这么重要的赃物,估计是被他们藏起来了。”蒋羽潼一路拾起地上凌乱的木碗,来到凌少群身旁。“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凌少群摸摸下巴,颇为认真地说:“看来我们只能实行pn b了。” 拾碗的手顿了一下,蒋羽潼抬头看着他。“我们有pn b” 共玄会虽然藏匿得很深,但他们手头上有一份名单,在将所有目标铲除之前,他们还是会有所动作的。凌少群盯着蒋羽潼白净的脸蛋,突然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现在有了。” 蒋羽潼被他盯出一身鸡皮疙瘩,有种不祥之兆登门拜访的感觉。“你要干嘛?” 凌少群:“你忍得了痛吗?” 蒋羽潼:??? 第五十七章 闯贼窝 翌日,沁香楼。 “九爷,四爷,有位客官说要见两位。” 沁香楼掌柜连鞋都没踩稳就匆匆来报。 杜四爷正面红耳赤训斥着两个新来的盗贼,偷东西居然能把骨龄牌给丢现场了!笨的见过,没见过这么笨的,简直是草包脑袋! 他正在火头上,掌柜这时又推门进来,一肚子火的四爷直接把气撒在了来人身上。“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吗!你脑袋也不好使了?我给你换一个好不好?!” 掌柜的吓得退回到门外,走又不是进又不是,他急得搓拳跺脚,心里两行老泪纵横。“四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小的实在没有办法,这客人不见不行啊。” 其实,凌少群也没干什么,他只是打翻了五张桌子,捅破了四面屏风,踢烂了三道护栏,还砸碎了两个古董瓶子而已。那些客人也真是没见过世面,被这么一闹居然就跑光了。 白日生出门会友不到两天,沁香楼就出这么大的篓子,当掌柜的自然难辞其咎。既然对方说是共玄会给他买账,掌柜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债主了。可这债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他这左右为难的,就差两脚一摊坐地上嚎哭一场了。 “叫他滚!”杜四爷才懒得管你少了个锅还是多了把铲,他这边还缺两块牌子呢。 掌柜哭丧着脸转身,看到身后的人,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四爷好像不太欢迎凌某。”凌少群拍拍掌柜肩膀让他先回去定定惊,便直径踏入房内。他原本只是需要个带路的而已,通不通报的不打紧,想不想见的也不重要。 他踩过门栏,准备来个威风点的开场白,屋里忽然冲出来个人,把他挡住了。 “你小子还敢出现,来找打是,赶紧滚。”糖豆儿挤眉弄眼,示意他赶快离开。凌少群也对他耸了耸眉又眨了眨眼,故意放大声音说:“这里想打我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脚毛,到后面排队去。” 糖豆儿怔住了。大哥,你没弄清状况是,我在救你呢。 见他愕然的样子,凌少群调皮地笑笑,一手掌把人推开。眼前豁然开朗,同时,煞气汹汹的感觉扑面而来。这里理所当然地,没有人欢迎他。 屋内站了好些人,只有两个是坐着的。一个坐在厅中间的八仙桌,黑着满脸横肉,怒气冲霄,还有一个坐在角落一张太师椅上,沉着冷静,正眯眼盯着他看。 在腓腓兽表述里恶煞的杜四爷和阴险的风老九,进了凌少群眼中就只剩豉油鸡和白斩鸡的区别了。闹馆子可不是一件轻松事,一番破坏下来还真饿了,他心里叨念着完事后要回去大吃一顿补偿补偿自己。 “你是哪个窝的?叫什么名字?”杜四爷果然是爷,够气势,可惜眼睛长错地方,长在下巴里,哪怕是坐着说话也能下巴对着人,都不嫌累。 “刎颈盟的凌少群。”风老九吞了口酒水,慢条斯理呼这个名号。人他认识,因为名单上第十个名字,是他加上去的。 杜四爷瞄了那边一眼,保持头高挑的姿势又问道:“来做什么?” 很好,开场白省了。凌少群也不含糊,单刀直入:“我今天是来谈交易的。” “凌少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不做生意。”风老九话里行间表明了好走不送的意思。 “风老大,还是先看看货再说。” 凌少群用力扯了扯右手,众人才发现他手上绑着一根绳子。门外跌跌撞撞拖进来一个人,低头垂眉,满身是伤,精致的脸蛋被刘海覆盖,隐约看得清嘴脸惨白。 凌少群粗鲁地拖动绳子,那边的人踉跄几步,几乎撞到地上。凌少群轻蔑地笑笑,走过去将他头发扯了起来。 有人低声抽了口气,有人瞪大眼睛窃窃私语,因为被绑的人物,他们都认识。 “我听说共玄会前一段时间拿到了一份名单,上面每一个人都是穿越者中的精英。我想,两位老大不会无聊到只想拿着名单感叹一下。” 糖豆儿把头埋得很低,求天拜地希望凌少群别把他抖出来。 杜四爷冷哼一声,风老九倒是一贯的淡定自如。“知己知彼,简单了解一下罢了。” 凌少群双手一摊,看来这买卖还不好谈。“那就当是我提议好了。我凌少群,想和共玄会合作,将名单上的绊脚石一个、一个、一个,全部除掉。以免他们呐,妨碍到我们的大好前程。” “为表诚意”凌少群拍了拍蒋羽潼漂亮的脸蛋。“啧啧,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蒋羽潼慢慢抬起头,瞳孔随眼眶缓缓撑开,如地狱里走出的阎罗般狠厉。他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床里碾压出来:“凌少群,有种你走慢点,我在前面等着。我会亲自把你剥皮抽骨,吞食入腹,让你好好尝尝背叛的后果!” 凌少群顿时额头冒汗。哪个咸鸭蛋说蒋羽潼演技不好的?好得都快把老子吓出尿来了!他哼了一声,从蒋羽潼腰带上扯下骨龄牌,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这是我的见面礼。” 杜四爷没有接过骨龄牌,反倒是看了眼角落里的人。 风老九又拿起一杯,慢慢闷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蒋羽潼可是你们刎颈盟的人。” “是刎颈盟的又如何,说实话,来这里的谁不是为了钱。如果共玄会肯与我合作,两位老大愿意多分一杯羹,我保证,名单上每个人的骨龄牌都可以拿到手。”凌少群抛了抛有些份量的琥珀色牌子,很是自信地说道。 屋内一片安静,所有目光集中于他。疑惑,震惊,佩服,嘲讽,各怀心思。 凌少群是感受得到这些视线的,但他毫无压迫感。他明知道说出这种话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但他恨不得添油加醋。 太师椅上的人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他渡着碎步,走到蒋羽潼身旁,仔细查看伤口。 蒋羽潼身上的伤是思文赫兰拿七星莫绝给他添上去的。造伤之时凌少群死活下不了这个手,但又怕其他兵器制造出来的伤口会被识破,因此只能让大哥代劳。思文赫兰挥剑拿捏精准,只破表皮,未伤筋骨。伤口看上去深入细长,皮肉外翻,像极了打斗留下的重创。 风老九挑起那张添了两条血口的俊脸,惋惜地啧了一声。 “别碰我。”蒋羽潼啐一口,把头撇开。 确认是七星莫绝的杰作后,风老九露出了隐藏深意的笑容。“能对自己的队友下手,看来你也是个不折手段的行家。” “过奖了。”凌少群漠然置之。“以后骨龄牌归你们,人归我。”说完他拿起绳子,像牵狗一样,将蒋羽潼牵出房门。 “等一下!”前者是出去了,但后面的人却被拦了下来。 “九爷,他可是我的人。”凌少群冷声说道。 “当然,我们不会跟你抢人,但既然来了,就请到会中一坐。”风老九向杜四爷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无声达成共识。 拿起摆在圆桌上的十字长矛,杜四爷对旁人吩咐道:“带两位贵宾去后山。” 凌少群和蒋羽潼对视一眼,不禁挑起大大的眉头。 第五十八章 计划落空 沁香楼楼面富丽堂皇,门道大开,内里却是避影匿形,暗道横生。风老九和杜四爷领着他们,从暗道直接绕到地下层,连房门都没出。 只有一人宽的暗道里,光线昏暗,凌少群要低着头才能通过。他们一个跟一个,大概走了五分钟才见光,当凌少群走出暗道,发现外面浑然是另一番景象。沁香楼宛如一道闸口,将市集和山林割席分坐,一边是童叟街坊杨柳水,一边是蝉虫草棚千秋木。 山林之外薄雾轻烟,一眼天然温泉清澈见底,烟雾卷过温泉变成暖风,迎面袭来,沁人心脾。 绕过温泉,再往前走半里路,出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洞口被板石封住,上面刻有浮生一梦的宫位图。 杜四爷用十字长矛在宫位图的迷妖、洛南和瑶一上各敲了两下,封印解除,板石向四周累叠着移开。 山洞里点着石油灯,听到响动,几个盗贼赶忙出来引路。 “老大,有客。” “谁?” “桂月玲珑。” 杜四爷风驰的步伐停了下来,面露不悦。“怎么让她进来了?” “我们拦不住。”回话的盗贼战战兢兢道。 “废物!” 杜四爷一个皱眉,小喽啰立即把头缩进了衣领。 凌少群记得他在英雄榜上见过桂玥玲珑的名字,看来,其中一条网内之鱼要浮出水面了。 这个山洞不大,外面看似普通,门内的世界却是修葺一新,错落有致。 穹隆底下,石壁环绕的地方,正是凌少群密寻多时不见,共玄会那鲜为人知的集聚点。七八个盗贼看守在此,见到杜四爷,很统一的,都挂着一副等着挨骂的表情。 玉面女子身着毛绒战士服,牛皮长靴,立在正中的扶手椅上,浑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 珪玥玲珑脸上尽是难看之色。这一下午,她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看到风老九,尽管相距只有数十步,她仍是踏着弦箭之势从扶手椅上跳下,飞一般蹿了过去。 四块骨龄牌迎面袭来,风老九转手接住。 桂月玲珑:“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把我的还来。” 风老九没有收起骨龄牌,而是很随意地放到桌面,然后用他那惯有的游慢语气说道:“果然有效率,这么快就拿到手了。” 桂月玲珑:“废话少说,交出我的骨龄牌。” 杜四爷瞟一眼身后的凌少群和蒋羽潼,压着声音道:“现在不方便,你明天再来拿。” “呵,明天?”为了尽快拿回骨龄牌,桂月玲珑两天没有合上过眼。她不懂偷,只能明着面抢,现在外面到处是找她的人,这个节骨眼还让她等,开什么玩笑! “今天要是拿不出来,我就让你们尝试一下灭魂鞭的厉害!”她摸着缠在腰上的鞭子,警告显而易见。 杜四爷恼怒地喷了一鼻子气,其他小贼倒是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哪怕没有见识过灭魂鞭出招,单凭桂月玲珑明刀明抢拿下这四块牌子,也能猜到她是不好惹的主。在场的都是散兵小贼,何必不识抬举。 “既然大家合作,没必要伤了和气。”风老九压压掌心,示意四爷先冷静下来。 “我可没功夫和你们狼狈为奸,这是最后一次,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桂月玲珑不吃这一套,一心只想拿了牌子赶快离开。 “把他绑柱子上。”不知是被桂月玲珑纠缠得心思全无,还是原本就习惯目中无人,杜四爷将蒋羽潼往旁边一推,也不看对方是谁就下了命令。 因此,当凌少群抱着被五花大绑的蒋羽潼时,两人都懵了。 凌少群也不废话,立马动起手来。 “我打了个生结,等下我把他们引开,你自己想办法逃走。”他轻声在蒋羽潼耳边道。 蒋羽潼咬住下唇的牙齿微微颤了一下,他清楚知道,今天要当诱饵的不是自己,而是在众人面前装腔作势的凌少群。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只需要投其所好,引出骨龄牌所藏之处,再给外面的人发送信号,刎颈盟就会冲进来将共玄会一网打尽,可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步,没想到共玄会的窝点不在沁香楼内,而是在这荒芜的后山外,这一下子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蒋羽潼压着声音说:“你小心点,打不过就跑,他们不会对我怎样。” 凌少群点点头,轻声应道:“嗯,他们不会对我怎样。你出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黑了再回刎颈盟。” 蒋羽潼瞪他一眼,我叫你跑,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另一边,桂月玲珑和风老九相持不下,一个急着要回骨龄牌,一个拖延时间,不愿交出牌子。 凌少群见这架势,笑着从两人中间走过。“看来九爷和四爷还有要事处理,凌某也不好叨扰了,如果两位有意留下蒋羽潼,那我便改日再来把人领走。” 说完他躬了个身,大步流星朝洞口跨去,可还未走到第五步,忽觉危机感自后方而来。 急速向前跃去三尺,凌少群回头,方才站的地方一根长矛刺入地面,仍在轻微晃动着。如若没躲开,这根长矛现在就该扎进他后背了。 凌少群冷笑:“看来四爷不舍得我走。” 杜四爷摸着拳头道:“走得这么急,是不是忘了该留下点什么东西?” “蠢。”风老九以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骂了一句。 凌少群挑挑眉,绵长地哦了一声。“难道四爷对我的骨龄牌也感兴趣?” “不错。”杜四爷点了下头,不远处的风老九摇了下头。这个蠢货,天天骂别人草包脑袋,其实他的脑里全是草。凌少群这种棘手角色,根本不应该让他参和进来。 杜四爷的回话正中下怀,凌少群故意露出不悦。“那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抽出七星莫绝,剑气贯身,青芒萦绕手中。 杜四爷做了个手势,向众人发号司令。已经退到墙根的小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拿出身上兵器,装模作样向凌少群袭去。 “啊!” “啊啊!” “啊啊啊” 一阵刀光剑影后,共玄会的人全部四脚朝天趴在了地上。他们就知道不能跟战士打,谁打谁吃亏。两个当老大的也不傻,清楚自己打不过,老早就站得远远的,只观战,不参战。可怜趴在地上打滚的小喽啰们,上得受罪,不上也得受罪。 凌少群不多不少也受了点伤,但他毫无意识,站得比电线杆还直,这种状态让在场的人心生畏惧。 无计可施的风老九撇一眼桂月玲珑,冷着脸问:“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不做以多欺少的事。”桂月玲珑冷漠回答道。 “别忘了你的骨龄牌还在我们手上,要是共玄会出了什么事,你一样走不掉。”在场能压得住凌少群的只有一个人,风老九不愿撕破脸皮,但他别无选择。 “只要你把他降了,我保证立即把牌子还给你。”停顿后他又提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桂玥玲珑犹豫片刻,抽出灭魂鞭。沉睡的鞭子在她轻挥几下后,立刻觉醒,如脱骨黄蟒般蹿了出去。 凌少群用剑抵挡,却发现眼前只不过是虚影,清凉感自脸颊划开,耳旁已多出一条血痕。 “好鞭。”他称赞道。 “好的还在后头。”桂月玲珑说完大力挥动手臂,长鞭如蛇狂舞,带着劲风,在洞穴中发出惊人的声响。 一条快于一条的白光将凌少群包围起来,形成一个不规则光球。纵使七星莫绝再有灵性,也依附于使用者的能力。凌少群招架不来这狂风暴雨的袭击,很快便被灭魂鞭困住了身体。 强硬的力道在身上打圈,凌少群使尽所有力气都无法挪动半寸。他低头,看着那条柔韧有力的鞭子,脑袋在飞速回想 灭魂鞭,兵器排名榜第六,初始技能是招风引电。 凌少群庆幸,桂月玲珑对他还算客气,没有用电击,不然他已经变成斑马了。 沾了寒气的长鞭打在身上是极痛的,普通人熬不过三下。珪玥玲珑不知道凌少群没有痛觉,见他傲然挺立的脸庞不露一丝苦相,心里满是敬佩,象征性鞭打几下后,就把人放了。 凌少群坠入地面,身下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风老九向一旁的小贼使了个眼色,小贼连忙跑过去查看。他顺着衣决往里搜,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老大,是信号发射器。” 风老九:“拿过来。” 小贼将发射器掏出,随之掉落的是一块透明玉佩,已经碎成三瓣。 第五十九章 命悬一线 沁香楼一间雅厅内,几个人正襟危坐。 南霜穆把她那一排精致的发簪擦得发亮,放在光下寒气夺目。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不我偷偷潜进去看看?”腓腓兽耐不住性子,他来回打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着急的人左转转右转转,屁股就是沾不了凳子。 在场最安静的是思文赫兰,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沉默不代表不急。再三斟酌后,他毅然站了起来。 “不等了,直接进去。” 不顾店小二的阻拦,他们闯进了窥探已久的天字号房,可里面早已人去房空。 拖着大叔裤脚不依不饶的小二也是愕然,慢慢松开了手。掌柜说里面在开重要会议,让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可人呢?会议呢? “也没见他们出来啊。”腓腓兽摸摸八字胡,很是纳闷。 思文赫兰走到八仙桌前,拿起凉透的茶杯,渐渐皱起眉头。 “小二。”他唤了一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峻。“把掌柜的叫来,就说我们丢了一个钱袋。” --------------------------------------- 凌少群愁眉苦脸,但他心里所愁之事,却是在场所有人都猜不到的。 玉佩啊玉佩,你怎么碎成渣渣了?早知道我拿你去当了也好啊,太可惜了! 被当场抓包的凌少群完全没有面临危机的觉悟,一心悔恨不应该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和发射器放在一起。 他哭丧着脸,突然被五根爪子提了起来。 “本来只想留下你的骨龄牌,现在看来,你的命也得留下了。” 风老九反手一记百叶镖击入凌少群体内,凌少群猛地咳出一抹黑血。 这镖,有毒! 山洞内有个隐藏的地窖,二尺见宽,看得出是临时挖掘的。风老九将四块骨龄牌放进去,又从里面挑了一块出来。 他把牌子递给桂月玲珑,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桂月玲珑瞄一眼地上被几人压着的凌少群,问:“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 “这你就不用管了,请。”杜四爷下逐客令,没有人可以逗留。 沉默片刻后,桂月玲珑还是转身离开了。要管闲事也得有管闲事的资本,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护好手中的骨龄牌,其他事情与她无关。 杜四爷踩住凌少群一条腿,居高临下问道:“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预谋?” 凌少群心想:有预谋管个屁用,你们都直接给终结了。 他懒得理杜四爷,眼睛一闭,四大皆空。 得不到任何回话,杜四爷耐心用尽,揪起凌少群的衣领恶言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把你削成块,让你流血致死。” 多么惊悚的恐吓啊,要是换了别人也许已经尿裤子了,可惜他凌少群不怕痛。虽然被削成块死相难看了点,但这对他来也算不上什么大要挟。 “不说是。”硬的不吃,四爷我给你吃更硬的!杜四爷吐一抹子口水,抡起他那根八尺长矛。 糖豆儿见情况不妙,在一旁劝说道:“老大,我们主要是拿骨龄牌,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 随着话音落下,十字长矛毫不留情朝凌少群大腿扎下去,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灰蓝的战士服。 糖豆儿被喷一脸红,吓得抽着气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蒋羽潼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心急如焚,想起身上绑的是生结,用力扯了几下,可这一乱,绳子勒得更紧了,怎么都扯不开。 “喂!”他对惊吓过度的糖豆儿喊了一声:“过来给我解开,快!” 糖豆儿张着嘴,呆呆地看他,过了好一会才懂得爬起来。 他慌手慌脚给蒋羽潼解绳索,颤着喉咙叮嘱道:“你赶快跑,千万别被逮回来了。” 蒋羽潼:“闭嘴。” 糖豆儿:“四爷出了名狠辣,要再落到他手里,你可就没命了。” 蒋羽潼:“我叫你闭嘴!” 糖豆儿:“你别喊这么大声,他们发现了我得给你陪葬的。” 蒋羽潼:“” 伤口沿着大腿裂开,鲜血流淌成溪。凌少群捂住腿,虚脱无力。他刚中了毒镖,现在又承受这利刃创伤,意识已然混沌不清。 “你有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杜四爷举起长矛,这次对准了他的心脏。 说与不说,结局差别不大,凌少群也不奢望杜四爷会因为一两句实话把他给放了。万念俱灰的人,闭上眼睛,等待生命的结束。 杜四爷冷哼一声:“那你没必要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蒋羽潼挣脱绳索,欲唤出断风扇,可十字长矛已然落下 --------------------------------- 沁香楼。 掌柜还没收拾好被凌少群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大堂,又被伙计招了过去,他惴惴不安来到天字号房,浑不知等待他的是三头野狼 “我们亲眼看到小偷逃进这个房间,现在人不知所踪了,你是掌柜,你说怎么办。”腓腓兽架腿而坐,一边说话,一边晃着脚。 掌柜擦了一把汗,搓着手道:“不知三位丢失了多少银两?能否让沁香楼代为赔付?” “钱倒是不多,就几锭银子,但钱袋里装了一颗世上绝无仅有的寻龙珠,你们赔不起。大叔说完,南霜穆又接了话:“那颗珠子能抵一间沁香楼,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小偷好。” 掌柜抚着胸口顺气,心里暗骂共玄会的小贼贪得无厌,须臾他又低声下气道:“小的确实不清楚那个小偷跑哪去了,要不几位宽限点时间,我让伙计们去找找?” 南霜穆:“找找?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找?要是找不到,你是不是要替白老板做主,把沁香楼抵押给我们算了?” 掌柜继续顺气,一下,两下,三下差不多把胸抚成飞机场才把那口气顺了下去。 南霜穆用发簪剔着指甲,神色自若。“胖子,跟掌柜的普及一下,在我们那边,包庇小偷会受到什么惩罚。” “包庇小偷嘛,按照律例,轻者缚于城楼暴晒三天,重者与罪犯同刑,抽筋、剁手、泡辣椒汤。”惊人的话腓腓兽随手拈来,比翻书还快。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衔接不断,一个比一个犀利,掌柜的脑袋在其中翻来覆去,越听越觉得头晕心跳,最后只能两膝一跪,投降了。 “房内有一条暗道,通向后山的,我我带你们去。” 第六十章 清扫贼窝 “啊!” 凄鸣的惨叫回响在洞壁中,绽开几层音波。 蒋羽潼举着断风扇定在原地,不是被点了穴,而是被眼前的境况震慑住了。 凌少群没有痛觉,这一声自然不是他喊出来的。等了半宿只听见惨叫也不觉身上有什么动静,他眯开了一只眼。只见几束青光飞速交错,杜四爷连同围着他的人已尽数受伤,倒在地上。 一人持剑而下,潇洒地落到凌少群身前,依旧清新俊逸绫稠翩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杜四爷捂住脸,血液从指缝滚滚流出。有一霎间,他以为自己会死得很惨,因为那几道剑气实在是太凌厉了,几乎震断他所有经脉。可是,他依旧呼吸着。 七星难离此时距离他的额尖仅有一寸之遥。黑衣男子不再逼近,用冰冷似刀的眼眸看着他。杜四爷只觉被看得五脏具碎,体无完肤,这一眼,比刚才的剑气更让人畏惧。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和人对视,不是用下巴。 “你知道该怎么做。”男子冷漠地说道。 杜四爷敞开掌心,上面全是刺眼的红。他握紧十字长矛望向了风老九,风老九不做声色,只是肯定地点了个头。 一个有气无力的高抛,十字长矛落入风老九手中。 杜四爷从身上摸出骨龄牌,不甘是肯定不甘的,但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位横行一时的杜老大,咬咬牙,自行了断了‘生命’。 “你没事?”突然出现的男子侧过头来问凌少群,视无旁人。 苍白的脸上有一瞬间愕然,然后又被苍白覆盖,凌少群没料到赶来救他的竟然是墨迟。想必是难离感应到了莫绝的剑鸣,把他带过来的。 共玄会的一个王被灭了,小喽啰们顿失方寸,他们同时看向风老九,等待撤退的指令。可惜,风老大并没有走人的意思。 一个墨迟比一个凌少群更值钱,既然梁子已经结了,这一架始终要打,与其等到他们出去后搬来救兵,还不如放手一搏,指不定能扳回一城。 风老九用余光给众人打了个眼色,示意进攻。虽然害怕得发抖,但在老大的威严下,大家还是摆出看家工具,再次临危上阵。 墨迟依旧静静地看着凌少群,对身后来势汹汹的刀光剑影无动于衷。 “我还好,你小心”凌少群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得这半句话,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风老九的百叶镖最为快速,已经飞向墨迟的脖颈。墨迟只是头一侧,便轻松避开了。 百叶镖扎入石壁,然而凶猛的进攻才刚刚开始,只见风老九抬手一旋,杜四爷那根没带走的十字长矛翻转而起。 风老九擅长用飞镖,长矛却也耍得风驰电挚,与七星难离两兵相斗,击打出刺眼的火电。各种兵器紧跟着也加入其中,盗贼们凌乱地穿梭在两人之间,谁到谁出招,无规律进犯着。 墨迟只凭一剑,从容应对,矫捷的身影在眼花缭乱的攻势中挥洒自如。比速度,十个人同时出招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眼前都是些低等级残兵。 他沉稳,可有人慌张不安,就在这时,被战况迷了眼的蒋羽潼突然大叫一声:“后面” 余光瞄到的地方,凝结着戾气的十字长矛已经刺向墨迟腰部。风老九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狞笑,他等的时机到了,只要人不动,下一秒便能取他性命。 而墨迟,确实没动 不过,他早就察觉到了危险。就在矛尖刺入腰带一瞬间,墨迟快速回旋,身体贴着矛杆转动,还给风老九一个强悍的回踢。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蒋羽潼喊的那一声尚未落音,已经结束了。 背后倏然疼痛,风老九的身体擦着百叶镖撞入石壁,差点把命葬送在自己的独门暗器上。 十字长矛只是挑开外衣腰带,对墨迟毫无影响。 贼王一倒,其他人就好解决了。七星难离经过的地方,一个月牙刀掉了,一个锤子砸脚了,一个腰带飞了,一个衣摆被割掉一半变成露脐装,剩下的人见状干脆蹲在地上无病呻吟。 风老九没被打死,倒是被这群废物气死。要是还有力气,他真想先揍他们一顿再和墨迟较量个高低。他自然有想过孤注一掷的后果,只是没料到这班窝囊废这么经不起考验,简直就是为了给人家涨气势来的! “老大”糖豆儿爬过来可怜楚楚地看他,两眼罩了层泪雾。 装个屁可怜! 风老九终于逮到机会打这一巴掌了,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扇下,糖豆儿一个翻身,跟着其余人非常默契地落荒而逃了。 突然剩一个人的风老大略显尴尬,生硬地看向了墨迟。 “” 墨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凌少群。他将散开的外衣脱下,披到凌少群身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一米八的个头就这么轻松落入了他怀里。 越过像观猴一样盯着自己的蒋羽潼,墨迟抱着人朝洞口走去。 蒋羽潼赶紧收好骨龄牌,可左看右看,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打包。很快,他瞄到了坐在墙角假装自己透明的风老九。 蒋羽潼跑过去,大手一伸,风老九立马护住了自己的头。打哪都可以,求别打脸呐! 蒋羽潼哪管他那么多,直接扯住后衣领,将人翻了个身,再顺着袖子用力一甩,风老九的长衫便让他据为己有了。 “这笔账记你头上,以后再犯,决不轻饶。”蒋羽潼说完,将骨龄牌包好,也匆匆离开了。 只剩一件汗衣的风老九失魂未定,瞪着眼睛趴在地上,直至四面俱静也不曾动作。 走出山洞后,他们和刚赶来的四人迎面相遇。思文赫兰像拎猫崽一样拎着掌柜,当看到墨迟怀里的人时,他决定把掌柜扔了。 大叔:“他怎么了?” 墨迟:“受了重伤,要马上进行治疗。” 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都省略了自我介绍,一致将重点放到伤者身上。 “骨龄牌找到了吗?”思文赫兰问蒋羽潼。 蒋羽潼拎起用风老九的长衫包裹得鼓鼓的一团东西:“找到了。” 大叔:“嗯。南霜,你还记得冰灵在哪个医馆吗?” 南霜穆点点头。“记得,我现在就去。” 就这么简短的两三句话,大叔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最后说道:“赶紧送回晋来大院。” 冰灵跟着南霜穆赶到晋来大院时,凌少群的伤势已经到了极其恶劣的地步。 揭开衣服那一刻,所有人都傻眼了。毒伤,鞭伤,刀伤,各种颜色的伤口狰狞地爬满身体,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伤很重,也很多,好在人没有痛觉,能心安理得地昏迷着。 冰灵给他探了伤,用针定住八脉,过后才敢小心上药。这期间凌少群不断发着低烧,从刚开始上药时还会难受地嘟囔几声,到后来换血接骨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治疗还算顺利,可床上的人一直沉睡不醒,在凌少群睡得很香的同时,身边的人都累坏了。冰灵给他换药,羽潼给他喂水,青翎给他按摩经络,白天关东炊看着,晚上换南霜穆守夜。 自从凌少群昏迷后,南霜穆晚上几乎没合过眼。又要点香,又要清理伤口,有时候冰灵不在,她还得负责换药。每次看到凌少群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她都会在心里给共玄会记下一笔账,总有一天,她要把帐讨回来。 至于从共玄会那边拿回来的骨龄牌,在思文赫兰的安排下,已经全数物归原主。 穿越者为此在沁香楼大办酒宴,庆祝失而复得,还特意邀请刎颈盟一同宴席。可好景不长,不知是食物问题,还是有人特意为之,去酒宴的所有人都意外中了毒,无一人幸免。 刎颈盟算是倒霉地凑了个集体中毒的热闹,这下可忙坏了冰灵。为了给冰灵留出休息的时间,也为了更好地照顾凌少群,刎颈盟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准时出现在自己岗位上。 当然,这些凌少群都不知道。 其实他身上的伤早就在药物治疗和自动恢复中好了,可就是不醒,像植物人一样赖在床上。 第六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过了一段时间,穿越者们联合起来,为沁香楼集体中毒一事展开调查,思文赫兰,蒋羽潼和青翎也被招了过去,只剩关东炊留下来守着凌少群。就在大家着手其他事宜,日子慢慢充实起来,几乎把床上的人忘却了的时候,凌少群奇迹般地醒了。 眼睛吃力撑开一条缝,随即又闭上。身旁传来一声欣喜的低呼,转而又是一声叹息。 凌少群挣扎了好长时间,疲惫的上下睫毛终于分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担忧的脸庞,皱弯的八字眉下,黑色瞳目正紧紧盯着自己。 “关东”因长时间没有进水,嗓音变得干涩沙哑,他轻咳一声,喉咙里滚出一股腥味。 听到凌少群的声音,那双眼泪欲滴的黑眸眨巴几下,泛起了笑意。 “醒了,醒了,少群哥你终于醒了!”关东炊一把扶起凌少群,用力摇了摇,抱了个满怀,然后又不确定地把人推开,看到他是真的睁着眼睛,再一次紧紧抱住。 “别晃了,再晃我又该躺回去了。”凌少群手脚无力,任他晃了两下后头都晕了。 “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想不想喝水?要不我叫冰灵过来给你看看?这几天她挺忙的,但这个时间应该在大院里。还是你想先吃点东西?鸡汤面条或者菜肉包子什么的,我去做,很快就能拿过来”啦啦,关东炊这段日子该是闷坏了,天天对着一个木头人,好不容易等到人醒了,他像讨债一样把话全问了出来。 但是,他说的这些,凌少群都没听进去。刚醒的脑袋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他挣扎着坐稳,虚弱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关东炊先是一愣,须臾鼻子一酸,眼眶变得红彤彤。“你不记得了吗?那天你和羽潼去找共玄会讨骨龄牌,被他们的人带到沁香楼后山去了。他们发现了你的发射器,把你打成重伤,大哥他们赶到的时候你只剩半条命了。” 这么说,凌少群似乎想起来了,他昏迷前最后一个见到的是墨迟。当时墨迟御剑而下,啪啪几下把共玄会的小贼打得屁股尿流,那场景,简直帅炸了! 不经不觉,恍惚的人傻笑了出来。 见凌少群愣唬唬的样子,关东炊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创伤后遗症。“我看,还是把冰灵叫过来。” 凌少群问:“墨迟呢?他在哪?” “墨迟?”关东炊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答道:“你说救你那个人吗?他把你抱回来之后就走了。” 抱凌少群有点不能适应这个抱字,他想说,用背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他让你好好疗伤,别再多管闲事了。你看你,啥事都要参一脚,人家受欺负的你要管,流落街头的你要管,不见骨龄牌的你还要管,跟保安队长似的。又没有好市民奖能颁发给你,你这么积极能赚几个钱?哪有你这么玩游戏的,命还要不要了,刎颈盟还要不要了” 关东炊一鼓作气把这几天藏肚子里的话全部发射出来,突突突突打得凌少群满身枪孔。他那些即严厉又带点埋怨的小批评,让人听了即暖心又满头大汗。 凌少群吐吐舌头,好,要换话题了。 “关东,我好饿啊,想吃东西。”他摸着被绷带包了一圈又一圈的肚子,鼓鼓的,倒像是已经吃饱了。 这话有效,关东炊只是顿了一下,立马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吃肉包子,莲藕酥,桂花汤圆,还有沁香楼的玫瑰煎糕。” 刚把江陵的特色小吃说完一遍,豆大的口水就沿着嘴角了流出,凌少群赶忙吸回去,心想,确实是饿了。 “肉包子,莲藕酥”关东炊认真记着菜单,他还没记全,房门突然被推开,南霜穆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凌少群醒了,她还是隐藏不住那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间南霜穆想笑,或是想哭,又或是想拉起床上的人破口大骂。但在努力压抑心底冲动后,南霜穆又恢复到一脸无所谓。 “终于肯醒了,我还考虑要不要一刀给你送回去呢。” 凌少群没留意她说什么,因为他发现,除了那抹与生俱来的梨花香外,南霜穆身上还带了各种咸的甜的小吃味道。 南霜穆将篮子往桌上一摆,招手道:“关东,来吃饭。” 关东炊没动,倒是凌少群闻着味爬下了床,由于长时间沉睡,手脚虚弱,他险些摔倒。 “你慢点。”关东炊忙去扶。“你现在的身体跟以前不一样,要小心。” 南霜穆摇着头叹气道:“听说有个人中了剧毒的百叶镖,右腿被砍伤,左手脱臼,肋骨还断了两根。啧啧,要是这个人有痛觉的话,你说得多受罪呐。” 这么严重?凌少群皱眉,怎么听着有种惋惜感,好像他没有痛觉辜负了这一身伤似的。他耸耸肩,既然大难不死,是应该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了。 也不用等关东炊做了,如他所愿,南霜穆从饭篮里一一拿出肉包子,莲藕酥,桂花汤圆还有一壶定神酒。 看着满桌好吃的,凌少群食欲大增,抓起肉包子就往嘴里塞。 “不急,这些都是你的。”关东炊将食物往他那边推了推,撑着下巴当看客。 昨天冰灵来换药,说人很快就会醒。某人听了后非常积极,一大早就出门去采购美食了。用脚趾甲想都能想到,南霜穆怎么可能给关东炊买吃的,她只会问关东炊要吃的。 “不错不错,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要是再来一碟沁香楼的玫瑰煎糕那就完美了。”凌少群吞了勺热汤圆,烫得直伸舌头。 南霜穆讽刺道:“沁香楼的食物就罢了,你也不想重新躺回去。” 凌少群疑问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关东炊倒了一杯定神酒,递到他手里。“你昏睡的这几天,外面也没闲着。那些骨龄牌的失主拿回牌子后,一起到沁香楼办了个酒宴庆祝重生,可是酒席期间有人在酒水里下了毒,在场的无一人幸免,都中毒了。” 一口酒卡在喉咙,凌少群差点喷出来。“咳咳咳都中毒了?” 关东炊:“嗯。” 凌少群:“有多少人?” 关东炊:“那天沁香楼满座,没两百也有一百多个。” 不光拿回骨龄牌的人,同一个团队的,打怪认识的,聊过几句的,很多穿越者都被叫上了。刎颈盟算是他们的大恩人,特意嘱咐一定要赏脸参加,结果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掉了坑。 “虽然大家都中毒了,不过这种毒没有快速发作,血量会逐渐下降,但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南霜穆随意指了指右肩上的状态栏,语气轻松,就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先管好自己的身体。” 难道治疗师也没束手无策?想到这里,凌少群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冰灵呢?她有没有中毒?” 某人翻了个白眼,不作回答。 “冰灵没去参加酒宴。”关东炊又倒满一杯定神酒递了过去。“南霜说得对,眼前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你先把自己料理好,赶快康复起来。” 凌少群接过酒一口闷,心里思索着还好冰灵没事。她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拯救苍生的任务只能交给她了。 南霜穆咬着下唇,闷闷不乐。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下来,只有关东炊还在肆无忌惮地叨着话:“其实中毒嘛,也不算件坏事,至少现在所有穿越者都团结起来了。我跟你说哦,他们把沁香楼给强行霸占了,每天都在那里开一次会议,商讨中毒的事情,可热闹了” 有人沉默多久,就有人说了多久,屋内滔滔不绝,屋外翻起一阵入冬的凉风。 第六十二章 统一战线 那个被侵占的沁香楼内。 大堂依旧琴胡瓶炉,锦笼纱罩,却不似往日那般歌舞笙箫,俨然多了几份严峻的气息,到场的人基本都站着,在讨论事情。 穿越者中,有几个团队的势力不容小觑---聚贤堂人数众多,呼声最高,为首的八荒霸主统领了四十余号人;胜势堂麻雀虽小,却卧虎藏龙,包揽了几个顶级刀客和治疗师;鹰盟会虽说名气不大,但所有队员都是上位者,平均战斗力凌驾于所有队伍。 可是,这些团队在经历中毒事件后,都元气大伤,特别是聚贤堂,由于门槛低,入会的大多都是散兵,血量不足的聚贤堂几乎少了一半成员。 介于投毒事件是在沁香楼发生的,穿越者以查案的名义把这里扣下了,改作为聚集地,每天午时准时开会,报备情况。 思文赫兰走进大堂时,其他队伍的代表基本到齐了。他的出现,带着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势,让狂躁的场合安静了不少。不管走到哪里,大叔的气场都是不容忽视的--谁叫他左肩上的经验值那么惊人呢。 表情严肃的思文赫兰身边跟着两个人,文静儒雅的青翎,和俊朗如故的蒋羽潼。三人精神奕奕,看上去并不受中毒影响。 “有消息吗?”思文赫兰走到最前面的席坐处,这里有一个位置是枭一鸣专为他而留的。 枭一鸣是这次集会的主要发动者,鹰盟会原队长亡命客死后,由他当任新队长。他们队所有人都参与了酒宴,因此枭一鸣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他发出邀请函,把各个团队的精英人物都召集了起来,组成一只浩大的调查部队。 枭一鸣:“整个江陵的医馆都问遍了,别说解药,连这是什么毒都没人知道。” 胜势堂的刀皇哼一声:“毒是下在酒里的,不是沁香楼的伙计失责,就是有人故意搞的鬼。” 有人提出:“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共玄会?” 刀皇:“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们连人命都不顾,不难说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如果真是共玄会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们!”八方霸主一拍桌面,激动地站了起来。 “共玄会他娘的一窝狗贼,要是让我们聚贤堂遇到了,肯定把他们揍到四肢瘫痪。”附和他的人很多,大堂再次吵闹起来,众人竖指拍拳,愤愤指责。 见状,枭一鸣举起右手,做了个禁语动作。“我建议大家先放下成见,共玄会确实可恶,但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下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毒的办法,我们有很多同胞的血量已经不足够撑到两天了。” “我觉得一鸣说得对。”草梦飞从角落走出,拖地长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是莫逆会唯一出席的人,发言代表了整个团队。“现在不是闹分歧的时候,我们应该统一目标,先找出解药所在。” “这件事,沁香楼是不是该负起责任?”尖锐的矛头指出后,八荒霸主用犀利的眼光瞥向柜台。 人群之外,还有一个缩着脑袋自动隐身的人,那就是沁香楼的掌柜。虽然沁香楼被查封,伙计已尽数解散了,但他依然坚守岗位,毕竟还得有个人关门打扫不是。 从大伙进门后就一直被忽略的老掌柜听到这话,将脑袋埋得更深了,希望他们把自己当做一件衣服就好。 八荒霸主‘啧’了一声,回过头来。“还是先把事情调查清楚,找到下毒的人,自然就有解药了。” 有人点头,有人复议,讨论开始升温,穿越者各有各的说法,争执不休。 一直沉默的思文赫兰摸着空酒杯,耳听四方,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开了口:“诸位。” 他只说了两个字,全场便安静下来,都把头转了过去。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安排一下各自的工作。既然聚贤堂对调查案件有兴趣,就由你们来排查下毒的人。其他团队各派出三名成员跟进药种,除了医馆外,装备店、药品店、饭店都要一一寻问。另外,刎颈盟已经着手寻找城主的事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泺汐源里每一座城都有一个守护者,外界称他们为城主。城主是og的高层工作人员,由公司派遣到超凡实境管理这个新生的世界,可以说他们掌握了整个泺汐源的命脉。但这几个城主都是些逍遥自在的人物,他们喜欢将身份隐藏起来,连生活在本地的镜人都不清楚他们的存在,因此并不容易找到。思文赫兰之所以提到城主,并不是寄托希望于那个人,而是给在场的每一位增加一副镇定剂。 视线扫过一个个肃穆的脸庞,大叔意外地发现,胜势堂的乘凉竟对他含眸微笑。难道这个人已然看出他的心思了? 乘凉是穿越者里数一数二的治疗师,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思文赫兰朝他走去一步:“乘凉,我想安排你带领一支治疗师队伍研究解药,你可有意见?” “有。”乘凉也朝他走了一步,脸上透露出自信。“我只需三个人,一支队伍太繁琐,还会浪费管理的时间。” 思文赫兰:“好,人由你自行挑选,所有团队都要配合。” 思文赫兰缜密的安排,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安的心也逐步得到了缓解。 前面只是些表面诚意,接下来才是男人真正想说的话。“我们来到超凡实境,是为了体验游戏,大家不必被中毒影响了心情。既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哪怕中场被迫退出,也不要留下任何遗憾才对。” 言简意赅一段话,却相当有道理,听了众人纷纷表示认可。 今天在座的,都是穿越者中的佼佼者,在各自的队伍里饰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一句话就会扭转一个队伍的命运,因此,思文赫兰不光要下镇定剂,还要转移重心。 掌柜动了动耳朵,从衣领里露出半个脑袋。他认得男人,他就是那个把整栋沁香楼装进钱袋的人,原来他说话这么有分量,自己那天还差点把人家得罪了。掌柜擦把眼泪,默默打算着是不是该回去写封乞休信,收拾收拾行李,自觉告老还乡算了。 第六十三章 大病初愈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少群每天都得到身边的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吃饭送到嘴边,穿衣套入手中,走到哪都有人陪着,做什么事都有人参与。他甚至强烈怀疑上茅房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突然递草纸进来。 凌少群清楚地知道,他的伤早在自己苏醒前就好了,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每天躺床上喝药,而是出去走走,消化掉身上新长出来的几斤肉。 心动不如行动,撑起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刚准备下床,就被关东炊摁了回去,他再次坐起来,又被摁了回去,这样来回好几个回合后,凌少群不得不摆手喊停了。 “关东,你这是在给我练腹肌呢。” 关东炊:“少群哥,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凌少群:“我要出去走走,再不走我就生锈了。” 关东炊:“冰灵说,如果你醒了,就让你躺着,等她来。” 凌少群:“可是冰灵并不知道我醒了呀。” 接到研究解药的任务后,乘凉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冰灵。冰灵不光医术精湛,她还有个医馆,随时可以找到备用药材,因此,她成了不二人选。冰灵又要照看伤患又要研制解药,短时间内想必是闲不下来的,刎颈盟也就没敢去打扰了。 凌少群指着自己丰满的生命值和能量值说:“我这两杆玩意儿都快被撑爆了。” 见关东炊依旧摇头晃脑,油盐不进,他灵机一动,问了句:“果儿呢?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它?” 关东炊:“南霜说果儿呼噜声太大了,怕它吵着你睡觉,就把它带到自己房间去了。” “难怪我最近都睡不着了,原来是没有呼噜声不习惯啊。”凌少群摸着脑门若有所思道。“南霜不嫌吵吗?” 关东炊:“她晚上一直在照顾你,白天我来了她才回去休息的,果儿那时早就醒了。” 凌少群身上的伤关东炊只见过一次,就是刚把人抬回来的时候。当冰灵揭开衣服,所有皮肉创伤展现出来时,他第一个胆怯了,伈伈睍睍退到一旁。 本来该是他给凌少群换药的,可是冰灵怎么教他他都手抖,比拿睚眦斧还抖。见关东炊害怕,南霜穆二话不说接过药布,把他换了下去。那之后,上药清理伤口这些活全被她揽了下来。有几次别人要帮忙,她也婉拒了,说一个人做着顺手。 每天傍晚南霜穆准时捧着一盆清水出现,换关东炊去做晚饭,她留在房间伺候着,夜里困了就伏在床边睡觉,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带着满脸疲惫离开。 “其实,南霜是最担心你的。有一次我看她坐在你床边自言自语,叫你赶快好起来,不然等到她血量掉光了,要走了,就没人能照顾你了。”关东炊能感受到南霜穆当时的心情,怕别人照顾不好他,怕他醒了之后看不到自己。 凌少群听着,淡淡地笑了。南霜平时说话总是带着揶揄,可她是心里最热的人,不懂得嘘寒问暖,却胜过嘘寒问暖。 淡然的微笑只维持了两秒,凌少群忽然躺下,像撒娇的小孩一样窝在关东炊膝盖,卖起萌来。“关东,你帮我把果儿领回来,我想它了。” 这个举动让关东炊的脑电波有一霎间失衡,他楞了两秒,否决道:“还是等你好点再说。” “可是我真的很想果儿。”看向空荡荡的五指,凌少群眨巴着眼睛,像找不着宠物的孩子。“很久没摸果儿了,不知它长大点了没?” 关东炊想说,果儿不长也挺大的。他轻轻推开膝盖上的人,站了起来。“好,那你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 “嗯。”凌少群点头如啄木鸟。“我保证不跑。” 关东炊走出房门,又半信半疑地回头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微笑着向他挥手。 “去,快点回来。” 目送关东炊离开后,凌少群立即爬下了床。他心想,我不跑,我走路还不行吗。 于是,一盏茶功夫后,某人衣冠楚楚,一瘸一拐来到了同济医馆门前。 冰灵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找家医馆落脚,一来可以为人治病赚些药钱,二来她医术高明,还能给当地医者指点一二。向她讨教过的医师往往如饮醍醐,茅塞顿开,都对冰灵推崇有加。 这人只要名声在外,就很容易找到,凌少群只是随街打听,便来到了地方。两人碰面那一刻,冰灵正在研究电流。 其实凌少群不来,冰灵也正好准备去看他。据以往经验,对付昏迷这么长时间不醒的人,只有下狠招才管用。因此她准备了电疗,效果跟电击差不多,让痛楚贯通全身神经,强烈的刺激使人短时间内恢复意识。 凌少群应该庆幸,他及时醒过来了,成功避免了一场灾难。原因很简单,他没有痛觉,哪怕把他身体电烂了,他也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苏醒。 见到精神爽朗的人,冰灵的担忧减轻不少,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她最先要做的就是为凌少群检查身体。 “把外衣脱下,我帮你看看伤。” “脱衣服容易,看伤要花点时间。”凌少群边解扣子,边自嘲道。 他说得一点都不夸张,衣服只有一层,可里面的绷带非常厚实。这个造型他曾经有过,就是去年halloween的时候扮木乃伊。那次就觉得这个打扮非常麻烦,以后都不打算再做了,没想到历史居然巧合地重演了一遍。 一层层将身上负累全部拿下后,露出精炼的体格,凌少群顿感一身轻松,原来身体疲顿不是因为长了几斤肉,是因为多了几斤布呐! 手臂和后背的鞭伤基本已经全部愈合了,该结痂的结痂,该长肉的长肉,只有大腿最严重那个创口还没恢复,周边皮肉肿胀,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 冰灵拿出银球,放在伤处轻轻推动,银球滚过皮肤发出弱光,表明伤势已有了好转。 凌少群就这么坐着,心安理得接受检查。冰灵的指头有点凉,和银球一起按在身上像玉石推过,很舒服,凌少群不由得缩了缩肌肉。 冰灵:“怎么,疼?” 凌少群摇头笑着说:“痒。”不知为何,被冰灵触碰身体,他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安心。 检查完毕,冰灵会心一笑:“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今天开始你就不用缠绷带了,让身体透透气,会好得快一些。” 这是一个比天上掉披萨还好的消息,凌少群如释重负。 第六十四章 陨骨 轻快地穿好衣服后,下一秒凌少群便直奔主题:“冰灵,我今天是为穿越者集体中毒一事来找你的。听说你最近在研究解药,有什么进展了吗?” “我们基本能确认毒物是什么了。” 冰灵走到药架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个玻璃瓶。 她将瓶子递给凌少群,道:“前些天乘凉和靖瑶去了一趟涟漪山,在寒气最重的地方发现了这种名唤殒骨的毒物。” 靖瑶郡主是乘凉第二个邀请入伍的人,她有收集物件的癖好,什么东西都往骨龄界面里扔,以至于在发现殒骨时,他们能即刻使用到手套、小铲、玻璃瓶等采摘毒菌的工具。 凌少群拿起瓶子,里面装有一棵蓝色的蘑菇,形似花骨朵,一瓣包住一瓣,菇头渗出透明的液滴,黏附在菌盏上却不掉落,像凝固的汗水。 冰灵:“殒骨五年成形,只有在冬天才能采摘,如果过了季节,便要再等一年。这种毒物药性不温不烈,服下没什么感觉,但它的扎根能力特别强,一旦入驻体内,就会持续削弱生命力。懂得使用殒骨的人,必定是制毒高手。” 制毒高手,这个人设让凌少群想起了风老九。百叶镖原本在兵器榜里只是普通暗器,上面带的毒是风老九自己研制的,杀人于眨眼,称他制毒高手不为过。但如果真是他下的毒,不应该当场暴毙吗?掉血量这种小儿科有失他老人家的水准呐。 凌少群:“既然知道是什么毒,那解药是否也有头绪了?” 冰灵摇头:“殒骨非常罕见,医书中只记载了它的毒性,目前还没有解毒方法。不过,我倒是可以问问沁香楼的白公子,他博学广闻,对医理也有一定研究,说不定知道其中一二。” 凌少群问:“白公子出游回来了?” 冰灵:“过几天是复诊的日子,他一定会回来。” “话说”其实有一件事,凌少群一直很好奇。“白公子貌似小儿,行事却老道,看着有点返老还童的意思。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 冰灵看向他,没有回话,只留下一阵绵长的浅笑。 “好,我明白了,病人的资料不方便透露对。”凌少群识趣地自我了断这个话题。 “不讨论白日生的病,我们来讨论一下他那只七角鸟。” 冰灵:“你说小七?” 凌少群暗想,连名字都知道,这下有谱了。“闻说七角鸟是仙禽,上知过去未来,下通禽言兽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真有这么神乎吗?你有没有见过?” 冰灵想想,点头嗯了一声。 凌少群盯着她,等待接下来的话,可冰灵嗯完那一声后,就直接结束了通话,眨着大眼睛回看凌少群。 等了好一会,凌少群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又道:“那个,你跟白日生这么熟,不知能不能帮忙问他借鸟一用。” 冰灵:“借鸟一用?” 凌少群:“是这样的,我觉得嘛,既然七角鸟那么玄乎,也许它知道殒骨的毒如何解。” 冰灵明白了,于是给凌少群指了条明路。“你可以写封拜帖,求见小七。” 凌少群错愕道:“你不是跟白日生很熟吗?以你们的关系,还要写拜帖才能见?” 冰灵:“拜帖非白公子所欲,是小七要求的,为了显示它的身份高贵,凡是求见它的人都必须带着拜帖登门。” “啥?拜帖居然是那只鸟搞出来的幺蛾子。它也太自恃清高了!”凌少群万万没想到鸟也这么会玩啊。 冰灵笑而不语。 “那你还是先问问白日生他本人有没有办法解毒。”凌少群丧气垂头,怎么就离不开拜帖这茬事了。 离开同济医馆,凌少群回了晋来大院,但他没有直奔自己房间,而是去了一趟青翎的屋子。 他进门的时候,青翎正在看一堆正常人类看不懂的古文。 凌少群所认识的朋友中,言青是最安静的。他喜欢看书,身上一股子书香气,但言青并不古板,从小就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凌少群而言,他是百科全书般的存在,学识渊博,举十知九。凌少群平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或者头脑一时短路,第一时间就会去找言青。 见到一瘸一拐的人出现,青翎把书放下,皱着眉走了过来。 “你伤好了?” “早好了。”凌少群展开手,坦然接受他的审视。 “没事就好,坐。”青翎拉来一张有靠背的椅子让他坐着,又跑去榻上拿了个枕头。 凌少群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现在是大病初愈,神清气爽,生龙活虎,徒手撕鸡,脱骨黄鳝,红烧狮子头,不对,吃偏了” 青翎汗颜。“你要是饿了我让关东把晚饭带到这里来。” 提到关东炊,凌少群心虚地翻了个眼,视线从枕头移到房内唯一的书桌上。 青翎的书桌整齐简洁,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书籍规规矩矩码到一摞,旁边一个落地架子,堆了些古文卷和他自制的玩物。这里看着不像临时客栈,更像是自家的书房。 凌少群:“言青,你会写拜帖吗?” 青翎:“大概会,你问这个做什么?” 凌少群:“那个,沁香楼的楼主白日生,他不是有只会说话的七角鸟嘛,我就是好奇,想去见识见识。但他家必须带拜帖去才给进门,比预约国家领导还讲究。这拜帖我是准备好了,但有几个字不太会写,你看,能不能帮我修改一下?” “可以。”青翎将枕头塞进他后背,答应道。 凌少群快速掏出一本金边红帖,这帖子是回来时路上买的,才刚到手不久。 “言青,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拜帖你先拿着,写好了就拿给拿给南霜。” “为什么拿给南霜,直接拿给你不就好了吗?喂”看着瞬间消失在门外的人,青翎合上嘴,吞下了后半句话。他想问,凌少群,你不是瘸了吗?瘸了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青翎无奈地摇着头,打开金边红帖,当看到抬头落款和中间一片空白时,他不由得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这哪叫有几个字不会写啊?这叫完全没写好吗!凌少群你丫的先给我回来! 此时,凌少群房间。 关东炊瞪着一双埋怨的小眼睛,在心里默默画着圈圈下诅咒,他旁边还蹲了只鸡,也用爪子在地上画着圈圈:一圈,两圈,三圈一百二十三圈两百二十四圈三百二十五圈直到清脆的脚步声踏入房间。 关东炊依旧噘着嘴,果儿倒是抖抖尾巴,快速蹦起。它冲着凌少群整个扑了过去,肥厚的翅膀将人包裹了起来。 “哈哈哈,果儿想死我了。”凌少群伸手去抓山鸡已经变了色的绒毛,又长又细,比前段时间柔软不少,摸着很舒服。 “果儿变漂亮了,是个小帅哥呢。” 果儿:“” 关东:“你哪来的判断标准?漂亮不应该是女生吗。” 凌少群晃着食指,一本正经科普道:“禽类都是雄性比雌性好看,雄性靠外貌来竞争雌性,而雌性则需要用灰暗的羽毛来保护幼崽。果儿这么漂亮,肯定是男生,而且以后会有很多女朋友哦。” 关东炊扬起眉眼,须臾又压了下去。“说起来,还不知道果儿是什么物种呢。” 凌少群一僵,手顺着橘黄色的羽毛轻抚着,是啊,他也很想知道果儿是什么物种呢。 ---------------------------- 小剧场 关东炊:“难道分辨雌雄不是看那个地方吗?” 凌少群:“我不好意思看。”\/\/>o<\/\/ 第六十五章 玉匠麒麟手 这段时间,凌少群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有人伺候着不说,身上的伤也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虽然冰灵让他把绷带都摘了,但聪明的人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每当大哥提到练武,凌少群就会一脸可怜,然后打开衣襟,开始一块块揭纱布,边揭边念念有词道:“哎,我现在是大病初愈,体如抽丝,你看这手,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这脚,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谁来扶我一下,我去拿剑” 往往这个时候,思文赫兰也不听他诉苦了,大手一拐,把一旁的关东炊给拉出去。 关东炊万分苦恼,特别是在转头时,看到凌少群嬉皮笑脸跟他挥手道别那场面,真心觉得世道多骗子,人心不复古呐。前几天才撒完娇,今天就用上苦肉计了,少群哥到底还有什么惊人的能耐没使出来,我快招架不住了。 两人刚出门,腓腓兽和他们擦着肩进了屋。看到关东炊那副倒霉样,他不禁叹息道:“你就不怕关东在你的饭菜里下药,满足一下你手脚无力四肢瘫痪的愿望?” 凌少群摊手。“放心,他没那个脑子。” “喂,我听到呢!”外面传来关东炊最后一声吼叫。 凌少群掏了掏耳蜗,像条鱼一样在床上翻了个身。 “哎呦,硌死我了!”肚子不知压到什么东西,硬硬的,他伸手去摸,从腰间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的是三块碎玉。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我这边有块玉,你眼睛尖,帮我看看值钱不,要是不值钱我就扔了。” 凌少群手中的玉佩是当初妖面人落下的,他觉着应该值几个钱,就一直挂在身上。那天被发射器给压碎他还心疼了好一会,回头又拿块手帕包好,想着要不找瓶胶水粘起来,或许还能装装样子。 “拿来瞧瞧。” 腓腓犬把碎片端在手里,眯眼细酌。这块玉澄清透明,隐隐带着但蓝纹,要提品种嘛,他也说不出个整名,只觉得是上好的料。 腓腓兽:“至少值好几百个泉呢,可惜咯。” 凌少群精神一抖:“真的值钱?那你觉得能粘回去吗?” “都碎成这样了怎么粘。”腓腓兽直接否决了他。 凌少群‘啪’一下弹回床上,身影颇为凄清。损失几百泉,对他而言就是损失一座山啊。 腓腓兽没看他失落的样子,似乎在想事情,好一阵后喃喃自语道:“不过我听说镇上有个做玉饰的工匠,手工一流,能修复所有玉器,说不定” 这句话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荡开层层水纹。凌少群回光返照一样坐了起来,急速问了声:“你说谁?!” 腓腓兽吓一跳。“你咋还诈尸了呢。” 在江陵这块豆腐干大的地方,要找一家店,实在是酒坛子里抓乌龟那点事。还不到傍晚,凌少群就站在了一面刻着《麒麟手玉铺》五个大字的牌匾下。 比起旁边那些富丽堂皇的店肆酒家,这家铺子显得单薄简陋,但也清新脱俗。 凌少群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铺子不大,上边有半个阁楼。两侧高墙挂了些斧剑字画作为点缀,四个大木雕展柜沿着店铺围了一圈,皆堆满玉饰古玩,云屯雾集。 面朝大门那张乌木台内,一个铺掌打扮的人正在磨石。听到有人进来了,也不抬头,开口问道:“客人是来买玉的还是来卖玉的?” 人称麒麟手的铺掌年纪不大,磨石的右手比常人粗壮,筋肌突出,却是翡色的,不难猜是个假臂。他手速很快,动作圆滑,看得出这个假臂已经跟他不少日子了。 凌少群开门见山道:“师傅,我是来修玉的。” “拿来看看。”麒麟手放下手中细活,从旁拿了块布擦手。 “您看这个能修吗?”玉佩实在摔得太碎了,凌少群也不抱太大希望。 麒麟手瞄一眼破玉,瞳孔倏然立起。他的视线沿着手一路移到凌少群脸上,心里很快就得出结论,站在面前这个人,是个穿越者。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过人类了,那平静了多年的内心,忽然泛起涟漪,有股想要捉弄对方的冲动。 麒麟手不语,放下手中细活,从身旁抓起一个瓷碗哐当一下扔到地上,瓷碗立即破成几块。他指着地上的碎片,慢悠悠地问了句:“你说,能修吗。”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少群傻了眼,一时半会连反应都忘了,只懂得呆呆看着一地破碎。 见他一脸木然,麒麟手很是开怀,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瓷片,不慌不忙道:“当然能修。” “不能修就不能修,你拽什么什么?能修?!”等凌少群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羞辱了,准备反击时,他发现情况又变了。 能修,就是有一线希望! 凌少群弯起唇瓣,做了个临时笑脸,可是上扬的嘴角尚未定型,对方又传来一声叹息 “瓷碗能修,因为碎片都在。你手上这块玉缺斤短两的,修不好。”麒麟手摇摇头,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我勒个去!敢情你拿我当皮球呢,甩来甩去的。凌少群拉下抽搐的眼角,用上仅存不多的客气,抱拳说了句:“那就不劳烦阁下了,我到别的地方去问问。” “虽然修不回原样了,我倒是可以给你再弄碎一点,串条链子。”隔了个缓慢的停顿,麒麟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完全把凌少群的告辞忽略掉。 “当然,你去别的地方问问也好,问完你就知道,在江陵里,你找不到比我手工更好的玉匠了。”他从乌木台上拿起刚磨好的玉石,放光里瞧了瞧,又用嘴吹掉上面的屑,过后才满意地装入锦盒中。 凌少群此刻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有种被人抛下山谷,又弹回悬崖的刺激感。为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他问了麒麟手最后一个问题。“修好后的链子,还像原来那样值钱吗?” “怎么可能。”麒麟手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就回答了。 头上飘过三个字:自作孽! 凌少群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明知道会被耍还拼命往里跳。他挤出个非常难看的微笑,转身走人! 他很生气,但后面还有让他更难堪的事情,就在门帘拉开同时,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经过我的手工,怎么说也比原来值钱。” 朝外的脚尖顿了顿,凌少群僵住了。他机械地回过头,脸上表情在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中走马观灯了一番。 现在面前摆着一道选择题,回去丢脸,不回去也许会错过几百泉。纠结的人将五官打了个中国结,如果有镜子的话,他会看到自己脸上的折子比老太太还要多。 正在凌少群犹豫不定之际,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麒麟手微笑着问:“还愣着干嘛,不是要修玉吗?” 他在和蔼地笑,但凌少群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笑容很奸诈。 收起所有的情绪,凌少群想到了另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他轻咳一声,搓着双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个,修理费能不能打个折,我钱不太够。” 麒麟手挥挥手。“我只做交换的买卖,不要泉币。” 凌少群:“不要泉币?我全身上下就这些碎玉还算有点价值,其他东西不一定入得了你的法眼。” 麒麟手:“我要的东西对你而言不一定有价值,但对我来说必定有价值,至于是什么,我修好后再告诉你。” 你修好再告诉我?那岂不是没有机会后悔了。 凌少群认真琢磨一番,其实他也不亏,他那些装备加起来也就几百泉,值得一搏。 “行,除了我的剑,其他东西都好商量。” “我要你的剑干嘛,又不能拿来剃胡子。别废话了,你到工作间等我,我去取些工具来。”麒麟手指了指通向阁楼的梯道,转身便离开了。 凌少群一步步走上阁楼,心里思索着麒麟手会问他要什么。门很自然打开了,他走进去,可是一霎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停在门口,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他刚刚好像没有用手开门。 第六十六章 传说中的城主 疑惑之际,凌少群抬起头,随之而来的是他压住万分惊恐的心脏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 “啊!!!” 眼前的工作间里,竟然悬满了人的手。这些手有的连着半截小臂,有的只剩下断掌,大小不一,粗细各异,密密麻麻地悬浮在屋梁下,无任何东西牵引。 更让人吃惊的是,在房间唯一的一张长桌上,一只五指纤细的手,正光天化日下肆无忌惮地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诡异了,凌少群真想往自己脑袋上来一棍,让自己假装晕过去。 口水在喉咙里滚了滚,凌少群立马转身。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刚刚给自己开门的也是一只悬空的断臂,这时候它已经随手把木门给关上了。 断臂见他看过来,很亲切地向他挥了挥手指头。 挥你妹的手啊!你这是非法囚禁! 凌少群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情,他用力吸了两口气,准备抽开那吓人的玩意儿,逃跑出去。 这时,那只手动了,再次把门打开,麒麟手拿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喝杯茶吗?” “喝茶?”凌少群想说,你还是给我一杯烈酒壮壮胆。 很快,倒茶那只手端着杯子飞了过来,在他面前晃悠一下。凌少群颤颤抖抖接过杯子,不知道该不该跟人家说声谢谢。 麒麟手忽略掉他吃惊的怂样,走到工作枱旁,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除了打磨工具外,还有一些串绳和彩色的珠子。 凌少群吞吞口水,提起可怜的胆子问:“你说只做交换的买卖,该不会是想要我的手?” “你的手指太过粗糙,不适合干细活,要来也没用。” 麒麟手保持着缓慢的语调,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件事对凌少群而言就严重多了,他轻轻搓着指头,为自己练出来这一手茧感到庆幸。他方才还说不给人家剑呢,要是人家开口讨他的手,说不定他连拿剑的机会都没了。 麒麟手缓缓举起玉佩的碎片,手就这么定在了那里,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凌少群正困惑着呢,便看到房檐上又飞来两只断掌,其中一只把碎玉扫到另一只手掌心。然后,两只手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工作。 “他们会处理得很好。”麒麟手拍拍掌心,随他们自由发挥。 “这些手是”憋了很久实在憋不住,凌少群还是问了出来。 麒麟手:“早期开发的镜人不成熟,很多因为质量问题被拿去销毁了。我看有些手挺灵巧的,就砍下来当宠物养着。” 宠物 “你的宠物,还真独特。”凌少群呵呵,我以为我家果儿已经够独特的了,真是失敬失敬。 看着悬挂在屋顶那不下三十只爪子,他又好奇地问道:“这么多手,你都能分清它们谁是谁吗?” “当然分得清,这些镜人都是我研发的。”说到这话,麒麟手语气里还有些自豪。 “你研发的?”凌少群猛地看向他。“你也是人类?” “不做人类好多年咯。”麒麟手笑着,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城主!”凌少群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他差点把水喷出来。 麒麟手:“什么情况?” ‘城主’这个称号是玩家自行起的,麒麟手从没听说过,但从凌少群指着自己的那根颤抖的手指头可以看出,城主是在喊自己,可小伙子这丧心病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凌少群现在看他的眼神和研究外星生物差不多,崇拜中带着好奇,好奇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又带点不可思议,麒麟手一度不知该如何接招。 接下来凌少群又说了两个字,才让他恍然大悟。 “大神!” 泺汐源里神秘的城主,世界顶级的程序员和工程师,所有玩家都在寻找,凌少群也不例外。昆阳城和炼器镇他都错过了,没想到能在江陵遇上,更让他意外的是,城主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玉匠。 但不管饰演的是什么角色,大神就是大神。凌少群紧紧握住麒麟手的假肢,激动不已,就差跪地膜拜了。 “小伙子,淡定。”麒麟手把假肢抽回去,转身走向工作枱。 “你的手链做好了。” 在他们攀谈期间,那两只断掌马不停蹄运作着,转眼便完成了一条崭新的玉链子。 麒麟手满意地点点头,让它们回到原来的位置。 “拿走。” 凌少群立马将链子戴到手上,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是城主给我做的手链啊,果然比那块破玉值钱多了。 很久以后凌少群才知道,这块被他所嫌弃的破玉佩,是那个神秘人特意给他留下的礼物,至于价值嘛,只能用稀世珍宝来形容了。 戴好链子,凌少群又试探着问麒麟手:“我还能来找你吗?” “当然,你还欠我个人情呢。”须臾,麒麟手附加一句:“你来找我可以,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开玩笑,一个凌少群就这反应了,来一群人,他的假臂还不得被扒下来。 天上下着连绵小雨,打在屋脊的小兽上,滴落街角的竹篓里,流至桥底停靠的轻舟下,阴沉压抑,让人大不快活。可是这潺潺雨露,并没有影响凌少群此刻依旧激动的心情。 有的人吃顿饭要发五次朋友圈,有的人买辆车要开记者招待会,凌少群终于尝试了一把个中滋味。现在只要一抬手,他就能感受到来自于玉手链的夺目光环,简直能闪瞎眼睛。 怀着一颗被雨水滋润的春笋心,凌少群蹦跶着回到晋来大院。 腓腓兽站在屋檐下,正考虑要不要带把伞再出去,见凌少群笑意吟吟回来了,开口问道:“玉佩粘回去了?” 凌少群:“没有,弄碎了。” 腓腓兽:“” 弄碎了你这么开心是几个意思?凌少群现在的样子,简直像被关东炊附身了,笑得那个灿烂。 腓腓兽心里打着结,突然听到凌少群问:“那家玉铺,你去过没?” 腓腓兽眨眨眼:“没有啊,我没事去玉铺干嘛。” “也对。”凌少群拍拍他肩膀,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晃脑走开了。 腓腓兽错愕半天,硬是没猜出来他对自己这么惋惜的举动到底是几个意思。 第六十七章 月下美人 “凌少群!” 经过南霜穆门口时,还在沾沾自喜的人被叫住了,凌少群往里看,发现青翎也在。 南霜穆招了下手,某人就乖乖进去了。 南霜穆:“你又偷跑出门。” 凌少群:“说偷跑多不和谐,我们可以换个说法,例如出门做康复训练,这样会不会好听点?” 南霜穆不接他的梗,一脸严肃道:“出事了怎么办。” 凌少群:“我就到邻街走走,能出个什么事。” 南霜穆:“万一遇到共玄会的人,又把你揍一顿呢。” 凌少群:“要是遇到共玄会的人我就立功了,现在全城都在搜查他们呢。” 南霜穆:“那也得你能完整回来,万一又被打断一条腿呢。” 凌少群思考一下,说:“那我只能单脚跳着回来了。” 青翎‘噗’笑出声,虽然看他们斗嘴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他还是违心地打断了:“关于出门,还有一件事” 南霜穆像被点醒,沉着脸问凌少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大姐,你是拿什么算出来的? 凌少群看了眼她身后的军师,顿时大悟,原来是言青算的,难怪这么准。 “没我哪有什么事敢瞒你呀” “真没有吗?” 南霜穆的眼神越发逼人,凌少群被她看得满身是洞,感觉再也瞒不下去了,他只好深吸一口气,老实交代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承认。” 南霜穆:“承认什么?” 凌少群吱吱吾吾,吾吾吱吱,声音越发地小:“我确实见过城主,但我答应他不说出去的,不过你们都提前知道了,也不能算是我说的” 沉默片刻,青翎转向南霜穆:“恭喜你,有意外收获。” 凌少群微微挑眉,突然有种被自己坑了的觉悟。 “你们,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这件事。”南霜穆眯起眼睛,笑得异常骇人。“你什么时候见过的城主呀?” 凌少群暗想,我肯定是受伤的时候把脑瓜也摔坏了,才会做出这种不打自招的事情。他闷闷地回道:“我说未来,你信吗?” 两人毫无疑问地摇头,同时露出‘你没有逃避机会’的笑脸。 麒麟叔,你也看到了,我是被逼的。凌少群在心里给自己画了个十字架,然后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 他刚讲述完,南霜穆已经迫不及待捉过他的手,一把撸起袖子,将玉手链谛视了一遍。青翎没她激动,只是默默掏出了放大镜 自己的手第一次被人温柔地捧在掌心,倍加呵护,并且虎视眈眈,凌少群真是五味杂陈。 链子的手工十分精湛,布饰巧妙。碎玉有大有小,小的被打磨成珠子分布在手绳各处,大的那块加了雕工,固定在手背上方。 “这玉” 这玉的质地让青翎震撼,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个品种,恐怕整个泺汐源都不多见,他也只是有幸在炼器镇的琳琅阁见过一次而已。 青翎垂眼一念,担心是自己看错了眼,于是对准放大镜,又仔细研究起来。这次他看得很认真,就连上面雕刻的图样都看出名堂来了。 “是月下美人。”他囔囔自语道:“为什么给你雕了月下美人?” 凌少群听得云里雾里,他知道玉上雕了朵类似花的东西,本想着是为了美观,现在听青翎这么嘟囔,感觉应该是特意为之。 凌少群问:“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青翎放下放大镜,思量片刻道:“幻术里面有一门伎俩叫现美人,在特制的魔幻石上雕琢一朵月下美人,花开之时,就是能量最集中的时候,释放的幻术能撼动世间万物。城主给你雕这个也许是把你当成幻术师了。” “青翎,你不解释我还挺明白的。”凌少群越听越迷糊,这雕刻的花怎么会开,又不是变戏法。看到南霜穆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他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反正青翎的话正常人没几个听得懂。 凌少群转问南霜穆:“对了南霜,你原本想跟我说什么?” 南霜穆指着桌面上一个小本问:“你让青翎拿这玩意给我做什么?” 一个金边红皮的帖子?凌少群觉着眼熟,索性打开来看,看到里面内容就想起来了。他举着帖子问:“这是拜帖?” 青翎汗颜,不是你拿来让我写的吗,你自己倒不认识了。 “嗯。你也没给我要求,我就按照普通拜帖的形式写了。” 凌少群没见过拜帖,连古字都没懂几个,不管什么形式,只要写满字他就很满意了。 “写得不错,谢谢你了。沁香楼那只七角鸟神通广大,或许知道怎么解殒骨的毒,我想明早去拜访一下,探探虚实。” 这两天又有一批穿越者熬不过来,被遗憾淘汰了。刎颈盟的状况也是岌岌可危,特别是关东炊和腓腓兽,他们等级本来就低,血量维持不了多久,解毒之事可谓迫在眉睫。 南霜穆把帖子夺过去,说:“还是我去,你留下来养着。” 凌少群低头,手中已空。“这可是我让青翎写的拜帖,落款我的名字。” 南霜穆:“是你名字,但你不是让青翎给我了吗。” “我是让青翎给你,可是”可是我当时是怕青翎追究我才让他给你的呀! “没有可是。”南霜穆回绝得很果断。 他还没说呢,话直接被扼杀在喉咙里了。其实凌少群也不是为了解药,这件事他早交给冰灵了,他只是对那只会说话的七角鸟颇感兴趣,想见识一下而已。 凌少群:“我就想去看看” 南霜穆:“别想了,回房养着。” 凌少群:“能不能给我一句话的机会。” 南霜穆:“闭嘴。” 青翎暗自好笑,心里默念道:兄弟,这个时候我就不开口帮你了,你自己见机行事。 要说江陵是水镇,倒不如说它是雨镇,连着几日斜风细雨,街上到处都是泥泞的水坑。 白日生住的地方离沁香楼不远,只要沿着石板路走就能找到。南霜穆出门急没带雨伞,顶着小雨匆匆前去,刚到地方,就被一个应门拦了下来。 “今日访客时间已过,姑娘明日请早。” “我有拜帖。”她掏出红帖子递了过去。 “那么请留下拜帖,明日再来。” “” 南霜穆脑瓜一转,想起古装剧里官差办案的情景,于是即兴来了段角色扮演。“我是衙门派来调查投毒案的,沁香楼是第一现场,有重大嫌疑,我需要向你们先生提问些事情。” 应门用鼻子吭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这招昨天有人用过了,他们还说是警察局的呢。” 嘴角大大抽搐一下,南霜穆挺佩服昨天那位同僚的,身处江湖还不忘家乡。 “那个,警察局嘛其实是衙门的表亲戚,运作性质差不多。” “行了,不管是哪来的,先生今天已经接见过很多客人了,现在需要休息,你明日再来。” 他抬手将南霜穆请回雨中,可就在此时门打开了,一个小姑娘从里面探出脑袋,对应门说道:“先生请这位姑娘进去。” 应门有些吃惊,皱眉看了南霜穆。“好,既然是先生请的,那你跟她进去。” 第六十八章 收养小七 小姑娘带着南霜穆穿过庭院,这个地方并不如沁香楼那般富丽堂皇,而是透着古朴之风,湖畔杨柳石板路,大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她们来到一座三角顶屋子前,小姑娘将南霜穆请了进去,然后规规矩矩从外面把门掩上。 房内站了个小男孩,红衣红冠,皮肤白皙。见到南霜穆,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谦谦之笑。 “不知道姐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南霜穆显得有些迟疑,上次见到的白日生,还是七八岁模样,可现在面前的人,看着却像只有五六岁左右。 “姐姐?”在她愣神的时候,白日生又唤了一次。 南霜穆假装镇定道:“我是来我是衙门的人,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前段时间在沁香楼发生的中毒案。” 白日生礼貌地请了座,然后笑着说:“江陵没有衙门。姐姐有什么问题问我便是,我当倾囊相告。” 呃没有衙门,难怪那应门一副看外星人的样子看她。 南霜穆红着脸坐到凳子上,她刚坐下,就看到白日生递过来一块手帕。 “要不要擦一下?”他指的女子衣服上的雨水。 “谢谢。”南霜穆接过手帕,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管频频低头擦水珠。 白日生倒是先开了口:“沁香楼已被查封,昨天也有两位少侠来询问过,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姐姐还有何疑问?” 毒确实来自于酒水,但所有人都清楚与沁香楼无关,毕竟白日生再傻也不至于在自己开的酒馆里下毒,这不是自砸招牌吗,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动机。过来问话的人,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南霜穆不再拐弯抹角,交代了来意:“其实,我们已经掌握大家中的是一种叫殒骨的毒物,却一直找不到解药,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听有什么药可解此毒?” 白日生思考一会,摇头道:“我不清楚,但小七也许知道。” 小七?小七是谁? 南霜穆顺着白日生举起的手望去,方正的案台上摆着个方正的物体,用一块红布盖着的,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白日生打了个响指,那块布像被人拉扯一样,滑了下去,露出个大鸟笼。 传说中的七角鸟棱角分明,洁白胜雪,圆溜溜的小黑眼炯亮有神。它十分乖巧,听到主人的召唤,立马扇动翅膀,从笼子里飞了出来,落到白日生抬起的手指上。 “好漂亮的鸽子。”见到七角鸟,南霜穆最先想到的是鸽子,但它比鸽子精致,羽毛也更加纯白。 七角鸟:“”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霜穆觉得这只鸟有点不屑,还对她翻了个白眼。 白日生说:“小七不喜欢别人叫它鸽子,因为它从人类口中听说,鸽子是用来吃的。” 南霜穆:“” 好一只高傲的鸟! 南霜穆尴尬地笑着说:“那我也喊它小七好了,不知小七是否知晓殒骨。” “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但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七角鸟终于开口了,它的声音宛转悠扬,洋洋洋盈耳,给人一种高雅的感觉。可这话一出,却又带着几分骇人。 “什么代价?”毕竟是关于人命,南霜穆当然有想过要为此付出高额代价,至于是金钱,物质,还是七角鸟有什么特殊癖好,例如喜欢人体器官之类的,她只能尽力,真给不起她便另寻高明,绝不逞强。 “代价就是”七角鸟用阴阳怪气的语调,缓慢说道:“一条鱼。” “” 过了好一会,南霜穆轻轻“啊?”了一声。 白日生忍不住笑了,七角鸟也一改阴沉的表情,欢脱地扇了扇羽翼,咯咯笑着。 “小七喜欢吃鱼,你赏它一条鱼就好。”解释完白日生摸着七角鸟道:“好了,小七不闹,姐姐要被你吓出汗了。” 白日生说得对,南霜穆确实是满头大汗。她在想,到底遇到的是只什么品种的鸟啊,这么可爱,能做成标本挂墙上吗? 七角鸟离开白日生手指,飞落到桌面上,开始正经八百讲解起来:“殒骨生长在极寒的地域,五年成形,只有在冬日才能采摘,否则没有任何药效。会使用殒骨的人,不一定知道如何解毒。事实上,由于殒骨并不多见,目前还没有一味药剂是专门用来治它的。” 听到这里,南霜穆的心未免凉了一半。如若无药可解,她怕是撑不到最后了。 七角鸟继续道:“解药没有,但我知道有一种比它更寒的药,名叫仙蚕玉露。或许,以寒制寒,能将殒骨的毒逼出人体外。只是仙蚕玉露在江陵也并不多见。” 七角鸟挥起一双翅膀遮住脑袋,像在冥思,这个动作维持了五六秒后,它缓缓将翅膀放下。 “泺汐源最北边有一座雪幽山,山上生长着一种千年古蚕,仙蚕玉露便是拿这古蚕之血所配制。” 听完这话,南霜穆的心已经全然凉凉了。泺汐源最北边,别说她过不了结界,哪怕过得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去不到的,何况还要配制 见她如此消沉,白日生安慰道:“姐姐也无需担忧,小七说仙蚕玉露在江陵不多见,并不代表没有,发动人手去找,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南霜穆叹口气,勉强撑起个笑脸。“你说得对,还有希望呢不是吗。” “小七经多识广,能为人解答心中疑惑,姐姐喜欢它吗?”白日生摸着七角鸟的羽毛,看似不经心地问道。 南霜穆点头,一本活生生的百科全书,谁不喜欢。 “那便好。”白日生安心道。“七角鸟心高气傲,不能当它一般宠物养。” 南霜穆:“这么聪明的鸟,心高气傲是自然的。” “小七喜欢吃鱼,问它问题之前给它一条小鱼,它就会乖乖回你的话。虽然小七知道的很多,但它不想回答的问题,你不能逼它。” “你等一下。”这番话南霜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像闲聊,倒像是嘱托。“你说这么多关于七角鸟的事情,该不会只是跟我普及知识。” 白日生忽然站直身体,双头抱拳向她深深鞠了一躬。“白某想请南霜姑娘代为饲养小七。” “什么?”人人都争着抢着的仙禽,要送给她? 南霜穆愕然道:“你开玩笑的。” 白日生沉默半晌,随后说道:“我命不久矣” 南霜穆甚是疑惑:“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会命不久矣?” 白日生:“其实,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病。” 听到这话,七角鸟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我们之前应该是见过,从你进来时看我的眼神可以猜到,你之前见过我。”白日生伸右手,看着自己短小的五指说道:“正如你见到的,我变年轻了,也可以说,是身体变小了。自从得了这个病后,我的行为能力每下愈况,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 “你这是返老还童?”南霜穆讶异道。 白日生苦涩地笑了笑,说:“就当是返老还童。我所剩时间不多了,希望姐姐能答应收养小七,也算了结我一桩心愿。” 听他这一番话,南霜穆感到同情又无能为力。她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姐姐不愿意收留小七吗?”见南霜穆神色为难,白日生以为她不同意了,语气突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愿意是一百个愿意,只不过七角鸟这种高级配置,放在身边总有些不踏实。南霜穆试探着问:“七角鸟属于天地,要不放它回涟漪山?” 白日生眨眨眼,突然用和他外貌非常搭的奶腔说:“姐姐不觉得它很可爱吗?如果放走了,它饿着怎么办?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南霜穆:“那个,它之前不也好好的嘛。” 白日生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睫毛,皱起了眉头。“真的不可以吗?” 这种哀求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子问能不能给我买个气球一样,南霜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她尝试着去抚摸七角鸟的羽毛,刚碰到时小七抖了一下,她立马把手缩回来,过了一小会,她又伸出指头碰了碰,这次小七不抖了,用炯亮的小黑眼回看她。 真的很可爱。 看着两双渴望的眼睛,南霜穆着了道,点点头就答应了。“好,我把它带走。” “真的吗,太好了!”白日生表情转而欢喜,脸上笑开了花,很是真挚。 被他天真无邪的笑脸打动,南霜穆直觉,自己应该是做了件好事。 七角鸟没有异议,正如隐凡地君所交代,它只是在饰演一个角色,一只听话的鸟,主人给它安排什么就接受什么,仅此而已。很快,它扑着翅膀飞到南霜穆肩上,用柔软的羽毛蹭了蹭她的脸,表示接受了新的主人。 道别白日生,南霜穆拎着鸟笼走出庭院。出门时她忽然站住脚跟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第六十九章 仙蚕玉露 午后的晋来大院。 关东炊意外地发现,今天居然没人回来吃饭。 平时就算再忙,吃饭这个点数肯定齐人,但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哥他们三个照例每日沁香楼一会,少群哥回来过,刚进门又转身找冰灵去了,就连南霜也对了,南霜呢? 关东炊给自己盛了一碗饭,面对满桌子菜和空荡荡的饭厅,叹了口气。他们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不像我整天闲得慌。 “我真没用,都帮不上忙。”他夹了两口菜,完全吃不出味道。 “叹什么气呢?”南霜穆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手里还提了个鸟笼。 关东炊打起精神:“你回来啦,要吃饭吗?” 南霜穆:“要,快饿死了。” 关东炊去给她盛了碗饭,回头才注意到她旁边放的鸟笼里关了只白绒绒的鸟,可是笼子门没锁,只是轻轻合上,稍微一动就能开条缝。 关东炊问:“你买了只鸟?” “别人送的。”往嘴里扒了口饭,南霜穆含糊着说:“凌少群呢?” 关东眼睛盯着鸟看,心不在焉道:“少群哥去找冰灵了。” 南霜穆停下筷子。“没吃饭就去了?” 关东炊:“嗯,他说有急事,不回来吃晚饭了。” “我正好也有事找冰灵,这个你帮我拿回房间。”说完她把鸟笼塞到关东炊手里,甩头就出了门。 关东炊:“哦。诶?这饭你也不吃了吗?” 南霜穆摆摆手,消失在门口。 又剩一个人的关东炊,感觉自己被彻底抛弃了。他盯着七角鸟看,良久,把碗推了过去。 “你吃。” 七角鸟:“” ------------------------------------- 同济医馆。 凌少群拉开门帘,看了一眼里面,脚步不由自主停住了。 此刻宽大的问诊台看着有点像厨房,上面放了一盘热水,一个砧板,一块白布,和一排大小参差的小刀。砧板上那颗东西暂且称它为蘑菇,要不是它卖力地挪动着,凌少群的结论也能下得肯定点。 冰灵和靖瑶郡主分别戴上了厚手套,一个负责按住蘑菇,一个试图找地方下刀。 蓝色的蘑菇长相奇特,一瓣包住一瓣,菇盏上细细铺了一层透明的液滴。当冰灵切掉一小瓣菇盏后,细密的液滴像挤牙膏一样被挤了出来,溅到靖瑶郡主手上,她嫌弃地在白布上擦了擦。 就这么一小会,毒蘑菇趁机甩开靖瑶另一只手,跳了起来,冰灵忙把它按回去。 “别分神,要按稳了。”她嘱咐道。 “只要它不向我喷口水,我一定按得稳。”靖瑶郡主撇撇嘴,这液体太恶心了。 “那不是口水,是毒素。”冰灵拿起小刀,又开始了她的‘分尸’工作。 她每切一下,那颗菇就颤一下,同时透明的毒素漫天纷飞。眼看半个头没了,毒菇不再示弱,像锅里的鱼般翻腾了起来。 这是来自一颗蘑菇的尊严啊,凌少群暗自道。 毒菇逃脱魔掌,又跳了起来,在问诊枱上蹦啊蹦,蹦啊蹦 一个玻璃瓶从天而降,冰灵就要把它罩住了,毒菇很机灵地转了个方向,又蹦啊蹦,蹦啊蹦 一个尿壶突然来袭,靖瑶郡主随手从地上操起个东西,她也没留意是什么,直接朝毒菇盖了上去,可惜还是相差分毫,又被它逃脱了。 毒菇跳下问诊台,继续蹦啊蹦,蹦啊蹦直到它遇到一只大脚。 凌少群见它如此灵活,怕逮不住,所以使了点内力,狠狠踩了下去。 只听‘啪’一声,可怜的毒蘑菇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突如其来的大脚,踩出了世界地图的形状。 “”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呵呵,那个,我还以为它很硬。”凌少群试图用笑来掩饰尴尬,但在冰灵和靖瑶木纳地盯了他五秒后,场面更尴尬了。 他问:“这玩意儿是?” “殒骨。”靖瑶郡主吐出两个字。 凌少群立马收回脚,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菇头,一脸破疆。是啊,这是殒骨,他见过的呀,怎么把人家给忘了! 凌少群机械地说了句:“它好像不活了。” 好像?有这么难确定吗。靖瑶郡主哭笑不得。 冰灵倒是镇定地走了过来,用布将殒骨碎片包好,重新搁到砧板上,分成几份。这回不怕殒骨跑掉了,连切的步骤都省了。 “你们打算拿它做什么?”凌少群弱弱问道。 靖瑶郡主:“我,冰灵和乘凉,各给出了一个解毒方案,正准备尝试呢。” 冰灵拿来一个小碗,里面装了些淡红色的泥浆。 “这是乘凉找回来的怒山藜,已经融成浆了。怒山藜极热,殒骨极寒,一阳一阴,相互克制。”冰灵动手试药,靖瑶郡主自然成了讲解师。 冰灵倒了一点浆液到殒骨上,残缺的菇片被灼烧掉一个洞,腾开薄薄一层冷烟。不过,也就一个洞,再无其他反应。 “我觉得还是我的提案好。”靖瑶郡主满怀期待地说出这句话,冰灵却不太认同地皱了皱眉头。 “你的提案是什么?”凌少群很好奇。 靖瑶郡主:“殒骨侵血,只要把人体的血全部换掉就可以了。” “怎么个换法?”这个方案听起来为何如此之惊悚,凌少群不经意吞了吞口水。 “找只灵兽回来,把中毒者的血抽掉,同时注入灵兽的血液。”说完靖瑶郡主一脸期待的表情。 凌少群觉得这句话等同于:你投个胎回来就好。 他转过头去问冰灵:“还有这种操作?” 本来以为冰灵会摇头,没料到她居然点头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替你换过血。你中了毒镖,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为你保命。只是当时你中毒不深,少量换血还是可行的。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上百个中毒者,一来找不到那么多灵兽,二来他们毒液已入骨髓,换血不一定行得通。” 得知自己竟然被换过血,凌少群深感震惊。“所以,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抓了只灵兽回来?” 冰灵:“你当时用的是果儿的血。” 凌少群再次怔住。他身体里,流着果儿的血?难怪醒来后那段时间都没见着果儿,它是不是缺血过多需要修养啊? “你捅了果儿哪里?它痛吗?用了多少血?能补回来吗?” “捅了”靖瑶郡主忍不住笑了出来。“少群哥哥你以为插血管呢,还捅了哪里。” “难道不是吗?”凌少群满脑袋问号,他哪知道是怎么个换血法,他当时不昏迷着么。 靖瑶郡主:“就跟你小时候验血一样,轻轻戳一个口子,然后施法换血。” “那就好。”起码知道果儿不痛,不然凌少群该自责死了。 “还是试试我的方法。”冰灵拿出一个深紫色瓶子,小心攥手里。“这药名唤仙蚕玉露,是至寒之药。” 参透不了瓶子的特别之处,凌少群想拿过来看看,却被冰灵制止了。“别用手摸,会冻伤皮肤。” “这么厉害?”凌少群想,难怪冰灵始终戴着厚手套。 冰灵小心翼翼往殒骨里倒了一滴玉露,菇片即刻凝结一层冰霜,寒冷的烟雾徐徐而上,漫布屋内,过了一会冷烟消散,殒骨全数化掉。 凌少群大叫道:“太好了,这回殒骨的毒有药可解了。冰灵你快说,在哪里可以买到这种药?” 冰灵却是皱着眉。“仙蚕玉露是配送药,治疗师成功研制灵药后才有可能得到一瓶,装备店买不到。” 刚得到一个好消息,又迎来一个坏消息。凌少群像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泄了。 “这么说,还是得找。” “只能问问其他治疗师有没有这种药了。”靖瑶郡主也叹气道。 他们无声安静下来,突然一阵风刮过,冰灵手里的仙蚕玉露不翼而飞了! “这是什么呀,香水吗?我试试。”南霜穆往掌心倒了几滴,将鼻子凑过去闻,确实有淡淡清香。 靖瑶郡主看看门口,再看看突然出现的人,她什么时候到的? “味道不错,就是淡了点。”南霜穆用两根指头夹着瓶子晃动,让三人看得惊心动魄。 “别晃它,小心拿好了。”凌少群忙制止道。 南霜穆:“这么紧张干嘛,不就瓶药嘛。” “这是唯一能解殒骨的药水。”冰灵快速作了解释。 “能解殒骨的药?仙蚕玉露?”南霜穆只当是冰灵新研究出来的灵药,听他们这么说,赶紧将瓶子端稳了。 “你也知道仙蚕玉露?”凌少群问:“那只鸟告诉你的?” 南霜穆:“人家叫小七,话说这瓶药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配送药,仅此一瓶了,所以你得好生拿着。” 凌少群上一秒说完,南霜穆下一秒将瓶子塞回给冰灵。 “南霜。”冰灵拿到仙蚕玉露,同时抓住了南霜穆的手。 “嗯?”见冰灵盯着自己,南霜穆在心里问了句,你干嘛像看外星人那样看我。 冰灵:“你的生命值” 跟随冰灵的视线,他们纷纷看向了南霜穆左肩上那条红色数值,因中毒下降过半的血量,竟然在慢慢回升。 南霜穆震惊道:“怎么会” 冰灵快速给她把了个脉,而后宽心亮出一个笑容。 “看来仙蚕玉露不一定要喝下去,只要接触到皮肤也能解毒。” 凌少群拍了一下掌心,冰灵勾了一下嘴角。而后,两人动作一致地相视一笑。 道理,尽在不言中。 南霜穆和靖瑶郡主木纳地围观,心想,怎么你们现在说话都用不上嘴了吗? 第七十章 有解药了 腓腓兽提着一鳞半甲的血量,蹲在地上,数草。 “一根,两根,三根哎,不知我死了以后会变成哪棵草呢?” 这个时候,凌少群嘴里叼着草,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出现了。腓腓兽瞄一眼,淡淡地说:“很有可能是被你糟蹋的那一根。” 凌少群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 腓腓兽:“别打扰我,我要给自己选块好地。” 凌少群还是没明白:“选地?打野怪呢?” 腓腓兽自嘲道:“我这个血量,被野怪打。” 殒骨的毒性可不是盖的,一天就能让人掉好几十格血。以腓腓兽现在的能耐,野怪扇他两巴掌,就能让他享年27了。 凌少群拍拍他肩膀,也蹲了下去。“别愁眉苦脸的,给爷笑一个,笑完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看着两手空空的凌少群,腓腓兽深度怀疑。“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凌少群啧一声:“你还没笑呢。” 腓腓兽非常敷衍地,裂开嘴,露出十颗整齐的牙齿。 “说,什么好消息。” 凌少群:“这个好消息就是,沁香楼后山有个天然温泉,水特别清,我们去泡泡,爽快爽快。” “啥玩意儿?”腓腓兽原地跳起来,指着凌少群骂道:“敢情你的心肝脾肺肾都是装来凑热闹的呀,哥平时对你也不赖,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落井下石,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凌少群眨眨眼,很是无辜。“谁说我没同情心了,我还爱心爆棚呢。不光我们,叫上所有中毒的穿越者全部集中在沁香楼,就说我凌大侠已经找到解毒的办法了,还想留下来玩的明天统统过来泡澡。” 腓腓犬愣愣地回了他一眼,半个时辰后,这个消息将全城炸开了锅。 沁香楼。 楼外气温越来越冷,楼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冷,红灯笼下纱帘半掩,每个人脸上都只剩严肃可见。 来开会的穿越者是按团队划分席位的,如今有些客桌已然空空如也。聚贤堂最鼎盛时期拥有四十几号人,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剩八荒霸主和几个治疗师跟半桶子血量打着持久战。八荒霸主自然不甘心,每会必到,每到必骂人。 “他娘的共玄会,一窝子狗贼!敢做不敢当,畜生!全是畜生!” 他骂得气势磅礴,山洪海啸,在座的都没心情吭声,任由他发泄情绪。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蚊蝇般说了句:“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慢?”见枭一鸣死气沉沉的样子,草梦飞想伸手去扶一把,被他挥手婉拒了。 枭一鸣叹口气,将天门盾扔在桌子上。“早上出门那两个,没了。” 看他一人回来,其实大家心里早已有数。殒骨食血,如同倒过来的流沙瓶,血量转眼便流逝干净。早上派出去调查的人,晚上能不能回来还不是定数,刚打完招呼的,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共玄会有消息了吗?”草梦飞最关心这点,他的耳朵都快被八荒霸主骂出毛毛虫来了。 可惜枭一鸣摆摆手,一无所获。“探查不到任何消息,共玄会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我们四处打听,只能排除客栈和民居,至于他们藏在哪里,完全没人知晓。” 八荒霸主拍案大骂:“当然查不到,怎么可能查得到,那班狗娘养的可精了。他们是什么?是贼!谁能有贼狡猾?” 他这一骂把在场几个盗贼得罪了遍,但人家不够他气场大,只能掐自己大腿一把忍下去了。 这时又有人小声问了句:“也不知乘凉那边解药研制得如何,有没有进展。” “他?你们还指望他?他自己都没中毒,会管你们死活?”八荒霸主一旦疯起来前途无可限量,既然骂一个是骂,骂两个是骂,他干脆打包上路。 “喂,你别乱说,乘凉可是专业的治疗师。”刀皇立马反驳道。 “我乱说什么了,这么多天开会他出现过吗?顶着研制解药的幌子,都不知哪快活去了。”八荒霸主越说越偏激,不管是非,先过足口瘾。 胜势堂上下一条心,贬低队友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刀皇原本还奄奄一息的样子,听得这话即刻满血复活了。 “你就知道埋怨别人,乘凉为了找殒骨走了多少路你知道吗?他尝试了多少种毒你清楚吗?有本事自己找解药去,没本事就给老子闭嘴,净在这里瞎吵吵吵吵。” “好了,都别闹了。”蒋羽潼揉着太阳穴,感觉今天特别累。他不明白,为什么旁边一言不语的思文赫兰还能稳如泰山。“大哥,你说句话。” 时间刚刚好,思文赫兰嗯一声:“乘凉来了。” 所有目光一致看向门外,果然,乘凉步着稳当的步子,意气风发出现了。 他是带来好消息的,因此格外地自信洋溢,春风满面。 乘凉慢悠悠跨过门栏,突然,身后一阵劲风穿过,他被某样不明物体瞬间撞散。 腓腓兽一鼓作气冲进沁香楼,撑着腰哈着气道:“有,有,有解药了!” --------------------- 凌少群走进房间,喊了一声“果儿。” 凌少群趴在床底,又喊一声:“果儿?” 凌少群打开窗户:“果儿?” 凌少群掀开桌布:“果儿?” 青翎被吵得看不进书,忍无可忍将他从桌底拉了出来。“你觉得果儿塞得进去吗?” “这个size大概不行。”凌少群坐在地上,摸了摸楞哼哼的脑瓜。“你知道果儿去哪了吗?” “晚饭点到了。” 青翎给他指了条明路,他立马会意跑出了门。绕着晋来大院转半个圈,凌少群来到后面那片果林。 橘黄色的大山鸡此刻正欢愉地啃着红果,眨眼一颗果树被消灭干净。 “果儿”凌少群笑眯眯走过去。“有我的份吗?” 果儿原本见到凌少群还挺开心的,听到这话,居然沉默了下去,做了五六秒心里斗争后,才慢吞吞将嘴里半个红果推给他。 凌少群啼笑皆非,你连血都给我了,半个红果有这么不舍得吗? “我不吃,你吃。” 他说完,山鸡立刻把红果塞回嘴里,生怕他反悔一样。 凌少群严重怀疑自己在果儿心里还不如一颗红果重要。他抬头望了一眼光秃秃的果树,叹气道:“照这个吃法,估计你很快就断粮了,要不咱减个肥。” 果儿点点头,继续开啃第二棵树。 “”听不懂你点个毛线头啊。 虽然果儿体型硕大,但一点都没影响它的飞行能力,在树林间自由穿梭,不沾落一片叶子。可惜这片果林太小,没有足够让它发挥的空间。 凌少群突然有了主意。“果儿,我带你出去兜风。” 自从到了江陵,果儿一直没离开过晋来大院,一是怕惊动镇里的人,二来凌少群也没时间遛鸟。今天早时刚下完一场小雨,四邻八舍走动的人不多,他觉得是时候该给果儿放个风了。 夕阳褪去后的天,像泼了水的油墨画,变成一块块色团。一只山鸡呼啸而上,墨蓝的天空多出一道白痕。 晋来大院眨眼缩小,艳红的果林也变成小小一片。果儿带着凌少群,穿过风,穿过云,穿过悬浮的古建筑,来到了天际。 凌少群兴奋地蹬着双脚,大声高呼:“驾,驾,驾!果儿飞快点,再快点呜呼!” 上面的人异常兴奋,下面那只鸡被他蹬得生无可恋。它想问,不是说好的带我去兜风吗?现在难道不是我带你去兜风吗? 天渐渐变暗,宛如落下一层又一层黑布,将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俯视江陵水镇,再也辨不清路之头水之尽,可在凌少群眼中,总有一个地方,于黑暗里,为他留下一盏明灯。 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感觉愈加清晰,就像时刻提醒着,某个地方,那里有人等着他。 今晚,凌少群决定一探究竟。 “果儿,去那里。”他拍拍果儿的脖子,指了个方向。果儿鸣叫一声,偏离了轨道。 第七十一章 孤独的鹰 涟漪山。 远远地,凌少群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轮廓,印在月亮底下,月光为他留下一半身影,而另一半,已然稀释在黑暗中。 墨迟坐在山崖延伸出去的树干上,一只脚屈起,一只脚自然垂落。头微微往后仰,半合眼睑,石墨色的瞳孔透过眼缝,窥探流沙星河。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隔着云水蔼蔼,赏着同一个月。 安宁突然被一阵叫喊声打断,墨迟迅速扭头,便看见一只庞然大物朝自己俯冲而来。 翅膀扇动的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个人的高呼:“果儿,停下,快停下!” 山鸡提起厚重的双翼,以最狼狈的姿势打了个滚,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记。它身上的人,以及几根被甩飞的毛,一同被惯性抛了出去。 直至凌少群飞出山崖,他才看清独坐在树上那人的模样。 “墨墨墨墨” 惶恐的声音瞬间变小,人已消失在崖边。 墨迟伸手去抓,果儿也迅速爬起,探出了大尖嘴。 危机在起伏间稳定下来---凌少群一只手让墨迟拉着,一只裤脚被果儿叼住,整个人悬到峭壁上。 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他挥了挥空出来那只手,对着墨迟打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招呼:“hi~” 墨迟皱着眉头:“是你?” “是啊,真巧,呵呵呵”傻笑完,见墨迟还是没什么动作,凌少群冒了一脑袋冷汗,他干咳一声,说:“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把我拉上去吗?” 墨迟的脸色不大好看,凌少群总觉得自己被他推下悬崖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好在是,沉默两秒后,抓住他的手开始用力往上拉了。 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墨迟不吭一声坐回树干上。凌少群扶着受惊的小心脏,喘着气道:“果儿,你再不练习高空降落,我可能没那么命大陪你玩下去了。” 上次果儿载着他撞入了晋来大院的门房,把伙计们都吓傻了,这次更刺激,直接往悬崖冲! 果儿叽咕一声,在凌少群跟前伏下,将头埋进翅膀里,活像个受责备的孩子。 “我也没骂你啊,你可别装可怜。”有时候凌少群真拿这只鸡没办法,它又像听得懂人话,又像听不懂,没个明确答案,都不知该说它还是不说它好。 墨迟继续安静地看星,就当凌少群没出现过一样,被晾在一旁的人只好抱着果儿撸。阵阵夜风拂过,吹散了杂乱的羽毛,果儿舒服地窝在地上,享受私家按摩。 凌少群摸着果儿身上的毛,眼睛时不时往墨迟那边瞟。 墨迟长得很俊,凌少群不只一次这样觉得。轻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将整个侧脸轮廓描画得十分硬朗。一双特别的眼睛看似闲散,却时刻保持着警惕。他似乎很喜欢黑色,从头发到战士服再到靴子,都是统一的黑,像隐藏在暗夜里的鹰,潜行匿迹。 如果有人路过,肯定以为他是一尊雕像。 我过去戳他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抡起七星难离跟我干一架? 还是会像不倒翁一样,倒下了瞬间弹回来又恢复到原来的姿态? 如果是那一定很好笑,哈哈哈。 凌少群给自己脑补了墨迟十几种反应,心里乐得不行,撸果儿的动作也越来越起劲。果儿翻了个身,继续享受。 凌少群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墨迟境界太高,他望尘莫及。 于是,某人清清喉咙,开口了:“那个,墨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看月。”墨迟淡淡回了句。 凌少群:“看月?跑这么远?” 墨迟:“这里看得清楚。” 凌少群不觉得眼前这颗月和晋来大院屋顶上那颗有什么不同。他是骑着果儿来的,从小镇到涟漪山,飞了差不多半时辰才到。那墨迟呢?是自己走过来的吗?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觉得孤独吗?” “习惯了。” 习惯,是一剂让人上瘾的药,一旦服下,就再也戒不掉。长久以来,墨迟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头顶那轮残月,如守护一件至宝。也许,只是因为,除了它,他已经一无所有。 凌少群看着那抹孤清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感到隐隐难受,便脱口而出:“其实,我可以当你朋友的。” 墨迟顿了一下,而后冷冷地道:“我没有朋友。” 不是不曾拥有,是不能拥有。 这话正常人听了都会不舒服,但凌少群并不介意,因为和他预想的答案差不多。他低下头去,继续撸果儿的毛。 “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我觉得呢,我们是有缘分的。你看啊,八百多个穿越者,怎么就你和我选中了同一套兵器呢,还一人一把,不用你抢我夺。第一次见面那晚,炼器镇那么大,你刚好经过救了我。还有那个幻森林,人走在里面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在我快被狮子吃掉的时候你又出现了。你说我们不是有缘是什么,不交朋友说不过去呀。” 墨迟:“救你的不是我,是七星难离。” “是七星难离带的路,不也得你拔剑相助嘛。”凌少群冲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这点你否认不了了。 墨迟眼睛移向远方,没有反驳,月下的他,褪去冷漠,少了一份疏远。 凌少群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上次说七星剑可以分开双修,我回去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双修是个啥修法” 墨迟:“你几级了?” “啊?”被对方突然拐弯的问题怔住,凌少群思考完才敢回答:“二十九。” 墨迟:“七星莫绝三十一。” 这笃定的语气让凌少群一时哑口,憋了半天,他很不争气地摸出了骨龄牌。 夜幕下,透明界面横空出现: 兵器:七星莫绝 等级:31 技能:立剑横生,千殇万影,崛地起刃,袭风破云。 攻击力:585 “你怎么知道的?”莫绝刚到的三十一级,凌少群自己都要看数据,墨迟居然能脱口而出? 墨迟没有回答,却是问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你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兵器等级比你高吗?” 兄弟,你是为了羞辱我才问的这个问题吗?凌少群默默撅起嘴角。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七星莫绝自己就把等级升上去了,还多了个技能。 凌少群:“也许是因为我的剑天赋异禀。” 墨迟:“回去自己参透。” “参透个茄子。”凌少群极其小声说了句。 墨迟却是听到了,还若无其事地更正他:“不是茄子,是七星剑。” 我靠,这种听力绝逼不能在他面前讲坏话。凌少群心虚地笑笑,立马转了话题:“对了,我们找到了殒骨的解药,你明天要不要来沁香楼后山跟我们一起泡个解毒澡?” 墨迟:“我没中毒。” 凌少群:“没中毒也可以来,就当泡个温泉,放松一下。” 墨迟:“不去。”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果儿,我们走。”不再给墨迟回绝的机会,凌少群跳到山鸡背上。昏昏欲睡的果儿即刻来了精神,扇起大翅膀。 “记得来啊,我等你。”凌少群挥挥手,伏在果儿背上,离开了地面。 看着夜空中逐渐变小的一人一鸡,墨迟那从未发生过改变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第七十二章 温泉疗伤 沁香楼后山,一方碧泉,袅袅温烟,宛如人间仙境。 见到温泉,穿越者一致表示感动万分,要早发现有这个地方,他们才懒得天天煮水洗澡。 原本是不错的气氛,可凌少群却感觉到了异样,因为一路走来,几乎谁见了他都会上前打招呼。 “凌少侠你好。” “凌少侠我给你带了双加盾护臂。” “凌少侠你真是神通广大,连殒骨的毒都会解。” “对啊,凌少侠,全靠你我们团队才能活过来。这些灵药是小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凌少群捧着一推东西,满脸愕然,这些人他也不认识啊,怎么都这么热情? 和一班见过几次面,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闲瞎扯一番后,他非常不安地开溜了。 迎面,腓腓兽跟导游一样挥了杆小旗子,在前面带路,又一队穿越者被领到此地。 他开着嗓门指挥道:“来来来,男生往左边池子走,女生往右边池子走。喂,那条绳子,你越界了。” 河蛇怪冒出水面,生气地喷了一串泡泡。你才绳子,你全家绳子!我又没性别,在哪呆不一样,哼! 两个温泉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条石子小路,河蛇从一边蠕动到另一边,尾巴还没上岸,头就潜入水里了,临消失前还不忘又喷了一串傲娇的泡泡。 凌少群走到腓腓兽身边,挠着头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国家领导似的,去到哪都有人打招呼。” 腓腓兽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宣传的。” 这下凌少群明白了,狗仔的传播能力果然不容小觑,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呢,腓腓兽已经成功将他推向江陵风云人物的宝座了。生活总有惊喜,让人措手不及的除了天灾人祸,还有突如其来的虚荣。 凌少群干笑着说:“我可不敢邀功,解药是冰灵他们想出来的。” “在说我呢?”温润如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冰灵正蹲在池子边,戴着厚手套。她一旁的地上放了几个紫色瓶子,都是从治疗师手上收集来的仙蚕玉露。 “开始了?”凌少群走过去,满怀期待。 “嗯。” 冰灵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温泉中,片刻间,泉水腾起白雾,潺潺漂浮。待白雾散去后,众人惊奇地发现,整个池子里的水竟都变成了淡紫色。 看着一池紫水,凌少群自言自语道:“不知泡在里面是什么感觉。” “少群哥!” 背后一声大叫,凌少群回头,看到关东炊一股风朝他狂奔过来。他正想问什么事呢,激动的人却华丽丽摔了一跤,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滚进了温泉里。 “噗通” 入水的小脑袋挣扎了一会才浮出水面,关东炊吐一包水,又急着喊道:“少群哥” “嘘!”凌少群将手指伸到他嘴边,做了个禁语动作。“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感觉?” 关东炊安静下来,感受了一下水温,点点头说:“很舒服。” 穿越者听到这话,非常安心地把衣物卸掉,纷纷走进了温泉里。 凌少群脱剩条短裤衩围在腰上,也跳了下去。仙蚕玉露是至寒之物,和热气沸腾的泉水融在一起,温暖刚刚好。身体被药水包裹着,即舒服又提神,他感觉五经八脉都被打通了。 关东炊:“少群哥,我有事找你。” 凌少群:“说,什么事。” 关东炊:“你是不是见过城主了?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凌少群一怔,他知道关东要问什么,但他的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江陵的城主叫麒麟手,是个独臂,看样子三十好几了,他应该不是你哥。” 激动的人明显沉了下去,心想果然不是啊,其实我也猜到了。 见他这般闷闷不乐,凌少群只能安慰说:“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哥的。后面不是还有好几关嘛,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关东炊嗯一声,还是很失落,无精打采游走了。 凌少群环视一圈,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自带屏蔽功能的人。 墨迟独自泡在温泉一角,孤傲清冷的气息让人群不敢靠近,自然地和他分开一段距离。虽然闭着眼睛,墨迟依旧保持着警惕,凌少群走过去时,闻声便睁开了眼。 凌少群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喊我一声。” 墨迟:“你被很多人围着的时候。” 凌少群受欢迎程度大大超出了墨迟的预料范围,他就站在离他不到三丈远的地方,抬眼就能看到。可凌少群就像一块吸铁石,不断有人被他吸引过去,聊天的、送礼的、甚至还有要签名的。墨迟黑着脸站了一会,便默默隐形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凌少群在他旁边坐下,随意将手搭在了池子边上。 别说他,连墨迟自己都没想到,怎么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拐进沁香楼后山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人多的地方他是不会来的,太过吵闹。 他看向凌少群,似乎又找到了答案。可能是因为某人那一句‘我等你’。 凌少群没发现墨迟在看他,因为此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人家宽广的胸肌上。墨迟依旧穿着衣服,湿漉漉的脸上罩了一层水雾,水珠沿下巴流到锁骨,再淌入半透明的衣服内,让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凌少群边偷看边想着,这么好的身材,穿着衣服泡澡真是浪费了。 两人思绪各异之时,一旁传来了刀皇洪亮的嗓音。 刀皇拉着乘凉,豪言道:“这次找到解药你可是大功臣。来,我给你擦个背,犒劳犒劳你。” 乘凉一脸嫌弃,挣扎着脱离魔掌,可最后还是被刀皇拉了过去。刀皇拿块搓澡布,在他背上认真擦了几下。 乘凉呲牙喊道:“停停停,你就不能轻点?” 刀皇一脸无辜:“我也没怎么用力啊。” 结果没一会,乘凉整个背都青了。刀皇看看自己的手,讪笑说:“不好意思,忘记收起战士天赋了。” 乘凉:“” 凌少群听到也笑了,拍拍墨迟的手臂,说:“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搓背。” “不用。”墨迟把后背紧紧靠在了池子边上。 凌少群:“都是男人,害什么臊。” 凌少群开玩笑去揪他的衣领,却被墨迟抓住手腕,用力将他拉向了自己。 鼻子被微薄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凌少群抬眸,那双石墨色的眼睛正好迎向了他。 “我不喜欢被别人碰。”墨迟语气冰冷。 两人离的很近,彼此可以呼吸到对方气息,是滚烫的,如醇酒般浓烈。 凌少群难堪地往后挪了一寸,不料墨迟也向前挪了一寸,眼神紧追不舍 也不知道是凌少群审视墨迟,还是墨迟审视他,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对视了好半天。 最后凌少群把手抽回去,低下头终结了这个对视。 不喜欢被别人碰还、还、还靠这么近,骗、骗谁啊。 凌少群憋红着脸说:“我到别的地方游游。” 手心腾出一个位置,里面尚有余温,墨迟紧紧握住手,将残余的温度留下。 凌少群离开后,他也站起来走出了温泉。 还是不喜欢这种人多吵杂的地方。 第七十三章 姐姐 在这个温热的池子里不肯脱掉外衣的男子,除了墨迟,还有一个。 青翎被热气蒸得脸红扑扑的,滑嫩如一块清水豆腐。长期束在羽冠里的长发,此刻散落肩膀,温婉的男子又添一份柔情。 原本一群小姑娘对蒋羽潼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现在却全落在了他一人身上。青翎惊出一头虚汗,转身靠在池子边,只给人家留了个好看的后背。 “青翎,没想到你魅力不凡啊。”蒋羽潼打趣道。 青翎把半个头埋进水里,不理会他的调侃。 要说青翎好看,那么思文赫兰一身精壮的肌肉就是让人产生妒忌了。 关东炊越看越羡慕,忍不住拿手去戳了戳:“大哥,你这身材也太好了,跟假的一样。” 思文赫兰镇定如常:“你若勤加操练,也能练成这身肌肉。” 听到操练两字关东炊就头疼,他轻轻哼一声:“我凭本事保持的一身瘦肉,为什么要让你练成肌肉。” “哈哈哈哈,关东,就你借口多。”蒋羽潼一个水球扔了过去,砸到关东炊脸上。关东炊也不示弱,立即回了一个。 虽说关东炊天赋不高,但将流动的水拧成水球这种小把戏还是难不倒他的。特别是在这种还击的时候,他拧出的水球又大又重,砸回去能让蒋羽潼丢掉两滴血。 到底是两个小孩,玩起来特别嗨,莫名就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水战。 青翎饶有兴致地观战,却在哗哗的水声中听到有人喊:“姐姐,姐姐” 如果他没幻听的话,此时背后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是对着他喊的。 青翎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后的女孩见他没反应,又唤了一声:“姐姐。”这次连正在玩耍的关东炊都听到了,他踢了青翎一脚。“人家叫你呢。” 青翎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知道背后的人是在叫自己,但对方喊的是姐姐,他能应吗? 不过,这也不能怪靖瑶郡主,谁叫青翎那一头秀丽的长发如此飘逸呢。 一刻钟前,靖瑶郡主在池底摸出了一条河蛇怪。她觉着挺有趣的,就拿来当橡皮玩了。她又是拉伸,又是打结,还不停甩人家,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把河蛇怪甩飞了。 快速回过头,靖瑶郡主震惊地发现,那条蛇正挂在一头黑溜的秀发上。她心里有愧啊,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人家了。 “姐姐,不好意思,能不能” 在她坚持不懈的呼唤下,青翎终于忍不住转了个身。他站起来,没有说话,而是当着靖瑶郡主的面,将身上衣服解开,露出平坦的胸襟。 看到这一幕,靖瑶郡主表情都僵硬了,她瞪大眼睛,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姐” “还叫。”青翎的声音是惯有的温润,但从表情可以看得出,他很不爽。 婉婷格格见状忙游了过去,拉着靖瑶郡主的手,对青翎讪笑道:“不是姐姐,喊错了,帅哥不好意思哈。” 直到靖瑶郡主像条咸鱼一样被人拖走,她还是掉线的。 这种处理方式,关东炊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弱弱地说:“青翎,你吓到人家了。” 青翎倒是不在乎,耸了耸肩。“不然我只能脱裤子了。” 蒋羽潼向他竖起佩服的大拇指。 青翎坐回水里,感觉头发痒痒的,就顺手挠了挠。结果,从发间捉出一条小蛇。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头上?疑惑的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温泉围边一圈很浅,人坐在里面刚好肩膀可以露出水面,而池中央的地方却很深,能够让人畅游一番。凌少群判断了一下距离,屏息就潜了下去。 可是很快,某个脑袋撞到石头上,发出‘嘣’一声闷响。 靠,这么快就到头,和判断误差太大。凌少群从水里钻出来,发现眼前是一排错落的礁石,叠了一个圈。 刚刚好像没看到这些大石块啊,凌少群摸摸脑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和金鱼有得一拼。 礁石背后传来女子朗诵的声音,又像是念咒,什么物无彼此,物无是非,知彼生此,见是辨非 凌少群听得头大,干脆爬到石头上面瞧。 爬上去之后,他惊喜地发现,另一边竟然也是个小温泉,袅袅青烟,扑朔朦胧,宛如仙幻之境。 一女子披了件妃色薄裙,独自泡在池子中。她摘下发髻上的骨簪子,青丝散落,垂于胸前,有些许粘在脸颊上,遮住了撩人的睫毛。 女子用幻术掌控着手中的簪子和一颗彩色魔幻石,红唇喃喃念着咒语。少顷,那骨簪慢慢穿进魔幻石中,竟和石头化为一体,变成了一件新的法器。 空中出现系统提示:‘八骼笛’制作完毕。 凌少群用手臂枕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对这件新发明很是好奇。 女子突然开口道:“在上面怎么看得清楚,不如下来看个够。” “咦?”她没有看过来,凌少群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讲的,还是对别人讲的,但是,他很快有了答案。 只见女子举起刚刚成品的八骼笛,贴于唇上,吹奏出奇特的旋律。 一股劲风随着音律降临,凌少群身体突然飘起,然后‘咚’一声,被推落水中。 呛了两口水后,凌少群狼狈地站起来,狠狠咳嗽几下。见女子似笑非笑看着他,立马心虚地说了句:“我没有偷窥。” 女子咯咯笑出声来,露出妩媚的眼角。“你没有偷窥,是我请你看的。” 凌少群:“” 某人觉得此刻自己的脸像一个大西瓜,里面红得发烫,外面都尴尬青了。 女子:“凌少群?” “嗯。”凌少群下意识点了头,随即发出一声疑惑的:“嗯?你认识我?” 女子含笑道:“我当然认识你,要没有你,我身上这毒是没法解了。” “不必客气。”凌少群自己客气完,忽然想起,人家好像也没跟他道谢。 女子被某样东西吸引了眼球,看着他半天没出声。 凌少群也看了眼自己裸着的上半身,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忙打圆场道:“我只是路过,发现这边多了个池子,好奇看看而已,无意冒犯。那个你继续,我先走了。” “我叫琉璃月。”他匆忙转身的同时,女子开口了。 凌少群听到袖角轻撵泉水发出的潺潺水声,女子竟是朝他走了过来。 第七十四章 丹水玉 琉璃月走到离凌少群很近的地方才停下来,而后慢慢抬起手“我不习惯欠别人的,既然你救了我,我总要做点什么报答你” 凌少群很不争气地吞了口口水,感觉琉璃月用纤细的指尖滑过他敏感的肩头,轻触着手臂一直往下滑去。 凌少群身体明显轻颤了一下,脸顿时热得像煮熟的鸡蛋。 “这样不太好,哪怕我救了你,也不至于”凌少群硬着骨头转过身来,后面的话他是打死都说不出口了。 琉璃月笑着观察他的表情,手指依旧没停下。当抓起凌少群下垂的手腕时,凌厉的目光快速变线对准了那条玉制手链。 “这块丹水玉你从哪里得来的?” “丹水玉?”气氛转变有点快,凌少群随她视线也看向了自己手腕处的链子。 他倒真是一直没搞明白这玉石的名号,原来它叫丹水玉啊。 凌少群说:“这是我捡到的玉佩,可惜摔碎了,所以改做了条链子。” “你就拿它做了条链子?” 琉璃月的口吻充满了质疑,凌少群只能点头道:“很可惜是,听说值几百泉呢。” “几百泉?哈哈哈哈”女子不禁失声大笑起来,零脆的笑声像清风,抚起水珠打落凌少群脸上。 凌少群傻傻看着她笑,感觉自己应该是开了个世纪玩笑。 少晌,琉璃月慢慢后退,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也正常,幻术师都不一定懂丹水玉,何况是战士。这么跟你说,这块丹水玉的价值,可以换来一座城池。” 凌少群张张嘴,感觉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琉璃月继续道:“丹水玉是一等的魔幻石,价值不菲,哪怕是资质高深的幻术师也不一定能获得。你居然在街上捡了一块?” 凌少群心里念道:原来妖面人掉的是一块宝贝啊! 见他这个模样,琉璃月也不打击他了,转而嘱咐道:“好好保管,也许以后会有很大的作用。” 凌少群欣喜了一小会,突然悲催地想起一件事:“可是,我也不会使用魔幻石啊。” 哪怕价值连城,哪怕能量巨大,对他而言也只是条普通的玉链子罢了。 琉璃月打理着湿润的长发,似乎在思考,她眼睛一步不离盯着丹水玉上刻画的月下美人。那雕琢浑然天成,饰面是玉匠专为幻术师设计的,可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思了。 片刻后琉璃月道:“既然你救了我一命,作为答谢礼,我教你一种幻术如何。” “我不是幻术师也能学幻术?”这是凌少群没想到的。 琉璃月:“你不是幻术师,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驱动魔幻石,但是我有一个办法让你驾驭它,就是以血为媒。” “以血为媒?”这方法听了怎么感觉有点不人道? 琉璃月解释道:“魔幻石嗜血,血液可以作为媒介唤起它的灵性。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你把手伸出来。” 凌少群听得糊里糊涂,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琉璃月用尖细的指甲在他手腕上一割,竟割开了一道浅浅的口。血没有直接滴落,而是像被某物牵引着,只朝丹水玉一个方向流去,最后让玉石完全吸收掉。 “闭上眼睛,用意念驱动它,跟着我念:混沌之初,破灭之末,炼狱焰火,永生不灭。” 凌少群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重复咒语:“混沌之初,破灭之末,炼狱焰火,永生不灭。” 手中传出一股莫名热度,一束火自掌心爆开。 滚烫的火焰徐徐变大,且越燃越烈。凌少群觉得周围的水也跟着变烫了,力量层层递进,像要把他整个吞噬掉。 再也承受不了这般灼热,他猛地睁开眼,终止了幻术。豆大的汗珠持续从皮肤渗出,和温泉化为一体。 琉璃月问:“感觉怎样?” 凌少群顺了口气,道:“很烫。” 琉璃月点头:“不错,看来你有练幻术的天赋。要是力量掌握得好,同修两个职业是没问题的。” “同修两个职业?还有这种玩法?” 凌少群唯一听说会两种技能的人是嘲魇,一个修幻术的战士,但从没想过真有同修两个职业的做法。 琉璃月:“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双修职业的,你是个例外。” 凌少群挺起了骄傲的身板,问:“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徒手生火了?” “只是徒手生火吗?”琉璃月笑得内敛,语气却傲睨一世:“幻术,掌控意识,改变命理,生物灭物,只在一念。学会幻术,你能成为万千之中,扭转局势,呼风唤雨的那个人。” 凌少群心想哪有这么神奇啊,能生个火就很不错了。 信不信是凌少群的事,琉璃月答谢礼也送完了,不再言语。她将八骼笛放于嘴边,又生一曲。 她的动作看起来惠风和畅,周遭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那一潭清水起伏间旋起了一个巨涡,随着吹奏的频率加快,水涡快速卷成一个法阵,盘旋在他们头顶。 看这架势,凌少群马上抬起双手,不是要鼓掌,而是护住了头部。 果然,澎湃的一曲过后,水涡如数倾洒,重重落入池内,凌少群差点被打成痴呆。 待水全部落完,痴呆的人依旧保持住痴呆的表情,因为他看到,原本围着池子的那一圈礁石,居然消失了! 凌少群愣眼看着偌大的温泉,感觉自己对幻术有了新的认知。 离他们不远处,刎颈盟几人在开怀嬉闹。关东炊砸完蒋羽潼一水球,朝他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发出‘咦’一声。 “少群哥,你怎么跑女池那边去了?” 凌少群:“” 对哦,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旁边的蒋羽潼也扯着嗓子嚷:“就算你是救世主也不能调戏良家妇女呀。” 凌少群:“” 羽潼你看错了,我才是被调戏的那个。 凌少群想让琉璃月给他解释来着,再看一眼后者,她已经假装自己碰到色狼,抱着身体瑟瑟发抖了。 凌少群:“” 好,我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救世主。 第七十五章 肉肉 第二天,满血复活的穿越者,怀着复仇的心情,踏上了大围剿的征程。 “加快速度,别让那班老贼给溜了!” “看准咯,手臂上有刺青的都别放过!” 繁乱的脚步声踏遍了江陵每个角落,所有失去队友的穿越者都武装上阵,其中八荒霸主带领的那一队人马最为激情澎湃,举着兵器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样子。偷骨龄牌是,暗中杀人是,你姥姥的这班狗贼,让我们捉到立马就地正法! 腓腓兽从沁香楼走出来,与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擦肩而过,脸上露出和他们截然不同的表情。 在他的大肆宣传下,沁香楼最终洗脱嫌疑,重新开业,因此他心情大好,拿着一袋热乎乎的点心,意气扬扬回了晋来大院。 甩两脚蹬掉裤子,腓腓兽边吹着小曲儿边脱下换洗的衣服,准备吃完点心就去睡个美容觉。 “心情不错嘛。” 衣服脱到一半,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警惕的人立马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腓腓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比你早一点。不用管我,你继续。”凌少群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到那袋点心,就自顾地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腓腓兽:“继续?你在这里,我还提供现场直播啊?” “别担心,你不要脸我还要眼呢。” 对于凌少群而言,腓腓兽就是一块去了毛的五花肉,看到他裸体,吃亏的是自己。他又不是缺心眼,何必自虐呢。因此,他挥挥手,示意腓腓兽放开来脱。与此同时,又一块玫瑰煎糕落入口中。 腓腓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喂喂,你给我留点。 他草草擦了把脸,穿上衣服,赶在凌少群将点心全部消灭前,一把抢过装点心袋子。 凌少群嚼着嘴里的煎糕,含糊道:“肉肉,好东西要分享。” “我拒绝分享。”腓腓兽顿了顿,发现一个问题:“你叫我什么来着?” 凌少群:“肉肉啊。” 腓腓兽:“我也拒绝这个称呼。” “拒绝啥,怎么个叫法不是叫。”凌少群还想伸手去掏糕点,被腓腓兽拍了一下手背。 “换我叫你肉肉你乐意吗。”肉肉不高兴地说。 好,其实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凌少群拿出手帕,将手上油渍擦干净。“共玄会下毒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不是我放的,是他们自己猜的。”腓腓兽心想,这还用我宣传?不明显着吗。穿越者里最会用毒的还有谁。 凌少群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应该也出了不少力。” 腓腓兽不吭声,挑了块栗子绿豆饼,放嘴里嚼。绿豆饼入口即化,松软香甜,果然很好吃。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凌少群点点头。“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既然有机会下毒,为什么不直接放点狠的把所有人都毒死,而是用了毒性较弱的殒骨。” 腓腓兽:“大概是闲着蛋疼。”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想害人,下毒只是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好让他们争取时间逃跑呢。”凌少群将手帕扔桌子上,眯起眼睛观察毫无设防的人。 果然,腓腓兽不屑地哼了一声:“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庙。” 凌少群:“也许他们已经离开江陵了。” 腓腓兽果断道:“没有,跑不掉。” “哦?”听到他笃定的回答,凌少群心里有谱了,他故意放慢语速:“所以说,你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不知道。”脱口而出的话连忙拐了道,腓腓兽心虚地摇头。 凌少群笑了:“还有你腓腓兽查不到的事情?” 腓腓兽瞪着眼,两撇胡子在嘴边动了动。事实上,两天前他就查出共玄会的窝在哪里了,但这件事他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我就好奇问问,不告诉别人。”凌少群露出‘真诚’的笑,可腓腓兽觉得这个笑太深奥了,隐藏着欺骗和危险。 见他依旧守口如瓶,凌少群叹口气说:“看来还真没查到啊,哎,肉肉的一世英名啊” 腓腓兽抿了抿嘴,心痒难揉。 又是一声叹息,这次凌少群给出的是一副‘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憋了半天,肉肉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后口巷里有一家老戏馆,闲置了很长时间。听当地人说最近有不少穿越者在那出入。我可没去过,不担保是些什么人。” “谢了。”两字出口凌少群立马起身走人。 腓腓兽连忙拉住他衣袖问:“你要干嘛?还想去鬼门关走一趟?我说老弟,你要真的嫌血多,给我一半,一锭黄金成交不成交?” “我的命还真值钱啊。”凌少群开了句玩笑,依旧要离开。 “你别自己去,我找齐人马再一起杀过去。”腓腓兽算是屈服了,只要凌少群不冲动,现在要他干嘛都行。 凌少群:“找什么人,我又不是去打架。” 腓腓兽愕然:“你不打架你去干嘛?” 凌少群:“我去救人。” 腓腓兽:“哈?” 凌少群:“我的想法和你的一样。” “哈?”肉肉表示频道对接不上。 凌少群看了眼快被拧断的袖子,觉得还是不要和钱过不去,于是,他拍拍腓腓兽手背,让他先冷静把话听完。 “你没有跟任何人说出共玄会的下落,是因为你想放他们一马。虽说共玄会作恶多端,但里面大多数人都是被逼迫的,他们不愿意伤人,可不伤人又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进退无路,只能择其一而为。弥天罪行下,最手足无措的,也莫过于他们自己。所以,我要去救人。” 像腓腓兽这种痒痒肉长在心里头的人,知道一件万众瞩目的事情不说出来,会让他痒死。但他宁愿痒死也不说出去,就是因为他不忍心看到那班小贼被穿越者集体生剥了。 腓腓兽探过头去:“你有办法?” 凌少群笑道:“刚想了一个,明天去试试。” 本来凌少群阵阵有词的,腓腓兽还以为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后面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见他存有疑虑,凌少群又道:“放心好了,我用队长的名义发誓,不会丢下刎颈盟一意孤行的。” 这句话还算有点分量,腓腓兽终是放开了紧拽袖子的手。 第七十六章 后口巷老戏馆 清晨,凌少群单枪匹马来到了后口巷那间破旧的老戏馆。 早已褪色的戏馆不着一点修饰,镂花木门上布满蜘蛛网丝,已经看不出曾经气派一时的辉煌。 他使劲敲了几下门,好一会里屋才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回应:“来了~”。 确定里面有人,凌少群也不等开门,直接用七星莫绝劈开门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与脚步同时踏入屋内的还有他美杜莎般犀利的眼神,一扫千军,把在场所有人都石化掉了。 一个拄着拐杖准备来开门的把拐杖摔了,一个捧着药汤走路的一头撞到柱子上,一个趴在榻上动都动不了的瞬间绷起了上半身,还有两个相互给对方脖子包扎纱布的差点用力过度把人勒死。他们看到凌少群就像泰坦尼克号看到冰山,集恐惧与寒气于一身。 “你们老大呢?”凌少群直入主题。 十几根手指头整整齐齐指向后堂,毫不犹豫。 凌少群嗤笑一声,跟着指头走了进去。 香醇的酒气滑入喉咙,风老九眯上眼睛细细回味。这是他搬入老戏院后第一口酒。之前被穿越者追得透不过气,躲藏起来好长一段时间,今天见风声没那么紧,他才偷摸着跑出去提了一壶回来。 “风老大这酒不错,但肯定不是出自沁香楼的。” 这头还在回味,那头就见到凌少群阴魂不散的身影出现门口,真是赏月被云遮----扫了爷爷大兴。 风老九脸一沉,泥中隐刺道:“能找到这里来,凌少侠你神通广大呀。” 凌少群笑着回话:“凌某我再神通广大也没有您老神机妙算呐。” “哦?”风老九挑起眉头。“不知凌少侠指的是什么事?” “我猜风老大您肯定是给自己卜了一挂,知道沁香楼哪天会被人投毒,所以连夜拖家带口,领着三十几号兄弟逃离灾区的,我说的没错。” 风老九绷起腮帮子,与凌少群四目相对擦出星光火电。他在犹豫,但不退却。这盘棋凌少群开了个彩头,以镒称铢,接下来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半晌,风老九莞尔而笑,连连摆手道:“我看你是误会了,沁香楼房钱太贵,我一班兄弟住不起,所以才搬了出来。至于中毒一事,我是听说了,碰巧同一天罢了。” “嫌房钱太贵,就搬到这个破废的戏馆来住?”凌少群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理解。“那穿越者中的毒和你百叶镖上的毒一致,这就不是巧合了。” 听到这话,风老九显然不悦,冷哼一声道:“信口雌黄,百叶镖上的毒根本不是殒骨。” “哦?风老大是如何得知,大家中的是殒骨之毒?”凌少群含笑走到桌前,弓身抵住桌子,眼神如刀片割在对方脸上,空气中隐约响起“吱吱”的声音。 发现自己被套路,风老九连反驳都免了,他干脆等凌少群把接下来的戏唱完。 “我有一个猜想,想请风老大指正一二。共玄会偷取骨龄牌害人性命的事,原本是无人知晓的。凌某不才,把您的窝给揭了,现在整个江陵,怕是连畜生都听说过风老大您的名讳了。” 风老九面色十分不佳,要是有一个老中医在,也许已经开始给他把脉了。 凌少群笑笑,继续道:“事情败露,共玄会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穿越者找上门之前,先给他们一记打压。沁香楼的酒宴,正好为你制造了这个机会。你在酒水中了加入殒骨,为的不是杀人,而是拖延时间,好让共玄会安全地撤离沁香楼。另一边,中毒的穿越者为了保命,只能暂时将仇恨放下,先寻找解药,这样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找共玄会的麻烦。不知道我这个猜想,符不符合您老的胃口呢。” 风老九只觉喉咙干燥,举杯喝了口酒。凌少群猜的不错,他们想全身而退,又怕打草惊蛇,所以他设了个局,让穿越者集体中毒,等他们方寸大乱后,趁机改头换脸,分批从暗道离开沁香楼。 其实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可风老九却选择了最崎岖的一条,也许是被当时的形势蒙蔽了心智。 风老九问:“你把事情都说出去了?” 凌少群缓缓摇了摇头:“这只是凌某的猜测,怎么可以随便造谣。但我能想到的,别人不一定想不到。” “说,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风老九全然没有打哑谜的心情。 凌少群:“那我就说明白一点。我今天过来,还是想和风老大谈个交易。” 又是谈交易。风老九心想,上次凌少群说来谈交易,转头就把他的窝给掀了,这次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你想怎样?” 凌少群:“解散共玄会,我助你离开江陵。” 风老九一怔,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直接灌下,须臾才开口道:“解散共玄会,你就放我走?凭什么相信你。” 凌少群耸耸肩:“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也别无选择了。” 沉默一刻,风老九缓缓站了起来。“有。别忘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只要将你拿下,这件事便神不知鬼不觉。” 凌少群笑了,摇头道:“啧啧啧啧,风老九啊风老九,亏你还是个老大。你该不会愚蠢到觉得我是自己来的?我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你想拦也可以试试看,后果自然很有趣。”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虽然是平视,却给了风老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嘎啦!”指节发力,酒杯在风老九手中碎成两半。 看着他的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凌少群内心一阵舒畅。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风老九不傻,他也知道单凭共玄会现在剩下那几条废柴根本成不了事,这个时候可以不服,但不服要憋着。 “好,我答应解散共玄会,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澄清。”风老九面露严肃,凌少群看得出接下来这句话,对他而言很重要。“我们只是偷了骨龄牌,但从没杀人。” 凌少群:“现在才来撇清关系,会不会太晚了。” “到了这一步,我没必要隐瞒。说我杀人还有可能,但他们”风老九大概是想起共玄会那班废柴是多么地无能,居然叹了一鼻子气。“骨龄牌是数据,物理伤害销毁不了,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凌少群斟酌着风老九的话,微乎其微点了个头,那他便回去试试。 第七十七章 解散共玄会 外面一群小喽啰趴在门缝里偷听,屋内两人说话声音太小,硬是听不出什么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脚步声突然变大,小喽啰们赶紧四面散开。 凌少群打开门,捧着一个木箱走了出来。他心情很好,笑着向屋内说了句:“风老大,咱改日一起喝酒哈。” 他转过头时,小贼们在若无其事地做着扩胸运动和踢腿运动,眼睛瞄都不敢瞄一下他。戏馆里有一个废旧的戏台子,凌少群走上去,“啪”一下将木箱子扔到地面,顿时所有目光像被勾了魂,全部集中过去。 “接下来,我有话要说,想听的留下,不想听的,门口在那。”他说完朝门口一指。 看着他坚定有力的手指头,那群盗贼呆呆站在原地,别说走了,连声都不敢吱。咋一看像一群做错事的孩子,站成一排等着打手板。 他凌少群是谁?单人独马闯入共玄会噼里啪啦撂倒二十几人,伤筋断骨中毒镖恢复得比别人擦破皮还快,背后一个墨迟一个思文赫兰,像左右护法一样罩着,谁敢惹他。 凌少群站在高处,双手环胸。“这里的事,现在开始归我凌少群管,有不服的吗?” 众人摇头如拨浪鼓。 “很好。”他挺直了腰身,接下来的话,关系到这群人的未来,所以他必须底气十足。 “偷盗骨龄牌,害人性命,共玄会做的好事已经街知巷闻,无人不晓。你们觉得,穿越者里还容得下这个组织吗?” 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用犀利的视线扫过每个人脸庞,看着他们垂头低眉,抿嘴咬唇的草包样子,凌少群实在凶不起来。他叹口气,换了个温和点的表情,继续道:“那个拄拐杖的,你给我坐下。” 把子愕然地看过来,直到恰子推了他一下,他才深吸一口气,缓慢坐了下去。 “我说你们这班窝头脑袋,也好意思出来作恶。烧杀抢掠是你们能干的活吗?能不能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安安稳稳做人了。”凌少群这会儿的语气就像老爹教育儿子,先生责怪学生一样。瞧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整天偷鸡摸狗做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出来社会怎么混啊,真叫老子操心。 他说了一大堆教导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得盗贼们一愣一愣的。 “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改过的机会,今天开始,共玄会正式解散。” 所有脑袋震惊地抬了起来,如果他们没幻听的话,凌少群刚才是说,他要解散共玄会了?那他们怎么办? 看出大家的心思,凌少群翻开那个从风老九房里拿出来的木箱,里面居然装了满满一箱骨龄牌。 众人倒抽一口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的骨龄牌就在这里。共玄会解散了,你们可以拿回自己的牌子,不再受到任何约束。” 这次不是抽气了,简直是抽泣!妈呀,他们日夜期盼的骨龄牌,现在就摆在眼前,光见个面就让人很激动啊有木有。 凌少群敲敲箱子,把大家注意力拉回来。“离开这个地方,你们可以投靠别的团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队友,自己出来lo也行。以后若遇上什么麻烦了,吱一声,我凌少群第一个站出来为大家排忧解难。我能力要是不够,还有刎颈盟。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谁有异议吗?” 激动的脑袋们立即摇晃起来,快得可以扇风。只要拿回骨龄牌,什么异议都没有。 窗外斜阳西照,橘红的霞光给戏院古老质朴的门面披上一件晚装。凌少群掐指一算,是时候开溜。 他清清嗓子,最后补充了一句:“很好,看来你们都做出了对的选择。既然大家听明白了,就拿上骨龄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多烧香拜佛,少助桀为恶。再会!” 干脆利落把事情处理完,凌少群觉得心情大好,迈开脚步走出了老戏院。 --------------------------------- 凌少群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伟大事业,可是回到晋来大院后,他又开始发愁了。他愁的是,虽然答应风老九放他离开,但是目前为止完全没有招阳门的消息,别说风老九走不了,连他们也走不了。 再这么耗下去,他可能会错过学校球赛,错过行动组的录取通知,最严重是错过薇姐的生日啊! 凌少群挠挠头,将自己埋进了果儿温暖的羽毛中。自从入冬以后,果儿就升级成了行走的暖炉,无论去到哪凌少群都会抱着它不放。 要是薇姐知道他来泺汐源,应该会气到炸毛。但反过来想想,她知道还好,不知道又该担心了。 凌少群趴在果儿身上发呆,习惯性就去撸它的毛,一揪接一揪,对自己的力度毫无意识。 蒋羽潼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场面,替果儿捏了把汗:“你撸可以,能不能别撸一个地方,果儿都快被你撸秃噜了。” 凌少群一顿,看向他下手的地方,果然有一块毛发特别稀少。 他呵呵一笑,心虚地说:“可能果儿是季节性脱毛。” 蒋羽潼也呵呵一笑:“你见过季节性脱毛只脱一个地方的?” 凌少群想想有道理,于是他换了个地方撸。 蒋羽潼:“” 果儿:“” 蒋羽潼走过去,制止了他的非人道行为。“老实交代,到底什么事让你变得如此暴力。” 没得撸鸡毛的凌少群翻了个身,双脚一蹬,两手大开躺在地上。 “我今天去找风老九,和他谈了个交易。” 蒋羽潼像见鬼一样瞪了他一眼,然后手脚并用开始扒衣服。“来,我帮你看看,几级残废了?” 凌少群用鄙夷的眼神看向他:“你要是迷恋哥的身体就直说,我脱给你看。” 蒋羽潼:“少贫嘴。你还敢去找风老九,上次命都丢一半了,还嫌不够?” 凌少群:“没动手,他不敢伤我。” “谁信啊,来,把手伸直咯。”蒋羽潼依旧在寻找可疑的痕迹,这时,蹲在一旁把自己缩成团的果儿,突然猛地抬头朝门外望去。 危机感上升,凌少群也坐直了身体。 只见一股劲风穿门而入,撩起纸张飞扬,笔墨四溅。 南霜穆御风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蒋羽潼手中之人。凌少群忽觉眼前一黑,身体已经被摁到墙上。 “为什么要放过共玄会?” 南霜穆听闻这件事,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她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恼怒。 凌少群对蒋羽潼眨眨眼,请求援助,见蒋羽潼比他反应还慢,便吞吞口水,准备自救了。 “那个,腓腓兽已经查出,在酒里下毒的人不是共玄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觉得应该先拉个人下水。 “你胡说!下毒的人绝对是风老九。”南霜穆语气坚定。 凌少群眨眨眼,心虚地说:“这不也是大家的猜测嘛,没有真凭实据不是?” “就算下毒的不是他们,光共玄会偷盗骨龄牌欠下这么多人命债,就足够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南霜穆如此激动,蒋羽潼却是搞不懂状况,只能愣在一旁打哑谜,毕竟凌少群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和风老九究竟谈了个什么交易。 第七十八章 分道扬镳 见南霜穆怒气冲冲的模样,凌少群也不隐瞒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殒骨事件告一段落后,穿越者四处搜寻共玄会,势要将他们剥皮拆骨。偷盗骨龄牌一事,共玄会是该负起责任,但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因为被没收骨龄牌,受到生命要挟,才不得不为之。 他们都是受害者,本不该承受众人唾弃。 凌少群的想法很简单,他想改变这一切,让大家回到最初的状态。他们只是参与了一个游戏,打怪、练级、闯关、游山玩水的游戏。这里面不包含仇恨和报复,否则,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一些人被压迫,被画上罪恶的标签,一些人受到伤害,从而衍生了复仇的心态。 规则乱了,人性也乱了。 这一次和风老九谈判,是一个契机,说不定成功解散共玄会,真能换来穿越者的和平相处。 他将自己想法说出来,可是并没有得到南霜穆的认同。 南霜穆甚至是不能理解为何这话会出自凌少群的口。她没忘记,当初凌少群被共玄会的人重伤,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一下的情景。那时他身上全是毒伤、鞭伤、刀伤,又有谁想过给他留情了? 每次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南霜穆都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找共玄会讨回来。 可是,现在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却被解放了,拿回自己的骨龄牌重新开始生活,救他们的人还是凌少群,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 南霜穆:“共玄会伤天害理,如果他们懂得悔改就不会害死这么多人,你到现在还想着给他们机会?那谁给死了的人机会了?” ‘我们从没杀人’--风老九这句话在凌少群脑海一闪而过。 偷盗骨龄牌只是为了阻碍穿越者过关,他们不曾对牌子动过手脚。 如果风老九没有说谎,如果骨龄牌真的无法被物理销毁,那么,在所有事情的背后,也许还隐藏着一个更棘手的人物,甚至是组织,他或他们,已经掌握了操控人命的方法。 这件事,凌少群一定会去查清楚,但现在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凌少群:“我不救共玄会,他们就会被持续追捕,到时候穿越者内斗,死的死,伤得伤,必定血流成河,难道你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南霜穆咬牙道:“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凌少群恼了,愤愤地问:“南霜,你还是不是刎颈盟的人了?还听不听指挥了?” 南霜穆冷哼一声,反问道:“你现在是用队长的身份和我说话了?” 凌少群差一点没收住情绪,他抑制着起伏的心脏说:“我从来都没有用队长的身份要求过你们做什么,刎颈盟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不干涉你们,希望你也别干涉我的决定。”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蒋羽潼站在外围,左看看,右看看,想当和事佬,又没当和事佬的资本。 南霜穆:“好啊,我不干涉你的决定,那你也别管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你!”凌少群用力吸口气,又长长呼了出来。“你真该跟冰灵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人家是怎么救死扶伤的,冰灵一心只想救人,同样是女生,为何你念念不忘的却是赶尽杀绝?” 南霜穆的脸随即凝固,双眸间怒意渐渐淡了下去。良久,她点点头:“对,冰灵懂医术,救死扶伤,功德无量,我只是一个小偷,不会救人,只想着赶尽杀绝,但是我再差劲也懂仁义道德,善恶分明。”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发现自己用词过分了,凌少群赶紧解释,但南霜穆的话还没说完:“所以,留不留在刎颈盟都不重要了。” 凌少群:“你说什么?” 蒋羽潼也感到惊讶,忙劝阻道:“南霜,不要意气用事,有话咱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不能达成共识,就各走各路。”南霜穆双眼通红转了个身。 凌少群垂下眼帘,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南霜,相信我,当初我比任何人都恨共玄会。因为,我觉得是他们杀了尉迟凤至。” 听到这话,蒋羽潼拧起眉头。尉迟凤至的死,是一块大石,压在刎颈盟每一个人心里。 “那个时候我最想做的,就是找出凶手,为尉迟报仇。但是,当我真的找到共玄会,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盗贼,带着畏惧和后怕惶恐做人,我发现我下不了手。” 南霜穆沉默,她不是听不懂,只是不认同。紧紧握起拳头,南霜穆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看着愈渐变小的背影,凌少群慢慢将自己缩成鹌鹑。他发现,男人吵架不能赢,赢了就要付出代价。 “走了。”旁边飘来蒋羽潼幽幽的声音。 凌少群失落地:“嗯。” 蒋羽潼:“是时候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嗯?”凌少群不明所以看向他,发现蒋羽潼已经捏着拳头朝自己走了过来。 凌少群:“干干嘛?” 蒋羽潼咧开嘴,放出‘温柔’的笑容。“自己一个人去找共玄会,也不跟队里报备一声,你现在是胆子长毛了想要找人刷一刷是。” 凌少群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南霜穆身上,完全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债主。他即刻讨笑加认错,自我反省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蒋羽潼叉着腰,厉声厉色道,下次再敢肆意妄为,再敢一人行动,就把他的裤子全部剪成裙子,想想都觉得冷,立马点头如车载娃娃,说不敢有下次了。 天气降到一个让人畏惧的温度,晚饭关东炊特意煲了老火排骨汤,红烧排骨,还炒了几碟辣味。以往看到这么多菜上桌,南霜在总会称赞几句,今天的气氛格外冷清,大家都无声扒着饭。 关东炊吃到一半,忍不住问:“少群哥,你真的不打算把南霜找回来吗?” “等过段时间,暂时是哄不回来了。”凌少群给果儿递了一块肉,果儿闻几下后拒绝收货。 青翎瞟他一眼,问:“你会哄人?” 凌少群呵呵笑了两声:“不会。” 蒋羽潼:“别说哄了,哪怕你不提冰灵的名字,南霜也不会走。” “嗯?”这话凌少群就不明白了,他歪着头问:“这和冰灵有什么关系?” 腓腓兽嚼着肉,口腔鼓鼓的:“别告诉我你看不出那丫头喜欢你。” 凌少群瞪大眼睛,像听到了一个奇闻。“你说谁?南霜?” 腓腓兽手中的肉‘啪’掉进碗里。 “你交过女朋友吗?” 凌少群还没开口,青翎就替他回答了:“一个也没有。” 对任何事反应都很快的凌少群,唯独对感情的事迟钝得像根木头。以前学校就有女生送过他巧克力,结果他说不喜欢吃甜的,直接给拒绝了。 “我为丫头对你翻过的所有白眼感到不值。”腓腓兽叹气,又夹了块排骨。 大叔看着凌少群的眼神像是慈父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他说:“没事,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 凌少群左瞟瞟右瞟瞟,不可置信地问:“你们都看出南霜喜欢我了?” “看出来了呀。”关东炊吞下口热汤,又补充道:“瞎子都能看出来。” 凌少群呵呵,你这不是说我比瞎子还瞎吗。 “女生嘛,其实很容易哄的。你只要给她认个错,送个惊喜什么的,保证第二天她就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腓腓兽对肉情有独钟,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将整碟排骨扫进自己碗里。“当然,你不哄她回来也行,刎颈盟还有我呢不是。” “你不行,你太圆了,偷东西不方便。”蒋羽潼在旁插刀。 “我有轻功。”腓腓兽据理力争。 “但是太重飞不起来。”蒋羽潼继续插刀。 两人开始了激烈的辩论,冷清的气氛被瞬间点燃。全场唯独凌少群没有听进去他们说什么,第一次深深思考有人喜欢自己这个事情。 第七十九章 地君的阴谋 泺汐之端是海,其上浮云千里,云霞深处偶然有水声潺潺,华衣圣殿蔽身其中。 隐凡地君穿着常年不变的那套白袍,端坐在芙蓉椅上,等人。 他盘着手中一对明珠泪,等得很有耐心。 许久,雕栏玉柱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红衣小孩趔趄而行,或许是因为衣服太大,又或许是因为腿太短,走起路来跌跌跄跄。 “地君。”又小了一个号的白日生,连跑带爬,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男人跟前。 “事情办好了?” 白日生喘着气道:“他没来,我把小七送给他身边一个女孩了。” “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小七。” 见男人反应平平,白日生撒娇道:“地君~~我的身体太小了,做起事来不方便,您能不能” 男人低眸看着他,淡淡地回道:“小小一个也挺好。” 白日生皱眉。“别啊,我都快小到娘胎里去了。我这身体还要留着为地君鞠躬尽瘁呢,不能这么早夭折了。” 男人哼笑一声:“嘴里说着不要,身体还挺诚实。” 白日生傻眼,心里思考着,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好了,不逗你了。”男人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继而默念一串咒语。矮小的身体快速出现变化,骨骼渐宽,手脚拉长,慢慢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 如果此刻冰灵在场,知道白日生返老还童不是病,而是她爹制造出来的幻术,无药可治,估计会气晕。 恢复原本的样貌后,白日生长长舒了口气。“地君,你这次下手太狠了,我差点赶不回来。” “赶不回来就不必回来了。”男人非常‘体谅’地说道。 白日生眨着眼问:“你就忍心失去我?” 男人果断回答:“我也没太想拥有你。” 白日生嘟嘟嘴,用绵长的爹音又喊了一句:“地君~~” 男人瞥他一眼,嫌弃道:“别用你现在这副模样对我撒娇,怪恶心的。” 白日生眼巴巴看着男人,哦了一声。他刚想说,这次回来怎么都得休息一头半个月,就看见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只秘钥,递了过去。 “再给你派一个任务。” “”白日生瞪着眼睛:“我才刚回来!” 男人没理会他那双埋怨的小眼睛,继续说:“去雪幽山把叱放出来。” 白日生震惊地抬起头,抖着手指问:“你要我去找那个疯子?” “嗯,告诉他,只要杀了凌少群,他就可以离开冰天雪地。”内容狠厉,隐凡地君却用了最温柔的语气。 “我不去!”白日生双手交叉胸前,由于衣服太小,袖子只够到小臂处。 男人抬起手指,又对准了他的额头。“小孩没当过瘾?” 白日生立刻跳起来,抢过秘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男人微笑着,缓缓背过身去,整个圣殿回荡起缥缈无形的声音:“逆境中锤炼的战士,和黑暗里重生的魔鬼,谁更强大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听得这话,白日生浑身寒毛悚然,他真不敢想象结果。 ----------------------------------------- 这天凌少群忽然想起自己还欠麒麟手一个人情,在离开江陵之前,这个人情必须要还回去,因此他又去了一趟玉铺。 “偶像。” 走进门时,凌少群朝里大喊了一声,喊完后才发现,里面的人不是麒麟手,而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思文赫兰拿了块玉在看,听到凌少群高昂的一声偶像,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那意思大概是: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功夫,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偶像? 凌少群:“嗯?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思文赫兰:“我来买东西。” 凌少群:“哦,那个掌铺呢?” “找我?”麒麟手从阁楼走下来,手里提了个小布袋。 “你要的东西。”他将布袋扔给大叔,又笑着问凌少群:“手链好用吗?” 思文赫兰掂掂布袋,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 “好用。”凌少群用力点头,他都能使用幻术了,怎么会不好用。 “我是来还人情的。”说着凌少群打开骨龄界面,将里面的装备全部展示出来。“这些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 “我不要这些。”麒麟手摆手示意他把界面收回去。“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凌少群豪气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麒麟手谨慎地看了思文赫兰一眼,大叔默不作声。 “我想到长古见一个人。” 自从超凡实境被设下结界后,镜人可以自由出入结界,但人类却不可以。穿越者必须闯关通过招阳门,从一个区域走到另一个区域,而身为城主的麒麟手,没有骨龄牌,连招阳门都无法通过。 虽然凌少群已经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但听到这话,他还是有点为难。“我能怎么帮你?” 麒麟手说:“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一滴血?就可以了?”听起来简单,凌少群却一头雾水。 “嗯。”麒麟手又看了眼大叔。“我们方才也在讨论这件事。我知道巫镜阁在哪里,可以带你们去,但我需要一天时间做些准备。” 巫镜阁是招阳门所在地,所有穿越者都在找,但一直无人知晓它的下落。麒麟手曾参与超凡实境的建模,他理所当然是清楚巫镜阁位置的。 “我们走了,有什么事到时再说。”思文赫兰举起他一直在看的那块玉。“这块玉我要了。” “拿走。”麒麟手挥挥手,他还想和凌少群解释血的问题,但既然被思文赫兰打断了,下次再说也不迟。 凌少群和思文赫兰一起走出玉铺,他还是想不明白一滴血怎么能让麒麟手穿过结界,另外,大叔说来买东西,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是直接拿走了两样东西。 出发去巫镜阁的前一天晚上,麒麟手来到晋来大院。城主的出现,让刎颈盟为之一振,个个都满腔热枕围着他打转。 除本人以外,最吸引眼球的便是那只翡色假肢了,大伙都一致表示很好奇。 蒋羽潼问:“为什么要装一只假臂?” 关东炊抢着回答:“因为酷呗。”事实上他很想试试手感。 腓腓兽摸着八字胡分析道:“我觉得应该是暗藏玄机。” “也许只是因为断了呢。”凌少群开了个玩笑。 大伙哈哈大笑,不料麒麟手淡淡地点了个头:“确实是因为断了。” 这话一出,笑声立刻停了,几人都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麒麟手倒是坦然,说:“不就只手嘛,我那里还有很多。” 凌少群配合地点头,表示他见识过,真的很多,满屋子的手,还绘声绘色给在场的人描述了一遍玉铺阁楼的情景。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都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第八十章 巫镜阁 次日清晨,黄雾笼罩的江陵,半昏半醒。 凌少群站在晋来大院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简单的房舍,终究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走。”思文赫兰拍拍他肩膀,走上旁边停靠的一辆妖兽车。 这辆车是麒麟手造的,用了一百多只野怪的躯体,像拼积木一样拼出来,大小可媲比一辆巴士。 原本麒麟手想弄一辆小车,但是凌少群提醒他关注一下腓腓兽的体积,于是他连夜加工了一个大的。腓腓兽听了这话一脸阴沉,半天没和凌少群说过一句话。 妖兽车无人驾驶,由十几只断臂拉着,朝某个方向进发。 他们经过同济医馆时,凌少群下车去找冰灵,可冰灵说还有事情未处理完,让他们先走。凌少群劝了两句没成功,只好作罢,一个人回到了车上。 后来妖兽车又经过了沁香楼,天渐渐明晰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红色牌匾上,金漆大字闪闪发亮。 凌少群突然有些依恋这个多生祸端的地方。 “等我们回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在网上看到这里的一切。”关东炊也很是不舍,趴在窗户往外面看。 相对于他们,麒麟手显得从容多了,两眼一闭,双脚一伸,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有透出半点留恋。 也许他还有机会回来,也许这辈子只能留在长古,但那又如何呢。 妖兽车在路上颠簸了半天,大家都饿了,还好关东炊提前准备了不少干粮,足够他们填肚子。 麒麟手第一次尝关东炊的厨艺,大加赞赏,说做得比江陵的饭馆还好吃。关东炊飘飘欲仙,拿了根玉米棒子傻哼哼地啃着,他旁边的腓腓兽只对肉感兴趣,包揽了大部分肉夹馍。 吃着吃着,关东炊忽然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于是他把头扭了过去。一看才发现,还真有只猴子朝他发来耽耽逐逐的目光。那玩意儿是车的一部分,被其他野怪压着身体,只露出个头和两只大耳朵。 他感到心里一阵发毛,小声对蒋羽潼说:“我想和你调换位置。” 蒋羽潼问:“怎么?肉肉恶心到你了?” 还在舔手的腓腓兽跳了起来:“蒋羽潼,不带你这么说话的。” 蒋羽潼假装无辜:“我说什么了?” 腓腓兽生气道:“你说我恶心。” 蒋羽潼:“所以你承认自己是肉肉了。” 腓腓兽:“” 凌少群伸手过去和蒋羽潼欢快地击了个掌。 腓腓兽咬牙切齿,狠狠给他记了一笔账,决定回去之后让蒋羽潼的丑照再次面世。 关东炊忍不住又拉了一下蒋羽潼的衣服。“我觉得那只猴子一直在瞪我。” 蒋羽潼:“关东,你信不信我们换了座位它还会瞪你。” 关东炊当然不信,说怎么都得换位置,可是等他真换到蒋羽潼的座位上时,他非常不幸地发现,猴子的眼珠子会转。 关东炊扁起了嘴。 “那是大耳猴,它看上你的玉米了。”青翎解释道:“大耳猴是陆兽的一种,等级不高,以群居存活,一旦离开同类,战斗力会下降。大耳猴喜欢吃玉米,用玉米当诱饵很容易可以捕捉到它们。” 青翎简单介绍了一下大耳猴,接着又给他们普及了几种车内能看到的妖兽,例如长嘴犰狳擅长放陷阱,猞猁怪爪子最锋利,野猪怪看着笨拙其实很聪明,还有黑熊看着犀利其实很迟钝 麒麟手闭着眼睛听,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赞同;凌少群仔细观察兽物,扯着他们皮毛区分种类;蒋羽潼拿出本子,在认真地做着笔记;而关东炊关东炊压根不感兴趣,他只要知道那猴子不是在瞪他就行了。 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刚下车,凌少群就傻眼了。 “你确定是这里?”他怀疑地问。 “不会错。”麒麟手虽然没进过巫镜阁,但他对江陵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 凌少群之所以存有疑问,是因为他们的面前,没有任何建筑,只有白茫茫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麒麟手一挥袖子,妖兽车瞬间散架,被挤出形状的野怪哗啦啦落下,一只叠一只趴在地面。 “走。” 这话一出,野怪们如获大释,立马四散逃开,留下十几只断臂在空中漂浮着。 “你们也走。”他道别,可那些断臂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麒麟手是狠了心,不再看它们,转身面向迷雾。 “我带路,你们跟紧一点。”他念咒放了个火,那火焰像被风牵引着,直指一个方向。 凌少群瞄了眼被主人遗弃显得很忧伤的断臂,拉上关东炊和青翎,也跟了进去,其余三人走最后面,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白雾很快将他们层层包围,四周环境变得模糊不清。刎颈盟像在一个混沌世界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而麒麟手掌心的火焰,成了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方向标。 凌少群心想,招阳门隐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怪没有人找到。他不禁用力握了一下关东炊的手,又将青翎往自己身边拉。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他一定要护住他们两个。 好在是,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盏茶功夫后,麒麟手带着他们走出了迷雾,朦胧感渐渐散去,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眼睛所及之处,是一间玻璃房,像一颗被乱刀切割的水晶,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麒麟手停下脚步,对他们说:“这就是巫镜阁,接下来是你们的任务,我在外面等着。” 凌少群问:“你不跟我们进去?” 麒麟手摇头:“我进不去。你们要做的是拿到水熊王的‘胆’,启动招阳门。切记,在巫镜阁里看到的事物全是幻像,千万不要被恐惧蒙蔽了眼睛。” 凌少群点点脑袋,水熊王,拿胆,他记住了。 巫镜阁的大门流动着一层纱雾,思文赫兰带头走入,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短短几步,恍如隔世。 虽然玻璃屋看着不大,里面的空间却不着边际。他们站在一个平台上,放眼望去到处是透明的建筑,宛如到了一个冰雕世界。 “轰隆隆”平台中央升起一个冰柱子。凌少群走过去看,发现柱子上头是个碗状祭盏。 “这里应该要放点什么东西进去。” “是熊胆。”思文赫兰用布条包起手腕和四指,做了个临时护手。“先四处看看。” 他们走下平台,沿着直路向前,每走一段距离,身边就会落下一个宽大的水帘。水帘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溅起的水花刚打湿他们鞋子,就凭空消失了。 凌少群瞥到某个水帘里有影子晃过,动作非常之快,当他再看过去时,那影子已经不见了。 “大家走近一点,不要分开。”他提醒道。 关东炊不以为意,吊儿郎当吹着口哨。倏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忙回过头去,可是除了流动的水帘,什么都没发现。 只觉后背凉凉的,他伸手去够,衣服竟然湿了一片。 “卧槽,什么东西?” “别慌,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比起关东炊,大叔显得淡定许多。 障眼法?障眼法衣服会湿吗?关东炊甚是怀疑。 他们小心观察着四周环境,却不曾发现身后的建筑正悄无声息进行着变化,转瞬又是另一番景象。 头顶在不断滴水,腓腓兽抹掉一把,又淋了一把。 顿然一道水帘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他和青翎面前,两人都合情合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刚做完这个动作,他们就后悔了,因为这道水帘仿如一扇关闭的闸门,将他们和其他人完全隔离掉。 腓腓兽试着将手伸进去,手感觉穿过了水面,可却没有从水帘的另一边出来。他心里噔地凉了一截。 腓腓兽不甘心,又将头探了进去,冰冷的水淋在身上,打灭所有希望。 “他们不见了。” 甩掉头发上的水珠,腓腓兽看着青翎,有点想哭。为什么被隔开的是我们俩,哪怕多个战士也好啊! 第八十一章 幻境之地 青翎不似他那般担忧,表情平静如水,既然已经面临困局,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打破困局。 “这些水帘有点像时空接口,将空间错位,一旦被隔开便很难再次对接上,我们还是先找水熊王。” 他的意思是,只要打败水熊王,幻境就会破灭,到时候自然能找到其他人。 腓腓兽感觉两人打大boss更不切实际,但这样说出来又显得自己胆怯懦弱,于是装作无奈道:“我也想遇到水熊王啊,但这么大的地方去哪找呢?” 他话音刚落,水帘里传出‘哗’一阵水声,一只透明怪物蹦了出来。那怪物全身上下流动着清水,形态和熊有七八分相似。 腓腓兽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指着怪物问:“这是水熊?” 青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腓腓兽扇自己一嘴巴,心想,我瞎预言个什么鬼! “这不是水熊王,顶多只是虾兵蟹将,我引开它,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青翎拿出魔幻石,准备作战。 腓腓兽闻言骂了一句:“操,看不起谁呢,我是这种人吗!”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又被隔开怎么办?我不怕呐! “天乾地坤,雷震风巽。” 青翎念出咒语,凭空招来风雷一片。高等伤害如箭穿插入水熊身体,可惜攻击对象是水做的,不光无恙,在雷电的配合下还显得挺骇人。 当然,水熊也不是不受任何影响,毕竟被打得不耐烦了,人家也会反攻的。于是,在两人错愕的眼神下,水熊挺直身体朝他们迈开了脚步。 腓腓兽又骂了一句操,他也不克制自己了,仿佛飙几句脏话能把胆量往上提一提似的。 水熊近在眼前,青翎在胸前画出倒三角,急促念道:“叽噜吟呓,门生障起。” 黄色屏障层层矗起,拦在他们中间,可惜微不足道的障碍还是抵不过水熊的一巴掌。只闻一声闷响,看着质量还行的屏障碎了,古字掉满一地。 腓腓兽苦着脸说:“你的幻术好像对它不管用。” 青翎应道:“嗯,幻术对幻境不造成影响,要不你试试?” “我?!”肉肉哭笑不得,勉为其难回了句:“试试就试试呗。” 他硬着头皮召唤出索罗锤,深深抽一口气,在水熊冲过来的同时,也将锤子怼了过去。 索罗锤在水熊肚子里横冲直撞,虽说撞不散,但也起到了阻拦作用。水熊低头看着被搅得一鼓一鼓的肚子,还真的停下了脚步。 “快跑!”腓腓兽大喊一声,拉上青翎撒腿往后撤。 两人跑得超快,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起来。别看青翎一副淡定的样子,他也就装装,关键时候自保意识还蛮强烈。 见水熊紧追不舍,一副追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腓腓兽声嘶力竭喊了句:“别追我,再追我就把你的皮刨掉!” 水熊停下来,上下扫了一遍自己身体,确定没有皮毛,才放心继续追赶它的猎物。 其实,被水帘隔开的不只青翎和腓腓兽。 大家绕着建筑物四处寻找水熊王时,关东炊也被一只无形的爪子逮住了,不过他幸运点,在爪子把他拉走的同时,大叔抓住他胳膊也跟着被拖进了水帘里。 一直担任领头羊的凌少群,对危机毫无意识,全然不知身后队友正一个个消失不见。 他发现地面有一些零碎的脚印,好像是刚踩上去的,还湿溜溜一片。凌少群蹲下去研究半天,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怕了一下。 “手湿就别拍我。” 他刚说完,又被拍了一下。凌少群不耐烦地回头,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时身后七零八落站了好些小水怪,正用看食物的眼神盯着他。 凌少群愕然,不就走神了一小会儿么,怎么全变熊了? “少群,小心。”蒋羽潼的声音让失魂的人回了神。 凌少群算是反应快的,下一秒就召唤出了七星剑。打磨得发亮的剑刃,在水光反射下,冽冽闪烁。 也许是这股戾气刺激到了水熊,下一瞬间,水熊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凌少群喷出一串彩色泡泡。 凌少群被熏了眼,再张开时周围情景全然变了样。没有水熊,没有羽潼,只有无尽的黑暗,浮光掠影,危急斑斑点点潜伏其中,却描绘不出轮廓。 他知道,那是泡泡让人产生的幻觉。 凌少群凭借记忆往后退了两步,果然,后背很快撞到硬物上。如果他没记错,那是一根撑天柱子,这就证明了他还留在原地。 耳边响起滴落的水声,还有断风扇回旋时,刀片展开的声音,蒋羽潼在设法为他打开一条道路。 凌少群哼笑一声,用剑割开一截袖子,绑在眼上。既然玩游戏,就要遵守游戏的规矩! 风声呼啸穿过耳朵,迎着扇子划开的轨道,手中剑忽而扬起,如盲人棍,带领着凌少群破空驰行,对身边水熊发出疯狂的砍杀。 剑扇交击,如虎添翼,真起到了断水的作用,那些水怪纵使灵活,最后也免不了被四分五裂的命运。 凌少群在黑暗中游鱼贯水,胜券在握,蒋羽潼却忽而瞪直了眼睛,因为他看到,被砍成块的水熊,不断受创的同时,也在不断自愈着,血量正以诡异的幅度升降不定:-35,+22,-42,+37,-38,+46 这情景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遇见过。 记忆的夹子蓦然开启,蒋羽潼拼命回想,不过片刻,他想出来了。这些水熊,有点像淬炼台上他遇到的那只砌影精灵,打不得,削不得,却有致命的天敌。 果断收回扇子,蒋羽潼翘起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 “烈风,出来。” 他一声令下,犹如开启一道魔术,水天一色的扇面发生大幅度变化,山体移位,水流溢出,疾风从中而生,凶猛的貔貅带着咆哮蹿出扇子。也不需等到指令,已经和水熊纠缠在一起。 墨色貔貅混淆在清水中,像一副晕开的水墨画,重彩层叠,不断延伸。 围观的两人只觉劲风呼啸,打得衣袍凌乱。凌少群本是看不见东西,也就静待结果,而蒋羽潼,要勉强睁着眼,才能领会到其中之狠厉。 周遭建筑被缠斗的两物撞得支离破碎,片片飞散,如下冰碴,腾起的白雾为大地裹上一层纱袍。 渐觉四周有了光明,凌少群卸下袖子,眼睛重获自由。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团不明物体沿着抛物线被甩到地上,发出‘噗’一声脆响,化成一滩水。然后又一团相同的物体被甩到上面,又发出‘噗’一声。貔貅像在清空一个旧衣柜,将不要的衣服一件件扔出来,然后肆意踩踏着。过不了一会,几乎所有水熊都报销在了它硕大的脚板下,剩最后一只还未来得及解决的,趁乱逃进了水帘里。 貔貅意犹未尽,欲要追上去,却被蒋羽潼喝住:“烈风别追了,去找青翎他们。” 听到主人的命令,灵兽毅然转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奔走。 凌少群指着风驰的身影,问:“你什么时候给那只东西起了名字的?” “刚刚。” 蒋羽潼见每次貔貅出现都带着烈风,就在心里给它改了这个名字。因为貔貅是用意念交流的,所以不用提前打招呼,他一开口人家就知道是在喊自己了。 有了名字显得很高兴的烈风,顺着气息,穿过重重水帘,来到另一个空间。 它要找的两个人,正面临着生死一刻。 腓腓兽原本是跑在青翎前头的,可是肉太多了,跑到一半实在扛不起来,一肚腩摔坐在地上。 “妈的,出去之后老子绝逼要减肥!” 他骂完这一句,水熊已经来到身后,不留任何余地,直接朝他扑了上去。 看着一团比自己还要丰厚的东西从天而降,腓腓兽知道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眼睛一闭,双手一摊,大字型横卧地面。 一声咆哮惊天动地,震得腓腓兽肚子上的肉抖了抖。 他惊诧地仰起头,近在咫尺之地,九尺凶兽杀气毕露,龙头虎身,肩露对翼,流水滑过墨色皮毛,随着呼吸的起伏,泛起粼粼微光。 貔貅的咆哮对水熊而言是致命的伤害,声音一出,水熊顿时分崩离析,碎成一地浑水。 腓腓兽咕噜咽下口唾沫,心想,不会又来一只? 第八十二章 胆怯的代价 烈风走到青翎身边,压低身体,示意他坐上去,然后又走到害怕得肉抖的腓腓兽跟前,下嘴将人叼起,转而一头穿进水帘中。 貔貅的速度非常惊人,跑起路来雷厉风行,青翎感觉自己坐了一趟摩托,要扶着羽冠才不至于头发被吹散。腓腓兽让风啪啪打脸,依然处于游离状态。天知道貔貅对他张开口时,他忍了多久才忍住没有失禁。 与他们相隔一面水帘,又像是隔了一个世界的地方,关东炊愣愣站在光圈之中,渺小得如同蝼蚁。此刻他的正面,一只三色水熊缓缓伸展开六肢,庞大的身影掩天盖日。 “这是大boss?”看着水熊王比自己腰身还粗壮的脚趾头,关东炊颤颤抖抖地问道。 “是。”和关东炊相反,思文赫兰立得笔直,丝毫不袒露畏惧。“终于见到大boss了。” “还记得我教你的进攻术吗?”男人将睚眦斧扔给关东炊,洒脱得就像只是扔了一只鞋。 关东炊接过睚眦斧,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大哥,你该不会想现在验收成果。” 大叔:“嗯,去。” “能不能打个商量,咱走出巫镜阁再”他还没说完,已经被大叔一脚踹了出去。 关东炊直接挂到水熊王脚上,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看到巨物身体里流动的三色水源,如能量汇聚,紧紧绞缠在一起。 “紫色代表勇气,蓝色代表能量,绿色代表魄力,只要你三样都比它强,就能将它踩在脚下。” 关东炊觉得大哥应该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还挺幽默。他能把大boss踩在脚下?呵呵,人家不把他踩在脚下就谢天谢地了。 刚感叹完,只见水熊王抬起大脚板,朝他压了下来 你妹 关东炊眼睛一晕,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罡风从旁刮来,水影幢幢浮现,卷着阴森的嚎叫,猎猎入耳。 关东炊吓得脸色铁青,在虚无世界中惶恐万状。 “大哥,你在哪,快来救我,” 求救声被反弹回来,在周围层层漾开,怕思文赫兰接收不到,他拼命大喊着:“大哥,我在这里,周围好多鬼,快来救我!别过来,走开,走开!”后面是对着水影喊的 过了许久,似乎时间被凝结住,思文赫兰的声音忽然传来,如洪钟敲响。“关东,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是水熊王制造出来的幻象,你怕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只有无畏惧的进攻,才能保你周全,拿起睚眦斧,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关东炊扁着嘴,欲哭无泪,道理我明白,可臣妾做不到啊。 水影鬼哭神嚎的声音变大,后面再也容不下思文赫兰的痕迹。关东炊被黑暗包围起来,孤立无援,呼吸渐渐不能平复。 再这么下去,可能会窒息致死。咬咬牙,他决定听大哥的,为自己杀开一条生路! 睚眦斧自手中翻旋,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朝水影劈去,那柔软的东西没被劈散,倒是顺着关东炊的手快速滑行,直戳心口处。 幻象之外,终于捕捉到佳肴的水熊王,躬下身体,头部旋开一道水涡,像裂开一张大口,迫不及待要将关东炊侵吞入腹。 站在远处遵时养晦的思文赫兰,双瞳倏然立起,目标锁定在庞然大物后颈处。 水熊王伏身一刻,他一跃而起,快捷似流光飞电,刹那来到怪物后背处,当头就是一拳暴击。由于力度之惊人,拳头打在水里,竟能发出噼啪炸响,如水中轰开的□□。 快准狠的偷袭让大boss措手不及,幻术也顿失其效。 即将要穿入心口的水影,发出一声哀嚎,在关东炊惊呼下,消失无踪。 其实水熊和人一样,欺善怕恶,越是胆怯的人,越容易招来狠厉的角色,相反,那些无所畏忌的人,只能从小怪打起,一步步逼向大boss。 所以,水熊王是闻着关东炊的味来的,但它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说关东炊是诱人的鱼饵,那么思文赫兰就是捕鱼的大网,来一只抓一只,来一打可以做个海鲜乱炖。 男人拳头狠厉,去血极快,早些时候随手缠的护腕起到了关键作用,揍起熊来事半功倍。 关东炊前一秒还在惊恐中恍神,当看清眼前情景时,不由自主呐喊了一声好,要不是捧着睚眦斧,他还能鼓掌庆贺。 思文赫兰扬起下巴,整齐的络腮胡下,藏匿着不屑的味道。 “在幻境里,能取你性命的,从来不是敌人的强悍,而是你自己的懦弱。胆怯只会夺走你的力量,你退步,就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危急来临之前,直接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话似乎没说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水熊王猛然抽身反击,张口将思文赫兰整个吞没。 一切发生在俄顷间,关东炊才刚受教地点了个头,再抬起来时大叔只剩一双脚了,而现在,连根毛都不剩了! 关东炊目瞪口呆,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又是幻象。”他用力扇自己一把掌,疼得掉下两滴眼泪。 是真的,大哥真被吃掉了。这个认知让他崩溃如水泥,软绵绵滑溜到地面。 解决完男人,大boss只剩一个目标,也不打算偷懒,直接冲人发出攻击。水柱挣脱躯体的束缚,倾天而下,滚滚涌流一地。 关东炊淹没在洪水泛滥里,像条垂死翻腾的鱼,他拼命伸手,誓要捉住一线希望,残酷的现实却让他够不着任何东西。 原来溺水是这种感觉,窒息,不甘,绝望 意识慢慢模糊,水声似怒,拍打耳膜,轰轰隆隆。希望幻灭之际,射在身上的水柱突然停了,水来得快也去得快,眨眼钻进地底。 水熊王痛苦地蹲下身体,六肢抱在一起,即便没有清晰的五官,也能感受到三魂七魄扭打在一起的狰狞。 关东炊使不上劲,只能微微侧头,他看到怪物身上的三色流水,像灭灯一般,一条条消失。 “弱者,下手则为强。比敌人站得高,才能看到对方更多的弱处。” 有股热流在心中翻腾,关东炊瞪着眼,干等泪水刺红瞳孔。因为他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平稳如初,仿佛只是续接之前没说完的话。 “例如,胆量。” 水熊王身体被撑爆,一团白雾向天喧嚣,男人从雾中走出,身影坚毅、笔直、不可撼动。他手握一物,发着散发红光,似宝石耀眼。 关东炊微微张口,用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声大哥,便是用尽他所有力气。 四周水帘一扇扇收起,被切割的空间再次接轨。 不久,烈风背上伏着青翎,嘴里叼着腓腓兽,从最后一面水帘跃出,而后,凌少群和蒋羽潼也匆匆赶到,刎颈盟终于回归一体。 凌少群问:“大boss死了?” 大叔嗯了一声:“等下一批穿越者到来,还会有新的大boss出现。” 言下之意,是凌少群没有机会见水熊王了。 凌少群握了一下拳头,还没见到大boss呢,就这么错过了。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 等恢复得差不多,关东炊爬起来,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拧,一条水流滴滴答答。 关东炊:“我不明白,水熊王为什么要给我冲澡。” 腓腓兽:“可能是嫌你脏,怕吃坏肚子。” 关东炊:“” 他们回到巫镜阁入口处,思文赫兰将熊胆放入祭盏中,祭盏顿时发出强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玻璃屋转瞬变成一间普通房子,不过几丈见宽。 七彩光晕穿越苍穹,招阳门直奔天际。 巫镜阁外,迷离的雾色被风吹散。麒麟手站在风中,含眸点头。这场决斗,比他预想的时间要短。 此时的江陵水镇,晴天,阳光如碎金砸在河上,看似水底穿过一条金龙,泛起粼粼波纹。所有人都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撑天大门,哪怕在白日里,依旧绚烂夺目。 巫镜阁大门敞开,清风从外送来,麒麟手伴着风,沐着阳,踱步而入。 经风一吹,所有人身上的衣物都变干了,包括被水熊王喷了半天的关东炊,清爽得像从干衣机里走出来,他这才相信之前遇到的一切皆乃幻境。 “是时候去下一个地方了。”蒋羽潼望着招阳门,内心充满期待。 凌少群问麒麟手:“我现在要怎么做?” 腓腓兽:“把你的手给我。” 凌少群以为他只是拿根针在自己指头戳一下,挤滴血就完事了,便放宽心照他说的做。 可是,他只猜对了一半。 麒麟手掏出银针,将他指头扎破,同时嘴巴张合,念出一段其他人都听不懂的咒语。 鲜血从凌少群手指流出,却不是一滴,而是长长一条,蔓延到了麒麟手指头上,不曾间断。 看着源源不断输送的血液,凌少群脸都黑了:说好的一滴血呢。 “走。” 麒麟手向招阳门跨出脚步,那条血丝拉得忒长,凌少群见状忙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刎颈盟小分队 长古城有一片繁华的集市,其中以盛兴街最为热闹。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店肆林立,砖红瓦绿。铸剑的裸着上身,在熊熊炉火中挥动黝黑的臂膀;销药的大声吆喝,在来客面前展示各种灵丹妙药的利害;装备店走了一批客人又接踵进来一批;杂技场刚才还是走钢丝抛绣球,现已换成平衡木上接瓷碗。 前些日子,为迎接夷丹的到来,居民们在盛兴街中央广场建造了一座钟台。而就是现在,大钟被敲响。招阳门迎来长古第一位,哦不,是前两位客人。凌少群和麒麟手比肩并行,从巨漩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打完熊后神采奕奕的刎颈盟。 麒麟手再次念出咒语,那条长长的血丝断开了,咻一下缩回凌少群指头里。 凌少群吊起手指甩了甩,还好,没漏。 从指缝中,他瞄到麒麟手朝自己慎重地拱拜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凌少群感受到,此次长古之行对对方而言相当重要。 麒麟手说:“感谢你送我过来。” “大神,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这是我还你的。”他不懂什么礼节,就拍了拍麒麟手的肩膀。 麒麟手:“我们就此别过。” 凌少群有点意外:“你这就要走了?”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寻人,不宜耽误太多时间。” 麒麟手说完,似乎又想起一事,他从袖子内掏出一张黄色符纸,道:“这张是传音符,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将地址写在上面,我很快就会赶到。” “切,你只会打玉,我要真出事了也不找你。”凌少群说着嫌弃话,却小心翼翼将符纸塞进衣襟。“倒是你,要是遇到麻烦事就来找我,有刎颈盟给你撑腰。” 麒麟手挑眉,就不提醒他自己城主的身份了。 眼前是三街六巷,楼宇重重,偌大的长古延绵千里望不到情之尽头。但麒麟手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古城某处。 “后会有期。”宽然一笑,他挥挥手走下台阶,融入茫茫人海之中。 刎颈盟就近找了家客栈落脚,那客栈名字相当好记,叫四全居,意为美酒,佳肴,宿房,消遣,四样齐全。 出来接客的小二估计是猜拳赢了,从全店人里脱颖而出的那一个,因为他笑呵呵走上来同时,后面一群人脸上都挂着羡慕嫉妒的表情。 小二专门为刎颈盟挑了几间二楼临近大街的客房,他表示居民们知道有夷丹到来,特意准备了众多节目为他们献彩。只要从窗户向外看,就可以观赏到精彩的杂技表演和歌舞盛宴。 小二还给他们介绍了当地的民情风俗,长古人热情奔放,好歌善舞,男子以才情为尊,女子则以舞艺为榜。关东炊最喜欢唠叨,见有人陪他说话开心得不得了,捉住小二硬尬了几个时辰。 蒋羽潼听困了,打着哈欠走进自己房间,腓腓兽听饿了,抱着肚子说去厨房找吃的,青翎根本没听他们聊什么,自顾自拿起古籍阅读。 对人类还不太了解的小二,在与关东炊侃侃而谈数个回合后,终于败下阵来。他没想到夷丹竟是如此之健谈,内心佩服万分。 目送小二摸着干燥的喉咙离开,关东炊立马拉上大哥和凌少群,吵着要去逛街。 凌少群问:“你不累吗?” 关东炊反问:“聊天有什么累的?”他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是从惊险重重的巫镜阁走出来的。 凌少群看看大叔,大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长古不同于江陵那般欲语含羞,出水芙蓉,却是热情洋溢,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盛气。 这里的人穿着讲究,男子以高冠长袍为主,而女子的服饰较为华丽,锦带束腰,半露□□,像是随时随地都能舞上一曲。 关东炊拿着过关奖励的泉币,在街边摊扫货,见到小兵器来一件,见到也来一串。偶尔有人新奇地瞄他一眼,也有人故作镇定向他靠近一步。咬着,对新鲜事物同样好奇的关东炊,毫不察觉,一心钟情于叠板凳和胸口碎大石。 忽然间,歌舞升平的盛兴大街拖过一道长长的阴影,橘红色大鸟直上青云,如一道飓风卷走人间纷扰。它所经之处,掀起无数脑袋,连舞者也停下了动作,怔怔看向那傲天之物。 果儿脱离骨龄牌的束缚,扬起翅膀破风袭云,一去便是百里之地。凌少群见它是憋坏了,也不阻拦,任它畅游一番。 跟在关东炊后面,扮演着慈父角色的思文赫兰,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在看不见的阴暗处,几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那味道,与镜人含蓄的好奇迥然不同,是一股酸臭的窥探劲。 后来凌少群也察觉了,他们方圆百米内总是捱三顶五人潮拥挤,但这股人流立远而视,一直和他们保持着相对的距离,他们走到哪,一大坨人挪到哪,像八大行星围绕着太阳旋转。 思文赫兰如此敏锐是因为他过硬的英雄天赋,而凌少群则是因为自身素养。他是学什么的?一年犯罪心理,一年犯罪侦查,外加两年跟监和反侦查实践,他要是察觉不出问题,这些年的学科算是白上了。 凌少群和思文赫兰对视一眼,揪着关东炊衣领离开了繁华的兴盛街。 到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凌少群忍无可忍,对着空气大喊一声:“别偷偷摸摸的,都给我出来!” 街角石柱旁、巷尾地摊上、垃圾筐子后探出六七个脑袋。听到他的话,‘嗖’一下聚了过来,又‘唰’一下全部跪了下去,整整齐齐对着凌少群喊了一声:“老大!” 凌少群原本还盛气凌人的样子,突然就被喊懵了。 思文赫兰可以面不改色,关东炊可不行呀,他震惊地看向凌少群:“少群哥,没看出来啊,原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凌少群也摸不着头脑,他指着其中一个扎葫芦辫子的人问:“你们是哪个道上的?” 那人被翻了牌子,高兴地奉承道:“我们是老大您这道上的呀。” 凌少群:“等下,先打住。我们认识吗?” “认识。”他爬到凌少群跟前,掀起两颗炯炯有神的小眼睛说:“老大,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糖豆儿。” 看到他的脸,凌少群认出来了,就是共玄会派来偷他骨龄牌的小贼。 他又问:“为什么跟着我们?” “老大,我们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再也不做偷盗抢窃的事了,以后跟着您老人家助强扶弱仗剑走天涯哈。” 别介,才搞定一个共玄会,还让不让人歇歇。何况我这年纪和你们这年纪,到底谁是老人家啊。 凌少群拒绝得很干脆:“我说过,共玄会解散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定挺身而出,要没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不懂你们那行的规矩,也不想当什么老大。你们跟着我没用,我开不起饭票,都走。” 底下几人面面相觑,统统爬了起来。 恰子最先开口:“老大,我们自己开饭票,哦不,我们给您老人家开饭票。不光饭票,我们还会斟茶倒水,洗衣跑腿,您就放一百个心收下我们,绝对物超所值。” 丐子也接了话:“要是老大您不想见我们,我们离远一点,只要老大一声令下,保证山沟地海随叫随到。” 凌少群叹气,咋就这么难沟通呢。 “共玄会散了,我们就无处可去了。要凑一伙不是不行,但肯定没那些四个职业齐全的队伍强,要分开投奔别的团队嘛,估计也没人愿意收留我们。”糖豆儿眼皮一塌,哀怨的小剧场说来就来。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只要是共玄会出去的,就会被人看不起。看不起还不算什么,最怕遇到复仇的穿越者。留在超凡实境一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此,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而刎颈盟,恰好就是这座山。不光因为队里隐藏着几个厉害的角色,更重要是他们救过穿越者,不会有人和刎颈盟过不去。 凌少群瞥一眼大叔,思文赫兰不说话,连表情都没变过。他又瞄了一眼关东炊,关东炊居然露出有些小兴奋的眼光。他此刻心里应该在想,以后拉着这么多小弟出巡一定很威风! 凌少群摇摇头,还是自己做决定。“我建议,你们先组个小分队。” “刎颈盟小分队!”底子几乎是接着他的话蹦出来的。 “这个好,我赞同!”把子一个劲鼓掌。 “我也赞同。”其余几人纷纷举起双手,自带背景音乐地舞动起来。 凌少群瞪大眼睛看着忽然狂魔乱舞的几个人,仿佛感觉自己入套成功。 忽略凌少群非常难看的脸色,糖豆儿转身面对众人,开始排列起辈分来:“你们听好了,以后凌少侠是我们老大,我是老二,谁有意见吗。” 底子不服,第一个反驳:“凭什么你当老二,我可比你年长。” 丐子也站了出来:“对呀,我经验值也比你高,凭什么你当老二。” 糖豆儿挺起小胸膛,理直气壮道;“我是最早认识老大的,也是我带你们来见老大的,没有我你们几个根本进不了刎颈盟小分队。” 小贼们听了似乎觉得有点道理,反抗声少了一半。 “恰子,你是第二个和老大说话的,你当老三。” 恰子抬起傲娇的头,还算满意。 “丐子,你是第三个和老大说话的,你当老四。” 丐子哼一声,勉强能接受。 至于其他人,除了默默无闻的木子阳,都据理力争起来。 凌少群给大哥和关东打了个眼色,趁小贼们排辈论份,热议不休之时,三个人快速离开了。 第八十四章 鬼谷盾 长古的西边,有一座琴溪山庄。那里春色正浓,那里碧湖绿瓦,那里樱花斑斑,还飘逸着醉人的芳香。山庄心脏处镶有一池,无水无痕,却聚满灵气,且一看,竟是个风池。池中立有六角凉亭,奇特的音律从亭内传出,融入了暮春的黄昏。 琴溪山庄庄主望无风十指扣弦,抚琴轻唱,歌声孤孤,即便是漫天舞瓣,也盖不住那隐隐凄清。 樱瓣徐徐盘落琴弦之上,被音韵弹开,她突然加大抚琴的力度,琴声随着紧凑的十指愈渐凌厉,聚起满地落瓣。花瓣凝聚于一体后又迅速散开,如弯弓射出的箭,钉穿所过树干。 一曼妙女子姗姗前来,在风池外停住了脚步。“庄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望无风闻言点了点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切勿让外人发现它的存在。” 女子道一声好。 “还有。”望无风看向了风池:“好生照看我的鱼儿。” 女子轻轻颔首:“锦瑟记住了,请庄主放心。” 从六角凉亭走出,光打在望无风紫色头发上,异常耀眼。“今天起你便是琴溪山庄庄主。” ---------------------------------------- 赏完长古的歌莺舞燕,凌少群重新拾起七星剑,回到常规训练。 他穿上提速鞋,戴上加盾护臂和腰带,一个人在西郊城外疯狂杀戮了近两个时辰。郊外不光树多野怪也很多,凌少群走到哪打到哪,耗掉半身能量,也收获了不少好东西。 一番淋漓尽致后,他坐到一根木墩上休息,顺手打开骨龄牌,查看装备。 装备栏里加速、加盾和加攻击力的都有了,就差一件抗魔道具,凌少群琢磨着要再遇不上,就劫道抢一件回来,正好可以找刎颈盟以外的人练练手。 他打着小算盘,忽然眉尾一挑,五指快速撑开召唤出七星莫绝。 之所以如此警惕,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属于高级野兽的气息,正朝自己咄咄逼近。 嚣张的低吼声穿风而来,寒气淹没黄沙大地,飞云掣电,雪裳猞猁跳至跟前。 凌少群眯起眼睛,以剑挡寒气,后退两步才扎稳马脚。他能深切地感受到,来者不容小觑。 风声刚过,利爪如箭袭来,快得了无痕迹。 多亏了大哥平时有意无意对他发起的种种突然袭击,凌少群已经适应了绝地应变,他快速后倒,剑刃似魅,与利爪左右周旋。 45级的雪裳猞猁比普通猞猁怪大很多,指甲长得足够它自己当筷子用,挠在地上就是一条小沟。凌少群贴着地面滑行,几次差点被它切成肉条。 他记得青翎说过,猞猁怪的爪子是它最强的武器,对决时必须避让。可是,凌少群想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断其路,无后顾之忧。 在猞猁怪下一爪刺向他腰带的同时,观机而动的人急转翻身,横剑劈下一个五十伏砍杀。流光灿烂晃得眼界迷离,只听一声闷响,尖锐的指甲掉落地面,扑起杂草飞扬。 凌少群没花太多时间适应光线,紧接着又是一剑一血,剑锋扎入关节处,挑开筋肉寸寸。 猞猁怪发出哀绝的嚎叫,听得人心发凉。 如此狠辣之手法凌少群也是第一次用,倒觉得用晚了,因为这一折腾,猞猁怪的命门立即便显现出来。 他拉开手臂,像扔标枪一般,将七星莫绝抛向命门。 剑离手,正中符文。猞猁怪顿时碎成渣渣,金色宝箱掉落地面,又将渣渣吹散成粉末。 腰间一阵凉意,凌少群低头看,发现腰带被打横切开一道口,再往里便是露出红丝的皮肤。他低笑,若不是多了层盾,先倒下的该是自己了。 金属箱子,意味着里面装了件高级货。凌少群走过去打开箱盖,果然,一双黑色金纹手套呈现眼前。 系统发出‘叮’一声,出现装备名:鬼谷盾 凌少群扬起嘴角,寿终正寝了一条加盾腰带,换来一双抗魔手套,值了! 他正欲收起战利品,忽觉一股凌厉的气息,带着挑衅鱼贯而来。 树荫下,影子姗姗晃动,愈渐暴露于流光之中。那是一头负伤的夲牛兽,身上烙满血痕,铁蹄拉着锁链,踩在地上咯咯作响。 夲牛背上站着一人,高傲,不羁,冷冷而立。她频频举起手中长鞭,抽打在伤痕累累的牛背上,换来哞哞低吼。 这是战士驯服宠物的极端方式,刚刚捕获的灵兽,未被允许自由行动,要用残暴手法压制以示主权。 这个突然现身的女子,凌少群认得,可以说他们曾经不打不相识。 酷寒的天,按道理来说绒毛战士服并不罕见,但眼前的女子能将绒毛穿出焦金流石来,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正热血沸腾。 看到珪玥玲珑出现,凌少群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拿起鬼谷盾晃了晃,笑着问:“想要?” 珪玥玲珑从夲牛背上跳下,抽出长鞭在地上啪两下,表明宣战立场。 非常好,凌少群早有寻人较量的打算,既然送上门来,不打白不打。 “凭本事来拿。” 他话音刚落,身侧的地面遽然多出一道鞭痕。灭魂鞭荡开一个偌大的弧度,凉风卷起沙尘,顷刻间狂风涌聚。 灭魂鞭的引电之术可谓登峰造极,不过片刻紫电横雷,成雨闪落。 凌少群举剑过眉,沉着冷静做好应变措施,珪玥玲珑的鞭法他是领教过的,受过一次教训,这回想伤他便不容易了。 “让你见识一下我刚创的新招式,物转星移!”他道出招数,却站立原地不动。 很快,鞭子夹着雷电,一个圆弧拍到凌少群身上,不料却落空了。纹丝不动的人,竟如雾散开,哪还有什么踪迹。 珪玥玲珑目光一缩,自觉上当,立即回头去寻。见凌少群处于身后,懒懒而立,又是一鞭强击,这一回,依旧只是打散人影。 “我在这儿。” 大方的提醒,并没有给女子提供什么有效帮助。穿着提速鞋的凌少群脚速比以往快了一倍,‘物转星移’也用到极致。当珪玥玲珑闻声再度出击时,他已将鞭子踩在脚下。 “你的进攻用完了,现在轮到我了。”扯开漂亮的嘴角,凌少群痛快喊出:“千殇万影!” 剑影由万物滋生,遍布方圆,与灭魂鞭余下的紫电碰撞,迸发出火石烁烁。 珪玥玲珑只来得及抬手掩面,便被无数剑影包围起来。 -75,-80,-64,-73 猛烈的剑影将人打得节节后退,珪玥玲珑身上不知不觉布满了艳丽的红痕,仔细一瞧还有点像被她驯服的夲牛兽。 这么一想,凌少群才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一旁的大家伙,灵兽天性护主,见到主人负伤不可能置之不理。 果不其然,他一个错神,夲牛兽已经护到珪玥玲珑跟前,试图为她挡去全部伤害。可惜剑影四蹿,肆意穿行,根本没有出路可寻。夲牛兽不笨,见无计可施,它马上改变目标,将头上长角对准了一心观戏的凌少群 卷成黄色旋风的身影蛮力十足,要让它撞到身体,恐怕真会散如烟雾。 凌少群即刻收回千殇万影,换来立剑横生。七星莫绝在腕上转了个圈,擦燃星火,刚刚恢复晴空万里的天,又迎来霹雳列缺。 长锋扬起,悲风鸣烈。 夲牛兽以卵击石的反抗不足为惧,但它护在主人前方不屈不挠的精神却令人敬佩万分。凌少群感叹,如此忠诚的灵兽,我便让你去个痛快。 他鱼跃般跳起,舞剑成青风,与蛮牛的黄风撞在一起,侵略厮杀。 不出三招,夲牛兽被七星莫绝干脆利落断成两半,触目惊心的红喷洒地面,涂抹出壮烈的图案。 珪玥玲珑趴在地上,黯淡经眸子一闪而过,仿佛沉没在黑夜里的渔船,再也泛不起微波细浪。她一动不动,后背的血迹黏住衣服,也黏住她孤清的影子。 胜负已分,黄土大地剩形单影只屹立其中。凌少群迎着狂风,战袍怒卷,如涅盘重生的剑士,灼然逼人。 珪玥玲珑忽然意识到,这个曾是自己手下败将的男子,褪去破旧疮痂,已然化茧成蝶。 “看来鬼谷盾暂时还不属于你,回去养好身子,我等你再来一战。”凌少群走过去,向女子伸出扶助之手。 珪玥玲珑怎可能领这个情,她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最后看了一眼夲牛的尸体,厉声道:“再一战就不只是鬼谷盾了,下一次,我要连本带利抢过来。” “随时恭候。” 凌少群笑笑,衣袖一振,掌心滚落一个罐子。他将罐子递给珪玥玲珑,客气地说:“以免血气不足,先服下这个。” 珪玥玲珑用拇指翻看罐子,里面是一颗雪莲丹。 “婆妈,你觉得我没有?”她面无表情将罐子收起来,离开之前又特意说了句:“真抠。” 凌少群哭笑不得,您要是看不上可以给我还回来吗?毕竟一颗还挺贵。 第八十五章 连环杀戮 桂月玲珑走后,静下一人的凌少群摸出手套戴上,手形竟意外地非常贴合。 他尝试着驱动意念,左手背部霍然撑开一面金属盾。盾呈‘甲’形,皮革包铁,狮面喧嚣。 空中又弹出一行数据: 兵器:鬼谷盾 等级:1 防御力:40 抗魔力:50 看着还不错。凌少群心满意足地收起鬼谷盾,这重家伙,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相互配合。当然,和兵器‘交流’这种小伎俩他已经游刃有余,也不需费太多精力去专研。 凌少群打个哈欠,准备歇歇走人,这时他眼角一瞥,似乎发现了一个物件。 不远处的地面,琥珀色骨龄牌孤零零躺在地上,亮着危险的信号灯。 凌少群低头看看腰间,自己那块还完好无损挂在腰带上,所以这块是珪玥玲珑落下的? 她负伤在身,应该没跑多远。这么一想,凌少群拾起牌子便追了上去。 无人的野地,连妖兽也不见踪影,唯有牛皮靴踩碎枯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掩盖了鸟啼,掩盖了虫吟,也掩盖了冰箭出弓引来的骚动。 “飒” 瞬间穿入后背的利器,被阻停了下来,猛然一动,便是焚心之痛。 珪玥玲珑僵硬着脖颈,缓缓低下视线,半截箭头从她身体穿出,延伸出一层冰霜。 她想转过头去看,却发现整个身体已经被冻住,无法动弹。 “动不了就别勉强了。”低沉的嗓音不知从何传来,透出深渊般骇人的气息。 珪玥玲珑面容如雪,狠咬薄唇,眼睛紧紧盯着将自己冰封的利器。 “伏妖冰箭是你杀了亡命客?” “作为一个有诚意的道别,我可以回答你,是的,我用弯月大刀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那颜色,啧啧,真美。” 杀气沉沉的脚步越走越近,揭示着另一条生命即将结束。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下一个,会是谁死在这根灭魂鞭下,呵呵呵呵” 腰间一勒,红色长鞭脱离珪玥玲珑,落入了他人手中。 如被海浪摧毁的沙雕,即使傲姿百态,涌流过后,光景变迁便只剩一堆泥巴。 平地响起一声闷雷,轰炸耳膜,凌少群疾走的脚步怔住了。 “靠,吓我一跳!” 他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吓人的。 广播紧随其后:“珪玥玲珑,亡。” 仿佛被人推了一把,将自己推进无底悬崖。凌少群的心脏猛烈跳动一下,就如那道雷砸中了悬崖之下的他,血肉迸溅。凌少群拳头一紧,却抓不着实物,那块孤独的骨龄牌,也已化作空气。 前方是绿林,有新生的萌芽,有腐败的气味,却漫无目的。他不知该往哪条路走,似乎哪条都不对,风一吹,乱了方向。 许久,一声惊恐的呼救响彻树林,让陷入彷徨的凌少群忽然有了方向,他抬腿朝悲呼跑去,用尽全身冲劲。 树荫下,棕发少年倒坐地面,双眼瞪直,浑身颤颤抖抖。 凌少群御风赶到,迎着人就伸出了五指。 “老大!” 在他触碰到少年之前,动作被这一声高呼给截停了。他缩回手,迟疑地问:“你是?” “我是木子阳。”见到凌少群,少年惊悚的表情不减,又添了几分慰籍,两种情绪搅合在一起,面目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凌少群只认得对方是共玄会其中一人,却连名字也叫不上,这是他第一次将木子阳的外貌看进眼里。 木子阳生得白净,棕色刘海弯弯斜斜覆在额前,因害怕而扭曲的面孔,将胆小懦弱的性子显露无疑。 为了给他足够的喘息空间,凌少群没有靠近,只是躬下了身子。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木子阳指着地上一堆砂石,战战兢兢道:“我看到她时她已经碎成石子了。” 凌少群:“她?可是一个穿绒毛服的女战士?” 木子阳连连点头,抽搐的脖子青筋一片,看似吓得不轻。 凌少群沉默,七星莫绝剑气虽烈,但他处处留手,珪玥玲珑身上的伤并不足以致命。除非她在中途遇上别的险境,否则不可能轻易丧生。 “你就看到她一个?没别的人在场?”凌少群问。 “没,没了。”木子阳又快速摇头。“但,她好像受伤了。” 凌厉的眸孔倏然望向砂石堆,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若木子阳不说,谁会知道那个地方刚刚消逝了一条人命? 又是一条命! 凌少群攥起拳头,发出咯咯低响。离开超凡实境之前,他必须要查出答案! “木子阳你开大还是放炮,开这么久!”大大咧咧的埋怨声带来一群人,丐子首个从林中蹿出,看到地上失魂落魄的木子阳正准备开骂呢,忽然视线一拐,发现了站一旁敛容屏气的凌少群。 丐子断然停住脚步,踩到了正在啃苹果的恰子,恰子瞬间噎住,大咳两声才艰难地把苹果吞下去,却被后面激动的糖豆儿用力拍一下后背,又将苹果喷了出来。 “老大!真巧了嘿,你也是来练级的吗?”糖豆儿冲着凌少群摇起无形的尾巴,像狗子遇到主人般开心。 凌少群松开攥出汗水的拳头,目光在几人身上过一圈,才缓缓放下怒意。 “你们怎么都在?” 在野林碰到穿越者很正常,但他们几个怎么看怎么猥亵,都不像来练级的。 果然,争着回答的把子道出了真意:“我们来抢宝” 他说一半,嘴就被恰子咬剩的半个苹果给塞住了,恰子忙圆话道:“抢夺宝贵的时间捉野怪,我们来捉野怪。” 凌少群底睑一瞟,几人手里分别揣着木棍,绳子,蝴蝶网,要说最厉害的可能就是糖豆儿手上那把龙牙匕首了。 “就拿这些捉?” 底子从头上摘下一个旧簸箩。“还有这个。” 凌少群:“” 虽然已经知道他们说谎,凌少群依旧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感觉自己当初解散共玄会,好像是放逐了一批力不胜任的人,让他们在逆境中艰苦求生一样。 心里感叹一小会,凌少群道了别:“你们继续,我今天差不多了,先回去。” “老大你去哪?”好不容易遇上,小贼们哪能轻易放过凌少群这块免死金牌。 当然,免死金牌也有同样的想法,聊多几句话恐怕脱不了身,要走就得走个措手不及。只见凌少群双指一翘,默念口诀,七星剑瞬间撑大。 “我回客栈。”他匆匆跳上莫绝,快速转了个头,动作连贯都不带停歇的。 一剑在手,我想走就走。 “老大你带上我们。”糖豆儿还在做垂死挣扎。 凌少群哼笑一声:“好啊,如果你们跟得上的话。”话毕,七星莫绝‘咻’飞走了,只剩一溜尾烟在飘动。 看着越飞越远的人,丐子推了一下糖豆儿。“走了,怎么办。” 糖豆儿眨眨眼,一拍掌心:“追!” 于是一众人操着糊口家当,撒开了脚步往前追。 还在混沌中游离的木子阳立即回过神来,连爬带滚从地上窜起,大声嚷道:“别丢下我!” 青色剑气流梭于丛林,快成一颗流星。小贼们虽轻功不错,可惜七星剑飞太快,林间又多遮挡物,眨眼目标便不知去向。 底子跑在后面,见前头几人越走越慢,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停下来了。” 糖豆儿抹一把汗,喘着粗气说:“把子太黑,挡住光线了,我看不到老大在哪。” 把子摸摸自己的脸,回头问:“要不你跑前面?” 糖豆儿哪跑得动,本来就是拽着丐子衣角才勉强跟上队伍的。他裂开牙齿笑着道:“黑点也挺好,太阳都往你身上凑,我显得凉快。” 把子一愣,脸又黑了一个色调。“有点过分了哈。” “老大说回客栈,肯定是往东走,我们朝那边追,说不定能遇上。”在这群豆渣脑筋中,脑袋还算凑合的恰子指出一条明确道路。 大家觉得有理,又齐齐奔向了前方。 被众人抛于身后,已经快要透明的木子阳表示很无奈,一方面他们跑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另一方面,看着地上自己颓废的影子,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等一下,等一下”声嘶力竭的木子阳用尽气力高呼几声,好不容易才将人喊停。 离他最近的底子回过头去嚷:“木子阳,你再不快点我们可要把你丢咯。” 木子阳用力摆摆手,指着另一个方向,好半天才勉强说出句话来:“东,东,东在那边” 小贼们一愣,装作若无其事掉了个头。 第八十六章 走到哪都遇到 刚学会御剑的凌少群状态其实跟风筝差不多,功力用完了,就等于线放完了,而后便是漫无目的的随风漂流,风往哪吹,他往哪飘,不一会就远离了控制范围。 凌少群拼命保持着平衡,一进城镇,他即刻舒口气:“莫绝,快让我下去。” 七星莫绝还是蛮听话的,应声就把凌少群抖了下去。为此,猝不及防的人上演了一出高台跳水,纵身一掉 大街上人来人往,要是随便砸中哪个人,恐怕就成误杀了,好在是莫绝选的位置还不错,至少不会砸到人。于是,街上来往的镜人便看到一条直线华丽丽撞入了某个屋顶。 亏得凌少群盾厚,不然下一秒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不是人了,而是块肉饼子。 “莫绝!” 他怒嚷一声,七星剑似乎感受到他的怒气,自己飞怂怂地飞回了剑鞘。 凌少群扶着发疼的脑门坐起,发现自己竟掉到了一家饭馆的瓦篷,由于冲击力太大,屋顶破了个大口,瓦片破碎四溅。 小店掌柜听到动静慌慌张张跑出来,惶恐不安地问:“客客客官,您这是要住店呢,还是吃饭呀?” 打了一朝野怪,凌少群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他从瓦砾中站起来,大手一挥:“吃饭。” 饭馆什么都有,但凌少群最想吃的还是牛肉汤面,他想起第一次在昆阳吃到的牛肉汤面,肉嫩汁浓,那味道至今还有回香。 不到一会,掌柜亲自送上来一大碗汤面,那面条比平常多,肉也大块了不少。凌少群甚至能想象得到掌柜此刻的潜台词:来得这么急,大概是饿坏了。 他但笑不语,夹起来吹一口热气便开吃了。 面条一如既往的有韧劲,牛肉筋道入味,没咬两口便化了。那口感有多好,从凌少群表情就能看出来。 解决完面条,凌少群招呼小二上茶。 一个盛好茶水的杯子递过来,他顺手接着。 “老大,喝茶。” 凌少群刚接过杯茶,差点往来人头上扣回去。 “我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他左顾右盼,再往自己衣服上扫了两眼。“你们不会在我身上装导航了!” “听说这家小店屋顶被人砸坏了,我们进来看个热闹。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糖豆儿故作含羞,还扭了扭小蛮腰。 有缘个屁,凌少群这才明白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我砸屋顶是为了给你看热闹的吗? 他放下茶杯,同时也放下了几个泉币。 见凌少群又要离开,糖豆儿一怔,揪住他衣袖问:“老大你不喝茶啦?” 这不废话么,要喝了你给我来一句这是入会茶,我还怎么脱身。凌少群非常机智地婉拒道:“茶已经凉了,这酷寒天气不好喝凉的茶。” “我去给您倒热的!”糖豆儿尾巴一翘,端着茶壶屁颠屁颠走开了。 他一个走开,可那边还剩五个等着差遣的呢。恰子丐子底子把子排成一排,就像等剧组派盒饭似的,木子阳估计跑累了,这会还蹲在地上喘气。 要怎么甩掉他们呢?凌少群动动脚趾头,很快有了主意。 “你们几个” 这话一出,立刻迎来五双神采奕奕的眼珠子。凌少群感觉有一道光照过来,差点没被闪瞎,他吞吞口水问:“都打一上午野怪了,你们难道不饿吗?要不来个香酥肉下下嘴?” 别说打一上午野怪,光前面那一段追赶就够小贼们饿的了,因此一听到要点吃的,底子马上举双手赞同,自告奋勇找小二去了。 底子刚下楼,凌少群又笑眯眯看向丐子。“听说这家餐馆的招牌菜油焖鸡最出名,既然来了就不要错过,你说是不是?” 丐子有一刹那的恍惚。老大是在跟自己说话吗?他瞪直眼睛看凌少群,确认过眼神之后才匆忙回话:“是,我这就去下蛋,单,我去下单。” 可能太兴奋,丐子是直接跳下楼道的。凌少群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坐回凳子上。他的视线与一只翡翠杯子不期而遇,方才糖豆儿递茶给他时他就发现了,这杯子色泽通透,中圆外方,小巧且不失优雅,要说是茶杯,倒更像个流清酒杯。 凌少群笑笑,一口将那半杯凉茶喝掉。 墙角那三人,以为终于可以安安静静歇一下了,不料桌上那位爷再度开口:“这光肉不行啊,加多一盘炒素珍。” 老大,您就不能一次性点完? 恰子看看把子,把子缓缓抬起前额,透过破损的屋顶看苍穹宇宙,一副我累了,打死不动了的架势。 恰子抿抿嘴角,问:“老大,除了香酥肉,油焖鸡和炒素珍,还有别的菜要点吗?” 凌少群笑着道:“没了。” 于是,恰子一个转身也下了楼。 很好,就剩两个了。 凌少群一瞧便知这两人是体质最差的,一直弓着软绵绵的身体靠在墙上,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那就让他们再活动活动! 手指一曲一伸,某个物件被弹向楼道,发出‘怦怦怦怦’的声音。 凌少群惊愕地叫了起来:“呀,我的冰石扳指!” 把子和木子阳一个哆嗦,迷糊的意识顿时被唤醒,他们四脚着地朝声响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小小的雅间,这会清净了。凌少群看一眼窗外,飞身便冲了出去。 盗贼的动作还挺快,不一会儿就拿着流清酒杯跑回来了。 “老大你掉的不是扳指呀。”把子觉着奇怪,这怎么会弄错呢?然后,他看到了雅间里的情景,然后,他愣住了,再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高呼自小店传开:“卧槽,咋又跑了!” 窗户摇摇摆摆,木子阳探出头去瞧,有点担心。“这二楼跳下去不会摔着吗。” 把子本来就着急,听到这话气得一巴掌扇到他头上:“你傻呀,刚才没看到老大御剑?” “对哦。”木子阳摸摸发疼的脑袋。“怎么给忘了。” 糖豆儿听到叫声,也提着热茶壶跑回来了。 “什么都别说了,快追。” 依旧是那条熙熙攘攘的大街,凌少群依旧没有行走在人群当中。他上蹿下跳,于高楼栏坊的屋顶间穿行。 想追我,等你们屁股长上羽毛再说。他得意地翻个跟斗,继续踩着屋脊‘飞翔’。 见识过江陵水城后,凌少群给长古改了个名字叫风城,因为这里的风实在是太大太频繁了,哪哪都有,特别是这初春季节,随时都能感受到冷风热情的拥抱。 再走下去有可能会变冰棍,还是让果儿来接。 他吹一声长哨,计算着果儿多长时间能赶到。上次它只花了几分钟,当然,降落还是没练好,差点把两个路人给撞飞了。这次在民宅顶上,希望它不会像自己一样,把人家的屋顶给掀了。 一想到这里凌少群就禁不住笑了起来,可笑到一半,他僵住了。因为果儿没唤来,却唤来了三个笨拙的身影。 小葫芦尾巴一手抓着飞檐的翘角,另一手作为辅力一撑,整个跳到屋顶上。他见到凌少群第一句,竟然是问:“老大,您召唤我们呢?” 某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直接石化了。 把子跟在后面,刚出现就一脸委屈地说:“老大,你差点把我们丢咯。” 还在石化的凌少群大嘴一咧,心想,说什么客气话呢,我早就该把你们丢了。 第八十七章 有事解决别自残 凌少群再次颔首往自己身上扫两眼,gps这东西能搁哪?怎么一直没发现? 木子阳最为吃力,凌少群沉默多久他就爬了多久。好不容易爬上来,见没人说话,便随口问了句:“老大,你怎么不走街道,这屋顶多危险啊。” 果然,他不适合多嘴,下一秒糖豆儿的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门上。 “你笨啊,街上这么多人,当然是走上面快啦,老大您说是不是?”说完他像变脸一样,对着凌少群又露出那个‘发自肺腑’的笑容。 一天被扁无数次的木子阳,两眼发晕,只觉智力这玩意儿压根和自己没什么缘分。 凌少群也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脑门,他怎么忘了这是一群盗贼!轻功了得的盗贼啊!他居然想用这种方法甩掉他们,大概是最近和关东炊走太近,智商被传染了。 他叹声气,弱弱地开口:“糖” “豆儿。”听到老大有可能喊自己的名字,小葫芦尾巴立即自行补充填空。 “你们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一直跟着,随时供老大差遣。”糖豆儿裂着嘴笑,奉承得无比有诚意。 凌少群有点被打败了,其实他们几个也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反而是伺候得非常周到,可惜他现在完全没心情过少爷瘾,珪玥玲珑的事情还烦着呢。 “好,你们要加入刎颈盟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 “真的吗?!”听到他的话,糖豆儿笑得更璀璨了,如牡丹花开。其他两人脸上也开出了邹菊花和喇叭花的表情。 他们的笑容让凌少群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想说,只要你们别继续这么笑,什么事都好商量。 干咳两声,凌少群转过身去,给他们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其实,刎颈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话起了很大作用,小贼们立马认真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什么细节。 “刎颈盟能重开招阳门,举手制压共玄会,及时找到殒骨的解药,你们不会觉得,这些只是巧合?” 糖豆儿狐疑地问:“难道” “你猜得不错。”凌少群将食指放至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在这里不能对你们透露太多,因为事关重要。你们只需记住,这个队伍身负重任,每一个动作都维系着穿越者的命运,因此” 故作神秘的停顿,让气氛又凝重了不少。 “所有关于刎颈盟的事情,都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小贼们虽然没听明白凌少群说什么,但也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糖豆儿拍着胸脯说:“老大,您放心,刎颈盟的秘密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把子也应了声:“对,老大,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去做,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跟刎颈盟有关。” 木子阳是这里最老实的一个,听不明白还懂得发问:“刎颈盟的的重任是什么,老大您还没说” 没想到这个傻里傻气的木子阳居然是最不好糊弄的,凌少群深深吸了口气。 这时,糖豆儿突然一鞋底拍到木子阳脑袋:“你怎么这么笨,老大不说了嘛,不能对外透露,你还问什么问,尽管听从就好。” “哦。”木子阳痛得不敢吱声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凌少群默默舒掉那口气,还好糖豆儿傻得够彻底。 果儿来到的时候,降落得很成功,没有砸坏别人的屋顶,就是差点把三个小贼给吓尿了。看到从天而降的大肥鸡,糖豆儿还以为它是来捕食的,立即双手抱头趴在屋脊上瑟瑟发抖,等果儿过去踹他一脚丫,惊得葫芦辫子都翘起来了。 “它又不吃人,值得你们怕成这样?”凌少叉着手,无奈道:“这么胆小,怎么进刎颈盟。” 为了不让老大失望,糖豆儿鼓足勇气,慢慢靠近那庞然大物。“这是老大您的坐骑?” 他伸出发抖的手,刚想摸一下果儿,就听到凌少群说:“别惹它,它能一屁股把你坐成草纸。” 这边警告完,那边果儿很配合地撅起了屁股,糖豆儿快速将手抽回去,坐到地上欲哭无泪。 主宠两个咯咯大笑,完全没考虑糖豆儿此刻内心有多忧伤,直至他们离开,可怜的小葫芦尾巴脚还是软的。 回到四全居后,果儿又和它的红果打成一片。四全居的伙计们早已见怪不怪,只要给那只大鸡留一棵果树,它能自娱自乐一整天。 至于凌少群,闷头闷脑钻进房间就没再出来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桂月玲珑的死,到底是受到袭击?还是骨龄牌的缘故?太多谜团缠绕着他,像掉进一个凌乱的拼图世界,所有事情都能拼接起来,但所有拼接好的事情都不对。 他将头枕在桌面上,对着牌子发呆,一通望闻问切后,凌少群决定做个大胆的实验。 窗外一翻新风,将窗纸打得沙沙作响,裹着碎花棉袄的腓腓兽被青翎拉下床,陪他斗了半天象棋。 屋子角落处,一把小匕首自由挥舞着,刚出现一只芊草兽,就让匕首给解决了,系统发出‘叮’一声,泉币入囊。 青翎端起茶杯,轻轻拿杯盖拨弄香茗。从热茶腾起的薄烟间抬起眼睫,视线扫过匕首,回到腓腓兽凝重的脸上。 这一局,又是个定局。 腓腓兽将八字胡扯成一字胡,将小圆眼瞪成斗鸡眼,硬是下不去手上那一子。 “认输就重开一局。”青翎淡淡地说。 “谁认输了,还不一定谁赢呢!”腓腓兽哼一声,真小气,你让我一回会死啊。忽然他鼻子一缩,又用力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青翎移开杯子,茶香过后,便是一股烟劲儿。他轻轻点头:“熏味。” “难不成走火了?快去看看。”腓腓兽像是获救一样,立马扔下那颗半天离不了手的棋子,从座位站起来。 青翎一贯的淡定,品完香茶才缓缓跟上去。 烟味的起源是凌少群房间,他们走进去,看到里面情景直接炸了。 凌少群也没干什么,就是烧开一盆火,然后将骨龄牌扔了进去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腓腓兽如同见到自家孩子被丢进火坑那样激动,急得下手就去捞,可是火苗烧太旺,怎么都够不到。 “你这是自杀!会死人的!赶紧弄出来!水在哪?青翎你不是会幻术吗!赶快来个水!” 在腓腓兽杀猪般的叫喊声中,凌少群不慌不忙把他的手拎开,往盆上面加个木盖子,火灭了。 “别紧张,我就想试试看骨龄牌能不能用火销毁。”他拿双筷子将骨龄牌夹起,反复查看,并没发现烧坏的痕迹。 腓腓兽一怔:“卧槽!你买保险了?准备去诈保?” “我还不至于那么落魄。”放着火盆不管,凌少群又去翻工具箱。 青翎认同地点头:“他家真不至于。” 从工具箱拿出锤子,凌少群笑眯眯走到桌面,猛孤丁地对准骨龄牌就是一敲。眼看牌子即将粉身碎骨,青翎一指将其弹飞,下一秒桌子被敲崩了个角。 青翎淡淡道:“有事解决,别自残,我想省点份子钱。” 怎么这么抠,凌少群哭笑不得。“这牌子坏不了。” 青翎能淡定下来,腓腓兽可淡定不了,他怒得八字胡都抖直了。“照我看,是你脑袋坏了,没事拿自己的命玩!” 所谓人多好办事,既然他们来了,凌少群决定将自己的疑惑分享出去。“你们还记得离开江陵之前,我去找过风老九吗?” “哪能忘记。”腓腓兽撇个小嘴,他当时都吓坏了,还以为凌少群要和共玄会同归于尽呢。 凌少群:“风老九跟我说,他没有杀人,也没有销毁过骨龄牌。” 腓腓兽哼一声:“你信他?” 凌少群拿起被火烧过还保持水灵灵的骨龄牌。“现在是信了。” 选择相信,除了因为这场实验,还有就是凌少群对小贼们的胆量实在不抱任何希望。偷鸡摸狗或许他们还能做得出来,至于杀人,呵,就他们那样儿,连鸡都怕。 这点青翎认可,他解释道:“骨龄牌是数据,数据只能删除和篡改,不能被武力销毁。” 听这的语气,杀人倒像还有另一种途径。凌少群问青翎:“你有办法删除骨龄牌的数据吗?” 青翎:“给我一台电脑,或许还能试试。现在这种情况下,估计整个泺汐源都没有人能做到。” “如果不是修改数据的话”凌少群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我们把事情想简单点,你觉得会不会是人‘死’的时候,骨龄牌不在身边,传送失败而导致的真生死亡?” “这个假设也有可能,但无从验证,总不能拿腓腓兽当实验品。”青翎慈祥地看向腓腓兽。 “当然不能!凭什么是我?”腓腓兽表示强烈抗议。 第八十八章 姻红坊 热情洋溢的古城,少不了浪漫的爱情故事。在这里,镜人同样追求着相许一生的承诺,因此,为姻缘牵线的月老屋,成了必不可少的运营单位。 如果你站在囍临街向东望去,你会发现一家披红戴花古色浓郁的牌坊,那便是姻红坊。作为长古最具名气的月老屋,姻红坊为不少大户人家结下过金玉良缘。 近日坊内又聘请了一位新红娘,别看她年纪不大,长相秀气,口才却是老道得很,刚上任不久便成功撮合几对公子小姐,拿下不少赏钱,让旁人看红了眼。 拨云见日,炊烟袅袅,红娘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聘礼方面,您看我给五十泉可以吗?”尹秀才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搓着掌心,如果他手中有一张黑桃九,估计能搓出个方块六来。 南霜穆将红帖放下,语重心长道:“大叔,这年头买猪肉都不能讨价还价了,何况买人。方家提出五黄金,你给人还五十泉?那人家原本嫁个闺女给你,现在嫁条腿给你,你要吗?” “那可不行。”尹秀才连连摆手,又讪笑着说:“可这聘礼上,我们周家人单财薄的,不知红娘是否有办法” “你等一下。”手一挥,南霜穆将案板压到尹方两家红贴上,转身移到了第二张桌子,提起霍周两家的红贴。 周母见她转过来,笑逐颜开,问话带了些许着急:“穆娘,霍家那边是否有消息啦?” 南霜穆点点头,嗯了一声。“嫁妆方面呢,霍家说可以免了,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周姑娘入门后要侍奉二老,三年抱两” 周母听着高兴,乐呵呵地说:“没问题,能嫁入霍家,别说三年抱两,年年抱两都没带问题的。” 年年抱两又不是猪。南霜穆笑笑,在红贴上按了个印章。“那就回去等礼。” 周母拿着贴子,喜眉笑眼离开后,南霜穆又回去提了尹方两家的红贴,装作细心阅读一遍,其实上面写了什么鬼画符她从来都不认真看,因为字太复杂了,看不懂。 “嗯。”南霜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样,你不是教书先生吗,工资高,收入稳定,聘礼就按照分期付款的方式补交。” 尹秀才脑门冒出个问号,工资高、收入稳定、分期付款这些个陌生词汇在心里过了一遍,不太明白,但又像是听懂了。 “具体怎么个付法我会让坊里写一份明细给你,你回去等消息。” 南霜穆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了一行歪歪斜斜的简体字,她再抬起眼时,发现尹秀才对着那行字看得很认真,眉毛都看成‘川’字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南霜穆一手遮住字,问:“你怎么还不走?” “啊啊,好,那不才先行离开了。”尹秀才摸着脸,懵懵懂懂,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姻红坊。 “下一位。”南霜穆撵着金铃下的红线摇了摇,金铃发出一阵脆响。 须臾,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与别人不同的是,这位客人是让姻红坊的带客毕恭毕敬领进来的,那带客走的时候还特意给南霜穆留了个眼神。 长古盛行男才女艺,男子以才情为尊,女子则以舞艺为榜。眼前的人锦带束腰配长摆留仙裙,是长古有着一定地位的舞姬才会拥有的行头,再加上她气质高雅,于生人面前目带三分笑意的自然姿态,一看便是见惯了世面的人物。 给对方身份定位后,南霜穆眼睛都亮了,仿佛看到一条金子朝自己飘了过来。 她笑咪咪地问道:“哎哟,这是哪家小姐,长得真漂亮。来,快请坐,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华娘便好。”出现的南霜穆面前的,是琴溪山庄如今的新庄主,华锦瑟。 “不知华娘今日是来求姻缘呢,还是已经看上了哪家公子,想让姻红坊给你牵个线?” 虽花容月貌,但华锦瑟看起来也已经过了婚配的年纪。南霜穆眯起金光闪闪的眸子,心里如意算盘打得直响,要是求姻缘能收个几十泉,要是牵线,一片金叶草是少不了的。 华锦瑟却摇了摇头,说:“我今天来是给我徒儿小玉牵线的。” 给徒儿?给徒儿也行啊,只要是来送钱的,哪怕给你家小母鸡牵线都行。 南霜穆一派正经道:“俗语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给徒弟求媒,是在情理之内,只不过,为何你徒儿的双亲不亲自前来呢?” “小玉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我便是她的双亲。”说到这里华锦瑟露出温柔之色,看得出来她是很疼这个徒弟的。 “哦,明白了。”南霜穆心里有数,便加深一步问道:“不知小玉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这一问,华锦瑟稍显停顿,半天后竟是叹了口气才回话:“小玉原是乔公府的丫鬟,与乔家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无奈乔家世代为商,乔公子又是家主之选,小玉出身卑微,自是配不上乔公子的。他们的关系被发现后,乔老爷寻了个理由,便将小玉卖到了琴溪山庄。” 南霜穆心里哼哼,都什么年代了,还上演棒打鸳鸯的老套剧情呢。不过转头一想,她不就是在这种年代里吗。 “原来如此,这事情还真有点难办,不过你放心,没有我穆娘牵不成的红线,你给我点时间,我想想” “等不及了。”华锦瑟打断南霜穆的话,却又犹豫不前,似乎有难言之隐。 南霜穆问:“为何等不及了?” “不瞒红娘”华锦瑟刚开口,又抿住了嘴,几度欲言又止,上下唇都磨出苍白色了,还没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瞒我还是不瞒我? 南霜穆哭笑不得:“您要说出来我才能帮得上忙。” 斟酌片刻,华锦瑟觉得有理,才缓缓道:“乔老爷已经为乔公子另谋良缘,与城西曲家定下了亲事。” “就这样?” “嗯。”华锦瑟也不抱太大希望:“我知此事一掌难拍,并无意为难红娘,只不过想为小玉尽最后的绵力。” 南霜穆拿起笔,在一面新的红帖上记下下琴溪山庄小玉等字样,顺口说道:“这事包我身上了。” 华锦瑟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轻轻怔了一下。“此事还有回旋之地?” 南霜穆说:“华娘放心,我既已应下,必不负你所托。” 她又详细询问了几个关于小玉和乔公府的问题,才送华锦瑟离开。华锦瑟走后,她把那带客叫了进来。 南霜穆问带客:“你知道城西曲家吗?” “当然知晓,曲家在长古是造琴世家,他们的古琴和箜篌最为着名。对了,那曲小姐还是两年前百花赛的舞魁呢。”每天走访姻红坊的都是些名门望族,这带客见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 南霜穆所有所思:“百花赛?” 带客:“就是舞魁大赛,每两年举行一次,参赛者百人,胜出者一人,那可是我们长古最盛大的伎人比赛。大赛中会选出样貌最美,舞艺最高超的女子为花魁,并邀请她在馨怡居表演两年,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见识她的才艺。” 南霜穆:“照你这么说,曲家小姐至今还在馨怡居献演?” 带客:“这不还未满两年嘛。不过也快了,下个月就是新的百花赛。你要有兴趣,赶紧去捧个场,晚了不一定有机会看到曲小姐的风姿。” 南霜穆又问:“琴溪山庄也参加百花赛吗?” 带客:“当然,琴溪山庄可是百花赛的大热门。刚刚离开那位就是琴溪山庄庄主华锦瑟,她弟子最多,个顶个的厉害,都是曲艺精通之人。说来奇怪,华锦瑟出了名傲骨嶙嶙,曾经许下诺言,若不能与一心人相守,宁愿终身不嫁。以往多少上门提亲的人,全数被她拒了回来,可她今天怎么自个儿来姻红坊了?该不会是想通了” 南霜穆给了他一个就你八卦的眼神,带客立马收嘴了。 看着红帖上小玉的名字,南霜穆思绪横飞,她从来都不缺鬼点子,只是盘算着哪一招更管用而已。很快,她想出一招了。 “你帮我去馨怡居把他们老板叫来。” 带客的楞了一下:“你找馨怡居东家做什么?” 南霜穆:“你尽管叫就是。对了,再找几个盗贼装束的夷丹来,告诉他们这里有赏钱拿。” 带客的感到莫名其妙,又不便问明,只能称了声好。 将人支走,南霜穆打算找小七聊聊这件事,可当她掀开盖住鸟笼的布罩时,却讶异地发现鸟笼已经空空如也。 “我的吉祥物呢?” 第八十九章 雪幽山 南方海域之上飘过一层乌云,厚如坠墨,布满整片天空。 隐凡地君站在圣殿最高的地方,面朝一片宁静大海,等雨。 他喜欢沛雨甘霖的味道,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能给孤清带来些许生趣。 一滴,一滴,接而细细一片,雨水打入微波粼粼的海面,冲撞出团团水花。 男人耳朵动了动,细微的扇翅声自大门而来。 这是另一位朋友。 他嘴角含笑,转身抬手,恰好让飞来的七角鸟落入掌心当中。 “主人。” “小七许久没回来了,在长古玩得可好?” 七角鸟抖抖羽毛,挺着小身板,一副傲慢的样子,它不打算这么快开始它的汇报工作,至少要拿到点什么奖励不是吗。 男人早已会意,不缓不急从一旁拉出个小木桶。 七角鸟往里瞅了一眼,看到两条小银鱼正欢愉地游着水,这才开口道:“白日生那个笨蛋把我送给南霜穆了,那丫头离开刎颈盟后就没干过正事,还跑去月老屋当什么红娘,害我在姻红坊活活当了半个月的吉祥物。” 男人被它逗乐了,打趣道:“那小七身上岂不是沾了不少喜气?” “要是沾了喜气能让你再娶一个,我也愿意。” 七角鸟反驳起来也是一语中的,令男人好生无奈,只得啐一句:“贫嘴。” 虽然当了很长时间吉祥物,但小七带回来的消息依旧不少,例如共玄会散了之后风老九继续招兵买马,试图重建一个盗贼团队;又如莫逆会的草梦飞在十里坡发现奇石,成功研制了高效能的魔幻石,从而引领了幻术师们挖石头的热潮;还有关于冰灵的,那丫头为了给病患采药,差点误了过招阳门的时间,最后一刻才到达长古。 七角鸟有一搭没一搭地汇报着,男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不曾离开烟波浩渺的海面,直到小七提起一个人。 “凌少群在尝试破坏骨龄牌,又是砸又是烧的,还打算拿自己做实验,让自己‘死一死’。” “哦?”男人扬起剑眉,海上尘嚣全部涌入他的眸,有风,有浪,还有滚滚翻动的砂砾。小七第一次从隐凡地君眼中看到了‘赞赏’两个字。 男人:“想来他也是个好奇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摸透地君您的思考方式的。”小七有时候也挺为自家主子捏把汗,明明只是玩心未泯,却硬要给自己戴坏人的帽子,要哪天玩大了,穿越者集体抗议,到时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男人很认真地点头,忽而问道:“白日生那边事办好了吗?” “他今天已经到达雪幽山,不出意外,叱很快会被放出来。”七角鸟瞥一眼玩味的男人:“你真打算让他们相互厮杀?万一凌少群输了怎么办?” 男人笑这说:“小孩子玩小孩子的游戏,玩得尽兴就好,我们不用插手。” 难道这个游戏不是你安排的吗!你不是始作俑者?! 七角鸟差点信了他的邪了。 它还在心里暗骂着,就觉眼前一晃,宽大的长袖扬气,隐凡地君转过身去郑重其辞道:“是时候我要亲自出马,为这个游戏添加点佐料了。” 一向不出汗的七角鸟,顿感大汗淋漓。敢情你把泺汐源当盘菜了,还加点佐料,你如此煎炸(奸诈),真不怕玩火自焚么? 圣殿外,飘零细雨逐渐演变成倾盆大雨,哗哗水声掩盖了整个世界。 ------------------------------------------- 彼有净土,风雪百里,山脉流潋,窥如猫脊。 山脚下一碑,‘雪幽山’三个字眇眇忽忽,此乃寒魂归处。 白日生走在暴风雪中,脚下影子拉得细长,无边寒冷侵蚀他的血液,那弱不胜衣的身体几乎被风吹个稀巴烂。 他半走半爬,花了数日时间才来到雪幽山门。 “终于到了。”话一出,便是一团白雾。 白日生从怀里掏出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拍掉了山门上厚厚一层雪霜。一个青面獠牙的兽头跃出视野,斗大的眼珠子怒目圆睁,口中有一钥匙孔,包含在獠牙之内。 白日生拿出钥匙,插入兽口,那獠牙立马合上,要是他的手抽开得慢一些,指不定也跟着钥匙贡献了。 某人心里不禁暗骂道:地君你个老东西,也不知会我一声,差点手没了。 “轰隆轰隆”山门自动朝两边打开,光线相涌而进。白日生眼前,一具冰封数十载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站立着,他的身体和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链锁住,远望就如一尊唯美的冰雕作品。 看着那张和凌少群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白日生忍不住又骂了句:“地君你个变态!” 似是听到他的话,冰封的人倏然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深似死海的眸子,黑得能摄人心魂。 白日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妈呀太吓人了,还是早完事早跪安。 他壮着胆子和里面那座不知道能不能正常沟通的冰雕说:“地君有话让我转告你,只要杀了凌少群,你就可以代替他离开雪幽山了。” 冰雕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那许久没有开启过的嗓音如用声带撕裂般哑涩,只说了两个字:“父亲。” 这声父亲喊的当然不是白日生,此时叱的眼睛看向山外风雪万里,仿佛透过玉琢银装能看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的表情既兴奋,又带着瘆人的恨意。白日生后悔死了,他怎么老被隐凡地君忽悠来做这种生命临危的事情,上一次返老还童到差点返回娘胎,这一次来冰天雪地里释放一只吃人的魔鬼,下一次都不知还有什么心胆俱裂的任务等着他。 白日生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小心翼翼走到叱跟前,当然,还是保持了两米距离。“你这个铁链要怎么解开啊?我没带工具,要是开不了我还得回去一趟。” 叱瞥他一眼,手臂开始用力,千斤重的铁链缓慢移动,只听“当啷当啷”几声,铁链崩开,全数掉落地面。 被这情景吓一大跳,白日生立马来了个太空步,快快滑到到山门外。条件反射地自腰间摸出牵魂针,万一叱发作,他还能防御一下。 好在是,铁链断了,叱还站在原地,恢复他冰雕的本质。 干咳一声,白日生说:“我的话也传到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 再瞄一眼地下不堪一击的锁链,白日生风驰电挚离开了。 第九十章 竹亭下 残阳醉落,新月临空,零零散散的月光洒落在城外小竹林里,如星海一片。 男子大步流星于竹子间,朝林子深处一湖碧泉奔走。 恬静无暇的湖面,倒映出隐涩清冷的月光、随风浮游的竹叶,还有依傍清泉的小凉亭。 女子静静站在亭中,凝望着微微泛光的湖面,与她相伴的,是脚下一盏清灯。 忽然,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女子吓得忙转过了身去。 “小玉。” 出现在身后的是年轻秀逸的男子,温和,如光。他傻傻一笑,令寒夜的风,忽然披上暖如初夏的衣裳。小玉的提起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 乔文灏:“怎么?我吓到你啦?” 小玉摇头:“没有,少爷。” 乔文灏原本喘着气,听到这一声少爷,又叹了口气。“你都不是乔府人了,还叫什么少爷。” 小玉:“那我该称呼乔公子?” 乔文灏将手中一袋暖呼呼的东西塞给了她,笑着道:“叫文灏,这包糖炒栗子就给你吃。” 小玉只觉掌心一热,栗子的香味腾腾扑起。 “这么晚去哪买的糖炒栗子?” “我炒的,知晓你喜欢吃,特意放多了糖。”乔文灏咧着牙道:“所以来晚了,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小玉一怔,看着怀里的东西,有一种到不出的感动。 “你炒的?” “对啊,我炒的,就是不知道炒熟了没有。”乔文灏以前不吃栗子,但他见小玉和其他丫鬟躲院子里偷偷吃过,看小玉吃得开心,该是很喜欢的。 小玉哪还能计较它熟不熟,一想到这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亲自为她进灶房炒的板栗,就算是咸的,她也能吃出个甜味来。 “文灏,谢谢你。”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来,我给你剥一个。”乔文灏脱下披肩,搭在小玉身上,又给她系了带子,才掏出一个栗子剥着。 小玉蹭了蹭带着温度的披肩,里面还留有男子独特的体味,更觉暖意满满。 乔文灏第一次剥栗子,不太熟练地掰着栗子壳,一点点去掉皮,然后将坑坑洼洼的栗子肉递给小玉。 小玉这边刚咬下,他便迫不及待问:“好吃吗?” 板栗半生不熟,确实炒得不到火候,小玉却能从中吃出个眼眶泛红。 她点头道:“好吃。” 乔文灏闻言,欣喜得不得了:“你要喜欢,我以后都给你炒。来,我们坐着吃。” 他拉小玉坐下,又拿了一颗栗子剥。 林风潇潇,烛火微弱。两人相依而坐,吃着栗子,聊着天。聊了一些近日乔府中发生的趣事,也聊了一些小玉在琴溪山庄当学徒的经历。聊得正开心,乔文灏忽然想起一件扫兴,却又不得不提的事情。 好几次欲言又止后,他还是略带愧欠说了出来。“前段日子,爹派人去曲家提亲,那边答应了,爹让我过两天亲自去送聘礼。不过小玉你放心,我不会去的,我一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小玉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有一霎沉默,而后苦笑着道:“是前年百花赛的舞魁曲亦椛,跟少爷很般配呢。” “怎么就般配了?”乔文灏有些着急,当他转过去,看到小玉比自己还委屈的样子,又没那么急了。 “小玉,你知道的,我只想娶你。”他温声说。 小玉看着乔文灏,忽而眼睛湿润了,她哪有什么资格和乔文灏在一起。 “我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自小父母双亡,幸得老爷收留才有一瓦居身之地。老爷不嫌弃我卑微,供我读书识字,这份恩情小玉没齿难忘,又怎敢奢侈更多。” 乔文灏沉默无言。他记忆中,小玉是乔家捡回来的丫头,因为生性乖巧,十分讨府里人喜欢。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许是相处时间长了,心生情愫,很快走到一起。可好景不长,他们的事情被乔老爷发现后,乔老爷便寻借口将小玉送离了乔府。 小玉一人在外,受了多少苦,她不曾说,乔文灏却是了然于心。 乔文灏心疼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小玉摇摇头:“不委屈的。” 见乔文灏依旧一副愧疚的样子,小玉轻轻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说:“我还想吃。” 乔文灏一愣,即刻道:“我给你剥。” 就这样,竹亭下,两个人,一个剥栗子,一个吃栗子,这夜晚,似乎怎么都过不完。 和他们一样过不完这个夜晚的,还有另外一群人。 墨迟坐在城楼旁那株魁伟的迎风树上,晚风从旁汩汩而来灌开他贴身的衣裳。 他一直都很沉默,与其说他不愿意对别人敞开心扉,倒不如说他不懂得如何跟人交谈。自小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房里,每天是无止境的血肉搏斗和野外求生训练。过了十五年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日子,他理应变得冷漠无情。 像这样的夜,有这样的月光陪着,便是足矣。 城楼之下,昏暗漆黑,七八个脑袋从拐角走出,鬼鬼祟祟东瞧西望,确认无人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鬼天气也太冷了,。”糖豆儿将左手伸入右边袖子,将右手伸入左边袖子,双臂怀胸,打着牙颤,忽儿大叫一声:“喂,你丫爪子往哪儿放!” 丐子嬉笑着道:“豆儿哥,你身体热,给俺暖暖呗。” “去,要暖放自己裤头里面暖。”糖豆儿抽开衣领,丐子眼明手快又将魔爪探了进去。 恰子穿的衣服最多,里一层外一层,原本挺瘦小一个人,硬让他自己穿成了个球。 “老大,今天召集大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宣布?”虽然在场的人都认识,但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凌少群。 凌少群将头埋在皮裘袍子里,离远看就是一件会走路的袍子,但依旧冷的要命。他不明白为什么古人的服饰又繁琐又单薄,穿起来还不舒服,想起家里的羽绒服和热毯子,老泪一行行倾泻。要不是临出门前青翎给他套上这件皮裘,凌少群打死也不会站在左右来风的大街上和他们耗时间。 再看看旁边的人,木子阳冻得全身发抖,底子上下牙在奏乐,丐子把手伸进糖豆儿衣领里再也没出来。几个人,像街边流浪汉,就快能为了一件衣服去起义造反了。 凌少群声音发抖说:“要不你们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大半夜站在街头会面?” 恰子回答道:“老大,这里安全,没人发现。” 去你的没人发现! “真是个好地方啊。”凌少群牙胶磕得直响。“天再黑点我就连把子都看不见了。” 把子一愣,老大你说什么大实话。 丐子笑道:“确实,没了这身衣服把子就在黑夜里潜行了,呵呵呵。” 他呵呵地笑,在空气中喷出一团团白起。 凌少群冷得受不了,就从最要紧的事开始说起:“我这次找你们来,主要是想问一下亡命客的事,当时你们都在场,应该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小贼们脸刷一下全白了。亡命客是怎么死的?不是被他们群殴打死的么,还抢了一件抗魔铠甲,这话明说出来,不就等于自首了吗。” 底子干咳一声,小心问道:“老大,是谁告诉你当时我们在场的?” 糖豆儿心虚地后退两步,默默掏出加盾头盔戴在头上。 凌少群看到他这举动,心理暗笑了一声,你这头盔戴得很及时啊! 第九十一章 拳脚切磋 凌少群说:“亡命客遇害那天,有人在现场附近看到你们几个。别想着隐瞒,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眼看事情藏不住了,把子只好畏畏缩缩道:“我们当时只是想讨一件装备,没想过杀人的。” 凌少群投去鄙夷的目光。“讨装备,一群人上?” 小贼们面面相觑,不太好意思回话了。 凌少群又问道:“当时亡命客的骨龄牌在他身上吗?” “这个没留意啊。”丐子看了一眼底子,底子说:“你看我干嘛,我当时喝醉咯,连打的谁都不清楚。” “也对。”丐子摸摸脑袋,又看了眼糖豆儿。“咦,你为什么戴头盔?” 糖豆儿抹把汗说:“有点冷。” 丐子:“哦,冷就戴帽子,带头盔又不保暖,顶多抗打。” 糖豆儿心想,不就是为了抗打么。 感觉问不出什么答案,凌少群只好作罢。“你们回去好好回忆一下,想到了再告诉我。” 恰子问:“老大,想到了是不是就让我们进刎颈盟了?” 凌少群露出冷笑之色。快别做梦了,想到这个就能让你们进刎颈盟?你以为刎颈盟是这么好进的吗。他但笑不语,思量再三,又有了主意。 “这样,两件事,解决了就让你们正式进队。” 小贼们欢呼雀跃,有种忽然迎来春暖花开的激动。 底子:“老大,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糖豆儿也摘下加盾头盔,兴致勃勃道:“对,只要能进刎颈盟,走钢板抢装备生吞老母猪张口就来。” “还敢抢呢,不说好了改邪归正吗?”凌少群骂一句,同时又觉得糖豆儿生吞老母猪的画面还挺吸引人的。 玩笑归玩笑,任务还是得交代。“第一件事,查一个叫南霜穆的盗贼。我要知道她所有近况,吃哪住哪捉了几只怪多了几件装备身边都来往什么人男的女的芳龄几许。你们只管查,但不要接近她。” “老大,这女盗贼的该不会是嘻嘻嘻嘻。”糖豆儿眯着小豆眼奸笑,样子像极了流氓。 有句话叫抬手不打笑脸,但是现在凌少群真的很想往这张脸上搓两拳。他冷眼道:“是不是都与你无关。” 木子阳已经将任务记下,接着又问:“老大,还有一件事呢?” 凌少群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交代。 木子阳听完后疑惑地看着他,接着把原话给恰子转述了一遍。恰子抓了一把头发,转而点点头,在糖豆儿耳边低语片刻。糖豆儿一脸迷茫,他看了眼把子,觉得他还没自己聪明呢,就不打算告诉他了。 任务交代完毕,凌少群感觉气温又降了几度,便让他们散了。“快回去,冷死了。” 糖豆儿忍不住问了出来:“老大我不明白” 凌少群把他的小葫芦尾巴转了个方向,抬腿就是一脚。“不明白回去自己参悟。” 糖豆儿摸着屁股,困惑半天,他还是不解,为什么老大要调查自己的老大呢? 打发小贼们离开后,凌少群直径走上城楼,他早就感应到了某人的存在。 “你是躲这里装猫头鹰呢,还是准备飞升上仙啊?”如他所料,某人果然藏在迎风树上。 墨迟没有转头,也不言语,只是仰望繁星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一身黑衣,在这寂寞的晚上,本应跟这棵迎风树化为一体,不叫人察觉,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借着几分剑气,轻而易举找到了他。 凌少群两步跃到墨迟身边,同处于一根树枝上。 站在树上才发现,城楼之外的风景竟如此之美。繁星闪烁,点缀银河,如珍珠落盘,天空变得很矮,仿佛伸手可及。 “真美。”他叹息道。 凌少群一直不明白黑夜有什么好看的,直至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原来每一片土地看到的星空都不太一样,有的空寂,有的光彩,有的疏星淡月,有的盈盈璀璨,是司空见惯那个天,也是独一无二那个天。 他看向墨迟,夜幕里,安静的人仰首而坐,阵风打起他的短发,在月光熏陶下,泛着银色。墨迟可以永恒保持一个动作,像一尊雕塑,等待黎明的唤醒。 他身上只是象征性地穿了件冬衣。之所以说象征性,是因为那衣服不厚,领口也是大开,让人感觉他只是为了在人群中不那么突兀才随便套上去的。 “你不冷吗?”凌少群问。 “习惯了。”他淡淡地答。 “这种事请还能习惯?”不管墨迟冷不冷,凌少群是冷的,他决定活动一下身体。“话说,认识这么久了,我们还没交过手。” 墨迟挑眉:“你想和我打一架?” 凌少群笑着道:“我们不用七星剑,来一场空拳决斗如何?” 墨迟抬眼观察他的神色,你是认真的么? “怎么,觉得我打不过你?”凌少群心理作怪,想着挑逗他一下,于是俯身在墨迟耳旁轻轻道:“等下让你哭着求饶怎样。” 他说这话都把自己给逗乐了,咧着嘴就开始脱皮裘袍子。手脚一伸,筋骨全开,还原地蹦了两下,让树枝摇晃不止。 墨迟坐得牢稳,保持姿势跟着树枝摆动,也不起来。 凌少群:“你不热一下身?” 墨迟:“不需要。” “那就来!”凌少群突然使劲,朝墨迟劈下一掌。 侧身敏捷地躲开攻击,墨迟终究还是盘旋而起。这个地方太小,不够他们施展拳脚,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转身跳下迎风树。 “换个地方。”墨迟说完往城楼另一头愤步急飞,而后过街串巷,将凌少群引至民房屋顶上。 凌少群一路紧追,像捕食的狐狸,既要与‘猎物’保持距离,又要与其周旋。 等来到地方后,他立即出拳,拳风如猛兽,快而结实,用了七成力道。墨迟快速退闪,一手如蛇抵住拳头,又顺力将它绕开,屈膝弓腰,右肘至对方腰间,试图将人举起。凌少群沿墨迟背部一个翻身,稳落青瓦之上。 尚未回神,墨迟五指直至人中,他一个后空翻,墨迟旋腿横扫而来,他一个侧空翻,墨迟齐驱腰腹,他一个前空翻 来来回回几次周转,凌少群只有退避的份,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眼看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是时候使点阴招了! 找了一块落叶最多的地方,他一脚铲下去,脚下瓦片、树叶、尘土统统掀起。这下琐物遮住墨迟视线,他便好趁机作乱了。 但是,事情没他想象那样完美。 战斗时的墨迟,是不需要用到眼睛的。他的五感非常灵敏,特别是听觉。在以往的实战训练中,他基本是蒙着双眼或者用绳子绑着双手与人对决的。曾经有一次出任务,他被困在暗室里,敌人戴着夜视仪抄着棍子来围攻,他也是闭着眼把几十号人马全部撂倒的。因此,对于身前突然袭来的那股气流,他没有慌张躲避,而是迎面接上。 墨迟突破凌少群的进攻后,双手顺势一带,将人反身捆在自己胸前,那双臂坚固似铁栏,任小狐狸如何耍炸都逃不开法网了。 所有掀起的树叶尘土全部落在凌少群一人身上,他一脸灰土,头发里夹了两片叶子,还不服气地撅着小嘴。看情形,倒像是他被人偷袭了。 “你方才说,让谁哭着求饶?”墨迟在他耳旁轻声问道。 凌少群脸唰地红了,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第九十二章 舍不得伤害 凌少群服软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地上湿,我脚滑而已。你看我现在这么狼狈,满身是泥,弄脏你衣服多不好啊,要不你把我放了?” 墨迟充耳不闻,只是手中又多了几分力度。 凌少群脑瓜一转,问:“你喜欢听歌吗?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 墨迟:“好啊,唱。” 凌少群:“你这么捆住我,我唱不了,你先松开。” 墨迟:“就这样唱,听得清楚些。” 凌少群撇撇嘴:“好,那我唱咯。啊~~我只想做你的太阳,你的太阳,在你的心里呀,在你的心里呀,不管是多远的远方,不要害怕我在身旁” 凌少群故意唱得声嘶力竭,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去,想着墨迟肯定会被他的歌声震倒,快速逃离车祸现场,可直至他唱完一段,墨迟都没有动过,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 凌少群不禁感叹道,墨迟不愧是24k纯冰山,道行果然高深! 他试探着问:“你觉得我唱得怎样?” 墨迟淡淡地说:“以前有人听过你唱歌吗?” 凌少群:“有啊,言青听过,我们经常一起去唱k。” 墨迟:“他耳朵现在还好吗?” “”原来你听得出我唱歌难听啊,那你还一本正经地听完。 见墨迟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凌少群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墨迟没有上当,眼睛紧紧盯着他。“又想什么花样?” “真有东西,你看呀,你快看。”凌少群用手推他的脸,夸张地朝那边瞪眼睛,然后,他自己却定住了。 他指的地方灵光聚集,直贯天地,还真有东西! 凌少群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发现了似曾相识的光线。只不过那光非常淡,与昔日看到的有所不同。 凌少群:“那个该不会是招阳门?” 墨迟终于放开了他。“去看看。” 城西树林。 月光照着荷塘,荷塘映着竹影,银光挥洒,斑斑姣姣。 林间偶尔传出风声飒飒,兽嗷鸟飞,独自行走在这片荒地,还真叫人瘆得慌,不过有墨迟在,凌少群依旧可以保持着大摇大摆的姿势。 竹子的间隔很密,为了绕路,两人时不时拉开距离。这个时候,某只狐狸突然心血来潮,又起了玩心。 墨迟在前面走着,背后猛地飞来一记拳头,令人意外的是,他竟能躲得比拳头还快,侧身反掌,迅速抓住了罪魁祸首。 凌少群目瞪口呆的同时自然不少了做贼心虚的尴尬。他心里大呼邪了,难不成这家伙脑袋后面也长了一双眼睛? “怎么?还想打?”墨迟晃了晃在自己掌中被掐出汗的拳头,露出少有的调侃神色。 凌少群“没,手滑而已。” 墨迟:“手滑?手滑你怎么不给我点个赞。” 大哥没看出来你还挺幽默。 “好啊,那我就给你点个赞!”凌少群竖起大拇指贴过去,反手又是一掌厉风。 心知他是故意的,墨迟也不生气,既然他喜欢玩偷袭,自己陪就是了。 反应迅速的人同时击出一掌,两人凭借自身天赋身体如闪电般拉开距离。 凌少群甩甩生痛的手,意犹未尽。“还记得昆阳城的武力测试吗?刚玩过拳脚功夫,我略胜输了你那么一丢丢,敢不敢再来个招式比拼,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正宗功夫。” 墨迟早就知道某人的脸皮如同他家墙壁一样厚,于是回答得也很精简,就两个字:“奉陪。” “那就看招!” 凌少群将自己的手臂当七星莫绝使,‘崛地起刃’唤出两堆泥沙,‘袭云破风’招来杂草数根,‘物转星移’将凌波微步飘到极致。 现在是夜晚,视野本来就模糊,再加上快速攻击不好捉捕,凌少群已然胜券在握,可惜,他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墨迟不是温顺的赏鸟,而是肃杀的猎鹰! 仅凭听力,墨迟便能应付自如,并且见招拆招,拆过瘾了,他还不忘以牙还牙,回赠一招劈头盖脸。 其实墨迟出招还留了一半力道,怕小狐狸接不住,下重手了,人直接飞出去挂树丫子上。 然而,凌少群确实没接住。 只觉眼角一阵阴风,来不及躲闪的人被忽如其来的反击劈了个中,身体像脱了力般直直往地面栽下。凌少群气急败坏,倒下的同时一手揽住对方脖子,把人也带了下去。 打架不行我换锁身,就不信制不住你了! 他一脚缠在墨迟腿上,一脚勾紧他的腰,双手还勒住人家脑袋,正在想着口往哪里咬比较好。 “你干嘛,快松手。”墨迟厉声道。 “说我比你厉害,我就松手。”凌少群可不是省油的灯。 “哼。”墨迟冷笑一声,算是给了答复。 “哼什么,你到底服不服输?”凌少群打死不撒手了。 就这样,两人在草地上较劲,八只爪子不断打滚,远看像一条自虐的八爪鱼。 墨迟被凌少群勒得难受,又不敢用力反抗,怕一动就误伤了身下的人。 墨迟:“你放手,不然我把你的手废掉。” 凌少群:“你废啊,有种你把两只都废了,我还有脚呢,看我缠不死你!” 凌少群骂骂咧咧,墨迟既无语又无奈,他无奈的不是自己被压着无法动弹,而是心中莫名其妙燃起了一团保护的小火苗,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噼里啪啦,任寒风刺骨也无法浇灭。 漫长的挣扎几乎耗光了凌少群所有力气,他心有不甘地对着怀里人大吼一声:“你丫的服我一个会死啊!” 热腾腾的鼻息喷到颈间,墨迟只觉得难受发痒。他食指和中指已经扣在凌少群列缺穴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断掉压住自己脖子那只手,只是他不会这么做。 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呼吸徘徊耳侧,两人都在耐心倾听,等着对方让步 默然中,夜空划过一颗流星,恒古不变的星盘有了生机,接着又是一颗流星,在皎洁的圆月前拖出两条漂亮的弧度。 罢了,既然下不了手,熬着也没用。墨迟心一软,两手摊开,直接放弃反抗。 “好,我服了。”对着这个人,他还真强硬不起来。 凌少群心想,再晚认输,你不服我也拿你没办法了。 他也松开手,大口喘气,战士服从腰带里跑出来的,松松垮垮盖在身上,露出半截肚子,和一鼓一鼓的腹肌流线。 墨迟坐在他身侧,看了一会,默默伸手过去把他衣服拉好了。 凌少群笑道:“没看出来呀,你还是个暖男呢。”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墨迟楞了。半响,两人不约而同突然大笑起来。 这是凌少群第一次见到墨迟笑,他笑得很好看,石墨色的眼睛藏在睫毛下,隐隐发亮,像头顶上的星星,能把天空照亮。 第九十三章 头条新闻 乔家和曲家的婚事一拍即合,完全没有因乔文灏拒绝亲自前往曲家送聘礼而改变什么。这一天,乔公府四处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红纸窗花,呈现一片喜庆的氛围。 就在这个美好的时刻,为两家牵线的金媒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一出现就大嚷大叫,把丫鬟们吓得不轻。 “不好了,乔老爷,不好了!”金媒人边走边叫。 乔老爷从屋内匆匆走出,见到金媒人立即呵止道:“住嘴,什么不好了,都好都好。” 金媒人拍手顿足,好不心急。“乔老爷,您听我说,你们乔家和曲家这桩喜事呀,恐怕办不成了。” “你说清楚点,怎么就办不成了?”见她这般着急,乔老爷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哎呀,哎呀”金媒人吞吞吐吐,哎呀好几次才把话说清楚:“曲小姐她昨晚在馨怡居,被人玷污了。” “什么!”乔老爷激动得手都抖了,指着她问:“是谁如此狂徒?” 金媒人想想,又不太记得:“听说是个夷丹,喝醉了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给强占了。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姓凌的” 一宿没睡,凌少群又困又饿,右肩上的能量值只剩小半截苟延残喘地浮动着。他不明白,别的穿越者都忌惮于生死搏斗,为什么对自己而言最大的威胁永远都是吃饭睡觉? 双腿又麻又酸,他只能一瘸一瘸在地上慢慢磨着。回想起来,以往最大的运动量莫过于跑十圈操场或者打一天篮球,还没试过干架干一晚上的。这个墨迟也不知道是哪里生产的,特硬朗,跟个机器人似的,打了一晚也不见着累,未到天亮又拉着他比试剑术。他们招阳门没找着,城西外那片树林里有几个湖几条路倒是摸了个底。 是时阳光明媚大地春润,路上来来往往不少行人认出了凌少群,他们或交头私语或指指点点,都对他示以情况不明的笑容。 凌少群现在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从共玄会手里救回一大堆人命,又为穿越者解了殒骨的毒,经过腓腓兽生动形象地擂鼓筛锣一翻,凌少群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晓。有时候他外出被人认出来,还会被拉着客套几句话。可今个儿大伙的眼神不对呀,不像是看大人物那样看他,倒有点像看淫贼。 不着头不着尾的猜测也不是个办法,这事还得找个人问问。凌少群伸出手指头勾了勾,招来蹲在墙角处的糖豆儿。 糖豆儿屁颠屁颠跑过来,笑嘻嘻喊了一声:“老大。” “嗯。”凌少群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问:“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这不昨儿才”见凌少群视线扫到自己脸上,糖豆儿把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那个弟兄们为了这件事是衣不解带废寝忘食奔波劳累” 凌少群:“说结果。” “还没找着人。”一抹口水咽下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没找着是正常的,你要说找着了我还不信呢。凌少群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他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开口罢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大家见到我都这么开心?” 糖豆儿嘿嘿嘿傻笑起来,腼腆又羞涩,看得凌少群鸡皮疙瘩掉一地。在他准备揍人之际,糖豆儿终于忍住笑了。 “老大您今天看报纸了吗?哦不,我是意思是,你知道今天的头条是什么吗?” 凌少群一头雾水:“什么头条?” 糖豆儿嘻嘻笑着:“这个嘛,老大您昨晚玩得可尽兴?” 你小子该不会是跟踪我,偷看我和墨迟干架?凌少群嫌弃地瞥他一眼,说:“累了一宿,可不尽兴吗。” 糖豆儿笑得更璀璨了,脸上几乎能开出花来。“老大您放心,找南霜姑娘的事我时刻给您跟进。您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今晚继续happy。” 说完,他向凌少群挑挑眉,又拍拍屁股走了。 “喂,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呢,今天头条到底是什么呀?” 凌少群纳闷得慌,心想这事没那么简单,得找个靠谱的人问问。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逮人就问:“有见到蒋羽潼吗?”逮人就问:“有见到蒋羽潼吗?”这号大明星无人不知,所以他也不用担心对方认不认识。 当逮到第五个人时,他惊喜地发现那人就是蒋羽潼! “你回来啦。”他这么急,蒋羽潼倒是淡定得很。 凌少群严肃地说道:“不准笑。” “我也没笑啊。”小潼潼一脸无辜。 凌少群:“那你知道今天的头条是什么吗?” “嗯。”他点点头,莫名其妙地脸居然泛起红晕。 很好,凌少群用力点一下头,一手拐住蒋羽潼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像牵鸭子一样把他拉回了房间。 凌少群往门外瞄两眼,确定没人,再把房门带上后,才松开捂住蒋羽潼的手。 “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全世界都像看嫖客一样看我。” 蒋羽潼噗呲一声,还是笑了出来。嫖客,这形容真贴切。 他把人挪到凳子上,示意他先放松下来,然后把今早在饭馆里大家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坊间有传,凌少侠昨晚光顾馨怡居,并欢度了一宿。” “我昨晚去了馨怡居?”这个名字凌少群听说过,馨怡居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常有伎人在场演献歌舞,前几天关东炊还嚷着要去看热闹来着。” “嗯。” “我去那里做什么?” “就是闲茶浪酒,与佳人共度良宵。” 凌少群不耐烦地打断他:“别文绉绉的,说人话。” 蒋羽潼耸耸肩说:“反正我听到的版本是,你在馨怡居喝酒闹事,还调戏了一位叫曲亦椛的舞娘。” “什么!?”凌少群听完,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他指着自己,好一会才消化掉这件事。 真是六月飞霜,三年干旱,老子昨晚抱的明明是墨迟好吗! 凌少群:“先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事你信吗?” 蒋羽潼摇摇头:“先不管我信不信,别人是信了。” 凌少群百般纠结千般无奈,指天骂地画圈下咒,在他火候最高的时候,蒋羽潼房间忽然冲进来一人,还边跑边笑,很欢乐的那种。 “哈哈哈哈,羽潼你知道今天的头条是什么吗!”腓腓兽没发现房里是两个人,他要知道凌少群在,绝逼不敢笑得如此放荡。 “闭嘴!” 两个声音同时扬起,一个是小心的提醒,另一个是愤怒的高吼。 腓腓兽一只脚刚踏过门廊,还没放下,就僵在那里了。 他猛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大喊一声:“呀,茅房,走错地方了。” 匆匆转身,正准备开跑,一道青光从耳边飞过,七星莫绝嗖一下插入离他仅一步之遥的地上,在阳光折射中晃了晃。腓腓兽立即停住脚步,乖乖转了回来。 凌少群扬着一脸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向他勾勾手指头。“我有话问你。” “我发誓,这件事不是我传开的。”腓腓兽三根指头朝天一竖,慌忙说道。 “嗯。”点点头,凌少群嘴角仍挂着那诡异的笑。“那么,是谁传开的呢?” 腓腓兽眼珠子东南西北转了两圈,思考半天,最后还是招了。 兴盛街上有家丰鼎茶馆,只卖好茶不卖吃的,生意平平淡淡。前些天有几个穿越者发现了这个地方,觉得环境清雅,又招呼了一批人过去。这样一来,光顾茶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把那里当作歇脚之地,有空喜欢聊聊是非,吹吹水。腓腓兽闲来无事也常去茶馆做客,顺带打听打听新鲜事儿。 “今天早上乔公府一个仆人到丰鼎茶馆退订,说是用作喜宴招呼宾客的茶叶不要了,一问才知,原来准新娘曲亦椛昨晚最后一天登台表演,在馨怡居被一个姓凌的穿越者给调戏了。听闻那人酒过三杯,对曲姑娘强行非礼,旁人怎么拉都拉不住。曲姑娘不堪羞辱,今早便请人去乔家把婚给退了,这事满城闹得沸沸扬扬,是个有耳朵的都听说过。” 虽说长古女子热情奔放,可每个舞姬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她们之间比拼的是琴棋书画,从不做无龌龊的皮肉交易。如今传出这事,对风化极好的长古而言, 凌某人万分感叹,在这个没有网络电视的世界,讯息传播居然比瘟疫还快,不到半天,他调戏镜人的光荣事迹就只剩他自己不知道了! 凌少群想着,忽而一扬眉:“不对呀,也没说是我啊。” 腓腓兽道:“都查过了,全城穿越者就你一个姓凌。” “” 凌少群突然有种被人扔进圈套的感觉,他此刻脑海里捣鼓的不是如何澄清事实,而是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想陷害他,却又不指名道姓,这手法够高级的。 要查真相,得从那肇事的馨怡居开始着手,不过眼前这状态,凌少群觉得自己出门就等同于胸前挂面淫贼的牌子,随时等候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临幸,所以,不能贸然行动,至少得换个走法。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玷污良家妇女在古代是个什么罪呀?杖刑伺候还是秋后问斩?” 腓腓兽一拍他肩膀,豪气地说:“什么仗刑问斩,你现在可是穿越者里的大红人了,大伙都佩服你的胆量,还给你起了外号叫超凡第一人呢,呵呵呵呵。” 凌少群:“” 呵你妹! 第九十四章 抽丝剥茧 门窗紧闭的卧室中,青翎盘腿而坐,嘴唇快速张合念着咒语,他对面的锦布上,一块圆石发着光亮,彩色魔砂慢慢凝成流状,逐渐钻入石头里面。 研制魔幻石是门技术活,功力要拿捏到位,咒语不能有所偏差,魔砂也要掌握精准。青翎选在天刚亮这段时间施法,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无从预料的。 门外一声呐喊:“言青!”吓得他嘴一抖,半成品魔幻石也一抖--爆了。彩色魔砂漫天飞舞,穿着白色儒裳的青翎立马换了条印度舞裙。 “你就不能小点声。”拍拍身上的粉尘,青翎站起来,只瞟了一眼石头,便再也不理会。 凌少群将头探进去,看着满屋子颜色问:“在过撒粉节呢?” “可不吗,就差你陪了。”青翎抬手在空中描了个图形,道一声:“去!” 魔砂被一掌扬起,直往凌少群身上扑,凌少群眼明脚快,一个狗翻墙避开了。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和你一起沦为颜料盘了。” “可惜了。”青翎叹着气摇头,还真有可惜的味道。 凌少群跑过去,笑嘻嘻地问:“你今天没出门?” 青翎:“没。” 凌少群捂着胸膛呼口气:“那就好。” 青翎瞥他一眼:“但你的风光事迹送水的小二给我捎来了。” 凌少群刚呼出那口气,冷冻在空气中。 嘴角轻轻一抽,凌少群感叹:“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小二都有副业了。” 青翎:“不跟人类学的么。说,找我什么事?” 既然青翎已经听说了,凌少群也就不用拐外抹角,原本他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可以理直气壮起来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出门不方便,要不你给我化个妆呗。” 在凌少群心目中,青翎无所不会,所以,当青翎一脸匪夷所思回看他时,他只是确定地点了点头。 凌少群觉得,理顺一件事情,就如拆开一件毛衣,要从线头开始,层层探究,抽丝剥茧,最后才能水落石出。而馨怡居,便是这件事的线头。 因此,经过青翎妙笔生花瞎折腾一番后,两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在路人奇异目光的注视中,悠然自得来到了馨怡居。 正值街市繁闹之际,人群拥挤,穿流不息,令人意外的是,馨怡居却大门紧闭。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店伙计没见着,只见着门口‘停业整顿’四字红纸。 这种时候停业看来巧合,却也说得过去,毕竟昨晚才发生过闹剧。 馨怡居关门,曲亦婲不知所踪,现在唯一能寻求真相的地方,就只剩为乔家拉线的金媒人处了。当然,这一点难不倒凌少群,他早已打听清楚金媒人的居所,就在妇孺皆知的囍临街上。 囍临街之所以起名叫囍临街,是因为那里开了许多和婚庆相关的店铺,像月老屋,嫁妆房,喜服铺等等,家喻户晓的姻红坊也是其中一员。 凌少群要拜访的金媒人,在姻红坊旁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门户,名气不大,找她牵线的人也不多。 “铃铃铃~”门檐上垂挂的金鹤子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闻有人来,金媒人赶忙打起精神,乐呵呵地前去迎门。 “哟,什么风把两位俊公子给吹来” 在看清进门两人的模样时,金媒人笑着的表情立即就凝固了,僵在人鬼不是的位置。 凌少群问青翎:“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青翎摇头称否。 看两人打扮古怪,也不像来寻姻缘的,金媒人立马起了赶客的意思。“你们找谁呀?走错地方了。” 凌少群故意捏着喉咙道:“没走错地方,我们找的人,她有一面镜子。” 金媒人不削地说:“老身就有一面镜子。” “那就是你了。” 一炷香后,金媒人口里塞了个苹果,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 凌少群拿镜子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惊悚感不比看到青翎在他面前生吞老母猪小。 “我需要重启一下。”说完他趴到桌面上,过一会弹起来,又看了一眼镜子,这才惊叫道:“什么玩意儿!” 镜中的他,原本俊朗挺拔的脸被妆粉分割成阴阳两半,黑斑如蚁横生,嘴角还不免俗套地多了一颗豆大的美人痣。这样的脸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了,简直是鬼斧神工。 ‘啪啦’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是凌少群可怜的小心脏。 “喊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青翎非常淡定地说。 “谁吓谁啊,你以为我的心是纯金做的呀?来来来,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脸上的是什么东西。” “化妆啊。”青翎很是无辜道。 凌少群:“这是哪门子化妆,这摆明就是乔装好吗!” 青翎:“乔装好啊,乔装就没人认出你了。” 这话说得持之有故,让人无法反驳。凌少群送他一个白眼,那我得谢谢你了。 这么吓人的脸,难怪来的路上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目光还无比新鲜,原来是因为他太‘美’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拿下来就是了。”青翎抬手去摘那颗痣,被凌少群拦住了。也罢,简单的化妆确实遮不住脸,还是忍痛接受自己沦落风尘的样子。 凌少群瞥一眼青翎:“话说我乔装就算了,你为什么也要乔装?”同样是男扮女装,凭什么青翎化出了美人含黛的羞涩,自己却化出了山野莽夫的粗犷。 青翎:“当然是为了配合你,你这么高的个头穿了女装,我站你旁边不显得突兀吗。” 凌少群:“你要是不想突兀就跟我化个双胞胎,要丑一起丑,老子不占你便宜。” 他们两个吵吵闹闹,金媒人在旁被凉了半天,实在难受得不行,发出“呜呜”的叫声。 凌少群从她口中抽出咬掉汁的苹果,笑嘻嘻说:“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我这里可没值钱的东西。”金媒人一开口就大嚷。 “乖,别怕,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的,打听完就走,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凌少群说完,给金媒人松了绑。 青翎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面上,指着里面白花花的泉币说:“事情交代清楚,这些就是你的。” 见到钱,眼睛发亮的除了金媒人,还有凌少群,他突然也想玩回答问题拿钱的游戏。 青翎双指捏出一个泉币,问:“乔公府和曲家那门亲事,是你做的媒?” “是是是。”金媒人立马回道。 青翎推了一个泉币过去,凌少群盯着那块泉币,眼角泛起小小的忧伤。 “坊间传闻,昨晚曲亦椛在馨怡居被人侵犯了,这事是真的?” 提到这事金媒人就来气,声调也高出一个八度。“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那个夷丹姓凌,外面的人还说他是个什么大英雄,我呸,我看他就一人渣,白眼狼,把人家姑娘的清白给毁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简直禽兽不如。” 被骂得狗血淋头,凌少群也不能为自己争辩什么,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青翎,他能怎么样?,他也很无奈啊。 青翎对他眨了眨同情的小眼睛,同时又露出幸灾乐祸的欠表情,活该,谁叫你出名。 也难怪金媒人这么生气,乔公府这门亲事是她从姻红坊门口抢回来的,人家原本也瞧不上她的小店,金媒人好说歹说才得到乔府的同意。可现在事情闹掰了,一分钱也拿不到,不气才怪。 青翎问她:“这件事是曲家人跟你说的?” 金媒人撇嘴:“曲家矢口否认,但坊间流言蜚语,不管是与不是,名节是送出去了。” 青翎又推了个泉币过去,金媒人刚刚还满怀怨气的脸,顿时好了几分。 这次换凌少群提问:“你知道曲姑娘现在人在哪里吗?” 金媒人:“曲姑娘是大家闺秀,现在出了这等丑事,自然留在府内哪都去不了。说来也奇怪,以前演出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就最后一场出了岔子。哎,都是那个姓凌的不要脸,衣冠禽兽” 今天打扮这么丑的女装,还要被人骂,凌少群感觉自己非常可怜,还好有点收获,弥补了他脆弱的心灵。 他们走的时候,金媒人已经将早前的恐惧抛之脑后,抱着一袋钱向他们挥手道别,还“啵~啵~”给了他们一人送了一个飞吻。 青翎浑身一颤,拉着凌少群快马加鞭开溜了。 第九十五章 山妖面具 离开囍临街,凌少群没有朝来时的路走,反倒是迈向了茫茫人海。 青翎问:“你去哪?” 他觉得,这种时候某个丑人应该夹紧尾巴溜回四全居才对,可是凌少群却说了一句让他无法相信的话:“我去逛街。” 青翎:“逛街?穿成这样?” 凌少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没人认出来。” 青翎开始佩服起他的勇气,凌少群恐怕是穿越者里面最不把脸皮当回事的人了。虽然不情不愿,但青翎还是被硬拖着走进了闹市。 长古不愧为泺汐源第一繁华都城,歌舞盛宴之后,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高墙钟声,厚重连绵,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谦谦儒雅的君子在茶舍高谈阔论,迎风招摇的长裙于红粉中摆首弄姿 凌少群在某摊位上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鬼怪面具,他想了想,惊觉这个面具和之前在炼器镇遇到的那个妖面人脸上戴的面具非常相似。他把面具拿起来,左右翻看,虽然做工粗糙了点,颜色也不够分明,但确实和那个让他记忆犹新的面具如出一辙。 摊主见凌少群看得认真,心想生意来了,笑着迎了上去。“要是喜欢可以戴上试试,山妖护你平安一生。” “山妖?”凌少群第一反应是新物种,野怪之类的。 “是严尤的坐骑。”这个时候看书多的人就有发言权了,青翎抢在摊主前面解答了他的疑惑。 “传闻严尤有一坐骑,乃十里坡跑下的山妖,全身由宝石所砌,似狼似豹,可幻化成人。曾经有只独角饕餮出现民间,大肆杀戮吃食百姓。严尤骑山妖将其制服,并用特制锁环封住了饕餮的口,使它无法再造霍乱。另一说法是山妖吞食了独角饕餮,从此财狼恶兽不敢造次,民间恢复太平。后来百姓将山妖的样貌画在面具上,认为戴着面具出门能降妖保平安。” “泺汐源居然有这么一段故事?”玩了一个月网游,凌少群还是头一次听说。 青翎:“原史里面没有山妖的记载,估计是后人为了神话严尤而衍生出来的。” 摊主听了青翎的话,面露异色。严尤将军英名盖世,有个坐骑怎么了?哪怕是天上的神龙给他当坐骑都不为过呀。 摊主:“我说你们可别不信,真有人见过山妖现身。自从严将军走了后,山妖重新回到十里坡生活,每到月圆夜他会化为人形,出现在长古的街头小巷,为百姓驱逐厉物。据说山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这个面具就是见过他的画师按照他的样子绘画出来的,绝对不是凭空捏造!” 凌少群当然相信,他不也亲眼见过‘山妖’嘛,是会飞天,厉害得不得了,不过他不认为世上真有这号怪物,如果是游戏角色就罢了,但那分明是人类扮出来的,顶多算个高级玩家。 见摊贩这般执着,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还要靠卖面具营生不是。 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看着挺有意思,凌少群考虑要不要买一个。他拿起面具遮住半边脸,问青翎:“你觉得怎样?” 青翎看看面具,再看看他,点评道:“还是你脸上那张比较有威严。” 卧靠,你不提我都忘了这茬事了。凌少群把面具丢回摊位上:“他那个降妖,我这个僻邪,不相上下。” 离开面具摊后,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大街上欢天喜地,可是凌少群却在某个隐蔽角落,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残风破巷,有吐着脏话的笑骂声,还有压抑的低泣声 凌少群探头一看,发现几个盗贼装束的人,正围着一个镜人小童开赌注。那个小童八九岁模样,四肢弯曲跪在地上,被人当板凳坐着。稚嫩的脸蛋贴在石子地面,一动不敢动,身上衣物也是凌乱不堪的,让人随意踩在脚下。 长古千里,总有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黑暗,混乱,无人管辖,也无人能管。底级盗贼和的幻术师常常聚集在此,劈酒斗殴,寻衅滋事。这些人武力低,技能弱,在穿越者面前不敢嚣张,因此只能暗地里拿镜人发泄怨气。这种现象越来越多,大家也习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少几个镜人也没谁会在意。 破巷之中,叫嚣最大声的两人,一个名陆疆,一个叫仨僧,现如今跟盗贼大头风老九为一伙。自从凌少群解散共玄会后,风老九私下密寻了一批盗贼,合伙营生,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们不建团队,也没有起队名,只是组成闲散拍档,偶尔一起打怪练级,或者盗窃财物什么的。 陆疆和仨僧性子野,在外招摇惯了,管也管不住。最近他们迷上了一种新玩法,就是拿镜人做实验,看看他们到底和真人有什么不同。 原本凌少群还以为那群盗贼只是欺凌小孩,但当他看清楚状况后,不得了了。那些人居然往小童身上点火,小火苗一下子烧着了布衣,沿着破烂的衣料走,很快将小童半个手臂熏黑。 孩子眼里充满恐惧,却一直缩着身子不敢吱声。 “诶嘿,着了着了,我说什么来着。”陆疆兴奋地狂笑起来,今天他又赌赢了一笔。“哝哝,别赖账哈,一人一百泉。” 几人不甘不愿掏出钱袋,扒拉着里面好不容易才装了小半袋的血汗钱。 在他们做着肮脏交易时,一个治愈系水球从天而降,裹住了小童受伤的手臂。 靖瑶郡主只是路过,也就碰巧瞄了一眼,如果手上有兵器的话,她还想顺道教训一下那几个猖獗之辈,尽管她并不具备那样的本事。 “你们怎么欺负一个小孩?”她大声呵斥道,两条细长的柳眉拧成结子。 回应她的是不屑的哼声,仨僧翘着二郎腿坐在小童背上,随着他脚尖一晃一晃,小童也一晃一晃的。“欺负小孩怎么了,你要有意见,我们也可以欺负欺负你。” 他说完,参差不齐的呲笑声在巷子中扩大开来。 “真不要脸。” 靖瑶郡主气得快要撸起袖子干架了,但她的气愤并没有减少盗贼们的嚣张,相反的,或许是看到她的武力值低,仨僧的语气充满了调侃与狂妄:“还有更不要脸的呢,你想不想试试看?” 这么精致的小姑娘送上门,确实让人有调戏的冲动。仨僧只是说说,陆疆却以行动证明了他的兴趣。 他一身匪气走到靖瑶郡主跟前,忍不住抬手去摸那看似吹弹可破的脸。 “别碰我。”靖瑶郡主手腕一转,两根银针从饰镯飞出,这是她专为陆疆这种臭流氓而设的,一根定穴,另一根能让他变成哑巴。 陆疆反应也是够快的,侧头就避开了银针,但是,他没料到后面还有一份‘大礼’。 黑色炸弹自眼前爆开,是一个带臭气的雷子枷! 陆疆被雷子枷震得五官扭曲,也被呛得五孔冒烟。忍着难受的气味,他撕心裂肺吼了出来:“谁!” 烟雾散开,巷口出现一人,青丝白衣,步步生莲。青翎面无表情走过去,经过一脸呆然的靖瑶郡主,留下臭气中一缕让人安适的芳香。 陆疆本来想开口大骂的,霎时间被眼前的美人惊艳住了。她那肤色晶莹如玉骨,薄唇丰厚如落红,又有一份让人不可侵犯的高傲。陆僵痴痴地看着,直到青翎开口那一秒 “持强凌弱,鱼肉孤寡,这就是你们盗贼能及之事?” 这充满磁性的声音,这男人味满满的鄙视,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美女,完全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啊!陆疆一撇嘴,把之前吞下肚子的脏话全部倒灌了出来:“哪来的死人妖,赶紧滚开,再多管闲事我把你打成白痴。” 青翎挑眉,鄙夷地看了一眼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说实话,他不好意思欺负一个三级残废。 “我不打残废。” 后面有人提醒陆疆:“他说你是残废。” “不用你复述,我有带耳朵出门。”陆疆心里大骂蠢材,平时被战士压着打就算了,现在连个幻术师也敢在他面前耍嘴皮子。虽然盗贼攻击力低,但比速度,就他和青翎这距离,他能让他的人妖梦彻底实现。 很久没动过武,正好也有些技痒了,陆疆缓缓把手放到腰上,去摸他那个长期不离身的囊袋。这是一个装满毒粉的袋子,只要与肌肤接触五秒,便能让人神志不清。 陆疆出手迅速,可是毒囊还没投出,一条黑线突然出现眼前,快得宛如追逐闪电的雷鸣,黑影在空中一弹,下一瞬间,陆疆拿来偷袭青翎的毒粉,全被他自己吸回去了。 凌少群的出现让众人愕然,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这么快,还这么辣眼! 第九十六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打解决不了的 陆疆大声咳嗽着,他已经没有空闲理会来者何人,忙翻出药物自行解毒。 面对满目骇诧的盗贼们,凌少群笑得很‘和蔼’,他指了指青翎,又指了指自己说:“不好意思,刚刚那个雷子枷不是他放的,是我放的。” 见来者不善,仨僧不得不坐直身子,谨慎盯着两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凌少群越过手忙脚乱的陆疆,来到仨僧面前。“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以,不过你得先挪开你的屁股。” 仨僧这个时候屁股是黏在小童背上的,不是他不想起,是真的脚软起不来呐。眼前人这武力值,他自知开罪不起,但碍于面子问题,仨僧不能轻易妥协。他指着身下的小童说:“虚拟人不过是数据,打几下又不会死,烧了也没痛觉,你们不会是要来为他主持公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凌少群双手环胸,屹立不动。见他如此,仨僧一巴掌扇到小童脸上,小童脸被打歪到一边,但他没反应过来,还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看,他连我打他都不叫一声”仨僧的话说到一半,只觉耳边生风,胸膛一痛,已经一屁股坐到了石子地面。 凌少群的脚还停留在空中,并且稳得如一尊塑像。 对于这些盗贼来说,镜人没有资格反抗,没有人权可言,能随时拿来玩耍,任意践踏,就如对待一件玩具。他们如此嚣狂,凌少群也不客气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锻炼身体好了。 仨僧惊骇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脚慢慢放下,也慢慢抬了起来。凌少群走过去,脸上依然挂着‘善良’的笑脸:“我像你打他一样,把你的脸也打歪,你说好不好?” 仨僧是被踢了,但还没被踢傻,自然摇头道:“不好。” 凌少群遗憾地看向青翎,像是征询他的意见。“他说不好。” 青翎冷然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打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两顿。” “有道理。”凌少群点头称是。 知道自己要挨打了,仨僧最快的反应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趁凌少群还没出手,他握起拳头便朝他太阳穴砸去,尽管清楚对方武力不容小觑,但侥幸之心还是得有的,万一灵呢。 当然,某些时候,凌少群还挺‘温柔’的,至少他没有用暴力直接削掉仨僧的拳头,而是抬手一截,用掌心包住了。仨僧顿感全身神经和他的拳头一样,被对方牵扯住,刹那没了力气。 两个盗贼上前帮忙,凌少群眼角微微一瞪,扬腿踢中了一人的膝盖和另一人的腰侧。 “啊!!” “啊!!”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将两人踢开五米外。盗贼头撞到墙面,发出杀猪的惨叫声。 仨僧算是有幸见识了一次战士的握力,稍稍使劲,几乎能将他拳头捏碎。他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喊道:“啊,啊放手,快放手!我错了,是我错了!” 有盗贼站出来求情:“大侠饶命,只要不打,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啊。” 凌少群满意地松开手,娇滴滴说一句:“别喊什么大侠的,人家只是个弱女子而已。” 被吓得脸色铁青的盗贼,心里百感交集,姑娘您真是谦虚了,我们还没见过这么孔武有力的弱女子。 凌少群拍拍手上的灰,将仨僧整个拎起。“不打可以,但我要像你烧他那样把你的手烧掉,你答不答应?” 仨僧还没被打傻,知道跟对方开不起玩笑,人家说烧,可能下一秒他们就真变成肉干了,于是连连摇头:“我不答应。” 凌少群向青翎摊手,表示无奈。“他又不答应。” 青翎依旧不急不慌:“那就再打一顿。” 仨僧听了更慌,噗通跪到地面。“您想怎样就说,只要不送命,我们什么都答应。” 以前都是他们合伙欺负人,哪试过合伙被人欺负?今天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连着遇上几个身手了得又爱管闲事的,真是阴沟里翻了泰坦尼克号。 凌少群眼角一瞥,其他人也鬼附身般统统跪下了,不知是被他的气焰所迫,还是被他的‘美貌’所吓的。 凌少群摇摇头,这些盗贼真让他失望,他以为能多玩一会,只是几招他们就举手投降了,还没果儿经耍。 “好,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也不作为难了。我只有两个要求,做到了,咱井水不犯河水,做不到”凌少群朝他们缓缓俯下身体,裂开大红唇的同时,还抖了抖嘴角的美人痣。“我一人亲你们一口。” 仨僧刚咽下一口口水,差点喷出来。他一向跋扈横行,什么人没见过?欺软怕硬的,方头不劣的,蛮横无理的,就从来没遇到过像凌少群这种货色,无法猜测,迷之无赖。 仨僧抹把汗道:“您尽管吩咐就是了,我们什么都答应,求您别再开玩笑了。” 凌少群也觉玩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正正经经谈条件。“给我听好了。第一,你们以后不许再作恶,不许欺负镜人,穿越者也不行。” 盗贼忙回话:“不欺负不欺负,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二,将你们平时欺压百姓的钱拿出来,购买原料配制补血药水,再分发给有需要的人,七天内我要看到成品。” 盗贼们愣住了,相互看一眼,他们又不是治疗师,配个毛线药水啊。 仨僧开口道:“这个我们也没经验,万一配错药,吃坏人了,也不好交代不是。” “嗯。”凌少群点点头,突然砸过去一记荷包蛋:“经验没有脑袋有不?不会配药知道去问不?药店装备店晓得不?药师治疗师认识不?” 仨僧被这忽如其来的重击和一连串问句给怼蒙了,瞪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人嘟囔一句:“那不得看人脸色了吗。”。 众所周知,治疗师最看不起盗贼,向他们请教少不了要低声下气,还有可能会被人鄙视。当然,这就是凌少群的目的。这班恶徒持强凌弱惯了,着实要灭灭他们的锐气。 盗贼们犹豫不决,不远处传来了陆疆虚弱的声音:“我答应。” 陆疆这次是走得夜路多,回头遇到鬼了,还是只厉鬼。如果不服软,这只鬼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见陆疆举旗投降,仨僧一咬牙:“好,我也答应。” 其他人哪有什么主见,那两个混头都答应了,自己尽管跟就是了,于是纷纷道好。 事情妥协了,有人试探着问:“那个大侠还有什么吩咐吗?” “滚。” 青翎语速缓和,却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威严。盗贼们听得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赶紧拉起快瘫痪了的陆疆,滚着一哄而散了。 偌大的巷子尽头,剩衣服褴褛的小童,蜷缩成一团。凌少群想过去搀扶,或许是害怕人类,小童没让他碰,抱着受伤的手臂,也急急忙忙逃离开去。直到他消失在巷口,凌少群仍然可以从那瘦小的背影上看到恐惧之色。 青翎站在原地,静得像一面湖。他本无心插柳,不过是出场开了两次口,凌少群喜欢多管闲事,他只是来陪他而已。 青翎这面湖风恬浪静,直到他的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才点开一道涟漪。 青翎转过头,黛色长发在脸上滑开,露现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和高挑的鼻梁,那是一种高贵与优雅的感觉。 靖瑶郡主先是一怔,倏而脸红了一半,她心里说,这人真好看。 “有事?”青翎问。 乌黑的眼珠子一定,靖瑶郡主回了神。“姐姐,谢谢你们相助。” 这嗲嗲的声音青翎听着很是熟悉,特别是‘姐姐’两个字,异常醒耳。他仔细去瞧,然后,他也顿住了。眼前的女子,不是沁香楼后山温泉叫自己姐姐那个小姑娘,又会是谁!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冤家不相聚,青翎脸色马上沉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臧冥鱼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停顿,凌少群从中穿过,一把逮住靖瑶郡主。 “靖瑶,是你呀。” “你认识我?”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靖瑶郡主很是意外,她真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么丑的人。 “我是少群哥哥啊。”知道她认不出来,凌少群拍了拍脸上的粉,开始给自己卸妆。 看着他脸上的粉噗噗往下掉,靖瑶郡主讶异道:“少群哥哥?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哎,一言难尽。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言青。”凌少群一把拉过自从听到姐姐两个字之后就一脸黑线的青翎。 “兄弟?”靖瑶郡主傻了,这么漂亮的人,是个男子? “是兄弟,要不要确认一下?”青翎扒开衣服,试图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性别。 凌少群大喊一声:“卧槽,言青你疯啦,没事干嘛脱衣服!” 青翎说:“有些人,不撞南墙心不死,我让她撞一撞。” “撞你妹啊,赶紧给我把衣服穿好。”凌少群回过头讪笑着对靖瑶说:“他平时特矜持,真不这样的,今天可能来大姨夫了,过阵子就好。” 靖瑶郡主没来得及回凌少群的话,因为她突然发觉,言青说的有些人,好像指的就是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长得很漂亮,所以才叫你” “漂亮?”青翎一步一步朝对方缓缓走过去,像一座无形大山压住了靖瑶娇小的身影。“你觉得漂亮这个词,适合放在我身上吗?” “她意思是说你帅!”凌少群立马插话。“言青你不是要回去搓石头吗,回去,我跟靖瑶叙个旧,四处走走。” 青翎瞥他一眼,又盯了靖瑶好一会,才转身走开。 靖瑶郡主瞪着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直到青翎完全离开了才敢眨一下。 “他” “没事,他就是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女孩子看。”凌少群笑着道:“跟你讲个秘密,言青小时候留了一头长发,喏,跟他现在这造型一样。老师总以为他是女孩子,每次都把他往女厕所领。这件事被同学笑话到现在,呵呵呵,所以啊,他特烦别人说他像女生” 凌少群毫无遮拦的讲述,让已经走了几步远的青翎头冒火焰,有人讲秘密讲这么大声的吗,你怎么不站在广场拿个大声公讲呢? --------------------------------- 初春的花苑,芬芳正艳,淡红粉紫铺排在小径两旁,远远看去,奔放而浓烈。有风刮来,几瓣樱花沾在《琴溪山庄》的牌匾上,徐徐落下。 南霜穆第一次走入扬名远近的琴溪山庄,总体感受就一个字:大!这里到处是院落,一座扣一座,像一个个连环锁,仿佛走错一道门,就会迷失去路。 她跟着华锦瑟,穿过青石小桥,踏上九曲回廊,来到了一座精致的小牌楼。 一众舞姬正在楼内排练舞蹈,领队的人打着拍子指挥:“抬头,扭腰,收。抬手,踮足,收。展开,回摆,转身,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舞姬们也跟随节奏扭腰摆手,整齐利落。 牌楼宽大的窗外,一席瀑布泻下,飞珠溅玉。舞姬灵巧的身姿与青山碧水相映,竹笙鸟啼,罗裙翠柳,竟能融为一体。 南霜穆感叹道:“琴溪山庄典雅别致,真是个学舞的好地方。这些都是华娘的徒弟,果然良师出高徒,特别是那个领舞的,那腰扭起来,啧啧当c位妥妥的。” 华锦瑟看向领舞的女子,眼里掺了半分慈母的柔和。“她就是小玉。” 小玉? 南霜穆闻言又多看了那女孩两眼,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她那肤色是极好的,凝脂上铺了层淡淡的腮红,如半熟透的苹果。小玉跳起舞来认真专注,务求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每当头抬起来时,离远还隐隐能看到瞳孔里发出的一丝自信。 南霜穆由衷评论道:“比起丫鬟,她更适合当个舞者。” 华锦瑟点点头,这话她是认可的。“我们说,好的舞者三分看天性,七分看努力。小玉手足细长,天生就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再加上学习刻苦用功,对音律悟性颇高,学艺三年当上领舞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小玉是被乔家卖到琴溪山庄的,华锦瑟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这个乖巧懂事的可人儿。有次她发现小玉偷偷躲在墙角里看舞姬练舞,看得专注时还不由自主摆动手臂。华锦瑟见她喜欢,便收她为徒,教授她才艺。 “不知小玉和乔公子的事,穆姑娘是否已经想到对策?” “一切尽在掌握中。”南霜穆思考片刻道:“如果没算错,曲家今天便会去乔公府解除婚约。” 华锦瑟愕然,她很想问南霜穆是怎么办到的,又不好问出口。 巫鸟在正午的阳光下掠过院子,一根羽毛飘落华锦瑟手中。她看了一眼似乎想起什么要事,脚尖转了个方向,很快又有一刻的停顿,然后转回来对南霜穆说:“午时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霜穆还在琢磨小玉的事呢,听她突然这么一说,回神问道:”“去哪?” 华锦瑟:“喂鱼。” 南霜穆:“喂鱼?” 山庄内院落很多,每一处景色都别具一格,不重复,却又似曾相识。南霜穆跟在华锦瑟的脚跟后面匆匆走着,已经记不清她们经过过什么地方。当她们走进最后一个庭院时,风带着清香,迎面扑向了她们。 这座庭院高台楼阁、碧瓦朱檐,蜿蜒的石径将各色花圃圈分开来,此时樱花最为繁盛,满眼都是粉色浪漫。 南霜穆看呆了:“这里的樱花开得好早啊,一般不是春分才开吗?怎么立春就已经满院子都是了?” 华锦瑟:“是吗?琴溪山庄内的樱花每年都是正月开花,到五六月才会谢。” “”南霜穆转念一想,也对,游戏世界本来就不需按常理推论。 她们脚步最终停在一个池塘前。池塘中立有一亭,虽然只是普通的景象,却一下子抓住了南霜穆的眼球,因为走进后她发现,池子里没有水,却刮动着股股劲风,竟然是个风池! 她试着伸头朝池子里瞄,大风来回兜圈,只觉沙尘滚滚,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南霜穆:“不是说喂鱼么?鱼呢?” 华锦瑟:“在呢,你看着。” 华锦瑟从包里掏出一把血虫,撒向空中,池子里的风突然猛烈刮开,伴着狂啸怒号,一条条透明的东西从风中穿出。南霜穆眯着眼看,那是无数条紫色小鱼,尺寸和掌心差不多大,身上都长着透明的翅膀,飞行时以鸟的姿态在阳光下刮出一道道痕迹。 小鱼吃食非常迅猛,于空中相互撕扯,甚至会咬到同类的身体。这大概是南霜穆见过最凶残的抢食了,她默默往后退一步,免得伤及自己。 由于全身通透,常人肉眼很难捕捉到小鱼的行踪,只有在血虫入体后,红色的虫身勾勒出它们的形态,才能辨认出来。等血虫消化完毕,鱼体变回清澈透明,穿进风中,又消失不见了。 南霜穆好奇地问:“这些会飞的小鱼有什么名堂吗?” 华锦瑟:“风池里养的,是我们琴溪山庄的宝贝,臧冥鱼。” 南霜穆:“臧冥鱼,名字还挺特别的,是长古特产吗?肉鲜么?” 华锦瑟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边擦边思考,应该是在想怎样解释给南霜穆听,这些鱼是不能吃的。 “臧冥鱼来自于飞砂穴,常年生长在大风的环境当中,它们生性好血,吃食血虫能快速成长。但臧冥鱼是守护的象征,饲养的人只把它们当做灵物供养着。” “哦,就是不能吃咯。”南霜穆追问道:“既然不能吃,那饲养臧冥鱼的用意为何?”应该不是用来观赏?因为也观赏不到啊。 对这个问题,华锦瑟也只是一知半解。“听原来的庄主说,臧冥鱼是用来守护重要东西的,所以必须妥善照料。” “原来的庄主?”南霜穆把头扭向她,小激光眼左左右右又打量了华锦瑟一遍。“也对,你这么年轻貌美,确实像个新上任的。” 华锦瑟低睑一笑:“穆姑娘说笑了。琴溪山庄原庄主跟你一样,也是个夷丹。前一段时间她云游去了,临别之际将山庄交与我,并叮嘱我一定要好生喂养这些臧冥鱼。我也是按照吩咐每日午时来此喂食一次,至于为什么供养这些臧冥鱼,我也不得而知。” 夷丹,不就是人类嘛,难道是长古的城主?如果是城主养的鱼,那必有巨大的用处。 南霜穆心里摩拳擦掌,城主养的臧冥鱼耶,会飞的耶,值不少钱,偷一两条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于是,趁华锦瑟不留意的时候,某只贼手偷偷潜入了风池之中 第九十八章 美人含黛什么的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四全居,凌少群房内,蒋羽潼和果儿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真是古有兰陵王因貌美以鬼面示人,今有青翎因被当做女生而躺胸露乳示人。哈哈哈哈,青翎,你真绝了。”蒋羽潼笑到后仰两周半,完全不用顾及他对面全程黑脸的青翎。 一旁不知道听没听得懂他们对话的果儿,也是一脸欢脱的样子,低头啄着自己的毛。 青翎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念咒,朝蒋羽潼放了团火过去 “别,大人饶命,我就笑笑,绝对不会对外传。”蒋羽潼笑着去扑火,然后转头问靖瑶郡主:“靖瑶,你当时是不是吓懵了,以为遇到色狼了。” 靖瑶郡主此刻正和婉婷格格,以研究新生物的认真态度,对着凌少群的脑袋指手画脚,听到蒋羽潼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也和自己有关。 靖瑶郡主:“当时是我误会了,我的错。” 青翎不作声,随手拿起一本古籍看了起来。 蒋羽潼也见时辰不早了,问凌少群:“你还要打扮到什么时候?” 凌少群头动不了,只能直视前方道:“我也想问问两个娘,我到底还要打扮到什么时候。” “快了。”靖瑶郡主指着他脑袋某处说:“这里应该加根发簪。” 婉婷格格点头如捣蒜:“嗯嗯,我觉得口红可以再厚一点。” 靖瑶郡主问:“胭脂上了吗?” 婉婷格格答:“还没,我在挑耳环,你觉得哪对好看?” “打住!我死也不戴耳环。”凌少群忍不住打断她们:“你们两个真当我出嫁闺女呢,我出个门而已,又不是去成亲。” 将发簪插入发髻中,靖瑶郡主满意地点点头。“为娘就是想让你漂漂亮亮地出门呀。” 婉婷格格也附和道:“稍微装饰一下,很快就好。” 凌少群撇嘴。“你们这哪是装饰啊,摆明是装修好吗,都快一个时辰了,就算是装修油漆也该干了。” 蒋羽潼实在无聊,站起来围着他打了个转,然后颇为认同道:“是漂亮的。” 凌少群揉揉太阳穴:“我可不敢奢望漂亮,不丑就是对我的恩赐了。” “是真的漂亮。不信你自己看。”靖瑶郡主往他手里硬塞了一面镜子。 经过上次的教训,凌少群已经学会做足准备功夫,他深吸一口气,淡定地瞄了一眼镜子 呃,好像还蛮好看的,有种美人含黛什么的感觉。 女生化妆功力跟男生化妆功力果然有着天壤之别。不过话说回来,凌少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感觉很眼熟。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冰灵啊。”妆容像,神韵也像,有种男版冰灵的既视感。 还在研读古籍的青翎悠悠地问了句:“冰灵欠你钱了?为什么要在背地里损她。” 凌少群一个死鱼眼飞闪过去,青翎瞬间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擦出火光四射。 凌少群:“小爷我本来就天生丽质,再说了,明明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脸,为什么你能将它变成阴阳脸丑八怪?你是故意把我往丑里改造的!” 青翎想了想,回话道:“别太在意那些细节。” 凌少群哼一声:“你分明是妒忌我的美貌。” 青翎难得冷笑:“我是妒忌你的‘桃花运’。” 十点暴击!直中死穴! 凌少群气愤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果儿走过来蹭了蹭凌少群,侧着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的脸,露出很喜欢的表情。凌少群摸着果儿脑袋,又感觉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妆差不多了,我们选衣服。”婉婷格格提议,靖瑶郡主点头如缝纫机。 “衣服就别换了,我身上这一套也挺好的。”凌少群怜惜地看着才穿上身不到半天的柳苏裙。 婉婷格格刚翘起的猫耳朵,立马耷拉了下来。“好,那就不换衣服了,我们来挑鞋。” 凌少群:“” 腓腓兽从外面打听到第一手资料,立马跑回客栈复命。当他冲进凌少群房间,看到里面情景时,兴奋的表情蓦然衍生出一份犹豫。 房内胭脂漫天,香粉四溢。不知何时多出个梳妆台,上摆满女子用的发簪头饰。两个女人在那儿搽脂抹粉,谈笑风生,一只鸡在香粉中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啄着自己的毛,气氛诡异地和谐。 不过这些都还好,最令人感到惊悚的,还是梳妆台前坐着的那个人。看到她低眉颔首,羞人答答的样子,腓腓兽春风得意的脸即刻崩出九九八十一道裂纹。 腓腓兽:“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他抬起脚准备开溜,却听到凌少群一声:“回来。” 腓腓兽只好硬着头皮,憨笑着转回去。他看着凌少群,迟疑地问:“你” “我怎样?”凌少群嘴角勾起了个漂亮的弧度,等待着对方各种天花乱坠的赞美。 腓腓兽呵笑:“打扮成这样,镇宅呢。” 一面镜子飞来,腓腓兽反手接住,又一把剪刀飞来,他回手拿稳。再看过去时,发现凌少群五指间夹杂了各种梳子眉笔发簪胭脂盒,腓腓兽冒出一身冷汗。 “要不,我们先谈正事?” “可以,你过来。”凌少群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腓腓兽一头冷汗。“门口通风,我站这里先冷静冷静。” 青翎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地说:“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他又不会吃了你,顶多恶心你一会而已。” 凌少群双手交叉胸前,一副寡妇怨天的表情。“言青,你这样我们没朋友做了。” 青翎面无表情道:“现在绝交还来得及。” 凌少群拿起手帕掩脸,装着哭腔骂道:“你这个负心汉,枉我当你是兄弟,和你同穿一条篮球裤,同看一本小黄书,你居然如斯狠心” 蒋羽潼露出震惊的表情:“青翎,你居然看小黄书啊?我还以为这种凡尘俗物入不了你的眼呢。” “” 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深深关注,都很统一地看向了青翎。 青翎:“”凌少群看你引起了什么奇怪的话题。 凌少群耸耸肩,他们的关注点很到位嘛。 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青翎淡定地说:“怎么,我不是男人?” 他犀利地看向蒋羽潼,蒋羽潼识趣地说道:“没,没,就是觉得这个年代不是应该看光碟吗。” 婉婷格格居然默默补了句:“这个年代不是应该上网吗?” 得了,这个话题没完了。 腓腓兽干咳一声,走到离他们稍微远点的茶几前,假装提壶喝水,顺便帮青翎转移了话题。 “那个你们要找的曲亦婲,资料我打听到了。”虽然是假装,但他还是警惕地拿开壶盖往里瞄一眼,确定不是辣椒油,才放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所有人停止讨论,凌少群也丢下小手帕,迫不及待问:“找到了?说来听听。” 腓腓兽竖起四根手指:“三个字,城西。”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头,又补充道:“曲家宅。” 城西?凌少群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摸摸下巴,在大脑里仔细搜索着。那天他跟墨迟切磋武艺,不就看到招阳门的光出现在城西嘛。 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曲家宅和招阳门,会有什么关联吗?” 腓腓兽一愣,怎么说到招阳门去了?他也没让他查这个呀。 凌少群也感到有点唐突了,他摆手说:“我就随便问问,你继续。” “哦。”腓腓兽便继续道:“曲亦婲是当红舞魁,所谓洛阳纸贵,想要见她,需要花高价钱才能见到。当然了,我们不缺钱,这点事情还是不难解决的。可现如今外头流言四起,曲亦婲风头正盛,是再也不愿踏出家门半步了,想见她本人啊,难!不过嘛也不是没办法。” 他停在这里,居然悠哉游哉地喝了口茶水。所有人都在等他后半句话,但他依旧喝得不急不躁。凌少群对他挑挑眉,你倒是说啊。 “这个办法就是,你得亲自走一趟曲家。” “我?”凌少群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也是风头正盛不能露面的那个人好嘛,你没看我都打扮成女装了吗!” 腓腓兽抬手,示意他别急。 “曲家是做造琴生意的,他们每个月都会从各地购买上等木材来打造琴身。我认识一个木工,他刚好有一批梨花木准备出手,我从中搭了线,得到一个帮他运送木材的活。到时候你假装运送木材,偷偷溜进去,再见机行事。” 凌少群不是很放心:“这办法行得通吗?” 腓腓兽大手一摊:“反正门路我都给你找好了,至于怎么个办事法,你自己决定咯。” 凌少群想想,也行,反正暂时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第九十九章 跟踪 四全居的对街,有一家装备店,平日里穿越者进进出出,熙来攘往。店的一层是商铺,二层空置用来摆放存货。最近一段时间,在大家不察觉的情况下,装备店二楼混进了三个盗贼装束的小身影。他们每天天一亮就窝在那里,直到到月色昏暗才离开。 是日,三个盗贼又靠在二楼围栏上,百无聊赖欣赏着穿梭不止的人流。他们视线所及的四全居,只有一个大门,也就是说,所有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躲不过他们的巡视。 把子穷极无聊,自个儿嗑着瓜子,他吐一口壳,问旁边的糖豆儿:“豆儿哥,你说老大为什么要让咱们跟踪他老大啊?” 糖豆儿嫌弃地扫掉把子喷在他衣服上的瓜子壳。“我又不是老大脑海里一条鱼,我怎么会知道老大想什么。再说了,老大的安排需要向你交代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这么多问题。还有,思文赫兰不是老大的老大,那是他大哥。” 把子摸不着头脑:“那就更奇怪了,我们光这样等,又不跟着,怎么知道思文赫兰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呢?” 等了大半天的糖豆儿,已经很不耐烦了,听到把子这话,简直有种原地爆炸的冲动。“引蝶粉!引蝶粉!昨天开会你是找周公遛鸟去了还是找孟婆跳广场舞去了?你敢忘得再干净点吗?” 把子又抓一把瓜子丢进嘴里,满脸问号。引蝶粉是什么?开会讲了什么?我去开会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底子巡视得最认真,眼睛没离开过四全居,不过他还是能抽出空来解答把子的疑惑的:“老大说,思文赫兰天赋太高,不能直接跟着,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们只能蹲点,等时机到了,用引蝶粉跟踪他的去向。对了,那粉还是从你骨龄界面里拿的呢。” 把子眼睛一瞪:“我界面里有这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们怎么随随便便就从我这儿顺东西了,也不打声招呼。” 糖豆儿冷哼道:“就你睡觉那个死样,不是我们守着,别说界面里的东西,骨龄牌早该没了。” “啧”把子还想反驳来着,被底子手一挡,截断了。 “嘘,他出来了。” 四全居的门帘被拉起,思文赫兰独自从里面走出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见他往这边瞧,糖豆儿忙伸手将把子的头扭到后面去。“别看,上次被发现就是因为你。” 虽然头被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虽然满口瓜子壳,但把子说话依旧清晰并且充满愤愤不平:“不是我,是老五,他长得胖,跟头猪似的,隔座山都能看见。” 底子立马不服:“你说清楚点,谁胖了,我这叫壮实。明明就是你太黑,跟个聚焦灯似的,一晃就被发现了。” “我是聚焦灯你就是个花灯笼,又丑又肥,随街施肥。”把子一激动,瓜子全部从嘴里喷出,来了场仙女撒花。 “你这能喷死我还是咋的?有种来干一架啊。”底子举起一双拖鞋。 把子也举起两包瓜子:“来就来,神蛇斗天龙,投降是条虫。” “好了好了,别吵来了,人都走远了。”糖豆儿一边喝止他们,一边扯动栓在围栏上的绳子,一块红布从隐藏的房檐内拉了下来。 二里外,坐在某个屋顶的恰子张大口,打了他今天第四十八个哈欠。他很想回去睡个美容觉,特别是听到旁边的丐子肆无忌惮的呼噜声,简直有种眼睛黏了胶水的感觉。就在恰子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远处的信号指示仿如一只高能手电筒,一下子把他照醒了。 他猛拍丐子大腿:“起来,找人!” 丐子麻溜爬起,脑袋是醒了,可是眼睛一片模糊,看谁都像加了雾化效果。 “哪呢?你瞧见了没?” “在找呢,看,老地方!” 捱三顶五的大街上,思文赫兰伟岸的身姿格外醒目。他如常去了兵器铺,闲逛一番,但没有购买任何东西。而后他从兵器铺后门离开,悄悄穿进小巷子。 丐子的弹簧早已准备在手,见思文赫兰出来,他拾了颗小石子,拉开弹弓,冲着楼下戴皮毛帽子的脑袋射了过去。 由于距离远,石子还带了点内力,幸好木子阳躲得快,不然脑袋得多一个洞。 石子砸在墙面发出‘啪’一声响,木子阳抖抖身子站起来。今天的他穿了件深色棉袄,皮毛高帽盖住棕色头发和上半张脸,而针织的围领,恰好遮住下面半张脸。 思文赫兰潜踪匿影,却也避免不了被人拦截的命运。 “老板,要不要来一瓶怒山藜?自制的毒药,一口致命。”木子阳特意压着嗓门说话。 思文赫兰低睑看了看他手里的物件,一个金丝红瓶子,不过是次品。剧毒的怒山藜,是用青花骨瓷装的。 “不需要。” 大叔要走,又被木子阳按住了。“这可是难得的宝贝,药物补给店买不到的。一锭银子成交,你看” 思文赫兰眼睛迎向他,手缓缓搭在腰上,那把摧金断玉的眦睚斧,离指头只有几寸余地。木子阳的心提了提,却不敢动声色。他能想象得出睚眦斧出鞘的速度,那必定是断头不见血的。 好在是,大叔没有心思让他见识眦睚斧的厉害。他不过是去掏钱袋,拿出一串泉币丢给木子阳。 木子阳捧着思文赫兰打发他的钱,连忙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这声道谢简直发自内心,不是谢他的赏钱,是谢他没发现自己往他兜里塞了那要命的引蝶粉! 等小贼们追上来,木子阳的脸色还是青白的,只是被衣物遮住,没人看到罢了。 糖豆儿掏出个土罐子打开,一只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蝴蝶在空中转两圈,然后像是有了方向,朝西边去了。 “快跟上。” 西城门一出就是一片树林,日头挨近西山,斜斜穿透林间。一路跟蝶而来的小贼们,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 风里还隐隐飘荡着引蝶粉的气味,却已不见蝴蝶踪影。 糖豆儿探着头四处寻觅:“刚刚明明还在的,眨眼哪去了?” 丐子走到一棵树前,蹲了下去。“你们过来看。” 把子最先凑过去,当看到地上情景时,顿感心头凉了一截。只见那只引路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一只翅膀已经被粉碎了。 他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恰子:“你猜。” “那现在怎么办?”把子摸了摸手臂,一片鸡皮疙瘩。 “人都跟丢了,还能怎么办,回去呗。”糖豆儿找了个理由,其实心里是担心如果被思文赫兰发现,这蝴蝶就是他的下场。 几人都觉得心底发凉,赶紧转身离开,只有木子阳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丐子问他:“怎么不走了?” 好一会,木子阳伸出手,指向了树林深处:“你们看” 林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唯一存在的就是他们突然放轻的呼吸声。 丐子紧皱眉头,慢慢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诡异的密林,阴暗的视野,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远处 两个女子手牵手走了过去。 丐子差点把自己憋死,他还以为见鬼了呢! “你他妈的有病是,那是人,那是人啊!整天神神叨叨的信不信我抽你!”他抡起拳头准备把该死的木子阳就地正法算了。 然而,木子阳下一句话成功解救了自己:“你们看那个穿盗贼服的像不像老大要找的女人?” 这话一出糖豆儿立马做了个禁语的手势,他趴在树干后面瞄,两女子中果然有一个是南霜穆,她身边带了个年轻的丫头。看方向,她们是从镇上来的,而且有目的性地朝某处前行着。 糖豆儿眼睛像被点了开关,突然亮了!真是踏破长古无觅处,得来全靠狗屎运。既然碰上了,就绝不能让她跑咯。糖豆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跟上。 第一百章 狂魔乱舞 南霜穆带着人越走越深,来到了一个偏远地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地方居然横空出现一座大宅院。宅子神工天巧,绿砖青瓦井然有序,高耸的围墙延伸至很远的地方。 南霜穆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轻轻敲几下,门开了,而后两人走了进去。 小贼们不敢靠近,只能离远偷偷蹲着。那宅子大门上有幅牌匾,糖豆儿看不清,再加上也不懂几个古字,只能问其他人:“你们看到那上面写的什么了吗?” 恰子眯着眼睛瞧了一会,答:“好像是琴溪山庄。” 糖豆儿囔囔自语道:“琴溪山庄?琴溪山庄是干嘛的?不管了,既然找到人,就等着。” 于是,几个人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阵。把子站着不是、坐着不是、蹲着也难受,他从隐忍沉默变成据理抗议只花了一分钟时间:“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里一点收获都没有,只有一大堆该死的蚊子,我都快被叮成草莓干了。” 丐子嘲笑道:“谁让你长得黑,蚊子就喜欢呆在黑的地方。” 把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臂,不服气地说:“你能比我白多少,要比黑我们能分出个五十十五?” “你是这两天没照镜子还是色盲又加深了,我能有你黑?就你那肤色晚上不露牙都找不着人的,我敢和你比吗,不怕你暗中袭击我?” 底子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正准备给这场大火浇一碗油,可还没开口呢就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来人了,不是南霜穆,而是另一个等待已久的人。 身材魁梧的男人从高墙内翻出来,动作利索,一气呵成。他习惯性地四周观察,而后才快步离开。 把子大呼一声:“是思思思” “嘘!”思你大爷,喊这么大声你是思文赫兰派来的内应呀!? 恰子赶紧捂住他嘴,可由于动作过大,保持不了平衡,他们顷刻摔向了其他人。 小贼们顿时如多米诺骨牌般一连串倒下,木子阳被前面的人压着,最后一个落地,眼看就要碰到身下的树枝了,他两根指头触地,硬生生挺了五六分钟,直到思文赫兰彻底走远才敢松掉。 只听“啪”一声响,小贼们统统滚落地面。 “哎哟喂,压死我了。”底子嚷了一声,立马引来身下的糖豆儿强烈抗议:“你叫个屁叫,你在最上面谁压着你了,赶紧给老子起来,重死了!” 把子爬起来,瞪着眼睛,一脸神乎的表情。“那不是老大的老大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重点是,他是偷偷溜进去的。”恰子拍拍裤脚的泥土道:“似乎不想被山庄里的人发现。” 把子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偷溜进去的,也许他爬墙是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他进出山庄呢。” 恰子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地方有外人经过吗?” 把子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树林。“好像没有。” 丐子猜测道:“难不成,他是来偷东西的?” “不管他来干什么,先回四全居报备情况。”糖豆儿已经迫不及待向凌少群炫耀他今天的收获了,也许老大一个高兴,马上让他进入团队,从此他就是刎颈盟一员了,或许还能成为穿越者中一名大将,泺汐源的风云人物,然后号令天下,走上人生巅峰 糖豆儿越想越激动,自个儿蹦跶着先走一步,剩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看着他跳跃的背影无比懵圈。 琴溪山庄 熏香萦绕暖房,三个女子席地而坐,吃着点心聊着天,可能是兴趣相投,也可能是那份道不明的缘分,三人相当投机。 “红娘”小玉知道是南霜穆出手相助后,对她万分感激,正想表示感谢,被南霜穆打断了:“你们也别红娘红娘地叫我了,我姓穆,以后你们叫我穆姑娘就好。” 小玉:“好的,穆姑娘。这次多亏了穆姑娘的帮忙,事情才得以缓解,真是感激万分。” 南霜穆塞一块红豆糕入口,含糊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只是污损了曲亦婲的名声,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小玉心里很是愧疚。 南霜穆摆摆手:“你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一切,等这段时间过了,馨怡居会大贴告示,为她澄清事实。” “那便是好。”小玉终于提起了精神。“我没什么可报答的,要不教穆姑娘跳支舞如何?” 南霜穆一愣,指着自己说:“我?不不不不,我手脚不协调,打架还可以,跳舞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华锦瑟打量了她一圈,却不认同她的观点。“跳舞不光靠天赋,还要看身体条件,我瞧穆姑娘杨柳细腰,手脚纤长,亦是跳舞的好苗子。” 小玉也点头称道:“要不这样,我先教穆姑娘几个动作,穆姑娘跟着学看看效果如何。” 南霜穆直截了当的拒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念想也没别人在,半推半就便答应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华锦瑟敲得一手好腰鼓,鼓声铿锵有力的击鼓声,将暖房渲染得生机活泼。 小玉拉着南霜穆,伴随奏乐,翩翩起舞。 刚开始时南霜穆学着小玉,动作如企鹅般僵硬,慢慢放开后,便跟上了节奏。小玉轻巧曼妙,南霜穆嘛,跟野人差不多。 她越跳越有感觉,很快换了姿势扭出狂野的肚皮舞。这回轮到小玉跟不上了,停下来眼巴巴看着她独舞。 再后来南霜穆觉得不够爽,干脆放弃治疗来个狂魔乱舞。小玉坐在地上,看她这样笑得合不拢嘴。 南霜穆跳得正嗨呢,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她从剧痛中醒过神来--腰扭了! 将手缓缓伸到腰处,南霜穆心里一万只大象呼啸而过。早说不跳了嘛,非要试,现在好啦,腰报销啦。 华锦瑟停下敲打,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话落,身体也垮了下去,脚边是一张床铺大小的软垫,刚好够她大字型趴在上面。 “慢慢来,学舞不能急于一时。你刚刚动作过大,节奏紊乱,只要找到规律,还是可以调整过来的。” 南霜穆抬头问:“你们觉得我跳得怎样?”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是两人都没有张口回答,空气一度很 南霜穆的头倒了下去,摆手道:“行了,你们别说,我不想听到勇气可嘉四个字。” 华锦瑟稍微体面地说:“其实穆姑娘先天条件不错,腰细肢长,柔韧性也好,加以调教,会成为舞蹈的好苗子。” 南霜穆呵呵两声:“你快别替我做梦了。依我说啊,从以前到现在以及遥远的未来,我都不可能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对了,你别光叫我跳,这不是你自创的鼓点舞嘛,来一曲先让我开开眼界。” “好。”华锦瑟点点头,走上前来,不过她没有拿下鼓,而是将鼓绑紧在身体两侧。 “咚!”一声脆响,长袖甩来,衣摆张扬,一技蝶恋花呈现于前。 “咚咚!!”顿挫之际,缓缓折腰,后腿一抬,自头上划出孔雀开屏。 “咚咚咚咚咚”伴随连绵不断的鼓声,旋转翻身,盘腿半蹲,仙人投月之势活灵活现。 慢慢地,华锦瑟开口吟唱起来。 残指拈花,酒前梦醉,郎情意绵绵 凤簪落睫,楼台如初,奴念心切切 柳岸风,山亭花,天涯各一方 栈桥雪,浮居月,笑莫愁离别 华锦瑟舞姿优美,歌喉也如清泉般细腻,一举一动皆带着让人沉迷的怜悯之情。盈盈秋目,脉脉含情,此刻似乎在述说一段故事。 南霜穆从未品尝过如此令人陶醉的舞曲,她看得专注,心里也默默跟拍子念着舞步。一曲终,华锦瑟停了,她倒还未停。 “看懂了吗?”华锦瑟卸下腰鼓来问。 南霜穆点点头,又摇摇头,赞叹道:“这鼓打得真好。” “我们庄主不光鼓打得好,抚琴也是一绝呢。”小玉骄傲地抬起下巴。 南霜穆有打听过关于华锦瑟的身世。坊间传闻,琴溪山庄原庄望无风主精通音韵,她的琴声能让大地翻新,也能让风雪骤来,是长古第一琴师。而华锦瑟,便是她众多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也是最有机会接任她位置的人。 华锦瑟曾是百花赛的舞魁,早年不少媒人上门提亲,把门槛都给踩烂了,却得不到她的回应。华锦瑟还一度断发宣示,终身不嫁。 这么好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空守一生,多傻呀。 南霜穆突然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值得华锦瑟终身不嫁。 南霜穆转向小玉:“舞跳完了,要不我们来聊点八卦?” 小玉侧头:“八卦我不太懂,我只知道八卦相错重相叠,六十四卦化万象。” 南霜穆:“我说的不是这个八卦,是八卦故事。” 小玉满脸疑云,啥是八怪故事? 南霜穆说:“你和乔公子的感情史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我想知道华娘的意中人是谁。” 小玉哦一声:“是重先生。” 第一百零一 重先生 二十年前,江陵。 “欢迎来到泺汐源,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华锦瑟。” 这是华锦瑟‘出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面前的工作椅上,坐了一个优雅的男人,笑容温柔似水。男人看她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一旁的屏幕上。屏幕中,是一堆华锦瑟看不懂的数据。 过了一会,男人开口说:“动一下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华锦瑟僵得如一座雕塑,听到男人的指示后,她开始了生平第一个动作:低头。 这一低头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动不了。很简单,因为此时的她并不具备完整的‘身体’。华锦瑟的下方是一台圆形机器,机械手臂正努力运行着,像砌积木一样,将她小小的身体一块块拼接起来。 华锦瑟抬头看了看四周,他们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空间,剑画瓶炉,雕木泥塑,还有与房间布局格格不入的机器和屏幕。 “花花,瓶子,木雕”这是一把小孩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奶味。 男人先是微微抬眉,而后点点头。“嗯视力和语言能力都完整。” 敲完记录,他又说:“你的首次定位是乐童,我会安排你到基地学习。至于往后的路,你可以自己选择。你会有更多的才艺,如果你需要,随时更换定位。直至你有能力独立生活,才可以离开基地。” 华锦瑟似懂非懂,在她思考男人这段话的过程里,整个身体安装已经完成了。 “不急,你以后会明白我说什么。现在走出机器,试试你的手脚。” 华锦瑟慢慢向前探出小短腿,由于还没适应身体机能,她迈开第一步就绊倒了,整个人摔落了地面。 她想爬起来,可是不知如何发力,于是变成了一条下锅的鱼,在地面不断翻腾。然后,她听到了一声低笑,是从鼻子里发出的,轻轻的那种。 一阵脚步声响起,华锦瑟抬起头,看到男人站在她面前,朝她伸过去一只右手。 华锦瑟呆呆看着那只手,小心翼翼地,也将自己小小的手伸了过去。 当碰到男人时,华锦瑟触电般抽了一下。那是‘温度’的感觉,暖和,柔软,将她的手有力地包围起来。 基地是镜人学习如何成为‘人’的地方,从基地里出来的镜人会被修改记忆,然后分配到他们各自的‘岗位’上生活。 华锦瑟在基地里学习了五年,但没有被修改记忆,也没有被分发到镜人的生活圈里,而是回到男人身边,当他的乐童,陪他周游山水。 那个时候华锦瑟才知道,男人名叫重仪,是整个江陵的造物者。江陵这片大地上每一河一桥,一房一庙,都是由他精心设计,建造而成的。 重仪的任务很繁重,不光要造城,还要给新的镜人编写‘出生’故事。 镜人和人类一样,生下来便拥有亲属关系和社会位置,由于是凭空多出来的人物,必须得出现得合情合理。重仪常常教导华锦瑟一些男女之情、世事之道。她按照所学之识,也为江陵填写了不少美丽的篇章。 听到这里,南霜穆忍不住打断了:“这神仙眷侣的小日子不好吗?后来为何又分开了呢?” 说到分开两字,华锦瑟有一刻停滞。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和镜人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一经发现,将被迫分开,而镜人面临的结局,往往是被销毁掉。 重仪带着华锦瑟过了几年逍遥四海的生活,每到一个地方,设景布局,推动式建造模块,使江陵从一个小渔村,变成了一个拥有百河千桥的知名水城。 可惜,无忧无虑的生活,始终有个尽头。 那日,江陵万里晴空的碧天风云骤变,基地迎来了一位迟到的客人。白衣翩翩,温文儒雅,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隐凡地君出现,重仪才后知后觉,他们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重仪兄雅兴不浅,四处游历还带了乐师陪同,想必天天歌舞升平,有酒有肉。不像我这个可怜人,独自面对焚妖窟的修图工作,简直是身心交瘁。还好,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这才有功夫和重仪兄在此相聚呐。” 隐凡地君语气委婉,却是暗藏玄机话中有话。明了说,他不是不知道两人的事,只是之前没闲工夫管他们罢了,可现如今已,焚妖窟的建模已接近尾声,是时候要出来清理门户了。 重仪神情凝重,沉默不言。隐凡地君看他一眼,又‘善意’提醒道:“重仪是个规矩人,这一点,我对你非常信任。” 重仪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参与订下的规矩,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当初做出华锦瑟,重仪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解解闷。在这片百无聊赖的荒土上,每日重复着建模工作,生活实在寂寞。他需要一个声音和他谈话,需要一个灵魂陪伴他左右。而那些循规蹈矩做出来的镜人却又无趣,于是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更改程序制造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人。 华锦瑟是泺汐源第一个乐童,笙箫琴瑟样样精通,给沉寂的江陵带来不少活色。重仪非常满意自己这个‘作品’,满意到,不知不觉对她产生了感情。 重仪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太久,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如果你不愿意亲自动手,我也可以替你完成这个任务,举手之劳罢了。”隐凡地君的话简明易懂,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要做,并且要立刻行动。 其实,地君出现那一刻,重仪已经有了决定。 “还是我自己动手。” 无边的黑暗结界,看似混沌星河,红色流石急速蹿动,如层层密雨,打在单薄的女子身上。 华锦瑟已然猜到自己命不久矣,不过她并不畏惧死亡。如果隐凡地君真要惩罚一人,她愿意踏入那妖巢鬼穴万丈深渊,只要重仪安好,她便就死而无憾了。 不知何时,结界被打开一条缝隙,男人带着苦涩的笑,轻轻来到她身后。 重仪伸手环抱住华锦瑟,将额头贴在她后脑勺,温暖的气息也跟随而来。华锦瑟身上的寒气,仿佛一下子被驱赶无踪。 “别怕。”重仪轻声道。 眼睛有一霎间恍神,华锦瑟微微抿起嘴角,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唯一怕的,就是成为你的负担” 重仪眉头皱起:“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相反地,我却成为了你的负担。” 怀里的人轻轻发抖,他多希望一直抱下去,给她足够的温暖。可是,时间不允许。他必须在隐凡地君发现之前,将事情解决掉。 “你相信我吗?” 华锦瑟抬起眼,笑着道:“以前你总戏弄我,骗我说人类制造镜人就是拿来吃的。”闻此话,重仪笑了。 “我明知道你爱捉弄我,却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因为你是我的主,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啊。 “好,那你现在听我的,闭上眼睛。”重仪将手掌轻轻搭在她眼前,华锦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销毁镜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结束生命,躯体化为沙尘,另一种是删除数据,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也消失在镜人的记忆里。” 华锦瑟能感受到重仪召唤出了长刀,冰冷的刀片触碰在她的肌肤上,而后缓缓移开。也许下一秒,那长刀对准的,就是自己的心脏,可她依旧乖乖闭着眼 第一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 华锦瑟神色恍然,小玉看出她不对劲,于是机灵地脑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南霜穆身上。“穆姑娘,我看你面带桃花,更像个怀春少女,老实交代,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啦?” 南霜穆听故事听得甚是投入,在最紧张的时刻,她揪着衣袖的小手都握紧了,突然被小玉这么一问,完全懵到九霄云外。 小玉对着她眨眨眼,一副吃瓜的表情。 想到她的问题,南霜穆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才不喜欢他呢。” 小玉嘻嘻一笑,果然猜中了。“那就是有了,快说来听听,是哪家公子哥儿。” “什么公子鸽子的,他就是只大猴子,傻不愣登的。”在南霜穆心里,凌少群可比猴子傻多了,别人想着怎么斩草除根时,他却想着怎么普度众生,简直是愚蠢好嘛。不过南霜穆一时想不出用什么动物来形容他,就暂时委屈一下猴子。 小玉:“他再傻,不也得到穆姑娘芳心了嘛,依我看呀,那个人不傻,可聪明了。” 南霜穆赶紧左顾右盼,找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这时一队人从窗外经过,挑着箱子,提着盒子,很大排场的样子。 南霜穆看那些箱子里装满了绫罗绸缎,盒子里也摆满各种发饰配件,都是上等的货色。她好奇地问:“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华锦瑟:“一年一度的百花赛快到了,这些是给舞姬准备的配饰。” 百花赛南霜穆是有所了解的,一朝出名一世光明的典型例子。她琢磨片刻,问:“小玉,你学舞多久了?” 小玉歪着脑袋想:“五年了。” “五年,五年该出师了。”南霜穆小声念道。 莲生珠浦风生柳,红男绿女罗衣扭,问客问诗问好酒,人间最美在长古。 酒肆下的招揽,花房前的吆喝,马蹄踏过的声音,各种吵闹让风吹进了四全居,吹乱了凌少群精致的发辫。 是的,这会儿凌少群还是绑着发辫穿着罗裙,一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他调戏镜人的惊世之举,简直比之前围剿共玄会的热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昨天有一群穿越者,竟然以结识‘超凡第一人’为名,把四全居翻遍了非要找出凌少群不可。幸好这身妆容不容易被发现,加上关东炊三寸不烂之舌,带他们游花园,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把一群穿越者给聊跑了,才成功躲过骚扰。 为了远离那些不必要的闲言蜚语,凌少群尽量少出门,但不出门,时间又过得很慢。等到日落黄昏、斜阳西照,他拍拍自己的脸,再也熬不下去了。 不外出,就在四全居里找点事情做。他打算练练剑,或者寻几只野怪升升级,总好过呆在房间虚度光阴,于是凌少群拿上七星莫绝走了出去。 四全居中有个大院子,即使是严寒的天,也呈现出百花盛开的景象,旁侧一汪清潭,鱼虾浮游,绿荷相衬,别有一番韵味。 这个时间点,穿越者游荡的游荡,用膳的用膳,院子里空无一人,练剑再好不过。 夕阳的红,如人手在天际抹了一笔,而后又添上了梦幻的黄,和奇异的紫,仿如光线交错,混合在淡云之中,虚虚假假。 一道青光劈开云弥,剩下霞光金灿灿一片,飞驰的身影倏然出击,于林木间游龙舞凤。 虽然穿着繁琐的罗裙,但并不影响凌少群的剑速。七星莫绝所到之处刮起阵阵烈风,落叶在气旋间回荡,瞬间迸发出光。 80点攻击力,125点攻击力,179点攻击力,235点攻击力 灵动之人欣喜地发现,虽然一段时间没使剑,可他的进步依旧很大。莫绝就像是生长在手中,与经脉连成一体,只要他心之所想,意之所念,莫绝都会全然接收。这么看来,人剑合一,指日可待了。 不过,凌少群还是觉得还差点什么 “舞得不错。” 突兀的话语打断了思考的人,凌少群以为足不出门,就不会有人前来打搅,可人还是来了,而且是个不速之客。 “藏在树后面,是想偷学剑术,还是想偷窥我?不如赏脸露个面,光明正大让你看个够!” 凌少群旋起一股剑气,朝某棵大树劈去。树被劈断一截枝干,露出一个白色身影。 长袖扬起,只是轻轻一挥,剑气顿时被打散。随动作飘起的黑丝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半鬼魅面具,虽然美艳,那寒气却叫人畏惧三分。 这个面具,凌少群自然认得! “是你?” 妖面人倚树而立,懒懒地笑了:“我在等你发现我,可惜,等了一下午你都没有察觉。” 凌少群提醒道:“我刚来。” 妖面人轻轻一抖,估计是在面具后面做了个鬼脸。“你的注意点很特别。” “是你在夸大其词。”他可不认输。 当然,不认输的不只凌少群一人。只见妖面人单脚一蹬,从树上潇洒跳下,而后悠哉游哉朝他走了过去,边走边哂笑说:“我不知道你还有女装癖,要早知道,定送你一套留仙裙作为见面礼。” 凌少群眼睛一瞪,心里暗暗骂道:你才女装癖,你全户口本女装癖! 凌少群忍着抽搐的额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么,你也有这个兴趣?要不考虑一下跟我一起穿姐妹装?” “没有。”妖面人摇摇头,望着凌少群身上的衣裙,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过兴趣这东西嘛也是可以培养的。” 某人心底又狠狠骂了句:培养你大爷! 妖面人满意地看着凌少群的脸越涨越红,虽然他眼白翻得比睫毛还高,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自己已经放下戒心,不似之前那么拘束了。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妖面人说着翻开右手五指,掌心处出现一小撮种子,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凌少群呵呵:“真是一份好礼物,成功的话大概五年后我能当个农场主。” 妖面人浅笑道:“你且看着。” 黑亮的眼眸转移至掌心那一小撮东西上,没有奇辞奥旨的咒术,也没有虚张声势的动作,只是聚神、专注、滴水穿石地看着而奇迹,就这么诞生了。 那细小的种子突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掌心中快速发芽,生长成饱满的花蕾。妖面人随意转动着手指,那些花蕾一霎那四散,定格在空中,又一霎间聚拢,缠绕成一个球状,如同接受命令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凌少群虽说心里带着抗拒,却也被吸引住了,不得不承认,这场献技成功将妖面人在他心目中难以触碰的形象瞬间过滤成了邻家小哥哥。 第一百零三章 我要当你师傅 妖面人似乎是故意讨悦凌少群的,至于原因嘛,应该就是为接下来这句话做铺垫了。 “喜欢吗?” 凌少群没有回话,不过从他发光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还蛮感兴趣的。 妖面人:“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 听到这话,灯泡般的眼睛瞬间拉掉电源,凌少群警惕地收起所有表情。 这个动作让妖面人很是无奈:“不必如此拘谨,相信你也看出来,我对你并无恶意。” 凌少群眯着眼看他,在未理清敌友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坚定自己的立场。 “谢谢你对我青睐有加,但你的这些玩意儿只能哄小女孩开心,大老爷们我可不吃这一套。” “哦?”妖面人打趣地问道:“那大老爷们吃那一套?胸口碎大石?” 凌少群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认同道:“嗯,差不多。” “好,那我就告诉你,什么东西比胸口碎大石更精彩。” 他打了个响指,所有花蕾同时爆开,花瓣碎满空中,形成一个幻真幻假的情境。在这个情境里,凌少群看到了破茧的碟,被财狼追杀的驼鹿,和焰火中焚烧的不死鸟 妖面人随心所欲操控着他的‘画板’,不费吹灰之力。 “你所认知的世界是循规蹈矩的,而你能掌控的力量却能改变所有规矩,这就是人人畏惧,却又想得到的东西---幻术。幻术千姿百态、神鬼不测,窥探它的人成了盗贼,逃避它的人成了治疗师,想压制它的人成了战士,就连那些自称为幻术师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获其能力。” 凌少群听着他的话,眼睛却紧盯着那头被狼袭击的驼鹿,因为此刻的它,像捉住救命稻草般,朝自己冲了过来。只一瞬间,凌少群已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不过,他的防御并没派上用场,妖面人动动指头,将所有幻像立马破碎掉。花瓣散落,洋洋洒洒在他们四周铺了一层粉色。 “我要交与你的,不仅仅是幻术,还有极少数人能获得的力量。刎颈盟的人各擅胜场,却又不尽其才。他们是你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你的枷锁。我能做到的,就是帮你将枷锁转化成武器,物尽其用。” 内容很吸引人,如果这是一个广告,它一定能大卖。可广告免不了有水分,凌少群还是能听得出,妖面人话里有话。明面上,他在宣示自己的能力,而实际上他是在告知他,他对他非常了解,甚至对他身边的人也了如指掌。 一个陌生人能对自己如此上心,也许理由只有一个了。 凌少群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得到。”妖面人回答得干净利落,就像早准备好了答案一样。 天下没有的午餐,何况现在掉下来的是牛扒大餐。凌少群看着眼前的人,不经意间握紧了手中物。他从未如此急迫要去看透一个人,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你明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才是最可怕的。 “想当我师傅也不是不可以“”他嘴角一抿,毫无预警地朝妖面人挥出一招。“你把面具摘下来,我就考虑考虑!” 凌厉的剑气朝面具冲杀出去,然而,意料之内的,妖面人轻易化解了。他的动作优雅得如同一个仙者,只是轻轻一点,‘啵’一声,剑气便散了。 只当是个玩笑,妖面人不气不恼,反而从容不迫地点出了凌少群的不足:“你动作漂亮,速度急快,但攻击曲线不满,达不到击破的效果。” 一句话,让凌少群浑身一怔。 对,差的就是曲线!他的攻击力比一般穿越者强,速度也跟得上,但却不是百发百中,经常与目标失之交臂。他一直思考的问题,没想到妖面人只是看了一小会,便解答出来了。 面对此刻的妖面人,凌少群只能沉默。他见识过对方上天入地的能力,也确实对他的功夫很感兴趣,但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他不能轻易将自己交托出去,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背后还牵连着整个刎颈盟。 见他皱着眉头一副跟自己掐架掐输了还不服气想掐回去的表情,妖面人无奈地笑了:“怎么?都考虑几个月了,还没有答案吗?” “我……”凌少群还在犹豫,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喘气声。 “老大,老大!” 是糖豆儿他们回来了。 凌少群往那边瞧了一眼,再回头,院子已经空无一人,想来是妖面人不想让第三者知道他的存在。 虽然人走了,但凌少群知道,他会再出现的。 “老大,找着了!”糖豆儿带着人急匆匆跑过来。 “什么东西找着了?”看他声势大张的样子,凌少群感觉他是带来了鲸鱼级别的好消息,例如找到招阳门什么的。 糖豆儿喘两口气道:“那个女的,南霜穆,找着了!” 好,我就知道以你们的能力给不了我什么惊喜。凌少群在心里安慰自己,能找到南霜穆已经很不错了。他问:“人在哪呢?” “琴溪山庄!”几人抢着回答。 凌少群:“南霜现在住琴溪山庄?” 丐子:“应该不是,我们看她被人带过去的。” 凌少群蹙眉:“那她住哪?” 小贼们一愣,齐摇头说不知道。 凌少群:“她身边最近交了什么朋友?” “一个女镜人”底子说着说着,声音没了。他好像也不知道南霜穆身边的女子是谁。 凌少群道:“就这样?那她打了几只怪?拿了什么装备?有没有加入其它团队?” “”小贼们这次头都不敢不摇了,只是用眼角偷瞄对方。 你们这样的表现在我学校里连f都拿不到信不信。 凌少群已经不知道该用无奈还是失望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那么,你们这么急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在琴溪山庄见到南霜穆了?” 糖豆儿条件反射地点了个头,见凌少群眉宇一皱,他立马像做错事的狗崽子似的,低头不语,连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他这个样子,凌少群也很骂不出口,他觉得,以后查东西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腓腓兽比较妥当。 木子阳小声道:“老大,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发现。” “是哦?”凌少群虽然已经对他们不抱有太多希望了,不过听听也无妨。“说,什么发现。” “您大哥,思文赫兰,今天也出现在琴溪山庄了,我们看到他是翻墙出来的。” 凌少群眼睛慢慢往上挑,终于来个有点意思的消息了。 “你们继续跟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回来汇报。” 小贼们快快齐声道好,感觉心里的紧张顿时缓和几分。 ---------------------------------------- 小剧场: 那边的妖面人:又忽悠失败,怎么这么难上钩。 这边的凌少群:好想学幻术啊,怎么就走了,也没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哎,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第一百零四章 凤尾赠君子 夜深,月静,微弱的烛光被风吹得晃动不止。 凌少群脱下鞋袜往边上一扔,赤脚靠在离窗户最近的椅子上。夜风打乱了他依旧系着发带的青丝,不长不短的黑发在胭脂粉墨上频频舞动。 他看了眼睡在旁边打着呼噜的果儿,原本凌少群怕它晚上冷,拿了条毛毯给它盖子,可果儿貌似更喜欢睡在柔软的毯子上面,于是身子一翻,就又露出了白白的肚皮和两支黄爪子。 哪有鸡这样睡觉的凌少群觉得好笑,怕它真冻着了,便伸手去关窗,把扰人的风挡在了屋外。 今天小分队带回来的消息说重不重,却很抓人心。首先是南霜穆为何会出现在琴溪山庄。以凌少群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的她,不是在打怪偷装备的路上,就应该在寻找共玄会报仇的路上。当然,也不排除共玄会的余孽避难躲进琴溪山庄,南霜穆代表月亮消灭他们去了。 要说南霜穆出入琴溪山庄还可想出个一二歪理,那大哥的出现只能说是耐人寻味了。一个培养舞姬的小小山庄,给点钱就能进去,没必要偷偷摸摸。翻墙只能说明,他做的事情不能公之于众。 思文赫兰经常行踪不明,除了监督凌少群练武,其他时间多数早出晚归。他去的地方毫无规律可寻,有时是深山野林,有时是市井小馆,但也不一定,毕竟只见他进不见他出。思文赫兰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却认识不少江湖奇士,麒麟手就是其中一个,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交集在一起的。 凌少群一直对思文赫兰充满好奇,从刚发现有这个人存在时,就想把他摸个底朝天。现实生活中,他每日西装革履,看着像个职位不小的领导人,参加超凡实境这种虚拟游戏,根本不符合常理。凌少群直觉,他的背后一定藏着不少故事和酒。 想得有点远了,凌少群把手伸进发间抓了抓,重新拾起思路。 既然现在所有事情都围绕琴溪山庄,就证明它也许内有乾坤,这个地方值得深入探究一下。小贼们只适合跑跑腿,重要事情还得让腓腓兽亲自去查实才行 纸窗突然发出‘吱’一声,开了,一股冷风不请自来。 原本睡得很沉的果儿突然醒了,警惕地蹲在地上,目光朝窗户看去。 凌少群也纳闷,今夜的风怎么这么大。他起身关窗,不料却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墨迟刚蹬上窗户准备往里跳,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人,雪袖罗衣,淡妆素辫。或许在思考着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竟是一脸无辜的模样。 与预想中的碰面情景截然不同,墨迟一刹间顿住了,露出少有的愕然表情。 见来人是墨迟,果儿抖抖身子,又倒头在它柔软的毛毯上睡觉去了。 “你怎么来了?”凌少群对墨迟眨眨眼,还没发现他表情的异常。 进退不是,墨迟干脆双腿一缩,坐在了窗棂上。 “你晚上和它睡一起?”墨迟看着把自己卷成一团的大山鸡问。 凌少群也回头看了眼果儿,这一会儿功夫,它居然又开始打呼噜了。 “是啊,我们天天睡一起。你过来找我有事?” 墨迟沉默半晌,从腰带里翻出一物,递了过去。 凌少群手中多出一把漂亮的凤尾刺,刺头镶嵌着蓝色繁钻,刺尾尖锐无比,造型小巧,藏身上哪个地方都不容易被发现。 凌少群问:“给我的?” 墨迟:“今天打怪拿到的,我觉得你会用得上。” “哦。”凌少群抛了抛凤尾刺,轻如一支笔,于是他像转笔一样翻动着手中物,来回转了好几圈。 他在《炼器攻略》上见过这把小东西,凤尾刺属匕首系。当它刺入人体时,尖利的刺尾会瞬间撑开六条更细的铁钩,像爪子一样牢牢勾住皮肉,使人无法动弹,如果使用蛮力拔出,必定肉破血流。 凌少群觉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但似乎更适合女生防身用。 墨迟坐在窗棂上,看着他转弄凤尾刺,一如既往地沉默,只不过表情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了丝温柔。 好一会,他突然问道:“听说你调戏了一个镜人?” ‘啪啦啪啦’什么东西瞬间掉了一地,不是凤尾刺,是凌少群脆弱的脑神经。 很好,连从来不跟人交流的墨迟都知道这件事了。 凌少群抽了抽僵硬的嘴角,慢慢转向他:“没有,我被人陷害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墨迟打量着他的服饰,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怎么感觉怪怪的? 凌少群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怎么想到送凤尾刺给我?” “” 这次轮到墨迟尴尬了。他第一次送人东西,没想过还要回答理由的! 今天那只猎日豹异常凶狠,攻击力不在普通落夜豹之下。猎杀过程中墨迟受了点伤,他给七星难离换上天神之穗,并且加大了砍杀后,才成功将其击倒的。 在打开宝盒前,他就预测,奖品会是件稀有的宝贝。果然,宝盒一开,里面是把精致的凤尾刺。 在看到凤尾刺那一刻,墨迟突然想起某人,就带上宝贝直接奔过来了,哪想过什么理由。 墨迟不出声,凌少群看着他莫名其妙觉得好笑。送人礼物明明是件好事,怎么会表现出闷闷不乐的神情呢? 这时,院外一声短促的口哨,不轻不重,恰好只能让墨迟听进耳去。他皱皱眉说:“我要走了。” “啊?这么快。”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要走了。 凌少群想挽留,却见墨迟已经站了起来,他忙道谢说:“那个,凤尾刺很漂亮,谢谢你啊。” 墨迟离开之际,收住了踏出的脚步。他转回去,俯身到凌少群跟前,轻声说:“你这打扮,也很漂亮。” 话毕,他跳出窗外,匆匆朝远处奔走。 凌少群愣住了,像块石头一样,在原地僵了很久。直到墨迟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他那不知所措的脸,才放弃了倔强,慢慢染上胭脂的红。 怎么这句话从墨迟嘴里说出来,感觉味道都变了呢。 第一百零五章 收费表演 经过一晚的思想斗争,凌少群决定恢复男儿身。打怪闯关总得见人,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况且热度这东西比气球走气还快,说不定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发掘出什么新鲜事儿,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这样,凌少群给了自己一个还过得去的理由,重新穿回男装,出门采购装备去了。不过,他没忘记带上刎颈盟小分队作为掩护,毕竟人多容易分散注意力嘛。 可是,当凌少群踏入繁华不减初见的盛兴街后,他发现自己的顾虑多余了。因为街上来往的人根本不屑看他一眼,别说他了,小分队这么气势浩荡都没引起多少关注。大家似乎被某件事情吸引着,目光都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连丐子顺走了路边摊一把长刀,还当着那个商贩面前舞弄起来,人家都没空搭理他。 丐子:“老大,你觉得这刀怎么样?” “挺好,别忘了付钱。”凌少群转身肘了一下糖豆儿:“那边怎么回事?派米了?” 兴盛街中央广场,之前为迎接穿越者而建的钟台早已被拆除,可此时却聚集了不少人,里头推推搡搡,颇为热闹。 糖豆儿嘻嘻一笑:“老大您久不出门不知道,早两天有批穿越者在广场里搭了个台,表演收费节目呢。” 凌少群:“这班人不忙着通关,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搭台表演?” 糖豆儿:“我看他们是盐吃多了,咸(闲)着呢。” 把子也凑了过来:“我倒是听说他们不是自己表演,是抓了几个漂亮的镜人表演来着。” 凌少群似乎闻到一股不妙的味道,他又问:“这班穿越者是什么来头?” 底子:“这班人我们都认识,以前是共玄会的。共玄会倒了后,他们以个人穿越者的名义做任务,但其实名改形不改,始终聚在一起兴风作浪。” 糖豆儿立马接着道:“对啊,哪像我们,跟着老大您锄强扶弱。” 凌少群心里想,你们什么时候锄强扶弱了? 他瞧着不对劲,便抬脚朝舞台走了过去。 把子怕他冲动,连忙劝道:“老大,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啊。” 凌少群一手支开他的大脑门:“绕你妹夫。” 糖豆儿也跟在后面哼了声:“就是,绕你妹夫,有老大在,怕什么。” 他们往里走,就看到有镜人往外走,还边走边谴责。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这都第几个被抓进去的了?真是造孽。” “嘘,别说这么大声,这些恶人嚣张跋扈,被他们听到可要你们好受的。” 凌少群刚开始还不明所以,当目睹到表演台上的情形时,疑惑的眉倏然缩了起来。因为此时台上正在卖力扭动身躯的镜人,正穿着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的露脐装,表演着火辣的肚皮舞。 他们身上单薄的衣物只裹住了胸部和臀部,两片轻纱下垂,让风一吹,便露出了大腿。 几个盗贼手里拿着碗,在舞台边上来回走动。“来来来,一人十泉,给了钱的往前走,没钱的往后站,别挡道了。” 凌少群想再往前走几步,就被人挡住了,挡他的还是个老熟人。 三僧手里也捧了个碗,对他大喝道:“喂,你,给钱了没有?” 凌少群故意问他:“给什么钱?” “啧。”三僧有点不耐烦道:“看表演的钱。” 凌少群:“表演的不是你,凭什么给你钱。” 三僧恼了,挽起袖子露出腱子肉:“你懂不懂规矩啊,不给钱就走,不走我揍你。” 凌少群正准备跟他理论,身后却很不合时宜地伸来了一锭银子。 糖豆儿豪气十足道:“我们两个,连同后面五个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三僧收了钱,哼一声走了。 糖豆儿给完赏钱的手,顺势搭在了凌少群肩上,嘚瑟地说:“老大,没事,我们有的是钱。” 见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凌少群气得脸都绿了。我是没钱吗?我是没钱吗?我这是要跟恶势力抗争好吗! 他耸了一下肩,把糖豆儿的手甩开了。 这时凌少群又看到另一个老熟人,陆僵,正在人群中和一个大娘推搡着。 大娘哭哭啼啼,两行老泪已经蹭到陆僵衣服上。“大爷行行好,让我进去看看,我家闺女被你们带走,都两天没回家了,您就让我进去看一眼。” 陆僵:“进什么进,不给钱走开。” 大娘:“可是,可是老妪昨日已经付过钱了呀。” “大婶,你昨天吃过饭,今天还吃不?吃就走开。”陆僵大手一推,把大娘推到地上。 人群里有人打抱不平,说他真过分,大娘都一把年纪了,还推人家,也不怕有报应。 陆僵恼羞成怒,大喊一声:“谁?谁在说话,站出来!” 没有人敢站出来,不过周遭多了些厌恶的眼色。 陆僵见他们都是一群窝囊废,更嚣张了,仰着下巴说:“我就推她怎么了?看戏给钱,天经地义。上面跳得这么好,收你们十泉我都觉得亏了。” 这时,身后传来咸不淡的声音:“镜人是跳得很好,可我觉得你上去表演会更精彩。” “什么?”陆僵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转过头去。 “我说,我更想看你穿露脐装跳肚皮舞,一定很好看。”凌少群居高临下看着他,目露冷光。 陆僵的脸一阵青紫,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好一会才咬着牙说:“哪冒出来的孙子,敢在你陆爷爷面前胡说八道。” 凌少群还没开口,糖豆儿便从角落里蹿了出来:“连我们老大都不认识,还敢出来混?” 陆僵问:“你们又是谁啊?” 糖豆儿哼一声:“听好了,我们就是穿越者里的人见害怕鬼见发愁神仙见了也要打退堂鼓的的刎颈盟小分队!” 也不知道是约好的还是临时起意的,糖豆儿他们居然摆了个阵。凌少群刚好站在他们中间,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 凌少群:“” 陆僵也是错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僧捧着碗走过来说:“你们几个耍猴的,要不上去表演一个,大爷给你们赏钱。” 糖豆儿哼一声,一步跨到三僧面前,指着他鼻子说:“你敢看不起我们小分队,我让你吃不了好果子!老大,怼他!”然后一个漂亮的滑步,给凌少群让出了一条星光大道。 凌少群呵呵,你这么豪气万丈,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动手呢。 糖豆儿的动作,就像放了条恶狗出来一样,三僧笑得得更厉害了,他用看宠物的眼神看着凌少群。“你是他们老大?有什么本事耍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凌少群心里叹着气,但气势上不能输,他一秒恢复到刚才的冷酷脸面。“你不认识我了?” 三僧回答爽快,直接是呸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老子记住。” 也不怪他们认不出凌少群,之前那次见面,那个大红唇美人痣,凌少群自己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来。不过他们不记得,凌少群倒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想起来。 只见他大脚一蹬,来了个回旋踢。还是满脸鄙笑的三僧整个人被踢飞,一屁股坐到表演台上,成功中断了肚皮舞表演。 胸口传来一阵疼痛,这个感觉三僧太记得了! 他战战巍巍指着凌少群问:“你是那个丑八怪?” 这话刚完,又被一旁的糖豆儿给踹了一脚。“你才丑八怪,你全村丑八怪,看不出我老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嘛?” 糖豆儿这个彩虹屁果然走到哪放到哪。 陆僵也错愕地打量着凌少群,要是眼前的人真是那天的丑八怪,他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安全。 胸口传来一阵疼痛,这个感觉三僧太记得了! 他战战巍巍指着凌少群问:“你是那个丑八怪?” 第一百零六章 回想当时勇 这话刚完,三僧又被一旁的糖豆儿给踹了一脚。“你才丑八怪,你全村丑八怪,看不出我老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嘛?” 糖豆儿这个彩虹屁果然走到哪放到哪。 陆僵也错愕地打量着凌少群,要是眼前的人真是那天的丑八怪,他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安全。 凌少群走上台,一脚跨到三僧面前:“我说,你们几个还真是锲而不舍精神可嘉呀,欺负完孩童,现在又来欺负女人了?” 三僧忙摆手否认:“我们没有欺负她们,我们这是做善事,为长古百姓贡献娱乐消遣节目。” 陆僵也附和道:“对,不光贡献节目,还每人受惠二十泉呢。” 恰子瞟他一眼,讽刺道:“你小学没毕业啊,别人往你兜里塞钱叫受惠?” 陆僵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平时在馨怡居里看表演,都是每人收三十泉的,我们这里每人收十泉,不就受惠二十泉了嘛。” 恰子:“” 凌少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还光顾馨怡居呢,看来赚得不少啊。” 三僧立即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去观摩学习。大侠你让我们七天内配制补血药水,分发给大家,可这配药也得用钱不是,我们去哪找来这么多钱呀,只能谋条商路,走走捷径了。” 他这么说,倒是将矛头指向了凌少群,意思是,要不是凌少群安排他们配置药水,就没有今天这出闹剧了。 凌少群也是讲道理的人,他点头认同:“做生意赚点经验也是件好事,但亲力亲为更好,要不你们就亲自表演。” 他转身吩咐道:“糖豆儿,给我脱了。” “啊?”糖豆儿犹豫片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凌少群,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特别别扭地掰开了自己的外衣。 凌少群皱起眉:“你干嘛?” 糖豆儿:“老大您不是让我脱吗?” 凌少群:“谁让你脱了,我让你脱他们的,全部给我换上露脐装,让大家看看他们跳肚皮舞。” “好嘞!”接到任务的小分队兴致冲冲,卷起衣袖开始干活。 一炷香的时间,几个盗贼已经换完装被绑于柱子上示众了。 陆僵上半身挂了两片叶子,下半身只剩裤衩,冷得瑟瑟发颤。他朝凌少群大喊:“你伟大,你逞英雄,你以为治得了我们,就治得了其他穿越者吗?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镜人的,我们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三僧也在嘴被胶布封起来的最后一秒,扯着嗓子道:“就是,前段日子还有个战士在馨怡居调戏镜人呢,那才叫不要脸,呜呜” 底子凑到凌少群耳边小声道:“老大,他说的好像是你。” 凌少群给他一记眼神杀:“嘴还要吗?” 底子立马捂住嘴,点了点头。 凌少群:“你们去把赏钱分给表演的镜人,让大家都散了。” 糖豆儿给他竖起个大拇指:“老大,威风。这班人就是得整顿整顿,消消他们的锐气。” 凌少群:“别光损别人,你们也该自食其力了。” 糖豆儿一愣:“老大,我们一向都自食其力啊。” 凌少群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给看表演的钱,都是从哪来的。” 糖豆儿住了嘴,倒是把子嘻嘻一笑说:“老大,你也知道,我们是盗贼,人设就这样,我们不偷东西,就是不务正业了。” 还在想着怎么辩驳的糖豆儿忽然一怔,第一次觉得把子说话还挺有道理。 凌少群又气又好笑:“你们啊,不要被盗贼这个名号给束缚住。谁说盗贼只能做小偷小摸的事情了?你们也可以把轻功和偷盗的本事用在正道上啊。还记得江陵的巫镜阁吗?里面幻境重生,险象不断,是能力的考验,更是勇气的挑战。能从巫镜阁里走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既然你们做到了,说明你们也是勇士,不要小看自己了。” 一提起巫镜阁的遭遇,小分队都沉默了,那是他们最接近绝望的一次 --------------------------- 二十天前,巫镜阁 宽大的水帘从天而降,打到把子头上,把子只顾得及惊叫一声,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走了,下一秒水帘中断,连人带水消失不见。 “把把子?你在在吗?”恰子害怕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他紧跟在丐子身后,一步都不敢远离。 丐子也是忧心忡忡,又一个同伴莫名失踪,保不准下一个就是自己。他们步步慎行,每每有水帘从身旁落下都小心避开。 突然,惊恐的呼叫声出现,糖豆儿用尽毕生最快的脚程朝他们飞来,一路扯着嗓子喊:“救命!水熊吃人啦!救命啊!” 他和丐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丐子一把将他擒住了。 丐子:“你后面没东西。” “没东西吗?”糖豆儿心有余悸往后看去,果然没有。他摸着胸口,整个人瘫坐地上,说了句:“太恐怖了。” “你都看到什么了?”虽然同伴一个个消失,可恰子却没一次看清是什么东西将他们收走的。 “是水熊,比人高两个头,这么大只,全身都是水,突然就从水帘里蹿出来,一抓到人就往肚子里吞”糖豆儿用手夸张地比划着,还不忘加上表情。 恰子听着吓人,心里念了一百次南无阿弥陀佛,千万别让我碰到水熊。 他给自己祈祷的同时,周围的建筑物也渐渐发生了改变。五面墙环绕他们相续出现,而后‘哗’‘哗’‘哗’‘哗’‘哗’五个水帘从墙的上端泻下。 三人一怔,抬头才发现周遭竟变了样! 离他们最近的水帘内倏然滚出一人,头发棕黄,衣衫湿漉,狼狈地趴在地上。 糖豆儿光看发色就认出人了,他叫了声:“木子阳!” 木子阳没有理会他,而是表情严峻地看向身后的水帘,须臾,一只浑身透明的怪物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庞大的身影立刻将几人笼罩住。 丐子骂道:“靠,怎么把这东西招来了。” 恰子也终于有机会目睹水熊的风姿了,他浑身发抖,结结巴巴说:“死,死,死糖豆儿,这叫高,高两个头啊?这不是高,高两个人吗!?” 糖豆儿也跟着他大舌头:“我,我,我没见过这么大,大的,这是他们爹,爹。” 现下无路可逃,在场胆子最大是丐子,他硬着头皮挽起大刀朝水熊砍了过去。水熊身体被切断,可是立马又恢复了原来的形态。他又砍了几刀,水熊就像表演切割魔术般,最后还是完好无损。 木子阳:“别浪费力气了,这怪物削不得砍不得,物理伤害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糖豆儿扁嘴:“那怎么打,用意念打啊?” 他胡言乱语,没料到木子阳却是赞同的:“对,要用意念。水熊是闻着你们的味道来的,你们越怕,他越兴奋。” 糖豆儿摇摇头:“傻了傻了,木子阳被打傻了。” 没有给他们太多唠嗑的时间,水熊怪开始反攻,只见它大手一捞,便把丐子的大刀塞进了腹中。 “它它它就是这么吃掉底子的”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糖豆儿慌忙摸出骨龄牌,虽说不甘心,但保住小命更要紧。 “原本还想着如果活下去了,要投靠一个厉害点的老大,在泺汐源闯出点名堂来,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 他说着开启骨龄界面,准备退出游戏。可下一秒,透明的屏幕被一只巨臂穿过,水熊将界面里的物件一样样扔出,像发泄般,全部摔到地面,然后大掌一拍,糖豆儿手里的骨龄牌也华丽丽被拍飞了。 水熊怒意冲天,朝他喷出一股水流。看样子似乎在说:老子还没开玩呢,你走什么走! 被洗了个澡的糖豆儿看着满地物件,一脸苦相。“它怎么把我的装备都扔出来了,我收集得可辛苦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惋惜个屁啊。”恰子抱头欲哭:“我们要死在这了” “谁说一定要死了,这一关,过了就能活下去。”平日里胆子最小的木子阳这时却站了起来,伟岸得仿佛小小的后背着了光。“要我在这里结束,我不服气!” 丐子也不服气,握紧了拳头:“说得对,死不死还不一定呢,用不了兵器,我们还有拳头,跟他打一仗,总比坐以待毙强!” “跟它拼了!” 第一百零七章 暖房香浴 这个经历过去了,可当时的情形却是记忆犹新的。把子摸摸后脑勺,他还记得被水熊怪吃掉后,自己一直处于虚无世界,身边一片漆黑。原本他是已经放弃了生存的意念,可当听到同伴的声音,士气高昂不服不屈,感觉又有希望了,这才让他有力气挣扎着从水熊怪肚子里逃出来。 凌少群一番意味深长的老人说教:“在这里,拳头挨过,苦受过,再笨的人也应该变聪明了。陆僵三僧虽然胡作非为,但除开拿镜人谋取利益这一点,他们的方向是没有错的,做点小生意,不光赚钱还能提升经验值,比偷盗强多了。论资质你们不比他们差,只要多打点野怪,把等级也练起来,留在超凡实境不成问题。” 也不知是被凌少群激励了,还是想起巫镜阁里的共同作战的情形,丐子心血澎湃,大头一点,便答应道:“老大你说的对,我们应该自食其力做点小生意赚取经验值。” 凌少群露出一个笑容:“很好。” 底子悄悄将丐子拉到一旁问:“你答应了?” 丐子:“嗯。” 把子急了:“老四你脑袋进水了。” 丐子:“啊?” 糖豆儿:“你答应得倒爽快,我们拿什么做生意?你给开发资源啊?” 丐子一拍掌心:“对啊,我怎么就答应了。” 那个被陆僵推倒的大娘,手里提了个篮子,身旁还拉了个小姑娘,两人朝凌少群走来。 大娘笑着道:“小兄弟,真是谢谢你们了。我闺女是被他们强行抓来卖艺的,我怎么求都不肯放人,幸好你们出手相助才得以解脱。” 凌少群打趣道:“大娘,不用客气,他们那种人就是要教训一下才长记性。那你看你家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很容易被坏人盯上,以后要好生藏着了。” 小姑娘见他年轻俊朗,讲话又是风趣,立马羞红了脸。 大娘将手里的篮子推给凌少群:“老妪这里有一篮秋葵,就当谢礼送给小兄弟了。” 恰子过来瞄一眼,那篮子秋葵色翠绿多绒毛,看着新鲜,是刚摘下来不久的。他说:“大娘,我们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就送一篮秋葵吗?” 大娘有点不好意思:“小兄弟,告诉大娘你们的名字,以后大娘多送你们些蔬果。” 凌少群白了恰子一眼,将他往身后摁,然后笑着对大娘说:“大娘,他跟您开玩笑呢。” 这时糖豆儿钻了出来,回答了凌少群没有回答的话:“大娘你可要记住了,我家老大是刎颈盟的大当家凌少群,以后你有新鲜蔬果直接送来唔唔” 凌少群拿两根秋葵塞进糖豆儿嘴里,把他的话强行堵住了。你妹呀,嫌我名声不够响亮是? 虽然堵住了后半句话,可前半句话已经飞进了人家耳朵里,周围的穿越者快速看了过来。 “诶诶,你们看,是不是那个姓凌的战士?” “应该就是他了,姓凌的也不多见。” 有人装腔作势道:“原来是刽子手烧香假慈悲,自己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了,还敢出来装英雄。” 那些供大伙茶余饭后的消遣之话,原本已经成为了褪色新闻,可被糖豆儿这么一提,刹那间又重燃了星星之火。 凌少群感觉风向不对,忙和大娘告辞:“大娘,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糖豆儿抱着一篮秋葵问:“老大你去哪? 凌少群已经跑开,身后留下一句悠远话:“我先撤,你们找条活路回去。” “活路?”糖豆儿一脸迟钝的疑问。 那几个穿越者发现凌少群开溜,也跟了上去。 “走这么快,肯定是心虚了。” “就是,走,把他捉回来也绑柱子上示众!” 凌少群原本想着到处逛逛便躲过去了,不料身后的穿越者却是兴致冲冲,一副惩奸除恶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心想,要刚才你们看肚皮舞表演的时候也是这么慷慨就义就好了。所以说,不是正义的问题,是兴趣的问题嘛。 凌少群决定还是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前方有条巷子,正好适合。 穿越者跟着凌少群拐进巷子,而后一怔,眼前的去路被高墙挡住,根本无路可走。 “人哪去了?” “他该不会懂穿墙术?” “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太凶,不能太凶,看把人吓跑了,说好的和超凡第一人组队呢。” 神他妈第一人! 凌少群一手搭在二层窗台边缘,一手托着下巴,像蜘蛛人一样俯视着他们。 那个气势最澎湃的人像去了水的河豚,瘪了。“我就想吓吓他,先建立个威信,这样拉他入队容易点。” 同伴说:“你想多了。” 你确实想多了,凌少群心里认同道。 看他们一时半会不离开,凌少群觉得还是走另一条路比较好,于是转身打开二楼的窗户,轻轻爬了进去。 蹑手蹑脚地穿过里屋时,凌少群感觉温暖的湿气迎面扑来,这间屋明显比外面要暖和许多,而且香喷喷的,像是像有人在泡热水澡。 凌少群还在灵机一动呢,措不及防就和里面的人碰上了。 真是在泡澡,还是个女子! 雾气蒸腾的木桶中,漂浮着清香的玫瑰花瓣,女子性感的锁骨和裸露的香肩在眼皮底下一览无遗。 凌少群立马转身要逃,可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让他忍不住把头扭了回去。 “是你” “是我,还要继续看吗?”琉璃月没有被忽然闯进来的人吓得惊慌失色,反而是镇定地坐在浴桶里,等着看戏的样子。 “我,那个我,不知道你在洗澡。”凌少群流下做贼心虚的汗。 “第二次了。”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琉璃月撩拨手中花瓣,将一抹温水淋在肩上。 “啊?”凌少群从满眼惊艳中回神,什么第二次? 琉璃月轻笑着道:“这是你第二次看我洗澡,再看,可就要收钱了。” 凌少群生硬地咳了一声,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我真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要知道我就不看了,不,是不来了。” 琉璃月没理他,直接从水中站了起来:“我要穿衣服了。” 哗哗的水流滴落浴桶,凌少群立马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如果他的视线多停留一会,也许就会发现,其实琉璃月身上围了一件薄衫,出水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肌肤来。可是他没有,很是安分地看向了天花板。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凌少群摇摇脑袋,赶紧全部摇掉。 琉璃月换好衣服,赤脚朝他缓缓走来。“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个小麻烦。” 凌少群一愣,干笑道:“您太客气了,我这次遇到的麻烦还真不小。” 玷污未出阁少女,这在文明社会都按强奸罪名捉进监狱了。 琉璃月:“所以,真是你做的?” 凌少群:“怎么可能,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瞟他一眼,琉璃月突然换了个表情:“都偷看我两次洗澡了,难道不像?” 凌少群:“”很好,现在除了玷污未出阁少女,他又多了一项偷看女人洗澡的罪名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小师傅 看着凌少群复杂的面部表情,琉璃月心情大好,给了他一个忠告:“要想摆脱闲言碎语,就要凌驾于他人之上,当你真正为王,就百毒不侵了。” 凌少群觉得她这话很有大哥的风范。 琉璃月问:“上次我教你的幻术,还记得吗?” 说起来,学了幻术后他也没怎么用过,凌少群语速缓慢道:“大概,还记得。” 琉璃月:“使来看看。” 凌少群今天是躲难来的,哪有心情表演幻术,于是婉拒道:“还要见血,那得多浪费啊,要不我们选个良辰吉日” 琉璃月突然转向他,露出春色粼粼,微波荡漾的样子。“你都来找人家了,难道一滴血都不舍得出吗?还是说,想要人家帮你”话还未完,尖锐的指甲就从袖中伸了出来。 琉璃月千变万化的演技凌少群自觉有点吃不消,于是立马后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 “不劳烦您动手,我现在就使。” 他咬破指头,将血滴在丹水玉上,快速念出咒语:“混沌之初,破灭之末,炼狱焰火,永生不灭。” 很快,热度自掌心涌出,却不似上次那般顺利,这次的火焰轰地一下蹿了出来,直奔琉璃月身上。 琉璃月见势,口中快速默念了一句。两人之间瞬间出现一道水幕,如一个屏障,将火焰挡在其中。 凌少群吓一跳,忙收了火。“对不起,没伤到你?” 琉璃月镇定得很,没被伤到也没被吓到,只是思考着原因所在。须臾,她认真道:“使用幻术,最关键一点是心静,不论处在什么环境,或遇到多大的危机,都要视若无物。初学者尚未掌握火候,失误是正常的,不过要从中吸取教训,下次不可再犯了。” “这样啊”凌少群有点内疚,但不到一秒,他感觉不需要内疚了,因为他看到琉璃月又换了一副脸。 对方眨着眼睛,娇滴滴地问:“那么,你方才心如此不静,是在想什么呢?” 凌少群:我想什么你能不清楚吗?要不是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能分心嘛。 “话说回来,你刚刚防御用那一招,好像也挺不错的。” 琉璃月笑着问:“想学?” 凌少群举起被他咬破的指头晃了晃:“反正一时半会止不了血。” 琉璃月点头道:“地泫印是初级幻术,正好也适合你。” 她指了指她刚刚用来泡澡那个木桶,说:“你去摸一把水,感受一下。” 凌少群摸不着头脑,只好听话地将手伸进木桶里,感觉温暖的水气将手包裹了起来。 琉璃月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凌少群闭上眼,一本正经说:“止水不进,暗流涌动,源本无根,一切皆虚幻。” “”这次轮到琉璃月无语了,正常不是应该说水的温度,触感之类的话吗?你回答得这么神圣,让我怎么接? “悟性很高啊,要不你自学成才好了。” 凌少群眨眨眼。“我说错什么了吗?”平时言青也是这么装逼,哦不,说话的呀,我学得不像吗? 琉璃月耸耸肩:“没有,是我小看你了,既然你已经领悟其中道理,那学起来应该也不难。” 她给凌少群讲解了一遍地泫印的召唤法,又演示了一次给他看。凌少群学着她的模样,念出口诀,但每次他召唤出来的地泫印都像喷口水一样,‘噗’一下就没了,和琉璃月唤出来的那道源源不断的地泫印相差甚远。 没有幻术师的‘天赋’,他学起来很吃力,不过凌少群是那种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都会认真对待的人,因此他没灰心,一直练到了傍晚。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凌少群是时候要回去了。琉璃月从桌上拿了一卷咒术草卷递给他。 “幻术师是‘天生’看得懂咒术的,你要能把这些全部看完,也算合格了。”她表情有点犹豫,看似信不过凌少群。 凌少群嘻嘻一笑,把草卷接了过去。“你放心好了,看书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琉璃月还是有所顾忌,随后又道:“我不能一直陪你练幻术,要有不懂的地方你记下来,等下次见面我再为你解答。” 凌少群点点头,然后萌生出一个主意。“你教我幻术,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小师傅。” 琉璃月斜着眼角瞟向他,一言不发。 呃,这一脸嫌弃是怎么回事? 凌少群哭笑不得。“别这么看我啊,很多人想收我为徒都被我都拒绝了好吗。” 他没撒谎,那个神出鬼没的妖面人就一直缠着要当他的师傅。 琉璃月妥协道:“随你。” 就这样,凌少群多了个小师傅,没有什么正式的拜师仪式,他从骨龄界面里拿了些桂枝果和混元草作为答礼送给琉璃月,这个拜师就算是成了。 晚上一回到四全居,凌少群便迫不及待拿出咒术草卷研读。可打开草卷那一刻,他惊呆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古文字,别说学了,他连看都看不懂。 凌少群终于明白琉璃月那个犹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他仰天一叹:“小师傅啊小师傅,你就这么坑徒弟的吗?” 他坚持看了一会儿,依旧云里雾里。一向行事有效率的凌少群,决定去旁边屋找个帮手。 他走进青翎房间时,青翎刚换好装。今天的青翎,一身湖蓝色宽袖长袍,白色羽毛沿着领口围了一圈,看着很暖和。 凌少群感叹道,有钱人真好,想把什么穿身上就把什么穿身上,一点也不用顾忌鸟的感受。 “言青,你穿成这样,要出门?” 青翎:“城外有个十里坡,听说奇石趣卵遍地,我想去那里采些石材,做一颗特殊的魔幻石。” 青翎手上现有两颗魔幻石,一颗是过关奖励,一颗是他在炼器镇买的,虽说各有所长,但都不太理想。他之前试过几次自制魔幻石,都失败了,想必是石材不如所愿。十里坡宝石遍地,可以找到一筐满意的石材让他慢慢试验。 听他这话,凌少群有点沮丧:“啊?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着让你教我咒语呢。” 青翎诡惑地看向他:“怎么?你要打小人?” 凌少群:“不是诅咒,是你们幻术师用的咒术。” “哦。”青翎一副了然的样子。“不错啊,都学起幻术了,看来大哥的训练力度还不够啊。” 凌少群吐吐舌头:“我没打算让大哥知道这件事。” 不过话说回来,思文赫兰最近也没怎么拉他练武。大哥总是早出晚归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凌少群隐约感觉道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青翎道:“行,咒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明白的,等我回来再教你。” 凌少群说了声好,然后恹恹地走了。 第一百零九章 十里坡 青翎花了半天时间才到达十里坡,别看长古不大,它的结界却划得很辽阔,与城镇相隔很长一段距离。 十里坡,长坡十里,没有绿地,全是色彩斑斓的矿石。形态各异的石头星罗棋布在这片坡上,均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来采石的基本都是幻术师,可青翎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盗贼装束的人。他们蹲在地上,用布帽包着脑袋,时不时抬头东张西望,每当有人看过去,便立马低下头装土豆。 底子在地上挑了块樱桃色的,问:“你们觉得这块怎样?” 糖豆儿摇头:“颜色浑浊,不漂亮,扔了。” 把子也捡了一块:“那这块呢?” 丐子瞄一眼:“这块比我的皮还糙,不行不行。” 木子阳背着个筐篓,跟在他们后面。他个子不高,那个筐篓又大,从背面看像座五指山把他整个压住。他弱弱问道:“这些石头真能赚钱吗?” 恰子露出一副见识渊博的样子:“所以说你笨,十里坡可是所有幻术师都膜拜的圣地,这里随便一块石头,就这块”他随手往地上一指。“都能换你界面里所有装备。” “真这么值钱吗?那我多拿几块。”底子立马捞了几块踹手里。 恰子:“我还听说十里坡还有个诡异的传闻。闻说这个地方藏了只似狼似豹,满身宝石的妖怪,从前是严尤将军的坐骑,被长古百姓奉为山妖。山妖时常化为人形,往返人间惩奸除恶,而且专吃贪得无厌的人,据说被它逮住的,全部吞食入腹,无一生还” 听到这话,底子吓得连忙将手中石头扔回地面。 糖豆儿不满地啧一声:“你你你又听说,又闻说,又据说的,一点都不靠谱。这山妖只是神话,又没科学依据,有什么好怕的。” 其他几人嘴上说着对,心里却想,我们在泺汐源遇到哪件事有科学依据了?会移动的树,一口把人吃掉的动物,还是能变成熊的水? 不远处,青翎手里握了一块木柱石,正细细观察着。 珊瑚,玛瑙和水晶是最常见的原材料,但其实,任何石材都可以用来制造魔幻石,只不过做出来效果不一样,例如水晶释放能量持久,但耗费魔沙也多,又例如土钻最为坚固,做出来的魔幻石经过百年也不会坏掉,再例如翡翠聚集能量最高,可惜制造成功率非常低,还有少之又少的天雷石和水碧玺,传闻可毁天灭地,扭转时象 可就算是同一种石材,因质地优劣,释放的力量也大相径庭,因此,辨石尤为重要。 青翎又挑了颗光泽明亮的紫水晶,放鼻子下嗅了嗅。石头散发出一股暗香,表示已到了采炼时间。 “熟了。”青翎微微一笑,将它收入囊中。 把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没?熟了,哈哈哈哈,他以为自己在挑西瓜呢,哈哈哈哈哈。” 糖豆儿瞪他一眼。“你弱智啊,他是幻术师你不知道?他挑的肯定都是好的。你们几个,跟着他,他拿什么你们拿什么。” 小贼们都道一声好。 青翎挑得很认真,几乎每一颗彩石他都会拿起来观看一番,但他要的不多,看完就放回地上。他后面偷偷跟着的几个人也不断重复着他的动作,捡起,放下,捡起,放下 观察了好一会,木子阳似乎有所领悟,突兀叫了声:“啊,我知道他是怎么挑的了!” 他说完,脑门被丐子一锤开了花。“找死啊,喊这么大声,你跟他站一块挑好不好?” 木子阳委屈道:“我只是发现了他挑石头的规律” 丐子:“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幻术师?” 木子阳气得脸都绿了,他左右观望,从一块大岩石脚下摸出了颗黛蓝色的宝石。“他要的就是这种。” 丐子:“行行行,你给他送过去。” 糖豆儿被他们吵烦了,长长嘘一声:“别吵了,两人加起来都300斤了,还不知轻重。” 丐子想反驳说自己也不是那么重来着,却突然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发现,青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木子阳也是震惊万分,特别是青翎笑眯眯看着他时,他感觉满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青翎的视线从他的脸转移到他手上,微笑着问道:“请问能不能将你手中那块宝石给我?” 木子阳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他生硬地点点头,将手中石慢慢伸了过去。 “谢谢。”青翎接过蓝色玄云晶“你眼光很好。” 青翎拿到心仪的宝石,心情不错地走开了。 丐子用极为小的声音说:“卧槽,吓死老子了!” 糖豆儿吞吞口水:“我也是。” 虽说有了小插曲,但小贼们还是继续跟在青翎后面挑石头。夕阳西下时,青翎终于收集完所有石材,最后又挑了几块翡翠想着回去做做实验。 糖豆儿见状说了声:“翡翠翡翠。” 恰子:“选绿的,绿的好看。” 底子:“选透明的,透明的值钱。” 恰子:“选绿的!” 底子:“选透明的!” 糖豆儿:“”这班人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最后恰子和底子生气地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眼光获得青翎认可的木子阳:“你说选那颗?” 木子阳在额上擦把冷汗,默默将所有绿的透明的全部扔进后背的筐篓里。 第一百一十章 赛前甜点 夜幕到来,云翻雾覆。层层密云漂染在墨蓝的夜空,掩走最后一丝霞彩。 晚上的琴溪山庄与白天不同,白天不管走到哪,丝竹声声,奏乐不断,可晚上却显得异常安静。一束微弱的彩光直指苍天,如果南霜穆此刻站在庄内,便会发现,穿越者心心念念要找的招阳门,就在这个地方。不过琴溪山庄晚上不接待来客,因此她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几个舞姬路过画屏居时,将红灯压下,静步前行。 此时的画屏居内,小玉正对着镜子,给自己参赛的舞蹈做最后的动作修整。明日便是两年一度的百花赛,听闻今年参赛人数众多,想要脱颖而出还得多花一番心思。 白天南霜穆来过,看完她的参赛舞蹈后,给了不少建议,例如服装发饰要做夸张一点,鞋子换上最舒服的游云鞋,还有奏乐听着不够层次,除了华锦瑟自创的鼓点舞,应该再加上竹笛等等。 原本南霜穆是想让小玉放松心态,所有事情都独自包揽了起来,可正是因为这样,小玉反而更加紧张了,她不想辜负大家对自己的用心,于是一整天都在紧锣密鼓排练着。 晚风吹袭衣裙,静夜里舞动的小玉被清风包裹,却出汗出得畅快淋漓。跳着跳着,忽闻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 小玉停下舞步,露出疑惑之色,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画屏居内奇花异草,有一座巧如天琢的假山,假山上怪石嶙峋,草木点缀,一道清水从顶流下,沿着怪石的缝隙落入泉中。 小玉四处观望,不见半个人影,正准备转身回房,突然听得一声叫唤从假山上传来:“小玉。” 她抬头,见一个身影慢慢越过假山,然后踩着石头往下爬。这座假山挨着外墙,少说也有四米高,那人爬得很艰难,其中一步踩错脚,差点掉下来。 也是这么个动作,一颗圆鼓鼓的东西从那人怀里掉落,咕噜咕噜滚到地面,小玉捡起来瞧,发现原来是栗子! “少爷?”小玉吓坏了,生怕他真的掉下来。 “少爷你怎么来了?被发现了可要把你捉起来的。”她极小声道。 乔文灏爬到一半,转过头去,对她露出温柔的笑脸,皎皎月下,莹莹生光。 “我来陪陪你。” 这句陪陪你,如冰川中绽开的牡丹,将寒冬都暖化了。小玉怔怔地看他,心里一股温流潺潺。 乔文灏一步接着一步,好不容易安全落在地面。 “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乔文灏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物攒眉蹙额。 “我不冷,刚练完舞,还出了身汗呢。”说完小玉做了一个夸张的抹汗动作。 乔文灏被她这个动作逗乐了,笑着问:“明天百花赛了,你紧张吗?” “是有点紧张”。她回答乔文灏的话,目光却像长了鼻子似的,顺着香味就停留在了那包栗子上,这次的栗子好像比上次还要香。 乔文灏见她这模样,明知故问:“想吃栗子?” 小玉腼腆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谁知乔文灏却故意将栗子往怀里一收,摇头说:“吃栗子可以,但你要先跳支舞给我看。” 小玉愣愣地问:“现在?” “对,你还没在我面前跳过舞呢。”乔文灏满是醋意地说。 回想起来,学艺五年,小玉确实没有在乔文灏面前展示过一舞半曲。眼看明天百花赛了,全城人都能看到小玉的舞姿,就他没欣赏过,乔文灏醋坛子一晃一晃地摇。 看到他这副模样,小玉笑了,然后连连点头道好。 乔文灏这才满意地在假山下寻了块石头坐下,等待好戏上场。 没有伴乐,小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着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一席素裙展开,如燕倾巢,婀娜多姿的柳腰盈盈扭动,翩然摇曳,似燕子于辽阔长空中千转百回。小玉回眸间的笑意,既像一个的羞怯女子,却又多出一份娇媚和落落大方。 乔文灏柔情看着她,眼底充满醉意。 如今小玉这般美好,想来当年父亲让她离开乔公府,也不尽是件坏事。 等小玉跳完,乔文灏迫切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说:“我娘子跳得真好。” “谁是你娘子了。”小玉羞得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嫣红。 乔文灏眼底含笑,继续挑逗她:“我以后娶了你,你就是我娘子啊。” 小玉脸蛋更红了,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嘴角隐隐翘起,心底满是甘甜。 “来,吃栗子。” 乔文灏把一袋栗子塞到小玉怀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颗,像上次那样剥给她吃。小玉看着栗子垂涎欲滴,特别是那黄灿灿的栗子肉被挑出来时,香喷喷的糖味也跟着出来了。 乔文灏剥完栗子,直接放入小玉口中。 “好吃不?” 这次的栗子意外地炒熟了,软糯香甜,小玉欢心地点头。 他赶紧又剥了一颗,可能因为太快,这颗剥碎了,递到小玉嘴边后竟留了些细碎在哪里。 乔文灏原本想告诉她,让她自己擦掉,可突然心血来潮,又他有了坏主意。 “小玉”他声音变得温柔细腻。 小玉抬头看他,只见乔文灏低头,将唇慢慢靠了过来 心跳擂鼓般跳动,小玉不知所措,只好闭上眼睛。 正要吻上的时候,忽闻说话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两人像受惊的兔子般,各自蹦开了。 小玉担心乔文灏被发现后会被捉起来,忙赶他走。“少爷,快回去。” 乔文灏虽然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快步爬上假山,边爬还不忘边回头纠正小玉的称呼:“叫文灏。” 小玉无奈地笑了。 对话声越来越大,见乔文灏翻过假山,小玉才放心跑进屋内。 反手将门关上,小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摸着自己泛红的脸,甘甜从心底流出,不由得笑开了。 琴溪山庄一墙之隔的地方,乔文灏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也仰起头大笑出来。 ---------------------------------------- 凌少群将一身少女物件还回去的时候,靖瑶郡主表情像只耳朵耷拉下来的小猫咪。 “好可惜啊,这是我最喜欢的发簪呢。” 婉婷格格也叹一声:“这裙子找了好久才有这个尺寸的。” 凌少群啼笑皆非:“我不戴而已,你们自己可以戴啊,裙子改一改也可以穿嘛,别一副我要把它们烧掉的表情呀。” 蒋羽潼在旁补刀:“你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凌少群斜瞅他一眼:“别添乱。” “羽潼哥!少群哥!”关东炊风风火火蹦了进来,像只出山的猴子。 凌少群看向窗外,阳光正盛,他问:“开饭啦?” “才几点,开什么饭。今天是百花赛,我们去看看热闹。”关东炊激动得不得了。 听到百花赛,靖瑶郡主和婉婷格格的心情似乎没那么失落了,都点头称好。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蒋羽潼就是最愁的那一个,他揉揉脑门拒绝道:“我不去,见到人多头晕。” 关东炊又将亮灿灿的目光转向凌少群。 凌少群倒是无所谓,而且他也正想拉青翎出去晒晒太阳。自从十里坡回来后,青翎便马不停蹄赶制他的魔幻石,许久没露脸了,凌少群真怕他生出病来。 此时的青翎房内,蓝光乍现,魔沙如盘旋的水流将他包围起来。 从木子阳手中讨回来的那颗黛蓝色玄云晶,是十分罕见的原石,用它炼制的魔幻石能量加持好几倍。 青翎之前已经有过造石的经验,因此这次对他而言并不难,如果没人打扰的话。 就在最后一缕魔沙入驻玄云晶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言青!” 青翎的心蹬地提了一下。他很紧张地看着玄晶石,额头流下一滴汗。 好在凌少群没有破门而入,只是在外头喊了他几声。 空中出现系统提示:‘云霄石’制作完毕。 青翎大大松口气,将云霄石小心收入囊中后,才快步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光有凌少群,还有满脸兴奋的关东炊,靖瑶郡主和婉婷格格。 青翎:“怎么了?” “今天百花赛,一起去看看。”凌少群一手搭在他肩上,也不管人愿不愿意,直接带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花赛 大街上人欢马叫,沸沸扬扬,好不热闹。二月寒天,硬生生被长古人民的热情渲染成夏日炎炎。 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刚好开始,盛装打扮的伎人在众人吹捧中陆续登台。来参加百花赛的,都是长古最为出众的伎人,个顶个的厉害。 当先的女子歌声悦耳,依于梧桐树下浅唱低吟,给赛事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是古琴独奏,琴声洋洋,如林籁泉韵般悦耳。 看了好一会,关东炊的眼睛依旧落在表演者身上,一动不动。其他人见他如此兴致,也不打扰他了,让他留在那里继续看,他们到别的地方转转。 可能是百花赛的缘故,大街上多了很多摊位,有些是专门为穿越者提供的,贩卖各式各样的装备,有兵器,有灵药,有法宝 他们走着着,凌少群在某个摊位上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糖豆儿手里拿了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大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看快来买,由十里坡采摘的奇石研制出来的魔幻石,难得一见哟。” 有个镜人路过,颇感兴趣地问:“怎么卖?” 糖豆儿笑着说:“很便宜,五十泉一颗。” 那镜人表情大惊:“什么?一颗石头卖五十泉?你怎么不去抢!” 恰子忙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石头,是魔幻石,有灵力的。” 镜人说:“什么魔幻石,我也不会用啊。” 糖豆儿想想也是,转而道:“这是十里坡采回来的宝石,你放家里当个摆饰品不也很好看嘛。” 镜人眼珠子一瞪:“那我去十里坡能采一车的回来,为什么给你五十泉买一个?”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小贼们竟无言以对。 那镜人见也没什么稀奇的,很快便走了,这时又来了个幻术师。 “都卖的什么魔幻石呢?” 见他是幻术师,把子献宝似的拿出一颗半绿玉透的宝石:“你看这色泽,看这形状,感受一下这手感,难得一见的翠殇怀,只要五十泉,保证物超所值!” “这是翠殇怀?你也不怕笑掉人大牙。”那幻术师一眼便瞧出质地来,也学着他的语气道:“你看这色泽,看这形状,感受一下这手感,闭上眼睛摸都知道是次品。” 把子听得脸都绿了,比翠殇怀还绿。 半天没卖出一颗魔幻石,丐子脾气本来就不好,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恼道:“买就买,不买拉倒,走走走!” 幻术师切一声,把翡翠丢回摊位上。 糖豆儿闻言忙走过来,拉着那人说:“诶诶,别走别走,你开个价。” 幻术师瞄糖豆儿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材料还不错,当买块原石回去赏还可以,十泉。” 丐子拍着桌面,气冲冲道:“十泉!?十泉你打发乞丐呢!” 幻术师又要走,糖豆儿一脸肉痛,最后咬咬牙说:“十泉就十泉,你拿去。” “哼,还算有个识趣的。”幻术师付完账拿着石头离开了。 他走后糖豆儿指着丐子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服憋着。” 丐子一肚子气,转身抽了把子一脑门:“都是你的错,就知道乱说话!” 把子也很恼啊,直接把气撒到恰子头上:“还不是老三出的鬼主意,做什么魔幻石!” 恰子不服,又没地发泄,看到旁边的木子阳就地取材,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都是你,滥竽充数!” 木子阳:“”很是无辜,但他能怎样呢,他最怂啊,只能默默忍了。 糖豆儿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叉着腰说:“十泉能卖出去就很不错了,以后就按这个价出售。” 丐子听到后急了:“全部降到十泉卖?打死木子阳我也不同意啊!” 木子阳瞄他一眼,用极小声问:“为什么又是我?” 丐子很是老实:“因为打我自己疼啊。” 糖豆儿鄙夷地瞥了丐子一眼:“那你还有其他办法?” 丐子不出声了,倒是木子阳又开了口:“我会做点玉饰,要不我们别卖魔幻石了,卖玉饰也许还能赚几个钱。” 丐子啧一声,骂道:“拿这么贵的石材做玉饰?你脑袋瓦特啦!” 底子:“就是,还挣不回来劳动的钱。” 把子:“这个傻子就没点好办法,别听他的。”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表情?” 凌少群笑眯眯往这边走,看到小分队开店做生意,他这个老父亲表示很是欣慰。 “老大!”糖豆儿翘起了尾巴,一扫之前的不悦:“您怎么来了?” 凌少群说:“这不百花赛嘛,来凑凑热闹,我刚刚又听到你们骂木子阳了?” 糖豆儿笑着说:“他最笨,老做错事说错话。” “那也不能总欺负他,有时候木子阳比你们都聪明。”凌少群走到摊子前,拿起一颗玛瑙石问:“卖什么呢?” 把子:“我们做魔幻石卖呢。” 凌少群愕然,看着手中形状奇特的玛瑙,心想你们还真是勇气可嘉,也不怕被幻术师打。 丐子很是大方道:“老大,你看中哪颗随便拿,我们不收钱。” 凌少群眉头抽搐了一下:“呃,不用了,不太合适。”小贼们难得做点正经生意,他也不想打击他们,但卖魔幻石显然是路走歪了。 他看见木子阳脖子上挂了一枚翡翠吊坠,那坠子看起来古朴,雕的是朵花,雕工精致,澄澈透明,花芯处有一株碧绿,周边白色花瓣层层淡出,甚是好看。 凌少群问:“你脖子上这快翡翠不错,是莲花?” 木子阳点头如鸡啄米:“是莲花。” 凌少群又问:“你自己做的?挺漂亮。” 第一次被老大赞赏,木子阳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壳。“我看有剩下的石材,就做来玩玩。” 凌少群:“既然你会雕刻,为什么不做点玉饰来卖?研发魔幻石你们不在行,幻术师一看就知道真伪。这玉饰人人都喜欢,当个物件把玩也不错。” 糖豆儿醍醐灌顶,立马抢话:“老大您真英明!” 底子佩服道:“这想法太好了。” 丐子也点头认可:“说得对,我们早就想做玉饰了。” 木子阳:“”你们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就这么定了,之后听木子阳安排,你们全力配合他。”说着凌少群揉了揉木子阳的肩膀,鼓励他道:“你别跟他们客气,需要跑腿的,干苦力的,都让他们去做,你专心做好玉饰就行。” 木子阳低下头,傻呵呵笑了,没想到老大会替他说话,还给了他肯定,这比任何事情都值得他高兴。 这头凌少群去找小分队,那头剩下青翎和靖瑶郡主她们走着。 大街上最吸引女生目光的不是那些为穿越者服务的装备店,而是长古原生态的小吃店,什么糖人啊,葱油饼啊,绿豆糕啊,玫瑰糕啊,靖瑶郡主和婉婷格格见了仿佛看到生命的曙光,而青翎依旧毫无兴趣地走着。 一位大爷坐在摊子后面做糖人,这里的糖人做得很精致,人物栩栩如生,动物也是活灵活现。靖瑶郡主看着喜欢,让大爷也给他们捏了三个。 大爷笑呵呵地说好。 靖瑶郡主问青翎:“你有吃过糖人吗?” 青翎面无表情道:“我不吃这东西。” 靖瑶郡主:“为什么不吃啊,这个可好吃了。” 婉婷格格也点头赞成。 “不就是糖嘛。”青翎不屑一看,迈开步伐走了。 走不到几步,他突然听到靖瑶郡主大呼一声:“青翎,你踩狗屎了!” “啊?”青翎立马低头去看,脚下却空无一物。下一秒,靖瑶郡主已经把做好的糖人塞进了他嘴里。 青翎被糖人塞得嘴巴变形,靖瑶看到后呵呵直笑。“哈哈,青翎你被骗了。” 青翎含着糖人,不耐地说:“无聊。” 靖瑶郡主笑着道:“你不要整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嘛,时不时也来参与一下我们凡人的生活啊。” 见青翎抬手去拿糖人,靖瑶又机智地来了一句:“呐,不准吐出来,你都吃过了,没人会吃你的口水。” 青翎盯着嘴里的糖人,最后还是嘎吱嘎吱神色狰狞地全部吃了下去。 ------------------------------------ 小剧场: 糖豆儿数了数今天赚来的钱,一共七十五泉币,他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凌少群:“是不是被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动了?” 糖豆儿擦把眼泪:“还是偷钱来得快呀。” 凌少群:“”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家致富 百花赛最后一天,赛事来到白日化的阶段,经过重重筛选,举办方最后确定了三个人,再次上台表演,争夺舞魁之冠。 第一名舞姬演绎了最擅长的蛇舞,她腰肢细如长蛇,绿色纱裙裹着诱人的肢体,火辣的舞姿看得台下观众热血沸腾。 第二个舞姬使出了看家本领,表演了精彩的剑舞。只见她双手持剑,一席红色长裙飘逸,虽未习武,却有几分剑士的英姿,当长剑横扫舞台时,引来雷鸣般的掌声。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琴溪山庄的小玉。 小玉身着南霜穆特意让人缝制的彩色裙子,腰间别了腰鼓,缓缓走上舞台。她微微半蹲,对台下行了个礼,奏乐随即响起。 给小玉吹奏笛子的是华锦瑟,她站在舞台一侧,只当个默默无闻的配角。 小巧的人儿很快化身成一只翻飞的蝴蝶,华翅张扬,盈盈摆动,如在百花丛中流连忘返。 “咚咚!” 很快,腰鼓也融入了表演当中,配合生动的笛音,时而悠扬,时而急促,浮浮沉沉。 小玉踩着鼓点,迂回辗转,舞姿也愈发地扣人心弦。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将舞蹈衬托得淋漓尽致,无限优美。 方才还摇头晃脑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招展的人儿仿佛带他们走入一场梦,有灵动的彩蝶,有穿石的流水,还有怒放的迷彩花 一舞停下后小玉鞠躬答谢,却发现整个表演场都是静止的,她呆呆立在舞台中央,不知所措。 须臾,暴雨般的掌声响起,给这场精彩的表演画上惊叹号。 观众的脸上尽是赞叹之色,掌声亦是久久不息。 “美,真美啊!” “跳得实在太好了。” “这次百花赛该是琴溪山庄拿冠了。” 南霜穆站在台下,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她突然觉得,自己当个经纪人也挺不错的,省心又省力,要不就换份工作好了。 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叫卖声同样高昂。 糖豆儿扯着嗓门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看快来买,十里坡采摘的奇石,巧手工匠精心制造,独一无二哟。” 一镜人路过,被吆喝声吸引了过去,看到摊位上的玉饰后,只觉爱不释手。“这玉雕真好看,怎么卖啊?” 凌少群:“兄台好眼光,这颗海上明珠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原价一锭银子,今天花魁赛我高兴,私人给你个特价优惠,五十泉。” 把子朝木子阳挤了挤眉,小声问他:“这颗玉雕有名字的吗?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木子阳快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镜人一高兴,指着摊位上几块雕工最好的玉饰说:“既然这样,这块,这块,还有这些,给我全都包起来。” 底子忙动起手来:“好好好,马上给你” 凌少群挡在底子前面,暗地里给他打了个眼色,而后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玉饰一人只能买三件。” 那镜人闻言皱起了眉头:“怎么卖东西还有规定数量的?” 凌少群解释道:“我们卖的玉饰不是普通玉饰,原材料采于十里坡,经过能工巧匠精心设计,一天绘图,两天切割,三天打磨,四天雕刻才制作完成。所以说哪怕只有小小一块,也是得之不易,你一个人全买下了,别的客人可怎么办。” 凌少群说完,另一边看玉的客人立马挑了三块大的兜在手里。 那镜人虽然觉得可惜,也只能选了三个最喜欢的,临走时口中还喃喃低语,说回家叫上妻子来再买三块。 今天生意特别好,不到半天,所有玉饰都被抢光了。 糖豆儿数着赚的钱,呵呵直乐。“没想到今天这么早收店。” “木子阳,看不出你还有点作用。”丐子难得称赞木子阳一次。 木子阳憨厚地笑着收拾摊子,发现筐篓里还有一块。“咦,怎么还有一块剩的?” 糖豆儿:“我丢回去的。这块黑不溜丢的,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大概卖不出好价钱。” 凌少群拿过玉石琢磨一番,确实普通了点,但想要卖掉也不难。 思考片刻,凌少群特意提高嗓门说:“这黑曜石好啊,驱邪避凶,化戾消灾。别卖了,你留着,必能保你平安渡劫。” 糖豆儿愣愣看着他,不明老大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凌少群这话不是说给糖豆儿听的。他刚喊完,便引来街上一名过客。 那人神色不佳,拉着凌少群半信半疑问道:“小兄弟,这块石头真能驱邪避凶?” 凌少群:“可不嘛,家传宝贝。” 那人立马说:“多少钱,我买了。” 凌少群摆摆手:“这可不行,这块黑曜石我留给自家兄弟保平安的,不能卖给你。” 见他拒绝了,那人着急了:“这样,我给两倍价格,你把平安卖给我。”说完他掏出钱袋拿出一锭银子。 凌少群装作为难地看向了糖豆儿。“这样啊糖豆儿你看这位客人这么有诚意要不” “给你了!”糖豆儿将黑色石头往那人怀里一塞,银子一拿,开心得像朵向日葵。 ------------------------------------- 百花赛后,闲下来的凌少群找青翎教他解读咒术。 凌少群学的是初级幻术,初级幻术易上手,但种类繁多,什么炼狱焰火啊,地泫印啊,屏障术啊,降灵阵啊,有的只要念咒,有的要画阵法,还有的要配合手势。凌少群学起来特别费劲,花了大半天时间只记住了几个非常绕口的咒语。不过在青翎的帮助下,也算有了些进展。 最让凌少群头疼的不是学习的过程,而是自己背口诀背得心烦意乱时,旁边两个吃货还在哐哧哐哧吃个不停。 腓腓兽食量在整个泺汐源能排上前三,早上十个烙饼,中午一顿大餐,午时刚过,又抱了根鸡腿啃起来了。一旁的果儿与他不相上下,也是满地红果吃得起劲。 凌少群实在看不下去了,幽声道:“肉肉,你啃完鸡腿能别往果儿身上蹭吗,在它面前吃它的同类已经很过分了,还拿它当手纸擦。” “呵呵呵,不好意思,就是太顺手了。”腓腓兽笑完又往果儿身上摸了一模。 凌少群:“” 果儿翻了个身,把头放在地上,眼睛往上瞄凌少群,眸子里水光流转,一副委屈的表情。要不是此时它嘴里还嚼个不停,凌少群就真信了它的委屈了。 他问腓腓兽:“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啊,招阳门找到了没?” 自从炼器镇后,泺汐源就脱离了他们认识的轨迹,不管是的妖兽横行的幻森林,还是的江陵城,都相当陌生,因此招阳门 “哪有这么容易找,问了全城都没人见过。”腓腓兽已经把一只鸡腿解决完,满足地吸吮着指头上留下的余香。 凌少群:“可是我和墨迟在城西见到了呀。” “城西,嗯”腓腓兽撅着八字胡思考,然后说出了城西他唯一知道的地方:“曲家宅?” 哦,他不提凌少群都忘了这件事了。 腓腓兽问:“你去了没?” 凌少群:“还没,不过是时候要去了。” 说到曲家宅腓腓兽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馨怡居出了新告示,你有空去看一下。” “出什么告示了?”直觉告诉凌少群,这个告示与他有莫大关系。 腓腓兽不明说,只是神秘兮兮地道:“总之你去看一下,有惊喜。” --------------------------------------------------- 小剧场 糖豆儿又在数着今天赚来的钱,还是热泪盈眶地说:“我明天要去十里坡采一车石头回来,扩大业务。” 恰子:“你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创业的?” 糖豆儿信念坚定道:“我是来发家致富的!” 恰子:“钱带得走吗?” 糖豆儿一听,流下男儿泪:“带不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小灶 凌少群准备出门看告示的时候,思文赫兰正好进门。 他身上扛了一头牛,硕大多肉那种,腰间还夹了个盔甲,盾厚抗魔那种。想必是捕杀了什么高级野怪,获得的奖励,然后路上还遇到头肥牛,顺手拐带回来了。 天气凉寒,可思文赫兰却是大汗淋漓,衣领大开,宽阔的肩膀和小麦色的肌肉外露,有种野蛮男人出山的感觉。 凌少群赞叹道:“大哥厉害呀,双丰收,今晚可以加餐了。” 听到加餐两个字,腓腓兽眼睛亮了,关东炊也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当他看到思文赫兰肩上那头牛时,无数菜单从脑海里排列而过,萝卜牛骨汤,麻辣牛肉锅,番茄牛肉烩面,咖喱牛腩饭,肥牛涮涮锅 虽然他们住的四全居饭菜也不错,但刎颈盟吃惯了关东炊的手艺,因此时不时也会借四全居的厨房开个小灶。 “把牛抬进去。”大叔吩咐道。 “好好好好。”关东炊想立马扛着大牛飞奔进灶房,哪知碰到牛后,却发现牛太重了,根本搬不动。 腓腓兽见状撸起袖子参与一份:“我来我来。” 眨眼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脚底抹油将牛抬进了灶房。 思文赫兰打量凌少群一番,问:“当回男人了?” 凌少群哭笑不得:“大哥我们这是多久没见面啊。” 虽然同住在四全居,但凌少群总能很完美地错过和思文赫兰相遇的时间,要不大叔早走,要不他晚归,因此两人上一回见面,还是他穿着女装羞滴滴的时期。 “既然当回男人了,那就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思文赫兰居然在这个时候摸出睚眦斧。 凌少群心中一凉,汗都滴下来了,他期期艾艾地说:“大哥,你也知道我最近很烦心” 思文赫兰瞥了眼他手里的咒术草卷说:“是吗?我看你挺闲的,都研究起幻术了。” 凌少群快速把草卷藏到身后:“没有,你看错了。” “”思文赫兰给了他一个选择:“你要能用幻术接我三招,就不逼你练功了。” 我要是能用幻术接下你三招,就不会在这里磕破脑门背咒语了。凌少群垂下头,闷闷地说不用了,来练。 一旁的果儿扑着肥厚的翅膀,幸灾乐祸地嘎嘎大笑,不料大叔冷不丁来了一句:“宠物是战斗辅助,应该配合训练,今天开始,你们一起练级。” 斩钉截铁的话让果儿一僵,嘴里的红果掉落地上,咕噜噜溜走了。 凌少群顿时感到心中那股不满烟消云散,他走过去拍拍果儿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一副我想阻止他的,但我阻住不了的无奈表情。 “果儿,以后多多指教了,嘻嘻嘻。” 果儿背过身,撅起的尾巴拼命摇晃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凌少群哈哈大笑,学着果儿幸灾乐祸他的样子,幸灾乐祸了果儿一番。 大叔说做就做,于是这个下午,四全居繁花盛开的院子里,多了个有趣的景象:一个青年骑在一只山鸡背上,频频躲避地面壮汉投来的攻击。 大叔的招式花样百出,迅猛无比,只有一把斧头,却被他挥得漫天刀影,如虹贯日。果儿只顾着躲避,就已经满身伤了,根本无法近身。 凌少群右手持剑抵挡凌厉的刀影,左手安抚拍着它的脖颈,让它放松下来。 “果儿不急,听我的话,侧翼避锋直上下冲” 果儿开始时很浮躁,后来听着凌少群的指挥,慢慢静下心来,成功绕开了几个五十伏攻击,训练渐入佳境。 晚饭做好前,凌少群趴在果儿背上,果儿趴在地上,皆是奄奄一息,一副随时晕倒的状态,然而当关东炊揭开锅盖,肉汤香味四溢时,凌少群立马回光返照坐了起来,感觉脑袋清醒了,腿脚也不酸了。 “大哥,关东叫我们吃饭。”他睁眼说了个瞎话。 “有吗?”大叔可没听到。 一人一鸡一了一个头。 他们这么默契,大叔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好,瞥一眼天边落日的余晖,他说:“去。” 今天训练有些成果,思文赫兰也不为难它们,但临放人前他不忘叮嘱一句:“明天继续训练。” 凌少群恹恹道了声:“哦” 他跑进餐厅,关东炊才端着火锅汤底出来,后面的腓腓兽拿了两盘切好的牛肉。 关东炊:“怎么这么快进来了?我还没叫呢。” 凌少群眼睛盯着肉片,心里流着口水:“我来帮你打下手。” 关东炊:“不用,今天下手都让肉肉给打完了,你去叫其他人吃饭。” “好嘞。”凌少群去也匆匆回也匆匆,不到一会刎颈盟全部集中在了餐厅里。 关东炊最后决定做肥牛火锅,锅底是牛骨炖番茄,还洗了几盘野菇藕片和青菜当配菜。大哥喜欢吃辣,于是,他的面前多摆了一碟辣椒酱。 汤底热气滚滚,凌少群迫不及待夹起肉片去烫,这肉片切得非常薄,放入热汤里几秒就可以吃了。他蘸了点酱,直接塞嘴里,肉片没嚼两口便化了,只留下一串白烟。 看他急得像个几天没吃饭的,青翎不忍道:“有这么饿吗?” 凌少群说:“可不嘛,我和果儿配合训练了一下午,都快练废了。” 果儿从一堆柿子里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表示它确实饿坏了。 “你们练功怎么不叫上我啊?”蒋羽潼放下筷子,不满道。 凌少群心里说,是的,应该叫上你的,有难同当。“要不明天一起?带上烈风。” 蒋羽潼这才满意地拿起筷子去夹藕片。 桌上的牛肉足足有两座山那么高,凌少群怀疑他们是不是一顿就把那只肥牛给解决掉了。他转过头去问关东炊:“那牛还有剩的吗?” 关东炊嚼着肉片,满口油淋淋:“这么大只牛,还能吃个好几天呢,我打算明天做咖喱牛肉烩饭,后天做土豆牛腩煲,再来一个麻辣牛杂” 他说菜名说得大伙直流口水,这时店小二跑进来了,见到他们后一副想开口又不太好意思说话的模样。 凌少群看了眼火锅,问他:“要一起吃吗?” 小二立马露出激动之色,不过很快他又狠狠摇了摇头道:“掌柜的要我来跟你们说,别再做这么香的食物了,客人都投诉了。” 腓腓兽愕然:“做得香也投诉?”什么道理! 小二说:“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一闻到味就要求上同样的菜,你们上次做驴肉火烧,上上次做佛跳墙,这次还做做” 关东炊告诉他:“这是火锅。” 才认识火锅名字的小二哦了一声。 “” 刎颈盟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满脑子想的是,这些菜式确实有点难为四全居的大厨了。 小二见他们不说话,觉得是不是自己语气重了,毕竟顾客是衣食父母,他得罪不起。正想解释一番,又听到凌少群问:“所以,你吃吗?” 小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一点头:“吃!” 于是这顿欢快的火锅大餐又多了一个参与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鸟不是鸡 第二天,凌少群找了个机会去了趟馨怡居。此时馨怡居已经重新开店,宾客也是络绎不绝。凌少群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腓腓兽说的告示,估计是被撕掉了。 他跟着人流走入大堂,看到里面宾客盈门,有镜人也有穿越者。馨怡居的布置,跟沁香楼颇为相似,通往二层的楼道中间也设了一个大舞台,只不过这里摆设的鲜花更多,争芳斗艳,充满生机。 “各位请静一静,请听我说两句。”一个穿戴得体的镜人站到舞台上,从衣着打扮上看,应该是这里的店老板,他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前一段时间本店修葺停业,本是件平常事,不料却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说曲家小姐于店内被一夷丹调戏,毁了人家清白,也损了我们馨怡居的名声。在此,我要郑重澄清一下,事故当晚,馨怡居并无营业,更无曲家小姐被宾客羞辱一说。谣言止于智者,希望大家将此事告知邻里,切勿让谣言再传播开来。” 台下一时议论蜂起,都在谈及这件事情。 店老板又道:“好了,今晚本店重新开业,有幸邀请到新晋舞姬给大家献演一曲,现在有请小玉登场。” 小玉身着一品舞姬的留仙裙,姗姗而来,她向台下轻轻鞠躬,引来一阵掌声。 凌少群没有落座,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演出,转头便离开了。这件事情看似巧合,可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那真是撞了邪了。 凌少群觉得,是时候要去曲家宅会一会那个助他一夜成名的曲亦婲了。 一个时辰后,城西曲家宅。 某个庭院的某个房间内,一阵巨大的呼噜声扬起,把准备进门的曲花姬吓了一跳。 她握紧手中托盘,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准备给里面的不速之客来个当头一击。可当她打开门,看到里面情形时,手中托盘不禁掉落地面,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果儿听到响声,茫然地抬起头,门口处站了个女子,用颤颤抖抖的手指指着它说:“鸟鸟” 曲花姬错愕地看着果儿,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鸟,一时不知该喊什么。 鸟?不是鸡吗?一旁被忽略的凌少群听了她的话,也抬头看向了果儿。 立春过后果儿的身体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不但身体变高了,身上的翎毛也从灰黄色变成橘红色。或许是近日训练的缘故,翅膀肉好像变结实了,尾巴也长长了,嗯确实像只大鸟。 难道果儿本来就是鸟,只是自己一直误以为它是鸡而已? 后知后觉的凌少群不禁露出尴尬的神情。 “这只鸟怎么回事?”曲亦婲声若蚊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凌少群解释道:“曲家宅太远,走路来不方便,所以我带了个坐骑。” 其实让果儿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曲家购买的木材实在太重了,凌少群自己运不过来,如果租辆马车,还得花钱,不如让果儿代劳好了。 凌少群又说:“不过你放心,虽然它是飞进来的,但我是光明正大走路进来的。” 曲亦婲的目光才从果儿身上转移到了他那边。“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闺房内?” 你不认识我啊?那就怪了。 凌少群调整状态,快速进入到今天的角色当中。只见他头发一甩,露出个轻浮的面相。“怎么,不认得爷了?那晚你我共度春宵,花前月下,这么快就给忘了?” 曲亦婲原本还挺害怕的,听他这么一说,气得立马蹲下身去。凌少群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呢,谁知曲亦婲小手一拽,拿起了地上的托盘,然后举着托盘上前和他理论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都不认识你,哪来的共度春宵花前月下!” 凌少群也来戏了,哼着嘴说:“哟哟哟,小娘子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那天你明明很享受的呀。” “享你奶奶的受”被自己脱口而的脏话吓到,曲亦婲突然咽住了。 哦豁,够泼辣,我喜欢。 凌少群心里默默给长古造人的城主打了个九十九分。 虽然内心很欢,但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凌少群还需做点门面功夫,于是他故意阴下脸,用冷冷的口气问道:“没有共度春宵,何来被夷丹玷污,还被逼着退婚之说?” 对方突然发话凌厉,曲亦婲听得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就是那个姓凌的夷丹?” 凌少群心说,不,我是窦娥,负责在夏天撒雪的。 知道对方身份后,曲亦婲瞬间没了之前的愤怒,语气中竟是带有一丝惭愧:“这事说来,确实委屈了公子。” “哦?这么说,你是知情的?”看曲亦婲刚才举着托盘生气的样子,凌少群以为她也是受害者,但这话一出,却不尽其然。 曲亦婲没有否认,只是内疚地沉默了下去。 名节对这个年代的女子而言相当重要,凌少群猜测她是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受到谁的要挟了,于是说:“这件事对你我而言都是无妄之祸,如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解决。” 曲亦婲却摇摇头,冒出一句:“我是自愿的。” 好一个自愿! 在凌少群佩服中带着些许讶异并掺杂了不甚疑惑的眼神下,曲亦婲还是道出了缘由:“这件事,要从乔家上门提亲说起。” 见有故事听,凌少群搬来了小板凳。 曲家和乔家世代交好,因此,两家联姻也是众人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曲亦婲一心修舞,乔文灏亦已有所爱,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子女的不得不从。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乔家派人来送聘礼的第二天。 那天,曲亦婲房中来了一位客人,她跟凌少群的出现差不多,只是没带坐骑而已。 南霜穆坐在桌面上,双脚悬空,一边晃着脚,一边拿了根发簪擦着。听到有人进门,她将发簪戴回头上,跳到地面,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 “你是谁?”曲亦婲拿起托盘,小心翼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曲姑娘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 嗯,一般坏人出场都是这样说的。曲亦婲更加谨慎了,拿托盘的手也蠢蠢欲动。 见她这幅样子,南霜穆笑笑,不急不缓做了自我介绍并道明来意:“我叫南霜穆,是姻红坊的红娘,今天是为乔曲两家联姻一事,特意来找你的。” 曲亦婲上下打量对方,看南霜穆红裙锦带,装束确实像个红娘,才放下手中武器说道:“乔家已经请过媒人来提亲了。” 南霜穆一愣,随即明白曲亦婲是误会了,她解释道:“曲姑娘,我不是来谋差事的,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乔家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他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原来是来劝她退婚的,曲亦婲了然,而后晃晃脑袋,一脸无奈地说:“这事你跟我说没用,我做不了主。” 南霜穆当然知道她做不了主,只不过想先告诉她,乔文灏不打算娶她这个事实,给今天的谈话垫个底。那么现在底垫完了,可以入正题了。“我在馨怡居见识过姑娘的舞姿,那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过目不忘。” 闻此言曲亦婲心中荡开一层花海,舞姬最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对自己舞艺的认同。 南霜穆表情似是回味,又多了一丝惋惜。“那时我就在想,这样美好的女子,又怎么会甘心嫁作□□,成为笼中金丝雀呢?” 是不甘心啊,可又能如何,曲亦婲喃喃道:“可惜哪个女子最后不是舍弃所好,嫁为人妻呢。” 南霜穆语重心长道:“那是最后,不是现下,你的舞魁之路才刚刚开始,许多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可以开舞坊,可以创作自己独有的舞种,或者传承舞艺,只要你坚持,便能成为望无风那般出色的人物。” 曲亦婲眼眸里亮起一层光,南霜穆的话确实让她心动了。望无风是所有伎人追逐的目标,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她。 看出曲亦婲的动摇,南霜穆见缝插针道:“只要你愿意,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枷锁,只不过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 曲亦婲说:“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不过我与凌公子素不相识,真是无意要拖你下水。” 这事一直由南霜穆操办,曲亦婲以为姓凌的夷丹是个巧合,却不知南霜穆是故意要整凌少群的。 “行了,我知道了。”凌少群抬手打断她,顺便揉了揉发愁的太阳穴。 南霜穆啊南霜穆,我能拿你这只野兔子怎么办呢? 见凌少群一脸苦恼,曲亦婲很是真诚地说:“此事已过,馨怡居也公开了澄清的告示,如果凌公子还是介怀,我便出面还公子个清白。” 凌少群摆摆手说:“也罢,我都要离开长古了,清不清白以后也没人认识我。”他不担心什么名誉,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南霜穆带回去,可不能让她再生祸害了。 “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南霜穆吗?” 曲亦婲一听,连忙道:“穆姑娘是为了帮我,请公子切勿怪罪于她。” 妹妹,你心真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凌少群说:“你放心,我不是找她寻仇,我只是要把她带回去。” “你真不怪穆姑娘?”曲亦婲问。 凌少群点头:“不怪她。” 曲亦婲安心了:“穆姑娘是姻红坊的红娘,凌工资要不去姻红坊问问?” 凌少群想了想:“也对。” -------------------------------------- 小剧场: 凌少群:“那么问题来了,你为啥总带着个托盘呢。” 曲亦婲ovo:“出门首选,居家必备,防狼防盗小助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单身狂欢派对 助小玉登上舞魁的宝座后,南霜穆又做了另一惊人之举,就是亲自登门乔公府,为小玉提亲去了。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小玉的,要让小玉知道了,估计会拖着她的裤脚不让她走。 自从曲家退婚后,乔老爷一直精神不振,对乔文灏的婚事忧肠九转。突然听说有人上门来提亲,来人还是姻红坊的红娘,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好茶好酒热情地招待了南霜穆。 在乔老爷面前,南霜穆不停地夸赞女方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样貌好性格好,与乔公子跨凤乘龙,很是般配。说完还用带着笑意的眼角瞄了一下给自己倒茶的年轻人。 是的,这件婚事的主角之一,乔文灏,此时正站在桌旁,毕恭毕敬给两人倒着茶水。 偷偷溜去观赏过百花赛的乔文灏,自然知道,今年夺得舞魁的人便是小玉。南霜穆上门提亲,他心里即是欢喜又是担忧,生怕他爹知道对方身份后会立即拒绝这门婚事。 乔老爷不清楚自己儿子此刻内心百蛇交缠的情形,依旧专心听着南霜穆对女方的赞赏,听得眉开眼笑。 很快,两人谈起了聘书聘礼的事宜。南霜穆表示,女方以后是嫁入乔府的,只要乔家好生待她,聘礼方面无需多言。乔老爷也表示,女子嫁入乔府后便是自己女儿,嫁妆无需多带,他们乔家养得起。 提到嫁妆,南霜穆心里暗想,那可不行,小玉这次是衣锦回府,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嫁妆一点也不能少! 双方又聊了一会,也交换了生辰八字。最后,乔文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乔老爷突然问及女方家境情况,父母何人。乔文灏端茶壶的手抖了抖,心提到嗓门口去。 相比他,南霜穆坦然多了,直言道:“这个女孩,乔老爷您也认识。” “我认识吗?”乔老爷虽未亲眼见识过新晋舞魁的风采,但不多不少也有所耳闻,坊间传言她舞艺高超,风姿卓越,乔老爷真没印象认识过这么个美娇娘。 南霜穆早已猜到乔老爷的反应,却表现出意外之色,用疑问的语气说:“哦?难道乔老爷不知道吗?今年的舞魁正是五年前乔老爷送到琴溪山庄学艺的小玉呀。” 南霜穆没说小玉是被卖到琴溪山庄当丫头的,而是说她是让乔老爷送去学艺的,倒是给乔老爷留了几分情面。 乔老爷脸色晦暗,沉吟不语,许久才开口低声道:“是是小玉啊。” 南霜穆:“说起来小玉能有今日风光,还得感谢乔老爷,要不是乔老爷慧眼识珠,多年来悉心栽培,小玉也得不到今天殊荣。” 乔老爷只好点头说:“是是是,也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成才。”只不过那声音少了几分底气。 原本乔老爷不大同意这门婚事,但南霜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言小玉嫁入乔家是回来报恩的,怎好推脱她一番美意。最后乔老爷还是被她说服了,毕竟如今的小玉不同当年,也是配得上他们乔家的门面的。 在旁听着他们对话不敢言一语的乔文灏,内心亢奋得像只欢脱的小狗,就差跪倒在南霜穆脚下,给她磕头谢恩了。 得了乔老爷点头,心情大好的南霜穆从乔家出来,又直奔琴溪山庄,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玉。 当小玉得知南霜穆竟是去乔家给她提亲,当场就吓坏了,急得直跺脚。 见她脸红耳赤的样子,南霜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放心,乔老爷答应这门婚事了。” 小玉红着眼,鼓着嘴包子,像极了一只受气的兔子,她问:“老爷真答应了?” “真答应了。”南霜穆转手又掐了一把她嫩红的小脸蛋。 小玉这才破涕而笑,泪珠子滚出眼眶。 南霜穆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等到看小玉走上花轿那一天,心里想着就算不能亲自送她出娘家,也要体体面面把她嫁出去,于是硬拉着小玉和华娘上街置办红妆。 她们在喜临街逛了一天,买了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子孙宝桶,金丝凤冠,还订制了一件红色喜服,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回到琴溪山庄。 今天置办的物件中,南霜穆最喜欢的是一根燕子发簪,她拿在手里不停摩挲着。 华锦瑟的的视线落在嫁妆上,心里感慨万分:“小玉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跟在我后面蹦蹦跳跳的,我只把她当个小孩看待,可眼下却说要嫁人了,真是让人不舍呢。” 小玉听到这话,凑过去蹭了蹭华锦瑟的衣角。“我会时常回来看望华娘的,还要吃华娘做的点心呢。” 华锦瑟看她一眼,好笑又好气。“你呀,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娃娃似的。你成亲之后,就好好呆在夫君家里,养儿育女,侍奉公婆,别老想着往外走。”说着,华锦瑟眼底竟流露出些许羡色,南霜穆猜她大概是想起了重先生。 “对了小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南霜穆放下簪子,转身打开了从骨龄界面。 她搬出一个金丝楠木箱子,盖子揭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这些是我来到泺汐源后全部的积蓄,不多,但撑个场面也是可以的。” 小玉惊道:“穆姑娘你这是何意?” 南霜穆将箱子往她面前一推。“你是乔家出来的人,既然回去,就要风风光光地回去,嫁妆不能少。” 小玉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穆姑娘已经为小玉做得够多了,小玉决不能再多要姑娘半分。” “没事,你收着,反正这些我也带不走。”南霜穆说的是实话,离开超凡实境她一件都带不走。 小玉还是不愿,最后南霜穆来了一句:“小玉难道不把我当朋友了?” 小玉犹豫许久,还是收下了。她拉住南霜穆的手,甚是感动:“小玉无以为报,我再教穆姑娘一段舞蹈。” 怎么又是跳舞。 南霜穆觉得,小玉以后不当舞魁了,当个舞蹈老师还挺合适的,她这么喜欢教人跳舞,一定能桃李天下。 华锦瑟拿来笛子。“那就由我来伴奏。” 于是,小玉又带着南霜穆载歌载舞起来。她们的欢笑声很快吸引了山庄里其他的舞姬,舞姬们开始时只是站在屋外往里瞧,得到华锦瑟招允许后,全都进了屋子。 人越来越多,拥挤在画屏居小小的屋子里,气氛非常活跃。 南霜穆看这情形,说了句:“我觉得我们像在开单身夜派对。” 小玉问:“那是什么?” 南霜穆:“在我们那边啊,新娘子结婚前会叫上一群好朋友,开一个单身狂欢派对,一起拼酒,玩游戏,总之通宵达旦玩个痛快。” “还有这种礼俗?”舞姬们甚感兴趣,让南霜穆多讲讲关于单身派对的事情。 南霜穆给她们讲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又叹息道:“派对是像派对,只不过少了些好吃的。” “那还不简单嘛,我去做些糕点来。”说完华锦瑟起身出去了。 也有舞姬道:“我们去提酒水。” 然后几个人匆匆离开,很快就端了水果点心,还有各种饮料回来。 大家吃着水果,聊着天,期间南霜穆教了她们几个小游戏,镜人的脑瓜不如人类机敏,学了好几次才学会。 众人越放越开,也越喝越多,弹琴的弹琴,唱歌的唱歌,还有人拉着南霜穆一起跳舞,整个场合其乐融融。南霜穆觉得,这是她来到泺汐源最开心的一天了。 不知不觉,琴溪山庄在夕阳的渲染下,逐渐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山庄有规定,晚上不许鸣乐,不许喧哗,也不许接待客人。因此,在最后一抹余晖离开前,舞姬们恋恋不舍送走了南霜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月色撩人 借着柔和的月色,南霜穆步行回到姻红坊。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只能在姻缘坊打地铺凑合着过夜。 虽然积蓄送光了,但南霜穆心里却踏实得很,没想到成全一段姻缘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沏一壶香茶,闲雅地倚在窗前赏星星。 好长时间没这么安逸过了。 自从来到泺汐源,南霜穆就马不停蹄地升级、闯关,让自己快速投入应战模式中。明明只是个弱女子,身上背负的重担却让她变得异常坚毅。 只是现在,她允许自己放松一下,把积压的情绪统统放下,好好地享受这个温风涟漪的夜晚。 敲门声在二更时分响起,破坏了本该有的宁静,南霜穆没有去理会,继续品茶赏星。 ‘嗖’一人驾着青光穿入屋内,姻红坊那头的窗户上多出个洞。 南霜穆惊了个乍,赶快跳起来查看怎么一回事。 飞进来的人屈膝一跃,从青光上跳落地面,矫健如风的身姿,在南霜穆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掷下一片叶子,泛起层层涟漪。 下一刹间,青光变成一把剑,快速回鞘,同时,男子也回过了头。 南霜穆赶紧拿出面纱遮脸,给自己做好一番伪装,才姗姗出现。 “公子,我们已经打烊了。”她捏着声音道。 “是吗?”凌少群笑笑,一抬手,摸出一个钱袋。 一穷二白的南霜穆表示,这招她非常受用。 只见被看一扇,钱袋便落入南霜穆手中,她掂了掂钱袋的重量,说:“还真是阔气,不知公子是来求姻缘呢,还是来做慈善的?” 凌少群忍住笑说:“我来找点乐子。” 三更半夜的找你妹乐子啊,找乐子你怎么不去青楼找!哦,对,长古没有青楼。 很想把人赶走的南霜穆,努力维持着她的淑女形象,用手半掩嘴角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我们是姻缘坊,来这里的姑娘只求姻缘,不卖身的。” 凌少群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平视,温声说:“我不买其他姑娘,我买你。” 南霜穆表情一僵,要不是戴着面纱,估计凌少群已经看到她逐渐涨红的脸了。她生硬地笑了几声:“呵呵呵,公子说笑了” 凌少群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没开玩笑,我就要买你。” 表情由晴转阴,南霜穆幽幽地说:“是吗?只怕你买不起。” 凌少群饶有兴致地挺直了身子。“那就开个价,我自个儿掂量掂量。” 南霜穆:“所谓千金难买红颜笑,若公子真想买,我便给个价。卖笑五十泉,卖醉一百泉,卖艺也可以,但我只会跳一段舞,就两百泉。” “什么,你还会跳舞?”凌少群嘴角发颤,就南霜穆这假小子的性格,跳起舞来说不定还是道奇观。 “来来来,来一段,让我见识一下。” 凌少群嘲笑的表情一览无遗,南霜穆憋着气,还要装作柔情地说:“那公子可别眨眼了。” 说罢她跳上方桌,被看扬开,裙摆挑起,引出一个美不胜收的动作。烛光下,南霜穆黛衣飘飞,长发流连,还真有几分舞者风采。 小玉教她的,都是些基础动作,华而不实,跳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可在行外人眼里,却是韵味十足的。 而凌少群少群就是这个行外人,他看着看着便愣住了。面前千娇百媚的女子,和那个大大咧咧的南霜穆简直判若两人,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凌少群没底,南霜穆更没底,她本来就对动作不熟,心里打拍打得凌乱,冷不防地,脚一扭,竟然直直往桌下掉去。 眼看就要出丑了,南霜穆有点后悔方才自己的大言不惭。 好在是,她没有四脚朝天落个狗吃屎,而是跌入了一个稳当的怀抱。凌少群在她碰地前,蹬脚过去将人扶住了。 “果然是你。” 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温暖的气息呼在睫毛上,南霜穆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下意识侧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凌少群:“还装,隔几条街就能闻出你的味道。” 被揭穿后,南霜穆更羞愧了,想把整个头都埋进面纱里。 指头拂过耳骨,来到脖子后侧,凌少群将她凌乱的青丝往耳朵后面拨去,顺手摘下那层嫣红的面纱。 随着面纱卸下,慢慢露出高挺的鼻尖,和一抹润红的薄唇。 真好看。 凌少群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南霜穆,但试试好像也不坏。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浅浅地说:“回来,我们需要你。” 眼睛骤然睁大,南霜穆怔怔看向他,急促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停泄了。她涨红着脸,嘴里缓缓迸出一句:“包食宿吗?” “” 凌少群万万没想到南霜穆最在意的居然是食宿问题,许久他才挤出一个字:“包。” 南霜穆:“成交!” 她这般爽快,凌少群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好,毕竟他在人家心里还比不过客栈一间房。 凌少群表情颇为复杂地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事实过于残酷,不宜深思。 双指放嘴上,他吹一口响哨。不久,果儿扑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到他们身边。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他把手递给南霜,将人带到了大鸟背上。 果儿呼啸一声冲入云浪,卷起一波波白雾。 虽然第一次伏两个人,可果儿的速度却不见减缓。他们飞过几十座魁伟的山头,举目远眺便是整个长古。南霜穆被风吹得往后退去,滑进了凌少群怀里。那股茉莉香清淡,也随之萦绕鼻息。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皎洁明亮,与浩瀚星海盘浮在长古上空,仿佛整座城镇被星光拥抱起来,柔美又不失壮观。 飞了好一会,果儿忽然低身滑翔。 “到了。”凌少群指着脚下笔直的城墙说。那里依偎着一棵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像根手臂惬意搭在城墙上边。 南霜穆从大鸟身上下来后,视线便被眼前的景色给带走了。 即将突破地平线的日光,与月同辉,九重天外划过流星几硕,星辰渐渐融入无垠的云海之内,再也不见踪影。 凌少群弯着眼睛,嘴角带笑地说:“这地方是墨迟发现的,我觉得很美。” 南霜穆看了眼他,心脏如被棍棒敲打,不受控制跳动起来。她不争气地埋下头,希望凌少群看不到她此刻不知所措的模样。 两人站在树干上看星,夜风将他们的发梢吹打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缕是谁的。 他们身后,城墙最末端的阴暗角落里,墨迟面无表情地转了身,跳下城墙。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抢鱼的 就这样,南霜穆跟着凌少群回了刎颈盟。 凌少群给她在四全居开了个房间,然后帮她把随身物品全部拿了过去。 南霜穆带回来的东西不多,金银珠宝都送给小玉了,只剩些古灵精怪的玩物,其中有一个密封的鱼缸和一个空鸟笼。 凌少群心里纳闷,南霜穆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居然还养了鸟和鱼。 鸟笼是空的,但鱼缸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着,他捧起鱼缸仔细瞧,发现里面养着一条长了翅膀的透明小鱼。 虽然见惯了泺汐源里形态各异的物种,但凌少群还是对这条鱼十分好奇。他问:“这鱼哪来的?” 南霜穆正在整理衣物,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从琴溪山庄偷的,别打开,它会飞走。” 凌少群眼睛盯着鱼问:“你偷它干嘛?” 南霜穆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不知道了,这可是城主养的臧冥鱼,很有研究价值的。” 凌少群诧异道:“你认识长古的城主?” 南霜穆:“不认识,我只认识她徒弟和徒孙。” 可以的,他一点也没被惊喜到。 正午的阳光掠过屋顶,南霜穆看午时到了,转身就出了门。“我去挖些血虫来喂它。” 凌少群心想:还要吃血虫呢,城主养的鱼真是娇生惯养,不像我的果儿,随便吃些红果就好---此时的他全然忘了,果儿是一顿要吃掉一棵树的大胃王。 南霜穆出去后,凌少群又看了看在无水的鱼缸中畅游的臧冥鱼,那带了点紫色的透明身体像金鱼般一鼓一鼓地,他突然很想试试手感。 鉴于南霜穆的提醒,臧冥鱼会飞,他一打开盖子便伸手进去捉住了鱼身。臧冥鱼身体很滑,可能常年生活在风中的原因,不像普通鱼般有黏稠性,反而干干爽爽,冰冰凉凉的,就如同摸了一块玉。 被凌少群握在手里,它即没有挣扎也没有飞走,连翅膀都隐形了,乖乖让他抚摸着。 凌少群正过着手瘾呢,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羽翼拍打的声音,一只鸟飞了进来。那鸟棱角分明,通身羽毛雪白,凌少群看着觉得有点眼熟。 是的,飞进来的就是当日跟着白日生被众星捧月,而如今落到南霜穆手里只能沦为姻红坊吉祥物的七角鸟。 小七见到屋里的情形,顿时红了眼,像捕捉猎物的野兽,浑身汗毛竖起,下一瞬间,便朝凌少群扑飞过去。 凌少群吓得后腿一步,就在他考虑是左手拿鱼砸它,还是右手召唤出莫绝砍它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七角鸟优美地绕着凌少群转了个圈,然后快速飞开,飞得噗噗响,像怕他后悔似的。 凌少群愣愣地看着七角鸟,再看着空无一物的左手,突然明白过来了。它是来抢鱼的! 那条被南霜穆当做宝贝,准备放实验台上开腹解剖的臧冥鱼,此时在七角鸟嘴里,象征性地翻腾了一下。 门口传来一声冷哼,凌少群看过去,发现南霜穆已经回来了。 南霜穆双手叉腰,咬着牙一字一字说:“给、我、吐、出、来!” 七角鸟警惕地盯着她,却无半分让步。 南霜穆手一抛,另一条小鱼在空中飞了过去,七角鸟只花了一秒思考,便快速张开嘴咬住了来鱼。 而那条被遗弃并且显得很可怜的臧冥鱼,啪咜一声掉落地面。可能觉得自己还能抢救,它又象征性翻腾了一下。 南霜穆把它捡起来,重新放入鱼缸内,又给它喂了些血虫,半死的臧冥鱼这才恢复了活色。 凌少群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只鸟了,他问:“白日生的七角鸟怎么会在你这里?” 南霜穆一愣,这件事好像忘记告诉凌少群了。 “那小孩送我的。” “嗯?他为什么要送你?”七角鸟是人人抢着争着想要得到手的仙禽,不可能说送就送。 南霜穆想想,突然哈哈大笑两声:“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 七角鸟:“” 凌少群:“”很好,这才是他认识的南霜穆,昨晚那个娇羞的女人是个什么鬼。 他伸手戳了戳小七洁白的羽毛,半信半疑地问:“它真会说话吗?” 南霜穆:“你再给它条鱼试试。” 七角鸟是高傲的仙禽,不像普通宠兽问什么回答什么,它是有尊严有地位的,除非--给它一条鱼。 都有鱼吃了,还要尊严那玩意儿干啥子。 于是,嚼着新鲜大活鱼还要表现得很骄傲的七角鸟,开口道:“我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第一次听到七角鸟说话的凌少群,觉得它声音洋洋盈耳,好听极了。他也不含糊,单刀直入问:“你知道招阳门的下落吗?” 南霜穆在旁摊了个手:“它要能回答,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吗?” 凌少群恹恹地说:“也对”。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七角鸟居然爽快地作出了回答:“你们去琴溪山庄看看。” 南霜穆:“诶?” 凌少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怎么可能在琴溪山庄,我去过那么多次,一次都没发现啊。”虽然不是每个角落都走遍,但七彩光晕这么明显,南霜穆不可能看漏眼。 七角鸟将鱼完全吞进肚子后,露出餍足的表情:“那是因为有人刻意把它藏起来了,你们尽管去找就是。” “那你之前不告诉我。”虽然这话是问小七的,但南霜穆阴森森的目光却是看向了凌少群。 凌少群心里说,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因为当时时机未到。”说完小七飞回鸟笼中,鸟笼的门发出‘啪’一声,自动关上。 “现在就到了?”南霜穆依旧不死心。 七角鸟不理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南霜穆哼一声,心想,一点都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可爱! 凌少群摸摸下巴说:“知道在琴溪山庄就好办了,现在问题是怎么进去。” 还在生气的南霜穆一回头:“我能进去啊。” 凌少群和她对视一眼,立即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于是,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了城西那片茂密的林子里。 他们经过一条河流时,看见一队人马正在河边休息,南霜穆认得那些人,是琴溪山庄的舞姬和杂工。 “穆姑娘。”有人唤了她一声。 南霜穆看过去,见华锦瑟手里拿了个包袱,朝他们施施而来。 南霜穆惊讶地问:“华娘,你们这是去哪里?” “望庄主回来了,她说近日山庄有要事发生,给我们各自安排了去处。”说完华锦瑟朝凌少群颔首点了个头。 她这话,让凌少群和南霜穆更加肯定了招阳门与琴溪山庄有关。 南霜穆向华锦瑟坦言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在琴溪山庄里面,想进去一趟。” 华锦瑟疑惑地问:“在山庄内?穆姑娘要找什么?” 南霜穆想想,招阳门华锦瑟肯定是没见过的,于是向她描述了七彩光柱的模样。 华锦瑟听完后了然道:“七色霞光是风池特有的景象,晚上才能看到,你们要找的就是它吗?” 南霜穆:“难怪我都没见过呢,原来晚上才出现啊。”看来琴溪山庄晚上不招待宾客的规定,就是有意对外隐瞒招阳门的存在。 他们聊着的时候,有人过来和华锦瑟道别,然后一队人马,朝镇里出发了。 南霜穆问:“华娘不跟他们走吗?” 华锦瑟摇摇头,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我也是时候回江陵找重先生了。” 闻言,南霜穆皱了皱眉,华锦瑟和重仪怎么分开,她是知道的。当初华锦瑟好不容易逃离江陵保住了性命,现在回去,很有可能会再次面对被销毁的危险。 “你不怕被隐凡地君发现,又把你捉走?” 华锦瑟轻轻笑了,笑容如沐春风。“我从来都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就害怕得躲起来的人。”十五年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要不是重仪执意把她送到长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凌少群在旁听得脑袋冒出十几个问号,重先生是谁?隐凡地君是谁?为什么要捉走华锦瑟?信息量好大怎么办?在线等,急。 看到凌少群脑门上的十几个问号,南霜穆很是无奈,只好把华锦瑟和重仪的故事简单告诉了他。 凌少群听完后心想,一个城不是只有一个城主吗? 他问华锦瑟:“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个断臂?” 这话一出,华锦瑟猛地抬起头,眸中水光流转,好似在荒芜的沙漠中看见了一汪清泉。 一直以来华锦瑟都认为,重仪对她的感情,是像对小猫小兔般怜爱。觉得她有趣,喜欢捉弄她,拿她开玩笑,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爱,直到那天,他为自己砍下了一只手臂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故人相见 “销毁镜人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结束生命,躯体化为沙尘,另一种是删除数据,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也消失在镜人的记忆里。” 重仪缓缓拔出长刀,对准了自己。 “镜人能忘记你,但我不能。所以,我的选择是,护你周全。” “嘶!!”衣帛切断的声音,骨肉分离的声音,无比刺耳。 华锦瑟震惊地睁开眼,面前还是一片星河,却带着浓厚的血腥味,但这血,不可能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她转过头去,身后的人已经面色铁青,满头大汗,嘴角还挂着苍白无力的笑容。 华锦瑟的目光缓缓下移,来到男人手臂处时,只看到空荡荡半截衣袖。血夹着汗,从断臂汩汩淌下,染红了她整个世界。 还没等华锦瑟回神,重仪将带血的刀一挥,结界多出一个缺口。 “离开这里,去长古找望无风,她能保你安全。” “不,我不走。”华锦瑟惊恐地抱住重仪,像个担心被遗弃的孩子。 重仪何尝愿意舍她而去,但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保住两人。 “我现在力量不够,撑不了多久,你快走。” 华锦瑟捉得牢牢的,眼泪连着丝流了下来,天知道这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重仪见她如此,只能一狠心,用力将人推进了缺口处。 一股力量将华锦瑟推起,四周霞光扑来,漆黑的星河变成白昼,折射起光辉无数。她睁着湿润的眼睛,看重仪愈渐模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镜人那永远感受不到痛的心,一刹间剧痛无比。 仿佛耳边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和重仪,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后来,重仪是提着自己手臂去见隐凡地君的。 地君知道华锦瑟已经离开了江陵,却没料到重仪竟能泰然自若地举着自己手臂来向他复命。看来那个女人在重仪心里,分量还真挺重。 “为了一个镜人,值得吗?”他问。 “值得。”重仪早在砍断自己手臂之前便有了答案。 他的坚定,换来的是隐凡地君一声冷笑。“你别忘了,她只是个数据,你可以再造出千千万万个她来。” 重仪平淡回了一句:“那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华锦瑟就是长在他心头那一块肉,轻轻碰伤他都觉得心痛。 离开前,重仪将手臂扔到了隐凡地君脚边。他为og打拼了这么久,于情于理,都是时候该放个长假了。至于这个长假有多长,由他自己决定。 无事一身轻的重仪,在江陵开了家玉铺,还改了名字,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老板?老板?” 客人着急的叫唤声把麒麟手从回忆中拉扯回来。他恍惚了一下,问:“怎么了?” 客人:“老板你别走神啊。卖玉的说了,说这块黑曜石能驱邪避凶,我买来放家里炫耀的,你可雕漂亮点。” 麒麟手面无表情看着手里乌漆嘛黑的石头,心想,他忽悠你的时候可是认真的? 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说出来恐怕这单生意就黄了。 麒麟手手艺很好,雕出来的白泽气势锋不可当,客人拿到手后,非常满意地付了钱。 人刚走,一道黄符凭空出现在麒麟手眼前。 是传音符!他心里咯噔一下。 而后,黄符自燃化成‘烟雨桥’三个字。 这道符是麒麟手当日和凌少群告别之时留给他的传讯工具,若凌少群遇到危险了,可以通过它通知自己。 麒麟手收拾好摊位,即刻出发,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到了烟雨桥。 烟雨桥上人来人往,几只麻雀在木雕扶手上啼鸣,一切水静无波,并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 麒麟手心里纳闷,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事? 他平静面对身边穿插的人流,清风似水,一股一股打在身上,但麒麟手不受任何影响。 须臾,一句呼唤跟着风声到来:“先生。” 麒麟手一怔,蓦然回眸,看见桥的那头缓缓走来一个女子 她身着泛黄的青衣,脚踩麻色翘头履,被风抚乱的发丝粘在脸上,遮掩了一半带笑的清容。 华锦瑟没有特意打扮,反而选了一套最素的衣裙,她想将最原始的自己带回来见重仪。 啼鸣的雀声哑止,车水马龙的喧闹渐渐消失。 他乡相逢,两人没有激情的拥抱,只是微笑着相互看着。 -------------------------------------- 华锦瑟让他们傍晚再去琴溪山庄,于是凌少群和南霜穆回了四全居。南霜穆去准备些过关用的灵药,让凌少群帮她喂一下小七和臧冥鱼。 凌少群捧着一桶鱼进到院子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橘红色羽毛的大屁股。 他乐了,喊了声:“果儿。” 大鸟伏在地上,听到凌少群唤它,微微抖了一下尾巴,继续一动不动蹲着。 凌少群摸不着头脑,换做平日果儿不是应该扑过来蹭人吗? 他绕着果儿转了半圈,赫然发现在果儿正对面,那只雪白的七角鸟,正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瞪着眼前比它大十几倍的巨鸟,眼里还带着挑衅。 这两个家伙居然在对峙,此时此刻的画面,相当诡异。 凌少群心想,要是果儿饿了,七角鸟还真不够它填肚子的。 “它是小七,你们第一次见。”凌少群指着地上的小不点说。“小七是南霜的宠物,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哈。” 果儿没动,只是明亮的眼珠子转向了凌少群提着的水桶。 凌少群也看向了水桶,说:“这是给小七打的鱼。” 石像一般的七角鸟,终于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得意地朝他--哦不,是朝鱼飞了过去。 谁知它一动,果儿便瞳孔一缩,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生气表情。凌少群见状赶紧摸了几下柔软的大翅膀:“怎么了,你不是只吃水果吗?” 果儿‘咯咯咯咯’抗议了好几声,说的什么凌少群一句都没听懂。 果儿哼唧哼唧,七角鸟却是心情大好,它把鱼扯开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赏赐给凌少群。 看见血淋淋的鱼肉抛物线飞过来打在脸上,再弹到手中,鱼尾巴还在手里跳了一下,凌少群差点呕吐出来。 七角鸟用优雅的目光发出信息:这是你应得的奖励,开吃。 凌少群抓狂地看着糊了他一脸的半条生鱼。尼玛,生鱼怎么吃! 凌少群把还在垂死挣扎的半条鱼递回去,笑着说:“别客气,您慢用。” 七角鸟吃得十分优雅。 果儿不停用大脑袋蹭着凌少群,表情就像在说,你也管管我啊,就知道给这只不知哪里捡来的小野种喂吃的,我呢?我呢! 凌少群被它蹭得很无奈,刚出生时果儿就懂得自己去觅食,从来不用他这个老父亲操心,可今天的果儿却像个争宠的小孩,一味地撒娇掏糖吃。 “好啦好啦,我给你摘苹果去。”说着他离开了。 被鱼溅一手血的凌少群先是去洗了把手,又洗了把脸,才走到林子摘苹果。也没花多少时间,便提着满满一篮子回来了。可当他踏入院子,眼前的场面却足以让他做够三天三夜的噩梦。 那一大一小两只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掐打了起来。七角鸟在果儿身上乱啄一通,橘红的羽毛零零碎碎掉了一地。果儿怒了,一翅膀扇过去,卷起的风将雪白的小身躯推出两尺外。然后它们低吼着,又厮打起来,翎毛四散,狼狈不堪。 凌少群从没见过果儿这么撒泼的样子,这哪是小孩啊,简直就是个发现丈夫找小三,自己即将要失宠的女人,愤恨地和小三扭打在了一起。 凌少群惊愕地张大嘴,难以合拢。 小七被摔在地上,白色的羽毛覆了一层土,与平日那只优美高雅的七角鸟判若云泥。 它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撅起尖锐的嘴巴,朝果儿的眼睛啄了过去,还好果儿躲得快,不然就沦为瞎鸟了。果儿怒气冲天地反击,嘴里喷出一团火焰,也辛亏七角鸟闪得快,不然立马变烤鸽子。 “够了!”凌少群忍无可忍,大声训斥道。“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非得把四全居给拆了才高兴吗?” 他话一落,突然脑瓜亮了,他刚刚看到什么来着?果儿会喷火!? 这时,果儿头顶上方出现了他苦等几个月不来的系统提示:“叮!” ‘不死鸟’,攻击力666 凌少群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顾不上一篮子苹果滚落地面,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果儿。 “果儿果儿,你看,原来你有名字,你叫不死鸟。”凌少群雀跃兴奋道。 让凌少群狠狠抱着,果儿怒气瞬间全消了。它抖抖羽毛,抬头往上看,‘不死鸟’三个字正慢慢消去。 知道自己面对的庞然大物是不死鸟后,小七的神态也收敛了,叼着鱼转身飞走。 第一百一十九 给一个警告 凌少群第一时间跑去和青翎分享了这个激动人心好消息。 青翎正在房里检测云霄石的耗沙速度,他将易空术用在所有能移动的物体上,一时间桌椅凌空,笔墨飞散,侧翻的茶水凝固在空中,整个房间如同颠倒世界,只有站在地上寂然不动的人,还证明着地心引力的存在。 凌少群见惯不怪,等云霄石的魔沙耗完,所有物体归位,他才迫不及待跟青翎说:“言青,果儿的名字出来了,它叫不死鸟。” 青翎露出讶异之色,因为不死鸟太稀有了,他完全料想不到自己身边会出现一只。 “不死鸟是物种,不是名字。”他纠正完,又加一句:“我们俗称--凤凰。” 凌少群:“凤凰!” 青翎点头道:“不死鸟一生只会旦下一子,所以非常罕见。由于不死鸟属性隐蔽,只有在战斗中唤醒本性时,才会显示出品种名和攻击值。” 原来如此,凌少群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果儿一直被他养着,连出去猎野的经验都没有,这次和七角鸟打架,也算是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青翎解释完,停顿了一下,问:“所以,是什么激发了果儿的战斗意识?” 凌少群尴尬地笑笑:“说来怕你不信,它是吃醋吃出来的。” 青翎只当他开玩笑,也没追问,转身拿出一盒新的魔沙。 外面一石魔沙售价五十泉,青翎手中这一盒少说也有八九石的分量,要换成包子喂凌少群,估计可以喂足一个月。但青翎不缺钱,他那柄自动打野怪的匕首,每天按时按点给他的钱袋子涨工资,涨到满为止,这点魔沙不算什么。 凌少群也试过给丹水玉加魔沙,好在丹水玉耗沙量非常少,只加过一次,就再也不需要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五十泉是喂他自己好还是喂丹水玉好。 青翎念了一句咒语,魔沙旋转成一条水线从盒内蹿出,慢慢注入云霄石中。他耐心等着,又留意到凌少群一副武装的样子,随口问道:“你要出门?” 凌少群说:“我和南霜怀疑招阳门在琴溪山庄,今晚过去看看。” 青翎问:“通知大家了没?” 凌少群:“不急,这事8字还没一圈,我们先去探个路。如果招阳门真在那里,我就让果儿回来报信。” 凌少群看时间差不多了,说了句晚点见,就离开了,边走嘴里还边念道:“嘿嘿嘿,我的果儿是凤凰,泺汐源三千物种里最罕见的凤凰” 最后一股魔沙入注完毕,青翎放下云霄石,看着凌少群傻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去通知大家。” 凌少群和南霜穆来到琴溪山庄,已是黄昏时分。 南霜穆抬手敲了敲大门,可是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看来山庄里所有人都被迁走了。于是,两人很果断地翻了墙进去。 脚刚落地,凌少群俨然感觉到了个五星级景区。静雅的内院中百花盛开,雕木回廊连接着厅殿楼阁,每一座都宏伟壮观,每一眼都是独特的景色。如果此刻他有一部相机,随手一拍,应该就能拿去参赛了。 南霜穆带着凌少群走在迷宫似的花园里,一路上鲜花铺地,小桥流水,他们左拐右抹了好几个弯,凌少群都快被拐晕了,不禁感叹道:“琴溪山庄还真是大。” 南霜穆说:“是啊,我都迷路好几次了。” 凌少群:“那等一会你能带我离开吗?” 南霜穆很诚实地摇了个头:“见到有墙再翻出去不就好了。” 凌少群:有那么点道理。 他们走近风池的时候,听到一阵凄清的琴音。 风池之中立有六角凉亭,四周挂着白色纱幔,凌少群隐约看到一人坐于亭中,双手往返弦上,弹出悲凉的音色。 两人相对一眼,都猜测到里面那个是谁了。 南霜穆上前一步:“请问前辈是琴溪山庄庄主望无风吗?” 琴声终止,里面的人抬起头,露出一个轻微的笑。虽然不出一丝声音,虽然隔着纱幔看不清脸,但凌少群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侵骨的笑容。 南霜穆也是浑身发麻,硬着头皮说:“我们是来闯关的穿越者,希望前辈指条明路。” 长古的风,无处不在,忽然便刮来一阵。 此风一现,纱幔吹起,让凌少群看清了里面的人。望无风坐在琴后,宽大的袖子垂于身侧,一头紫发如瀑布般散落,几乎碰到地面。她神态自若,半合眼眸,美得像油画里的人物。 风一过,又只剩白帘飘飘。 许久,望无风才开口道:“等人齐了再来。” 凌少群和南霜穆面面相觑,为什么要等人齐?等谁? 似是看透他们的心思,望无风缓缓地说:“你们还不够资格闯关。”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淡,却如擂鼓打中了凌少群和南霜穆的胸口,霎时间,两人面色难看到极点。 凌少群不甘心,据理力争道:“前辈,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行。” ‘铮!’回应他的是一声凌厉的弦音,同时间,风池中跃出一条臧冥鱼。 “那就试试。”也对,不试过怎么死心呢。 望无风:“想闯关可以,不过要先把我这池子臧冥鱼喂饱,你们谁愿意来当鱼引子?” 凌少群一步跨到南霜穆前面,宣示立场。 最喜欢勇敢的小男生了,望无风眯着眼想,心里尽是喜爱,可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疑。她双指按弦,又是‘铮铮’两声,臧冥鱼仿佛听到号令,迅速作出攻击。 由于那鱼颜色太浅,凌少群看不清它是如何行动的,只觉突然腾起的杀气逼近身边。他快速召唤出七星莫绝,可惜剑未出鞘,臧冥鱼已经来到眼前。 还好望无风只是给他个警告,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臧冥鱼在离凌少群眼珠子只差分毫的地方停了下来,鱼身瞬间放大,凌少群能够清晰看到它扇动的翅膀,和浅紫色的肚子里尚未消化掉的血虫。 南霜穆也被臧冥鱼的速度给惊到了,如果凌少群稍微有所移动,估计现在眼睛已经流出血泪。 “还要试吗?”纱幔里面传出问话。 望无风在等待凌少群的退缩,但有意思的是,她居然等不到。 凌少群一双深色眸子里,不见分毫胆怯,他在思考,思考如何能反败为胜。 调整好状态后,凌少群嘴里吐出坚定的两个字:“再来。” “很好”望无风非常满意他的表现,换做其他人,就算不逃跑,也已经流露出惊恐之色,可凌少群眼眸中全是沉着的冷静,不畏风雨。 望无风翘起嘴,再次露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次的笑意更深,就像要将兴奋化为实质流露出来。 她双手快速抚琴,琴音如一颗颗珍珠弹出,落地有声。被琴音操控的臧冥鱼全部蹿出风池,朝凌少群和南霜穆围拢而去。 凌少群不断挥剑砍鱼,可这鱼死了一堆又来一群,数量异常惊人,仿佛是特意用来消耗他们力气的。南霜穆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身上瞬时多出数道伤痕。 凌少群将她护在身后,心里着急万分,这么耗下去毫无胜算,必须想出个办法来! -------------------------------------- 小剧场: 望无风:“哎,你们别恨我,要恨就恨隐凡地君那个老狐狸,是他逼我的。” 隐凡地君:“不是你说这个游戏有趣,强烈要求参与一份的?” 望无风:“说啥呢,我这么美腻善良,怎么会喜欢这么残暴的游戏呢。来来来,小鱼儿攻击再猛烈点!” 隐凡地君:“” 第一百二十章 速度的验证 凌少群看了眼落地后,身体片刻便化为水迹的臧冥鱼,突然有招了。 对付水就要用电! 他大声喝道:“千殇万影!” 平地起雷,万道剑影破空而出。 剑影如闪电之势朝臧冥鱼劈下,霎时间紫电贯穿整个院子,周围的树木被剑气劈得摇晃不止,樱花纷纷洒落地面。 一块花瓣飘入六角亭中,望无风抬手,恰好用两指夹住。她微微一弹,又将花瓣送出了纱幔。 纤薄的花瓣飞至高空如烟花爆开,洒下漫天花雨,雷电霍然平息,强悍的剑意在这弱小的生命面前,竟起不了半分作用。 眼前一白,凌少群和南霜穆走入了一个幻真幻假的情境里。他们看到一只小猫咪被猎狗追着跑,小猫上蹿下跳,猎狗穷追不舍,很快,锋利的爪子按在了猫尾之上。 他们还在为那只猫咪感到紧张,可下一瞬间,却见猎狗的躯体突然发生改变,骨骼开始扭曲,头上长出犄角,竟变成了一只硕大的水鹿。远处走来一头野狼,那狼龇牙咧嘴长相丑陋,只闻它长啸一声,便朝水鹿扑了过去。 耳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凌少群回头,见一群凶猛的狮群正对着他们撅尾刨爪,准备进攻的模样。下一顷刻,狮子冲了过来,凌少群将南霜穆拉到身后,拿剑对准了狮子的头颅。可是,那群狮子并未因此停下脚程,只见它们纵身一跃,就如灵魂般穿过了两人,而后对着野狼的身体咬下一口又一口 血肉四溅,难闻的气息深入鼻腔,南霜穆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扇风,要不是想在凌少群面前保持一点形象,她早已蹲在地上呕吐起来了。 眼前场景凌少群似曾相识,他想起妖面人曾经给他展示过的幻术。 他对南霜穆说:“我们在望无风制造出来的幻境里,这里一切都是假的,连味道都是。” 南霜穆皱着眉问:“那我们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凌少群不知道,他试着用幻术突破,可惜他的幻术是初级的,无法和华锦瑟抗衡,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突然,天上传来清脆的鸟啼声。那声音异常刺耳,像是来自远方的歌谣,无比空灵。 “是果儿!”凌少群大喜,对着天上喊:“果儿,快想办法把我们带出去。” 凤鸟伸展翅膀在琴溪山庄上空盘旋,它张开口朝六角凉亭喷出一团火,火燃烧了白色纱幔,熊熊浓烟,让望无风不得不终止幻术。 凌少群和南霜穆眼前一暗,回到了现实世界。 果儿又朝天上的臧冥鱼喷出一团火,臧冥鱼立马被点燃。然后一条条掉落地面,身体化为清水。 凌少群心想,照这样下去,应该很快能解决完了。 可惜,他忘了还有一个望无风。 望无风站在浓烟之中,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哀怨,须臾竟是开口唱起了歌来。美妙的音符从她唇间飘出,形成古老的文字,文字化作巨大的阵法印在天地之间。 有什么从中飘落,洋洋洒洒。 忽觉温度下降,有东西落在脸上,凌少群抹一把脸,是蓝色的雪! 蓝色的雪对人无害,可打在果儿身上却成了毒药,凌少群看到果儿的羽毛像被灼烧般,生出黑色的烟。 望无风是在报复,以牙还牙报复那只烧了她亭子的鸟。 翅膀已经无法扬起,果儿狼狈地跌落地面。凌少群快速跳到它背上,放出抗魔的鬼谷盾,为它抵挡住部分伤害。 “果儿先躲起来。”他催促着打开了骨龄界面。 凤鸟看了凌少群一眼,低落地飞进界面之中。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庄园覆盖起来,给六角凉亭披上了一件蓝色棉袄。臧冥鱼如获圣水,攻击比之前更加活跃,还专门针对凌少群的来了一套全身穴位针灸法。 就在两人被鱼围堵得水泄不通,变成两团球的时候,一面纸扇如刀片划过空中,将他们周围的臧冥鱼统统切断,而后纸扇旋转回到主人手上。 蒋羽潼身后,刎颈盟其他人也尽数赶到。 望无风依旧平静吟唱着,只不过手中多出一活,她抱起---不,准确来说,是她紫色的长发将古琴‘抱’了起来,然后双手弹弦,又从风池里唤出无数臧冥鱼。 凌少群表示很绝望,果然是死多少来多少,一点希望都不给呢。 望无风的样子和汹涌猛烈的臧冥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口唇张合,双目微垂,像惬意地欣赏着满地落雪,又像在等待雪后晴明的阳光。 雪最怕什么?当然是阳光。 云层突然出现醒目的裂缝,火光从裂缝中衍生,渐渐照亮大地。 天上灼热,蓝色的雪停下来了。 凌少群从朝力量之源看去,风池上,青翎悬于望无风创造出来的阵法之中,手握云霄石,身体如同圣子发出亮洁的光芒。 青翎:“我只能维持一刻钟。”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刻钟,你们搞不定,也别指望我了。 “够长了。”思文赫兰抬手半握拳头,睚眦斧横空出现。 望无风看到他的兵器,有点意外地说:“怎么才拿了把破斧头?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语气听进别人耳朵里,如同和一个老朋友扯谈一样。 大叔信心十足:“宰鱼足够了。” 是的,睚眦斧确实不足以对付望无风,但杀臧冥鱼绰绰有余。 睚眦斧划过的地方,宛如一道白虹,霸气的刀刃放出‘排山倒海’,紧接而来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由近而远,碾碎山河! 所有人捂住耳朵,等再松开时,整个院子已经建筑倒塌,大树东倒西歪,连六角凉亭也不曾幸免被劈掉了半个顶,变成三角凉亭。 凌少群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大哥平时对他太温柔了,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大哥是用实力陪他练级的,可今天一看,大哥就像一个和傻儿子赛跑的慈祥老父亲,又要装卖力,又不敢跑太快。 就这么个岔子,少了一大半的鱼群出现了异样。凌少群看到一闪而过的符文,那符文消失极快,他不确定是真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着,听到关东炊也迷惑地说:“这鱼” 凌少群忙问:“你看出什么了?” 关东炊:“这鱼水分多,不能烧烤,清蒸应该还不错。” 凌少群:“分析得真好,你说完我都饿了。” 关东炊笑着说:“要不明天就吃蒸鱼?” 腓腓兽连忙说好好好。 “”凌少群没管他们,转头问思文赫兰:“大哥,臧冥鱼有命门吗?” 思文赫兰:“所有物种都有命门,真正的臧冥鱼只有一条,只要找到那条鱼就可以通关了。” 望无风脸色一沉,突然大幅度奏乐,把风池里祖孙十八代的臧冥鱼全部唤了出来。除了鱼,还有无尽的飓风。 那风极大,南霜穆感觉自己快要被吹走了,再回头一看,关东炊双手捉住腓腓兽,整个身体已经像红旗一样在风中摇曳。 关东真轻啊,她为自己还不如一个男子苗条而感到悲催。 衣衫被吹得飕飕作响,可是思文赫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说:“想斗得过风,就要比风快。” 凌少群看着飓风口,似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那就看谁更快!” 他说完还没行动,蒋羽潼已经出击。断风扇,物如其名,可断风,不光断风,切鱼也切得非常麻利,一下子便障碍全无。 凌少群紧追其后,他虽然没有断风扇,但脚下的提速鞋帮了他很大的忙,少顷便冲到最前面去了。 有句老话叫棒打出头鸟,在凌少群目不斜视跟着符文奔跑时,一道伤害忽如其来击穿他的腹部。 娘的,他又忘了望无风的存在! 望无风瞥他一眼,口型在说:小朋友,想拿我的鱼没那么容易。 凌少群被这股伤害撞飞,滚了数米远。 最后还是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遇鱼杀鱼,遇伤害挡伤害的大叔,最快击中带有命门的那条臧冥鱼。 风在顷刻间停下,万籁俱静。被风吹得怀疑人生的关东终于回到地面。 眼睛扫过像满目疮痍的院子,望无风面无表情,就像都一切与她无关。 须臾,她开口道:“你们可以走了。” 一挥长袖,破烂的六角凉亭从中间打开,一分为二。 与招阳门那束奔天彩光同时出现的,还有‘焚妖窟’三个字。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闯关成功了。 腓腓兽扛起软绵绵的关东炊,和刎颈盟一同走进彩光中。 凌少群走在最后,他踏进去时,听到身后传来望无风小有兴奋的声音:“小朋友,以后有机会再见哦。” 凌少群:怎么感觉画风突然一变。 ------------------------------------------- 小剧场: 望无风:“我最喜欢可爱又勇敢的小男孩了,为什么要人家欺负他?” 隐凡地君:“一池臧冥鱼白死了?” 望无风一愣:“最讨厌随便砸人池塘的熊孩子了!看我不烧秃你的鸟!” 凌少群:????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举步维艰 巨漩拓开,七个高低不等,肥瘦不适中的人走出了七彩霞光。 去到一个新地方,理应松弛下来的,但当七人看到眼前景象时,只剩紧绷的神经。 迎面是一座十丈高的山崖,岩壁直削,怪石突出,厚厚的青苔稀疏长在岩壁上,其余的地方都光滑无比。 前路是山,身后是招阳门,四周被无形结界分割,他们似乎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关东炊皱着眉头说:“该不会让我们爬上去?这么高掉下来,会摔成泥的。” 蒋羽潼:“我试一下御扇上去。” 他双指翘起,默念口诀,断风扇骤然变大。 蒋羽潼跳到扇面,沿着峭壁往上飞,可飞到小半高度时,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住了。仿如布了一层网,即便他再使劲也无法往上一寸。蒋羽潼只好折返了回来。 “看来这座峭壁已经设下禁制,不能借助任何力量,我们只能一步步爬上去了。” 众人沉默中,南霜穆突然发出尖得吓人的声音:“少群,你怎么受伤了!” 她指着凌少群,面露惊恐。 凌少群低头查看,心脏猛然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多出个洞,战士服被血染红了一块。 可能是望无风最后一击太使劲了,他又感觉不到疼痛,没有第一时间采取治疗措施,才让伤口恶性裂开。 凌少群扯掉染血那块布料,淡然处之:“没事,没感觉。” “没事?你还想等伤口溃烂了才算有事吗?你这个样子怎么爬上去?”青翎口中斥责,心里却又担心得很,边骂边拿出灵药给他服下,又帮他包扎了伤口。 刎颈盟打开招阳门后,七彩霞光照亮了长古,其他穿越者相续赶来,这时也陆续出现在焚妖窟。大家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崖,都表现出同样愕然的神色。 包扎好伤口,凌少群着急地说:“很多人到了,我们赶快上去。” 南霜穆:“可是你的伤很重。” 凌少群:“这点伤不算什么,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嘛,我要是爬不动了,你们就拉我一把。走,别耽误时间了。” 如果他们来到的是一个新城镇,凌少群肯定会原地休息好了再上路,可是面前的情形给人一种入山夺宝的感觉,他认为还是先走为妙。 关东炊担心凌少群,更担心自己,他弱弱地问道:“你们说,我要是掉下来,会不会变肉饼啊?” 思文赫兰脱下腰带,一头绑在自己脚跟上,另一头绑在关东炊腰上。“要是脚滑了我给你扯上去。” 腓腓兽也道:“我和丫头轻功最好,在旁边辅助,保证万无一失。” 关东炊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在场唯一学过攀岩的只有蒋羽潼,他观察了一下山体和斜坡,说:“我选条好点的路线,你们跟着我。” 仰头迎望峭壁,蒋羽潼吸一口气,蹬出了第一步,凌少群和青翎跟在他身后,思文赫兰吊着关东炊垫尾。 岩石突兀,尖锐丛生,一不小心就碰到伤口。凌少群看着渗满鲜血的腹部,麻木地往上爬着。 山崖之下,麻吉队也已全体到位。 婉婷格格抬头看山,又将视线落到靖瑶郡主身上,愁容满目。 她的队友安慰道:“婉婷不怕,你还有飞天帚呢。” “我是没问题,可是靖瑶怎么办啊咦?”婉婷格格的语气来了个180度转弯,因为她看到,一直默默无语的靖瑶郡主,正在忙碌地从骨龄界面里翻出绳子,岩钉,铁钩,手套,护甲衣 队友大惊:“靖瑶,你这些东西都哪来的?” 靖瑶郡主掏着宝贝说:“平时收集的呀,你还老说我什么破东西都不舍得扔,看,派上用场了。” 婉婷格格呵呵一笑:“我现在不担心她了,我还是担心你。” 队友:“” 漫长的一段攀爬后,刎颈盟遇到了难题。这是一段向外突出的岩石群,脚下完全悬空,没有一个攀附的地方,只能靠手劲就着身体和石壁之间的摩擦力慢慢向上挪动。 凌少群抓住一块大石,可手一滑,身体顿时失控往下掉去。 “啊!” “少群!”南霜穆纵使轻功了得也难以在瞬间抓稳下降的人。这里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要救他!她以死也要赌一把的决心,脚掌一蹬,跟着纵身飞下。 瞳孔里逐渐放大的两个身影像两块巨石朝思文赫兰砸来,如果换了别人,大概已经像通了电似的抖起来了,可是大叔是淡定的大叔,他不光没抖,还一个翻身,同时接住了两人。 思文赫兰将他们摁进岩石的夹缝里。有力的脚尖勾着石头,粗壮的手臂扶着腰身,危急解除! 浑浊的气息在夹缝中乱窜,尚留一丝惊魂未定。 凌少群松口气,佩服道:“大哥,臂力真好啊。” “别废话。”思文赫兰用青筋拔起的手臂撑住了三个人的重量,他也累啊!于是大叔推了推身段娇小的南霜穆:“你先走。” 南霜穆看看思文赫兰,又看看凌少群,飞身跳开了。 大叔又对凌少群说:“你踩在我肩上,我给你助力。” 凌少群有点讶异:“这样可以吗?” 大叔:“可以。要不是下面绑着个人,我拉你上去都行。” 脚下,汗水溢满衣衫的关东炊喘着重气。离他不远处,一个穿越者支撑不住,直接摔下了悬崖,他的心脏也跟着猛跳了一下。不能看,他告诫自己,不能害怕,要跟上大家的脚步! 凌少群借着思文赫兰的肩力,一步步艰难地往上爬。虽然没有痛觉,但伤口拉扯的糟糕感也够他受罪了。 蒋羽潼抓住一块顽石,第一个跳上崖顶。青翎和南霜穆一步一脚印,身影愈渐清晰,很快也追了上来。 凌少群到达时,迎接他的是三只手臂。 “捉住我的手!”三人同时说道。 凌少群心里满是感动,让他们拉着爬上了悬崖顶上。 最后面的关东炊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拖大家后腿,如果真爬不动了,就解开腰带,默默往下跳,不可以影响军心。后来他又想到了哥哥,要是现在放弃的话就见不到哥哥了,不行不行,必须坚持下去 这么念着念着,他终于也到达崖顶。 几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却感觉好像少了什么。凌少群四周张望,问道:“肉肉呢?” 对啊,肉肉呢?怎么没见他? “肉肉肉,还,还在下面。”关东炊喘着气指了指山崖下,再也说不出话了。 论轻功,腓腓兽在盗贼中算是上乘的,可惜轻功抵不过厚重的肥肉,一开始居于上位的他,慢慢就被别人越了头,他看到南霜穆,接着是青翎,然后是凌少群,思文赫兰,关东炊最后陪他爬完艰苦一程的居然是靖瑶郡主! 看到靖瑶郡主时,他还不忘感叹一声:“装备真齐全啊!” 久违的雷鸣声轰隆入耳,天空泛起一团荚状云,把焚妖窟推向昏天暗地。 遮天卷轴翻开,机器人‘汤圆’闪亮登场。 “祝贺435位穿越者成功闯关,招阳门正式关闭。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焚妖窟,这面有286个洞穴,197个石窟,164个门障,80个亭落和上千道秘径。你们的任务是在焚妖窟内寻找到隐藏的五十只烙烊印,通过下一道招阳门。没有找到烙烊印的人,将会被炼狱之火处以极刑,死无葬身之地。另外提醒各位,由于系统出错,这一关骨龄牌无法启动回程功能,各位好自为之。” 卷轴影像来得快去得也快,穿越者还未来得及反应,天空已经恢复了晴朗。 他大爷的说什么来着?无法启动回程功能? “什么叫炼狱之火?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关东炊几近奔溃地问道。“只有五十只烙烊印,为什么要放四百个人进来?还没有回程可选,这不就是” “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去抢夺仅有的出线名额。”蒋羽潼靠在一块悬空的岩石上,尽显讽刺之色。“呵,这不就是游戏设计者的目的吗?” 思文赫兰无声皱着眉,如果这真是游戏设计者的目的,那他真就该死了。 天角刮来一席东风,吹得人心惶惶。 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战毫无征兆拉开了帷幕。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飞天舞仙 焚妖窟拔天椅地,整个山体镶满大小不一的山洞,像被蛀虫侵袭过一样,让人看一眼便能全身长出鸡皮疙瘩。 腓腓兽表情甚是痛苦地说:“为了缓解气氛,要不我们先把食物分分?” “好。”关东炊心想,我一点都看不出你哪里痛苦,特别是说到食物两个字,眼睛都发光了。 自从经历幻森林后,关东炊每次过关都会准备点食物,以免再次遇到像幻森林那样的关卡,他再看一眼面前的焚妖窟,感觉还不如幻森林呢。 这次走得匆忙,他只来得及做些简单的干粮,像葱油大饼之类的,也不多。 腓腓兽一边把干粮塞进骨龄界面,一边悲凉地说:“明天没得吃蒸鱼了。” 所有人:“” 分好食物后,刎颈盟朝其中一个洞口走去。 深不见底的洞穴逐渐变小,然后形成了一条秘径,弯弯曲曲,深邃狭窄。秘径两边的石壁上偶尔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前路状况。 思文赫兰取下一盏长明灯,一手持灯,一手抵着石壁,摸索着在前头带路。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谨慎前行。 不久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竹亭大的空室。空室的石壁上刻满壁画,有舞姿飘逸的仙女,有手持乐器的乐伎,还有一些人形鸟兽。空室对面有另外三条分岔路,皆漆黑不见五指,无法判断方向。 关东炊也取下了一个火把,秉着红彤彤的光线,绕空室转了一圈。“这里这么多分叉口,哪条才是通向招阳门的路呀?” “现在我们要找的不是招阳门,是烙烊印。”思文赫兰指明目标。“既然到这里了,我们先分头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 关东炊环顾四周,茫然地说:“我们连烙烊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啊?” “你找到一个物件,能拿走的,应该就差不多是了。”青翎思路清晰地回答道。 可关东炊看着空荡荡的石壁,仍是一脸问号。我能拿走啥?壁画能拆下来不? 这时间,一向都是行动派的凌少群已经默默开始了搜索。他上过解密特训课,空室寻物线索往往隐藏在墙上或者地下。于是,他靠近石壁,用指腹在上面按压,然后又用耳朵贴近听。 南霜穆在旁给他掌火,借着长明灯昏暗的火光,一幅幅壁画尽收眼底。 凌少群发现壁画上那些穿戴华丽服饰的女子,额头上都有一个火形记号,是古代宫中妃子的标志。还有那些长相凶悍的骑兽,都是形态各异的独角兽。 他说:“我觉得,这些画有着一定的联系。” 南霜穆:“你的意思是,线索在画上?” “有可能。”凌少群试着将画面内容拼接起来,看能不能找出突破口。 关东炊东碰碰西摸摸,向壁画上的鹏鸟摆了个鬼脸,又试图将乐伎嘴里的口琴抠下来,反正看着能带走的一概不放过。 他正抠得起劲,突然听到大哥说了一声:“上面有字。” 所有人遵守命令般瞬间抬起了头,壁画上方两丈处,有一个很大的‘天’字。 “这边也有!”蒋羽潼指着另一边,那里是一个‘舞’字。 “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字。” 由于光线太暗,他们举着灯,寻了许久,才看到最后两个字:‘飞’和‘仙’。 蒋羽潼一拍脑门:“我知道了,飞天舞仙,泺汐源网游的主题曲!” “泺汐源的主题曲叫飞天舞仙啊?”这首曲子在网游里经常听到,可关东炊一直没留意它的名字。 腓腓兽也想起来了,大掌一拍:“这首歌是我家蒋羽潼唱的!” 蒋羽潼翻白眼,谁是你家的。 腓腓兽兴奋地说:“我还报导过呢,来羽潼,亮个嗓。” 蒋羽潼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旋律,身体有节奏地晃动起来,然后清脆的嗓音如泉水涌出,一曲飞天舞仙将众人带回网游时候。 唱到高潮的时候,大家不由自主合唱了起来: 一杯清酒观红尘,嬉你眼眸如花 回首,人已阑珊歌已去 寻狂傲的剑,渡冰封的魂,改写历史 不再,见你红颜朱唇,唯我独步天下 唱着唱着,蒋羽潼慢慢停了下来。“我有个猜想,当初创作飞天舞仙的人跟我说过,这首曲子他想写出复古气息,所以只用了五声音阶,哆、来、咪、索、拉。在古代基本音阶里又称宫、商、角、徵、羽。” 凌少群明白了他的意思,接替他说:“如果妃子为宫,乐伎为商,骑兽为角,仙女为徵,鸟为羽,这样子就形成了五音符。” 蒋羽潼:“对,这墙上的壁画就是按照飞天舞仙的曲子排列的,咪来咪索咪来咪索拉” 他边唱着,凌少群边对着墙壁上的图案。忽然,他眼睛一闪,指着一幅仙人画像说:“这个地方错了。” 凌少群走近,用手按了按壁画,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有点松,他稍微一用力,便将画按进了墙里。 眼前多出一个小暗格,众人倒吸一口气,十分期待地看向凌少群。 凌少群小心把手伸进去,摸出了一块冰冷的牌子。那牌子呈六棱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 关东炊瞪着眼睛问:“这个是烙烊印?” 凌少群也不太肯定道:“应该是。” 就在大家为找到第一块烙烊印感到庆幸时,思文赫兰突然大叫一声:“小心暗器!” 下一秒,弩箭如流星撒雨从头上洒落,七人后跳一步,各自避开。 发出攻击的是一群穿越者,其中一人高喊:“他们找到了,快,快抢过来!” 紧接着,一把锯齿便冲向了手握烙烊印的凌少群。凌少群侧身避开,顺势给对方回敬一腿直劈脑门。 蒋羽潼擒住那人手腕,试图夺下锯齿,又一长剑袭来,他被迫着后退防御。 石室内顷刻间刀剑相碰,火光叠影,幽暗的环境乱作一团。 虽然对方来势汹涌,可对付这些人,刎颈盟还是很有信心的。 腓腓兽的索罗锤铿锵有力,每到之处砰砰直响,随便一敲就能敲掉一大块石角。再看那边,大叔手中的睚眦斧更不逊色,只见他大手一旋,斧头劈到墙上,顿时整个石室像布丁一样震了一震。 “肉肉,大哥,你们温柔点。”凌少群望了一眼似乎要崩塌的空室,又从容地避开了一把双刃长刀的攻击。要是这里塌了,大家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尽量。”思文赫兰说完,将睚眦斧扔出,旋转的斧头瞬间穿进一人手臂,那人被钉在墙上,发出杀猪的惨叫。 凌少群:“” 你就是这样表达温柔的? 他正想和大叔讨论一下温柔的定义,便听到旁边的关东炊发来了求救信号:“少群哥快来帮帮我!” 凌少群看过去,发现关东炊被压在一杆大腿粗的狼牙棒下,赤术双节棍承受不住那力道,快要断裂了。 凌少群见状一脚把人踹开,七星莫绝迎了上去。 这帮突然来袭的人武力不高,他们应付绰绰有余,但继续打下去只怕格斗声会引来更多抢烙烊印的人,到时候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现在不宜恋战,我们分开撤离。”凌少群边打边喊道:“你们先走,我垫后。” 思文赫兰看了一眼颤颤抖抖的关东炊,一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接着对凌少群喊了句:“你小心。” 大叔拎着关东炊杀出一条路后,蒋羽潼也踢飞两人,带着腓腓兽跑向另一条路。 南霜穆想留在凌少群身边,可打斗却将他们越隔越远,这种情况下要并肩作战是不可能了,最好的办法是引走一部分人,给他留出退路。 青翎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快速从剩下两条路撤走了。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别人算,这些穿越者根本不去追其他人,他们只对凌少群手上的烙烊印虎视眈眈。 “交出烙烊印,让你死痛快点。”一人说道。 凌少群敛起眉目,面色冷清。 他花费好长时间,用汗水和创伤换来的穿越者和平共处,原来不过镜花水月,经不起一点风雨。在利益面前,这些人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他开始怨恨这些人,但更恨那个规则游戏的人,是他把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唤出来的,他才是那把是宰肉的屠刀。 “别跟他废话来了,你不抢我抢!”另一人已经举起兵器。 凌少群缓缓抬起头,眼神变得清寒冷漠,他不再顾虑了,就让自己放肆一次。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佛门‘净\’地 凌少群半阖眼帘,瞳孔里释放出火焰般的颜色:“有本事就来拿。” “妈的,把他剁了!” 六尺铜刀毫不留情地砍下,凌少群挥起七星莫绝,锋利的剑刃对准铜刀,连同握住刀柄的一根指头,快速削去。 起伏间,鲜血飞溅,进了他的眼,也沾了周围人的魂。这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薄剑,居然能把铜刀给劈断! 可即便凌少群给了警告,却没有人退缩,烙烊印关乎生命,哪怕丢掉几根手指头,他们也必须拿到手。 有人提议说:“一个个来不行,一起上!” 便有人应声道:“好,一起上!” 攻击再次劈头盖脸,凌少群快速用七星莫绝挡,但对方力道太重,虎口顿时撕裂开来。血沿着手腕流至丹水玉链,被玉石吸收干净。 能量贯通经脉的刹那,大脑像被操控般失去了自主意识。这时凌少群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放出炼狱焰火! 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冰箭,横空射穿十几只拿兵器的手,然后,‘嘎拉嘎拉’冻结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响起,那些紧握兵器的手竟然全部披上了冰霜。 突然消失的阻力让凌少群手腕一轻,他抓住这个机会释放出了炼狱焰火。 体内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天怒放,火光自掌心暴出,像一条锁链,将穿越者逐一击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灼目的颜色。 感受到力量的失控,凌少群连忙收回双手,却觉为时已晚。他不断放大的瞳孔里瞬间化开一束束火苗。火苗交汇成火海,不到眨眼功夫,所有人都被埋没在腥红之中。 前一刻还是心寒不已,转眼被热浪灼伤,凌少群站在火焰前,发丝随热量扬起,衣衫滚滚翻动。 撕心裂肺的惨叫,呼救,和绝望的痛哭声铺天盖地而来。 死命挣扎的躯体向上伸直手臂,想攀附一切能帮他们逃离苦难的物体。可是炙热的火焰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吞噬了。 血色的怨念满天纷飞,形成千生万劫的诅咒。 另一边,关东炊被思文赫兰扛着跑进无悟洞。 一尊高大的佛像静坐其中,佛像双目微合,慈悲肃穆,一手持于胸前,一手轻放膝上。 身后没有一个人追过来,这种祥和的气氛让思文赫兰心生疑虑。 关东炊坐在地上喘气,明明跑的不是他,但他莫名其妙就有一种已经竭尽全力的感觉。 “呼~太好了,他们没追上来,太好了。” 思文赫兰面对洞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眼睛:“没追上来,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不在我们身上。” 关东炊一楞,才发现问题所在。“他们不追我们,是因为烙烊印在少群哥手上?那少群哥不就危险了?” 思文赫兰脸色一沉,道:“我回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我跟你一起去!”关东炊立马从地上爬起。 “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等我。” “可是可是你要回不来怎么办啊?” 关东炊已经不记得思文赫兰扛着他跑过多少条密道,穿过多少道门障了,别说用脑袋记,哪怕用笔也不一定记得全,可大叔还是很有信心地告诉他:“放心,我认得路。” “真的?” “嗯。” “好,那大哥你小心点,你,你要快点带少群哥回来。”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好怕怕。 思文赫兰点点头,离开了。 可谁都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踏出无悟洞,后脚便有人踩了进来,而且踩进来的人关东炊还认识。 看着风老九不怀好意的脸,关东炊内心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独守儿童惨死佛门净地,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远去的大叔:怎么感觉有人在埋怨我? 风老九身后还跟了好些盗贼,具体数目关东炊懒得去数了,他现在只想找件隐身披风把自己隐身起来。 当然,想象很可爱,但现实很残忍,风老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把他撕了。”一声令下,六七个盗贼挺着身子走向了关东炊。 你奶奶个熊逼! 关东炊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了赤术双节棍。 我真不想这么早死啊,我还要去找我哥呢。要知道是这个下场,我何必耗费那么多力气爬上来,我直接在悬崖底下自我了结算了。 回想进入超凡实境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用过赤术双节棍,关东炊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它这个老伙计,于是,在被人围殴之前,他决定好好耍一下。 关东炊双手持棍,扫、打、劈、抽,把流星赶月,左右逢源,喧宾夺主,毒蛇吞信,苏秦背剑等等十二个招式全部展现一遍。 盗贼看得眼花缭乱,心里问,不是说这个关东炊最弱吗?看起来也很厉害啊!他们不知道的是,关东炊这套双节棍来超凡实境之前就会舞了,而且是经看不经打那种。 风老九是这里最了解局势的,他早把刎颈盟摸了个底,眼前的人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因此很有风度地问道:“舞完了?舞完就动手。” 关东炊很想说:你等等,我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招式可以舞的,你再给我十分钟。 但他没如愿,盗贼再次逼近。 就在这个危机关头,洞口传来了一声冷哼:“还没找到烙烊印你们就动手了?” 风老九惊愕地回过头去,见思文赫兰板着脸站在阴暗的地方。 “你你不是走了吗?” 又是一声冷笑:“走了就不能回来?” 思文赫兰确实离开了,但敏锐的听觉让他接收道了双节棍发出的动静。关东炊什么时候会有兴趣舞双节棍?认识快半年了,大叔就从没见他主动动过那两根棍子。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以,大叔潇洒地掉了个头。 “大哥!”看到思文赫兰关,东炊简直泪如雨下。 来的正好!思文赫兰这号狠厉的人物,早就被风老九磨成粉记到骨子里去了。只要除掉他,英雄榜便又少一人! 风老九对他的同伴说:“烙烊印只有五十块,还不够我们分呢,解决一个算一个,把他们都收拾了。” 所有人认同地举起了短兵器,虽然思文赫兰武力值不容小觑,但这么多人动手,或许还有不少胜算。 头顶上是普度众生的佛像,洗涤罪恶,净化心灵。凡人见了都会诚心礼拜,祈求安生。但偏偏,这个时候却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思文赫兰勾起冷隐的嘴角,心里想着是要一招解决,还是跟他们多玩一会。 两把毒匕首最先到达思文赫兰身胸前,男人反应迅速,腰板子在毒匕首之中扭出惊人的弧度。 又有毒箭飞来,男人依旧应付自如,刀枪火舌不能伤他分毫。 大叔没有用兵器,只是飞身蹿上佛像五指并拢的掌心,在石洞中飞檐走壁。拳头划过一人的手臂,一人的脖颈,一人的腰杆所有人倒地呻吟。 关东炊在一侧当观众,大声呐喊道:“大哥打得好,再来一拳,再来一拳,把他们打成单细胞分裂生物!” 思文赫兰进攻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心里讶异,关东炊居然知道单细胞分裂生物? “先把那个小的给捉住!”风老九再次发号司令。 关东炊愣住,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躲到佛像后面!”思文赫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盗贼还未碰到关东炊,就被他统统打倒在地了。 关东炊怂怂地跑到佛像后面,将自己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是佛像下的一个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全都死了 关东炊蹲在佛像后面碎碎念着:“我以后一定会多烧香拜佛,求佛祖庇佑我们平安无事。” 他念着念着,目光随佛像修长的背部往上看,忽然发现头顶正上方有块凸起来的石灰板,上面隐约镌了个“净”字。 关东炊觉得那块地方很突兀,伸手去够了够,结果石灰板被他按到了佛像体内,眼前蓦然多出个暗格。 这,这,这暗格也太眼熟了,眼熟到他想大声笑出来! “我的妈呀,佛主,您这个大恩大德我记住了,以后一定给你多奉几柱香。” 拿到烙烊印后,关东炊惊叫着冲出去想告诉大哥这个好消息。然而,他还未开心完,一枚百叶镖已经无情地扎到他腿上了。 风老九等候许久,终于抓住这个机会。 关东炊发出杀鸡的叫声:“啊!” “不是叫你躲起来吗?”大叔能说什么,大叔也很无奈啊。 关东炊生无可恋看着自己的腿,心想,我果然是跑龙套的命,早拎盒饭早收工。 在风老九准备发射第二枚百叶镖时,思文赫兰给了他致命一击。风老九撞到石壁上,体内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实打实赢不了,风老九还有最后一招,不知从哪拿出个手雷,他用力朝思文赫兰扔了过去。 “走!” 大叔侧身躲开,然后便看到手雷华丽丽砸中了佛像。 思文赫兰大吼一声:“关东护头趴下!!”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耳边一阵嗡鸣。顷刻间佛像躯体断裂,分崩离析,偌大的石块和细碎的土屑飞袭四野,溅起尘雾茫茫。 思文赫兰护头的手臂被碎石割开皮肉,留下零零散散的血口。 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下来,他立马站了起来,此时风老九已经趁乱溜走,剩下几个受伤严重的同党被佛像砸晕过去。 人呢?思文赫兰趴在石块堆胡乱翻找。 “关东?关东?关东炊你在哪!” 他找了很久,找到几乎绝望了,才听到石头堆里传来虚弱的声音:“大哥,我在这。” 没见到人,只见到一只手从堆积如山的石块中伸了出来,手里好像还握了什么东西。 思文赫兰跑过去将石块一一扒开,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人。 关东炊护甲报销,头上顶了一个遭雷劈的发型,不过看样子还是很开心的。 “大哥你看,我拿到烙烊印了。”他说。 思文赫兰错愕地看了眼烙烊印,才明白关东炊为什么会从石像后面跑出来送死,大概是高兴过头了。 关东炊想站起来,但被百叶镖重伤的腿脚不听使唤,一软又跪在了地上。由于动作太大,一股黑色脓血从伤口流出,源源不断。 “先别动。”思文赫兰蹲下卷起他的裤脚查看伤口。 伤口有些不妙,百叶镖斜插入小腿,被裹在沾满血的嫩肉里头,如若要取出来,这块肉看似保不住了。但如果不取出,剧毒入骨,情况更为恶劣。 思文赫兰严肃地问:“你能忍吗?” 大叔这表情有点吓人,关东炊咽了咽口水,害怕地说:“我我是该说能呢?还是不能呢?” 思文赫兰:“那我换个问法,你舍得这块肉吗?” !!! 关东炊:“大哥你别乱来唔” 他还没说完,思文赫兰已经把双节棍塞到他口里,手起刀落,百叶镖随着一块活鲜鲜的嫩肉被刮了下来。血腥味快速渗透空气,与关东炊沉痛的呼吸声混为一体。 伤口太大,流血过多,思文赫兰脱下外衣把他的小腿捆起来,边包扎边道:“幸好剧毒还未扩散,这样不至于整条腿废了。” 这句话就当他自言自语,因为关东炊早在害怕和剧痛中进入了昏迷状态。 草草包扎完毕,思文赫兰又像抱个枕头一样把关东炊扛到肩上去。这小子,也不知道平日吃的东西都哪去了,身体轻得可怜。 最近那块烙烊印在哪呢?思文赫兰思索片刻,扛着人走向了千佛阁。 我到底在做什么? 事情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凌少群拖着残血的身体走出秘径,脑海中,穿越者被火包围那一幕还在继续上映,熊熊烈焰,燃烧不尽。 他衣服上好几个地方被火烧坏,冒着焦烟。脸上和手上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已经破开伤口,凝结的血块焦烂发黑。可他却像个无事人,只是沉默地走着。 一个迫切的求饶声打断了凌少群的思绪:“别杀我我不能死,我的骨龄牌没了,我不能死!”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门障里爬出了个满身是血的人,他不断回头看,脸上带着恐惧。 “别……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那人身后紧跟着一个手拿血滴子的战士,正不缓不急朝他逼近。 “我也不想杀你,但我有什么办法?”站着的人直接揪起地上人的头发,表情扭曲地问道:“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他用力一甩,将对方的头磕到地上,随即扬起手中兵器。就在血滴子和脖子相碰之际,一束青光冲来,血滴子拐了个弯钉在石墙里。 “谁!”手腕被剑气割伤,战士捂住伤口,叫了一句。 凌少群持七星莫绝,冰冷地走了过去。“你没听到他说骨龄牌不见了吗?” “那又如何,这一关有没有骨龄牌都一样,无法启动回程功能,就等于所有人都失去骨龄牌!”战士语气里充满绝望,就像面临死刑的囚犯。“只有五十个人能活下去,谁不想当那五十个人?难道你不想吗?这个游戏本来就是物竞天择,强者为王,弱者只配当强者的垫脚石!” 凌少群往他肚子上直接就是一脚:“你清醒点!你这是在杀人,不是玩游戏!” 战士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趴在地上。 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小命,满身是血的那个人原本是一动不敢动的,可听到凌少群的声音后,竟然快速抬起头来。 “老老老老大?” 凌少群愣了一下,终于通过那人脑袋后的小葫芦辫子认出,是糖豆儿!鲜血把他脸遮了个全,只露出一排白牙。 “你怎么伤成这样?”凌少群赶紧拿袖子抹去他脸上的血。“快起来我看看。” 糖豆儿爬起来,突然鼻子一酸,哇哇放开哭了:“这些血不是我的,呜呜呜是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的呜呜呜” 他指着门障里面,眼睛蒙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凌少群看向灯火星点的地方,抬脚慢慢走了进去。 门障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在烈火中燃烧着,这些尸体大部分都是被乱箭射死的。凌少群最先看到丐子和底子,他们死于刀剑,身上全是见骨的伤。恰子盾最薄,他是被活活打死的,而把子,他的姿势一直保持在护住恰子脑袋的动作上直到死亡将他带走。 在生命最后一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害怕和绝望。 凌少群看着看着,眼睛红了,紧紧捏住的拳头一刻不松,指甲把手心捏出血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从门障里面走出来。 他问糖豆儿:“到底怎么回事?” 糖豆儿抱着膝盖,眼泪不断落下。“我们找不到骨龄牌,一着急就想着去偷一块,可还没偷到牌子,就被对方打了回来。身上本来带着伤,又遇到另一批穿越者,那批穿越者武力很高,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一点活路也不给留。丐子挡在我们前面,被他们砍了一刀,已经倒地了,又被砍了一刀,那帮人就像是怕他死不透似的,一刀接一刀地砍。然后到底子,也是毫不留情地掠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耳猴山 凌少群听着他的话,心里难受得几乎在滴血。 糖豆儿战战兢兢说着:“我差点死的时候有人救了我,很多冰箭突然射了过来,那些想杀我们的穿越者全死在冰箭下了。可是,可是老三他们再也救不活了呜呜呜” 凌少群想,难怪里面这么多被乱箭射死的尸体。可他同时又疑惑道,怎么又是冰箭? 这把冰箭他认识,是亡命客的伏妖箭。可亡命客已经死了,伏妖箭怎么会出现在焚妖窟里? 凌少群问:“你看到救你的人是谁了吗?” 糖豆儿摇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没,没看到,我当时吓坏了,呜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凌少群清楚知道冰箭救过自己,又救了糖豆儿,毋庸置疑,出手的人一定是他们认识的。 糖豆儿继续说:“后来我听到有脚步声,我怕又要被杀,就蹭了他们的血涂在自己身上装死。”可是尸体很快被火点着了,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没有火,因此糖豆儿被那个战士揪了出来。 “我骨龄牌丢了,我会死的。”糖豆儿捉住凌少群的手,语气充满哀求。“老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凌少群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个物件:“你不会死的,拿着这个,赶紧离开这里。” 糖豆儿错愕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令牌,难以置信地问:“这是烙烊印?” 凌少群点头:“嗯,是烙烊印。” 糖豆儿:“我拿走了,老大你怎么办?” 凌少群心里苦笑,还能怎么办,再找一块呗,大不了,跟他们一样,用抢的。 从进入焚妖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所有穿越者相互厮杀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里每一块烙烊印都靠鲜血换来的,然后又有人用鲜血夺走。 “我的手已经脏了。”凌少群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有光线的地方,叮嘱道:“走小路,以后一切靠你自己了。” 糖豆儿把烙烊印紧紧捏在手心,眼睛又蒙上了一片水雾。“如果如果能从游戏中全身而退,回到现实世界,我一定会去找老大您,给您当一辈子跟班” 凌少群只是摇摇头:“走。”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糖豆儿的话,后来一定程度上是实现了。 深吸一口气,糖豆儿爬起来。“老大,你保重。”说完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糖豆儿走了很久后,凌少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一腔怒火。他一掌劈在石壁上,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全都是疯子!” 石壁的另一边抖了抖,沙石落下一层,腓腓兽惊得跳开三四步远,手里的葱油大饼差点掉到地上。 他吓得赶紧又咬了两口。 蒋羽潼:“你还吃得下啊?” 经历刚才的冲突,别说吃葱油大饼了,蒋羽潼连喝水都没胃口。 腓腓兽嚼着大饼说:“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要做个饿死魂。” 论心态,他还是比正常人略胜一筹的。 前方有一个大山洞,他们刚走近,便听到里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那声音如同指甲在墙里扣,每一下都异常刺耳。 蒋羽潼前进的脚步停住了,转头惊讶地问腓腓兽:“你听到了吗?” 腓腓兽嗯一声:“听到了。” 蒋羽潼脸色发黑,要是他们遇到的是穿越者,以两人的战斗力,绝对不成问题,可如果这遇到的不是人 他吞了口口水,脚下像加了层万能胶,走不动了。 腓腓兽说:“进去看看呀。” 蒋羽潼一怔:“进去?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腓腓兽不清楚他在害怕,一脸正经说:“就是不知道才要进去啊,万一有烙烊印呢?” 他不由分说抬脚就走,蒋羽潼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一进山洞,头上地下全是石笋。他们绕着石笋往里走,那‘吱吱’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不一会,他们走到了山洞尽头,面前出现一座石笋山。山上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瞧,腓腓兽乐了。 蒋羽潼也终于搞清楚那些令人发麻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什么指甲扣墙,就是一群猴子发出来的叫声。由于山洞封闭,所以才不断传出回响。 这些猴子通身金色毛发,耳朵非常大,手脚也很修长。见到有人来一点都不害怕,还一味发出‘吱吱’的嘲笑声。 蒋羽潼严重怀疑它们是在嘲笑自己怕鬼。 领头那只猴子比其他猴子个头大,毛发也更浓密,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石笋上,怀里不知是否藏了东西,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其他猴子倒是活泼得很,由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完全不把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类当回事。 知道是猴子后,蒋羽潼完全放松下来,根据它们的长相猜测道:“应该是大耳猴。” “原来是大耳猴啊,听说大耳猴毛发最软,我来试试。”腓腓兽看向那只不动的猴子,一脸兴致冲冲走过去,抬手就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大耳朵。 “喔豁,真是软的!” 猴子不高兴了,吱吱哇哇叫了两声。 腓腓兽笑着说:“叫什么叫,你是猴子还不让人摸了?不开心你咬我啊。” 蒋羽潼正在四周翻查看有没有烙烊印的线索,突然听到腓腓兽尖叫起来:“卧槽,它咬我!它咬我!” 蒋羽潼回过头去,一脸震惊地说:“我去,不是你让它咬的吗,我也没想到你爱好这么特别呀。” 腓腓兽使劲甩手,想将咬住他的猴子甩开,可是那家伙动都不动一下,见他反抗,牙齿咬更紧了。 腓腓兽一脸委屈看向蒋羽潼:“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呀,疼死我了。” 蒋羽潼想起青翎跟他们普及过,大耳猴喜欢吃玉米,于是他打开骨龄界面,掏出了一根玉米。 一刹那,无数双金色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蒋羽潼有种众星追捧的感觉,他将玉米扔到大耳猴面前,那猴子果然松开腓腓兽,直奔玉米去了。 腓腓兽看着手掌上的血牙印,痛心疾首。 “妈的,敢咬老子,我让你嘴里少两颗牙!”腓腓兽横眉瞪眼,已经撸起衣袖,提着索罗锤,誓死要让那只咬他的猴子彻底领悟谁才是这个地球上真正的霸主! 大耳猴吃玉米吃得起劲,浑然不知身后一双犀利的目光正在慢慢逼近。 索罗锤如猛风扫过,意想不到的是,大耳猴灵活躲开了。 只听‘哐当’一声,一块六菱形的牌子从它怀里掉了出来。 果然藏了东西,而且还是好东西! “羽潼”腓腓兽看着那块烙烊印,眼睛都直了。 蒋羽潼也看到了,他们相互点点头,同时快速朝烙烊印奔去。 大耳猴不慌不忙,只是尾巴一甩,烙烊印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向空中。猴子继续津津有味吃它的玉米棒,一点不受影响。 另一只大耳猴接住了烙烊印,还拿到脸上蹭了蹭,很是宝贝的样子。 腓腓兽飞身过去抢,在即将碰到烙烊印之时,猴子大手一挥,牌子又不见了。 就这样,烙烊印被几十只猴子抛来抛去,跟踢毽子似的,一次都没让他们碰到手。 最后腓腓兽跑不动了,扯着嗓子说:“不要了不要了,你们拿走,快拿走。”然后一个后仰,抱着肚子躺在地上,思考等一下要吃点什么把体力补充回来。 他一躺下,原本不让碰的那只大耳猴,丢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棒,居然朝他蹦了过来。 肉肉还满脸疑惑呢,就见它跳到自己肚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肚子弹性好,居然在上面玩起了蹦床! 腓腓兽:“” 这个好玩的游戏很快引来了其他参与者,大大小小的猴子轮番跳到他肚子上玩耍,还边蹦床边发出“吱吱吱吱”的欢快笑声。 腓腓兽大字型躺地上,双目失焦,生无可恋。 蒋羽潼看到这情形,说了句:“肉肉,你别动。” 腓腓兽问:“怎么了?” 蒋羽潼说:“拿烙烊印那只猴子好像对你的肚子很感兴趣,它准备过去了,等它一到我们就上下夹击把它逮住。” 腓腓兽:“” 好一个上下夹击。我就是那个下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人救人 或许是看出他们的计划了,那只拿到烙烊印的猴子蹲在原地,视线仿佛钉子一样钉在腓腓兽的肚子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等了许久,腓腓兽建议道:“要不咱们换个方法?” “也好。”蒋羽潼没料到大耳猴的定性这么好,只能另外想个办法了。 思考片刻,他倏然朝大耳猴放出一个风遁,猴子被风迷了眼,用牙咬住烙烊印,举起双手擦眼睛。就在这时,断风扇沿边的的刀片飞出,将大耳猴手脚和两只大耳朵都钉在了石壁上。 其他猴子看到它轮盘飞刀的姿势,都被吓得四散逃离了。 “这回走不掉了。”蒋羽潼笑吟吟走过去,从猴子牙缝里抽出烙烊印。 “不乖就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那些压在腓腓兽身上的猴子也一哄而散了,腓腓兽顿感一身轻松。“你早想出这个办法我就不用受罪了。” 他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突然神色一变---索罗锤不见了! 你奶奶个腿! “别跑!”腓腓兽啐一口,爬起来拔腿朝那群猴子奔跑的方向冲了去。 拿到烙烊印,心情很是不错的蒋羽潼,一回头便看见一条光速从眼前飙过。 蒋羽潼呆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到:“肉肉,你等我一下!” 地上石笋太多,有的比人还高。蒋羽潼及不上腓腓兽的轻功,在罗盘一样的石笋中兜兜转转,转转兜兜,终于把人给兜丢了。 他离开山洞时,四周寂静一片,别说腓腓兽,连大耳猴那勾魂般的“吱吱”声都没了。 蒋羽潼:“肉肉” “肉肉” “肉肉” 蒋羽潼不断在呼叫肉肉,这话听进别人耳朵里,大概会觉得他是饿傻了。 “肉肉你在哪?你要是被猴子绑架了就捶两下墙壁呀。” 他喊到喉咙都哑了,还是不见任何回应。 哎,我本一心寻肉肉,奈何肉肉不理我。蒋羽潼垂头丧气沿着路向前走,意外走进了一条石窟走廊。 走廊两边排满了一个个两米高的石窟,每个石窟内都立着一尊菩萨像。这些菩萨满怀异域风情,或石或塑,千姿百态。 蒋羽潼专心看着石窟里的菩萨,完全没留意脚下,等他发现前方有异样时,地上已经多出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蒋羽潼蹲下检查这几个人的伤势,发现他们眼窝下陷,口唇泛紫,都有中毒的迹象。但几人左肩上的生命值皆维持在某条线上,不见减少,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这时,某个石窟内传出移动物体的声音,蒋羽潼警惕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石窟边上,偷偷往里探了只眼睛。这个石窟的菩萨像已经被分身成数段倒在地上,与菩萨像一起倒地的还有一个负伤的战士。战士昏迷不醒,旁边一个女子背对洞口,此时正蹲在地上给他换血。而被换血的对象,竟然是一只角上开花的麋鹿。 那麋鹿浑身洁白,犄角上开满鲜花和绿叶,带着神秘色彩地美丽。 蒋羽潼被麋鹿的样子惊艳到了,他甚至怀疑像焚妖窟这种炼狱般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如此充满生气的灵兽。 黑色的血从战士的身体汩汩流出,而后被麋鹿鲜红的血代替了,整个过程女子都低着头,专心致志做她的事,完全没有察觉趴在洞外偷看的人。 等换血完毕,女子打开骨龄界面,又从麋鹿身上取下一根银针,麋鹿立即可以动了。她温柔地摸着麋鹿的身体,给它去惊,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回去”。 麋鹿就像听懂了她的话,缓慢站起来,走进骨龄界面当中。 蒋羽潼这才了然,原来灵兽是女子从外面带进来的,难怪会和焚妖窟如此格格不入。 这时女子抬起头,蒋羽潼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居然还是个熟人! 他兴奋地喊了声:“冰灵!” 冰灵愕然回过头去,见蒋羽潼鬼鬼祟祟趴在石窟外,只探出半个头给她看。 “是羽潼吗?”她不太确定地问,毕竟只有半个头,谁知道另外一半长什么样呢。 蒋羽潼也意识到了自己怪异的举动,于是若无其事大步流星走出来,假装自己不是在偷看。“这些中毒的人都是你帮他们治疗的?” 冰灵点头:“嗯,毒太深了,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蒋羽潼走到她身后,本来想看看换血的人,谁知目光一敛,便发现了冰灵肩膀上两个醒目的抓痕,还渗着鲜血。他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不先给自己止血?” 听他这话,冰灵露出疑惑的神色,看他目光落到自己肩上,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抓伤了。“哦,没什么大碍,上点药就好了。” 蒋羽潼觉得她的反应不对,想了半天,愕然地问道:“你没有痛觉?” 冰灵摇摇头:“我从小就没有痛觉。” “跟少群一样。”蒋羽潼喃喃低语。 冰灵听到他的话,却笑了:“刚知道少群没有痛觉的时候,我也感到很意外。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特殊的,不料却遇到了同类。” 蒋羽潼看向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他想说,凌少群是来到泺汐源后系统出了bug他才没有痛觉的,但冰灵刚才明明说的是,她从小就没有痛觉。 这应该是身体的缺陷。蒋羽潼怀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一会儿,昏迷的战士醒了,他动动身体,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冰灵把他扶起来,问:“你感觉怎么样?” 战士虚弱地说:“感觉身体被掏空。” 蒋羽潼:“”这都被你发现了? 战士看看周围情况,似乎在回忆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目光落到蒋羽潼脸上后,表情一瞬间起了变化:“你们是刎颈盟的人?” 蒋羽潼:“是。” 知道被刎颈盟的人救了,战士不但不感激,反而露出难看的脸色。:“我说你们刎颈盟真好笑,杀人的是你们,救人的也是你们。”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冰灵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刎颈盟的人把你打伤的?” 战士哼唧一声,算是承认了。 “不可能。”无论任何蒋羽潼都不相信,自己的队友会出手伤人。“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呵,我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说着撸起袖子,手臂上确实有好几道鞭伤,而且还带着剧毒。 看到是鞭伤,蒋羽潼就安心了,他讽刺地说:“这就好笑了,刎颈盟里可没人用鞭子。” “怎么会没有,那人功夫了得,鞭法纯熟,你看,这四周的石像就是他用鞭子打断的。他不光武力值高,心肠还狠毒,竟然在鞭子上下毒,出阴招伤了我和我的同伴。你说刎颈盟没人用鞭子,难道这些伤有假的吗?” 说到气急败坏时,战士一掌拍到地面。他的掌力惊人,蒋羽潼能清晰看到地上裂开一条小缝,但他却无所畏惧,毫不示弱道:“功夫了得就是刎颈盟的人了?有把的就是你爸?那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战士很是懊恼,用力搓了两下头发说:“名字我不知道,但人我认得,他经常跟在你们队长凌少群身边,不是刎颈盟的人,还能是哪个团队的?” 蒋羽潼与冰灵相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波动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念成魔 借着每隔一段路才出现的一盏长明灯,凌少群摸索前行。他走过很多洞穴,期间遇到一些陷阱和突然蹿出来的小妖,都被他轻松解决了。只是这一人前行的孤独感,让他备受折磨。 我还真离不开人啊,凌少群自嘲道。 他想起了墨迟,墨迟平时过的日子,大概就如同他现在一般。也不知道墨迟拿到烙烊印了没?不过以凌少群对他的了解,墨迟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吃亏的。 走着走着,他误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凌少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广阔的洞穴。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通壁都是彩色的画像,画着姿态各异的仙子,丰唇深目,风姿绰约,就像随时都能脱离石壁,引领他走进神秘的国度。 偌大的洞穴中心,一根巨型石柱支撑了整个空间。石柱上也画了一个仙子,垂眸微笑,半露酥胸,勾勒出真人般的动态。 凌少群观摩一番,在仙子群脚下找到一个被打开的小暗格,看来这个地方已经有穿越者来过,并且解开了谜题。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兵器相斗的声音,声源也在这个洞穴内,而且感觉离他不远。 想到枉死的小贼们,凌少群心坎一紧,决定过去看看。 刀光剑影中,手持无野钢刀的战士招招狠厉,誓要将对手粉身刀下。他身后一个受伤的治疗师,坐在地上捂住伤口,面色苍白如纸。 凌少群认得他们,是胜势堂刀皇和乘凉。 无野钢刀出了名锋利无比,飒飒几下,便将附近的石笋切成笋片,切口干净利落,如果这一刀是砍在人身上,大概也感受不到多少痛苦,便一命呜呼了。 刀皇的对手,是个棕发少年,此刻手持灭魂鞭,站得比石笋还直,仿佛刚刚逃过一劫的并不是他似的。 转瞬间,灭魂鞭荡开一个奇怪的弧度,卷在了无野钢刀之上,与钢刀僵持不下。少年得势,脸上也渐渐露出一抹阴狠之色。“把烙烊印交出来。” 刀皇呸一声:“我剁碎了也不给你这个狗杂种。” 少年笑了,语气里尽是鄙夷:“好啊,那你就剁给我看看。” “我先把你剁了!”刀皇很快捉住了对手的破绽,反刃而上。 凌少群是旁观者,内心却百感交错。他做梦都没想到,此时拿着灭魂鞭和刀皇较量的人,竟然是木子阳!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那个憨厚老实,胆小懦弱,就连被人扇巴掌也只会傻笑的木子阳? 凌少群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一个和木子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然而,挂在木子阳脖子上的翡翠吊坠却告诉他,那个人就是木子阳。 灭魂鞭再厉害,终究不是木子阳练出来的,他也发挥不出其十分之一的功力。在刀皇的强势进攻下,他还是败下阵来。 无野钢刀如虎捕食,凶猛狂啸朝木子阳脑袋砍下。下一秒,兵刃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刀皇定睛一看,竟是七星难离挡在了钢刀之下。 凌少群还是及时出手了。 刀皇停住攻击,怒斥道:“凌少群,这里没你的事。” “我要带他走。”凌少群神色淡然,看似不在意,但眼里却充满了坚定,这人他必须带走。 “他打伤了乘凉,这笔账我必须和他算清楚。”刀皇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凌少群瞥一眼地上的木子阳,木子阳浑身一颤,快速回避了他的目光。 “算我欠你们的,这个人我必须带走。”凌少群不是在商量,是通知。 “你!”刀皇正要发火,后背被人一拍,火顿时就熄了。 乘凉走上前来,只问了凌少群一句话:“这个人心术不正,你真要保他?” 凌少群说:“是。” “好,我们走。”乘凉说完,转身离开。 刀皇见他走得清爽利落,都不带打招呼的,气得用手直指凌少群,又指了指地上的木子阳,也跟着离开了。 许久,木子阳慢慢站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老大,我们走。”他说得极小声,就像怕自己的声音被凌少群听进去一样。 凌少群没动,木子阳又细细唤了一声。 这次凌少群动了,他捉住木子阳的手,神情十分严肃。“桂月玲珑的灭魂鞭,怎么会在你这里?” 木子阳预料到他会问,只不过这个答案他还没想好。 沉默半晌,他说:“先离开这里。” 凌少群依旧不动,眼神如冰刀定格在木子阳脸上:“先说清楚。” “捡的。”木子阳撒了个谎。“桂月玲珑死的时候我在现场,老大你忘了?” “我没忘。”凌少群记得他在桂月玲珑死的现场见过木子阳,可他同样记得兵器认主,除非是兵器主人默许,否则人‘死’,兵器也会随之消逝。桂月玲珑与木子阳素不相识,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培养出来的兵器留给他?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木子阳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凌少群:“好,那你回答我,伏妖箭是不是也在你那里?” 这话一出,木子阳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慌张,表情变得难以言喻。 凌少群的脸已经冰冷到极致。他开始还想不明白救糖豆儿的人为什么躲在暗处放箭,而不现身救人,现在总算想明白了,因为他如果现身了,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木子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他不开口,其实就是默认了。 怒火涌上心头,凌少群一拳揍到木子阳胸口,这一击用尽了战士十成的功力,木子阳整个人撞到石壁,口中喷出鲜血。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衣领被揪起,又挨了重重一拳。 凌少群看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凛然。“木子阳,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句话在石壁间回荡,一声又一声重复着,杀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多少人 多少人?木子阳心里冷笑,他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敢去记。 “说话啊,到底多少人?”凌少群大声吼道。 木子阳紧闭双唇,合上眼睛,露出无比丑陋的笑脸。 “为什么要这么做?” 依旧是沉默回答了他。无论凌少群再问什么,木子阳都不会开口了。 周围陆离斑驳的仙子画像,此刻在凌少群心里颜色一一褪去,变得黯淡无光。 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身边总会有一些诱惑人心的东西出现,让人失去本性,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这是木子阳自己的选择,没人可以帮他。 凌少群说:“回头。” “回不了了。”木子阳强忍着颤抖的身体,朝洞外走去,口中不断重复着:“回不了了。”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凌少群默心里念道:“你怎么这么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中无我方大悟 离开刎颈盟后青翎意外落单,他步步为营,处处谨慎,焚妖窟是战士的修罗场,幻术在这个地方施展有限,因此他不敢太过张扬。 青翎一直挑小路走,绕开了打斗的人群,也错过了很多寻找烙烊印的机会。 前路昏暗,愈渐窄小,他念咒放了个光,漆黑的小径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地方 当青翎看清身处之地时,不禁瞳孔一亮。他身前是一座连墙的七层石塔。最高层塔上雕塑了七个佛陀和一个弥勒,下面每一层都篆刻着大量经文。 青翎走上前仔细观察石塔,发现其中一列文字用金粉修饰,格外露眼,上面写着:躬身叩首续香火,塔洞佛窟隐真经。 青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字体上,将文字拆分合并,始终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塔洞在哪?又何为真经? 青翎思索许久,左右踱步,最后决定照着上面说的做一遍。 他跪在塔前,虔诚地叩了三次头,然后放出一束小火光代替香火。 火光刚被放出,就像长了腿般,朝石塔最下面一层飘去,然后消失在塔底下。青翎往那地方看去,发现了一个小洞门,上面隐约写了‘藏经阁’三个字。这个洞门的缝隙非常浅,不跪下来查看,还真难察觉它的存在。 青翎伸手去推,洞门很重,他使足了劲才把门推开。洞口约莫两尺高,青翎躬身屈膝爬进去,很快,便来到了塔内的世界。 青翎惊喜地发现,塔内空间居然很大,而且光线充足,四周摆放了许多书架和书籍。 藏经阁中央有一张石桌,长三尺宽三尺,石桌表面被分割成五横格和五竖格,每个格子上都有一个巴掌大的刻字: 波谛揭罗波 僧谛揭菩揭 婆谛罗揭提 萨诃谛 最后两格是空的,好像特意留出来要摆点什么东西进去。 有趣,青翎想着便转头朝书架走去。 藏经阁里存放了大量书籍,不仅有佛经,还有古典,武册,和各种杂记。 青翎随手翻开一本古典,那些难懂的文字在他眼里变成一个个故事片段,活跃于脑海当中。 首先有描写太安城的传说:一百年前太安出现一凶兽,羊身龙头,虎齿凤爪,头顶一根朝天角,被称为独角饕餮。独角饕餮以人为食,大肆残害太安百姓,严尤将军得知此事后,身骑山妖,带领数百兵马围捕饕餮。众人合力将特制的环锁套入饕餮口中,使它无法再进食任何东西,饕餮从此销声匿迹。 又有来自途归城的传说:两百年前,蛟龙恶行,杀戮破坏,祸害途归黎民。天上天君,地下地君,两人合力压制蛟龙,将其困于南天海下,除非海水干竭,蛟龙永远不得现世。 青翎一手拿着古典,一手负于身后,来回碎步,看得津津乐道。 待阅读完古典,他发现书架上有一个红木小盒,盒子四四方方,上面还贴了一张封条。好奇心驱使青翎打开了尘封的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本咒术草卷,草卷名为《洗心十三诀》,再无其他物件。青翎觉得这草卷的名字有点意思,便翻开看了起来。 草卷里记载的咒术千奇百怪,全是黑暗系列的,青翎从未见过,像什么以人魂制魔障,以脑髓养蛊虫,以肉身开天门每一个做法都极其残忍。 青翎愈看便陷得愈深,宛如走进一个无边无际的幻化世界,被某种力量强行吸引住,无法脱离。他突然有了尝试的冲动,如果这种幻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便是操控人心,毁天灭地也不在话下。 心里这么想着,手也慢慢掏出了魔幻石,恍惚之中,青翎开口跟着上面的咒术读了出来。欲想制造魔障,便要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灵魂。 青翎的神经一直处于迷糊的状态,直到藏经阁外传来打斗的声响,才突然紧绷了起来。 我在想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 看着手中魔幻石,青翎心跳起伏剧增,忽觉自己差点坠入魔道。 再瞥一眼那本《洗心十三诀》,他立马把它扔掉了。这黑暗咒术居然还能蛊惑人心,实在瘆人。 青翎擦了把汗,喧嚣的内心缓缓得到释放,他寻思找本佛经来洗涤一下心灵,给自己解解压。 藏经阁里最多就是与佛相关的文献,青翎也不用怎么花时间找,随手就是一本《念经》 无视轮回疾苦泪,坐听高僧诵经音。 看到第一句,青翎便心里叫好,正适合此刻的他。藏经阁内没有椅子,青翎双腿盘膝坐到地上,半依书架,专心看了起来。 石塔之外,金戈之声连绵不断,打得热火朝天,石塔之内,人如铜钟静坐不动,视一切无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经书也一页页少去。 何分大小三千佛,千佛皆为一菩提,菩提若是心中树,心中无我方大悟。 念到这里,青翎茅塞顿开,其实万千修行,不过一个悟字。心中无我便不会被七情六欲蛊惑,只要度过彼岸,便能使三苦八苦无所依附。他方才被迷惑,是因为太过自我了,险些迷失心智。 “原来是这样。”青翎会心一笑,站了起来。 他走到石桌前,凝视片刻,将两指按在了‘提’字上面。 这最后两个空格不是让他填东西的,而是给他重新排列文字留的走移空间。 不就是小时候玩过的华容道吗,青翎这样想着,手指开始发力。 尘封在藏经阁内多年不曾变动的石板刻字,在他的指力下,以缓慢的速度,往下走了一格。 排列字序不是件简单的事,不仅要弄清这些刻字的位置,还要在有限的格子里计算好移动步骤。要是前面三行排好了,后面位置不对,还是得重新移动。 青翎动得非常认真,脑海里已经将所有字排兵布阵开来,大约一刻时间,便将全部经文完整归位好。 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文字刚归位,右上角空缺的一格响起‘啪’一声,出现了一个暗格。青翎伸手进去,很快便拿出了期待已久的烙烊印。 再竖起耳朵听,外面那些人还在为一块牌子针锋相对,打的不亦乐乎。看来,时候尚早,他决定留在这个地方,继续埋头他的书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沐檠与南宫彦 凌少群双手环胸,失落地靠在石壁上,小分队的死和木子阳的转变,这两个打击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他需要点时间淡化。 亏得他们是在焚妖窟内,如果在焚妖窟外,可能已经听到连绵不断的轰隆雷鸣,和报着死者的名字的系统声音了。 周围安静如一滩死水,但凌少群知道,就在这样一个无波无痕的假象里,潜伏着一张夺人性命的大网,等到鱼儿入套,大网一收,便是横尸遍野万劫不复的时候。 一个空幻的声音突然飘到耳边,凌少群只觉心脏触电般抽了一下,差点魂都飞了。 “好徒弟,需要帮忙吗?” 妖面人就像从画中飞出来般,那样的美艳,又悄无声息。魅惑的面具下一弧浅笑,看似温柔,却能勾人魂魄。 “怎么?吓到了?” “废话!你知不知道吓坏人要赔钱的!”凌少群今天是给不了他好脸色看了。 妖面人明显一愣,侧着头问:“心情不好?” 凌少群摆摆手:“和你解释不来,找我什么事?” 妖面人笑着说:“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 凌少群觉得这句话不对,妖面人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他正想问,可对方已经提前一步潜入了黑暗之中。 “喂!”我都没说好,你跑个屁啊! 凌少群啐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白色的衣袍在洞穴中分外显眼,凌少群跟随妖面人穿过一条条秘径。很快,他发现了一件事,妖面人似乎对焚妖窟很熟悉,有障碍的地方他一跃而过,有崎石的地方他也能侧身避开。凌少群自觉视力不错,但在幽暗的山洞中,也需集中精力才能看清前路,而带着厚重面具的他,却如鱼龙游动,就像一个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 不久,妖面人闪入了一个亮敞的石窟,石窟门上方隐隐刻着‘七星洞’三个字。 凌少群瞥一眼,便跟着走了进去。 石窟很亮,凌少群看到里面站了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模样,但从衣着上,可以确定不是妖面人。 随着凌少群步伐的靠近,那个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黑色暗纹战士服,金丝天蚕腰带,修长的双脚紧紧绷直,秀出属于战士完美的曲线。 “墨迟?”看清眼前人后,凌少群自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墨迟原本对着石窟中间的三生石看得入神,听到凌少群的声音,也转过头来,表情从意外,转而变成惊异。 也没什么,只是凌少群腹部带伤,虎口破裂,衣服破烂不堪又满身焦气,活像个埋在火矿里好几天刚被捞上来的倒霉矿工,他有点认不出来而已。 这个石窟不大,却很高,顶部有几个缺口,光线交错照射进来,所以比外面亮敞许多。可是一眼到底的空间,凌少群却没见到妖面人,他就如水雾蒸发似的,一点影子都不剩。 凌少群疑惑地倒退两步,看看外面秘径,也不见踪影。 奇怪了,人呢? 他问墨迟:“你刚刚有看到其他人进来吗?” 墨迟:“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发现。” 凌少群想想也对,以墨迟的性格,如真有人突然冲进来,他早就戒备了,怎么会如此淡定地站在这里看石头。 妖面人到底去了哪,又是如何消失的,这个答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墨迟视线还在他身上打转:“你的伤怎么回事?” 凌少群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身体,苦笑着说:“被人围攻了。” 墨迟问:“打回去了没?” 凌少群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说出来:“没,就是把人烧死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这么想着,墨迟的目光又落回到三生石上面。 他哪知道,凌少群是真的把人烧死了,至此心情都抑郁得不行。 凌少群走到墨迟身边,也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三生石。 不就是炼器镇每个器窑里都有一块的镇窑石嘛,有什么好看的? 等一下,炼器镇,七星洞,七星窑,三生石上两个凹陷的缺口凌少群似乎联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持守老人说过,七星莫绝和七星难离是他从焚妖窟求走的,难不成,就是这个地方? 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墨迟也问:“想起来了?” “嗯。”凌少群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要不我们试试将剑插入三生石中?” 墨迟也认为这是可行之举,于是两人按照当时在七星窑看到的情形,将七星剑慢慢插入三生石缺口中。两者一触碰,七星剑便发出了耀眼的青光。 忽然,石窟中一面平坦的墙壁剧烈震动起来,无数砂石从墙上哗哗落地。原本平平无奇的墙面上,很快出现了密密匝匝的文字,这些文字像是从里面被推送出来的,赫然凸现,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一切静止后,凌少群走到石壁前,将上面的字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墙上的字都是古文字,拜琉璃月所赐,他在研究咒术草卷时顺带研究了大量古字,所以墙上内容他多多少少还是看得懂的。大概就是描写了一百多年前汉枢和昱衡两国交战的一些事迹。 看着看着,凌少群忽觉困意十足,大大打了个哈欠。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其实来焚妖窟之前他就一整天没休息过,闯完关后又要爬山,又要打架,还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个人都该受不了了。 他眯着眼睛,靠墙坐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墨迟也是一脸困顿,看他睡得这么香,忍不住跟着睡去了。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凌少群梦到了一处宫廷楼宇。 清池流淌石桥之间,鱼儿欢游荷叶之下。水榭露台上,四个内臣躬着腰肢趴在地上,头顶冒出淋漓大汗。其中一人声音颤抖喊着:“殿下,殿下”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青葱少年,面容稚嫩,穿一身华贵的檀木色绛纱袍。少年手握长剑,手腕处被利刃割开一道细口,洇出些许血丝。 少年的对面是另一个少年,眉宇轩昂,气度不凡,但衣着平平,看样子身份不如华服少年矜贵。此时他‘砰’一声跪下去,口里大声请罪道:“彦儿鲁莽,求殿下赎罪。” 口中虽请着罪,但脸上却不见半点愧疚,眼睛还淘气地眨巴着看向头上的少年。这一套程序他是做给旁边吓得屁滚尿流的几个内臣看的,少年知道殿下不仅不会处罚他,练完功后还会赏他好吃的。 “彦儿,起来。”沐檠不服气,挥着手中剑道:“我们再比试一局。” 一个内臣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双手压头,小声说:“殿下,还是请御医先来为殿下包扎伤口。” “小伤无碍,不需要请御医。”请来御医就会惊动整座皇城,以至于三宫六院流言四起,母妃担忧,父皇震怒,或许还会给南宫彦按个什么罪名。到时候又要替彦儿求情,又要安抚四座,劳心劳神的。想到这里沐檠擦把冷汗,练个剑我容易吗我。 内臣依旧苦口婆心说着:“殿下,这伤口若是受感染可就麻烦了,还是让御医” “退下,管好你们自己的嘴。”沐檠不耐烦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内臣慌忙退了下去。 沐檠回过头,见南宫彦还跪在地上,颇为无奈道:“彦儿怎么还跪着,快起来,我们继续。” 南宫彦站起来四处瞄了几眼,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嚯嚯摆弄几下,用着还挺顺手。 他说:“我就以树枝代剑。” 沐檠听了面露不悦:“彦儿你小看我。” 南宫彦俯首道:“彦儿不敢。” 沐檠问:“那你为何用树枝糊弄我?” 这个时候若说殿下乃万金之躯,人中龙凤,不得有一点闪失之类的话,沐檠定然更加生气,于是南宫彦换了个说法:“等殿下断了这根树枝,我再拔剑也不迟。” “好!”明显这个说法沐檠也不大能接受,只见他提着剑,气冲冲便朝南宫彦刺了过去。 虽然两人皆是自幼习武,但沐檠贵为皇子,平日里学的都是些花拳绣腿。而南宫彦,身为前朝明威将军南宫钧之子,父亲对他一向严厉苛刻,常年将他放于军营中训练,他的武艺不言而喻。 平平无奇的树枝在南宫彦手中来去自如,颇有舞刀弄剑的气势。 一剑、两剑、三剑沐檠左右进攻,而他却稳如山丘,手上灵活接招,脚下不动分毫。 多个回合后,竟是沐檠手腕一抖,不小心将自己的剑打落了。 看着地上的剑,沐檠神色难堪,而同一时间,他却听到‘啪’一声,南宫彦手中的树枝竟也断了。 事实上,在看到沐檠滑剑的同时,南宫彦指节暗自用力,将树枝掰断的。 南宫彦装出震惊的神态,而后叹口气说:“殿下果然进步神速,三招内便砍断了我的树枝。当然,殿下的剑也掉了,这局算平局。” 这个判法两全其美。如果是南宫彦赢了,沐檠面子上挂不住,如果是沐檠赢了,他还会要求和南宫彦比剑。而现在是平局,既不会落沐檠的面子,也不用比剑了。 南宫彦轻轻松下一口气。 哪知沐檠小脑瓜一转,竟是不太要脸地问了句:“平局,可有奖励?” 南宫彦一愣,哪有人平局还讨要奖励的!况且平日里都是沐檠这个皇子赏赐他东西,从未见过臣子给主子赏赐的。 不过主子都开口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南宫彦只好服从地问:“殿下想要什么奖励?彦儿定当尽力去办。” 沐檠满意地说:“这可是你答应的,我要世上最好的剑!” 第一百三十章 我来保护你 冰冷的门障里,六七个躯体倒在地上,或奄奄一息,或蚕丝魂断。 婉婷格格让靖瑶郡主抱着,仅剩最后一口气息。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烙烊印,塞进给了靖瑶郡主。“好不容易守住的,别丢了。” “我不要,婉婷你别丢下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靖瑶郡主攥紧她的手,拼命摇头。 婉婷格格垂下脑袋,气若游丝道:“我走不了了,你别管我。”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靖瑶郡主给她灌入灵力,又掏出身上所有药物,尝试从里面翻出救命药来。 “婉婷,你坚持住,我很快就能想出办法救你了,你坚持住。” 片刻,靖瑶郡主找到了一个黄色瓶子,这是上一关过关奖励的药水,靖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时间已经容不得她思考半分。 “婉婷,快把这个服下。” 婉婷格格抿紧嘴,眼眸里泛着泪光,她实在太痛了,也太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 “婉婷你张开嘴,把这个喝下去就有救了,求求你,喝下去”靖瑶郡主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哀求她,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 看到她泪水泛滥的眼睛,婉婷格格还是心软了,微微动了动唇,把药一点点喝了下去。 靖瑶郡主笑着看她喝完,可怀里的人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气息越来越弱,最终没了生气。 笑容定格在脸上,而后变成了惊慌,靖瑶郡主抱着怀里的人,哽咽了起来。 “婉婷,婉婷你怎样了?” “婉婷你应我一下” “求求你,别把我扔下来,我害怕” 无论她说什么,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一股火苗从婉婷格格体内蹿出,燃烧了整个身体,靖瑶郡主吓得往后爬了两步。 那火苗愈烧愈烈,连同地上其他躯体也被点着了,几个还没断气的人在地上翻滚着,发出痛苦的惨叫。 靖瑶郡主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队友的身体被火吞噬,变成一个个焦黑的尸体。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仿如锤子,一下下狠狠敲打在她胸口上,她的心也跟着窒息了,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剩一片空洞。 就在靖瑶郡主被这场忽如其来的大火困住时,门障外走进来两个穿越者。 他们是听到惨叫声跑过来的,已经见惯生死的穿越者,并没有对靖瑶郡主的处境感到同情,反而在看到她手中烙烊印时,产生了觊觎之心。 其中一人问他的同伴:“你看她是不是拿了块烙烊印?” 他同伴语气纠结道:“不太好,毕竟是个女生。” “女生怎么了,抢烙烊印而已,又不是让你对她做什么。”见他略显迟疑,那人又催促说:“再不去就没机会了,你也不想死在这里?” 他同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烙烊印能续命,没有人会因为同情别人而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靖瑶郡主身后,准备一个抱住她,另一个抢牌子。就在他们出手之际,一道填满古字的弧形屏障倏然出现,将他们和靖瑶郡主分隔开。而后屏障快速旋转,古字如烧红的烙铁,一个个烙打在穿越者身上。 两人顿觉痛痒难耐,立马拿手去抓,可手碰到的地方燃起一阵烟气,他们居然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烤肉味! 剩下的古字盘成云状,将靖瑶郡主举了起来,靖瑶郡主表情呆泄,任由字云将她带到法袍男子身边。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青翎不知何时站在门障前,眸光深似黑色海水,出场气势不是一般的强大。 穿越者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于是讪讪说道:“没,我们看她不动,以为她受伤了,就过去看看。” 青翎:“现在看到了,她好得很。” “她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既然你来了,我们先走一步。”穿越者见计划被揭发,落荒而逃。 青翎听到他们跑出去之后还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烤肉味。” “你还别说,我真的有点饿。” “卧槽,你饿你看我干吗!” “你的肉味好像比较香” “” 整个过程,靖瑶郡主都处于游离状态,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婉婷格格被火烧焦的脸,那样的清晰、震撼,深深印在她心底。直至被人从字云上抱下来,她才恍惚地叫了一声:“青翎?” 两个穿越者一离开,青翎的脸立马变得苍白无比。事实上,他从藏经阁出来后,被人暗算过,身上受了伤。刚才使用的幻术,已经耗尽他所有能量,如若那两人坚持打一架,他还真不一定能护住靖瑶郡主。 青翎问:“你怎么一个人,你队友呢?” 靖瑶郡主看向被火烧过的地方,尸体已经没了,剩一地黑色的灰。她默默垂下头,半晌才忍着泪说出一句:“他们都死了。” 青翎闻言,这才发现靖瑶郡主长发凌乱,满身泥泞,脸上还有泪痕,样子甚是狼狈。他不忍地皱了皱眉,想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灰,可是手刚抬起来,脑袋一昏,便直直倒在了靖瑶身上。 靖瑶大惊:“你怎么了?” 青翎连站都站不稳,语气十分虚弱道:“被人暗算,中毒了。” “坐下来,我帮你看看。”靖瑶郡主扶着他坐下,这下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伤在哪?” “背上。” 顾不得男女有别,靖瑶郡主直接解开了青翎的衣服。青翎也没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太痛了,青翎的背一直弓着,上面布满冷汗,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靖瑶说:“太暗了,我看不清。” 她正想找一把长明灯来,便听到青翎小声念咒,然后,一团光照亮了四周。 青翎的皮肤很好,嫩滑如一块出水豆腐,整齐的三角肌在火光中一览无遗。当看清伤口后,靖瑶郡主心里猛地一沉。 青翎背上被人打入三根毒针,针口非常细,而且已经完全扎入体内,直接拔是拔不出来的。 她思考一番,打开了骨龄界面。 靖瑶郡主的道具栏里什么都有,青翎这么简单一瞥,就看到了木撬,麻绳,雨伞,工字锁,锤子,还有各种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足足有六个页面多。 靖瑶郡主翻啊翻,终于在最后一个页面找到她要的东西---一块磁石。 青翎问:“你怎么这么多古灵精怪的东西。” “平日里收集的,这些东西看是普通,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像这块磁石,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她说完,在青翎伤口附近轻轻按了按,又苦恼道:“我的松节和麻脚草都用完了,这个过程会很痛,你” 青翎打断她的话:“来。” 既然伤者都这么勇敢了,身为医生她还能说什么?靖瑶郡主走到青翎背后,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取针。 由于毒针太细,虽然在磁石的吸力下有所移动,但出来的速度非常慢,每移动一分毫,都会牵引周围神经。青翎疼得闷哼了一声,他用力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呼吸平稳。 忽觉一阵暖风吹到背上,像一只安抚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背。 “忍一忍,很快就好。”靖瑶郡主小声说道,又朝伤口处吹了一口气。 毒针一点一点从体内被吸出来,大概出了三分之一的长度,靖瑶用力一拔,黑色的血连同毒针一同拔出。 这是蚀骨的痛,青翎难受地叫了出来,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流下,淌湿了半张脸。 靖瑶怕他痛晕过去,特意找了些话题和他聊:“你怎么受伤的?遇到盗贼了?” “不,这次遇到的是治疗师。”也因为是治疗师,他才疏于防范,被对方暗算了。 靖瑶问:“那他抢走你的烙烊印了吗?” “抢不走,他还没那个本事。”青翎声音无力,话语之间带着短促的喘息。 “是啊,普通小妖小怪又哪能逃过你这个大圣人的法眼。”说这话的同时,靖瑶快速一拔,又一根毒针离开了身体。 这一次牵扯到的是两个伤口,青翎猛地后仰,而后双手撑地,差点没缓过来。 靖瑶郡主又给他的伤口吹了好几口气,耐心等他平复下来。 不一会,三根毒针全部取出。幸亏这针毒性不强,只要封住血脉,再把毒逼出来就好。 “你真厉害,没有止痛药也坚持了下来,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早晕过去了。”靖瑶郡主像称赞小孩一样夸了他一通,并表示青翎是她见过最勇敢的小朋友。 小朋友面无表情接受着她的夸奖。 治疗完后,靖瑶小心翼翼帮青翎套好衣服,又伸手帮他系腰带。 两人距离很近,靖瑶一抬头就看到青翎星眸微转,透过低垂的眼睫,也在静静看着她。 许久,青翎开口说:“没想到,我还真有脱衣服给你看的一天。” 听到这话,靖瑶脸都红了,她真不想看他脱衣服啊!每次气氛都很诡异的说! 看她忍羞得样子,青翎不禁弯了眼,他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靖瑶啊。”这是个什么好问题? 青翎:“我问你的真名。” “就叫靖瑶,婉婷就叫婉婷。”提起婉婷格格,靖瑶顿住了。 她的队友全部遇难,身边连一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剩下她一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叫言青。”青翎说完拉住了她的手,温暖从手心传到她身上。 靖瑶郡主瞪大眼睛看他,像看个怪物。而青翎却看向了门障之外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来保护你。” ------------------------------------------- 小剧场 青翎:“看了我的身体就要对我负责。” 靖瑶捂脸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青翎:“好,那我对你负责。” 靖瑶\/\/\/oo\/\/\/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剑断,双剑亡 地王一十四年,新帝登基,举国同庆。 旧臣退野新官上任,朝中官员面目焕然,一众逆臣贼子趁机崛起,横道一时。就在此八方风雨之际,边境又传来战书,昱衡迁兵十万入侵汉枢,欲拿下城池数座! 国事琐碎,战况频频,御瑶宫里那位爷每日需要批阅大量奏折,才得以歇息。 皓月之下,南宫彦手捧一对狐心剑,在御瑶宫灯烛火明的长廊里踱步前行,一排侍卫放下刀剑,半跪着给这位官阶不大,但名声赫赫的南宫都督让出一条道来。 任何人都不能携带利器觐见新帝,这是铁了的死规矩。唯独那个深受新帝器重,舞象之年便手握兵权的南宫彦,无人敢拦。 御瑶宫内挑灯秉烛,沐檠卸下锦衣,摘下皇冠,手撑脑袋侧卧在龙凤软塌上,正闭目修神。 闻得一声“陛下”,他懒洋洋眯了眼进门的人。 “参见陛下。”南宫彦单膝跪地,将一对宝剑高举过额。 沐檠龙眉一挑,颇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彦儿该不会是来行刺朕的?” 南宫彦笑而不语,只是将手中剑又往上抬了抬。 “那就是来贿赂朕的了。”沐檠慢条斯理走到南宫彦跟前,敛目注视着他手中的剑:“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南宫彦也不含糊,直奔主题:“陛下曾经说过,想要这世上最好的剑。” 这话沐檠大概自己都忘了,可经南宫彦这么一提,他似乎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可这份礼物,未免也来得太晚了些。 猜出沐檠的心里话,南宫彦直言道:“不耗费些时日,又怎能打造出世上最好的剑。” 沐檠觉得有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十年前我四处寻访名匠,偶尔从一位老将军口中得知,浮月观匠师打造的兵器所向披靡举世闻名。我只身前去拜访,与那匠师是一见如故,匠师当场就答应了为我铸剑。只不过铸剑需要的材料可遇不可求,他让我回来耐心等候,待双剑完成后,再请人送来。我听闻从那日起,匠师每朝摘清明之露,夕拾七星之髓,反复锻打冶炼,又寻来世间珍奇的珠宝作为装饰,足足花费十年光景才造出这一对无坚不摧的利刃。” 沐檠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两剑,其中一把剑身通直,薄如蝉翼,另一把弯曲似蛇,沉重如金。两剑各持半颗特殊的狐心石,而且剑鞘都镶上了华丽的珠宝,咋一看更像一对精致的工艺品。 南宫彦说:“匠师在书信内告知我,剑柄上两块狐心石来自于同一只地灵之兽,因此它们是相互依存的,一剑断,双剑亡。这两把剑能相互感应,若一方有难,另一方可以通过剑气找到彼此。我想把其中一柄赠与陛下,另一柄佩戴身边。这样就算相隔千里,也能知晓陛下的安危。” 沐檠摸着剑鞘上凹凸不平的精美纹饰,心中含笑,脱口问道:“这两把剑可有名字了?” 南宫彦:“请陛下赐名。” 沐檠斟酌片刻道:“既然这两把剑相互依存,难分彼此,就取名莫绝、难离。” 南宫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说了个好字。而后他又问:“哪一把是莫绝?哪一把是难离?” “我不好斗武,就留下这把薄剑。”沐檠没有明示,但南宫彦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沐檠拿走七星莫绝,将它挂于床头的墙上,再次转身,便是一副侃然正色。 “该言归正传了。” “言归正传?”南宫彦心想,不是都讲完了吗? “你方才说,就算相隔千里,你要离开都城?” 不得不承认,沐檠思维敏锐,有时候捉点捉得挺准。南宫彦原本还想过些时日再提这事,不料已经被沐檠挖出来了。 他‘咚’一声重新跪下,双手握拳于头上:“臣请命领军应战昱衡!” 沐檠身子一抖,生硬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疑问换来的是南宫彦坚定的誓言:“臣想替陛下守护汉枢!” “万万不可!” 一声惊呼,凌少群被自己喊醒了,他只觉大脑放空,两眼短时间内无法聚焦。 墨迟也被他叫醒了,看到他瞪目结舌的样子,问他:“你怎么了?” 凌少群迷迷糊糊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墨迟:“梦到什么了?” “梦到梦到汉枢国的新帝沐檠和南宫彦,还有七星剑。”他看向了插在三生石上两把发着青光的剑。 墨迟的目光也落到七星剑上,同时脸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 凌少群惊讶地问:“你也梦到了?” “嗯。”墨迟确实和凌少群做了同样的梦,他猜测,是七星剑想通过这个方法,告诉他们些什么,可惜被凌少群叫醒了。 墨迟:“那你叫什么?” 凌少群愣住,对哦,新帝不愿意让南宫彦去打仗,他瞎叫个什么鬼。现在好了,后面的小故事没得看了。 凌少群正在埋怨自己,忽然听到肚子传出一阵咕噜声--他很符合时宜地饿了。 既然后续不明,还是先把肚子填饱。 “你要吃点东西吗?”凌少群边打开骨龄界面边问墨迟。 “你带了吃的?”墨迟鲜少表现出惊喜之色,虽然一秒便恢复到面无表情,但凌少群能明显感觉出来,他也饿了。 “临过关前关东做的,有红薯,玉米棒,葱油大饼哦这大饼可好吃了,我一次能吃半打,你肯定也喜欢的。”凌少群给墨迟塞了两块饼,示意他趁热吃。 趁热? 墨迟接过大饼,果然是烫手的。饼面上撒了少许香葱和芝麻,似乎是刚做好就放入界面里,拿出来还冒着热气。 他咬了一口,还真是好吃! 这会凌少群又拿出装热茶的竹筒,盛了两杯茶水,然后掰开香味四溢的红薯,下嘴啃了起来。 那熟练的动作,墨迟觉得他不像是来闯关的,倒像是来郊游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玩一个游戏 无量窟内,属于野兽的咆哮声撑霆裂月。 从远处望去,无量窟的顶部早已被刀刃刨下一层,墙壁也不负重堪破了个大口,与相邻的另一个石窟直接打通了。 一团黑色物体从洞口被踹飞出来,滚落到地面。紧接着是一人手持长刀,也从那破口处跳出,藏青色斗篷一扬一落,削铁大刀插入黑熊怪后背,撕开血红的皮毛。 黑熊嗷叫,哀哀欲绝,震开二里土地。 如此惨烈的气氛,却飘进了一个空灵得恍如仙降的声音:“渊龙斩,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嘲魇猛然抬头,周围要是有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可当下,四面寂静,只听得黑熊喘息,仿佛刚刚那话,只是个错觉。 这一顿,让黑熊捉住了垂死一搏的机会,夹着风的利爪突然来到面前。嘲魇目光一沉,快速念出弑灵咒,同时抽起渊龙斩 意料之外的是,他们俩的动作都没派得上用场。 从黑熊怪放大的瞳仁里,嘲魇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长袖一甩,地面忽然生出猎猎劲风,石砾四起,宽大斗篷被吹得翻飞。 ‘噗噗噗噗’如布匹撕破的声音自黑熊身体发出,沾血的皮毛刹那间变成硬壳,裂开一片片,碎落在尘灰扑扑的无量窟内。 风过,无痕。 嘲魇眯起眼,缓缓转过头去。他背后,一个白袍男人站在逆光处,墨染的头发镶了一层光晕,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脸上表情。 收起渊龙斩,嘲魇冷漠道:“我可以自己解决。” 他不领这个情,对方也不生气,反倒笑着说:“我是嫌它浪费我时间。” 白袍人近在眼前,他的声音却是缥缈不定,幻近幻远,离散无序。让人无法判断他是不是穿越者,或者说,是不是人类。 “找我何事?”嘲魇一向谨慎,也不愿多言。 这个问题超出预料,男人只好无奈提醒道:“你该先问,我是谁。” 嘲魇:“你是谁,重要吗?” 呵,还真是个冷角色,但男人有的是办法让他热起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你们要找的人,你说重要吗。” 这句话细如针刺,果然扎入了嘲魇的神经,让他微微一颤。 嘲魇不得不打量起身前的男人,他身形高岸,长相儒雅,阴柔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看着不过是个样貌不错的中年男人罢了。但如果不看脸,光听他的语气和说话内容,真的很难将他和他的长相拼接在一起。那感觉就像,一个披了人皮的妖精。 男人笑着问:“怎么,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们丰胤苦苦寻找的‘心脏’,在我手上。” 这回,一直不为所动的人,表情有了些许的凝重。 传闻泺汐源建成后,泺暄将超凡实境所有核心技术和系统数据都保存在了一个叫‘心脏’的存储器里面。换句话说,得到‘心脏’,就可以重建一个超凡实境,又或者说,另一个实境世界。 多年来,想得到‘心脏’的组织数不胜数,却因无法跨入超凡实境这道门槛,只能侍时而动。而《泺汐源》的面世,则为这些组织打开了一条通道。嘲魇便是其中一个组织派来抢夺‘心脏’的。 可这战傀的任务是机密,除了上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除非 “你就是泺暄。”嘲魇道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置信的结论。 男人听到答案后,竟洋洋得意地笑了:“哦,原来你要找的人是泺暄。” 这个带着揶揄的笑,成功激起了嘲魇的恼怒,他慢慢举起渊龙斩,嗓音如同锈迹斑斑的刀片割在铁栏杆上:“是不是泺暄,试试就知道。” 渊龙出鞘,势必见血,管他天皇老子还是阎罗爷,都无人能保! 大刀冲破云霄之际,白袍者抬眼,以依旧优雅,平静,波澜不惊的姿态立身风波当中,然后,那摄人心魂的瞳孔微微一缩 数道荆棘从地面钻出,快得肉眼无法捕捉,一霎间将渊龙斩缠住,牢牢固定于空中。嘲魇使足力气,那向来挥动自如的大刀,此刻宛如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是大地之印! 没有念出咒语,只是一个眼神便将大地之印召唤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嘲魇震撼,男人却只是淡淡地皱了下眉。“抱歉了,我不太喜欢动手。” 不动手,便赢了。 面对被荆棘绞身的渊龙斩,嘲魇放弃使用幻术解咒。既然男人已经清楚他的底细,今天的会面,就不是切磋武艺那么简单了。于是,他选择用沉默,等待男人下一步动作。 “你无需太拘束,我来这里,只是想跟你玩个好玩的游戏。” 男人惯有地挑起嘴角,可这一次,没有丝毫笑意。嘲魇猜测得出,这个‘游戏’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好玩。 “听闻丰胤的战傀都是一等一的杀手,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我一直很好奇,这个一等一到底是有多厉害,想见识一下,所以,我特地为你安排了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十分有趣,只不过有那么一点点难度,只要你赢了,我定然双手奉上‘心脏’。如果输了” 嘲魇问:“输了怎样?” 白袍子思索半晌,说:“那便留下一样东西。” 兵器被束捆,幻术被压制,很显然男人发出的不是邀请,而是命令。嘲魇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这种情况下,除了接受也无旁路可选。 “好啊,来超凡实境,不就是为了玩游戏嘛。那你就说说看,怎么个玩法。” 得到想要的回答,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把他的大地之印给解了。钢塑般的荆棘即刻瘫软,全数缩回地里。 “刎颈盟的凌少群,你应该认识。” “是认识。”凌少群在穿越者里颇有名气,嘲魇不多不少也听说过这个人的事迹。 男人故作玄虚地叹口气说:“真是个讨厌的角色呢。” 嘲魇从他语气里听出点端倪来,试探着问:“你想要我帮你杀了他?”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他。我只不过”再次勾起优美的唇角,和一抹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此刻男人脸上,尽显玩味之色。“只不过,希望他被打入魔道,心智全失,万劫不复而已。” 嘲魇全身血液从闲庭信步,变成了纵横驰骋,男人仿佛打开了他身上某道闸口,狂血如洪水猛兽倾巢而出。 让人入魔,这比把人杀了要狠厉百倍,男人说与凌少群无冤无仇,可在嘲魇看来,他们仇恨像是比天还大。 刎颈盟,嘲魇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这个名字。刎颈盟虽不是什么大团体,但里面却是人才济济,特别是思文赫兰,那个拥有最高武力值,号称打不倒的男人。对付凌少群不难,可要撼动刎颈盟,却不是件易事。 白袍者不用看,也知道嘲魇心里想什么,他又慢吞吞道:“当然,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把所有穿越者杀光,成为第一个走进圣殿,拿到王者权杖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将王者权杖换成‘心脏’给你拿回去复命。” “以我一人之力,不可能杀光所有穿越者。”嘲魇明智地知道,即便他武力再高也没有能耐和全世界为敌。 男人很自然接道:“所以说,还是对付凌少群容易不是吗。” 看来,泺暄已经安排好一切,只是需要一个傀儡替他走一遍而已。而这个傀儡,自然是嘲魇无疑了。嘲魇感觉此刻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玩弄于鼓掌的仓鼠,听话可以得到点吃的,不听话直接掐死也不算遗憾。 “是击垮凌少群,还是杀光所有人,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男人着重提醒道:“记住一点,我说的是所有人,包括你身边那个。” 很好,又多了一个要挟。 沉默半晌,嘲魇问:“如果我做不到,你要我留下什么?” 这次男人思考的时间比他还长,足足想了一刻钟,他才开口说:“一根手臂可好?” 听起来像是在征求嘲魇的同意,但连嘲魇心里都明白,他没有。说好一根手臂就是一根完整的手臂,少块指甲都不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胜骑将军 地王二十四年,皇宫议事大厅。 “臣等惶恐。” 一众大臣身着朝服,手执荐书,跪于金銮之下,眉宇间满怀忐忑。 新帝端坐龙椅,金玄色龙袍垂到地面,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时不时敲两下,为接下来将要做的判决感到左右为难。 一武官上前觐言:“我朝和昱衡向来不和,两国相邻的城池一直备受争议,特别是昆阳城。昆阳本是我汉枢养兵蓄粮之地,这些年来昱衡屡次进犯,侵我疆土,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出兵平乱,打他个措手不及。” 此话一出,左边的文官跪倒一片,又是一声齐呼:“请陛下三思。” 沐檠头疼不已,这些人一喊惶恐,二呼三思,就是没个带头的站出来说说他们到底在惶恐些什么。 良久,他开口问站在文官最前面的人:“韩太师你来说。” 堂下一老者,红颜白发,精神抖擞,正是汉枢位高权重的韩太师。被点到名的韩太师眼眸朝堂下一瞥,随后说道:“陛下登基数月,朝政尚未稳固,如今反贼虽灭,其余党仍在作乱,要是此时出兵,内防家贼外抗敌寇,恐将汉枢置于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 沐檠问:“所以太师的意思是,降?” 韩太师说:“臣的意思是,和。” 那武官行峻言厉道:“韩太师,您是只看到碗中米丰,却不知地里粮尽。昱衡启政王狼子野心,无人不晓。这次攻打昆阳,你以为他要的只是一座城池吗?他要的是吞并我们整个汉枢大国!” 此话一出,不光韩太师,新帝也跟着面色铁青。有些话,道出事实,可说重了就是大逆不道。堂下无人敢接,都在窃窃私语。 就在众大臣议论不休之时,金銮前走出一人,不慌、不忙,时间掐得恰到好处。“臣倒认为,正是因为朝政不稳,余党未除,所以汉枢才要出兵。” 南宫彦的出场,让沐檠面色稍微柔和下来,他问:“爱卿这是何意?” 南宫彦:“众所周知,前朝逆臣对陛下执政颇有言辞。这一仗若不打,他们肯定会借机煽风点火,嫁祸人心,惹得民怨四起。相反的,只要我们赢得胜仗,一来稳定军心,二来可封住悠悠之口。此后,便无人再敢质疑陛下的治理能力。” 有人赞同,有人异议,众人再次审时度势起来。 一文官提出:“南宫都督所言也有道理,只不过此次战役,昱衡派出的统帅是护国将军严尤,此人英勇有谋,战果累累。反观我朝能带得动兵马的将军早已各安其职,顾将军刚被派守西北大漠,魏将军镇守东大门,刘将军又患有腿疾无法领兵上阵” 他还未数完那少得可怜的良将,便让南宫彦给打断了:“末将请愿带兵上阵!” 话一出,众人投去了恍然大悟的目光。对啊,这不还有一个南宫彦嘛。 二十多年前,南宫彦还未出生之时,他的父亲南宫钧就是杀遍外侵蛮夷的明威将军。当年南宫钧一人挂帅,万人朝拜的场面,此刻还深深印记在每一个人脑海中。 如果说有一个人一出生就注定要接掌这一面旗,那个人非南宫彦莫属,只不过 韩太师嗤笑道:“蚍蜉摇树,焉知树之重。南宫都督虽饱读兵书,谋略过人,但领军打仗非同于纸上谈兵,不是动动脑筋就能赢的。” 虽然南宫彦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摸爬滚打多年,但因为年龄太小,他从未参与过真正的战事。后来,南宫钧重伤病倒,死在了凯旋回都的路上。先帝缅怀明威将军,将他唯一的儿子接到宫里,赏了他辅助太子习武的好差事。自此,南宫彦再努力,也只能谋到一个手握兵权的都督职位,离那驰骋沙场奋勇杀敌的志向十万八千里远。 但眼下,这个机会来了。 南宫彦直面质疑,面不改色道:“韩太师此言差矣,敢问太师,历代有哪个将领是天生就懂得领兵打战的?又有哪个将领天生就懂得排兵布阵的?”还没等人回答,他便接了自己的话:“如果真有,那也是我们南宫家的人。” 韩太师脸上立马出现‘不屑’两字:“哼,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此次昆阳之战昱衡出兵八万,将近我朝所有能调动兵力的两倍,你有把握能取得胜利?”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南宫彦。韩太师说出了重中之重,这次出兵之所以踌躇不决,最大的原因是兵力问题。即便前线竭尽全力守住了昆阳,万一昱衡来个乘胜追击,直接把战场开到皇城里来,又有谁能挡得住那神箭大炮? “光靠武力,自然不能取胜。”面对他们担忧之事,南宫彦却显得胸有成竹。 闻言,新帝微微弯曲了一下指节。此题一解,便再无顾虑。“那依南宫都督之意,还有其他可辟之路?” 南宫彦:“败战之计,以假乱真。既然汉枢缺乏兵力是两国皆知的事实,何不因势利导,让这场战败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堂下大臣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的是什么神奇药方。南宫彦忽略他们见鬼的眼神,继续道:“封煞山关隘众多,其中封煞峡谷一带更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那也是昱衡军打完胜仗后离开的必经之路” 南宫彦有条不紊分析着战略,沐檠慢慢意识到,这个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少年,俨然已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大人了。 南宫彦分析完,大家都朝他投去赞赏之色,韩太师也冁然大笑道:“南宫都督果然是大将之材,每一步都计划周全。目前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如今仓库紧缺,粮草不足,如果南宫都督能随带把这事也给解决了” 兵饷由军仓管理,直属户部,与南宫彦打不着任何关系,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韩太师是在故意为难他。 众人神色难看,唯独南宫彦腰杆挺得笔直,轻巧回道:“不必解决,只需一个月时间,我必击退昱衡大军。” 韩太师轻哼一声:“南宫都督好大的口气!” 南宫彦懒得看他,转身朝新帝一拜,立下誓言:“倘若战败,臣愿领项上之首回来复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每个将士都该具备的血气。 堂上哗然一片,顿时又沸腾起来。 新帝的脸比御膳房里那口用了十几年的大铁锅还沉。他是很想打这一仗,但他绝不愿意由南宫彦去当这个出头椽,可南宫彦连作战计划都提前筹划好了,想必是下了决心要走这一步。 沉默许久,新帝站了起来。“既然南宫都督主动请缨,朕便允了。” 他一步步走到南宫彦身旁,与他朝反方向并肩而站。“传朕口谕,封南宫彦胜骑将军,统领五万兵马,即日启程,赴边境卫国。” 南宫彦笑了,转过身轻轻瞥堂下一眼,目光横扫千军,无人敢再吭一声。 出征那日,新帝将胜骑将军送至城门口。南宫彦一身盔甲,牵着战马,身后军队整装待发。 他俯身叩首,却在膝盖落地前,被新帝扶起了。 沐檠眼看昆阳的方向,神色严肃:“汉枢的安危,就托付给南宫将军了。” 南宫彦:“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沐檠将手搭在他肩上,郑重地说:“我等你凯旋归来。”停顿一下,他又道了句:“一定要归来。” 南宫彦脸色变了变,最终覆上他的手道:“末将遵旨。” 说完他跳上战马,带着绝尘而去的队伍,留下滚滚白烟,久久未能散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雄对决 二十多天后,昆阳城,封煞山。 封煞峡谷藏匿于连绵起伏的山脊之中,八万昱衡军队宛如一条黑蛇,蜿蜒蠕行十数里,车辙在马蹄后铺开一道道凯旋的轨迹。 烈日似毒,毫不偏袒地‘照料’着每一位将士。昱衡军军纪严明,即便汗如雨下,在回到兵营前他们都不会脱下战袍。 没有抱怨声,因为再狂热的天气也狂热不过他们此时的内心,二十天攻下一座城池,这是在昱衡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战绩。 领队的左副将骑着一匹溜黑大马,他一手扯开盔甲的带扣,也扯开了嗓门:“没想到封煞山绿木遍野,到了峡谷这里竟然寸草不生,还真是个怪地方。” 他身旁的右副将笑着道:“这封煞是空有其貌不见其实,鸟蛋大的地方哪来这么多好景色。”嘴上说的是封煞,暗指的却是汉枢。这次汉枢打着五万兵马的旗号,但在对战中他们只迎来了一万残兵,不费吹灰,全军拿下。 “切勿掉以轻心。”凌厉声音从后方传来,只闻说话不闻马蹄。 两位副将谨慎地闭了嘴。 严尤身着绯色战甲,肩扛黑色披风,风尘滚滚而来。他的坐骑不是马,而是一只身形壮硕的山妖。山妖比马要稍微矮一截,脚程却快如流星,且触地极浅,因此没留下任何声音。 严尤骑着山妖从后方赶上,占领了副将的领队位置。 左副将说:“将军放心,这山谷不见一草一木,有什么动静我们立马能察觉到。” 严尤目视前方,慎终如始:“别被这景象迷了眼,封煞地势险恶非你我能认知。在回到昱衡境内前,不能放松分毫。” 右副将道:“将军提醒的是。” 昱衡军行至峡谷最深处,山妖突然停下步伐,对天长长嚎啸一声。 顷刻间,山脊上长号吹鸣,云翻雾涌,尘卷沙飞,遮住了半边艳阳天。 严尤心道不妙,果然有诈! 封煞山深远幽长的大峡谷前后百米间有两处窄道,军队需要分批才能通过。峡谷中雾霾氤氲,视野不明,如若在此遇到敌军前后夹击,再遭受山上埋伏,必定大伤兵马,甚至全军覆灭。 严尤的猜忌是对的,但是,他慢了一步。 两岸山上很快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上百支神机箭,几十座火炮筒,将昱衡军重重包围起来。 严尤抬头,一眼便看到黑压压的军队当中,一人骑于战马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严将军。”不畏严尤灼灼发热的目光,南宫彦高声喊道:“久闻将军用兵如神,胆识过人。新帝爱才好士,如若将军今日肯归顺于我朝,往后必定加官进爵,前程万里。” 严尤大笑:“不知道这个官能否加到比南宫将军大啊?” 南宫彦也笑了:“严将军,勿要贪得无厌。” 再次回答他的,是屠天刃锋利的刀头。严尤高举大刀,直指南宫彦。 他从未屈服过,即使身处穷途末路。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飞出这封煞之地了。”南宫彦一声令下:“留下严尤,其他人,杀无赦。” 众将士高呼:“得令!” 巍峨峻岭之上,万道羽箭齐射。昱衡军队顿失分寸,兵马迅速围拢起来,用肉身和厚盾护在严尤四侧。 人潮的围拢使得昱衡军队成为一个巨型的靶,一射一个准。参透状况的严尤大声喊道:“快分散开来,别聚集在一起!” 可他说这句话还是晚了,利箭穿入身体的声音异常刺耳,士兵身穿数洞,纷纷倒下。一时间战马嘶鸣,哀嚎遍野。 弓箭过后山崖上又响起一声巨响,火炮被点燃,以毁灭之势冲向山下军队。山谷间即刻黄土飞扬,砂石遮天。 左副将护在严尤之侧,见战况极为不利,献上一计:“严将军,末将愿带领一队兵马引开敌方视线,请将军趁机撤离此地!” 严尤挥刀砍下一根羽箭,不为所动:“畏战而逃?严某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左副将冒死拉住了严尤的缰绳:“将军固然不怕死,但难道将军要带着昱衡全部兵马葬身于此吗?” 严尤一怔,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可以无惧于死,但他不能让昱衡八万精兵陪他一并殉葬。身后的青年将士,不仅仅是年轻的后生,更是昱衡坚固的后备军。他们一倒,昱衡岌岌可危。 还未等他度量清楚,山上又滚下一团火石,左副将狠狠一夹马腹,往边上一跃,那火石在他和严尤之间划开一道冒烟的的鸿沟。 “此次,就由末将为将军做一次主。”左副将说完,策马长鞭,带着一队人马冲向山崖。 怒吼着的士兵顶着盾牌,拿长矛刺向敌人。他们的目的不是厮杀,而是吸引敌军注意,好让另一支军队可以快速撤离。 将士们奋勇厮杀,前扑后续,脚下越来越多的尸体为他们铺开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就在汉枢军集中精力对抗涌向山崖的兵马时,以严尤为首的另一队年轻兵马冲出了重围。 短兵相间,血花纷飞,他们面前很快多出一道缺口。 战场上突然少了人,南宫彦发现情况不对,抽打着跨下战马,朝逃兵追去。“赶快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马蹄敲响了南撤之途,身后利箭铺天盖地交错穿插入马队当中。山妖脚速敏捷,轻易避开飞箭,纵横于崎岖山道如同奔走平地,毫无阻碍。 半日后,严尤带领的军队逃到了南天海边。 前方是茫茫大海,后面是滔滔追兵,严尤一拍山妖,停了下来。 南宫彦高声喝道:“严将军,你已无路可逃,我劝你还是弃械投降,束手就擒。” 严尤猛然回首,目露金刚,宛如天降战神,源自不同身躯的血液打湿了他久经沙场的战袍,依然傲雪凌霜,毫无畏惧之色。 屠天刃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再次指向南宫彦。 如果上一次是回应南宫彦的挑战,那么这一次,就是他的宣战。 斜靠身侧的七星难离顿时发出嗡嗡剑鸣,躁动不停。南宫彦嘴角勾起一个半弧,他早就想会会这个异国勇将了。 严尤从山妖背上跳下,旋起屠天刃劈入地面,一道裂痕随黑色灵光卷起土石,冲向对面的人。 七星难离破鞘而出,南宫彦第一次感应到它这么的兴奋。没有经历过真正决斗的剑,却出乎意料地适应战场。 兵刃相交,风起云涌。青色的剑气和黑色的灵光卷成一个玻璃球,把两人包围起来。战斗双方不断变换招式攻击防御,两股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扩开,震得大地回响。 主帅身先士卒,部下也不会退缩,一根绚丽的长矛横空而起,右副将冲在队伍前头。很快,两人的战斗变成两军的激战。 屠天刃在南宫彦身前划开半弧,后者借力一跳,落于大刀之上,打了个漂亮的旋转。严尤一收刀柄,南宫彦又单脚跃上他的肩膀,而后翻身至严尤的盲点。趁其不备之际,七星难离快如满月星辰,连续三剑精准地刺向严尤命脉。严尤回身横刀而挡,乱步退后,手被劈出深见骨的伤痕。 踉跄跪地,严尤拄着屠天刃,红色的血从手上溢出,沿着屠天刃雪色刀身流落黄土。一个头颅从远处滚直他刀下,严尤定睛一看,竟是右副将双目怒瞪的脑袋! 七星难离对准严尤眉心,南宫彦冷森森的嘴里吐出一句充满杀气的话:“今天我就拿你们的血来祭我一万弟兄的亡魂!” 严尤这才反应过来,南宫彦跟他玩了一出败兵计。那一万士兵不是来守城的,他们是来送死的!如果守城的人数过少,势必会遭到怀疑,于是南宫彦将整整一万人全部奉送虎口,让严尤屠个痛快。 前一日奋战封煞,后一天遭遇埋伏,再来是被南宫彦日夜兼程的追击,严尤以及麾下兵卒的体力早已消耗无几。反观南宫彦,他根本没有参与之前的战事,四万精兵养精蓄锐,就是为了眼前此刻。 严尤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这一切都计算在对方的布局之内。光凭南宫彦能调动一万兵卒为国捐躯这一点,严尤甘拜下风,输在低估了对手的狠心。 乌云骤来,遮了天又蔽了日,仿佛天公都要为昱衡军淋下轰轰烈烈一场大雨。 密集的军队上方掠过一个白影,七角鸟展翅于空。 形式过于紧张,没有人会留意天上飞的是鸟还是鹰,至少,在听到一声穿透天际的悲鸣之前是没有的。 严尤抬头望去,当看清空中的情形时,脸上神情比发现自己中了南宫彦的圈套更为错愕。 那只常年让他养在营中作伴的七角鸟,此刻正在疯狂地啄食着自己的肚子,白羽纷飞,血肉洒落,但它好似没有感觉似的,将肚子上那条缝越啄越开。 须臾,七角鸟的身体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里面爆发出来。 山海咆哮,大地龟裂,脚下的黄土以诡异之势,逐渐隔断分离。 打得如火如荼的士兵下意识停住了攻击,快速撤退到所属阵营之中。 两军之间的地面犹如被一只隐形大手掰开,而后回笼一揽,那大手将昱衡军所处一方土地拥进自己怀抱,而后飘入茫茫大海之中。 众人被这一幕震慑得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以至于许多年以后,世间流传严尤携带千军万马消失于南天海域,成了一个毫无依据的神话故事。 第一百三十五 岩洞火汤 灯火阑珊的御瑶宫。 自从南下的军队离开后,新帝沐檠过上了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的日子,每天不是等着战报当下饭菜,就是摸着七星莫绝化身石头人。 最后一场战役时,七星莫绝发出了犀利的剑鸣。这场战争至关重要,胜则大获全胜,败了不光会失去昆阳城,还有可能看到南宫彦的脑袋,被某个将士像拎酒壶一样拎着回来复命。 沐檠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直至次日清晨,捷报在第一缕阳光的沐浴下,送到了他跟前,这才如释重负。 昆阳之战就此结束,胜利一方自然是汉枢。 南宫彦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到皇城,一路上黎民欢呼百姓拥戴。 新帝穿着玄金色龙袍,站在城门之下,身后是五百朝臣。 南宫彦一身戾气,睥睨众生的目光在见到沐檠后,才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跳下战马,单膝跪地道:“陛下,我回来了。” 沐檠将手搭在他肩上,做了一个和送他远征前同样的动作:“欢迎朕的南宫将军凯旋归来。” 铿锵有力的金属碰撞声劈开了凌少群浑浊的梦境,他猛地醒过来,眼睛尚未清明。 怎么又睡着了?凌少群抹一把脸,心想,不是才睡过吗? 墨迟也是刚刚睁开眼睛,但他的适应能力比凌少群强,已经将洞内状况勘察得明明白白。 七星两剑不知如何脱离了三生石,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放出招式,与想要闯进来的穿越者白刃相接,打得风风火火。 凌少群抹完脸的手又拿去揉了揉眼睛,由于七星剑发出的青光在黑色的秘径里异常醒目,他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剑先动的手! 洞外的穿越者不但攻不进来,还被两把剑打得梨花带雨,惊慌之下转身溜之大吉了。 凌少群莫名有种儿子能担当大任,自己可以归田养鸟的慰藉感。 他这边还没慰藉完,莫绝那头就拐了个顺溜的弯,来到了他面前。 凌少群还以为它会直接回鞘,谁知莫绝直直立在原位便不移动了,只是‘嗡嗡’直响,像只撒娇的小奶狗。 相比之下,难离十分沉稳,悠哉游哉飞到墨迟面前,与之对视一眼,而后只是‘嗡’一声,便交代完了任务。 这边莫绝还扭着它性感的身躯‘嗡’个不停,凌少群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用求教的眼角望向墨迟。 墨迟说:“它在撒娇。” 是呢,看出来了呢,所以我要怎么做呢? 墨迟见他别扭,又给出建议道:“平时有人对你撒娇你会怎么做?” 凌少群面露无奈,平时没事谁会对我撒娇啊?青翎?关东?大哥?大哥还是免了,那场面太美我高攀不起。 凌少群脑袋转转,想象了一下以前逗邻居家小狗玩的场景,虽然莫绝不是小狗,但目测现在性质差不多了。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莫绝的剑柄,又顺着剑身扫了下去。莫绝果然开心地抖了抖身子,而后和难离一起回了鞘。 凌少群被莫绝萌出一脸花,不由自主笑了。 一回头,却见墨迟定定地看着自己,墨绿色的眼睛像是香火下的古灯,悠远而宁静。凌少群被他看得不知所措,轻咳一声解释道:“莫绝以前不这样的。” 墨迟移开眼眸,嗯了一声:“难离也不这样,可能是因为寻回了自己的记忆。” “寻回了记忆?”凌少群想起刚刚做的梦,诧异地问道:“那就是莫绝和难离的过去吗?” 墨迟:“或许就是。不谈这个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焚妖窟黑暗潮湿,又常有野怪出没,确实不是个探讨事情的好地方。可是凌少群还不能走---因为他也走不了啊! “我还没拿到烙烊印呢。”他讪讪地说。 话刚落,墨迟像变魔术一样从腰中掏出一块烙烊印递给了他,快得就像提前预知了他的需求。 凌少群被这个举动惊喜到了,要是递过来的是一枚戒指,他可能都毫不犹豫答应了。可回头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给了我,你怎么办呐?” 墨迟不慌不忙,再次从腰间掏出一块烙烊印:“我有两块。” 凌少群:“” 真是腻害呢亲爱的。 “你怎么会有两块?”他觉得太神奇了。 墨迟只是轻描淡写回了句:“以防万一。” 他不会告诉凌少群,自己遇了多少险杀了多少人才安全把这两块烙烊印保留下来。他要为自己留多一条后路,万一真被抢了,还有一线生机。 “走,找招阳门。” 墨迟走出七星洞,凌少群也跟了上去。 他们在焚妖窟里寻找出口,期间遇到一些拦路的野怪,墨迟见凌少群身上有伤,也不用他动手,自己三两下解决了。凌少群就像个微服出巡的小皇帝,只管走走歇歇,有空吃块大饼喝口茶水,还真应了郊游的景。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突然有风从某个方向断断续续划来,将石壁上的长明灯吹得摇摇欲坠。凌少群顺着风向看去,见秘径末端隐约有光源透出。 凌少群:“那边有光,我们过去看看。” 墨迟警惕地把他拉到身后,自己先一步朝光源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扇吊在石壁上的石门,门口略小,不到一人身高。墨迟把头探进去看了一会,出来后便给了凌少群一个肯定的眼神。“应该是这里了。我先过去,你跟着我。” 他弯身爬过去,凌少群也弯下身跟在他后面,可眨眼间却发现人不见了。 凌少群心里一沉,对面该不会是悬崖什么的?他慌张地想着,赶紧爬过去查看。 头才探出石门,眼前就多出一双朝他伸过来的手。墨迟站在低处,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凌少群一楞,才发现原来石门出口离地面有段一米多高的距离,他是头往外爬的,如果没人拦一下,大概会跌个狗吃屎。 至此,凌少群解开了墨迟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谜题。 再看看对方那双五指大张的手,凌少群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所以,墨迟是要抱他下去? 不管怎么说,凌少群也觉得自己是堂堂六尺男儿,让另一个人抱出石门这种事难免有点出乖弄丑的味道。 他正要推开墨迟的手,就被对方反过来握住了,而后是用力一拉,他整个人离开了石门,稳稳当当落入墨迟怀里。 墨迟像搂小孩一样搂着他的腰,确定他站稳了才放手。 这下好了,丢人丢大发了,凌少群闷着头游鱼似的快速脱离墨迟怀抱,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对翅膀飞走。周围没有人,也不知道他这个脸是丢给谁看的。 墨迟猜不透他骨头缝里那点小心思,也不管他的挫样,抬头观察起四周。 眼前是个百尺高的天然岩洞,周围石壁环绕,坑洼不平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门洞,他们刚刚就是从其中一扇门爬出来的。这些门洞出处都连接着一道石梯,蜿蜒而上,相互交错,直至谷顶上豁大的洞口。招阳门七彩的光线从洞口照射进来,足够让岩洞里的环境一目了然。 凌少群蹲在石梯上往下看,岩洞悬底,深不可测,视线能触及的地方是熊熊燃烧的焰火,一个接一个气泡从火海里冒出,像浓稠的滚汤。 由石板拼接而成的梯路只有一人宽度,凌少群突然很庆幸墨迟拉了他一把,要是他自己爬出来,一不小心掉下去,可能已经成为美味多汁的汤料了。 “上去。”墨迟目不斜视走上石梯。 凌少群跟着他的步伐,却越走越慢,墨迟以为他是累了,也不催促,放慢脚步等他。 石梯的尽头有一面两米高的椭圆形透光铜镜,铜镜的上方刻着‘太安’两个大字,下面是一个六菱形的凹格。 两人走近后,高大的身姿映入了镜中,凌少群打量一眼,发现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墨迟,原来你比我高啊。” 墨迟:“才发现?” 凌少群不甘心道:“可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啊,是不是你的发型比我高,来,把头发压平了再比一次。” 他伸手去碰墨迟的头发,另一只手压住自己脑袋,然后悲催地发现,头发压平后,自己显得更矮了。 凌少群:“” 墨迟表情没有变,但稍微弯起的眼睛充盈着笑意。 凌少群面对现实道:“好,是你高那么一丢丢。” 墨迟补了一刀:“只是一丢丢吗?” 凌少群:你别得寸进尺。 墨迟将形状大小恰好的烙烊印放进凹格里,很快铜镜自中心轴旋转九十度,打开了一条路。 “过去。”墨迟踏入七彩光晕,凌少群却犹豫地停下了脚。 “墨迟,你先走。”他突然说道。 墨迟转身看他,表情透露出微乎其微的惊讶。 凌少群心里始终放不下些事,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再等等刎颈盟其他人。” 墨迟定在原处,僵持两秒后,轻声道:“一定要出来。” 一定要出来,这句熟悉的话像把钥匙,拧开了凌少群小小心扉里的紧闭的门。凌少群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溢了出来,满得快要倾泻了。 他想说好,但墨迟身体已经消失在招阳门内。 ------------------------------------------- 小剧场 莫绝:“嗡嗡嗡”主人看见没,我好厉害,把那群坏蛋打跑了。 难离:“嗡。”我打的。 莫绝:“嗡嗡嗡”不管不管,人家要亲亲要摸摸要举高高! 难离:“嗡”我也 看到墨迟黑色的脸,难离立马改口:摸什么摸,幼稚。 至此,莫绝得到了爱的摸摸,而难离生吞了被摸摸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霜穆的心结 许久,凌少群看着早已恢复原状的铜镜,跟自己说了句:真舍不得呢。 跟着墨迟多好啊,安全又可靠。好不容易遇到个熟人,才消除了点孤独感,转眼又要一个人走了,哎,我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凌少群看着铜镜时的心理活动,当他转过身去,沿着石梯往下跑时,心理活动又变成了:大哥和关东出去了吗?肉肉和羽潼安全吗?青翎跟谁在一块?南霜拿到烙烊印了吗?他心里默默念着认识的人名字,这么数来数去,五十枚烙烊印根本不够啊! 他随便找了个石门又爬了进去,在黑暗的秘径中匆匆行走。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凌少群学乖了,也不多管闲事,发现有人就先把自己藏起来,偷偷查看对方是谁,如果是不认识的他便躲过去,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又过了大半天,凌少群把剩下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还是没见到刎颈盟的人,他这才死心准备离开。 在往回走的路上,凌少群听到兵刃碰撞的声音从千佛阁里传出。他耳朵塞棉花,眼睛蒙黑布,装聋又装瞎,步履坚定地向前迈着。 虽然不管不顾的心意已决,但细小的对话声还是见缝插针钻进了耳隙里 男子:“你打不过我们的,还是交出来。” 女子:“这个洞穴的烙烊印早被人拿走了,不在我这里。” 又一男子:“少废话,我知道你身上有一块,识相就交出来,不然我叫你死得难看。” “呵,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来配合你们了?”女子不挠不屈的声音细小如珠,几乎听不清楚,但足以让凌少群转了个身,脚下生风狂奔过去。 是南霜穆! 可怕的念头在凌少群心底发芽,他害怕南霜会像小分队那样遭人毒手,被焰火焚烧,然后变成一堆烂焦焦的尸骨。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难以控制手心的力量,似要完全爆发出来。 宽大的石阁中央,南霜穆被四个持有不同兵器的男子围住,旁边横七竖八还躺了几具尚有余温的死人。 千佛阁威严肃穆,青灯不染,千尊佛像以恩逾慈悲之势,静观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血雨腥风。 南霜穆一手捂住受伤的腰侧,一只手反握发簪抵在身前,目光百折不挠。她白皙的脸颊布满血丝,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喷洒在她脸上的,已经干结成块。 一个战士等得不耐烦了,骂了句脏话,然后夹着兵器对准了南霜穆脖子。 刚踏入千佛阁的凌少群看到这一幕,全身汗毛炸开,他操起七星莫绝就扑了过去。 干掉第一个拿弓箭的,又迎来第二个持刀的,在第三个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剑封喉,便朝着第四个猛刺毙命。和着血的剑影此起彼伏,在空中绘画出畸形魔符。 南霜穆那宁死不屈的气势一下子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寒而栗,她怔怔看着凌少群像逃脱笼牢的红眼财狼,啃食完一个又一个人,最后嘴角含血来到自己跟前。 凌少群面无表情,眼眸石灰,生生朝南霜穆伸出一只手。 “啪啪” 火苗从尸体内迸发出来,由一具,蔓延到十几具。焚烧的声音,肢体断裂的声音,全部汇集成一曲悲鸣,仿佛在对南霜穆说:逃,快逃走,离开这个炼狱之地,快走快走 耳蜗倏然缩起,南霜穆用力拍掉凌少群的手,撑着身体后退数步,果真落荒而逃了。 “南霜!” 被她一拍,凌少群清醒了不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赶紧追了上去。 “南霜等等我。” 无论凌少群怎么叫,南霜穆都没有停下狂奔的脚,深幽的密道里回荡着一连串脚步声,愈来愈重,愈来愈密集 忽而,南霜穆被石头绊倒,曲膝跪在了地上。她大口喘息着,心跳错乱不齐,蓦地眼睛一酸,泪水便止不住一泻而下了。 凌少群停在南霜穆身后一丈远的地方,看着她起伏的背,不敢再往前多靠近一分。 他从没见过这般脆弱的南霜穆。 在人前,南霜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风采。昆阳城潜入兵营偷盗迷匙,幻森林单挑卟埌刺猬,面对再猛的野兽再强势的敌人,她都不曾低下过头。凌少群隐约能感觉到,某件事情像一根定海神针般硬撑着她的意志,让她风雨不倒地砥砺前行。而如今,强悍的压力把她的定海神针压垮了,她再也硬撑不起来了。 过了许久,南霜穆突然跑到一个角落,撑着石壁干呕出来。 见她状态不妙,凌少群走过去拍着她肩膀安抚着:“南霜你没事?我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怕他们伤害你所以一时控制不住” 南霜穆像承受不住重量似的,整个人蜷缩了下去,眼睛被泪水蒙住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一个恶梦般的回忆 医院刺鼻的药水味,还有母亲躺在病床上奄奄垂绝的模样,清晰无比重现在她眼前。 南霜穆站在病床边上,母亲抬起苍白干枯的五指,穿过她的手,气息低迷道:“囡囡,医生说我的病情有好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本该是欣慰的话,但进了南霜穆耳朵却是异常的讽刺。她垂下眼睫,没有回话,甚至连口鼻息都没出。先前医生和母亲的交谈,又一次出现耳侧 医生:“要尽快动手术了,你的病情拖不了多长时间。” 母亲:“我会想办法的,请先不要告诉我女儿,她还年轻,还要读大学,我不想拖累她。” 医生叹着气:“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身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别瞒她,毕竟她是你唯一的亲人,如若真有个什么事,还不是得她打点着。” 母亲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好,医生拿她没办法,只好又叮嘱道:“你这情况必须按时吃药,还得温心静养,不能太操劳了。” 当时南霜穆就站在玻璃窗后面,中间隔着窗帘,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父亲离开后,母亲便独自带着南霜穆过着四处奔波的日子,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钱,连病都不舍得治,就是为了给女儿留下点依靠。将来她读书也好,嫁人也好,自己想必是没办法长伴在身边了,能给点什么就给点什么。 南霜穆握紧母亲骨瘦如柴的关节,忍泪点头道:“好,我们回家。” 后来,母亲的病情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加速恶化,常常半夜咳嗽不止,靠药物吊着半桶子命。这些南霜穆都知道,但她没有去拆穿,久而久之内心深处的阴霾聚沙成塔,重得无法承受。 那天,南霜穆在网上浏览,无意间看到og公司推出的超凡实境体验活动,得知破关者有五百万奖励。这个消息让她为之一振,如果拿到五百万,母亲就可以动手术了,不光这样,她们还能离开阴暗的房子,去一个见阳的地方重新生活。 拿定主意后,南霜穆锁上房门,开始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不休的闯关夜晚,她只为奖金而来,游戏里精彩的动画对她而言只是黑白影片,没有任何意义。 在踏入超凡实境那一刻起,她尝试着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冷若冰霜的人,哪怕艰难险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坚持到最后。 可伪装就是伪装,她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有儿女情长,也见不得生离死别,被人稍微一点就破功了。 这场回忆足足度过了漫长的半个时辰,回忆到最后,南霜穆血液不通,呼吸困难,心跳猛烈得几乎从身体里跳出来。 就在人快要倒下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她。 凌少群贴着南霜穆的背,还在不断安抚着:“南霜你是不是害怕了?有我在,不用怕。” 一口气从紊乱的情绪中吐出,南霜穆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她低低抽泣着,半晌将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妈妈患了重病,医生说再不做手术她可能会死。但手术需要的花费太多,家里根本没钱,就算去借也不可能借得来那么多。” 将半个头埋进手臂里,她的语气越来越轻:“超凡实境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我只能赌这个机会,如果不成功”不成功的话她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我陪着你。”凌少群安抚南霜穆的手停了下来,扶住她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有刎颈盟在,我们陪你一起闯关,一起走到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把你抛下的。” 南霜穆抬起泪眸,微微颤抖的睫毛缝里,凌少群成了一片晃动的水波。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似乎碰一下就会散开。 南霜穆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充满惊慌地问:“少群,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凌少群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霜穆还是死死揪住他的手,像捉住溺水前最后一块浮木,不舍得放开。 那委屈的样子让凌少群很是无奈,只好伸手从腰间摘下骨龄牌,塞到她手中。“我的骨龄牌放你那里,这样没了你我就哪都去不了了。” 南霜穆握着手中牌子,好像真的安心了不少。只要凌少群愿意陪着她,她便不怕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别离 强烈的火势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焚妖窟大小洞窟烧得沸沸扬扬。凌少群见势赶紧扶起南霜穆。 “火烧过来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们找了条秘径离开,没走多久,不断扩散的浓烟就把两人包围了起来。凌少群捂住口鼻,不断扇动面前碍眼的浓烟。南霜穆被呛得频频咳嗽,刚收住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只能拽着凌少群,闭眼前行。 凭借记忆,凌少群找到了出路。 爬过石门后,空气顿时清新不少,那扇小小的石门就如一道屏风,将浓烟全然截断了。他们坐在石梯上连喘好几口气,才把胸腔内的闷热给喘顺畅。 凌少群热得不行,就想快点离开,他指着岩洞口的方向说:“沿着这里上去有面铜镜,过了铜镜就是招阳门。” 南霜穆点点头,跟他一起往上走。 窄小的石梯只有一人能通行,他们前后走着,眼看快要到达洞顶时,前面一道石门却突然蹿出个人。 凌少群立马停住脚步,挡在南霜穆前面。 来人狼狈地从烟火浓雾中跑出,拍了几下身上的烟灰。凌少群看得一怔,那人居然是木子阳。 见到凌少群他们,木子阳也是一脸意外,但很快,他的表情变了,再次显露出来的是刻意隐藏情绪后剩下的麻木不仁。 “对不起,只剩最后两枚烙烊印了。”他说着,缓缓抽出腰间灭魂鞭,玄色鞭子瞬间变长,四周也染上寒气。 南霜穆不认识木子阳,只能怀着疑惑看向凌少群。 凌少群却是早就猜到木子阳会这么做,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等着你呢,把你的真本事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木子阳左肩上的武力值不高,但以他杀了这么多穿越者的实力看来,凌少群猜测他是使用什么办法把武力值给修改了,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 他还真想见识一下揭开伪面后的木子阳到底有多了不起。 凌少群先一步拔出七星莫绝,刹那间两个人冲撞到一起。灭魂鞭犀利无比,七星莫绝不断立剑横生,多重攻击交织碰撞,雷鸣电闪,擦出耀眼的火光。 灭魂鞭轻柔如丝带,可打到身上每一鞭都刚劲有力,清脆得犹如玻璃破碎。 使用物转星移灵活躲过几个高伏击鞭伤后,凌少群一剑抵在了木子阳身前。 “木子阳,你知道我最狠你什么吗?” 凌少群目光如蟒,把人瞪得后背生惧,木子阳有一刹那愣神。 “我最狠的,就是你把尉迟凤至杀了。”他手腕渐渐用力,剑刃逼近木子阳喉咙。“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治疗师,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木子阳微微一束眉,那表情似乎在想,尉迟凤至是谁?很快,他眼睛一沉,想出来了。 灭魂鞭突然转变招式,以怪异的弧度弹开凌少群。 “我也不想杀他,但他认出了我,必须要死。” 木子阳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尉迟凤至,偷他的骨龄牌只是为了给共玄会交差,若不是尉迟凤至把他认出来,是不用死的。 “因为认出你就要死?那他可真是死得一钱不值。”凌少群被木子阳一句话气得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悲叹,人命在他面前如此弱小,连蝼蚁都不如。 木子阳自知理亏,可是他的命又何尝是他自己能做主的?要怪就怪他一时起了贪财之心,接了传鸟偷取‘心脏’的任务,后又被og的人发现了,落了个两难的局面。现在的他,连自己都保不了,谈何去保别人。 岩洞内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从四面八方的石壁引出,强烈的光芒聚集在木子阳身上,壮观得让人胆寒。 灭魂鞭化作百尺长鞭,如彩带般旋转着凑近凌少群,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抬起,就被长鞭一道一道围绕住,牢牢困在其中。 凌少群开始挣扎,可他越挣扎,灭魂鞭捆得越紧,最后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身后传来危急感,木子阳立马侧头,两根金银发簪擦着他的脸而过,绕一圈后又回到女子手中。 南霜穆在凌少群被捆的一瞬间就发起了攻击。可惜她在木子阳面前太过渺小了,渺小到,木子阳根本没将她放进眼里。 “你打不过我的,交出烙烊印。”木子阳边说着边朝她走过去。 凌少群这才发现,原来木子阳的目标不是他,是南霜穆! “莫绝。”他轻声唤醒七星剑,腰间青光闪现,但很快被灭魂鞭压制住了。 南霜穆纹丝不动,谨慎看着木子阳,后者又说了句:“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烙烊印。” 再次发起攻击的南霜穆很快便倒在了木子阳脚下,两人武力悬殊,胜负立马见分晓。 凌少群急着又大喊了一声:“莫绝!” 七星莫绝突然强烈晃动起来,似乎在与灭魂鞭作抗衡,灭魂鞭缠得越紧,七星莫绝也越发的亢奋。 弯月大刀被收在木子阳的界面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光了,因此被召唤出来后,显得异常地兴奋。木子阳用力一挥,刀背狠狠扇到南霜穆脸上,南霜穆头晕目眩,顿时疼得掉出一行眼泪。 那大刀还在微微颤着,似乎要打上天烈地轰的一架才算过瘾。 见南霜穆还是没有交出烙烊印的意思,木子阳急了,再来一刀背,这回直接把人扇了个晕厥。 “莫绝快!!”凌少群大声吼了出来。 “唰!”如离弦之箭,七星莫绝瞬间切断灭魂鞭。 木子阳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打伤,差点失去重心掉落火汤,他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脚。 灭魂鞭号称牢不可破,竟然被凌少群的剑给断了!这个意外打破了木子阳的行动,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就去摸南霜穆的身体,势要找出块烙烊印。 “她的烙烊印在我这,你过来拿。”凌少群情急之下不顾后果地喊了一声。 木子阳扭头,果然见到凌少群举起烙烊印。他脑袋一热,便飞身冲了过去。 两人一阵拳脚,你推我搡,谁都没想到的是,凌少群脚下一滑,竟倾身掉出了石梯。 这个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两人都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木子阳即刻探出半个身子去捉他,却只捉住勾在烙烊印上的三根手指。 凌少群吊在半空,比他先一步落入滚滚火汤的,是七星莫绝。 在落入火汤的一瞬间,剑便消失了个彻底。 “老大”木子阳手臂用力,身体却不负重荷跟着往前挪了几厘米。 他紧紧攒住那三根指头,手心被烙烊印上精细的花纹摩擦出了血水,十指连心,破皮切肉的痛让他忍不住咬住了牙根。 看着木子阳青筋怒生的脸,凌少群知道他上不去了,也放弃了生存的念头,现在的它,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木子阳,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想的。”木子阳眼角湿润,须臾泪水夺眶而出。“老大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的,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隐凡地君答应我了,只要我拿到十个二十级以上兵器,就让我活着离开这里,我很害怕,我不想死” 眼泪一滴滴落到两人相连的烙烊印上,渗着鲜血半红不透。木子阳后面说得再多,凌少群却只听进去四个字---隐凡地君。 这边是他记住的最后一个名字。 手指一缩,松开烙烊印,凌少群坠落火海。 “老大!”木子阳趴在石梯上,看着凌少群身躯瞬间变小填进火海,随即找不着一丝踪影。 木子阳撕心裂肺的呼叫把南霜穆惊醒了,原本两个人,现在只剩把大半身子伸出悬崖的木子阳,而凌少群却不见了。 南霜穆瞬间明白过来,她顶着眩晕的脑袋爬起,迈开脚步沿石梯往下跑。不知是不是心里太乱了,轻燕凌步没踩稳,狠狠地摔到了石梯上。顾不上膝盖和掌心冒出的腥红,她又跑了起来。 熊熊火海在吞没凌少群后,已经完成了焚妖窟的使命,随后黯然退去。此时的岩洞底下是一片怪石嶙峋,没有任何人迹。 “凌少群!” 南霜穆的呐喊声在洞壁间回荡,一层,一层,一层。 “凌少群!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她吃力地穿梭在怪石丛里,心死了一般难受。 凌少群你这个混蛋,明明答应了要陪我走下去的,现在却食言。 南霜穆强忍着夺眶的泪水,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眼泪覆盖住任何一个有可能遗漏的角落。 “凌少群!凌少群!你个不守信用的,你到底在哪?” 每一个角落她都找遍了,可是连骨头都找不到。一片沧狼仅剩南霜穆孤立无助,与她一起渐入绝境的,还有那岌岌可危的能量值,20格,10格,5格…… “你到底在哪?” 没有回应,没有挣扎的气息,只有一片宁静在不断挤压她脆弱的意志。南霜穆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倔强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如断崖上倾泻的瀑布,无从终止。 第一百三十八 天劫变 三天前思文赫兰带着关东炊最先到达太安。关东炊腿伤严重,走动不便,他们就在附近安歇下来,一边养伤一边等待。第二天蒋羽潼和冰灵走出,见他们没离开,也决定留下来陪伴。糖豆儿是早就拿到烙烊印了,却在焚妖窟里兜兜转转两天才找到出口,他一心盼着见凌少群,也随大队一起等着。而青翎和靖瑶郡主,是今早天没亮时出来的,两人身上都带着轻伤,在自动恢复功能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与之前的招阳门不同,这次出口的彩色漩涡一直亮着一个数字,就是所剩烙烊印的数目。每出来一个人,数字都会减一。 刎颈盟守在一起,时不时抬头看看那数字,默不多言。可当只剩最后十个名额时,大家如热锅上的蚂蚁,坐都坐不稳了。 关东炊开始抱怨道:“怎么还不出来?都四天了,该不会是剩下的烙烊印隐藏得太深,找不到?你们说要真是找不到怎么办?人还能出来吗?” 关东炊的嘴大概是闷坏了,问了一大通,都没人回答,他居然还能自言自语说着:“如果出不来,是不是就代表死了?可是少群哥他们还在里面” 青翎见靖瑶郡主眉头蹙得山高,开口打断了关东炊的话:“别胡乱猜测,我不相信有哪家游戏公司敢枉顾生命,在异界里杀人的。事实真相不明,我们还是多盼点好的。” 青翎的话十分理智,让靖瑶轻轻放下了眉心。 穿越者一个接一个走出,可惜都不是他们要等的人,仿佛又过了漫漫数年,招阳门的彩色光晕只剩下一种颜色,上面的数字最终停留在‘2’。 大家都活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仿佛被人抽干了活力。 这样的死寂,在冰灵发现关东炊的小腿缓缓渗着血后,才有所改变。 “关东你这伤口不能拖着,我帮你看看。” “不,还是不了。”关东炊吞吞吐吐地拒绝道:“我怕疼” “不治疗更疼,羽潼过来帮忙。”她招呼蒋羽潼过去,两人合力压住关东炊。很快,关东炊发出了无比凄惨的叫喊声。 “呀,痛!” “呀,痛!” “呀,痛!” 蒋羽潼手脚并用,使尽吃奶的力抱住他腿。“就算你牙痛也要忍着,你这腿上缺了一大块肉,物理恢复太慢了,要用灵力治疗才有效。” 别看关东炊平时软馒头的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力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场也就这两个人够耐心,能像哄小孩那般哄着他。要是换了思文赫兰,还是那招,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打晕,他连叫的功夫都省了。 冰灵用灵力给他恢复,完了又给他上药,这一套下来三人跟打了一架似的,全身大汗淋漓。 冰灵狠狠下了一剂麻药,那缺了一块肉的小腿没多久就不痛了,关东炊也不再嚷嚷。 糖豆儿是在场唯一一个不属于刎颈盟的人,这几天大家没说话,他也不敢吱声。关东炊稍微把气氛带活跃后,他也终于从死气沉沉的氛围里走出来了。 糖豆儿左顾右看了一下四周环境,他们身处一块荒地,满眼烟幕弥漫,看不清远处,身边是一个个隆起的土包,上面竖着木条儿,人看着就不舒服。 他轻咳了一下,问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 青翎面无表情:“这里是坟场,不阴森森的才怪呢。” 都在原地呆了这么长时间了,现下才发现异常,糖豆儿的反射弧简直是比马拉松还要长。 “什么?这里是坟场!”关东炊难得从疼痛中抽离出来,又陷入了惊恐之中。 得了,反射弧慢的还有一个。 蒋羽潼说:“你们没看到地上这些土包吗?古代人给不知道名字的人埋葬后,都会在上面插上一根木桩子,刻上无名氏,或者往那放两块压土石。这里满地的压土石和木桩儿,我看倒像是个乱葬岗。” 关东炊和糖豆儿表现出了一致震惊的脸,他们居然在这种鬼地方呆了三天!三天啊我滴妈! 在两人惊惊颤颤的时候,思文赫兰说了声:“出来了。” 大家的目光都快速集中在招阳门处,只见大门开启,单色光晕中一人缓缓步出。当那个人的样貌完整展现在众人面前后,所有人都傻了。 “木子阳?怎么是你?”糖豆儿擦了擦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木子阳脸色苍白,不吭一声,失魂落魄地走着,就像没看到他。 糖豆儿跑过去捉住他衣服问:“你有见到老大吗?” 木子阳呆寂,连看都不看糖豆儿一眼,灵魂脱壳似的默默走开了。 “诶,你别走啊,你等等我。”糖豆儿回头看看刎颈盟,犹豫片刻,还是追上了木子阳。 招阳门合上,那数字变成了‘1’。 “最后一个名额了。”蒋羽潼无力地道出了残酷的真相。凌少群,南霜穆,腓腓兽都没出来。 大家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 又过了一个时辰,南霜穆挽着最后一丝体力走出来,招阳门如油灯殆尽,转而黯然失色。 靖瑶郡主忙走过去扶住她:“南霜,你没事,你一个人?”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因为是最后一个名额了。 南霜穆脸上全是泪痕,木讷地看着前方。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猜到怎么回事,也不说话了。 一阵阴风忽然刮来,如魔爪在每个人各脊背处摩挲而过。青翎抬头朝风口看去,他知道不是突然刮风了,而是发生了异变。 “嘎啦,嘎啦,嘎啦……”木头断裂的声音,由疏到密慢慢贯彻了整个坟地。所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从悲伤中觉醒。 靖瑶郡主问:“什么声音?” “你们看。”关东炊指向插在地上的一堆木桩子,此时正剧烈地震动着,倏然又发出“呜呜”的鬼哭声,渐渐清晰入耳,令人不寒而颤。 “哗啦”几声,所有木桩子快速陷入泥土之中,留下一个个空洞的窟窿。 其中一个窟窿里霍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随着撕扯的声音,手掌连带着手臂,头颅,身躯一具干尸从墓中爬出,扬着狰狞的面目,迎向众人。 而后,一具具干尸从各个窟窿慢慢爬出,有的粘着腐烂的肉糜,有的只剩骷髅,有的不见头颅,有的却只剩头颅漂浮空中。 蒋羽潼最先行动,他执断风横旋扫过去,迎面而来的身躯发出“滋~”声响,撕裂成块,魂飞魄散。 其他干尸像被刺激了一样,全部围了过来。 大家都忙碌着,也没人顾得上关东炊。关东炊这会还瘸着呢,只好手忙脚乱挥动着赤术双节棍,像打棒球一样,把一颗颗飞过来的头颅击走。 其中一个的长发缠住了双节棍,头颅一个回甩,恰好甩在关东炊脸上。那个头颅已然五官不全,皮肉浮烂,眼球被残忍地扣出,剩下两个漆黑的眼洞对着关东炊,残缺的嘴唇内两行牙齿张合不停,好似要申诉什么。 关东炊惊得一把扔开了赤术双节棍,扶住大树吐了起来。 “不要抛下你的兵器!”思文赫兰大喊一声,他挥刀砍断了缠在双节棍上的头发,然后又迎着另一具身躯劈去 整整一刻钟,刎颈盟才将干尸粉碎个干净,地上铺满尸体残渣,场面异常壮观。 关东炊从界面里找来清水清洗赤术双节棍上的尸臭味,从行为到语言都充满嫌弃道:“怎么这么多干尸,镜人死了不是直接化砂吗?这些干尸哪来的?” 他当时还感叹过,死人化砂这波操作真绝了,省心又省力,不需要挖坑,也不需要火化,还不浪费土地资源。 “有人在这里设了天劫变。”关东炊不明所以,但青翎却是看出来了。他们遭袭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这里设下阵法,这些干尸是由幻术操控的。人死,还不得安宁。 青翎念了段降灵咒,送走冤魂。 半里外的树丛里露出两个人影,一个藏青色斗篷将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另一个窄眼鹰鼻生相狡猾,两个都是经典反派人物的造型。 看完刎颈盟手剁干尸的表演,风老九转向嘲魇:“上次我跟你说的合作,你可考虑清楚了?” “不考虑了。”嘲魇一言回绝。 “不考虑?为什么?”嘲魇这个翻脸让风老九有点措手不及。 原本两人的目标一致,与嘲魇的联手,风老九有七成把握可以打败刎颈盟。可现在嘲魇一句不考虑就直接和他拆伙了,这个转变让他难以接受。 嘲魇的目光锁定在刎颈盟里,所有队员都在,唯独缺凌少群,嘲魇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这样也好,泺暄便拿他无可奈何。 “因为不需要了。” 斗篷扬起,嘲魇转身消失在树丛深处,留下一个气绝的风老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劫后余温 刎颈盟一行人经过焚妖窟和乱葬岗后元气大伤,他们没有赶路,而是在乡间找了一处民宅先安顿下来。 民宅的主人是一对姓屠的镜人夫妇,热情好客,一听说他们要留宿便忙着把房间收拾出来,还特意杀了鸡,做上几道小菜给他们下肚。 这户民宅不大,只能隔出三间空房住人,晚上的留宿成了个小问题。不过刎颈盟也很快分配好了床铺。思文赫兰和关东炊安顿一间,蒋羽潼和青翎凑合一间,三个女孩也将就着住一间。同一屋檐下,房间虽小,却添几分温馨。 危机四伏日子总算告一段落,经过几天相处,刎颈盟和屠氏夫妻也慢慢熟络起来。冰灵与靖瑶郡主经常帮衬着做家务活。思文赫兰还是老样子,时不时拉人跟他切磋武艺,当然除了蒋羽潼也没几个人愿意陪他玩命的,每次到这个时候关东炊都老老实实地躲进了灶房。 青翎清净惯了,终日捧着他那堆古籍研读,不过近几日却见他多了些动作,例如对着骨龄牌念咒语。问其原因,他只是笑笑,还卖关子说很快就会揭晓。 大家看似都很正常,只有南霜穆掩盖不住情绪,时常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凌少群的死成了她又一个心结,太多情绪堆积在一起,南霜穆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出口发泄,只能让自己暂时自暴自弃一段时间。 这天晚饭后,闲来无事,几个年轻人拉着屠大爷和屠大娘,给他们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关东炊腿脚好全乎了,能蹦能跳,讲起小时候淘气被哥哥追着打屁股的经历,那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比酒馆里说书的还精彩。 “小时候常听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那时还小,真以为种什么就得什么。见我哥赚钱那么辛苦,就偷拿了他储在罐子里的钱埋花盆底下种去了,还给浇上水,想着总有一天能长出一堆人民币来。那次给我哥一顿好找,他还以为钱让小偷给偷了呢,活活气个半死。后来这件事被我哥发现了,他追着我跑了九条街,把我捉回家倒吊着打,打得我屁股几天碰不了凳子。” 蒋羽潼哈哈大笑:“关东,你也太傻了,还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幼教都白上了。” 关东炊摸着脑壳,干笑着说:“我没上过幼儿园,连小学都比别人晚上两年。不怕丢脸说句,我八岁才知道2加8等于4加6呢。” 听到他这话,靖瑶郡主不免产生几分怜悯:“关东,你真可怜。” 关东炊反倒很开心地说:“我才不可怜呢,我们那条街数我最自由,别家小孩周末不是辅导功课就是上兴趣班,就我可以到处乱窜没人管着。” 冰灵听懂了一些,又听不懂一些,只觉新鲜得很,她问:“那你哥哥现在还有打你吗?” 关东炊努努嘴,那股精神气一下子泄了。“我倒是想让他继续打我,可是我好长时间都没见过我哥了。” 青翎想起来了:“听说,你来参加超凡实境就是为了找你哥?” 关东炊点点头:“我哥是《泺汐源》的美术设计,七年前被公司安排到一个神秘地方工作,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这期间他只跟我电邮联络,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要不是每个月收到从他账户里打过来的钱,我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后来超凡实境推出,我隐约感觉到,哥哥可能是被困在这个地方了,所以就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他。可是啊,进来之后才发现,泺汐源实在太大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靖瑶郡主安慰他道:“没事的关东,我们帮你一起留意,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你哥哥了。” 屠大爷也跟着说:“我们也替你打听一下,看看周边的农户商贩有没有认识的。你哥叫什么名字?” 见大家都愿意帮他,关东炊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哥哥叫乐肴,快乐的乐,佳肴的肴,那就麻烦大家了。” “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蒋羽潼说完,又颇有兴趣地转向了青翎。“青翎,我倒是很好奇你小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也跟现在这般超凡入圣吗?” 靖瑶郡主悄悄看向青翎,她也很想了解青翎的过去。 青翎维持着那副优雅脱俗的神情,淡淡道:“我就是关东说的别家小孩,读书,上兴趣班,不过我的兴趣跟其他小孩有点不一样,我七岁就会破解程序密码。” 全部人:“” 蒋羽潼感觉他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屠大爷却是挺感兴趣道:“这个密马是什么马?跑得可比汗血宝马快?” 蒋羽潼用屠大爷能听得懂的语言给他解释道:“密码是用来打开某样东西的途径,就像钥匙开锁一样,密码可以是数字,语言,也可以是实物。” 青翎后面幽幽来了句:“准确来说,是信息交换的符号。” “” 原本听了蒋羽潼的解释,屠大爷已经略微有点懂了,可听青翎来这么一句,他又有点犯迷糊,这符号是个啥号?比牛角号响吗? 蒋羽潼悲伤地问:“青翎当你朋友的是不是也得跟你一样,是个圣人?” “以前我就少群一个朋友。”青翎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僵住了。 凌少群是刎颈盟的禁忌,不能触碰,不能提及,一旦打开这个禁忌,便如放出洪水猛兽,哪怕汗血宝马也拉不回来。 难过的思绪无声蔓延,大家都不说话了,不是捏着手指头,就是目光放空。 屠大娘见他们面色沉重,许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便替他们转移了话题。“那个戴头簪的小姑娘怎么不在?她去哪儿了?” 关东炊往窗外瞧一眼:“南霜好像在外面。” “我出去看看她。”冰灵站起来,离开了屋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魁伟的杏花树下,南霜穆孤身一人,安安静静地靠着。 五根发簪斜斜插在乌黑的发间,几缕青丝垂在耳旁让风轻轻抚荡。飘落的叶子洋洋洒洒盖满罗裙,黄绿相衬,好像下一刻就要和她融为一体。 南霜穆睡着了,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似是做了一个不太\/安稳的梦。 梦里,南霜穆来到一个挂满药水瓶子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床单下盖住一个憔悴的女人,那女人异常消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送走。 南霜穆朝病床走去,被单里倏然伸出两只血淋淋的手,牢牢抓住了她。南霜穆大惊,挣脱着后退,可那双手如铁似钢,怎么扯都扯不开。 母亲的声音变得狰狞而陌生:“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南霜穆摇着头,惊恐地掰着那双血手:“不是的妈妈,我没有离开你,我在想办法,我很快就能拿到钱了,很快” 那双手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却掐住了她脖子,南霜穆张开口,再也出不了声。她用力喘着气,可是空气却离她越来越远。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她心里不断呐喊着,不断哀求着。 “南霜,南霜?” 狰狞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如玉,南霜穆感觉那双血手松开了,空气再一次回到她口中。 缓缓睁开眼睛,阳光透过叶子缝隙,直直照入瞳孔。南霜穆又快速把眼皮子闭上,皱眉表示不满。 很快一个身影来到跟前,为她遮去了刺眼的光线。 “做噩梦了?”温柔的声音问道。 南霜穆眯起眼,看到一个背光的身体,那脸棱角分明,有几分熟悉,她开口叫道:“少群” 冰灵叹口气,放出一个治愈用的水球,水球揉成一滩水飘到南霜穆头顶,那水冰冰凉凉,又可遮光又可降温,恰好适合现在满头细汗的南霜穆。 “是冰灵啊。”南霜穆揉揉眼,伸了个懒腰。 冰灵在她前面坐下,看她变色不佳,便给她断了个诊:“你颊骨渐瘦,眼窝带青,是心疾过重的体现,需要温心修养才能有好转。” 南霜穆扫掉身上叶子,漫不经心说:“可能累了,最近老睡不踏实。” 冰灵帮她摘下头发上的叶子:“在这里睡当然不踏实,怎么不回房休息。” 南霜穆恹恹地说:“在哪里都一样。” 冰灵的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了她腰间两块发亮的骨龄牌上,许是反复拿捏摸搓的原因,其中一块非常的光滑。 “想他了?”冰灵问。 南霜穆低头看着骨龄牌,这是凌少群唯一的信物,她每次拿在手里摩挲都想从中摩挲出个人来。 就算她没有回话,冰灵也知道答案。思考片刻,冰灵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瓶子,递给南霜穆。 “这是我调制的薰衣草香露,有助于睡眠,你试试。” 瓶子十分精美,南霜穆的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她接过香露,揭开上面的小盖子,放鼻子下面嗅了嗅。“真香。这瓶子也好看,色泽丰富,流光溢彩,是上等的琉璃瓶。” 冰灵说:“你喜欢就留着,香露用完了还可以续进瓶子里。” 南霜穆突然问道:“冰灵你可以教我做香露吗?” 冰灵有点意外,慰心地说了声:“好啊。” 南霜穆愿意找事情做是件好事,这样就能分散她的负面心情了。 第一百四十章 英雄帖 太安城是泺汐源最早建成的古都,这里民风淳朴,却也有点因循守旧。太安百姓最崇拜两个人,一个是被奉为先祖的严尤,另外一个是隐居在清蒙台多年的一位老神仙。 严尤的地位毋庸置疑,因他带领部下开山辟地渔牧农耕,才成就了如今的桃源仙境。不过这个传奇人物也早已埋身黄土,神魂消陨,走得干脆利落。至于那位老神仙,听长一辈的人说,他自太安建城时便已深居清蒙台,不知高龄几许,也不知何方人士,只知他活得逍遥自在,一点油干烛尽的痕迹都没有。 老神仙最为人称道的一件事,就是使用点睛之术,给太安百姓制造出无数法宝,其中就包括可以载人飞行的木鸢,和给人看门护院的蓝楹精灵。 可惜老神仙不愿意传承这种手法,另外木鸢和蓝楹精灵做工复杂,再加上原材料有限,仅清蒙台上那片蓝花楹的枝条才能用来塑形。因此,两者成为了太安的‘特产’之物。 刀皇在街上溜达一圈,采购了好些装备和灵药,顺带把当地的民间风俗和传奇小故事都打听个遍,才步伐轻盈回到客栈。 他拎着大包小包东西,一进门就亮起了嗓子:“乘凉,你猜我得到什么好消息了。” 乘凉正拿着张红纸黑子的帖子在读,头也不抬地回话道:“我猜肯定和招阳门无关。” “哪能这么快打听到招阳门啊。”刀皇将东西往桌上一搁,神秘兮兮地说:“原来严尤的故居就在太安里,我觉着这是个重要线索,明天我们去找找,指不定真能挖掘出招阳门的位置。” 乘凉撅眉:“找?没问到确切地点?” 刀皇:“说来也奇怪,所有人的答案都很统一,就是确定严尤故居在太安,但大家都不知道在哪。” 他这么说,乘凉心里多了几分把握,这个严尤故居肯定是这一关的关键线索了。 刀皇看了眼乘凉拿着的纸张,问:“你手里那是什么?” 乘凉抖了抖手挽,再一挥,那帖子便像长脚似的飞到了刀皇脸上。 刀皇从脸上摸下红纸,最先看到‘英雄帖’三个字,后面还写了:今日午时,特邀各路豪杰秋茗居一聚,以商议要事。 这玩法很新颖啊,刀皇问:“谁送来的?” 乘凉用眼角瞟了下窗户,拐弯抹角回答他:“盗贼最喜欢不走寻常人的路。” 以前穿越者都是各团队玩各团队的,除了那次集体中毒事件,算有过交集外,其他时间鲜少聚在一起。这次特殊的邀约,乘凉已经猜到个大概,不是鸿门宴,就是哪个团队拉帮结派的搞出来的噱头。 刀皇问:“你怎么看?” 乘凉说:“去瞧瞧也无妨,反正就在对面街。” “行,我去磨个刀。”刀皇做事思前顾后,他也明白能走到这一关的人都不是什么善哉,他们总要有备而行。 午时一到,秋茗居变得繁忙起来。 刀皇和乘凉走进去的时候,果不其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穿越者,但他们却看到一个不太愿意见到的人---风老九。而且风老九此刻还站在最前头的位置,可想而知今天这个局是他亲手布下的。 刀皇面色顿时暗沉几分,他还没忘殒骨毒的旧仇。 “说,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也不管人齐不齐,他单刀直入就问。 风老九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再看一眼堂下,该来的人都来了,没来那些估计再等多久都不会来,于是他开口说:“到了这一步,相信诸位都了解到这个游戏的残酷性了,简单来说就是物竞天择,谁最厉害,谁就能赢,而其他人,像我”他指了指自己,又用正眼看向在场几个单打独斗的穿越者“和你们,都只能当其中的牺牲品。” 刀皇不为所动,反口道:“玩游戏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风老九也认同地点了个头:“楚汉相争,强者胜出,确实合理,但那是以公平为前提的竞争。而我们,我们都是失去团队的个体,两两三三,无所依靠。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团队站出来一枝独秀,恐怕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乘凉笑着点破他的话:“你说的是刎颈盟。” 风老九道:“没错,刎颈盟是现下人数最多,职位最全的团体,以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实力都不可能与之抗衡,继续这样下去泺汐源将成为刎颈盟的天下,再无我们立足之地。” “所以刎颈盟必须除掉。”乘凉跟风老九的话一搭一合,倒像是提前已经对过台词似的。 所有穿越者低眉凝神,都在思考这个建议。的确,以目前形势来看,刎颈盟拥有最完整的战斗体系,比他们任何一个散兵都有机会冲刺圣殿,因此他们更要组织起来,与刎颈盟形成一个抗衡体。 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蠢蠢欲动的表情,刀皇看不下去了,语气充满挑衅道:“哼,上次是英雄榜,这次是英雄帖,难不成风老大是想操持老本行,重组一个共玄会第二出来不成。” 刀皇特意说出共玄会,是想提醒在座的人,他们与风老九还有些旧账没算清楚。 果然,他话一完,角落里就出现了一个附和的声音:“指不定还来那些小伎俩,把刎颈盟的骨龄牌统统偷回来,或者下毒加害,让他门不战而败。到时候风老大还是原来的风老大,带领着其他职业转行的盗贼再创辉煌。” 枭一鸣双手环胸,双脚搭在桌上,悠闲得像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电视。他和乘凉他们一样,也是收到英雄帖后打算过来看热闹的,风老九出现后他就找了个角落位置独自坐着,想着离那老贼越远越好。 面对讽刺,风老九依旧从容不迫地回话:“我知道各位对本人有些偏见,之前共玄会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家的事情,我在这里要郑重向各位道歉。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如大家就先放下成见,统一对敌。” 好一个统一对敌,也不知道这个真正的敌人是谁。刀皇从进门开始就没给风老九好脸色看,也没像其他人那样坐下,一副随时可以走人的架势。“呵,风老大说得真好,不过我们更愿意靠自己的实力闯关。” “那就告辞了。”乘凉连看风老九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转身走人。 见他们离席,枭一鸣也站了起来,临走不忘感叹一声:“这个时候还想着怎么铲除异己,也就风老大您老人家才能做得出来,真是佩服佩服啊。” 上酒的小二与离开的三人打了个照面,见他们要走,小二急着说:“这酒还没上呢,怎么就走了?我们秋茗居茶香酒醇是出了名的,客官不来一壶?。” “也好。”枭一鸣毫不客气地从小二手上拎走一壶酒,还吩咐小二说:“算在那个长得最丑的人账上。” 小二没反应过来他的话,但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就看向了风老九。 风老九:“” 小二上完酒后,风老九平复气息,他的脸皮厚得能顶天立地,哪怕被刀皇和枭一鸣轮翻旧账,都不影响他拉拢人心的决心。 “请诸位记住,我将大家组织到一起,不是为了打压刎颈盟,而是为了平衡势力,让每个人都有胜出的机会。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偷取骨龄牌,也不会下毒作害,我们凭实力决胜负。” 有人说道:“论实力,我们远不是刎颈盟的对手,正面开打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 另一人说:“要是我们里面有个厉害点的战士,那就更有把握了。” 后面相续有人加入讨论:“刀皇和枭一鸣的武力值高,但都走了。” “可不是嘛,共玄会以前尽作妖,谁愿意和他们合作啊。” “要不我们去找枭一鸣组队?他不是一个人嘛,应该很好说话。” “好好好好”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风老九有种自己将要被抛弃的感觉,他狠狠心,赶紧插了句:“嘲魇会与我同行。” 嘲魇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了震住了,英雄榜排名第一的嘲魇,跟风老九一伙了?如果真是那样,他今天怎么没来? 风老九最拿手的技能不是制毒,而是忽悠,猜出他们的疑问,满脸自信道:“嘲魇是我的秘密武器,不能随便拿出来展示,信不信由你们,但离开了就别后悔。” 他这么说着,席位上的人又立马将话题转向了其实留下来也挺好,毕竟人多力量大。 就这样,一个针对刎颈盟的组织,在风老九半蒙半骗下,草草成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追魄铃 刎颈盟在乡间住得很开心,行程也耽搁了不少,差不多是时候该启程了,特别是看到屠大娘一早上又跑去鸡栏捉鸡,他们就更加觉得非走不可了。 那个本来还挺兴旺的鸡窝,在刎颈盟到来后变得所剩无几,思文赫兰见状赶紧亲自上山去打猎,三个女生捧着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也一同违心地表示最近在减肥,还是少吃点肉好。 临别的前一天,大哥带着蒋羽潼出门猎野了,青翎在房内研究他的小发明,关东炊一如既往蹲灶房做饭,而冰灵正耐心地教南霜穆做香露。靖瑶郡主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就自己最闲,只好坐在一旁当观众,默默看着两个女生分类香草。 看着看着,突然看出了些许怅然来,她不由自主哎了一声。 冰灵从一堆香料里露出小脑袋来问:“靖瑶怎么了?” 靖瑶郡主:“我在想,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冰灵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不是会治疗吗?” 靖瑶摇摇头:“你们都有特长和爱好,就我没什么作为,要不我也出去打个猎?” 南霜穆将磨碎的薰衣草装在牛皮纸上,递给冰灵,开口道:“你瞧你细胳膊细腿的,就算打到猎物也不一定拖得回来。打猎什么的交给男生好了,你就美美地当个小公主。” 靖瑶郡主想想,伤心地认可了南霜穆的话。 南霜穆忽然提起另一件事:“你要想出去走走就带上果儿,它最近情绪很低落。” “对哦,果儿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 以前只要见到红色的果子,果儿都会食指大动,可现在一堆果子放在它面前,它连看都不看一眼,无精打采趴在地上一整天,再这么下去估计得趴出病来。 于是,整装一番后,靖瑶郡主带着失去爸爸显得很可怜的果儿溜林子去了。 走着走着,一人一鸟来到林子深处。 由于果儿天生带了一股灵兽气息,每次它俯身略过林间,都会吓得动物鸡飞狗走,野怪四处蹿逃,刚开始时靖瑶还觉得挺有趣的,特别是看到一只猴子从树上掉下来,抱着屁股一瘸一拐逃走的狼狈模样,她和果儿两个一起笑得人畜不如。但到了后面,茂密的树荫下,只剩林风梭梭,连半只动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她又起来开始发愁了。动物都被吓跑,拿什么回去给屠大爷屠大娘啊。 靖瑶郡主还在满脑子计划着打猎的事情。她想,就算大野猪拖不回去,拖只小野兔也是可以的嘛,总不能出来走一圈空手而归。 思来想去,靖瑶郡主决定给果儿布置一项任务--把风。 “果儿乖哈,你在这里我捉不到猎物,你先四处溜达一下,看看风景再回来好吗。”靖瑶郡主耐心地摸着果儿的大脑袋给它讲道理。 果儿听完后一脸委屈飞走了。 明明说好出来溜我的,结果让人家自己溜自己,太过分了,呜呜。 强大的灵兽气息一消失,果然不到一会,靖瑶郡主就听到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走近一看,见到两只野猪怪正刨着土往外冒。 能给人烤着吃的野猪,和路边突然跳出来送钱的野猪怪,这两者靖瑶郡主还是能区分开来的,她不会傻到拎一头野猪怪回去给大家吃。当然,这么好的练级机会,她也不会错过。猎杀一对野猪怪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厉害的道具呢。 那两头野猪怪半大不小,等级却不低,分别是四十五和五十级,同时解决两只对于治疗师来说难度有点大。 靖瑶郡主小脑瓜一动,想出了个温和点的方式。 只见她打开骨龄界面,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网,几根竹子,一捆麻绳,一把小刀和一瓶药水,然后将竹子穿入网中,用麻绳捆着。 其中一只野猪怪仿佛感应到了自己要被捉,朝靖瑶喷出一个泥球。靖瑶郡主捂住脑袋,叫了声:“哎哟,等一下,还没好。” 也许是觉得她无害,野猪怪就真的停止攻击了。这时地上蹦出一堆芊草兽,它们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又朝靖瑶郡主喷出一个泥球。 “好了好了,别催我,快做完了。”靖瑶郡主拍拍掌心站起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漂亮的捕兽架子。 万事俱备,靖瑶郡主兴致勃勃说道:“来。” 那两只野猪怪还在你一口我一口秀着恩爱,听到她这一声来,都楞住了,来啥? 靖瑶郡主扛着捕兽架,笑咪咪走到野猪怪跟前,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还顺手掐了一下碗口大的鼻子,心里想着,应该就是这里了。 野猪怪被她摸得很舒服,嘴里哼唧个不停,直到捕兽架突然从天而降,它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另一只野猪怪见形势不妙,赶紧撅起鼻子朝靖瑶郡主突突突喷出泥球,用小短腿刨开泥土往里撤。 靖瑶郡主不擅长近距离打斗,只能左右回避着泥球的攻击,在漫长且艰辛的一段对抗后,终于捉住一个空隙,将自己变成一股烟,飞速擒住了猪脑袋。 这个地方她刚刚确认过,是最容易下手的! 靖瑶郡主捞起猪头,从腰间摸出一瓶迷药,全数灌入了猪鼻子里。 野猪怪拼命挣扎着,她很用力才勉强稳住了。液体从瓶子流到猪鼻子内,还咕噜咕噜冒着泡。忽然,野猪怪身子一挺,两眼一翻,倒下了。 “呼,搞定。”靖瑶郡主承认,野猪太重了,要她猎杀一只还真拖不回去。 她不知道野猪怪的命门在哪,只好拿刀子到处捅捅,脖子来一下,后背来一下,手脚来一下,屁股来一下,结果捅得血流成河,还是没找到。 “奇怪,怎么找不到呢?”她说着又看向了捕兽架里的野猪怪。 那只野猪怪早被她粗鲁的刀法给震慑住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同伴从大肥猪变成猪切件,由于整个过程太过刺激,它都忘记动了。这时见靖瑶郡主朝自己走来,才害怕得身体颤抖,牙根咬得嘎嘎响。 为了让它平静下来,靖瑶郡主尽量放慢脚步,露出温柔的笑容。 从野猪怪的角度看,她确实长了一副和蔼可亲脸,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好看极了,当然,如果没有举起右手的刀就更好了。 “别怕,不痛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才怪。 野猪怪惊恐地用头去撞捕兽架,可是撞了很久都撞不开,眼看那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来到面前了,理性让它快速做出了决定。 只见野猪怪翻身一躺,肚子朝上,露出洁白的肚脐眼。不知是不是靖瑶郡主的错觉,她看到野猪怪朝自己肚脐眼蹬了一下短蹄子。 肚脐眼?难道命门在这里? 靖瑶郡主将上面白色的绒毛推开,果然看到了黑色符文。 真在这里啊,她开心地一刀下去,野猪怪也安心地一刀毙了命。 解决完这只,靖瑶郡主又回到切件猪身旁,在同一个位置找到命门,也是一刀解决。 野猪怪尸体化砂后,空中出现了一个彩色宝盒。 她打开宝盒,发现里面是一个系着银线的铃铛。 ‘叮’系统出现名称:追魄铃。 追魄铃有净化人心,压制邪祟的功能,对于治疗师来说是个好道具。靖瑶郡主眼睛都亮了,立马将其戴在手上,追魄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一阵阵妙曲。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意 不到一会,周围空气变得冰凉,一片乌云盖过,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哗哗落下,很快覆盖了整个林子。 “果儿,果儿。”靖瑶郡主捂住头大叫,在及膝的草地里奔跑了起来。 果儿大概飞远了,一直寻不到它的踪影。靖瑶继续往前跑着,一段路程后,她发现了一间荒废的破庙。 庙宇大门紧闭,牌匾歪斜,蜘蛛网占满了窗栏,让人有一种打个雷就能倒塌的感觉。但这也是附近唯一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了。 靖瑶郡主跑到破庙前,拍掉身上的雨水,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头传出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有点像像冰灵。 可是冰灵不是在屠大爷家里教南霜做香露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靖瑶郡主脑瓜一转,决定不进去了,躲在门外吓一吓冰灵好像也挺好玩。于是她将自己缩成一尊小门神,那些不太清晰的对话又钻进耳蜗。 冰灵:“我只想当个普通医师。” 男人:“你当初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你比人类强吗。” 冰灵:“我是说过要证明自己比人类强,可是证明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是治疗师,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更多人受到保护。对我而言,治愈一个人比统领一群人更有意义。” 雨水打落屋檐的声音很大,靖瑶郡主听不太清楚里面的对话,她左右观察,发现旁边的窗户穿了个大洞,于是她偷摸过去,将眼睛放到洞中,往里瞄。 庙的内部和外面一样,也是破破烂烂,连供奉的佛像都被人搬走了,只剩一个空壳。靖瑶郡主勉强能看到冰灵,至于和她对话的那个男人,刚好被柱子挡住了,看不到他长什么样。靖瑶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很缥缈,有点幻真幻假。 冰灵像是听到什么消息,语气顿时提高了些许:“凌少群?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不了。”男人声音太小了,靖瑶竖起耳朵,只听到一句:“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须臾,柱子里伸出一只手,给冰灵递去一物。 冰灵拧紧眉头问:“真的要杀了他吗?” 男人:“强弩之末,杀不杀他,由你自己决定。” 后来男人又说了些话,冰灵犹豫之下,还是接过了那个物件。 庙宇外,靖瑶郡主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得知凌少群没死,她是开心的,但冰灵的举动又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 噼里啪啦,狂风袭着暴雨打落头顶,但靖瑶感受到的不是雨水,而是冰雹,是子弹横飞 经过焚妖窟那段暗无天日的厮杀,眼睁睁看着队友死于兵刃之下,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背叛。如果冰灵真的要对凌少群下手,她会毫不犹豫一针毙了她的命。 靖瑶郡主转身离开,却见到一个身影先她一步飞进树林里。那人穿着盗贼服,轻功了得,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靖瑶很快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毕竟能走到这一关的盗贼屈指可数。 风老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想着,就听到庙里的男人说了声:“有人。” 顾不上研究风老九的事,靖瑶郡主匆匆离开了。 雨水渐渐变小,被风吹得横七竖八,滴滴答答打落在茂密的叶子上。远处一个朦胧的身影缓缓走来,最先出现是一把油纸伞,伞下一席湖蓝色长裳随风摆尾,但男子依旧走得步伐稳重,身后泥泞的道路上,一排整齐的足迹愈渐显眼。 青翎见靖瑶郡主一直没回,担心她出事,便撑着油纸伞寻过去了。经过一阵大雨的洗礼,林子里的路非常不好走,他小心前行着,寻了很长时间,才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人。 靖瑶郡主看似虚弱无力,身体在风雨中摇晃,走了几步竟脚下踉跄,摔在了地上。她头发沾着水露,衣裳黏在身上,远看骤成一幅水墨画,就要被雨雾晕开了。 果儿一直在上空徘徊着给靖瑶挡雨,而下面的人却像不知道一般,失魂落魄原地坐着。 青翎赶紧度步过去,将伞移到她头上。 “你没事?下这么大雨怎么不回来,还让果儿给你挡雨。” 靖瑶郡主没有回话,表情落魄得让人心疼。 青翎皱起眉,抬手把她的头掰向了自己。“怎么了?” 靖瑶郡主这才意识到青翎的存在,她眼眸微暗,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许久才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捕猎累了。” 青翎看她两手空空,也不像捕猎的样子,更担心了。 “你界面里不是藏了很多古灵精怪的东西吗,怎么连把伞也没有?” 靖瑶郡主一愣,怎么会没有,大的,小的,花的,素的,什么雨伞她都有,只不过恰好没想起来。 她垂着眼,幽幽说了句:“可能是天意。” 老天有意让她看到破庙那一幕,给了她一个警醒。 青翎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靖瑶被某件事困住了,需要时间缓一缓。于是默默将人扶起,帮她拍掉身上的泥土,然后转过身去,把她背了起来。 靖瑶郡主反应过来说:“青翎,我没事。” 青翎嗯一声:“前面路不好走,怕你又摔了。” 抬头看一眼泥泞的土地,靖瑶郡主不好意思拒绝了,乖乖把下巴垫到青翎肩膀上,任他背着自己走。 回去的路上没有打伞,但果儿为他们挡去了大半的雨水。在原来那排整齐的脚印上,又覆盖了一排反方向的脚印,两人相对无语,静静走完了余下的路程。 回到屠大爷家,靖瑶郡主还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身后,水沿着发尖缓缓滴落地面。 青翎刚离开,很快又回来了,手中还多了条干毛巾。他走到靖瑶郡主身后,用毛巾把她湿润的头发捂住,轻轻揉擦着。 靖瑶郡主失神地问道:“青翎,你说,一个人死两次会不会很痛苦啊?” 青翎:“人怎么会死两次。” 也对,人不可能死两次,靖瑶郡主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庆幸活过来了,然后又被别人害死了。” 青翎:“那他命中注定要死。” 命中注定要死,这个回答让靖瑶郡主揪心,如果真是那样,她宁愿凌少群在焚妖窟就死个彻底,也好过幸存下来后再被自己信任的队友下毒害死。 靖瑶:“不知在超凡实境里的死亡,跟在我们世界里的死亡是不是一样的?还是入乡随俗,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走轮回路?” 青翎说:“没试过,回答不了你。” 靖瑶郡主长长叹口气,本来还想从青翎口中听到些安慰的话,哪知一点安慰都得不到。“青翎,你都这么聊天的吗?朋友没剩几个了。” 青翎拿毛巾的手顿了一下,靖瑶郡主回头看着他,才后知后觉他在帮自己干头发。 耳根顿时不争气地浮起了红晕,她忙伸手去捉毛巾:“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青翎按住她的手,轻轻将人转了回去。“我帮你擦。” 靖瑶郡主一动不动任他揉着自己头发,心跳频率不知不觉加快了好几倍,刚才的阴霾仿佛都晴朗了不少。 青翎接着她前面的话说:“我不相信轮回,但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无法解释的。” 靖瑶问:“那,如果真有下辈子,你想当什么?” 沉默半晌,青翎说:“当一棵树。” 这个回答倒是让靖瑶郡主感觉有点新意了。“为什么是树?” 青翎:“开心时开花,不开心时落叶,永远留在一个地方,不用到处漂泊。” 靖瑶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你以前经常一个人漂泊吗?” “不是一个人,是全家。”青翎无奈地笑了:“我爸妈是研究员,应工作需求总是国内外各大城市奔走。自从有记忆起,我就不曾拥有一个稳定的家。父母每次被安排到一个地方工作,我就要跟着搬房子,换学校。也是因为这样,我很难交到朋友,少群是唯一一个无论我跑到哪都甩不掉的人。” 提起凌少群,青翎淡淡笑了,是开心的笑,也是痛心的笑,两种表情夹在一起,不甚难看。 靖瑶郡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捋着自己发丝想了半天,问他:“你知道少群哥哥轮回后想当什么吗?” 青翎说:“他呀,他跟我不一样,他最想当一只无脚的小鸟,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哪儿都是能是他的家。” 片刻后青翎又加了句:“但我不相信他会死,我认识的凌少群,哪怕落入阿鼻炼狱,他也能顽强地爬回来。轮回,离他还远着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另一个自己 雪幽山。 刺骨的冷风袭击身上每一寸皮肤,凌少群被包裹在一块冰里面,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当他顽固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在荒芜一人的雪原上时,已然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身体动不了,只有冰块外三根指头,还能麻木地缩起来。那条丹水玉手链,离指头不到两厘米,他几乎花光所剩无几的力气,才勉强触碰到。 指头失去知觉,他只能凭眼角余光去揣测丹水玉的位置,然后顽强地摩擦着,直到指尖被玉石刮开一条血口。 “混沌之初,破灭之末,炼狱焰火永生不灭”干枯的喉咙每发出一个声音都是撕裂的,凌少群忍着不适,将咒语说出来。 一股炙热从体内汹涌而出,缓慢地,一寸寸地,融化了覆盖在身上的冰块。 很长时间后,他艰难地移动着身体,坐了起来。 身边白茫茫一片苍凉大地,空无一人,离凌少群不远处的雪地上,横竖斜插着许多冰板,像一片片镜面,诡秘又带着神幻。 这是什么地方? 凌少群双手抱头,用力回想,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和木子阳抢烙烊印,失足掉落火汤,可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完全没印象。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 凌少群从冰面爬起,蹒跚在冰原上。这个地方林立许多冰板,大的小的,歪的斜的,中间还混了几个诡异的动物冰雕。 他心觉离奇,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奔不是冰雕,而是活生生的动作做成的冰标本! 凌少群还没缓过神来,忽然,周围的雪块被一阵疾风卷起,风雪汹涌,刮得他睁不开眼。 当雪花旋转着落下后,雪圈的中心出现了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动作和自己不一样,凌少群会以为眼前又是一面镜子。 别说撞衫,撞脸也行,可现在是活生生的撞人! 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形,相同的衣物,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腰后背着一柄比他身板还长的司铜方戦。他踩着沉重的步伐,朝凌少群走来,一步,两步,三步 注意力全部被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吸引走,空洞的孤独感被惊悚取代,凌少群愣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不确定这时候是该过去打声招呼,还是该撒腿就跑。 在离凌少群五尺之处,那人停下了脚步,开口第一句话是:“你来了。” 凌少群的表情有一刻绝望,因为他连声音都跟自己一样。如果两人同时走出去,应该没有谁可以分辨出他们来。 看出他的绝望,叱止不住兴奋起来,感觉全身血液因为对方一个眼神而涌动不停。“死之前,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好半晌,凌少群才从干燥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嗯,好问题。”叱从背后缓缓抽出司铜方戟,带着邪气的笑意:“我以前的名字叫叱,从今天起,该改名叫凌少群了。” 凌少群愕然道:“你说什么?” “初次见面,我们来打一架,你赢了,随时可以离开,我赢了,从这里走出去的凌少群,就会变成我。”叱如毒蛇般看着凌少群,眼中充满期待。 “等一下!”凌少群还未搞清楚状况,这个叱是谁?为什么和自己长德一模一样?什么叫做他赢了,从这里走出去的凌少群就会变成他? 疑雾团团,可叱却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司铜方戦举起,朝凌少群方向重重击落。 自带的危机感触动,凌少群快速翻了个身,司铜方戟打到他身旁的冰板上,冰板立刻破败成凌厉的碎片。 凌少群咬咬牙,来认真的是?好,我陪你玩! ---------------------------------------- 刎颈盟离开那天,屠大爷从乡邻处借来了两匹大马。一匹枣红色,留着蓬松柔软的鬃毛,另一匹溜漆黑,四只铁蹄子上长了一圈白色的绒毛,两匹都是好马,可惜 屠大爷:“可惜只借到了两匹,你们看” 关东炊忙道:“两匹正好,我们这里只有大哥和羽潼会骑马,是靖瑶。” 靖瑶郡主点头如捣蒜:“你要我骑我可来不了,有个板车坐坐就很不错了。” 屠大爷听了开心道:“那我给你们准备个大板车,铺上干草,让你们坐得舒服点。” 靖瑶郡主说:“屠大爷,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屠大爷笑着走开了,不到一会儿工夫,大板车已经准备妥当。 刎颈盟收拾好行装,吃过午饭,便朝镇里出发了。屠大爷和屠大娘将他们送出林子,走了三里路才恋恋不舍道了别。 咯噔咯噔,马车踏上陌路,留下一排不再有返程的车辙。 一只缠着绷带的20级小妖兽跳到南霜穆肩上,下一秒就被修长的发簪给解决掉了。自从青翎给每个人的兵器都改装成自动捕杀后,他们再也没理会过路边的小野怪。 山路崎岖,九拐十八弯,马走起来并不快,但蒋羽潼已经骑出满头虚汗。为了拍戏,他专门去学过骑马,但也只是蜻蜓点水,这么长时间的骑程,还是第一次。 蒋羽潼用力攥着缰绳,身体随马背抖动颠簸,双腿不知不觉中开始发软,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见他状态不佳,思文赫兰往那边靠了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骑不惯?” “没事。”蒋羽潼摇摇头,想着无论如何也坚持到镇上再说,可这头一摇就开始晕眩了,直接跌下马去。 思文赫兰即刻俯身去拉,赶在蒋羽潼着地之前将他扶稳。 就在同一瞬间,一条黑色刀影从两匹马背上疾驰而过,并且出人意料地快。思文赫兰感觉后背一股炙热,若不是扶了蒋羽潼一把,恐怕任他天赋再高,也躲不过这猝不及防的一劫。 蕴含危急的气息自树林深处诞生,疾风横雨般到来。 很快,马车前方出现五个持刀者,侧面跳出四个擅长暗器的,又有六人从天而降挡住了后路。 思文赫兰敛眸看向四周来势汹汹的人,曾经共玄会,聚贤堂等不同队伍残留下来孑然无依的穿越者,这个时候联手在了一起。 他们结盟了,不是组队,是冲着刎颈盟来的盟军。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盟军来袭 虽然这些人已经结盟,但不难看出他们的貌合神离,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此搭上性命的,所以解决起来并不算一件难事。 蒋羽潼跳下马,揉着脑门说:“来,正好清醒一下脑袋。” 其他人不言语,各自摆好了架势。冰灵盘腿而坐,九针待命,已经做好随时加血的准备。靖瑶郡主也摇起追魄铃,正好可以试试它的本事。 刎颈盟虽然平日里没有彩排打群架这种嗜好,但一到危急时刻却是相当的默契。他们围着马车,与队友背对背,将兵器指向敌人。谁负责哪几个人,无形间已经分好了工。 青翎抛着手中云霄石说:“看谁先解决完。” 南霜穆复议:“谁最后就请吃饭。” 听完关东炊急了:“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他话未完,敌方已经急不可待,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两人朝关东炊冲了过去,关东眼拙,等人跑近了才看清,他们手中握着一张极细的铁丝网,对准他像罩小鸡仔那样罩了下去。 关东炊乱挥着双节棍,想把网劈开,可惜木棍子奈何不了铁家伙,很快他便无力挣扎,束手就擒了。 本想躺尸等队友救驾,但下一瞬间关东炊就看到了几只弓弩对准自己。 “少群哥救命!”和往常一样,他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叫那个名字的人已经不能再出现救他了。 眼看关东炊就要成为诸葛亮草船借箭那条船上的稻草人,蒋羽潼立即摸出断风扇,欲要唤出烈风来助攻。 可是手还未动,便见一柄十字长矛横空袭来,打掉了蒋羽潼握紧的扇子。 “又是你!”见到风老九,蒋羽潼简直火烟四冒。“我说过如果你再敢来犯,我决不轻饶!” 风老九猛地用力,将断风扇抛到远处,而后阴笑着说:“随时奉陪。” “”奉陪你倒是把扇子还给我啊! 不过蒋羽潼和烈风心灵相通,哪怕风老九把断风扇抛到结界之外,他也一样能召唤回来。蒋羽潼狠狠瞪了风老九一眼,心里也狠狠念了一句。 断风扇回旋而归,贴着风老九身体划过,稳落蒋羽潼手中。 风老九神情凝重,不免多了几分谨慎。 很快,两人便较量起来。虽为盗贼,可风老九的攻击力却不低,在盗贼一行中论资排辈,还没谁敢说比他更有实力的。因此打了半天,两人依旧不分上下。 另一边,关东炊被网得严严实实,只能原地蹦跳着闪躲弓弩。他往大哥方向蹦,发现对手如下饺子般都在围攻大哥,思文赫兰根本无暇分身。见状,他赶紧转了个头往蒋羽潼靠去,结果看到他一心与风老九争个高下,完全没注意到可怜的自己。 关东炊被一只箭戳中大腿,嗷嗷地叫了两声,泪水都快流出来了。忽觉一道治愈的光打在身上,紧接着是大风刮来,罩在他身上那层铁网不翼而飞了。 关东炊朝那边看去,是靖瑶和青翎给他解决了大麻烦。他心里感激不尽,心想下次做烤鸡给你们每人加多一只鸡腿。 青翎面对两个幻术师,表现得游刃有余,还能时不时帮衬一下隔壁打得很艰辛的关东炊和南霜穆。 树林隐秘处,嘲魇一脸冷酷看着打斗的人,他没有插手,像个事不关己的过客,安静地观赏着战事。 是他给这场戏开了个漂亮的头,在其他人还犹豫着要不要动手之时,抛出第一道刀影,抹杀了他们退缩的机会。 嘲魇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昨夜风老九给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凌少群没死,而且很有可能会回到刎颈盟。因此,打击刎颈盟势力成为他首要的任务。可是嘲魇暂时还不能现身,他要等到凌少群出现,再给对手送一份出其不意的礼物。 烈火烹油一场决斗下来,眼看该废的人废得差不多了,思文赫兰大喊一声:“青翎,给我加大伤害!” 青翎立刻心领神会,大哥是想将技能开到最大,一次把障碍解决掉。于是他默念咒术,云霄石顷刻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照得思文赫兰熠熠生辉,睚眦斧刮开惊人的弧度,将砍杀穿入泥土。一刹那大地崩开一道裂缝,震碎了树林,震响了天宫。 在土崩树倒的狂风声中,追魄铃清脆如滴水,不急不缓,一滴一滴为队友补血,加上冰灵九针的治疗,两者配合,刎颈们所有人数值几乎不怎么动过。 至于对方就惨多了,谁都没想到思文赫兰竟能发出威力如此大的伤害,在震惊中全数倒地,抱着伤残的身体后悔不已。而后伤的伤,逃的逃,跑不动的也拖着断手断脚爬走了。 本来以为这顿饭关东炊请定了,不料蒋羽潼却意外受了伤。败下阵来的风老九心有不甘,临走前暗地里送了他一份回礼。 先是听到“咻~~”一声,紧接着蒋羽潼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风老九的百叶镖果然是百发百中,伤过凌少群,关东炊,这回轮到羽潼领教了。毒镖入体,蒋羽潼立马就身体无力,倒在了地上。 思文赫兰把人扶起,看到他胸口处插着的飞镖,离心脏仅分毫之差。百叶镖的毒入骨即化,上次关东炊伤在小腿上,思文赫兰心一狠把他整块肉切了,现在蒋羽潼伤在胸口处,他总不能一狠心把人家的胸给切了。 大叔看向冰灵和靖瑶郡主。 没有解毒的药剂,她们两人也是措手不及。冰灵用九针封住伤口周边的血脉,手法轻巧地把毒镖拔了出来,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这种毒素会给受伤的人带来剧痛,要是短时间内不释放出来,怕是有生命之险。 蒋羽潼表面平静如水,但过于僵硬的表情看得出他分明就是忍着痛。 冰灵说:“我们要尽快进城,他的伤不宜耽搁。” 关东炊看着那匹枣红色大马,皱了皱眉头:“可是羽潼受伤了,谁骑马啊?。” 冰灵:“我来骑。” 关东炊露出惊喜的神色。“冰灵,你也会骑马?” “学过。”简明扼要两个字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能驾驭这匹。 关东小声问道:“你真的行吗?” “试试。”说完冰灵一个翻身跳上马背,动作一气呵成,关东炊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她就稳坐马背上了。 施救要紧,大家都不敢怠慢,快快把蒋羽潼搬到板车上。 思文赫兰也跳上了另一匹马:“启程。” 冰灵双脚一夹马腹,快速跟了上去。 余下的路程他们走得很顺利,太阳下山前按时赶到了城里。 蒋羽潼被大板车颠出节奏,跟着车子左摇右摆,胸前的伤口也随着身体摆动逐渐往纱布上渗血,很快黑了一大片。但他强忍着,没有夸张的呜咽,偶尔嘶一声就止住了。 太安城比想象中要大,虽然不及长古的热闹气氛,但从大街上穿行的人马可以看出,这里人口密集,交通也先进---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可以载人飞天的木鸢。 那架木鸢从头顶飞过,在地上留下一大片阴影。关东炊抬头看着木鸢,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悸动翻涌复浪。 他记忆里也有一架长得差不多的木鸢,只不过比天上的小多了,只有掌心大小,因为经常握在手里把玩守卫缘故,鸢身的油漆已经掉了一块。但那依旧他的宝贝,是他童年最喜欢的玩具。 见关东炊神色异样,靖瑶郡主问:“关东,怎么了吗?” 关东炊很难解释那种感觉,只好把它吞入腹中。“没,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他目光四寻,在街边找到一家客栈。 “这里有客栈,我进去问问。”说完他跳下马车,一阵风跑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蓬夕楼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也没看路,一进门关东炊就跟一个肥头圆脑的人撞到了一块。 那人大喊一声:“谁呀,撞死爷爷了!” 这声音还挺熟悉,关东瞪眼一看,乐了:“肉肉!” 腓腓兽揉着下巴,见到关东炊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抱着他的肩膀晃了晃:“是你小子呀,可算让我碰到一个了。” 关东炊说:“不只我一个,刎颈盟其他人都在。焚妖窟没见到你出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腓腓兽大手一甩道:“我跟羽潼分开后不久就找到烙烊印了,第一个溜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招阳门外的数值还显示49呢。” 关东炊:“难怪我们都没见到你,肉肉你运气也太好了,我们在里面找了很久烙烊印,还遇到各种埋伏,我中了毒镖,连小腿都被切了一块,现在还留着疤呢,你看” 说着他挽起裤脚,当看到自己脚上的伤时,关东炊才想起很重要的事情:“哎呀,差点忘正事了。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地方适合养伤吗?羽潼也中毒镖了,需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给他治疗。” 腓腓兽大惊:“什么?他伤严重吗?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关东炊说:“这就一言难尽了,等我们找到地方再跟你详细说。” 腓腓兽道:“还找什么地方呀,别找了,住我那儿,我那儿客房多,住得也舒适。” 关东炊震撼地说:“住你那?可以啊肉肉,都在太安安家落户了呀。” 抬起骄傲的八字胡,腓腓兽嘚瑟道:“不是我安的家,但你也可以把它当我家来看。太安有一个叫马贾的富户,做米盐生意的,为人十分迷信,风水命相缺一不可。我帮他设计了一个风水阵,他很赏识我,还招了我当他的谋师,让我长住他家里。” 关东炊的表情从震撼过度到一脸敬佩:“你还会看风水呀。” 腓腓兽摇摇头:“我会吹水。” 关东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不知那个马贾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腓腓兽的出现无疑让刎颈盟为之一振,当街欢呼雀跃起来,每个人都热情地掐了一把他的肉脸。 腓腓兽:“”所以你们高兴的点不是我没死,而是有肉可以掐? 原本不大的板车,又多了一个吨位十足的乘客,那两匹马走起来就像几天没吃草,又慢又抖。 不久后,腓腓兽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气派的大宅子前。门口牌匾写着《蓬夕楼》三个亮灿灿的大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府宅。 关东炊哇一声:“太安的宅子都这么气派吗?” “非也非也。”腓腓兽晃着他的肉脸道:“蓬夕楼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宅子,这个马贾是太安最大的米盐供应商,本地一半以上米盐都出自他家,可以说是家财万贯。” “难怪住的地方这么大。”关东炊说:“肉肉,看来你还挺会搞关系的嘛。” “可不是。”腓腓兽笑着打开了大门。 他们走进去后,应面而来一座五层高的大楼,这座楼红墙金漆,是主人家起居室。大楼左右和后方坐落着数个雅致的别苑,是用来招待宾客用的。 腓腓兽给他们介绍着,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人一见到腓腓兽就眉开眼笑道:“二爷,您回来啦。” “嗯。”腓腓兽收起表情,转了副严峻的脸面:“马管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你安排个舒落的别苑给他们。” 他吩咐得很自然,真的像在自己家一样。 马管事连声道好:“二爷的朋友就是府里的贵客,我马上给您安排。” 说完他看到了扶着胸口,面色青白的蒋羽潼,又问:“呀,这位小哥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腓腓兽说:“不用了,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大夫,你帮她打个下手,抓把药就行。对了,他们都没用晚膳,你去厨房叫人准备一下。” “是是是,这就去。” 靖瑶郡主看到马管事的在腓腓兽背过去之后,脸上扬起了不屑的的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霎,但她确实是看到了。 靖瑶心里不自在,旁边的青翎倒是表现得恭谦有礼,微笑着颔首给马管事点了个头,还说了句:“那就有劳了。” 马管事离开后,青翎拉了一下靖瑶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有些事不需要我们管。” 靖瑶郡主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里走,很快到了膳厅。不得不说,蓬夕楼每一个地方的装修都是气派非凡的,就连膳厅也有着独特的风格,大理石地面,黄花梨餐桌,雕刻精细的餐椅,还有颇为讲究的餐具总的来说,就是给人一种吃不起的感觉。 刎颈盟这边在默默数着自己钱袋里的钱,那边就听到肉肉问:“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 马管事不在,腓腓兽严肃的脸面荡然无存,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关东炊拿起碗筷检查了一下,发现是镀金的,赶忙小心放回原位。“是是不错啊,对了肉肉,那个马管事为什么叫你二爷?” “嘘”腓腓兽往门外瞧了一眼,小声道:“在别人面前别叫我肉肉,不体面。我给蓬夕楼安置的风水大镇,误打误撞真让马贾谈成了一笔大买卖,他高兴起来就拉着我称兄道弟,还要求家仆称呼我为二爷。”这样一来,腓腓兽在蓬夕楼的地位就变得高人一等了。 关东炊问:“可那不是假的吗,假的也能成?” 腓腓兽手一摊,一副我也没办法,谁叫我运气好的欠揍样。 南霜穆忍不住提醒他:“我看那个马管事对你怨念不浅,你还是少招摇撞骗好,万一哪天西洋镜被拆穿了,怕是会把你扫地出门。” 腓腓兽无所谓地说:“怕什么,我又不在这里住一辈子。况且我都研究过了,马家主仆都是低等级的镜人,正在智力升级阶段,易喜易怒,也很容易上当受骗,只要稳住上面的主子,下面的人再有意见也是敢怒不敢言。” 关东炊给他竖了个佩服的大拇指。 聊了一会天,腓腓兽准备离开了:“行,你们先在这里吃晚饭,等下马管事会过来带你们去睡觉的院子。” 靖瑶郡主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腓腓兽说:“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办。这个马贾是太安出了名的大善人,常年给寺里捐钱送物质,正好明天就有个庙会,他让我去给他张罗一下贡品的事。” “庙会?!”关东炊眼睛突然亮了。“就是传说中有吃有喝还能游大街赏花灯的庙会吗?” 腓腓兽看出他的兴致,安利道:“太安山上有一座百年寺庙叫灵云寺,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的祈福活动,到时候会很热闹,你们有时间也去看看,不缺吃喝的。” 关东炊狠狠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蒋羽潼。 蒋羽潼这会儿脸还青着呢,摇头说:“别看我,我是走不出去了。” 于是关东炊无声将头转向了思文赫兰。 思文赫兰本来想说既然已经安定下来了,明天开始就好好练功,可是当看到关东炊满怀期待的眼神后,不自觉改了口。“也好,该放松一下了。” “嘻嘻,太棒了!”关东炊开心得不得了。 这顿晚饭很丰盛,介于他们几个是腓腓兽带回来的客人,府里不敢怠慢,菜式花样齐全,有鱼有肉。除了受伤的蒋羽潼,其他人胃口都不错,吃得肚子撑起来才放下筷子。 不过南霜还是表示这里的鱼不如关东做的鲜嫩,排骨也没关东做的香。关东炊在一旁听得穷自豪了一小会。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会动的木雕 用过晚膳后,马管事取来了客房钥匙,将刎颈盟带到一个很大的别院里。 这地方安静清幽,瓦窑四潲,宽敞的前厅修葺别具风格,墙上挂了七八只木雕精灵,拿着弓箭的,弯腰屈膝的,穿戴奇特的,各有各精彩,像是自己不小心走乱了一样。 听说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卧室,关东炊第一时间奔向了选房环节。怀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他打开了第一间卧室。 此时舒适的房间窗户大开,阵阵清风,桌上摆满点心和茶水,看起来是精心布置过的。但关东炊完全没心情去欣赏屋子的模样,因为自进去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全被拐跑了。 一个卧室,四面墙,也挂了十来只和前厅一样的木雕精灵。在前厅看到时,关东炊还不觉得别扭,可这整个房间都是,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 他突然觉得,这些精灵雕刻得特别怪异,瘦小的身体像飞鼠般布满蓝色毛发,脑袋两边竖着尖细的三角耳,腥红的绒毛从眼角向上斜拉到耳际,显得眼睛特别大,特别吓人。也不知晚上睡觉被一屋子精灵盯着会不会做噩梦。 关东炊恹恹退出来,转身跑进另一个卧室,结果不到两秒又跑出来了,脸上挂着生无可恋的痛苦表情。 他问马管事:“你这里全部客房都有木雕吗?” “那不是木雕,是蓝楹精灵。”马管事刚要说什么却停住了,转而表示道:“只有尊贵的客人才会拥有如此待遇。” 关东炊很想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尊贵,要不你给我换一家普通客人的房间? 他还没开口,马管事又附加一句:“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声音,不理会就好。” “”某人瞬间石化。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以前每到一个地方都是住客栈,这还是头一回住在府宅里,抛去满屋子怪异的木雕,刎颈盟还是很满意的,各自选好房间后,都歇息去了。 关东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的蓝楹精灵,睡不着觉。他已经选了一间精灵数量最少的房间了,可依旧害怕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他总觉得墙上的精灵动了,他眨眼前那个精灵还是面无表情的,眨完眼睛后它却笑了,而且笑容异常诡异。 关东炊将头埋进被窝里,瑟瑟发抖了大半晚,最后还是双腿一蹬,一阵风跑出了房间。 院子外漆黑一片,寂静得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左右度步,关东炊硬着头皮去敲了大叔的门。 过了一会,思文赫兰顶着满脸胡茬出来了。 “怎么了?” “大哥”关东炊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说实话,可能大叔会当他神经病处理,于是撒了个很明显的谎:“一起睡了这么长时间,我现在一个人睡不惯。” “”果然,大叔一脸想掐死他的表情。 眼看思文赫兰侧身准备回去,关东炊赶紧拉住他的手:“大哥别走,我说,我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墙上那些玩意儿会动。” 他讲得小心翼翼,已经做好了思文赫兰骂他神经病的准备,没料到大叔沉默片刻后,却说了句:“它们确实会动。” 关东炊:“啊?” 大叔:“不管就好,他们不会伤害你。” 关东炊:“啊?” 思文赫兰懒得解释,直接把关东炊拽了进去。 “就一晚。” 早晨关东炊从思文赫兰房里走出来,整个人魂不守舍。 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居然挑了一间蓝楹精灵最多的房间。关东炊几乎整晚都在做梦,梦里一群木雕精灵像蚂蚁搬家似的抬着他到处跑,他浑身飙着冷汗,身体却不能动弹,任他们像玩过山车一样带着自己失去灵魂的躯壳上蹿下跳,嗨玩了一整个晚上。 拖着被糟蹋完的躯壳,关东炊在院子里碰到了南霜穆,此时南霜穆正拿了一个木雕精灵摆弄着。 关东炊震惊道:“南霜,你在干吗?” “玩木雕啊。”南霜穆头都没抬,捣腾手中精灵很是沉迷。 关东炊抖着手,指向她怀里的蓝楹精灵:“你你难道没发现它们晚上会动吗?” “它们白天好像也会动”南霜穆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直接把关东炊吓软了脚。 关东炊小心地问:“你不怕?” 南霜穆:“我为什么要怕?” “”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害怕木雕精灵的关东炊,很想找个角落蹲着,安安静静抽根烟。 见他衣带宽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南霜穆问:“你不准备一下吗?” 关东炊的灵魂还缩着呢,听南霜这么说,抬起了头:“准备什么?” 南霜穆:“去庙会啊。” 经她这么一提,关东炊想起来了:“哦,对对对,还有庙会呢!” 他不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我答应过佛主要给它烧多几柱香的,得赶紧准备一下。” 南霜穆满脸疑云:“你什么时候答应佛主要给它烧香了?” “在焚妖窟的时候,是佛主送给我烙烊印的,我要感恩图报。”关东炊转身走进屋,边走嘴里边念念有词道:“佛主保佑,所有牛鬼蛇神邪魔鬼怪离我越远越好。” 南霜穆:“” 你是有事求佛主才会想起它老人家来的。 威严的灵云寺潜埋在深山野林中,古殿雄伟宏阔,内阁清净庄严,慈悲肃穆俯瞰着太\/安盛世。通往灵云寺的普陀大道车水马龙,商贩把大小摊位摆放在缓和的山路台阶上,吸引过路游人。 山腰一家食肆,由于庙会的缘故,往返的客流比平日多出不少。虽然大堂人潮拥挤,但某个角落却异常地安静,还时不时刮过一阵阴风 墨迟双手环胸侧靠在木窗前,窗外男男女女冠盖如云,印在墨绿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死寂,仿佛那些四处走动的不是人,而是毫无生命迹象的物体。 自从焚妖窟出来后,两把七星剑再也无法感应到彼此的存在,这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折腾了墨迟很长时间,今天来就是要解开这个心结的。 太\/安城这么盛大的庙会,如果凌少群在,他一定会出现,如果没出现那么墨迟担忧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成真了。 他阴沉着脸,思绪混混沄沄,给周围的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就像森林里吃肉的大狮子,让食草动物纷纷规避开来。没人敢靠近他,就连上菜的小二也是放下食物后就赶紧走开了。 墨迟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人来打扰他。 身后脚步声走近,而后传来落座的声音。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吃了这些就走。” 墨迟回过头去,看到刚赶回来的嘲魇,正抓起桌上的食物往斗篷里送,活像一个斗篷怪在吃东西。 “有消息了?”他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嘲魇举起的手停在嘴边,愤愤说了句:“被风老九骗了,根本没人见过凌少群,大家都在传他被木子阳推下火汤烧死了。” 墨迟蓦然沉默下去,如同寒潮来袭,凝重的气息一下子覆盖空气。 嘲魇感觉头顶温度骤降,他看过去,发墨迟紧蹙眉心,连瞳孔都立了起来。嘲魇这才意识到,墨迟心里很不开心。 可是这种情绪极少会出现在墨迟身上,他一向冷傲惯了,对谁都不在意,况且他跟凌少群接触也不多,至少在嘲魇看来,墨迟还不至于如此在乎一个人。 嘲魇抛弃掉脑海里闪过的可能性,放下手中食物,不耐地说:“我奔波一早上没吃东西,你能不能让我先吃饱?” 墨迟没回话,冷着脸离开了窗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庙会 “没想到太\/安庙会这么多人。” 关东炊像猴子一样满大街蹦跶,思文赫兰还是慈父般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从路边摊买了一个平安符,一把切菜刀,还有两个大风车。 平安符是买给羽潼的,菜刀不用说是他自己用的,至于风车嘛,他打算送南霜和冰灵一人一个。 冰灵拿到风车后表示非常喜欢,虽说从小生长在泺汐源,但她很少机会参与民间活动,像这种庙会用来祈福的风车,她便是第一次见。 这个风车分为里外两层,大的那层有八个扇叶子,小的那层有四个扇叶子。冰灵对着风车吹了一口,两层轮扇子朝反方向快速转动起来。 “真好看。”她说。 前面的食肆门口走出两人,由于藏青色斗篷太过引人注目,一下子就被冰灵捕捉到了。 脑海里回忆片刻,冰灵立即想起了对方身份。 墨迟和嘲魇,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墨迟和凌少群有些渊源,而嘲魇,却是要对付他们的人。 冰灵敛了神色,把风车丢回给关东炊。“我有点事,不去了庙会了。” 说完她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跟去。 关东炊刚采购了一堆东西,眨眼怀里又手中多出个风车,差点没拿稳。 “你去哪?”他问完,发现冰灵已经拐进巷子不见了。 看着冰灵匆匆离去的身影,靖瑶郡主沉下了眼眸。 她要去见谁?这是靖瑶心里第一反应。 破庙里的情形再次出现眼前,靖瑶郡主非常确定冰灵有事瞒着刎颈盟,但她到底是敌是友,却还差了个有力证据。 街边一小孩抱着根插满糖葫芦的木棍吆喝道:“卖糖葫芦喽,山楂草莓猕猴桃诶,一泉币一串哟。” 关东炊跑过去,流着口水说:“这里有卖糖葫芦的,靖瑶你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串。” 靖瑶郡主歪着脑袋想事情,根本没听到关东炊叫她,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关东炊纳闷道:“怎么回事啊,今天一个两个的。” 他刚想说不要了,却见青翎心情不错地朝他,哦,确切来说,是朝他身旁卖糖葫芦的小孩走了过来。 “给我一串草莓的。” 青翎放下泉币,笑眯眯拿走糖葫芦时,关东炊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崩裂了。“疯了疯了,今天全疯了!” 靖瑶郡主还在神游,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靖瑶,你踩狗屎了。” “啊!?”她惊呼着叫出声来,刚低下头看,嘴里便被塞入了一颗糖草莓。 甜味流入舌尖,靖瑶郡主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嚼着鼓鼓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青翎,你骗人。” 青翎低低干笑两声,问她:“好吃吗?” 糖甜得恰到好处,草莓也是酸得恰如其分,同时化在口中,将不愉悦的情绪都冲散了。靖瑶地点头道:“好吃。” 青翎看她吃得如此开心,居然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细嚼两下后说:“果然好吃。” 靖瑶脸上出现了和关东炊一样的不可思议:“你居然吃糖葫芦?!” 青翎嚼着草莓,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靖瑶:“上次给你糖人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青翎:“不也吃了吗。” 靖瑶郡主心想:是吃了,还一脸要和糖人同归于尽的表情呢。 她正叹气,便听到青翎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靖瑶郡主怔了一下,思索半天,还是摇摇头。冰灵是敌是友尚未明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还是先查清楚再说,万一是个误会呢。 见她不愿意说出来,青翎也不勉强,只是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靖瑶郡主回看他,不知不觉感觉整个心都暖了。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关东炊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又默默地退回到思文赫兰和南霜穆身边。 芸芸信众躬身祷,缭缭香火奉手签。灵云寺外人山人海,到寺里头上香的人排了一条长队伍。 刎颈盟好不容易挤到庙内,就被金灿灿的烛火给晃晕了眼。但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在香烛上停留多久,因为上面还有更吸引眼球的东西。 灵云寺供奉的既不是佛陀菩萨,也不是罗汉金刚,而是一尊精雕细琢,轮廓硬朗的男人雕像。男人一身盔甲,手持大刀,可谓威风凛凛,震慑四方。 关东炊念了一句:“怎么不是佛啊?” 恰好这时,腓腓兽领着一群忙碌的身影从寺庙后面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穿一身彩绣黑锦袍,腰间玉扣比袖口还大,手执金扇子一摇一晃地,再配上一身行头,典型的暴发户形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就是马贾无疑了。 家丁们将各种贡品抬到供桌上,腓腓兽则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什么东西该放桌上,什么东西该放地上,一幅大总管架势。马贾只是在一旁满意地点头,完全不干预他的安排。 贡品摆放完后,腓腓兽笑着把马贾送走了,然后大摇大摆来到刎颈盟身边。 “咋样?”他问关东炊:“庙会好玩。” 关东炊点点头:“我买了很多东西。对了肉肉,他们拜的这个男人是谁呀?” 腓腓兽讶异道:“你没看出来?这是严尤严大将军啊。” “严尤?这是严尤!”关东炊指着雕像大声地问,很快引来旁边一推目光。 腓腓兽赶紧把他的手指掰了下来。在太\/安人面前对他们的严大将军不敬,你来搞事情呢? 对于太\/安百姓来说,严尤不是一个人,他更像个神。 在那个战乱不断的时代,严尤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拿下功绩屡屡,守卫了一方百姓。后来严尤带领部下在泺汐源开山造海,畜牧农耕,把一个荒岛发展成岛国,说他是这片海洋大陆的先祖也不为过。 腓腓兽:“听说灵云寺比任何佛庙都灵验,有求必应,要不你也许个愿望?” 关东炊怀疑道:“比任何神佛都灵验?真的假的?” 感觉被四周灼灼的目光包围得密不透风,腓腓兽大声道:“当然是真的。” 原本关东炊还半信半疑,见腓腓兽这么笃定,他便完全信了。 神台下面摆放了几个蒲团,关东炊扑通一下跪在蒲团上,口里碎碎念着:“严大将军,请你保佑我脱离所有邪魔鬼怪,人畜不犯” 腓腓兽正纳闷呢,哪来的妖魔鬼怪?便见关东炊突然顿了一下,又急忙改口道:“刚才说的不算数,严将军我想找到我哥,就这一个愿望,你一定要保佑我找到我哥。” 思文赫兰立在原地,像注视神物一样注视着严尤手中的大刀。 “那可是一把好刀。”青翎走上前,和他并肩站着。“屠天刃,长七尺,重四十斤,刀身剑魂,杀伤力无法预计,可破长空震天地,号称兵器霸王,据说千百年来只有严尤一人能挥得动它。” 青翎看的书多,对兵器也是了解甚广,却不知在他兴致淋漓介绍着屠天刃时,思文赫兰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 关东炊听了青翎的介绍,从蒲团里爬起来问:“那不是很值钱,放这里不怕被偷吗?” 腓腓兽摇摇头道:“你以为这是把真品?真正的屠天刃肯定被收藏起来不知放哪供着呢。” 关东炊想想也对,太\/安人如此崇拜严尤,他唯一的遗物肯定会好生保管起来。 寺庙门口一侧摆了个小方桌,穿着黄袍的庙祝正在敲打木鱼专心诵经。 思文赫兰走过去,给庙祝递了一锭银子。“小师傅,讨些香火。” 庙祝停下动作,从抽屉里拿出蜡烛和一捆香,连同银子推了回去。“施主,不需要这么多。” “留着,当做善捐。”思文赫兰拿起蜡烛线香,又说道:“我们初来乍到,对于太\/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知小师傅能否解答一二。” 庙祝双手合十,诚心回话:“施主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 思文赫兰:“太\/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里面少不了某些人的功劳。” 庙祝不假思索道:“严将军保我太\/安世代太平。” 思文赫兰:“” 你要这么回答,我可真把钱拿回来咯。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己找出答案 “除了严将军,不知还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存在?”思文赫兰特意提到:“我在城中见过一架能载人飞天的木鸢。” 闻言庙祝轻轻点了个头:“太安有一位老神仙,建城之前就居住在此地。老神仙擅长点睛之术,制造出许多木塑活物,有飞天的木鸢,有入水的木鱼”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木鱼,笑着道:“当然,不是指这个,是一种能在水中自动捕鱼的鱼钩。老神仙还教导百姓饲养用来看家护院的蓝楹精灵,因此深得民心。” 关东炊从思文赫兰背后探出个头来:“老神仙?还有这号人物设定?大哥,这一定是个高大上的npc,必须把他找出来呀。” 思文赫兰问庙祝:“在哪里能找到这位老神仙?” 庙祝说:“太安城北门外,沿着水流往前走,尽头有座清蒙台,老神仙就住在清蒙台上。” 思文赫兰道了声谢,转身去点香和蜡烛。 南霜穆跪在一个蒲团上,十指合掌,虔诚恭敬地叩了三下头。思文赫兰给她递来的线香,她就攥在手里,也不往香炉上插。 严尤将军,我不是信徒,很少烧香拜佛。他们说你灵,我相信了,请你保佑凌少群他能度过难关,活着走出超凡实境 香灰燃尽,掉落她手背上,南霜穆不为所动,依旧虔诚礼拜着。 而她所盼之人,此刻立在茫茫雪海,面对恶魔的挑战。 狂风扫过,嚯嚯打脸,凌少群冻得发肿的两只耳朵已失去知觉。潇潇风声,成了恒久的鸣音。 累,好累,快撑不住了,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他的右手和七星莫绝融为一体,五指早已僵硬成形。手臂处流下的鲜血,也凝结成战士服上奇异的图案。 意识在饥寒交迫中打架,昏昏欲睡,又痛苦欲绝。凌少群以为自己会倒下,可每当能量值跌到最低点时,又奇迹般地恢复了一半,即便无灵药的辅助,他也坚持了下来。 身前没有镜子,却站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人双眸紧紧盯住凌少群,就像猎人盯着志在必得的猎物,表情夹杂着轻蔑与狂妄。 现在对于凌少群而言,最有利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有痛觉了,身体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打哪都不痛,打哪都不属于自己。就算下一秒被大卸八块,他大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首分离。 似是猜透了凌少群的心思,叱笑着撕掉胸前破碎的衣物,露出见血的伤口:“不痛是,我也不痛,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凌少群的神情慢慢凝滞下去,又问了一次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你是我,但从今天开始,就只剩下我了。”叱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既没有给出答案,又牢牢揪住了凌少群的心。 他突然不想死了,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如太阳下的旱金莲,瞬间发了芽,破了土。太多谜题还没有解开,就算硬撑,凌少群也要撑到到答案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叱的声音回响耳际:“认输,你打不过我的,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缓缓抬起血丝遍布的瞳孔,凌少群直视对手:“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永远赢不了我。” “哦?”叱挑起眉,兴致昂扬地问:“怎么说?” 凌少群:“因为你猜不到我下一招会出什么。” “那就试试看。”如听到一个粗俗的笑话,叱裂开了嘴。可惜那个笑脸实在太丑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叱根本不会笑,他只是在努力地模仿,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常人。 “崛地起刃!” 凌少群大喊一声,冰魄大地骤然裂开一道缺口,寒气凝聚成一把冰雕之剑,从缺口处冉冉升起。 凌少群的斗志就是叱最好的调剂,他越强大,他就越兴奋,他越汹涌,他就越张狂。司铜方戟发出啸鸣,即将冲破空气。 凌少群御着冰剑直冲叱而去,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又释放出另一个招式:“血煞弥啰!” 滚滚冰沙跟随剑花乱舞,于两人间筑起一道雾墙,冰沙四散,哗哗射向身前之人。 叱立马闭上了眼睛,他早已习惯风雪天气,再恶劣的环境他都不怕,只要一会,只要短短的一会,他便能捕捉到凌少群的身影 就是这个时候! 凌少群抹一把血在手中,念出大地之印的咒语,手腕上的丹水玉顷刻间发出耀眼光芒。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使用中级幻术,凌少群连一半把握都没有。 僵硬的地面频频破裂,窜出一条条白冰,冰条像自己长了生命般,沿着叱的双腿缠绕开来。 叱怎么都料想不到,身为战士的凌少群,居然会使用幻术。 千斤重力将叱压住,直到跪在地上那一刻,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幻术?!” “我说了,你不会猜到我下一招出什么。”此刻的凌少群面色冰冷,和叱倒是十分相似。 叱冷冷地瞪着他,仿佛要用眼球把对方瞪碎。虽然身体被冰困住了,但叱还能用意念召唤司铜方戟。 狂风刮开百里地,天雷滚滚,司铜方戦如大山压顶之势朝凌少群撞了过去。 凌少群还没动,七星莫绝先动了,迎着强悍的攻击,飞速与司铜方戟碰撞在一起,一时间青光盖地,炸开烟花斑斑。 凌少群没有给叱留出多少时间,他记得大哥说过,想赢一个比你强的人,就要乘其不备,一招制胜! 当叱的注意力从司铜方戟转移至凌少群身上时,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闪身跟前,而且两人的距离相当近,脸颊贴着鬓角,还用一只手重重摁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么亲密的动作起到了迷惑人的作用的,叱的大脑有刹那间空白,但很快,僵硬的身体告诉他,他又着了凌少群一次道。 叱缓缓低下头,腹部流出鲜血的地方,此时正插着一把凤尾刺,刺末那颗蓝钻相衬在红色的血液上,异常耀眼。 失去意念的司铜方戟,如同失去灵魂,顷刻倒地。 凌少群后退一步站起来,握住凯旋的七星莫绝,抵在了叱的额头上,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 “复制品就是复制品,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 听到这句话,叱又笑了,过于夸张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雪幽山,以前父亲经常来教我练剑,我很努力,每天不眠不休地练,为的就是得到父亲的认可。但是,当我能用意念操控司铜方戟后,父亲就不再来陪我了。他说,想要离开雪幽山,就要打败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只有打败他了,我才有资格当父亲的儿子。雪幽山没有镜子,我开始好奇自己长什么样,于是就用冰制造出了这些镜面,我每天对着自己的脸看,带着嫉妒的心情看” 凌少群垂眸听着,竟然有些怜悯眼前这个魔鬼。 叱说着说着,无意识地流下了泪水:“我试了很多方法想要逃离这里,最后一次,我差一点就逃出去了,就差一点结果还是被父亲捉了回来。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父亲用铁链将我锁在了山门里,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就再没有阳光。他们都以为锁住我的是铁链,其实真正锁住我的是父亲的心,我可以挣脱铁链逃离雪幽山,但我永远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叱低头又看向了腹中的凤尾刺,瞳孔流光溢彩:“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匕首” 凌少群眉眼动了动,有些不忍,但他明白决斗场上没有同情可言,这一秒你妥协了,下一秒敌人的兵器可能就会架在你脖子上。 僵持片刻,他不得不念出封印的咒语:“魑魅魍魉,万魔归中。” 叱抬起头,第一次有了慌张的神色:“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放我出来的吗?” 凌少群:“我想知道,但我会自己找出答案。” 四周雪花如棉絮被撕开,幻化成鬼影幢幢,一层又一层笼罩在叱身上,将叱围成了一个雪人。 “等我走远了,这个幻术就会失效。”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你喜欢,但这是墨迟送我的,不能留给你。” 凌少群将凤尾刺拔出,抹掉上面的血迹,小心收入怀中。 最后看一眼冰封的人,他转身蹒跚着离开了。 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排歪斜脚印,偌大的冰雪世界,又剩下他孤独一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木鸢 关东炊再次失眠了。 他绝望地发现,蓝楹精灵不光会动,而且还可以自由活动,昨完房间里只有寥寥几只,今晚就像开联谊派对那样,把左邻右里都叫齐了。更加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那些蓝楹精灵好像还挺喜欢他的,已经将阵地从屋顶转移到了他床顶上。 关东炊咬着被子角,千思万绪,最后还是两脚一蹬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一鼓作气跑出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发现没有东西追出来,才大大松了口气。 昨晚大哥说了,只让他过一夜,所以今天就不能去敲大哥的门了。好在刎颈盟能挑的人选还挺多,于是下一秒钟,关东炊站在了蒋羽潼房前。 “咚咚咚。” 他敲了好几下,蒋羽潼才睡眼惺忪出来开门。 门一开,蒋羽潼就见到捏着小手,别扭得像个大姑娘的关东炊,他皱着眉说:“茅房出去右转。” 关东炊:“我知道。” 蒋羽潼:“那你来干嘛?” 关东炊一脸讨好地问:“羽潼,咱俩是兄弟不?” 蒋羽潼:“不然,是姐妹?” 关东炊:“” “有话说有屁放。”蒋羽潼打了个哈欠,一脸困相。 “我要去你房间睡觉。”说着关东炊往里挤,被蒋羽潼伸手拦下了。 “你不是有房间吗,回自己房间睡去。” “你受伤了,行动不方便,我来照顾你。”说完关东炊又使劲往里挤。 蒋羽潼像拎小孩一样把他拎了起来,顺便展示一下恢复完好的体力。 “我很好,不需要照顾,你还是回去照顾照顾自己。” “不,我就不回去。” 关东炊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和蒋羽潼大眼瞪小眼瞪了大半天,结局是蒋羽潼最先败下阵来,他真的很困,眼睛都瞪出泪水了。 蒋羽潼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眶:“说实话,怎么回事?” 关东炊小声道:“我,我,我不喜欢我那个房间。” “不是你自己挑的吗?” “是我挑的,但我挑的时候不知道有这么多同伴啊”说到后面声音更小了,几乎听不进蒋羽潼耳朵里。 “进来。”蒋羽潼懒得再和他周旋,主动让了步。 关东炊快速往被窝里钻,将自己从头到脚围踏实了,才有声无力地说道:“羽潼,我害怕,睡不着。” “怕什么?”蒋羽潼双手枕着脑袋,被关东炊这么一闹,倒是清醒了不少。 关东炊:“你说,屋顶上那些木雕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有人敢在家里养这个。” 蒋羽潼瞄了一眼刚刚还在倒立,现在已经换成拉弓的蓝楹精灵。“听家仆说,蓝楹精灵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它们听力灵敏,攻击性也高,晚上要是楼里进贼了,它们会第一时间发现。像马贾这种大户人家,钱财外露,多养几只也是正常” 他说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呼噜声,关东炊张着口,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蒋羽潼:“” 刚刚是谁说怕得睡不着来着?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晨光也跟着早早到来,关东炊听到鸟叫就睁开了眼。 这会蒋羽潼还睡着,那几只蓝楹精灵似乎也睡着,关东炊轻手轻脚起了床,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在蓬夕楼转了十分钟后,他有点后悔了,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他不但找不到灶房,连自己的院子都回不去了。 关东炊带着饥饿的灵魂四处飘荡,好在不久后他遇到了腓腓兽。 腓腓兽自从当了马家二爷后,意气风发了不少,从穿衣到作风都透露着浓浓的钱臭味,关东炊嗅着钱味就走了过去。 “肉肉肉肉” 一大早听到有人招魂般呼叫自己,腓腓兽胆都寒了,一扭过头去,看到关东炊两眼垂耷,印堂发黑,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渗渗地说:“是关东啊,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一副快断气的衰样。 一提到睡觉关东炊就忍不住了,立马指天骂地告了马管事一状。 腓腓兽听后生气地说:“那个老东西居然把你们安排到了养蓝楹精灵的别苑?” 关东炊狠狠点了点头,说那些精灵特别可怕,不光会动,还喜欢看着他睡觉。 腓腓兽正生气呢,听到这话尴尬地咧了下嘴,他好像忘记提醒他们蓝楹精灵的事情了。 “那个,精灵嘛,自然是会动的,但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人,相反的还可以保护你们。” 关东炊还是没有被安慰到,拧着脑袋一副人家不依人家好怕怕的表情。 腓腓兽想了想,说:“这样,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东西,看完保证你会开心。” 关东炊非常严肃地表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他创伤的心灵了。这个态度十分坚决---直到他看见了那个好玩的东西。 蓬夕楼后院的空地上居然停了一架木鸢! 上次关东炊站在地面看天上的木鸢,只觉得跟战斗机差不多,如今落眼前才发现,这家伙格外的大,里面起码能容十几个人。 木鸢呈船型,头部和船身都画了鹰的图案,两旁巨大的翅膀斜靠在地面,翅膀上有一道梯子供人走进船里。 关东炊喜欢极了,两只眼珠子在木鸢上转个不停。 见他这般模样,腓腓兽松口气,还好是个孩子,哄一哄就没事了。 围着木鸢跑了两圈,关东炊忍不住问:“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腓腓兽说:“上上上。” 木鸢的内部像一个包间,点缀了精美的装饰品,两旁的观赏窗前放着几把椅子,为了安全起见,椅子是固定在船舱里的,还加了安全带。 鸢头的地方有一个简单的操控台,这个位置视野最好,能将整个蓬夕楼揽入眼底。 站在操控台前,关东炊有种已经飞上天俯瞰整座城的感觉。他突然红了眼睛,深吸一口后竟哇哇地哭了出来,这可把腓腓兽给吓坏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呀,你是不满意这架木鸢还是不满意我啊?” 关东炊摇摇头,吸着鼻涕说:“哥哥以前也给我做过一只木鸢,和这架一模一样的,呜呜,虽然不会飞,但那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呜呜呜,我想我哥了” 腓腓兽一脸尴尬,你想你哥我也没办法给你变一个出来啊。 “那个关东啊,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哥哥的事我一直都有帮你打听着,但一路走来都没听说过有乐肴这个人。我给你出个主意,清蒙台上不是有位老神仙吗,就是做这架木鸢那个人,听说建城之前就生活在这一带了,要不你去那边打探一下,或许他有你哥哥的消息呢。” 关东炊抽泣着平静下来,思考腓腓兽那句话的可行性。 对啊,说不定这个老神仙还真认识我哥呢。 青翎有个好的习惯,喜欢收拾房间。这日他起了个大早,穿衣洗漱,铺床叠被,把卧室收拾得一尘不染。 收拾完后,他又把收藏在骨龄界面的书卷搬出来,整齐堆放在书架上,而后拾起一本幻术杂记,细细阅读起来。抽空时,他会还念出一两句咒术,将房内的物件从一个地方‘念’到另一个地方。 敲门声响起,几乎同时也传来了开门声,关东炊没等人应门,大咧咧就走进了卧室。 “哇,青翎,你房间收拾得比我的钱袋还干净啊。”他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不由得感概道。 “这样看着舒服。”青翎指头一点,把花瓶转移到了桌子上。 关东炊走到他面前,把他手中的书摁下:“你说你整天闷在房里,不是看书就是练习幻术,都快成精了。” 青翎给了他一条大道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关东炊也回了他一条大道理:“切,子还曰,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拉倒,这才是智慧。” 被他逗得低低笑出声来,青翎合上了手中书。“你说得对。今天找我有事?” “我想去清蒙台找那个老神仙,你也出去走走,这天天不见阳的,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青苔味了。” 经他这么一说,青翎忽然觉得出去走走也挺不错。“好,我陪你去,但是我得先换身衣服。” 青翎对穿着很是讲究,出门时已经换上一套仙鹤云纹素绡,相比之下,关东炊那身几日没换洗,还因为长期在厨房打拼,沾满糖醋油烟的布衣,显得异常地有味道。 关东炊摸摸鼻子,有种自己是青翎小跟班的既视感。 第一百五十章 大蒜糯米可还行?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关东炊告诉青翎蓬夕楼里有一架木鸢,又大又漂亮,特别的酷炫,他也很想坐着木鸢飞到天上去,那一定很好玩。 青翎正想问他,你不是畏高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几个家仆拿着扫帚和水桶,忙匆匆朝一个方向跑去。 关东炊捉住其中一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贼人潜入楼里,被蓝楹精灵逮住了。”回话的家仆提着扫帚,满头大汗。 原来是闹贼了,难怪动静这么大。可是关东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捉贼,拿打扫工具干嘛呀? 不过这也是很短暂的疑问,他的心思被另一件事拐走了,就是蓝楹精灵到底是怎样捉贼的。 他对青翎说:“我们也去看看。” 青翎:“你不是出门找人吗?” 关东炊:“找人这种事什么时候做不行啊。蓝楹精灵捉贼,你见过吗?” 青翎想想也对,他也很好奇蓝楹精灵到底有多大本事。 “好,去瞧瞧。” 他们跟着家仆的步伐,走进了另一个院子,远远便看见两个人类被一群蓝楹精灵包围起来。 那两人拿着弓箭和连弩,估计是两个盗贼。他们不断射杀空中的精灵,竹箭堪比子弹,火力不是一般的猛。 关东炊正想惊叹一句:蓝楹精灵还会飞啊。下一秒便看到那群精灵快速排了个阵,不光轻易躲开了所有箭,还前后夹攻把两个盗贼揍得肝脑涂地。 关东炊:“”也没什么,就是比他好打个一百倍。 关东炊不说话了,安静得像只鹌鹑。 和他一起当鹌鹑的还有匆匆赶到的家仆,所有人都很统一地站在外围,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处于劣势的盗贼胡乱拍打着头上怪物:“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射不死?” 另一人和他动作一致,不过已经接近奔溃状态:“你倒是射准一点啊!一次都没射中,让谁死啊!” “有本事站定了让我射,看我射不死你丫”未完的话如同爆掉的气球,瞬间泄了。 关东炊亲眼目睹蓝楹精灵用细长的胳膊穿入那人胸口,一下子把心脏扯了出。血淋淋的心脏仍然在胳膊上跳动着,尚未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岗位。 我操! 关东炊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啊!”又是一声惨叫,他转头望去,发现另一个贼人也被拦腰截断了,肠子内脏从身体中蹦出,滚烫的鲜血喷了一地。 关东炊两腿一软,直接坐了下去。 真他妈白日见鬼了! 与他的反应截然不同,家仆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都站在原地等着,等到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被风吹散,才各司其职开始打扫地面。 关东炊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拿着扫帚和水桶过来了! “呸,不自量力的夷丹。”鄙夷的声音越过头顶,关东炊仰起头,正好被马管事的唾液啐一脸。“都打扫干净了,拿水冲一冲,别留下血迹。” 关东炊看他的时候,马管事也正好看向了地上的人,不经意露出一刹那得意之色,但很快便收住了。 “府上遭贼,让两位见笑了,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人,死不足惜。” 说到外来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调明显高了一个阶梯,关东炊顿时觉得背上多了一层冷汗。 毕竟是个镜人,就算马管事刻意将情绪隐藏起来,也又逃不过人类的眼睛。青翎知道他是故意吓关东炊,也不恼,先把关东炊从地上拉起来,而后慢悠悠地说:“原来是人类啊,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挺期待看看镜人的内脏长什么样呢,不知道切开里面是不是黑的。马管事你见多识广,肯定有见过?” 听他这话,马管事立即绷起了脸,闷哼一声:“没见过。” “真没见过吗?我看家仆这么熟练的操作,还以为蓬夕楼经常遭贼呢。” 马管事目视别处,没有接他的话。 “对了,我听说你们的身体结构其实跟人类很像,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研究来着,就是不知道马管事能不能得帮上我这个忙。”青翎说着掏出个小匕首,眼睛不断往马管事身上探索。 斜眸瞄一眼转动的匕首,马管事气出满脸皱纹,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青翎替关东炊出了口气,但经过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观礼,关东炊的精神状态一时半会回不了正轨。他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买了一斤大蒜忘记付钱,买了两斤糯米忘记拿走。 青翎一直跟在后面给他善后,心里也生出好些问号,关东炊不是说上山找人吗?怎么到街市办货来了? 又走了几家店铺后,青翎憋不住问出口:“关东,你这是要去哪?” 关东炊木木地掰着指头数道:“大蒜买了,糯米也买了等下再去庙里求几道符就差不多了。” 青翎: 看到从青翎脑袋上蹦出来满身跑的问号,关东炊解释道:“蓬夕楼的蓝楹精灵太多了,我觉得一两件法宝镇不住它们。” 终于明白他企图的青翎,想扶额大笑,当然,为了顾及形象他没有笑出来,但额还是要扶一扶的。 “关东,它们是精灵,不是僵尸,你买大蒜糯米这些没用的。” 关东炊愣住:“没用吗?那应该买什么?鸡血?黑狗血?” 这不还是治僵尸的招么。 青翎真想捉住关东炊的头重重摇晃,把他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但他的手还没伸出,关东炊突然大叫一声,把他怔住了。 “啊!说不定清蒙台上那个老神仙有办法治蓝楹精灵,我们去问问,讨教一两个招数。清蒙台,清蒙台在哪里呢那个庙祝好像提过在北边。” 青翎叹口气,还是决定不阻止他了,毕竟几番拐弯抹角之后,关东炊终于朝着今天的目的地去了。 老神仙在太安很受欢迎,关东炊随便问了个镜人,就打探到了清蒙台的位置。 清蒙台是一座矮山,蓝花楹遍布山间,如紫墨喷洒在黑土上。树丛当中,河流绕石而过,时缓时快,延绵百里之远。 沿着流水往前走,虫鸣鸟叫,野怪穿行。被劈成条状的树干,横卧在小河上,形成简易的木桥。粼粼水光映着山景,似锦缎游走在大地上。 关东炊被山水秀丽的景色感染,之前不安的情绪一下子一哄而散,很快,什么老神仙,什么鬼法宝,全数抛之脑后了。 他踩在断木上玩跳飞机,一会儿蹦这里,一会儿蹦那里,欢乐得像只猴子。 青翎虽不比关东炊大几年,但跟他在一起总有种带娃出游的感觉。他正享受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就听到关东炊问了一句:“青翎,你说住这里的人会不会闷死啊。” 青翎看过去,关东炊正在木桩上倒立,没撑几秒就倒下了。 “你不是玩得很欢吗。” “这一时半会的当然很新鲜,但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应该会很无聊。”幽静的蓝花楹间,少了几分人气,常年一个人住在这深山之上,还真是神仙才能做到。 穿过半山的蓝花楹,前方渐渐出现了裸露的树干。那些树干还在生长,只是枝条没了,像被人特意裁掉一样。 “呼,这清蒙台还真不小,我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关东炊最怕爬山了,每次都累个半死。 见他累了,青翎抬手生出一朵字云,两人乘着字云又往上飞了一段路程。 现在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都有了,只差个人家了。 但其实这个人家也不难找,飞到了山头后他们发现,这里就只有一间竹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蒙台上那位爷 青翎抬手敲了敲,门没关紧,自动打开了。 屋子不大,往里便瞧见一张开方的木桌和一板简洁的床榻,除此之外还有满屋子倒挂的蓝楹精灵! 关东炊:“”请问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 床榻上此时正坐着一位老者,素衣披身,银发白须。他如打坐般盘腿坐着,纹丝不动,微微分开的唇小幅度张合,看似念经。 不难猜想,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老神仙了。 两人站在门口,离老者有一段距离。他们不敢打断对方的修行,耐着性子站了一段时间,直到一阵细微的打鼾声持续响起 两人:“” 你他妈一定是在逗我玩。 脸绿了一半的青翎,干咳一声后,恭恭敬敬唤了句:“老人家,叨扰了”。 鼻鼾依旧,那人睡得很甜。 关东炊白了青翎一眼:“你这样叫,明天人都醒不来。” 青翎:“要不你试试?” 关东炊仰着头走到老神仙跟前,醒醒喉咙,正准备化身尖叫鸡,突然,他顿住了。 关东炊用力眨了两下眼,越看越觉得眼前人很是面善。 在青翎万分错愕的表情下,他一步步向前靠近,慢慢爬上床榻,并且把自己的脸怼到离人家不到分寸的地方,毫不顾忌地看了起来。 搞什么鬼! 青翎屏住呼吸,第一反应是把关东炊拽下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老神仙已经早他一步醒了,睁开眼的瞬间,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说实话,今天之前青翎都不知道,人以坐着的姿势,居然可以蹦这么高,几乎都挨着屋顶了,这同时也说明,他受惊吓的程度绝顶地高。 “啊!” “啊?” “啊” 老神仙啊了三声,第一声明显是被吓到了,第二声透露出丝丝的难以置信,至于第三声,青翎怀疑他是接受现实后无法恢复平静而导致的余音。 瞳孔瞬间放大,关东炊猛地捉住老神仙喊了一声:“哥哥!” 青翎震惊无比。 老人家压抑着内心的狂乱,生闷了一口气,大声呵斥道:“什么哥哥,你谁呀?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我还在打坐呢,你想让我直接圆寂吗?!” “哥,我是小虎。”关东炊指着自己,激动不已。 老神仙一脸不爽地扬起两道长眉:“你瞎吗,我年纪都能当你爷了,你想套近乎也得分个等级好吗。” “你就是我哥,乐肴!”关东炊急了,两汪清泉悬上眼眶,轻轻一眨就能来个惊涛骇浪。 “你姓乐?”青翎在旁搭了一问,他一直以为他姓关。 关东炊点点头:“嗯,不光我姓乐,我哥姓乐,我爸也姓乐。” 青翎::“”啊,还真没想到呢。 老神仙:“”这么傻,还是别认了。 关东炊不死心,揪住他追问道:“哥你是不是失忆了?你真不记得我了?我是小虎啊,你最亲的小虎啊。” 老者用力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吼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哥,管你是小虎小豹小豺狼。” 对方打死不认,关东炊鼻子一酸,委屈得脸都皱巴了。 关东炊原名叫乐小虎,名字是他哥取的。乐小虎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喝第一口奶,他妈妈就因为难产离世了。 乐小虎的童年是在他哥那辆三轮推车上度过的。那时候家里穷,也没个亲戚照应,乐肴十几岁就辍学出来养家糊口了。白天他在街上摆个摊子画画,给客人画人像或者设计些图案,晚上推个三轮车在巷子里卖手工品,把娃子往篮子里一搁,布条子一敞,各种手工木雕铺了一车。 如果小虎饿了,乐肴就给他买一盒最便宜的通粉让他自己端着吃,小虎咬着一排乳牙嚼得唧唧响,把小嘴都烫红了,还是吃得口水直流津津有味。 有一次他们摆摊被城管逮住了,城管打着手电来抓人,乐肴一手抓起钱袋,一胳膊夹着乐小虎,推车也不要了,死命逃跑出去。 乐小虎没了木鸢玩,大哭大闹,撅着小嘴喊:“鹰,鹰,鹰”之后他折腾了好些天,直到乐肴又给他重新做了一个新的,才开心地抱着木鸢到处跑。 后来乐肴的画被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看中了,那老板很赏识他的才华,出钱资助了他读书。又过了几年后,乐肴将乐小虎叫到跟前,告诉他:“公司要派哥哥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能赚好多好多钱,可以供小虎读书生活,买喜欢的东西,但哥哥不能一直陪在小虎身边了。小虎要乖,好好读书,等哥哥回来,知道吗。” 自那以后,哥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关东炊尝试了很多方法去找乐肴,但乐肴就像消失在这个世上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要不是每个月都收到寄回来的钱和相隔很长时间才出现的一封电子邮件,他都怀疑他哥不在了。 想着想着,关东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终于流下了泪水。“我小时候爸妈没得早,是我哥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的,现在终于见着了,可是哥哥不认我了,呜呜” 本来是很感人的画面,但青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乐肴也忍不住咬着牙道:“乐小虎,你别给我瞎编,我从来没喂过那些东西!” 关东炊猛地抬头:“你承认是我哥啦!” 乐肴:“” 两人大眼猫对小眼猫,许久,肴后长长喷出一鼻子气先败下阵来。 他无奈道:“算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乐小虎,但既然命运将小虎带到自己面前,他再躲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超凡实境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关东炊眨巴着眼睛说:“可我是因为哥哥才来的呀,我看到泺汐源的宣传片上有哥哥的名字,虽然知道机会很渺茫,但我真的很想见哥哥” 乐肴突然有些心疼他这个弟弟,他离开的时候都没能找到个熟人帮忙照应他。看着小虎比同龄人瘦小的骨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虎,过来让哥哥看看,怎么才长这么一丁点,是不是吃不饱?” 关东炊被他哥揉着没有肉的脸蛋,漏着气说:“哥,我最不缺的就是吃的。” 青翎在一旁认同地点头,关东随便在路边捡个什么东西都能煮了吃,他真不缺吃的。 乐肴还是不信,满脸宠溺地揉着关东炊,直到他的头发被对方无情地薅住了。 “哥,你这假发也太夸张了,还有这胡子,诶,怎么扯不下来?” “哎哟哟哟哟,别拽,这是真发真胡子,你别给我薅秃咯。”乐肴一手捂住头,一手捂住下巴,疼得龇牙咧嘴。 “啊?”关东炊惊道:“哥你怎么长这么老了?” 乐肴:“可不老么,都八十年了。” 由于两个时空存在时间差异,外面的七年,在超凡实境里已经过了八十几年。乐肴算是比较晚被安排到超凡实景任职的,那些比他早进这个世界的人,很多都寿享期颐了。 事实上,城主可以施法维持自己容貌的,不过乐肴更愿意顺其自然,让岁月给他熬出满头的白发和白胡子,名副其实熬成了老神仙。 关东炊伤心地吸着鼻子说:“哥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等你出去后给你养老送终。” 乐肴:“小虎,其实哥哥还年轻。” 他没撒谎,等合同期满,离开超凡实境,他还是个不到三十岁大好青年,离那寿终正寝的日子,也还好,就差个五六十年。 可关东炊不明白这里面的时间差异,一直沉浸在哥哥为了养家糊口把寿命都搭进去了的悲伤情绪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畏高啊 叙旧叙得差不多后,乐肴问他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不提,关东炊都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 “对了哥哥,你知道山下很多人养了蓝楹精灵吗?”说着他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满屋子倒挂的同款精灵。 “当然知道,那是哥哥发明的。”乐肴的语气还挺自豪。 关东炊的脸顿时龟裂了:“哥,你怎么可以发明这么残暴的东西,你都不知道它们杀人的时候多可怕,直接把人的心脏给叉出来。”说着他还学着做了动作。 “杀人?”乐肴捋了捋胡子,经过缜密的思考,得出一句结论:“可能是饲主养歪了。” 关东炊:“” 他闻到了浓浓的推卸责任的味道。 乐肴回忆说:“最早搬进这深山野林时,我觉得日子太无聊了,就用蓝花楹的枝条做了几只傀儡精灵来玩。精灵虽小,力气却很大,会耕地,会牧野,也省了我很多功夫。后来有一天,一只闯北的商队经过清蒙台,被精灵碰到了,它们以为是外侵者,和商队打了一架。商队的老板见这些精灵反应敏捷,攻击也高,便向我讨了几只回去,说是养来当守卫用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乐肴没想到的是,商队回来后竟把傀儡精灵宣传开了。许多商户得知都想买几只养来玩,于是,隔三差五便有人上山来拜访乐肴。刚开始时乐肴也拒绝了好几次,但后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他便不好意思了再拒绝了。 由于傀儡精灵是用蓝花楹做的,也被大家称作为蓝楹精灵。 “不过小虎不用怕,蓝楹精灵生性温驯,只攻击入侵者,不会伤害自己人。”乐肴抬手招了招,从屋顶招来一只蓝楹精灵。 那小东西飞到乐肴背上,伸出脑袋,裂开嘴,用水淋淋的大眼睛看向了关东炊。 不知是嘴太大了,还是眼睛太大了,导致关东炊很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青翎身后。 乐肴看看肩膀上的小东西,原本还觉得挺可爱的,被关东炊这个动作影响后,心里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嗯嘴太大了,眼睛也太狠厉,确实不太好看,得改良一下。 清蒙台上同样有一架木鸢,据乐肴说那是残次品,多了一个观赏窗,买家退回来的,但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留着用了。 关东炊和青翎离开的时候,乐肴用这架木鸢将他们送回蓬夕楼,关东炊终于如愿以偿上了一次天。 他站在木鸢上跟乐肴挥手道别,五分钟后木鸢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青翎被关东炊勒住脖子,一副风雨飘摇不定的模样,关东炊哭丧着脸喊道:“呜哇,青翎,我畏高,我畏高” 他终于清楚这架木鸢残次在什么地方了,飞到一定高度后,因为承受不住气压,船肚居然翻开了,跟穿了开裆裤一样,往下看就是山河万里。 这叫多了个观赏窗?谁见过窗户开在脚下的! 被关东炊勒得快断气的青翎,耳蜗里全是哭丧的旋律。 他黑着脸想:关东炊,畏不畏高你自己心里就不能有点逼数吗?刚才死赖着要坐木鸢的不是你? 为了避免打击关东炊的自信心,也为了图个清静,青翎没有说出心里话,而是---用幻术封了关东炊的嘴。 关东炊:“唔唔?唔!!!” 可能是想让亲爱的弟弟多看点山河景色,乐肴特地让操作木鸢的傀儡精灵绕了路,围着太安城转一圈才朝蓬夕楼的方向飞去。 木鸢经过的地方,有一片白茫茫的冰原,风雪百里覆盖在冰原上,宛如累计多年的一层灰尘,被人用力一拍,弹起数丈之高。上面的人看不清下面状况,下面的人也揣测不到上面的天气。 凌少群在雪地里行走了数日,干粮已尽,只能捧饮雪水充饥。 维持他生命的信念只有一个,就是走到最后,把所有真相连根盘出。或许是这个信念太过坚定,又或许是对某些人的不舍,他就这么活了下来。 但是这片雪域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虚弥似幻,就像走在一副受诅咒的画卷当中。 实在走不动了,凌少群这么想着,蜷缩起身体倒在了山林小径上。 他用两只肿成猪蹄子的手掌缓缓磨蹭着脸,再把眉毛上的冰霜擦掉。脚上穿着的提速鞋,因长途跋涉已经磨出两个大口,冰凉的地面紧贴脚底,当然,他已失去了知觉,所以也感受不到那种蚀骨的冷。 所有可以提升能量和血气的灵药都服用完了,手心上几道血疤子也已冻结成块状。凌少群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无奈,幻术能帮他暖和身体,但使用幻术也消耗体力,再用恐怕今晚都熬不过去了。 夜,渐渐来临,伴着狂风怒吼。 悠长的风肆意打在身上,侵蚀每一寸皮肤,意识被一层层剥掠,眼睛一闭一开,一开一闭,凌少群迎来了长眠。 浑浑噩噩,他依稀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额头被温暖覆盖,然后又是骇人的冷 “小群,小群” “嗯” “小群,快起来。” “嗯起不来了,我好累。” “你的疑问解开了吗?” “什么?” “你是谁?” “我是谁?” “想知道真相吗?” “想,想知道” “起来,你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那你又是谁? 头痛剧烈,不由自主地,凌少群皱起了眉头。 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光,强占眼球。和光一同到来的,还有清水的甜和阳光的暖。 当这一夜到了尽头,久违的太阳攀上云际,旭日将严寒散开,和风吹送,那让人畏惧的寒意已然不复存在。 清脆的笛声附送耳边,凌少群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了几分。他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席红衣,和零洒风中的缕缕黑丝。 凌少群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披风,而那身沾满了雪水和血迹的战士服已经被脱去,剩下一层白色里衣。 他醒来,婉转的笛声也停止了吹奏。嘴边送来一蒲叶清泉,凌少群咕噜喝下,这是他这些天来喝的第一口温水。 近处的地面燃着一堆篝火,那件脏兮兮的战士服此刻正悠闲地挂在竹竿子上,让火熏慢慢着。 “小师傅你是来救我的吗?”干哑的鸭公嗓伴随两声剧烈的咳嗽出来。 琉璃月把手捂在他额上,感觉没那么烫了才移开。“我在雪幽山附近采石,见到地上一团白色,还以为是只小白熊,打算杀了做一件皮袄,走进才发现原来是个人。” 凌少群嘴一咧,万幸琉璃月视力还是不错的。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从叱的手中逃脱,要是一觉睡醒被人当白熊给宰了,可不亏大了。 “你身上的伤很多,我帮不了你,等休息好了我们就上路,回镇里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说完她满是质疑地看向凌少群:“你还走得动?” 凌少群含糊地“嗯”了一声。 视线往远处移走,青松依山,梯田连绵,崎岖的山路长满野花,阳光沐浴下仿佛一切都是绿色的,充满生机。凌少群合上眼,鼻子用力一吸,是净土的味道,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七请回答 太\/安在泺汐源中心地带,这里陆路四通八达,客栈留宿的都是些外来商人,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高谈阔论各自在外的见闻。 琉璃月扶着体弱多病、看着没几天命的凌少群走进客栈时,引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凌少群吐出要断不断的一口气,向掌柜打听:“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刎颈盟的队伍在这里落脚?带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掌柜从眼镜缝里瞄了他一眼,虽然凌少群脸色苍白,但生命值还算稳定,不至于得到答案后激动起来就一命呜呼那种。 掌柜这才拿出账簿翻找起来:“在本店留宿的夷丹只有两人,都是少年模样,并没有见过年纪这般大的。” 凌少群又问:“那一个穿黑色战士服,手持一把蛇形剑的夷丹你有见过吗?” 掌柜摇头:“没有没有,如果是夷丹他我记得,所以你们还要上房吗?” “不需要了,谢谢。” 凌少群有些失落,太\/安大大小小的客栈他问了不下二十家,还是没有刎颈盟的消息。 走出门口后,琉璃月问他:“找不到,你就打算睡大街了吗?” 脸上缺少血气的凌少群,看着比琉璃月还要白几个色调,笑起来也有种回光返照的味道:“我可以睡大街,但不能委屈了小师傅不是,下一家再找不到就不找了,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 明天再去 琉璃月很少佩服人,但她现在真的很佩服凌少群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意志力。 她提醒道:“如果你只是担心晋级的话,就算没有刎颈盟,我也能带你走到圣殿。” 凌少群:“嗯,我知道,但那不一样。” 琉璃月级别很高,可以说幻术师里没几个能当她对手的,凌少群虽然有伤在身,但只要调理好身体,一个打十个也不成问题,况且以他在雪地里十几天不吃不眠都熬不死的尿性,穿越者里估计没人能熬得过他。所以,凌少群最担心的不是以两人的实力走不完这条路,而是他怕他走完了,都见不到刎颈盟的踪影。 凌少群笑着道:“你追求强大是为了自保,而我追求强大,是为了保护刎颈盟。刎颈盟不仅仅是个队伍,里面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手足兄弟,他们是我招进队里的,我对他们有责任。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要将他们一个个安全地送回去。” 琉璃月看着凌少群的眼睛,将他眼里的坚定悟了个彻底。一向我行我素的她,突然生出一丝羡慕,如果哪天她死了,有人会为她伤心难过,好像也挺值的。 初夏,气候才刚刚暖起来,对腓腓兽而言,已然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不光有一身肥肉,肥肉上还挂了一身油腻的汗水。 马贾的生意分布太\/安城,照道理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他们不知道的,但无论腓腓兽向哪个分行的人打探,都没有昭阳门的消息。 为了尽早打听到昭阳门的下落,他每天跟着马贾跑南走北,早晚不见人。 腓腓兽很忙碌的时候,蓬夕楼也上演了有趣的一幕。 南霜穆左脚踏入屋内,右耳就听到来自七角鸟灵魂深处的尖叫。 是的,由于小七会说话,因此不是鸟啼,是尖叫! “救命!救鸟!” 那只平日里高傲得如同女王的七角鸟,此刻被丢在一堆沾满泥浆的海鲜当中,惊恐地看着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还跳动着的鱼,活像一个被猥琐男围观的无辜少女。 关东炊手里握着一条小黄鱼,阴森森地走到小七面前:“小七,你一定知道什么办法能让蓝楹精灵消失,你告诉我,我今晚做红烧小黄鱼给你吃好不好,嗑嗑嗑。” 另一边蒋羽潼像拿着话筒一样,把青仓鱼怼到七角鸟脸上:“关东你的问题太无趣了,小七还是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超凡实境第一战士。” 那条青仓鱼比鸟还要大一号,凸出的死鱼眼正好拍到小七面前,死不瞑目地瞪着它。 小七翻了翻眼白,差点厥过去。 “住手!你们别把小七吓坏了。”靖瑶郡主一把抱过七角鸟,轻拍着它颤抖的背。 被温柔拥抱的七角鸟仿佛看到靖瑶郡主头上圣洁的光环,它讨好似地蹭进靖瑶郡主怀里,感激涕流。 “小七,我的问题最简单,我就想知道太\/安哪家店的水粉不伤皮肤。”说完靖瑶郡主从身后掏出一条银雪鱼。 七角鸟震惊地张开口,表情瞬间凝固,连叫都忘了。 “啧,看你们的问的都什么问题。” 青翎居然也加入了喂鱼环节,不过他拿的鱼不是鱼,是一只章鱼。“小七,我知道你不能回答招阳门在哪,但至少给个线索,你看我给你准备的这只八爪鱼,多新鲜,还会爬呢。” 那条拼命挣扎的八爪鱼被甩到七角鸟头上,也许是死不甘心,竟沿着它的头爬了起来。小七瞬间奔溃,扑着翅膀脱离魔爪,可是那只八爪鱼太粘人了,它根本摆脱不了。 就这样,可怜的小七被几个魔鬼轮番抢夺,折腾得死去活来,最让它气绝的是,那只大凤鸟居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咯咯咯。 “果儿。”站在门口石化了很长时间的南霜穆,终于缓过来,对它说:“你收着点。” 没精打采了很长时间的果儿,见到七角鸟狼狈如鸡的境遇,居然活跃了回来,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你们在干什么?”南霜穆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小七都快要哭了。 “不是说一条鱼一个问题吗,我们准备的鱼肯定够。”关东信心满满地说。 “品种也很多。”靖瑶郡主补充。 “小七要是不喜欢,明天我去捞根海参给它。”蒋羽潼接着补充。 南霜穆呵呵,她很想问,外面那条河是不是连祖坟都被你们刨光了,才刨回来这一屋子的海鲜。 “它吃不了那么多。”南霜穆语气严肃地说。 靖瑶郡主紧张了起来:“为什么?”会生病?会拉肚子?还是泄露太多会遭遇天谴? 南霜穆:“因为浪费鱼。” 小七:“”是这个原因吗!? “好了,小七要休息,不能陪你们玩抢答游戏了,都跪安。”南霜穆把七角鸟抱走的同时,又吩咐道:“记得把这里清扫干净。”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地上堆得城堡一样高的海鲜,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青翎嗅着满屋子腥臭味,嫌弃地皱起了眉,仿佛刚刚参与问话的不是他本人。 关东炊问:“怎么办?” 蒋羽潼:“还能怎么办,动手呗。” 于是,这个下午,蓬夕楼外的河边,出现了有人不断往河里扔鱼的诡异场景。 第一百五十四章 蓝蓝 自从知道乐肴住在清蒙台后,关东炊隔三差五就会往山上跑。 这天他到的时候,乐肴正在雕一根蓝花楹的枝干。 关东炊爬到凳子上,手肘撑着桌面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乐肴说:“给你做一只蓝楹精灵。” 关东炊立马往后缩,怂得像只见猫的仓鼠。 乐肴笑了:“看你的出息,怕这小东西?” 关东炊心想,要没见过它叉人就还好。 捉一把魔沙在手中揉了一下,乐肴念出一句咒语,然后反手将魔沙洒落木雕上。等关东炊眨完眼睛,那根木雕已经变了样。 一只毛茸茸的精灵趴在桌面,脑袋蜷着,跟睡着的婴儿般。 乐肴用手指点了一下那毛球的眼睛处,它立马醒了,生涩的瞳眸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窥测世界,而后,那懵懂的视线落到了关东炊身上。 关东炊感觉心头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捉了一下,生出难以抗拒的柔软。 这小精灵实在太可爱了,模样不似蓬夕楼里养的那种充满攻击性,而是懵懂呆萌型的。关东炊试着伸出指头挠了一下它半弯的耳朵,精灵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主人。”乐肴指着关东炊道。“从今天起,你跟着他,保护他。” 关东炊闻言,小心翼翼朝精灵伸出掌心,精灵看一眼乐肴,见他点头,便顺着关东炊的手臂噔噔噔往上跑,还蹭了蹭他的脸。 刚成型的蓝楹精灵很小,坐在关东炊瘦窄的肩膀上一点都不违和。 关东炊好喜欢,同时也有点担心。他问:“这小东西好养么?” 乐肴说:“蓝楹精灵的寿命和蓝花楹一样长,只要给它足够的水分和阳光,它可以活百年甚至千年。” “太好了。”关东炊摸了摸蓝色的小脑袋说:“那它能养多大呢?会像我这么大吗?” “它只会再长大几寸。” 乐肴正想问为什么,便听到关东炊低喃道:“没我大就好,没我大我永远都是哥哥,你以后跟着我,我天天给你浇水照顾你。” 乐肴听了他的话,饱经风霜的眼角不禁弯起来,又多了两条皱褶。小虎果然长大了,也有想当哥哥的时候了。 “小虎要给它起个名字吗?” “叫蓝蓝。”关东炊连思考的时间都省略了,直接给小东西起了这个简单易懂的名字。 有了主人又有了名字的蓝蓝开心得到处打转,从关东炊肩上跳到桌面,在桌沿跑了两圈后,又好奇地拿起茶杯罩到自己头上,茶杯太大了,把它整个头盖住,它又从里面发出欢快的笑声。 趁蓝蓝自娱自乐的时候,乐肴教了关东炊一些饲养精灵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每天需要的多少水分,需要多少阳光,蓝楹精灵是木灵,不能触碰火和冰等等,关东炊像记菜单一样认真记了下来。 乐肴:“离开太\/安后它或许会生病,你把它半截埋进土里,观察两三天,等它精神好起来就没问题了,如果它还是病着,就用传音符通知我,我再教你怎么做。” 关东炊记着记着,觉得这话不对:“哥,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乐肴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他不想让小虎失望,只好简短地说了句:“哥哥走不了。” 关东炊:“为什么走不了?是因为签了合同,毁约的话要赔一千万吗?” 乐肴正要点头,却被这个一千万给截停了。 “你怎么知道的?臭小子,你又翻我东西!” 关东炊吐吐舌头,重新埋头笔记里,将他哥前面那句话补上,写到太\/安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哥,你知道招阳门在哪吗?” 乐肴长长唔了一声:“我知道招阳门在哪里,但暂时不能带你们去。” 关东炊从密密麻麻的笔记里抬起头看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乐肴:“因为你们还缺一个打开它的钥匙。” 钥匙这东西关东炊能理解,像昆阳城的迷匙,巫镜阁的熊胆,焚妖窟的烙烊印,这些都是打开昭阳门的钥匙。 他问:“在哪能找到这把钥匙呢?” 乐肴摇头:“这我也不清楚,恐怕你得去问严尤咯。” 严尤?庙里供奉的那个严尤?不是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吗?大白天的我要上哪找个死人? 关东炊严重怀疑他哥是在敷衍他,正准备反驳,乐肴早他一步开口道:“以你的智商当然找不到严尤,回去告诉你那些朋友,他们或许能找到。” 关东炊更丧了,在哥哥心里我果然比不上别人家的小孩啊。 下午,关东炊带着蓝蓝回了蓬夕楼,蓝蓝安安稳稳待在他的衣领内,远看就像关东炊怀了个野种回来。 进门的时候关东炊见到正在练腕力的蒋羽潼,叫了他一声:“羽潼,我跟你说件事。” “先打住。”蒋羽潼停下断风扇,拧着眉头问:“你衣服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蓝楹精灵。”关东炊说。 蒋羽潼睁大眼睛,像撞邪一样看他:“蓝楹什么?” “精灵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从关东炊嘴里蹦出来,蒋羽潼感觉异常地惊悚。 “你不是怕那玩意儿吗?怎么还兜衣服里了?” “这只不一样。”关东炊撩开衣服,从怀里揪出一团毛球,抱住它说:“蓝蓝是哥哥专门给我做,你看它多可爱。” 蒋羽潼表情更僵了,他默默地退了出去,不过一会,拉进来另一个人。 青翎被蒋羽潼慌慌张张叫出房门,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呢,也顾不及问了,拿起云霄石就跟他走。 前厅里关东炊正和蓝蓝玩骑马,蓝蓝坐到他头上,双手高举,在风中飘成两条海带丝,虽然不会说话,但也快乐地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蒋羽潼对青翎说:“你看看他。” 关东炊停下来,莫名其妙问道:“我怎么了?” 蒋羽潼没回他,继续追问青翎:“是不是中邪了?有得救吗?” “试一试就知道了。” 青翎不缓不急施了个法,白天院子里的蓝楹精灵不多,他全给召唤了过来。紧接着,就是关东炊看到一群杀气腾腾的蓝色怪物朝自己聚集的恐怖景象。 关东炊吓得拔腿就跑,忙求饶道:“哇青翎你干嘛,我昨天做的晚饭不好吃吗?有话你好好说,快把它们赶走,蓝蓝蓝蓝” 蓝蓝勇敢地挡在关东炊面前,但很快,它发现来的竟然是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同类,不知是不是遵循了物以类聚的原则,蓝蓝很自然地加入了它们的阵营,并且跟它们快速打成一片。 关东炊软倒在地,感觉自己是条焉了的黄瓜。 青翎慢条斯理收起云霄石,说了句:“没事,还挺正常的。” “正常就好。”蒋羽潼走到关东炊身边,将他从地上拎起。“对了关东,你本来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关东炊哪还记得他要说什么,现在他只是一条可怜的焉黄瓜。 ---------------------------------- 小剧场 关东炊:“哥哥,你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乐肴:“你也很厉害,整个太\/安就你一个不到五十级的战士。” 关东炊:“” 谢谢你,我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钰姬的记忆 关东炊最终想起这件事,是在晚饭期间。 他正闷着头扒饭,就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吃饭呢,给我也盛一碗。” 好一段时间没出现的腓腓兽,今天回来了。 蒋羽潼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我以为你在楼里吃。” 腓腓兽满头汗,他拿布胡乱擦了一把,笑着说:“楼里厨子的手艺不如关东,我还是喜欢在这边吃。” 关东炊给他拿了筷子,又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那你不早点来,菜都凉了。” “我们今天跑东郊送大米。”腓腓兽扒拉几口饭,又吞了块肉。“那边路不好走,昨天晚上下了场雨,马车好几次陷泥地里拉不上来。” 蒋羽潼问:“送大米这种事也要你去?”你不是看风水的吗? 腓腓兽说:“我自己要求去的,顺便打探一下那边有没有招阳门的消息。” 像被他这句话拍了一下天灵盖,关东炊一个激灵站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我哥说他知道招阳门在哪” 腓腓兽含着的一块土豆掉回碗里,他讶异道:“你说什么?你哥知道?不对,你找到你哥了?” 关东炊哦哦哦了几声:“你这几天没回来,忘了跟你说了,我哥就是山上那个老神仙。” “清蒙台上那个老神仙?是你哥?那他不就是太安的城主咯!”肉肉在心里快速把这个等式算了出来。 或许关东炊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他生硬地眨了两下眼,尴尬地笑着说:“对哦,我哥是城主豁,好像挺厉害的,呵呵呵。” “” 关东,快把你遗失的反射弧找回来呀! 南霜穆敲了敲桌面:“所以,招阳门在哪?” 关东炊:“哥哥没告诉我,他说要先找到昭阳门的钥匙,不过他也不清楚钥匙在哪,让我们去问严尤” 这个答案就有点惊悚了,在场的反应跟当时关东炊一样,充满了黑人问号。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现处的时间线比严尤晚了一百多年,除非时光倒退,不然去哪里找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 为了确定自己没听错,蒋羽潼还让关东炊重复了一遍:“你哥说找谁?” “严尤。”关东炊无奈地说:“你别这样看我,我比你更迷茫。” 他不看关东了,把头转向南霜穆:“我们去哪里找严尤?” 南霜穆木讷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钰姬。” 众人被这个神奇的问题带入了静默的思考中。 在他们绞尽脑汁不得其解的时候,思文赫兰放下筷子,嚼完最后一口饭,带着他惯有的淡定,开口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去问钰姬。” 南霜穆:“哈?” 大哥是在接她十分钟前说的话吗? 思文赫兰:“你们还记得泺汐源的游戏简介吗?” 南霜穆说:“记得一点,和那个有关?” 思文赫兰:“钰姬最后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回靖瑶郡主最先发言:“钰姬最后把自己和严尤埋在一起了。” 相传严尤死后,百姓为他修建了一座将军陵。竣工那天,在所有人离去后,钰姬亲手启动封棺装置,将自己留在了墓穴里陪葬。靖瑶郡主记得特别清楚,她看简介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觉得这样的爱情真让人感动。 思文赫兰说:“不全。” 半晌青翎反应过来了:“她临死前,将自己与严尤的记忆封印在天权玉髓里面。” 大叔这才点了点下巴道:“对。” 冰灵顺着这句话往下琢磨,也捉到了重点:“你们的意思是,钰姬的记忆在天权玉髓里面,只要把那段记忆拿出来,就有机会找到钥匙所在了?可是要怎么做呢?” “也不是不行。”青翎摸着杯子说:“我最近刚好在书上看到个解除封印的手法,或许能派得上用场。” “那还等什么,趁现在人齐,把事情办了呀!”腓腓兽好不容易回来凑了个整,当然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他呼噜几下将盘里剩下最后几口菜都吞进肚子里,然后擦了擦嘴道:“走。” 天权玉髓自从幻森林一展,便被安全地保管在了思文赫兰的骨龄界面里,再无使用过。这东西拿到众人视野前,看着也只像是件普通的玉器,它背后隐藏的神秘力量,只有寥寥几人可知。而如今,刎颈盟要揭开的,是它另一层面纱,那个封锁在天权玉髓最深处的故事。 清幽的院子今天分外热闹,七个人,一只凤鸟,还有一群蓝楹精灵全都集中在了这里。 关东炊抱着蓝蓝出来后,那群原本在房间假装自己是木雕的精灵全跟着他出来了,都在围着蓝蓝打圈圈。关东炊头一晕,决定放手让它们自己玩去。 青翎拿了根树枝在地面画一个复杂的法阵,画完后他将天权玉髓放到中间,说了句:“开始了。” 所有人认真起来,嬉闹的蓝楹精灵似乎也被这股气氛影响到,不再乱飞。 一串很长的咒语自青翎口中念出,慢慢地,天权玉髓上细小的刻字发出光亮,按照咒语的指示逐个字飘了出来,然后幻化成一股彩烟,渲染了干净如白布的天空。 像画沙一样,彩烟在这块白布上任意挥洒,演变成一幕历史画面 最先呈现眼前的是一座青瓦府邸,屋舍叠峦重生,青松屈身相伴。整齐的白石砖铺往楼阁院落,简单大方又不失庄严。 栖风堂阁楼上,身姿笔挺的男人双拳置于窗橼,目视远方天际,面上仅有严肃之色。 微醺的阳光将男人脸部硬朗的轮廓勾画了出来,鼻梁突出,眼神深邃,往上是一对轻轻蹙起的剑眉。 关东炊叫了一声:“是严尤!” 思文赫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下来看着。 男人站了很久,直到沙沙的脚步声如风传来,表情才稍微有些变化。 很快,一个女子出现在严尤身后。 那女子样貌端庄,神态优雅,用灼若芙渠出绿波来形容也不为过。她手上挽了件披风,一步步朝严尤走近。 大家猜想,那便是钰姬。 “将军在看什么?”女子的声音配得上她的样貌,宛转悠扬,洋洋于耳。 这头南霜穆一怔,因为那声音实在太像小七了,就如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她正晃神,一抹白羽掠过,刚好落进她的余光之中。南霜穆动了动眼皮,看见七角鸟飞过来,停在枝头上。 许是被这声音吸引过来的,南霜穆这么想着,将目光移回到画面里。 严尤道:“看天。” 钰姬和他望向同一处,蔚蓝的天空一成不变,连朵像样点的云都没有,也不知哪一块值得他这么专注。 钰姬笑着问:“看出什么了吗?” 严尤:“东风要来了。” “竟能看出东风要来了,外人都说将军骁勇善战,我看呐,将军是神机妙算。”钰姬眯起眼睛,举高手中披风想要给他披上。 严尤脸上无半分笑意,目不转眸道:“东风吹,战鼓擂,帝都那边又要开战了是吗?” 高举的手突然顿住,钰姬的神情也为之一变:“你怎么” 严尤:“我只是闻到了战争的味道。” 五年前昆阳一战,汉枢大捷,消退了昱衡一大截锐气。多年来两国休养生息,屯粮积草,原本已经平息得干干净净的小火苗,又被一纸战书给点燃了。 直至边境传来要求增援的快报,启政王才意识到,他们的对手比想象中要强大许多。 这一战,持续了半年时间。汉枢像掰面包一样,从边境一点一点掰进了昱衡帝都。多座城池被击破,无数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一路铺向皇宫。 这些钰姬都知情,只是,她不想说,但她不说,男人还是察觉出来了。 严尤:“汉枢是个小国,不足为惧,但昱衡屡次侵犯,迫使它不得不反戈一击。蛰伏多年,汉枢终究还是有所行动了。” 将外衣披到宽厚的肩膀上,钰姬从身后抱着人,把头侧伏在严尤背上。“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你已经死过一次,对外界而言,你是个不存在的人。” 严尤任她抱着,视线依旧直视远方:“正因为死过一次,我又有何惧,大不了再死一次。” 背后人一怔,星眸微茫,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鸳鸯玦 “我生来便是个战士,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即使面临尸山血海也不会畏惧,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站出来,我身后的疆土随时会被覆灭。”严尤仰起头,太阳西下,蔚蓝的天渐变成腥红色,如战火徐徐蔓延。“如今,我的部将在带兵杀敌,我的士兵在血溅沙场,而我的王,他还在帝都等着我。”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他这个护国将军。 严尤从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不论为了王,为了百姓,还是为了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士兵,他始终要回去。 钰姬抱着结结实实的身体,可是她却感受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严尤转过身,轻轻抚着钰姬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回去。” 几秒后,钰姬偏开脸,破涕而笑。 这个男人,连温柔都是咄咄逼人的。 严尤是臣子,是大义,是职责,这些钰姬都不能理解,但她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从化身凡人那天起,她便选择和严尤站在相同的高度看这个世界。 钰姬:“好,我送你回去。” 严尤笑着用额头抵住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女人很美,他想用一辈子和她相濡以沫。 三天时间,严尤挑选出了一支精锐部队跟随他重赴战场。 昆阳战后几乎被埋进土里的盔甲,被一件件请出来,统一穿在了士兵身上。 天权玉髓于钰姬手中,再次凝聚天地力量,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那光似大门敞开,门的另一端,硝烟如云,全然是另一番景色。 临走时,严尤将一对鸳鸯玉玦的其中一块交给钰姬。 “鸳鸯浴红衣,相对戢其翼,待我归来时,卿可愿当我的严夫人?” 钰姬先是一呆,握住鸳鸯玦的手微微颤了颤,随之是心里泛起了盈盈满满的憧憬。 她不惜违背天命长留红尘,不就是为了成为严夫人吗? 钰姬点头,含着笑说:“穿过招阳之门便是昱衡国境,我会在这里守着,直到你归来。” 跳上山妖,严尤领着气势澎湃的队伍离开了泺汐源。 当这支隐秘的部队到达帝都城外,繁华的都市已被硝烟摧毁,萧条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百姓逃亡留下的痕迹,弃婴的哭啼,野犬的嚎吠,触目惊心。 如果说之前的情绪是焦虑,那现在充斥在每个人心中的就只剩怒气。 但严尤还是稳住了军心,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派人到前线探听情况。等待情报的时间,严尤排兵布阵起来,安排出了一个主部队和两条负责包抄的队伍。 那探报回来后,立马禀报军情。汉枢军队已经抵达朝明宫外,将宫殿重重包围,目前形式相当严峻。 “这次汉枢的领军是谁?”严尤问。 “回将军,是南宫彦。” 这个名字,严尤记忆深刻,他不禁笑了:“还是那个小子,他现在已经是汉枢第一武将了。” 南宫彦二十领兵,一战成名,这些年东征西讨,比他父亲南宫钧当年更有名气。虽说各为其主,但严尤十分欣赏他。 当晚,整个朝明宫彻夜难眠,启政王在御林军的守卫下,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为人强硬,做事雷厉风行,自掌政那天起,便野心勃勃策划着一统天下,可惜他是有那份心,却没那份命,天下并没有跟随他的步伐走到一起,相反的,与他渐行渐远。 恍惚之际,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总是身披战甲,英姿威风,群狼见了也会索索直抖俯首在地的人。 如果那人还在,昱衡或许有转日回天的机会。 这一晚是汉枢军突袭的最好时机,可是,直到清晨,启政王才听到第一声号角吹起。 城门正式被冲破,杀进来的却不是汉枢军,而是穿着昱衡战服的兵士。 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严将军回来了!”而后便看到一支鹰扬虎视的军队空降朝明宫。 原来,几个时辰前,严尤部队趁着汉枢军戒备松懈,从背后夜袭军营,快速将最外围的敌军剿灭了个干净。 南宫彦的部署是严密的,但却防不了这忽如其来的袭击。汉枢军顷刻间成了砧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等到南宫彦反应过来,并采取反击措施时,他们已经失去攻打朝明宫的最好的时机。 由严尤亲手指挥打造的帝都防御系统很,十分稳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快速破解机关,并且在最短时间内取得城中部队接应的原因。 严尤的主部队一进宫就反锁了宫门,南宫彦带来的主力军还是晚到一步。 城墙之上,弓箭手待命,严尤立于光线最好的地方。上一次,他被困山峡,南宫彦站在山顶与他对峙,这次换他居于高位,俯视整片汉枢军队。 黑压压的军队前方,南宫彦身披金色铠甲,骑乘战马之上,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威武神气。 “南宫将军。”有力的声音自严尤口中发出:“退,或是降。” 狂风呼啸刮过黄土,扬起沙尘拍打在军旗上哗哗作响。战马一下下刨着蹄,马上的士兵安耐住躁动的心,静候指令。 就像手执一份信念,南宫彦一直在等待严尤,他亲眼看着他离开,终于,也亲自把他逼了回来。 拔出手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坚韧的弧线。 南宫彦颁下命令:“攻!” 令旗挥动,万马驰骋,震耳的马蹄声和风声逐渐撕裂空气。 一浪又一浪破城的人,扛着盾牌往前进攻,与他们抗衡的是从城楼上射下来的万千弓箭。 士兵们毫不畏惧,用身体不断冲撞宫门,换来黄铜钉子和铺首的四散飞落。 不久,城门被血肉之躯破开,浓烟混合着血腥气弥漫了朝明宫。 胜利一度在望,只是,南宫彦没料到,严尤还留了一手。 在他们凶猛地冲击朝明宫同时,背后多出两条突击的队伍,从外围包抄,将汉枢军打得措手不及。 倒下的血肉之躯,在地上交错叠加,尸首异处。 这场战争昱衡本来就有领军,严尤将指挥权交还后,夺下旁边一卫兵的弓箭,翻身跳上山妖。 一声长啸,山妖从城墙上飞跃而下,稳稳落入了交锋的人群中。 严尤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南宫彦。 上一次他们不分胜负,今日,必决出高低! 南宫彦在砍下一个士兵的手臂后,下意识地侧了身,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冲他而来。就在一瞬间,一支强而有力的箭,贴着他侧脸,飞了过去。 回过头,南宫彦一眼就看到了人海中威严的男人,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光芒。 手中剑发出嗡鸣,南宫彦和七星难离一同笑了。强劲的对手,于他们而言,是兴奋剂般的存在。 这五年,不光严尤,他也在等着这一刻。 手指在缰绳上绕两圈,猛地一拉,南宫彦夹紧马背掉头就跑。 严尤乘胜追击,保持着一段不急不远的距离,等到达一块空旷地后,两人同时勒住缰绳。 马蹄在地上留下一道灰痕,南宫彦扭转七星难离,剑气如出洞灵蛇,瞬间迸发,朝身后的人咬去。 利刃相撞,炸开火光。 脚下沙土鼓鼓跳动,两个眼花缭乱的身影跃近,分来,强攻,防御,打得纷纷扰扰 严尤和南宫彦实力相当,没有谁略胜谁一筹的趋势,但为了各自身后一片净土,都在拼尽全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梦醒 天亮时东起的太阳,又朝另一端落下,金碧辉煌的朝明宫浮光幻影。 混战十分激烈,从远处看,地下冲撞的火焰,比头顶的落霞更为耀眼。 南宫彦抖出三剑,直击严尤前额,喉咙,胸口。上一次严尤体力耗尽,处于下风,这一次他不会让对方得逞了。只见严尤一个翻身,利索躲过攻击,而后黑色灵光抛出,如龙卷风灌向南宫彦。 南宫彦丝毫不闪躲,不退缩,迎风而上,穿入灵光之中。 他们两个像孤注一掷的赌徒,明知一局定输赢,却依旧享受着轮盘转动的快感。 天空被黑暗侵蚀之前,刀光剑影的两个人终于停下了动作。 七星难离穿透盔甲,在严尤胸口留下一个洞,屠天刃也横刀劈下,砍入了南宫彦的脖子 两个战士,到生命的最后,谁都没有倒下。 而战争,也没有因他们停止。 厮杀声仍不绝于耳,源源不断的鲜血渗透着黄土地,直至又一夜到来。 初更时分,七星莫绝发出哀绝的颤鸣,沐檠拔出细剑捧在手中,正襟而坐。 半天后,昱衡传来战报,汉军退兵五十里,死伤一万余人,南宫将军战死沙场。 沐檠听完奏报,坐在龙椅之上再也没有动过,只是随着时间缓慢流逝,握住剑刃的手愈渐收紧,鲜血从指节流出,染红了黄袍,染红了紫荆大殿。 其实这场战役没有真正获胜的一方,汉枢攻不下帝都,昱衡也损失惨重。双方在达成共识后,签订了休战协议。 厌倦了战乱生活的人,听说南海之上有一座美丽的岛屿,那里四季有阳光,八地有灌木,春鸟语,夏花香,秋收谷,冬不眠,不受迁徙之辛,也没有乱战之苦,都纷纷表示要跟随部队到那个地方生活。 天上飘下一场粘衣不湿身的薄雨,洋洋洒洒,将泺汐源笼罩在灰色阴霾中。 招阳门从打开那一刻起,就没有关上过。 钰姬撑了一把不知谁给她递过来的伞,一直守候在原地。 昱衡军走得快,回来也快,几日后便带着家人,和向往安宁生活的百姓回到了泺汐源。 只不过,少了一个人。 钰姬看着一批又一批拖儿带女的,牵牛拉马的,运米送粮的从身前走过,望眼欲穿。 直到最后一队踏入泺汐源的将士,以郑重的方式,将染血的屠天刃送了回来,招阳门也因天权玉髓的力量竭尽,转眼消失了。 绣花针般的细雨渐渐密集起来,哗啦啦冲刷绿林之地。 钰姬却握住半块鸳鸯玦,站在雨中久久不肯离去,就像还在等待那一个不归人。 等他实现承诺,娶她当严夫人。 后来,严尤居多了一个祠堂,祠堂中立了个牌位,屠天刃被恭恭敬敬摆放在牌位后面,受后世人香火供奉。 那一天,不论男女,全部跪拜在地,额头贴膝,纹丝不动。 物换星移,更朝换代,画面在百年间流转,最后彩烟幻化回一串串字符。 字符没有重归天权玉髓,而是绕着七角鸟打转,然后,一点一点填入七角鸟体内。 再次睁开眼时,小七的神态变了,也许是想起一些往事,也许是放下某个执念,反正,不再高清孤傲了,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人情世故的气息。 南霜穆看着它,心里莫名有股难受。她觉得小七要离开了,不回来那种。 最先打破静局的是关东炊,见大家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但心里一直装着个疑问,不吐又不快,憋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我没看出钥匙在哪,你们看出来了吗?还是说,我们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目标很明确,所以他看得十分认真,可从头到尾都没有钥匙的影子,只有一段悲壮的历史故事。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沉寂在钰姬的回忆里,情难自禁,就如一个悠长的梦境散了,他们仍然站在迷雾中,尚未清醒。 这时,小七的声音传了过来:“钥匙就在栖风堂内。” 它说完朝南霜穆飞去,落到了对方掌中。 “承蒙照顾,小七要离开了。” 南霜穆点了一个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也应不上什么话。她已经有这个感知了,可听到小七的道别,还是有难过和不舍。 须臾,她抬手摸了摸小七的羽毛,像第一次抚摸它时一样珍重。 小七用脑袋蹭了一下她的手,不再留恋,转身飞走了。 关东炊迷惑地问道:“小七去哪?” 思文赫兰的目光跟随那一抹白影远去,只留下两个字:“归属。” 鸟啼故人去,惊如一梦醒。 却不知,究竟是人左右了梦境,还是梦扰乱了人心。 南天海 隐凡地君负手立于圣殿最高的厅堂内,背后是十数座高耸的大理石焰台。焰台中央,王者权杖如水中君子,蜻蜓点立在空中,隐隐发出微弱的光茫。 男人眉眼高举,看到的不是眼前的铜门,而是铜门后面,他花费两百年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泺汐源。 他早有意把这一切都交给冰灵,让她成为下一个掌管泺汐源命脉的人。可冰灵却说,她觉得治愈一个人比统领一群人更有意义,她只想当个闲散医者,对其他并没兴趣。 想到这里,男人免不得心里老泪纵横。 为了让冰灵更加出色,隐凡地君教了她很多很多,武功、幻术、治疗,什么都教一点,可冰灵唯独对治疗情有独钟。 她头脑聪慧,学习也刻苦,将学来的医理融会贯通,并且自创了许多治疗手法。不得不承认,在某一些方面,她也为泺汐源做了不少贡献。 冰灵不过十九岁,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能清楚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其实是件好事情。唯一遗憾的是,性格遗传了她娘,太过随性,也遗传了他爹,太过固执。 男人无奈地摇头轻笑,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任由他安排的那个小女孩,她想做什么就让她自己决定。 “地君。”一声温泉脆音,将男人遥远的目光拉了回来。 隐凡地君很自然地抬手接住了七角鸟。 “小七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他笑着问。 停歇半晌,小七说:“钰姬今日是来告别的。” 男人垂眼看着它,还是那个小不点,却俨然换了个灵魂。 “都想起来了?” “是。” 指尖在白皙的羽毛上拨过,男人敛下笑意:“我以前有考虑过,要不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过去,但同时又觉得,当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也挺不错的,忘却那些爱别离、情难尽,你会过得更好一些。眨眼一百多年,最终你还是想起来了。” 身上长袍被风扬起,黑色发丝卷入襟内,遮住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我不会强留你,随自己的心愿去。”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这里随时有小鱼留给你。” 听到这话,小七打从心底笑了,知道有个人,有个地方会等着它,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谢谢主人。” 一声脆鸣,七角鸟带着回忆,在温柔的月光下,向遥远的一方飞去,再无回头。 隐凡地君目送它离开,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的挚友。 以前百无聊赖的日子,总有小七徘徊在侧,陪他说话,吐槽他的为人做事。 以后,再也不会有谁偶尔过来看看他,给他讲外面的故事了。 男人苦笑。 原来,地君也是个怕寂寞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怎么没死 凌少群闭着眼,双腿盘坐,感觉自己是一瓶侵浸在雪窖中的葡萄酒。周围温度很高,只有他异常的寒冷。 琉璃月将手放在凌少群脑门上,强行灌了一股灵力进去。 “屏息凝神,将能量聚集于百会处,你感受到什么?” 凌少群:“冷有点暖了现在很热。” 开始时浓郁的寒气自四肢五脏流转,缓缓通向头顶百会处。可是很快,又涌出一股热流,热流与寒气交汇一起,逐渐融化了身体。 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凌少群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琉璃月轻轻松了口气,又抬手悄悄擦了一把汗。“你体内的寒气已经全部逼出来,现在使用幻术,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了。” 提到幻术,凌少群有一刹那走神。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丹水玉,心里较劲,似乎在忌惮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琉璃月看不过去,骂他道:“你才多大年级,别老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良久,凌少群才说:“也许,我不适合用幻术。” 这句话其实一直在他心里,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我的幻术经常受情绪影响,一旦情绪到了,就会鬼迷心窍使出来。在焚妖窟我烧死了很多人,我看到他们痛苦的表情,听着他们求救,但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甚至觉得” 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心智。 “不是你的问题。”琉璃月比他清晰多了:“游戏规则你也听过,焚妖窟所有被淘汰的人,都会受到炼狱之火的惩罚。就算不经过你的手,那些人也会被烧个灰身粉骨。” “是吗。”凌少群看着自己的手,那里有一道伤疤,已经结痂,过两天便会消失。这个地方曾经沾满血迹,就算洗得一干二净,他还能感受到清晰的烙印。 琉璃月不耐烦道:“别太高估自己了,你的幻术还不至于烧死这么多人。” 听起来像是讽刺的话,却让凌少群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但仍存着一丝担忧:“那如果,到了我有能力那一天,是不是就无法挽回了?” 琉璃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风能生火亦能灭火,同样,幻术也有它的两面性。你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学得比那些有天赋的人还快,证明你跟幻术有缘。既然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你现在只是控火不当而已,你可知多少幻术师在练习过程中,差点把自己烧死?呵,幻术本来就是门难以驾驭的手艺。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随着等级变高,掌控力自然会变强,等你完全学会掌控力量,那时害人救人,只在你一念之间。” “咕噜咕噜” 凌少群发誓,他听得很认真,还默默在心里做着笔记,奈何肚子不争气,先背叛了他。 琉璃月难得耐心一次,就这么被打断了,朝他投去埋怨的目光。 凌少群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问:“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琉璃月:“嗯。” 他们住的地方,也不用走远,楼下就有食堂。 凌少群点了几个简单的菜,就和琉璃月聊回之前的话题。 “你刚刚说,有幻术师在练习幻术的过程中差点把自己烧死,是真事吗?” 琉璃月:“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还见过有人强行抽走队友的魂,用来制造魔障通关呢。” 凌少群用力咳嗽了两声,被这话哽住了。“什么?” 琉璃月:“知道黑暗幻术的人不多,只有遇到瓶颈的幻术师,才容易走上那条歪路。学幻术跟你们学武不一样,有很多捷径可以走。黑暗幻术对于裹足不前的幻术师而言,就是饿汉眼里一道佳肴,没有比那更诱惑人心的事了。” 再顽强的玻璃,被撞击多次,也会支离破碎,何况人心永远没有玻璃硬。 凌少群问:“那你有遇到过吗?” 琉璃月回了他一句玄而又玄的话:“当你走进黑暗时,黑暗也向你打开了大门,如果那扇门不开,你永远找不到入口。” 凌少群冲她笑笑,一副‘说得真好,我完全不知道你说了啥’的表情。 他正想问清楚,刚好小二来上菜,琉璃月没再说话,直接开吃了。 她本来就不饿,吃吃停停,很快便放下筷子,反观凌少群像个饿死鬼,上菜之后便没停下过筷子,最后一口菜都没剩下。 他们结账的时候,旁边桌坐下一个战士和一个治疗师。那个战士大大咧咧,还一脚踩在板凳上,治疗师却是讲究得很,刚坐下就拿茶水把碗筷清洗了一遍。 琉璃月准备离开,却见凌少群站起来,朝那边走了过去。 “刀皇,乘凉,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们。” 刀皇看到人,差点把茶杯扔了:“卧槽,凌少群!” 凌少群:“”这个卧槽怎么回事。 很快,他就有答案了,因为刀皇下一句是:“你怎么没死?” 凌少群啼笑皆非,你这语气,是多希望我死了呀。 再看一眼旁边,乘凉虽然没有刀皇那么一惊一乍,但也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用眼神问了同一个问题:你怎么还没死? “”这下凌少群就尴尬了。 还好刀皇是来去如风的性子,见凌少群活生生站在面前,立马拉了他过去:“来,这边坐,我们还以为你没通关呢,大家都传你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凌少群叹口气,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总之是死里逃生。” “逃出来就好。”刀皇说话的时候,眼角偷瞄了几次琉璃月。 凌少群从他的小动作里看到了八卦的味道。“别乱猜,这是我小师傅琉璃月,小师傅,这是刀皇和乘凉。” 琉璃月只是往这边点了个头,还是坐在原来的桌子上。 刀皇也朝她挥了个手,然后小声问凌少群:“师生恋?” 凌少群:“卧槽,不是叫你别乱猜吗,怎么还越猜越乱了。” “好好好,不猜不猜。”刀皇抬手闷了口茶水,又开始偷瞄琉璃月。 “”凌少群对他无话可说,于是转向了乘凉。 见到乘凉,凌少群其实是心里有愧的。焚妖窟里乘凉被木子阳打伤,他却救走了木子阳,而且当时态度还特别强硬。现在想想,他宁愿木子阳被刀皇一刀毙命,也好过留他继续害人。 “乘凉,你的伤好了吗?上次的事” 乘凉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别忘了我是治疗师,小伤对我而言无大碍。” 见他这么大度,凌少群更愧疚了。 刀皇问:“对了,你怎么没跟刎颈盟一起走?” 凌少群说:“我也在找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刀皇:“到了太安之后就没见过面了,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他们在哪。” 凌少群:“谁?” 刀皇:“风老九呗,他刚结盟了一群穿越者,专门对付刎颈盟去了。” 凌少群一惊,问:“怎么回事?” “哎,谁叫你们刎颈盟人最齐啊,他们比不过,就搞偷袭咯。” 听到这话,凌少群竟然安心了不少,人齐就好,人齐就代表大家都留下来了。以刎颈盟的战斗力,他才不担心他们会被其他穿越者伤害到。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军府 蓬夕楼某个院落方方正正的前厅内,六个闲人百无聊赖,各据一方做着自己的事情。 关东炊躺在摇椅上逗蓝蓝玩;青翎端着古卷埋首苦读;思文赫大刀霍霍练他的睚眦斧;蒋羽潼轻摇断风,看着墙上的字画发呆;南霜穆和靖瑶窝在果儿柔软的毛发里,迷迷糊糊,差不多睡着了。 下一刻大门被火急火燎打开,六人也火速打起了精神。 “有消息了吗?”关东炊抱着蓝蓝从摇椅上跳下来,冲着门口的人问。 腓腓兽微笑着捋了捋两撇小胡子,他不急不忙,坐下去为自己沏了杯水,入口前往里瞄一眼,确定不是辣椒油后才慢慢喝了下去。 喝完一杯,又慢悠悠再倒了一杯。在众人快要出手揍他之前,找准时机开了口:“有我腓腓兽出马,哪来打听不到的消息。” 自从那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七角鸟终于魂归故里后,他腓腓兽又有了用武之地,此时不拽还待何时。 “五个字。”他竖起四根手指头,道:“将军府。” 蒋羽潼收起断风,琢磨了半天没琢磨透:“这个将军府跟严尤居有什么关系吗?” 腓腓兽说:“现在的将军府,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严尤居。严尤死后,严尤居由他的部下接管,改名为将军府,现在是太安的士兵训练基地。” 蒋羽潼哦一声,难怪一直打听不到严尤居的下落,原来改名了。 思文赫兰眼眸深邃,心想如果是士兵训练基地,这个地方还不好进。他问腓腓兽:“我们硬攻进去的胜算有几分?” “将军府在外看来清净闲雅,事实上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护卫的都是当年跟随严尤征战沙场的部下后代,个个骁勇善战,无所畏惧。最要命的是,平均武力值1000以上。”腓腓兽瞄了一眼自己肩膀处945的武力值,喉咙滚了滚。“要硬攻进去,难。” 摆在面前还有另一个难题,将军府很大,他们不知道栖风堂在什么位置,偷潜进去找太浪费时间,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目前看来硬攻也不是个好办法,不一定攻出什么结果,还很有可能被打个半死。 所以两条路都行不通,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硬攻不行,我们可以智取。”青翎突然开了口。 腓腓兽眼睛一亮,“你有计划?” 青翎说:“我有计划,你有笔吗?” “我有!”靖瑶郡主冒出来,不光拿出一支笔,还附送了一张纸。“我们开始。” “我们?”青翎直言道:“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靖瑶郡主一楞,马上为自己鸣不平道:“凭什么没有我!” 青翎:“这次行动很危险,你和关东留下。” 无辜被点名的关东炊感觉自己是因为靖瑶才被拉下水的,他愤慨地说:“我怎么不能去了,我不是刎颈盟一份子?” 靖瑶郡主:“就是,万一你们受伤了,我还可以给你们疗伤呢。” 关东炊:“对啊,我还可以给你们加油助威呢。” 靖瑶郡主:“关东你别捣乱,我差不多成功说服他了。” 怎么说一个团队都不能缺治疗师,靖瑶这个理由非常充足,只不过,她忘了队里还有另一个治疗师。 “治疗的事可以交给我。”冰灵刚回来,一只脚踏入门内,正好听到他们的讨论。“我出去采办了些灵药,准备得差不多了。” 要是以往,靖瑶和冰灵亲近,这种事她是不会争的,但现在不同,破庙里神秘人一句杀了凌少群,让靖瑶对冰灵心存芥蒂。 她言语中免不了多了一份嫌隙:“你去,你去跟我去不是一样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如你?” 这句话听进任何人耳朵里都显得突兀了,南霜穆看看靖瑶,又看看不知所措的冰灵,忙给她解围道:“冰灵不是那个意思,她毕竟经验丰富,出了什么事好随机应变。” 青翎赞同道:“我也觉得冰灵去比较合适,冰灵好歹会点功夫,还能帮得上忙,你去了没人能照顾你,还是和关东一起留下来。” 靖瑶郡主心里不是滋味,但又无从反驳,冰灵确实会功夫,医术也比她好,在所有人眼中,冰灵才是那个不二人选。可这个道理由青翎说出来,再听进靖瑶耳朵里,偏偏有了袒护的味道。 靖瑶郡主抿嘴不语,片刻后独自离开了。 “靖瑶这段时间好像怪怪的。”关东炊纳闷地说:“不过青翎你的话有点过分了。” 青翎看一眼脱离人群的靖瑶,回了眸:“我们继续。” 蓬夕楼后山的空地格外辽阔,除了那架买回来后就一直放着没派上过用场的木鸢,再无别的东西。 靖瑶郡主坐在木鸢左翼的梯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目视漫天星河。 你要问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其实靖瑶自己都说不上来,总之莫名地有些难过,又有些吃味 靖瑶郡主坐了半个时辰,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连脚踏枯枝的声音都没听见,以至于,当她看到来人时,眼睛一霎间忍不住红了。 “就这么讨厌我?”青翎笑着问。 仲夏的夜不似白天闷热,略带一点凉意,青翎穿一袭浅色薄衣,站在黑夜里,像个出尘脱俗的仙者。 而他的对面,靖瑶赌气不语,鼓起脸蛋,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起来简直是只偷藏食物的小仓鼠。 “嗯?”被小仓鼠的举动取悦了,仙者连星眸里都是笑意:“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靖瑶郡主将湿溜溜的视线转移到草地上,几只萤火虫飞过,亮起星星点点,眨眼又变暗了。 她语气委屈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能力太低了,会拖累大家。” “我是怕我保护不了你。”青翎轻轻叹着气,走到她身侧,自然地贴着她坐了下去。 “将军府森严壁垒,太过危险,我们这次的计划是分开行动,我不放心让你离开我。” 听到这话,靖瑶郡主脸色明显缓和了些,她糯糯地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嗯,我知道,是我关心则乱了。” 轻柔的话语钻进耳蜗里,解开了靖瑶千回百结的心结,心中累积得厚厚的负面情绪,仿佛被这句话,一点点抹掉了痕迹。 靖瑶郡主转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小气了,别人在担心她,她却只顾着吃味闹别扭。 她正批评着自己,忽然感觉有只手轻轻按在她脑袋上,而后,靖瑶便朝对方胸膛靠了过去。 青翎的心跳很稳,砰砰砰砰,每一下都打进她心窝里。 须臾,对方笑意嫣然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从眼红过渡到脸红,靖瑶郡主感觉脸被什么滋啦了一下,烫得徐徐升烟。她脑门越放越低,然后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一副随时能钻进地洞的架势。 此时靖瑶满心踏实,好像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了。 这一夜明月在天,木鸢在地,晚风吹过,相拥的人映在晃荡的草地上,成了一幅影子画像。 第一百六十章 试探 上半夜,青翎还在后山和靖瑶郡主你侬我侬,下半夜,他就跟随大队出发了,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那架终于派上用场的木鸢。 起飞很顺利,木鸢一溜烟就上天了,并且风驰电挚朝将军府的方向飞去。 操控台前,腓腓兽扎了个四平八稳的马步,一手捏着胡子,在认真看什么。 南霜穆走过去和他搭话:“你把这家伙偷出来,不怕被马管事发现?” “放心,镜人没烦恼,睡眠质量特别好,这个点睡得跟猪一样,只要天亮之前开回去,没人会发现的。”腓腓兽在操控台上找到了两个特别的按钮,像两只猫耳朵,还一左一右,不知哪根脑神经搭错线,他手贱地推了其中一个。 木鸢右侧机翼突然折下,船身瞬间倾斜,南霜穆一个踉跄,差点没滚出船舱。 “你干嘛?”她震惊地问。 腓腓兽快速把按钮拨了回来,机翼恢复正常,木鸢又回到平行状态。 然后南霜穆听到罪魁祸首轻描淡写说了句:“第一次开,得研究一下。” “你说什么?”南霜穆抬手捉住了一旁的栏杆:“你没研究透就把它开上天来了?” 见腓腓兽起飞时信心十足的样子,她还以为十拿九稳呢,谁知他居然是现学的。 哦,不对,是现猜的! 腓腓兽不以为然道:“不是有青翎在吗。” 南霜穆忙看向青翎:“青翎,你上次和关东不也坐木鸢回来吗?怎么操作的,你过来给他指点一下。” 青翎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惯有的淡定,还是已经被吓苍白了。 他平静地说:“乐肴用傀儡精灵给我们送回去的。” 意思很明朗,他压根没走进过操控台。 此话一出,倒下一大片。 蒋羽潼原本还肆无忌惮到处走动,转眼坐到椅子上,已经扎好安全带。他哆哆嗦嗦地问:“就是说,你也不会用?” 青翎嗯一声,也默默找了张椅子坐好。纵使青翎读书万卷,但木鸢这种新发明对他而言还是超纲了。 这班人扎好安全带,手扶栏杆,从来没这么谨慎过。 只有腓腓兽一个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还打趣道:“不慌不慌,大不了一起回去,骨龄牌都戴上了?” 所有人汗颜,回去就回去,一伙人殉情这么浪漫的方式还是头一次听。 南霜快哭了。 冰灵已经哭了。 不光哭,心里还默默滴着血。 你们回得去,可我得死这里啊! 突然腓腓兽叫了一声:“呀,好像快到了。” 从观赏窗往外眺,前方有一排青瓦白砖的小矮楼,楼隔着楼,墙连着墙,整齐分布如棋盘,周围被青松覆盖,仿佛是故意将府邸隐藏起来的。 这个地方,比他们在钰姬记忆里看到的严尤居更为宏伟,建筑也更多,但始终保持着古朴的气息。 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大叔,问了腓腓兽一个所有人都想问,但没人敢问的问题:“你会降落吗?” 腓腓兽揪着八字胡沉思了三秒:“我再研究一下?” 所有人:“” 三更时分,太平了百余年的将军府,忽然遭遇夜袭。 无数掷箭从天而降,砸到屋檐上,声势惊人地浩大。 随即,一盏又一盏油灯被点亮,整个将军府陷入混乱之中。 守夜的几个护卫匆匆赶到某座房子前,单膝跪在门外大声喊道:“报告将军,府上好几处地方受到外来暗器的袭击。” 木门砰一声打开,两只大脚跨出门栏。扈刖天生浓眉大眼,刚好又长了一副奇异的相貌,半明半暗的油灯照在他身后,活像钟馗跳出来捉鬼。 扈刖刚要开口,忽闻一阵鼓声敲响,是紧急戒备的讯号。 又有人快速来报:“报告将军,天上出现一个庞大的黑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有人猜测是神兽降临了。” 扈刖怒骂一句:“放屁,你有见过放暗器的神兽?号令神机箭出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给我打下来!” 他眸色冰冷,压着骇人的气息指挥道:“传令下去,所有卫兵集合,跟随我到栖风堂,慢一步的军法处置。” “是!”两拨卫队齐声应道。 不过转瞬,扈刖已经带全人马赶往栖风堂,只不过一路上被不知哪来的掷箭削得头焦额烂。 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的扈刖气得瞠目欲裂,一把揪来身边的护卫:“神机箭还没待命吗?” 那人回他:“已经发射神机箭了,可那黑影行动极快,又硬实得很,实在打不下来。” “没用的东西!”扈刖怒斥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刮的什么邪风,来的什么厉鬼!” 话一落,天上传来‘嗡’一声,扈刖抬头,一个庞然大物众目昭彰飞了过去,转眼又被乌云遮住了。 “”扈刖气得火冒三丈:“什么神兽,那是木鸢!” 说完他又骂了一句:“没文化的东西!” 护卫被他骂得抬不起头,只好严严谨谨跟在后面。 整齐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栖风堂门前。 守卫拉开兵器,将栖风堂包围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最外围一排举着盾牌,中间一排拿了□□,还有里面一排弓箭手已经待命。 扈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只蚊子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盯紧点,别让任何人靠近。” 众人:“是!” 他们没料到的是,那只木鸢真的飞走了。 刎颈盟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打探栖风堂的位置。介于大家都非常担心降落的问题,大叔临时改变了计划,不降落了,从天上发动进攻。 然后他们惊喜地发现,这个方法好像更可行。 被惊扰的护卫直接把栖风堂给暴露了出来,让他们提前完成任务,收队走人。 天明之前,满身火箭洞的木鸢,摇摇晃晃回到蓬夕楼后山。一切都还算顺利,除了降落。 腓腓兽大吼一声:“扶稳了!” 所有人眼前一黑,身体一歪,体验了一把灵魂出窍的酸爽感,而后木鸢以卫星撞地球的架势,重重扎进了草地里。 “轰”一声巨响,惊得鸟儿四散飞逃。 良久,折断的机翼处滚出来一个肉球,腓腓兽也顾不上其他人,四肢趴地先吐为敬了。 好不容易扯断安全带的思文赫兰,顶着满眼星星,将人一个个从船底刨了出来,扔在草地上。 蒋羽潼惊魂未定,胆都碎了,颤颤抖抖指着腓腓兽说:“肉肉,你太坑了,我以后都不信你了,呕” 腓腓兽:“呕不也安全把你们带回来了嘛,呕” “这叫安全?”蒋羽潼看了一眼自己左肩上的状态栏,三个数值居然完好无损呈现在那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被他自己一口气又咽回去了。 好像是符合安全这个范围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朱砂也行 火苗在掌心中温柔地舞动,随着意念变幻成各种形态。须臾,凌少群手一抖,火苗消失了。 琉璃月躺在床上,脸上铺了一层黄瓜片,说话嘴都没怎么动:“你现在的控制能力很稳定,可以学习中级幻术了。” 凌少群说:“中级幻术我会两个。” 琉璃月依旧保持着头不动,用眼角朝他瞥了一眼:“使来看看。” 凌少群视察一周,也没什么可以筑得起大地之印的物质,于是很自然地使了另一个幻术。 丹水玉上多出一抹血,他开口念道:“魑魅魍魉,万魔归中。” 听了这句咒语,琉璃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等一下!” 黑暗并没有因她一句等一下而停止脚步,起伏间无数鬼影排山倒海涌了过来。 琉璃月惊恐地张开嘴,脸上的黄瓜一片片掉落,又因鬼影的靠拢一片片回到了原位。 她清晰地感受到鬼魅往自己身上贴合时冰凉的触感,还有耳边掠过直击灵魂的飒飒呜鸣。 就像有人一手捏着写了她生辰八字的鬼娃娃,另一只手握住钢钉往里扎一样。 愈发扭曲的表情透露出,琉璃月他娘的害怕死了,可惜这个讯息并没有传达到凌少群眼中,因为此刻他眼底只有一坨被鬼影包围得严严实实的物体,根本看不清表情。 凌少群力度掌控得很好,召唤出来的鬼影没有攻击性,但也让琉璃月深刻体会到了黑暗的恐怖。 很快,召唤者手一收,鬼影消失了。 凌少群谦虚地问:“小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毕竟只是第二次召唤,他总觉得什么地方还有待提高。 我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琉璃月瞪着还没来得及聚焦的眼睛,坐在床上挺尸,脸上还剩三块要掉不掉的黄瓜片。 大约过了半个世纪,她才有力气吐出话来:“你什么时候学的封印术?”我给你的草卷里可没有这么刺激的招式! 凌少群说:“我看初级幻术学得差不多了,就问青翎借了中级幻术的草卷来看。” “自学的?”琉璃月用尚存一丝的理性问,然后,对方点了个头,把她的理性给点走了。 琉璃月:“” 你别拜我为师了,我拜你为师! 她生硬地笑了两声:“你还学得挺勤快的呴。” “是啊,但幻术特耗血,我都感觉最近有点血气不足了。”凌少群最烦恼的是,有时一不小心伤口刮深了,还不好止血。 琉璃月若有所思了一小会,脸上出现了不明所以的尴尬之色。 “那个” 凌少群:“嗯?” 琉璃月:“跟你说件事。” 凌少群以为这是半句话,谁知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下半句,他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结果琉璃月吞吞吐吐半晌,黄瓜片都掉光了,她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凌少群心里滚过十几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血用多了有什么后遗症?是不是会走火入魔?” “也不是。”琉璃月低下头,大拇指掰食指,食指掰中指,一路掰到小指,才慢腾腾说出口:“其实,幻术不用血,用朱砂也行。” 凌少群一愣:“你不是说魔幻石要以血为媒吗?” 琉璃月支支吾吾:“是以血为媒,以朱砂为媒也行,再不济以小动物的血为媒也还可以。” 听完她的话凌少群顿时被点燃了,语调飚到一丈高:“那你不早说!” 琉璃月眨眨眼,一脸无辜道:“人家忘了嘛。” 凌少群大吸一口气,感觉现在流的血,都是当初拜师时脑子里进的水! 你忘了,你第一次忘了,第二次能不能记起?哪怕第三次,第四次呢?我要不提这茬事,你老人家是不是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 见他气得爆炸头都出来了,琉璃月顿觉之前被鬼压都不算什么大事了,十分委婉道:“没事,偶尔换换血对身心有益。” 有益个果冻! 凌少群一扭头,出门买朱砂去了。 他现在很有钱,自从离开雪幽山后,他的界面里多了一件自带护甲的战士袍,和涨得满满的钱袋,所以他买起东西来也豪放得很。 当他抱了一大筐朱砂往店外走的时候,街道两旁的路人都朝他投来了恻隐的目光,觉得这个人家里是不是有人撞邪了,买这么多朱砂回去辟邪。 凌少群黑着脸,一言不发,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枭一鸣扛着天门盾在街上溜达,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只是如每一个历经磨难的人一样,眼睛里多了一份谨严。 凌少群走过去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枭一鸣回过头,开口的第一句是:“卧槽,凌少群!” 凌少群:“” 怎么个个人见到他都见鬼似的。 看他这么认真,凌少群觉得不配合有点对不起他,于是幽幽地问道:“你看得见我?” 枭一鸣:“” 凌少群:“终于有看得见我的人了,你能为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吗?” 枭一鸣:“” 凌少群:“我要找一个替死鬼。” 无语片刻,枭一鸣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来,我最不怕的就是鬼。”他一手搂住凌少群的脖子说:“走,叙叙旧去。” 枭一鸣带凌少群去了一家人气不错的酒楼。坐下后他们点了海鲜南瓜粥,排骨蒸年糕,五彩宫廷饺,流沙菠萝包和绿茶条头糕,都是这家店的特色点心。 凌少群突然就饿了,挨个尝了一遍,觉得样样都好吃,特别是那个粥,海鲜的鲜味和南瓜的甜味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刚喝下一口,就听到枭一鸣说了一句话,害他差点把粥喷出来。 枭一鸣:“听说你在长古调戏了一个镜人?” 凌少群:“咳咳咳!!” 这个坎他是过不去了。 凌少群的脸色有点绿,和他碟子上的绿茶条头糕很般配,可枭一鸣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还滔滔不绝地说着:“尝尝新也好,过了这条村就没这个店了,但是要注意身体,别玩太嗨了,毕竟镜人不是人类,折腾不起来。” 看来你很有经验啊大兄弟。 凌少群沉着脸,却听到枭一鸣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开玩笑的,早知道那是个误会了。” 那你还演得这么开心。 好像想参与一份似的。 凌少群不理他,继续和点心打交道。 枭一鸣突然想起最近的一个传言:“对了,为什么大家都在传你死了?” “大家都传?”凌少群心想,我什么时候变成公众焦点了,焚妖窟里死的人这么多,为啥传的是我。 枭一鸣摸摸后脑勺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一阵子突然多了一波找你的人,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又不在刎颈盟,所以大家都传你已经死了。” 如今看来,那些消息纯属子虚乌有,一点都不靠谱,枭一鸣这么想着,可听到凌少群回应的第一句,他又愣住了。 凌少群:“别说传言,某个时间段,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他把在焚妖窟的经历和雪幽山的生死决斗跟枭一鸣讲了一遍。枭一鸣全程卧槽个不停,当听到有一个和凌少群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流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所以,你真的是凌少群?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叱变的?”说着枭一鸣身体往后,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凌少群翻他一个白眼:“我要是叱就不会认得你了。” “也对。”枭一鸣咬了一口流心菠萝包:“那你怎么不回刎颈盟?” “我倒是想回,但一直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枭一鸣头一偏:“是吗,我前阵子还见过腓腓兽呢,他现在好像在蓬夕楼当个什么风水先生。” 听到腓腓兽的名字,凌少群立马看了过去:“蓬夕楼?” 枭一鸣说:“你不知道吗,蓬夕楼是米盐富户马贾的家,在太\/安还挺有名气,到处都能打听到。” 凌少群终于知道为什么沿途的客栈都找不到刎颈盟的下落了,原来他们住府邸去了! “那就好,终于有个明确的地点了。”他点点头,脑袋里一团被缠得乱七八糟的脑线一下子理顺不少。 “别说我了,你们鹰盟会怎么样?” 枭一鸣不自然地顿了顿,把剩下一半菠萝包塞进嘴里,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连吞咽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过了好一会枭一鸣才说:“都没了,现在剩我孤家寡人一个。”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凌少群已经猜出个一二,可听完他的话后,又压不下自己心底的诧然。鹰盟会成员大多都是上位者,水平不在其他团队之下,全军覆没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 枭一鸣看出他的疑问,苦笑着说:“你也清楚焚妖窟是个拼运气的地方,运气不好,就死光了。” 凌少群:“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不如” 枭一鸣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先谢过你好意。鹰盟会永远不散,我会带着队友的使命,一个人坚持下去。” 虽然人没了,但队魂还在,他身上穿了队友为他筑起的坚固盔甲,哪怕只剩一个人披荆斩棘,也从不畏惧。 凌少群没有劝枭一鸣,因为他觉得,在某个点上,他们两个人还挺像的。 人一旦有了信念,就有力气所向披靡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团聚 蓬夕楼 “嘶疼,疼死爷爷了。”腓腓兽背后一片瘀伤,关东炊在卖力给他搓药油,那股子劲,能把五脏六腑搓移位。 “疼是让你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言不合炸木鸢了。”蒋羽潼趴在榻上,脸朝下,背后挂满冰灵给他布的治愈水球,看起来比腓腓兽还严重,但其实蒋羽潼没受伤,就是身体被吓坏了,一只止不住吐。 腓腓兽:“嘶,你以为我愿意炸,要被马贾发现了,我们都得睡大街。” 关东炊恼着脸问:“那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弄把火把木鸢烧了。” 烧了就不赶我们走了?腓腓兽觉得他的逻辑有问题,正想开口,就听到关东炊接着说:“然后嫁祸给马管事。” “” 真是个好办法! 关东炊搓完药油,又拿来膏片,可是淤青的地方太多了,他横竖比划了一下,竟然无从下手。 腓腓兽见状一把抢过去:“我自己来,你看他们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关东炊看看蒋羽潼,正趴在那里躺尸,再看看青翎,有靖瑶郡主给他按摩脑袋,舒服得不行,所以,并没有什么人需要他。 青翎端坐椅子上,闭目养神,不是在沉思,而是一睁开眼就头晕,必须得闭着。 从木鸢出来后,男生们全都倒了,反而两个女生恢复得很快,冰灵精神爽朗,南霜穆已经被大哥派去将军府探测敌情去了。 门突然被敲响,而后一个家仆小跑进来的,看样子还挺着急的。 “二爷,门口有人找您。” “啥?”腓腓兽手一抖,药膏片掉了。 蒋羽潼也从榻上抬起头来:“这么快找上门来了?” 关东炊第一反应是南霜穆被捉了!他着急地问:“肉肉,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青翎:“既然扈刖能找到蓬夕楼来,就算我们躲得再远都躲不掉。” 腓腓兽也觉得有理,他神色一沉说:“我去看看。” 蒋羽潼也翻身而起,被青翎伸手按了回去。“你躺着,我和他去。” 关东炊抓耳挠腮,只好道:“我去找大哥,你们心平气和地讲,有什么事等大哥到了再说,千万别冲动,别打起来了。” 青翎平静地回他:“你放心,我们打不过。” 关东炊听了更不放心了,脚底抹油马上跑开。 腓腓兽和青翎走到大门时,恰好是落日时分,天上布满彤云,乍一看有点大火烧眉的紧迫感,非常符合两人此刻的心情。 门外只站了一男一女,柔光打在他们脸上,沿着脸角轮廓布下一层淡淡的金粉。 腓腓兽还没看清来人,青翎先怔住了,门外的身影熟悉得让他浑身过电。脚步顿时停下,又忽而冲刺一般撒开。 凌少群见到青翎,抬起手准备打个久别重逢的招呼,却被对方力道扎实地抱了个透。 青翎把头埋在他肩膀,强忍着颤抖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凌少群敛下表情,青翎这个模样,让他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揽住对方绷紧的手臂,用力拍了拍,他说:“是啊,死不了。” 腓腓兽正疑惑青翎为啥这么激动,当看清凌少群后他也绷不住了,眼里闪动着泪光走过去。 “你小子,居然玩失踪,让人伤心了这么久。” 凌少群看向他,笑道:“肉肉,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圆了。” “”腓腓兽原本还挺激动的,马尿都快溢出来了,突然被这话打得天崩地裂。 好一会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才圆了,你全族谱都是圆的,会聊天不。” 凌少群哈哈大笑,低沉的气氛好了不少。 青翎调整得很快,见旁边还有一个人,拉整齐了衣服问:“这位是?” 凌少群介绍道:“她是我的小师傅,琉璃月。” “小师傅?” 这问句不是出自青翎之口,而是出自一个深沉的嗓音。 思文赫兰似乎并没有对凌少群的重新出现感到吃惊,反而是对这个小师傅的称呼来了莫名的醋意。我教你这么长时间功夫,也没听你叫我一声师傅啊。 “少群哥!”和大叔一起赶来的关东炊就比他激动多了,惊叫声足足提高了八个音阶。关东炊是冲过去的,要不是青翎挡一下,他能把凌少群撞飞。 “少群哥你没死?真的是你吗?”他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又伸手去掐了凌少群一把,问道:“疼吗?” 凌少群只觉好笑:“你掐我没用,我一向都不疼,你掐大哥试试。” 思文赫兰瞥关东一眼,那你就试试看。 关东炊嘟嘟嘴,我又不傻。 他抱住凌少群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蹭了过去。“少群哥,你没死实在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凌少群抬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宠溺地说:“关东,没见几天你怎么瘦了。” 刚才被说圆了的腓腓兽:“” 关东炊:“什么几天,都快一个月了,我弟弟都有了。” 一个月?凌少群诧异,他遇到琉璃月也不过几天时间,怎么就快一个月了?然后凌少群又想到另一件事,他问:“哪来的弟弟?” 这时,关东炊鼓鼓的衣襟里冒出来个小精灵,蓝蓝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凌少群指着它问:“你说这个?” “它是蓝蓝。”关东炊开心地将蓝蓝抱了出来,递到凌少群面前:“我找到我哥了,这是哥哥送我的傀儡精灵。” 凌少群侧了一下头,蓝蓝也跟着侧了一下头,两者表情动作统一地盯着对方看。 关东炊:“是不是很可爱。” 凌少群:“嗯,很可爱,跟洋娃娃似的。” 青翎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心想,是跟洋娃娃似的,下次让洋娃娃表演叉人给你看。 知道关东炊找到哥哥后,凌少群很替他高兴。 众人领着凌少群和琉璃月往里走,边走边聊,关东炊问:“少群哥,听说你被木子阳推下火汤了,但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凌少群笑这说:“得纠正一下,不是木子阳把我推下去的,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 “” 他是笑了,可其他人都笑不出来。 不小心掉下去是个什么神剧情? 关东炊动动嘴角,艰难地问:“那那然后呢?” 凌少群又把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掉下火汤后他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雪幽山。雪幽山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叱。两人一见面就兵戎相接,三日三夜停不下。凌少群虽然很累,但不知为何,能量值掉到一定低谷后,又恢复了,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就这样,他借着出其不意的幻术和攻其不备的剑术,成功战胜了叱,从冰天雪地里爬了出来。可是雪原太大了,凌少群找不到出路,他只能饮雪水充饥,几天没吃上一口食物。 哦,食物! 说到这里凌少群忽然一跺脚,把听得入神的关东炊吓了一条跳。 “我好久没吃到关东做的菜了!” 半个时辰后 饭桌上,凌少群啃完一只猪蹄子,又呼噜了一碗黄酱面,这会儿接过关东炊递来的肉夹馍准备一口解决掉。 “你悠着点吃,小心别噎到了。” 蒋羽潼听说凌少群回来了,立马赶到现场,就看到饥不择食的人趴在食物上面狼吞虎咽,那动静,简直像是在吃饭桌! 一群人托着下巴,像看河马表演一样,看着他把碗碟全部清空,汁都不剩。这可怜的娃,到底是饿了多久啊。 “小师傅,别光看我,你也吃。我跟你说,关东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你试试,保证你喜欢。” 琉璃月心想,这几天我也没亏待你,怎么搞得好像我不让你吃似的。 凌少群舔着手指头,数数这吃到第几天了,他要把一个月没吃的都补上。 他正伸手去抓鸡腿,被冰灵抢走了,作为一个‘奶妈’,她有义务确保每个队员的营养均衡,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坚决制止。 靖瑶郡主也说:“少群哥哥,我知道你饿,但不可以一下子吃这么多,会吃坏肚子的。” 凌少群:“不怕不怕,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肚里能撑十个宰相,再吃一船,哦不对,再吃一桌都没问题。” 他说完,发现大家已经齐心协力把剩下的饭菜都收走了。 凌少群:“” 第一百六十三章 声东击西 晚上,果儿把完成任务的南霜穆带回蓬夕楼。 一落地,果儿就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灵兽不同于普通宠物,它们会在主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以宣称主权,因此,当这股味道再次出现时,果儿立马明白它的主人回来了。 它扑棱起翅膀往气味的源头飞去,任凭南霜穆怎么叫都叫不住。 蓬夕楼院落错综复杂,每一处装修都气派不凡,凌少群逛了一圈后,眼睛里吊了两个钱字。晚饭时他已经领教过镀金餐具了,现在正在领教夸张的风水阵摆设。 大楼很多地方都用人高的水晶作为招财眼,据说是腓腓兽的奇思妙想,而马贾又非常信任他,特地命人从长古的十里坡运回来的,马都走坏了好几匹。 凌少群正计算着这个风水阵的价位,忽觉周围风声躁动了起来,一个红色的物体闯进院子。 果儿火箭似地穿入拱门,绕过最大那一块水晶石,一头扎向凌少群怀里。 凌少群被它整个按在地上,差点喘不上气:“哈哈哈果儿,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果儿用翅膀将人包严实,不断蹭他的脸,呼噜他的头发,将他完全占为己有。 凌少群像一颗掉皮的葡萄,享受着脱皮的快乐。他回抱果儿呵呵直乐:“果儿你又长大了,又漂亮了,哈哈哈,别蹭脖子,我怕痒,哈哈哈。” 等果儿蹭完,凌少群一身整齐的战士袍变得七零八乱。 果儿对着凌少群一阵咔咔直叫,幽怨的小眼睛时大时小,分明就是在抱怨:你这个混蛋跑哪去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丢下果儿不要了吗?果儿可是天天想着你呢! 看到它这样,凌少群心都化了,他捋着凤鸟柔顺的翎毛说:“果儿对不起,我回来了,以后不离开你了”。 凌少群在果儿怀里窝了好一会,才发现近处站着个人。 南霜穆是追着果儿来的,见果儿飞得那么急,她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跟了过来。 凌少群出现时,她整个都僵住了,瞪着大眼睛,瞪到泪水涌出也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合上,眼前的人又消失了。 许多次她梦到这个场景,从死亡边缘归来的人,推开黑暗的大门,朝她伸出手,可每一次她即将触碰到对方时,梦突然醒了,一切回到现实。 而这一刻,那个人真如梦里一样,带着微笑,朝她一步步走来。 “南霜。”凌少群唤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南霜穆只觉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刹那间如刀割血脉,涌流出来,每一个呼吸都浸满了咸腥的泪水味。 凌少群看着眼前心跳起伏不定的人,很想牵起她的手,给她一个拥抱,让她在自己胸前抑制不住地哭泣,然后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轻安慰,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可是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南霜穆即将夺眶的泪珠子,像倒带一样,被她一下子吸了回去。 南霜穆:“糟了。” 凌少群??? 南霜穆:“我见鬼了。” 凌少群:“没,没见鬼,我是人。” 南霜穆:“还幻听。” 凌少群:“”南霜你醒醒啊! 南霜穆:“还好关东上次买的大蒜糯米没扔。” 凌少群:“”大蒜糯米不是治僵尸的吗?治鬼有用吗?! 他表情一阵扭曲,这对话和想象中的温馨画面差距有点大啊。 当然,南霜穆并没有傻到真把凌少群当鬼,和他擦肩而过时,非常理智地说了句:“我带了东西回来,你也一起过来看。” 凌少群:“好。” 他忽然想起前几次自己入戏太深,被南霜穆用冷水泼醒的场面,然后又不禁怀疑,腓腓兽说南霜穆喜欢他,是不是逗他玩的,毕竟没有人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样表达爱意。 凌少群不知道的是,世界上确实存在这种人,而南霜穆恰好是其中一个。 南霜穆走在前面,手指头都掰歪了,刚憋回去的泪水再一次无声流出。 太好了,她心想,人没事实在太好了。 前厅。 青翎将笔和纸交到南霜穆手上,说了一个字:“请。” 南霜穆蘸了点墨水,下笔之前又看了琉璃月一眼。 琉璃月耸耸肩,无所谓道:“如果你们介意,我可以回避。” 凌少群:“回避什么呀,你是我的小师傅,就是刎颈盟的人了。南霜,你继续。” 见其他人没有异议,南霜穆点点头,很认真地开始了作画。白纸上多出一横、一竖、一个框框,点点点点点 开始时大伙还看得挺仔细的,看到一半便开始面面相觑起来了。几个脑袋斜斜盯着图纸,又互换了位置,还是没看出个结果。 一盏茶功夫,南霜穆呼口气,最终搁下笔去。“大功告成!” 腓腓兽眉头蹙成川字,胡子抿成一字,像个丢了老花镜的老大娘,再看看其他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少群颇为认真地分析道:“南霜,我猜你的美术课是武术老师教的。” “闭嘴,能画得出来就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南霜穆对自己的绘画技术相当了解,历史最高水平维持在一间方正小屋另加一个大太阳。像地图这种大工程,仅此一次,献给在座各位了。 关东炊很老实地说:“可是,我们看不懂啊。” 南霜穆一把推开关东炊的大脑袋,将地图移到靖瑶郡主面前。靖瑶郡主一瞪眼,默默地把地图推给了青翎。 青翎手速最快,下一秒地图便出现在蒋羽潼面前。 蒋羽潼也想推脱来着,但看到南霜穆犀利的眼神,他缩回了伸出去的手,战战兢兢地说:“要不,您先给点小提示?” 他们的反应让南霜穆怏怏不悦,她指着图上的框框道:“这是屋子,大框是大屋,小框是小屋。” 然后她又指着那些点点说:“这些是树,大点是大树,小点是小树。” 蒋羽潼略加思索道:“那,这个大圈圈,应该是湖。” 南霜穆:“这也是房子。” 蒋羽潼愣住:“房子不是框框吗?” “因为这个是栖风堂啊,藏钥匙的地方。” 为了让大家看得容易点,她在每一个框框里都标上了建筑名字,然后将地图推到腓腓兽眼前。“到你了。” 腓腓兽捏捏他的八字胡,拿起毛笔在栖风堂的大圈上打了个x,一脸深究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钥匙的位置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大哥你讲解一下。” 说完,快速将地图推向思文赫兰。 全场:“” 大叔比他们镇定,看了一会地图后,他闭上双眼,在脑海里快速描绘出了将军府的结构。 地图上所有圈圈叉叉转眼变成立体图形,清水流过的地方草木滋长、砖泥堆砌,一座座房舍凌空架起,起伏间,一个缩小的将军府尽收脑海。 睁开眼,思文赫兰拿过腓腓兽手中的毛笔,在祭祀堂上画了个记号。 “还记得严尤那把不离身的屠天刃吗?” 蒋羽潼:“大哥,你的意思是?” 思文赫兰:“声东击西。” 打草惊蛇上次他们已经用过了,那么这次就来个声东击西,以假欺敌。 大叔果然是刎颈盟的顶梁柱,不光实力超群,还智慧过人,很快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每个人的行动线。当轮到凌少群时,他明显犹豫了。 凌少群表面看似无碍,可身上还有多处未痊愈的伤,以他现在身体条件,并不适合出行动。 凌少群也明白大哥的心思,他说:“不用太担心我,我有用不完的能量,况且只有你们两个战士,输出远远不够。” 这话有几分道理,将军府龙潭虎穴,光靠大哥和羽潼的伤害输出,胜算不大。 思文赫兰点头道:“好,你和琉璃月一起来。” 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后,思文赫兰若有所思:“至于关东” 关东炊立马抬起头,他下意思的觉得自己将要接受一项伟大的任务。 大叔:“晚饭做多点,大家回来都该饿了。” 关东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聆信子 这天夜里,凌少群又和果儿睡到了一个房间。 果儿开心得不断在地上打滚,还露出了雪白的肚皮给他摸。 凌少群发现,果儿的翅膀比原来宽大许多,肩羽和复羽的颜色更红了,而飞羽上则渲染了其他颜色。那几条凤尾渐渐长开后,变得格外柔软,末端还出现了凤镜的雏形。 凌少群的手在它身上扫了一遍,又扫了一遍,爱不释手。 扫完后,他倒在果儿又软又暖的肚皮上休息。今天到底有点累了,躺着躺着差不多就睡着了。 这时一阵敲门响起,外面传来冰灵的说话声:“少群,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凌少群打了个哈欠,起来开门。 冰灵站在门外,手里捧了一个药碗。“我给你做了定神茶,顺便过来看一下你的伤。” “谢谢冰灵。”凌少群让开一条路,把人领了进去。 冰灵给凌少群把脉,又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发现无论是心脉还是血气都十分正常,这个结果就让她很意外了。凌少群身上的伤疤不少,从角度来看,都是致命伤害,几天前他还垂死吊着半条命,可这么短时间内,却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这不是正常人类能有的体质,反而有点像有点像自己。 冰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凌少群体质特殊,又没有痛觉,那他有没有,有没有可能和自己一样,是经过改造的人类她还未来得及深思,就被对方的话打断了。 凌少群说:“冰灵,今天的定神茶怎么这么苦。” 冰灵闻言一愣,快速把碗抢了过去。煮茶的时候她离开过一小会,只怕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 冰灵拿起勺子看了眼颜色,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确实是定神茶,但不是她熬的。她熬的定神茶里面会加两小颗蔗糖,改善苦味。 凌少群问:“药怎么了么?” 冰灵思索片刻,道:“没事,你喝完早点休息。” 门外,月光打落院子,被树叶分散成千万片零碎。某根柱子后面探出个影子,仔细瞧才发现,原来是个小脑袋。 靖瑶郡主趴在柱子后面等了好一会,见冰灵拿着空碗走出凌少群房间,才安心离开。 临出发将军府前,青翎把大家召集了起来。 “现在给大家发装备,先把你们的骨龄牌拿出来。” 听到是发放装备,所有人都积极地拿出了骨龄牌。 凌少群发现青翎的牌子的背面有个鸟的图案,纹路如刀刻般清晰,像是一只飞翔的鸽子。 青翎用指头在骨龄牌上画了个符文,然后默念一句。只见他牌子上的鸽子分化出了数道冰蓝的幻影,幻影飘扬飞舞,徐徐黏贴到其他人的骨龄牌上。 等幻影消逝,所有牌子都多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鸽子。 青翎说:“这是我的新发明,聆信子,可以用作通话工具。” “怎么个通讯法?”关东炊迫不及待地问,虽然这次行动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青翎按住鸽子的图案说:“就这样。” 其他骨龄牌上的鸽子亮了一下,同时响起:“就这样。” 关东炊笑了:“这不就是个对讲机嘛,怎么弄的?” “不告诉你,怕你抢我生意。”青翎难得皮一次。 蒋羽潼:“难怪前一段日子见你天天拿着骨龄牌念咒语,我还以为你闷坏了呢,原来是在研发这个啊。我看那些科学家别研究什么外太空生物了,我应该研究一下你才对。” 青翎笑笑:“我当你夸奖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得到新装备的刎颈盟,很快朝将军府出发了。 红光在将军府东侧徐徐升起,,浓烟蹭着火焰呼啸,无声侵蚀房屋。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一胖子和一瘦子冒冒失失冲出来,拦住了巡逻兵的去路。 巡逻兵问:“哪里走水了?” 胖子说:“膳房,不知道谁煮粥忘了关火,哦不,忘了熄火,现在火都烧到后林子去了。” 巡逻兵纷纷抬头向东望去,才发现房屋的上方绽开一团团红雾,像喷涌的红泉覆盖了半边天空。 “赶紧去救火!” 他们跑开后,胖子非常得意地抖了抖胡子:“看,我就说镜人好骗。” 青翎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才从帽檐里露出整张脸。“嗯,我们加快速度。” “欧了。”腓腓兽摸出个火折子,吹一口气,见火苗飘出来后,随手扔入了最近的灌木丛中。 青翎用幻术催火,白烟一下子弥漫开来。 腓腓兽一边扔着火折子,一边哼着曲儿,很快把小半个将军府都点燃了。 烟雾缠绕中,青翎拿起骨龄牌小声说了句:“a区完成任务。” 祭祀堂的祭台上立着严尤的牌位,牌位后面,屠天刃包裹在皮革内,已沉睡百年。 思文赫兰手抚屠天刃,由刀头至刀柄,又由刀柄至刀头,宛如抚摸在孩子身上。每一寸接触都格外小心,慢慢渗透,最后让自己的手和它融为一体。 这样温柔的抚摸截止于路过的守卫破门而入。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擅闯祭祀堂,把他拿下!” 偷东西居然偷到将军府来,这人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守卫也没跟他客气,十几号人直接一拥而上。 思文赫兰手腕发力,将屠天刃抛向空中,抬腿一扫,祭台上的物品统统扫向上前的人。 四十斤屠天刃旋刀于头上,落入臂膀,已成了思文赫兰手臂的延伸。 “兵障!” 守卫熟练地摆出阵法,将思文赫兰困在其中。□□利戟穿过层层铁甲,如千百蛟鱼交错朝男人攻去。 左滚右挡,前闪后躲,思文赫兰只退避,却无意拔出手中的刀。利刃好几次与皮肤相贴,又被他钢铁般的肉盾给挡了回去。 思文赫兰冲出祭祀堂时,门外的翩翩公子已等候多时。他摇着扇子看景色,又低头看看脚下平整的石板路,表情好不惬意。 大叔喊了声,将屠天刃抛给他:“接着!” 忽觉身体一重,蒋羽潼嗷叫了一声:“妈呀,这么沉!” 四十斤大刀外加思文赫兰强劲的掌力冲来,差点没把他撞晕,之前那股子惬意也被撞得七零八碎。 蒋羽潼抱着大刀,宛如抱了个大汉。他商量道:“大哥,下次要是方便,你把它往我脚下送就行。” 思文赫兰还未答应,身后的守卫也跟着蹿了出来。屠天刃移位打乱了他们的步伐,所有人统一忽略男人,直径朝蒋羽潼冲去。 “看在你们是镜人的份上,让你们一只手好了。”蒋羽潼左手抱着屠天刃,右手操起断风扇,非常有气度地说。 断风扇在指尖游走自如,他打得很准,每一下都正中对方弱点。 “你的手。” 他提示一声,断风扇打到了一个人手上。 “你的腰。” 断风扇又击中了另一个人的腰。 “你的头。” 对方闻言马上双手捂头。 蒋羽潼一扇子用力拍下,那人十指颤抖,痛得龇牙咧嘴。 “傻子,你以为捂住头就不疼了吗。”他翻开扇子,又扇了那人一耳光,把人直接送到远方。 陆续不断的进攻让人眼花缭乱,蒋羽潼体力还行,但眼力有限,被无数双眼睛盯久了,他开始招架不住了。 是的,他晕人。 “不行了,不行了,人太多,少给你了。”他对着雕栏玉砌的阁楼喊道。 相望处,男子立于阁楼,战士袍在风中盈盈飘逸。 凌少群笑说:“来。” 断风扇毕竟是神器,劲道十足,被蒋羽潼轻轻一扫,便将屠天刃送上了天。 于是,守卫们紧绷的视线跟着屠天刃画了个弧度,落到凌少群身上。 “在上面,快,把他捉住!” 蒋羽潼还保持着迎战的姿势,却见对方已经洒脱地转了个头,不光把他丢在风中,连擦身而过的思文赫兰也没看上一眼,就如同两人突然隐身了一般。 蒋羽潼:“” 很好,身为镜人,这班守卫十分敬业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有头无脑,什么叫做痴愚蛮横。 祭祀堂通往阁楼的梯道非常窄小,阶梯隔得又开,十几个汉子手脚并才艰难地爬了上去,然而,最气人的一幕出现了。 凌少群坐在窗橼上,翘着二郎腿,两手摊开空空如也,屠天刃不知何时又落到了底下思文赫兰的手中。 “不好,被诈了!”当头一人喊道。 “不管那么多,先把屠天刃追回来!” 众人再次扭转屁股,咯噔咯噔往下跑。 凌少群真是服了,这些护卫个个牛高马大,武力值强悍,却全是榆木脑瓜,只顾着抢屠天刃,也不抓人。 他今天是来干架的,金香丹都吃了好几颗,居然连拔剑的机会都不给,也不知能找谁说理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捉鱼 大家都不在,关东炊见闲着没事做,带上蓝蓝,又去了一趟清蒙台。 再次踏入蓝花楹的世界,那片波澜壮阔的花海俨然换了一番景象。繁花掩去粗壮的树根,落瓣遮住广阔的大地,浓郁的紫蓝色在空中层峦叠加,参错重出。 风扬起,花雪纷飞,似迷雾,又似流沙。 这大概是蓝花楹最好的季节,关东炊这么想着,走到了竹屋。 竹屋里没人,关东炊四处找了一下,终于在河边找到乐肴。 乐肴正坐在一截木头上,提着鱼竿钓鱼。 他选了最窄的一段河道,流水不急不缓,清澈见底,偶尔有小鱼游过,一眼便能看到。 “哥,你在这里啊。”关东炊朝他跑去。 “哟,小虎,快过来,看看哥哥今天的成果。”乐肴指了指身旁的篓子,笑着说。 关东炊往篓子里看,蓝蓝也从衣襟里露出小脑袋,四只期待满满的眼睛,却只见到两条半大不小的黄草鱼。 两者皆是努努嘴,没多大惊喜。 关东炊是静不下来的人,完全不能理解坐着钓鱼的优越感。“哥这钓鱼多慢啊,还不如下去捉一条。” 乐肴:“嫌慢?哥哥用的是改良过的木鱼,一遇到猎物来就能自动捕捉,比普通鱼钩快多了。” 木鱼? 这个道具关东炊听凌云寺的庙祝提过,他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运作的。 见乐肴又放下鱼钩,关东炊顿时来了兴致,他脱下鞋袜,把裤脚挽起,直接跳下了河里。 河水清凉,脚丫子踩在光滑的石头上,透心地舒服。 乐肴被他蹦起的水花打湿一裤子,忙起来拍了拍水珠。 “你别把我的鱼都吓跑咯!” 关东炊笑笑,对他露出一排白牙齿:“跑了不还会来嘛。哥,我跟你斗快,看谁先捉到鱼。” 说完他一个泥鳅钻洞,潜入了水底。蓝蓝也学着他的样子,再一泥鳅钻洞,也潜了进去。 又被溅一身水的乐肴:“你们这水花,我打零分。” 蓝蓝似乎很喜欢水,立即自顾自畅游了起来,一会拿水草围着自己当裙子穿,一会盘在一堆海星旁边,假装自己是它们的一份子。 关东炊在水中睁开眼,摸索到了鱼线的地方。 乐肴做的木鱼还没拳头大,跟贝壳长得挺像,口一直张着,里面用银丝袋夹了点鱼料。 关东炊只看一眼,就急了,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哥,你这木鱼太小了,只能捉小鱼苗,大的咬不住!” 再一次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遍的乐肴,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心情,只恨自己临出门时没多手带个蓑衣。 他抹一把滴水的脸,问:“小虎,你一口气能憋多久?” 关东炊没有因为突然转变的话题有半分迟疑,他骄傲地说:“可久了。” 乐肴:“让哥哥看看,能有多久。” “好。”关东炊道完,又泥鳅般钻入了水里。 乐肴终于如愿迎来了清净。 关东憋着气,没过多久,就看到一条手臂长的巴丁鱼游了过来。他屏住呼吸,连泡泡都不敢出,僵着身体等看鱼上钩。 巴丁鱼寻着鱼食而来,可惜头太大了,根本塞不进木鱼里面,尝试几次后,它转身准备游开。 关东炊心里含糊了一句,我就知道。 忽然,木鱼在没有外力作用下自己动了,快速朝鱼身咬去,虽然只有小小一口,那条巴丁鱼却已经挣脱不了。 这木鱼果然结实得厉害。 关东炊沉思片刻,伸手去解救了那条巴丁鱼。 他从水中出来,抱着鱼上了岸,并且还厚颜无耻地说了句:“我捉到大鱼了。” 乐肴:“” 水这么浅,还这么清,关东炊在水底一举一动他都看了个彻底。 偷人鱼居然还有脸说是自己捉的,这么皮,到底是谁的弟弟。 乐肴摇摇头,不打算揭穿他,结果关东炊迫不及待自己揭穿了自己:“哥,你这木鱼是什么构造啊,为什么可以把鱼咬得这么死。” 乐肴得意地哼了一声,收了杆。 他将木鱼怼到巴丁鱼身上,只见木鱼口一张一合,又一次紧紧咬住了鱼身。 那条巴丁鱼:“” 我给你吃,给你吃还不行吗! 关东炊这才发现,原来木鱼的内部全是细刺,当捕捉到猎物时,细刺会瞬间弹出,将猎物咬紧,等口被人重新打开后,刺又缩了回去,这样就不会伤到人手。 关东炊对新鲜事物样样都好奇,嚷着让他哥给他做一个。 乐肴最宠这个弟弟了,想都不用想,连声答应。 关东炊打开篓子,将巴丁鱼扔进去,又熟手地打了个结。“这鱼肥,我们烤来吃。” 乐肴瞥他一眼:“你做?” 关东炊:“嗯,我做,哥你还没吃午饭,饿了吗?” 乐肴心里默默问了句,你做的能好吃吗? 为了避免难以下咽的尴尬,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道:“老夫乃得道仙人,不会感知饥饿,尝尝味就好。” 两人收拾了一下,拖着湿哒哒的蓝蓝回去了。 路上蓝蓝发现了几颗巫鸟的鸟蛋,它指着鸟蛋,对关东炊“啊啊啊”叫了几声。 关东炊立马明白它的意思,顺手把鸟蛋给捞走了。 “中午加菜。”他说。 “这个能吃吗?”乐肴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从未听说过巫鸟蛋还能吃的。 关东炊:“能吃,做脆皮炸蛋最好吃。” 乐肴脆皮炸蛋是个啥? 回到竹屋,关东炊换上干净的衣服,马上开始了烹饪。 乐肴这里虽然简陋,好在调料还算齐全,葱姜蒜辣椒样样都有。 关东炊将巫鸟蛋扔进锅里煮,接着给鱼去鳞和内脏,手法熟练,一看就是经常进厨房的人。 乐肴站旁边,有种家养的猫终于学会捉老鼠的欣慰感。“我家小虎长大了,都会做饭了。” 关东炊无奈道:“哥,我都会做饭好多年了。” 乐肴算算也对,他都离开7年了,小虎是该学会照顾自己了。他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关东炊周围看了一眼:“嗯你帮我把蛋壳去了。” 于是,蓝蓝负责敲蛋壳,乐肴负责剥,三个人在灶房桴鼓相应,这顿饭很快便上桌了。 鸟蛋是下酸甜酱翻炒的,那味儿让乐肴直流口水。 他夹了一颗鸟蛋,赞不绝口,又夹了一块鱼,简直泪流满面。 因为关东炊佐料放得好,这烤鱼鱼皮香脆,肉鲜嫩,吃在嘴里是一股幸福感。 蓝蓝吃的不多,抱着一颗鸟蛋啃,蹭了一脸的酱汁,啃完后也就饱了。 而身为得道仙人,不会饿肚子的乐肴,午饭吃了大半条手臂长的烤鱼,五颗鸟蛋和两碗白米饭,筷子都不带停的。 饭后,关东炊将碗碟一收,又驾轻就熟把碗碟给洗干净了。 乐肴见他忙乎半天,怕他累坏了,朝他招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小虎别忙了,过来和哥哥聊聊天。” 关东炊走过去刚坐下,蓝蓝也跟着过来,窝进了它的专属领地--关东炊衣襟里面。 乐肴问:“小虎,你有打算过以后做什么吗?” 关东炊不假思索道:“我想开餐厅。” 开餐厅,开餐厅好啊,乐肴心想,以小虎的手艺,开餐厅难不倒他。 关东炊继续道:“赚很多很多钱。” 乐肴笑着问:“赚钱干什么呀?” 关东炊:“把哥哥赎回去,和哥哥一起生活。” 乐肴表情一怔,凝视着关东炊的眼睛闪烁了一丝光芒。 乐小虎小时候没在学堂读过几天书,什么都不懂,还老闯祸,是个天生地养的熊孩子。那时候乐肴最担心的就是,如果哪天自己离开了,小虎该怎么办?他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成长吗?他会照顾好自己吗? 在乐肴眼里,小虎一直是那个整天跟着他,依赖他,需要他保护的弟弟。直到这一刻乐肴才意识到,小虎不一样了,能够生活自理,交到一群很好的朋友,也会想反过来保护他这个哥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根发簪的事 一个巡逻兵满头大汗跑到扈刖面前:“报告将军,膳房走水了。” 扈刖低头瞪了来人一眼,带着压迫的气势道:“走水了跟我说什么,叫人去灭。” 话刚落,另一个巡逻兵也惊慌失措跑了进来,还一个趔趄,漂亮地绊倒在地。 他来不及站起身,直接爬到扈刖脚下:“将军不好,府上走水了。” 扈刖:“” 将军府的护卫一向训练有素从容不迫,就算天塌下来也懂得临危不乱,可今天一个个像提早进入更年期似的,焦虑不安,还烦躁多疑。 好巧不巧扈刖天生也是个更年期的暴脾气,被他们搅得火冒三丈,抬脚就是一踹。 “不就是膳房走水么,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还要我亲自去灭不可?” 来人被踹倒在地,按理说便该住嘴了,偏偏事态严重,又不得不报,他顶着巨大的压力道:“将军,是整个东苑都着火了。” 扈刖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 很快,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奔向了东苑,还没走几步,扈刖又遇上第三批前来禀报的人:“报告将军,有人闯入了祭祀堂。” 扈刖一顿,这才念出了点味道来。东苑失火,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扈刖:“哼,好一个调虎离山计。四军护卫听令,全部随我去祭祀堂,其他人到东苑救火。” 所有人:“得令!” 将军府的膳房在东苑,灭火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由于青翎用了幻术的缘故,那火一直扑不灭,浓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而将军府的祭祀堂又在北庭,四个人类一来一往,把武力顶天的护卫当猴子耍了好几个回合,他们配合默契并且无往不利。 这两处都和西苑的栖风堂相隔甚远,外面烟火燎原,混乱一片,栖风堂自然落了个清闲。 见无人把守,琉璃月和南霜穆从某个隐秘的角落溜了出来。 南霜穆:“看,我就说大哥顾虑太多,我一个人来就足够了。” 就算门口有士兵把守,她也可以从侧窗潜进去,对于习惯了钻门走缝的南霜穆而言,那是毫无难度的。反观如今与琉璃月同行,又要烧房又要引开护卫,平白增添了好多功夫。 当然,这些话南霜穆不会说出口,团队纪律和服从命令几个字早已让她背得滚瓜烂熟,碾成泥浆灌入心里。只要是团队的安排,她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南霜穆大摇大摆往里走,刚踏进栖风堂地界,便被一股忽如其来的障碍挡住了。 眼前空无一物,她却像陷入了粘稠的沼泽里,身体被紧紧吸附着,动弹不得。明明意识完好,却支配不了自己的动作。 一句‘糟糕’飘过头顶。 南霜穆先前说大哥顾虑太多,才一分钟时间,自己就跪着把这句话啃回去了。 “大哥猜得没错,这里果然设了禁制,呵呵。”南霜穆不尴不尬,打心底希望琉璃月没把她前面的话听进去。 还好琉璃月没拆她的台,只是点点头,又不知何由地笑了。 她原本落后南霜穆一步,稍微一退脚就挣脱了禁制。 “雕虫小技而已。”琉璃月说着,从头上摸出八骼笛,附于唇边。 八骼笛吹响的一刹那,脚下青石板震动起来,由弱变强,而后牵连着周边树木晃动不止。 南霜穆只觉大风刮过翻起衣袖,身上粘稠的物体流水般滑落,不过片刻就消失了。 “厉害。”她朝琉璃月投去了佩服的目光。 想来大哥的顾虑是对的,光她一个人行动,说不准就被吊在这里等风干了。 禁制被打破后,再无阻拦,她们很快便进入栖风堂内。 栖风堂的构造跟钰姬回忆里的一样,一层是卧房,二层是观景阁楼。卧房里布置非常简陋,只有家具,没有摆设,拢共就一张梨木床,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和一排贴墙的柜子。 虽然无人居住,但家具一尘不染,想必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看到里面的布设,南霜穆显然有些失望:“这么点地方居然又派重兵把守又设了禁制,我还以为里面全是金子呢。” 琉璃月对这个小财迷无话可说,她道:“可是我们找的东西比金子值钱。” 南霜穆想想,有道理! 通关钥匙当然比金子值钱,哪怕整座金山也换不来通关钥匙啊! 干净的房间内,桌子和床分别安放在两个角落,这样就显得中间那排柜子格外抢眼了。 琉璃月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只有一条用旧了的蹀躞,配套一把短刀、一个箭筒和半颗残缺的火石。 南霜穆拉开另一个抽屉,这个抽屉的物件稍微多点,有木梳,有铜镜、都是女子用的梳妆用品。 其他抽屉里各放了一些旧物,可以看出原主生活极为简约朴素,当然,生活在这个原始小岛上,物资也丰富不到哪儿去。 不一会,琉璃月在最底层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盒子。 她一眼便认定钥匙在这个盒子里,因为附在上面的青铜锁,竟然比盒子还要大,分明写着‘关键物品’四个字。 不知是不是幻术师都有读书的好习惯,琉璃月对这种青铜锁也颇有研究,她道:“这是繁商青铜锁,锁胆结构复杂,里面有二十三道卡口,每道卡口前面有一个凹槽,后面有一颗细小的银珠,开锁者只要进错一道卡口,银珠就会自动滚落到下一个凹槽内,反锁其身,这一来就再也打不开了” 琉璃月这番纷繁复杂的介绍尚未完毕,只闻‘咔擦’一声,繁商青铜锁已经在南霜穆手中分崩离析了。 琉璃月:“你这也太快了。” “一根发簪的事。”南霜穆神态自若,抬手地将发簪插回头上。 这回轮到琉璃月向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盒子里放了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羊皮布,南霜穆两三下将布揭开,发现里面还裹了一块玉佩。 玉佩约莫半个巴掌大,呈半圆,刻了一只低首的水鸟。 她反应过来叫了声:“这是鸳鸯玦!” 琉璃月一脸懵:“这是个啥?” “别问了,先回去再说。” 兴许是南霜穆的神情过于兴奋让琉璃月觉得她们找对了物件,又兴许是南霜穆转身就走毫不停顿的节奏让琉璃月来不及思考,反正她跟着急匆匆离开了。 这次行动,在两个女人相互敬佩的过程中,完美落幕。 再回头看一眼北庭,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当中,多了个俏丽的身影。冰灵不再当奶妈,也过了一把近身决斗的瘾。 别看她是个柔弱的治疗师,打起架来却刚烈如战士,扬手就是一扫把迷魂针,扎到谁算谁倒霉。 守卫一个个经她身边倒下,大有一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意境。 冰灵正打得起劲,脑门忽然扫过不知从何而来的鹿纹戟,冰灵闪躲不及,头上发髻被挑开,削断了几缕青丝。 扈刖是带着戾气来的,管他女子男子,擅闯将军府就是罪不可赦! 千钧一发之际,思文赫兰抬手提起冰灵的腰,像扔布偶一样,连人带屠天刃扔进了凌少群怀里。 再一转瞬,睚眦斧已经迎了上了鹿纹戟。 刀光像一团炸\/药,一碰就炸开雄厚的力量,直直往地面砸去,溅起一浪碎石泥土。待两人同时跳开,脚下已经多出一个大洞。 扈刖八风不动,撑着比常人大一圈的眼珠子,试图把思文赫兰给瞪没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思文赫兰看到扈刖奇异的样貌,那股子森沉的气息一扫而光,还莫名觉得好笑。 事实上,他们见过的镜人都是五官端正,面容姣好,很少有长得这么随心所欲的。大概是制造扈刖的人,为了显示出将军的威严感,故意按照钟馗的样子捏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才叫地图嘛 思文赫兰道:“无名小卒,来借严将军的屠天刃一用。” 扈刖气得胡须直抖:“哼,痴人说梦话,狂妄至极!严将军的遗物岂是尔等宵小之辈可亵渎。四军护卫听令,布铁锁阵!” 扈刖的到来,仿佛是一剂定心药,将所有人凝聚在了一起。 听到命令,四军快速整理队形。两人扑向思文赫兰脚下抱住了他的腿,一个正面而来挥剑挡住他前路,又有三人人由后侧抱住他腰身,还有两个从天而降的,遮头盖脸。 数十双手拉着铁链,结成一个大网,将思文赫团团围起,层层铁盾压面而来,银枪夹攻其中。 “烈风!” 蒋羽潼展扇,扇中群山如动画移位,河水潺潺流出,与它心灵相通的巨兽带着疾风咆哮而出。 在银枪刺入思文赫兰身体前,震耳的‘怒吼’以雷霆之威释放出来,如千万钟鼓齐鸣,让人一时间失去听觉。 等级不高的护卫已经不堪重创,捂住耳朵跪在地上哀吟。 扈刖身体素质比他们好,在‘怒吼’前还算站得住脚步。见状他一跃而上,鹿纹戟接替银枪的位置,直冲思文赫兰前襟。 与此同时,青色的剑气腾升,围绕着破空长剑,打断了扈刖的攻击。 凌少群就等着痛痛快快干一场,所以没等大叔动手,他先截了胡。服用了双倍武力值的金香丹,又有冰灵给他灵力加血,与扈刖较量,凌少群完全处于优势。 刚爬起来还未回神的护卫,被不知哪来的扇子一拍,双目晕眩,又倒下了。蒋羽潼像玩打地鼠一样,见一个拍一个,直到这群人再也站不起来。 打得淋漓痛快之时,骨龄牌上的聆信子亮了一下,那头传来声音:“c区完成任务。” 凌少群意犹未尽,又不得不结束决斗。 他朝其他人高呼道:“走!”然后对天吹了一声口哨。 刹那间,庞大的凤鸟穿过滚滚红烟,如绚烂的烟花,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体型极大,速度又极快,护卫只看到它火焰般的身躯贴着地面滑过,那四人已经以看不清的动作飞身蹿到凤鸟的背上。 而后一声鸟啼,旋风四起,凤鸟带着人,远离了地面。 扈刖气急败坏,推了一把地上的人:“愣什么愣,都给我追!” 那人一脸迷糊,抬头问:“将军你说什么?” 扈刖双手将人揪了起来,晃着他的衣领嚷道:“我说给我追!” “哦哦哦,将军你大声一点,太小声我听不清。” 扈刖:“” 周围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忙举着兵器去追,可毕竟两条腿在地上跑,怎么都比不过一对翅膀在天上飞的鸟。 结果他们跑了好几里路,累得瘫倒在地,也没追上。 “报,报,报告将军,追追追不上了。” 扈刖用鹿纹戟撑住身体,喘着气道:“追追不上就全城通缉,就算就算跳进火里也给我把骨灰捞出来!” 太安城一家客栈。 墨迟手握七星难离,双臂环胸倚在窗前,跟以往一样,漠视整个世界。 这是他惯有的姿态,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动作都一致,仿佛是一尊亘古不变的塑像,只是让人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已。 可是今天有点不同,因为七星难离发出了久违的剑鸣。 只是轻轻一颤,墨绿色的眸子便快速对了焦,眼尾也不经意眯了起来。 嘲魇推门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离奇的场景。 墨迟转过脸,沉默地凝视他,明明眼底带着笑,脸上其他器官却别扭地显示着他毫无笑意。 已经习惯了墨迟冷如冰霜的脸,看到他这样怪异的笑,还真叫人瘆得慌。 嘲魇问:“怎么了?” “没事。”墨迟说完,把脸转回去。 窗外开始有了人声,那挂在桂花枝上的叶子,似乎也有了颜色。 只有墨迟知道,那个苦盼的人回来了。 经过一顿不算太大的折腾,刎颈盟收获了两样关键物品。他们回到蓬夕楼时,关东炊已经从清蒙台回来,并且按照大哥的吩咐把晚饭做得非常丰盛。 一桌子菜热腾腾,还混杂了各种肉香,众人饿了一天,肚子里的馋虫早就抗议了,食物一上桌就风卷残云,不一会儿骨头堆成小山。 晚饭后,验收成果的时间到了。 南霜穆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我在栖风堂拿到什么了。” 关东炊问:“不是钥匙吗?” 南霜穆晃晃指头道:“不光是钥匙,还有好东西。” 凌少群:“那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 南霜穆从怀中拿出羊皮布放在桌面上展开。很快,钰姬回忆里出现过的鸳鸯玦,和羊皮布上的内容,呈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南霜穆:“如果我没估计错,鸳鸯玦就是打开昭阳门的钥匙。” 凌少群将鸳鸯玦拿在手中翻弄,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见其他人都了然的眼神,估摸八九不离十。 羊皮布上画了一个三层的建筑平面图,上面一层面积最大,分布了几十个石室,分别标注着书画阁,宝剑阁,上尊阁等名称。中层由前后两个大殿和错落在周边的小石室组成,前殿画了两排石像,后殿是一个八角星的图案。底下一层最小,看似一个精致的花园,中央有一块已经模糊了。 二百五关东炊掌心一拍,说:“这才叫地图嘛!” 南霜穆幽幽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致命的眼神,关东炊即刻闭上了嘴。 腓腓兽的眼睛在布上打了个圈,嘀咕道:“这是啥啊?谁家会安排得如此百无禁忌?”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脑袋东南西北凑了过来。 这图乍一看有点像宫殿的布置,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可能。 首先是上大下小呈倒金字塔的形状非常奇葩,如若真有这样的建筑,怕是一道雷电劈下来就倒了。 其次图里完全没有生活区域,卧房、餐厅、灶房统统见不着,连个可以蹲的茅坑都没有,据此能判断这个地方不是给人住的。 而最明显的一点是,整个建筑居然没有楼梯,人要想在楼层之间走动恐怕得穿墙打地洞。 综上所看,果真如腓腓兽说的,太过百无禁忌了,凌少群第一次见这种图,深感佩服。 蒋羽潼扁扁嘴:“我怎么看得浑身不自在,这该不会是什么有进无出的阴宅。” “是”全场最理智的大哥,开口第一个字却是肯定了蒋羽潼的说法,这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思文赫兰沉声道:“将军陵。” “将军陵!”蒋羽潼高呼:“大哥你是说,这张图是严尤陵墓的地图?”过后又补了一句:“这么大?” 思文赫兰:“对。” 青翎思索片刻道:“□□人视严尤为先祖,根据杂志记载,当年严尤薨殂后,民间自行组织修建将军陵,大批工匠花费一年时间才完成建陵工作。据说为了避免外人打扰严将军长眠,主陵墓内设下大量陷阱,周边还修葺了很多小墓穴用来混淆耳目。” 靖瑶郡主问:“所以将军陵的地图为什么会和鸳鸯玦放在一起?该不会” 琉璃月帮她把下半句说完:“这一关的招阳门,就在墓穴里。” 一股阴风飘过,靖瑶郡主打了个冷颤。 要真是这样,这一关可就刺激了,说不定大boss就是严尤本尊。 冰灵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地图上,表情颇有疑问:“我就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是黑漆漆一团?” 她的手指指向了最后一层的花园中央,那里墨迹斑点,像被人故意用笔划掉。 青翎:“画错的可能性不大,兴许是主陵墓,为了不让外人发现,故意涂掉的。” 凌少群:“不管如何,我们先把地图保管好。” 青翎:“那么问题来了,由谁负责保管呢?” 他刚问完,全部人视线外移。 腓腓兽闭上眼睛装聋子。 蒋羽潼扣着指甲盖,仿佛上面多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连大哥都开始研究陶瓷杯子的纹路了。 所有人里面,只有关东炊看了过来,但青翎的视线完全没有在他上面停留过。 这么重要的东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给谁都不可能给关东炊。 凌少群对他说:“一屋子里面就你那里最安全,非你莫属了。” 青翎想破头都想不明白,怎么就他那里最安全了?论武力他没有,论反盗经验他也没有。但介于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别给我’三个字,他只好把这个责任担下来了。 回到房间后,青翎将地图和鸳鸯玦用盒子装起来,分别放进新做的机关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在外头设了禁制。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盒小动物 蓬夕楼向东两里外有一个小山丘,由于长满了没有叶子的树根,光秃秃一片,本地人习惯叫它秃头丘。 秃头丘时常有野怪出没,最顶上的地方又布了一个二十八宿司南阵,因而时不时有穿越者来这里打野练级。 今天的秃头丘雪雾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 蛮烟瘴雾中,斗篷者与巨兽酣战数个来回,正打到激烈处。 渊龙斩劈出的汹涌刀影,已经在傲牙虎身上留下几道口子,并且将它一颗作为主要攻击输出的牙齿崩掉了。 55级的傲牙虎,不用费脑力都知道,奖励一定很稀有。 嘲魇胜券在握,就等着拆开礼物的一刻。 生死之际,傲牙虎张开足以吞下一个人的大口,发出雷霆虎啸。 顷刻间树木震塌,山石滚落,白茫茫的雾气中又铺上一层尘硝。 嘲魇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伤害,准备一刀将它了断。 这时,不知何处翻澜而至一股强劲的风声,力压虎啸,明明摸不着看不透,却削铁如泥,胜似锋利的刀刃。 斗篷被风吹起,滑落后颈,嘲魇的样貌完全暴露在外。 他长得阳刚硬朗,可惜是个毁容脸,嘴侧至耳下有一道狞恶的刀疤,将脸生生分割成两截,眉骨上又有几道深刻的疤痕,离眼睛只有分毫,如果再往下一点,就会将眼珠子也分割成两半。 从面相看得出,嘲魇是个天生命硬,却多遭坎坷的人。 振聋发聩的虎啸戛然而止,傲牙虎躯体爆裂,裂痕蜿蜒滋生,如游蛇横穿虎皮,而后炸开血肉飞散。 高级奖励,就此没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嘲魇横眉蹙起,目光一下子转到来人身上。 白袍男人站在近处,一手拿了根枯枝,另一手捏着枯枝头,见到嘲魇畏人的外表,也不怯缩,反而含着笑意与他对望。 刚刚那股劲风就是从他手中平平无奇的枯枝挥出来的,力压千钧。 嘲魇看着男人,声音沙哑冷淡地说:“你杀了我的傲牙虎。” 他脸色不善,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眼底充满煞气,偏偏男人处变不惊,是个不按正常套路出牌的人。 他非常有风度地说了句:“不必客气。” 嘲魇很多年没有这种怒火攻心的情绪了,要是换了另一个人,他已经拿地上的老虎牙在对方脑袋上戳开两个洞了。可惜男人手里头有他想要的东西,杀不得。 他不悦地问:“找我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男人反问道:“我们的游戏还没开始,你说我找你什么事。” 嘲魇:“凌少群已经死了,这个游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男人手指头勾着枯枝,漫不经心地打着圈说:“谁告诉你他死了。” “木子阳亲眼看着凌少群掉下火汤的。” 在寻找凌少群这条路上,嘲魇下了不少功夫,他雇了大批人力去寻,好不容易才找到木子阳。木子阳是最后一个见凌少群的人,在嘲魇面前他也不敢撒谎,因此凌少群的死可信度很高。 男人不咸不淡地切了他的话:“木子阳只是见到凌少群掉下火汤,可没见到他死了。” 嘲魇:“你什么意思?他没死?” “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男人将枝条扔在地上,白皙的手回笼进衣袖中:“可惜你晚了一步,凌少群已经回到刎颈盟,现在想对付他就难了。” 他说着,向嘲魇迈步,宽大如云的白袍在雪雾中穿行,恰好没有碰到地面。 “我毁了你的高级道具奖励,送你一盒小动物作为补偿可好?” 可好。 嘲魇发现,男人每次使用问句都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告知他,他完全没有权利选择要还是不要的。 而且,一盒小动物? 这个量词实在是个迷,有什么动物是用一盒来算的? 只见男人变戏法般手一转,果真从暗袋摸出一个小木盒。 这个盒子只有火柴盒的大小,连小鸡仔都装不进去,嘲魇简直无法将它和动物联系在一起。 他接过木盒,谨慎地打开,很快,几条黑色虫子跃入眼帘。 嘲魇瞳孔一缩,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因为这些虫子他认识,是用来控制傀儡的蛊虫! 他沉着声问:“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男人笑了,语气里满是期待:“只要善加利用,它们能助你赢得游戏的胜利。” 他似乎非常迫切想要对付凌少群,连招数和道具都替嘲魇准备好了,就差亲自上阵走一趟。 嘲魇看着男人,想从他眼中找出点什么情绪来,却一无所获。 他是个伪装好手,不说话的时候,眼皮总是懒懒地垂着,看起来性格温和,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但如果你把男人当做一朵柔弱的小雏菊,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不是雏菊,是吃人的霸王花。 ------------------------------- 睡了一夜安稳觉,第二天清晨,凌少群从鸟啼声中醒来。 他睁开眼,看见一只胆大的麻雀从窗户飞进,停在了果儿雪白的肚皮上。 果儿今天又睡成仰卧状,翅膀大摊,肚子朝上,还打着呼噜。 凌少群心里叹气,是不是该纠正一下果儿的睡姿了,毕竟它现在是凤凰,不是山鸡了,这样睡会被其他小鸟嘲笑的。 果然,他刚想完,那只麻雀就吱吱呀呀叫了两声,像是配合他一样嘲笑了一番,然后拍着翅膀飞走了。 凌少群忍不住过去将果儿翻了个身,果儿动动尾巴,依旧睡得很响。 洗漱完,凌少群想出门走走。 他有意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之前那几套旧的旧,破的破,只有身上这件战士袍还能配得上他英俊的风采。但他总不能一直穿着战士袍,一副随时可以上阵杀敌的样子,况且现在他有钱了,可以心安理得地烧钱。 他第一个想到让青翎给他当谋师,青翎挑选衣服有他一套独特的眼光,无论什么布料经过他的搭配,都有种雅丽大方感,还很显气质。 不过今天青翎陪关东上山找乐肴去了,凌少群只好先自己转悠转悠。 太安有两条街最为出名,一条是凌云寺下的普陀大道,另一条是由西至东横穿太安的金叶街,而蓬夕楼又恰好建在金叶街上。 金叶街因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树,一到秋天,叶子变成金黄色,落在地上也是一片金黄,天上地下相呼应,路过的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妙景,故而命名为金叶街。 正值夏日,凌少群暂时是看不到黄金落地的璀璨景观了,但大街上形形色色的店铺也足以让他大开眼界,特别是酒肆,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家。 凌少群抬眼看各家店名,往前走着,忽然一阵议论灌入耳朵。 “这贼人也太大胆了,竟然偷到秋茗居去了。” “谁说不是呢,整个太安都知道秋茗居的老板不好惹。” “看样子又要放傀儡精灵了,你们可见过那傀儡精灵捉人?” “见过见过,直接就捅出来个洞,哎呦,可血腥了。” 他们的对话凌少群听得清清楚楚,他是个闲不住的,听完马上抬起脚转了个向。 来时的路上他刚好经过一家名叫秋茗居的酒肆,按回路走,不一会便找到了。 这时看热闹的人将秋茗居围了起来,吵吵嚷嚷,却没人敢走近一步,谁都知道蓝楹精灵杀伤力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们只敢站在店外安全界限往里瞄。 凌少群也伸着脖子看,从人头之间瞄到了一个衣衫褴楼的穿越者,正被一群镜人追着打。 “劳驾打听一下,里面这是什么状况啊?”凌少群问边上的人。 那人捂了半边嘴,飞快地答道:“这贼人偷吃了店家的粮食,被发现了,又不肯给钱,店家招来伙计,说要打到他拿出钱为止呢。” 凌少群:“不是说有蓝楹精灵吗?精灵呢?怎么没看到。” 那人一脸惊悚看着他,兄台,你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蓝楹精灵出来可就要出人命了! 事实上,凌少群的确是期待的。 虽然蓬夕楼里养了不少蓝楹精灵,但除了蓝蓝外,其他精灵只会黏在墙上或者屋顶上装木雕,连动都不怎么动过,他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群精灵的厉害。 那小贼功夫不高,逃命的本领却不小,还自带了轻功底子,躲避几个伙计的扫把绰绰有余。 只见他一下跳到凳子上,一下钻进桌子底,一边用簸箕挡,一边朝身后扔酒壶,效果还挺显着,店老板一看酒壶全砸地上了,脚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快,快把蓝楹精灵给我放出来。”他颤抖着嗓子喊话。 店小二连忙拿扫帚尾巴顶了一下天灯的机关,天灯罩子立马打开了,一群精灵从里面飞出来。 凌少群睁着铜铃般的眼睛,看得起劲,就缺拿上一袋瓜子嗑了。 忽然,他感觉哪里不对路,那个被追着打的人,这身段,这条葫芦辫子,怎么如此眼熟?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戳成馒头 蓝楹精灵出现后,店老板神气多了,撸起袖子叉着腰道:“我就说店里的粮食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了,今天不来蹲着还不知道,原来是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我秋茗居偷吃的!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了,要不给钱,要不你把小命留下来!” 糖豆儿心里冤啊,我本来就是个小偷,用把子的话说,不偷东西就不务正业了,况且不是我不肯给钱,我是真的没有钱呀! 镜人他躲得过,但蓝楹精灵速度太快,他是躲不过了。 眨眼间蓝楹精灵来到面前,尖锐的手臂如同一个锥子,冲着他便捅了下去。 “啊!” 糖豆儿大喊着下意识闭上眼睛,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以为就要去见阎王了,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后背,在锥子手臂刺入身体的前一瞬,有人用力扯了他一把,糖豆儿一个后跟斗滚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看向来人时,眼睛蓦然湿了一片。 他扁着嘴,样子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凌少群不禁挑眉问:“你没事?”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糖豆儿两颗豆大的眼泪掉了出来。 他一直都以为凌少群死了,为这件事还内疚了很长时间,恨自己当初拿走了烙烊印,害老大困死在焚妖窟中。 不得不说凌少群对糖豆儿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自那天后他就真洗心革面不再偷人钱财了。可惜糖豆儿武力低根基差,打野又打不过野怪,光靠过关奖励没多久就把泉币花完了。 糖豆儿挺着空肚子熬了几天,实在熬不下去,只好到处偷吃店家的剩饭剩菜,今天东家,明天西家,凑合着吃,过得一天便是一天。 不料东窗事发被当场逮住了,更料想不到的是,凌少群居然没死,还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糖豆儿呜呜喊着:“老老老老大。” 凌少群纳闷:“你怎么一见我就漏电。” 糖豆儿:“我我我” “别我了,快跟我走。” 凌少群拽着糖豆儿的衣服将他整个拖起,右手拿剑鞘挥挡蓝楹精灵,一个健步蹿出门外。 看热闹的镜人怕冲撞,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弹指间金叶街上多出一阵骚动,年轻战士大步流星往前冲,后面拽着一个弱如扶病的盗贼,再后面是一群刚被放出来,打了鸡血的傀儡精灵。 纵使凌少群脚程再快,拖着个大沙包,还是跑不过空中飞得麻溜的精灵。 糖豆儿喘着气喊:“呼呼呼,老大,我跑不动了。” 凌少群:“你想被蓝楹精灵当众叉死吗?你想身上多无数个洞吗?你想血流不止横尸大街吗?” 糖豆儿:“老大你别说了,我好像又有力气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惜糖豆儿实在有心无力,眨眼功夫便不负众望地摔倒在地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马嘶穿透大街。 众人望去,只见一匹白色骏马以强悍之势飞奔而来,如旋风席卷街边落叶,扬起尘土片片。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在凌少群身边停下,他诧异地转过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紧夹在马腹上一条修长的腿,视线再往上移,便撞入了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瞳眸里。 马背上的人冲他低声一唤:“上马!” 鬼使神差地,凌少群伸出了手臂,两人双掌同时紧攥,他一个翻身,蹿上了马背。 修长的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剑鞘打在马屁股上,马儿顿时蹬开蹄子,撒野地往前冲去。 尘埃之后,糖豆儿呆若木鸡站在原地,脑袋里一片浆糊。 “老大?” 好不容易盼来了个救星,他还没开心完,转眼救星被人拐跑了!? “等一下,还不能走。” 回过神的凌少群,扯了扯身前人的衣服,又转头看向被蓝楹精灵围攻的小葫芦辫子。 墨迟的出现让他一下子恍了神,不由分说就跟着走了,差点误了事。 墨迟马不停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又要多管闲事?” 凌少群:“不,他是我的人。” 墨迟皱起眉宇,也朝身后看了一眼:“你的人?” “对。” 经历过这么多坎坷,凌少群比任何人都惜命,但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去救糖豆儿,他真对不住对方一直以来喊他那几声老大。 墨迟沉默须臾,道了声:“好。” 缰绳绷拉,马儿仰头嘶叫一声,漂亮地转了个身子。 马蹄再次踏入金叶街时,糖豆儿已经被店老板协同店员制服了,确切来说,是被蓝楹精灵戳服了。 他一直抱着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衣服上多了很多小洞。这群蓝楹精灵不如蓬夕楼养的狠厉,只是频繁攻击,没真把人叉了。 当然,光满身洞就足够让糖豆儿痛得死去活来的了。 百来个看客主动朝两边让开,凌少群和墨迟犹如走红毯般被众人注视着,来到店老板面前。 那店老板是个脑袋里缺根线的,尚未意识到危机感,见他们回来了,趾高气昂指着人道:“还敢回来,去,把那两个也给我捆了。” 他说完,蓝楹精灵比店员早一步出击,也幸好是精灵先动,才避免了血肉横飞的骇人场面。 蛇形利剑倏然出鞘,在冲得最快那只精灵身上使了个花刀,蓝楹精灵瞬间被切成几段,稀里哗啦掉落地面,变回了最普通的木料。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秒。 两秒过后,七星难离稳当回到剑鞘,快得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店老板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碎木条,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丁点声音。其余的精灵也变聪明了,随着两人前进的步伐,缓缓往后退去。 墨迟神色冷淡,毫无表情,似乎所有生物都能从他脸上看到‘生人勿近’四个字。 凌少群同样沉着脸,但相对于墨迟,他表情显得亲切多了。 上前一步,凌少群对着店主挥起手臂,做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动作。 店主下意识抬手挡脸,双腿一曲,这回真跪地上了。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凌少群颇为无语,他手一抖,朝对方抛出一个物件。 黄色钱袋从天而降,老板就下意识接住了。他看看钱袋,再抬头看看身前山高的人,一时还不清楚怎么个状况。 凌少群:“这些钱是我替他赔的。” 老板顺着他的手看向揉成一团的糖豆儿,后知后觉,又或者是条件反射地,点了个头。 凌少群问:“够了吗?” “够了够了。”他哪敢去数啊。 糖豆儿这会还双手抱头盘着,被凌少群一碰立即见鬼似的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别戳我,别戳我!” 刚有点意气风发的凌少群,一下子脸都僵了。 他想说,这个人他不要了,留在这里继续他的演员生涯。 过了好一会,糖豆儿依旧鬼叫不停,凌少群不耐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不走? 糖豆儿抬起头,张了张红肿的香肠嘴,憋着两汪泪水看向凌少群:“呜呜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 凌少群一愣,终于明白为什么糖豆儿反应如此强烈了。 他脸上没有伤,却因过度惊吓和身体大量创伤,毒气攻心,脸已经肿成了馒头。 凌少群:“”如果我笑出声,是不是不太厚道? 见是自家老大回来了,糖豆儿呜咽一声,心安理得晕了过去。 凌少群:晕过去了,现在笑是不是就听不见了? 幸亏他是想,没说出来,要说出来估计糖豆儿在梦里得再哭晕一遍。 凌少群翻出肚皮下快要流失掉的良知,一脸严肃把糖豆儿扛到马背上,拉着缰绳和墨迟往回走。目送他们离开的,还是原班人马。 阴着脸走了一段路,凌少群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墨迟你快看,他这张脸都能塞肉馅了,哈哈哈。” 墨迟:“”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非你凌少群莫属。 凌少群笑得脖子都红了,弓着腰拍着掌,完全收敛不住:“我要让言青给他画张肖像图贴在床头,哈哈哈,太喜欢这个馒头脸了。” 挂在马背上挺尸的糖豆儿:“” 第一百七十章 雾熏祛毒 墨迟一直慢凌少群一步,沉默地看他笑,沉默地听他说话。墨迟没问凌少群要去哪,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就这么无声地跟着,就像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凌少群冷不丁问了一句:“对了墨迟,你今天怎么骑马了?” 行走的人倏然停下脚步,眉头微皱,脸上出现了一抹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吗?”凌少群见他脸色古怪,不禁也怔了一下。 早前路过金叶街时,墨迟老远就看见了骚动,他本来不太理会这种场合,只是碰巧眼睛捕捉到了跑在最前头那个人。 在凌少群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视线莫名就移不开了,宛如被一根无形的蚕丝牵引着,自然而然定在原地。 蓝楹精灵如啄人的鹅紧紧追逼,纵使凌少群两脚生风衣袂翻飞,但由于手里拖了个人,脚程根本快不起来。 还差一点,他就要被追上了。 墨迟锐利的眼角横扫大街,很快在附近搜寻到了一匹白马,还没来得及多思考,他便翻身骑到马背上。 一心只念着救人的墨迟,早已忽略了,蓝楹精灵根本不是凌少群的对手。他之所以选择避让,并不是因为打不过,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生事而已。 如今凌少群这么一问,墨迟才想起来,这匹马,他也刚认识。 沉默半晌,向来直言不讳的墨迟,面不改色撒了个谎:“打算去郊外练练骑术。” 凌少群没多想,墨迟这么说,他就信了。 这一天凌少群的心情格外的好,旁人都以为是糖豆儿的脸取悦了他,只有凌少群心里清楚,他真正开心的是,自己当了一回有钱人。 想当初他是多么的穷,买得了腰带买不起上衣,买得起上衣又凑不齐裤子。现在他居然拿出钱来消灾,还真是件不可思议又大快人心的事情。 可怜的小葫芦辫子是被凌少群横着搬进蓬夕楼的,进去的时候不光脸,整个人都肿了。 冰灵帮他检查完后,说是中了蓝花楹的毒,又因为淤血不通,撑肿的。 凌少群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虽然糖豆儿现在的样子很讨喜,但凌少群还是不忍心他顶着馒头脸和香肠嘴过日子,毕竟看久了,会饿。 冰灵说:“办法倒是有很多,喝药一头半个月,普通针灸十几日。” 凌少群:“没有再快点的了吗?速效那种。” 冰灵思考片刻道:“那就只有雾熏去毒了,针疗配药汤,一天见效,只不过过程有点难受。” 凌少群:“难受没关系啊,反正人晕着,再难受他也没感觉,就用这个方案。” 于是他们找家仆搬来了浴桶,又熬了一大锅药汤倒入桶内,介于糖豆儿现在的体积太大,三个人手脚并用才成功将他塞进桶里。 很快,凌少群领略到这个治疗难受的点在哪了,只见冰灵掏出一百来根雾熏针,按着穴位走,一针一针把糖豆儿扎成了仙人掌。 别说被扎,光看着也怪难受的。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冰灵瞄了墨迟一眼,耐人寻味地冲他说了句:“我去准备些内服药,你来帮我。” 凌少群本来想说他去,还没开口,冰灵就给他安排了任务:“剩下的交给你了,记得一炷香后把雾熏针逐一拔下来,如果见到黑血重新插入,一直重复,直到血变回鲜红为止。” 听到这话凌少群眼睛都瞪直了:“这么血腥残忍的任务,你交给我?” 冰灵摊手:“这么血腥残忍的任务,你觉得我做合适吗?况且这个方案不是你选的吗。” 凌少群:“”我觉得你在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冰灵带着墨迟出门后,一声不吭走了很久,等拐过墙角,墨迟开口了:“你有话想跟我说?” 衣袖划起的动作清晰入眼,冰灵猛地扣起五指擦着他脸急速而过,旋转间已经将人按到了墙上。 冰灵的手白皙如纸,腕部纤细却力度十足,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一片五厘米长的雪花刃抵在墨迟脖颈。 “如果你的出现是有目的的,我劝你早点离开。” 墨迟扫了眼她手中利刃,脸色毫无波澜:“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冰灵:“那我说清楚一点,我知道你和嘲魇是一伙的。” 虽然刎颈盟遇袭那一次嘲魇没有露面,所有人进入混战自顾不暇,自然也留意不到他的存在,唯独坐在板车上的冰灵,一眼便瞥见了隐藏在林间那件藏青色的斗篷。 如果嘲魇和风老九结盟,那他的身边的人很有可能会做出对刎颈盟不利的事情,出于对队友的保护,冰灵必须先给墨迟立一个警告。 “我清楚我打不过你,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是故意接近少群的,我也不是看起来这么的弱小。” 毕竟是地君身边长大的丫头,就算不是吃人的霸王花,也绝对不是什么病娇茉莉花。 墨迟从她青葱般的指头上收了视线,转而看向冰灵的脸。她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眼神坚定不移,还闪烁着凛厉的眸光。 曲起指甲轻轻一弹,敲在雪花刃上发出‘噔’的脆响。 墨迟平静地说:“不是去熬药吗,走。” 糖豆儿是被一股酥麻的感觉唤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浸泡在水里,而他的对面,凌少群正拿了根针,眼睛紧紧盯着他身上某个部位,就像在瞄准目标一样。 糖豆儿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老大?” “嗯。”凌少群细如蚊蝇应了一声,同时,那根针已经准确无误扎进穴位中。 顿感那处又刺又麻,糖豆儿不由自主挛缩了一下,而后惊恐地叫道:“老大,老大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凌少群:“喊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绑着你。” 闻言糖豆儿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体,果然没有绳子,于是他用尽力气挣扎了起来。 凌少群差点拔错针,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乱动,你中毒了,给你解毒呢。” “解毒?”糖豆儿满脑子浆糊:“我中什么毒了?” “这个有点难解释,你自己看。”凌少群从背后摸出一面镜子,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照完镜子后,糖豆儿一脸吃了老鼠药的样子:“” 镜子是镜子,但里面那个是什么玩意儿? 糖豆儿愁容满面,香肠嘴朝两边弯了下去:“老大,你肯定是在逗我玩。” “你这个样子确定不是你在逗我玩?”凌少群笑着从他身上拔出一根熏针,黑色的血液立马沿着针口流出。 “嘶”糖豆儿疼得泪水打圈:“扎进去怎么又拔出来了?” 凌少群:“因为有黑血流出,你说你的,不用管我。” 糖豆儿:“” 你要扎的不是我,我大概也不会管你。 凌少群每扎一下,糖豆儿身上就会泛起一阵刺痛,皮肤内层也溢出灼烧的热度。 一炷香后,凌少群换完一遍雾熏针,糖豆儿已经脑门汩汩冒着轻烟,看着像个刚出炉的包子。 糖豆儿输一口气问:“老大,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凌少群听得莫名其妙:“谁禁止你说话了?” “那我说咯。”糖豆儿干咳一声,略微郑重道:“老大,你又救了我一次,加上这次,你放了我一回,救了我两回,在这个年代,我是要以身相许的。” 凌少群从眼缝瞟了他一眼:“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 糖豆儿:“” 我们对恩将仇报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样。 糖豆儿:“我的意思是,老大您的大恩大德我唐元记住了,等离开了超凡实境,我去找你,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少群:“你叫唐元?” 糖豆儿:“对,真名。我住在骈洲市三道湾同门” “停停停。”凌少群打断他:“我可不是要你报恩才救你回来的,你是我的人,我有责任保护你。” 既然凌少群用烙烊印换回来糖豆儿的命,自然要对他的安全负责,总不能把他从险境中救回又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另一个险境,那倒不如在焚妖窟时就袖手旁观,让他痛苦一次了事。 “所以你不用自报家门,也不用还什么,只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报恩了。” ---------------------------------- 小剧场 冰灵:“我们来玩海盗木桶插剑游戏。” 凌少群:“可是剑不够。” 冰灵:“没关系,我有针!” 凌少群:“来来来。”≥▽≤ 糖豆儿:〒_〒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房 此刻糖豆儿眼里,凌少群简直散发出圣人的光芒,背后还多了一对天使的翅膀,他对凌少群的仰慕之心顿时又重了几分。 “老大,嘶”他刚想感恩戴德一番,又被对方出其不意得动作打断了。 凌少群从他脸上拔下一根银针,见黑色液体渗了出来,立马将银针重新插回去。毫不停顿的动作让糖豆儿嘶了第二声。 糖豆儿震惊无比:“咋又扎回去了?” 凌少群:“冰灵说要扎到看不见黑血为止。” 糖豆儿:“” 怎么感觉那对翅膀有点歪。 墨迟拿着药碗进门时,凌少群已然将这个有趣的游戏玩得得心应手,糖豆儿也差不多该嗝屁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身上的针少了一大半,脸似乎也没那么臃肿了。 墨迟把药碗递过去,无需言语,凌少群已经心领神会将碗凑到糖豆儿嘴边。 糖豆儿:“我就一个问题。” 凌少群:“说。” 糖豆儿盯着碗里乌漆墨黑的药汤问:“喝了这个真能好?” 凌少群跟他开了个玩笑:“如果冰灵今天心情不错,你一天就能痊愈。” 墨迟心里暗暗说了句:那大概好不了了。 糖豆儿深吸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咕噜咕噜往口里灌药。药灌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不可思议道:“甜的?” 凌少群:“冰灵熬的药一向不苦,看你一副受刑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逼你服毒呢。” 不过回想起来,最近他喝的定神茶都是苦的,也不清楚是冰灵一时失手还是定神茶的原材料出了什么问题。 糖豆儿嘻嘻一笑,把剩下半碗喝完了。 凌少群说话间,视线时不时往墨迟那边瞟,刚碰到人又飘走了。 他和冰灵有个共通点,就是酝酿语言的时候表情特别容易出卖自己,墨迟一下子就发现了。 墨迟:“想说什么就说。” 明明喉咙没问题,凌少群却故意醒了醒,为接下来的话打了个桩:“那个墨迟你也知道,现在留下来的穿越者不多了,最后两个关卡难度肯定比前面的大,你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你很强,以你的实力闯关肯定没问题,只不过有的关卡需要幻术师和治疗师的辅助,你一个人硬顶会有些吃力,所以,我觉得,我是说,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凌少群尽量在词汇上用得小心翼翼,避免墨迟听了不高兴。 墨迟偶影独游惯了,不喜欢跟人接触,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因此凌少群之前也没勉强他。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焚妖窟一战使穿越者四分五裂,几乎没有一个队伍能够完整保留下来,和刎颈盟在一起,肯定是最安全的。 “好。” 凌少群还在艰难地挖掘各种理由,听到对方一声好,倏然抬起头来:“额,你答应啦?” 墨迟语气清淡地说:“嗯,答应了。” 他回答得十分干脆,让凌少群一下子摸不着西。 他原本还在满脑子想说辞,例如我们有最好的伙食啦,最强大的队伍啦,莫绝和难离天生一对,你也不忍心拆散它们,之类的话,突然就无用武之地了。 凌少群难以置信的模样,墨迟看了觉得好笑:“怎么,你只是随便说说的?” “不不不,我是认真的,认真的。”凌少群抓耳挠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哗啦啦水生响起,一旁被忽略的糖豆儿从浴桶里站起来,把头伸向凌少群:“老大,那我呢?” 和墨迟之间突然多出个人头,凌少群吓一跳:“你什么?” “我什么时候能加入刎颈盟?”这可是糖豆儿的终极目标,他连做梦都想着进刎颈盟。 “你呀,你早就是刎颈盟的一员了,怎么,还要颁个证书给你吗?” 糖豆儿眨眨眼,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星星:“真的吗老大?我是刎颈盟的队员了?” “当然,你想退会还得向我申请呢。”凌少群把他按回桶里去,又看了眼墨迟,心里莫名很开心。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凌少群远远看到关东炊和青翎前后脚往这边走。只不过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关东炊垂下头,不像平日那样一出现就呱呱噪噪,看上去还有点颓废。 凌少群问:“这么快回来了?你哥怎么说?” “没见成,清蒙台被包围起来了。嗯?有客人?” 等他抬头和凌少群讲话才发现,里面不止一个人。糖豆儿被浴桶遮了整个身体,只剩脑袋露在外面,而墨迟似乎天生便带了隐身功能,不认真瞧很容易忽略掉。 “这是墨迟,你们之前见过的,以后就是我们的新队友了。”凌少群拍了拍墨迟肩膀,姿势自然地倚在他身上。 关东炊点点头,视线转向了另一个人:“那水桶里面的呢?” “等他消肿你就认得了,糖豆儿。” 此时糖豆儿像个慢慢漏气的气球,脸大且圆,嘴唇厚得顶住了鼻孔,呼吸时鼻子一上一下的。用一个字来描述就是--丑! 关东炊眨眨眼,嘴巴与颧骨之间那块皮肤抑制不住般颤抖起来。 糖豆儿没好气地说:“想笑就笑。” “哈哈哈哈!!”得到允许后,关东炊果真肆无忌惮笑出声来。 他的脑海里已经展开了丰富的画面:糖豆儿一心想加入刎颈盟,但少群哥不答应,于是他死缠烂打,被少群哥毫不留情地揍了八百多遍,最终他百折不挠的精神的感动了少群哥,如愿入队了,哈哈哈哈。 糖豆儿:“”你差不多得了。 青翎从跟在关东炊后面进门,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怎么觉得你在拉人入队这条路上走得风生水起。” 凌少群:“多一个人,多一层保障嘛。” 墨迟的加入确实能称得上多一层保障,至于桶里面那个,青翎心想,是多一层累赘。 虽然糖豆儿毫无用处,但他也是有优点的,就是够醒目,一秒能透过青翎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他的心理活动。他立马说道:“我可以当跑腿,担担抬抬什么都能做。” “不添麻烦就好。”青翎对他没有多大指望。 凌少群想起了关东炊之前的话:“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清蒙台被包围了?” 关东炊刚撑起的笑容又落了下去:“今天本来想带鸳鸯玦和地图上山找哥哥,可是我们在山脚下见到将军府的护卫把上山的路给封锁了。回来时我们从镜人口中打听到,将军府放出告示,到处捉拿抢窃屠天刃的夷丹。” 凌少群:“那怎么把清蒙台给封了?”又不是乐肴去抢的。 关东炊:“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老上山,他们发现哥哥跟夷丹有来往,所以就从他那里开始下手。” 青翎提醒道:“这几天大家尽量少出门,扈刖既然已经怀疑清蒙台,也不难找到我们了。” 凌少群点点头,现在钥匙和地图都在手上,闯关也无需急于一时。 目前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睡房不够,之前凌少群和琉璃月加入,四个女生已经两两分了房,如今又多出两个人,这下院子里的房间彻底供不应求。 关东炊自告奋勇去找马管事安排,不到一刻钟又忿然作色回来了。 凌少群不用问,光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他又被马管事点炸了。 果不其然,关东炊一进屋就开始拍桌子;“妈的,都不知骂不骂他好。” 青翎:“怎么说?” 关东炊:“他狠狠表扬了我们一顿。” 凌少群:“哈?” 关东炊:“说我们夷丹足智多谋聪明才干,分配房间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我们。” 凌少群听着都想笑了,马管事这么会说话,果真适合当管家。他思量一下说:“没事,墨迟和我睡一个房间就行。” 墨迟那双看似薄凉的眸子,在一瞬间多出些深不见底的意味,他往凌少群脸上扫了一眼,没有表态,连头都不点一下或摇一下,就这么清清淡淡看着他。 青翎阴阳怪调地来了句:“你那屋还装得下?” 凌少群:“挤是挤了点,装多个人没问题,至于糖豆儿” 他把刎颈盟所有男生逐个筛选一遍,最后决定道:“就和关东一个房。” “啊?和我?”还在因马管事生气的关东炊,一秒回魂。 凌少群:“不同意?那让他去大哥那边睡好了。” 关东炊努努嘴,十分极不情愿道:“别,还是和我睡,突然感觉晚上睡觉多个伴很踏实。” 他幽幽转向糖豆儿问:“你晚上睡觉打呼噜吗?” 糖豆儿呵呵一笑:“我不清楚,反正以前和我一个寝室的兄弟白天都要补觉。” 关东炊:“” 你妹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难免夜 傍晚,墨迟跟着凌少群回了房间后才明白,青翎那句‘你那屋还装得下吗’是什么意思。 几个月不见,凌少群养那只鸟,已经大得他快认不出来了,也亏得蓬夕楼卧室门够大,才没把它卡在门外。 屋里原本有一张圆桌,几把凳子和一个彩绘屏风,为了给果儿空出多点空间,凌少群全部撤走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凌少群拿来干净的被枕给墨迟铺上,自己那一套往里面挪了个位置。 整理好被铺后,他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早点休息。” 墨迟站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静得像根木头。他盯着凌少群,凌少群也礼尚往来盯着他,四只眼睛无声对望许久。 就在凌少群以为他不会动了的时候,墨迟还是吹掉蜡烛,走了过去。 万幸这张床延续了蓬夕楼一贯铺张的作风,做得非常大,两个人躺上去中间还留有空位,不至于那么尴尬。 为了让墨迟快速融入刎颈盟,凌少群给他讲了一些队内有趣的往事,还有每个人的生活习性。整个对话都是凌少群在讲,墨迟静静地听着。 凌少群告诉他,自己最好的哥们是言青,他们是校友,也是游友,两人经常一起打游戏。凌少群属于那种在前面冲锋陷阵,近身攻击型的,言青则在后面排兵布阵,他的战略滴水不漏,两人合作往往是通杀四方。 至于其他人都是他来超凡实境之后才认识的,大哥严肃谨慎,羽潼勤奋好学,关东做的饭菜很好吃,冰灵的医术很高明,腓腓兽擅长打探消息,南霜穆擅长偷窃开锁团队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自己岗位。 凌少群说着,半天没见墨迟有反应,以为他睡了,便侧头去看他,猝不及防地,又撞入了那双深幽的瞳眸中。 墨迟的头微微向他靠近,眼帘半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墨绿色的眼瞳蒙着雾气,如同飘扬在孤舟上半隐半现的点路灯。 他们贴得很近,稍微一动,就能嗅到对方萦绕枕边的气息。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难以言喻。 凌少群心里一紧,莫名连声音都有点沙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 轻得似风飘过的两个字。 凌少群听糯了。 只觉得耳朵有点充血,鼻尖也有点发红,他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天气热的。 “那,还是不打扰你睡觉了,晚安。” 凌少群身体缓缓往后缩,拉着被子蒙过了头,假装自己一秒入睡。 夜晚微风徐来,窗外树荫影影绰绰,偶尔有虫鸣响起,须臾又安静了过去。 凌少群一只手枕在脑后,保持了很长时间,感觉身旁的人不再有动静,又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墨迟没有移动过,脑袋还是原来那样微微向他靠着,已经闭上了眼睛。 凌少群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偷瞄墨迟,而且是在对方没有戒备心的情况下。 他睡觉时跟常人看起来并无二样,就是比常人轮廓分明一点,鼻梁挺一点,更养眼一点。可不知为何,当那对绿色瞳孔撑开后,他整个气质都变了,给人一种冰冷的凌厉感。 这种凌厉感,拒人千里,让人心生畏惧。 哪怕靠近一寸,都有被冻伤的错觉。 可凌少群清楚,墨迟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的冷。每当他遇到危险,墨迟会第一时间出现,挡在他面前,将妖怪恶人统统拦下。 只要他需要,他就会在。 这么想着,心里越来越安稳,混混沌沌,凌少群眯上眼缝,很快便睡去了。 听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一动不动的人睁开了眼。 墨迟其实一直醒着,但他知道,如果不睡出点样子来,凌少群会陪他睁眼到天亮。 富贵人家的床铺很舒服,又棉又软,一点儿都不硌身,可惜墨迟却是根硬骨头,睡惯了木板床,躺在这么舒适的地方,反而让他无法入睡。 这一晚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 关东炊房里,没有响起预期的鼻鼾声。 糖豆儿僵着脖颈,两手揪紧被边,半挺不挺地看着天花板。 他猜想自己一定是白天被戳坏脑袋,得了什么创伤后遗症,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满屋顶的蓝楹精灵。 最诡异的是,关东炊睡觉时怀里还抱了一只。 最最诡异的是,那只蓝楹精灵大晚上不闭眼,净喜欢瞪着他瞧。 然后四目相对,浓情蜜意---呸,糖豆儿都快吓出尿来了! 他艰辛地背过身去,冷汗唰唰掉,心脏在要罢工不罢工的边缘徘徊着。 但其实背过去也不尽是件好事,因为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更多的精灵。 由于蓝蓝的缘故,蓬夕楼所有蓝楹精灵都集中在了关东炊房间,刚开始时关东炊也怕得要死,但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反正有蓝蓝保护他。 可初来乍到的糖豆儿不一样,他都快吓飘了,瑟瑟嗖嗖抖了半天,居然也没有把关东炊抖醒。 直到天亮,糖豆儿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凌少群是被开窗的光线晃醒的,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被褥皱巴巴,团成一个球,而旁边的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床上,好像从来没人睡过。 墨迟在站在窗前,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战士服。 果儿也醒了,正在卖力地给自己啄毛。 听见床上有动静,墨迟开窗的手顿了一顿,又快速关上了,他没想到这样都也能把人晃醒。 “你醒得好早。”凌少群揉着半睁不开的眼睛问:“饿了吗?关东应该做好早饭了。” 墨迟本来想说不饿,忽然听到一阵肚子打鼓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 真的是一阵,都不带停的。 墨迟:“那就吃早饭。” 凌少群:“”你听我解释,不是我。 他用幽怨的眼神看向地上四肢大张的凤鸟,果儿从翎毛里抬起头,还装做无辜地歪了下脑袋,看上去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凌少群:“” 谁养的鸟,这么会装好,我养的。 洗漱完后,凌少群和墨迟来到膳厅。 现在时间还早,大家都没睡醒,吃早饭的只有蒋羽潼一个人。 凌少群打着哈欠道:“早。” “早啊。”蒋羽潼看到两人才想起,他们是从一个房间出来的顺口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凌少群:“要是果儿不打呼会更好。” 桌上有鸡蛋饼,油条和豆浆,凌少群给墨迟盛了一碗豆浆,又夹了一块鸡蛋饼给他,自己拿起一根油条嚼着。 “关东呢?吃完早饭了?” 蒋羽潼头也没抬:“天亮就和大哥到秃头丘练级去了。” 凌少群唧唧咬着油条:“不是说了要少出门吗?怎么又往外跑了。” 蒋羽潼:“秃头丘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二十八宿司南阵,给穿越者练级的,镜人不会去那里。” 凌少群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说关东炊去哪了?” 蒋羽潼:“秃头丘。” 凌少群:“去干吗?” 蒋羽潼:“练级。” 凌少群:“谁?” 蒋羽潼:“关东炊。” 凌少群:“去哪里?” 蒋羽潼:“”手痒,想打人。 凌少群陷入了迷之轮回,关东炊去练级这件事,简直比关东炊直播生吞大刀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他是被大哥胁迫的呢。 “墨迟,走,我们去拯救关东。” 说完他就着墨迟的碗喝了一口豆浆,便拉着人出发了。 蒋羽潼细嚼慢咽下去一块鸡蛋饼,慢条斯理说道:“救什么呀,是他拉大哥去的。” 显然,他这句话没能传到急急忙忙离开的凌少群耳朵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十八宿司南阵 从蓬夕楼到秃头丘,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和一段长满苔藓的山阶。 秃头丘雪雾一片,丘外清明爽朗,丘内人兽不分。 墨迟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就连碰到到路边伸出来的植物枝条,也是轻轻滑过,没有半点声响。 还未走到地方,凌少群就听到来自思文赫兰那既熟悉又让人敬畏的呵斥声。 “一套口诀你给我背了半年,初级技能一个都没练下来,这睚眦斧你别要了,我还是送给马管事劈柴。” 后面跟着关东炊满是委屈的声音:“别,别,我再来一遍。” 关东炊摆动着比他手臂还粗的斧柄,口中念道:“上道少冲,悬肩立势,驰风驰风驰风很大?” “驰风急起,斗宿横空,铁马流转,蛮入巧出”见他一副便秘的样子,凌少群忍不住帮他把下面的念了出来。 睚眦斧的口诀,凌少群听过几次,都会背了,关东炊练了半年,居然还没背熟,也真是个天才。 关东炊脑袋一热,说:“对。” “对你个头!”思文赫兰忍到内伤终于还是忍住不骂人了:“该出左手时出右手,该抬腿时下马步,所有动作都是反的,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平日里大叔一副和蔼可亲的老父亲模样,一拿起兵器授教,俨然换了层教官皮囊,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关东炊听得脸青了一片,他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只能委屈地憋出三个字:“我错了。” 凌少群看不下去,走到关东面前一把抢过沉重的斧头,对思文赫兰道:“大哥,你想练我陪你,别折腾关东了。” 他是想替关东炊解围来着,谁知后者听到后急了:“少群哥,你别插队啊,我先来的。” 凌少群:“” 怎么感觉这句话从关东炊嘴里蹦出来哪哪都不对。 凌少群猜想他是怕被骂,于是把话摊开了讲:“大哥,你也知道关东不是练武那块材料,你硬逼他也没用。” 结果大叔还没开口,关东炊就把睚眦斧抢回去了,并且略带生气道:“不是,我学得好好的,怎么不让我学了!” 凌少群:“” 关东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大哥要挟了,是的话你眨眨眼。 关东炊看着凌少群扇子一样的眼睛,莫名问了句:“少群哥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入沙子了?” 凌少群:“”算了,我救不了你。 他以为关东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时间脑门生热想不开,还好对方下一句话就帮他解开了谜团。 关东炊:“你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脑袋没有坏,大哥说要把睚眦斧送给我,我正在学呢。” 钝刀慢剐,关东炊好不容易达到五十级,思文赫兰也履行当初的诺言把睚眦斧交予他。 由于睚眦斧是大叔练出来的,等级与攻击力和大叔不相上下,这对于关东炊而言,就如同拿个小酒杯盛一池子的酒,他有点无力招架,因此他需要大量的经验来填充这份差距。 凌少群恍然大悟,难怪一向对练级避之若浼的关东炊今天突然改了性,原来如此,不过另一个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睚眦斧给了关东,那大哥你不就没兵器了?” “我有。” 思文赫兰手心朝天一撑,五指间金光流转,七尺大刀横空出现,正是将军府里抢出来那把屠天刃。 屠天刃包裹在皮革套内,百年来从未出鞘,当然,这一刻思文赫兰也没打算让它出来亮相。 众所周知,兵器与兵器主人需要经过长时间相处历练,才能磨合成功,但看到思文赫兰轻而易举召唤出屠天刃,凌少群也知道,这把刚烈不驯的大刀,已经被大哥磨合得服服帖帖了。 介于关东炊对死记硬背完全不上脑,思文赫兰决定换个方法,让他从实践中掌握睚眦斧的技能。 大叔朝不远处的二十八宿司南阵扬了个头:“上桩。” 凌少群往那边看过去,大阵中央是个灵气汇聚的青铜焚鼎,二十八根石桩按照星盘位置分布,东南西北各七桩,根根平地拔起,直指天空。 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鱼龙对尾阵一样,在二十八宿司南阵上练级可以提升经验值和武力值,不同处在于,不光战士,所有职业修炼都适用于此阵。 关东炊不敢废话,蹬着细腿往房桩上爬,花了点时间才勉强站稳地方。大叔则选了他正对面的昴桩,直径跳了上去。 “从现在开始,你要集中精力接下我的每一招,注意爆发点和回击角度。准备好了吗?” 关东炊咽下一大口唾液生硬地点了个头。 握住屠天刃的手猛然发力,思文赫兰在石阵上大幅度一转,朝关东炊挥出一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刀影。 不知是被恍懵了眼还是突然反应不过来,关东炊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睚眦斧在他手中发出颤鸣,提醒他危机的到来,可他却像被人点了穴般,凝成一块木墩。 刀影带着风声直奔眼前,在离关东炊的脸一拳头距离,被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劈在了旁边的心桩上。 心桩‘砰’一声碎成三块,一块飞走了,另一块华丽丽砸进了地里。 “嗡”崩裂的余音久久回荡,扫过秃头丘上每一寸土地。 屠天刃明明还包裹在皮革套里,只是区区刀影便能将石桩切碎,要是出了鞘,还真得来个平山填海。 凌少群想起青翎这么介绍过屠天刃:“神器摘录上有那么一段记载,屠天刃,兵器之霸王,刀身剑魂,刀锋凌厉,剑影莫测,杀伤力可破长空震天地,千百年来只有严尤能挥得动它。” 虽然后面一句已经被思文赫兰改写了历史,但前面的内容至今无人敢质疑。 就连站在阵外凌少群,都被铿锵之声震得产生共鸣,更别说身在阵内的人了。 只见关东炊一身冷汗纷飞,一点点往下滑,正以缓慢的速度行驶在瘫倒的路上。 大叔眉头紧皱,表现出难以掩饰的不满:“接招用脸接的,你还是头一个。精力不集中,要领掌握不当,你这样面对敌人,别说取胜,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骂了,至于关东炊听没听进去还是个迷。 他确实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人,但大哥都喊了预备又给他打一枪了,再迟钝的龟也该懂得起跑了。 可那一刹间,关东炊真动不起来。屠天刃发出的刀影太过霸气,将他禁锢在无形的金刚圈内,哪怕稍稍抬一根手指,都耗尽他所有力气。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心有余悸,如果大哥来不及控力,他可能已经和自己的脑袋告别了。 墨迟的视线自屠天刃出现那一刻便再没移开过。 “那把刀哪来的?”他问凌少群。 凌少群:“这把刀就厉害了,是严尤的佩刀,百年来一直供奉在将军府里,前阵子我们抢回来的。除了这把刀,还有一张将军陵的分布图和一块鸳鸯玦,我们猜想将军陵是招阳门所在,而鸳鸯玦就是打开招阳门的工具。” “将军陵,鸳鸯玦”墨迟喃喃低语:“确定和招阳门有关?” 凌少群随口答了他一句:“八九不离十。” 那边,关东炊抱着粗壮的房桩,缓缓滑到地面,屁股碰地之前,他听到思文赫兰居于高处的声音:“把你的双截棍拿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关东炊的脸青成了生柠檬。 他从后腰摸出赤术双截棍,抖着声音问:“大大哥,你你该不会让我用用用双截棍接接接你的招?” 那你还不如生劈了我得了! 思文赫兰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他两秒,手一抖,将屠天刃收了:“抛过来,我用棍子跟你练。” 关东炊这才松一口气,三两脚又爬回桩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双修 墨迟还在思考着什么,忽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拉。 凌少群小声道:“走,我们看着他会分心。” “嗯。”他应了声。 两人往回路走,不知是被这秃头丘的浓雾迷了眼,还是各自琢磨着小心思,步伐也没来时那么快。 走到长满青苔的山阶时,墨迟忽然问了句:“你想不想和我双修七星剑?” 凌少群顿了顿,停下脚步。 他想啊,他可想了,从得到七星莫绝那天起就想着双修的事情,但基于之前已经被墨迟拒绝过一次,他没好意思再提。 可如今墨迟主动说出这句话,就让凌少群有点意外了。 他试探着问:“你不是说七星剑分开也能修吗?” 墨迟:“分开可以修炼,但一起修,成效会更好。” 凌少群一脸古怪地看向他:“那你之前还拒绝我。” 墨迟向来话说得少,也不懂隐讳,他面不改色道:“之前我不确定你有没有真正掌控七星莫绝的能力。” 凌少群:“”谢谢你考虑如此周到,下次请把我的心情也考虑进去,以后这种话就不用说出来了,伤感情。 墨迟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苦瓜脸,转而说道:“你看一下七星莫绝的数据。” 凌少群掏出骨龄牌扫描了七星莫绝,空中出现一列数据: 七星莫绝 等级:66 技能:立剑横生,千殇万影,崛地起刃,乘云破风,物转星移,血煞弥啰 攻击力:1100 墨迟也扫描了七星难离,另一列数据呈现出来。 七星难离 等级:66 技能:立剑横生,千殇万影,崛地起刃,乘云破风,物转星移,血煞弥啰 攻击力:1100 凌少群左看看右看看,得出个惊人结论:“为什么数据是一样的?连技能也一样。” 墨迟:“因为七星剑相辅相生,两剑一体。刚开始我也没发觉,直到你创出‘千殇万影’,才引起我的注意。” 第一个自创招式出现后,墨迟便开始留意数据,不出所料,就算他不拿七星剑练级,难离的数据也会发生改变,因此墨迟猜想,应该与另一把七星剑有关。 在焚妖窟,他的猜想得到了认证。 凌少群也想起和持守老人的一番对话。当时他问:七星莫绝尚未开刃,为何已经达到九级?持守老人的回答是:莫绝虽未开刃,难离却已是征战连连。 现在想来,缘由竟在此。 凌少群语气萎靡道:“哦,我还以为莫绝会自动生成新招式呢,原来是你在背后默默耕耘啊。” 墨迟好笑,怎么感觉,某人看上去有点失望呢。 凌少群恹恹地问:“那双修怎么个修法?” “跟我来。”墨迟转了个向,朝秃头丘另一个山坡走去。 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离二十八宿司南阵不远,还能隐约听到思文赫兰呵责关东炊的声音,但由于四周一片雪雾,已经看不清他们身影。 双修分两个阶段,兵器碰撞的武修和真气交换的灵修。 武修,是将剑术和本身融合在一起的过程,对双修者体能要求很高,需要两人能量值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避免出现一方被另一方压制的结果,另外也需要两者有足够多的默契,整个修炼过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 墨迟手一挥,七星难离凌空出鞘,七星莫绝也很快跟了出来。 “别看剑,看着我。”墨迟说完飞身而起,在空中画出剑影。 凌少群开始时还不明白他那一句‘看着我’是什么意思,直到七星难离在空中塑造出剑魂,他才若有所悟,墨迟是想他重复自己的动作。 于是凌少群也跃步向前,接住莫绝塑造出剑魂。 七星剑的招式,他们烂熟于心,动作做起来也是流顺连贯,一挥一劈一点一挑,行云流水。 繁复的剑影在空气里画出相同的图形,剑刃与剑刃之间就像连接了一条看不见的纽带,相互牵引,又相互约束。 一个立剑横生,一个崛地起刃,一剑当空划过,又一剑紧接其后,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断开,每一个转折都有所依赖。 武修维持了近两个时辰,连续不断的挥剑让两人双鬓布汗,身体也逐渐吃不消,好在他们举手投足间相辅相成,尽力把对方托送到对的位置,完成得还算顺利。 最后双剑直指地上一块一米高的石头,青色剑影凝结成冰花,毫无阻力切入了石头当中。 冰花飞散,配合着四周的白雾,幻似雪境,美不胜收。 一番修炼下来,凌少群发现剑魂的力量大有提升,就好像某一层禁制被解放了,只要轻轻一扫剑身,就能切断钢筋水泥。 墨迟说得没错,双修果然成效很高。 凌少群看着手中青光隐隐的莫绝出神,忽然,另一只手被人握住了。 两手相触一瞬间,七星双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凌少群浑身一颤,感觉两股不同的灵气源源不断灌入身体,朝五脏六腑游走。 “别松开。”墨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认真:“闭上眼。” 凌少群被握住的手轻微动了一下,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雄厚的灵气游走在他体内每一个角落,从皮肤,到根骨,再融入血液,一点点朝深处扩散。 墨迟贴着他,低低地说:“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对七星剑的感知。” 凌少群耳后根倏然红了一片,是不是对七星剑的感知还有待探究,但墨迟的气息钻进敏感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发痒发麻是事实。 他微不可见地挪了一下脚步,让这股不自在远离自己一些。 等到完全静下心来,凌少群发现,不光他在吸收灵气,属于他的灵气也在蚂蚁搬家频频往外输出。两人两剑,似是打通了某道闸口,相互交换着水源。 须臾,墨迟松开手。 手腕上那线牵连截然中断,输出的灵气一下子倒流回体内。 凌少群睁开眼,恢复了脉象。一切都很正常,只有略显滚烫的的指骨节提醒着他,身边人的温度。 他甩了甩手,试图用降低体温计度数的方式降低一下自己的度数。 此时巫鸟已经归巢,秃头丘寂静无声,关东和大哥也早已经离开了。 凌少群说:“要不我们回去。” 墨迟嗯一声,收了剑。 入夜,凌少群半披衣袍,坐在果儿身上研读幻术草卷,自从他把桌子椅子搬走后,果儿便成了他的桌椅。 今天回到蓬夕楼,琉璃月给了他一本中级草卷,让他有空时当读物消遣。 可他转眼就把这本读物当成了教科书,秉烛夜观,势要一次性给学完。 凌少群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做累,白天刚修炼完剑法,身体消耗个干净,晚上又埋头苦读,将脑力也消耗个干净,仿佛和自己有多大仇似的。 明晃晃的烛光下,古字莹莹,化成星盘,在苍穹大脑中漫步遨游。 凌少群背咒语正背得起劲,身边蓦然多出一个身影。 墨迟走过去,将烛火吹灭,房间一下子进入黑暗,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照了进来。 凌少群一愣,问:“是不是太亮,打扰到你睡觉了?” 墨迟冷冰冰道:“是你要睡觉了,练一整天,不累吗?” “我还不困。”说完凌少群抬手揉了揉眼睛,明确告诉别人他在撒谎。 “不困也要休息,看书什么时候看不行。”墨迟黑着脸硬拉着人上了床,直接把他塞进被子里。 凌少群打了个哈欠,表情呆滞:“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连关东都开始练级,我这个队长还有什么借口偷懒,之前荒废了一个月时间,我怕跟不上进度。” 沉默一会,墨迟开口道:“有我在,不怕。” “是啊,有你在。”凌少群翻了个身,面向他:“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会及时出现,帮我把那些蟑螂老鼠消灭掉,可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 “不是还有刎颈盟其他人吗。”可能怕他爬起来继续作妖,墨迟难得耐心和他聊上了。 凌少群:“他们不一样,他们感应不到我,只有你知道我在哪里。” 于凌少群而言,墨迟是特别的存在,可是这种存在又是飘忽不定的,他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消失。 但就算墨迟不走,他也总不能赖人家一辈子。 或许是精力消耗太多,两人聊着聊着,凌少群便睡了过去。 房间里清风细语,而果儿鼾声如雷,两者重叠在一起,又有说不出的和谐感。 墨迟静静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窗外一声细小的哨声传来,他才坐起身子。 轻手轻脚走下床,来到大开的窗户边,外面偶有浮云游过,遮掩了月光,过后又被风一缕缕吹散。 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墨迟翻身跳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玩具 日上三竿,敲门声响了四五下。 糖豆儿顶着黑眼圈离开床,又一宿没睡好的模样。 他现在暂时能适应和蓝楹精灵共处一室了,只不过半夜偶然睁眼,看到蓝蓝近在咫尺的脸和充满怪异的笑容,他会立马从睡意阑珊中抽醒,而后好长时间维持在杯弓蛇影的状态。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糖豆儿用干涩的喉咙喊道:“来了来了别敲了。” 推开门那一瞬间,他差点没疯。 门口站着一只两人高的大凤鸟,鲜红凤冠下两眼圆溜,鳞片形状的羽毛沿着蛇颈层层累叠,尖锐的嘴巴正好往下啄,做出敲门的动作。 而它这一嘴恰好对着糖豆儿,在他眼里就莫名带了点攻击的味道。 糖豆儿瞪着眼,三魂颠倒七魄分离,已经僵成电线杆。 见他好一会都不动,果儿调皮地啄了一下他脑门。 !!! “妈呀!”糖豆儿深抽一口气嗷了出来,这才懂得后退两步做出防护动作。 “鬼嚎什么呢。”凤鸟背后,传出凌少群的声音。由于果儿体型太大,把他挡了个正着,这会他扒开密集的翎毛,把俊脸露了出来:“你别吓果儿。” 鬼勒,明明是它吓我好吗! 见到是凌少群,糖豆儿镇定下来,捂住胸口平复心情:“老大,你怎么把坐骑带来了?” 凌少群:“今天起我要和墨迟上山修炼,怕果儿太闷了,带它来跟你交个朋友,以后你负责溜它。” 糖豆儿指着自己问:“我,溜它?” 确定不是它溜我? “果儿想去哪它会自己去,想吃东西也会自己找,你陪陪它就好。”凌少群拍拍果儿的翅膀,朝糖豆儿扬了个下巴:“果儿,这是你以后的玩具。” 糖豆儿当场晕厥。 也没完全晕过去,因为凌少群的话刚说完,果儿就朝他俯下大脑袋,在他脸上蹭啊蹭,像得到心爱的玩具一样开心。 糖豆儿被它蹭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艰难地露出个笑脸:“老大果儿,对谁都这么热情吗?” 凌少群:“哦,它对食物都很热情。” 糖豆儿:“” 凌少群:“哈哈,跟你开玩笑的,果儿只吃果子,它是喜欢你才蹭你。” 糖豆儿:“”老大,下次别开这种玩笑答应我好吗。 秃头丘这天多了几分人气,蒋羽潼加入到思文赫兰和关东炊的练级阵营当中,而青翎和琉璃月也在二十八宿司南阵上晋升了等级。 但要数收获最多,还是凌少群和墨迟,双修第二天他们就创造出了新招式:暗袖穿花。 这个招式由两人合作完成,一人作为掩护迷乱对方视线,一人穿花而过,直击对方要害。 修炼很顺利,日落西头前他们回到了蓬夕楼。 凌少群走进大院时,果儿正围着瑟瑟发抖的糖豆儿,玩得不亦乐乎。 糖豆儿腰身挺直,一时被果儿蹭脸,一时被果儿啄后背,活像个屹立不动的唐三藏,而果儿就是诱惑撩拨他的妖精。 他们旁边还站了个人,腓腓兽用甚是同情的目光注视着糖豆儿,从形态而论,十成一个担心自己师傅会被妖精拐走的猪八戒。 看到这场景,凌少群心里暗笑,好一场活戏! 嗅到主人的味道,果?妖精?儿放开糖?三藏?豆儿,扑向了凌少群。 凌少群亲昵地摸着它脖子问:“果儿,玩具好玩吗?” 果儿咯咯咯叫了几声,意思是非常好玩。 凌少群说:“开心就好,开心明天你们继续玩。” 糖豆儿当场两眼一翻,生无可恋地把自己拍倒在地。 凌少群当做没看到,转头朝腓腓兽问:“肉肉,你回来啦,这几天又去哪发财了?” 腓腓兽:“刚跑完一单大生意,这次可以休息很长时间了。对了,晚上马贾邀请你们到八洲馆吃饭,记得把大家叫齐。” 一直忙于生意没时间露面的马贾,终于想起楼里还住着客人,难得忙里偷闲几天,务必要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 凌少群:“全部人吗?会不会太多?” 腓腓兽摆手道:“不会不会,他把整个八洲馆都包了,叫上一村人都坐得下。” “那好,墨迟,你去吗?”凌少群问一直跟在他身边,却又离得四五丈远的墨迟。 这种场合人多,以他的性格,不一定愿意去。 凌少群转头那一刻,腓腓兽还以为他跟空气讲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院落的某棵树下站了个人。 腓腓兽:卧靠,这人什么时候站这里的?怎么跟空气一样透明。 也不知墨迟以前是干什么的,老喜欢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凌少群是感应到他的存在,换个人,指不定站半天都没瞧见他。 墨迟果然简单摇了个头,表示不去了。 腓腓兽把凌少群拉过去,小声问:“你朋友怕晒太阳?” 凌少群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摸了摸后脑勺说:“你当他害羞。” 腓腓兽瞄一眼表情冷得快掉冰碴子的墨迟,心想:我信你个鬼,这是害羞的表情?这摆明是看谁不爽就干谁的表情好嘛! 突然,天边出现一道惊雷,轰隆隆压着空气而来。 腓腓兽吓一跳:“大晴天怎么打雷?要下雨了?” 凌少群抬头看,天上万里无云,晴朗明亮,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不明由来地,他的心紧了一紧。 二百五糖豆儿开玩笑道:“晴天打雷不一定是下雨,可能有人死了呢。” 他刚说完,空中传来系统语音:“枭一鸣亡!” 糖豆儿惊得脖子一缩:“卧槽,我随便说说的,不用显灵!” 腓腓兽也是震惊无比的样子。 比起他们此刻的讶异,凌少群没有多少夸张的情绪,只不过脸上已经乌青一片:“系统说,谁死了?” 他问完腓腓兽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提了心:“鹰盟会的枭一鸣?他怎么死了。” 远处的墨迟眯起眼,他注意到凌少群拳头捏得死紧,眉骨两侧突出,整个人崩得如同束在一层橡胶里,那表情不是惊讶,是愤怒。 凌少群紧紧抿了抿嘴角,开口道:“肉肉,帮我找一个人,要快。” 腓腓兽:“谁?” “木子阳。” 这三个字,他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凌少群心里清楚,枭一鸣的死,肯定跟木子阳脱不了干系,他是冲着天门盾去的。 缩得如同鸵鸟一样的糖豆儿这时插了嘴:“老大,你找木子阳干什么?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凌少群:“你知道?” 糖豆儿转而就来了个愤愤不平的表情:“木子阳就是个白眼狼!刚到太安时我跟他在会宾客栈一起住了几天,谁知他突然就抛下我一个人跑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下次再让我碰到他我一定揍他一顿!” 凌少群冷着脸说:“以后见到木子阳,你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糖豆儿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因为他很危险。”凌少群不是开玩笑,木子阳发起疯来,十个糖豆儿都不是他对手。 可糖豆儿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依旧不屑道:“木子阳有什么危险的,他武力值还没我高呢,就是运气好,每次都踩着狗屎过关。” “反正你听我的,见到他就掉头走。”本来心情便槽糕,凌少群不想跟他废话,语气明显强硬几分。 看他认真的模样,糖豆儿不敢反驳,只好点头答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宴席 金叶街上,除了蓬夕楼,最高那一栋就是八洲馆了。 八洲馆装修非常大气,瓦片朱红墙身粉青,木花门上雕刻了飞鸟和走兽的图案,柱面与栏杆都是手工一流的工匠做的。 嗯,怎么说呢,就是非常配合马贾的气质,难怪他指定来这家馆子吃饭。 刎颈盟到的时候,马贾已经叫好一桌酒菜,雅间内还候了几个布菜的侍者。 马贾今天穿一身锦绣红袍,腰间别一块拳头大的紫玉,肚子与腓腓兽不相上下,富贵两字明晃晃琢在额头上。 他本来就是个好客的生意人,又因腓腓兽布的风水局误打误撞让他跑通了好几个大单子,自然对刎颈盟分外热情,一见面便迎了过去,一阵嘘寒问暖。 从“诸位贵宾在蓬夕楼住得可好啊?”到“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再到“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都是自己人别跟我客气。”说得刎颈盟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其实,除开要看马管事的脸色,蓬夕楼还是个不错的地方。不但环境优雅,房间布置周到,还有蓝楹精灵当看门守卫,比他们之前住过的地方都好。 思文赫兰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刎颈盟里地位不低的老前辈,马贾也是个有眼界的,握住他的手一直摇啊摇,摇得大叔冒出一脑门黑线。蒋羽潼见状忙替代了大叔的位置,抢过马贾的手客套起来:“我们住得很好,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马贾呵呵笑着:“不麻烦不麻烦,有缘千里来相会,认识的都是朋友,来来,快请入座。” 他们坐下后,侍者把盖在菜上的盖子掀开,八洲馆的名菜一个个呈现出来,有瓦罐鸡,黄金骨,水煮鱼,山菌豆腐,四喜丸子,满满摆了一桌。那锅一品汤掀开时还滚滚冒着热气,正常闻着味都能让人垂涎三尺。 可惜现下情况不太正常。 凌少群完全吃不出味道来,傍晚那一声通天雷鸣炸得他神魂颠倒。其他人看着心情也不怎么好,毕竟又死了一个穿越者,只不过面对马贾的热情招待,他们不适宜表现得太过低沉。 马贾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话,刎颈盟只好派出关东炊来应付他,关东炊凭着一张战斗力卓越的嘴,跟他叨叨了半天。 凌少群心不在焉地动着筷子,也没听他们聊什么。他夹了一块鱼肉放碗里,不吃净盯着看,过一会又夹了一块鱼肉,还是放碗里,仿佛要留着过年。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凝重,身侧的琉璃月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怎么了?这么多菜没合胃口的?” 凌少群动动眼睛,总算是回了神:“不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这么入神?有麻烦事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凌少群精神晦暗说了声好,然后给琉璃月夹了块黄金骨,试图用食物暂停这个对话。“别管我了小师傅,来,你吃多点。” 琉璃月瞟了眼肉骨,不太感兴趣地把它忽略掉了。“是因为刚才死的那个人吗?你认识他?” 凌少群眸子里隐忍着情绪,低声道:“嗯,他是我朋友。这鱼肉和丸子都好吃,你试试。” 琉璃月见碗快满了,明白他是不想谈这件事,只好提筷子吃菜。 整顿饭凌少群的手没停过,一筷子一筷子地给琉璃月夹菜,自己倒没吃上几口。 对面的南霜穆,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朝他们那边瞄了很多眼。凌少群和琉璃月一直耳语,举止中不知不觉显得亲密许多。距离隔得远,南霜穆又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觉一肚子醋水什么都吃不下。 另一边身为东道主的马贾,净顾着说话,同样没怎么吃东西。聊到开心时,他突然提起一件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的事:“对了,前阵子我从清蒙台提了一架木鸢回来,哪天有空我请诸位一起乘坐木鸢,上天游览一番我们太安的山河美景可好?” 腓腓兽一口水噎住喉咙:“咳咳咳!!” 马贾:“哎呀,你别喝这么急,慢点慢点。” 关东炊讪讪地说:“马老板多谢你的好意,我畏高,就不,不坐了。” 蒋羽潼也点头道:“对对对,我们都畏高,都畏高。” “都畏高吗?”马贾一脸惋惜:“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未用过那架木鸢呢,本想着过两天试试效果” 腓腓兽边顺着自己喉咙,边抢着说:“既然是难得的宝贝,应该重视起来,选个良辰吉日敬上三柱高香再试。” 马贾摸着大肚子问:“有这个必要吗?” 腓腓兽:“当然有,那是载人上天的物件,寓意白日飞升,飞黄腾达,你总不能随意选个倒霉日子就把它开上去。” 马贾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但这句话出自腓腓兽口中又莫名变得有几分道理,他点点头:“嗯,那就听你的,选个好日子再试。” 所有人松口气,感觉马贾这么好忽悠简直是太棒了。 宴席中途马贾开了一壶高粱酒,给每人都倒上一杯:“这是我在途归做买卖时,当地族民送我的高粱酒,好酒配英雄,来,我敬诸位一杯。” 气氛一来,谁都没多想,举起杯子碰了碰,便一干而尽了。 酒是真好,喝完唇齿留香,余味不散,就是太过醇了,以至于喝过一轮后 杯子倒,人也跟着倒了一半。 对面半个桌子脑袋全搁桌面上,这边半个桌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凌少群酒量一般,酒气一上头就晕乎。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股子晕劲给晃掉,但事实证明,头越晃,是越晕的。 突然,他感觉身旁站起来个人,琉璃月单脚踩在椅子上,声音也跟着宏亮起来:“这样喝不过瘾,马老板,我陪你干了。” 整张桌子就马贾和思文赫兰维持着人样。马贾是喝惯酒的,见琉璃月这么女中豪杰,立马举起酒壶道:“我先干。” 凌少群拉住琉璃月的手,把她按回座位上:“小师傅,你喝醉了。” “胡说,我千杯不倒。”琉璃月把他推开,一副‘你别管我我还可以喝十个回合’的样子。 凌少群的另一旁,糖豆儿眼神呆滞,已经分不清碗和杯子的区别。他看了半天,默默把筷子插到白米饭上,活像给谁供上两炷香。 “干嘛呢?今天又不是重阳清明,快拿下来。”说着凌少群将他的筷子拿掉,往桌面上搁。 糖豆儿反应慢半拍,过了好一会又重新把筷子插回去,回头对着凌少群嘻嘻一笑:“老大,我去一下茅房,留个位。” “你去就去,哪有这么留位的。诶诶诶,往哪走呢,门口在那边。”看着糖豆儿的凌波微步,凌少群不放心,站起来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糖豆儿自我感觉良好,没有醉到连厕所都上不了的地步。 凌少群正要起身,又见琉璃月一脚踩回到椅子上,豪情万丈地说:“我今天高兴,给大家唱首歌。” “来!”马贾非常赏脸地给她敲酒杯,蒋羽潼和青翎这两个已经脑袋粘桌了,听到敲杯子的声音突然醒过来,跟随大队敲杯子去了。 “你们别起哄,小师傅你放下那个,小心摔了。”凌少群一手抱住琉璃月,另一手抢过她不知从哪个角落顺来的花瓶,忙得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 琉璃月不满地喊着:“把麦克风还我,我还没唱呢。” 凌少群:“咱们回去唱,回去给你开演唱会。” 南霜穆的脸红成熟苹果,她眯着眼看了半天凌少群和琉璃月,越看眉头拧得越高,最后倏地站起来:“我也会唱。” 凌少群:“”谁能帮我打晕她们。 他看向唯一清醒的思文赫兰,然后惊现大哥身上已经趴了个腓腓兽,肩膀上还挂了个关东炊。 关东炊一只手圈住大叔脖子,嘴里呶呶不休:“大哥,我已经很努力了,但练级真的太难了牙齿斧,又重又粗,比我手臂还粗,我都拿不起来大哥你平时都不笑的吗?笑一个来看看呀”。 见到关东炊拿手扯开思文赫兰的嘴让他笑时,凌少群果断放弃了求救。还好候在一旁的几个侍者搭了把手,才成功将琉璃月和南霜穆分开,各归各位。 一团大乱之后,凌少群再看回去,糖豆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七十七章 糖豆儿出门后左拐右拐了好几个转角,不认路又不懂得问人,很快便离开八洲馆跑到后巷去了。 脚下的青石地板被他踩出白云般浮沉不定,宛如整个人飘在空中。 从巷子尾走到巷子头,别说茅厕,连个坑都没找到,糖豆儿实在憋不住,瞧周围也没人,他直接拉下裤子在墙角边把事情解决了。 啪啦啪啦,很快墙角多出一块阴影。 忽然,远近传来翻弄衣物的声音,糖豆儿一个尿颤赶紧把裤子提起。 几秒后,巷头走出来个黄毛,背对他,伏着腰,撅着臀,一副鬼鬼祟祟抢劫未遂的样子。 糖豆儿往那人身上瞟了好几眼,顿时一怔。 巧了,早前凌少群还说要找木子阳,转眼他把自己给送过来了! 糖豆儿很快有了主意,他把手伸进衣袖里倒腾一番,摸出一抹引蝶粉。 “木子阳!”他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背。 木子阳惊得跳起,又吃痛地抽了一口:“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糖豆儿:“好笑,这条路你修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近看他才发现,木子阳脸色苍白,不显一丝血气。他手臂上的护甲不知被什么撞裂了,从手肘一直裂到指缝,还留有几块未洗干净的血迹,身上也有好几处创伤,看着像刚跟人殊死搏斗了一番。 糖豆儿挑起眼珠子,幸灾乐祸地问:“跟人干架干输了?” 木子阳皱着眉闷声道:“与你无关,别跟着我。” 糖豆儿嗤笑一声,翘起得意的下巴:“想得美,谁跟着你了,我现在和老大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强多了。” 听到这话,木子阳立马变了个神情。 “怎样,后悔了?谁让你当初不吭一声把我抛下的,我就是和老大有缘分,几次分开都能碰上,你羡慕不” 他还在嘚嘚瑟瑟,突然被木子阳揪住衣领,整个吊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跟谁在一起?” “老大!老大!你别这么用力揪我,我想吐。”糖豆儿没开玩笑,他的酒劲还没消,这么一晃真能呕木子阳一脸。 木子阳怔怔地看他半晌,缓慢松下手,而后转身离开了,再没理会糖豆儿。 糖豆儿对着他的背嚷嚷:“喂,我没说完呢,你去哪?喂!” 哼,反正有引碟粉,你去哪我都能找到! 糖豆儿在心里小自豪一番自己的精灵,准备回去跟凌少群打报告,突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一只手臂,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捂住了口。 身后的人体形魁梧,一手捏着糖豆儿下巴将他的嘴撑开,一手握了支三指大的白瓷瓶,强迫往他嘴里灌药。 糖豆儿拼命挣扎,想回头看一眼来人,可是对方力气是在太大了,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本事。 药水一顺溜灌入口中,喝不出什么味道,却引来了铺天盖地的困意。 糖豆儿顿觉头脑发昏,思维开始迟钝,双目也变得朦胧不清。 他睁了睁眼睑,想保持清醒,偏偏困意越来越重,身上宛如挂了个千斤坠,脚也跟着软了下去。 四周窸窸窣窣,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念念有词,念的什么内容他听不懂,只觉声音愈渐变小,很快世界安静下去。 被人灌了迷药,不知又经历了什么的的糖豆儿,倒在地上中,晕了好长一段时间。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叫他:“糖豆儿,醒醒,快醒醒。” 见糖豆儿出门后一直没回来,凌少群担心他出什么事,赶紧去茅房找人,谁知茅房空荡荡,八洲馆的小厮也说没见过有人上茅房,凌少群心想不妙,又顺着后巷往外找,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人。 更要命的是,离糖豆儿不远处还有一滩未干的尿迹,想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凌少群嫌弃地缩了缩鼻子:“卧靠,还说没醉,你怎么不直接躺尿上?快起来,身子都臭了。” 糖豆儿被扇了几下才醒过来。他摸着疼痛的脸,委屈巴巴问:“老大你为什么扇我?” 凌少群:“我没扇你,你自己扇的自己。” “我扇的?”糖豆儿一脸傻样,还真信了:“我为什么扇自己?不对,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馆里吃饭吗?哦,我好像是出来尿尿的,那我到底尿了没有?” 神智是恢复了,可他脑袋里像烧了锅粥,一团混沌,完全忘了昏倒前发生的事情。 凌少群叹气道:“我看你是喝断片了,赶紧起来,我带你回去。” 他让糖豆儿勾住自己肩膀,把人半抱半推带往蓬夕楼走。 一路上糖豆儿隐隐感觉心里不舒坦,好像遗漏了什么要紧事,可怎么都想不出结果。 晚上别院格外安静,所有人醉昏昏,不到亥时全睡下了。 凌少群回到卧室,第一时间是跑去泡了个澡,他实在受不了身上一股骚味。 温热的水雾徐徐扩散,将卧室笼罩起来,凌少群卸下衣物坐入桶中,把自己上上下下刷了一遍。 “果儿,要是浴桶再大点就好了,我可以给你也搓个澡。” 凤鸟瞅他一眼,埋头在自己宽大的翅膀间搓了搓脑门上的毛。 凌少群突然好奇地问:“我好像没见你洗过澡,难道你都不用洗澡的吗?” 凤鸟歪了下脖子,似乎也在思考他的问题,不过很快又愉快地搓毛去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小脏蛋。”凌少群将热毛巾搭在额头,舒服地闭上了眼。 兴许是太过疲惫,再加上酒精作用,泡着泡着,他便睡过去了。 纸窗被轻轻打开,月光黯淡朦胧,化成剪影映在浴水中,不一时,水面多出一个黑色身影。 黑影从窗外蹿入房间,又在窗橼处停住了脚步。 由于木门推开的声音太大,为了不吵醒屋内一人一鸟,墨迟今晚选择走窗户,可他刚往里探,就看见侧头熟睡的人。 凌少群手臂自然搭在桶边上,动作勾勒出漂亮的肩胛骨,愈渐薄透的水雾中,含着水光的皮肤和精俏的腰腹若隐若现。 “”墨迟发现,每次走窗户都会有惊喜。 他轻轻跳下地面,脚步无声走到凌少群身边,目光在他胸前一缕打湿的发丝上纠缠了许久。 额头的毛巾被人拿开,微风拂过,凉浸浸的,凌少群仰起脸‘嗯’一声,带着一点小抱怨。 墨迟没有叫他,而是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水打落的声音哗啦作响,虽说没什么不适,但凌少群还是睁开了眼。 最先映入视线的,是单色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再往上便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绿眸。 凌少群微张的眼睛一颤,茫然地动了动。 “墨迟”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墨迟停了动作,垂下眼睑看他,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近得只剩毫厘。 “睡。”墨迟语调没什么变化地说了句。 宛如一句安眠咒,凌少群听到后,多出一股安心的感觉,果真沉沉睡回去了。 睡梦中,有人将他放到轻柔的床上,盖上被子,额头传来不知名温度,很快又消失了。 一夜好梦。 天明时,清浅的晨光穿过窗户,落入昨晚的浴桶中,凌少群听到果儿啄毛的声音,自然而然醒了。 身旁的床被完好无折,人已经不知去向。 凌少群揉了揉脑袋,记忆逐渐回笼,而后,他的脸刷地红透了。 如果他没记错,昨晚他是光秃秃洗的澡。 所以,是墨迟给他穿的衣服? 凌少群简直有种无地自容随时可以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 能睡这么死大概也是种能耐。 眼珠子在卧室里打了一转,他生生地喊了声:“墨迟?” 没人回应。 凌少群问果儿:“人呢?” 地上的凤鸟做着每天早上都做的运动--啄毛,不过也抽空看了眼窗外,算是回答了问题。 凌少群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好换上衣服,一个人去了秃头丘。 他以为墨迟会在秃头丘上等他,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心中落了些许失望的凌少群,唤出七星莫绝,闷声开始自己练剑。 第一百七十八章 猎日豹 今天的二十八宿司南阵和原来长得不太一样,直指天空的泥石柱子高低不平,仿佛被人用刀一根根削断。哦,不是仿佛,就是被人削的,而且那个不是别人,是陪关东炊练级拿他当萝卜削的思文赫兰。 凌少群看着每一根顶端都被削成斜面的柱子,感觉有点扎脚。 他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番关东炊后,腿脚一曲,跳上大阵。 练级一如既往地枯燥乏味,不如双修新颖又具有挑战性,尤其是与七星莫绝的沟通,凌少群明显感觉到莫绝今天心情不佳,发出的剑气也是有气无力,像一个失去小伙伴的孩子,面对再大的积木也变得兴趣缺缺。 不过凌少群也有一个重要的发现,自从双修后,他和墨迟之间彷如牵连了一条线,每次两人进入作战模式,他们之间会出现短暂的互通,他的战斗力瞬息会向墨迟靠拢,发出的招式也表现出比以往更为强大的力量,宛若两人能量互通了一样。 而现下回到独自训练,这种能力便消失了。 “一个人练级实在是无趣,不想找个对手玩玩吗?” 突然出现的说话声分不清远近、道不明位置,但凌少群已经习惯了声音主人的作风,因而也一点都不感到讶异。 他抬头四寻,果然在某棵树上找到了懒懒而立的妖面人。 鬼魅面具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似笑非笑的红唇和白皙的下巴。如果不是脚尖轻轻触碰着枝头,看进别人眼里他就是飞在上面的。 凌少群已经懒得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做什么,因为每次都得不到答案。 妖面人浅笑道:“看我作什么,看你的猎物,它要开始进攻了。” 猎物? 凌少群还没搞明白男人的意思,下一瞬间他的神经已然绷起,长剑于腕下回转,倏然出刃。 这是他对危机感的条件反射。 属于高级野兽的气息迅猛传来,未及思考,凌少群凌空快速打了个转,一个硕大的金色影子自他身上飞跃而过,落到大阵之上。 空中‘叮’一声出现系统提示:猎日豹,57级,攻击力699。 凌少群的眼角轻轻一瞟空中那行字,又闻低吼穿沙而来,带着烈日烧焦黄土的气味。 长时间训练出来的敏捷度,让他一步跃起,再次避开一个高伏伤害。 落桩后凌少群才看清,眼前是一只体型健硕的金色豹子。豹子四肢修长,肌肉线条柔美,周身披着金粉。它正伏低前肢,弓起腰身,摆出进攻的姿势。 凌少群半曲膝盖,手握长剑,也并未放松戒备。 “鬼。” 听到脱口而出的单音,猎日豹就像接收到了命令般,朝凌少群所在的鬼桩扑了过去。 莫绝剑尖一晃,迎着猛兽抛出立剑横生,石头爆裂的声音以及皮肤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凌少群由鬼转奎,再回头,便见猎日豹皮破肉绽趴在地面,他方才站的鬼桩,已然被它一爪拍碎。 妖面人轻依树梢,慵懒得像条蛇,他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围观态度,又道出一个单音:“奎。” 这下凌少群总算明白过来了,他在跟自己下追逐棋呢。 地上的的猎日豹回血般龇牙咧嘴重新站了起来,它的躯体硕大,抬头几乎和石柱子等高,厚实的爪子踩在地面能拍起一层雾气。 凌少群也是个好玩好胜的人,独自训练单调寡味,早就觉得厌烦了,难得有人送只大野怪来陪他玩,他求之不得。 在妖面人的指挥下,猎日豹攻击异常凶猛,凌少群左挡右攻,回防缜密不紊,可也多次遭到偷袭。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神同步,两人大概几辈子前已经是冤家了,凌少群每一个回防都能被对方完美解析出来,只要他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妖面人都能从中找出破绽。 几个出其不意的变招后,凌少群脚底一滑,差点失足掉摔下石桩。 这个失误,给了猎日豹见缝插针放出大招的机会。眨眼功夫,它周身金色的皮肤开始发出亮光,光圈不断向外扩散,雪雾似被点燃般,灼烧了大地。 砂石无风翻起,碰撞在石柱上发出‘嘎啦嘎啦’的细碎响声,一捧白沙直扑凌少群脸颊,糊得他看不清东西。 刹那间,凌少群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已经远离秃头丘,深陷烈日黄沙之中。四周大气被抽离,炙热的光线从脚底蔓延,将他围困在只有自己和猎日豹的世界里。 当下视觉消失,耳朵里只剩前仆后继的沙尘滚滚,凌少群只觉灵力在不断流失,突然没了方向。 人,往往对未知充满恐惧,再强悍的人经得起刀枪火药,却经不起内心深处对于未知的惊慌无措。这种无措将凌少群牢牢桎梏,一点点填平他反抗的欲望。 在他面临束缚无从挣脱时,缥缈如尘的话语夹杂着砂石飞扑至耳边:“强者,就是要不断承受压力,不断失去,在失去中自行打破枷锁,你所能承受的枷锁,便会成为身上的盔甲” 妖面人的话让凌少群乍然清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二十八宿司南阵,而他身处的情形,只是猎日豹散发出来的幻象而已。 幻象,就要用幻术突破。 凌少群开始挣扎起来,附在他身上的砂石如同千斤披风,被他逐层卸下,手腕上的丹水玉也慢慢滑出袖子。 为了方便使用幻术,凌少群想了个法子,将朱砂像魔沙一样注入丹水玉中,他只需念出咒语或作出特定手势,便能将幻术召唤出来。 看到丹水玉的瞬间,妖面人微微眯了下眼,表情透出别有意味。 他用好听的嗓音提醒道:“太阳最烦阴天,聚些雷电过来给它刷个毛,再暴躁的豹子也会变得很温顺。” 阴天凌少群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天乾地坤,雷震风巽。”他念出咒语,手腕处光芒乍现。 “滋”一声,云霄被一道闪电撑开,随之乌云骤来,雷鸣盖地而起,闪电密密麻麻打落秃枝,天地间支开万道裂纹。 下一刻,猎日豹发出的光圈如充水气泡般,在与闪电接触的一刹那,全数爆掉,碎成金粉。 视野恢复正常,耳边砂石滚动的声音也截停了,凌少群睁开眼,只见天空黑一半亮一半,如晨光打在暗夜中,何其壮观。 忽然,他感觉后颈扫过一阵寒风。 “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对幻术感兴趣的。”妖面人转瞬来到他身后,伸手扣住了他腕上的丹水玉链子:“既然学了幻术,就应该它和武力结合在一起,实现能量最大化。” “结合在一起?”听了妖面人的话,凌少群将前一秒感到的不适抛诸脑后,当下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如何结合? 他已经学会使用幻术,但幻术和武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使用幻术时需要集中精力,放平心态,而武力打斗却是令人热血沸腾的,要将两者融合在一起,首先心态上便出现了分岔口。 他转而想起那个不曾碰面的嘲魇,据大哥和青翎所说,嘲魇是个前期就会使用幻术的战士,当时凌少群只觉得这个人挺牛的,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他‘天生’便拥有两种职业呢? 种种思绪绕着凌少群脑袋打转,他想得入神,忽然脑门被人拍了一下。 “不要分神,你还在决斗中。”妖面人的声音带了点无奈,这个时候走神很容易被踩扁的好不好。 “幻术和武力的结合有两种,一是利用幻术给武者加盾加伤害,二是利用武力将幻术的程度最大化。你看看眼前这只豹,它现在受伤跑不动了,但普通剑伤又很难刺穿它的躯体,如果让你一剑毙命,你会选择什么用招式?” 凌少群将目光放到猎日豹耸起的脊骨上,随着的呼吸,它四肢紧扣地面,后脊缓慢起伏。 “崛地起刃。”这是他第一个想到能一剑毙命的招式。 妖面人:“很好,那你再想想,哪种幻术能将崛地起刃的伤害最大化。” 凌少群还在思考,身后的人已经开始给他倒数了:“三,二,一,出招!” “等一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喜欢要说出来 厚重的掌力击打到背上,凌少群顿觉一股电流穿透心脏,直通十指。 崛地起刃出招一瞬间,二十八宿司南阵上徐徐升起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剑,繁复的符文形成一个圈,将巨剑包围其中,漫天翻涌的乌云被符文发出的光线照得透亮。 巨剑以破竹之势,从上至下刺穿了猎日豹的身体。 猎日豹被压在阵中,张开口,还未来得及低嚎出声,已然珠沉玉碎,化为砂石。 一弹指顷,宝箱落地,决斗结束了。 身后的人收了手,但触电的滋味依旧停留在凌少群体内,断断续续,似被上百只蚂蚁啮咬。 妖面人推了他一把:“还站这里做什么,不想知道宝箱里是什么奖励吗?” 凌少群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宝箱,心想:难道你不想知道?你怎么不去? 他走到宝箱面前,伸手打开箱盖,一把雕琢细致豹纹的骨质匕首跃入视线。 “叮”空中出现装备名:兽骨刺 以猎日豹脊骨打造出来的匕首,坚硬无比,可破顽石,是非常罕见的短兵器。 凌少群将兽骨刺拿出来,手触碰到的东西一片冰凉,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个物件很适合墨迟。 “我可以拿走吗?”他问。 妖面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猎杀的,当然可以。” 他表现得这么大方,凌少群反倒不好意思了:“那只猎日豹是你的宠物?” 妖面人:“不是。” 凌少群一愣:“不是?可它刚才还听你的命令行动。” 妖面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只是恰好会跟野兽沟通,给它指点了个位置罢了。” 他回答得像那么一回事,可凌少群却不尽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有只豹子出现,刚好妖面人也经过此地,刚好他又会兽语,刚好那只豹还蛮听话的 凌少群想说我不信,你少懵我,却听到妖面人把话题一转,转到另一件事上:“这块丹水玉,如果没记错,是我的。” 凌少群心头一跳,碎成这样都认得,你眼睛是矿石探测器吗? 他立马崩塌的脸很是滑稽,妖面人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既然收了我的礼,是不是该拜师了。” 凌少群送了他一个白眼,见过死缠烂打求学的徒弟,还没见过死皮赖脸收徒的师傅。 不过既然妖面人能说出这句话,可见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证明这块玉就是他的。凌少群破罐子破摔,耍赖皮道:“玉是我在地上捡的,不是你送的。” 妖面人:“哦?既然是捡的,为何不物归原主呢?” 凌少群:“我不知道原主是谁。” “那你现在知道了。”妖面人手一摊,做出一副‘可以还给我了’的手势。 凌少群:“”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花了这么多心血喂出来的玉,都有感情了,况且他还买了一大筐朱砂没用呢。 凌少群抿抿嘴,屈服道:“要是你能教我怎样将武力和幻术结合在一起,我就勉强让你当我师父。” 听听,多混账的话,收了人礼物还提条件,正常师傅该被气吐血了。 然而妖面人却很开心,并且愉快地答应了:“一言为定。” --------------------------------------- 南霜穆来到餐厅时,里面只有四个人。 腓腓兽朝她招了招手:“丫头,过来吃饭。” 南霜穆坐下,随手拿起汤勺舀汤:“就你们吗?” “青翎带靖瑶去后山了,他们小两口难得单独相处,随他们腻歪去。”关东炊语气十足一个关心后生感情的老前辈。 蒋羽潼嚼着肉说:“南霜问的很明显不是他们好吗。” 关东炊:“哦,我来之前冰灵在熬药。” 蒋羽潼瞥他一眼,心想:你就是故意的。 糖豆儿正在剥虾壳,开口说了句:“老大和他小师傅回房间了。”然后又专心剥他的虾壳。 所有人:“” 如果这句话到这里就断了,南霜穆大概会难过死。 关东炊赶紧圆话:“回房可以做很多事,拿东西什么的。” 糖豆儿接道:“对,小情人就很喜欢回房做事情。” 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简直叫人咋舌,为了让这顿饭吃得安心点,蒋羽潼给出了正确的解释:“少群说他幻术上有些问题搞不懂,请教琉璃月去了。” “哦。”南霜穆面无表情拿起勺子,明明摆在眼前的是八珍玉食,她却吃出了牢饭的暗淡感。 关东炊说:“你别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嘛,少群哥这么努力,我们应该为他感到开心不是。” “是,那我笑一个?”南霜穆说完摆了个生锈的笑脸。 腓腓兽看到她的笑,筷子掉了。 关东炊张着嘴,上面挂了半条豆角。 只有糖豆儿经得住考验,还在不断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得非常起劲,当然,也可能也是因为他缺心眼。 腓腓兽有点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说:“丫头,有些事情咱们还是该争取一下。” 南霜穆莫名其妙地问:“你说什么?” 腓腓兽:“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凌少群那小子,但喜欢不能憋在心里,要说出来。他和琉璃月现在是师徒,可没人能担保以后会不会日久生情,真走到一块了。就算没有琉璃月,还有琉璃星、琉璃云、琉璃小太阳,总有一个他能喜欢上的,你也不想等到那个时候再后悔。” 南霜穆被什么东西咽住了,大声咳了几下:“咳咳咳我,我不喜欢他。” 蒋羽潼一口气叹到喉咙眼:“南霜,少群已经反应慢半拍了,你再口是心非,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走到一起了。” 南霜穆低下头,摆着手指腼腆不语。 这时糖豆儿又说话了:“爱就大声说出来。” “你吃你的,别废话。”早被糖豆儿惊世骇俗的说话方式雷到,蒋羽潼赶紧让他住嘴。 “哦哦,那我说最后一句。”他转过去对南霜说:“老大是真的很关心你,在长古时还特地嘱咐小分队去找过你呢,你要喜欢就去追,我们都支持哈。” 听到这话南霜穆有点意外:“真的吗?他让你们去找我?” 糖豆儿用力点了两下头,嘴也没忘记嚼两下。他不能多说了,因为所有人已经用警告的眼光看着他了。 在众人的怂恿下,吃完饭后南霜穆鼓起勇气,决定去找凌少群。 腓腓兽说楼那边有点事要处理,离开了餐厅,蒋羽潼和关东炊把碗碟收拾收拾,也洗碗去了。 糖豆儿见大家各有各忙,整个团队好像就自己无所事事,觉得不如贡献一下体力,给大家打扫房间好了。 于是他找来一些打扫工具,最先去了青翎的卧室。因为青翎一向有收拾房间的好习惯,打扫起来也快点。 糖豆儿甩着葫芦辫子,哼着小曲,左手拿块抹布右手拿根鸡毛掸,打开了房门。 可他的脚一踏进去,赶紧便收住了。看到里面的场景,糖豆儿第一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翎那一向整洁的屋子里,像刚发生过七级大地震般,凌乱不堪。以往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架子上的小发明,如今东倒西歪,不少粉碎在地上。那些年代久远的古籍书卷,青翎宝贝得要命,已经线头崩开,寿终正寝了。 糖豆儿瞪着极大的眼珠子,倏时傻成哈士奇。 除非青翎疯了,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么渗人的场面! 第一百八十章 地图不见了 那座一头扎进草地的木鸢,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后山,马贾果然心大如箩筐,腓腓兽说要帮他选日子,他就真坐等日子的到来,也不上山去看一眼他家大宝贝还在不在,估计是对蓝楹精灵十分有信心,觉得它们在没人敢动这架木鸢。 青翎牵着靖瑶郡主的手,走在草地上,小风一吹,蒲公英一抖,气氛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靖瑶郡主:“回去之后你会来找我吗?” 青翎不假思索道:“不会。” 靖瑶一怔,有些失落地问:“为什么?” 青翎:“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不得不承认,青翎总能一句话把她的负面情绪消灭掉。靖瑶郡主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呢。” 青翎停下脚步,转过身用手指碰了碰她鼻尖:“我说过会保护你,有我在,保证你摔跤都有人垫着。” 他说着玩笑话,可表情却异常认真,靖瑶郡主看着他的眼,心口砰然,脸色渐渐融化在淡金的阳光中。 青翎平生第一次这么大胆,想要在她殷红的脸上咬一口,试一下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样的软。当然,他没真咬,而是顺着她的侧脸亲了下去。 条件反射地,靖瑶郡主闭上了眼睛,就在两人仅差分毫之时,一头野牛朝他们冲了过来。 “青翎,青翎!你房间你房间!!”那头牛吼得很大声,恨不得冲到青翎面前,拎起他耳朵往里吼。 青翎:“” 他望过去,见糖豆儿顶着一头凌乱的散发,一身污浊的短衫,手脚着地四肢不分跑到面前。 青翎皱了下眉,嫌弃地赏赐了他一道地泫印后才问:“我房间怎么了?” 水帘从天而降,糖豆儿莫名被淋了个落汤鸡,但他顾不上那么多,捉住青翎的手立马往回走:“我解释不了,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快点快点!” 青翎被他湿哒哒的手拉着,表情有点绿,他转头跟靖瑶说:“你先去吃点东西,我等一下去找你。” 靖瑶郡主乖巧地点了点头,直到他们离开很远,她的才小心翼翼地吐出口气,将内心的小悸动释放出来。 刚才还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亲上了。 她摸着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蛋,颇为遗憾地想。 靖瑶郡主走到灶房时,蒋羽潼和关东炊还在洗碗。关东炊指了指旁边的小矮桌说:“喏,这是留给你们的,青翎呢?” “他被糖豆儿叫走了,好像说他房间有什么东西,让他去看一下。” 靖瑶郡主掀开菜罩子,里面全是热菜,还有她喜欢的红薯粉。她拿筷子盛了碗粉,站在一旁哧溜哧溜吃了起来。 蒋羽潼:“怎么站着吃,拿把凳子坐下来吃啊。” “不用,我不饿,就吃一点。”说着靖瑶又哧溜了一口。 这个灶房跟大楼那边是分开的,原本是为了给住在别院的客人煮水和做些简单的餐食盖的一个简陋屋子,如今落关东炊手里,成了御用膳房,所有食材齐全,比大楼那边的主膳房还讲究。 靖瑶很少到这个地方,她好奇地打量着挂在墙角的辣椒大蒜,还有灶头上各种烹饪器皿,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装食物残渣的桶里,那里面铺了些治疗师专门用来做灵药的材料。 靖瑶奇怪地问:“谁受伤了吗?” “没有啊。”关东炊瞄了一眼桶:“哦,你说那个啊,冰灵给少群哥熬了药。” “什么?!”靖瑶郡主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放下碗筷,急匆匆走了。 “怎么了?”关东炊听到声音再回过头,人已经不在了,只剩半碗红薯粉‘哐当’落桌。 青翎跟着糖豆儿回到自己卧室,当看清里面情形时,仿佛一道天雷劈下,正中了他的中枢神经。上一秒还清新俊逸的脸,此刻已经‘砰砰砰’裂开多道皱纹。 房内宛如被打劫了一般,桌椅翻倒,物件凌乱,满地残骸。 青翎快步走进去,拾起古籍残体,心疼得要命。 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房间还好好的,怎么半天功夫就变成这副惨状了? “青翎,你确定你没有梦游的习惯吗?”也不知糖豆儿从哪冒出来这个想法。 青翎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就算有,醒来也发现了。” “也对。”糖豆儿摸摸后脑勺道:“那会是谁弄的?谁跟你有仇吗?” 青翎:“住在蓬夕楼就这么一拨人,你觉得谁跟我有仇。” 糖豆儿一边帮他扶起倒地的四方桌,一边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确实很低,青翎平时为人温和,连大声说话都少,要说有仇也轮不上他:“难道是遭贼了?你这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么多,指不定被谁看上了。” 青翎皱起眉,心中生疑。 人总是需要时间反应的,糖豆儿这么一提,他倒是警醒了。蓬夕楼有蓝楹精灵守着,外人进不来,大家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但哪怕是遭贼了,也不该如此狼狈。 他觉得不对劲,有什么混淆了他的视线。 青翎快速朝墙角的红木昙花柜看去,随之,第二道天雷轰顶而来,这次他的正中天灵盖。 他在房内设计的机关被人强行破开,红木昙花柜底下那扇小门敞开一条缝,原本用来装羊皮地图的木盒不翼而飞了! 青翎袅袅生烟的脑袋上顿时飘过一团乱码。 他一手扶着柜门,把脑袋探进柜子内,这下面还有一个暗格,藏了装鸳鸯玦的盒子。 他摸出一把钥匙,插进盒子的锁眼里,还好这一层暗格没被发现,鸳鸯玦还在。 青翎将鸳鸯玦塞进袖口的暗袋放好,说了一个字:“找!” 糖豆儿满脑问号:“找什么?” 青翎:“将军陵的地图不见了。” 糖豆儿哪知道这将军陵的地图是个什么东西,见青翎表情严峻,他不免也紧张起来:“这个地图很重要的吗?” 青翎:“是这一关招阳门的关键线索。” 糖豆儿一顿,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他赶紧趴在地上找起来,虽然满地凌乱,但东西不多,如果有地图应该是很醒目的,可两人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床底下,衣柜后,窗台边,汤姆钻过的缝,杰瑞开过的洞全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地图的踪影。 好了,这下可以确定是被偷了。 南霜穆去凌少群的卧室找他,但里面没人,她想了想,糖豆儿说的房间,有可能指的是琉璃月房间。 她来到琉璃月房外时,听到里面发出‘吱呀吱呀’物体摆动的声音。她身体一顿,停在了门前。 而一门之隔的卧室内,凌少群双手下垂,身体大展地躺在老式摇椅上,咒术草卷此时皱皱巴巴盖住了他整张脸。 琉璃月双手环胸看着他,脸上多出三条黑线:“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睡觉?” 凌少群的声音从草卷下面传出:“我脑袋里一片混乱,想休息一下。” “要休息回你自己房间休息,别在我这里磨蹭。”琉璃月下了逐客令,可凌少群依旧纹丝不动,挂在摇椅上,十足一条风干的带鱼。 “回去有些事情我想不通。” “在我这里就想通了?” 凌少群扒拉开脸上的草卷,有气无力地问:“小师傅,你知道武力和幻术可以合二为一吗?” “我哪知道。”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影响的,琉璃月打了个哈欠。 凌少群:“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 琉璃月撩起半边眼皮,从密集的睫毛缝里瞟了他一眼。 凌少群继续道:“我小师傅长得漂亮,人缘好,看的书也多,见识渊博,超凡实境里应该没什么事情是她不清楚的。” 据凌少群长时间来的观察,琉璃月和腓腓兽不一样,想从腓腓兽嘴里套话要用激将法,想从琉璃月嘴里得到信息,只要夸她两句就行了。 果然,三秒后琉璃月发出了猪一样的笑声:“呴呴呴呴,这都被你发现了,好,我们来谈谈双职业。”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要害你 凌少群猛地翻身从摇椅里坐起来:“真有双职业的人吗?” 琉璃月淡定地说:“有啊,挑选职业的时候勾两个职业,再按确定就行啦。” 纳尼!!! 凌少群无比震惊道:“这样就可以修两个职业了!?” “别喊这么大声,我要耳鸣了。”琉璃月掏了掏耳朵道:“都听到敲门声了。” 凌少群朝木门看去:“不是耳鸣,我也听到敲门了。” 他们安静下来,不到一会,门外又响起“笃笃笃”几声,果然有人敲门。 “找你的?”琉璃月这句是问话,但语气笃定得很。 凌少群觉得逻辑不对:“来你房间为什么是找我的?” “因为不会有人来找我啊。”琉璃月说着去开门,见到是南霜穆后她快速回了头:“看,我猜中了。” 直到屋内传出琉璃月夸张的猪笑声,南霜穆才鼓足勇气去敲门。她原本已经很紧张了,当看到来开门的是琉璃月,表情显得更不自然了。 凌少群见她脸色青红煞白,似乎有一丝丝羞涩,又似乎有一点点难过,十分难以言喻,只好扯着嘴问:“南霜,你来找我的?” 南霜穆拧着小手,微乎其微地点了个头:“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好。”凌少群正要起身,却不知琉璃月脑袋里抽了哪根筋,突然往他身上扑,又把他死死按回摇椅上。 摇椅:“吱呀吱呀” 凌少群:“” 琉璃月用女人的第六感算出了南霜穆此刻无比复杂的心情,仗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吃瓜要吃全套的精神,她决定逗她玩玩。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不行吗?我和少群还没聊完呢。” 南霜穆看着摇椅上一晃一晃的两个人,额头抽搐,她压着声音道:“要单独讲。” “你等我一下。”凌少群拍了拍琉璃月,示意她起开:“双职业的事我回头再找你。”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可惜琉璃月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故意眨着眼睛道:“我突然想起武力和幻术怎么结合最快,你不想听吗?” 凌少群闻言,心里飘过一种不妙的预感,他迟疑地问:“怎么个结合法?” 他一问完,马上就后悔了。只见琉璃月细腿一抬,居然跨坐在自己大腿上,和他迎面而对。 凌少群被这亲昵的动作吓一跳,马上挺直了身体,可偏偏这一挺直,两人靠得更近了。 摇椅:“吱呀吱呀吱呀” 凌少群:“”他已经猜到琉璃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南霜穆抽搐的额头上即刻龟裂出九九八十一道裂缝,她忍无可忍道:“你干什么,哪有你这么修炼的!” 看着她鼓起脸蛋,一副酸溜溜的样子,琉璃月内心暗爽。她抬起手,娇滴滴地说:“没有吗?可我平时就是这么修炼的啊。来,少群双手给我,我们十指交合。” 南霜穆拳头嘎啦直响,气得用眼珠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种情况下全世界也就一个琉璃月不怕死,还能楚楚可怜向凌少群打小报告道:“她凶我。” 凌少群:“”再演下去就过分了哈。 正当南霜穆准备抽起她的四十米大刀开砍时,卧室门又被敲响。 “少群,你在里面吗?我拿了药过来。”是冰灵的声音。 片刻后,南霜穆顶着一张上坟脸去开门,冰灵看到她楞了一下:“南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来大姨妈了?” 何止来大姨妈,简直要放血祭天! 冰灵感觉气氛不对,顺着南霜穆冒火的视线往里瞥,看到了摇椅上姿势诡异的两个人。 “你们这是在修炼?”冰灵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了。 凌少群:“”他已经没脸面对江东父老。 元凶巨恶琉璃月十分欠揍地哈哈一笑:“看,我就说我们这是在修炼,你现在信了。” 南霜穆:“”她的大刀已经安耐不住。 “行行行,你最厉害,还不起来。”凌少群只想一秒把琉璃月送回地球。 玩也玩够,闹也闹够了,琉璃月站起来松松脚跟问:“你什么时候成药罐子了,天天离不开药。” 她这么一提,南霜穆也想起来了,凌少群最近确实天天喝药,比吃饭还准时。 冰灵说:“少群体内的寒气虽然逼出来了,但寒毒一直复发,我偶然之下得到一颗修仙果,修仙果不但治百病还能强化体质,这是最后一剂,服下后少群体内的毒就能完全根治了。” 她说完催促道:“少群,赶快喝了。” 凌少群一向信任冰灵,二话不说接过药碗就往嘴里灌。 “慢着!” 一声撞击的巨响,门第三次打开,这一次是被掌风劈开的。 蚕丝线从靖瑶郡主袖中蹿出,以流星之势朝药碗袭去。 冰灵见状手腕发力,将碗腾到空中,另一手拉过蚕丝线,形成一道绷直的桥,药碗落下,稳妥地挂在了蚕丝上,轻轻颠簸着。 瞥一眼药碗,靖瑶毫不客气收回了手中线,待冰灵反应过来伸手接住时,药已经撒了大半。 这出戏来得莫名其妙,房内另外三个人都看懵了,见她们又摆出攻击的架势,赶紧上前拦阻。 凌少群把靖瑶郡主拉到一旁,问她:“靖瑶,你这是做什么?” 靖瑶郡主急道:“少群哥哥,不要喝她的药,她想害你。” 凌少群:“冰灵怎么会害我。” “是真的。”她捉住凌少群手臂,气都没顺完就将那日在破庙外看到的情形,从头到尾跟他讲述了一遍,最后非常确定地说:“这些是我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她拿了那神秘人的毒药,就是要害你,千万别相信她。” 凌少群脸色复杂看向冰灵,希望她能说点什么,证明这一切是误会,可冰灵却抿着嘴,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辩解。 靖瑶郡主冷冷哼道:“怎么,无话可说了,当时听到你们对话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你想赖也赖不掉。” 冰灵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须臾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不会害少群。” 再后面,无论大家的目光有多迫切,她也不说话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就在大家忐忑不安时,凌少群开口道:“我相信冰灵。” 靖瑶郡主听了脸色一变:“可是” “不用说了,我有分寸。”凌少群从冰灵手中接过药碗,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从组织刎颈盟那一天起,我便将性命交给了队友,队里每一个人都是我招进来的,用人不疑,这碗药,哪怕有毒我也会喝下去。” 他举起剩下小半碗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闷了下去。 整个房间陷入紧张的气氛,好一会后,凌少群眉头蹙起,忽然露出难受的表情。 南霜穆被吓倒了,赶紧过去搀住他。 靖瑶也急着喊了声:“少群哥哥,你怎么了?” 凌少群眉毛拧成一团,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太苦了,冰灵你这什么药啊,你不是想毒死我,是想苦死我。” 众人:“” 他这句话要慢个几秒,可能冰灵已经被三人合伙叉起来了。 冰灵淡定地说:“苦口良药,你喝了病自然会好,但今天分量不够,得重新煮多半碗服下。” 凌少群立马摆手求饶:“千万别,太难入口了。” 这下大家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这顺口气没喘多少下,走廊里又传出糖豆儿十万火急的声音:“坏了坏了坏了!” 一个绊脚,原本已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糖豆儿直接撂倒,发出“砰!砰!”两声重响。 糖豆儿趴在门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双手。 咦?我的功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他仰头看向屋内的人,凌少群一脸苦相,南霜穆抿紧嘴唇,靖瑶面如冰霜,冰灵神色冷淡,只有琉璃月是一副吃瓜吃得很高兴的模样。 “这么齐人啊。”糖豆儿感叹了一句。 他快速爬起来,不好意思地指着门说:“这个我赔钱,我赔钱。” 琉璃月耸了下肩:“不用赔给我,赔给马家就行。” 糖豆儿点头说好,讪讪退了出去,不到一会,又被跟在后面的青翎拎着衣领揪了回来。 青翎看一眼屋内,也感叹道:“这么齐人。” 凌少群心想,可不嘛亲爱的,就差你来给我解围了。 可惜青翎不但没有给他解围,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脸色冷肃道:“将军陵的地图不见了。” “什么,地图不见了!?”全部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贼? “哦对对对,地图不见了。”糖豆儿这才想起来:“该死的,也不知是谁拿走了。” 凌少群感觉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安抚道:“你们先别急,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糖豆儿回忆说:“我午饭后看没什么事情做,就想着去打扫卫生,我先去了青翎屋,发现里面很乱,所有东西全掉地上了,我就急匆匆去找青翎” “两个时辰到半个时辰前。”青翎打断了他的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讲故事!果然是跟关东炊走太近,唠叨的臭毛病都被传染了。 凌少群问:“那这段时间有谁进入过你房间吗?”白天大家各自活动,基于院子里住的是自己人,都没有锁门的习惯,凌少群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青翎摇头:“我不清楚,但是禁制和机关都被破坏了。” 琉璃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思来想去一番,问道:“你们不是说那些蓝楹精灵很厉害,连穿越者都不是它们对手吗?” 青翎:“确实,我亲眼见识过蓝楹精灵将人类当烤鸡翅一样叉起来,血流得像烧烤酱。” 所有人“”卧槽,言青你能不能别形容得那么生动形象! 琉璃月拍了个响掌:“这不明显了嘛,既然外人进不来,能拿走地图的肯定是住在里面的人咯。” 她的意思是,刎颈盟有内鬼! 这话一出,气氛又陷入一片沉默,糖豆儿弱弱地搭了句:“所以,真是自己人做的?” 凌少群:“你别添乱。” 地图不见已经够麻烦了,凌少群不想这个时候再起内讧,可冰灵却说:“糖豆儿得话并不无道理。” 这话暗藏深意,大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经过考虑,冰灵还是坦言道:“我见过墨迟和偷袭我们的穿越者走在一起,我猜他是那班人的内应。” 这件事原本她不想说出来,但现下情况又不容她继续隐瞒下去,一旦墨迟加入刎颈盟另有所图,那很大可能就是奔将军陵地图来的。 凌少群感觉头有点肿,靖瑶和冰灵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决,怎么又把墨迟拖进来了。 这边靖瑶郡主冷哼一声:“与刎颈盟以外的人联系不光墨迟一个,说不定有人贼喊捉贼呢。” 她又把矛头指向了冰灵,冰灵表情极为无奈道:“如果你怀疑我拿走了地图,可以去我房间搜。” 靖瑶郡主:“谁会傻到将地图放自己房间,既然是里应外合,那肯定已经送出去了。” 两人一来一往,让夹在中间的凌少群头疼万分,他揉着眉心说:“行了行了,敌人都没找到,别先自己打起来了。这件事有太多蹊跷,现在还不好下做判断,我们先调查清楚。” “嗯,我们去通知大家。”说着青翎拉起靖瑶郡主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他也不清楚靖瑶今天怎么了,说话老针对冰灵,不过看情形,还是先把她拉走为好。 南霜穆说:“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把镜人排除在外,我去大楼那边排查。” 凌少群:“好,大家分头行动。” 糖豆儿见所有人都动身了,赶紧问:“老大,那我做什么?” 凌少群抛下一句:“呆着,不添乱就好。”便消失在门外了。 糖豆儿:“” 这个下午是刎颈盟有史以来最忙碌的一个下午,因为众人思路不同,也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各自分了派。 凌少群和琉璃月先去了青翎房间,看看偷盗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腓腓兽放下手头工作,和蒋羽潼找来家仆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大宅。思文赫兰与南霜穆则潜入大楼,暗地里将所有房间翻了个遍。 至于关东炊,毕竟这件事发生在蓬夕楼,他觉得有必要知会马管事一声,于是屁颠屁颠跑去找他了。 马管事的房间摆设格外的精致,一张雕花茶几落满青花瓷窑,紫檀珠子,金玉葡萄等工艺品,茶几后面有张棕色的贵妃椅,上面放了一排软垫。关东炊来到时,马管事正窝在贵妃椅上,手中摆弄一支烟斗,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十分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葛优躺。 尽管关东炊十分心急,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马管事也只是啊、哦、嗯,随随便便敷衍几句。 关东炊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朝他炸毛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马管事吐出一口烟,眉宇之间一片惬意:“诸位是二爷的同门,想必亦是如二爷般神通广大,天赋异禀,我相信以诸位的能力,找张小小的羊皮卷不算什么难事。” 关东炊:“”又来这一招。 马管事:“小的就不给各位添乱了,有其他需要再来找小的,来人啊,给他们送多些吃的过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东西。” 关东炊咬牙切齿,他用力点了一下头,行,这笔账我记在菜单里了! 经过一天努力搜索,傍晚几个年轻人又集中在了一起。 南霜穆坐在椅子上,拍打着酸痛的腿脚:“整个蓬夕楼大大小小五十几个房间全找遍了,没找到。” 蒋羽潼:“家仆那边也说,最近没有陌生人出入大楼。” 凌少群曲着指节,撑住下巴,颓废道:“青翎房间太乱了,完全找不到痕迹。” 琉璃月:“所以,完全没头绪咯。” “哎”所有人发出叹息。 这时,关东炊怒气冲冲回来了,肩上还坐着同样气愤的蓝蓝。 凌少群问:“关东,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关东炊气得连头发根都是竖起的,狠狠骂了句:“假君子,真小人!” 蒋羽潼:“你说的是马管事,我就叫你别去找他,肉肉抢了他在马贾心中的地位,他背地里肯定恨死我们了,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慈,你就别指望他帮忙了。” 关东炊:“可我还是吞不下这口气。” 见他不高兴,青翎突然来了句:“别生气了,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哄你开心怎样。” 关东炊皱着眉,回过头来去看他:“哪有你这样的,拿鬼故事哄人家开心。” 凌少群倒是乐了:“关东你就别要求这么高了,青翎愿意讲故事是难得一求的好事。你尽管听,包精彩。” 靖瑶郡主一秒搬来小板凳和小零食,糖豆儿想偷偷溜走,被她拉住了:“来来来,坐这里,一起吃。” 糖豆儿:你当我隐形不好吗?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营造气氛,青翎将三盏灯吹灭了,留下光线最暗的一盏,风一过便摇摇晃晃几乎也要灭掉。 “我就讲一个和蓝楹精灵相关的故事。众所周知蓝楹精灵是最忠诚的护卫,对主人忠心无二,但许多人不清楚,其实它们也同样渴求主人不弃不离,相俸一生。从前太安有一个叫赵宝的古玩商,由于家中收藏了许多名贵古董,怕被人觊觎,便高价买来一只蓝楹精灵守在家里。赵宝到晚年才娶回来一个老婆,新过门的媳妇第一次见蓝楹精灵,觉得它长得太丑了,看着害怕,要赵宝将它烧掉。赵宝老来得妻,对妻子宠爱有加,听她一言,便真的将那只蓝楹精灵拿去烧了。” 关东炊立马捂住蓝蓝的长耳朵说:“不怕不怕。” 青翎原本说话声音就不高,此刻听起来更加低沉:“自那天后,他们夜里经常听到敲门声,刚开始时赵宝以为是乞丐上门讨饭吃,连着几次都没管,后来被敲烦了,还是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个样貌丑陋的女人,问他要不要卖漂亮的脸蛋。赵宝以为她是疯子,便把她赶走了。谁知第二晚上,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是赵宝的妻子跑去开了门。还是那个丑陋的女人站在门外,问要不要卖漂亮的脸蛋。赵宝的妻子非常生气,对她大吼道:怎么卖?我给你!那女人听后开心地裂开嘴,从袖子里伸出尖锐的手,猛地穿入了她身体第二天起床后,赵宝发现他妻子死在了自家门口。脸上的皮已经被剥开了,血流得满地都是,最可怕的是,虽然没了皮,但她脸上却挂着一副诡异的笑脸。” 关东炊脸色铁青,他抖着手摸着怀里的蓝蓝说:“蓝蓝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还有我脸皮厚,不好剥。” 青翎一笑,表情阴晴不定,看着都让人心慌:“赵宝非常伤心,选了个风水地,亲自将妻子埋下。又过了一段日子,某天晚上赵宝在睡觉,忽然听到床边有人走动的声响,他爬起来查看,立刻被吓坏了,原本已经死掉的妻子居然站在床边,她身体透明,像寒夜里一片枯叶,可脸却无比清晰,上面还挂着死的时候那个笑脸。” 凌少群安静地听着,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别看青翎平时一本正经的,讲起鬼故事来还挺带节奏。他往旁边看一眼,发现面部一阵扭曲的蒋羽潼已经默默向他靠了过来。 青翎:“赵宝吓得大叫救命,他一把推开床边的妻子,赤脚想要跑出屋外,可他的妻子却扒住他的胳膊,力气异常之大,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时妻子裂着嘴对他说:我的脸不见了,你看到我的脸了吗?你帮我把脸找回来好不好” 这个故事很长,直到青翎讲完后,女生没什么反应,四个大男人已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 关东炊抖着声音说:“羽潼,你是不是怕了?” 蒋羽潼吞吞口水:“呵呵,我看是你怕了。” 凌少群:“你们都不怕,别抱我这么紧啊。” 糖豆儿:“我我我我不怕,就就是有点冷” 凌少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摄灵劫 墨迟今晚没回来,凌少群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果儿滚火车道般的呼吸声,怎么都睡不着。 他翻过身,摸了一把早上墨迟离开前铺得整整齐齐的被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墨迟会不会是因为不习惯和这么多人相处,所以才离开的? 凌少群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个原因。 他不相信墨迟会偷窃地图,而后一走了之。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用力揉了一揉脑门,凌少群自责道:“哎呀,我也没问墨迟愿不愿意就擅作主张把他留下来了,不行,明天要去找他说清楚。” 又一个翻身,他突然捕捉到床顶多出来个物体。 一只蓝楹精灵以非常难以言喻的姿势四肢勾住床顶,头往身后扭曲,静静看向了他。 凌少群:“”卧槽,哪来的? 这些玩意儿不是都到关东房间里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凌少群不知道的是,由于青翎那个鬼故事太过惊悚,关东炊和糖豆儿回房后就把所有蓝楹精灵赶出来了,除了蓝蓝一只都没留下。这些精灵没地去,只好找其他房间落脚了。 而他这里,又是唯一一个窗户大开的房间,因此蓝楹精灵一只,又一只,再一只,统统潜了进来。 真的是潜进来的,一点都不带声音。 当凌少群的视线再往旁边瞟时,发现整个屋子已经挂满了,而且很统一地朝他投来了‘善意’的笑脸。 凌少群:“”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明知道青翎的故事游谈无根,只做消遣之用,可面对笑容阴森可怖的蓝楹精灵,凌少群还是陷入了迷之恐惧。 他翻来覆去,最后决定起个夜再睡。 晚风呼啸,拍打着树叶,飒飒不停。寂静的回廊在黑暗中显得扭曲变形,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阴冷诡异的味道。 凌少群扶着衣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内心一阵毛躁。 走着走着,一阵凉风毫无预警拍打到身上,发出‘呜呼呜呼~’的鸣叫声。 凌少群停住步伐,手脚有些僵硬,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衣物摩擦的细碎声,断断续续。 就在背后,一双眼睛悄悄盯着他。 凌少群心里一哽,不会这么倒霉,起个夜都能碰到脏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问:“谁在那里?” 后面传来忽明忽暗的声音:“我是鬼” 还挺老实,都自报家门了。 凌少群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机械地转动身体,准备逃之夭夭,却在眨眼间看到到了地面,那里分明有两个影子! 恍然打起精神,凌少群把头扭了过去。 身后离他丈来远的地方,站了一个人,白衫飘飘,头发凌乱,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凌少群:“”他想揍人! “糖豆儿!你要死啊大半夜不睡觉站那里装鬼!”他吼一声,整个院子跟着震了一震。 “你走路怎么不带声音,想吓谁呢,就不怕我把你当贼打咯。哦对,你本来就是贼,身体轻走路是小声了点不对!就算是盗贼也不带谎报身份的,还鬼呢,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凌少群像放鞭炮一样一连串数落下来,可糖豆儿居然没点反应,依旧一副游魂的样子。 他觉着不对劲,伸手指去捅了捅小葫芦尾巴。 “糖豆儿?” “糖豆儿?” 一连叫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凌少群不耐烦了,直接拿拳头给他头顶开朵花:“老子跟你说话呢!” 糖豆儿被打疼了,眼角带着泪,幽幽地说道:“我是鬼。” 凌少群一怒之下又给了他几下暴击:“你是鬼!你是鬼!你是鬼!” -2,-3,-2 虽说是暴击,凌少群也尽量控制住了手劲,避免他受重伤。糖豆儿抱着脑门,一副委屈又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收起拳头,凌少群呼了口气:“现在想起自己是谁了没?” 糖豆儿扁着嘴,样子快哭了:“鬼” 凌少群:“” 就在他准备把糖豆儿就地正法的时候,院子里走出个人。 “你们在干嘛呀?大晚上的这么吵。”靖瑶郡主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两道弯长的睫毛还沾着泪珠子。 她和琉璃月的房间就在隔壁,早前门被糖豆儿推翻了,现在是虚掩的,一下子被凌少群的骂声吵醒了。 “铃铃铃”手上的追魄铃跟随她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走到哪响到哪,声音不大,白天几乎听不到,但在这幽静的夜晚分外明朗。 糖豆儿突然蹲下,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出声。 凌少群心想,你反应也太慢了,刚刚打得那么狠,现在才开始痛? 不过,他想错了。糖豆儿并不是因为暴击而头痛,准确说,是被追魂铃的声音刺激到了。 痛苦的人突然转向靖瑶郡主,掏出龙牙匕首,疯了似的朝她冲过去。 靖瑶郡主吓愣住了,匕首刮下时她条件反射拿手去挡,被硬生生刮破了手臂。 “啊!!” “糖豆儿你疯啦!看清楚她是靖瑶!”凌少群忙将人扣住,用力压下他的手。可神志不清的糖豆儿却恍若无事,继续挣扎,对着靖瑶舞动匕首。 院子里的灯火亮了,吵闹声又唤来三个人。 琉璃月从屋里探出头,被外面的情景惊了个乍:“他咋啦?中邪了?” 凌少群:“鬼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快来帮忙,他要上天!” 一个青带束衣的身影从院子另一侧走出,轻松的下摆被风鼓起,很快又落了下去。 由于房间太乱,青翎花了很长时间才老鼠搬粮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后半夜他又坐在书桌前,勤勤恳恳将崩线的书卷一份份拼接好,因此一直没睡下。 刚把桌面的书整理好,青翎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于是出门查看情况。 他原本走得缓慢,见靖瑶郡主倒在地上,心头一惊,立马过去护住了她。 “你受伤了?”青翎表情凝重地看着靖瑶,她的手还在不断滴血,落在地上聚了一小滩。 靖瑶郡主被吓得不轻,一语不发躲进青翎怀里。 青翎抱着她,心疼道:“别怕,我在,我先帮你上药。” 糖豆儿小小一只,不比关东炊多几两肉,平时弱不禁风的,今天却不知吃了什么药,力气大的吓人,凌少群和琉璃月出尽力气也没法让他安定下来。 最后出现的思文赫兰帮了很大的忙,直接用他的独门铁砂掌,一掌击晕了发狂的人,糖豆儿变成糖不甩,整个瘫在大叔身上。 “呼,我怎么没想到把他打晕。”凌少群输口气,一手掐住糖豆儿的脸,还报复性地拧了拧:“大半夜的出来伤人,这家伙该不会是真中邪了。” 思文赫兰检查了一下糖豆儿,神情严峻道:“有点不对劲,先带他进去。” 漆黑的院子陆续又亮起了几盏灯火。 糖豆儿缩成一团躺在暖被中,呼吸平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怜边上站着的几个人,一双双幽怨的黑眼圈填满了眼袋。 你倒是睡得舒服啊,我们还得给你善后呢,凌少群盯着床上的人,一脸不爽。 冰灵给糖豆儿把了脉,脉象稳定,她又用银针试探了他的穴道,还是一无所获。 糖豆儿睡相安稳,不似身体出了问题,琉璃月大胆猜测道:“他会不会是中了幻术?” 闻言,青翎坐到床边,给糖豆儿注入了一丝灵力作为探测。 青翎先是皱着眉心,而后缓缓舒开,思考片刻后却又错愕地瞪着糖豆儿,接着极力摇了摇头,过了许久,以一个肯定的点头作为结尾。 凌少群像看魔术表演般,跟着他的节奏时而忧时而惊时而喜,要是现在青翎告诉他糖豆儿只是梦游而已,他铁定把人给扒了。 拖了好一会,青翎才下了结论:“他确实是中了幻术,摄灵劫。” “摄灵劫?那是什么?”凌少群看过的咒术草卷也不少,却从没见到关于摄灵劫的记载。 青翎:“我在焚妖窟的藏书阁里阅读过一本书册《洗心十三诀》,里面记载了十三种已经被禁止使用的黑暗幻术。其中摄灵劫是这些幻术中等级最高的一个。幻术师将蛊虫寄养在人脑里面,被寄样的人平日里表现与常人无异,一旦蛊虫苏醒,就会吸食人的意识,控制人的行为。据我所知,至今没有穿越者使用过摄灵劫,一来知道它的幻术师不多,二来成功率不大,糖豆儿应该是首例成功的。” 这么说,是值得鼓掌庆祝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拴起来 凌少群问:“他今晚的行为,就是被蛊虫控制的?” 青翎:“虽然中了摄灵劫的人某些时候受人远程操控,没有自主意识,但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随便攻击别人,除非蛊虫受到某种物质影响,提升了它们的危机感。靖瑶手上追魄铃的铃音能压制邪祟,也许是这个原因刺激了蛊虫,导致糖豆儿袭击她。” 不过还有一点让人想不通的,就是糖豆儿这种神经大条,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值得谁给他施黑暗幻术?难道这个人跟他有仇? 凌少群暗暗抚了一下胸口,辛亏中招的是糖豆儿,要是换了大哥,这富丽堂皇的蓬夕楼恐怕要被拆了。 感受到异样目光看向自己,思文赫兰用眼神回了一句:你觉得有人动得了我? 凌少群心想,也对,谁敢碰你。想到这里,他猛拍一下后脑勺:对啊,这不就是原因嘛! 糖豆儿等级低,武力值低,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这里除了他也没有更适合下蛊的人选了。 关东炊疑问道:“可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糖豆儿平日看上去傻呼呼的,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他也欺负不了谁,应该没有仇家。” 蒋羽潼:“如果不是寻仇的话,难道”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将军陵地图! 如果对方是奔地图而来,那事情一下子就解释通了。找一个最好对付又不遭人怀疑的,这人非糖豆儿莫属! 南霜穆裂开嘴,呵呵笑了两声:“难怪那些蓝楹精灵没有异动,原来这地图是我们自己人送出去的呀。” 凌少群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出问题所在,困心衡虑,现下最重要是给糖豆儿把幻术解了。 他问:“小师傅,言青,你们会解这个摄灵劫吗?” 琉璃月大手一摊,虽说她阅读过关于黑暗幻术的书籍,但摄灵劫她只了解皮毛,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解除的方法。 青翎也摇摇头:“施法的人都不一定懂得怎么解,蛊虫喂进去容易,要掏出来可就得开脑了。” 关东炊一惊:“啊?那现在怎么办?真给他开脑啊?” 他说完,琉璃月默默把从糖豆儿那里扣下的龙牙匕首递了过去。 关东炊:“”我就随便说说,你真的不用这么认真。 凌少群说:“还能怎么办,拿根绳子把他栓起来,去到哪栓到哪呗。” 关东炊又问:“栓谁身上?咦,你们看我干嘛?” 蒋羽潼瞥他一眼:“他跟你睡一屋,不拴你拴谁。” “”关东炊觉得他今天不宜多嘴,不过在闭嘴之前他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人能解这个什么劫了吗?” “有。”当所有人都不抱多大希望时,站在角落的思文赫兰突然开了口:“太安城有一个人会解摄灵劫。” 这个人不言而喻,便是太安的创建者乐肴。 为了各方势力平衡,泺汐源每座城的城主都是全能职业,同时拥有战士,盗贼,治疗师和幻术师的天赋。不过他们也有自己最为擅长的一种,而乐肴主修的就是幻术,他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岛国首屈一指的幻术师了。 思文赫兰甚至认为,这种黑暗幻术很大可能是这班城主当初创作幻术时,不慎失败留下来的作品。 关东炊:“可是,我们现在也见不到我哥啊。” “所以说,还是得拴你身上。”凌少群已经拿出了绳子。 关东炊:“”他在心里默默掌了自己十个嘴巴子。让你别说话你不听! 天边开始有些蒙蒙亮,众人困意十足,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剩凌少群留下来。 关东炊上眼皮贴下眼皮:“少群哥你怎么不去睡觉?” 凌少群伸了个懒腰,也是一脸倦怠:“本来就睡不着,我陪着你,免得他突然又发作。” “哦”带着糖豆儿这个拖油瓶,说实话关东炊也不敢睡,他无精打采地哈了口气:“可是我觉得他白天都挺正常的,你说我们要不要拿他出去晒晒太阳,可能就好了呢。” 凌少群面无表情,哪来的奇思妙想,晒晒就好了?那那个下蛊的人不得哭死。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关东炊的建议,不是为了晒糖豆儿,是晒他自己。 这两天发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一环扣一环,凌少群的脑袋里只剩下凝结的一团胶,需要热一下才能重新运转思考问题。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远在清蒙台的乐肴,仿佛夜观天象测算出有人需要他,天明时居然自己架着木鸢就出现了! 木鸢降落在后山,非常平稳,没发出任何响动,以至于见到乐肴时,两人皆是吃了一惊。 当然,乐肴也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关东炊背上五花大绑了一个活人,那人似乎一直在睡觉,还肆意流着口水。 关东炊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糖豆儿与他背对而坐,远看像一对连体婴。见到乐肴,他兴奋地喊了声:“哥,你怎么来的?将军府把你放了?” 乐肴:“我又没被关起来,怎么能说是放了呢。” 扈刖确实命人将清蒙台上山的路给封了,但碍于老神仙不同于凡人,总得留几分面子,他们也没敢上山去打扰。不过,就算他们有心把乐肴捆起来,恐怕也捆不住。 凌少群嘴巴歪了歪,神情十分微妙:“关东,这是你哥?”是你爷爷! “对啊,是我哥。”介于行动不便,关东炊坐在凳子上,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哥哥,这是少群哥,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们的领队。” 乐肴笑容和蔼朝凌少群点点头,视线很快又落回到关东炊身后:“小虎,你背上哪个是”什么鬼? 关东炊:“他叫糖豆儿,说是中了摄灵劫,跟中邪似的,和他说话完全听不进去,还乱打人。正好,哥哥你来看一下他能不能救。” 乐肴说:“看来你跟这位朋友感情很好啊。”都背背上了,应该是莫逆之交。 关东炊翻了个白眼:“好个屁嘞,他一天不解劫我一天要拴母狗一样拴着他以防他咬人,赶紧把他弄醒,我都要疯了我。” 乐肴:“” 他走过去双指摁在糖豆儿天门处,过好一会才缓缓道:“确实是摄灵劫,还好养蛊的时间不长。” 关东炊疑问:“时间长了会怎样?” 乐肴:“蛊虫入脑便会吸食人的意识,意识一旦吸食干净,它们便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血肉上。” “你的意思是,糖豆儿会被吃掉?”关东炊嘴都哆嗦了。 “意识坚定的人,吸食速度会慢点,这个人”乐肴瞄糖豆儿一眼说:“估计差不多了。” 凌少群:您看得真准。 “哥,那你有办法治他吗?”关东炊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可不想哪天醒来看到旁边的人被虫吃了一半,剩个空脑壳对着他。 乐肴收回手,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表情十分凝重。 凌少群紧张地问:“前辈,怎样了?” 乐肴:“镜人生病了,我可以更改一下系统,让他们重新恢复活力。哪怕埋进土里个把年头,挖出来都可以死而复生,因为他们是镜人。但你们不同,你们是人类,不是在键盘上动动手指头就能改变命运的。” 凌少群看向关东炊,两人皆是蹙起眉心。 连乐肴都这么说,这下没希望了。凌少群情绪低沉道:“既然不能治,我们另想办法。” 他走到糖豆儿面前,怜悯地看着他,像听到医生宣判病人抢救无效后痛哀的家属。 乐肴注视着凌少群,片刻后嘴角轻轻一动,懒散地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治他了。” 关东炊:“咦?” 凌少群抬头:“你不是说我们是人类,不是动动键盘就能治的嘛。” 乐肴:“动键盘当然不能治,他中了幻术,要用幻术解。” 这股熟悉的配方 凌少群脑海里不知不觉冒出了那个喜欢捉弄人的麒麟手,同样如此耐人寻味。这班城主大概是太久没见过人类了,居然一个个童心未泯起来了。 “把他抬到屋里去。”说完乐肴还特意嘱咐道:“记得拿条毛巾塞住他嘴。” 关东炊不解:“为什么呀?” 乐肴哼笑一声:“我担保他等下能把干毛巾咬出水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解劫 几人合力将糖豆儿抬回房间,关东炊找来条最结实的毛巾,粗鲁地塞到糖豆儿嘴里,怎么看都有点报复的味道。 关东炊拍拍手:“哥,可以开始了。” “嗯。”乐肴做事不慌不忙,只见他慢腾腾从左侧口袋里摸出一颗青蓝色的魔幻石,思考一番,觉得不太好,又从右侧口袋里拿出一颗的藏蓝色的,再三斟酌,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他摸摸胸口,居然从胸前的暗袋里也掏出了一颗紫红色魔幻石。 凌少群看得眼花缭乱,强烈怀疑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抬手一抛,来个杂技抛球。 还好乐肴在第三颗魔幻石出现后,直接走到了床前。 “待会儿可能见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受不了就闭上眼睛别看了。”他瞟了一眼关东炊,鉴于对这个亲弟弟非常了解,又多加了一句:“更不要叫出声。” 关东炊点点头,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嘴巴是闭上了,可眼睛还圆溜溜瞪着床上的人。 万籁俱静,乐肴开始施法。他在胸前画了一个戒魔法阵,伴随咒语,紫红色的烟从法阵中腾起,如击鼓般不停跳跃,厚厚散开了一层。 “飒!”左手一指,烟尘向榻上之人扑去,滚滚涌入糖豆儿身体当中。 忽如其来的痛楚让他直起腰板,上下牙咬紧毛巾,痛苦地吟叫出声。 凌少群在旁大气不敢喘一下,他握紧拳头,打从心里希望这场劫难能早点过去。 糖豆儿青筋尽显,身体被蒸出一层黏腻的汗。他头上的皮肤慢慢涌现出一个个凸起的泡,像煮沸的水面。过不久,其中一个泡破了,一条黑色蠕虫从里面爬出来,附在汗上,爬得极慢。 紧接着是第两条,第三条,第四条越来越多的蠕虫将整个头颅包裹起来。 看到这个场景,关东炊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唰唰立起,最终还是忍不住干呕出声。 他这一“呕”,凌少群急忙从后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于是即将要出喉咙的胃液在嗓子眼打了个转,又被闷回去了。 关东炊:“” 清除蛊虫的过程不能被打断,要彻底清理干净,否则残留在头颅里的蛊虫会受到刺激后自行变异,强行侵占大脑,到时候便再也无法根治。乐肴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哪怕关东炊跳起来叫两声他也不会被打扰到。 乐肴口中念念有词,黑色的蠕虫也跟着咒术无规则爬出,被阵法全数吸收,化作一粒粒细小的石子。 一炷香过去,糖豆儿已经血管喷张,青筋暴动,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在意识脱轨的边缘。 凌少群紧紧捂着关东炊的嘴,关东炊也是屏住呼吸,两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最后一条蛊虫爬出并化成小石子的一瞬间,糖豆儿身体一仰,痛醒了,可是过不了两秒钟,他瞳孔一缩,又整个人软下去,无力瘫在床上。 乐肴扬袖,翻手接住了所有石子,紫红的阵法散去,这场灾难总算结束了。 凌少群将毛巾从糖豆儿口中拿出,看到上面的口水和血丝,心里又替他难受了很久。 “前辈辛苦了,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乐肴拿块布将石子收好,慢条斯理道:“什么时候醒来要看他的造化,慢的一头半个月,快的” 他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了糖豆儿呜咽的声音:“嗯啊” “现在就能醒。”乐肴把后半句补充完。 糖豆儿摸着头,迷茫地坐起来,眼睛有了焦距,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又难受地叫了一声,感觉全身都在痛,特别是脑袋,仿佛被人连续揍了好几天。 “你倒是醒了。”凌少群的声音出现身后。 糖豆儿回头,就见床后边站着三个人,凌少群,关东炊,和一个他没见过的白发老人。他们很统一的,都用怜爱的目光盯着他。 糖豆儿被盯得浑身发麻:“你们怎么看起来气色都不太好。” 凌少群呵一声:“托你的福,我们昨晚过得丰富多彩,一夜没睡。” 糖豆儿怔怔地指着自己鼻子:“我我?” 乐肴和关东炊非常同步地点了两下头。 糖豆儿还是不敢相信:“昨晚,我做什么了?” “别想了,忘记就忘记,永远想不起来最好。”凌少群说完问他:“感觉身体怎样?” 糖豆儿摸了摸脑袋:“头疼,像穿了洞那样疼。” 你猜对了,的确是穿了很多个洞。 凌少群说:“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吃饭叫醒你。” 糖豆儿:“哦。” 听到睡这个字他莫名就感觉困,于是身体一倒,两脚一伸,真睡回去了。不过他睡的时间不长,晌午便和大家一起出现在了餐厅。 关东炊给乐肴一一做了介绍,乐肴自带一身仙风道骨之气,温和尔雅地每个人打了招呼,面前这些都是小虎的朋友,平时对小虎照顾有加,因此他表现得很是礼貌。 然而这股仙风道气,在看见思文赫兰时,布知为何被卡住了。 “你”就如在一个不合适的地方遇到一个不合适的人,他表现得甚是惊愕。 关东炊见乐肴这样,正想问他们是不是认识,就听到乐肴说:“这么大年纪还玩游戏?” 所有人“” 好问题! 众所周知,要想获得超凡实境的入场券,必须得提前拿到同名网游的经验,普通玩家在一个月内每天需要花上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进度,就算是大神级玩家,也至少要花三四个小时。因此超凡实境里最常见到的,是大学生和刚进社会的小青年,当然,还有一些专业玩家。像思文赫兰这种有着一定社会地位的中年大叔,确实很少见。 思文赫兰板着一张棺材脸说:“嗯,体验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一听就是回答得很敷衍,不过乐肴也没有为难他,很快又和其他人聊开了。 “前辈,有一个物件需要您过目一下。”青翎手一抖,从袖子口掏出鸳鸯玦递给他:“这块玉佩是我们在将军府找到的,不知是不是打开招阳门的钥匙?” 乐肴拿着鸳鸯玦,只是一眼,便确定了:“对,就是它。” 关东炊兴奋道:“这么说,我们可以闯关了?太好了,哥哥你快告诉我们将军陵怎么走。” 乐肴口刚张开,还没出声,关东炊又截停了他:“你等等,我拿笔记一下,靖瑶给我一支笔。” 靖瑶郡主打开她的百宝界面,很快便翻出笔和纸。 关东炊双脚蹲在板凳上,拿笔沾了点墨汁道:“可以了,你说。” 可是等了一会乐肴都没出声,关东炊抬头催促他:“哥?” 乐肴脸色不怎么好,许久才说:“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关东炊:“什么条件?” 乐肴:“你留下来。” “为什么?”关东炊把笔搁下,直接从板凳上跳下来。“为什么我要留下来?” 乐肴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将军陵是个什么好玩的地方?里面暗室重重,机关遍布,一不小心就被万箭穿心,你去不了。” 乐肴并非危言耸听,他参与过将军陵的建模工作,深知那些陷阱有多危险,人进去后只能靠实力,运气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关东炊嘟起嘴,十分不爽道:“那又怎样,超凡实境又不会真的死,受伤就回去呗。” “回去?”乐肴气出一肚子血:“你辛辛苦苦进来不是为了找我的?怎么,见到哥哥还活着就不管不顾了?” “才不是。”关东炊委屈得很,这次却没有辩解。 他来超凡实境自然是为了找乐肴,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想见泺喧,想和泺喧谈判让他解除合约。乐肴离家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里他和外界完全断了所有联系,没有自由,也没有家人的陪伴。以前关东炊还小,需要哥哥赚钱供他生活,但现在他长大了,也想为哥哥分担些什么。只要泺喧同意,哪怕是拿自己的自由去换,他也毫无异议。 但这个想法不能告诉乐肴,因为他铁定不会答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引路石 蒋羽潼见关东炊鼓着腮帮子脸蛋通红,想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帮他劝了一句:“前辈,你就让他试试,关东运气不错,指不定能闯出个什么名堂。” 靖瑶郡主也附和说:“别看关东他平时前不着边后不着调的,其实人机灵得很,吃不了多少亏。” 关东炊猛地点点头:“是啊哥,这一路过来遇到不少险境,你看我,没穿没烂的,总能逢凶化吉,证明我能力是有的。” 乐肴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哼,你小子我还不清楚,做事毛毛躁躁,心里没有半点数,现在就是有队友罩着,要离开了人,保不准出门两步就翘辫子了。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见他态度坚决,关东炊急得跺脚,声音也不经意大了许多:“这几年你不在,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嘛,怎么就不放心了!” 这话一出,乐肴脸煞地白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小虎太多,自从父母离逝后,家里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而可他却选择在小虎最需要人照顾的年纪,签下工作毅然离开了家。小虎过得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心疼这个弟弟,因此他绝对不希望乐小虎遇到什么危险,哪怕伤一根手指头他都不愿意。 凌少群走过去揉了揉关东炊肩膀:“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他转向乐肴道:“前辈,关东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他的能力,你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好好表现。我们也不指望他能走到圣殿,但至少往后的每一步都是他通过实力走出来的,哪怕在将军陵就倒下了,起码他又多走了一段路程不是吗。” 凌少群说完,又有几人附和他,最后,不知谁把思文赫兰也推了过去:“大哥,你也来劝劝前辈。” 乐肴抬手:“打住,我受不起。” 现实中乐肴不比这几个年轻人大多少,听他们一直前辈前前辈后地叫着,他这个朝气蓬勃的好大青年就快被叫成夕阳西下了。乐肴已觉脑袋发闷,耳朵生烟,要思文赫兰也给他来一声前辈,他得当场晕这里。 经过几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乐肴终究还是妥协了:“好好,你想去就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切听指挥行动,跟紧大队,万一遇上什么事,第一时间开启回程功能,不要拿你那条不值钱的小命去拼。” “真的吗,哥你让我去了?”关东炊高兴得翘起尾巴:“太好了,我得赶快收拾一下,准备明天出发。” 乐肴被他的反应气出胃疼:“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也不装一下舍不得我这个哥哥。” 关东炊讨好道:“哎呀哥哥,舍不得是放心里的嘛,又不是放嘴上的。我答应你,临走之前给你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效劳效劳你好不好。” “哼,就一顿午餐想打发我?” “那再来十个巫鸟蛋十个烤大饼” 关东炊黏在乐肴身上撒娇得正欢,青翎冷不丁说了句:“先别高兴得太早,地图还没找回来呢。” 他这一盆冷水泼下来,还真有灭火的功效,不仅关东炊,所有人都焉了。 对哦,还差张地图呢。 乐肴见他们变脸比变戏法还快,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地图?” 青翎:“我们在找到鸳鸯玦的同时,也找到了一块画有将军陵分布图的羊皮卷,但那张羊皮卷被人偷走了,现在下落不明,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找回来。” 听完乐肴大手一摆:“嘿,我还以为多大事。有那玩意儿也没用,将军陵内部结构复杂,随便碰个什么东西都能落入陷阱,而且什么地方有机关、什么地方有密境,图上也没标出来。这样,我给你们画条捷径,你们按照我画的走,尽量减少兜圈子。” 有乐肴这句话,众人安心了不少。 凌少群:“那就太感谢了。” 乐肴拿起关东炊搁下的笔和纸,一边回忆一边开始画图。他的笔上功夫了得,图样清晰,惟妙惟俏,一笔一划都能成活物。 蒋羽潼在旁看得赞叹连连:“啧啧啧啧这画工真好,南霜你要不要拜个师?” 南霜穆瞥他一眼:“行,下次你修墓的时候我给你画。” 蒋羽潼赶紧捂住她的嘴:“呸呸呸,我百无禁忌,让你学个画你不用诅咒我。” 南霜穆:“捂什么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能把水捂住吗?再说谁没个一死,早晚的事,我答应你一定长命百岁留着给你画墓。” “少群你管管她,她要上房揭瓦了。”蒋羽潼话刚落,忽见眼前一黑,南霜穆碰了一下他的脸,随即快速跑开了。 心想不妙的蒋羽潼,拿手背一抹,果然抹出一条墨痕。“好啊南霜穆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涂成丁卡人!” 很快又传来关东炊的叫声:“你们闹你们的,喷我干嘛呀!” 那边靖瑶郡主也嚷了起来:“我的新裙子!刚买的!青翎你也不帮我挡一下。” 紧接着是凌少群肆意的笑:“哈哈哈,糖豆儿你要成熊猫精了,糊他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们糊大哥去。” 乐肴这边图还没画完,墨水已经被他们拿去过泼墨节了,他没好气地说:“墨不够了,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然而,墨泼得更凶了。 一场闹剧过后,乐肴停下笔,大功告成。 “我只能画出这些了,当年我只参与了将军陵部分建模,机关所在我不清楚,第三层我也从未去过,能不能闯关,还得靠你们自己。” 凌少群用仅剩两根没沾墨的指头夹起图纸:“当然,这些图已经给我们减少很多麻烦了,谢谢前辈。” 乐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先说好了,白天去不了,要晚上去。” 关东炊在糖豆儿脸上画着叉,无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白天去不了?” 乐肴:“因为白天鬼门不开,进不了墓里。” 关东炊的手顿住,欢乐的气氛一下子结冰了。 在这之前,大家都把将军陵和招阳门视为一体,只想到闯关和打boss,直到乐肴这‘鬼门’两字出来,这些人才突然想起,对哦,将军陵是个陵墓,就是葬死人的地方,里面阴森恐怖,指不定还会遇上什么脏东西。 糖豆儿脖子一缩,脸更黑了:“这这这真要下墓吗?墓里有死人吗?大boss是鬼吗?” 凌少群安慰他:“你放心,我们不带你进去。” 糖豆儿一愣:“老大,我就说说你别抛弃我呀。” 凌少群:“不是抛弃你,你忘了你没骨龄牌过不了关?” 经他一说,糖豆儿想起来了:“对啊,我没骨龄牌!” 然后他又很沮丧地低下头:“那我怎么办,你们走了,我就没地方去了。” 他们现在是靠腓腓兽的关系住在蓬夕楼的,以他对马管事的了解,腓腓兽前脚一离开,他可能后脚就会被轰出院子。 凌少群想想,现在能拜托的人只有乐肴一个了。“前辈,我想麻烦你帮我照顾糖豆儿,虽然他愣头愣脑的,办事不太靠谱,但胜在听话,什么都愿意做,把他留在身边可以给您打个下手,也可以给您解解闷,您看行吗?。” 知道老大在给自己找靠山,糖豆儿立马打起精神看向乐肴:“我什么都会做,绝对不添麻烦。” 乐肴见糖豆儿挺醒目的,跟他也是有缘,便答应了:“好,我替你照顾他,但你要替我照顾好小虎。” 凌少群笑道:“那当然,关东可是我们刎颈盟的小厨神,我们一日三餐全靠他了,绝对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白白胖胖。” -------------------------------------------- 秋茗居有一间雅厅,长期被人包下,每天茶酒不断,只进不出。 雅厅里走动的,都是些穿越者,有牛高马大满嘴胡须的,有油头滑脸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今天又来一斗篷客,不露脸不说,身侧还配了把牛身大的刀,小二一路上心惊胆战将人领进雅厅,而后快快离开了。 “这就是将军陵的分布图?”风老九摊开手中羊皮卷,认真看了起来,指头还不时在上面轻轻摩挲,试图把几个关键的地方嵌入记忆里。 他深知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虽说嘲魇现下答应与他合作,但对方的思想一直在变更,没准儿转头又把他给踹了。 见他几乎把头埋羊皮上,嘲魇提醒道:“这东西只能信个八成,谁也没说它是真的。” 风老九看向他,眼神中带了些怀疑:“为何不把鸳鸯玦一同偷出来?这样我们就能比刎颈盟更早一步通关了。” 嘲魇只觉好笑:“你知道招阳门在哪?” 这下风老九不语了,他确实不知道。 嘲魇:“所以说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还需要他们当引路石。” 听到这里,风老九不得不敬佩嘲魇的深思熟虑,他想得很周全,也看得很准,谁有价值谁没价值他心里一清二楚。 刎颈盟是块硬骨头,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嘲魇不啃骨头,但他会慢慢把这块骨头磨碎,从而获得更多的价值。 风老九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嘲魇:“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们,我们等着就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礼尚往来 入夜。 已经打了两天一夜灯笼的凌少群,和衣躺在果儿身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果儿的肚皮又软又绵,不比床榻差,可凌少群的睡眠质量依旧不好,许是心中有所念想,夜里醒来两三次,每次都眼睁睁看着窗外,又静静睡了过去。 月光冷清且暗淡,给窗外景色镀上一层迷幻的银。忽然,晃动的树影间多出一个腰身挺拔的影子,黑色衣服与树荫同色,却因为静止不动,没能巧妙地将自己隐蔽起来。 凌少群眼皮半睁,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自己的幻象,然而果儿一个动作让他彻底清醒了。 凤鸟的警惕性比常人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即引起它的注意,因此当果儿抬头看向窗外时,凌少群清楚地知道,那里确实站了个人。 窗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屋内情况,转身便要离开。 “墨迟?”几乎是下意识地,凌少群喊出了这个名字。 转身的人一怔,脚跟已经抬不起来了。 今晚回蓬夕楼,他本来只是想远远看一眼,看完就走,不料一见到那张触手可及的睡颜,突然又移不开视线了。 凌少群的睡相十分不踏实,睡梦中眉头轻轻蹙起,眼睛也是半张半合,像装了多大烦恼似的。 墨迟的指头微微动了一下,心底有个莫名想法,如果替他将眉心的皱褶抚平,是不是就能做个好梦了? 他想得很入神,惊觉果儿抬起头时,要离开已经太晚了。 从果儿身上爬起来,凌少群两三步跑到窗边,将半个身体探了出去:“墨迟,是你吗?” 由于动作太大,他差点翻出窗外,亏得对方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腰,才不至于落得个脸脚不分。 凌少群整个人趴在墨迟怀里,一抬头鼻子就磕到对方下巴,他疼得嘶了一声:“真的是你,你怎么不进” 前面月色太暗,看不清人,等贴近后凌少群才发现,墨迟脸色憔悴,眼窝处多出一抹阴影,样子十分疲惫。 他摸着鼻子,皱起眉问:“你还好吗?” 墨迟:“嗯,不疼。” “我不是问你下巴,算了,进来再说。”凌少群让开一条路,然后眼巴巴站在那里看着墨迟,看到他觉得再不进去都说不过去了。 墨迟只好单脚一蹬,轻轻掠过窗橼进了屋。 他刚往里两步,便听到身后窗门‘啪’一声被关上了。 见墨迟好奇地看向自己,凌少群露出尴尬的笑了笑:“晚上冷。” 是啊,酷暑六月天,晚上真冷啊。 你是怕我跑掉? 墨迟无奈地笑了。 凌少群擦亮火星子去点灯,顺口问道:“这两天你去哪了?” 静了好一会,墨迟才略略带过:“处理一些事。” 凌少群哦一声,想起那天清晨,自己衣裳整洁躺在床上,不免面红耳赤起来。 “我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所以才不回来的”他的声音很低,在空气中又散了几分,到墨迟耳朵里只剩一串呢喃了。 墨迟:“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他想起一件事,蹬掉鞋子爬上床,在枕头边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物件塞到墨迟怀里:“这个送你。” 墨迟手中出现一把十六寸长的兽骨刺,上面雕刻了罕见的豹纹,触感冰凉,比他的手还凉。 “这是” 凌少群抓了下脑门,笑着说:“你送我凤尾刺,我送你兽骨刺,礼尚往来。” 绿色眸子不经意地颤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凌少群在墨迟眼底看见了隐讳难测的情绪,就像在灰暗的画框中添了一笔彩色,那双总是冷漠且冰凉的眸子,霎时间充满色彩。 这是喜欢的意思吗? 他想,一定是喜欢的,不然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 凌少群笑得更开了,就在他以为墨迟要开口道谢时,对方不动声色地眨了个眼,把所有情绪统统收起,变脸般恢复了冷厉,居然还露出些许的不悦。 凌少群:“怎么,不喜欢吗?” “兽骨刺只有在猎杀特级野怪时才会随机出现。”墨迟突兀地说了句。 凌少群眨眨眼:“是啊。”所以呢?麻烦你说完整啊,是不喜欢特级野怪?还是不喜欢匕首?还是不喜欢猎杀特级野怪之后拿到的装备? 墨迟问:“你一个人去的?” “对啊。”凌少群不打算公开妖面人的存在,所以轻巧地撒了个谎。 可是他说完后,墨迟只是神情冷峻看着他,也没啥表示,凌少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脑门冒出一排冷汗。 他默默瞄了果儿一眼:墨迟为什么生气? 果儿歪了外头:我怎么知道。 凌少群动动眉毛:那你给我想个办法啊。 果儿:给他一个苹果? 凌少群:你以为他是你,就知道吃。 果儿:那蹭一下脸? 凌少群:你以为我是你,就知道蹭。 果儿:哼,愚蠢的人类! 凌少群:哼,没个鸟用! 一人一鸟用眼神交流后落得个不欢而散,凌少群扁扁嘴,自己想办法去了。 这时果儿忽地站起来,挪到墨迟身边--空间有限,只能挪了。它用脑袋呼噜了一把墨迟的脸,又用惹人怜爱的大眼睛盯着他,一副卖乖的样子。 沉默的人终于缓下来,抬手摸了摸果儿。 凌少群顿觉自己还没个鸟好用! 墨迟的声音隔着大鸟传了过来:“以后要猎杀特级野怪,我陪你去,不要自己行动。” 凌少群一愣,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一把撸开果儿的大脑门:“墨迟,你是担心我吗?” “就当是。”墨迟收起兽骨刺,走到床边脱下了外衣。“快过来睡觉,看你的脸都残成什么样了。” “明明你看上去比我还残好吗。”放下耿耿于怀的心,凌少群一秒翻身上床,临熄灯前还不忘给果儿比了个手势。 果儿挺了挺尖嘴巴,一脸骄傲。 后半夜凌少群睡得很安稳,仿佛按了清空键,所有烦恼全没了。 第二天下午,关东炊再次见到乐肴时,他正和思文赫兰聊着什么,还给思文赫兰递了个东西。 关东炊跑过去问:“你们在聊什么呀?” 思文赫兰:“在向你哥请教快速变老的秘诀。” 乐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对关东炊说:“小虎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见乐肴手上拿着个大袋子,身后还跟着一群蓝楹精灵,关东炊兴奋地问:“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乐肴摆摆手:“我哪能跟你们去啊,擅离职守可是要遭罪的。” 关东炊:“那你还带这么多东西。” “都是给你的,过来,哥哥帮你戴上。这个加盾头盔有点小,刚好适合你的小脑袋,抗魔软甲我选的是最轻的,轻装上阵嘛,还有这提速鞋,我稍微改装了一下,遇到妖魔鬼怪你只管跑,保证谁都跑不过你。” 关东炊神色复杂看着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件又一件装备,说好的轻装上阵呢?这些装备都能埋掉一头牛了,我这是去闯关还是去当橱柜模特啊? 思文赫兰在一旁鄙夷地笑了,关东炊全身上下被塞得满满当当,以他的体力,估计还没走到将军陵就得举手投降。 乐肴还在喋喋不休介绍着:“要是跑不了还可以飞,这对飞天翅膀是给你量身打造的,有隐身功能” “翅膀?”关东炊叫了出来:“停停停,哥,我这是下墓,不是上天,要翅膀干嘛?况且地下空间有限,你给我这么多东西太碍事了,要真遇到什么危险我还不会用呢。” 乐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嗯你说得有道理,那就把蓝楹精灵全部带上,有他们给你挡着,什么危险都不怕了。” 关东炊:“” 然而,如此感人的场面不止一个。 蓬夕楼门口,马富户抱着腓腓兽,痛哭流涕。 “老弟啊,有空回来看看我。” “我让下人给你准备的食物记得带上,还有几套暖身的衣服别忘了。” “听说将军陵里面机关重重,你要加倍小心啊。” “哎,你说你这一走,我该怎么办呐。” 被勒得死紧的腓腓兽把头从马贾手臂中穿出来,缓了几口气。他很说,以我们现在的交情,真的不至于这么生离死别。 再瞄一眼旁边的蒋羽潼,像图腾柱子一样矗在那里,咧着牙笑看这出感人泪下的好戏,腓腓兽忽然萌生出一个找地缝钻的想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口 随着最后一丝晚霞淡去,天渐渐变阴。 乐肴领着刎颈盟走上普陀大道,原本他在前头走着,不久便落到了队伍后面。 普陀大道平坦宽阔,五步平路十步阶梯,对于常人而言完全没有压力,可对于满身开挂的关东炊而言,却是极限了。 “呼呼哥,你带我们来庙里干嘛呀?呼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先拜一拜严将军,这样刨他的墓时就心安理得一点了?” 乐肴鄙夷道:“当然不是,谁会拜一个自己捏出来的人。” 关东炊:“那是为什么呀?要没个什么理由我就不上去了,呼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乐肴看一眼前面愈渐走远的一行人,点了个头:“行啊,将军陵就在上面,你要想留下来就留下来。” “啊?”关东炊指着山顶的灵云寺,气喘吁吁道:“将军陵?这里?” “对,就是里面。喂喂,你手在干嘛呢,别以为我没看到。” 正在偷偷解飞天翅膀的关东炊裂嘴一笑:“哥,这个现在用不着,我先收起来,有需要再用。” “不行,我已经答应你不用那群带蓝楹精灵了,这个必须给我戴着。” 见他板着脸,关东炊半撒娇半求饶道:“哎呀,翅膀太沉了我背不动,好嘛,哥哥,就先放起来嘛。” 这时他怀里的蓝蓝也探出头来,许是感知到主人实在没力气了,它也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乐肴。 这一主一宠瞪着可怜兮兮的眼睛,让人好不动容。 乐肴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放弃道:“只能脱掉翅膀,其他不许动。” “好好好,其他不动。”关东炊心想,反正入墓你就看不见我了,到时想脱啥就脱啥。 被镜人视为最神圣的灵云寺,此刻屹立在星辰下,一半黑暗,一半泛着银色。 糖豆儿恋恋不舍地拉了拉凌少群的衣袖:“老大,我们还能见面吗?” 凌少群笑着说:“回去不就见了吗。” 糖豆儿:“那你要记得,我叫唐元,我就住在骈洲市三道湾同门路” 凌少群一手搂住他肩膀,还用力拍了拍:“行了行了,骈洲不大,有缘自然会见面的。我们会尽快破关,早日放你回去,这段时间你跟着前辈,乖乖呆在清蒙台,少出门,别闯祸,别给前辈添麻烦知道吗。” 糖豆儿点着头,一一应下,忽然他脑袋一顿,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老大,差点给忘了。” 他从腰间翻出个土罐子递到凌少群面前:“上次在八洲馆吃饭,我出去方便时遇到木子阳,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引碟粉。引蝶粉一旦沾上就洗不掉,你收着这只蝴蝶,随时都可以找到他。” 凌少群接过土罐子,脸上多出一丝沉重的颜色。 木子阳以抢夺兵器为目标,沦为隐凡地君的杀人工具,已经到了完全不可控的境地。凌少群必须尽快找到他,亲手将他送走,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在众人连脚指头都松了个遍的时候,关东炊终于喘着气爬完最后一级阶梯。 其实只要乐肴施个法,便能轻而易举将他托举上去,但乐肴并没这么做,他想要让关东炊知难而退,留下来陪在自己身边。而关东炊也同样用行动在告诉乐肴,他不会放弃,就算路再艰难他都会一步步走完。 拉住关东炊的手,乐肴又问了一遍:“小虎,哥哥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看着乐肴严峻的脸,关东炊沉默了下来。他当然想永远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但不是在超凡实景里,是在现实世界。 “哥,我知道我很没用,做事没恒心,还老把事情搞砸,但我的队友从来不嫌弃我,一直把我当弟弟照顾。我是刎颈盟的一份子,我想跟他们一起共同进退。”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也许会退缩,但现在有整个刎颈盟陪着他,队里每一个人都给了他信心和坚持下去的力量,因此关东炊决定,要将剩下不远的路程全部走完。 乐肴此时才察觉,面前的小虎,俨然不是那个遇事只会躲在自己身后哭鼻子的小孩。 小虎自小不聪明,但很懂事,他从来不要求得到什么,当别人家孩子吵着要买新玩具时,他一如既往地把玩那架掉色的木鸢。 小虎也怕寂寞,可他却能在家门口坐上一整天等哥哥下班,然后两人开开心心地共吃一碗通粉。 某一天,当他将小虎拉到自己跟前,告诉他:“小虎啊,哥哥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工作,等哥哥赚够钱了,我们就可以住大房子了。” 那时小虎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地瞪着小眼睛,问他:“哥哥,我们不住大房子可以吗?” 乐肴说:“不住大房子,我们还要生活费。” 小虎不敢说话了,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祈求他别走,别丢下他一个人。 乐肴有犹豫过,要不就不去了,其实摆摊也挺好,可是一想到小虎以后的学费,心一狠就把工作定下来了。 现在想想,小虎长大了,难得遇到一件他能够全心全意投入的事情,难得拥有一班可以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作为哥哥应该替他高兴的。 乐肴点头道:“好,你自己小心点,记住进了陵墓后别乱碰里面的东西,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启动骨龄牌回去。” “嗯,我知道了。”关东炊突然红了眼:“哥,我走了。” “走。”乐肴不再留他,毅然转了身。 糖豆儿见他眼眶红了一圈,小声安慰道:“放心,他会没事的。” “嗯。”乐肴只应了一声,便抬脚离开了。 背后,关东炊对着他大喊:“哥,对不起。” “哥,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早点回来!” “哥,我在家等你!” “”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变远,可关东炊的话仍能一字一句打进他心里。在已经见不到人的地方,乐肴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水。 外面的七年,他却足足度过了七十多年的光阴,不知还有多少岁月,才能再与小虎重聚。 凌云寺两扇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供桌上的蜡烛一晃,又稳稳燃烧了起来。 夜里的灵云寺不如白天灯火兴旺,显得格外清冷。烛光下,严尤将军像依旧八面威风,庄严神圣,红色的战袍似在风中飘逸。 蒋羽潼四处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什么特殊通道或暗门,他问腓腓兽:“肉肉,你比我们熟悉这个地方,知道入口在哪吗?” “我知道个屁,要知道早来了。”腓腓兽边说着边掀开供桌的桌布往里瞄。“既然是有意隐藏起来的地方,估计没那么好找。” 所有人都在翻墙揭瓦,只有思文赫兰一个立在大殿中间,安静地注视着严尤像。 严尤手中仿制的屠天刃,与原物有九分相似,同长同宽,唯一不同的是刀头,笔直且尖利,直指他现在站的位置。 须臾,思文赫兰撑开掌心,屠天刃本尊落到手上。 凌少群见状拉了拉墨迟的手,扬起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只见思文赫兰慎重地揭开皮革套,将宝刀拔了出来,屠天刃首次亮相于众人眼前。 刀柄青铜打造,五寸有半,比普通大刀粗上一圈,平顺如镜的刀身微微弯曲,表面凝结了一层金光,与空气相触后,金光似水般流动起来。 思文赫兰的指头沿着金光,从刀身拂向刀尖,而后在刃上微微一按,立即出现一道伤口,豆大的血从伤口溢了出来。 一碰到鲜血,屠天刃倏然发出剧烈的刀鸣,刀身也开始颤动起来。凌少群离远都能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挡的灵气,沿着每一道沧桑的纹路流动不止。 所有人停下动作,很统一地朝他投去了紧张的眼神。 扎开马步,思文赫兰双手反握刀柄,大喝一声,将刀狠狠嵌入地面。 看起来坚硬无比的石板地,被屠天刃重重一切,碎成豆腐块,骇人的光芒从地里爆射出来。 刹那间,尘飞土扬,天崩地裂。 思文赫兰站在光圈之中,衣物被风尘卷起,他手中力度不减,指头猛地一施力,刀身又往地下深入几寸。 地面在刀刃下嘎啦嘎啦裂开,蜿蜒成千万道粗细参差的缝隙,一直延伸至严尤像座下。 灵云寺内,烛火不断飞舞,屋梁上挂着的幡布被也风强烈撕扯,凌乱纷飞。 灵云寺外,七彩光晕如直剑穿透凌云寺,直冲苍穹。 隐蔽在暗处的人见到这情景,嘴里呢喃了一句:“果真是招阳门!” 通过探子的回报,刎颈盟傍晚时间全体离开了蓬夕楼,嘲魇猜到他们肯定是有所行动了,于是叫上风老九,两人跟了过来。 他们偷偷跟随刎颈盟的来到这个地方,便没有再往前走了。 风老九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嘲魇:“不急,等他们先把麻烦解决掉。” 风老九:“什么麻烦?” “将军陵不是那么好进的。”嘲魇只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山上情况,不错过任何变化。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尸骨大作战 脚下地面轰然松塌,随着思文赫兰一声:“后退”,所有人都敏捷跳开了。 坍塌维持了十几秒,余音在庙里久久回荡。等一切稳定下来,腓腓兽第一个跑过去,趴在石道边看,不到一会,他乐了:“好样的,果然在这里!” 其他人都聚了过去,看到地底下出现一条斜坡石道。凌少群一步跳到下面,扒开零碎的土石,发现有一面砖墙。 他敲了敲墙,听到几声沉闷的回响:“这墙起码一尺厚,切是切不开了,谁有个锤子可以来两下?” 靖瑶郡主立马翻出个小金锤,正要扔给他,眨眼被腓腓兽夺走了。 “丫头,你这锤子还是留着拍卖会再用,拿它敲这面墙估计下辈子都敲不出个鸟蛋洞来,看我的。” 腓腓兽跳下去,松松指头,又活络了一下手腕关节,一套动作把凌少群看懵了:“肉肉,这是墙,不是纸片,就算你肉多也撞不开的。” “谁说我要撞了,你起开点,别被误伤了。”他手一挥,久未面世的索罗锤被召唤了出来。腓腓兽照着砖墙狠狠砸了几下:‘砰,砰,砰’墙壁果真崩开,而后,轰隆一声,砖墙上多出个大洞。 腓腓兽嘚瑟地说:“嘿嘿,爷厉害。” 凌少群扇着手,咳出一口灰:“咳咳咳,厉害厉害,小弟甘拜下风。下次砸之前明说一声,我吃过饭来的,这土有点顶胃。” “不是叫你起开了嘛。”腓腓兽探头往洞里瞄,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离入口近的地方还能看清,再往里便是黑漆漆一片。“这道很暗,大家凑在一起,别走散咯。” 他一只脚刚踏进入口,像触碰到某个无形的机关,灵云寺外突然寒风狂袭,雷鸣电闪,哀鸿遍野。 站在地面上的思文赫兰眼睛一眯,回头看向门外。 凌云寺位于高处,几乎俯瞰半个太安城,从这个角度可以瞻视到一公里处黑雾萦绕,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移动的影子。 关东炊也发现了,他往后挪了一步,惊疑参半地问:“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已经跳进坑的几个人立马撤了回来,警惕关注面前情形。 黑雾在空气中扩散,从一条线变成一大团,如延伸出去的蜘蛛线,覆盖天地。等靠近了他们这才看清,那是无数扭曲的尸骨,正以十分怪异的移动方式朝灵云寺走来。 关东炊抽了口气:“我就说要先拜一拜再进墓,这下严将军生气了怎么办。” 他觉得光说不行,还要以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扑通一下朝严尤像跪了下去:“严将军严将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不是要掘你的墓,就是开条路找招阳门而已,一找到就走,绝对不叨扰您老人家安息,您千万别尽地主之谊出来招待我们,我们承受不起” 青翎摇着头经过他身边,淡定地掏出云霄石:“慌什么,天劫变我们已经遇到过了,再打一次而已。” 关东炊:“是遇到过,可没这么大阵仗啊,这里都好几百具骷髅骨头了,我们才几个人,能打得过吗?” 这时,南霜穆指着某个方向问:“那是什么?” 黑雾前方,出现了两个疯狂奔跑的人,一前一后,后面那个是被前面的人拽着跑的。他们脚速非常快,仿佛脚下踩的不是阶梯,而是平路。 凌少群越看越眼熟,须臾他吃惊道:“是刀皇!” 跑在最前头的确实是刀皇,他身后,乘凉像风筝一样飘着,双脚几乎离地,被生拉硬扯朝灵云寺飞了过来。 青翎:“看,现在不就多两个了嘛。” 关东炊努努嘴:“最多一个半。” 一到站刀皇就把人扔给了凌少群,然后一个顺势的转身,持起无野钢刀,面向身后。 乘凉挂在凌少群身上,两人皆是一怔,他尴尬地笑了笑,匆忙跳开了。 陡然一阵长风呼啸,伴随着碎裂声和摩擦声,那些干尸和骷髅也已经来到面前。 刀皇手起刀落,砍掉了离他最近那个干尸的头颅,一阵腐烂的恶臭迎面扑来,杀伤力比丑陋的外貌还大。 他嫌弃地啐一口唾沫,大刀又刺入另一具干尸。 “我去帮他。”凌少群说着飞身而出,七星莫绝未见其身已现其影,眨眼功夫两具骷髅在锋利的剑影下尸首分离。 几乎同一时间,七星难离也被召唤出来,墨迟快速解决了两具骷髅。 反正是已经死掉的人,没什么好手软的,因此所有人都下了重手,除了关东炊。 虽说与睚眦斧共处了不短时间,也能够挥动自如了,但正式打起来关东炊依旧有心无力。 他这会才确切明白到,大哥精心苦练出来的睚眦斧落到自己手上纯粹就是糟蹋,哪怕他将招式背得滚瓜烂熟,对其运用却是一窍不通,炉火纯青的兵器到放自己手里,还不如双截棍来得踏实。 紧接着他又悲催地发现,蓝蓝将几个干尸做成串烧后,居然串上瘾了,而且越战越勇,很快就离开了他身边。 关东炊只好默默给自己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正在加血的冰灵提醒他:“太安人不信佛。” 关东炊一愣:“对哦,我应该喊严尤将军万岁。” “人都死了还万什么岁啊,大哥都比他有用,你不如喊思文赫兰万岁。”蒋羽潼开玩笑般给他指了条明路。 关东炊朝大叔看去,此时他脚下已经多出一堆白骨,真心觉得还是大哥最靠谱。关东炊即刻改念道:“思文赫兰万岁,思文赫兰万万岁!” 青翎听他念着简直哭笑不得,一把将他和靖瑶郡主塞进甬道口:“你们就别积极参与了,乖乖站在这里等着。” 两人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完全积极不起来。 一具尸骨被灭,下一具又扑上来,跟僵尸大作战一样烦人。一批被七色光柱吸引来的穿越者刚赶到山下,见这个情形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窝在原地见机行事。 忽然,悠扬婉转的笛声充斥天际,在脏污狼藉中形成一股清流。 琉璃月神色镇定,指尖游走在八骼笛上,音律化作一面屏障,将所有行尸走骨挡开两尺外。 这笛声在人类听来莺声燕语、高深流水,对尸骨却是魂飞魄散的伤害,顿时间凄厉的嚎叫声响彻灵寺庙。 南辕北撤两股声音强烈抗衡,相持不下。等级较低的几个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感觉耳膜被千钧之力撞了好几下,痛得他们头晕目眩,肠胃都快吐出来了。 靖瑶郡主跪在地上,捂住撕裂的耳朵,痛不欲生。 青翎见状将她扶起,退到甬道中:“我们走。” 铺天盖地的尸骨趴在屏障外,它们使劲敲打,用力嘶吼,试图把这碍事的东西击破。 很快,屏障被震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一只缺掉手臂的骷髅挤了进来。 眼看屏障就要被撕开了,思文赫兰喊道:“我来挡住这些,你们先进去。” 笛声还在源源不断,凌少群捉住琉璃月的手:“小师傅,一起走。” 琉璃月:“他一个人应付不了,我留下来帮他,你们先下去。” 凌少群看看思文赫兰,再看看她,现下也只能这样了:“好,你们小心点。” 青翎念咒掌开一团火,神秘的地下世界顿时多出一朵光云。石砌的甬道不大,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不断向下延伸的墙壁刻着一些雕像,由于光线有限,看不清刻画的是什么。 湿气随着地势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如同往水井里踏,从脚跟到膝盖弥漫了一层蚀骨的寒气。 关东炊耳朵不痛了,可心有点寒,抱住蓝蓝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我怎么感觉这里瘆得慌。” 凌少群笑道:“你要害怕就捉住我的手。” 关东炊:“我又不是小女生,捉你的手干嘛呀。” 凌少群:“小孩也可以捉。” 关东炊不服气道:“我也不是小孩!” 凌少群原本只是逗逗他,没当真,不料他的手真的被捉住了,还是以牵手的姿势捉住的。 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想关东还真是嘴硬。 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斜,原本可以放下一辆马车的宽度,现在只能两人前后行走。 甬道的尽头,一扇石门横空而生,门的两侧各蹲了一只凶神恶煞的神兽。神兽约莫三丈高,怒目高额,前爪抬起,做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它们嘴里含的夜明珠,正好充当照明工具,让这个空间多出一丝光线。 石门中央有个雕花玉盘,正中处的凹槽已经放了半块鸳鸯玦,大伙见到此物,心里踏实了。 “关东,鸳鸯玦在你那里吗?” 凌少群问完,却听到关东炊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不在我这里,在青翎那儿。” 凌少群心里咯噔一下,关东炊怎么会站在那边说话?不是牵着我的手吗? 第一百九十章 七轮 他立马把手松开,惊愕地转过头,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墨迟。 墨迟面色冷淡,双眸沉稳如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这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他做得出来的。 凌少群试探着问:“你也怕?” 墨迟:“嗯,怕你走丢了。” 凌少群一愣,不明何由就想起了两人在焚妖窟分别的情形。 他心里自责多于疑惑,转眼就把墨迟的异常淡化为他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于是用认错的语气说:“这次不会了,我一定寸步不离你的身边。” 墨迟:“好。” 他们对话间,青翎已经将鸳鸯玦放进凹槽中,两块鸳鸯玦完美地贴合在一起,而后众人听到“嘎嘎”两声,锁胆开了。 青翎用力一推,石门缓缓打开。 刀皇诧异地问:“你们哪里找来的这块玉?” 凌少群经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我们有高人指点,跟着我们走就没错了。” 门后是一个正方形的石室,边上立了四根柱子,柱子中雕刻着各种飞翔姿态的鸟虫。最吸引人的,是上端一条将四根柱子盘绕在一起,身躯长达数十米的蛟龙,刻画得栩栩如生,宛如真龙再现。 蛟龙之下,石室正中央凌空悬着七把剑,朝向各异,横竖参半,像是人随手扔过去定在空中的。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剑之间的距离又有着某种规律。 蒋羽潼:“原来守陵的不是外面两个神兽,是这条龙呀。你们看,这下面像不像一个剑阵?” 青翎:“如果是个阵,未免也太过于混乱了。” 确实,眼前这种毫无规章的摆法估计没人能重复出来,因此可以判断跟阵无关。 蒋羽潼:“那这是什么?总不能是件艺术品。” 凌少群翻出乐肴的图纸查看,第一张上面画的也是一条龙,龙的身上还点了七个圆点,不知用意为何。 刀皇见他拿着图纸,也颇感兴趣地站在一旁看了起来:“这画是那高人给你们的?” 凌少群:“嗯,你看懂这些点是什么意思了吗?” 刀皇:“我哪懂。” 凌少群:“那就劳烦让个步,把位置留给看得懂的人。” “切,我是看不懂,但乘凉聪明,他肯定看得懂。”说着刀皇伸手把乘凉拉了过来:“乘凉,你来给他长长见识。” 乘凉嫌弃地抖了抖弄皱的衣袖,期间抽空瞄一眼图画,还真看懂了:“这是蛟龙的七轮,从犄角至尾巴分别为角轮、喉轮、氐轮,腹轮、心轮、尾轮和最后的根轮。七轮是蛟龙七个能量汇集点,也是它的命门所在。” 刀皇思考片刻,不解道:“这普通妖兽都只有一个命门,龙有七个,那龙不就很容易绞杀咯。” 乘凉不屑地瞥他一眼:“是七个加起来,缺一不可。” 刀皇:“啊,七个轮一起才是命门?这条龙少说几十米长,除非我有四臂八腿,还能橡皮一样自由收缩,不然怎么可能杀得了。” 乘凉:“就算你有也杀不了,多看得起自己,还敢打龙的主意。” 刀皇嘻嘻一笑:“万一遇到呢,不得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乘凉没好气地说:“万一遇到你就自行嗝屁,少操那个没用的心。” 凌少群笑着打断他们:“好了好了,你们先别讨论,现在得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大概猜到这个阵怎么破。”冰灵对三脉七轮极为熟悉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再联系面前的场景,得出了个猜测。 凌少群:“太好了,冰灵你快说。” 冰灵:“七把剑,对应七个轮,一一击破。” 关东炊侧着脑门看了半天图,皱着眉说:“可是这七轮的位置你能找得准吗?我怎么觉着这么难找。” “能。”冰灵看向乘凉:“你来还是我来?” 乘凉含笑回了句:“看谁快。” 冰灵最先动手,只见她青袖一甩,掌风打到其中一把剑上,剑旋转了两圈,稳稳对准龙角,龙首上即刻亮起一束光。 乘凉的掌风没那么大,他抬手一扫,第二把剑只是轻轻移了十几度,却恰好对准喉咙的穴位,又一束光亮起。 两人争相出掌,很快石室被光照得通明,最后一把剑转到龙尾时,对面的墙发出一阵响动,一道两尺来宽的门蓦然打开。 关东炊高声叫道:“开了开了!我们过去!” 他们前后从石室走出,进入了一条简洁的通道。通道里一目了然,正对着的地方有一扇木门,左右两面分别有一扇木门,一共三扇。 凌少群正准备看看图纸有没有什么提示,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冰灵和乘凉走在队伍末端,步伐比其他人慢了一些,忽感眼前有物件移动,下意识地两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当着他们面,那扇刚打开的石门又自动关上了! 事出太过意外,所有人见到这情景都傻了。 冰灵木讷地看着乘凉,乘凉也木讷地回看她,一时间都处于离线状态。 两个治疗师,这是个什么神奇组合? “卧靠,这门怎么还自带倒计时的?”刀皇试图用手指掰开石门,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掰不开。 “该死!”他又拿出无野钢刀在墙上乱砍一通,可墙面除了原本存在的线条外,连刀痕都微不可见。 他心里十分不得法,拉过凌少群,捶着墙问:“高人有没有说这种情况怎么办?凿墙还是挖洞?那个肥冬瓜,你手上那把锤子借我用一下,我今天非得把这面墙给砸了。” 腓腓兽脑门抽搐了一下,喊谁肥冬瓜呢?你爸爸没教过你怎么称呼人? 他憋着气走过来,举起锤子准备往下敲,却被青翎叫住了:“等一下。” 青翎扫了一眼墙上的线条,又拿指头抹了一把线条里的灰质,随后说:“这是轨道,墙体可能隐藏着机关,不要轻举妄动。” 刀皇急得像只炸毛狮子,来回踱着步:“不能锤不能砸,那现在怎么办?” 凌少群:“你先别急。” 刀皇:“怎么能不急,乘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遇到机关怎么办?遇到妖怪怎么办?再来几具骷髅架子把他扛走怎么办?” 凌少群“”明明和乘凉一起锁在里面的还有个冰灵,怎么看都是女生比较让人担心。 “他们只是锁在里面,不是遇难了,你冷静一点。” 刀皇还是满脑子草团,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副门不开我不走的模样。 忽略暴躁的狮子,凌少群拿起骨龄牌接通了聆信子:“冰灵你在吗?” 几秒后那边传来冰灵的声音:“在。” 凌少群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过了好一会,冰灵才回复道:“我们重新试了一下,开了另一道门,将军陵应该不止一种走法,我们试试能不能从别的路径过去。” 听到她这话,凌少群放心了不少,对于冰灵的能力他还是认可的:“好,遇到什么事就知会我们。” 冰灵:“好。” 放下骨龄牌,凌少群对刀皇说:“看,他们现在是安全的,找到另一条路,或许很快就能和我们会和了。” 刀皇盯着骨龄牌,难以置信地问:“你们弄了个对讲机?” 凌少群晃了晃手中物件:“青翎牌聆信子,刎颈盟最新配置。” 刀皇跳起来,急着道:“怎么用的?给我试试。” 凌少群教了他一下,刀皇忙拿起骨龄牌一通乱嚷:“喂喂,乘凉,乘凉你听得到吗?你别害怕啊,我们在想办法来救你,你要害怕就大声唱歌,像我平时唱歌给你听一样,指不定跟着歌声我就能找到你了乘凉?乘凉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听到吱一声啊。” 随后石室里所有骨龄牌同时响起余音:“吱一声啊,一声啊,啊” 众人耳朵被轰得嗡嗡直响,墙的另一边,乘凉面无表情听着,冰灵看不出他脸上有害怕,但能很清晰地看到他无声做了个‘智障’的嘴型。 冰灵问:“你要回他一下吗?” 乘凉原本是不太愿意回的,但为了耳目清净,他还是勉为其难回了两个字:“闭嘴。” 刀皇立马安静如鸡,无辜地看向凌少群。 凌少群耸耸肩,用表情说:我很同情你,但我不能拿他怎么办。 而后他看一眼图纸,迈开了脚步:“走左边那道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 饕餮像 木门不重,很快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稍小的石室,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多个矮书台,一些书台上堆了文房四宝,另一些书台上则放了字画古玩。 “这是书画阁,我记得这尊饕餮像。”青翎望着石室中央一尊独角饕餮青铜像道。 饕餮像羊身长颈,虎齿凤爪,头顶一根朝天角,雕琢之细致像及了活物。 见墨迟走向其中一个书台,凌少群也跟了过去,这张书台没有堆放任何东西,却是刻满了古文字。 文字记载的,是一个关于饕餮的民间故事。传闻饕餮天生双角,馋舌贪吃,行动迅速宛如疾风。地王二十八年,太\/安出现了一只独角饕餮,独角饕餮比普通饕餮更残暴,以人为食,乃至凶之物。 凌少群一头雾水:“这么凶残的兽物,怎么还拿来当祭品陪葬?” 墨迟:“可能跟严尤有关,继续读下去。” 凌少群简略扫了一眼后面的文字,还真提到了严尤。 独角饕餮大肆吃食百姓,导致民不聊生,严尤得知此事,组织了一支精兵对其进行围剿,三日三夜,折损二十余人未能将其制服 其他人都在好奇地四处观望,唯独青翎没有走动,他一直盯着铜像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靖瑶郡主问他:“怎么了吗?” 青翎摇摇头:“我在古典里见过饕餮像,说不上原因,总觉得缺点什么东西。” “是缺了一根角吗?还是少了一只眼?”靖瑶郡主走到铜像处,抬手敲了一下饕餮的身体,由于常年处于地下,饕餮身上布满灰,轻轻一敲便扬起一层。 同时,里面传出一声闷闷的:“咔” 靖瑶郡主眨眨眼皮,满脑子疑惑,为什么是这个声音?铜像不应该是‘咚’吗? 好奇心驱使下,她又抬手敲了敲。这回铜像发出连续几声“咔,咔,咔”而且一声比一声脆,就像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 靖瑶郡主瞪大眼睛看着铜像,片刻后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动了。” “什么?”青翎也发现了异常,介于石室光线昏暗,他放出一团火想要探查清楚。可这团火刚被放出来,一股强大的灵力自饕餮体内爆发,如巨浪涌开整个石室,连带起的劲风,直接把火又给吹灭了。 这下不用借助任何工具,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只饕餮兽竟然活过来了! “我滴娘呀!”腓腓兽吓得赶紧从旁边操起一个书台挡住了自己。 刀皇也是骂了句靠:“你们这是开启了什么神奇技能?连饕餮都能复活?” 饕餮兽抖动着浑身毛发,猛力一跺爪子,地面猛烈一震,所有人跟着一晃,差点站不稳脚。 “靖瑶,快走开!”南霜穆压着嗓音喊了一声,因为她看到饕餮兽张开嘴巴,已经对准了靖瑶郡主。 当然,靖瑶郡主自己也看到了,只不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下一秒,风驰电挚的巨兽朝她咬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靖瑶被人用力抱住,狠狠撞到了墙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墙面意外翻转起来,将两人带到墙的另一边。 “砰”一声,墙面迅速合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直到滚落地面,靖瑶郡主才看清,抱住她的人是青翎。 青翎一只手护住靖瑶脑袋,一只手撑起身体查看四周,如他所料,他们到达了另一个石室。 “言青,靖瑶!”凌少群对着墙壁猛拍打了几下,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他又用耳朵贴在墙上听,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饕餮困于地下一百多年,估计饿得不轻,见食物不见了,很快转移目标,这回对准了腓腓兽。 腓腓兽大惊:“它姥姥的,看我干嘛?!” 蒋羽潼:“全场你肉最多,不看你看谁。” 虽然嘴上说着风凉话,蒋羽潼还是快速翻起断风扇朝饕餮放了一个风遁。不料急速的风遁经过饕餮身体,顿时成了轻柔的微风,周围的书台都翻倒一片,唯独它一点不受影响。 这下蒋羽潼也慌了:“少群,赶快看看前辈画了什么。” 凌少群急忙展开画纸,只看一眼便收起来了:“是只饕餮兽。” 蒋羽潼:“我知道,我问你画上是什么。” “就是饕餮,没别的了。”凌少群把画纸塞给蒋羽潼:“你研究一下,我来对付它。” 七星莫绝自凌少群手中生长出来,锋利的剑刃出现顷刻间,便带着千钧之力刺向饕餮兽 蒋羽潼看到画,顿觉头疼:“靠,还真是一只饕餮!” 突然,腰上的骨龄牌嗡嗡作响,蒋羽潼点开聆信子,那边传来了青翎的声音:“能听到我说话吗?” 蒋羽潼:“听到,你们没事?” 青翎:“我们到了另外一个石室,现在暂时安全。羽潼你听着,我在古书上阅读过关于独角饕餮那段历史。严尤为了收服独角饕餮,命工匠打造了一副降戾锁环,将锁环套入独角饕餮口中,使它无法再食人。刚才那尊饕餮像口里什么都没有,估计是搬运时锁环被遗落在某处了。你们到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听完这话,南霜穆立马四处翻找起来,关东炊比她动作更大,直接跳到书台上撅着屁股开始破坏文物,他一手甩飞一幅画,一手甩飞一捆毛笔,哗啦啦一溜烟后,书台已经清空干净。 “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东西长啥样?”问完他跳到另一张书台上,捉起一个砚台,又是往外一扔。 身后腓腓兽吃痛叫了声:“娘的,谁袭击我!” 七星难离和七星莫绝分别灌入饕餮两侧肋骨,饕餮痛苦地咆哮出来,那表情跟腓腓兽如出一辙:“娘的,谁袭击老子!” 它用力一抖身体,把两剑抖开,又张口朝凌少群咬了过去。 见状墨迟一脚撑在饕餮身上,借力将自己滑到凌少群身边,带着人翻滚出去,刚好躲过了饕餮的利齿。 饕餮用尽全力,上下牙猛地撞到一起,倏时发出‘嘎啦’的声音。 凌少群心里发笑,这怪物该不会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牙齿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我想起来了,画上的饕餮口中咬了个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蒋羽潼又仔细查看了图纸,果真有个锁环咬在饕餮嘴里。 他描述道:“半圆状的,青铜制品,中间插了个顶舌铃。” 亏得乐肴画工精细,他才能看得如此清晰,要换南霜穆来操笔,估计只剩一个涂黑的半圆。 关东炊找得更加卖力了,像刨土一样甩飞一件接一件物品,不久前才受到袭击的腓腓兽,又被一个铜器砸到身上。 他忍不住揪起关东炊的衣领骂道:“关东,你跟饕餮是一伙的?怎么老往我身上砸东西,想把我砸晕了好送它嘴里?” 关东炊咧着牙惭愧地笑了笑:“对不起啊肉肉,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突然瞳孔放大,震惊地喊了一声“后面!” 也不知关东炊哪来的力气,居然一瞬间推开了比他宽三倍的腓腓兽,然后华丽丽地将自己送到了在饕餮面前。 关东炊:“”我他妈就是个弱智。 饕餮见食物自动送上门,即刻红了眼,一只爪子狠拍到关东炊身上。 关东炊被这么一拍,顿时喘不上气,感觉肚子爆了,大小肠都要飚出来了。 蓝蓝飞速钻出衣领,用锥子手反击饕餮兽,其他人也都拿出兵器,在饕餮身上一顿乱砍。可红了眼的饕餮哪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不论身上承受多少伤害,它依旧死死压住关东炊不放。 凌少群急道:“关东,你快跑啊。” 关东炊欲哭无泪,他是想跑来着,可他跑不动呀! 别说只有两只手,就算有四只手他也推不动身上的庞然大物。 那边南霜穆还在拼命搜刮石室,全部地方都找过了,也没见着什么青铜锁。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东张西望,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个倒地的花瓶上。 那花瓶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瓶心里却似乎藏了个环状物件。 南霜穆头上顿时亮出个灯泡,她跑过去拿起花瓶,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找到了!” 凌少群大喊一声:“快,把它压制住!” 刀皇操起无野钢刀,将饕餮一只脚砍进了地里。 墨迟五指紧紧扣住饕餮的毛发,一个翻身骑到了它头上,举起七星难离深深扎入天门。 饕鬄被两个痛处刺激到,开始横冲直撞起来,两人根本镇不住它。 刀皇嚷道:“赶紧来个有吨位的!” 腓腓兽一想,有吨位的?不就是在召唤我嘛! 二话不说,腓腓兽飞身跳到饕餮兽背上,在他落稳的时候,饕餮兽明显打了个脚颤。 趁这个机会,蒋羽潼扣住了它的脖子,墨迟用剑撬开它的上颚,而蓝蓝则钻身进饕餮口中,使劲吃奶的力才将它的嘴撑开。 凌少群从南霜穆手中抢过环锁,快速怼进饕餮口里,再将锁合上,一套动作通顺连贯,没有半秒停顿。 降戾锁环卡住一瞬间,饕餮全身一僵,转眼变回了铜像。 混乱的气氛终于得到平息。 众人合力将铜像移开,已经被压成煎饼果子的关东炊顿觉身体一松,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蒋羽潼过去拍了拍他:“你还好?” 关东炊捂住胸口,难受极了,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熟悉的轰隆声响起,一扇石门缓缓打开了。 有过一次经验,大家都没敢耽误时间,很快离开了石室。 门外又是一条通道,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三个方向三道木门。 刀皇问:“这次走哪边?” 凌少群:“我看看,走右边那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山妖像 他们刚踏进门里,眼睛就被突如其来的银光闪瞎了。视线所触及的地方,全是散发着光芒的宝石和银锭,如星海汇聚般璀璨。 “这这也太夸张了”关东炊撑起灯泡大的眼睛,霎时连疼都忘记了。 石室中央生长着一颗银花树,树上挂满金雕的燎果,树根下有一口猫眼石砌成的天井,井里装满了元宝和珍珠,地上还堆着许多红宝石山狸,玛瑙器皿和翡翠酒具,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南霜穆以一个专业的盗贼的眼光合指一算,这里的东西搬出去,至少需要二十辆马车和三十八个箱子。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金银珠宝上,因此当关东炊回头发现角落处一个物体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啊!!” 墨迟立马把凌少群拉到自己身边,随后才朝那边看过去。 他们的背后,门的死角处,居然蹲着一只山妖,山妖狼头豹身,通体由宝石堆叠而成,它曲着背,张开嘴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眼睛死死盯着银花树的方向,宛如一个守护宝藏的神兽。 关东炊害怕至极,腓腓兽却激动得瞳孔发光:“我靠我靠我靠,这是山妖本妖啊!终于让我见识到了!” 说着他颇感兴趣地跑过去绕着山妖转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它背上闪光的宝石。 蒋羽潼骂他:“还摸,没吸取教训吗?” 刀皇也插了句嘴:“要是这山妖活过来,那乐子可就大了,饕餮还有个锁环可以扣着,山妖什么都没有,我是山妖我就吃最胖那一个。” 听到这话腓腓兽立马缩回手,虽说山妖很有研究价值,但小命更重要。 书上对山妖和饕餮的记载是截然不同的,饕餮贪婪成性,而山妖专治贪得无厌之徒,可谓是饕餮的宿敌,同时也说明了,山妖比饕餮厉害。他们连饕餮都打不过,更别说山妖了。 凌少群正要拿图纸出来看,忽然察觉到他的手还被墨迟拉着,而且对方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小声喊道:“墨迟。” 墨迟微微侧头,看了过来,只有头动了,手还是没动。 凌少群只好提醒他:“手。” 墨迟静静看着他,须臾说道:“放心,我捉住。” 挂在嘴边的弧度瞬间凝结住,现在的凌少群看上去就是一脸痴傻样。 他心里愕然道,墨迟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接着他又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墨迟说不喜欢被人碰,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哪一次不是墨迟先动的手? 所以说,墨迟被附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僵持一会,凌少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看画。”然后特意晃了晃手,意思十分明确。 墨迟表情平稳地眨了个眼,便把手松开了,一点都不心虚,这倒让凌少群莫名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掩饰般匆匆低下头去看图,不再说话。 图纸里画了两个如意扣,一个上面打了个叉,一个上面打了个勾。 他正研究着两者有何不同的地方,就听到关东炊问他:“画了什么?” 蒋羽潼和刀皇的警告在关东炊耳朵里走了个过场,右边耳朵进左边耳朵出,连停留的时间都没有,他已经蹲在地上翻找起来了。 凌少群顺口回答道:“如意扣。” 关东炊三百六十度环视一圈,在天井里还真找到了如意扣,他快速拿起来:“你说这是真的吗?” “别碰!”凌少群见他这动作,连忙喝止。 可这句话还是说晚了,关东炊握住如意扣的手已经往外用力一拉动是动了,却拉不出来。 咦,怎么下面还连了条链子? 他疑惑地探头查看,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异响,小小的石室乍然亮起数到白光。 所有人第一反应是远离金银宝物的范围。 果然,一个铁栏罩子从天而降,遁入地面,正好罩在银花树上。而后‘咯咚’细小的机关触发声响起,千万支利箭从左右两壁射出,如洪流灌入铁栏罩子里头。 好了,不用区分不同了,很明显关东炊手中的如意扣就是打叉那一个。 关东炊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完全没留意到一只弓箭正朝他后脑勺飞去。 “趴下!”凌少群的话刚到耳边,人也跟着闪了过去,抬手就把快到关东炊头上的箭截下了。 关东炊还没看清那箭的影子,又被凌少群用力一推,整个人滚到蒋羽潼身边。蒋羽潼眼疾手快,立马把他捞到最墙角里面,正好挨着山妖像。 虽然利箭对着铁栏发射,但穿过铁栏后就是四处横飞,要想躲避开只能靠墙角站着,于是所有人都滚到墙角,召唤出盾牌来挡住利箭。 南霜穆万万没想到,当初被她嫌弃得要命的低级木盾居然派上了用场,还足够挡住三个人,真是物超所值了。 箭如雨下,快且密集,一下子布满整片地面,众人被困在角落处,无法前进也无路可退。 凌少群顶着鬼谷盾,心里万分着急,这些箭也不知有多少储量,会不会填满石室?如果真有那么大的量,他们想要离开就难了。 “关东,你刚才是不是触碰到机关了?” “我,我刚刚摸的就是如意扣啊。”关东炊指向天井,可是现在已经不能靠近了。他左右看看,居然在山妖肚子下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如意扣。 关东炊欣喜道:“对了,跟这个一样,我见它放在里面,就想着拿出来看看,然后就这么一拉” “咯!”一声,利箭停止飞出,一切恢复平静。 关东炊原本只是想做个示范,不料竟意外解除了机关! 在众人张开嘴巴难以置信之时,墙面轰隆隆移动,已经多出一道门来。 神了,居然这样就过关了!关东炊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傻傻一笑,松开了手,哪知这一松,又重新启动了机关,犀利的箭再次飞射出来。 一根箭擦过腓腓兽手臂,留下了一道血口,腓腓兽呲着牙捂住手臂退回到墙角:“怎么回事?” 关东炊看看飞出来的箭,又看看如意扣,忙把它拉了起来,危机第二次解除。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机关一旦打开就关不上,第二个如意扣只是起了暂停作用而已。 蓝蓝见状想帮他拉着,可一触碰到如意扣,木雕的手便无端燃烧了起来。 关东炊:“蓝蓝你别碰,少群哥你们快过去,我拉着它。” 凌少群:“不行,我拉着它,你先过去。” 关东炊一把手推开凌少群,坚决地摇了摇头:“再不走门又要关上了。” 凌少群:“关东你听话。” 关东炊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少群哥,我知道我是队里最没用的人,除了会做点饭也没什么其他技能了,但是不管去哪里,你们都没有嫌弃过我” 蒋羽潼急道:“关东,这个时候就被煽情了,赶紧走。” “你们听我说完。”关东炊一向没个正经,但正经起来却让人无法抗拒:“我很庆幸加入了刎颈盟,有少群哥和大家保护我。像我这样的人,天赋底,功夫差,没有你们带着,我早离开了,根本没机会见到哥哥。现在人我已经找到了,只差”只差把人带回去了。 关东炊:“如果硬要留下一人,难道我不是最好的人选吗?你们任何一个换我都不值得。” 话虽如此,可让凌少群抛下他一个留在这里,凌少群也做不到:“不行,我答应你哥要保护好你的,你必须跟我走。” 关东炊高声喊道:“小孩子才要人保护,我可不是小孩!” 一直以来关东炊觉得自己就像一盆小花苗,有空晒晒太阳,浇浇水,在大家用血肉躯体为他建造的温室里,晃悠着成长。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不担心会被抛弃,身后永远有一堵坚挺的墙,可以抵刀剑挡子弹。可是,小花终究要踏出温室,面对风霜雨露,不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保护里。 “少群哥,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哥哥回来。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泺喧,可不可以帮我跟他求个情,让他放我哥走。”关东炊低下头,语气低糜道:“我本来想自己跟他说的,但好像没机会了。” 石门又传来响动,已经没有时间争论了,蒋羽潼拍了拍凌少群的肩:“我们走。” 凌少群只好答应道:“好,如果我见到泺喧,一定帮你说服他。”然后他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道:“万一出了什么事,记得启动骨龄牌。” 关东炊推了推他:“嗯,我知道了,你们快走,门开始动了。” 三步一回头地,凌少群走出了石室,而后忍不住又看了眼里面的人。 关东炊抱着蓝蓝,朝他露出个天真无邪笑脸,慢慢消失在门缝里。 凌少群还沉浸在难过中,听到刀皇突如其来一句话,让他整个人打起了精神:“前面没路了。” 凌少群抬头张望,他们所在的通道里,四面高墙,光几人站着就显得拥挤,却没有任何出口可寻, “不会?进死胡同了?墙上有没有什么机关?”说着腓腓兽敲了敲身旁的墙壁。 地面猛地抖了一下,接着他们双脚踩的地方轰然坍塌,泥土溃散开来,由于是在小空间里,根本没地方躲,几人瞬间往下掉去。 腓腓兽:“娘的,还真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十二侍者 在腓腓兽极其风骚的走位下,三个石人相续倒地,大殿内逐渐堆起无数石块。 放松下来的蒋羽潼将自己晾在金属门上,跟晒咸肉差不多,他服用了雪莲丹,正在慢慢回血。 算了,再研究一下这扇破门。 蒋羽潼对着齿轮看了很久,又不死心地沿着齿轮的方向一个个摸,最后找到了起始点。 按道理来说,轴就是插到这个位置了,可轴去哪了呢? 他揉着发疼的脑袋想了半天,忽然瞥到门栏的一角有两条非常不明显的缝隙,再认真一看,是一个条状体。 呵,是材料不够了,重新填上去的,这做工还行啊,都看不出来是填的。 他心理暗想一番后,忽然觉得不对,将军陵不是几个城主建模出来的吗?哪需要什么材料做工啊! 他赶紧低下头去,想方设法将条状物扣出来,可那物体卡得太死,根本扣不了。 不行,得用工具。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断风扇的刀片就挺好用,于是把刀片翻出来,一点点去撬门栏。 磨柱成针,好不容易终于将条状物撬了出来。当看清物体的全貌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果然是齿轮的轴! 这根轴位置很低,和门栏同色,还是门栏的一部分,简直不要太隐蔽。蒋羽潼甚至都怀疑设计将军陵的人,是不是故意想把人整死在里面的,才会将轴藏在这个地方。 他一脸诅咒地把轴插进启始齿轮中,千层枷锁被推动起来,门从中间打开。由于上面布满齿轮,两扇门的形状是不规则的。 蒋羽潼对其他人大声喊道:“门开了,快走!” 众人不敢迟疑,逐一退了回来。南霜穆第一个飞身过门,然后是刀皇,凌少群和墨迟紧跟他后面,蒋羽潼见腓腓兽也跑过来了,才快速撤了出去。 当蒋羽潼迈出门榄时,听到头顶传来响动,他抬起头,见到一根巨大的手臂穿过了门框。 石人竟然也跟过来了! 祖宗,还能不能消停了? 如果石人到了后殿,一阵打斗,极有可能把后殿未知的什么东西给唤醒,然后又是一团乱炖。没有治疗师,以他们几人的血量,几乎是撑不到出口的。 短短一秒,蒋羽潼已经像开了天眼般穿视到不堪入目的未来。 他心底凉了半截,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走!” 蒋羽潼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推了一把,狠狠栽在地上。他刚碰地,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众人惊愕地回头,看到门上两个巨大的齿轮合到一起,刚好将石人伸过来的手臂切断,手连同一堆碎石块哗哗落地。 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了? 蒋羽潼楞在那里,好一阵后大叫了一声:“他还在里面!” 那一头,腓腓兽刚把门关严实,一手扶在齿轮上,一手抡起索罗锤好整以暇地转着圈:“怎么,想过去?问过老子意见了吗?” 门口的石人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缓缓看向了他。额,这情景怎么形容好呢,就是挺瞎眼的,非常影响食欲。 腓腓兽实在看不下去了,手腕使劲一甩,索罗锤砸向了那张令人发指的脸蛋。 这头凌少群和蒋羽潼使劲去扒门缝,可是徒劳无功,别说重新打开,他们连那边的声音都听不见。 腓腓兽武力值这么低,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剩下的九具石像? 蒋羽潼气不打一处来,声嘶力竭吼了一声,把气发泄在纹丝不动的金属门门上。 这一声吼,将身后所有灯光唤醒,后殿顿时明亮起来。 他们面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跟前殿差不多大,四面墙布满壁画。这些壁画细致精美,色彩丰富,像个大型画展现场。可是除了墙上的壁画,什么都没有,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过于干净。 凌少群叹了口气:“这门看来打不开了,我们尽快通关。。” 见墨迟站在其中一幅壁画前端详,他走了过去:“看出什么了吗?” “上面画的,是严尤的生平。”墨迟在梦里见过那段历史,因此一看到壁画的内容,就猜出个大概来了。 他指着第一幅画说:“这是昆阳大战,昱字战旗代表昱衡,汉字战旗代表汉枢,两军正在交战。昱衡领队的是严尤,他骑着山妖很好认,你看出这是谁了吗?” 墨迟指向另一个人,那人骑在战马上,身穿盔甲,手中握着一把蛇形剑,傲骨嶙嶙英姿飒爽。 凌少群立马认出来了:“是南宫彦,他拿的是难离。” “对。”说完墨迟将指头移到第二幅画:“从这里开始,讲述的就是泺汐源的发展。” 壁画上大多内容,刻画的都是泺汐源繁衍生息的过程,捕鱼猎物,种植庄稼,开荒僻野,修葺房屋。每一幅画上都有严尤的身影,不难看出,绘画的人对严尤非常崇拜。 看到帝都一战时,刀皇十分不解地摸着下巴说:“这严尤还挺牛逼啊,明明人在泺汐源,怎么突然又出现在朝阳宫了,他会分身术吗?” “你没听说过吗?那段历史可是很出名的。”凌少群一副有研究的样子。 刀皇:“没,那你给我讲讲。” 凌少群想都没想:“不讲,太长了。” 刀皇:“” 话到这里截然而止,听进刀皇耳朵里,就活生生变成了:“呵呵,你想知道是,我偏不讲,憋死你。” 刀皇火气上头,骂道:“你是故意的,信不信我削你。”说着就举起无野钢刀来了个打高尔夫球的姿势。 凌少群笑着推他的刀:“别闹了,出去再跟你讲,我们现在争取时间通关,你也想早点见到乘凉对。” 一提乘凉,刀皇就老实了,火霎时消了一半,吱都不敢吱一声。 凌少群心里偷笑,想不到这皮糙肉厚耐打能扛的货,还有能治他的人,也真是件趣闻。 他往下看壁画,后面一幅很长,足足有三米,是将士们带领家眷来到泺汐源的场景。画中男男女女,托儿带老,牵牛拉羊,非常热闹。队伍最末端,屠天刃被严尤部下郑重地托举回来。 凌少群突然想起一件被大家忽略许久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蒋羽潼还在为腓腓兽的事懊恼,他无精打采地问:“什么奇怪?” 凌少群:“严尤战死在帝都,士兵带回来的只有一把屠天刃,而屠天刃又供奉在将军府,那将军陵里葬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也不是随身物件,为什么要耗费大量时间人力,造一个空墓? 蒋羽潼:“管他呢,反正是电脑模块堆出来的。” 凌少群:“就算是模块堆出来的也要有它的意义。” “大概是设计者闲得蛋疼,做出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陷阱等着我们这班龟孙子往里跳,我呸,咋骂起自己来了。”刀皇掌了自己一嘴巴子,还是不说话好。 最后几幅画中,有人在凿洞,有人在运石头,还有人在搬陪葬品,毋庸置疑,就是将军陵的修建过程了。整个故事,以一个清秀的女子作为结尾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襦裙,一头乌发盘在脑袋上,她侧身站在将军陵前,手上握了块玉佩。单薄的身影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带走。 画下面还有一行字:鸳鸯浴红衣,相对戢其翼,待君归来时,与君共长眠。 “是钰姬。”南霜穆伫立在画前许久,忍不住用手指抵在女子脸上,轻轻抚摸着。 不知小七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找到它的归属了。 南霜穆沿着女子的身体,一路摸到脚下,突然停住。 “少群过来看,这里是不是一道暗门。”她抬手往那个地方指示了一下。 凌少群听了跑过来,还真在壁画上发现了门的形状:“是一道暗门,太好了。” 他用力一推,不曾想门就这样开了,但里面有点奇怪,什么都看不见。 不论如何,找到就好。 凌少群对其他人说:“门开了,快过来。” 这时,他听到蒋羽潼叫了声:“这边也开了。” 接着墨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这里也是。” 最后是刀皇烦躁的啐了一口:“我靠,四扇门。” 凌少群转过去看,果真是四面墙四道门,刚扬起的眉顿时又皱了下去。 他想将希望寄托在乐肴的画上,可是当他把纸拿出来后,又生无可恋地垂下了手。 刀皇问:“画的什么?” 凌少群递给他:“你自己看,这是最后一张了。” 刀皇拿起纸,见上面只有两个字:生门。 “就这样?那个高人是整你们的,一张图比一张图简陋,他怎么不干脆点两点就算了。” 凌少群皱着眉,摇了摇头:“前辈说他也没有进入过第三层墓室,现在开始,得靠我们自己了。” 刀皇两脚一曲蹲在地上,心如死灰:“行,前面是走投无路,现在是路太多不知走哪条。怎么,我们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和烦躁的刀皇相反,墨迟表现出惯有地冷静,他一直打量着四周,很快发现了东西:“看地面。” 凌少群视线一沉,见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八角星图案,中间有个太极图,刚好转动着停了下来。 八角星占据地面一大半的面积,纹理清晰显眼,像是用工具刻上去的。 刀皇眼睛都直了:“我去,哪来的?刚刚地上没东西。” 凌少群越看越觉得八角星眼熟:“这个图案,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 墨迟平静地说:“骨龄牌。” 凌少群一拍掌心:“对,就是骨龄牌上的八芒星!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八芒星 在腓腓兽极其风骚的走位下,三个石人相续倒地,大殿内逐渐堆起无数石块。 放松下来的蒋羽潼将自己晾在金属门上,跟晒咸肉差不多,他服用了雪莲丹,正在慢慢回血。 算了,再研究一下这扇破门。 蒋羽潼对着齿轮看了很久,又不死心地沿着齿轮的方向一个个摸,最后找到了起始点。 按道理来说,轴就是插到这个位置了,可轴去哪了呢? 他揉着发疼的脑袋想了半天,忽然瞥到门栏的一角有两条非常不明显的缝隙,再认真一看,是一个条状体。 呵,是材料不够了,重新填上去的,这做工还行啊,都看不出来是填的。 他心理暗想一番后,忽然觉得不对,将军陵不是几个城主建模出来的吗?哪需要什么材料做工啊! 他赶紧低下头去,想方设法将条状物扣出来,可那物体卡得太死,根本扣不了。 不行,得用工具。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断风扇的刀片就挺好用,于是把刀片翻出来,一点点去撬门栏。 磨柱成针,好不容易终于将条状物撬了出来。当看清物体的全貌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果然是齿轮的轴! 这根轴位置很低,和门栏同色,还是门栏的一部分,简直不要太隐蔽。蒋羽潼甚至都怀疑设计将军陵的人,是不是故意想把人整死在里面的,才会将轴藏在这个地方。 他一脸诅咒地把轴插进启始齿轮中,千层枷锁被推动起来,门从中间打开。由于上面布满齿轮,两扇门的形状是不规则的。 蒋羽潼对其他人大声喊道:“门开了,快走!” 众人不敢迟疑,逐一退了回来。南霜穆第一个飞身过门,然后是刀皇,凌少群和墨迟紧跟他后面,蒋羽潼见腓腓兽也跑过来了,才快速撤了出去。 当蒋羽潼迈出门榄时,听到头顶传来响动,他抬起头,见到一根巨大的手臂穿过了门框。 石人竟然也跟过来了! 祖宗,还能不能消停了? 如果石人到了后殿,一阵打斗,极有可能把后殿未知的什么东西给唤醒,然后又是一团乱炖。没有治疗师,以他们几人的血量,几乎是撑不到出口的。 短短一秒,蒋羽潼已经像开了天眼般穿视到不堪入目的未来。 他心底凉了半截,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走!” 蒋羽潼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推了一把,狠狠栽在地上。他刚碰地,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众人惊愕地回头,看到门上两个巨大的齿轮合到一起,刚好将石人伸过来的手臂切断,手连同一堆碎石块哗哗落地。 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了? 蒋羽潼楞在那里,好一阵后大叫了一声:“他还在里面!” 那一头,腓腓兽刚把门关严实,一手扶在齿轮上,一手抡起索罗锤好整以暇地转着圈:“怎么,想过去?问过老子意见了吗?” 门口的石人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缓缓看向了他。额,这情景怎么形容好呢,就是挺瞎眼的,非常影响食欲。 腓腓兽实在看不下去了,手腕使劲一甩,索罗锤砸向了那张令人发指的脸蛋。 这头凌少群和蒋羽潼使劲去扒门缝,可是徒劳无功,别说重新打开,他们连那边的声音都听不见。 腓腓兽武力值这么低,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剩下的九具石像? 蒋羽潼气不打一处来,声嘶力竭吼了一声,把气发泄在纹丝不动的金属门门上。 这一声吼,将身后所有灯光唤醒,后殿顿时明亮起来。 他们面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跟前殿差不多大,四面墙布满壁画。这些壁画细致精美,色彩丰富,像个大型画展现场。可是除了墙上的壁画,什么都没有,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过于干净。 凌少群叹了口气:“这门看来打不开了,我们尽快通关。。” 见墨迟站在其中一幅壁画前端详,他走了过去:“看出什么了吗?” “上面画的,是严尤的生平。”墨迟在梦里见过那段历史,因此一看到壁画的内容,就猜出个大概来了。 他指着第一幅画说:“这是昆阳大战,昱字战旗代表昱衡,汉字战旗代表汉枢,两军正在交战。昱衡领队的是严尤,他骑着山妖很好认,你看出这是谁了吗?” 墨迟指向另一个人,那人骑在战马上,身穿盔甲,手中握着一把蛇形剑,傲骨嶙嶙英姿飒爽。 凌少群立马认出来了:“是南宫彦,他拿的是难离。” “对。”说完墨迟将指头移到第二幅画:“从这里开始,讲述的就是泺汐源的发展。” 壁画上大多内容,刻画的都是泺汐源繁衍生息的过程,捕鱼猎物,种植庄稼,开荒僻野,修葺房屋。每一幅画上都有严尤的身影,不难看出,绘画的人对严尤非常崇拜。 看到帝都一战时,刀皇十分不解地摸着下巴说:“这严尤还挺牛逼啊,明明人在泺汐源,怎么突然又出现在朝阳宫了,他会分身术吗?” “你没听说过吗?那段历史可是很出名的。”凌少群一副有研究的样子。 刀皇:“没,那你给我讲讲。” 凌少群想都没想:“不讲,太长了。” 刀皇:“” 话到这里截然而止,听进刀皇耳朵里,就活生生变成了:“呵呵,你想知道是,我偏不讲,憋死你。” 刀皇火气上头,骂道:“你是故意的,信不信我削你。”说着就举起无野钢刀来了个打高尔夫球的姿势。 凌少群笑着推他的刀:“别闹了,出去再跟你讲,我们现在争取时间通关,你也想早点见到乘凉对。” 一提乘凉,刀皇就老实了,火霎时消了一半,吱都不敢吱一声。 凌少群心里偷笑,想不到这皮糙肉厚耐打能扛的货,还有能治他的人,也真是件趣闻。 他往下看壁画,后面一幅很长,足足有三米,是将士们带领家眷来到泺汐源的场景。画中男男女女,托儿带老,牵牛拉羊,非常热闹。队伍最末端,屠天刃被严尤部下郑重地托举回来。 凌少群突然想起一件被大家忽略许久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蒋羽潼还在为腓腓兽的事懊恼,他无精打采地问:“什么奇怪?” 凌少群:“严尤战死在帝都,士兵带回来的只有一把屠天刃,而屠天刃又供奉在将军府,那将军陵里葬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也不是随身物件,为什么要耗费大量时间人力,造一个空墓? 蒋羽潼:“管他呢,反正是电脑模块堆出来的。” 凌少群:“就算是模块堆出来的也要有它的意义。” “大概是设计者闲得蛋疼,做出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陷阱等着我们这班龟孙子往里跳,我呸,咋骂起自己来了。”刀皇掌了自己一嘴巴子,还是不说话好。 最后几幅画中,有人在凿洞,有人在运石头,还有人在搬陪葬品,毋庸置疑,就是将军陵的修建过程了。整个故事,以一个清秀的女子作为结尾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襦裙,一头乌发盘在脑袋上,她侧身站在将军陵前,手上握了块玉佩。单薄的身影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带走。 画下面还有一行字:鸳鸯浴红衣,相对戢其翼,待君归来时,与君共长眠。 “是钰姬。”南霜穆伫立在画前许久,忍不住用手指抵在女子脸上,轻轻抚摸着。 不知小七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找到它的归属了。 南霜穆沿着女子的身体,一路摸到脚下,突然停住。 “少群过来看,这里是不是一道暗门。”她抬手往那个地方指示了一下。 凌少群听了跑过来,还真在壁画上发现了门的形状:“是一道暗门,太好了。” 他用力一推,不曾想门就这样开了,但里面有点奇怪,什么都看不见。 不论如何,找到就好。 凌少群对其他人说:“门开了,快过来。” 这时,他听到蒋羽潼叫了声:“这边也开了。” 接着墨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这里也是。” 最后是刀皇烦躁的啐了一口:“我靠,四扇门。” 凌少群转过去看,果真是四面墙四道门,刚扬起的眉顿时又皱了下去。 如果这是一个整人节目,他打十分。 凌少群想着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乐肴的画上,可是当他把纸拿出来后,又生无可恋地垂下了手。 刀皇问:“画的什么?” 凌少群递给他:“你自己看,这是最后一张了。” 刀皇拿起纸,见上面只有两个字:生门。 “就这样?那个高人是整你们的,一张图比一张图简陋,他怎么不干脆点两点就算了。” 凌少群皱着眉,摇了摇头:“前辈说他也没有进入过第三层墓室,现在开始,得靠我们自己了。” 刀皇两脚一曲蹲在地上,心如死灰:“行,前面是走投无路,现在是路太多不知走哪条。怎么,我们扔骰子决定?” 南霜穆:“哪有骰子,石头剪刀布。” 刀皇:“来来来,我赢了走这边,你赢了走那边。” 他们两人说来就来,三局两胜,还没猜出结果,听见墨迟冷冷地说了句:“看地面。” 凌少群视线一沉,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八角星图案,中间有个太极图,刚好转动着停了下来。 八角星占据地面一大半的面积,纹理清晰显眼,像是用工具刻上去的。 刀皇眼睛都直了:“我去,哪来的?刚刚地上没东西。” 凌少群越看越觉得八角星眼熟:“这个图案,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 墨迟平静地说:“是见过,看看你的骨龄牌。” 凌少群一拍掌心,不用看了:“对,就是骨龄牌上的八芒星!”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八芒星一角处多了个火的图标,而地上的八芒星没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死轮回 可就算知道了这点,他们也弄不明白八芒星跟这四扇门的关系。眼看时间迫在眉睫,走不是,不走也不是,众人的思绪再度陷入僵局。 凌少群对着骨龄牌纠结半天,忽地灵机一动:“不怕,我还有一本百科全书。” 闻言墨迟抬眼看向了他,刀皇则一脸一言难尽地说:“啥书?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翻书,你真是个三好学生学习代表,要不要给你颁个奖表彰表彰?” 凌少群食指晃了晃:“莫慌莫慌,此书非彼书。” 只见他将聆信子凑近嘴边,喊了句:“言青。” 很快对面传来回应:“少群,是你吗?” 凌少群:“是我,你那边情况怎样?” 青翎:“我们进度很慢,只过了一个石室,还好没遇到守陵兽。” 凌少群:“安全就好,对了言青,我们这边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和骨龄牌上的八芒星一样的图案,还开了四扇门,你有在什么古卷上见过关于八芒星和生门的记载吗?” 青翎顿了顿,而后惊异地说:“该不会是太极八卦阵和轮回之门?” 撇开轮回之门这个陌生词汇不说,凌少群脑补了一下太极八卦阵的样子,直接否认道:“太极是太极,可八芒星上没有卦象,和八卦应该没什么关系。” 其他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可青翎却说:“有,我的八芒星上有水的图标,你上面是什么?” 凌少群脱口而出:“我是火。” 青翎:“这就对了,八芒星是八卦的缩影,八个角上的元素,天、地、风、水、火、雷、山、泽,对应的是八卦的卦象,乾、坤、巽、震、坎、离、艮、兑,而轮回之门就是隐藏在八卦之下的。” 凌少群听得楞头呆脑:“轮回之门又是什么?” 轮回之门的说法源自西周,是古代部落一种占卜之术,但说来话长,青翎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他简短道:“简单来说,生、死、轮、回四道门,一吉一平两凶。只有生门才能走出去,回门是面镜子,进入后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死门最凶,顾名思义只有死路一条,而轮门是最煎熬的,一旦进入便永世重复。” 凌少群心想还好方才没一时冲动,随便挑一扇门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问:“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生门?” “我算一下。”青翎嘴里喃喃细语着什么,不到一会便得出答案:“今天生门对应艮,艮为山,你们把骨龄牌拿出来,看谁有山的图标。” 所有人低头看向自己骨龄牌,原来每个人的图标都不一样,当然,也有相同的,南霜穆的是泽,蒋羽潼是风,而墨迟和凌少群一样,是火。 这时刀皇中奖般大叫出来:“我的我的,我是山!” 地面的八芒星没有图标,他只能对应骨龄牌上两仪的位置,确定哪个角是山。 “找到了,这个。”刀皇兴奋地站上去,还没站稳,却见两仪如轮盘般转动起来,立马变成了另一个方向。 所有人脑海一嗡,完了! 刀皇:“诶诶,怎么动起来了?他娘的这是个陀螺吗,现在又成那个角了。” 青翎不清楚状况,忙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两仪动了不,是我们疏忽了。”凌少群冷静下来后想起一件事:“这个八芒星刚出现时,两仪就是转动的,根本没个准向。” 刀皇挠着脑门,又一屁股蹲地上:“行,大和尚看拜堂一场空欢喜,还不如剪刀石头布来得实际。” 这下一切又回到原点,众人沉默下来,都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也渐渐压缩起来,一整晚没睡,凌少群开始有了困意。 他忍不住拍两下脸,站了出来:“我先进去一个,如果选错了,你们找其他出路。” 墨迟拉住他:“我去。” 凌少群:“你去跟我去有什么不一样?” 墨迟眸光一动不动,手却在慢慢收力,须臾,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调说道:“当然不一样。” 见他们僵持不下,南霜穆气得不行:“这有什么好挣的,万一进的是死门或者轮门,你们就永远出不来了!” 凌少群:“没有别的办法了,时间有限,关东和腓腓兽撑不了多久。” 说完他甩掉墨迟的手,直径走向其中一扇门,脚还没踏进去,便被身后两股力气拉了回来。一边是墨迟,他的手还搭在凌少群肩上,而另一边的人已经闪身进入门内,连样子都看不清了。 凌少群讶异地回了头,看到一脸愕然南霜穆和刀皇。 南霜穆脸色煞白地说:“是羽潼。” “什么?”凌少群再度看向门,眼里充满惊恐之色。 他向前一步,却听到门里传来蒋羽潼厉声喝止:“别进来!” 凌少群问:“你里面什么情况?” 蒋羽潼所处的空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夹杂着腐烂味道的阴风鼓鼓而来,吹得人头皮发凉。 突然,他眉心一紧,猛地朝前望去,只见无数的蓝色光影星星点点笼罩了过来。等蓝影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万千亡灵的游魂,正以压山之势,将他围困其中。 亡灵加凝视,他最恐惧的两样东西,来齐了。 呼吸一度急促,蒋羽潼握紧断风扇,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大哥说过,只要意志坚定就能无所畏惧。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倒数三秒:三、二、一! 眼睛重新睁开的一瞬间,巨型貔貅陡然出现身后,腾空而上疾驰而下,利爪扑腾抓挠,将四周缠斗的亡灵撕扯粉碎,散落成星辰剪影。 鬼嚎声倏然响起一片,千万阴魂齐声哭泣,源源不绝,如钟鸣回荡在耳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里面才传出蒋羽潼第二句话:“是死门,别等我了,你们赶紧选别的路走。” 凌少群提着的心彻底摔破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已经六神无主。 见蒋羽潼都进去了,刀皇也坐不住屁股,他自认不是畏缩的人,随便挑了个门就往里走。 南霜穆喊住他:“你别冲动” 刀皇毫不在意:“怕什么,最凶那个已经被挑走了,反正不丢命,大不了轮回个几百次。”说着他哼起小曲儿,颠着八字脚,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第二扇门,就像进自己房间一样自然。 凌少群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门里。 大殿一下子安静得吓人,连空气都带着窒息感,但这种气氛没维持多久,因为很快,他们就看到刀皇哼着小曲出来了。 “哦豁,看来老子运气不错嘛,回来了,嘿嘿嘿” 还好他进的是回门,凌少群正要松口气,可那头刀皇还没嘿完,转眼又消失在了第三道门里面。 此时的凌少群,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简直是丧心病狂:“操,他怎么又进去了!” 南霜穆和他面面相觑,也是震惊得不轻。 这回刀皇进去很久都没出来,凌少群紧张得不行,心跳堪比打雷,冷汗把衣服都弄湿了。 又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们终于听到门里的声音:“进来。” 凌少群握在胸前的拳头一松:“他找到生门了?” 墨迟淡淡地说:“看来是,我们进去。” 三人踏入门内,迎面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们闭着眼向前走,直到白光逐渐散去。 凌少群抬起头,见刀皇站在他前面,越过刀皇的肩膀往前看,是一个空旷的世界,高不见顶深不见底,一座残破的灵殿花园悬浮在天地之间,壮观无比。 南霜穆被惊艳到了,她瞪着眼问:“这就是陵墓最后一层?” 凌少群舒口气:“大约是了,过去看看。” 花园非常大,到处都是兽形石雕,与他们之前见到的饕餮和山妖一样,雕工精湛,栩栩如生的,能想象出,当时造这个花园时耗费了不少时间心血。 可惜的一点是,这里很多雕像都被破坏了。凌少群粗劣扫了几眼,便看到一尊鸟神像的翅膀被打断,掉落地面,一尊风神像脖子上空空如也,那颗可怜的头不知滚哪去了,还有一尊石雕身体被劈成几段,掉落地面,已经分辨不出是谁。 越往里走,石雕破坏的程度越大,南霜穆纳闷道:“将军陵没人进来过,按道理说不该破成这样啊。” 凌少群周围看了一眼:“这里好像发生过打斗,特别是通向灵殿的主道,你们看,这条路两旁的石像损坏最严重。” 墨迟走到一个没了半截身体的石雕前,观察了一下缺口,判断道:“不是人为破坏的,更像是被大型怪兽袭击过。” 这时,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少群哥哥!” 凌少群看过去,青翎和靖瑶出现在一扇拱门下,朝他挥了挥手,而后乘凉和冰灵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见他们都平安无事,凌少群高兴坏了:“你们怎么下来的?” 冰灵:“我们在通道走着,突然脚下地面坍塌,就直接滑到这一层了。” 靖瑶郡主:“我们也是,刚进通道,就滑下来了。” “都是在通道里滑下来的吗?”听他们这么一说,凌少群多了个猜想,会不会是因为生门打开,将所有人留在通道里的人都带下来了。 好巧不巧,远处又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有人在说话,有人在惊吼: “妈的,老子屁股疼!” “啊!这什么地方?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你们也在?你手怎么没了?” “狗了个熊比,到处都是守陵兽,老子差点交代在里面!” 听到这些话,凌少群已经基本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七首兽 穿过假山假池,踏过永生花坪,他们来到了灵殿门前。 灵殿是整个花园的主体建筑,规模宏大,有五层楼高,门口伫立的石墩柱子三个人都抱不过来,上面还雕刻了各种鸟兽鱼虫的花纹。 灵殿没有窗户,进入大门后光线开始变得微弱,凌少群发现里面的破损程度居然不比外面小,残垣断壁,台阶坍塌,连地面都是断成一节节的。 他们小心往里走,不敢触碰任何物件,生怕惊动了灵殿里的什么东西。 可就算他们动作再轻,该来的还是来了。 黑暗深处忽然传出铁链拖动的声响,嘎啦嘎啦,一声比一声大,瞬时整个灵殿充满了腥甜的铁锈味,挥之不去。 紧接着,一声低沉的长鸣从大殿深处传来,既慢又细长,像叹气,又像哀吟。 南霜穆神色复杂地问:“这是龙吟?” 她刚问完,黑暗中又传来动物的低嚎,这次很短,就如扔进湖底的石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靖瑶郡主浑身不自在,她抓住青翎的袖子,生生地说:“我怎么听着像虎啸。” 话还没完,又一声鸟砉自大殿荡开,余音久久不消。 看似里面什么奇珍异兽都有,他们几个人还不知够不够分工的。凌少群正愁着,忽见墨迟做了一个禁音的手势,示意所有人躲在遮掩物下,他这才发觉有东西朝他们移动了过来。 铁链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在空洞的空间异常响耳,很快,一只通身缠绕着铁链的怪物自黑暗中游走了出来。 怪物大得惊人,也怪得惊人,庞大的身体上长了七个野兽的上半身,有泛着红鳞的冀龙,带着双翼的虎,声如洪钟的裘鸟,长耳横鼻的天狗,齿若利剑的黑斑蛇,长着触角的白马和双目被缝上的狐狸。 怪物暴露的瞬间,刀皇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做出这玩意的人是心理变态还是生理变态?屎坨里长大的缺人性是不是?!” 自从进了将军陵后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憋得刀皇都出口成脏了,娘的奶的统统不落下。他气愤地一脚踢掉身前的遮掩物,不躲了,反正也躲不过。 凌少群:“大boss都这样,你还没习惯?” 刀皇烦躁道:“这玩意儿怎么习惯?一辈子都习惯不了!” 许是他的动静太大,缓慢的七首兽突然大幅度游动起来,七个脑袋在灵殿上空摇摆嘶鸣,叫嚣声震耳欲聋。 青翎忙打开骨龄界面进行物种搜索,很快空中出现一系列图像和数据,翼虎、裘鸟、天狗统统都有,唯独查不到七个灵兽合为一体的物种。 青翎收起界面,严峻地说:“我们面前这只七首兽是被改造过的,因为没有准确数据,我只能做出预判。这七个物种加起来武力值约5800点,其中龙、虎、鸟的攻击力最高,平均1000点以上。七首兽是个整体,一方受到攻击,其余六方会进行反击,因此不能集中猎杀一只,要分开交战。” 凌少群点点头,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打一架了:“行,言青你来指挥。” 刎颈盟的战斗指挥一向都交到青翎手上,这是不用明说的,但他们同意不代表其他人没意见,青翎看向刀皇,似是等待他的答案。 刀皇一摆手:“不废话,听你们的。” 大家意见一致,青翎也不啰嗦,即刻分配起来:“首先要从最主要的三个分身入手,冀龙是七首兽的精神体,而翼虎和裘鸟属于攻击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人分散冀龙的注意力”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却见一阵风掠过身前,刀皇已经冲向七首兽的龙头了。 众人:“” 乘凉揉着额头讪笑道:“不好意思,他性格就这样,坐不住。” 青翎反应过来,急着说:“他一旦动手就危险了,少群墨迟,你们先去帮他压制住翼虎和裘鸟,记住是压制,别要了它们的命。” 在场武力值最高是他们两个,青翎原本想安排墨迟猎杀冀龙,还能有几分把握,被刀皇这么一搅和,只能改变计划了。 “好,那我去对付翼虎。”凌少群不敢拖延,立马和墨迟分头行动。 剩下的人都不是战士,分配起来有点难度。南霜穆看着龇牙咧嘴一副欠揍模样的天狗,正想要会会,被青翎阻止了:“天狗有毒,交给冰灵去。” 南霜穆挑挑眉:“那我呢?” “你的任务最有趣。”青翎抬手指向藏在最里面的狐狸,他十分有信心让南霜穆玩得过瘾:“虽然狐狸攻击力低,但它是七首兽的智慧体,既狡猾又警惕,不好对付。你的任务,就是去窃了它的眼睛。” 南霜看向双目紧闭的狐狸,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有趣。” 靖瑶郡主满怀期望地看着青翎,小手捏紧,蠢蠢欲试。青翎却转向乘凉道:“我去撩撩白马,那条黑斑蛇就交给你了。” 乘凉云淡风轻地点了个头,又好整以暇走开了。 靖瑶郡主数了数,哪还有什么剩下的,全被分配完了,她生气地说:“又没我份!” 青翎摸出云霄石:“你负责给大家加血。” 靖瑶郡主嘟着嘴,更不悦了:“好意外的安排啊。” “加血也很重要,听话。”青翎笑着摸摸她的头,转身加入了战斗中。 顷刻间,庞大的七首兽被各种兵器发出的光芒包围起来,像困在一颗巨型水晶体之内,它撕扯着,怒吼着,束缚在身上的铁链哐哐作响,撞出金石爆破的力量,极为震慑人心。 凌少群御剑飞驰,在翼虎身上放出数道伤害,然而下一刻,翼虎长啸一声,身体陡然亮起,瞬间便注满了生命。 七首兽在能在不断创伤中同时快速回血,要伤不容易,要打死就更难了。 凌少群朝青翎喊了一声:“言青,有没有更快的解决方法?” 青翎刚布下降灵阵压制七首兽的恢复速度,又和白马交战不停,自身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他皱着眉说:“你要运气好,找到命门就能一剑解决。” 翼虎的利爪凑到眼前,凌少群向上跃起,身体后曲弯成一道弓避开,又稳稳落回剑上。“这怪物七个脑袋,怎么知道命门在哪个脑袋?” 青翎:“所以说要运气好,翼虎激进,你别分心。” 他的左侧,一个身影在彩光交集中上蹿下跳,忙碌如一只穿天猴子。 虽然刀皇很逞能,但他没忘记青翎派给他的任务,是分散龙的注意力,不是把它直接撂倒,因此他没有进行攻击,而是在冀龙身边周旋,试图把它给绕晕。 忽闻风声呼啸,冀龙以流焰之势俯冲而来,强劲的灵力如山撞向刀皇。刀皇被撞得不成人形,直坠地面。 天旋地转间只觉脸上火灼般焮疼,他粗鲁地抹一把脸,竟抹出一条醒目的血痕! 刀皇咬咬牙,想要拄刀站起,顷刻间又是一个猛烈的撞击,这次龙角直直插进腰间,把他整个顶到空中。 刀皇吐出一口血,顿觉腰间皮肉被活活拉开,疼得冷汗淋漓,再也动弹不了。 冀龙明显是被耍怒了,下狠心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见血还不够,势必要了他的性命。 锋利的前爪悍然划来,所到之处空气被撕开,光线也被搅得稀碎,如果这一爪挠到身上,只怕是血肉爆裂,顿成肉酱。 急不择路间,一道黑色刀影穿云而来,直奔冀龙的爪子,如钢钉猛地扎入关节处。 冀龙张开巨口,凄厉地嘶鸣出来,长舌在空中翻腾,痛不欲生。 刀皇已经浑身无力,他朝刀影的源头看去,见一人身裹狂风,鬓发凌乱,周身散发凌厉的气息,居然是思文赫兰! 刀皇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赶到的,只知他出手时间是恰到好处,要迟来一秒,或许自己已经死无全尸了。 他的头上,乘凉被黑斑蛇困得密不透风,粗壮的蛇身紧紧缠绕着他,带着毒气的舌头也几乎舔到了脸上。 乘凉歪着脑袋,眉头蹙得老高,表情里写满恶心。 突然,一道黄符从天而降落到他眼前,乘凉还未来得及看清符里画的什么东西,忽闻电流的声音穿过,像被高压电击中一般,黑斑蛇身体猛烈颤抖两下,慌忙把乘凉给扔掉了。 乘凉坐在地上,面色铁青,他的对面,一袭红衣女子从黑暗中施施走出。 琉璃月两指横于左眉梢,嘴里默念咒语,八骼笛攀着灵力在空气中快速作画。五空阵刹那间覆盖在黑斑蛇之上,将其牢牢压住。阵法放射出来的光线如雷电般鞭打在蛇身上,那蛇被打得鳞片四飞,惨不忍睹。 乘凉松口气,见刀皇倒在地上,忙过去把他拉到一边疗伤。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肉身开天门 几个人里面,要说最累的就是南霜穆了。 她坐在狐狸头上,一手揪着它的大耳朵,一手拿着发簪十分不客气地戳进狐狸眼皮,在上面留下千疮百孔,动作简单粗暴,毫无逻辑可言。 狐狸恼怒地一甩脑袋,直接把南霜穆掀了个跟斗。 “死狐狸你别动,我要你眼睛又不是要你的命,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把你做成狐毛大衣!” 狐狸:“”挖人眼睛还有理了? 狐狸的眼皮是被金丝缝上的,非常密实,发簪怎么撬都撬不开,南霜穆朝其他人吼了句:“谁能给我一把大点的兵器?” 正在疗伤的刀皇闻言反手抽起无野钢刀,用内力将它抛向了南霜穆:“小姑娘你悠着点,别把自己给赔了。” “小看我。”南霜穆接过刀,对准狐狸眼珠子的位置,手起刀落打斜削了下去。 沾着血液的眼皮被削飞,眼窝处露出两颗金色的珠子,如玉石般晶莹透彻,闪着迷人的微光。 还在摇头晃脑的狐狸即刻呜咽一声,大动作反抗起来,两只前肢不断抓挠头上的人。 南霜穆在毛茸茸的爪子上翻腾跳跃,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逃保持住平衡。起伏之间又是一刀倏然削下,另一只眼珠子也从眼窝中滚了出来。 南霜穆被溅得满身血液,仿佛从染缸里爬出来一样,她捧着两只金珠子跳回地面,高兴地喊道:“拿到了!” 眼珠子被挖出后,狐狸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身体漏气般一点点软下去,最后只剩一张皮毛贴在地面。 狐狸的死,顿时削弱了七首兽的气势,其他灵兽争相嘶吼,铁链再次碰撞出金石火花。 眼看到了最好的时机,青翎下达命令:“杀!” 乍然间,狂风骤起,汹涌的杀意在灵殿弥漫开来,众人将压抑已久的状态提升到最高点,即将杀破万丈悬空! 墨迟动手最快,他早就摸熟了裘鸟的弱点,嗓音是它的武器也是它的命脉。 七星难离割裂狂风,冲破防御,血煞弥啰一剑直入裘鸟的喉咙。 一声撕裂的哀鸣贯穿灵殿上空,杀伤力宛如一把利刀,硬生生将众人的血量切断一大截。而后,裘鸟也在哀鸣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同样化为皮囊一块。 冰灵的生命值只剩小半,血量缺失让她周身一紧,晕厥着闭上了眼睛。 周围境况瞬息万变,一股毒浪迎面扫来,又一股温泉潺潺,带着清淡的药香,与毒浪相持抗衡。两股力量围绕着冰灵冲撞,她却懵然不知,浑浊如胎盘里的婴儿,浮浮沉沉,神识颠倒。 刎颈盟争分夺秒砍杀七首兽时,其余的穿越者也来到灵殿之中,虽然战况不乐观,但没有人会去帮忙,大家心里都期待着看刎颈盟和七首兽两败俱伤,这样他们才能趁机把最大的对手消灭掉。 众人之中,风老九和嘲魇已经观战多时。嘲魇微微眯着眼,屏息凝神战况。他的想法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只想赶紧通关,离开这个麻烦的地方。 思文赫兰天赋最高,难以接近,凌少群有墨迟在旁,不便插手,剩下的人里最麻烦的,就是那个红衣女子了。早晚兵戎相见,还不如现下就把她解决掉。 嘲魇这么想着,立即将自己化作第八头猛兽,击向了与黑斑蛇纠缠的琉璃月。 感觉到背后传来杀气,琉璃月连躲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道闪电劈进了身体。她喉咙腥甜,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溅在阵法上,白雾腾起,法阵顿时消失了。 琉璃月惊愕地抬头,只见头顶上撑开一个更大的五空阵,大得足以填满整个灵殿。黑色旋涡从中而生,闪电雷鸣自旋涡放射出来,只对着她一个人劈。 琉璃月快速环视四周,意图寻找施法之人,而嘲餍也没有躲起来的意思,很快便带着渊龙斩降落到她面前。 琉璃月眯了一下眼皮,左右手拇指食指尾指换位相扣,嘴里默默有词。片刻间,从黑斑蛇身上掉落的巨型鳞片齐聚身前,化作无数屏障将自己包围起来,既挡住闪电,也挡住来人的攻击。 渊龙斩势不可挡,一层又一层突破屏障,犹如雄狮猛兽面对到口的猎物,紧追不舍,刀刃与蛇鳞间刹那炸开一团团火花。 琉璃月步步退后,嘲餍步步逼近,转眼来到跟前 另一边,凌少群被一声强悍的虎啸撞飞,狼狈地向后倒去。 下一瞬,他感觉后背抵到另一个人身上。 凌少群微合的眼睛轻轻一眨,便见自己腰间伸出一只手臂,青色光芒自蛇形剑剑身流出,与莫绝融为一体。 凌少群下意识仰头看去,墨迟目视翼虎,稳重如山岳冰川:“我护着,你尽管杀。” 千劫万难在他轻微的一句话下,倏忽不复存在。 凌少群抿抿嘴,收起目光,再次面向翼虎时,已然换了副表情。 他笑了,信心十足的笑,无所畏惧的笑。 手中剑陡然一震,发出嗡嗡颤鸣,浑厚的力量经两人身体过电,是时候验收双修的成果了。 七星莫绝轻薄柔韧,七星难离刚劲有力,两剑阴阳协调同时朝猛虎的两翼切去,青光夹着鲜血给翼虎披上凄红的头纱,霎时间翎毛纷飞,染白了大殿。 胜利在即之时,空中突然飘零起雪雾,气温莫名变得寒冷,众人有种到达冰川的错觉。 凌少群可以确定,这不是翼虎的翎毛,是真的雪! 闪电消失,七首兽喧嚣的嘶吼声也不复存在,蓦然的安静让所有人停下动作。 等到雪雾散开后,大殿中央多出一个立体的法阵,法阵以血为媒,上面布满古字,仿佛一个宏大的金钟罩将七首兽镇压其中。 七首兽之下,琉璃月睁着眼,静静躺在血泊当中,鲜红的衣服衬在暗红的血液里,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快速凋零。 “小师傅”凌少群看着琉璃月的尸体,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一腔热血的人,怎么会转眼残丝断魂了? 铁链拖动发出碎骨之音,一座巨大的石棺打竖从天落下。石棺千斤之重,落到一半时铁链因无法承重,“哗啦”一声断开,石棺轰然落地,扬起尘土三尺。 棺盖缓缓打开,一股强光从内涌出,‘途归’两个大字映在强光中,预示着下一段路程的开启。 伴随着这一动作,无限大的墓穴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残破的灵殿天崩地陷,石灰砖块哗哗往下砸落。 有穿越者喊了声:“墓穴要塌了,赶紧过去!” 众人争先恐后穿过招阳门,只有凌少群站在那里,脚上如负枷锁。 墨迟提醒他:“这里要塌了,走。” “我不走。”凌少群转身面对嘲魇,愤怒在拳中发酵:“我要给小师傅报仇!” “现在不是时候。”墨迟横在他和嘲魇之间,隔离了他的视线。 整个灵殿摇晃不止,估计维持不了一刻钟,青翎也劝道:“先离开再说。” “你们走,别管我!”凌少群被两人拉着,依旧不放弃,凶杀的眼神几乎把嘲魇瞪穿。 嘲魇环手立在原地,迂笑着说:“你可知我刚刚帮了你们一个大忙。” 凌少群瞳孔里喷发出暴怒的火焰:“帮忙?你所谓的帮忙就是牺牲别人性命?” 嘲魇:“以肉身开天门,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在七首兽不死的情况下把招阳门打开,省了大家很多时间。” 青翎一听,瞬间楞住了。 以肉身开天门,是《洗心十三诀》中极其残忍的黑暗幻术,就连幻术师也不一定听说过,嘲魇怎么学来的? “那我可真是要给你回份大礼了!”凌少群推开墨迟和青翎,乘风剑指嘲魇。 一道水帘豁然出现,等七星莫绝穿过水帘时,嘲魇已经隐身般消失,起伏间来到石棺前。 “等你有能力再来找我。”说完他便消失在招阳门里。 凌少群气得浑身发颤,心里狠狠发誓,这个仇必报不可! 身体两侧无数碎石落下,关东炊依旧跪在地上,保持着拉环的动作。他呆泄地看着某处,意识不到危险将至。 “关东,回去!”直到骨龄牌那头传来思文赫兰急促的呼叫,关东炊才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如意扣的手。 对啊,人都走这么久了,干嘛还死捉住不放。 这是要结束了吗,他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脑袋被掉下来的泥土石块砸得一沉一沉地,关东炊软坐地上,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留下来陪他。 如果哥哥不能走,他留在这个世界,陪哥哥再过个几十年也是好的。 他想说,其实七年前哥哥离开后,他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他宁愿穷点,和哥哥一起推三轮车卖货过日子,也不愿意让哥哥离开。可是从那天起,他每天坐在门前等到太阳落山,哥哥都没有回来过。 关东炊抱住蓝蓝,宠溺地亲了亲它的脸:“蓝蓝,我要走了,真舍不得你。” 蓝蓝也看着他,难过地湿了眼睛。 手臂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攻击,好不容易,索罗锤把最后一个石像解决完了。与此同时,华丽的前殿也在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腓腓兽t字型把自己挂在门上喘气,有种耶稣受难完毕的既视感。他得意地看着满地杰作,呼出一口气,终于都不用再打了。 体力活太累,爷爷我还是适合坐在空调房写写文章吹吹水。 从腰上扯下骨龄牌,他对着聆信子说:“兄弟们,爷先走一步了。” 摇摇欲坠的后殿里,墙面破裂,那些精美的壁画也纷纷落下。 蒋羽潼只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和破碎,大批亡灵逃命般远离他和烈风的范围,匆匆朝黑暗游走离去。 蒋羽潼抹一把冷汗,拿起骨龄牌回了句:“走,累死人了,还好不是真的死在这里,不然几世轮回后都没人能给我收尸。” 凡是进入超凡实境的人,手中都握住一纸生死状,能够完好无缺走出去的寥寥无几。他们是幸运的,至少没有少根胳膊断条腿。 在这段悠长的时光里,能够结识一班好兄弟,悟出些许人生道理,也算收益颇多。 再见了,泺汐源。 再见了,兄弟们。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宿无人村 走出招阳门那一霎间,刺眼的阳光如银针射向大地,留下一道道瞳影。 空气中夹杂着麦香和泥土的清新,凌少群用手挡住光线,再一看发现他们身处一片金黄的麦田当中,风吹麦浪翻,一波一波,起起沉沉,浑然一道风景线。 踏过死气沉沉的将军陵来到这个地方,有种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感觉。 可惜,凌少群没那个心情欣赏。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现下又累又饿,别说庄稼十里,哪怕是来到蓬莱仙境,大概也提不起半点兴致。 前方有一道十字路口,乘凉一振衣袖,朝刎颈盟颔首笑道:“以后的路,就各凭本事了。” 凌少群:“乘凉,都到这一步了,余下的路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刀皇有伤在身,我们想找个地方长期落脚。”乘凉知道凌少群出于好意想留下他们,但团队身负的使命不同,他也不好耽误对方太多时间。 既然他心意已决,凌少群不再挽留:“那你们保重。” 乘凉:“有缘再相见。” 乘凉扶着刀皇离开后,刎颈盟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了征途。 途归与之前几个城镇不同,以自然景色为主,到处山地农田。除了浪潮般的麦田,还有油绿的瓜场和比人高的玉米地,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安宁感。奇怪的是,农田虽多,却不见人影,仿佛这些庄稼是自己长出来的。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从小麦地传来:“救命,救救我!” 南霜穆:“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冰灵说:“过去看看。” 几人随着声源跑了过去,只见远处一个少年被石头绊倒,狼狈地撞到地上。他惊恐地回头仰望,他的正上方,出现一头三人高的野狼。 野狼全身覆盖着灰色的毛发两颗硕大的獠牙从下齿长出,覆在上唇外,模样凶恶至极。庞大的身体随意一晃,便带动起了四周的风沙,吹得小麦东倒西歪。 野狼出现在众人视野的同时,系统提示也出现在空中:北仓狼,65级,攻击力850。 “途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野怪?”靖瑶郡主脸色不太好看:“该不会是大boss?” 这匹野狼的个头和他们在幻森林见过的野怪一般高,不同的是,幻森林那些野怪是仗着天权玉髓的力量长大的,而眼前这头狼,人家自个儿就长这么高大威武了。 南霜穆:“哪能让你在这里就见到大boss,先去搭把手,那人看着要狗带了。” 她话刚落,凌少群已经物转星移闪现到了狼妖面前。 南霜穆:“少群” “让他自己去。”思文赫兰拍了拍南霜穆肩膀:“他需要发泄。” 南霜穆:“可是那狼妖的等级” “有我看着。”思文赫兰说完,又转头瞥了墨迟一眼:“还有他。” 墨迟站在队末,视线没离开过凌少群半分,他也是按兵不动,任由凌少群去发泄情绪。 凌少群一肚子气,下手十分不讲理,开场就是立剑横生直捅狼妖肚脐眼。不料摧金断玉的七星难离,碰到狼妖身体后发出金属相刮的刺耳声音,竟捅不入皮肤内。 这狼妖,毛发里面居然是金属般坚硬的躯壳! 更料想不到的是,北仓狼虽坚硬无比,却不像其他野怪般莽撞地回击,见来者不善,竟然转身四足着地跑掉了。 “”这一操作让凌少群好不痛快,他收了剑,黑着脸回到队伍中。 倒在地上的少年恢复神智后,捂住心脏松了口气,他结结巴巴道:“感谢几位救命之恩。” 冰灵问他:“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少年摇摇头:“只是小擦伤而已,没被吃掉就好,就怕那只狼妖回来闹事。” 青翎:“怎么,它之前就出现过了?” 少年点点头:“狼妖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自从它出现后,不但吃光了我们的牲畜,还到处伤人。最近,见牲畜都吃得差不多了,它竟开始吃人了。” 说到这里,少年抱着双臂,害怕得不行。 南霜穆:“途归人口应该不少,难道你们就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少年:“这只狼妖是金刚之躯,不伤不死,我们已经用尽了办法,可还是无济于事。途归不像昆阳城和太安城,有自己的军队,也不如炼器镇,有打造兵器的器窑。我们想要兵器和装备,只能多种点粮食到其他地方交换。不过那也是以前了,现在保命要紧。我看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躲一躲好,那狼妖今天被你们打跑了,指不定哪天会回来寻仇。” 青翎:“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少年说:“我叫阿诺,住在箬伢镇,几位从哪里来的?” 青翎:“我们是从太安过来的夷丹,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不知你的镇子近不近,我们想在那里借宿一段时间。” “你们是夷丹?”阿诺听到这话,表情却是一震。 他撅着眉,看似有些道不明的苦恼,凌少群见他表情不对,正疑问,阿诺便往远处山那边指了指:“你们走错方向了,绕着山向东走十里路,才能看到城镇。” “十里路?”凌少群欲言又止。 他们就是从山那头走来的,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怎么都不像住有人家。可转念一想,他刚救了阿诺,阿诺应该不会说谎骗他们才对。 “我还要给爷爷采些药材,暂时不回去,你们你们保重。”阿诺说完,慌慌张张走开了,比遇到狼妖时还慌张,一个踉跄差点又将自己送到地面,而后他三步一回头见鬼似地跑了。 他这么一跑,刎颈盟已经察觉到不寻常。思文赫兰意味深长说了句:“这个地方不如表面平静。走,去镇里看看。” 按照阿诺的说法,他们一直朝东走,看着丰厚的农作物,靖瑶郡主奇怪地问:“庄稼是很多,但怎么不见农夫呢,难道都不用打理的吗?” 青翎:“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走了十里路,他们果然见到一个不小的镇子,镇门牌坊上刻了箬伢镇三个大字,看来阿诺没有撒谎。 刎颈盟进了镇,却迎来意料之外的景象。 这个镇子很大,石板路砖头房,却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大街上空空如也,两旁的屋舍门窗紧闭,杂草丛生,整个镇子安静得诡异。 住这里的人不像是突然消失,也不像是遇到天灾人祸临时逃荒,更像是有序的统一迁宅,因为太干净了,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 南霜穆:“人呢?” 别说人了,连猫狗家畜都没有,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对的。 思文赫兰:“这个镇子有问题,我们到别处看看。” 凌少群:“只能这样了。” 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期间经过两个村子,依然不见人烟。 天开始暗下来,刎颈盟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我走不动了。”靖瑶郡主从屁股到脚趾头没一处不疼的,有种两条腿被折断的感觉。 冰灵见她这样,提议道:“我们先原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思文赫兰往前方望去,遥遥无边,他们犹如困在一幅田园画中,无出路可寻。“嗯,先休息。” “太好了。”南霜穆拍拍僵硬的小腿,发现已经没有知觉。 他们在村里随便挑了一户空房子,简单收拾一下,又吃了点食物,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饭后靖瑶郡主坐在屋门的台阶上,眼睛直溜溜盯着院里一颗枇杷树。那枇杷树懒散地搭在墙头,枝上生枝,叶上长叶,兜着一串串金黄的果子,真想摘几颗解解馋。但她实在太累了,连摘果的力气都没有。 “想吃?” “嗯。” “给你。” 一串水淋淋的枇杷递到眼前,靖瑶郡主欣喜一喜,抬头却见是冰灵站在身旁。靖瑶郡主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过枇杷。 若说冰灵看不懂她这意思是假的,但冰灵也不恼,曲腿在她旁侧坐下,须臾道:“谢谢你。” 靖瑶一晃神:“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陵墓里救我,我昏迷前听到了追魄铃的声音。”当时裘鸟发出的伤害巨大,如果没有追魄铃的治疗,冰灵大概已经抱着七首兽长眠在里面了。 靖瑶郡主低头不语,好一会见冰灵拿枇杷的手还朝她伸着,不接又说不过去,只好不自然接过了枇杷,但她也不忘加一句:“我是为了团队,不是要帮你,在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前,你还是我的嫌疑人。” 冰灵无奈地笑笑,望着天边的晚霞莞尔道:“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但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刎颈盟任何一个人。” 靖瑶郡主沉默地撕着枇杷皮,结束了这段对话。和冰灵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冰灵给人的感觉就是人美心善处处为人着想,要不是亲眼看到破庙那一幕,她也绝不相信冰灵会背叛刎颈盟。 晚上,屋子里的床分给了三个女生,男人们安排轮流守夜。先是大哥,然后青翎,到墨迟,最后凌少群。 在泺汐源里,他们深知危急随时会降临,因此即便身体放松了,精神还是紧绷着的。 疲劳了一整天,填饱肚子后大伙早早便睡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驱逐 五更天,凌少群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 墨迟靠在枇杷树下,七星难离横卧身侧。他喜近月光,每次看月都会仰起脖子,神情专注,就如望着心爱的姑娘。 凌少群忍不住过去捂住他的眼:“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进去睡觉。” 墨迟微微翘起嘴角,由着他遮住视线:“我还不困,你多睡一会。” “不要,说好的轮班,我不占你便宜。”凌少群打了个哈欠,走到他旁边坐下。 可是过了很久,墨迟都没有进屋的意思,反而是凌少群恹恹欲睡起来。为了打起精神,他开始找话题闲聊:“墨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墨迟:“你觉得呢?” 凌少群:“你身手这么好,体力又充沛,整个机器人似的,我觉得嘛,你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嗯军人?保镖?武术教练?哦不不不,肯定不是教练,你都不爱说话,连骂人都懒得开口,我是你学生会被你郁闷死。” 墨迟安静地听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等半天都等不到答复,凌少群撇撇嘴道:“我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能告诉我吗?” 墨迟:“我不想骗你。” “谁要你骗我了,说实话!”凌少群气得用指头去掰他的脸。 墨迟的视线终于离开那半个圆月,向他看了过来。柔光在高挺的鼻梁上镀下一层白晕,随着他的动作由亮转暗,让墨迟看起来温和皎洁,不似往日的冷淡。 见凌少群鼓着腮帮子,一脸质问的神情,墨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仅仅这回眸一笑,凌少群就看呆了,呆得像只猫。 这么好看的人,笑起来果然是毒。 凌少群眨眨眼,又用指头把对方的脸转了回去。 墨迟:“” 凉风醉人,虫息悉索,每一声呼吸都带着催眠的节奏,很自然地,凌少群又睡着了。 脑袋不经意重重点下,他立马把身体坐直,勉强睁开了眼睛,可不到两分钟,他的脑门又重重点了一下,这次连眼都睁不开了。 在凌少群的脑袋第三次落下时,墨迟伸出手,轻轻把他掰过来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凌少群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宽厚舒服的肩膀,心安理得地靠着,睡了个天昏地暗。 东方一点亮跃出地平线,无人村罩在一层淡黄的雾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沉甸甸的残影。 飞鸟啼鸣的第一声,思文赫兰翻身起来,不论什么日子,他都醒得比闹钟准时。 大叔伸展着身体走出门,看到外面的情形后,不自觉挑起了眉。 墨迟坐在枇杷树下,微微睁着绿瞳,眼皮下透出暗淡的青色,睫毛都快黏在一起了,但眼缝中依旧闪烁着光芒。 他在盯哨,一刻不停。 而本应守岗的凌少群,靠在墨迟肩膀,睡得很香,嘴角似乎还沾着口水。 大叔正要开口,却见墨迟抬起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 思文赫兰:“”他原本想晨练来着,看这情形只能把计划往后推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凌少群悠悠醒来,一眼便看到对着骨龄界面皱眉蹙眼的思文赫兰。 大哥好像每次过关都很积极查看奖励,生怕少了一分钱似的。凌少群呲笑着摇头,才发现自己的脑袋粘在一个硬朗的东西上面。 他快速抬起头,一阵心虚道:“你怎么不推醒我。” 墨迟:“你太重了,推不动。” “嗯?”凌少群哑言。 墨迟是在开玩笑吗?墨迟会开玩笑?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墨迟淡淡地说:“醒了就擦掉口水。” 凌少群下意识去抹嘴角,还真抹到了水渍,他再看向对方的肩膀,那里已经湿了一滩。 这时思文赫兰的视线也转了过来,无所适从的凌少群立马跳开,露出尴尬之色:“咳咳大哥起得真早啊,那个我我我去把果儿放出来,它很久没出来,该闷坏了。” 说着他背过身去,拿出骨龄牌打开了界面。 很快果儿扑棱着翅膀,由一个小小的图标眨眼变成一只振翅的大凤凰。 红色长影迅速掠过蔼蔼黄雾,直冲百丈高空,清朗的啼鸣自云霄传来,叫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 南霜穆睡眼惺忪把头探出窗橼,瞄了一眼天上的庞然大物后,又闭上眼躺了回去。 既然打开了界面,凌少群也顺便查看一下过关奖励。他发现这次奖励什么都有,泉币,药水,穿风靴还有一件末焰战袍! 战袍比战士袍高一个等级,获得战袍,形同于一个战士走向毕业礼,却不是每个战士都有机会得到。思文赫兰在上一关就已经拿到他的饮血战袍了,是一件黑色云雷纹铠甲配兽头护肩,而凌少群这套是白鲛游鳞长袍配流金护手,看上去非常贴身。 他突然想起,好像都没见大叔穿过战袍,于是问道:“大哥,你怎么没穿战袍进将军陵?” 思文赫兰:“还不到时候。” 呃,进将军陵打大boss都不算时候?您还真是谦虚。不过凌少群也清楚,思文赫兰真有不把七首兽放进眼里的能耐,不穿就不穿呗。他又问墨迟:“墨迟,你的战袍拿到了吗?” 墨迟风轻云淡点了个头。 凌少群:“那你怎么不穿上?” 墨迟:“颜色太显眼,不喜欢。” 凌少群露出怀疑之色:“我斗胆问一句,你那件是什么颜色的?” 墨迟:“紫檀。” 凌少群:“”好,你们俩都是神人,凡物皆为泡影,反正我这个凡夫俗子觉得,战袍还是值得拿出来炫耀一下的。 整装一番后,刎颈盟又出发了,但没有继续朝东走,毕竟真这么走下去怕是会走出途归的地界,于是他们换了个方向,沿河朝上游走。 人总离开不开水源,要是附近住了人家,必定会到河边打水或者洗衣服,这样就自然遇上了。 顺着水流一直走,不到半天,他们果然见到了村落。 这里的房子沿水流而建,靠树而立,或漂浮在大河之上,或隐藏在林木之间,如大自然衍生的产物。 这里的居民还喜欢种植若山莲,凌少群远远便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艳丽的莲花,包围着屋舍,托浮着船只,点缀在大河两岸。只不过许是还不到季节,这些莲花颜色虽艳,却都是半绽放的花蕾。 刎颈盟刚进村,就见一群村民举着铁锹锄头,拉着家犬往这边赶,而且行色匆匆,像是预知了他们会来一样。 双方一碰面,他们就把刎颈盟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他们要跟我们pk?”凌少群视线一直停留在对着他龇牙咧嘴的黄狗上。 这时有村民叫了一声:“他们是夷丹,把他们打死!” “对,把夷丹打死!” 好些人也跟着高呼起来,却只有声音大的份,不见真有人上前动武。 凌少群眼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阿诺的身影,阿诺此刻躲在后面,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凌少群对他喊话:“阿诺,我们昨天才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了?” 阿诺神色不佳,几度欲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护着他说:“阿诺,你没做错,他们是夷丹,就是我们的敌人。” 青翎大为不解,站出来问:“诸位,我们昨日才刚到途归,并未对你们做出过分之事,不知此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一个村民皮肉崩得紧紧地,冒着冷汗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其他地方都干了什么事。” 另一个村民也抖着手中的锄头道:“自从你们来了,我们就不再太平,你们用武力胁迫我们做事,还抢我们的东西,你们你们就是土匪,恶霸,财狼!” 人类和镜人,本该河水不犯井水,各过各的生活。可是人类一再把镜人视为玩物,肆意欺凌,当做发泄的对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被结界相隔,城市之间的通讯是不间断的,因此人类在长古等地的恶行,很快传遍了泺汐源每一个角落,使得镜人对人类的态度,由热情变成畏惧,再到如今的憎恶。 凌少群在村民脸上看到的不是失去理智的愤恨,而是带着丝丝惧怕的垂死挣扎。镜人跟人类一样,也是血肉之躯,有感情有思想,他们畏惧人类,但为了家人和孩子,又不得不做出反抗。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情况再度混乱起来,村民的情绪越来越高昂,就在这时,有人喊了声:“住手。”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蚊蝇般虚弱,却稳稳压住了所有躁动。 一位白发苍苍,抬头纹一堆的老者,拄着拐杖,从人流分开的小路蹒跚走了出来,看服装和帽饰应该是村里有着很高地位的角色。 阿诺见到老者,喊了一声:“爷爷。”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声:“族长。” 老族长朝刎颈盟抬了抬头:“夷丹,你们走。” 一青年小伙壮着胆子说:“族长,为什么放他们走?这些人作恶多端,就该打死他们!” 老族长表情淡定,缓缓给他让了个道:“好,你去。” 那人一愣,马上改口道:“把他们赶走!” 其他人也附和道:“把他们赶走!把他们赶走!” 刎颈盟:“” 第二百章 杀狼妖 镜人一步步靠近,包围圈逐渐缩小,虽说人头拥挤,之间还夹杂了几声狗吠壮胆,但整个过程看似已经耗尽他们毕生勇气。 刎颈盟几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同样紧张难言。 打,还是不打? 村民情绪如此激昂,不打又好像拒了他们一番盛意,打的话还需掂量着角度和力气,别真把人给打折了不好赔,这可是非常考验技巧的事情。 青翎很是舍身忘我地说:“我去对付那两条狗,人交给你们。” 凌少群:“这狗太凶悍了,哪能劳烦你出马,还是交给我。” 他俩还没‘商榷’完,眼看狗嘴就要咬上来了,这时天上突然多出一块阴影。 一只绽放光芒的大鸟从山谷穿出,腾飞于村落与云雾间,清啸声被拉得极长。 所有人抬头观望,指着果儿问:“那是什么东西?” 老族长年过期颐,所幸还不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认真瞧了一阵后,他讶异地说:“是不死鸟。” 有人不信:“不死鸟哪有这么大的,一定是妖兽!” 又有人激动地说:“是夷丹带来的妖兽,把他们赶走!把他们赶走!” 凌少群听了这话,心里不免生出疙瘩。果儿属于灵兽,在泺汐源跟家畜一般常见,灵兽向来与镜人相处融洽,哪怕果儿体型较大,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恐惧。这里的村民不光把果儿称为妖兽,还显露出排斥的态度,这就更不寻常了。 一阵猛烈的推搡后,凌少群狼狈地摔倒在地,又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袖子上顿时多出半个黑脚印来。 凌少群:“”头疼。 平日面对再凶猛的野怪,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斯窘迫,可现今对着这班弱不胜衣的镜人,却只剩下束手无策,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所谓好事成双坏事成对,他还未自嘲完,又一脚底板迎面踩了下来,凌少群二话不说先抬手捂脸,亲爹,踩哪都行,绝逼不能踩脸啊! 万分庆幸的是,那只脚半道就被截停了。 墨迟蹲在凌少群身边,手臂一横成了道障碍,将所有铲子锄头脚底板统统挡在外面。 凌少群从手指缝里露出个一排牙齿:“谢谢啦。” 墨迟不咸不淡嗯了声,将他拉起来。 这原本只是个小插曲,不料果儿看到凌少群被围攻,竟然生气了,一怒之下张开大口对着村民喷出一串火。 众人面色大变,连连后退,魂都被吓出形状来了。 烈焰如虹,所经之处高温不消,有人被烧伤,有大呼救命,捂住脸蛋的,惊慌失措的,惊呼连连的 别说村民,凌少群自己也傻了,他只是一个不小心的摔跤,没想到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果儿,别喷!”他忙跑过去抱住果儿的脖子,给暴躁的凤鸟安抚顺气。“不能用火,他们都是普通人,血量少,被你一喷就没了。” 场面在短时间内出现了混乱,青壮年站出来把妇孺护在身后,使劲拉着狗链完后退,可果儿的出现让叫嚣的家犬顿时焉了,趴在地上,怎么拖都拖不走。 青翎:“大家不要怕,我们没有恶意,刚才凤鸟护主心切才伤了你们,万分抱歉” 他的话很快被一阵小孩哭闹声盖过了:“呜呜呜,妈妈,妈妈” 一个小女孩的手臂被烈火烧掉了一块皮,哭得煞是可怜。她的妈妈抱着她,一边哄着一边自己也在偷偷掉眼泪:“爱娃别怕,爱娃乖,妈妈在呢,妈妈在这呢。” 冰灵闻声,小跑了过去,语气温和地说:“让我帮她看看伤口。” 母亲将女孩搂在怀里,谨慎地盯着冰灵。 南霜穆:“她叫冰灵,是我们队伍里的神医,你让她给孩子看看,烧伤烫伤都是小问题,” 女孩母亲思索一会,却是看向了族长,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老族长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趁冰灵给爱娃治疗的时候,靖瑶也替其他受伤的人查看了伤口,还给他们分发了药水。可有的人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还恶言顶撞了她几句,气得靖瑶说不出话来。 墨迟在刚好经过,冷冷地说:“不想死就服药。” 也不知是被他冰冷的语气唬到,还是被他更加冰冷的样子吓到,那人迅速拿起药水灌进了喉咙,灌完还晃了晃药瓶。 而墨迟,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脚步也没停下,就这么走远了。 一场闹剧,总算安稳下来。 从大家的表现看得出,老族长在这条村子的地位最高,于是凌少群主动跟他攀谈起来:“老族长,今天果儿给你们造成的伤害,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们愿意赔偿你们的损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老族长摆了摆手:“我们箬伢族人自给自足,用不上金钱。” 凌少群:“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一个小伙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对着凌少群蹬鼻子上脸:“哼,说得真好,你们要有本事,就去除了那只狼妖啊。” “阿桑。”老族长摇了摇头。 “族长,是他自己说的,有什么需要就开口,狼妖不正是我们最需要解决的吗。” 凌少群:“好,那我们便去杀了那只狼妖。” 叫阿桑的青年还在逞口头之快,听凌少群说出这话,倏地语塞了。 凌少群:“但我有个请求,我们初到贵境,想找一个地方暂住一段时日,希望猎杀完狼妖后,您可以收留我们。” 老族长叹气道:“年轻人别冲动,那只狼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吃光了我们的牲畜,把我们从城里赶出来。我们试过给它设陷阱,可根本困不住它,它的皮肤比山石坚硬,连利箭都无法穿透,我看还是算了。” 刎颈盟虽然个个人高马大,但和狼妖比起来,还不足它的手臂长,怎么看都只能当块塞牙肉。 凌少群却笑着说:“您放心,它怕我。” 阿诺一直守在族长旁,这时也插了一句:“爷爷,我觉得狼妖是真怕这位小哥,昨天就是他把狼妖打走的。” “啊”老族长的神情缓缓变化着:“要真是这样,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凌少群:“行,我们现在就出发。等杀了狼妖,还请族长信守承诺留我们一瓦之地。” 半天后,刎颈盟回到了箬伢镇。 据村民说,那狼妖常出没在箬伢镇附近,因此他们回到这个地方守株待兔。没守多久,‘兔子’果然出现了。 已经有一段时间找不到食物的北苍狼,是被人类的味道吸引过来的。 北苍狼刚出现,凌少群和青翎就释放出大地之印,十数条树根从倏然蹿出地面,缠绕着狼妖的身躯往上攀升,而后猛地收紧,将它牢牢困在原地。 思文赫兰执刀冲了过去,将自己化作一枚钉子,猛地扎入狼身。和上次一样,两者相碰发出哐当的金石声,屠天刃竟是镶入了皮肤之中。 狼妖没料到自己会被困,当即嚎叫一声,五指朝思文赫兰扫去,尖利的指甲把他衣服划破了。 大叔一个跟斗跳至狼的膝盖,又一个翻身将自己藏在狼腰后侧。 下面的凌少群目光四寻,试图找出狼妖身上最软的地方,他上下打量一遍,感觉脸蛋应该是最好入手的。 “言青你镇着,我要上去。” “好。”青翎回应一声,加强了阵法。 “南霜,掩护我。”凌少群话刚落,南霜穆便扔出几个雷子枷,浓烟滚滚而出,四周一片迷雾。 烟雾往上升腾,在狼妖的视野高度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下面的人却目光清明。 凌少群与墨迟交换了个眼神,径直踩上他的肩膀,借力跳到空中。中途经过藏在狼妖身上的思文赫兰,大叔伸手拉了他一把,直接把人扔向狼的肩膀。 是的,凌少群是被扔上去的。不管丢不丢脸,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七星莫绝准确无误地朝狼妖脸上狠狠插了进去,细长的剑身快速没入狼妖口腔,顿时引起嚎叫一声。 听到痛苦的呻吟,凌少群嘴角扬起了笑意,可挂在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两秒,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莫绝好像还没狼妖的皮厚,一剑下去,都不见血的。 “它是金灵生物!”青翎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凌少群:“野怪还有以金灵为原体的?” 难怪北苍狼身体如此僵硬,原来他们一直用刀剑和变形金刚打!南霜穆看看手里的簪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偷偷收了回去。 金灵生物只能用火攻,而且不能是普通火苗,必须要用烈焰! 凌少群的炼狱焰火修得炉火纯青,但他今天不打算亲自动手,因为他有更好的帮手。 只见他竖起双指吹了口哨,赤色火鸟从远方而来,迅疾赛风。 青翎布下降灵阵,蓝色图腾在北仓狼脚下形成一个圆。 果儿张口喷出一团烈焰,火沿着图腾熊熊升起,在狼妖周边卷成一个旋风。 凌少群左脚一蹬,飞身跳到果儿背上,思文赫兰也落回地面。 大火疯狂施虐着金刚之躯,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红色的光,烟尘四起,伴随着狼嚎,僵硬无比的躯壳逐渐化成一滩铁水。 大风刮过,青翎离狼妖最近,吃了满脸灰,凌少群被烟呛到咳嗽不止,思文赫兰衣服蹭破一大截,露出棕色的肌肉,墨迟原本黑着的脸变得更黑了。 靖瑶郡主看着看着忽然哈哈大笑,南霜穆随她目光看去,也跟着笑了起来。除去少群不说,另外那三位,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第二百零一章 篝火 傍晚,莱茵河边聚集了一村子的人,他们举着灯火,神情焦灼等待着。 不久,河边渐渐显示几个人的轮廓,影影幢幢。看到迎接他们的村民,凌少群也是一番意外。 族长站在人群最前面,扶着拐杖便走了过来:“小伙子啊,你们见到那只狼妖了吗?” 凌少群说:“那只狼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不会出现了?”阿桑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把它赶走了?” 凌少群:“我们把它杀了。” 此话一出,惊起一波讶异的讨论声,七嘴八舌。 阿桑的眼珠子从他们身上快速扫过,那小眼神分明在说:怎么没见少只胳膊缺块肉的? 凌少群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它怕我嘛。” 阿桑心想:你是这么说来着,可我也没信啊。不过现在看来,这群夷丹确实有那么点本事。 得知狼妖被除,村民对刎颈盟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当晚就邀请他们到族长家共度篝火晚宴。 族长的家建在莱茵河上,是一处雅致的吊脚楼,房子不大,但外面连着一块大草地,足够圈上十多个篝火堆,让全村人都参与进来。 晚餐吃的是烤兔子和家养鸭子,阿诺忸怩道:“大的家畜都被那只狼妖抢走了,只剩些鸡鸭兔子,各位莫要见怪。” 凌少群:“我们好长时间没吃一顿正餐了,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阿诺:“那就好,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烤肉。” 他挑了一只最大的兔子,开膛将内脏取出来,又往里面塞了些草果,边烤边撒上味料,手法很是娴熟。 凌少群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了关东炊。 关东在的时候,聒聒噪噪,到哪都有他说话的份,如今人不在了,凌少群明显感觉身边过于安静,少了几分人情气息。还有糖豆儿,活生生一部麻烦制造机,满身挂胆到处闯祸,总要人替他擦屁股,现下不用管他了,又让人觉得缺了点乐趣。 炊烟徐徐,不一会兔子便烤好了,阿诺切下一块肉递给凌少群。 凌少群第一次吃烤兔子,咬了一口后,被口感惊艳到了。那兔子烤得金黄,味道也很浓郁,完全不输大厨手艺。 他舔着舌头说:“阿诺,再给我一块。” 阿诺:“好,给你一只兔子腿。” 墨迟环胸秉剑,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和繁杂的人群隔开一段距离,他一身黑衣,岿然不动,常人看过去是无法察觉那里站了个人的,只有凌少群,每次闭着眼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 凌少群拿着兔子腿跑过去,撕了一条肉喂到他嘴边:“墨迟来试试,这肉太好吃了,保证你喜欢。” 墨迟垂眼看了看他的手,低头咬了下去,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竟轻轻咬在了他指头上。 凌少群笑道:“你有这么饿吗?连我的指头都想吃下去。” 墨迟:“本来也没那么饿,见到你就饿了。” 凌少群问:“好吃吗?” 墨迟:“还不错。” “我没骗你,来,拿着吃。”他把整只腿递过去,墨迟却没有接,连指头都没动一下,就像拿胶水粘在了七星难离上一样。他站在树下,背对篝火,一双眸子沉浸在阴影里,分不出神色。 两人对视片刻,凌少群忍不住问:“怎么了?” 墨迟淡声说:“我没洗手,你喂我。” 凌少群一怔,显得有点不自在,因为他好像也没洗手。 凌少群一阵汗颜:“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讲究了,没听说过大菌吃小菌,细菌变无菌吗,我们一向都是这么吃的呀。” “既然你的手已经碰了。” 墨迟这几个字没头没尾的,凌少群却听懂了:“哦,你不是嫌没洗手,是嫌兔子油是。好好好,我喂你。” 经过半天的相处,爱娃没那么怕人类了,大概小孩天性如此,对陌生的事物总觉得好奇。她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不知怎地跑到了思文赫兰脚下。 爱娃抬头怯怯地看着思文赫兰,小手在空中抓了抓,似乎想亲近地去拉他的手,却又害怕不敢碰他。 大叔居高临下俯视爱娃,虽然不爱笑,但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还是对她挤出了一个善良的笑容。 谁知爱娃看到他的笑后,却扁了扁嘴,两眼泪汪汪差点哭出来。大概心里在想,这个怪伯伯笑起来好可怕啊。 思文赫兰:“” 爱娃收起小手,含着泪跑开了,她东奔奔西跑跑,很快又有了新的对象。 冰灵和南霜穆聊着天,忽觉手背让一只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她转过头,见爱娃望着自己,眼里带了点胆怯,又带了点羞涩。 冰灵对她温柔一笑,怜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门。“你叫爱娃对吗?” 爱娃点点头,把袖子卷起来,得意地晃了两下手臂:“姐姐你看。”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旁边有新肉长出,红粉水嫩的。正常情况下被烈焰烧伤是不会好得这么快的,冰灵的治疗起了很大作用。 冰灵检查一下,放心道:“恢复得很快,明天再上一次药就好了。” 爱娃对她漾开一个笑,默默地爬到冰灵怀里坐了进去。 冰灵和南霜穆抱着她逗了一会,又给她梳理头上散乱的头发,爱娃喜欢这两个姐姐喜欢得不得了,乖乖坐着任她们摆弄。 凌少群回到篝火圈,蹲在阿诺旁边帮忙烤肉,闲来聊了几句。 凌少群:“阿诺,你们原本是住在箬伢镇里吗?” 阿诺的脸被烟熏得红红的,他擦把脸道:“要不是那只狼妖,我们现在还住在镇上。” 凌少群:“那狼妖没了,你们会搬回去吗?” 阿诺:“如果爷爷想搬回去,我们就一起回去,爷爷不走,其他人也不会走的。其实住这里也挺好,离田地近,去地里干活方便。狼妖在的时候大家都躲起来不敢出现,现在它走了,又是收割的季节,接下来起码得忙上个把月时间。” 凌少群转动手中的烤架,将兔子翻了一面:“需要我们帮忙就知会一声,我们干活不怕累,就是没什么经验,还劳烦你教一下。” 阿诺:“您真是谦虚。” 一旁的青翎听了心里发笑:呵,他还真没谦虚。 像凌少群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子哥,连耒和耙都分不清楚,让他下地收割,不帮倒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青翎丢一根柴进火堆里,随口问阿诺:“你们在途归生活了这么久,有见过一道通天的七彩光柱吗?” 阿诺思索一会,不太确定地说:“小时候听爷爷讲故事,当年天君和地君绞杀恶龙时,天上好像就降下过一道七彩光柱。” 关于这则故事,途归流传了诸多说法,语焉不详,但内容大体一致,就是恶龙祸害民间,天君和地君合力将其困于南天海,除非海水干竭,否则恶龙永远不得现世。 而事实上,只有箬伢族口头相传的内容最为准确,因为当年正是箬伢族先辈见证了这一恢弘时刻。 青翎问:“你说的地君,可是隐凡地君?” 还在翻兔子的凌少群,听到这个名字,手不经意微微颤抖了一下。 隐凡地君,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名字。 就是他把木子阳逼成一个杀人机器的,不管外人如何评价隐凡地君,反正在凌少群看来,他就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 阿诺:“对,地君只有一人,以前就叫地君,隐凡是后人给他起的号,因为地君常年隐迹于凡尘,极少人有幸能见上一面。” 青翎问:“那天君呢?”地君虽然神秘,但至少是有人见过的,可天君这号人物却从未有人提起过。 阿诺摸了摸自己耳朵:“听说天君已经陨落了,你们要想知道更多,还得问爷爷。” 这时青翎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阿桑凑过来说:“聊什么呢,一起来跳舞呀。” 凌少群回头,见族民围着篝火,手牵手,边跳舞边唱起了歌谣。 “来嘛快来。”这个阿桑,半天前还对他们满怀敌意,如今又恨不得跟他们打成一团,青翎无奈地笑笑,与凌少群一起加入了他们。 没有月光的夜晚,篝火的光亮铺洒在大地上,远看像一条火毯。沾满水气的若山莲安眠在晚风当中,轻轻晃动,有飞虫点水,激起淡淡涟漪,与歌声笑声一同,回漾在山林田野。 第二百零二章 若山莲思故人 天尚未明晰,凌少群被鸡啼叫醒了。他从没听过如此嚣张的啼鸣声。那只公鸡被狼妖凌盛的气势压制多时,得到解放后,似要把之前的憋屈统统发泄出来,叫得那个畅快淋漓。 凌少群嘟囔了声:“墨迟,太吵了,把它的嘴给我堵起来。” 墨迟没有回话,反而鸡叫得更嚣张了,好像故意气他似的。 凌少群捂住一只耳,爬到床边又喊了两声墨迟,依旧没有回应。他闭着眼伸手胡乱摸一通,摸到一片毛茸茸的东西。 “果儿你在啊,借你大翅膀用一下。”说着他把半个身体塞进了果儿浓密的翎毛之中,另外半个身体趴在床上躺尸。 果儿:“” 睡是睡不回去了,好歹耳根清净了些,脑瓜也没那么疼了。等凌少群完全清醒后,他决定亲自出去解决那只鸡。 从果儿身上翻下地,凌少群套上穿风靴上走出了木屋。 清晨未露阳的莱茵河,河水泛泛,莲花相依,醉成一片。 偌大的草地上,出现一个飞旋的身影,墨迟手不释剑,掀起漫天花草狂舞,他越练越起劲,很快地上多出一个个风圈。 凌少群一拍脑门,他知道那只鸡为什么叫得这么凶猛了,别说鸡,哪怕是昨天晚上吃的那只兔子,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能叫出声来。 “墨迟”他手肘撑着栏杆,身体懒懒斜靠在上面,语气显露不瞒:“你是不好意思叫醒我,所以故意舞剑吓那只鸡,让它把我叫醒的对?” 墨迟停下动作,风圈也在他身边一个个落了下去:“吵到你了?” “不是吵到我,整条村都该醒了,我说,你都不用休息的吗?真把自己当机器人使?听老夫一句劝,趁年轻该吃吃该睡睡,保养精神,蓄集力量,别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等年纪大了后悔可来不及了。” 年纪轻轻的躯壳里住了个老父亲的凌少群,还在语重深长,墨迟忽然来一句:“要一起练吗?” 凌少群抖了下眉:“什么?” 墨迟:“双修。” 老父亲立马恢复年轻:“来来来!” 为了不影响村里人,他们找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临大麦地右靠玉米田的地方,开始了修炼。 武修很顺利,两人一如既往地默契。一剑一笔塑造出繁复的剑魂,再一主一辅释放出相同的招式,动作轻盈飘逸,一气呵成。 两人之间相连的无形纽带似乎缩短了一大截,就连举手投足下不经意的触碰也显得再自然不过。 一个时辰的武修完后,他们调息片刻,又进入了灵修阶段。 凌少群和墨迟相对而坐,两剑置于腿上,掌碰着掌。 灵气相通的一刹那,七星难离和七星莫绝发出犀利的剑鸣,震得凌少群浑身一颤。 上天入地的灵气瞬间窜入身体,像泉眼涌流般迫不可待,经皮肉,一点点朝根骨,或更深的地方流走。 起初灵气在脉络间打转,只是酸麻难受,忍忍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每当灵气深入一层,凌少群就感觉热了一分,不知不觉全身布满细汗,如锅中熬汤,沸腾且难受。 他抿紧嘴角,稳住呼吸,强行将不适压下去,无奈身体抵不过这灼烧的滋味,不久强烈的眩晕感涌上脑门。 凌少群半开眼眸,看到面前的人模糊一片,似海滩上冲散的沙画,不成一体。 他晃晃头,想保持住清醒,却一个不经意,把自己晃进了梦境。 梦境里,四周空气潮湿,他躺在地上,闻到血腥的味道。 黑暗中一人朝这边走来,凌少群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往自己脸上吐了抹口水,紧接着,带血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背上,一鞭,两鞭,三鞭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却没有求饶。那人不屑地说:打不死,就放你出去。 画面一闪,转眼来到郊外,视线还是在低处,这次他是被人用力摁在地面的。 眼睛看到的地方,四个活人被绳索束缚,他们表情狰狞,四肢大开,电锯在他们手脚快速拉过,将他们变成半死不活的人彘。鲜血在地上不断蔓延,形成一片猩红的湖泊。 凌少群听到自己挣扎着咆哮,下一秒,他的头猛地撞到地面,肮脏的鞋底踩在他脸上,那魔鬼对他说:这就是背叛组织的下场。 光线一暗一亮,到了货柜房内。“砰!”一声巨响,子弹与枪声擦着耳朵而过。 明明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他却轻而易举躲过了。下一起伏,十几人拿着长刀朝他砍过来,他一脚踹飞一人,又一个过肩摔把另一人扔到货柜上,拿着手中仅有的一根筷子,将对方一个个击倒。 魔鬼满意地说: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 后面的片段更加零散,有时是一个上锁的箱子,有时是一只带血的手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高档沙发上,直直注视他的眼睛,而后男人将一个文件袋扔到地面,嘴巴张合不知说了什么,画面又消失了。 凌少群难受地蹙着眉,大汗淋漓,他挣扎着,始终无法离开梦境。 “少群。” 荆棘载途,在这一声呼唤下,意外迎来了释放。 凌少群倏然清醒,猛地睁开眼睛。阳光下,他的眼珠蒙上一层薄泪,像刚哭过一样。 墨迟抬手给他拭去眼角的汗,问:“还好?” 只是轻轻一碰,凌少群打了个激灵,豆大的汗滴沿墨迟指头滑落,没入白色衣料当中。 这个梦实在太真实,太可怕,他不明白为何会做那种梦,那种与自己的生活毫无交集,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事情,为何会出现在梦中。 墨迟轮廓逐渐清晰,凌少群心神一松,重重呼出一口气,又微微弯下了挺直的腰脊。 还好只是个梦。 调整呼吸后,他把刚才做梦的内容跟墨迟讲了一遍,墨迟听完,很长时间默不作声。 凌少群问他:“你有做梦吗?” 墨迟摇头:“我还不至于灵修的时候累到睡着。” 凌少群嘴角一裂,顿时语塞。 说得也是,灵修能修到一半睡着的,上天入地或许只有他凌少群一个了。 “伊哒伊哒小红伞,嘀哩嘀哩落着雨,啦啦啦蜻蜓在雨里飞,啦啦啦爱娃在伞里跳着舞” 小孩欢快的哼唱声透过竹帘来到到床上,卷走了一宿好梦。冰灵动了动纤长的睫毛,眯开一只眼睛。热阳姗姗而来,扑落半席床单,恰好温暖。 冰灵睡在爱娃家旁边的一个小树屋,这树屋是村民搭给爱娃玩的,是她的秘密基地,爱娃喜欢冰灵,所以把这个地方让给了她。 冰灵离开床铺,朝那首美妙的童谣走去,两三步就来到窗前。 “早。” 靠在树屋的爱娃抬头,看到漂亮的姐姐从窗口里探出头。 爱娃快速站起来,把手中一只编好的草蝴蝶递给了冰灵,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个笑容像太阳底下盛开的,又暖又软,冰灵看着心都化了。她接过草蝴蝶,满是欢喜地说:“送给我的?谢谢你。” 爱娃乐呵呵地问:“姐姐,你要和我一起去放花灯吗?” 冰灵:“现在,放花灯?” 据我所知,花灯是晚上放的。 爱娃:“嗯,给爹爹放的,姐姐你要来吗?” 冰灵虽搞不清情况,但也欣然答应,跟着爱娃离开了树屋。 途中她们遇到和族民一起研究新兵器的思文赫兰,又遇到相依树下的青翎和靖瑶,最后路过田地时又遇到凌少群和墨迟。 得知他们去河边放花灯,凌少群也正好想找点事做分散紧张的情绪,于是拉上墨迟,跟他们一起去了。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莱茵河边已经站了不少人,都在点着花灯。阿诺站在人群中,朝他们招了招手。 凌少群走过去问:“阿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诺:“我们箬伢族有个习俗,凡有人离世,他的至亲会放出一盏若山莲,作为黄泉路上的指明灯,归家途经的引路烛,让先者可以安心离去,也能时常回来看看。” 阿诺摘来一盏若山莲,这时凌少群才发现,族民点灯用的不是火,而是自己的血。只见阿诺拿出细针在自己指头扎一道口,将血滴在花芯上,当花芯碰到鲜血后,包成一团的若山莲竟渐渐展开花瓣。而后,阿诺又在花瓣上写下了一个名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阿诺:“以前放灯是祭奠先人,自从狼妖出现后,我们连点灯的勇气都没有了,也不知谁会是下一个名字写在莲花上的人” 凌少群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狼妖给族民带来的是一场无法释怀的灾难,一时间失去太多至亲至爱的人,今天不知明天事,族民怕下一个遇害的是自己,所以连为亲人点灯的勇气都没有了。现在狼妖已除,事情落下帷幕,他们也能安心送亲人上路了。 阿诺双手捧莲花,面带庄重道:“父亲,狼妖已除,您老可以安心上路了。” 放完自己的花灯,阿诺给爱娃也摘了一盏,他蹲在爱娃面前问:“爱娃想自己写,还是哥哥帮你写?” 小姑娘虽然是个麻雀胆,但面对扎针丝毫不怕,她乖巧地伸出五指道:“爱娃自己写。” “好。”阿诺用针在她食指上轻轻一戳,戳出个血口,爱娃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将血滴在莲花中。 然后阿诺捉住她的手,在花瓣上也写了个名字。 爱娃捧着若山莲,捧了很久,小嘴动了几次,左右没动出半个音调。 冰灵问她:“你有什么话想对爸爸说吗?” 想对爸爸说的话吗?有,好多好多,例如妈妈给我做了一件红色的新衣服,阿桑哥哥家的老母鸡下了几个又大又圆的鸡蛋,昨天晚上吃了烤兔子和烤鸭子,还有认识了几个新的哥哥姐姐。这些爱娃都想告诉爸爸,可她又怕说太多,话传不到爸爸那里去。 爱娃眨眨眼,最后说了句:“爸爸,我想你了,妈妈说你去了大河的尽头,离我们很远很远,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大河尽头找爸爸。” 莱茵河上,几百盏绽放开来的若山莲漂浮于水面,顺着流水缓缓而下,承载着思念和不舍,一半飘去黄泉路,一半飘去九重天。 从此江上清风,山尖明月,梧桐树尽,相思不扰。 第二百零三章 告白 凌少群脸上满是汗珠子,将焦躁,闷热,不可耐体现得淋漓尽致。 双修后期,墨迟的修为蹭蹭蹭往上长,可谓一日千里,而凌少群却一直停留在最初的状态,每次灵修到紧要关头,他都会莫名其妙睡了过去,以至于灵修被中断。 果然,今天也不例外,在他体力几乎消耗殆尽时,强行集中的精神倏然崩塌,他再次进入了梦境。 还是那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有人在求饶,有人在谩骂,一张张苍白的面孔盯着他,反复煎熬着他,似要把他拉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凌少群呼吸困难,难以抑制地流出了温湿的泪水。 忽然,他听到一声:“回来。” 不带感情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铁爪钩,将他从梦境中迅速勾了出来。 凌少群猛地睁眼,大口抢夺着空气。 “又做梦了?”墨迟坐在他对面,低声问他。 凌少群懵懂地回望对方,这次却没有吭声。 因为刚刚,他看清了一样东西--一只手,一只属于梦中自己的手。那手指修长,关节突出,凌少群很确定,这只手不是他的,但他却见过许多次。 为什么墨迟的手会出现在梦中?难道他看到的是墨迟的回忆? 这件事凌少群不敢确定,光凭一只手也不能证明什么,他决定暂时隐瞒下去。 “我累了,先回去,你自己练。”他将七星莫绝收回,趔趄着独自离开了。 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长了棵歪脖子树,树上也长了个歪脖子的人。 南霜穆一只手撑住脸,漫不经心地盯着双修的两个人。 “南霜,你在干嘛?” 听到有人喊自己,南霜穆愣了一下,再朝树下看时,靖瑶郡主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可能是第一次爬树,她动作很慢,也小心,好一会才来到南霜穆身旁。 “哦,原来是在偷看心上人修炼呀,难怪我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这里树木苍郁,花果繁茂,还真是个偷窥的好地方。 南霜穆轻咳一声,坐直了身体:“你少拿我开玩笑,你刚刚就叫了一声,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什么偷看不偷看的,我不过上来休息一下,你不说我都没发现那边有人。” “休息在哪休息不行啊,非要爬树?而且还是这棵刚巧可以看到少群哥哥的树?”靖瑶郡主心如明镜,一点都不上当。“我说,你该不会还没跟少群哥哥表白?” 南霜穆垂下头上的萝卜缨子,看上去就像一棵病恹恹的萝卜干。 看到她这样,靖瑶郡主比她还失望,叹气道:“果真没有。” 南霜穆:“我开不了口。” 靖瑶郡主心想,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怂的,当初少群哥哥重伤昏迷,你给人家擦身体时也不见这么含羞啊,撸起袖子就下手,一点犹豫都没有。 靖瑶无奈道:“别说我不提醒你,少群哥哥现在是单身,可回去就不一样了,像他这么优秀的人,长得好看,又风趣幽默,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不把握好现在的机会,以后只能眼光光看着他跟别人约会去咯。” 看着凌少群跟别人约会吗?南霜穆心里莫名一揪。 思来想去,她决定听靖瑶的话,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成不成功都不重要,只想不留遗憾。 趁凌少群回房,墨迟不在身边,现下就是一个好时机。 自从来到途归,他们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到哪都形影不离,除了双修完这个段时间,墨迟会继续留下来练剑,而凌少群则回屋陪果儿。 其实南霜穆也不是刻意避开墨迟,只是不希望告白时旁边还站个观众给她提供评分服务。 南霜穆紧随凌少群的脚步来到吊脚楼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不算宽阔的房间里,果儿占了大半空间,它正伸着脖子,将刚采摘回来的红果一个个规规矩矩叼到毯子上。 做完仪式,果儿满意地‘咳咳咳’叫了几声,准备享受食物。 “儿子,这是孝敬我的吗?”凌少群突然一个翻身,从果儿身上跃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红果。 果儿一秒发现,立马朝他的手啄了过去。 凌少群用力很巧,拳头大的红果在手腕转了一圈后,抛向空中,恰好落在另一手上。他抬脚蹬开果儿,把身体拉成一条直线。 “喂,我说你也太小气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就这么个红果都不舍得给我咬一口?” 南霜穆嘴角抽搐,果儿一向自给自足,也不知凌少群何来的含辛茹苦。 果儿也是一脸‘你好意思说’的表情,凭借体重优势直接把凌少群翻了过去。 凌少群像块布一样摊在地上,腰被一只凤爪按住,两条腿也被凤尾卷起,毫无反抗机会。 他嚷嚷道:“来人啊,山鸡成精造反了,谁要吃大鸡腿的快来!” 南霜穆感觉自己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叫了声:“少群。” 见是南霜穆,凌少群笑道:“你来得正好,给我搭把手,一起把这只大山鸡拖出去炖了。” 闻言果儿抬起爪子又重重压了一脚,凌少群差点口吐白沫,他拍着地面喊:“孽子你爹要狗带,快起来快起来。” 果儿高傲地昂起下巴,须臾才把他放开。 凌少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摸着胸口道:“好在我选的是战士,皮糙肉厚扛得住揍,要当初选的是治疗师,估计被你这一爪下来得碎成渣渣。” 他说完,突然想起南霜穆还在呢,于是问:“南霜,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南霜穆,突然又不知所措了。 “那个我就是想说”南霜穆吞吞吐吐,跟嚼香口胶似的,最后出口变成了:“你饿吗?” 听到饿字,果儿重重点了一下头,凌少群一手支开它的大脑袋,问:“我们不是才吃过午饭吗?” 南霜穆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要吃点零食吗?” 哪来的零食?! 凌少群楞了两秒,忽然大笑出声:“南霜,你没吃饱是?” 南霜穆真想赏自己两巴掌,怎么又跟吃扯上了,说点别的不会吗? 凌少群把果儿还未来得及拥有的红果抛了过去:“喏,这个给你吃,接住。” 南霜穆一怔,很快手中多了个果。 果儿的视线也随着红果落到了南霜穆那里,不过这次它没有动武,而是可怜楚楚地看着南霜穆,看到她心里发慌,感觉自己像个偷了小朋友零食的坏人。 “不是,我不饿,我就是就是”,她把果捏在手里,也不知用了多少力度,红果都被她捏出汁来了,和平日那个神采飞扬的南霜穆全然两个人。 她不自然的表情被凌少群看在眼里,凌少群心里有了一丝微妙的察觉,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南霜,难道你” 南霜穆:“明天族长家收玉米,你要一起来吗?” “”好,是我会错意了。 凌少群说:“当然,我都答应阿诺了,说到做到。你就别去了,地里又晒又热的,你们几个女生留在小楼帮爱娃娘做饭。” “好,明天见。”话毕,南霜穆转身离开,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那只被捏出汁的红果。 南霜穆回来后,靖瑶郡主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成功了吗?” 南霜穆摇了摇头,恹恹地说:“我放弃了。” 靖瑶郡主瞅她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替她去告白:“多好的机会,为什么放弃呀?” 她以为南霜穆又怂了,却听到她说:“我觉得,或许我还没遇到那个能让我鼓起勇气去表白的人。” 在南霜穆心中,她对凌少群的感觉如同放飞的风筝,时而想拉紧,希望他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见到面,时而又想放手,管他飞去哪就去哪也不太在意。这种感觉说不上云情雨意,离那魂牵梦绕就更远了,因此,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开这个口。 心里一筹莫展的南霜穆,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晚饭也借口不饿没出现,而这个件事的另一位主人翁凌少群,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饭吃得津津有味,还把南霜那一份也给解决了。 靖瑶郡主在一旁看着,嘴里的肉嚼得稀烂,简直恨铁不成钢。 第二百零四章 天君地君 凌少群窝在果儿背上看幻术草卷。他本来翻书就快,再加上记忆力好,短短一个月,已经将中级草卷研读完,又投身到高级草卷中去了。 屋内另一个安静得快要消失的墨迟,看着凌少群,第一次思绪翻涌。 双修不仅能提升等级,无形中似乎让两人的意识也多出一丝牵连。 每次进入灵修阶段,墨迟都能看到一些陌生而模糊的画面,像是曾经发生过却又被自己遗忘掉的往事。直到凌少群跟他说出梦境中的情景,他才恍然明白,那些画面,很有可能是他们之间互通了记忆。 选择对凌少群隐瞒,是因为有些事,他不愿公开,也绝不能公开。 为了试探究竟,墨迟再次问道:“你今天灵修时,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 凌少群翻书的手停在页面上,他以为这件事自己不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墨迟还那么在意。 有同样心思的,除了墨迟,凌少群也不例外。 他敷衍道:“今天的梦很模糊,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另一件事我比较在意,为什么你的经验值越来越高,我却一直停留在双修之前的样子,我是遇到瓶颈了吗?” 话题说转就转,毫无痕迹。 墨迟深思一会,果然被他带跑了:“我猜,是因为你体内的灵力被某样东西禁锢住了。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灵修,你的灵气只进不出。” 经墨迟这么说,凌少群倒是想起来了,在第一次双修时,体内像开通了一道闸门,灵气源源不断出入身体,流通到墨迟和七星两剑当中,可后来的双修,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凌少群放下手中的草卷问:“为什么会这样?” 墨迟:“我也不清楚,第一次双修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凌少群心想,妖面人算不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挺特别的。可妖面人也没对他做过什么呀,不就是教他一点功夫嘛。 凌少群摇摇头:“没有。” “嗯,你想到再告诉我。”墨迟走过去,将凌少群从果儿身上抱起,待凌少群发现时,人已经到了床上。 凌少群:“等等,我还没看完。” “明日再看。” “就差一点点了,两页不,一页。” 下一瞬间,灯也灭了。 凌少群:“”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了? 休息就休息,反正他也困了。凌少群双手枕头,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墨迟,我明天不去修炼了。南霜说明天族长家收玉米,我去帮个忙。” 白日里霜穆形色匆匆离开,恰好让墨迟碰了个正着。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墨迟问:“她喜欢你?” 凌少群一顿:“你说南霜?不可能,我们是坚定的革命友谊。” 墨迟把头转过去,淡淡地注视他。凌少群平时脑筋转得快,做事一挥而就,周旋在各式各样的人群当中,游刃有余。唯独对感情缺根弦,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被他诡异的目光惊到,凌少群心里不知何来有点虚:“怎么了吗?” 沉默一阵后,墨迟说:“是好事。” 凌少群??? “晚安。”伸手将人塞进被窝里,墨迟结束了对话。 凌少群像鹌鹑一样窝在墨迟怀中,怎么都想不明白他那句好事指的什么,指南霜不喜欢自己是好事?还是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是好事? 东方一抹鱼肚白从山顶升起,凌少群照常早早起床,墨迟照常比他更早起床。然后两个精神奕奕的人,拉着不明白为何清晨时分他们竟会如此振奋的青翎,一起去了田里。 为了方便劳作,凌少群穿了一件薄衣,又把靴子换成草鞋,再戴个大草帽,和今天的主题非常般配。 墨迟从未见过凌少群这身打扮,问他:“哪来的?” 凌少群:“靖瑶那里借的,她界面里什么都有,居然连男装都不缺,本来言青也有一套,可他看重形象不肯换,我倒觉得挺不错的,简单凉快。对了你要不要,我把言青那一套借来给你穿。” 墨迟:“免了。” 凌少群依旧强烈推荐:“我最喜欢这顶草帽,既防晒又方便,你来试试。” 说完他将草帽取下来,扣向了墨迟。墨迟反手推开,连人也走开了:“不必客气。” 凌少群忙追上去:“你别走,先试试,戴过你就知道好了。” 青翎跟在他们后面,忍俊不禁露出笑脸。 摘玉米不难,没啥讲究的,阿诺教了他们如何辨别生熟玉米,又给他们做了简单的示范,便马不停蹄摘了起来。 别看阿诺瘦小,动作娴熟手劲也大,凌少群他们三人摘了大半框时,阿诺自己就已经填满了五大框。 不过凌少群还是有可用之处的,就是在最后割玉米秆时,他拿七星莫绝一口气把玉米秆全铲平了,获得一众镜人的热烈掌声。 途归的天特别干净,云层也极其稀薄,下午田里就如一个蒸锅,在大家快被蒸成大馒头前,终于把所有农活完成了,高高兴兴回去跟老族长汇报收成。 阿诺一走进门,就急迫地说:“爷爷,玉米全收完了,秸秆也处理好了。” 老族长坐在草蒲团上,面前摆着一个小矮桌,置了一壶热气飘飘的香茶。 今天的族长精神矍铄,也不知是丰收的日子让他喜开颜笑,还是手中的热茶熏得他满面红润。 族长操着老年人沙哑的嗓音问:“这么快就收好了?” 阿诺说:“多亏了他们的帮忙。” 凌少群摆手道:“不用跟我们客气,我们在村子里蹭吃蹭喝这么久,自然要出力的。” 族长笑呵呵道:“那真是太感谢了,要是不介意,请诸位坐下来一同品茶。” 凌少群:“太好了,我们正好渴了。” 他们一人找了一块草蒲团,墨迟本想离开,也被凌少群拉到身旁坐下了。 青翎想起那天晚上阿诺跟他们讲的故事,刚好可以求证族长,他问:“族长,听说当年途归出现过七彩光柱,您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吗?” 族长将茶杯搁下,深思许久后,缓慢地问:“那是什么呀?” 青翎一怔,同样吃惊的还有凌少群。 说好的祖辈口口相传呢? 好在虽然老族长记性差,年轻的阿诺还是记得的,他在一旁的提醒道:“爷爷,就是天君和地君两人联手绞杀恶龙时,天地间出现的那道彩光。” 提起天君地君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号,老族长表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哦是这件事啊,” 见他想起来了,青翎松口气:“能否跟我们详细讲讲。” 老族长:“当然当然,那可是我们箬伢族引以为傲的一段历史。” 两百年前的一天,山川动摇,鸟兽齐鸣,原本平静的南天海浊浪滚滚,狂风恶浪卷开一个百尺漩涡,巨大的蛟龙从旋涡生出,降临途归。 那一天如同世纪末端,凶残的蛟龙报复般肆意掠杀,所到之处横尸遍野,无一生还。 箬伢族先辈原本以为他们将要灭族,不曾想,两个仙人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万里残血的晚霞被劈了一刀,海天相间之处多出一道七彩光柱,一人手持大刀,足下踏云,从光柱之上降落,另一人手握权杖,白衣飘飘,从光柱之下走来。 两位仙人皆是法力无边,面对凶暴的恶龙,只用了一招,便将其收服。 从此,天下得以太平。 阿诺摸摸脸,打断了族长的故事:“爷爷,您不是说那场战打了三天三夜,虽然蛟龙被收服,但也耗损了天君与地君的全部灵力,天君最后还不幸陨落了吗?” 族长面露疑色,怔怔地问:“是吗?我这么说的吗?” 阿诺:“是啊,我小时候您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族长长长哦一声,缓缓道:“那就是打了三天三夜,天君消耗所有灵力,最终陨落于世。哎,真是可惜,可惜了。” 所有人:“” 最终蛟龙被手持大刀的仙者砍伤,坠落南天海,又被白衣仙者施法,困于海中,除非海水干竭,否则永远不得现世。虽然成功绞杀恶龙,但两位仙人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伤一死。 箬伢族先辈将来自天上的仙人尊称为天君,将来自地上的的仙人尊称为地君,视他们为箬伢族的救世恩人。 箬伢族是没有文字的,只能用口传的方法把旧事记录下来。这种神话故事,听进别人耳朵里,顶多当个传闻,不会有谁追究其真实性,但青翎却深信不疑。因为他在焚妖窟的典籍里就看过关于蛟龙的记载,但那段记载中并没有提到天君的陨落,时隔太久,事实如何,已经无可考究。 这时族长突然提起:“老朽只是听老一辈说起这件事,但途归中有一个人,却是见证了这个恢弘的时刻。” 凌少群讶然:“那人还生活在这世上?” 族长:“当然,他已在这里活了两百多年了。” 三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人物--城主! 除了城主,也没谁有这个能耐在超凡实景活个两百多年了。 凌少群问:“请问族长是否清楚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族长:“在归途的北面,有一座太虚门,那人就住在太虚门里,我小时候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好像叫,叫” 族长想了很久,凌少群等到花儿都谢了才听到他后半句:“西瓜子。” 凌少群差点被噎住,城主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大概是渴了,这名字还真是相当地接地气。 一旁的阿诺纠正道:“什么西瓜子呀,爷爷,是西暮子。” 族长听完呴呴一笑:“对对,是叫西暮子。哎,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所以常和年轻一辈聊起过去,就指望他们提醒一二了。” 凌少群:“”族长您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第二百零五章 了如指掌 沿着莱茵河一路往上游走,经过大半天脚程,刎颈盟来到了大河的尽头。 一条银链瀑布从天而降,喷珠溅玉,如烟似雾,湍湍落到山体之上,又越过漫山顽石涛涛流下,汇聚成一方碧湖。 途归人爱若山莲,有水的地方就有莲,在这渺无人烟的之地也不例外,湖边上铺满一层粉红,水流绕过群花,劈开多个分支,潺潺向四处流散。 碧湖一侧,巍峨的太虚门依山傍水,两头巨型石兽从山体里横空而出,像是移山挪石,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 众人被这壮观的景色迷了眼,忽而听到一声鸟啼穿风直上,震动九天长空。果儿张大翅膀在太虚门上翻腾一周,长尾掠过山石,将绕山而行的云层扫去数百里远。 看着它活跃的身影,凌少群惊叹道:“果儿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 思文赫兰:“太虚门灵气浓厚,果儿是灵兽,自然会被这个地方吸引,让它在这里呆一阵子。” 凌少群觉得有理,便放任果儿自行玩去了。 两个巨兽之间,跨开一面三丈高门,原本实掩的大门被凌厉的兵器劈成四大段,留下两道深刻的痕迹。 思文赫兰停下脚步:“看来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 凌少群扫了眼那大门的断口,整齐平滑,一蹴而就,如果没有一把上好的大刀是无法造出如此平整的断口的。 凌少群脑海里立马显现出一个人,他拳头猛地一握,冲进太虚门内。 南霜穆大喊一声:“少群!” 凌少群没有回应她,自顾自跑远了。 思文赫兰蹙眉道:“快跟上。” 太虚门外面看着像水帘洞,里面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层楼叠榭,飞阁流丹。屋檐从岩石中爬出,搭在滚木柱子上,修建手法特立独行。 由于在山体内,常年不见阳光,这里到处都挂满了灯笼,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燃烧材料,竟然比外面要还明亮。石子铺平的甬道四通八达,一不小心便会跟丢,因此大家没把心思放观赏上,都在拼力追着凌少群跑。 此时太虚门一厅大堂,另一位客人早已登堂入室。 藏青色的身影蹿入,斗篷随之落下。 嘲魇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赶往太虚门,因此比刎颈盟早上一个时辰来到这里,可他在门内转了很长时间,都不见西暮子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了。 八仙桌上放了一壶酒,两个空杯子和一些果盘,看上去是准备迎接客人到访用的。 嘲魇四周环顾,时刻保持着警惕。 “既然人来了,何不坐下品一壶清酒。”莫名出现的声音,语气却有八分熟悉。 嘲魇目光一沉,回过头去,八仙桌旁已然多出了个人,许是速度太快,飘起的白袍才刚触地。 男人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很自然地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抬手道:“请。” 嘲魇依旧平静,没有过多展露的情绪:“怎么是你?” 男人:“为何不能是我,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嘲魇问:“西暮子呢?” 男人挽唇一笑,语调带了几分揶揄:“你就不会觉得,我便是西暮子?” 虽说脸被斗篷遮掩住,但吐息中从也能感受到嘲魇非常不悦:“你不是泺喧吗?” “泺喧,就不能是西暮子了?”男人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似乎嘲魇再暴躁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要换了另一个人敢在嘲魇面前故弄玄虚,或许早已被他大卸八块扔进莱茵河里刷三遍水了,偏偏男人喜欢以柔制刚,更要命的是武力完全不输于他,不得不说,男人天生就是用来消磨嘲魇的锐气的。 嘲魇沉着黑炭脸,站在原地,缄默地看着对方。 男人:“你来找西暮子,该不会是退缩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只要搞定凌少群,就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吗,怎么,等不及了?蛊虫可是极其稀有的物种,你居然把它用在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身上,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 要杀凌少群不难,找他单挑一场,嘲魇有九成把握送他回家,可要想让他丧失心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凌少群出入总有人陪在身边,而且还是思文赫兰那种武力值顶级的人,别说放蛊虫,连接近他都难。 嘲魇早已没有对付凌少群的打算,他利用蛊虫偷盗将军陵地图,就是为了先别人一步闯关,尽早到达圣殿,把任务完成。至于和男人之间的赌约,等他离开超凡实境后,男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主意打得不错,可惜他心中所想,早已被男人剖析个透。 男人:“那我就跟你说得再明白一些,下一关,也就是泺汐源最后一关,要是你有那个运气走进圣殿,你面临的对手,将会是我。” 嘲魇全身一紧,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也想通了。 嘲魇:“我早就该猜到,身为超凡实境的主创人,泺喧在泺汐源里怎么可能会是城主这种小小角色,我说得没错,隐凡地君。” 男人眯起阴柔的丹凤眼,表情似笑非笑道:“身为丰胤的战傀,来超凡实境抢一块小小的石头,不也屈了你傀王的尊吗?” 要说之前嘲魇的脸色只是稍微有所变化,那现在他的脸色要用难看来形容了。 丰胤的战傀无名无姓,每一次任务都有一个新的身份,任务完成后,身份也自动被消除。虽然战傀没有固定名字,却有等级之分。从低等的隐傀,到资历深厚的斗傀,再到绝无仅有的两个傀王,称号不为外界所知。泺喧连这一点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嘲魇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这只老狐狸的能力了。 男人好整以暇道:“所以说,是否能通关,还得看我的心情。换了别人,也许我大发慈悲,轻轻松松就把权杖交给他了,你的话要不我电邮一封给侀天,说我喜欢极了他的傀王,想借来用个几年再还他,你觉得可好?” 男人每提一次与丰胤相关的字眼,嘲魇的额头便抽搐一次。按理说,战傀的行动是高等机密,只有大老板侀天一人可知,哪怕组织内部其他人,也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可这个泺喧,不知用了什么途径,竟对他们的任务了如指掌,说出去,怕是会成为地下组织界笑柄一大枚。 嘲魇清楚在超凡实景中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现下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他妥协道:“好,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对付凌少群,成功之后你把心脏交给我。”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对付凌少群并不需要暗地里动手,凌少群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过重情义,不愿看到重要的人受伤害,也无法容忍信任的人背叛。” 嘲魇:“你的意思是,从他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聪明。”说话间男人突然收起笑意,眼尾瞟向了外面。 随着他的目光,嘲魇也有所警惕看向同一处。 “有人来了,先失陪。”话毕,男人已全无踪影。 凌少群出现时,只有嘲魇一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凌少群不只眼红,连怒火都烧红了,他今天必要为小师傅讨回公道! 一鼓作气,凌少群以最高速度冲向嘲魇,趁其不备,先废其一只胳膊。 被凌少群牵制住手肘时,嘲魇也是愕然,不过他常年战斗的身体,反应比脑袋快多了,一瞬间肌肉绷紧,反手便把凌少群挡了出去。 嘲魇身形粗矿,敏捷度却异常地高,凌少群的拳脚虽然霸道,但几次攻击都无法接近他身体。 眼见拳脚功夫不占上风,凌少群立马召出七星莫绝。嘲魇左肩上的三值虽比他高,可68级的渊龙斩在75级的七星莫绝面前毫无优势可言,毕竟莫绝是两个人修炼出来的,除了难离,还没什么兵器能抵得过它的攻击。 千殇万影如冰刀飞射,在空中交错闪现,谁料嘲魇的身体幻唤出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影子与剑气交缠分裂,在空气中留下道道青色的痕迹。 这是高级幻术的一种--分身。 就在凌少群寻找真身无暇顾及之际,渊龙斩忽然以万夫难挡的强烈气势向他劈来。这一刀要是被劈中,定然如太虚门外那道石门一样,段成数节。 思文赫兰他们赶到时,恰好看到这一幕。渊龙斩已到跟前,其他人想出手相助都来不及了。 众目焦点之处,凌少群镇定如常,嘴唇快速念出一串新咒语,地泫印与大地之印同时被释放出来。 “嘎啦嘎啦”一阵碎响,地上的石子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悬浮拼合,在凌少群身前筑起一面弧形的石墙。渊龙斩和石墙剧烈撞击,爆发出惊人巨响。 下一起伏,石墙内延伸出数条石链,将渊龙斩牢牢固定在了墙上。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两个幻术技能融合在一起,还能这么用? 众所周知,青翎的幻术卓荦超伦,能够同时发动三个技能,已是幻术师当中的佼佼者。可将两个技能融合在一起这种构想,他却从未尝试过,也是诧异无比。 兵器被束缚,只剩赤手空拳的嘲魇,哪能抵得过七星莫绝,这是最好的时候! 七星难离脱手而出,直指目标,嘲魇从地面一个翻滚,成功避开剑刃。 他的眼睛下意识朝刎颈盟其他人看去,当看到墨迟那一刻,瞳孔中显露出了旁人察觉不到的神色。 第二百零六章 背叛 带着嗜血的剑意岂是那么容易避开的,只见莫绝自空中一个回转,锁定目标般又对准了嘲魇。 这一次,不知是嘲魇大意轻敌,还是没反应过来,竟让七星莫绝贯穿了后背。 莫绝由后面进,从前面出,直接给嘲魇的身体开了个洞。 “啊!”痛苦的嘶吼充斥空气,无需体验,光听声音就知道那是筋骨断裂之痛。 失去渊龙斩的嘲魇,如同失去了手臂,毫无反抗能力。 凌少群低哼一声,看样子,嘲魇根本不如外界说的厉害。 把嘲魇‘杀’了,至少他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但与七首兽一同镇压在将军陵的琉璃月,却不知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了。这么想来,凌少群更是火上添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小师傅,我现在就替你仇报。”低喃一句,凌少群接过回旋的莫绝,起势,前冲,刺剑,给嘲魇最后一击重创。 青色剑气凝聚成一道坚韧的光,嘲魇浑身一僵,强忍着起伏的心脏,等待被一剑毙命。 “锵!”利刃相碰发出一声震撼的翠鸣。 渊龙斩依旧被固定在石墙上,这一挡,自然与它无关。 此刻牢牢顶在七星莫绝下的,竟是另一把散发青光的蛇形曲剑--七星难离! “对不起,你不可以杀他。” 墨迟突然出现,挡在嘲魇跟前,与凌少群相交鼻息之间。 凌少群怔怔看向眼前人,惊诧、疑惑、不解 对上的,是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眸,平静如水。 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只剩愕然。 凌少群双瞳慢慢变得赤红,许久之后才开口问:“为什么?” 墨迟:“他是我的战友。” 一瞬间,凌少群如坠冰窖,仿佛被人猛然揪住心脏,始终没有松开。 他紧绷着喉咙,一字一句问:“那我是什么?” 墨迟惯来沉稳,每一点情绪都被他完好无缺隐藏在皮囊之下,这一刻的满目冷漠,将凌少群一颗怦然跳动的心,瞬间冻结了。 尝试到绝望的人,已无理智可言,凌少群忽而视线一转,再次执剑朝嘲魇刺去。 大堂内顿时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八仙桌被砍断,桌上的果盘酒水也漫天翻飞,再逐一落地。 这是莫绝和难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摩擦出火光。 凌少群血液沸腾,思绪紊乱,动作已无章法可言,墨迟越拦他,他就越要将嘲魇就地正法。 两人打得轰轰烈烈,余下的看客也是心中五味杂陈,他们还搞不懂状况,这个时候出不出手都很难抉择。 由于心神不定,凌少群很快败下阵来,一个不留意被剑气甩飞出去,包裹渊龙斩的石墙,也在此时缩回了地面。 凌少群挣扎着起身,还想继续,却对上了七星难离锋利的剑尖。 剑抵额头,没入眉心。 在此之前,墨迟从未伤过他分毫。 无需再打下去,凌少群引以为傲的一身技能,顷刻间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可即便面对利刃,他也没有退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直视对方。 许是心中有愧,墨迟撇开脸,不再看他。 “对不起。”再次道歉后,墨迟收起七星难离,带着嘲魇离开了太虚门,最后留给凌少群两个绝尘的身影。 一滴血从额上流出,沿着鼻翼滚落,从下巴掉了下去。 两人之间那份情谊,信任,相知相识,刹那化为灰飞。 凌少群大吼一声,冲出大堂。 南霜想要追他,却被青翎拉住了。青翎摇摇头道:“让他去。” 相识这么多年,青翎还是第一次从凌少群眼底看到了痛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独自冷静一下。 疯狂奔跑的凌少群,很快跑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里的树遮天蔽日,几乎隔绝所有光线。 他在树丛之间上翻下滚,砍断所有拦路枝条,留下身后一条平坦大道。 说来也怪,他跑了许久,却不见半只妖兽,连芊草兽蘑菇兽那种常见的野怪都没有。气急败坏的凌少群只能往树上发泄,眨眼便推到了整片树林。 一直到入夜,凌少群才回到吊脚楼。 今晚,墨迟不会回来了。 也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他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墨迟说过的话,迟迟无法入睡。后半夜,凌少群干脆抱了一壶酒,翻上吊脚楼屋顶,一人卖醉去了。 暗淡的月光在悬于云层间,几乎寻找不到踪影。莱茵河上水流潺潺,只闻其声,不见若山莲半分醉意。 完全醉了还好,只怕半醉不醒时,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情,还像摇晃不停的钟摆,一直提醒着自己。 几个月的相处,凌少群已经对墨迟的信任到极点。哪怕对方不在身边,他也敢知难而进,不顾后果地往前冲,因为他知道,就算冲过了头,摔出万丈悬崖,那个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牢牢捉住他。 只是现在,墨迟放手了,以另一种形势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睡不着?”温润如水的声音为他撩开一道门缝,凌少群重新呼吸了一口纯净的气息。 下一刻,冰凉的指头抵住他的额心,凌少群感觉一股清泉从中传来,额心的伤疤随即消失了。 凌少群:“小伤而已,过两天就散了。” 冰灵笑道:“那这两天就不帅了呀。” 凌少群:“你怎么还没睡?” “你缺个酒伴。”冰灵指了指他手中的酒壶。 凌少群看着酒,不由得皱眉苦笑。就一瓶,你还要跟我分。 将酒壶递给她,同时凌少群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冰灵在他身边坐下,对嘴喝了一大口酒,辛辣感呛得她咳嗽不止。 凌少群:“你喝慢点,没几口了。” 冰灵抹掉嘴角酒水道:“别这么小气,这壶酒还不够我的治疗费呢。大半夜的,你坐这么高给村民守岗?” “我上来看星星。”凌少群大概是想起了长古的夜晚,和墨迟倚在树上看满天繁星,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一个夜空,至今难忘。 冰灵也抬起了头,天上乌云密布,连月亮都蒙了一片纱,更无星星一说。 冰灵:“” 两个人相对无语,一口接一口喝着壶里的酒,借着暗的夜,凉的风,凄清的月色,与莱茵河相映一体。 差不多喝完时,冰灵才开口问:“你是在想墨迟。” 凌少群叹口气:“也许你当初说得对,墨迟加入刎颈盟,是有目的的。” 如果真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 凌少群一直想不明白两件事。糖豆儿是怎么中的蛊虫?将军陵地图是如何送出去的?现在想来,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墨迟。 冰灵沉默,半晌后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少群,你了解墨迟吗?” 凌少群怔楞一下,而后垂下了眼眸。 了解?墨迟沉默寡言,高深莫测,总是来去自如,虽然两人共患难度生死过,但自己对他又哪能谈得上了解。 他摇头否认:“没有人能够走进墨迟的世界。” 冰灵拍拍他,在自己左胸前指了一下:“我们的心很小,只有拳头那么大,但装的东西很多。我们的视野很广,一眼千里,但能看到的却很少。你所了解的墨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其实你心里清楚,只是眼睛所见的蒙蔽了心里所想的,让你一时糊涂罢了。墨迟进刎颈盟,是不是有目的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对你的好,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一张地图。” 三番四次的相救,小心翼翼的呵护,下意识对一个人好,是伪装不了的。旁人眼中墨迟冰冷无情,只有对着凌少群他才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今天为嘲魇挡剑了。”凌少群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不禁泛出酸楚的味道。 我以为,他只会为我挡剑。 冰灵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用你的心去感悟,只有你自己能想明白。我回去睡觉咯。” 用心去感悟吗?凌少群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 他身体恢复能力强,一向不把伤当回事,似乎什么伤到他身上都会转瞬即逝,而这一次,却不如从前般轻松,因为墨迟伤的不只是他的额头,更深的是他的信任。 第二百零七章 降火 苍凉的月色落入山谷,打在风鼓薄云,散于青松叶齿。 某个山洞内,嘲魇盘腿端坐,双眸轻合,凝神聚气,不动身姿。 藏青色的斗篷已经被卸下,沾满血迹的衣服也已脱掉,他赤裸的着上半身,月光将胸前剑痕突显无遗。 嘲魇在此回血已经半天,要不是有雪莲丹和仙鹤散续命,恐怕连半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微微提唇,口中呼出一抹白浊的气息。突然,他眼睛瞪大,右手捂住伤口,身体猛地前倾,又吐出一口血水。 这就是没有治疗师的坏处,不能及时处理伤口,能量一直在缓慢流失,光靠药物的支持,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好在这样的伤他不是第一次领教,懂得对症下药,熬过最艰难的前期,也无大碍。 耳朵微乎其微动了一下,嘲魇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拿过地上的衣服搭在肩膀。 洞口出现一个黑色身影,双腿修长,腰间别着鼓鼓一袋野果,朝这边走过来。 嘲魇抬眸时,黑衣男子已然到了跟前。他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脸色极其不善,随手将野果丢到地上后,便走开了。 嘲魇瞥了眼滚落一地的野果,就近挑了个放口里嚼,山洞内响起细碎的咀嚼声。 墨迟双手环胸,靠在石壁上,等他吃完一个才开口说:“你今天是故意被他伤到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嘲魇随手丢掉果核,又捡了一个塞嘴里。 墨迟:“双修之后他的等级再没升过,以你的能力,不可能避不开那一剑。你故意在我面前落败,就是为了逼我出手。” 今天的穿身一击,嘲魇确实可以避开,身为训练有素的战傀,他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之所以让凌少群刺中,是因为泺喧一番话。 凌少群接受不了信任的人背叛自己,那墨迟会是他信任的人吗?千钧一发的瞬间,嘲魇下狠心赌了一把,就赌墨迟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从凌少群今天的表现看来,他确实赌对了。 握了握拳头,墨迟脸上流露出一丝憎厌之色:“他不是我们的目标!” 嘲魇:“不是,也可以说是,真正要对付凌少群的,不是我,是泺暄。” 墨迟一怔:“什么?” 嘲魇:“原因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这小子非常不讨泺喧欢心。泺喧说了,不要他的命,却要他心智全失,万劫不复。” 墨绿的瞳孔倏然立起,血液好似被一团大火点燃了,一路烧到心口,灼伤了心脏。 凌少群只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他和泺喧之间能有什么大仇大恨,以至于泺喧恨他到这种地步? 嘲魇平静地说:“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只要清楚一件事,击垮凌少群,泺暄就会将‘心脏’交出来,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就是你跟他做的交易?”墨迟哼了一声,语气尽是鄙夷:“他十四年前也这么说的,结果呢?你到现在还信他?” 十四年前,泺喧的儿子被不知名团伙劫持,走投无路之下,他拜托丰胤大老板侀天出面,帮他寻找儿子。作为交换条件,泺喧答应交出‘心脏’和超凡实境的策划方案。 侀天调动所有战傀,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斗傀的嘲魇,和第一次参与行动的墨迟。墨迟虽然不是主力,但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一场枪林雨弹的厮杀,最终以消耗三个战傀作为代价,才成功把孩子救出。 可等泺喧进入超凡实境后,却再没有出现过,这一等,就是十四年。要不是这次超凡实境开放玩家通道,哪怕侀天势力再大,也没有机会再次接近泺喧。 “超凡实境是泺喧的地盘,在这里他的实力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想得到‘心脏’必须先配合他。”谁让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呢。想到这里嘲魇一阵牙疼。 他又叮嘱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跟凌少群终究不会是同一路人。” 这次墨迟不再吱声,黑着脸转身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后,嘲魇走到一块大石头前,石头和他一般高,目测有几百斤重。嘲魇双手用力,将石头移开一尺的位置,后方出现一个凹洞,里面藏了个酒罐,用厚布密封完好。 拧开酒罐,嘲魇伸手下去,竟捞出满满一手黑色的蛊虫。 蛊虫繁殖很慢,对生长环境的湿度和温度有着苛刻的要求,因此要培养一条蛊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生命特性,就是断裂再生。和蚯蚓一样,当蛊虫生长到一定长度时,从中间截断,它依旧能存活下来。 嘲魇无意中发现这个特性,成功将一盒小动物培育成一罐小动物,这大概是连隐凡地君也不清楚的事情。 面对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嘲魇自然留有下手,这辈子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墨迟走出山洞时,东方已经浮现红晕。 嘲魇的提醒如滂沱大雨,直接把他给浇醒了。 身份,是战傀唯一摆脱不了的枷锁,战傀只能服从组织的命令,没有选择的权利和机会。 他和嘲魇搭档了十四年,他们的命早已和对方绑定在一起的,生一双,死一双。他们是最亲近的战友,也是分割不开的肉身。 “那我是什么?”凌少群的话在耳边一闪而过,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 墨迟垂下眸,这个问题,他给不了答案。 没想到,最终还是伤了他。 独自度步在晨雾萦绕的河边,凌少群面容比老太婆还憔悴。 他已经一整晚没合眼了,墨迟的事搅得他思绪不宁,冰灵的话又让他心神不定,他现在脑袋乱得像个大杂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个时候谁能跳出来给他当头一棒,或许会更好受些。 恹恹走了几步,凌少群突然心弦一绷,感应到危险的到来。他回眸一瞥,便见两道白刃旋转着朝他腰际切来,快似两道闪电。 毫无预兆的袭击让凌少群心跳漏了半拍,这要是切中了要害能断子绝的孙好不好! 他急速闪退,勉强躲过一击。 白刃穿风飞出后,锁定目标般又折返了回来。从飞行角度和柔韧度看,发动者实力不容小觑。 妈的,让你看看战士的拳头! 七星莫绝横空出现,强势挡住第一道白刃,在第二道白刃破空而至时,凌少群张开右手,全力一撞,将其拦腰打断了。 “砰!”一声脆响,两节断刃掉落地面。 再回头,凌少群徒手捉住第一片刀刃,直接用掌力将它粉碎掉,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鲜红的血液从掌心流出,朵朵滴落靴边,他无事人般拳头握得死紧,眉宇间充盈怒气。 “火气这么大,我来给你降降火。”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在风中,如梦似幻。 冷冻感自脚底飙升,凌少群低头,见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雪花状的法阵。眨眼法阵亮起,无数冰块由阵内飞出,围着他旋转形成一条龙卷风。 看似柔软的冰块,实则如刀片锐利无比,切入肌肤定能皮开肉绽。 长时间以来的训练,让凌少群对任何偷袭应变有余,无需思考,身体已经发动了千殇万影。数不尽的剑影与冰块碰撞在一起,搅拌出漫天星碎,四处纷飞。 凭借强悍的天赋,凌少群防御得滴水不漏,没有一片冰花能近他的身。但是,雪花法阵就像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往外输送冰块,千殇万影时间有限,并不能坚持太久。 再三斟酌,凌少群不得不耗费能量,释放出炼狱焰火。 火自然是冰的克星,但在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人数多少的情况下,大量消耗能量,很有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状态。不过,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如若来者不善,大不了他招来果儿逃跑就是了。 烈焰刹那冲向天际,扩散到最大范围。高温作用下,雪花逐渐失去了色彩,收敛成水滴落下。 一盏茶后,炼狱焰火终于连同法阵一并焚烧,结束了恶战。好在风雪停下后,对方没有紧追不舍发动第三次攻击。 呼呼~真是累死人。 凌少群巡视四周,当他发现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也感应不到任何气息时,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意,因为只有一个人喜欢和他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 凌少群大声道:“你还是自己出来给我降火。” 忽远忽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了。” 凌少群心想,这还不容易嘛,让你尝试一下我的新技能。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将七星莫绝插入地面,倏时间树根疯狂地从剑下涌出,一节节朝某个方向迅速进攻。 躲在暗处等待好戏的妖面人,顿感双脚被束缚,粗壮的树根已然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这是物转星移的锁定和大地之印的束缚。 无奈地摇摇头,妖面人被迫现身了。“看来这段时间你没有松懈,武力和幻术融合上有很大的进步。” “我进步的地方可不止这么多。” 自胸前画一个倒三角的图案,凌少群又念出咒语:“叽噜吟呓,混沌之初,破灭之末,炼狱焰火,门生障起!” 听他念完,妖面人脑袋一歪,嘴角不禁有了笑意。 六面载满古字的黄色屏障豁然出现,将他围了起来,凌少群手指一挥,屏障中的古字瞬间燃烧,火势迅猛,将六面平平无奇的屏障变成六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凌少群再道一声:“转!” 下一秒,火墙快速转动起来,温度随之上升到了极点,妖面人的身影也被吞噬在火焰当中。 第二百零八章 初期入魔 换了别人,凌少群或许会手下留情,但对方是妖面人,凌少群知道他有一百种逃脱的方法,所以也无需顾虑太多。 果然,不久后火墙之间出现一层柔和的白光,那白光带有治疗和加盾的作用,很快便将炼狱焰火稳稳压了下去。 而后,妖面人轻轻松松从里面走出来,完全不受烈焰的影响,依旧优雅且不失风度,还开玩笑道:“别把莱茵河给烧干了,这可是箬伢人的生命源泉,你也不想他们和你拼命。” 凌少群想想觉得有理,于是把幻术收了,六扇火墙顷刻崩塌,扬起尘灰数丈。 妖面人扇着鼻尖的烟灰,小有夸赞道:“懂得创改幻术,将两种技能融合为一体,是个聪明人。” 凌少群抬起骄傲的小脑袋:“这点我承认。” 他可是泺汐源里第一个融合双幻术技能的人。 妖面人:“赞你两句,别得意太早。你脑瓜确实好用,武力也相当出色,但缺陷同样明显。使用幻术时你控制力不足,控制范围有限,对付一个人绰绰有余,但同时对付多个人,就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凌少群暗下眼眸,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缺陷。那天对付嘲魇,他看似占了上风,但如果墨迟和嘲魇两人联手,他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练就幻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无数岁月的打磨和钻研,连幻术师都无法一步登天,更别说你这个缺少天资的战士。不过我倒是有条捷径可以让你短时间内提升控制力。” 耳朵动了动,凌少群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捷径?” 妖面人缓慢地朝他走过来,脚下枯萎的杂草焕然新生,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变得干净,清爽,再无烟尘。 “原地坐下,闭上眼睛。” 凌少群疑惑地瞟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坐下了。他不知妖面人葫芦里放了多少药,也不会尽信一个连脸都不愿意露给自己看的人,只不过是打心底认为,以妖面人的能耐,要整他太容易了,没必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待凌少群坐下闭上眼后,妖面人眸子微合,嘴角上翘,全然换了一副神态。他翻出掌心一物,直接从天门打入凌少群脑内。 头顶突然传来热量,凌少群当即一震,刹那间身体跟脑袋分离了。有物体快速在大脑中游走,波动神经,肆意侵略脑髓。 凌少群下意识咬紧牙关,一口气从牙缝中喷了出来。他感觉身体就像一块熔炉里被打磨的生铁,承受着火灼般巨大的压力。 没有痛觉都这般煎熬,要是有痛觉,怕是撑不过十秒。 妖面人站在他身后,掌心抵着天门处,黑色的气息不断涌现出来,将两人笼罩其中。 一炷香,意识混乱,时而离散时而清晰。 两炷香,八脉错落,拆散的脉络被重组合到一起。 三炷香,寸寸骨断,他竟然清晰地听到了骨骼移动的声音。 “啊”难受地低吟一声,凌少群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爆发出来。 震撼的力量将黑气撞开三丈远,树倒草歪,惊得林鸟蹿逃。 妖面人依旧稳稳站在那里,丝毫不受冲力影响,只有翻飞的衣袍证实他的确存在于这个空间。 许久之后,凌少群甩了甩脑袋,眩晕的双眼终于变回清明。他哑着嗓音问:“你往我体内注入了什么东西?为何这么难受?” 轻轻看他一眼,妖面人神秘地说:“自然是好东西,能够帮助你修炼。” “真是要命。”猛敲两下不适的脑门,凌少群难受地说:“以后这种好东西你留着自己用,我虚不受补。” 妖面人在面具内翻了个白眼:“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你倒好,居然嫌弃。” 凌少群松松垮垮地站起来,脚底一软差点又摔回去。“你不肯明说,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个宝还是棵草啊。” 妖面人:“想证明很简单,明天开始,你每天过来打坐一个时辰,等着我验收成果。” 好奇和好胜,是每个人心中不可避免的两样东西。对于妖面人的说法,凌少群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从那天起,他真的每天准时出现在树林里,独自打坐等待妖面人的到来。 而每一次妖面人都会以偷袭的方式出现,明器暗器、幻术幻境,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出招。 凌少群如同在攀爬一座高山,悬崖峭壁,荆棘满地,每当他以为自己快要到达山顶,抬头眺望才发现,山顶竟遥遥无期。 一段时间的秘密授课,他逐渐适应了妖面人的压制,身体也愈发有力量。根据妖面人给出的方法,再加上自己的领悟,很快在武力和幻术结合上有了重大突破,创造了各种新招式。 可让凌少群感到困惑的是,修炼虽有很大成效,他却依旧无法晋升等级,就如一个灌满水的水缸,往里面倒再多的水,始终不见它有一滴溢出来。 凌少群泄气地说:“系统是不是出错了,漏给我加点了?” 妖面人:“谁知道呢,或许它觉得你作弊了,故意不给你升级呢。” “我哪里作弊了?” 凌少群自觉心中无愧,不料妖面人竟掰着指头一一给他数了出来:“开局就拿到一把九级宝剑,捡到一块价值连城的丹水玉,还获得一只稀有物种不死鸟当宠物,身体无痛觉,又遇到我这个无所不能的师傅传授你武艺你说是不是作弊。” 凌少群心里默默喊冤,这是我作的弊吗?哪一样是我自己争取的?无痛觉本来就是系统出错,七星莫绝是持守老人送的,果儿也是自己送上门的,至于丹水玉,不是你丢地上让我捡的吗?还死皮烂脸要当我师傅,我有拒绝的机会吗我? 他沉着脸,一副含冤受屈的样子,看得妖面人心里发笑:“好好,就当你没作弊,是系统吃错药了行。” 他这么敷衍,凌少群更不爽了,顶着锅底脸说:“今天到此为止,我回去吃饭了。” 回到村落后,凌少群没有去吃饭,而是回了房间。 其实这几天修炼他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每次打坐他的气息都浑浊不清,难以集中精力,他以往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左思右想,或许跟妖面人给他注入的东西有关。 再三斟酌,凌少群决定深入探索一番。 他盘腿坐到床上,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灵气运转起来。 充盈的灵气在体内四处流窜,蔓延开一张海河分布图,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脉搏的跳动,每一条经络的走向,以及每一个器官的运行。 突然,凌少群心脏一顿,似踩空掉落悬崖一样,灵气被强行断开了。 “笃笃笃”房间出来敲门声,过了一会,又是几声连续的敲门。 见无人应声,南霜穆直接推门而进:“少群你不是说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怎么不过来?” 此时的凌少群已经深陷泥潭中无法自拔,只见他额头青筋显露,汗流浃背,脸蛋毫无血色可言。 南霜穆觉得不对劲,试探着喊了一声:“少群?” 回应她的,是凌少群额上流下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浸透了薄衫。 南霜穆惊讶地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怎么都无法靠近半分。她眉头一蹙,立马转身离开。 这天午后,思文赫兰蹲在屋里磨刀,一边磨眼皮一边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这时南霜穆匆匆跑来了。 她推开门就喊:“大哥,少群好像出事了。” 思文赫兰眉头一皱,收起屠天刃,大步走出门:“走,去看看”。 他们赶到时,凌少群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只不过眉心紧缩,冷汗裹脸,仿佛承受着某个无法挣脱的枷锁,又或是沦陷在某个可怕的噩梦中。最让大叔意外的是,萦绕在凌少群身上的不是灵气,而是杀气! 思文赫兰脸色一凝:“这是” 入魔的征兆! 不管是自己给凌少群的特训还是他和墨迟的双修,都不可能走火入魔,他这种症状,很有可能是最近自行修炼时走了歪路,又或是被有心人算计了。不管原因为何,必须尽早纠正过来,因为一旦入魔,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惊觉这一点后,思文赫兰大声喝道:“精神凝聚,稳住气息,收起你的杀气!” 凌少群却像隔绝于世般,连表情都没变过,似乎听不到他的话。 思文赫兰一急,忙伸手去压他的肩头,可是显露在外的气息十分霸道,竟不让人接近分毫。 南霜穆着急地问:“大哥,他怎么了?” 思文赫兰也是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淡定地说:“他没事,你去厨房给他拿点吃的过来。” 这件事大叔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好编了个借口把南霜穆支开了。 南霜穆见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不再多言,只是临走时目光中依旧充斥着担忧。 那头门一关上,这边思文赫兰就开始运功,他将灵力集中在手上,一掌击破了围绕在凌少群身上的杀气。 几乎是瞬间,凌少群猛地睁开眼。他瞳孔失焦,周围布满红丝,很长时间里,视线所看到的世界都是七零八乱拼凑不齐的。 忽然,凌少群听到有人问他:“你怎么样?” “大哥?”声音他是认得的,可眼前的人却一时间无法分辨。 思文赫兰嗯一声,语气十分严肃地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凌少群扶着晕眩的脑门,尚未清醒:“我也不太清楚,最近修炼总是气息不稳定,许是太累了。” 思文赫兰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我看不像,你近期服用过什么药物吗?” 凌少群摇摇头:“没有。” 药物没有,倒是不知妖面人给他灌了什么破玩意儿,从那时起就无法集中精力修炼。 思文赫啦沉默半晌,最终也没有逼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放下修炼,好好调息身体。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第二百零九章 西暮子 思文赫兰走后没多久,南霜穆就端来了饭菜。 她把端盘放到木桌上,极为小心地瞄了凌少群一眼,刚想张口说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闭上了。 凌少群好笑道:“你想打喷嚏就打,我不介意。” “谁要打喷嚏了。”听他语气正常,南霜穆总算放下心去,将端盘往他的方向一推:“喏,你的饭菜,都凉了,爱娃娘又给你热了一遍。” 端盘里摆了几块清蒸鸡肉,青菜配白米饭,凌少群看着有点胃痛:“就这么点啊?我可是饿了一早上的肚子。” 南霜穆:“能留这么些就很不错了,谁叫你练功过了时辰,这个点,上哪儿找吃的给你。” 凌少群撇撇嘴:“我还不是为了早点升满等级,冲刺圣殿,给你争取妈妈的医药费。” 这话一出,南霜穆的眼珠子瞬间瞪了起来:“你是为了我才努力修炼的?” 凌少群:“可不是嘛,我来超凡实境本来就是图个新鲜,我妈还在家里等我,根本没打算留这么久,要不是为了帮你争取通关奖励,我早走了。” 南霜穆闻言一阵感动,眼泪都快出来了。 凌少群:“所以,能不能给我偷个鸡腿做为打赏?” 南霜穆:“” 凌少群:“鸡汤鸭汤拌饭也行。” 感动个屁! 南霜穆:“没有,酱油要不要来一勺?” 凌少群:“来来,反正比吃清蒸鸡强。” 伴着酱油饭,凌少群又怀念起关东炊在的日子,那时真是大烹五鼎肉鱼香,煎煮炖炸不重样,吃得他都嘴刁了。 不过饿的时候凌少群也不计较那么多,囫囵吞枣几口就把饭菜统统扫进嘴里,一粒米都不剩。 他这边在吃,南霜穆那边双手撑脸,一动不动看着他,等得很有耐心。 这诡异的气氛,让凌少群浑身起毛,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他皱着眉问:“干嘛这样看我?这菜里你不会加了料?” 大眼珠子往天一翻,南霜穆送出一个白眼:“我才没那个闲工夫。说正经的,你今天打坐是不是出了问题?” 凌少群放筷子的手穆顿了顿,含糊道:“你别多想,我就是修炼太多,休息几天就好。” 焚妖窟一别,再见面,凌少群就像换了个人似地,白天拼命练级,晚上研读幻术草卷。开始时南霜穆还以为他是死里逃生,奋发蹈厉起来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凌少群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 南霜穆不禁暗下眸色:“其实,你不必为我的事太过上心,我还是希望靠自己走完这条路。” 凌少群轻轻推了一下她脑门:“说什么你啊我啊,南霜,我们是队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光我,大哥,青翎,靖瑶和冰灵,我们会一起帮你的。” 南霜穆一愣,点了点头。 加入刎颈盟之前,队友这个词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称呼。自从认识了刎颈盟这班兄弟,一起打架,一起玩闹,大起大伏相处了几个月,队友这个词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她困难时的依靠和前进时的动力。想到这点,南霜穆不禁百感交集,心里漾起暖意。 她细声一笑:“能认识你们真好。不过,现在墨迟和嘲魇一起,风老九又诡计多端,他们联手,圣殿这条路怕是没那么容易走。” 凌少群面色转而复杂起来,墨迟真的会和嘲魇一起成为自己的敌人吗?他始终无法相信,一个和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的人,说翻脸就翻脸。 凌少群温言道:“你放心,就算他们联手,刎颈盟也不比他们弱。论战斗力,我们有大哥,论幻术,我们有青翎,论计谋,我们这么多人,还比不过一个风老九?南霜,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送进圣殿,不管之后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为你扫清障碍。” 这一点,凌少群无比坚定。 这么柔情的凌少群,南霜穆看呆了,与他相凝半刻,便羞得低下了头。 凌少群也转变视线望向窗外:“明天,我和大哥再上一趟太虚门。” 翌日,遮耳掩面的朝霞在卯时一刻揭开面纱,晕红了半边天,思文赫兰带着凌少群和青翎,果真来到太虚门。 刚踏入遍水莲花之地,他们就听到一声尖锐的鸟鸣自山坳传出。 庞大的身影穿过飞天瀑布,撞开一大片水幕,水落溅珠,顺着万里花河流泻而去。 犹如疾风直贯面前,一双赤红的巨翅带着长啸朝他们俯冲下来。 “果儿!”凌少群惊喜地大叫一声。 他跑过去,蹬腿跳起,一把抱住尚未着地的凤鸟:“你这只没良心的大山鸡,在这里青山绿水玩得乐不思蜀,都不回来找我。” 果儿扑棱着翅膀降下,它现在个头很高,要歪下脑袋才能蹭到凌少群的脸。 凌少群撸着久违的羽翎投诉道:“你不在这段时间,听不到呼噜声,我都睡不好。” 青翎嘴角一撇,正常人还有这种习惯的? 一人一鸟,也不知有何可叙,耳鬓厮磨了好久,最后还是被思文赫兰分开的:“好了,果儿长大了,是时候让它独立生活了。想见面以后机会多得是,先找西暮子。” 凌少群不舍地松开果儿,抱住它脸说:“果儿,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果儿眨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又低头蹭了蹭凌少群,转身腾云归空,徘徊山谷之中。 跨过三丈高门,三人再次进入琼楼高叠,飞阁流丹的山体宫殿内。与那天一样,到处是石子铺平的甬道和高高挂起的灯笼,阶柳庭花,青翠欲滴,看得出主人很有闲情雅致。 这个地方很大,凌少群正思考着要怎么找人,却见思文赫兰迈过他身旁,直接朝一个方向走去。 凌少群给青翎打了个眼色,两人也跟了上去。 一盏茶路程,他们绕过两座大塔楼,走上一条岩雕长廊,长廊由原生岩石刀削斧劈而成,连绵数百尺,丹楹刻桷,尽头连着一间别致的小茶室。 茶室不大,带有屏风红怅,摆了茶几器皿,在潺潺的水声与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一人青衣男子坐在茶几前,独自叹茶,他气质沉稳,神态自然,一头柔顺的长发几乎碰地,正好整以暇将热水倒入壶中,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并不意外。 “这是”凌少群诧异地转向思文赫兰:“是他?” 思文赫兰点头,确认了他的答案。 按照族长的说法,西暮子已经在此地生活了两百多年,应该是年纪非常大的老人家了,就算不是白发苍颜,也应该是老态龙钟。可见到真人后,凌少群却震惊地发现,暮西子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长的比他还显得神清气爽几分。 凌少群低声说了句:“这个暮西子给人的感觉还挺有威信。” 思文赫兰:“他装的。” 凌少群:“嗯?” 思文赫兰:“熟悉了就会露出猴子尾巴。” 凌少群:“你咋知道的?” 见到思文赫兰那一刻,西暮子眼中也透出了错愕,只是短暂的呈现,转眼又被他掩饰下去了。“不知几位来到寒舍有何贵干?” 青翎向前一步,作了个揖:“前辈,我们是前来闯关的穿越者,想向前辈打听一下昭阳门的下落。” 西暮子似乎提前便猜到他们的来意,没有作答,却是走到茶室的落地大窗前,用力一把推开了窗门。 忽觉一阵清凉迎面扑来,那潺潺流水变成汹涌水柱,自窗前一泻而下,抖出层层白烟。原来,茶室竟对着外面那道通天瀑布。 面对这条没有源头的瀑布,西暮子自顾自问:“知道它是从哪来的吗?” 虽然他背对自己,凌少群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西暮子:“太虚门头上有一座山峰,叫千钧峰,是瀑布的起源,你们要找的招阳门,就在那里。” 就在头上?凌少群又下意识抬头朝山洞顶看了一眼。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西暮子:“招阳门一直都在,但能不能进去,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青翎:“此为何意?” 西暮子正要接话,忽然眼神凝住,对着某处道了声:“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同听便是。” 闻言三人齐齐朝那处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茶室门前一闪而过,起伏间潜入了长廊。 单单这么一眼,凌少群却心底落针,认出了来人。 “我自己回去。” 留下一句话,凌少群追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章 南霜穆被捉 太虚门内建筑突兀,奇巧玲珑,几次转身都恰好挡住黑衣人的脸。凌少群紧逼其后,穷追不舍,两三下腾飞,四五个迈步,越追越近,只需再几步,便能将人逮住。 跃出太虚门,黑衣人落到石兽身上,还是停了下来。 凌少群跨上另一头石兽,两人在刚好看清对方的距离,同时相望。 山谷中雾气渐起,相隔一门,宛如隔了一个世界。凌少群站在岸上,墨迟置于水底,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冰水。 墨迟没有露出什么的表情,绿色的瞳眸在白雾中不算明亮,却将人晃得莫名生闷。 一瞬间,凌少群心底泛起酸痛感,活似被人一刀捅破心脏。他不禁想起当日两人在林中追逐嬉闹,拳脚过招,还有携手闯关,互送装备的往事。 许是因为双修使得他们形同一人,又许是因为每次危机关头墨迟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凌少群在不经意间已经把对方放到一个特殊位置。 可一切到了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虚假。 面前的墨迟,不再是他身后固若金汤的一面盾,而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相对无言许久,凌少群决定将心底话说出来。 “之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糖豆儿中的摄灵劫只有晚上蛊虫才发作,可地图却是白天丢失的,很明显,偷地图的人不是他,但为何要嫁祸到他身上?后来我总算是明朗了,因为糖豆儿最没戒心,从他那里下手为安全。但事实上,我是同一天遇到你和糖豆儿的,他压根不知道地图的事情,更不知道地图放在哪里。” 地图被盗一事,每每想起,凌少群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归根结底,是因为找到了苗头,又不忍去拆穿,才让自己钻进死胡同。而现下,他要亲手打开这面困墙。 “会把锅背到糖豆儿身上的人,能破青翎机关的人,能在蓝楹精灵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把地图盗走的人,是你,对吗?” 面对凌少群的质问,墨迟始终沉默如冰。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门,隔了一层雾,隔了一段触碰不到的距离。墨迟静静站在石兽上,纹丝不动,仿佛也沦为一块石头。 凌少群忍不住追问道:“西暮子的下落,是你告诉嘲魇的,对吗?” “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得到情报才加入刎颈盟的,对吗?” 一句比一句没有底气的诘问,几乎耗尽凌少群所有耐心。他一直在等待墨迟的反驳,却依旧等不到回应,而这也恰恰给出了他最不愿接受的答案。 攥紧拳头,凌少群低吼道:“理由!” 只要墨迟能给出一个理由,说他是被迫或者受人要挟,哪怕事情真是他做的,只要他后悔了,凌少群都会将这件事一笔勾销。 林中岚雾重重,夜风拍打在石兽身上,扫过黑色的衣摆,嚯嚯作响。 良久,墨迟低语说了句:“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 话毕,他飞身跳下石兽,身影很快和雾色融为一体,再也寻不到踪影。 彻骨痛心的冷意瞬间涌上心头,凌少群如坠冰渊,被上百根冰锥穿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嘴巴抿出一条紧绷的弧度,久久不能松下。 墨迟,我们是真的要成为敌人了吗? 午后,冰灵居住的小树屋异常热闹,村里几位妇人聚在一起挑选香包。 南霜穆在屋外点了个小火,架上竹簸箕,将松节,艾叶,细辛,丁香,辛夷花等香草铺上面熏。 靖瑶则在一旁做她仅擅长的一件事--将香草磨碎。即便是劳力活,她也不敢怠慢,眼睛一刻不放松,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醇厚的香味很快飘至整条村子,河边打鱼的阿桑也忍不住多嗅了两下鼻子。 冰灵将香草搭配包好,递给爱娃娘一个:“这是松节香包,有消除病痛的作用,长期挂在患处,效果最佳。” 爱娃娘捧着香包欢喜道:“太好了,我这腰疾缠了大半年,每到雨季风季便来作怪,有了姑娘的香包,这下可安心养身子了。” 冰灵转手又挑了另一个香包交给三婶:“这是辛夷香包,有祛风散寒、通鼻塞的作用,您把它放在床头,不日便能见效。” 三婶拉着冰灵的手激动地说:“冰灵姑娘,你真是个活菩萨,人美心善医术又高明。不知姑娘婚配了没有,没有的话你看我们家阿桑怎么样?我家阿桑身强体壮,一人能扛五袋大米,和冰灵姑娘甚是般配。” 河边的阿桑打了个喷嚏,刚到手的鱼溜走了。 冰灵一时哑言,足足楞了两秒才把香包收回:“哎呀,看我这记性,这里面缺了一味香料,您稍等一下。” 冰灵走出树屋,对树下喊了声:“南霜,还有薄荷叶吗?” 南霜穆翻了翻簸箕:“好像用完了,我屋里有,我去取过来。靖瑶你看一下火。” 熏香料的火需半温不燥,一旦把控不好,很容易熏坏。靖瑶郡主懊恼地瞟了一眼簸箕,一脸难为情道:“好,你快点回来。” 南霜穆住的地方较远,担心靖瑶照顾不好香草,她特意加快了脚程。回到房间后也没多耽搁,直奔存放薄荷叶的地方。 一阵怪风尾随她闯入门内,矫健的剪影一闪即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还是被南霜穆发现了。 “谁在那?” 霎时间窗户的和门外出现多个飞驰的剪影,接连不断,如同数十人在围着屋子奔跑,却看不清实体。 南霜穆:“再装神弄鬼,姑奶奶就把你变成真的鬼!” 似是回应她这句话,劲风自四面拔地而起,鬼哭狼嚎,带着一股不加修饰的肃杀之意。南霜穆反应迅速,往桌上一翻身,再一蹲,将自己身体隐藏在安全的地方,只剩脑袋露在外头静观其变。 又一股劲风直面扑来,仍然看不见出自何处,只知是凶猛万分。南霜穆双膝跪地,低腰仰面,身体几乎贴在地上,劲风破开桌子,自她鼻尖穿过,幸是有惊无险。 眼看无处可躲,南霜穆心生一计从腰中摸出一把金粉洒向空中。金粉四散,果真捕捉到了不速之客的踪迹。 厚重的斗篷一压一翻,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如魔术里的大变活人。 南霜穆目光一凝:“嘲魇?你来做什么?” 嘲魇也不掩饰,堂而皇之道:“捉你。” 两人毫无交集,这一出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南霜穆鄙笑一声:“好家伙,世上还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要捉我?好啊,看你够不够快咯。” 勾唇一笑,嘲魇以惊人的速度闪身面前,一把揪住南霜穆的手臂。 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是属泥鳅的,有缝就能钻。眨眼南霜穆整个从嘲魇胳肢窝下钻了过去,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抬脚便往膝盖狠厉踢去。嘲魇顿觉脚软,险些给她跪下去。 南霜穆趁机从头上抽出火簪,反手握住,朝他胸口直接捅去。嘲魇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左闪右避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发簪一再贴着他的致命穴位划过,又一再错开。 眼见屋内无一完好,能破的都破了,南霜穆替村民心疼了一把,心里念道,还是速战速决。 她手指探入发髻,三千青丝随即落下,同一时间,一排发簪如箭飞出,直奔嘲魇五门命脉而去。 嘲魇没动,却是渊龙斩护主,自行出鞘挡在了他身前。倏时间,刀柄上的玉石发出光亮,发簪静止在空中,不复前行。 这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南霜穆,表现出了一丝惊慌。舞辰簪向来只受她控制,这嘲魇不知何方神圣,竟能凌驾于她之上操控舞辰簪的攻击。盗贼不如战士,战士没了兵器还可以用拳头,盗贼没了兵器就等于失去所有作战能力了。 嘲魇嘴唇默念出一串咒语,下一起伏,所有发簪转向重重插入木板墙上。 南霜穆心一沉,自觉好女不吃眼前亏,转身便向窗户逃走。轻盈的脚尖刚离地,一股力量索命般附在了她身上,南霜穆被整个吸住,动弹不得。 渊龙斩刀柄上,淡绿的翠殇怀绽放着光芒,空气里无数气流都在往嘲魇身上窜动,他慢慢举起手,五指一收,顷刻南霜穆如深陷引力的旋涡,快速朝后飞去,纤细的脖颈正好挂在嘲魇五指之间。 嘲魇用力掐住她下巴,强迫他仰起头,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燕子,等候残酷的死刑。 一股烧心的药水灌入口腔,一口一口,浓烈的味道辣伤喉咙,又从鼻子呛出。南霜穆泪涕交纵,整个人都在颤抖,喉咙里发出濒临死亡的呜咽。直到满满一瓶药水全数灌进去,嘲魇才放开了手。 南霜穆周身无力,虚弱地倒在地上,已经看不清周围摆设,清澈的的眼眸只剩空洞。 第二百一十一章 寻人 凌少群回到村子时,见灯火缭绕柴犬吠叫,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 看到凌少群,靖瑶郡主神色慌张向他跑来:“少群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她这般神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少群心中隐隐不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靖瑶郡主急道:“南霜不见了。” 凌少群心一提,忙问:“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跑外面捉野怪去了?” “不是不是,我们刚才还在一起做香包来着,她说回房拿薄荷叶,可是去了好久都没回来。” 靖瑶只说了个开头,便六神无主地在一边跺脚丫子了,凌少群听不出什么蹊跷,只好安慰她道:“你先别急,冷静点,或许南霜又贪玩躲树上了呢。” 靖瑶一直摇头,还是解释不清楚,见状冰灵直接拉上凌少群的手说:“你跟我来。” 凌少群被两个女人架着,挂面条似的拖到了南霜穆住的地方。 这小屋离莱茵河较远,和周围的房舍也不近,相互之间隔了院落与田地。他们来到时,屋内一片狼藉,桌翻柜倒,明显有打斗痕迹。奇怪的是,所有东西都在,不像是偷盗,更像是故意来捉人的。 凌少群看了眼墙上一排簪子,又蹲下用拇指抹了一把地上的液体,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涌出,他知道,这回南霜是真出事了。 凌少群:“南霜穆素来少与外人接触,没有仇家债主,谁会对她下手?” “应该说,谁有能力青天白日把她掳走。” 凌少群回头,说话的是思文赫兰,青翎和其他族民也都跟着来了。 青翎:“大哥说得没错,南霜的轻功在穿越者中数一数二,如果连她都无法逃脱,证明来者非等闲之辈。” 经他这么分析,范围立马就缩小了许多,首先能将镜人排除掉,再者也不是盗贼和治疗师,而途归剩下的战士和幻术师寥寥无几,十根手指能数的过来。 凌少群正细想着,忽见阿诺皱着眉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他问:“阿诺,怎么了?” 阿诺哭丧着脸说:“下午我就在附近地里干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要是我早发现,南霜姑娘就不会被掳走了。” 青翎干咳一声,小声道:“没发现不是件坏事,至少你还完整。” 他说得不错,对那人而言南霜穆或许还有点利用价值,像阿诺这种碍手碍脚的镜人,随便抡一棍能嘎嘣折断好几个,都不带眨眼的。 阿诺不明,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更加自责了。 屋内打斗痕迹明显,以南霜穆的性格,不管对方是天皇老子还是穷奇恶鬼,她都会反抗到底,也会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况中。想到这点,大叔神经都绷紧了:“这事不宜耽搁,我们还是分头去找。” 青翎应道:“好,我和靖瑶回箬伢镇找。” 凌少群说:“树林那一块我比较熟悉,我和冰灵去那边找。” 阿诺也忙说:“对对对,我画一些画像分派给各户族民,让他们到附近的镇子村庄寻访,总有人见过南霜姑娘的。” 思文赫兰点点头,最后嘱咐道:“如果见到人,先别冲动行事,晚上在族长家汇合再商议对策。” 就这样,整个箬伢村都被带动起来,拉着牛车骑着快马,风风火火奔向了四邻八里。 莱茵河畔日头西沉,余晖将河水漂成若山莲的颜色,点上几盏烟灯,已是傍晚时分。白天出去的村民,陆续回到村子。 靖瑶和青翎是最早回来的,见人没齐,小郡主又独自在那跺脚,任青翎怎么哄都没用。等人回来得差不多了,她第一个发问:“你们今天出去有什么发现吗?” 凌少群拍着身上的尘土刚好走进门:“树林太大了,我和冰灵分头去找,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你们呢?” 阿诺情绪低落地摇摇头,没有做声。镜人不知如何藏掖自己的情感,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直白地将心底话放到面上,他表现得很遗憾,一猜便知收获不大。 阿桑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简单概述了从临镇打听回来的消息“旁边怀南镇倒是来了几个夷丹,但都是男子,据当地人说,他们行迹神秘,白天总是见不到人。至于南霜姑娘,目前还没有人见到过。我们把她的画像张贴在镇门口的公告栏上,如果有人见到,会来通知族长的。” 毕竟对方是有意为之,思文赫兰也猜到不会这么容易找到人,默然半晌,他开口说:“奔波一天,大家也累了,先吃点东西,回去休息。” 大伙散后,凌少群觉得没什么胃口,没吃饭就回吊脚楼睡觉去了,但他睡得不熟,夜里总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按理来说,对方把人劫走,肯定是有目的的,要钱要兵器还是要通关线索?不管原因为何,总会留下片言只语,好让人拿东西去赎不是?可对方却一声不响消失了,半分后路都不给留,这就有点过分了。 再说整个途归能住人的地方不能住人的地方,他们几乎都搜了个遍,硬是没找出星点南霜的踪迹,所以对方能把人藏到什么地方去?地底下吗? 凌少群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南霜或许被藏在一个大家都忽略的地方了,比如西暮子所说的千钧峰,这也是唯一他们搜查不到的地方。 抱着一线希望,太阳刚露头时凌少群便匆匆出门了。 他刚踏出楼外,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充满晨曦朝气的问候:“早啊,我的好徒弟。” 戴着鬼魅面具的男人,曲着双腿,就这么大喇喇坐在草棚屋顶上,许是天气转热的原因,也不穿以往那件白袍了,换了一身单薄的白衣,衣袂平整垂下,不见一点皱褶。 “两天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故意偷懒不练功。这么早出门,看着也不像赖床啊,难不成你还有其他师傅要应付?” 这个时候出现可真是不巧,凌少群一点和他闲聊的心情都没有,闷着头回了句:“南霜不见了,我要去找她,你下次再来。” 难得来一遭,妖面人哪能放过他呀,别说不见了一个小丫头,哪怕不见了一条村,都动摇不了他练手的决心。 “不急不急,先陪为师过上两招。”说着他大袖一振,四片叶子从袖筒飞出,化成铁片旋转着切向凌少群,一片对准他的天府,一片正中外关,一片切入风门,还有一片差点断了他颈部脉线。 凌少群的功夫已经相当好了,但在妖面人面前总能吃上几回亏,要换了平日,凌少群还会跟他耗上一阵,权当娱乐,可现下他心里着急,根本没心情玩游戏。 翻身躲过暗器,他语气不爽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她现在有危险,耽误不得。” 拢了拢衣袖,妖面人从棚上跳下来,毫不忌讳地问:“那小姑娘对你而言,很重要?” 凌少群直言正色道:“她是我队友,很重要。” 妖面人笑了:“只是队友?那不怎么滴,还是跟为师修炼去。” 一条白绫忽如其来圈上了凌少群的手臂,他正恼着去扯,另一只手也被缠上了。两根白绫同时收紧,勒得他皮肤发红。此刻的凌少群就像个牵线布偶,任人摆布出奇怪的姿势。 没想到妖面人两袖清风的样子,居然能变出这么多戏法来。 凌少群凌少群已经没剩几滴耐心可供他榨取,咬着牙低吼道:“其他人我可以不管,刎颈盟的人我不能袖手旁观。南霜是被人劫走的,再晚一点,她会有生命危险。” 妖面人依旧微笑迎人,好像任凭凌少群肝火再旺盛,也烧不坏他这壶清凉茶。他牵着白绫,优游不迫道:“不必惊慌,就算‘死’了,也是离开泺汐源而已,难不成你还怕她嫌你不够义气,回去找你算账?” “我答应过南霜要陪她走进圣殿,我不能食言,再拦我对你不客气了。”见挣扎起不到效果,凌少群直接召唤出七星剑:“莫绝!” 七星莫绝被凭空出现,快速出鞘,哗哗两下便将紧绷的白绫切成数段。 妖面人点漆的眸子随着断绫落到地面,抬眼又见七星难离坚定地指向自己,心中哭笑不得,真是有了主人忘了主子。“好好好,你要去便去,没必要发这么大火,别忘了按照我的吩咐每天打坐就好。” 凌少群哪还能听进去,提脚就走人。 此时日光灼灼,天已亮了个透。妖面人眯起眼,身子一软慵懒地依在大树上,绿荫刚好挡住那恼人的日光。 “看来嘲魇没抓错人。” 他说完,身体渐渐融入树干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讨兵器来了 千钧峰没有山路可走,通天通地就这么一条银泉瀑布,想要上山,必须逆流而行,体格健硕之人也要耗费大半体力才能到达巅峰,其他人就更免不了力尽神危了。 瀑布之下,苔藓玉上,久久站了一人。 从背面看,这人腰身挺直,身上挂了一件轻飘飘的衣服,颇有超尘脱俗的仙者之风,可当他转过头来,露出三角眼鹰钩鼻和消尖的下巴时,又让人不禁从心底骂一句:草,吓死老子了,这不是一头藏狐吗? 是的,此人正是好久不露面的风老九。 此刻的风老九,很不幸的,再次孑然一身。之前他集结的一众人士,表面上打着同一个名号对抗刎颈盟,实则各怀鬼胎,各有所求,没有谁真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另一个谁,在伏击刎颈盟无果后,很快便分道扬镳了。 抬头仰视悬空银河,风老九心里叹一口气。千钧峰的位置,是他暗地里跟踪嘲魇多日,好不容易偷听回来的。可找到又如何,找到了他也上不去啊!早知会面临这等窘境,当初他就应该死抱住嘲魇那根大腿不放。 还在暗自伤神的人,突然听到湖面传出一声轻响:“飒” 仿佛感应到危险将至,山林之间鸟雀乍起,走兽四散,争相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风老九眉头一紧,这动静,是讨命的来了? 原本平静的湖面徒然起了变化,寒冷之气自水底往上奔涌,眨眼间流动的水凝结起来,水面上若山莲化开一片片冰霜,整个湖泊冻得晶莹剔透,如凝胶玉带。 数十支冰箭交错,根根泛着寒气,朝他索命而来。 要说南霜穆的轻功在穿越者里出类拔萃,那风老九就是唯一能与她较量高低的人了。只是短暂的停顿,风老九立即向后飞去,脚尖滑过坚硬的湖面,留下一条笔直的痕迹。无影的步伐承着片叶之身,风驰云走,将冰箭一一截断。 这个季节本该是风和日暖,百花盛放,可随着寒气的侵略,周遭却变得冷风彻骨,胜似冰川雪沟。 温度是速度的克星,在逐渐逼近零点之际,风老九的动作慢了下来,四肢如被束缚,终是发不出多余的力气了。 冰箭细而密集,一根接一根,转瞬攻破防御,在他身上留下多道血口。 风老九垂眼一瞥,发现伤口处居然结出了冰渣子,这种程度的寒气非伏妖箭不可为之,可伏妖箭不是早已随亡命客而去了吗? 稀碎的脚步声踩着冰面飞奔而至,听那速度,来者也是个盗贼无疑了。 未见其人,百叶镖已朝他飞了过去。 别看那百叶镖小小一片,上面包裹的剧毒一旦触碰人体,会立即侵入血肉,世上没几个人能解开这毒。当初风老九就是靠它稳坐共玄会老大的位置,也是靠它杀出重围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 当然,前提是触碰到人体,如若触碰不到,那就是徒劳无功了。所以,当弯月大刀直横横架在风老九脖子上时,他悲催地发现,自己失手了。 风老九缓缓抬起头,期间他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会不会是之前集结的穿越者笼里鸡造反?会不会是刎颈盟的人过来寻仇了?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他意料之外的人。 “木子阳?怎么是你?” 对方尔一笑,也不尽是笑,眼中多出一分尖锐的倒刺,泛着冷光,乍看下比风老九还要皮肉不一。“没想到呀,像我这种小人物,居然能让风老大记住名字,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风老九放慢语速道:“一个能将自己实力隐藏得天衣无缝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木子阳第一次引起风老九注意,是在江陵。 亡命客死的第二天,风老九收到了几个小贼送上来的抗魔铠甲,说是虎口拔牙血肉相博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从亡命客手上抢过来的。那五个小贼里其中一人,就是木子阳。 他唯唯诺诺地站在角落处,全程没说话,也没怎么邀功,可风老九偏偏对他的印象最为深刻。当时他的三值是五人中最高的,每一条都接近300点,在盗贼里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但这个人面上却看不出半点傲气,懦弱得好像树叶掉下来都要抬手挡着不然会拍掉他半条命一样。 然而第二天,让风老九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再次见到木子阳后,他的三值却变成了200点。风老九还是头一次见三值能倒着长的,不禁对这个人起了戒备之心。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子阳保持着一贯的静默,待人处事小心翼翼,甚至是傻里傻气,风老九也就很自然把他忽略掉了。 如今看来,他真是小瞧了这厮。 风老九问:“你想怎么样?” 木子阳稳了稳手中大刀,轻笑着要挟道:“杜四爷的十字矛留给你也没什么用,我们来打个商量,你把它送给我,我将它的价值最大化如何?” 好像听到一个街头笑闻,风老九眼角都眯出折子来了:“呵,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想抢兵器?你不知道兵器认主吗?” 木子阳:“这点我当然知道,兵器认主,除非是主人自愿赠与,否则人死器陨。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把人杀了,顺便将兵器据为己有。” 风老九蹙起眉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下风,这个木子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他瞥了眼颈下的弯月大刀,他喉咙里挤出一句:“要谈买卖,是不是得先拿出点诚意来?” 沉思片刻,木子阳爽快地将刀收了回去:“说得有理,这样,我也不难为你,你开个价,十字长矛我卖下了。” “好,那就拿命来换!”风老九早就修成了不动声色攻其不备的能耐,趁木子阳松懈之时,手中电光火石生出一柄十字长矛,乘风朝他刺了过去。 木子阳又是何等机灵之人,能在杀掉这么多穿越者后,顺利抢走他们的兵器,并且完好无损全身而退,又怎是一个风老九能杀得了的。 只听“哐”一声,用力抛出去的十字长矛抵在了一面泛着雪光的盾牌上,风老九手臂沉痛,顿感五脏六腑重重震了一下。 风老九大惊,他扔出去这一下,已经用尽了十成功力,本想着殊死一搏,不料就这么简简单单被对方化解了。 盾牌缓缓下移,木子阳露出半个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无诚信不买卖,风老大你这可是坏了规矩,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哪怕你的十字长矛再锐利,也戳不穿我的天门盾。” 挡在风老九面前的那面盾牌是铜制的,上部呈圆弧,下部燕尾形,中间包了一层防御皮套,盾牌左侧显眼的地方刻了一个醒目的‘枭’字。风老九瞳孔倏然缩紧:“天门盾怎么也在你手上?你对枭一鸣做了什么?” 木子阳亮出天门盾,一来是展现自己的实力,二来是赤裸裸地告诉风老九,他连战士都不怕,区区一个小偷更不会放在眼里。 “我不是说了嘛,把人杀了,顺便把兵器据为己有。风老九啊风老九,我真想不通,你这么迟钝,到底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靠运气还是靠你那些下三滥手段?不管靠什么,死在我手里,也算是死有所值了,至少,兵器没白养。” 风老九这才将他的话完全消化进肚子里,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之前死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将杀人的罪名嫁祸到共玄会的头上的人,是你!” 木子阳放声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风老大终于聪明一回了,你猜得没错,以往牺牲的穿越者,除了那些猪头猪脑把自己骨龄牌弄丢的蠢货,其他人都是我杀的。” 眼睛一撑,风老九怒喝道:“你这个叛徒!” 十字长矛再次被举起,不过这一次不是用刺的,是用劈的,弯成一把弓的长矛在空气中发出‘嗡’一声,带着劲风猛然朝木子阳头顶劈下。 木子阳的功力可不比风老九差,拎着足足有半人高的盾牌,流星般闪开,下一秒,十字长矛在冰面上鞭出一个深坑。 见一招不成,风老九再接再厉,秉着不打死你个球球誓不为人的精神,豁出老命地劈。而这个球球也是圆润有弹性,每一下都能躲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在风雪寒霜里斗了个汗流浃背。 最后,谁年纪大谁吃亏,老九最先喘了起来。木子阳趁机脚背横空一扫,将他狠狠扫飞出去,滚了个翻山渡水,面朝下屁股朝上栽进一朵若山莲中。 “嘎啦”老骨头错位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坚韧的脖子 拿到十字长矛的木子阳不再跟风老九客气,将矛头抵在他的喉咙上,狠言道:“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自杀’,心甘情愿将兵器留给我,要么死在我手里,无主的兵器自然也归我所有,你自己选。” 风老九骨头不行,骨气倒是挺硬的,就算坐都坐不稳了还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你休想!” 木子阳咬咬牙,恨不得将这把硬骨头按到冰水里刷两遍。“风老九我看你是假酒喝多了不知死活,像你这种蠢货在我手里死了不下十个。不选是吗?那我今天就用你的血,给十字长矛换个颜色!” “你敢!”风老九刚开口,十字长矛便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左肩关节处,狠厉的话立马变成一声低沉的抽气。 皮开肉绽的痛让风老九额上顿生青筋,右手指尖下意识又夹住了一枚百叶镖,可这次木子阳没给他发射的机会,眨眼间风老九的右手也被挑了筋,鲜血喷射出来,沿着裂冰的细缝汩汩流入湖中。 “啊!!”风老九蜷缩起身体,双眼猩红,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想伸手去摸骨龄牌,却因为太疼了,怎么都摸不着。 木子阳在风老九面前蹲下,‘好心’帮他把牌子拿了出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杀人夺兵器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每一块骨龄牌的系统里,都有一个隐藏的回程功能,需要用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只要将回程功能关闭掉,便可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木子阳抬手摘下脖子上的翡翠吊坠,那玉雕好看极了,澄澈通透,雕刻的莲花瓣瓣绿浪,花芯处一株碧绿更是点睛之笔。他的指头在吊坠上摸索片刻,再用力一按,那株花芯竟掉了出来。 “风老大,你可仔细看好了,别当了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此时木子阳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眼神阴冷,就像在看一个死物,让一贯狡猾刁钻的风老大产生了极大的畏惧。 他将花芯插入骨龄牌下方的小孔里,一个全新的界面自空中打开,界面显示: 玩家模式 界面设置 回程功能(开\/关) 木子阳弯起嘴角,手伸向了那个‘关’字。几乎同时,一排冰链从脚下蹿出,牢牢圈住他的腰,只来得及惨呼一声,木子阳便被冰链往后拖行了数米,没拿稳的骨龄牌也掉回了风老九怀里。 牙根咬得咯噔响,“多管闲事”四个字正要出口,木子阳却乍然惊醒般止住了嘴。他看着从林中走出来的人,眼睛越瞪越大,短短几秒却仿佛度过了时间长河。直到眼眸泛红,直到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才从口中说出一句:“老大,你真没死。” 与木子阳的欣喜相反,此刻走出来的凌少群寒意森森,厌恶之色不加掩饰:“没死,死了不就错过这一出好戏了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木子阳你还真是好魄力,让人大开眼界。” 木子阳低下眼眸,不敢直视凌少群,只是生生看着缚在身上的冰链,沉积已久的心虚惶恐全数卷上心头。“我也是身不由己”说了几个字他声音就哑了,像被石头堵住心口,后面再说不出话来。 凌少群抖出七星莫绝,对准了他的喉咙:“既然劝不了你,也留不得你,杀了你,总好过让你在这里继续害人。” 听到这话,双手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的木子阳竟然委屈起来,噘着嘴,睫毛倏时沾上了泪花子。 这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满打满算,也就十八岁。你要问他为了什么?荣华富贵?权威势力?都不是,他只为了活命。 当初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为了一席英雄梦来到超凡实境,只不过想尝试一把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的豪情壮志。在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情怀,在游戏世界里借个寄托。 但这个普通不过的少年,在拿到og的邀请函后,却被人找上门来了。 传鸟深知,所有玩家的底细都逃不过泺喧的眼睛,于是他们找了一个与传鸟毫无干系的人,安排那人偷偷潜伏在泺喧身边,查找‘心脏’的下落。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功成身退,而且还可以得到一笔相当不错的酬金。 在金钱的诱惑下,木子阳答应了传鸟的要求,可他从没想过,这么简单的交易,代价竟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进入超凡实境后,木子阳按照样貌特征,很快便找到了泺喧,顺利接近并套取他的信任。可是一个少年的演技又能有多好,能逃得过老奸巨猾的狐狸眼?自然不行的。当他第一次出现在泺喧面前,主动示好时,泺喧就已经将他摸了个彻底。 泺喧不光查到了他的出处,还查到他和传鸟的交易。真相揭露那一刻,木子阳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翅膀被折了,羽毛被拔了,畏缩在泺喧脚下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泺喧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他离开,而是用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圈住了他的性命。 为了存活下去,木子阳疯了,将自己的灵魂分化成两个极端,一边是没良心没感情的杀人魔,抢掠兵器无所不用其极,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乔装成傻子,隐藏在泥垢里,不被人发现。什么传鸟,什么‘心脏’,他早已不在乎,只要能活命就行。 想到这里,木子阳内心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恨,恨自己的贪婪,恨掌权者的霸道,他不服气,可偏偏弱小得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木子阳红着眼圈,声带发出止不住的细小哽咽:“我的骨龄牌被收走了,横竖都是死的,我宁愿死在你手里,老大,动手。” 凌少群蹙紧眉头,手力一振,七星莫绝直入木子阳喉咙。而木子阳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连动都不会动了。 冻结的冰面频繁发出脆裂声,慢慢融化在水里,暖风将寒气逐一驱散,轻抚在脸上,却是刀割一般的痛楚。 凌少群眼睛泛红,手使劲得颤抖,脑海里零零碎碎都是小分队的回忆。 他们应该是穿越者里最闲散、最无所欲的几个人了。糖豆儿底子差,没多少天赋,凭着一张讨人的巧嘴就敢拍着胸脯带小分队闯南走北。恰子还算得上精明,拿根鸡腿的能把底子骗得团团转。丐子是唯一一个会打架的,将把子吊在树上可以玩一个下午。而木子阳,一向胆小,经常被欺负,却没有人真正嫌弃过他,想要抛弃他。 焚妖窟里,小贼们最后一刻把队友护在身后,抱在怀中,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那杯水车薪的希望。如果他们还在,会不会也要竭尽全力去保护木子阳? 最后,凌少群还是下不去手。 那剑明明已经刺入皮肉,却被一点一点抽了出去。木子阳闭眼等待许久,又偷偷睁开眼睛瞄。 凌少群站在逆光处,一滴泪水从脸颊流下,没入了衣襟。他侧过头,语气平平淡淡道:“你好自为之。” 缠在身上的冰链松开,木子阳怔怔地看着凌少群,眼眶已经一片模糊,四周像隔了一层纱网,听不清,看不清,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很久很久以后,存在他记忆中的,只有凌少群流下那滴泪。 木子阳走后,在场最尴尬的就是风老九了,要不是两只手都废了,他会立刻爬起来捂脸逃命。 来了一个杀人魔,又来一个鬼阎王,真是云帆大舟也载不动的凄惨悲凉。 风老九用死不瞑目的目光盯了凌少群许久,而被盯的人还沉溺在伤神当中,一点好脸色都给不了他。 凌少群走过去,抬手将风老九身上几处血脉封住,然后掏出一颗雪莲丹,粗鲁地塞到了他嘴里。 毕竟两人之前是针尖对麦芒、唇枪斗舌剑的关系,风老九被他这顿操作吓得不轻,见鬼似的看着他。 凌少群沉着脸:“看我也没用,我不是华佗再世,不能枯骨生肉,雪莲丹只能保你一时,能不能坚持下去,看你自己造化。” 风老九动了动嘴皮子,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十分艰难地问出口道:“你为什么救我?” 凌少群瞥他一眼:“这是借你的人情,要还的。” 风老九:“”我说什么来着。 凌少群抬头望向天上垂下那条瀑布:“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泺汐源丧命,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找人,你能熬就熬,熬不住就回去。” 确认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的风老九,闭上眼,安心躺在莲花堆里。“不必上去了,你要找的人,和嘲魇在一起。” 闻言凌少群一顿,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风老九说:“我跟踪了嘲魇好一阵子,前天傍晚见他将一个女子抱到山谷那头,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穿越者里留下的女子不多了,十有八九就是你们的人。” 凌少群:“嘲魇现在在哪?” “我不清楚。”风老九正在调息,忽觉脖子一凉,七星莫绝已经架在上面。 凌少群脸色更黑了:“我刚刚才救了你。”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被三把兵器顶着脖子--还不死,风老九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哀悼。 左右也没力气反抗了,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依旧闭着眼睛:“我跟踪嘲魇是为了得到招阳门的线索,现在已经拿到,也没必要再当他的追尾狗了,你要不信,给我一剑好了,还能少流点血。” 凌少群一双眼慢慢从风老九脸上扫过,觉得他不像说谎,便将七星莫绝转了个方向,收回鞘中。 风老九问:“他把人带走时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当时南霜屋内一片狼藉,就算有线索,也看不出哪个才是。凌少群想想,摇头道:“大概没有。” 虽说嘲魇从不与人坦诚相对,但毕竟风老九和他相处过一段时日,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要你去找他,自然会回来找你,等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魔 天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压在半空,却像闹了别扭似的始终不肯降下来。 与黑夜化成一体的人,抱着蛇形剑坐在荒废的草棚上,对着某处凝望许久。 宽而蜿蜒的莱茵河对面,有一间小小吊脚楼,清幽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不止,打在窗上成了张牙舞爪的剪影。 凌少群有个坏习惯,经常熬夜举灯看幻术草卷,仿佛越晚看会记得越牢。墨迟在的时候,总是一声不吭将灯吹灭,然后黑着脸把人扔到床上,果儿更是直接打起呼噜来,催人睡眠。 现在墨迟不在了,果儿也不知飞哪个角落逍遥去了,偌大的世界里,好像只剩少群一个,连说话的伴都没有。 他翻来覆去,想着白天风老九的话,心绪不宁。南霜消失已经两天,如若嘲魇真会回来找他,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倒像是把他遗忘了。 魂不守宅过了大半夜,凌少群干脆将灯熄灭,抱着枕头继续想。 莱茵河那头的人站起来,缓缓走进黑夜当中。他每晚都在这里守着,每次见到灯灭才离开,就如守着一个毫无意义的约定。 熏风抚吹帘动,睡眼朦胧间,凌少群隐约听到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淡似一片叶子触地,如果没有天赋,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他立即警惕起来,但没有动作,而是等着大老鼠自己掉进米缸。 凌少群闭着眼,呼吸均匀,握住凤尾刺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只需那人再走进几步,便能对准他的喉咙。 脚步声停在床头,须臾,他突然感觉有两根指头触碰到了他的脸,那指甲有点尖,亲昵地绕着颧骨一路滑到下巴。 凌少群寒毛都炸了,差点憋岔气,没想到嘲魇人模狗样的,竟然还有这种嗜好,真是人不可貌相,鬼神不好争辩。 虽说后续可能很精彩,但凌少群实在没这么高的心里素质继续装瞎卖聋。就在指尖找到颈动脉,准备一招毙命时,他一个翻身坐起,将凤尾刺划了出去。 凌少群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心里只嘀咕着想占老子便宜,也不跳到水里照照自己到底长什么样,猥琐刀疤老男人! 突如其来又力道十足的反击,本是在劫难逃的,对方反应却极为迅速,腰身柔软往后一倒,再几步轻盈便跳开了。 一股熟悉的梨花香随之飘来,清淡而素雅。凌少群截然停下动作,怔愕地站在原地。 “南霜?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话,转身逃出屋外,凌少群见状衣服也不换了,直接追了出去。 两个身影在夜色中飞快穿行,前面的人没有用尽全力,似乎在刻意等待后面的人追上。 这么风驰电挚追了许久,连月亮都隐于云涧,他们才停了下来。凌少群发现,他们刚好停在一片旷野,四周无房无舍,真是个杀人敛财的好地方。 那人转过来面向他,样子是南霜穆的样子,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气,原本清澈的眼眸,已经没了神色,像一潭死水,平静冷漠。 凌少群感觉她的不对劲,开口问:“南霜,你这两天去哪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南霜穆就这么站着,一声不吭,直勾勾看向前方,目光呆滞宛如一个假人。 凌少群的心凉了半截,立马伸手去捉她。谁知南霜穆反应极大,五根冰凉的指头直直掐住凌少群的脖子,将他撞到到树上。 只觉一阵晕眩,凌少群下意识去扣她的手,哑着喉咙喊:“南霜我是少群” 南霜穆面无表情,完全就是个没有生命的提线娃娃。尖锐的指甲猛然掐进皮肉内,凌少群被掐得脸色发青,感觉血液被禁锢在大脑内,无处可散。 不能伤害南霜,绝对不能,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南霜穆只是受人蛊惑,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上了敌人的当。 好在一片凌乱下,大脑还未停止工作,凌少群突然又有了点子。他自身前画了个倒三角,用撕裂的嗓音念出一句:“叽噜吟呓,门生障起。” 念完那一刻,凌少群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因为几个字都变了音了。他瞥一眼手腕上的丹水玉链子,看到白色光芒一闪而过,很好,成了! 由古字组成的屏障瞬间撑开,将南霜穆生生挡了出去。 “咳咳咳!!!”挣脱束缚的凌少群,护住喉咙,大声咳了出来。他心想,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将南霜带回去。 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既然把人引出来了,哪能让他回去得这么容易。餐前小点可口开胃,撑肠拄腹的正菜现在才开始。 只听一袭冷啸破空而来,瞬间到达后脑勺,凌少群猛地低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向前翻滚避开。 如果说南霜穆是诱人的鱼饵,那么嘲魇就是潜伏在鱼饵背后的大猫,等待鱼上钩那一刻,扑身将其吞灭。 又是一道冷潇袭来,这次凌少群持剑稳稳接住了。当他发现偷袭的人是嘲魇时,怒气即刻烧上头顶:“果然是你把南霜带走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斗篷下的人阴晴不明地笑了声:“死人,无需知道太多。” “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凌少群举鞘抽出七星莫绝,青色剑气腾升,萦绕在剑身之上。 嘲魇没有躲闪,快速念了一串细碎的咒语,四方骤然蹿出无数道土盾。 论速度,凌少群还是略胜一筹的,泥鳅般在盾牌之间溜行,绕过一道道防御,离嘲魇咫尺之间。“你再多护盾也抵挡不了我的袭云破风,今天新仇旧恨我一起报了!” 经过最后一道土盾时,凌少群勾唇一笑,胜券在握。可一切在瞬息间变了,嘲魇突然化成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少群扑了个空,心里不由得一紧。不可能!他怎么做到的? “你以为,你真能伤我?”磨刀般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已是处于身后。“上一次,我故意让你刺中,你觉得这种事情还会发生第二遍吗?” 未待凌少群转过身去,巨大的刀背用力一拍,像拍饼一样将他碾到在地里。凌少群这才忆起,嘲魇的瞬移早在将军陵就已经用过,他竟然猪油蒙心给忘了! 所以,这才是嘲魇真正的实力吗?难怪他无需依靠任何团队,以一人之力闯到第八关,难怪他说话间总是一股老子天下最大,谁我都瞧不起的味道。 可他那天为何要故意失势给自己?是为了暴露墨迟吗?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地面徒然一震,身为施法者,这种前兆凌少群再熟悉不过了。他心道不好,刚想跳开,就被从地下窜出的树根缚住了手脚。 上空蓦然亮出紫色光芒,一个龟甲形法阵朝他压了下来。 这个图案凌少群在高级幻术草卷上见过,是重力法阵。他一直想学,迫于等级不足学不来,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亲身见识了一番。 无论是谁,有再大的能耐,也抵抗不了重力的压制。凌少群似献祭的羔羊,伏趴在地面,身体僵硬动弹不得,连抬个头都费劲。 对付凌少群,嘲魇是下了狠手的,如果凌少群死了,他和泺喧之间便再无誓约可言,即便凌少群大难不死,在这种摧残下也离疯不远了,左右顺了他的心。 一只手将南霜穆拎起,嘲魇阴冷地道:“凌少群,听说你自诩为英雄,救过很多人,什么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觉得你真能保住每一个你想保护的人吗?” 凌少群似乎预知到了他要做什么,一拳砸在地上,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 渊龙斩由背后穿入南霜穆的身体,刀尖从前面出来,不过眨眼功夫,却注定了再无回转的余地。 凌少群瞳孔倏然收缩,震颤着大喊:“不要!!” 刹那间,七星莫绝颤动起来,发出惊人的剑鸣,整片荒野跟着震了一震。 渊龙斩猛地一抽,鲜血从南霜穆体内喷射出来,如一条单色彩虹,将周围的空气也晕上了血腥的味道。 “南霜”几近悲号的声音从凌少群口中发出。他拳头捏得死紧,眼睛逐渐凝成红色,第一次露出狰狞的神态。 直觉告诉嘲魇,他要入魔了。 怀南小镇某处客栈内,墨迟刚躺下准备休息,忽然感应到来自七星难离的颤鸣,那是的杀气凛然的叫嚣。 他惊觉不妙,立即拿上剑冲了出去。 云涌翻搅,黄土飞沙,树木连根拔起,呼啸的狂风席卷大地,似乎要把所有物体都卷入无边的天空中。 霎时间天地混为一体,不见昼夜。 凌少群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浑周身充满暴戾之气,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嘲魇碎尸万段! 七星莫绝重重插入地里,凌少群从蜷缩身体,到单膝跪地,再到缓慢站起来,俨然换了一副面孔。重力法阵再也阵不住他的怒火,萧杀之气霎时觅漫百野。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雷劫 凌少群站在风圈核心处,腰板笔挺,随着重力法阵的消失,一股力量从他指缝流出,悄然钻进丹水玉中,无声无息间,弑灵咒排山倒海向嘲魇崩塌而去。 仿佛五脏六腑被狠狠撞了一下,嘲魇口腔一甜,吐出一抹鲜血。他咬紧牙关,依靠渊龙斩才能强撑着身体不倒下。 凌少群已经失去理智,这个时候可以不顾后果豁出去做任何事情,他疯了,但嘲魇没疯,网要破,鱼可还不想死。 运转全身内力,嘲魇强行挡住弑灵咒的压制。两股力量瞬间相撞在一起,轰开驳炫光,仿如彩粉爆破,漫天碎散。无边旷野随之一震,地面也不堪重负裂出十多条缝隙,延至两人脚下。 这一局胜了,双方皆受到重创,败了,嘲魇只能独自承受势穷力竭的恶果,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办法了。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远处忽而传来空灵的念咒声,惠风和畅,幻近幻远,如浮叶轻轻扫过,将两股力量轻而易举荡平了。 凌少群脑中‘嗡’一响,顿觉五感全失,目不明,耳不通,口舌无味,大脑放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层被切开一个口,高岸的身影冉冉降下。 那是一个长得幽泉流水的男人,白色长袍裹在身上柔柔翻飞,墨染的长发不沾一丝粉尘,本应是清风引竹林,却不明由来带着盛气凌人的霸道。 陡觉身上所有压力消失,嘲魇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静待下一步指示。 “接下来交给我,你可以回去了。”说完简单一句话,男人便背向了他。 没有他的事再好不过,嘲魇最后看了眼凌少群一眼,提醒道:“记住你的承诺。”说完,带着受伤的南霜穆离开了。 男人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深邃的眸光中只有一人。他径直来到凌少群身后,温声说道:“给你的东西,可以要回来了。” 他将手放在凌少群天门处,五指倏然一扣。 脑袋里传来不可忽视的波动,有物体在快速四窜,凌少群难受得大叫出声,握紧掌拳,双腿交叠慢慢坐了下去。 很快,一条黑色小虫从凌少群头顶钻出,落入男人掌心。 几天前,他将蛊虫打进去时,只有一根指节那么长,现如今,已经超过三根指节的长度,看得出,它在里面吃得很满足。 蛊虫虽除,但凌少群真正要面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男人将两指横于左眉梢,再划过胸前,口中念出八个字:“天乾地坤,雷震风巽。” 五空阵与召唤师换位术同时使用出来。 挂在凌少群手上的丹水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光,掌心大小的法阵出现在他胸前,金色‘附’字从阵内飘出,扎进了凌少群心脏位置。 这就预示着,这个五空阵由凌少群召唤出来--劈他自己。 男人语气轻柔道:“石以砥焉,化钝为利,只有命劫,才能解开你身上的封印。这一关过了,你便是这片泺汐大陆的主人了。” 一声轰天雷鸣撞开穹顶,穿破云层,闪电曲折落下,打在凌少群身上。 昏迷的人周身溢出黑色气体,憎恨、愤怒、悲伤,一切负面阴霾从他体内一点点被抽出,源源不断。仿佛破茧的肉虫,争相脱离囚笼。 风鼓起男人的衣袍,张扬得好似一只扑火飞蛾,长发与风卷在一起,痴缠成鞭打飞蛾的鞭子。他垂着眸,急切地等待着,那目光轻若清晨凝结的露,又重若雪幽山上百年化不开的积雪。 在遇到凌少群那一刻起,泺喧就已经计划着这一天的到来。 凡人的喜乐哀伤不过短短几十年,儿女绕膝,生老病死,而他,却为这个苦地方足足操劳了两百多年,欢也一人,悲也一人。按理来说,早该有个接班人了,总不能干到耄耋老态,入土为安,可唯一的女儿却一点也不心疼他这个老父亲,对接任的事兴趣缺缺,而且多年来一次都没有动摇过。 凌少群的出现,是泺喧失而复得的礼物。 记忆中的小豆丁长大了,除了外貌,其他一点也没变。天生乐观大概是随了父亲,所以才会正正义感十足,爱打抱不平,可偏偏是这一点,便让泺喧头疼不已。当年凌少群被凌昕薇偷偷带走,连封印都没来得及解除,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一次性卸下身上的枷锁,除了渡命劫再也没有第二个方法。 能够与天雷劫相抵的,只有人内心深处埋下的种种负面情绪,恐惧、怨恨、嫉妒、特别是无法压抑的怒火。而凌少群总是满心大度,开阳乐观,光靠外部刺激根本不足以增加他的负面阴霾,因此,泺喧寻了个机会将蛊虫打入他体内,操控他的心智。 “父子相遇,恍如陌人,已经够可悲的了,还要一起承受这遭天打的命劫,你说这倒霉事怎么统统找上咱家来了呢?” 男人无奈一笑,正要将雷电引到自己身上,突然,他猛地回头,芒利的剑刃从他脖颈擦过,切破了衣领的布料。 墨迟持剑的手绷得笔直,目标准确无误,本可一击毙命,如果没被发现的话。 男人脸上无半分畏惧,淡定地瞄了眼七星难离后,瞬移几步远离了五空阵,他精心布置的盛宴,可不能被人白白毁掉了。 墨迟跟着风中留下那条长长的衣摆,一路追到阵外,目光像锥子一样紧盯男人不放。 泺喧一个漂亮的转身,跳上大树,哑笑着说:“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追我追得这么紧作甚。” 墨迟煞气外露,脸上不见半分玩笑:“你要对他做什么?” 男人觉得好笑,反问道:“我要对他做什么?难道嘲魇没跟你说清楚吗?‘心脏’归你们,凌少群归我。” 这本就是件两清的事,不料墨迟却说:“那是你和嘲魇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泺喧侧了下头:“这就有趣了,难道你们丰胤出任务还分两道走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别说你我功力悬殊,就算你打得过我,也阻止不了这场天雷劫了。” “天雷劫?”就像是应着他的话,空中又传来雷鸣阵阵,墨迟回过头,恰好看见数道电流落到朝凌少群身上。地面原本窄细的裂缝,不知何时已经层层分化,变成一足的宽度,整片大地分崩离析。 墨迟脸色一寒,这下彻底慌了。 见他如此神态,男人心中突然多出一计,他甚是惋惜地叹气道:“天雷与凌少群体内的灵力相冲,两者抗衡,必然玉石俱焚” “怎样才能阻止天雷劫?”墨迟打断他的话,急切道:“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事,任何事都可以。” 听到这话,男人心里已经非常笃定自己的猜想,他哦了一声:“丰胤的战傀替我做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可惜晚了,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除非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替他挡下这一劫,或许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墨迟眼睛眯了一下,以凌少群为中心的地方,闪电如雨倾而下,百河千流汇聚于海,想近身都非常难,可他的脚尖依旧转向了那边。 男人挑眉道,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你可想好了,天雷劫不是你一个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这一去,皮肉烂尽,筋骨全毁,不甚难看啊。” 他原本以为要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却不料,墨迟想都不想,已经大步朝五空阵中心走去了。 阴柔的丹凤眼慢慢弯起,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最担心的事,似乎被解决了。还有谁能比一直在枪林雨弹中成长的人怒气更深?墨迟不光有怒气,有悲愤,还有数不清的怨恨,恰是最好的人选。 十多道的闪电从高空笼罩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墨迟抬手挡住光线,逆着气流,砥砺前行。 狂风扫荡,砂石打在他头上,电流穿过他身体,皮肤在一寸寸灼烧,一层层撕裂。墨迟从未试过如此艰难地踏出每一步,就如脚上拷了千斤枷锁,背上担了千斤米粮。 可他义无反顾地走着,每向前一步,紧锁的心口便崩开一分,他越来越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墨迟一向无惧于死亡,同样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这是头一次,他想竭尽全力地去护一个人,哪怕遍体鳞伤,尸山火海,他也甘之如饴。 拖着地上一条血痕,墨迟在龟裂的大地上走了很远,明明是触目可及的地方,可那路却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护臂破了,铁甲腰带毁了,只剩一件单衣裹在身上,连焦糊的皮肉都包不住。 他曾经想过,结束他生命的可能是一把刀,或是一颗子弹,甚至是冰凉的海底,却不知,原来死也有如此煎熬的方式。 最后一步,已经耗尽墨迟所有力气,他直接跪下去,双手抱住了地上的人。 凌少群整个身体吞没在闪电之中,与他触碰那一刻,无数电流涌进了墨迟,仿佛皮肉被炸开,灵魂从肉体中被硬生生撕扯了出来,他心想,万箭穿心,剖肝泣血也不过如此。 战士服有加盾的作用,却远远不及战袍的抗击能力,墨迟心里苦笑,他应该听凌少群的话,将战袍穿上的,这样就能替他再减轻点伤害了。 天上那场憋了许久的大雨,终于顷刻落下,发泄一般,毫不留情浇落在大地上。 第二百一十六 失去的记忆 凌少群在黑暗中长途跋涉,不知走了多远,始终找不到出口。 恍然间,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啼鸣自身后传来,白色七角鸟掠过右肩,将黑暗撕开两半,光从中亮起,眼前蓦然多出一座银色宫殿。 宫殿门前有一排玉石砌成的台阶,他站在台阶上,面对着一扇紧闭的大门。,紫金兽头镶嵌当中,不见门环也不见把手。 “小群。” 有人喊了他一声,那人个头比他高出许多,凌少群仰着脸,才能勉强看见对方瘦俏的下巴。那人说:“这扇门,不是用手开的,要用心。” 用心凌少群正琢磨着用心是什么意思,又听到对方问了一句:“你最喜欢的图案是什么?” 凌少群脱口而出:“是北斗星。” 栖居北斗星,夜阑剑自寒,霜风碾韧草,曙天见锋芒。这是他最喜欢的诗。 “好,那我们就用北斗七星将它打开。”说着,男人握起凌少群的手,小小的手指头对着紫金兽头画了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男人说:“现在只有你能把它打开了,你试一下命令它。” 凌少群鼓起勇气喊了声:“开门。” 稚嫩的声音从他口中道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沉重的大门纹丝不动。 男人压着嗓低低笑了:“不是这样,要用心,你试着想象一下门打开的画面,再命令它一次。” 凌少群闭上眼,集中精力于一体,再次喊出:“开门!” 这次,大门发出移动声,朝两边缓缓打开。 男人夸奖道:“做得很好,跟我来。” 凌少群被牵着手,走进了雕栏玉砌的建筑内部,墙上挂着高而宽阔的垂幔,地上摆置形态独特的家具,所经之处花屏翠壶鸟兽雕像,自成一派风格。 这是什么地方?凌少群心里觉得,好像什么时候来过。 不久后,他们走上了一条长得让人发困的楼梯,凌少群三步一磕脑袋,好不容易蹬着两条小短腿把才楼梯走完。他面前出现了一间天厅,明明由楼梯相连的两个空间,却宛如隔了个世界,楼下琼楼金阙,楼上壁垒森严,更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战斗场。 十二座大理石焰台高耸,如群星捧月围绕着一柄权杖。那权杖好看极了,手工精巧,遍布彩钻宝石,蜻蜓点水立于空中,隐隐发着微光。 人一走近,十二座焰台便逐一燃起了焰火,好似迎接权杖主人的到来。 他们绕过权杖,来到整个天厅最大那扇窗户前。凌少群被男人抱起来,自然地挽住了对方的脖子,仿佛这是个习以为常的动作。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海洋,清水与天一色,浮光掠影,海的另一头,有一条漫无边际的绿洲大陆。 男人指着绿洲问:“你想到那个地方去吗?” 小脑袋重重点了一下,他记忆中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男人说:“等小群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我们就去那里打妖怪好不好?” 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凌少群突然想起,他曾经很努力地练剑,每天重复着一套剑法。那时七星剑和他差不多高,好沉好重,一只手拿着都费劲。有次他朝石墩劈下一剑,那石墩毫无动静,他却被剑拽着翻了个跟斗,膝盖都磕破了。 还不懂事的孩子,摔倒了只觉得委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听见有人奶着声音安慰他道:“小群不哭,你看我牙齿嗑掉了都没哭。” 凌少群把眼泪擦干,发现是一个小女孩蹲在自己面前,五六岁模样,眼睛水灵灵的,脑袋后面扎了条长长的小辫子。她摊开手,掌心里藏着一颗乳齿。 凌少群看完后,嘴巴一扁,哭得更凶了:“你骗人,那明明是自己掉的,呜呜呜” 本想着安慰人,却变得弄巧成拙,女孩顿时慌了,忙伸手抚摸他的小脑袋:“怎么又哭了,很痛吗?我看看,哎呀,流血了。我帮你上药好不好?上药就不疼了。乖,不哭了好吗?” 凌少群这才抽泣着停下来,乖巧地点点头说好。 然后,他们牵着手跑开了,穿过每天生活的花园,那里有雏鸟窝在温草中酣睡,有松鼠抱着松果从脚边跳过,女孩转过来看他,露出缺了一颗乳齿的璨烂笑容。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窜上心头,凌少群心底一酸,感觉有些曾经失去的东西,正在慢慢收回来。 密密麻麻的雷电,疯狂地吮吸着两人身上的黑气,直至最后一缕黑气残丝断魂,天雷劫终于告一段落。 天边出现一层霞红,方圆几里地被搅得翻天覆地的砂石树叶,尽数回归尘土。 风不扬云不散,天地间只剩相拥的两个人,弥带着稀弱的呼吸。 凌少群像躲在一个舒适的牢笼内,不愿离开半步,当梦中场景开始稀释,变得模糊不清,他突然心好慌,伸着手想把画面拼凑起来,可那些片段却越离越远,依稀消失于视野。 “少群。”低沉的嗓音在耳蜗边响起,透着一丝沙哑。 凌少群皱着眉动了动眼皮。 “少群。” “少群” 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坚定的呼唤,如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沉睡的意识被唤醒,之后纷杂的记忆片段不再出现,取而代之是一片花白,凌少群眸光中最后一丝血色,也随着梦境退去了。 “墨迟?”视线所及之处仍看不清事物,可凌少群非常确定,是墨迟在喊他。 墨迟细软地应了声:“嗯,没事了。” 还不清楚情况的人,只知自己睡了个天长地久的觉,睡到脑袋发闷,连和墨迟之间那点隔阂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无意识将脸贴在墨迟肩窝处,蹭了个舒服的位置,感觉到圈住自己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就这么安安静静过了好长一会,直至泥土的湿气,风的温热,虫鸣的声音,东起的晨光所有繁杂顺着五感涌进身体,凌少群才彻底清醒。 他哑着喉咙说:“墨迟,我想起来了。” 可是等了许久,身上的人都没有动,依旧垂着头,闭着眼,就如安静地睡着了。 “墨迟?”凌少群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想把他叫醒,却觉手碰到的皮肤如树皮般粗糙,不似往日的柔软。 凌少群眉心一紧,抬眸恰好看到一滴血沿着墨迟脸颊流下,滴落手心中,又沿着掌纹晕开了。 紧接着,一滴又一滴的血,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从墨迟头上流下。 “墨迟?墨迟!”凌少群的心脏跟着被扎了一下,脑中无比烦乱,顿时失了分寸。 滴在衣领上的红,成了永恒凝固的颜色,好似怎么抹都抹不去,浓厚的血味也顺着恢复的嗅觉闯入鼻尖,占据了所有空气。 墨迟身体一软,朝地面滑了下去,凌少群反将他死死抱住,抬头吹了一声口哨。 那哨声不大,却能让远在天边的太虚门高空惊起一群飞鸟。 不久,地面印出巨大的阴影,不死鸟张开翅膀降落到他身边。凌少群一秒也没有耽误,赶紧将墨迟抱到果儿背后。 “果儿,回箬伢村,快!” 九彩羽翼扇动,带着巨大的呼啸声,腾空直上。 战士的体格比常人强悍许多,可身旁这具身躯却瘫软无力,皮肉脆得好似掐一下都会嘎嘣碎掉。凌少群心疼不已,想帮墨迟把血捂住,却无从下手,伤口实在太多了,遍体都是焦黑的皮肤,多到让他生出恐惧。 “果儿,再快点。”无力的声音从他口中道出。 凤鸟高唳一声,穿入云层,很快便将他们带了回箬伢村。 天刚微亮,村子里的人还未醒来,昨夜雷声阵阵,又下了一场大雨,此时睡意正浓。 一声声急切的高呼把安宁打破了:“冰灵,靖瑶,快出来!” 原本在睡觉的族民被吓醒,纷纷从窗户探出头查看。 冰灵手里提了个灯,只披了件外衣就慌忙走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凌少群抱起墨迟: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把他抬到屋里:“救他!快!” 冰灵愣愣地看着满身狼藉的人朝自己走来,凌少群抱着的是谁她不知,只知那人全身被血浸透,皮肤大面积灼伤,已经不成人形。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阎王手里抢人 靖瑶郡主住得远,当她赶到时,屋外围了一圈人。她拨开人群钻进屋里,最先看到的是头发凌乱,衣服破损的凌少群,正大吃一惊,转头又见墨迟躺在床上,面目全非,要不是他那套常年不变的黑色战士服,绝对是认不出来的。 靖瑶震惊得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你们,你们怎么伤这么重?”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可不是普通打斗能造成的。 凌少群虽是当事人,脑袋却比谁都糊涂,别说发生了什么,他连自己是怎样离开房间的都不记得了。摇摇头,眼下最重要是墨迟的伤势,在墨迟稳定之前,他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想些别的了。 凌少群问冰灵:“能治吗?” “我尽量。”冰灵面对过无数患者,重症顽疾不过尔尔,可这还是头一次跟阎王抢人。 她吩咐道:“靖瑶,帮我准备一盆热水和一盆凉水。” 靖瑶郡主瞪着眼,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屋外蹲着的阿诺抢在她前头应了:“我去拿我去拿。” 墨迟全身是伤,衣服布料没一块完整的,也省了脱衣服的麻烦,直接撕掉就好了。冰灵取九针将经脉封住,又覆了仙鹤散,这才敢下手将灼伤的皮肤一片片取下来。 血块太多,靖瑶郡主手里纱布洗了又洗,盆中清水换了又换,阿诺跑前跑后,整个房间沉浸在端端不安的氛围当中。 凌少群同样伤得不轻,仗着失去痛觉那点小能耐,强撑身体扶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看,好像看漏一眼便会出天大的差错。青翎知道劝不住,只好把他拉到椅子上,让他看得舒服点。 期间屋里来了一批又一批人,连族长都拄着拐杖出现了,所有视线集中在冰灵身上,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冰灵的脸色沉重,最后放下九针,微微晃了晃头:“经脉全断了,我只能用灵力给他吊命,治不了。” 其实墨迟的伤大家都猜得出来是治不好了,可这句话摆到台面上,又让人禁不住揪心闷痛。凌少群朽木死灰,眸光沉下,显得眼窝极深,嘴里细细喃了一句:“怎么办?” 不是墨迟怎么办,是他怎么办。 如果墨迟‘死’了,他还能像无事人一样走下去吗? 或许他能,但也是空洞洞一副皮囊行将就木地走着了。 冰灵将药筒收回,轻轻搁到一旁,默不多言,似乎心里思虑着什么,须臾,她开口道:“或许有一个人能救他。” 凌少群抬起眉睫,带着恳求的目光深深看向了冰灵。 冰灵说:“途归的城主西暮子,主修治疗术,医道登峰造极。他培植出来的百草每一株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能断顽疾骨生肉,如果他肯出手,墨迟的伤至少有五成把握能治好。只不过西暮子这个人生性乖张,有时与人亲近,有时又特立独行,高兴了,山边烂掉的兔子他也能起死回生,不高兴,跪在跟前的活死人他都不看一眼。” 这么听起来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事实上,冰灵对西暮子的脾性非常了解,此人一向我行我素,又懒又惰,凡事看心情,不想做的事绝不为难自己,无论谁出马都不管用,她已经算是往好的说了。 许久不吱声的族长,这时也叹了口气:“仙者已经在山上隐居多年,恐怕没那么容易将他请下山来。” 事到如今,哪还容凌少群考虑,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不管如何我都要试试。”凌少群刚要动身就被思文赫兰按住了,大叔皱着眉厉声道:“你以为你属猫的有九条命?不怕痛就不会死了?担心别人之前能不能先把自己料理好。就你现在这身乳猪脆皮,还没走到太虚门就嘎嘣嘎嘣碎一地了,到时候是救你还是救墨迟?” 凌少群不傻,道理他都明白,但只要墨迟有一线生机,他便不会让自己倒下。“我意已决,大哥你不必劝我。” “谁劝你了,我是在骂你!”思文赫兰缓了缓语气,慎重地问他:“我问你,墨迟背叛刎颈盟,为外敌偷取将军陵地图,与你刀剑相向,你可原谅他?” 凌少群一怔,转头看向床上的人。这个一向如神只般坚不可摧的人,此刻轻似漂浮于湖面上的青萍,好像一眨眼便会沉没水底。 看着看着,凌少群眸中竟生出水光泛泛。 被信任的人倒戈相向,确实让凌少群恨之切骨,可他生来就不是什么有仇必报有冤必伸之人,相对于仇恨,他更看重的是人揭开假面下依存的那份情义。 虽说昨夜经历过什么凌少群已经记不清了,但当他醒来看到墨迟的第一眼,便打心底清楚,那个护着他的墨迟又回来了。 没什么比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更加弥足珍贵。 哪怕这一次他赌错了,他也就认了。 凌少群说:“不管他以前做错什么,我都原谅他。” 思文赫兰不语,转身离开房间,不过片刻,屋外传来一声凤鸣长啸,蓝天上多出一道鲜红的残影。 “大哥去哪?”凌少群被思文赫兰火速的动作弄懵了,心想:他该不会为了阻止我找西暮子,把我的坐骑带跑了? 靖瑶郡主把他按回椅子上:“少群哥哥,你就别管大哥去哪了,大哥说得对,你的伤才是最重要的,快让我看看。” 凌少群心有旁骛,对自己身体不以为然:“我就一点小伤,不碍事。” 靖瑶也没跟他客气,三两下把他上衣扒了,而后又进入了漫长的瞪眼时间。 好家伙,这怎么能叫一点小伤呢,跟墨迟简直不相上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所有灼伤都只到表皮,不如墨迟已经经脉寸断。 青翎的眉毛皱到下巴,靖瑶连口都合不上了,冰灵翻了个白眼,非常理智地重新拿出了药筒。 黄昏沉底时,思文赫兰回来了,手肘下还夹着一个人。 温文尔雅的西暮子城主,此刻四肢悬空,像极一只被制服的炸毛猫,正指天指地大声嚷着:“顾汐,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可要咬人了!我真咬人了!” 大叔八风不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充满不屑。 西暮子气得下嘴就咬,刚张开口,突然瞥见一群人正出奇地盯着自己看。 最为曙目的,是被绷带扎成雪球的凌少群。 “”西暮子生无可恋地闭上嘴,心里想着哪天一定要给这群人喂失忆药,这样就没人记得他这副糗样了。 似乎感知到他的预谋,思文赫兰垂下眼,淡淡地说:“别打坏主意。”然后手一松,把人扔地上了。 城主一世英名被毁,庆幸的是,在场都是人类,没有半个镜人,还能维持他高洁的仙人形象。 轻咳两声,西暮子突然正经起来:“看在你们诚心诚意求我下山救人的份上,我便帮你们一次。”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凌少群面前说:“伸出手,我先给你把个脉。” 凌少群眨眨眼:“不是给我看,我朋友受了重伤,在里屋躺着。” 西暮子从上到下又扫了他一遍,挤出半个笑容问:“里面还有比你伤更严重的?那不得千疮百孔七窍流血了。” 居然描述得一点不错。 凌少群只好生生地说:“差,差不多。” 西暮子一副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多,你少蒙我的表情,扭头走进了房间。 当他远远看到躺在床上的墨迟,踉跄一下差点将自己绊倒,他指着焦炭一般的人,脱口骂道:“靠!烤成这样,加点佐料都可以吃了,怎么救?” “” 除了思文赫兰,所有人眼睛里都带着疑问,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这是城主能说出来的话? 紧接着又听到西暮子下半句:“干脆再戳几个洞,好入味一点。” “!!!” 果然每个城主都是语出惊人与众不同的。 似乎是察觉到大叔表情不悦,西暮子又加了句:“别臭着一张脸,没说不救。” 靖瑶郡主在青翎耳边小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城主好像有点怕大哥?” 青翎点点头,他旁边的凌少群也条件反射点了个头。 查看完墨迟的伤势后,西暮子做出一句总结:“还真是幸运。” 听听,这是人嘴里能吐出来的话吗。靖瑶郡主忍不住说:“他都伤成这样了,算哪门子的幸运啊。” 西暮子哼了一声:“遭遇天雷还能留下半条命,你说他是不是得了八辈子都攒不来的运气。” “天雷?”一道光穿过凌少群脑海,他突然记起昨晚一些片段。在他神智模糊时,确实看到无数闪电从天划下,大地被支裂,狂风卷起砂石暴走。所有画面都发生过,可都不真实,他就如坐在电视前观赏一场震惊天地的大灾难,却从未参与其中。 凌少群捂住发闷的脑袋,追问西暮子:“你说他幸运,那意思就是能治了?” 西暮子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你和冰灵留下,其他人出去。” 其余人听了,知道是有救了,不敢耽误,都利落离了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原形毕露 临出门前,思文赫兰给凌少群递了句话:“尽情使唤,无需跟他客气。” 凌少群楞愕一下,点了个头。 别看城主两手空空兜比脸干净,装备可一样不少,而且藏得也隐秘。只见他挠了一下脖子,凌少群还以为他痒痒呢,谁知下一秒,各种仙草灵药、针包、刀包、竹罐和陶罐,一一从他长如瀑布的秀发底下飞出,绕着人转了整整三大圈。 西暮子看都没看,指头一转,所有药品换了个位置,他随手抓了瓶灵药,又随口说了两个字:“水疗。”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冰灵却立马意会,从各种工具中挑了针包。之后,所有药品又尽数归位。 凌少群两只招子不停往西暮子后脖颈瞄,心里暗猜那个地方是不是豁开了一条缝,就像一个拉链包,链子拉开,东西拿出来,东西归为,链子又自动拉上了,无奈那一头长发实在是又浓又密,一点缝隙也不给他留。 见他兴趣颇丰的样子,西暮子忍不住满足他的好奇心:“怎么,只许你有骨龄牌,不许我有?” 凌少群问:“你那个也是骨龄牌?” “牌不牌的不重要,原理一样,都是储物用的。”西暮子拍了拍脖子说:“这里面有一块芯片。” 凌少群惊讶道:“你居然在自己身上装芯片?” 西暮子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身上芯片多得去了,这个年代谁还用袋子装东西,不都往身上塞嘛。” 凌少群心想,这个年代,除了你也没别人往自己身体里塞东西了。 水疗是让经脉重新接轨最快的方法,但也极其消耗耐心和能量。冰灵小心施针,每放一针都会看一眼墨迟的生命值,确保那几滴血还能保住他的性命。 整个过程很慢,西暮子不慌不忙,循序渐进,好像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烧伤病人。随着墨迟血量的回升,凌少群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只不过长时间精神紧绷,身体开始吃不消,撑在床头的双手越撑越低,等治疗完毕,他也差不多该躺下去了。 不过在闭眼前,他忽然瞥见西暮子苦大仇深地皱起眉,凌少群的心跟着大大起伏了一下,急着问:“他怎么样?” 西暮子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口忧郁的云雾后,缓言道:“无法恢复到全盛状态了,只能保住七成内力。” 凌少群差点被他的表情骗出眼泪来,得知墨迟只是损耗内力并无大碍,终于卸下重负,心安理得晕过去了。 他晕的时间不长,或许是心里牵挂着什么,又或许是西暮子的针灸过于刺激,不到半个时辰,凌少群又两眼一瞪,精神无比了。 他瞪眼时发现,自己身上的绷带已经被大卸数段,取而代之的是暂且称之为针灸针,反正乍一看就像身上插满了筷子。 西暮子蹲在他面前,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说话 “啧啧啧,老天不公啊,同是遭雷劈,你怎么就没躺下呢?” 凌少群:“”劳您费神了。 西暮子:“我说老弟,你是天生操心命,还是脑子被雷劈坏了?以为看别人治病看着看着自己就痊愈了?这么能耐你怎么不生吞中药书呢?” 凌少群:“”大哥说得不错,这个人果然很容易原形毕露。 凌少群不回话,西暮子却来了劲,不依不饶道:“怎么不吱声,脑袋真被劈坏啦?脑疾的药我今天没带,等你那只大凤凰把我送回太虚门,我让它捎两瓶回来给你。” 有些人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欠揍,凌少群觉得,他的手和口必会有一个得先动起来,为了避免不必要伤亡,他抢在揍人之前先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说过让果儿送你回去了。” 西暮子一阵错愕:“好歹我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该不会恩将仇报让我自己走回去。” “当然不会。”凌少群表情平淡,眼皮都没眨一下:“墨迟康复之前,你敢回去,我就让果儿把你倒挂着叼回来。” 既然大哥说尽情使唤,凌少群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西暮子脑门上顿时生出一排感叹号:“什么?你以为他身上的伤是玩泥巴粘上去的呢?洗一洗戳一戳就全没了?这么重的伤怎么都得个把月才能康复啊!” “那就有劳您老人家留在这里个把月,有瓦遮顶,伙食不缺。” 这小子之前表现得毕恭毕敬,怎么突然就换了个人似的?西暮子心想不对,一拍床边愤愤地说:“年级轻轻,怎么能做出过河拆桥这种损事,说,是不是顾汐那个老东西教你的?” 顾汐这个名字让凌少群稍微顿了一下,很快他就想起,方才大哥把西暮子‘夹’过来时,他就是这么叫大哥的。 凌少群冷笑一声:“你都活了两百多年了,他和你,谁是老东西?” 气到不行西暮子就差跳到床上跟他理论了:“我已经破例下山帮你们治病,你可别得寸进尺。” “与其在这里炸毛,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墨迟快点好起来。”凌少群边说边把身上的银针拔了出来,一并塞给西暮子:“把你的筷子拿走,看着怪吓人的。” “我就该往你死穴里扎!”西暮子咬咬牙,被他气走了。 冰灵不曾想,这世上除了父亲,居然还有第二个,不,第三个能让西暮子吃瘪的人,不禁坐在一旁低低笑了出来。 凌少群也迎着她的笑抒怀不少:“冰灵,今天谢谢你。” “你带回来的人,就是是自己人,不必跟我道谢。墨迟已经稳定下来,我们先过去。” “好。” 去哪里,无须言明。两人很有默契地出门直走,沿着河边新铺的小木栈,来到了一座两翼吊脚楼前。 他们走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四个人等着,除了西暮子一脸不爽,其他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屋内没有置放椅子,大家都坐在蒲团上,像是知晓他们会过来,青翎旁边多放了两个团蒲。 冰灵刚扶凌少群坐好,思文赫兰便直截了当开始了话题:“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靖瑶郡主也迫不及待地问:“对呀,少群哥哥你怎么会跟墨迟在一起?他不是和嘲魇一伙的吗?” 凌少群勾勾嘴角,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也是刚记起,昨晚入夜后,我见到南霜了。” “你见到南霜了?她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靖瑶郡主安耐不下连问了三个问题,青翎见她这般着急,搂了搂她的肩膀道:“你别急,听少群说。” 接下来,凌少群便将昨晚南霜出现在房内,又引他至旷野的经过全讲述了一遍。其他人听了,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好像他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 思文赫兰问:“你和南霜接触时,有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要换了平时,南霜哪舍得伤他半分。凌少群回想着说:“南霜当时眼神涣散,脸上毫无生气,一股劲地想要我性命,就像疯了一样。”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青翎沉思半晌,嘴里呢喃道:“是摄灵劫?” 经他这么一提,凌少群觉得就是了:“没错,跟那次木子阳中摄灵劫的情况差不多。”靖瑶回过神来,紧接着他的话问:“所以,嘲魇的目标不是南霜,是少群哥哥?” 仿佛被这不轻不重一句话刺中了心脏,凌少群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暗。事实上,嘲魇是冲谁来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自己与嘲魇终有一战,却不想有其他人受到牵连。 “我晕倒之前,嘲魇把南霜刺伤了,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让南霜安然回去,我想去救她。” 他说完,冰灵脸色都不好了:“不行,你的伤太重,不可再走动。” 凌少群摇摇头,不可动摇道:“我们晚一天找到南霜,她就多一份危险。等我把她找回来,让我躺床一个月床都行。” 这次冰灵也不由他了,态度十分坚决:“嘲魇的目标是你,你去了更不安全,找人的事交给我们,你留下来照顾墨迟,还有你自己。” 凌少群握紧双拳,嘴抿得苍白,似乎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他去找人的决心。 靖瑶郡主见他两谁都不让步,苦恼道:“都想去救人,可途归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救呀?” 凌少群这才想起来说:“我之前遇到风老九,他说曾见到嘲魇把一个女子带到山谷那头去了,我猜想,那个人就是南霜。” “那还等什么呀,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我劝你们慎行。”一直没怎么参与讨论的西暮子,突然打断了谈他们。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凌少群脑袋侧向他问:“什么意思?” 西暮子:“你说的山谷,是指北面那座金丝谷,那个地方一直是途归禁地,生人勿进。”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通关任务 所有人面面相觑,靖瑶郡主忍不住问:“既然是禁地,为何嘲魇可以进去?” “大概是因为他命大。”西暮子曲起一条腿,非常惬意地摆了个松散的姿势,既然他已经在这伙人面前失过一次礼,也不必再装什么清高,做自己就挺潇洒。“途归是雷电之城,这点你们清楚?” 泺汐源每个关卡都与自然元素有关,炼器镇铸金,幻森林衍木,江陵八水围绕,长古四季多风,焚妖窟焰火不灭,太安土下生土,而途归,则雷电不断。这些在通关时,他们已经注意到了。 见大家点了点头,西暮子继续说:“由于常年多雨多雷,这个地方非常不适宜居住。当初建城时,我们特意在金丝谷一带加建尖塔,将所有电荷聚集在一起,引至谷内。因此,每逢阴雨天,谷内溶洞电闪雷鸣,金丝不断,它的名字也由此得来。昨晚是雷雨天,虽有人刻意隔断了金丝谷的引电装置数个时辰,现在看来已经恢复正常,这个时候贸然进去,下场嘛应该跟床上躺着那个差不多。” 被当头淋一盆冷水,凌少群却不知冷,反而更紧张了:“那南霜不是很危险?我们得赶快去才行!” 西暮子:“”怎么感觉重点抓不对。 他啧一声,也不隐讳了,把话敞开来说:“既然那个嘲魇已经在山谷里藏了一段时间,对里面环境应当是熟悉的,哪个角落安全,哪个角落危险,心里总有个数。反观你们几个,从未踏入过金丝谷,连里面长什么样,有多少条通道都不清楚,万一遇到电流这么说,就算成功避开了电流,溶洞内四通八达,出口众多,也不一定能逮得住他呀。” 思文赫兰沉思片刻,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做了个决定:“你说得不错,金丝谷结构复杂,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 西暮子还在绞尽脑汁劝他们慎行,莫名被思文赫兰这句话给说懵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个什么亲戚关系,猛地直起腰板问:“与我何干?” 思文赫兰呵一声:“你的地头,你说与你何干。” “不也是你”这个你字还未说完,他就感应到了来自大叔犀利的眼神警告,立马像被抽了脊梁骨般,整个人软了下去,连说话都柔了不少:“好,就算是我的地头,这云要下雨天要打雷的,我也阻止不了不是。依我看呐,现在去也不合适,要不下个月初二,初二正好是黄道吉日,我们占个卜再算个卦,有备而行,弭患无形” 他说着,倏然感觉头顶阴了一片,抬头发现五双烁玉流金的眼神正盯着自己,比大山压过还可怕,他颤了颤嘴角:“不占卜也行,算个卦总是好的。” “” “不算就不算,初二确实是黄道吉日。” “” 最后,在重重压迫下,西暮子举四肢投降,大家一致决定,过两天出发,一来是等雨天停了,二来是给凌少群修养的时间。 晚上阿诺送来新床单被子,把那一套弄脏的换了下去。凌少群一直守在墨迟身边寸步不离,与其说是他养伤,还不如说是他看着墨迟养伤。 半夜里,又下了一场杨柳飘絮雨,那雨声不狂,细绵柔长,一滴滴润进耳蜗里叫人难以入眠。凌少群见左右睡不着,干脆打起坐来。 盘腿坐下,眼睛闭上,每天重复着一套动作,他已经习惯了气息不稳定、精力无法集中的修炼,也不太在意,只是勤勤恳恳地做着,如准时交功课的小学生。 然而,今天却有些异样。 只是简单凝神聚气,丹田处就升起了两股寒热相冲的气流,仿佛体内某个开关被打开,一瞬间,从头颅,到脊背,以至双腿,全身经脉连通到一起。 禁锢已久的灵力随经脉扩散,重新被释放出来,血液沸腾,躁动不安。 左肩一处针刺般跳动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居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疼。 刚开始凌少群以为是错觉,不过须臾,他便确定了,那是实实在在的痛楚。 细细密密的麻疼从左肩开始,逐渐延伸到其他位置,节节攀升。肿胀的疼,刺骨的疼,最后变成灼烧的痛,如无数钝器切割他的皮肤。 唔! 凌少群咬着牙,差点低吼了出来。 已经太长时间没尝过疼的滋味了,那种既陌生又霸道的感觉,几乎让他泪腺充盈。 凌少群在腰间摸索一会,艰难地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新提炼的松节丹。 之前由于痛觉全失,他身上一直没带止痛的药,这颗松节丹是冰灵执意让他留下的,说是就算他自己不用,万一身边的人需要,也能解一时之急。 不得不说,这颗松节丹实在是太解急了,服下不久,凌少群头上突显的青筋便缓缓淡了下去。 “真是要命。”他擦掉额角的一滴汗,撑住上身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到墨迟身边。 床上的人眼皮微合,看在旁人眼里,仿佛只是睡了个轻松的觉,根本想象不到他是一个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 凌少群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他想,那个时候墨迟比他痛上千百倍。 他尚且晕了过去,可墨迟却是无比清醒地承受着天雷打在他身上的印记。 是什么,能让他如此义无反顾? 一声‘叮!’打断了凌少群的思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 凌少群摸出骨龄牌,果然看到上面闪烁着光亮。他点开界面,系统通知凭空跳了出来。 本关任务:猎杀二十级以上野怪,进度0\/1。 哈? 凌少群的头一歪,表情从严峻霎时变成傻憨。 从踏入途归到现在,天上没半点动静,他还以为这一关就没任务了呢。 况且,二十级以上野怪? 按照以往惯例,通关任务不是难度变态就是规则变态,不把人整死誓不罢休,像猎杀野怪这种和蔼可亲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凌少群甚至诡异地觉得,二十前面是不是少了个一百。 不管如何,系统通知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反正界面都打开了,凌少群顺便看了眼个人信息: 名称:凌少群 职业:战士 等级:78 生命值:1700 能量值:1700 武力值:1700 兵器:七星莫绝 等级:73 技能:立剑横生,千殇万影,崛地起刃,袭云破风,物转星移,血煞弥啰,暗袖穿花 攻击力:1500 兵器:凤尾刺 等级:30 技能:银花倒刺 攻击力:120 眨眨眼,再次确定信息后,凌少群又开始不淡定了。自从双修开始就裹步不前的等级和经验值,竟然都升了,而且即将达到八十级满级! 什么骚操作能把开拖拉机的等级一下子加持到坐火箭的速度? 凌少群想不通,可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肯定跟昨晚那场忽如其来的天雷劫有着莫大的关系。等墨迟醒来,他必要问个清楚。 润物细无声的小雨,直到天明才依依难舍停了下来,不久,烈阳便赶着点打卡上班了。 与三婶家木屋依存的矮杏,结了满满一树果子,像一顶大伞,将烈阳隔绝在木屋之外。 古言杏树全身是宝,杏叶明目消肿,杏花补气养血,杏果清热止咳,而杏枝则可研磨入药。如此宝贝之物,可乐坏了冰灵,一大早就带着个箩筐跟三婶一起摘果子去了。 树上的人忙活,树下的人就地铺了个草席,还支了个小火炉烧果酒,醇甜的香味飘至老远,很快吸引来一人。 凌少群走在草木混合的湿泥上,除了酒香,还能闻到雨水未消的潮味。他和树上的冰灵打了个招呼后,朝树下两人走去。 青翎今日穿了件轻薄的纱衣,隐隐透出骨骼线条,他舀了一勺果酒倒进杯子,给旁边的靖瑶递了过去。 果酒只是烧温,并不烫嘴,靖瑶郡主抿了一口,十分回味道:“就得这样烧才能把甜味提出来,晚点给族长他们也送一壶过去。” 青翎轻轻应了声:“好。” 凌少群以为就他们,拐过大树才发现,西暮子也在,他不知从哪搬来一张垫脚藤椅,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面闭目养神,眼窝处还颇为风骚地盖了两片杏叶。 见凌少群精神憔悴,靖瑶郡主担心地问:“少群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夜没休息好?” 确实没休息好,被疼的。 凌少群只是笑笑:“没事,你知道我恢复得快。对了,你们是不是也收到系统通知了?” 青翎说:“大家都收到了,我的任务是开启招阳门,进度0\/1,靖瑶是提升镜人的满意度,进度5\/10。” “我的也是提升镜人的满意度,任务已完成了。”冰灵将满满一筐杏子,给靖瑶郡主扔了一个。 凌少群问:“为什么有些人一样,有些人又不一样?难道是按职业划分的?” “大概是,没想到这次通关任务这么简单。” 靖瑶郡主撕掉杏子皮,还没咬下一口,就见西暮子弹掉眼睛上两片叶子,挺尸般坐了起来:“简单个屁!” 第二百二十章 全非易事 手一抖,酸甜可口的杏子从靖瑶郡主眼皮底下消失了,一溜烟滚到柴火旁,又刚好被双脚落地的西暮子踩在了木屐下。 西暮子:“我问你们,记得刚到途归时镜人对你们的态度如何?” 冰灵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刚来箬伢村时,族民视穿越者为土匪恶霸,举着铁锹锄头喊着要把他们赶走,要不是他们杀了苍狼王,与族民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能化解。所以说,要提升镜人的满意度,不是难,是根本没有机会机会。 见她了然的样子,西暮子接着说:“想起来了,可不是每个穿越者都像你们这么幸运,想替镜人做点什么,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还有,最后一关招阳门,你们以为是自家大门,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不夸张说一句,迄今为止能解开它的人,不超过三个,包括开题者本人。” 青翎皱起眉头,又觉得哪里不对,须臾问道:“万一没人能解开,不就所有人都不能通关了?” “五百万啊,当然得物超所值。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回程问题,有骨龄牌的随时可以走人,没骨龄牌的过个把月也该解封了。”虽然话是对着他们说的,可西暮子两只招子却定在了烧热的果酒上,他的口水早就流到脚指头了,但是一直懒得睁眼,既然现在坐都坐起来了,正好可以尝两口。 他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用手拿杯子伸进炉子里舀。 靖瑶看呆了:“你不嫌烫手?” 西暮子将沾了酒的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吮:“没事,我皮厚。” 靖瑶郡主:“可我嫌你手脏啊。” 西暮子毫不在意地说:“我肠胃好,从来不拉肚子。” 靖瑶郡主额上青筋突了突:“谁担心你肚子了,我是嫌你的手把酒弄脏了。” “无妨无妨。”西暮子非常豪气地一口闷,又准备将杯子怼进酒炉里,青翎想起他刚吮过的指头,立马把杯子夺了过去:“我给你舀。” “也好。”西暮子大爷一样张开两只脚,等着佳酿送货上门,抽空时脚尖又在地面拍了拍,回归正题:“你们看看四周,缺了什么?” 这毫无来由的问题让所有人一怔,凌少群提着心环视了一圈,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靖瑶郡主试探着说:“缺了下酒菜?” 西暮子摇了摇头。 冰灵问:“你说三婶吗?她回家做饭了。” 西暮子啧一声:“我闲着没事关心个镜人干啥。” 凌少群说:“大哥每天这个时候都晨练,果儿最近一直是放养的,我也不知它去哪了。” 西暮子听了更不耐烦:“那是你的鸟,与我何干?顾汐倒是可以离我越远越好,最好掉进哪个山坑从此爬不上来。” 听起来西暮子和大哥积怨已深啊,该不会是抢过他老婆? 青翎尴尬地顿了顿,拖慢语气问:“难道是” “野怪。”预计他们猜到明年都猜不出来,西暮子只好自己解答了:“这种田耕野地,最受芊草兽和蘑菇兽的欢迎,可你们在这里见到过野怪吗?” 经他这么一提,所有人焕然大悟。确实,在其他城镇,随便哪个街角旮旯都能碰见野怪,可踏入途归后,好像连树林里都找不到野怪可以拿来升级了。 西暮子:“别说二十级,哪怕一级的都找不到一条腿。” 凌少群打住了他:“不对,我们来的第一天就碰见一只北苍狼了。” 暮西子眼珠子转一圈,很快哦一声:“你说的那只小狼崽,它大概是回来报仇的。” 凌少群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比山还高的狼妖称作小狼崽的,他咧了咧嘴问:“回来报仇是什么意思?” “途归是泺汐源最早开发的城镇,也是镜人和妖兽的起源地。那时系统还不完善,镜人和妖兽之间存在很多冲突,难以共存。为了将所有野怪赶走,镜人想尽办法,用箭射、用火烧,无所不用其极,经过长年累月的驱逐,最后途归连一只野怪都没剩下来。那只狼妖,原本是一只等级不高的小狼崽,它母亲被镜人打死了,只能跟着其他野怪一同逃亡,躲进幻森林里面。早期的幻森林,还只是一片普通绿林,却因为奠柏吸收了天权玉髓的力量,导致所有生物超常生长。那只小狼崽也误打误撞,成了一只正真的狼王。” 西暮子毫无感情地把前因后果说完,后面的内容他们都猜到了,成王后的北苍狼妖没有留在幻森林,而是重新踏入途归,企图将这个伤害过它的地方夷为平地。 听着听着,凌少群倒觉得那只狼妖有几分可怜。 青翎略一思索,又发现了问题:“经过两百多年,你们都没有解决这件事?” 西暮子明显顿了一下,表情甚是复杂地变了个色后,慢吞吞地说:“那个,也不是所有因素都是可控的嘛。超凡实境一直在革新换代,所有工程师都忙着扩建城镇,绘图建模啊,处理废品啊,根本没空顾及这一座老城镇。况且大家也有心将野怪分散到各个地区去,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它们自由发挥咯,只是没想到居然超过了预期效果。” 他这段话说得合乎情理,天经地义,要不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差点就让人信服了。 凌少群心想,这些城主,果然没一个是负责任的。 这么说来,通关任务看似简单,可每一件都难以解决。镜人难以满足,招阳门难以开启,野怪难以遇到。遇到的拢共就那么一只,还是碰巧回来报仇的 冰灵一个激灵,提起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当时北苍狼是被谁猎杀的吗?” 在死一般的沉默后,凌少群动了动嘴角,艰难地作出解答:“是果儿。” 他本来可以用炼狱焰火解决北苍狼的,但那天不知哪根脑神经走错了,突然想到让果儿代劳将烧死狼妖, 与通关任务擦肩而过的凌少群,默默用小拳拳砸了砸垂死的心脏。 靖瑶郡主也替他惋惜地啊了一声:“途归无野怪,那战士不就止步于此了吗?” 西暮子打了个哈欠,顺道站起来松了一把老骨头:“镜人生活的地方没有,就去镜人到不了的地方找。” 镜人到不了的地方? 凌少群正要问是哪里,突然看到阿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有,有两个夷丹来找爷爷,说是认识南霜姑娘,你们赶快去看看。” 听到南霜的名字,所有人统一转了个头,什么野怪啊通关任务啊瞬间忘记得一干二净。 凌少群应了声:“好。”就迈开脚步了。 他们来到族长家时,见到的是两个熟人。 凌少群惊喜道:“刀皇乘凉,你们怎么来了?” 刀皇练得比以前更壮实了,皮肤也更黑,粗略一看还真有点土匪恶霸的味道,也不知他在其他地方有没有遭到镜人围殴。乘凉倒是一贯的清水芙蓉,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不忍下手。这么看来,还是刀皇被揍的概率更高一点。 “果然是你们在找人。”刀皇抬手打了个招呼后说:“乘凉接到的通关任务是提升镜人满意度,所以我们就到处打听,看看有没有镜人需要帮忙做些什么。后来打听到这边在找一个夷丹,就过来了。” 刀皇挥了挥手中的寻人启事:“这不就是你们队那个胆子很大的小丫头嘛。” 说是寻人启事,其实是一幅画。箬伢族民不懂文字,画画却非常了得,把南霜穆的样子画得极为相似,刀皇一看就认出来了。 凌少群说:“是,南霜被嘲魇捉了。” “嘲魇?”闻言乘凉不解地问:“他捉南霜穆做什么?” “是因为我。”凌少群的手蓦地握紧了,眉毛高蹙,因伤变得惨白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了:“我与嘲魇之间有过节,他捉走南霜,是为了引我出现。我们已经知道嘲魇把南霜捉去哪里了,准备明天去救人。” 刀皇大手一甩,把寻人启事拍到桌子上,吓了老族长一跳:“行,算我们一份。” 说完他扭过头,眯着眼睛笑嘻嘻看向族长:“完事了能不能提升满意度啊?” 刀皇其实人挺好,就是长得太粗狂,就算笑着给人的感觉也绝非善类。老族长被他的气势压得狠狠喘了一口气,很想说点什么又哑口无言。 这升不升降不降的,他好像也没什么话语权。 凌少群担心他一句话把箬伢族给改朝换代了,立马将人拉开。“能能能,我替城主答应你了。” 刀皇挑眉问道:“你能替城主说话?” “你问他本人。”凌少群手一伸,把刀皇的视线拉到斜靠在门框的西暮子身上。 西暮子本来不想动的,见他们眼神无比坚定地看向自己,只好勉为其难比了个ok的手势。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围堵计划 “他是城主?”刀皇斜眸盯着西暮子,对这个烂泥似的的年轻城主身份存有质疑。 “如果你们说的城主是指途归地区最高执行者,那应该是敝人不错了。” 西暮子刚说完,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他皱着眉回头,见山一般的思文赫兰沉着脸站在身后:“别挡道。” 西暮子非常不爽地哼了一声,蛇腰一挺,走进屋内:“通关任务不归我管,但替镜人完成心愿是肯定会提高满意度的,既然告示是他们贴的,就算一个心愿。” 刀皇:“那行,你是城主你说的算,明天怎么安排?” 凌少群说:“我们现在来商量一下,族长,方便接您的地方一用吗?” “诸位轻便,老朽到外面走动走动。”老族长颤颤巍巍站起来,也不柱拐杖了,绕开刀皇,脚步飞快逃出门去,刚好与尾随思文赫兰的阿诺和阿桑碰了个正面。 “爷爷” 阿诺喊了一声,却见族长健步如飞,一声不吭溜过了门前那块大草地。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发现同样的讶异,阿诺傻愣愣地问:“爷爷的旧疾好了?” 阿桑眨眨眼:“你爷爷,你问谁呢。” 见族长动作如此麻利,刀皇也是深感佩服:“老人家腿脚挺利索啊。” 凌少群心想,可不是嘛,你刚治好的。 族长案上有纸笔,刚好可以利用起来。思文赫兰肘了西暮子一下,示意他可以开工了。 西暮子身形修长,腰板挺直的时候不比思文赫兰矮多少,但每每遇到大叔一个眼神,都像耗子见了猫头鹰,脸上表情甚是复杂,带了三分畏惧,三分怒气,还有三分想反抗但最终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的不甘。 他十分不乐意地拿起笔,三两下将金丝谷分布图画好,草率是草率了点,可幸画得还算详细,连山谷外围靠着什么地带都画进去了。 西暮子用笔末在纸上敲了敲,简单介绍道:“金丝谷里遍布溶洞,大可及天,小不过一斗室,有些溶洞以石梯相通,有些则需经水路才能进入,处处可藏身,处处都是捷径,想在里面逮住一个人,得看你们运气了。” 听上去是件难以完成的事,不过他话一落,思文赫兰就想出解决方案了,张口便是四个字:“瓮中捉鳖。” 凌少群紧接着他的话道:“不错,只要一批人守在谷外,另一批人在谷内大造声势,逼他出逃,届时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必能将他擒住。” 西暮子:“”看来你们很有经验啊。 他抬起病恹恹的手,用沾着墨的笔尖在纸上圈了三个地方:“金丝谷的入口有八处,但出口只有这三处,分别通向山谷,东边的树林,和西边的田地。” “还有莱茵河一条分支。”思文赫兰脱口而出,在所有目光都朝他看去时,又很自然地解释道:“我早些天经过时刚好见到。” 西暮子嘴角抿了抿,好不容易憋住了。他想说,出口在水底,你莫不是去那头洗了个澡顺便玩了个潜水才‘恰巧’发现水底有个洞口通往金丝谷洞内? 他扫了一圈在场的,见没人在意,便不拆穿他了。“对,是有个出口,在哪里来着?哦,好像是这个地方。” 笔尖一兜,第四个出口也标完,西暮子功成身退,把空间留给了其他人。 青翎对比四个出口,一一作了分析:“南霜受了重伤,嘲魇带着她走水路不便,田地里经常有镜人走动,也不是个好选择,他最有可能从山谷或树林的的方向逃走。” 凌少群赞同他的看法:“相对于山谷,树林的隐蔽性更好,他从这里逃出的可能性很大。大哥,如果你守在这个口,有几成把握能将他拦住?” 思文赫兰:“超过八成。” 凌少群:“好,那冰灵你和大哥负责树林出口,大哥拦截嘲魇,你想办法将南霜救下。” 冰灵点头道:“好。” 见他开始分工,刀皇着急了:“我们呢?先说好了,我不和乘凉分开,他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你们负责山谷出口。”知道刀皇是个急性子,凌少群怕他冲动起来会吃亏,特意叮嘱道:“若嘲魇从山谷逃出,与他周旋拖延时间便可,不必正面对抗。” 刀皇拍着胸脯担保:“放心,打我打不过,拖到你们来完全没问题。” “至于田地”凌少群仔细研究,发现这个出口的山体十分陡峭,他问西暮子:“这上面的石块多吗?” “多,打个喷嚏就能滚下一块。”西暮子已经退出群聊,坐在蒲团上拿本书扇着风,听到凌少群的问题,不缓不急回道:“这个地方打起架来良田受损事小,滚石落地很有可能殃及无辜百姓。” “那就不需要打了。”凌少群一向果断,马上想好对策:“既然条件这么好,直接把整个出口封了。” 他和青翎对视一眼,青翎立刻跟上他的思路:“交给我,今晚就把它炸了。” “什么?炸了?”炸山被他们说得轻松如炸一块饼干,西暮子被震惊到了:“你们平时解决问题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放心,不会影响村民的正常生活。”凌少群对青翎的能力十分认可,说封出口就是封出口,绝不会把别的地给封了。 他的视线转而移至莱茵河的分支上:“走水路的几率非常小,也派个人盯着。” 他说完西暮子仿佛找到条明路,一反常态积极争取道:“这里交给我,有我守着,他要敢从河里爬出来,我把他按回去涮十遍。” 思文赫兰冷笑一声:“想得美,只有你认识里面的路,你必须进去。” 西暮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我进去,那谁来守这个口?这两个镜人吗?” 呆在角落一直被人忽视的阿诺和阿桑,突然被点名,立马振奋地挺起了小胸脯。 阿桑:“我可以!” 阿诺:“我也可以!” 西暮子先是一顿,倏忽弹起,气得将本子扔到地上:“你们跟我抢什么” 还没说完,就听凌少群应了声:“好,阿桑负责这个出口。” “嗯?”西暮子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僵硬地问:“真让他去了?” 凌少群点点头,他看得出阿桑和阿诺的诚心,特别是阿诺,南霜失踪后他很是自责,每天四处奔波寻找,如果不让他们参与进来,怕是他们会不安心。 西暮子眼白一翻,把扔掉的本子拽了回来,继续扇风。 “你没见过嘲魇,但大概也不会有别人无缘无故从水底钻出来了。只要见到夷丹,躲在暗处通知我们就行。”凌少群将自己的骨龄牌交给阿桑:“用这个。” 阿桑拿着骨龄牌,左看右看,怎么都瞧不出门路来,愚钝地问:“这是什么呀?” “这上面的鸽子,叫聆信子,是青翎的发明。只要按住这个地方说话,其他人就能听见。” 凌少群给他示范了一下,阿桑惊喜地说:“这也太神奇了。” 他没用过电话,也没见过对讲机,小心翼翼捧着骨龄牌,宛如捧着一个仙物。 阿诺见状,指着自己迫切地问:“我,我” 凌少群拍了拍他:“别急,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阿诺以为自己没戏了,闻言一怔,转而兴奋地问:“真的吗?我也可以去?” 凌少群:“可以,遇到什么事情躲起来就好。” 阿诺竖起三根手指头很是认真地发誓道:“我保证躲得远远的。”停顿后又加了一句:“一定把南霜姑娘带回来。” '''''''''''' 围堵计划就这么安排好了,不久大伙各自散去,做饭的做饭,炸山的炸山,拿着聆信子练习的勤奋练习。时不时周围就会响起几声;我是阿桑,听到吗?听到吗?吗?开始时靖瑶还会应他两声,到了后来就是阿桑自娱自乐了。 烛光一盏接一盏点亮,明明灭灭,迎来了星辰落盘。 明日,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第二百二十二章 金丝谷 在治疗界中,西暮子可谓是神一般的存在,凡是他经手的病患,哪怕风前残烛日薄西山,最后都能起死回生活蹦乱跳,足以证明这位城主医术至高无上。 而如今,这位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西暮子城主,突然陷入迷惑之中。 按理来说,经历天雷劫的人,四肢糜烂,五内俱焚,灵识损耗殆尽,因此,西暮子一再交代,让凌少群好好休息,莫要乱动,墨迟这边有他看着保证死不了,死一赔十。可一回头,却发现凌少群又悄无声息钻进了墨迟房间,端水送药,跑进跑出,比他这个大夫还勤快。 这熊孩子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在屋里转个不停。 西暮子不耐烦道:“喂喂喂,你又不是钟馗,大半夜不回房睡觉留在这里镇宅呢。赶紧走,转到我老花眼都出来了。” 凌少群皱了皱眉:“我就住这屋啊。”你让我上哪睡去? 木子阳惊呆了:“你跟他住一起?”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西暮子用眼角瞟了眼那张用四根细木头顶起来,看着随时会倒的床。床本来就不大,墨迟躺在中间,差不多把所有位置都占了,用几何图形都拼不出凌少群能躺的地方。 西暮子沉默半晌,禁不住问:“他睡床上,你睡哪?睡他上面?” 凌少群:“” 见他不回话,西暮子露出惊叹的表情,感觉自己抖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本来不屑解释的凌少群,在他越来越夸张的逼视下,最后败下阵来,冷冷回了句:“我睡地上。” “哦。”西暮子甚是遗憾地收回了所有表情:“我都没见过像你这么操劳的病人。” 凌少群把所有关注都放在墨迟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不算病人。” 西暮子也是漫不经心地怼他:“你就吹,天雷劫造伤的哪有这么容易好,我看你是鸭子死了嘴壳硬。” “我不是吹的,喏,你看。”凌少群挽起袖子,把手臂怼到他眼前,灼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一层新皮,果然好了七八成。 西暮子瞪着两只灯笼眼,再次被凌少群刷了三观:“靠,你那伤莫不是画上去的?” 凌少群送回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我是穿越者,在超凡实景里受的所有伤都会自动痊愈。” “这点我比你清楚,可你这痊愈得也太快了。”西暮子双指附于凌少群手臂之上,像照ct一样,慢慢扫了一遍,而后不可置信地闭了嘴。 “以前更快。”凌少群把袖子放下,淡定地说:“我也不知原因,反正每次受伤都恢复得特别快,而且之前也没有痛觉,就像捡了个漏洞。” 如今,这个漏洞似乎慢慢被修补好了。 天雷劫之后,凌少群最大的变化就是开始有了痛觉,康复的速度也变慢了,跟其他穿越者越来越像。 “你没痛觉”西暮子眯起眼缝,目光钉在凌少群沉思的脸上。 凌少群五官标致,唇鼻生得让人看着舒服的好,眸子乌沉沉,认真起来充斥男子刚硬的傲气,而面对关心的人时,却是柔情无比,与那人确实有七分相像。 西暮子突兀地问道:“你叫凌少群?” 凌少群下意识嗯了一声。 暮西子:“以前有改过姓吗?” “啊?”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了,凌少群僵持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没。” 西暮子:“” 有就有,没就没,没是几个意思? 他不清楚的是,凌少群小时候得过重病,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没了,他现在是跟凌昕薇姓的,至于以前有没有别的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相对于凌少群这个‘没’,暮西子的问题显得更为怪异,好端端的,谁会问别人有没有改过姓。 两个人大惑不解地瞪着对方,到最后谁都没再吱声。 --------------------------------------- 金丝谷。 长风卷过洞穴,如一声野兽低啸,又如无数鬼魂的呜咽,汇聚成令人毛发悚立的吟诵。风经过的地方,一堆柴火燃烧,火光晃荡不灭,在石壁上映出两个鬼魅的人影。 酷暑压迫,嘲魇终于放弃了那件厚重的斗篷,换上一身短袖交领棉衣,残破的脸也完全暴露出来。 他的对面,南霜穆坐在干草堆成的暂且称为床铺,脚被手臂粗的铁链锁着,正索然无味细吞慢咽着一块胡饼。 这已经是她吃掉的第六块饼了,再坚持一下就能全部吃完。 眼看最后一点粮食都不剩,嘲魇忍不住提醒道:“这块饼是我的。” 闻言,南霜穆赶紧咬了一口,将饼据为己有:“又没写你名字,谁吃不是吃,你要饿了再去买一份。” 嘲魇:“” 捉一个这么能吃的回来,吃亏的好像是自己。 正常一点的姑娘,被人掳走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总该担惊受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偏偏南霜穆是个神人,好吃好睡,一点当人质的自觉都没有。 而事实上,南霜穆就是为了把他支开,才一股气把所有粮食吃完的,天知道她的胃有多撑。 脚上的锁链,根本不是问题,现在唯一困住她的就是眼前这尊不动佛。 哦,还有一样。 她下意识摸了摸心脏旁边被一刀贯穿的地方,那里裹了层厚厚的绷带,上面还留有鲜血染红的痕迹。 自从被捉到这个洞穴,也不知嘲魇给她灌了什么迷药,每天天一暗就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明,想半夜逃跑都没机会。 南霜穆表面保持着处变不惊,暗地里把每一种逃脱的方式都研究了一遍,务求一次成功。 然而,当她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洞,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这一刀是故意避开重要器官刺进去的,虽说没生命危险,但是光疼就够她难受好久,有时甚至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逃跑了。 南霜穆一度怀疑嘲魇是不是传闻中的变态杀人狂,半夜拿她当靶子玩飞刀。 不经意间,卷过洞穴的风声变了质,嘲魇冷森森朝声源瞥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南霜穆一个后颈拍刀。 “什么”南霜穆也听出问题来了,刚开口问,忽觉后颈吃疼,两眼一黑,不情不愿晕了过去。 金丝谷长期蓄电,能住人的溶洞不多,寻着这条简单不过的线索,西暮子很快猜到了嘲魇藏匿的地方。 他们赶到时,空气中残存着一丝火星味,凌少群探了探柴火:“还是热的,人刚离开。” 西暮子不在意地说:“估计是害怕逃跑了。” 凌少群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跑?” 西暮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被这么多人围堵,不跑是傻子。” 凌少群回了他一个你才是智障的眼神:“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围堵他呀。” 西暮子:“也对。” 靖瑶郡主问:“那他去哪了?” “大概出去买菜了。”西暮子挖了挖耳洞,猛然大叫出来,差点把自己戳成聋子:“靠!你烫我干嘛!” 凌少群收回烧了一半的干柴:“不是说了嘛,温度很高,证明他在我们到来之后才离开的。金丝谷所有出口都被我们的人守住了,他跑不出去,我们周围搜一下。” 说完他转过头问阿诺:“你会用剑吗?” 阿诺一愕,摆手道:“不会。” 凌少群又问:“匕首呢?” 阿诺期期艾艾:“我,我会用刀。” 凌少群正要打开装备栏,看没有合适的刀具,就听到阿诺补了后半句:“割麦子。” 好了,不用找了。 西暮子发出毫不留情的讥笑:“所以说,带个镜人有何用,当猎犬吗?” 阿诺也知道自己无用,羞愧地问:“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凌少群在地上挑了根最粗的木头递给他:“这个给你,防身。” 顿了一下,他半安慰阿诺,半自我安慰地说:“你对嘲魇没什么价值,他不会伤害你的。” 阿诺点点头,把木头握得死紧。 金丝谷确实很大,他们越往里走,经过的溶洞越宽广,再到里面已经暗得看不清事物了。 凌少群,青翎和西暮子各自念咒掌了一团火,也不知是提前商量好,还是巧合,三团火皆是不同的颜色,凌少群掌的红色,青翎掌的淡黄,西暮子掌的却是一团独特的蓝。 三束火光照在高峭的石壁上,甚为灿烂炫目。 不久后他们遇到一处分岔路口,左边一道斜坡向下铺伸不见尽头,右边一条长梯沿着岩壁攀爬至高处。 靖瑶问:“走哪边?” 阿诺似乎发现了什么,弯下腰在地上琢磨一番,而后惊喜地说:“石梯上有脚印!” 青翎也看到了,只不过没他那般兴奋:“这么明显的脚印,应该是前几天下雨时踩过外面的湿泥后留下的。” 凌少群和他想的一样,嘲魇是何等谨慎的人,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他指着下坡路问:“这个方向是?” 在场能回答他的,自然只有西暮子一人了。 眼珠子往左上角滚了一圈,西暮子回忆道:“再往前几百米,大概就是树林的出口了。” 那就对了,嘲魇一定是奔出口去的! 凌少群果断道:“走这条路。” 第二百二十三章 洞里有洞 下坡路的尽头,是一片碧蓝清湖,顶上倒挂针林石笋,在三色火光照射下,粼波斑斓,如星辰映在湖里。 毫无用处的阿诺,惊觉这回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抢着举手道:“我会游水,可以在水底潜很长时间。” 凌少群一时哑言,他如此积极,不给他表现似乎不太好,但总不能一群人跟着他游过去。 他给青翎递了个颜色,青翎笑着说:“我们不会游泳,还是坐船。” “船?”阿诺左右环视,别说船了,连块宽平一点的木板都没有。 他迷茫地看着,忽见脚底涌出一串金色古字,转眼盘成一颗云状小船,将他们拖了起来。 “哇啊!”阿诺惊叫一声,站不稳脚险些摔进水里,凌少群眼明手快揪住他的,肩领人捉稳了。 字云逆着水流往前飞,在清澈见底的湖面漾起一条细细的波纹。 水路狭隘,伸手能触碰到两旁的石壁,途中他们经过一道两米宽的急弯,瀑布飞泻而下,溅湿了干爽的衣服。 “停一下。”凌少群做了一个拐弯的手势,指着瀑布后面的石壁说:“那里有个夹缝。” 水声太大,掩住了他的声音,但青翎还是通过手势辨识到他的意思。 字云转了个方向,朝瀑布后方飞去,众人抬手去挡,还是结结实实淋成了落水狗。不过这趟水并没白淋,在两面凹凸不平的石壁之间,果然出现了一条非常狭窄的缝隙。 凌少群直觉,嘲魇很有可能躲在里面,他灭掉手中火光,带头走了进去。 这条缝最宽不到一尺,窄得让人透不过气,西暮子跟在凌少群后面,身体与石壁紧紧相贴摩擦,感觉气管炎都快犯了,好在路不长,很快就走完。 里面空间十分壮观,到处是顶天立地的钟乳石,西暮子越看越眼熟,却硬是想不出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一颗拳头大的石子电光火石飚了过来。 凌少群眸色一暗,一把揪住阿诺的手臂,将他掰转个方向。那石子贴着阿诺头侧飞过,要被这玩意儿砸中,脑门绝对能多出一窟窿来。 墨黑的眉宇蹙得极深,凌少群瞳色冷厉横扫一眼,在昏暗隐蔽之处,终于寻得一个高大的人影。 嘲魇半蹲在一根断掉的钟乳石上,矜傲地俯视着他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嗤笑。 有一件事西暮子说得不错,嘲魇在金丝谷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凌少群他们走进山谷时,嘲魇便通过风声洞察出了异样,只是短短一弹指,他已安排好后退之路。 所以,他是故意把人引至这个地方的。 凌少群厉声道:“嘲魇,把南霜交出来。” 嘲魇一笑,原本已经丑陋的脸更添狰狞:“南霜穆就在这下面,你过来带她走。” 说完,嘲魇用力将脚跟一颗石子踢向空中,这一脚带着内力,只听“砰”一声,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顷刻间溶洞猛烈震颤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西暮子提着嗓门叫了声,这一声尖锐无比,像是遇到什么惊恐之事被吓出来的。 所有人朝他望去,期待精彩的下文,但西暮子只说了一个“撤”字,洞顶就像坍塌了一样,砸下无数石块。 撤是撤不掉了,还好青翎反应迅速,立马念咒撑开一个八卦障,高举在大家头顶,形成一个巨形盾牌。。 石块与盾牌相撞,发出爆裂声响,西暮子用尽吃奶的力喊道:“这个是累卵洞,做过标记的,上头承着千斤碎石块,用力一击就会掉下来,所以一直封闭着。” 凌少群也扯着嗓子朝他吼:“谢谢你提醒,我们已经知道了。” 嘲魇自然不会让他们舒服太久,抱着看好戏过把瘾的心情观战一轮后,他招出了渊龙斩。 刀气近身之前,无声无息,当它快速切入小腿时,也只有皮肉撕裂的疼痛,根本看不清影子。 因此,青翎只来得及深抽一口气,就已支撑不住单腿跪在了地上,八卦障随之消失。 根本躲闪不了,所有人都被石子实实在在打在身上。 有句话叫船翻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一点没错,石子来势汹汹之时,阿诺立马缩成一团,乖乖滚出了灾难现场,至于其他几人,仗着自己还有点本事,施法的施法,硬抗的硬抗,毫不退却,被砸得鼻青脸肿。 西暮子刚想召唤盾牌,又被石子打中身体两次,气得大骂:“龟孙子敢偷袭老子,等会让你跪着求饶。” 他刚说完,忽见眼前闪过一道紫色光芒,龟甲形法阵从天而降,下一秒,他给嘲魇跪下了。 西暮子:&! 不光他,青翎和靖瑶也都臣服在了重力法阵的压迫之下。石子不下了,他们也站不起来了。 凌少群之前已经见识过这股强势的力量,因此当法阵出现的一瞬间,他飞身到岩石背后,非常机智地躲过了一劫。 大阵压下后,知晓嘲魇不可能再催动一次相同的法阵,凌少群才豁然现身。“嘲魇你跑不掉了,把人交出来!” 嘲魇眯了眯眼,沙哑的声音愈发阴沉:“跟我来。” 他说完,转身跳下钟乳石。 凌少群跑过去,发现那背后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不容思索,凌少群直接跳了下去。 一切恢复平静后,阿诺头跑出来,见他们三个对着钟乳石朝拜,疑惑地问:“你们怎么都跪着呀?他走了,可以起来了。” 靖瑶郡主头冒大汗:“你以为我们不想起来,起不来呀。”说完她又冲另外两人喊道:“快想想办法!” 起不起来的先不说,西暮子此刻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像只蛤蟆一样趴在镜人面前的伟大事迹会不会被传颂出去。 权衡利弊后,西暮子得出一个完美方案,就是把阿诺这个镜人给解决掉,一了百了。 见他一幅神游的样子,靖瑶知道是没戏了,只好把希望寄托于青翎身上。青翎倒是很快有了主意,他抬手招阿诺过去:“阿诺,我袖袋里有朱砂,拿出来洒在那个紫色法阵上面。” “哦哦哦。” 阿诺跪下去,在青翎的衣袖内翻出了包住朱砂的锦囊,小心打开,将朱砂洒在阵内。 不过一会重力法阵果然消失了,趴在地上的人终于缓了口气。 青翎被刀气劈中的小腿,骨头几乎都折了,但他还是先替靖瑶拍掉膝盖处的沙子,才慢慢去处理伤口。 西暮子淡定地看了一眼形势,身边一个看上去健壮实际手无缚鸡之力的镜人,一个脑子挺管用但此刻瘸了腿的幻术师,还有一个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傻白甜治疗师。 西暮子心道:很好。 洞口之下,剑拔弩张的两人蓄势待发。 嘲魇嘲魇右手一挥,渊龙斩横空出现,掀起一阵冷风。修长的刀身灵光涌动,锐不可当。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他说。 “也是你死的地方。”凌少群眸光刺红,莫绝蛰伏在掌,四周充斥着杀伐的气息。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把南霜交出来,要不把命交出来。” 嘲魇并没有被他激起多少情绪,冷言道:“我说了,这是我生活的地方,不是赌桌玩骰宝二选一,在这里我说了算。” 瞳孔一立,一排石刃毫无预警从地里窜了出来,贴着凌少群脚底攀升。 凌少群迅速跃起,手中剑斜砍横切,将石刃尽数摧毁,擦出火光灼眼。 眨眼间,周身一阵冰凉,凌少群抬头,见幽蓝的雪花阵降下,寒意涔涔。 十六面冰晶层层结起,将他围住,雪花从冰晶中生出,飘零飞舞,连绵不断。 那些比刀片还锋利的雪花,切割入皮肤,就是致命的伤害。 凌少群勾起嘴角,在嘲魇看不见的法阵中,轻笑了一声。 比起平日里妖面人对他的偷袭训练,嘲魇的火候,可差远了。 冰晶阻隔了嘲魇的视线,下一瞬间,一束烈焰冲天而上,照亮整个山谷。 猩红的焰火疯狂焚烧,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六面镜子接连破碎,溅落满地。 凌少群从碎片中走出,身上干净得滴尘不染,竟没有一片雪花能伤他分毫。 嘲魇表情微动,虽然极力掩饰,但不难看出,那是发自内心的震惊。 “你这些都是我玩过的,让你见识一些新玩意。” 流动的灵力自掌心灌注,七星莫绝一寸寸发出青色光芒,凌少群在光华涌动中缓缓抬起眉睫。 焚轮沉镜底,满霜雪刃花。 幻术与技能合一的口诀,也是他的自创。 千殇万影,血煞弥啰与蓄风阵同时发出。 耀眼的光芒爆发出来,周围一切,连同空气都颤动不已。 恍惚中,嘲魇看到凌少群墨发如云烟翻飞,身后无数把七星剑倏然升起,密密匝匝,将整个地下洞穴填坑满谷。 飓风掀起砂石,打在石壁上啪啪直响,万剑齐发的瞬间,宛如一场无边无际的风暴大雨,顷刻罩下。 只是刹那,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面面剑墙出现得干脆利落,将嘲魇的退路一再挡住,彷如落入缠人的蛛网,竭尽全力,徒劳无功。 “你的职业是幻术师。”凌少群的声音在风暴中近乎扭曲:“我一直以为你是双修职业,直至刚刚才发现,你每一次过招渊龙斩都没有发出任何招式,哪怕现在面临绝境,依旧无法举起你手上的刀,是因为没有招式可以放出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一份大礼 此刻的嘲魇就是一个瞎子哑巴,包裹在飓风之中,看不清,也说不上话,只能依靠渊龙斩维持着身姿。 不可能。 怎么会 短短几日,凌少群的功力怎么会变得如斯可怖? 别说以他一人之力,哪怕十个嘲魇,都挣脱不了这个强悍的枷锁。 继续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然而,让嘲魇绝望的事出现了,一把两人高的石剑慢慢从地里拔起,凌少群再次放出招式--崛地起刃! 泥泞淘尽,沉棺沙海。 已是穷途末路的嘲魇咬了咬牙,心道:你不是要见人嘛,那我就让你见个够! 用尽全身力气,嘲魇朝一侧石壁扑了过去。石剑以义无反顾的姿势紧追不舍,与他的距离缩至最短。 电光石火间,嘲魇从石壁隐秘处拖出一人。 那人微微垂着脑袋,襦裙轻裳,梳着俏皮的发髻,整个人清清瘦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起。 凌少群这一剑是带着恨意去的,琉璃月的仇,南霜穆的仇,根本没想过要停下来。 所以,当嘲魇身前出现一个挡箭牌时,他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凌少群立即撤回七星莫绝,可是剑意凛然,急不可收,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剑扎进南霜穆的身体。 石剑在皮肉上一厘厘化砂,凌少群心底最坚固那面盾牌,也在一厘厘瓦解冰消。以至于嘲魇带着南霜穆消失许久,他都还未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青翎跳下洞穴,见只有凌少群一个,着急慌忙地问:“人呢?” 凌少群瞳眸失色,许久才答道:“跑了。”他抿了抿干涸的唇说:“带着南霜。” 青翎一愕,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我通知他们。” 在拿起骨龄牌之前,他顺带提道:“西暮子也跑了。” 凌少群:“嗯嗯?” 嘲魇没有往树林方向逃跑,而是回到了长期生活的溶洞,那里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等着他取走。 将南霜穆放下,嘲魇快步走到一块人高的石头面前,双手用力将石头移开。 装蛊虫的酒壶还在,密封完好。 他捧起酒壶,正思索着哪个出口最近,蓦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其他路口都被堵住了,走水路。” 他猛地扭头,洞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衣男子,那人姿态随意,双手交于胸前,竹簪束起的头发长及腰际,除此之外,一切掩埋在黑暗中捉摸不透,看起来不像穿越者,也不像镜人。 嘲魇不语,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对方。 见他水泥柱子一样半晌不动,西暮子啧一声,从阴暗中走出:“地君让我给你带句话,好生活着,自求多福。” 这回嘲魇总算动了,不过没啥表情,就是少了几分警惕之心,还有抱壶的手换了一只。 西暮子神色古怪地动了动眉角,心想这个大傻子莫不是以为自己去度假的,还带壶酒,怎么不干脆把衣服被铺收一收一起带走呢。 西暮子:“你确定带那玩意儿?” 嘲魇冷言:“不用你管。” 西暮子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闲工夫管你,好走不送。 嘲魇擦过他身边,风风火火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一把捉住西暮子的手。 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一跳,西暮子捂住手臂往后弹了一步:“哎哟,你不认路还是不会水,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的。” 嘲魇直奔重点:“心脏什么时候给我?” 西暮子捂住手臂的手立马转移到胸口处:“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救你你还想杀人灭口。” 嘲魇厉声道:“别跟我装傻,泺喧说过完成任务会把‘心脏’给我,‘心脏’呢。” “他的心脏你问他要去啊,捉我干嘛,男男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吗” 西暮子又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双眼撑得比铜铃还大:“你说泺喧答应给你‘心脏’了?怎么可能,‘心脏’没了整个超凡实境就毁了,你说他答应把命给你我觉得更靠谱。” 嘲魇收起所有情绪,表情再次冷到极点。 从见到凌少群好胳膊好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起,他便觉得不对劲。泺暄千方百计让凌少群入魔,又岂是那么容易放过他的。 如今凌少群不光毫发无损,而且攻击力剧增,健康得老虎都能打死几只,也就证明了一件事,泺暄根本没打算对付他。 所以,被利用的,大概只有嘲魇自己了。 嘲魇横眉怒目,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整个泺汐源给烧了。 西暮子权当又一只傻二哈被地君骗了狗粮,颇为同情又有点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什么愁什么恨你找他理论去,快走,我只是来传话的,被逮住可不关我事。” 嘲魇回头瞥了一眼草窝上的人。 他原本觉得,把南霜穆留在身边是个负累,被刎颈盟四处搜刮不止还要照顾她的三餐一宿,拖泥又带水,早该抛弃掉。 但现在形势看来,人不能交回去了。 嘲魇一个弯身,动作利索将南霜穆架到肩膀上。 “高人。”西暮子甚为佩服地给他竖了个拇指:“逃命健身两不误。” 嘲魇没理会他,快速穿过洞口,像个勤劳的搬家工人,拎包扛柜上工去了。 金丝洞内火把通明,一片兵荒马乱,在刎颈盟卖力搜寻的同时,嘲魇已经带着神志不清的南霜穆潜入水底,悄然离开了。 半天后,聆信子突然响起,那头传来阿桑的声音:“他们从莱茵河这边出来了!” --------------------------------------- 人去镂空的箬伢镇,寂静多日后,再次升起一股炊烟。 规规矩矩的方形窗户被一只竹竿撑起,里面钻出一个棕色脑袋。 木子阳习惯性地左右张望,虽然知晓这个荒废的镇子不会吸引任何生物来光顾,但他还是一再确定后才放心。 木子阳生活在箬伢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里舒适安逸,远离斗争,恰好容他苟且偷安度过余下的日子,等哪天有个幸运儿闯了关,他便也顺其自然离开这个让他惶恐不安的世界了。 身后突然响起’砰”一声,还拴着木栓的大门被人强行踢开。 木子阳惊了一乍,几乎是下意识的,左手扶住窗缘,右手招出弯月大刀。 如果来者是镜人,他直接解决,如果来者是寻仇的,他也不怕一战,万一出现的是凌少群,木子阳便立马跳窗跑路。 可是,当他转头看清来人时,打心底只想诚恳地问一句:你谁? 嘲魇一脸脏兮兮,身上衣物本来就不多,已经被撕烂成条,里面全是惨不忍睹的伤口,他抱了个壶,肩上还扛了个姑娘,乍一看就是个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也难怪木子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木子阳还在把人赶走和自己跳窗之间摇摆不定,嘲魇抢先他开了口:“你叫木子阳,职业盗贼,之前是共玄会的人,后来投靠了刎颈盟。” 木子阳脸色骤变,这个人了解自己过去,是个不可控的角色,他不想惹麻烦,赶忙上前把门合上。 嘲魇用手肘抵住门:“我来找你没有恶意,只想让你帮一个忙,事后我可以给你” 给什么给,木子阳什么都不想要,关门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强烈了,那扇门在两人之间左右摆动,相持不下。 嘲魇:“你还差一件兵器,我可以给你抢回来。“ 听到这话,木子阳浑身一颤,突然就没力气了。他和隐凡地君之间的交易,这个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也是地君的人? 慌神只在刹那间,嘲魇身子一闪,已经越过木门来到屋内。 虽然心底浪潮翻滚,但木子阳仍装作镇定地说:”就凭你?你哪个团队的?“ “我不需要团队。”语气平淡,却明显夹杂了三分傲气。 “呵”木子阳正要嘲讽一番,忽见来人五指一缩,一把蛟骨大刀倏时横在两人之间,刀身修长,通体灵光,吸风饮血,锐不可当。 是渊龙斩! 嘲魇平日里整天穿戴斗篷。很少在人前露脸,木子阳认不出人来也很正常,但这把刀他不可能不认识。兵器榜排名前十的兵器,每个穿越者都背得滚瓜烂熟。 木子阳震惊道:”你是?“ 嘲魇:“现在知道我有能力帮你抢到兵器了。” 这是包赚不吃亏的买卖,嘲魇有十足把握木子阳会答应,可是下一秒他却见木子阳痛快地摇了摇头。 嘲魇蹙眉:“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已经放弃了,我现在只想活着离开这里。”什么心脏什么赏金,于木子阳而言,都没有命重要。 “放弃?”嘲魇森然冷笑起来:“你以为泺暄会放你走?” 木子阳的脸闪过一丝不安,他何尝不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他什么都不要,泺暄没必要跟他这种小人物过不去。 嘲魇:“就算泺暄肯放过你,传鸟会善罢甘休吗?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交不出心脏,就是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弃子,必死无疑。” 木子阳脸色一白,有点绷不住了。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前后无路的境地。 木子阳双眉紧锁,沉默好久,最后还是妥协了:“你要我怎么做?我只是个盗贼,能力有限。” 嘲魇将南霜穆放下:“只要帮我看好她就行,五天后,我拿兵器来换人。” 离开前,嘲魇强调道:”不要让她跑了。“ 木子阳见女子身上扎着绷带,又有新伤,都残成这样了,还怎么跑? 他的视线慢慢往上移,越看越觉得眼熟,当发现对方竟然是南霜穆时,简直想立马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扔了,可是嘲魇已经消失得彻底无踪。 烈阳高挂天穹,在大地上照出一层灰白的光晕,嘲魇踏着满地残叶,灼热得仿佛被魔鬼附身。 “凌少群,来的不往非礼也,就让我回你一份大礼。”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浅吻 夕阳的残红还留在枝头,清月已挂上云霄,红黄夹紫,洋洋洒洒映在淡雅的小屋墙上。 冰灵将银球放在墨迟伤处推磨,银球发出时亮时暗的光芒,看得凌少群忧心忡忡。 墨迟这日分外浮躁,额上不断溢出冷汗,口中梦呓连连,就像在梦中承受了天大的煎熬,眉宇间尽是安耐不住的痛苦。 西暮子又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跑路,简直要了凌少群半条命,幸亏还有个冰灵在,不然他得架着果儿再飞一趟太虚门。 冰灵刚验完,他便急着问:“墨迟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受?” 冰灵放下银球,净了净手,平静地说:“无须担心,他只是恢复神志,快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凌少群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还好不是什么病症复发。你累了一天,早去休息。” “嗯,他醒了告诉我一声。”冰灵收拾着药筒,随口问道:“你今晚还是在这里睡地板吗?” 其实,如果凌少群愿意,清理个空屋子很简单,青翎那边也愿意腾出半张床给他睡,不至于天天打地铺这么凄惨。 凌少群每次都回绝得很快:“不必麻烦,天气闷,睡地上凉快。” 冰灵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不再劝,收拾完便离开了。 晚上风有点大,吹得窗户吱呀响,凌少群皱着眉把窗拉上,又检查了木门有没有关严实。 已经过了半宿,墨迟还是眉头紧蹙,大汗淋漓,没有半寸缓和。 凌少群想给他擦掉额上的冷汗,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对方准确无误地扣住了。 使劲得,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是不是凌少群的错觉,他发现墨迟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表情不再难受了,也没了之前的梦呓。 仿佛握住他的手,可以驱散梦魇带来的不安。 凌少群任他握住,静静守在一旁,后来实在困得不行,头靠在床沿上就睡着了。 第一缕朝曦偷偷溜进房内时,墨迟闻到了草木混合的湿味,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皮,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刺眼的光线。 身体异常难受,四肢宛如千斤重,创伤带来的所有疼痛一刹那归位。 他努力地动了动脑袋,然后,所有动作都终止了。 因为他看到了身侧的人。 凌少群枕着头,睫毛在晨光中簌簌发抖,看得出睡得一点都不踏实。束成马尾的长发顺着肩膀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与指头纠缠在一起。可能是握得太过用力,手掌之间还留有薄薄一层汗水。 鬼迷心窍地,墨迟突然想伸手摸摸这张不安的脸。 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可是事与愿违,手上的痛觉让他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也是这么轻的一个动作,睡梦中的人就被惊醒了,睁开眼后不偏不倚,正好与他相对。 凌少群尚未清明,眸子里水光恍惚,如晴天里泛着涟漪的荷塘。 墨迟愣愣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紧张无措,少喘了几口气。 凌少群也是失神半晌,才突然清醒过来:“你醒啦,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是肯定有的,但墨迟却摇了摇头说:“好了。” 在他心目中,没死,就等于好了。 “是你带我回来的?”他还以为,他会被丢弃在荒野,又或是被多捅两刀,却从来没奢望过醒来后会听到凌少群的一句好点了吗? “你伤得那么重,不带你回来难道要抛尸荒野喂熊吗?”凌少群明知他的意思,此刻却自己先尴尬起来,含糊其辞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冰灵。” 见他要走,墨迟不管身上的疼痛起身拉住了他:“等一下。” 凌少群:“怎么了?” 没怎么,墨迟就是有点怕,怕这是一场梦,怕凌少群走了就不回来了,所以捉得很紧。 他久久凝视,像面对失而复得的瑰宝,可时间一长,不说点什么又有些突兀了。半晌后,墨迟嗓音有些嘶哑地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凌少群动了动唇,克制着情绪道:“当然有,你为何来到超凡实境,为何加入刎颈盟,你与嘲魇什么关系,你的过去,还有天雷劫那晚发生了什么,我都想知道。很多事情,我都在等你醒来亲口告诉我。” 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干涸,墨迟突然哑了,因为他发现,凌少群问的,竟一件事是能开口的。 沉默许久,他选了一件还能解释一二的事:“我加入刎颈盟是因为” “但不是现在。”见他这么难以启齿,凌少群也不忍心逼迫他,开口打断了:“等你身体恢复了,愿意与我坦诚相对了,再告诉我。” 坦诚相对吗? 墨迟不是不愿意与凌少群坦诚相对,只是他的过去太过黑暗,只怕说出来,会被更加讨厌。 凌少群不明他的心思,反觉墨迟与自己疏远了不少,暗地里灰心失落。 “就算你是为了拿到地图才加入刎颈盟的,我也原谅你了。我把你带回来,是因为你在天雷劫护着我,一命还一命。之后你要不想留下来,随时可以走。” 他想把手抽走,却发现被捉得更紧。 墨迟苦苦看着他,眼中伴着风起云涌,含着摸不透的深沉:“如果,我加入刎颈盟不是为了地图,是其他原因呢?” “不管什么原因”凌少群说着,忽觉对方用力一拉,失去重心的人整个往前倒下。 墨迟一只手勾着他的后脑勺,抬头吻了上去。 很浅的一个吻,一触即分。 凌少群反应慢半拍,还愣愣瞪着眼睛,已经结束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会原谅我吗?”墨迟微睁着眼,目光灼热,深情若失。 脑海中一声嗡鸣,凌少群下意识后退一步,挣脱了怀抱。 他的反应很大,墨迟一愣,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举动。许是担心被厌恶,原本忧郁的脸又生出几分悲伤,像是受了欺负无处讨说的小孩。 此时凌少群心如钟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期望墨迟能先打破僵局,说他是无意的,或者开玩笑的什么都好。 可是,两人相对无语良久。 比耐心,还是墨迟略胜优胜很多。 等到绿叶都枯了,凌少群实在僵持不住,抿了抿唇道:“我说了,不管什么原因。” 说完推开门,逃也似的蹿了出去。 真的是蹿出去,只用了两步。 墨迟第一次见他逃得这么急,恍惚半天,才慢慢闭上眼睛靠在了床头。 我到底在做什么?睡一觉醒来,竟然糊涂了。 凌少群反手关上门,心脏砰砰乱跳,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螃蟹。 怎么回事? 墨迟为什么吻我? 这是遭雷劈的后遗症吗? 还是他本来就喜欢男人? 一连串自问,也得不到答案,凌少群狠狠拍了拍脸,只觉此地不宜久留,脚底抹油飞溜了。 房门再次打开时,只有冰灵一个走进来。 她帮墨迟做了复检,又简单嘱咐了几句。 “天雷劫造的伤没那么容易恢复,这段日子会很难熬,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至少性命是无忧了。”说完,冰灵又别有意味地加了句:“你身体好了,少群便少受点罪。” 墨迟顿了顿,呢喃般小声道:“我还以为他不会原谅我。” 冰灵犹豫片刻,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她一向温和,此刻却有些恼:“被信任的人倒戈相向,确实可恨,但他对你的担心比怨恨要多,天雷劫你舍命相救,他又怎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墨迟自然了解凌少群的为人,也正是这样,他才更加无地自容:“就算他真的舍弃我,也是应该的。” 对凌少群,墨迟只剩愧疚,他骗取了他的信任,伤了他的心,还用难离刺伤了他,本就是罪无可赦。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他却不那么想。”冰灵月眉压得极沉,语气冰凉道:“天雷劫下来他也是伤得极重,却能像个无事人一样,稳稳妥妥把你送回来,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让我们先医治你,明明也是个病人,却能每天晚上点烛不眠给你守夜上药。你说,他是不是脑袋被天雷劈坏了,重新换一个比较好。” 闻言墨迟一怔,手不自觉微微发抖起来,又感有股暖流沿着脚跟涌上了心脏。 那个被他拿七星难离刺伤的人,那个他以为已经失去的人,原来还在原地等他。 凌少群双手环胸背靠在木栏杆上,深有所思。见冰凉走出来,忙把她拉到一旁,用极小的声音问:“墨迟怎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恢复几成功力?以后还能用剑吗?” 冰灵竖着耳朵听完,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用蚊蝇般的音量回他:“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凌少群想起刚才和墨迟的吻,耳尖刷红,吞吐其辞道:“我都躲屋里这么久了,要晒晒太阳才健康。那个,冰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冰灵:“什么问题?” 凌少群摸摸发烫的耳根,强装镇定道:“一个人受了重伤后,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冰灵自认对病患了如指掌,任何后遗症她都有所研究。 凌少群:“改变性取向?” 冰灵:“”好,已经超越她的认知范围了。 看冰灵的表情,凌少群也知晓得不出什么有用答案,便摆手道:“我随便问问,你不用在意。” 重伤会不会影响性取向这一点,目前无从考究,但基于最近也没几个人重伤,冰灵大概、约莫、或许已经猜到他说的是谁了。 “墨迟他是不是” “不是!”发觉自己差点把心底的秘密给抖出来,凌少群顿时慌乱无措,一口就给否决了。 冰灵垂下纤细的睫毛,浅浅笑了。虽然活的这些年她见识的大多是心智不成熟的镜人,但在观察人心这方面,还是玲珑得很。 这两个人,你猜我躲,一个藏着掖着,故作从容,一个生性坦率,对感情却永远慢半拍,要不是立场不同,其实还挺般配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地君的伤 圣殿二楼有一个常年闭门的大厅,当初为了让二十几人工作起来不拥挤,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空间,特意在大厅两边加建了四个延伸的房间,而如今,除了偶尔光顾的蜘蛛,就只有地君一双脚印,能扫除这里的寂寥了。 脚印起始于门口,终点永远落在大厅中央那张六尺长四尺宽的4d程序桌旁,一落便是大半天。 4d桌上以实时动态的形式展现了整个泺汐源六座城镇、三个野地和多个未开发完整地域的现况。如卫星同步,将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传输到眼前。河水中偶尔蹦出的鱼儿,山林间来回穿梭的野怪,大地之上,浮云之下,一览无遗。 所有城镇的上端都以红外线相连,红外线的聚集点在屋顶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形宝石上,那便是世人梦寐以求拼死争夺的‘心脏’。 有句话叫心脏毁世间尽,因此从来无人敢触碰一下这颗宝物。 而此刻,牢固的‘心脏’被人一把粗鲁地摘了下来,空缺的位置很快又被另一颗长得很像的宝石填上了。 男人捧着‘心脏’的手长袖滑落,露出里面成排的黑痂。 黑痂是新长的,袖子能挽多高,它就能排多高,要比赛的话,黑痂完胜,毕竟他伤的可不止手臂这么简单。 男人笑笑,活了这么久,历经过这么多劫难,他还是第一次重伤不愈。 不过,地君很开心。 因为他终于可以放下重任,随心所欲为自己做了一件事。 墨迟之所以还活着,皆因遭遇天雷时,始终有个人替他挡着。 那晚如果有人经过荒野,就会看到大地之中两个男子相拥跪地,头上电闪雷鸣金丝不绝,而两者之间,一个扇形符阵,宛如硕大的金刚罩,将他们稳稳盖住。 施法者,就是站在天雷之外,一身白衣被金丝照得熠熠生辉的隐凡地君。 墨迟承受的是雷电带来的皮肉伤害,而地君承受的,却是来洗涤封印带来的魔力伤害,侵骨蚀魂,损毁内力。 “应该看不出来。”男人对着假‘心脏’蹙眉自问,片刻后又自我否定道:“算了,也没几个人见过它长什么样。” 将‘心脏’收好后,厅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 男人低语念了一句,手臂上结痂全数消失,变回了光滑水嫩的皮肤。 障眼法,他最擅长的。 地君心高气傲,从来不在人前卖惨,哪怕被伤得遍体淌血,也只会生吞硬抗。有些事自己拦下就好,没必要人尽皆知。 他期待地等候,门外探进一个头,还有一声嗲嗲的:“地君~” 男人:“”我期待个毛线。 他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满脸嫌弃地问:“是雪幽山风太大把你给吹回来了?” 白日生偏过头,眨了眨他那双亮晶晶的招子,用俏皮可爱的语气说:“就不能是人家想你嘛。” 男人瞥他一眼,咬牙道:“好好说话,饶你不死。” “哦。”百日生端正姿势,好好地说:“叱跑了。” 男人脸色一变,突然大声咳嗽出来。 白日生还以为他只是呛着了,咳两声就好,谁知男人这一咳完全停不下来,而且越咳越眼中,目测离死就差两口血沫子了。 白日生震惊无比,小心试探着问:“你生病了?” 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隐凡地君,生病了?! 男人用袖子捂住嘴,压抑住咳嗽后,风轻云淡地说:“被雷劈了一下。” 白日生更震惊了,有雷劈你不会躲啊?再说,什么雷能把创世者劈成这副鬼样。不过他转而一念,好像想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也对,你单身这么久,想找一些刺激的玩玩也是免不了的。” 男人不语,只是将手指抵在他头上:“还是变回小孩,小时候会说话多了。” 白日生惊得一把握住他的指头:“不不不,我小时候嘴碎,你不会喜欢的。” “现在嘴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沉着脸,只想快点聊完快点把这只多嘴乌鸦送走:“说,怎么跑的?” 白日生神情有些微妙,稍微思考了一下才说:“那个你不是不知道,叱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雪幽山,你让我把山门打开,他就顺势跑咯。” 男人哼一声:“这就是你擅离职守的借口?” 白日生急了:“绝对不是,他上天入地的能耐,要跑我也阻止不了呀。” 男人哂笑道:“是阻止不了,他跑的时候你大概还在太安的八洲馆啃着瓦罐鸡喝着一品汤。” 白日生还要据理力争,听完这话脸一阵青一阵白,音量倏时降了一半:“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我还不了解你嘛?” 这下白日生无话可说了,叱离开雪幽山时,他确实在八洲馆啃着瓦罐鸡,喝着一品汤,还有生煎包四喜丸子火爆小龙虾。 “要不我把他找回来?” “跑就跑了。”男人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锁住他的从来都不是那条单薄的铁链。” 白日生心想,是的,手臂一样粗的单薄铁链,被他随随便便一甩手就嘎嘣断了。 他突然一顿:“这么说,你早就猜到他会跑咯,那你还让我守着那座万年雪山。” 男人理所当然道:“你不守着,我怎知他什么时候跑出来。” 白日生:“”把我当监控你就直说呗。 “你不怕叱去找凌少群报仇?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凌少群杀了怎么办?” 男人蓦地一笑,掺了几分冷寒之意:“之前杀不了,以后就不可能了。” 偌伢村 这天晚上,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各怀心思,都没有睡着。 要知道和凌少群共处一宿,墨迟是打死都不会那么冲动去吻他的。 只是那个时候,情急所致,迷乱了心智,如今说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是如此的难以自制,又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当他发现自己对凌少群心生异念时,就已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挣脱情丝,因为他知道,任务完成后,世上就再无墨迟这个人。可是凌少群就像天寒地冻中一捧温泉,不论他飞得多高,离得多远,都渴望得到。 进刎颈盟如此,双修如此,想护他周全也是如此。 身体发闷,墨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当然,非常轻,怕惊扰了凌少群。 而他不知的是,凌少群更加睡不着。 白天那个吻几乎成为他的烙印,几个时辰过去了,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凌少群翻来覆去,脑袋从手臂滑到枕头,又从枕头滑到竹席,将自己活活圈成一个陀螺。 过了一会,他听到墨迟用低沉的嗓音喊了声:“少群。” 本来打算装睡到天亮,被这一声轻呼吓得精神了不少,更让凌少群惊吓的是墨迟接下来那句话。 “你要睡床上吗?” !!! “啊?”荒谬不羁的念头一闪而过,凌少群莫名心臆混乱起来。 什么意思?一起睡吗?虽然他俩之前就是一起睡的,但今非昔比呀,睡在一起不会更尴尬吗? 凌少群克制住心绪,磕磕巴巴说了两个字:“床小。” 墨迟先是微怔,而后想到了什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地板。” “” 难堪是肯定的了,但绝逼不能让墨迟看出来,凌少群轻咳一声,假装镇定地说:“你是病人怎么能让你睡地板。” 墨迟:“没关系。” “不行。” “我和嘲魇一起时住在山谷,睡地面习惯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凌少群也不知哪来的气,大概是嘲魇这个名字给助的攻,莫名就对着墨迟吼了一句,吼完他自己都怔住了。 屋内霎时一片安静。 怎么办? 他心想,要道个歉吗? 不道歉的话今晚大概就这么结束了。 就在凌少群非常纠结时,墨迟又开了口,但已经与睡地睡床无关了。“你白天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其实,我从小就没有家人。” 凌少群一愣,将头转向了他。 墨迟眼睛盯着房梁,目光却落在了天穹之上,斗转星移,回忆如潮涌动。“我出生时眼睛是黑色的,可随着身体长大,就变绿了。有一年村里流传疫病,死了好多人,大家都说是我晦气。开始时父母不为所动,可不久后,他们也相续得疫病去世了。从那以后,亲戚当我是怪物,邻里当我是灾星,没人敢靠近我,也没人敢收养我,我就独自一人生活了。” 他从前无人在意,天寒不觉冷,受伤不觉疼,久而久之,变得冷言寡语,生人勿进。也是因为这样,当凌少群主动接近他,说要当他朋友时,墨迟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他从来不贪图别人对他好,在感情上饿得皮包骨,当有人给他一小口白米饭,他就宛如得到一餐丰盛的晚餐。 凌少群喜欢缠着他,喜欢拉他练武,推心置腹把他当自己人,什么秘密都与他分享。 冰是捂不热的,却能捂化。 墨迟就是这样,在他面前一寸寸化成水的。 听了墨迟的话,凌少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知墨迟少言,却不知他的性格是因生活影响,并非天生如此。他知墨迟冷酷,却不知他曾遭人排挤,孤苦伶仃。 凌少群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能让墨迟感受到家人的存在,或许墨迟就会变得阳光起来,以前种种阴暗会离他远去。 他忽然起身,向墨迟靠了过去:“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墨迟被他惊到,也爬了起来,却不知作何为好,手肘撑着身体,傻傻看着他。 凌少群笑着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眼睛时,它们是发亮的,像夜里的指路明灯,能将黑暗撑开。你不是灾星,是我的守护星,别人不懂你的好,我懂。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 “什么”墨迟喉咙攒动,难以抑制地问。 凌少群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我会对你好,好到可以替代你的家人。” 墨迟一时无语,眼中又是温暖又是无措,只觉身体某处柔软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满身甲胄冰冻三尺,已经是坚如磐石,殊不知被指尖轻轻扎进去,里面是会热血奔放,颤抖不已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鸡汤 鸡棚内,凌少群右手转着一把借来的刀,左手五指张缩不定,淫笑连连,十足一个绑架少女意图不轨的大流氓。 他精挑细选细选精挑,最后目光落在一只身材丰韵的老母鸡身上。 “就你了。”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凌少群行动迅速,出其不意便已跃身过去,不料那只老母鸡也是个中好手,爪底生风噗呲一下竟然躲开了。 凌少群扑了个空,站起来拍拍手掌,使出仙人奔月,老母鸡也来了个青龙摆尾,顺便赏了他一翅膀。 凌少群咬咬牙,再使出饿虎扑食,这回老母鸡鸟都不鸟他,直接鱼跃龙门跳到鸡棚外去了。 凌少群从鸡棚追到河边,又从河边追回来鸡棚,屡战屡败,最后落了个满身泥巴,一头鸡毛。他扯着嗓子喊:“你别跑呀,我刀法很好的,保证一刀毙命,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爱娃娘听到动静,端着菜盘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呀,大早上的吵吵闹闹。” 凌少群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只老母鸡投诉道:“爱娃娘你家鸡是不是受过特训呀,这么能跳,你平时都喂跳跳糖给它吃的吗?” 爱娃娘卷起袖子说:“不就一只鸡嘛,我来。” 不到一分钟,那只上房揭瓦的鸡老老实实被带进了灶房。 灶房里炊烟三尺,浓郁的肉香味弥漫空气,凌少群还未走进去就闻到了。 “好香啊,您在熬汤吗?” 爱娃娘说:“老四家宰了一只牛,我拿牛骨炖汤给大家喝,你们也都有份。” 凌少群:“这么大一锅?” 爱娃娘指着小灶头说:“那边还有一锅温着呢,管够。” 凌少群脑袋一转,他本来打算杀只鸡给墨迟加个荤菜,现在想想熬个鸡汤其实也不错,不过面前似乎还有一道更大的难题。 他拉过爱娃娘,笑嘻嘻地问:“那个,能不能再请教您一件事,这个杀鸡是先一刀砍断头呢,还是先开膛剖肠?” 爱娃娘:“” 墨迟醒来时,房内空荡荡,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出去了。 已经许久没离开过床,他想起来走两步,可能是病情原因,刚站起来觉得头晕,又坐回去了,在床边摸索的手突然碰到一些柔软的布料。 墨迟仔细一看,是件青蓝泛灰的战士服,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还有一条丝帛腰带。 这套衣服,他见过。 凌少群一进门,见墨迟拿着战士服不解地看了半天,只好解释道:“你原本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这是我的。”停顿一下,他又问:“今天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墨迟微微愕然,讶异的不是衣服,也不是出去走走的邀请,而是凌少群的样子。他看起来刚运动完,袖子挽到手肘,末端浸有水迹,鬓边汗如凝露,发间还夹了一根如果没看错的话,鸡毛? 见墨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凌少群有些窘迫,垂眸轻咳:“你看什么呀?” “过来。”墨迟一招手,他就真的乖乖过去了。 墨迟的手换了个方向,指腹温柔,轻轻碰上了他脑袋。 即便已经打心底确认要待墨迟好,即便已经想好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但对于墨迟的接触,凌少群依然有所保留。 他不是个死板迂腐之人,也能接受男子之间至死靡它的情愫,只不过在墨迟没有表明情意之前,他断不敢妄自猜测。 这世上的喜欢有太多种,相濡之情,知遇之恩,怜悯之心,可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爱意。墨迟之所以选择他,也许是依赖,也许是感动,也许真如他所想的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后遗症。在南霜穆那边已经栽过一次跟斗,凌少群岂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他生硬地侧了侧头,耳根薄红,这个动作维持至墨迟抽回手,从他发间拿下一根鸡毛。 “” 僵在原处好一会,凌少群半是羞涩半是恼怒地说:“乡野地方,鸡飞狗走,随随便便就会粘上一点,不是什么稀奇事!” 其实,也没人让他解释。 墨迟嗯一声,眸光柔和地低下头,把衣服套上。凌少群只比他矮一点,两人身形差不多,战士服穿着也合身。 “走。” 他刚站稳,却见凌少群挠了挠后颈,方才紧绷的脸已经换成自然的神态,并且背对着他俯下了身。 这架势,分明是要背他! 墨迟没有动,面色可谓神奇。 等了半天没动静,凌少群催道:“上来啊。” 墨迟无奈道;“你背得动吗?” 凌少群:“抱都抱得动,怎么会背不动。” “抱?”墨迟语气有些迟疑,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重伤后是怎么进的屋。 凌少群特意强调道:“你抱过我,我也抱过你,咱两扯平了。” 对于被墨迟抱这件事,他还是耿耿于怀的,毕竟自己是个七尺男儿,百折不屈,况且墨迟不只抱过他一次在这件事上,凌少群无论如何都得找回点颜面。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没背成,不过墨迟也相对妥协让他搀扶着出了门。 屋外就是莱茵河,沿着河流走了几十米后,凌少群找了个可以看到风景又可以乘凉的地方,让墨迟坐下。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看看开饭了没。” 墨迟点头,目送他走远。 莱茵河上荡漾着细碎的光华,莲花灼灼轻偎低傍,远处山巅有巫鸟飞过,连成一排。 可是再美的景色,也不如他此刻心情安宁。 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 墨迟慢慢闭上眼,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绿水挽溪,穿过粉色的桃林、金色的麦田,有人在白花缕缕的麦穗中回眸,扬起笑脸看他。 没过多久,凌少群跑回来了:“开饭了,我扶你过去。” 刎颈盟平日会聚在爱娃家吃饭,今天人特别齐,全到了。 思文赫兰端了个海碗盛饭,见他们进来讽刺了句:“终于肯上桌吃饭了?” 凌少群觉得很无辜:“我不是一直都在桌上吃饭吗?” 这话靖瑶听着可就不满了:“也不问问自己都多少天没跟我们一起吃了。” 墨迟出现,刎颈盟很统一的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还是与往常一样自顾自吃饭。 在场唯一不自然的大概就只有墨迟本人了,不过他平时习惯寡言少语,又一副处变不惊的自若样子,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凌少群举着筷子给他夹菜:“你太久没有进食了,不宜吃硬的,先垫些软食,来一块豆腐,再来点青菜。” 墨迟一边小口细咽,一边看凌少群把他的碗填满。 饭吃到一半,凌少群突然离席了,不过没多久便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端了一大锅鸡汤。 鸡汤是刚上锅的,还冒着热烟。凌少群放下后吹了吹发烫的手,笑着对墨迟说:“我给你熬了汤,你多喝两碗。” 墨迟还未反应过来,青翎的脸色先变了:“你熬的汤?” 凌少群嘿嘿一笑:“关东不在,只能亲力亲为了。” “哪是熬了个汤那么简单呀。”亲眼目睹凌少群窘相的靖瑶郡主抢着叙述道:“他天没亮就跑鸡棚里捉鸡去了,拿刀追着那只老母鸡跑了好几里路,沼泽踩了,泥地也滚了,后来爱娃娘看不下去,才出来帮他把鸡制服的。” 冰灵接棒道:“还表演了一刀去鸡头,现在灶房里的鸡血,跟凶杀现场无二样。” 凌少群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清洗来着,但爱娃娘嫌我手脚慢,赶我去给族民送汤,她留着自己清理了。” 青翎哼唧了声:“平时打野怪这么凶猛,杀只小鸡却婆婆妈妈。” 靖瑶郡主听得出他话里装着酸水,笑着问:“你这语气,是吃醋了?” “吃什么醋。”青翎嘴上虽否认,但心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凌少群可从未为他做过一顿吃的。 他们说着,墨迟也只是怔怔地听着,心里仿佛浸了蜂蜜。想到凌少群毛手毛脚捉鸡,沾了一身鸡毛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微微勾了一下。 凌少群舀一碗汤给他:“快尝尝。” 墨迟默默喝下一口,脸色毫无波澜。 汤是最简单的熬法,一只鸡,一块生姜,加点葱酒,却能让他从胃里暖到整个身体。自从失去家人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为他熬汤。 他捧着碗,又喝下一大口。 “怎样?”凌少群目光炽热,犹如一个等待嘉奖的小朋友。 墨迟细品了一下,如果真要点评的话 “没味。” 凌少群一楞,突然想起来:“哦对对对,我忘放盐了。” 思文赫兰正在舀汤,汤勺刚提起,汤锅就没了,凌少群捧起整锅鸡汤,瞬间消失。 “你把盐拿过来不就好了吗?”冰灵还没说完,他的背影已经变小了。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了,只觉得努力争取进步的凌少群很是让人开怀。 --------------------------------------------- 小剧场: 四叔:“我宰头牛都没他宰只鸡这么壮观。” 爱娃娘:“我清理鸡棚都没清理这个灶房这么麻烦。” 凌少群:“横批:我最牛逼。”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村子傀儡 夏日晚风,时有微凉,今夜的箬伢村分外清净,族民早早便熄灯睡下了。 午夜过后,凌少群听到外面传来接连不断的窸窣声,像很多人在走动。 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查看,但天色过于乌沉,看不出什么异样。 墨迟似乎也察觉到不寻常,撑起虚弱的身子问:“外面怎么了?” 凌少群:“不清楚,你好好躺着,别动。” 没过多久,另一个屋的门也开了,思文赫兰走了出来。 凌少群把窗推开:“大哥,你是不是也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思文赫兰:“嗯,我去看看。” “我也去。”凌少群直接从窗里翻出来,几步跟上大叔。 天阴沉沉的,放眼望去四野皆空,偶有凉风穿颈,灌来阴森之气。远处,黑影攒动,布满草荄的小路上,枯枝被踩得吱呀作响。 渐渐地,黑影由模糊一片变成一个个人,高矮肥瘦,男女老幼。他们手握农具,成群结队,慢慢朝两人住的地方走来。 等他们靠近了,凌少群发现,竟然都是熟悉的人,里面有族长,阿诺,阿桑,三婶 这些人行动僵硬,面无表情,空洞的瞳孔里只剩阴沉与死寂,乍一看,还有几分瘆人。 换了普通人,可能已经吓得脚抖了,然而大思文赫兰和凌少群,一个八风不动,一个雷打不惊,站得比钢板还直,慎重的表情也不知谁吓谁。 “好像在哪里见过”凌少群低声呢喃了句。这些人看上去被某种力量控制住,已经失去神智,不过凌少群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他们的神态似曾相识,他一定在哪遇到过。 “发生什么事了?”冰灵和靖瑶跑了过来。 凌少群摇摇头:“我们也刚到。” 两个女生一出现,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不安,有的人蹲下抱头嘶吼,有的人在地上翻滚,还有一些扯着身上的衣物,表情十分痛苦。 靖瑶郡主嘴角扭曲地问:“他们该不会” “嗯,准备应战。”思文赫兰从地上捡了根木条,一副开打的姿势。 凌少群蓦地一怔:“应战?开什么玩笑,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这些人中,年级最大的族长,消瘦如风中一根狗尾巴草,这就他身老骨架,别说打,被人轻轻一推可能就呜呼哀哉了。而年级最小的爱娃,踮起脚都不到凌少群腰身高,不小心摔倒都会哭鼻子。 族民善良朴实,平日里对刎颈盟照顾有加,凌少群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的。 思文赫兰朝拿铁棍的阿桑指了指:“这就不叫手无寸铁了?” 凌少群:“可是他们没有攻击性。” 他话刚说完,以阿桑为首的几个青年已经冲了过来,对准他们抬手就打。 刹那间凌少群面前多出一个防御屏障,铁棍敲在上面响起刺耳的“哐哐”声。 不远处,青翎立于小楼之上,手中云霄石发出零星的光芒,给黑夜点了一盏清灯。 屏障外一片混乱,砰砰嗙嗙的敲打声响个不停。爱娃身子小,刚好可以从缝里钻进去,一摸到凌少群的腿就下口咬住了。 “爱娃,住手。”冰灵拉住她,拿药包塞进了她嘴里。 防御屏障很快被破开了,族民狂躁地叫嚣着。族长也一反常态,张口咬住了凌少群的手臂,仿佛他有多好吃似的,个个都要来尝一口。 凌少群吃痛,用力甩了他一下,谁知听到‘啵’一声,族长一排牙华丽丽飞走了。 凌少群:“” 冰灵:“” 族长也木讷地看向了地上的牙:“” 凌少群惊了一乍,立马心虚道:“呐,是你先动口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被洗了心的族长哪能听进去他的话,一转眼便带着几个人如狼似虎又扑了过去。 他们抓得死紧,有的抱腿有的抱腰有的下嘴咬,此起彼伏,毫无规章。 凌少群扯着人往外扔,来一个扔一个,来两个扔一双,他胡乱扯着,突然觉得手中多了撮毛茸茸的东西。 凌少群左右一看,族长脑门上一坨白发没了。 他盯着自己手中发丝,陷入深深的思考,好久才挤出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族长摸摸秃了一块的脑袋,转身伤害别人去了。 青翎催动一个个屏障护着靖瑶,指头点亮火星,唰唰飞出,打在族人身上拉开他们的距离,但他不能出手太重,以免误伤族民,又不能太轻,因为他们行动实在太过疯狂,不要命地攻击着。 大叔没他们客气,碰到谁就揍谁,一个个身体腾空又落下,在他身边堆了座小山。 “是摄灵劫!”青翎看清状况后得出结论:“这些人和糖豆儿中摄灵劫时的状态很像,没有自主意识,完全就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凌少群心想,难怪这么眼熟。一听到摄灵劫他就头痛,这里少说也有上百个人,到底要多少蛊虫才足以撑起这么庞大的阵容?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发现,围殴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转而都冲向了青翎和靖瑶,一层层像裹粽子一样把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对了,追魄铃! 追魄铃的铃音驱邪避祟,对蛊虫影响甚大,会遭到它们的疯狂抵制。 凌少群大声喊道:“靖瑶,赶紧收起追魄铃。” 靖瑶反应过来,划破指头,在每一颗铃铛上都点了血,追魄铃立即止住声音。 墨迟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不放心还是想起来看看,忽然见凌少群急匆匆跑进门,他正要问发生什么事,紧接着青翎拉着靖瑶也进来了,冰灵跟在他们后面,一个个像奥运百米冲刺一样越过门口。 思文赫兰是最后一个进屋的,反手便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墨迟愣愣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很快,敲门声接窘而来,准确来说,是撞门声,力度大得惊人。 凌少群通过窗户缝往外瞄,突然一只手闯了进来,他赶紧把窗关上,那只可怜的手嘎啦断了。 “罪过罪过。”凌少群看着挂在窗栏上的半根手臂,做贼心虚地问冰灵:“这只手以后能给他接回去吗?” 冰灵平静地说:“拿针线缝会快点。” 凌少群擦了擦鬓边的冷汗,念咒将窗加固了。 撞击声继续响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思文赫兰顶住门,回头示意他们放松下来:“我守着门口,你们困了先睡一觉,天亮就恢复正常了。” 凌少群:“” 谁有能耐这个时候睡觉啊?! 青翎转了转绷紧的手腕,方才一直施法,手都累了。“先理清状况,族民怎么会同时中了摄灵劫?” 集体被下蛊,可不是件容易事,凌少群思索再三,突然找到了线头:“那两锅牛骨汤!肯定被人偷偷做了手脚。” 早上爱娃娘说牛骨汤是要分给族民的,每户都有份,凌少群自己熬了鸡汤给刎颈盟喝,这才逃过一劫。 靖瑶君主心有忌惮地说:“所以,这一波操作针对的是族民的,还是针对我们的?” 冰灵敛下表情:“恐怕有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墨迟陡然一僵,已经猜到是谁,他闷闷地沉下头,不语。 “会用黑暗幻术,又跟我们有过节的,只有嘲魇一人。”凌少群捏了捏拳头,招出七星莫绝:“他就在外面!” 青翎知他冲动,赶紧拦住他:“现在不宜出去,嘲魇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和镜人起冲突,好把我们逼上绝路,切勿中了他的计。” “我找嘲魇,绝对不伤镜人。”凌少群手中扔使劲,寸步不退。 这时墨迟突然捂住胸口,一阵痛苦的咳嗽,差点摔下床去。 凌少群提到嗓子眼的怒气,在喉咙里翻了两滚,最终还是咽下去了。他收起七星莫绝,跑到墨迟身边给他顺气。 墨迟虚弱地说:“我不是阻止你,但青翎说的对,会有危险。”嘲魇那罐蛊虫他见过,满满一酒壶,恐怕不只操控族民这点伎俩。 凌少群沉默下来,最后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很容易过去,大家都没有睡,等到水平面上升起一点鱼肚白,聚在屋外的族民如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身体里的魂,一刹那全倒下了。 屋外一片壮观,靖瑶郡主很是担心地问:“我们要把族民全部搬回去吗?” 大叔说:“搬不完。” 靖瑶:“那怎么跟她们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整条村子都中蛊虫了。” 凌少群推了推她的肩:“不需要解释,走,跟他们躺一起。” 晨曦越过山巅时,阿桑被鸡啄了一下脸,哎呀一声把自己叫醒了。他瞪大眼珠子看了一圈,又揉了揉眼,再次瞪大时还是不敢相信:“我怎么睡外面来了?” 他还在发愣,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句:“谁啊,压我脚了。” 阿桑猛地低头,见凌少群躺在他身旁,一只腿被他压着,另一只腿压在阿诺身上。不光他们,周围全是趴在地上的人。 阿桑都看傻了,一时惊慌到极点:“你你你怎么也在?” “我在哪啊?”凌少群非常自然地打了个哈欠后,配合他夸张地叫了一声:“妈哟,你怎么把我搬出来了?” 阿桑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他踢了阿诺一脚:“阿诺快起来,出大事了!” 阿诺被踢醒,还晕晕乎乎的,蒙住眼睛说:“今天太阳这么晒。” “可不晒嘛,也不看看你躺哪睡。快起来,把大家叫醒。” 这天早上,炊烟没有如常升起,迎接众人的不是一声声嚣张的鸡啼,而是一声声惊慌无措的低呼。 “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睡在外面了?” “该不会是触怒了神灵?” “什么神灵,一定是妖怪作祟,妖怪回来袭村了!” 顷刻间,整片莱茵河陷入无休止的流言与恐慌当中。 思文赫兰走到凌少群身边,用比耳语还小的声音说:“这个地方不能留了,回去收拾一下,早点离开。” 凌少群问:“去哪?” 思文赫兰不假思索道:“太虚门。” --------------------------------------- 小剧场 族长醒来,摸了摸嘴,疑惑低地问:“我牙呢?” 凌少群心里一抖,蹑手蹑脚走开两步。 阿诺看到后震惊地说:“爷爷,你头发也少了一坨!” 一条射线从他们身后飞过,凌少群已经驰骋而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搬迁太虚门 太虚门来人,西暮子第一时间便知晓。他千年王八的性子也不急,悠着步子病恹恹走进会宾楼,再慢悠悠穿过宽大的拱门,来到众人面前。 他姿态高傲,众人也没空理会,正忙碌着搬弄行装呢。 思文赫兰蹲在地上,从骨龄界面里拿出生活用品。冰灵将物品一一放好,她的手时不时在鼻子前扬着,空气中漂浮的霉味让她难受。 青翎用指头在简陋的茶具上抹了一下,一手指灰尘,他嫌弃低嘟喃一句:“虽然旧了些,但凑合着住几日还是没问题的。” 西暮子双手环胸,侧头倚在门栏上,僵硬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没有提前焚香扫地粉饰装潢一番迎接大家,真是对不起诸位了。 他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等人忙得差不多了,才笑着开口道:“我说几位贵客,这等架势,该不会是想在我太虚门安营扎寨?” 思文赫兰嗯一声,算是应了他。 西暮子刚扬起的嘴角立即塌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道:“在村里住得好好的,上来干嘛?” 思文赫兰:“这里离招阳门近。” 西暮子:“离招阳门近你们住千钧峰上呀!反正我不同意!” 思文赫兰根本不屑与他周旋,直接来一句:“我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暮西子急眼了,指着地面说:“这里是我家我说的算,我这儿可没有多余的地方供奉几位大佛,好走不送!” 思文赫兰横眉一挑:“哦?你的家?” “就是”暮西子的声音明显降了个调,并且心虚地移走了视线。 墨迟身体不适,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马上传来“吱呀”一声,凌少群忙去扶他,生怕椅子会自动爆炸似的。 凌少群见太虚门装潢非凡,家具却少得可怜,还是坏的,皱着眉问:“你就不能换一批像样点的家具吗?” 西暮子耸了耸肩:“我在这个地方住了两百年,家具也用习惯了,懒得换。” “” 两百年都没换,是真懒。 西暮子趁机说道:“太虚门寒长暖短,各方面条件都不好,我看诸位还是回去山下住,有空上来喝茶下棋,我无限欢迎。” “山下是住不了了。”凌少群无奈地想,如果可以住,谁愿意来这里吸尘。 西暮子给了他一个疑问的表情。 凌少群:“整个偌伢族的人都中了摄灵劫,下蛊虫的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离开,族人才安全。” “那个叫嘲魇的?”西暮子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仇人,刚好认识一个,就问了。 凌少群敛下眉睫,闷声掉头走开。 “是个麻烦的人物呢。”西暮子暗暗地说。 但是,与我何干? 管他是仇家还是债主,又不是我的。 环顾四周,靖瑶郡主问:“我们晚上睡哪?” 西暮子一点都不想回答,大叔倒是很熟悉太虚门的样子,不假思索道:“莺燕阁上有二十间雅房,随便挑。” 莺燕阁是镶嵌在山体内的宫廷式建筑,一层覆着一层,飞阁流丹,窗户上描绘的山水陶画更是妙手丹青,颇有绮窗出尘冥,飞陛蹑云端的意境。 众人观览了一圈太虚门后,便直奔让人期待的选房环节。 靖瑶郡主兴奋地推开了第一个房门。里头非常宽敞,靠墙摆着一张梨花木床,花鸟勾雕,床外设了洗漱台和一方竹塌,塌上搁个小茶几,真是朱楼绮户莺燕阁。 假如没有日久生锈的烛台。 没有朽烂缺条腿的座椅。 没有地上积了一寸高的灰尘。 就完美了。 还有一地摔碎没有收拾的陶瓷杯具,看得出上一任房主离开之前心情不怎么好。 总的而言,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说好的雅房呢,这跟柴房有什么区别?”靖瑶郡主话刚落,一只老鼠从脚下蹿过,吓得她立马跳进了青翎怀里。 连墨迟都忍不住皱起眉:“多久没打扫过卫生?” “从来没。”西暮子很是自豪地翘起下巴。“我又不住这屋,打扫来干嘛。” 思文赫兰:“江陵、长古和太安,都是民和年丰,繁荣昌盛,可到了途归,明明是最早建模的城镇,却遍地野林,村落稀疏,偌伢族至今没有掌握文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凌少群甚是认真地思考完说:“是因为途归地势复杂,与外界少有联系?” 大叔摇摇头:“是因为这里的城主懒出骨头了,只知道偷懒,不知道动脑,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出个门都怕晒黑了一身细皮嫩肉,所以才会使这个地方民生凋敝。” 西暮子掏了掏耳蜗,好像说的不是他似的。 他们又进了另外两个厢房,状态同样令人触目惊心。 冰灵弱弱地说:“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每一间都那么烂。” 凌少群倒是看中了最后一间,自告奋勇揽下了:“这房子够大,果儿住进来合适。” 西暮子一愣:“等等,你要那只大鸟住进来?” 凌少群眨眨眼:“不行嘛?” 他已经很久没和果儿相处了,难得搬进太虚门,当然要睡一块。 “这可是人住的地方。”西暮子着重提醒道。 大叔在旁呵了一声:“它比你懂人性。” 西暮子讨了个没趣,面对思文赫兰也不敢反驳,左右不是人,只好转身走开了。“你们喜欢怎么搞就怎么搞,重新建一座山都行。” 西暮子走后没多久,思文赫兰也出了门:“你们继续选房,我出去一下。” 大叔在周边的林地溜达一圈,搬回来一大堆木材,准备自己动手弄几件简单的家具。 他脱掉被汗水浸湿的上衣,一只脚踩在破烂的凳子上,右手挥着屠天刃,把木材一一削断。屠天刃非常锋利,木板削面平整,只要稍稍用木贼打磨一下,便如上了漆油般光滑。 没想到大哥还有这般手艺,凌少群在旁简直是赞不绝口。 大叔负责劈木时,两个男生帮忙将木材搭建起来,靖瑶的百宝箱里什么工具都有,做起来也不会太吃力。房间里的床看着还算结实,他们其实就想弄几张凳子,坐着吃饭也好,看书也罢,毕竟谁都不愿意吃饭吃到一半摔个狗吃屎。 男生干劳力活,女生自觉打扫起卫生,把尘封的桌面清空,又将地板擦得纤尘不染。 等事情办得差不多,晚上西暮子度着慢条斯理的步伐,又出现了。 “收拾得挺快啊,连门都换了。” 凌少群在铺床,头都没抬:“可不得换嘛,那门只剩一半了。” “他怎么还在你房间?你们是连体婴吗?” 西暮子原本以为只有凌少群一人,等他围观一圈新房后,才在衣柜的角落边发现了透明人墨迟。墨迟坐在凳子上,双脚又随意搭在了另一张凳子上,正闭目养神。 “这是墨迟房间,我住隔壁。” 墨迟行动不便,凌少群是过来给他铺床的。 西暮子:“哦,你是他妈。” “我是你妈。”凌少群翻个白眼,回怼了他一句。 西暮子:“给你一句忠告,别把所有人都当亲戚,指不定哪天羊圈里出头狼,反咬你一口。” 凌少群完全不当一回事,反驳道:“你就别瞎操心了,就算墨迟是头狼也不会把我吃掉。” 石塑一般的墨迟,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尾轻轻一挑,露出好像有点赞同,又像有点否认的表情。 “我指的不光是他,你们团队的人,你了解多少,他们的来历如何,目的为何,你都清楚吗?” 凌少群感觉西暮子被‘爹’附体了,突然操劳起他的安危是怎么一回事?他非常确定地说:“我对” “别跟我说什么绝对信任之类的屁话,汤圆切开之前都是白的,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馅。扪心自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凌少群兀自思量,这回并没有答话。 虽然西暮子平时没个正经,但他这句却金针见血。凌少群对刎颈盟所有成员信任有加,所以从来不过问他们的身份来历,可相处的时间越长,让他好奇的事就越多,特别是 他偷偷瞥了墨迟一眼,又很快把目光收回了。 第二百三十章 开诚布公 被西暮子成功说服的凌少群,第二天便召集所有人,开了个队会。 会宾楼内灯火通明,长纱古逸,紫檀圆桌上,六个人正襟危坐。 凌少群深吸一口气道:“有些话闷在心里,原本也无碍,可时间长了,又觉得不吐不快。所以,我认为,是时候要开诚布公了。” 众人听完,陷入一片沉默。 “刎颈盟走到今天,我们彼此是队友,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既然我们选择成为能将后背交付的人,就应该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凌少群和青翎对视一眼,从怀里拿出骨龄牌,放到桌面。 “由我先说,我和言青很早就认识了,我们来超凡实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体验游戏。其实,经历过这么多危险,早就该离开了,但我答应了南霜要帮她赢得竞赛拿到奖金,君子不食言,即便是拼了命也要忠人之事,所以才留到现在。” 言下之意是,你们又是为何? 他说完,沉默还在蔓延,所有人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靖瑶郡主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十分有必要打破一下这种诡异的气氛,于是学着凌少群的样子,轻轻掏出骨龄牌放到了桌面。 “我我是实境设计专业的学生,开学前特意请了半学期的假,来观赏学习的。” 见大家没什么反应,她顿了顿又问:“要报住址和学生号吗?”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瞬间瓦解一半,青翎忍不住笑道:“不用。” 他想了想,将头转向思文赫兰:“我记得嘲魇第一次见大哥时,说了一个名字,顾汐。如果我没记错,ag就有一个顾汐。” 青翎的话提醒了凌少群,他之前常见凌昕薇与大哥同行,一起进入ag大楼,如果大哥真的在ag工作,那就说得过去了。但他心里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就是大哥与泺汐源之间的关系。 他今天既然是来找答案的,就干脆问个明白。 凌少群:“大哥,我知道你认识很多城主,对泺汐源也是了解甚深,你之前是不是参与了泺汐源的制作?” 他说完,安静地看着思文赫兰,耐心等他解答。 大叔垂下眼皮,另一个声音却为他作了答:“他何止参与了泺汐源的制作,他就是超凡实境的创始人。” 这话是从凌少群身后传来的,他扭头,发现暮西子坐在他后面一块半人高的石雕兽上,旁边放了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和一壶薄荷茶。 正对着暮西子的靖瑶郡主一愣,她完全没发现那个地方坐着人啊!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暮西子扔一颗花生进嘴里,嚼得咯吱响。“这不有故事听嘛,过来凑凑热闹。” “” 凌少群严重怀疑他昨晚是不是故意诱导自己来开这场会议,目的就是听八卦的。 暮西子拿起瓜子碟,朝他伸了过去:“要不要嗑瓜子?” 凌少群:“不不用了。” 暮西子笑眯眯地对思文赫兰说:“你继续讲,把你当年开创超凡实境的光辉事迹都给大家讲讲。” 参与一个游戏的制作,和开创一个新的实境,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在场的人听到后,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被西暮子爆得体无完肤的思文赫兰,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再隐瞒下去,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将骨龄牌握在手中转了好几圈,大叔才迟缓地说:“没错,我是ag的顾汐,不过在这之前,我是og的顾汐。也是时候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 二十年前,当世界顶尖的科技公司还在致力研发vr技术时,由泺暄和顾汐为首的科研小团队已经着手开始了超凡实境的创建工程。 当时的超凡实境和游戏沾不上边,它是一个异空间。 建模初期,进度非常缓慢,他们资金不足,没有公司愿意投资,也没有大团队作为后援,靠的是几个年轻人日以继夜轮番测试,一点点将异空间现实化。 每天生活在窄小的虚拟世界里,精神备受压迫,中途走了一些人,也有不少想尝新的加入到团队里来。一去二返,这个小团队换了好几批新样貌,当然,也有坚持到最后的,西暮子就是其中一个。他年纪最小,性格散漫还老出错,几乎每天都被顾汐揪着耳朵骂。不过他没被骂跑,反而从教训中吸取经验,一步步走到总工程师的位置。 靖瑶郡主就着青翎耳边说:“难怪他这么怕大哥。” 青翎点了点头。 西暮子:“可不嘛,他就是头老虎,我是一盘小鲜肉,他不追着我咬还能追着谁咬。” 思文赫兰鄙夷地瞥他一眼:“现在不还是懒成一条虫。” 西暮子又扔了一颗花生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现在没人骂了,没动力。” 思文赫兰懒得理他,继续讲道:“在超凡实境初有成效时,当时的美术设计师,也就是泺暄的妻子,怀孕了。由于人手不足,泺暄四处寻找赞助商,最后找到一家愿意投资实境项目的公司--丰胤。” 丰胤是一家跨国企业集团,业务涉及银行、地产和电影投资等领域。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等于有了丰厚的资金基础。在丰胤的资助下,og成立了公司,开始在各地招揽人才,重仪和乐肴就是那个时候加入公司的。 og的名声逐步打响,而超凡实境也慢慢脱离原本的轨迹,步入了商业化。 既然面向群众,就得有一个好听名字,泺暄和顾汐便从各自的的名字中取了一字,将它命名为泺汐源。 按照丰胤的合同,超凡实境将改造成最大的电影取景场地,需要加入古街、虚拟人和妖兽等元素。场景制作是og的强项,很快,泺汐源有了初期的镜人,有了各式各样的妖兽雏形,也有了幻术的诞生。 可是谁都没想到,意外随之来临了。 在一次驯化测试中,一名技术人员受到了变异蛟龙的攻击,当场被撕碎身亡。蛟龙逃离驯化基地,在泺汐源上大肆杀戮,不管是镜人还是人类,都难逃死伤的命运。 当时泺暄和顾汐在境外做宣传工作,当他们赶回来时,看到的是遍地横尸,烂肉腐皮,不堪入目。蛟龙变异已超出他们的绞杀能力,两人耗尽灵力,最后施法将其困于南天海内,才终止了这场恶战。 青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大哥你说的,难道就是偌伢族祖辈口口相传的蛟龙伤人事件?” 思文赫兰表情没怎么变,只是点了个头。 凌少群大惊:“所以,族长口中的天君,是大哥你?” “就是他。”西暮子抢着作答:“我当时也在场,给他们加血加到我血槽都空了,也见证了族民集体顶礼膜拜的壮观场景。那个时候谁都不认识谁,所以族民就给他俩各起了个天君地君的名号,方便以后祭拜能念上一句。” 靖瑶脑子一抽,问了句:“怎么没人念你呢?” 西暮子皮糙肉厚,毫不在意地说:“看戏都只看主演,谁会关注幕后敲锣打鼓助威的是谁。” 凌少群问:“那后来呢?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应该不好善后?” 思文赫兰:“不错,虽然事后集团用大量金钱将事件压了下去,可顾及自身安全,还是有大批员工辞了职,丰胤也因此取消了与og的合作。” 这次件事引起了顾汐很大程度上的反思。他最早的理念,是缔造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第二空间,可是在创建的过程中,却因为一些无法抗拒的因素,逐步将超凡实境改造成了一个危险之地,让生活在里面的人面临痛苦和灾难。 这不是顾汐想看到的结果,他觉得超凡实境的概念还不够成熟,应该立即停止所有运作,重新策方案。可泺暄在这件事上却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他认为人兽共存是可以实现的,只要人类掌握了幻术,有了武力加持,便能与妖兽抗衡。 之后的日子里,顾汐每天四处奔走,解决伤亡人员的抚恤问题,而泺暄只做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起来,潜心研究妖兽与人类的融合。 他们曾经为了把虚拟人人性化,给虚拟人植入了人类的基因,泺暄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虚拟人可以人性化,那人类是否也可以虚拟化?将人类变成自带英雄天赋,没有痛觉,伤口能够快速愈合的半虚拟人,是否就可以实现人兽共存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两个小孩 有了基础构思,下一步就是寻找试验对象,工作室里的人大多都有妻儿老小,不愿以身试险,再三斟酌,泺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刚出生的两个孩子身上。一来小孩的身体还没发育完整,容易改造,二来两个孩子是在超凡实境出生的,没有出生登记,万一出了问题,也好做善后处理。 听到这里,凌少群顿觉脊梁毛骨悚然,哪个做父亲这么狠心呀,能把亲生骨肉当试验品玩? 作为自己崇拜了多年的世界顶级工程师,泺暄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瞬间缩短到土里去了。 忽略他惊悚的表情,大叔继续道:“泺暄将两道神禄和一道封印分别打入两个孩子体内,第一道神禄从他们头顶生出战斗天赋,第二道神禄从他们手中生出坚甲利刃,而最后一道封印则消去了他们的痛觉,使伤口快速愈合。” 这样听起来很不错嘛,绿巨人和金刚狼合体简直天下无敌啊。 “可惜第一次尝试出了点小差错。”思文赫兰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两个孩子非但没有生出天赋,反而变得四肢愚笨,一人双手不协调,连勺子都拿不稳,一人腿骨短了小半截,走路磕磕碰碰。” 凌少群:“” 这叫小差错?这难道不是手术失败还落了个后遗症吗! 再看看其他人,脸色也是酱油加醋不怎么好看。 青翎思索半刻,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抬头:“大哥说的两道神禄,我在《洗心十三决》里见过。” 思文赫兰点了点下巴:“就是经过那次试验得出的结论,后来被列为禁术了。” “”青翎的额头默默流下一滴汗珠。 泺暄简直胆大包天,那时候幻术刚起步,连完整的体系都没有,就等于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人去跑马拉松,不拌脚摔跤才怪。 “这件事原本泺暄是瞒着所有人的,但孩子身体发生变化,很难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是瞎子好嘛! “泺暄的妻子察觉蹊跷,暗中调查,才发现了他的疯狂举动。后来两人因此事争吵不休,还在圣殿大打出手” 凌少群打断了他:“所以,最后谁赢了?” 虽然这不是关键,但他真的很好奇。 “当然是他老婆赢咯。”提起这件事,西暮子变得神采洋溢,边讲解边晃着指头:“泺暄就是只纸狐狸,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他老婆一只手能把他打趴。” “连女人都打不过吗?” “打不过打不过,你不知道,他老婆可是第二个满级的战士,比顾汐就晚了几天。” “咳!”大叔重咳一声:“要不你来讲?” 西暮子立即住嘴,双手乖乖奉上一盏热茶:“我是怕你口渴,给你垫两句,你继续。” 薄荷清香飘逸,滚烫的茶水就像刚煮好,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凌少群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西暮子问他:“你要喝吗?” 凌少群见他两手空空,石雕兽上也只剩个茶壶,纳闷地问:“你还有?” “有啊。”说着西暮子抬起宽大的袖子,另一只手伸进去,端出好好一杯茶。 这茶居然能放袖子里,还不洒?凌少群心里感叹之际,见西暮子将手重新伸进去,又端出一杯,而后,一杯接一杯,足足端出了六杯茶,都是七分满,八分热,九重烟。 里面莫不是藏了个魔术盒? 西暮子挑了挑眉:“还要吗?” 凌少群举手:“要,来瓶可乐!” 靖瑶郡主也举手:“加一包香橙味薯片!” 青翎推出十泉币:“咖啡加奶不要糖。” 西暮子:“没有,没有,别捣乱,爱喝喝不爱喝拉倒!” 思文赫兰吹了吹蒸腾的热气,低头抿了一口,接着之前的故事:“泺暄将两道神禄从孩子体内抽出,又重新打入了新的神禄,不料命运多舛,第二次还是失败了。一个孩子脑筋错乱,神魂不清,另一个孩子更严重,连记忆都丧失了。” 得嘞,原来《洗心十三决》里的暗黑幻术全是泺暄创的。 这个命运多舛,指的是那两孩子。 凌少群打了个冷颤:“弱弱地问一句,那两个小孩,如今还健全吗?”不缺只胳膊少条腿都对不起他们爹的不懈努力呀! 西暮子大手一摊:“怎么不健全了,你看,这不活得好好地嘛。” 凌少群一愣,‘你看’是什么意思? 只见西暮子摊平的手心,直直指向了冰灵。凌少群顿时双眼发亮,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冰灵的心也蓦地收紧了,大思文赫兰讲的那些往事,她从未听说过,因此听得十分入神,冷不丁被西暮子捅出身份,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她淡定地抬眸,却见众人眼光烁烁,目测是瞒不住了。冰灵只好拿出骨龄牌,支吾其语道:“没错,我是隐凡地君的女儿。” 靖瑶郡主的嘴一时间合不上:“你都是泺暄的女儿了,为什么还混入我们之中?难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医术。以往身边面对的都是些小病小痛,针灸灵药便能治好,只有接近穿越者才有机会使用真正的治疗术。” 她说得很真挚,但对于她的话,靖瑶郡主还是有所保留的。“你真的没有别的打算?那我问你,上次在破庙里给你毒药的男人是谁?” 这事在靖瑶心中宛如大石压顶,一天一颗石子,都快积累成一座山了,再不解开她会被压得透不过气。 冰灵垂下眼睫,氤氲水雾中,镜花水月,使人看不清面容。片刻后,她低语道:“那是我爹。” 靖瑶郡主:“你爹?你爹为何要害少群哥哥?” 冰灵用力地摇了摇头:“并非如你所想般,那日” 那日靖瑶带果儿出门狩猎,没多久天就暗了下来,冰灵见她走得急没带伞,便打了把伞出去寻人。走到树林深处时,靖瑶没找着,却遇到了在附近布阵的隐凡地君。 靖瑶郡主未听到的完整版本应该是这样的: 破庙中,冰灵裙摆浸湿,稍显狼狈,而她面对的男人却衣不沾露,仍旧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宝贝女儿啊,爹年纪大了,是时候要享享清福了,不如你今日随我回去,继承家业,掌管圣殿,走上人生巅峰可好?” 冰灵看着中气十足,年轻得像个二十岁小伙的爹,不大想理他。但因刚刚经历过焚妖窟的残酷厮杀,心中不免多有隔阂,见到地君第一反应竟是有几分怒气:“我只想当个普通医师,对掌控别人不感兴趣。” 男人挑眉:“你当初不是说,要证明给爹看,你比人类强吗。” 冰灵:“我是说过要证明自己比人类强,可是证明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是治疗师,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更多人受到保护,远离病苦。对我而言,治愈一个人比统领一群人更有意义。” 男人听得出她语气中带着火焰,目光微微一凝,而后好奇地问:“是谁欺负了我家小公主,怎么一副灌了炸药包的样子?” “你定的好规矩,害了多少人性命,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男人总算明白为何会被冷言相对了,原来宝贝女儿是在为‘死去’的人鸣不平呢。他无奈地抬起左手,念出一句咒语,掌心中突然多出一只睡着的修仙果。那修仙果脑袋和身体长在一起,没有手,却长了四只小细腿,睡觉时腿把身体包起来,随着呼噜一浮一沉。 “把这只千年修仙果杀了,连同千语花煎煮,分三次给凌少群服下,他就会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不,应该说,灵力比以前更高,说不定能徒手打死几只高级妖兽呢。” 冰灵一怔:“凌少群?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男人笑了:“死不了,他没那么容易死。” 听到这话,冰灵如释重负,缓缓渡出一口气,可那口气还未渡完,她又被下一句话扼住了喉咙。 男人望向庙宇之外,满地红叶翻卷,树枝在雨幕间沙沙作响,像是在等待一场春天尾尖的邂逅,他神情变得温柔起来,语气也宽和慈悲:“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的。” “” 冰灵隐约感觉到,她这个爱恶作剧的爹又开始筹备某个有趣的游戏了。 冰灵接过修仙果,修仙果在她掌心中美美地翻了个身,继续一浮一沉打着呼,她又有点狠不下心来了:“真的要杀了它吗?” 男人:“已经断根了,强弩之末,杀不杀它,由你自己决定。” 靖瑶郡主终于听到完整的对话内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讶异:“所以你们说的杀,是杀修仙果?” 冰灵点头:“一千年结一颗。” 靖瑶颤颤抖抖地问:“熬的药” 冰灵:“基本被你倒光了。” “轰!”一道天雷从靖瑶脑门劈下,震裂成三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另一个小孩 一滴灵药都没碰到的凌少群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冰灵不会害我的嘛,不然她也不用三翻四次给我疗伤。现在误会解开啦,以后大家团结友爱,继续共同进退哈。” 冰灵垂下眼睫,淡淡地说:“其实,我不会害你,还有一个原因,那两个小孩,一个是我,另一个” 她没道出名字,只是默默看向了凌少群。不光她,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凌少群身上。 凌少群被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吓到了,感觉自己是块被几只大汪盯上的肉骨头。 你们看我干吗,洛暄生了两个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跟我生的! “你们该不会以为,另一个小孩是我,哈,哈哈”他生涩地笑了两声,可所有人还是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这架势,摆明是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 凌少群操起桌上的骨龄牌,据理力争道:“我可是和你们一起从现实世界穿越进来的,诺,骨龄牌,我用它才能通过结界。” 思文赫兰平静地否认:“没有骨龄牌,你照样能在焚妖窟、雪幽山和太安城之间来去自如。” 凌少群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那能叫来去自如吗?我分明是半死不活躺着过去的啊! 这时冰灵又温馨提示:“你和我一样,没有痛觉。”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bug罢了,是言青。” 凌少群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青翎身上,期望他能点出一两个破绽,可惜遭到了青翎的无情反驳:“你要是镜人,或许还有bug一说,但你是人类,身体又怎会产生系统漏洞。” “难道就没有例外吗?” “作为条件限制的战士,却能将幻术运用自如,这个算不算例外?”见大家讨论热烈,西暮子也参与了进来,不过还是站在了凌少群的对立面。 “小师傅说过,幻术用血,用朱砂,用猪血,都可以的!”他仍旧不死心,或许是对自己倒霉身世的抗拒,嗓音里不甘的意味过于明显。 “是,但只能召唤,像你一样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普通人做不到。”思文赫兰端起茶杯,碰嘴之前,道出一个凌少群无法拒绝的事实:“泺暄的妻子叫凌昕薇,现在是ag的高级程序员。” 茶香袅袅,灯火煌煌。在一片寂寞后,凌少群‘啪’地一声,脸朝下磕在圆桌上。 如果只是其中一件事,他还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个巧合,但种种迹象加在一起,结论就只有一个了。 他真的是那只被亲爹拿去做实验的小白鼠! 关键是,另一只小白鼠冰灵居然还能满怀怜悯地看着他! 暮西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哎呦,原来是当年那个小屁孩啊,来让叔叔看看,都长这么高了。” 凌少群:“” 哎哟个屁,一点演技都没有。 “我说,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不然怎么会问我有没有改过姓。” “我有吗?”西暮子摸着脸,貌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好像有。” 凌少群坐起来,悠悠叹口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泺暄打不过他老婆了。” 那是薇姐啊,战斗力百分之二百的薇姐啊! 转而他又苦笑着说:“我只怕就是那个失忆的小孩了,他是不是忘记把第二次神禄抽出来了?” 思文赫兰:“不是忘记,是没来得及做,你就被你妈带走了。” 凌昕薇和泺暄在圣殿打完一架后,见劝不动他,便计划着悄悄带走两个孩子。但是,以她一人之力无法完成,于是她去找了顾汐。 当时og乱成一团,丰胤取消合作后,一部分员工跟着集团吃大茶饭去了,留下的烂摊子由老员工一人扛三人的份做,最后好些人熬不住,辞职不干了。顾汐忙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思想也一直在动摇。再三衡量下,他答应了凌昕薇的请求。 那天顾汐带着合同去找泺暄,要求他要么停止超凡实境的运作,要么散伙。超凡实境是泺暄花了小半辈子用尽心血建成的,不可能说停就停,自然和他有了争执。凌昕薇则趁那段时间潜入隔离室寻找两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何,却意外触发了警报系统,小女孩被反锁在玻璃箱中,很快警报又引来了其他工作人员的围堵。情急之下,凌昕薇只好带着小男孩先行离开了。 后来,顾汐也顺理成章脱离了og。为了确保凌少群能像正常小孩一样成长,他一直在背地里观察伺探。好在回到现实生活中的凌少群一切正常,成长与普通人无异。 凌少群沉思片刻,觉得有个问题还挺严重的:“大哥,这么说,你这几年接近我是为了观察我?” 思文赫兰:“很抱歉,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和你解释” 凌少群:“不是为了追薇姐?” “但一直没有机会啊?”思文赫兰被这突如其来一句给卡住了,半天没合上嘴。 凌少群:“你每天载薇姐上下班,又是喝咖啡又是看电影的,不是为了追她,而是为了观察我?” 思文赫兰没再出声,凌少群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从耳根到颧骨布了一层轻薄的红。 大叔心想,这时他怎么知道的? 见思文赫兰窘迫的样子,暮西子甚感快意,凑到凌少群耳边得意洋洋说道:“你猜的没错,他当年对薇薇格外照顾,要不是泺暄捷足先登,你现在还指不定喊谁爸呢。” “”凌少群用极度复杂的眼神看着大叔。 一个杯盖从思文赫兰手中飞出,差点打掉西暮子的门牙,他立马将头缩进衣服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大叔的事情交代完,在场就只剩一人了。 从会议开始,墨迟便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连个吃惊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地听着,比西暮子座下那尊石兽更没存在感,至少那石兽样子还挺吸引人的。 鉴于大家和他都不熟,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所有人都将眼色打到了凌少群身上:你带回来的人,你问啊。 凌少群何尝不是难以启齿,他之前说过不会勉强墨迟,等墨迟愿意与他坦诚相对的时候,再告诉他一切。要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问他,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凌少群心如鼓擂,悄悄用眼角瞟了墨迟一眼,发现两人目光正好交汇在一起。 秋色的烛光中,那双冰冷的绿眸仿佛被轻柔的纱幔掩去了一些寒气,并不那么地拒人千里。 他微微屏息,不知墨迟会如何应对,是转身离开,还是继续当透明人? 凌少群不知,墨迟却是已经有了决定。 他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接下来的话,只跟凌少群一人说:“我和嘲魇,是丰胤的战傀。” 比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凌少群这会已经淡定许多了,丰胤嘛,不就是个开银行的,至于战傀,听名字大概就是个保镖。 他反应平平,西暮子却一个手抖,茶翻了。 凌少群问:“怎么了吗?” 思文赫兰盯着墨迟,缓缓道:“丰胤集团明面上是一家跨国公司,经营国际银行、房地产和电影投资,可背地里,还运营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组织,专门培养职业杀手。战傀,是杀手中最狠厉的角色。能请得起丰胤杀手的人不少,有钱就行,但是战傀,只有大老板刑天才能动用。闻说战傀暴虐凶戾,手不沾血,一双筷子就能杀出一条尸路,甚至在对方还没看清他们样貌之前,便已经了结了那人性命。” 忽而间,一阵阴风扫卷会宾楼,原本挂在屋檐上的灯笼闪烁几下后,愈渐黯淡了下去,蜡烛被风吹得高低乱舞,映在石兽脸上,似笑非笑,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 冰灵啃着西暮子派发的瓜子,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我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靖瑶也在啃瓜子,转而裹紧了衣领:“是不是空调开大了?” 青翎:“哪来的空调?” 这时,那个没了杯盖的杯子,也从大叔手中飞出,再次砸中了西暮子。 西暮子捂住脑袋惨叫一声:“啊!气氛!气氛知道吗!你说得这么神秘,我不得加点烘托进来嘛!” 青翎问:“你弄的?” 西暮子摊开手:“就是把几个初级幻术加在一起,你也可以。”而后凑到青翎耳边,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联手,将气氛拉到最高如何?” 青翎哭笑不得:“还是免了。” 凌少群并不如他们轻松,此时脸上已经凝了一层冰沙。他压抑着可怕的念头,一字一顿地问墨迟:“你这次来超凡实境,是执行任务?来杀人的?” 墨迟平淡地说:“不是,泺暄欠了老板一个人情,一直没还,老板让我们讨债来了。” 听完凌少群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战傀 原来十四年前,丰胤和ag拆伙没多久后,刑天接到过泺暄一通电话。电话里,泺暄请求他动用所有资源去传鸟救一个小男孩,并承诺以一物作为交换条件。 第二天刑天派出一只杀手队伍,由嘲魇和墨迟带队,直接杀进传鸟的窝点。枪弹轰鸣,硝烟弥漫,那次行动折损了五名杀手和一个隐傀,才成功将人救出。 可是小男孩被带回来后,泺暄却没有履行承诺,交出那个物件。 其实,泺暄也不算食言,他说东西在超凡实境里,等他下次出来就交给刑天。只不过,他进入实境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闻言,众人沉默了,只有西暮子笑得放荡不羁:“哈哈哈,这么不厚道的事情,是泺暄能干得出来的。丰胤折损的这五个人,恐怕讨不回公道了。‘心脏’不光保存了超凡实境所有核心技术,还主宰着整片泺汐大陆的运转,没了它,这里一切都毁了。依我看,泺暄就算把自己的命打个蝴蝶结送出去,也不会将‘心脏’交给你们。” 墨迟敛了敛眉,沉着声问:“你怎么知道是‘心脏’?” 他刚才可没有道明那物件是什么。 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西暮子赶紧用两指做了个禁语的手势:“这个时候说我乱猜的,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凌少群晃晃指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赶紧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参与了什么?” 靖瑶也脑洞大开道:“莫非你是丰胤埋在泺暄身边的内应?” “金丝谷那次是不是你向嘲魇通风报信?” “南霜也是你协助劫走的?” “难道偌伢族民中的摄灵劫” 不知他们如何能将这几门八百里打不着边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西暮子被莫有虚名指责一通后,抓狂地挠起了修长的头发:“停!停!停!都什么和什么呀。说实话丰胤派人来这件事泺暄早就知晓了好嘛。所有玩家都是他筛选进来的,你们身家老底早被他掀了个底朝天了好嘛。协助嘲魇逃跑也是他给我下的命令,你们以为我愿意跟那个暴躁刀疤男打交道呀?我也很无奈的好嘛。” 说完他快速把嘴捂得更紧了,糟糕,好像又透露了不少信息! 然而,已经晚了,所有人眯起眼,咄咄逼近。 靖瑶郡主叉腰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凌少群捏了捏拳头:“我们计划如此周密,要不是你通风报信,嘲魇又怎会逃得掉。” 冰灵阴森森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你们将南霜藏哪了。” 西暮子:“真的雨我无瓜啊。我只是听命令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凌少群想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泺暄为何要帮嘲魇?”虽然父子关系已经确认,但目前为止,他仍旧无法对这个人的称呼改口。 丰胤派人来抢东西,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把人赶走吗? 西暮子耸了耸肩。 墨迟道:“与其说泺暄帮助嘲魇,还不如说是嘲魇在替泺暄办事。据我所知,他们之间有一个协议” 说到这里,他神色稍凝地看向凌少群,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所保留。 凌少群问:“什么协议?” 墨迟沉默片刻才说:“只要嘲魇能使你心智全失,走火入魔,他便将‘心脏’交给我们。” 凌少群感到莫名其妙:“为何要我走火入魔?我又没抢他家大米。” 冰灵也惊愕了一下。 墨迟半阖眼眸,轻声道:“天雷劫,也是他给你布下的。” “” 其实,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凌少群一片空白,甚至连泺暄出现过,他都完全没记忆。但经墨迟这么一提,他似乎想起一些了模糊的片段。当时确实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过,那声音像来自深海,缥缈无根,细细地说:“给你的东西,是时候要回来了。”好像还有一句:“只有命劫,才能解开你身上的封印” 凌少群闭着眼,艰难地回忆着,忽而听到西暮子低喃了句:“天雷劫吗?原来如此,我们都错了。” 青翎问:“什么错了?” 可是得不到答复,西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摇头晃首走开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何必呢,何必呢。” 没有任何结论,气氛沉重且压抑,这个会议也草草结束了。 午夜后,太虚门内飞花流水,岩洞遮月,充盈的灵气四处飘散。 凌少群躺在床上,心里郁闷十分,他大概是史上第一个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人了。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亲生父亲竟然在想尽办法取他狗命。真是可笑又可悲,可怕又可怜。 不愿再深思下去,凌少群一个翻身将自己抛到床外,滚进了一个柔软的大肚子上。 是的,许久不见的果儿,又回到了他身边。 太虚门灵气充足,果儿在这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后,身体长大不少,凌少群虽然要了间最大的卧室,但也只够它翻个身。 见主人伸手,果儿很是乖巧地把脑袋凑过去给他摸。 细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果儿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用尖嘴轻轻推了推凌少群。 “有人吗?” 凌少群翻身起来,走到门口那敲门声才响起,很轻的两声,仿佛不太想里面的人听到。 墨迟站在门外,肩上随意披了件黑衣,面色沉敛,见门开了,也不进去,只是迟疑地问:“我是不是来太晚了?” 凌少群摇摇头:“进来,我也睡不着,果儿让个道。” 哪还有道可让,果儿只好配合地收起了大翅膀。 墨迟来找人,却不吭声,微微蹙起眉心,好像谁都欠他人情似的,换个人肯定摸不透他心思,可是放凌少群眼里,这种小动作却恰恰能将他心里话暴露无遗。 “你来找我,是想知道我对你身份的看法对吗?” 墨迟的唇动了动,犹豫一会,还是点了个头。 凌少群:“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双修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有时被人绑着手脚,压倒在地,有时子弹横飞,棍棒相向,那些,都是你的经历吗?”虽然只是零碎的片段,但凌少群切身体会到了身陷其中的痛苦,无力的挣扎,想放手反抗但最终只能沉默妥协的压抑。任凭谁遇到这些事情,都很难忘却。 墨迟声音闷在喉咙里,平淡地嗯了一声。 凌少群:“你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不能说?” 墨迟一语不发,他的身份确实不允许被公开,但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不清楚凌少群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憎恶?反感?又或是远远躲开? 从前,没人愿意靠近他,便也习惯了与人之间寸步难近的距离。可凌少群却是个例外,从认识开始就毫不避讳地亲近他,推心置腹把他当朋友。开始时,墨迟只觉得这种人脑髓没长齐,不是缺心眼就是浑身挂着胆,故意找死的,但现在的他不这么想了。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些人,木节交错,枝根盘绕,千丝万缕,难以释手。 “那为何今天又说出来了?” 屋外灯笼的光被窗纸筛去一半,又被果儿的躯体遮去一半,落进来的隐晦黯淡,但凌少群还是将墨迟几乎轻柔地目光看在眼底。 须臾,墨迟微乎其微地笑了:“因为想通了。” 背叛组织会死,透露任务也会遭到严酷的处罚,但偏偏有的人,为了抢一颗糖可以付诸生命,在糖果面前,仿佛死亡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凌少群似懂非懂地低了头,他坐在果儿身上,掌心不经意在旁边拍了拍:“可以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墨迟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段段永远磨灭不掉的记忆,只要轻轻一触便风起云涌,狂沙成形。 六岁,被亲戚扔掉的墨迟,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个温暖的新家庭。可当他走进小黑屋,背后的大门重重关上,只留下一片黑暗时,他知道自己以为错了。从那天起,他每日都要遭受千斤板的压迫和棍鞭相加的酷刑。他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只要死不了就能离开那个永无天日的地方。 九岁,他和其他小孩被带到荒无人烟的野外,面对他们的是一群饿了三天的野狼。为了生存他们在野狼的追击下拼命逃跑。可是同伴一个个倒下,被野狼撕开身体,啃食骨肉。那一刻,墨迟有了杀戮的冲动。他将匕首捅进野狼背部,一刀又一刀,直到鲜血把自己的仇恨燃烧殆尽。那天,他杀了三匹狼,留下一条小命。 而后,墨迟被带到丰胤,成为了一名杀手。 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大海,漫无边际的碧蓝给人带来的不是兴奋,而是恐惧。如他所料,所有人被踹下游船,随他们同时下海的还有带着血腥的动物残骸。海水泛滥,鱼游釜中,他们成为了鲨鱼嘴下的食物。一天一夜,靠着鱼群浮木和坚强的意志力,最后逃生到岸的只有寥寥几人。而这批人,也正式晋升为战傀。 那一年,他第一次执行任务。跟着嘲魇杀进传鸟的地盘,认识到什么叫枪林弹雨,生死有命。 再往后的日子里,他成了交换金钱的工具。战傀没有名字,每次出任务上头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从得到身份那一刻起,他们就是那个人。只要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如偌大的棋盘上一颗颗小卒,只能前进,没有退路。 起初,为了生存他们杀人,后来,为了杀人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顿好饭 心里好像有一把火,竭尽全力地燃烧着,凌少群突然觉得好痛,越了解墨迟,心脏的地方就越痛。 有的人手上破了个小口,就恨不得昭告天下,有的人遍体鳞伤,却将痛生生吞咽,独自舔舐伤口。 墨迟身边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难怪他总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难怪他只爱一个人看月,大概除了那轮恒年不变的月亮,就再没什么可以陪伴他的了。 凌少群目光充满隐忍,忽而握住墨迟的手问:“你可以离开丰胤吗?” 永远地离开,与那个组织再无瓜葛。 墨迟一愣,须臾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何来资格离开,只有被组织抛弃,不得善终的人,才能真正离开。 这些年来,多少任务失败的战傀横尸在他面前,又有多少背叛组织的战傀死在被通缉追杀的路上,他们的命运早在加入丰胤时已经板上钉钉了。 墨迟的沉默让凌少群更加心疼,倏然身体一倾,用力将他抱住了。 “你不要再一个人走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回家,带你回我家,以后我的家人是你的家人,我的朋友是你朋友,我什么都分你一半,可好?” 有什么东西浇进心头,在那个黑暗的地方点了一把火,墨迟浑身炽热,连手指都在发烫。 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被人抱得这么紧。 珍重的,义无反顾的。 很早以前,墨迟便告诫过自己,战傀不能有感情,因为感情会动摇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暴露弱点,所以战傀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可是,尽管再坚强的人,都会有孤独害怕的时候,把自己埋起来,大概就是为了等待那个给予阳光润水,让自己破土重生的人。 而此刻,他好像等到了。 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光晕,沧海一粟的水滴,也让他感动到泪目。 抬起微微汗湿的手,还颤颤发着抖,墨迟迎向了这个奢侈的,渴望已久的拥抱。 他笨拙地动作还未落下,突然身后一重,果儿丰盈的翅膀将他们裹了起来。 在这间显得拥挤的房间里,两人一鸟,牢牢依偎在一起。 早晨云雾萦绕太虚门,漫过自千钧峰倾泻下来的瀑布,鸟鸣不绝。 靖瑶郡主饿得实在不行,抱着空荡荡的肚皮四处晃悠。在偌伢村找吃的不难,但搬进太虚门后路途遥远,没办法三餐都往山下跑,只能到处走走碰碰运气了。 不过一会,她来到了一处花园。斑驳的石墙上,被青藤遮掩了一半的地方,雕刻了‘百草陵’三个字。 她走进花园里,见遍地都是长得极为稀罕的绿植,还有许多奇花异草,竟都是些制作灵药的原材料。 靖瑶被这些花草吸引住了,她徐徐往前走着,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绿植最茂密处,一个身影蹲在地上认真翻捡着什么。 “冰灵?”靖瑶疑惑地喊了一声。 冰灵懵懂地转过头来,样子稍显狼狈,不光裙摆粘上了泥渍,连脸上都有。 靖瑶:“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冰灵捋了捋凌乱的鬓发,站起来道:“墨迟的伤虽然好了,但经脉受损,需要服用圣子果才能痊愈。” 靖瑶终于明白她为何这般窘迫的样子了,圣子果生命力顽强,行动迅速,一跳能蹿出几米外,想要捉住它非常不易。冰灵虽说有点功夫底子,但毕竟不是盗贼,动作不够快,在灵果面前难免吃点亏。 靖瑶忍不住,抬手给她拍了拍脸上的污浊:“我来帮你。” 冰灵愣了一下,对于这个触碰表现得有点意外。 靖瑶知她会如此反应,挽起她的手道:“之前是我不对,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少群哥哥说的对,既然我们选择成为能将后背交付的人,就应该彼此信任。你可以原谅我吗?” 冰灵还以为她们之间的结需要很长时间去解,不料靖瑶会主动示好,她开心地说:“之前的事你无需介怀,关心则乱,换做是我,也会如此。” 靖瑶点了点头,半晌又有些窘迫地小声问道:“这里有吃的吗?我饿了。” 冰灵刚想回她,远远眺见了凌少群的身影。凌少群见她们在,走了过来:“冰灵、靖瑶,你们找到吃的了吗?” 好了,又一个饿肚子的。 冰灵很是同情地告知他们:“百草陵种的都是仙草灵花,填不饱肚子,你们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 凌少群无奈道:“可是别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连只老鼠都没有。对了,你们在做什么?” “别动!”冰灵突然大喊一声。 靖瑶也倏时瞪大眼睛,抬起手对他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 “干嘛?”凌少群吓一跳,自然地侧了个头,蓦然瞥见一道红影飞过。 一颗拳头大小的人形果实从他肩膀跃出,踹了他一脚后钻进绿植之中,又不见了。 冰灵和靖瑶几乎是同时朝那方向扑去,急如捉住救命稻草。 那果实举步生风,好在两人同心协力,一个捉住了它脑袋,一个捉住了它两条腿,硬是将它从绿植中拽了出来。 凌少群把脸凑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靖瑶掐住果实脑袋的手晃了晃:“圣子果,能够修补经脉,重塑肉骨,有钱都买不到,冰灵特意找给墨迟的。” 圣子果的身体和腿非常细,七片花瓣宛如手掌一般托起圆鼓鼓的脑袋。虽然被擒住了,但生命力很是顽强,依旧在不停蹦跶着想要脱逃。 凌少群弹了弹它的圆脑袋:“这小家伙这么厉害?那我们多摘一些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冰灵道:“不可,圣子果采摘之后要在一天内制成灵药服下,否则就无效了。” 靖瑶郡主已经蹲下,开始对其他灵草下手了:“圣子果不可摘,桂枝果倒是可以存一些,混元草也来点。” 凌少群也挽起袖子:“我来帮你!” 两个人蹲在百草陵,撅着屁股哐哧哐哧采摘了好一阵,直到身后传来暮西子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你们在干什么!!” 凌少群还是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只不过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在找吃的。” 西暮子抓狂地扯着满头秀发;“我的千年修仙果!我的百年肉灵芝!桂枝果!混元草!怎么全没了!” 仙草灵花对光照和营养的要求非常严格,为了呵护好这些珍贵药材,西暮子每天精心照料,就像养儿子一样,自己都舍不得摘多一片,现在倒好,全秃了。 “这里没有你们可以吃的,都给我滚出去!”西暮子一吼,整个百草陵震三震。 见采得差不多了,凌少群擦了把汗:“好,我们走。” 西暮子:“等一下,放下那株千语花!” 凌少群本来还想偷偷顺走,听到暮西子的话,皱起眉问:“连花也不给吃啊?” 西暮子:“那是千语花!十年才成形一株!” 凌少群:“所以,是能吃的咯。” 西暮子抿紧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能吃是能吃,但不能当菜吃!” “那这里什么能当菜吃呢?”凌少群十分诚恳地请教道。 双手用力搓了两下脸,暮西子咬牙切齿地说:“我给你们做!我给你们做行了!” 于是,这天晚上,还算凑合的晚饭摆上了餐桌。 清汤是用鸡骨架和几味草药熬成的,一盘红烧鸡,一盘青菜,还有几个小炒。 凌少群兴奋道:“居然有鸡!哪来的?” 西暮子:“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管它哪来的。” 靖瑶郡主吃到泪流满面:“嗯嘛嗯嘛,好吃,但没有关东做的好吃。” 青翎咬了一口鸡胸肉,赞同道:“虽然没有关东做的好,但我很满意。” 如果他们眼不拙的话,大概会看到暮西子头顶滋生的两团青烟。某人不悦道:“你们如今寄人篱下,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小心这是最后一只鸡。” 被警告后,凌少群没有收敛,反而眼睛一亮:“这难道不是最后一只鸡?” 西暮子:“” 靖瑶简直想站起来欢呼:“太好了,以后都有鸡吃了。” 西暮子:你们礼貌吗? 忽然间一道闪电劈落太虚门,激起惊雷破空,轰隆轰隆,距离很远,但又好像近在耳边。 原先还在谈笑的人,全都静下来了,目光不约而同朝头上望去。虽然隔着屋顶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已经洞穿天穹。 一时间,鸦雀无声。 西暮子试图打破僵局道:“途归经常打雷,正常。” 其他人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因为大家心中都隐隐觉得,后面还有些什么 他的话刚落,天上传来骇人的语音通报:“乘凉,亡!” 心脏猝然收拢,凌少群全身血液凝了起来:“不” 很快,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通报:“刀皇,亡!”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孰是孰非 大脑像出现了故障嗡鸣不断,所有人都陷入怔愕之中。 怎么回事? 怎么是他们? 以刀皇和乘凉的实力,谁能撼动他们半分?刀皇不说,乘凉素来谨言慎行,与人为善,在这个不见妖兽的林海下,谁会对他赶尽杀绝? 凌少群青筋突突直跳,蓦地狠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就是那个人搞的鬼!” “谁?”靖瑶顾不上惊愕,捉住了他的话,却见凌少群已然头冒怒火离开了。只有墨迟反应过来,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太虚门内风平浪静,外头却是狂风暴躁,震得林木呼啸,晃动不停,乃滂沱大雨的前兆。 凌少群拿出糖豆儿给他的土罐子,放出追踪蝶。引蝶粉一旦被粘上,能保持很长时间不被消除,用它寻找木子阳最为快捷。 蝴蝶在空中盘旋两圈,很快找到了方向。它一路往南飞,穿过烟波浩渺的莱茵河,进入一片夏花灿烂的果树林。凌少群跟着它在果树中飞驰,大约奔走了一炷香时间,追踪蝶才停下来。 果林深处有一片长满芦苇的泥潭,木子阳站在芦苇当中,从将手里的兵器一件件扔在地上,其中几件凌少群是认识的,亡命客的伏妖箭,枭一鸣的天门盾,刀皇的无野钢刀,还有桂月玲珑那条被他削断的灭魂鞭。 凌少群想上前,被后面追上来的墨迟按住了。 “先等等,不止他一个人。”墨迟做了个禁语的动作,把他拉到一旁的杏树下。 凌少群探眼望去,木子阳对面果真还站着一个人,因为位置较远,刚才没有发现。 那人白袍若雪,宽袖如云,看不清样貌,也看不清表情,只觉他身上自带一股孤傲不群的姿态。 在他面前,木子阳显得有点胆怯,低声下气地问:“你要我拿到十件兵器,我做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男人斜了他一眼,冷漠道:“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木子阳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 无野钢刀确实是嘲魇杀了刀皇替他抢来的,可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木子阳不甘心,竭力掩饰道:“这些兵器都是我凭自己实力得到的,你莫要言而无信。” 男人冷笑一声:“是吗?那你拿起无野钢刀,发动技能给我看看。” 这下木子阳彻底慌了,兵器认主,外人能使用兵器,却无法发动技能。男人既然能准确地指出这一点,那就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这把钢刀非他之物。 男人嘴角浮现一丝嘲讽:“怎么不做?现在不敢了?” 这个声音钻进凌少群耳朵里,听得他心神恍惚,就像一根铁锥在一点点凿开冰块,有什么真相即将被揭晓。 墨迟敛下眉睫,低声道了句:“是他。” 双膝一软,木子阳啪一下跪在地上:“求你放我走,已经没有兵器可以抢了。” “没有了吗?据我所知,还剩下十个拥有兵器的穿越者。” “杀不了了,杀不了了” 木子阳口中重复念叨着,语气混乱恐惧,手脚抓地,害怕得几近痉挛。 凌少群再也看不下去,七星莫绝承载着千钧锋芒破空而出。 男人横眉一低,繁冗的宽袖倏时扬起,灵气如洪水猛兽,自掌中炸开。 “散。” 灵气与剑气相抵挡,只听‘唰’一声,所有剑气散了个干净利落。 这一刻凌少群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端方如玉,眉目磊落,身上一席白衣和风吹送,夹着微微翻飞的黑发,尊贵优雅得像一幅画。 凌少群心中一顿,竟是连接招的意识都没了,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聚成一团的灵气冲散剑气后,依旧汹涌滔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破风!” 七星难离横在凌少群身前,切开一道光影。墨迟抬眸,英气的眉宇中散发出一种瘆人的寒气,只要对方再靠近一点点,他便举剑屠戮,绝不手软。 凌少群脸色已变,缓缓放下莫绝剑,不可置信地问:“你是”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男人没有表现半分讶异,反而勾起嘴角露出浅笑:“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凌少群眼底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这个人无疑是泺汐源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隐凡地君,也是他和冰灵的父亲泺暄,可此时他脑海里蹦出的却不止这个名字。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隐藏,声音可以改变,但与生俱来的气息不会变。和男人短暂的接触,凌少群就察觉到了这股气息。 “你是,妖面人。” “哈哈哈”被揭穿的人不慌不忙,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真聪明。” 这种悠闲散懒的说话态度,简直跟妖面人如出一辙! 凌少群慢慢握紧了拳头,质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才接近我的?” “看来顾汐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你。” “为什么?你教我武功,又设法害我,当我很好玩吗?” 地君低下眉目,好像有些失望:“我何时害你?” 凌少群:“别以为你私下做的龌龊事能瞒天过海,你以心脏为交换,导嘲魇引我入魔,又召唤天雷劫置我于死地,这不是害我难道是在考验我的命够不够硬吗?” 男人负手而立,嗓音低缓道:“泺暄应该跟你说过,我曾经在你身上施下两道神禄和一道封印,想要一次性卸掉,除了渡命劫没有别的方法。我之所以设法让你入魔,是因为天雷劫需要吸收大量的戾气,才能发挥出效果。不过你很幸运,有人愿意为你自戕,承受万道雷电的压制,才免了你皮开肉绽,筋骨全毁的下场。” 听到自戕,凌少群神情微动,抬眼看向了墨迟。 那天醒来后,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到,是墨迟与他共度了天劫,却不曾想,墨迟是自愿入阵为他抵挡电流穿心的。 那痛苦的滋味,如同用刀刻在心头,反反复复,胜过剖肝泣血。 而墨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都过去了。” 怎么能过去呢? 墨迟流淌在他手心的血,灼伤溃烂的皮肉,经脉寸断痛不欲生的模样,凌少群至今忘不了。 他心绪难平,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也许你妈妈说得对,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抉择。神禄与封印解除后,你便与常人无异了,也会慢慢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凌少群:“所以,我恢复了可恶的痛觉,同时失去了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 男人点了个头:“还你自由了。” 自由个屁啊!你把我的外挂还给我! 男人慢悠悠道:“我如此仁慈,你却与我刀剑相向,真是让人寒了心。” 听他一番语论,倒是怪错他了。 凌少群哼一声,翻出了旧账:“你仁慈?你造出了凶残暴戾的妖兽,制定了荒谬绝伦的游戏计划,逼着穿越者互相残杀,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仁慈?” “你这话就有失公允了。”男人叹了口气,看似无奈道:“世间万物,天地所生,本来就是要历经种种磨难。外面的世界优胜劣汰,这里何尝不是适者生存,作为一名战士,每天面对挑战与死亡,这一点难道你不懂?” 居然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凌少群越听越火大:“优胜略汰是自然规律,不是人为的掠杀。你是地君,执掌这个世界审判的权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许在你看来,杀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蝼蚁般简单,可即便这样,你也没有资格践踏人命!” 地君鲜少地皱了皱眉,摇头否认:“杀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自己。” “世界上最难掌握的是不天灾,而是人祸。人心不定,大乱天下。偷盗,下毒,栽赃,背叛,变着花样杀人的是人类。我没有将剑架在任何人脖子上强迫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相反的,我创造了一个美好的世界,我的族民善良正直,几百年来安定和睦,这一切却在人类到来后被推翻了。人类不光逞性妄为,还欺压羞辱镜人,侵占财产。你说是我践踏人命,还是你们暴厉恣睢?” 凌少群想要反驳,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自知泺暄说的不错。 纵使匆匆一别,他仍记得昆阳城护军兵铁为武的豪爽气度;记得炼器镇持守老人赠送他七星莫绝;记得热情奔放的长古人为了迎接夷丹的到来,建造了钟台并献上歌舞表演;记得太安屠姓夫妇收留刎颈盟,为他们借来马匹还亲手做了个大板车;记得偌伢族民天籁般的歌声和灿烂的笑脸 同样,也记得穿越者欺压镜人,拿小孩当试验品,逼迫姑娘穿露脐装跳舞赚钱,就连他自己也拿黑曜石坑骗过镜人。 一路走来,凌少群见证了镜人对人类的态度从热情、到畏惧、再到厌恶。 对错善恶的天秤,这一刻指针在不停晃动,一时间难以界定。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本真面目 “就算是这样”凌少群振袖指向跪在地上的人:“指使木子阳杀人抢夺兵器的,难道不是你?” 听到这话,木子阳连灵魂都在颤抖,他几乎花光所有残存的勇气,才不至于落荒而逃。如今被凌少群点名,就像死刑犯提前拷上刑具走上断头台,让他止不住地全身抽搐。 地君冷冷淡淡地说:“我何时让他杀人了?” 凌少群指着地上的兵器:“证据确凿,你还狡辩!” 地君叹口气:“那你便问问他,我到底是让他获得兵器,还是让他去杀人。” 木子阳不语,将头埋在胸前,掩盖不住的害怕。 凌少群突然意识到,事情或许与他想的大相径庭。木子阳曾说过,只要他得到十个二十几以上的兵器,隐凡地君便答应让他活着离开超凡实境,可究竟怎么个得到法,却是有歧义的。 兵器可以自己试炼,但要练就十个二十级以上的兵器谈何容易,不光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还有可能顾此失彼满盘皆输。 当然,兵器也可以由原主人心甘情愿赠与,但这对于木子阳而言就更难了,他区区一个无名盗贼,谁会愿意送他兵器? 走投无路之下,木子阳选择了去抢夺。 第一次抢,是在幻森林。 最后一天木子阳与共玄会的人走散了,又或是说,为了方便行动,他是故意离队的。 幻森林中巨植繁衍,妖兽横行,一不谨慎就会送掉性命,同样,也是个抢夺兵器的好地方。高耸的绿植围墙遮天蔽日,蛙鸣蝉噪,谁都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森林深处传出妖兽沉闷的嚎叫声,震得参天大树摇摆不定。木子阳潜行靠近,发现是一个拿刀的战士,正和一只长尾貂在拼死搏斗。 那貂十几米高,堪比一座房子,战士于它面前还不如一只仓鼠有存在感,但他站得挺直,亦是毫不逊色。 战士秉着弯刀,抛出一道强悍的轨迹,一时间花枝簌动,光影斑驳,乱石崩天。 长尾貂虽然身体庞大,动作却不笨拙,迅速躲开漫天石块后,尾巴盘成一把大扇朝战士狠厉拍下。 面对强大的敌人初级战士本来就吃亏,再加上速度不济,几次与危机擦肩而过。他左右环顾,寻找可以避难的地方,正巧瞟见躲在食人花巨型花瓣下偷窥的木子阳。 “喂!过来搭把手,把它解决了奖励分你一半!” 木子阳一怔,须臾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我,我怕。” “怕什么,有我在,你只需帮我引开它就行了。”说完又是一尾巴拍下,差点将战士硬朗结实的身体拍成软肉泥巴。 木子阳皱起眉甚是为难地说:“我引开它之后,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被长尾貂拍来拍去,战士早就晕头转向,急得他满头大汗:“绝对不会,我是聚贤堂的夜阑君子,我要丢下你了你去聚贤堂找我算账。” 木子阳:“你要丢下我,我也活不过今天了。” 夜阑君子不被长尾貂拍吐血,迟早也会被他气吐血。盗贼是前期优势者,个个十级起步,拽得不行,他还以为来了个高级辅助,不料这个人畏畏缩缩,连残血兵都不如。 夜阑君子气得姨妈痛,一不留神,被突然出现的大貂咬住了腰部,倏时撕开一块血淋淋的肉。 “啊!”他捂住伤口,滚到一旁,暴怒吼道:“还不出手,要一起死在这里吗?” “好。”木子阳像是做了很大决心,才摸出身上唯一的短刀。 这把短刀是他自己用兽牙打磨的,刀锋凌厉,刀柄却由烂木塑身,即便再称手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夜阑君子更绝望了,宁愿直接来两道雷把他送走算了。 木子阳持短刀起跳,一跃数米高,落在了长尾貂头上。“飒!”刀刃划下,长尾貂百会上顿时多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这一刀下得极准,正中它的命脉。 长尾貂仰头嚎叫,身体左右晃动投入了食人花的怀抱,被食人花咬住了一条腿。 强忍住腰部传来的剧痛,夜阑君子冲霄而上,发出最后一击。看似小巧的弯月大刀,竟将长尾貂六七米长的尾巴横刀切断了。 ‘呜’一声哀鸣,长尾貂当场大口喷血,缺了一条腿的身体倒地不起。 木子阳呆呆地站在原地,好长时间才懂得吃惊地问一句:“你这把刀好厉害,多少级了?” 夜阑君子满是得意之色:“算你有点眼力,这把弯月大刀是少有的神器,经过我淬炼,已经十六级了。” 十六级,也就是说,再练些时日就可达到二十级了。 木子阳眼中闪过异色,有惊喜,有贪婪,更多是狡诈,一息间的认知让他激动无比。下意识地,他伸手去摸了弯月大刀。 “这不是你一个盗贼能碰的东西。”夜阑君子毫不留情拍开他,转身朝落地的宝箱走去。刚走没两步,忽觉身后一股可怖的邪气涌来,如嗜血针芒灌向自己。 他惊慌地抬刀去挡,可是晚了,手臂还是擦破了一层皮。夜阑君子万万没想到,这个胆小怕事弱不禁风的小盗贼,居然敢对他下手。 “呵,戏演得很足啊,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木子阳此时目光坚毅,已然换了副模样,兽牙短刀在他手中溢出绿色毒气。 夜阑君子瞥了一眼同样冒着毒气的手,狠厉道:“就凭你也敢暗算我,简直不知死活!” 木子阳不语,兽牙短刀飞旋出五个分身将他包围其中,浓厚的毒气刹那间弥漫天地。 “勇气可嘉,但愚迷不悟,今天我就当个好人,将你敲醒!”弯月大刀划破长空,放出了慑人的力量。 五把兽牙刀同时飞出,四把与之盘旋,最后一把却是朝反方向切入植物墙内,惹得繁花怒震,巨叶颤抖。 夜阑君子好笑道:“看来你眼神不太好啊,都打偏了。” “是吗。”木子阳勾起嘴角,一个闪身跳离原地。下一秒,碗口大的藤蔓从植物墙中蹿出,一把捆住了夜阑君子的脖子,将他举离地面。 呼吸瞬间困难,夜阑君双手胡乱挥舞着要把藤蔓扯掉,可是越扯越尽,到最后喉咙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救命。 “我是打不过你,但也没必要跟你打。”木子阳捡起摔落地面的弯月大刀,慢慢走向了他:“这把刀,也是你抢回来的?” 夜阑君子哑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力量确实很惊人,可你没有强大的武力造诣,根本驾驭不了它。不过很奇怪的是,你竟然能使用它的技能,难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想,想知道原因,先,救我出来”夜阑君子张着口,就要呼吸不了了。 木子阳依旧站着,浅笑看他,等到对方仅剩一口气时,才缓慢道:“好。” 他上前,在粗壮的藤蔓上挠了几下,藤蔓出乎意料地松开了。 夜阑君子终于脱离险境,可还没喘上气,又被自己的兵器指向了脖子,木子阳没给他多少时间歇息。 “现在可以说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夜阑君子从腰间摸出了骨龄牌和一个小物件,他将那小物件插入骨龄牌下方的小孔里。空中跳出一个全新的界面,内容很简单,只有玩家模式,界面设置,与回程功能三个选项。 “这是骨龄牌的副界面,玩家模式可以修改玩家名字,等级和三值,界面设置可以开启和关闭一些系统显示,回程功能”他停顿下来,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木子阳不耐烦地拿起刀背,朝他的脸拍了拍:“如果不想被自己的刀捅死,最好说完整点。” 夜阑君子咳出一口血,闷声道:“回程功能关闭后,玩家死了,无主的兵器会认新的主人。” 如濒临干涸的动物遇到了水源,木子阳盯着他,眼角微微弯了起来。一棵魔种在他心底悄然发芽,转瞬扭曲成长,覆盖天地。 木子阳:“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夜阑君子:“没有了,违规得来的消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原本只想让对方留下刀,但现在看来,他的命也不能留着了,所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必须彻底消失于世! 木子阳眸光阴冷,缓慢道:“感谢你告诉我,现在,你可以上路了。” 忽略夜阑君子充满惊恐的表情,他夺过骨龄牌,按下了关闭回程的按钮。 夜阑君子:“不!你要多少泉币,我全部都” 弯刀劈下,颅骨断成两半,脑浆与血迸发,洒落黄土,化作一体。 “给你” 半个脑壳滚到脚边,异常骇人的画面,木子阳却不动分毫。这是他第一次抢兵器,却不是第一次杀人。 闪电如鞭子拍打地面,刹那间苍穹碎裂,雷霆万钧在耳旁回响不绝。 “夜阑君子,亡!” 木子阳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物。 弯月大刀,果然留下来了。 之后,木子阳将钥匙加工,藏在了随身携带的玉坠里。为了掩人耳目,他篡改了自己的三值,伪装成一个弱者,混杂在最低级的盗贼当中,处处提防,步步为营,白天玉面小生,晚上提刀行凶。 一步一步,沦为恶魔。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生气 稀疏几滴细雨化成凝霜沾湿了发端,凌少群立在原地,只觉四肢发麻,毛骨悚然。他知道木子阳心机沉重,却不知,他已经到了这种丧尽天良的程度。 看着几乎贴在地上卑微如尘垢的木子阳,一时竟不知是可怜他好还是怒斥他好。 到底是哪一步让木子阳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是在共玄会时受人欺辱,不堪其忧,激起的报复之心?是身份识破后,被地君逼迫去争夺兵器,生出的怨念之心?还是更早之前受命于传鸟,身陷险境,已然种下的怨恨之心? 在凌少群心中,木子阳被撕裂成两个迥然不同的影子,一个胆小怕事,不懂得计较成败,遇事只会傻憨憨地笑,一个剑戟森森,在截道抢夺的路上,底死谩生无可回头。 到最后,没有怜悯,也没有怒喝,只有不尽的悲痛。 木子阳爬到男人脚下,猛地磕了几下头,发出‘嘣嘣嘣’几声。“地君,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厌恶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把你废掉。” 木子阳佝偻着身体,指尖收拢,在粗粝的石子上磨出血来。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做了这么多,双手沾满鲜血,不惜沦为恶魔在炼狱中万劫不复,最后却成了个一败涂地的笑柄。 凌少群对木子阳也是痛恨至极的,尉迟凤至、珪玥玲珑、枭一鸣、刀皇、乘凉,许多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辜生命,都丧失在木子阳的贪念之下,哪能叫他不恨?可这一刻,不知何由他又忍不住开口道:“木子阳,跟我回去。” 这句话,像一双无形的手,突然伸向木子阳,将他拧紧,撕扯,粉碎成末。 木子阳笑了,几近嘶哑的笑,豆大的泪水,衬托着脸上的笑,显得猥衰无比。 他连看一眼凌少群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会跟他走。 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屈居卑下,可他木子阳却卑微如尘。传鸟拿他当工具,泺暄拿他当玩物,就连那群平平无奇的穿越者,也拿他当傻子热风冷嘲。只有一个人,会在别人欺负他事替他出头,会赞赏他的手艺,会一次又一次劝导他回头。 那是他的老大,他唯一敬重的人,可惜木子阳没有保护好伪装的皮相,将丑陋的自己暴露无遗。 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颤抖着撑起身体,木子阳如行尸走肉,朝无尽的前方走去。 再也不回头了,回不了头了。 芦苇萋萋,剩两行淡泊的足迹,风一过,了无痕迹。 凌少群看了许久,毅然回眸,秉剑直指隐凡地君:“拿起你的兵器,与我一战。” 男人淡定地眺了他一眼:“心绪紊乱,方寸不正,你现在还不配与我刀兵相见,等你到了南天海,再来与我一决。” 说完他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如干冰雾化,很快消失在了芦苇地里。 淅沥小雨愈渐下大,打在远处果树上,扫落了几颗香甜可口的红果,又坠入泥沼中,失去了一半的色彩。 披着斗篷的人,帽檐压得很低,潜伏于暗处,无人发觉,他重重踩在红果上,将红果肉碾碎成酱。 正如他此刻内心燥烈的怒意。 泺暄,你竟敢欺我! 大雨纷纷扬扬,又引来阵阵雷电,两人回到太虚门时,衣裳已经全湿。凌少群没来得及换套干爽的衣服,直接跑去找了思文赫兰。 门被用力推开,闯进来一头落水狗。“大哥,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野怪了。西暮子说过,镜人去不了的地方,那便是千钧峰之上!” 屋内两个人,不知在商谈什么,神色严峻,见凌少群进来,立马换了副无事人的脸面,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凌少群愣了一下:“诶,你怎么也在这里?” “吃下午茶呗。”桌上放了盘凉透的黄豆糕,西暮子随手捏起一块塞嘴里,说话时腮帮子鼓了个包,一起一伏的:“你想知道哪里有野怪,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嘛,干嘛还自己猜上了。” “我”凌少群哑言。 是啊,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嘛。 西暮子嚼了好一会才勉强咽下那块干如柴禾的黄豆糕:“我们正好谈到这件事,千钧峰上确实有不少野怪,但都是特级猛兽,能随环境转变躯体,不比幻森林里的妖孽容易对付,你们要想上去,最好先制定个万全之策。” 凌少群手一握:“好,明天便启程。” 西暮子差点噎住,大咳两声又清了清嗓:“喂,我说千钧峰很危险,你耳背吗!” 凌少群:“很危险,听到了。大哥今晚早点休息,明日我与你先去探路。” 西暮子:得,白劝了。 凌少群大步掉头,差点一脑门磕到站在身后的墨迟鼻子上。 之前已经领教过一次他的独门砂锅头,墨迟断不想领教第二遍,快速抬起手护住了他的额头。 凌少群后退一步,抓着脸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墨迟,我是不是把你给忘了。” 是忘得够彻底的,从见到泺暄后,他一路心事重重,完全忽视了身边还有个人,墨迟也就这样亦步亦趋跟着,彷如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他一向少言,可这会儿却有点收不住了:“什么叫你和大哥先去探路?” 凌少群一怔,心想墨迟肯定是恼了,连忙解释道:“你也听西暮子说了,千钧峰不同于寻常关卡,人多反而误事,我们先上去探明虚实,再作打算。” “你答应过我什么?”墨迟忽然冷厉地问。 凌少群眨眨眼,完全不清楚他指的是哪件事,麻烦给点提示呗。 估计他也想不出来,墨迟脸色更难看了,两人对瞪半天才揭晓答案:“以后猎杀特级野怪,我陪你去,绝不会一个人行动。” “就这个?”凌少群松一口气:“大哥陪我你还不放心吗?再说我现在成长突飞,功力与你们不相上下,对付特级野怪有八成信心能够获胜,哪怕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况,有穿风靴在,逃跑也不成问题。” 其实凌少群是担心墨迟经脉未愈,万一遇到个蛮狠的角色,再一次受伤,只怕没那么容易康复。 “那你便自己决定。”墨迟冷冷说完,转身影都没了。 “墨迟等一下”凌少群欲追上去,又被西暮子喊住:“你也等一下。” 西暮子看一眼大叔,颇为无奈地说:“既然你们都铁了心要去,我也没什么好劝的,干脆全部人一起去,把招阳门给过了,免得再上一趟。” 凌少群疑惑地问:“可以吗?直接闯关?” 西暮子:“有什么不可以的,杀得了野怪就闯得了关。况且他这反应,你能拦得住?” 凌少群也是认同的,即便他不让墨迟去,墨迟也会偷偷跟过去,倒不如全部人一起行动,免得节外生枝。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他仍旧放心不下。 “可是,南霜还没找到。” 自从嘲魇携带南霜穆逃出金丝谷后,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踪迹无寻,加上偌伢族民中蛊,他们搬迁太虚门,要想寻到人便更难了。 思文赫兰说:“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招阳门被打开,所有穿越者都会赶到千钧峰,我们守株待兔,总会碰上的。” 凌少群想想觉得有道理:“大哥你说得对,到时候我们把住招阳门,就不怕他不现身。” 西暮子嗯一声:“说完了,去。” 凌少群:“去哪?” 西暮子反问他:“你说去哪,人不要了?” 凌少群瞬间被点醒,连连退了出去:“我先去通知大家。” 虽然喊的是这一句,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本意非此。 第二百三十八章 濒死的燕子 凌少群走后,西暮子恢复了严峻的表情:“你已经决定好了?” 思文赫兰语气轻松:“超凡实境在最好的年代粉墨登场,赢得鲜花掌声,不枉费二十年来的努力,但也是时候将它改写成历史了。” 无论是当年的驯化事故,后来的饕餮祸事,还是如今穿越者的死亡,无不揭示着超凡实境并不是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世界。顾汐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它摧毁。 西暮子皱了皱眉头,还是妥协了:“好,你打算怎么做?” 思文赫兰展开手,彩光成团,眨眼五块斑驳的通令落入掌中:“昆阳的通令在我手上,另外四块是我找他们要的。” 泺汐源的七块通令分别保管在七个城主手中,城主无法穿越结界,但遇到紧急情况,七人同时出示通令,可以直接进入圣殿。 “他们倒是给得爽快。”见到男人手上一推牌子,西暮子自知没有任何拒绝的意义了。“我就说重仪怎么突然抛弃了我们几十年的革命友谊跑长古去快活了,原来是你当的说客。” 思文赫兰淡淡笑了一下:“你多久没见你父亲了?按照超凡实境的时间算,八十五年?八十六年?我没记错的话,老人家今年快七十了。” “打住。”西暮子扶了扶寒湿的额:“少拿你哄骗小男生的嘴来哄骗我,我来避世就是被他逼的。” “两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长时间早该淡忘了。前两年你母亲患病去世,我还参加了她的葬礼,你父亲看上去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视力也不好,把我认成泺暄了。”大叔感叹道:“现在剩他一个人老来无伴,逢年过节没几个亲戚走动走动” “行了行了,不就是通令嘛,给你就是了。”西暮子举起一只手投降,另一只手去掏通令。 大叔很满意他的表现,便也不为难他了,随口又问道:“南天海现在由谁看管?” “你很幸运。”西暮子嘴一挑,翻出两块通令。“途归和南天海都归我管。” 忙着去通知大家的凌少群,正站在一条石梯前发呆。 找墨迟对他而言再容易不过了,只是眼前这条长得让人恐高的石梯,委实夸张了些。 太虚门这座真山里头,藏着一座假山,假山上盘了个小凉亭。小亭面对着大溶洞,目及千里山河,夏可赏花冬可渡霰,这个亭子便取名为霰花亭。 凌少群经过此地多次,但从没有上去过。 他想御剑,又觉得诚意不足,再三斟酌下,决定还是走上去。 石梯蜿蜒,错落有致的流水台之间,繁花盛开,越往上越能嗅到四季的芬芳。 霞光自视野中一点一点晕开,墨迟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血色残阳中,孤形吊影。 凌少群走过去道:“墨迟,刚刚我和大哥商量好” 话未完,被对方打断了:“天雷劫后我醒来时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当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 凌少群一愣,喉咙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你说什么了?” 墨迟偏了偏头:“真不记得了?” “你说来看看。”凌少群视线游弋,左言他顾道。 墨迟:“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犯险,过后再自责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不想在你需要援助时,与你度过难关的人是你大哥,而不是我。” “想时时刻刻陪着你,陪你练剑,陪你猎兽,陪你摘果子,陪你多管闲事打抱不平,什么傻事都陪你去做。” 墨迟面色平静,却像浇了火油,燃起了烈焰,凌少群第一次觉得自己熔点有点低。 哪怕再迟钝,也听明白他的情谊深切了。凌少群狠狠点了个头:“太可以了。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先告诉你。” 墨迟:“什么事?” 凌少群往后缩了缩,又缩了缩,直至两人之间多出一条流动的空气,才小声道:“其实,我们刚刚商量好,明天刎颈盟一起上千钧峰。” 沉默半晌,墨迟微乎其微地动了一下嘴角:“已经商量好了?” “嗯。”凌少群点头。 墨迟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在绷不住和绷得很紧之间徘徊。 见他神色如斯,凌少群连忙捉住他的手:“可是你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了。” 墨迟安静地站了一会,须臾笑着说:“不反悔。” 偌伢村某座房舍内。 桌上仅存的两盏油灯燃了大半,明黄的光焰静立不动,照在木子阳脸上,一半暗如深渊,一半苍白似粉。 灯照不到的地方,约莫能看到床上绑着一个人,缩成一团,弱小又无助。 南霜穆虽被捆住双手,掩埋双目,心中却清晰地感觉到,此刻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 从木子阳进屋开始,便形似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不语不动,不含一丝人气。如若她能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以她的速度,逃跑不是问题。 手腕转动,南霜穆开始一点点抽离束缚。这绳子绑得太紧,她费了不少阴力,手被割破一层皮,才有所进展。 忽然,屋内混进了清晰的雨水声,久不逢客的木门被打开了。 嘲魇走进去时,不小心踢到了门边的四脚凳,他眉头一皱,问:“连买灯油的钱都没有了?” 南霜穆蓦然住手,屏住了原本就尽力掩饰的呼吸,而木子阳则寂然不动,眼下两道黑影浓厚,已经与活死人无异。 见他这副鬼样,嘲魇轻哼一声,兀自坐落旁边一张凳子上。 “吱”凳子被一股力量推开,木子阳下了逐客令:“把人带走,不要再来烦我。” 嘲魇看他一眼,也不生气,将凳子又拖了回来。“泺汐源结束后,所有穿越者离开超凡实境,只剩你一人,你不恨吗?” “恨又能怎样?把所有人杀光?”木子阳语气缓慢,视线一直都注视前方,仿佛在与空气对话。 “也不必如此麻烦。”嘲魇道:“途归的招阳门只有幻术师能开启,只要将幻术师杀光便可。” 木子阳心中阴沉沉,知道他是玩笑话,便不再搭理他了。 嘲魇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你一样,同是受泺暄摆了一道,对他恨之入骨,但我又与你不同,我还有机会报仇。”顿了顿,他强调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油尽灯枯,光少了一半,木子阳的脸埋在黑暗里,嘲魇想看他的反应,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的语气变得亲和起来,可惜配上刀磨铁锈的声音,让人舒服不到哪里去:“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束缚你了,你大可放手去做,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南霜穆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惴惴不安。嘲魇要干什么?木子阳分明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为何还要来向他示好?” 木子阳又何尝不是满腹狐疑,只不过他的心思藏得很深,不露于表。 “你的计划是什么?”他问。 大鱼上钩了。 嘲魇勾嘴一笑,原本难以言喻的脸显得更加丑陋。 “嘘”他轻声说:“稍等一下,有条小鱼醒了。” 南霜穆竖起耳朵去听,忽而发现脚步声来到床边,她立马合上眼,调整呼吸。 猝不及防地,她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翻了过来,而后嘴唇被蛮力撬开,混合着蛊虫的苦味药汤强行灌入口中。 南霜穆身体止不住往后仰,喉咙发出艰难的吞咽声,她猛烈挣扎起来,扣在嘲魇手上的指骨根根凸起。 木子阳若无其事等着,动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又过了好长时间,一切平静了。 紫色的毒气自印堂朝外扩散,逐渐覆盖整个人,最后南霜穆眼眸空洞,只剩一身阴冷之气,宛如一只濒临死亡的燕子黯然失色。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千钧峰 翌日天微亮,凌少群已经在果儿撼人的呼噜声中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他换上末焰白鲛游鳞战袍,又配戴了流金护手。最后一道招阳门,也预示着真正的考验将要来临,从现在起,马不卸鞍,人不解甲。 让他意外的是,墨迟也将紫檀龙雀战袍穿出来了,一身衣屡风流,煞是养眼。交襟处银丝祥云镶边奢华大气,外袍上龙雀纹绣不露锋芒,腰间一条兽皮束带更是将挺秀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有那么一瞬,凌少群看恍了神。 瞧他盯着自己看,墨迟低下深邃的眼睛,笑着问:“怎么了?” 比晨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像是粘上蜂蜜的鸡蛋多士,松软甜腻。凌少群瞬间破防,不由得脸红了:“这身战袍穿你身上,显得风华内敛,旷古绝伦总之就是好看。” 轻轻扬眉,墨迟故意问:“是战袍好看,还是素衣好看?” 只觉耳蜗又烫了些,凌少群羞涩道:“都好看。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吗?怎么今天穿上了?” 墨迟没有正面回话,却悠悠地道:“天雷劫那天我穿的是战士服。” 凌少群当然记得,那件战士服已经烧烂了,没一块完整的,拼都拼不回来。 墨迟:“当时我想,如果我穿的是战袍就好了,可以为你多挡一些电流,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凌少群一怔,原以为那天雷惊天动地,打得人五迷三道,首尾不顾,可墨迟在生死关头,最担心的居然还是自己。 如被温酒淌过心坎,心神若醉,凌少群眼角微湿,吸了吸鼻子:“你傻不傻,我那时都没痛觉。” “可是我有啊。”墨迟侧过头来笑道。 你受伤,我心疼啊。 太虚门外升起一个咸蛋黄,耀眼无比,照在莱茵河上,碎金泛泛,流光溢彩。 他们出现时,所有人都到齐了。青翎的广袖飞肩法袍很有看头,冰灵和靖瑶的医袍也毫不逊色,只有大叔依旧我行我素,穿着轻捷的便衣。 西暮子提醒他们:“招阳门在千钧峰中心,万物随境化形,一路所见皆是妖兽,切勿大意。” 凌少群道了声好,又问:“我们要走了,你不表示一下?” 西暮子:“有什么好表示的,还要给你们放炮送行不可?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要不来个海鲜大餐好了,最近是捞白斑虾的季节。”说完就走,看起来是急着捉虾去了。 凌少群在他身后大声喊:“过了招阳门就见不到了呀。” 西暮子只是背着他们潇洒地挥了挥手,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有。 靖瑶郡主嘟起嘴,委屈地说:“有海鲜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我也想尝尝” 每天枯枝烂草,偶尔西暮子不知从哪变出一只鸡来,已经让他们吃得泪流满面了,靖瑶还以为他日子过得多么凄惨呢,所以海鲜是怎么回事? 青翎摸了摸她脑袋:“好了,到了南天海你还担心没海鲜吃吗。” “也是,那我要吃红烧鱼,面包蟹,还有白斑虾。”靖瑶郡主掰着指头数 青翎半笑半叹,承诺道:“好好好,想吃什么都给你捉来,小吃货。” 千钧峰与太虚门之间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仅以一条穿云瀑布相连,想要到达峰顶,必须御剑,但御剑会消耗大量体力,只怕到了峰顶,得整顿休息一天才能恢复。 青翎想了想,说:“我做一个大点的字云载大家上去。” “不必那么麻烦,果儿可以带我们上去。”凌少群说完吹了个口哨,浮翠流丹的凤鸟从高空而来,着陆后乖巧地俯下了身。 凌少群最先上去坐在前面,墨迟紧挨着他,大哥与青翎分别坐在靠近翅膀的地方,将中间位置留给两个女生。果儿已经长成托云巨禽,所有人乘坐还有宽余的位置。 一声清啸,凤鸟高高离地,披着红光穿入一片风海之中。 众人扶摇直上,遨游九天长空,将两边风光快速抛诸身后。 狂啸的风海过后,便是云霭重重,千钧峰被万层浮云遮掩面容,隐世于浩瀚琼池,此刻终于掀开神秘的盖头,迎接世间纷扰。 到达后凌少群先一步跳落巨石之上,眺望四周情况。 白雾一缕缕蒸腾,彷如给近在咫尺的景色加上一层滤镜,摸不清猜不透。混沌中一声兽吼撕裂天际,余音久久不消。 “果然有妖兽!”凌少群扭头问冰灵:“你在泺汐源长大,之前有来过千钧峰吗?” 冰灵摇摇头:“要不是西暮子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那边靖瑶兴奋地叫了一声:“你们看,这湖底的纹路好漂亮。” 面前是一滩碧湖,湖水不深,清澈见底,下面是一层层不规则的断层,如手揉在布帛上的褶皱。 思文赫兰在湖边蹲下,观察一番后说:“这一片水底是地裂形成的。” “地裂?”凌少群不置可否:“怎样的变动才能形成这么大规模的地裂?” “是巨兽。”大叔将手伸进水中,刚碰到水面,就立马缩了回来,仿佛是被烫了一下。 凌少群问:“怎么了?” “这不是水。”触感硬邦邦的,就像摸到大理石。 思文赫兰站直身子,视线穿过云雾茫茫,前路形式玄妙莫测,偶有匆匆而行得阴影,又添几分危机。 “看来不只是野怪会随着环境变换形态,千钧峰上所有物体都能随境化形,只要一滩水,就能幻化出一个湖。大家小心行事,别被眼前的事物给迷惑了。” 一行人往前走,越是深入,周围温度越低,云雾也越厚。 忽然,凌少群听到一阵“嘎啦嘎啦”树枝被压挤的声音。他抬手做了个注意的动作,回头小声说:“有动静。”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 “墨迟?大哥?果儿?” 他喊了两声,无人回应,就像所有人被瞬间分开千里之远。 周围只有一排裸露的大树还算醒目,其余都被重重浓雾覆盖。 这排树也是奇怪得很,为首的一棵通身没有叶子,树枝朝四面撑开,末端卷成一个圈状,乍一看像个多层水果托盘。更让人困惑的是,每个树圈上都摆了一颗电饭煲大小的蛋,晶莹剔透,五彩斑斓,一看就像奢侈品店放在门口讹人的易碎品。 凌少群:“摆成这样,怕摔不碎吗?” 他抱起一个蛋,正考虑要不要将它换到安全的地方,忽而头上传来巨物移动的声音,凌少群抬头,倏然与一巨首四目不对,是六目相对! 白雾中逐渐浮现一只蛇头,鳞片粗糙似用刀雕刻而成,修长的躯体和树干扭在一起,由于颜色相近,不动时几乎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一旦动起来便发出使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叮!”一行字从巨蛇额前显现:四眼树蟒,62级,攻击力750。 字的后面,四只血色眼睛直勾勾定住凌少群,看来是对这个不速之客满怀敌意。 凌少群默默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蛋,再缓缓抬头问:“你的?” 树蟒引颈长嘶,声音尖锐刺耳,吓得他差点将蛋扔掉双手捂耳。 “你要给你就是了,吼那么大声干嘛。”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急,看在树蟒眼中不似还蛋,更像是要将蛋砸碎。爱子心切的树蟒再次长嘶一声,尾巴从身后飞出,强悍且充满杀机。 借着穿风靴的速度,凌少群灵活避开,抱着蛇蛋上窜下钻,在树丛中自由打转。树蟒就吃亏多了,由于身躯庞大,好几次绕在灌木中出不来,只能疯狂地伸缩着脖子并且用嘶鸣来表达自己的极度不满。 凌少群:“啧啧,你这水桶腰比千年老树还粗,两个我都抱不动,该减肥了呀。” 树蟒怒地张开血盆大口,凌少群立马将蛋伸过去,它再张口,他再将蛋伸过去,来回几次,气得四眼树蟒拿头砸地,差点砸掉两只眼睛。 “哈哈哈,你来啊,咬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咬我啊。” 一怒之下,树蟒嘶声怒吼,骤然狂风涌起,树丛被震断大半,残木与落叶飞舞。 “咳咳咳!”凌少群用力扇走扑鼻的臭味,大声咳嗽着:“你早上吃什么不干净的,也这口臭太呛人了,得治” 治字没完,他差点完了,那树蟒已然脱身,动作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倍。 凌少群想要躲开,却发现手脚忽然举不起来,定睛一看,身上不知何时布上一层黑气,已然是中毒的迹象。 “原来不是口臭啊。”他感慨道:“我还是大意了。” 犀利的蛇尾瞬间来到腹部,目的很明显,开膛剖腹,铲个干净! 凌少群被击中撞到树上,战袍前腹处脱落一块甲片,很幸运,保了一命,树上的蛋就没他幸运了,在猛烈的撞击下,全部颤动起来。 最上头的那颗蛇蛋左右一晃,开始了它翻滚的旅程,第一颗蛋撞到第二颗蛋,第二颗蛋又撞到了第三颗蛋最后,所有蛇蛋相续砸入地面,狂轰滥炸,壳破胆飞。 第二百四十章 随境化形 凌少群被溅一身蛋液,除了还来得及挡住的脸,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粘稠状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掏出一颗解毒丸塞嘴里,砸砸嚼个没完。 “五分钟,先让我解个毒。” 树蟒会答应吗?当然不会! 极度愤怒的树蟒当即暴动起来,四只血色眼珠怒瞪,高亢的嘶鸣声比兵刃更富杀伤力,十数里外大片雪霜被震落。 凌少群抬手比划,理论道:“这真不能怪我啊,是你把我撞到这里的,而且蛇蛋应该放在地上,用软草垫着底才安全,你像展览一样放那么高,很危险的嘛” 如果树蟒能听得懂或者看得懂,大概也会点个头,但它真的不懂啊! 澎湃的毒气从利齿间涌出,瞬间渗透空气。凌少群撒腿就跑,一面甩着身上的蛋液,一面高喊:“至少留了一个呀!别追了,再追这一个也没了!” 树蟒哪能不追啊,唯一的崽崽在对方手里,就算追到整个千钧峰塌了它也得追回来! 他们冲入雾霭当中,穿过一片又一片树丛。毒气加上蛋液,比浆糊还黏地,凌少群干脆在地上滚。树蟒眸光紧追其后,视所有障碍如无物,横扫碾压,很快整片树林变为废墟。 “一分钟,再等一分钟!” 身侧砂石滚滚,黑气蔓延,每一步都是踏着生死线往前移动的,只有拉开距离才能保住一线生机。 惊喜的是的,前方很给面子地出现了一片冰面! 凌少群想都不想,纵身一跳,准备来个帅气的滑行。这不跳不要紧,一跳不得了,脚底触碰到的地方不再是硬邦邦的冰面,转瞬变成黏巴巴的泥潭。他一只脚往前陷,另一只脚卡在原地,顺势劈了个笔直的叉。 凌少群:“” 树蟒大概也没料到前面是个泥潭,急忙刹住了车,身后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痕迹。强烈颠簸下,尾巴处绿色符文闪现,随着晃动的动作,很快又消失了。 “终于出现了。” 凌少群一直激怒树蟒,就是为了使其阵脚大乱,显现命门。虽然过程狗血了点,好在目的达到了。 属于战士的力道无穷的拳头挥起,对准目标奋力一击,同一时间,树蟒张开砂锅大口,毒气带着烈风,带着数万砂石,惊涛骇浪。 “轰!” 两道炙盛的光芒交际在一起,摧枯拉朽,爆发出震撼的能量。 险而又险的碰撞,将人掀翻五米外,等凌少群双眼恢复对焦,树干粗壮的四眼树蟒已经不见了,留在原地是一条缩水了十倍的金鳞小蛇。四只眼睛不再瞪得又大又凶,而是冒着水珠,卟啉卟啉的,反而有些可爱,又有些委屈。 没有锋利的剑刃,亦没有迷惑的幻术,只靠空拳一击,就将62级猛兽打回原形。大哥说过,战士最强悍的武器是双拳,只要善于利用,便能所向披靡! 眼前一黑,什么物件落到头上,那东西冰冰凉凉的,脑袋一动,就滑落手中了。 凌少群低头一看,是一条金色战神腰带。 “连宝箱都省了呀。刚好缺条加盾腰带,谢了。”这句谢他是对着小金蛇说的。 大手一拍,战神腰带自动圈上他腰身。紧接着他听到“叮”一声,系统通知:恭喜,通关任务完成! “呼~终于完成了。”凌少群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捧着蛇蛋,返回小金蛇身边,铺了堆舒舒服服的软草,将小蛇和蛇蛋小心翼翼放进去。 “还是地上比较安全,你就在这里守着它。” 埋藏于深山的巨峰嗡鸣一声,惊起群鸟乍飞。凌少群抬头,见一片白云飞速划过,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白云盘成的大鹏。 那大鹏体长五丈,双翼一扇,即可掀起风烟隆隆,飞沙走石。蒲扇一样的尾巴末端,一行字异常醒目:垂天云鹏,63级,攻击力780。 比字更醒目的,是徘徊在大鹏身边,御剑飞行的人。 墨迟面露凝重之色,七星难离在他脚下激流勇行,要保持平衡又要与大鹏抗衡,显得吃力无比。 “墨迟!”凌少群喊了一声,可是距离太远,对方没听到。他快步跑了起来,朝云鹏方向赶去。 千钧峰没有经过人工开发的道路,到处不是巨石林就是长满荆棘的灌木丛,凌少群想快点赶上,可他心里越急,前面的坎坷就越多,漫野巨兽不知为何都出来了。 他啧一声,喊道:“莫绝!”青色薄剑应声腾空而出。 他本来想给莫绝放个舒服的长假的,现在看来只能之后补给它了。 垂天云鹏对这些闯进千钧峰的人类不存在任何好感,它巨翼一振,宛如神弓开弦,包裹光华的羽箭嗖嗖飞射。 墨迟在空中打了两个跟斗,兽骨刺将所有羽箭切断,噼里啪啦,散了满地。空中作战对战士非常不利,一个闪失掉下去会没掉一大半血。 “过来!”忽闻一声熟悉的高呼,墨迟敛眸一笑,也不用看,直接伸出手去,恰好与之十指相握。 凌少群用力一拉,把人妥妥接到了七星莫绝之上,动作默契,衔接天衣无缝。 “兽骨刺怎能打得痛快,拿难离好好给它上一课。” 墨迟正要答话,突然鼻子动了动,有些错愕地定住了:“你身上什么味道?” 凌少群尴尬地笑了笑:“一言难尽,总之要找个地方洗澡,现在先把这朵云解决掉。” 这两个人类面对威武不凡震慑八方的自己居然还能聊上天,垂天云鹏真是扎心扎到大动脉了,它仰头长啸,欲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个隆重的下马威。 羽箭混着高音波射出,比浪潮还汹涌,七星莫绝大帆一滑,冲了个浪回到原位。 “它现在是云,兵刃对它无效。”墨迟说完,有些嫌弃地挪开了凌少群帮他检查伤口的手,那上面黏乎乎的,跟涂满胶水一样恶心。 凌少群:“那你说怎么办?” “用风,或者雷电,直接把它劈散。” 云鹏白皙到几乎辨认不出哪块是哪块的脑袋上,生出了显眼的青筋。还聊个没完了?到底打不打! 它是听不懂人话,要听得懂,估计还得吐两口血。 一声更为嚣张的长啸震动苍穹,云鹏口中喷出绚蓝冰团,威力无比。 “看我的。”凌少群十指扣动,做了个复杂的指舞,身后土地轰轰裂开,升起一个巨大的蓄风阵。 几十道风刃从旋风中飞出,无坚不摧,无韧不破,飒飒几下,所有冰团化成冰沙,整片天空被染成蓝色。 剩余的风刃绕道而行,对准垂天云鹏横切数段,强悍的大鸟顿时羽翼飞散,当场向下坠去。 “砰!”碎石飞溅,地面多出一个巨坑。 凌少群还以为完事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云鹏在坑里竟慢慢化成一只石鸟。 ‘叮!’系统提示;垂天石鹏,65级,攻击力800。 “怎么变成石头还升级了?”凌少群收回旋风,无奈道:“这下蓄风阵奈何不了它了。” 垂天石鹏得意地长翅一振,哗哗哗掉下一堆碎石。 “”虽然很不厚道,但凌少群没憋住大笑出来:“哈哈哈哈,看来它还没恢复,掉毛了。” 语言不通,但表情还是很能看得懂的垂天石鹏,在知道自己被无情嘲笑后,生气得直跺脚,哗哗哗又是一地碎石。 凌少群对它喊道:“喂,我劝你别抖了,再抖大鹏变小鸟了。” 气红了眼的石鹏大吸一口气,吐出犀利的攻击,不再是冰团,而是结结实实的石块,突突突突,密集得可怕。 想不到这只石鹏身子那么大,肚量这么小,一点玩笑不能开。凌少群手腕一转,瞬间撑开鬼谷盾,两人被击打得节节后退,一不小心摔进一片荆棘丛中。 那些刺口又长又尖,还夹杂了有毒植物,眼看就要扎到身上,他们已经来不及做任何防护,只能心里默默祈求战袍除了降低物理伤害外还能额外防个毒。 触碰到毒木的一瞬间,耳边传来扑通一声,身体毫无预警向下沉去。 凌少群感觉冰凉的液体快速钻进衣服里,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又是随境化形!这次怕是湖边恰好长了一株毒刺,就把整片湖改造了。 见到水他高兴得不得了,正好可以洗洗身上的污渍,凌少群游到湖边,边卸掉流金护手,边对墨迟说:“我先洗洗,你去陪它玩一会。” 墨迟刚从水中走出,半身湿淋淋半身干烘烘,看来他落水的时候站得很直。 “给你两分钟。” “两分钟怎么够”凌少群刚解开腰带,就看到七星难离直径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给石鹏穿了个大窟窿。 凌少群:“好的,我洗快点。”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双头山猫与吞山猿 尽管等级升了,但顽石终是抵不过利刃的消磨,七星难离摧金断铁,对付块石头算不上什么难事。 驰电奔星间,七星难离已经切断石鹏所有关节,硕大的石块‘轰轰轰’往下砸个不停,翻起阵阵土尘。 最后一击正中命门,剑身没入龙骨当中,撑开一团耀眼的光芒,刹那间羽摧毛落。 四肢分离的垂天石鹏瞬时变回一只五彩羽翼的串鸟,救是救不活了。 空中缓缓降下一物,通体发出紫色荧光,瑰丽炫目,墨迟抬手接住。 “是指骨套!”凌少群惊喜道:“有了这套指骨,什么顽石装甲都是易碎品了。来来来,我给你戴上。” 指骨套与墨迟的手非常吻合,就像量身定做的,轻轻一拍就自动套上了。 骨龄牌闪动,墨迟的通关任务也完成了。他正要拔出七星难离,听见凌少群莫名说了句:“等一下。” 墨迟以为他要洗剑,谁知凌少群摸着肚子干笑道:“我饿了。” “”看看被难离串着翅膀尽断的鹏鸟,墨迟脸上出现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凌少群笑着说:“反正切都切了。” 一路上他连跑带滚兼御剑,在灌木丛中爬过,在泥潭里摔过,在湖里游过,早就饿了。恰巧这时,肚子也很响应地咕噜了一声。 墨迟见两人衣服还是湿的,确实不宜赶路,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对着血淋淋的大鹏鸟,他已经忘了什么叫食欲。 “这东西真能吃?”墨迟满怀质疑地问。 凌少群道:“能吃能吃,关东最会煮野怪了,他点子多,焖煎蒸炸都好吃,我只会烤。” 墨迟:“你也挺厉害。” 他们堆了两个火堆,一个用来干衣服,一个用来烤大鹏肉,十分暴殄天物地用兽骨刺串了一只翅膀,用凤尾刺串了一只鸟腿,放在火上烤着。 凌少群打开一瓶灵药往肉里倒,发出滋滋的声响。“这是千语花液,能让花草复苏,冰灵说有去腥的作用。” 墨迟由衷道:“是个好东西,100泉一瓶,不光可以去腥,还可减轻你钱袋的重量。” 财大气粗的凌少群只是笑笑,一点都不心疼,过后他又将几株不知名的灵草碾碎撒了上去。 很快大鹏肉烤熟了,表皮变成金黄色,凌少群迫不及待咬下一口,果然没有任何腥味,还带着一股千语花特有的清香。 “好吃好吃,来两口垫巴垫巴。”他把凤尾刺蹿着的鸟腿递了过去,墨迟皱着眉,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凌少群哭笑不得,直接撕下一块喂到他嘴边,连哄带骗道:“试一下嘛,这是我第一次烤肉给别人吃,可香了。” 听完这句话,墨迟脸上紧绷的线条分明松弛了不少,也顺从地张口咬了下去。大鹏口感厚实多汁,比想象中好。 突然一声长号震响天际,不远处的空中出现一道顶天光柱。 “招阳门出现了!”凌少群心道不妙:“所有穿越者都会往这边赶,我们赶快启程。” 墨迟松口气,抓起晾干的战袍,右手一甩套到身上:“走。” 绕过湖泊他们进入了一片霜地,路越来越不好走,层峦叠嶂,连绵起伏,气温也接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照理说,这么寒冷的地方,树木叶子早该掉光了,可这里每一棵树的叶子都是完整的,而且所有叶子上都覆盖了一层薄冰,就像是瞬间降温凝结出来的。 不久后他们停下了脚步,不停也不行,因为前方一片狼藉,断木横生碎石遍地,完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凌少群环视一周,在若隐若现的雾色中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影子。 一只两米多高的双头山猫从冰川中走出,长相凶狞,身上密布酡色毛发,脊背高高耸起,四肢肌肉紧绷,似一根准备发射的弓箭。 凌少群再细眼一瞧,发现双头山猫正对的地方,一女子手握长剑,白衣簌簌,与苍雪一般洁净。 “嗖”地劲风离弦,双头山猫已然俯身冲了过去。月状火钩从口中放出,能劈开山石,威力无比。 女子修长且笔直的双腿一蹬,曲线起伏的腰身扭成麻花,从火钩中穿出。 这么好的身材,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了。 果然,他们很快听到了远处靖瑶郡主声势浩大的呐喊:“冰灵加油,把它揍趴下,我给你奶足,血包够用!” 青翎淡定地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拎住靖瑶郡主的帽檐,以防她乱蹦乱跳时不小心滑溜出去。 “砰砰砰!”结冰的地面炸开一朵朵冰沙,绚烂如烟花迸放。 衣袖随风打了个轻柔的摆,冰灵在冰沙中舞动长剑,还能抽空回眸一瞥,送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凌少群忍不住要给手加入呐喊的队伍。身为治疗师,冰灵一直在团队背后默默辅助,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她不光一身医术了得,武技也同样出众,从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战士。 “少群哥哥。”靖瑶看到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来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地方。” “已经看到了。”凌少群走过去问:“冰灵哪来的剑?” “她自己的配剑,不是猎杀得来的,少群哥哥你们遇到妖兽了吗?” 一向少言的墨迟,难得开口讲述:“遇到一只大鹏鸟,你少群哥哥很是喜欢,已经将它大卸八块吞食入腹了。” 靖瑶:“” 青翎:“” 一声巨响震彻天际,仿佛什么建筑倒塌了,凌少群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青翎镇定道:“大哥那边也快完事了。” 话毕,头顶冰树猛烈摇晃,一只庞大的臂膀从冰叶子中穿出,用力一掰,整片树林朝两边倒下。 青翎似乎预料到此境,快速念出一面八卦障护住了所有人。 与大块冰片一同落下的,是被震碎的系统字幕,歪歪斜斜挂在了屏障上面:吞山猿,70级,攻击力6 剩下的数字已经找不到了。 山岳一般的吞山猿,似牛似猿,头上长角,浑身凸起雄壮恐怖的肌肉,每走一步地动山摇。 让人窒息的是,思文赫兰踩在它手臂上,胸前衣领大开,屠天刃半身扎入小山坡般的臂肌上,而那猿猴,连一滴血都没流。 就在凌少群以为大哥处于危险,准备帮忙时,只见思文赫兰用力一扭,屠天刃在肉里硬生生转了个向,随之而来是骨骼破裂的声音,响动如钢筋折断。 吞天猿倏时毛发竖起,仰天咆哮,鲜血十分宏伟地喷了出来。即便知道隔了个屏障,所有人都忍不住闭眼或者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思文赫兰衣袍沾血,倒是稳如泰山,在吞山猿大动作摇晃之际,从臂膀跳到脖子处,拳头蓄力一砸,吞山猿顿感天昏地暗,跪地不起。 青翎顶着八卦障问:“你们猜,大哥几招可以解决它。” 靖瑶依旧捂着脸,小声嘤嘤道:“十招?” “不出五招,压一定黄金。”眼前形式很明显,凌少群敢肯定大哥胜券在握。 “三招,压七星难离。”一旁的墨迟脱口而出。 靖瑶和凌少群同时震惊地看向他,兄弟,打个赌而已,不用玩这么大! 墨迟却神情自如道:“大哥不是要杀它,是要驯服它。” “不错。”听起来青翎也认同这个看法:“吞天猿和果儿一样,都是神兽,物种稀少,它们天生力量强大,杀伤力极高,要不是大哥这种段位的人根本近不了身,猎杀就更不可能了。但神兽非常忠心,用尽生命守候它们认为对的人,因此更适合驯服来当宠物。” 凌少群问:“难怪大哥没用绝杀,那他的通关任务怎么办?” “这点不用担心,一路上已经杀了好几只了。” 突然靖瑶尖叫一声:“冰灵危险!” 众人抛下大哥的话题,纷纷转头去看。那边冰灵与双头山猫厮杀,冰火相冲,铿锵不断。 之前占有先机的冰灵,不知为何这会儿落了下风。山猫的月状火勾太过凶猛,密密协接,冰灵无法每次都挡住,眨眼四周被火包围,医袍也被烧掉了一大块。 医袍是治疗师的护身法宝,没了医袍等于失去盾牌,肉身应战。 青翎肘了肘凌少群的手:“你不去帮忙?” 双头山猫不多不少也受了点伤,但完全不影响它的行动,如若冰灵硬与其抗衡,很可能玉石俱焚。这个时候不管是以队友的身份,还是以哥哥的身份,凌少群理应出手相助,可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相信冰灵的能力。” 隔着金汤烈火,热浪灼灼,凌少群看到的是冰灵坚韧不屈的眼神,她要的不是援手,而是信任! 冰灵有一点和自己很相似,逆水行舟,百折不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冰矛蛛丝 一团治愈水球欲要冲进火圈当中,立马被燃烧的火钩熄灭,靖瑶不死心,催动追魄铃一连放出好几个水球,见缝插针,终于寻了个空隙钻进去。 水球散发的药香起到了关键作用,冰灵破损的皮肤在一点点治愈,能量值也稳定了下来。她原本就没有痛觉,只要行动不受阻拦,海阔天空任鸟飞。 双头山猫反应比人还快,已经洞察出蹊跷,它蹬起毛发浓厚的前腿,直踩冰灵身架子,这是要一脚将她碾碎的姿态。 然而冰灵等的就是这一刻,远距离无法瞄准目标,待山猫闯入便是最好的施针机会!她几乎毫不犹豫在地上翻了个身,手中飞出三根针,同时命中山猫前肢节骨与脖子处不动穴。 獠牙盘口化火成钩的双头山猫,顿感身体僵硬,四肢如铅了铁水动弹不得。 冰灵就棍打腿,不盈一握的小手挥出了势不可挡的一剑,刃锋凌厉,熠熠生辉,双头山猫瞬间失去一只耳朵,血溅一地。 “嚎!!”凄惨的哀鸣让天地为之一振。 山猫一颗头颅高高扬起,愤怒不堪,另一颗头颅不住晃动,像临近奔溃的人在嘶声哀绝,又像失意的人在捶地挣扎。 原本冰灵是下了杀意的,但见到它的样子后又心软了,对准脖颈的一剑偏向一旁,刺入断木之中。 她终是不忍心。 千钧峰是各种灵兽生长之地,他们身为闯入者,为了完成任务猎杀几只妖兽在所难免,但是赶尽杀绝就过分了。 “你走。”冰灵收起细剑,头也不回道。 双头山猫伏在地上,暗绦的眼瞳在眼眶中打转,它一直望着冰灵的背影,待她走远后,颤栗着腿脚慢慢站了起来。 靖瑶颇感惋惜:“冰灵你不杀它就没有奖励了。” 冰灵笑笑说:“我只是拿它练手,奖励对我没用。 猎杀高级妖兽能获得很不错的奖励不假,但这些妖兽对泺汐源而言是一种珍贵的财富,它们的后代有先天优势,能为这片净土增添更多色彩。 “吼!”吞天猿双手捶打着自己胸膛,啼声如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震慑人心的响动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回去。 吞天猿吼完一声后,低首屈尊俯身跪在地上,屠天刃抵于它命门,宣告战斗的胜利。 墨迟赌对了,果然三招完事。 思文赫兰屈腿一蹬,跳上吞天猿的肩膀,而后大掌一拍,道一声:“走。” 吞天猿好似听懂他的命令,挺直身体朝招阳门的方向迈出了步伐。轰!轰!轰!沉重的脚步在地上踏出一个个弘大的印子。 其余人都呆住,那我们呢? “大哥载我一程呗。”凌少群抢先蹬蹬几步顺着巨猿大腿,腰身飞跃上去。 谁知那猴子不依,高高跃起十几米,奔到一座小山丘上,凌少群一个趔趄差点被震下去,幸好他手脚敏捷,紧急之际捉住了一戳毛。 “真小气,你以为这样我就坐不住了。”他揪着那戳毛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死结,这下稳当了,再怎么震都震不掉。 见他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吞天猿闷嚎一声,正要发威,被思文赫兰狠狠瞪了一眼,威武的巨猿立马变成一只畏惧的小猴子,不敢再乱动。 凌少群见状,得意地爬到它头顶,用毛发堆了个舒服的窝坐进去,完事还不忘朝下面的人招手大喊:“都上来,它走一步我们跑好几步都追不上,忒累了。” 跟在后面的人听了,匆匆借力跳上去,各自找了个暖窝。吞天猿脸色死沉死沉的,但敢怒不敢造次,只能由着他们把自己当宾馆住。 千钧峰灵气充韵,一路上景观巍峨,到处是霞光披发的角象,羽翼绚丽的飞鸟,还有花色斑斓的彩鹿,众多生灵在此栖息,繁衍后代。 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耳边冷风呼啸如急湍流沙河,头冠被寒气侵蚀,已经覆了一层霜。好在巨猿毛发浓厚,身子藏在里面不会感觉太冷。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招阳门,可是走进才发现,它隐身于终年不化的冰雪森林当中,看似伸手可及却是难以触碰。 冰林比吞天猿还高出两个头,全是过百年的老树,相互交叠,连枝分叶。普通人要从此过,得将冰树一棵棵砍断,庆幸的是,他们有力大无穷的吞天猿。 只见吞山猿抬起双拳一个暴击。“轰!”身前古树崩裂,连同冰块砸在地上隆隆作响,带起一波风雪呼啸。 数十里内山林震动,鸟兽窜走,整片千钧峰都在沸腾。 在吞天猿再次举起强韧的臂弯时,所有人很统一地都捂住了耳朵,尼玛,这响动能将人送归西! 也不知道巨猿是不是把之前受的气撒泼到这些树上了,砸得特别卖力,不过半个时辰,七彩荧光的招阳门便出现了,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树再怎么掰都掰不开了。 凌少群认真一看,发现门周围一片冰林竟结了厚厚一层蜘蛛网,而且数量非常庞大,像几百只蜘蛛同时弄出来的。那丝韧性很强,将树和树绑在一起,吞天猿使尽全力都挪不动,气得它连连直嗷。 丝床满满匝匝的,看得凌少群头皮发麻,他挥起七星难离横剑一扫,‘砰’一声蛛丝似乎裂了,却没断开! “见鬼了,这些蛛丝难道比石头还硬?” 青翎想想,唤出一股炼狱焰火,直浇蛛网之上,很有效果,一下子烧开一个大口。意料不到的是,这些蜘蛛丝却像有生命般,自己又开始结网,不过一会就将烈焰烧出来的洞补好了,速度快得惊人。 这场景思文赫兰觉得有些眼熟,他皱眉沉思,蓦然间感觉有许多眼睛在暗处凝视着他们。大叔猛地扭头,正好与之相对。 杂乱无章的冰林之中竟藏着两只巨型蜘蛛,它们的身体雪亮透明,八只矛尖触足纤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难怪不易察觉。 “是冰矛蛛,快撤!”思文赫兰压低声音道。 听大叔这么一说,大家都有所警惕,唯独刚刚成为宠兽还不太听得懂人话的吞天猿,还在跟冰树较劲。 思文赫兰重重敲了一下它脑袋:“快撤,它会吃人!”这下巨猿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打懂了,反正是停下手准备后退了,可是为时已晚。 世上哪有食物到家不吃的道理,那冰矛蛛很是兴奋,抬起八只尖矛触肢嗒嗒嗒迎了上来,喷出偌大的丝网。 所有人四分五散纷纷跳开,只有吞天猿愣头愣脑的,瞬间被丝网缠成一个茧,只不过这个茧有点大,更像个硬邦邦的木乃伊。 “冰矛蛛的蛛丝异常黏人,一旦黏在身上就撕不下来了,大家小心点千万别碰到。”大叔靠在粗大的树干后面,以堆积成荫的冰叶作为掩饰。 凌少群和墨迟也将七星剑召了出来,御剑飞行。青翎动作稍慢了点,因为字云要先念咒,等它刚展开,就被突如其来的蛛网给套住一个角了。 字云斜斜挂在空中,靖瑶脚下一滑,整个人滚到云船之外,幸好冰灵眼明手快捞了她一把。 云霄石打转腾起,在青翎身上裹了一层耀眼的光芒,焰火从中生出,源源不绝,试图将蛛网烧掉。 “言青!”一声急促的警告灌入耳蜗,青翎抬头,见一道白影飞速从头顶划下,已经来到眼前。 他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挂在云船边上的靖瑶看清了,那是冰矛蛛尖锐的蛛矛,正要直穿青翎头颅! 靖瑶几乎窒息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结冰的树枝突然改变方向,齐刷刷伸向了冰矛蛛,将它八只触足牢牢困住,临近额前的蛛矛戛然而止。 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流下,青翎吞了吞口水,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凌少群及时使用了大地之印。 “趁现在,快跑!” 青翎不敢耽误,用意念操控字云飞出危险区域。 另一只冰矛蛛捕获吞天猿后,迫不及待要将它拆了装进肚子里,消化一头神兽对于冰矛蛛而言是大补,不光延长寿命还能增强攻击力。 可惜,它是第一次吃神兽,突然无从下口,觉得搁哪都咬不动。左顾顾右盼盼,决定暂时放着,于是又拿蛛丝将它围了两圈,这下木乃伊猿变粽子猿了,抬都抬不走。 凌少群哭笑不得:“大哥,冰矛蛛有什么弱点赶快想想,不然你辛辛苦苦拿下的宠兽要拱手送蛛了。” “它很脆,只能近身攻击。”屠天刃好不容易敲断几根蛛丝,它们又像长了脚一样自动结起网来,大叔嘘了口气:“可是近不了身。” 不破坏这些丝床,哪怕控制住冰矛蛛,也无法接近招阳门。 忽然,一个月状火钩旋转飞来,将挡在身前的丝床拦腰截断一片。思文赫兰遥遥看去,竟是刚刚那只受伤的双头山猫。 原来它没离开,一直跟在刎颈盟后面。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物归原主 靖瑶惊惶地问:“它它它是回来报恩的吗?” 青翎汗颜:“被打伤,还砍掉一只耳朵,报的哪门子恩?” 靖瑶:“呃不杀之恩?” 冰灵捂住脸:“只要它不是回来报仇的就好。” “这边这边!”凌少群没他们想得多,见来了个得力助手,兴奋地朝双头山猫招呼道:“把这些蜘蛛丝都烧掉。” 为了让它找准目标,凌少群一步跳到冰矛蜘蛛背上,蛛丝不能碰,蜘蛛总该能碰了。 他踩在蜘蛛上,忽而听到“嘎啦”一声脆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冰矛蛛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停下了动作。 一个莫名的想法出现在凌少群脑海,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冰矛蛛再次动起来之时,凌少群集中全身力气于脚上,再用力往下一踩! “嘎啦嘎啦”脚下蜘蛛四分五裂,像个被锤子砸烂的西瓜,支离破碎,满地是肉。 双头山猫一个脑袋张开口,预备进攻,另一个脑袋歪了下去,傻傻楞在原地。 全世界:“” 凌少群吞吞口水,稍显心虚地问:“死了?” 青翎:“死了。恭喜你,你大概是第一个用脚踩死大boss的人。” 墨迟翘着双手站在难离上,神色懒懒道:“很好,说不定还有双倍经验值。” 凌少群:“果果然是很脆啊。” “还有一只!”屠天刃脱离大叔的手,横空扫去,拦在了另一只冰矛蛛逃跑的路上。 这只冰矛蛛是吃货无疑了,就连跑路也不忘带上口粮,它身后用蛛网拖着圆滚滚的吞天猿,正卖力一点点向前挪动。要不是那巨猿够吨位,只怕它早跑没影了。 墨迟照章办事,收了难离跳到冰矛蛛上,大蜘蛛立刻嘎啦嘎啦断个稀碎。 吞天猿躺在地上,全身上下被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的地方一直在动,估摸在企图咬断蛛丝。 凌少群终于不用仰头看它了,站地面就与它头平高,说话也省气不少:“大猴子,还是我来给你解封。” 掌心焰火如水流汩汩腾出,绕着蜘蛛丝外围燃烧,咋一看就像在给它做火化。 靖瑶郡主站一旁担心地问:“会不会被烤熟?” 青翎觉得好笑,逗趣地说:“不知道吞天猿肉感如何。” 这个时候富有经验的凌少群就很有发言权了:“加点千语花液不光可以去腥还能收缩肉汁。” 吞天猿??? 猴子皮糙肉厚,除了毛发有点焦,身子骨硬实得很,蜘蛛丝烧掉后立马能蹿起来捶胸长啼,又惊起无数雅雀。 为了耳目清净,思文赫兰大手一挥,直接把它收进骨龄界面,让它自己在里面闹腾个够。 蜘蛛丝也不再重复生长了,在火钩的强烈攻势下全部烧毁,一片不留。 最后双头山猫走到冰灵跟前,跟她做了个简单的道别,而后转身朝丛林深处远离了。 七彩霞光慢慢黯淡下去,然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扇合闭的玉门。 是的,大家都猜到了,不会那么简单的。 玉石大门中浮出一只妖媚的狐狸,身段如云,吹影镂尘,细长的双眼用金丝紧紧缝合,闭目聚神。边上还有各种形态的飞鸟,展着翅膀,看似欲要挣脱枷锁从门内飞出。盛阳下这尊玉雕跃然纸上,显得格外宏伟高洁。 幻术师的通关任务还未过,这一扇门自然就交到了青翎手上。青翎一手背后仰视雕像,只是观察几眼,便信心十足的样子,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凌少群问:“你知道怎么打开?” 青翎目不斜视,微笑着说:“你们还记得在严尤墓与七首锋时,我让南霜窃的那对金狐狸眼吗?” 冰灵回想了一下:“记得,那狐狸眼有什么用?” “它就是打开最后这道招阳门的钥匙。” 周围都是歪歪斜斜的树,只有门前一块地留了宽裕的空间,青翎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便径直走了过去。他在地上画出降灵阵,坐身于中,右手上端的不再是云霄石,而是一对玉石般晶莹透着金色的眼珠子。 “狐狸眼还未被炼化成魔幻石,不能施用幻术法阵,所以我给它画了一个阵。靖瑶,待会儿你站远点,小心莫要被鸟啄了脑袋。” 凌少群听后挑了挑眉:“兄弟你很重色轻友啊,怎么不提醒我小心点呢。” 青翎鄙夷道:“飞禽走兽也能近你身?” “怎么,那些玉雕的鸟难道还能化假为真不可?” 青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道:“且看着。” 他眉目微垂,嘴瓣张合念出一串咒语,右手盘珠,左手五指换位相扣出其他人都没见过的指法。 狐狸眼缝中溢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片,将金丝一刀切开。与此同时,玉雕的躯体竟慢慢长出绒毛、皮肤、血管全然已是活生生一只狐狸。 众人惊叹之际,金光流淌的眸子倏然睁大,爆发无限光辉,以劈山震海的架势直贯青翎而来。 青翎轻轻挑眼,翻手一个指诀,盈千累万的符文从降灵阵跃出,汇成星辰大海,刹那化解危机。 一股奇特的香味愈渐弥漫,虚空中飒飒作响,冒出九条长满针毛的尾巴,长虹贯日,统统朝青翎掸下。 青翎气定神闲,一振宽大的法袍袖子,尾巴所落之处迅速升起九只冰掌,将九尾牢牢握住,转抡甩抛,一条条又扔回了虚空之中,一翻操作酷炫骚雅。 凌少群忍不住要喊两打啤酒和一包花生,再看一段。 这时乌云笼聚,电闪极光,招阳门如无间地狱撕裂,成千上万的鸟禽从中猛然冲出,涌向四方八脉。 一时间呱噪杂乱,翎羽四零,整片天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利长啼,冲得人耳朵鸣塞头涨脑大。 降灵阵快速朝上结出一方冰墙,将青翎保护其中,所有飞鸟绕道而行,横冲直撞。 “呀!”靖瑶还真被鸟啄了脑门,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靖瑶冰灵,快站过来我这边!”凌少群一边撑起鬼谷盾,一边设法驱赶飞鸟。他知道青翎预测一向很准,却料不到阵仗会这么的凶猛,连屏障都来不及打开了。 墨迟站在凌少群背后,将两个女生护在中间,他原本想直截了当,来一只砍一只的,但一想起那只被串烧的大鹏鸟,咬咬牙,还是改了剑锋,只打不杀。 大概过了十年这么久,漫天鸽鸦雀鹰终被大叔一招狂风扫叶全扫荡了,连乌云也散去了踪迹。 冰墙碎落化为尘埃,青翎缓缓睁眼,手上的狐狸眼已经还了,他松一口气,心道真是一场恶战。 雕刻奢靡的大门已然空无一物,正左右分开,彩光重现。 凌少群一步蹿到青翎身边,把他拉起,倍感疑惑:“你当初怎么知道这对狐狸眼会派上用场?” 青翎笑着摇头:“我哪能知晓,只是之前看过幻术宝典的一篇记载。地王二十年间,南天海水患不断。有一只修炼成仙的白狐经过此地,看到良田被洪水淹没,生灵遭受涂炭,心生怜悯,施以仙术治水消灾。当地人认为它是祥瑞之兽,多有称颂。后来出现了一只红狐,聪慧狡猾,懂人语,听闻狐仙的眼睛能修魅惑之术,便设陷阱窃取了它的眼睛。狐仙失去眼睛后悲痛万分,回归山林,不再现身于世。而那只红狐,则化作年轻女子,用魅术吸食人魂,受难者九十九。朝廷多次派人捉捕无果,后严尤亲自带队前往。严尤一身正气凛然,不受魅术诱惑,顺利将其制服,并用金丝将红狐双目封上,赶出南天海。” 凌少群豁然开朗:“这么说,我们之前见的那只是红狐?” 青翎道:“我第一次见七首兽,就认出它是红狐无疑了,当时只是想将不属于它的东西拿走,没想到歪打正着,这对眼睛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一阵阴郁的气息莫名笼罩,四周涌现大量黑烟,昏暗冥冥,看不清事物。 “怎么回事?”靖瑶正听着故事呢,被这忽如其来的黑烟吓得心提了一下。 既然招阳门已经开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数,那面前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凌少群猛地抬头:“不好,有人用了幻术!” 混沌中亮起两团微亮的光芒,同时是两声响亮的召号:“起风!”“开阳!” 狂躁的劲风将黑烟卷了起来,凌少群遥控着风向。另一边青翎布下开阳术,亮堂的阳光自黑暗中破开一道缝隙,视线愈加清明。 等他们将黑雾驱散,重见事物时,晚了,招阳门处只剩一角黑袍略过。 第二百十四章 唯一的名额 他们前脚跟后脚穿过招阳门,那黑袍人已然离了个十丈远,他在假山和屋檐上健步飞驰,将众人远远抛于身后。 “可恶,别跑!”凌少群使尽马力,脚底生风,眼看嘲魇在前方塔楼拐了个弯,他也急速前进,却不料在拐弯时与人脑门贴脑门撞了个正着。 两人同时弹开,凌少群在摔地之前被墨迟及时拉了一把,免遭二度创伤的罪,对方就很不幸了,又撞到石壁上,‘砰’一声前后脑袋都开了花。 “嗷!痛死了!刚躲过一个不长眼的,又来一个不要命的。”西暮子龇牙咧嘴,看出来是疼到心肝里去了。 他一嗷,凌少群原地楞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西暮子扶着差点裂开两瓣的头:“我不一直在这等你们回来嘛。” “等我们回来?”凌少群大概懵了两秒,听到墨迟轻声提醒:“你先看看这个地方。” 方才顾着追嘲魇,完全没留意周围环境,墨迟这么一提他倒是回神了。他们正处于一个山体内,头顶岩壁堆叠,四处琼楼高塔,岩雕长廊配搭阶柳庭花 嗯,怎么说呢,就很是眼熟。 “这里是太虚门?”跟过来的青翎也傻眼了。 西暮子没好气道:“这群孩子,脑袋被鸟啄傻了,才离开不到一天,家都不认得了。” 呃你怎么知道我们被鸟啄了的 凌少群和青翎面面相觑,问出那个他不大能接受的事实:“通关失败了?” “我也不清楚。”青翎面露严峻,如果失败了,那整个刎颈盟都与圣殿无缘了。 众人突然安静不少,气氛从一度亢奋跌落到无底深渊。 西暮子见他们一个个愁得像几天没饭吃的样子,想安慰几句,又不知安慰些什么,只好拍了拍凌少群的肩膀说:“出去走走散散心。” 凌少群不是一般的低落,心想有什么好走的?外面就一水莱茵河和一条穿天瀑布,百年不换样。 “不了,我回房。” 还是头一次过了招阳门能直接回房的。 “哎呀,跟我来。”西暮子搭着他的肩,将人转了个向,兀自迈出脚步,其余人见状只好跟上了。 太虚门出口位置和以往不同,这次西暮子是带着他们从南边出去的,刚到门口,凌少群就感受到一股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面前多出一条青石板铺的街道,两边全是造型夸张的房舍店铺,有的墙壁上附着珊瑚和巨藻,有的直接拿大贝壳刻了个招牌。 靖瑶擦了擦眼:“太虚门外什么时候建了一座小镇?” “这里是南天海。”冰灵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靖瑶诧异道:“这就是南天海啦?可我们不是从太虚门走出来的吗?” 西暮子做了个简短的解释:“太虚门正好处于途归和南天海的结界处,两边都挨着,我们刚才走的南门通往南天海,以往走的北门通往途归。你们既然已经通关了,那边门就关上了。” “所以,你一般是在这边活动的?”路上不少行人和西暮子打招呼,他皆颔首示好,看出来和这里的人关系不错。 西暮子:“不然你真以为我两百年不出山?” 这个地方不小,纵横交错,西暮子带着他们,轻车熟路穿出镇子,不久便来到海边。 广阔无垠的大海泛着银鳞,万浪奔腾滚打在礁石上,犹如筑起的百层高墙,刹那又瓦解倒塌。渔船停泊的岸边,用竹棚搭了一排摊子,都是卖新鲜海产的。 一个六旬大伯手里拎了只鸡,走到其中一个摊子前说:“乌娘子,我来换桶白斑虾。” “白斑虾没了,换点花钳蟹。”回话的是个少妇,怀里抱着个娃娃,身旁的炉里沸腾的奶粥温了两回,丝丝缕缕水烟蒸腾。 大伯指着冰桶里的虾问:“怎么没得咯,这不是白斑虾呀。” “这桶虾我已经定了。”西暮子笑咪咪走过去,拿出一包草药递给少妇:“早晚煎煮一次,三天就能退烧。” “太好了,谢谢大仙。”少妇感激地接过草药道:“这个桶也送你了,一起带走。” 西暮子和煦地道了声谢,又对大伯投去抱歉的目光:“不好意思,葛大伯,下次给你带几包安神汤。” 葛大伯见到西暮子就像见到亲爹,笑得一个灿烂:“大仙你要你拿走拿走,这鸡也给你,不够去我那鸡场随便挑。” 不得不说,西暮子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凌少群也终于明白他们之前吃的鸡是从哪来的了。 “咦?”靖瑶指着大海中心问:“那里怎么有一座宫殿?” 其实一开始凌少群就发现了,瀚海水浪之中,一座白色宫殿被千层水气缭绕,在阳光下银装素裹,蔚为大观。 他总感觉在哪见过,再看看思文赫兰,正注视着宫殿的方向,眉心长蹙,只字不语。凌少群似乎找到些眉目了,他问冰灵:“那是圣殿吗?” 冰灵点点头:“那就是我们最后要去的地方,也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小时候 凌少群脑海中只有零星的记忆,他记得玉砌的台阶,宽阔的垂蔓,鸟兽雕像,还有永远走不完的楼梯,除这些外,几乎没有半点印象。 说是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还不如说是梦里见过的地方。 靖瑶左右环视一周:“怎么过去?” 这海上无桥无路,莫不是要坐船过去? “轰隆隆”突然雷鸣声响,天上凝聚起一朵巨大的荚状云,几乎遮盖了整片大海。 当地镜人第一次见这壮观景象,都跑出来指着天空议论纷纷。 熟悉的滚轴展开,屏幕里出现一个大圆脑袋,用音准极好的声音说:“大家好,我是机器人‘年糕’,恭喜最后一批穿越者到达南天海,招阳门正式关闭。这一关取消多人团队,穿越者以两人为单位组成新搭档,在南天海任一地点进行对决,胜出者留下,失败者直接淘汰。最后一组搭档将在终极擂台决一胜负,冲击圣殿。” 海边升起一座椭圆形平台,高二十米,以石柱支撑,石柱上环绕着巨型三头海蛇,并以海螺和贝壳作为装饰。 不用说,这就是最终擂台无疑了。 青翎叹气道:“让两个人成为最亲密的队友,又让他们相互争夺最后的名额,没什么比这个更残酷的了。” 靖瑶点了点头,她宁愿放弃名额,也不会和自己的队友成为敌人。 “确认组队后请在界面里签订契约,祝大家好运。”‘年糕’说完,滚轴卷起,天上恢复正常。 提到组队,凌少群第一时间看向墨迟。他自然想和墨迟黏在一起的,最好天天都不分开。 不料墨迟却开口道:“现在所有穿越者几乎都是满级的,高强度对抗,每一组至少有一名战士才能保证留到最后。” 凌少群一愣,睫毛微微颤了颤,像只失落的兔子垂下了头。 青翎接着墨迟的话说:“不错,实力相差无几只能打消耗战,最佳组合是战士配治疗师,一主攻一补给。” 靖瑶郡主数了数:“可是我们只有两个治疗师啊。” “我不用治疗师,我和青翎一组。”思文赫兰直截了当安排上了。他不易受伤,血量也比常人高,确实不太需要治疗辅助。 “那那我要和少群哥哥一组!”靖瑶果断选择了和蔼可亲的凌少群,天知道跟着墨迟这只闷葫芦她能维持多长时间不抑郁。这种非人的挑战还是留给冰灵,她看上去比较能忍。 凌少群还在恍惚,猛然发现大家已经快速组队完毕了,只好笑着应了声:“好啊,那我之后可要依仗你了。” 靖瑶拍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喂得肥肥胖胖的。” 其实有靖瑶在也挺好,她一向办事周到,有责任感,爱聊天不会被闷到凌少群这样安慰着自己,突然感觉手被人轻轻握住了,墨迟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心里落空的地方被一下子填满了,凌少群嘴角不经意翘起,自嘲有点反应过度了。 是啊,跟谁组队不一样呢,反正刎颈盟不会拆散,墨迟也不会离开他。 缓缓地,他也握紧了那只手。 瞟到众目睽睽下小偷小摸的两个人居然连手都牵上了,冰灵眼睛瞪了瞪,心底充满好奇与期待,还等着后续上演点什么,就看到两只手在大哥提醒签订契约时快速分开了。 所有人打开骨龄牌,界面上多出一页契书,上面一行:彼此相契约,生死共一命。下面是两个扫描框。 凌少群用骨龄牌扫了一下,第一个框变成绿色,靖瑶也扫了一下,另一个框也变成绿色。 系统:恭喜组队成功,契约生效。 这时每个人肩膀左侧的状态栏上都多出一个符文光标,凌少群和靖瑶的是宝石红剑光标,思文赫兰和青翎是象牙黄色的刀光标,墨迟和冰灵是水晶紫色的剑光标。 “完成了!”靖瑶开心地说,须臾想到什么又奄奄低下了头:“现在就差南霜了,也不知嘲魇把她带去哪了。” 青翎:“你刚没发现吗,他一个人。” 靖瑶表情一凝:“嘲魇该不会把南霜留在途归了?” 凌少群揉了揉眉心:“我倒是希望他把南霜留在途归,但嘲魇没那么傻,只怕是故意把我们引走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幽山外 八荒霸主和四海延是从太虚门一处密道走出来的,大概是时间差距的原因,招阳门出口也略有不同。 系统宣布任务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就绑在一起了。 签订契约后,八荒霸主问四海延有什么打算。 四海延苦笑道:“先找个地方修整。” 他在千钧峰与水狮兽搏斗中受了伤,不修整,难道还要扛着伤去打怪吗? 八荒霸主嗯一声,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窃笑着说了句:“不必麻烦了,我这就送你们回程。” 眉毛蹙起,八荒霸主压低视线看了过去。 恢弘的山体斜坡下出现三个人,一个斗篷者,一个盗贼和一个束身穿着的女子。藏青色斗篷宽大厚实,将男人大半张脸遮住了,瘦个头盗贼则隐于皮毛帽下,同样看不出什么模样,至于那女子更是神秘,没有穿戴任何职业的衣服,仅以面纱示人。 总而言之神神秘秘,像见不得人似的。 八荒霸主冷笑一声,阳刚的眉目间多出几分嚣张之气。他收了目光,不屑地问四海延:“你认识吗?” 四海延摇摇头,对那三个人问道:“你们谁啊,报上名来。” 斗篷人细声说了一串字,虽然没听清说的什么,但这个长度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四海延:“名字这么长,你是存心不想交朋友啊。” 霍然间一只鬼影乘风飞来,尖锐的指甲对准两人的脸狠厉拍下,要不是八荒霸主及时将他往后拽了一把,四海延脸上已经多出个血窟窿了。 “我靠!”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报了名字,是念了串咒术啊! 这手动得毫无道理,直接把四海延拍蒙了,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个高大上的人物。 八荒霸主和他反应不同,聚贤堂的老大一向秉承老子第二没人敢第一的原则,狂妄自大惯了,还是头一次被人暗算,霎时脾气就上来了。 “妈的,有种跟老子正面干,偷袭算个屁人物!” 然而,咒术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脚下接二连三发出爆裂的声音,无数扭曲长缝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犹如长虫在地面爬行。 起伏间,涌动的鬼影从地缝钻出,翻搅泥沙,霍霍生风。 毕竟是见惯世面的人,八荒霸主处之泰然,冷哼一声:“幻术师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嚣,看我把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招数破了!” 问古长枪从身后探出,他反手转起,涟漪般荡开一股强势的灵力,飞到身边的鬼影立马被震开。 枪锋直穿云霄,朝施法者驰骋而去。 兵刃铮鍧碰撞,一把蛟骨大刀挡在枪锋之前。斗篷者竖起另一只手,拿捏指诀,顽石化成猛虎,踏着地面裂缝穿梭,扬起碎石万千。 可怖的噼里啪啦声来到面前,问古长枪以千钧之力一一扫荡,四荒响起震天的爆破声。 另一边的四海延尚未召出自己的兵器,便被猛虎撞入,身上多出一个大洞。 鬼魅再次涌来,像上吊绳一样圈住四海延的脖子,快速往地缝拉去。 “啊”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下一刻已经掉进深渊,声音湮灭在风沙当中。 “四海延?”八荒霸主倏然回头,旷野中,再无人应答。 八荒霸主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已察觉,对方不仅仅是幻术师那么简单。 五指扣起枪头,在掌心一划,皮肉破开一个血口,饮血的枪头直指天际。 强制突破幻术对自身消耗非常大,但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紫色电光闪烁不止,原本漆黑的上空豁然打开一道洞口,逐渐变大,幻术至此失效。 周围变得明朗起来,八荒霸主正要松口气,忽觉什么东西眨眼到了面前,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蒙面女子! 八荒霸主悚然一惊,这人身手竟轻盈到他无法捕捉? 女子也不忌讳什么,以惯性将自己甩到他身上,像弹簧一样扣住了他的脖子,顺势顶来一膝盖,这种攻势犀利却将弱点暴露无遗。 怎么说呢,就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女人使,不,应该说根本没把自己当人使! 八荒霸主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拦下那一脚,再横枪一收,将人按到自己身前,视线穿过飞舞的面纱,终于看到了女子的面貌。 猛地他心底一沉,不对劲! 那面纱下是一张毫无血色,双眼无神的脸,哪怕在如此激烈的对打中,女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像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活死人! 八荒霸主着实被惊到了。 以至于动都不会了。 以至于,女子在身体被禁锢下,还能从袖口抽出一枚玉簪子,直取他的命脉。 握住问古的手倏然松开,已经来不及反抗,下一秒八荒霸主脖子上多出半根簪子。 他至死也难以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傀儡。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竟然有人成功将傀儡炼制出来了。 身体倒下的一瞬间,耳边传来系统隆重且热烈的播报声:“恭喜嘲魇、南霜穆获胜,八荒霸主、四海延淘汰。” 八荒霸主:嘲魇艹! 两人化砂后,嘲魇拾起地上留下的玉簪,难得赞许道:“适合她。” “她本来簪子就用得好。”木子阳走到呆滞的人面前,给她戴上缚魂锁,南霜穆自始至终都没动过。 木子阳敛了敛眼道:“你们已经签订契约,要想继续走下去,就别再给她灌蛊虫了。” “她意志太坚定,没有蛊虫根本无法控制。” 别看南霜穆小小一个,却是根硬骨头,哪怕脑袋里只有一小块空地,都能唤回她的清明,只有持续喂养蛊虫,才能完全掌控她的意志。 嘲魇:“南霜穆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打造更多暗器,其他的不用操心。” 木子阳不再说话,只是看南霜穆的眼神多了些不忍。 雪幽山内和雪幽山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上常年积雪,放眼望去,总是一片白雪皑皑,如困在重重死像,永世不得超生。而山外,此刻的南天海夏意浓厚,偶有浪中潜浮的渔船,岸上叫卖的摊贩,满地乱串的草系野怪,一切都充斥着生命力,那么美好,让人想要触碰。 乌娘子刚从锅中盛了一碗热奶粥,抬头便见到一个长相标志的男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男生剑眉星眸,一身战斗服,腰带将身板收得紧紧的,颇为养眼,可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哀郁感。 男生沿着水路往前走,浅浅的脚步漫过细沙流,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远方的圣殿,内心深处莫名涌出一股难受。 他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从叱有记忆起,他就一直生活在雪幽山。 最早时,父亲每隔一段时间会山上陪他,手把手教他练剑,偶尔也会带他下山游玩,那是叱最开心的日子。 所以叱很努力,为了让父亲多陪自己,每天不眠不休地练习。 有一次他从冰雕玉台上滑下,皮肉被剑割破了,他没有痛觉,只能楞在原地,看着满手鲜血,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走近,有人懊恼地问了句:“怎么受伤了也不知止血。” 叱快速抬起头,看见短毛绒边的长靴,冰霜不染的白袍,和常年不变的山妖面具。父亲垂眸将他抱起,也不嫌血弄脏了白袍,及时给他施法治疗。 冰天雪地下,父亲的怀抱暖意融融,如春阳沐浴。 从那时起,叱便更加坚定,决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 后来父亲问他,你还喜欢练剑吗?如果不练了,我就带你回家。 家是什么地方?他没有印象。 叱觉得留在雪幽山挺好的,有父亲陪伴他就足够了。他坚定地告诉父亲,他要练剑,要成为最厉害的剑客。 父亲的脸埋在山妖面具下,看不出神情,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那天父亲把剑收了,给他留了一柄司铜方戟,告诉他以后他都没机会下山了。 司铜方戟八十斤重,还未成年的叱根本举不起来,但他太迫切于证明自己了,哪怕练到全身骨头僵硬,动起来都会响起机器的咔咔声,他也熟视无睹。 断桥残雪,玉树琼枝,漫天刺骨寒风幻化成扭曲的剪影,叱不害怕,心心念念都是修炼。 许多年后,他开心地告诉父亲,他成功了,终于可以用意念操控司铜方戟了! 他期望能从父亲脸上看到赞赏,欣慰,可是没有。出乎意外地,父亲把他锁进了山洞里,不再回来了。 叱定定地看着山门,却什么都望不到,山门外只有白雪苍茫,风霜万里。他的目光从依恋不舍,到渐渐黯淡,最终化为一尊石人。 叱虔诚地跪在水里,双手颤抖着,缓缓捧起一把水浇到脸上,竟感动得泪流不止。 远远观看的乌大娘:“” 好模好样,居然是个傻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宝书塔那个大山包 被刎颈盟改造成餐厅的会宾楼内,花影烛光日夜不落,中堂立了张大理石圆桌,左右各摆一方铺着软垫的罗汉塌。 会宾楼二层是半空的,有个云形阁楼,没有任何护栏围着。此刻阁楼蹲了只大凤鸟,正伸着脖子卖力啄食。它吃的东西形似果实又似花骨,发着细弱的光亮。 凌少群看半天猜不出品名,问大叔:“果儿吃的什么呀?怎么之前没见过?” “百草陵摘的秋雨果,有助于提高灵兽修为。”思文赫兰坐在餐桌一头,手中转动一把獬角短刀,刀身只有七寸长,不算锋利,却坚韧无比,能穿墙破甲,是他在千钧峰收获的第一件战利品。 凌少群咧咧嘴:“百草陵摘的?西暮子没跟你拼命?” “他敢跟你拼命,不代表他敢和大哥拼命。”青翎依在罗汉塌上,一手拿了本幻术草卷,一手抱着靖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午休。 靖瑶蜷着身体,脸微微偏着,睡得不深。 凌少群投去羡慕的目光:“大哥你别光给果儿找吃的呀,下次去百草凌能不能给我也顺点圣子果千语花修仙果回来。” “要什么自己去拿,一个治疗师还你还打不过?”思文赫兰话毕,獬角刀从指缝飞出,化成五个分影,朝桌子对面的墨迟夹击而去。 墨迟眼上蒙着黑布,獬角刀飞出的瞬间,他耳朵动了动,两指翘起,快准稳夹住了真身,霎时间其余分影统统散去。 凌少群立马送上热烈的海豚式鼓掌,完后又转过去和大叔说:“打不得打不得,西暮子现在可是我们的菜将军,他受伤我们要全家饿肚子啊。” “谁饿肚子了?来吃冰棍。”冰灵刚从镇上采购回来,居然真带了几根冰棍。 见靖瑶郡主在睡觉,冰灵脑瓜子一转,决定逗逗她,于是拿了一根轻轻在她唇上砰了砰。 靖瑶本来没睡熟,感觉冰冰凉凉的,嘟了嘟嘴,可是什么都没寻到,不过一会这种冰凉感又出现了,她舔了舔唇,发现竟然有一丝甜味。 头上传来轻柔的笑声:“再不起来冰棍可就没了。” “冰棍?我要我要!”靖瑶一秒惊醒,举着手去抢,可是冰灵几次将冰棍举高,就是不给她,靖瑶扁着嘴可怜巴巴说:“再不吃就要化了,青翎你上啊,帮我抢啊。” 青翎放下书,掐着她的脸,悦笑道:“小吃货。” 靖瑶拿到冰棍后痛快咬了一口,水蜜桃的甜味包裹舌蕾,她开心道:“这个季节能吃到冰棍实在是太解馋了。” 凌少群也拿了一根,撕开上面的纸,问墨迟:“你吃凉的吗?” 墨迟眼睛还蒙着布,歪过头来准确无误地在冰棍上咬了一口,却不接过去,继续和大哥过招。 凌少群无奈地笑笑,在缺角上又咬了一口。 靖瑶看看他们,又看看冰灵手上的冰棍:“少群哥哥,这还有呢。” 冰灵不假思索道:“没了,我要吃两根,让他们分着吃。” 靖瑶不太相信地啊了一声:“你这么能吃凉的吗?” 问完她就看到冰灵将两根都塞进了嘴里。 靖瑶:“”厉害了我的姐。 吃完冰棍,凌少群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个人。“西暮子呢?这个点数他是不是该端着海鲜大餐闪亮登场了?” 走到拱门的西暮子脚下趔趄,差点磕到膝盖。 自从摸清自己的购食渠道后,这班人每到饭点就准时坐在饭桌前,恬不知耻地等待着食物自动上门。刚开始时迫于思文赫兰的威压,他忍了,后来为了保护心爱的百草陵,他也忍了,可是这理所应当的态度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头顶青筋的西暮子一步从拱门跳到桌子上,指着这群没皮没脸的人大声嚷道:“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一顿饭要花功夫你们清楚吗?住在别人家还指望别人送饭上门,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做饭啊哈?” 思文赫兰若无其事地端详着他的獬角短刀,自动屏蔽了西暮子的话。 西暮子拿他没办法,只好将愤怒的视线转到对面的墨迟那,墨迟蒙着眼,根本看不见他。 咬咬牙,西暮子又看向了青翎和靖瑶,这两人更过分,正学着凌少群的样子在互相喂冰棍呢。 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暮西子也不逗留了,直接将视线移到凌少群身上。 凌少群倒是没让人失望,对他投去灿烂的笑脸:“我可以帮忙的。” 西暮子正要松口气,就听到那边传来冰灵悠悠的声音:“上次他在偌伢村杀鸡煲汤,把爱娃家灶房变成血流成河的凶案现场。” 西暮子把那口气倒吸回去,一言难尽地看向凌少群。 凌少群笑呵呵道:“我还是给你打扫卫生。” “谁要你打扫,我这里比你脸还干净,哪儿需要你”说到这里西暮子突然顿住,转而改口:“一言为定。” 凌少群:“嗯???”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西暮子不再跟他们计较,转身跑去做饭。不久后,餐桌上陆续出现一锅珍菌滚汤,一条桂花鱼,一盘清蒸海虾,几味炒菜,还有一碟炸鸡! 凌少群眼珠子都快掉进炸鸡里了:“哪来的?” 西暮子喝了口汤,慢条斯理说:“葛大伯见太虚门来了这么多人,又送了几只鸡过来。” 凌少群:“我知道,我是问炸鸡,你做的?” “是啊。”西暮子还没弄清他这么激动得点在哪,就见凌少群夹了一块放嘴里,吃出感天动地的模样。 “外脆内软,实在是太好吃啦,你还有什么名厨绝技,都说来听听,我列个菜单。” 西暮子瞪他一眼:“列你个大东瓜,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想点菜。” “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呀,虽然和关东比还是稍微逊色了一截。” 被凌少群真诚的评价感动到,西暮子“咔嚓”一声把筷子碾断了。 凌少群往墨迟的碗里夹了一块:“你尝尝,比肯德基好吃。” 墨迟垂眸看着碗里的肉,想起什么,小声说了句:“南天海夜里星辰很美,你今晚” 他还没说完,凌少群就爽快答道:“有空有空,我陪你。” 他知道墨迟有晚上看星星的习惯,一个人看多无聊啊,有人在旁边说说话解解闷不是更好,再者凌少群也想多和墨迟有独处的时间。 得到想要的答复,墨迟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不错地吃了起来。 饭后西暮子放下筷子,拍了拍凌少群的肩:“跟我来。” 凌少群一愣:“去哪?” “打扫。”西暮子言简意赅。 “哦,来了。”既然之前答应过,凌少群自然不会推脱的,不过他临走之前顺手把一旁的青翎给拐带上了。 青翎:“你拉我干嘛?” 凌少群呵呵笑道:“有福同享,打扫的话你的易空术能派用上。” 青翎翻了个白眼:“是有福你享。” 太虚门内有两座塔楼,一座是会宾楼,另一座常年门窗紧闭,凌少群本以为是什么修炼密地,打算哪天有空偷溜进去一探究竟来着,没想到西暮子就这么大摇大摆领着他们来了。 青翎直言问:“这是什么地方?” “宝书塔,整个泺汐源所有书籍的原稿都在这里。”西暮子边拿出钥匙插进门锁里,边说:“就是稍稍有点乱,需要整理一下。” 凌少群抬手示意:“没问题,包在我和青翎身上。” 青翎冷漠道:“我可没答应。” 凌少群讨好般搂了搂他脖子:“别跟饭菜过不去呀,你想想炸鸡,想想海鲜大餐,是不是突然就有力气干活了?何况整理几本书对你而言不是小事一桩吗。” “我谢谢你夸奖。” “不客气不客气哈。”上一秒笑哈哈的凌少群,在下一秒见到宝书塔大门打开后的场景,惊得下巴都脱臼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地方!” 塔楼内部金碧辉煌,书画游龙,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豪气十足。 可是凌少群不明白,这么金贵的漆画屏风,为什么是断的?! 墙上悬着檀香木字画轴,可是下面的字画呢? 还有排排并列的镂花书架,为什么是空的?书呢?古籍呢?哦,看到了,在地上堆了个大山包呢! 凌少群指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山包,不可思议地问:“这里到底有多少书?” “日积月累,现在少说也有好几千卷--杂记。”西暮子扬了扬同样是日积月累的灰尘道。 凌少群:“光杂记就几千卷了?” 怎么整?怎么理? 暮西子捡起一本民间志异,随意翻了几页,很是自豪地说:“虽然乱了点,但里面每一本都是手写稿珍藏,外面买都买不到哦。” 你自豪个屁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来到谢的 凌少群差点要疯:“可这是一座山啊!这些书架是拿来当摆设的吗?就算不分类规整,好歹也放架子上呀!你像堆坟头一样堆在一起是要祭拜谁呢?” 西暮子将民间志异随意丢回书堆里:“早些年这里发生过一场大地震,太虚门内柜倒墙翻,宝书塔也难逃厄运,一片凌乱,我辛辛苦苦将架子搬起,又将所有书堆在一块,可要了老半条命了。” 哦,敢情莺燕阁那些摔烂的陶瓷,倒在地面的烛台,和缺了一半的门,是这样来的呀。 凌少群问:“那你这些年清闲得很,怎么不收拾收拾?” 西暮子掏了掏耳洞:“想着就快有穿越者来当义工了,就先放放。” 凌少群:“”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们一人一言,青翎根本没理会,已经下手开始规整藏书了。 这里的书各式各样,咋眼一看就有武册、古典、草木经和幻术卷。青翎思考半刻,还是先给书架分个类。恰好宝书塔里有些剩余的小木牌,他用朱砂笔在木牌上填写了每个类别,从左到右依次挂好。 凌少群往书山上一坐,显得落魄又可怜,他从身侧捡起两本书,发现已经受潮,封面连字都看不清了。 “这几本都潮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啊。” 他回头想求助西暮子,却见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凳子,又不知从哪弄来一篮橘子,正翘着腿,吃得很开心。 凌少群:“好吃吗?” 暮西子笑着点点头。 凌少群:“你就坐在那里也不来帮忙?” 暮西子笑着摇摇头。 “那你留下来干嘛呢?表演吃橘子?” 暮西子想想,剥了一瓣橘子递给他:“要吃吗?我种的。” 凌少群:“” 你是为今天吃那只炸鸡报仇来的! 整理藏书并不是件轻松活,好多光名字看不出是什么类型,还要研读内容,而这个艰巨的任务凌少群非常‘谦让’地交给青翎全权负责,他则揽下了搬运的活。 流光易逝,弹指来到傍晚,已经整理完一个书架。 什么鬼!怎么才完成一个书架?! 凌少群看着剩下的十一个书架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 在他快要手脚抽搐,青翎也即将双眼失明时,救星来了。 靖瑶郡主跑进宝书塔,被眼前的凌乱景象怔了一会,凌少群以为她是来找青翎的,却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神情还带了一丝紧张。 “少群哥哥,有人来挑战。” “啊?”凌少群张大了口:“谁这么着急?” 靖瑶说:“不清楚,留了张传音符,找我们决斗,约在千钧峰上。” “指明找我们的?”凌少群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嘲魇? “行。”他把手中的书一扔,看向青翎,语气颇为无奈表情又十分欠揍地说:“言青啊,既然有人乘兴而来,我也不好让他败兴而归,你说对不对?这里就交给你了。” 青翎黑着脸道:“滚蛋,不送!” 凌少群如释重负,笑嘻嘻拉着靖瑶滚蛋了。 靖瑶郡主看他不急不躁,还挺开心的样子,纳闷地问:“少群哥哥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知她担心,凌少群又安慰道:“靖瑶不怕,有少群哥哥保护你。”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靖瑶用力一点头,已经做好应战准备了。 落霞浸水,潇潇云弥,果儿将他们带上千钧峰,凌少群尚未到达就看见挑战者。 按理说走到最后一关,谁都该认识了,但来者却是个他特别熟悉的人。 风老九身着暗纹白绸,站在峰顶最高的悬崖上,迎面是罡风冷冽,眼前是山河秀丽。 闻脚步声,他眯眼弯眸,转过身朝他们抱拳道:“风老九前来赐教。” 凌少群看了眼四周,不见旁人,侧头问:“就你一个?” “说来惭愧,共玄会最鼎盛时八十几人,没一个入得了我的眼,如今想与人为伴,却一个都找不到。”风老九感叹一翻,又正视道:“我原本要寻木子阳做个了断,可惜寻遍南天海都不见他踪影。” 凌少群:“那你就找上我了?” “从江陵到途归,我们两人斗了一路,还没正式交过手,临走前想了个心愿。”话毕,一把血红的十字长矛横空而现,绕着肩背从左到右旋转半圈,落入风老九手中。 沉默片刻,凌少群道:“行,靖瑶,你做自己的事,我和他一对一。” 原本从容就义的靖瑶,听到后忽感松了口气,以凌少群的实力,是完全不输风老九的,她也放心站到一旁观战。 “小心了!”风老九大喝一声,蓦然前冲,十字长矛已驱于眼前。凌少群紧盯长矛,单手应对,见招化招,却只守不攻,五六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风老九憋了憋,没憋住,气愤道:“你闪电侠一样躲个屁呀,出兵器啊,用力打啊!” “” 凌少群甚是无奈地召出七星莫绝,又劝一句:“风老大,刀剑无眼啊。” “废话,有眼它不会自己打?”风老九啐完,将长矛抛于空中,双手画诀喊出:“大道长空!” 他背后‘噌噌噌噌’像孔雀开屏一样顷刻撑开九把血色长矛,热浪迎天,石破天惊一根根朝凌少群袭去。 第一根登场瞬间被七星莫绝截下,剑未出鞘,第二根亮相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被打落地面翻起残片落叶,仍是未出鞘,第三根势如破竹 这头凌少群和风老九烈火烹油,那边果儿也和野怪打得起劲。 它常到千钧峰上来,熟悉这里的飞禽走兽,有些仗着自己个头大到处招摇欺负弱小的,果儿看不过眼,时不时都会来教训一顿。 今日不知是不是吃了秋雨果,特别威武,咆哮一声震慑三层云霄,小妖兽闻风丧胆,纷纷逃难。 第八根长矛带着凌厉的风刃,凌少群不再避让,物转星移迎刃而上,再用袭风破云尽数切断。最后一根长矛很快加入斗决,流溢着红光,火灼燎燎。 凌少群目光一沉,是它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字长矛的本体被牢牢捉紧,凌少群使劲一扭,轻而易举夺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已来到风老九面前,抬起右腿朝对方腹部一踢。 风老九满脸错愕,瞪大双眼,唇瓣微微张开,随即绣花枕头一样往后飞了起来。可凌少群没让他飞远,又将人拉回,掌风如刀劈落卸了他一条胳膊,就势一踩又废了他一条腿。 风老九:“” 顷刻间,全身吃痛,天昏地暗,在凌少群出下一招前,他赶忙扬起还能动那只手,投降道:“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其实凌少群也无意打下去,两人实力相差太远,意思意思就好。 风老九手脚麻木,龇牙咧嘴在地上滚:“我滴胳膊哟,我滴骨头哟,碎了碎了,塑料袋都装不齐了。” 凌少群心想,我用的是拳头又不是菜刀,哪有这么夸张。 正要反驳,又听他言:“出手这么重,也不知道让让老人家。” 凌少群:“” 方才是谁喊他出兵器啊,用力打啊的? 风老九在地上滚了好一会,撒泼完了忽然正襟坐起来,不过背对着凌少群。 “咳咳。”他干咳一声,稍显忸怩道:“其实我今天,是来谢你的。” 你说话怎么还背对着人? 凌少群问:“谢我什么?谢我从木子阳手中救了你?还是谢我不对你赶尽杀绝?” 风老九:“谢你解散共玄会。” 凌少群微怔。 “共玄会的初衷是拉拢各派盗贼,打击其余穿越者,成为势力最大的门派。他们为的是奖金,而我为的是名利。常言道利欲熏心,容易冲昏头脑蒙蔽双眼,甚至在共玄会解散后,我依然想重建一个团队,卷土重来。”风老九背影微凉,看着颇为凄清:“只是如今只身一人欧文才恍然发觉,以前执着的不过黄粱一梦,高妙空洞。” 他自叹一声:“我挺羡慕你的,身边有真诚待你的人,也有你誓死保护的人。如果能重来,我希望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让我也感受感受你们所谓的莫逆之交,刎颈之义。” 出乎意料听到这话,凌少群诧异许久,过后像发现出什么似的,蓦地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一直背对我,该不会是害羞了?” 风老九后背硬了硬,如坚石挺尸。 凌少群:“哈哈哈哈,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游戏规则本就这样,优胜劣汰,谁厉害谁赢,你计谋算尽,不也被我一一攻破嘛。” 风老九:“” 凌少群没看到他满脸菜色,继续说:“当初我恨你,是以为你为了利益害人性命,不过现在一切都搞明白了,罪魁祸首不是你,所以我没把你当敌人。” “是吗?那就好。” 风老九站起来,一拐一拐走到悬崖边上,往下长空虹霓山泼黛,往上也没什么往上的,他已经站在云端之上了。 “知道我为什么约在这个地方吗?”他问完便自答道:“因为这里风景好啊。” 白浪翻天的云雾中,风老九衣裳飘飘,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凌少群忽然感觉,现在的风老九,真的像风,脚下万丈深渊,仿佛只是个解脱枷锁的归处。 果然,他回过头来,轻笑着说:“我走了,回家了。” 拿出骨龄牌,按下回程键,风老九倾身跳下千钧峰,身体没于云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花树银花千盏灯 靖瑶郡主见风老九纵下悬崖,吓了一跳,跑过来问:“少群哥哥,他怎么自杀了?” 凌少群:“不是自杀,回去了。” 不知不觉已到戌末,夜幕降临,步月登云,巫鸟并排飞回巢穴。 咦?巫鸟! 凌少群一拍后脑:“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果儿,果儿?” “砰,砰,砰!”天上掉下四五只妖兽,着地后清一色全身痉挛口吐白沫。威风凛凛的凤鸟随之降落,一爪子踩在一只豚尾怪头上,满脸‘求表扬’‘求抱抱’的表情看向主人。 凌少群只好跑过去摸了摸它的脖子,表扬道:“果儿最厉害,最棒了。我约了墨迟,你先送靖瑶回去好不好?” 靖瑶和果儿同时点了下头,抬起时凌少群已经御剑飞走了。 南天海边。 白天热闹的竹棚摊现已经空无一人,摊贩早早便回家歇息了。夜幕下银河倒影于水面,仿佛随手可摘。 叱还站在海边,鞋和半截裤脚浸在水里,他痴痴地望着圣殿,从日升到到日落,从喧哗到寂静,宛若无家可归的弃犬,等待主人打开大门重新接纳他那一刻。 但,什么都没等到。 忽然,一个声音闯入安宁之中:“今晚你来的比我早。” 叱警惕地转过头,见一个陌生男子朝自己缓缓走来,晚风吹拂他的额发,露出皎月明亮的绿瞳,哪怕在黑夜里,也如此清晰入目。 叱疑惑地皱了下眉,没吭声。 男子走近了说:“我还以为你要帮西暮子到很晚。” 叱缄默注视着他,目光波澜不惊。 “怎么不出声,怪我来晚了?”男子面色冷清,眉眼间却透着淡淡的笑意。他忽然牵起叱的手道:“来,送你一个礼物。” 叱被牵着走上终极擂台,又被拉着坐到三头蛇雕的蛇身上,全程不吭一声,只不过眸光不曾离开对方半寸。 男子立于擂台中央,横空召出一把蛇形长剑,剑刃青光泛泛。 “花影流光!” 刹那间,十几束剑意流星飞射,闯上云霄,在九天之上爆开璀璨的火花,瞬间照亮苍穹。炫目的光景尚未褪去,又是十几束剑意攀升,这次更为绚烂,使得整片南天海都有了颜色。 这是墨迟新创的招式,花影流光。 势如其名,花千树,影如火,星辰流光不夜天。 纯属雅观,无半分攻击力。 彩光布满夜空时,叱看楞了,他见过星辰万里,见过大海无垠,却从未见过银花汇聚的灿烂,如风铃树吹落花瓣,流萤点点倾入翻滚的碎浪。 “喜欢吗?”男子在侧轻柔地问。 叱的视线离开高空落入男子眸中,微微讶异地问:“送我的?” 男子浅笑着嗯了一声,光花明灭闪烁晃在他脸上,穆如清风,星汉灿烂都因此逊色几分。 叱正要回话,又听他问了一遍:“喜欢吗?少群” 少群 就像一只大手猛然撕开黑夜,雷霆轰顶,叱霍然醒悟。 一个熟悉的声音徐徐唤起记忆:“他叫凌少群。” 雪幽山没有夏日,六月骄阳,寒风冷冽。 父亲放下指点叱的剑,眼中充满骄傲地说:“他只用了一年,就学会了立剑横生,把这么粗的一棵树拦腰削断。” 那时叱只有七岁,手中剑沉甸甸,他偏着头问:“父亲,那个人多大了?” 父亲语气柔和道:“他和你一样大,也和你长得一样。” 长得一样,年级相同,那人却能一剑削断三人粗的树干。 叱在心里碎碎念着,慢慢闭上眼,凝神聚气,再睁开时全力刺出一剑。 “嗖!”薄薄的树皮被刨开,飘然落入地里。 叱的眸光暗了暗,秉剑再次刺出,又是一片树皮脱落,再刺,落皮成片,再刺,落皮堆成小坡 日落黄昏,雀鸟啾啾,那棵树干已被削开一个洞,却依旧不断。 叱不甘心,抬起发酸的手准备继续,却闻父亲道:“时辰不早了,你去休息。” 叱一顿,冷淡地说:“父亲我不累。” “你确实累了。”父亲说完背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叱抿着嘴,因为用力过度握剑的手心通红。他突然撒开腿跑了出去,一路白霜铺地,直至跑进一片结冰湖心,才磕磕碰碰跪在上面。 那冰面彻骨的凉,他却没知觉般,用手将冰面细细抹平,而后,第一次看自己的倒影看得入神。 是这样的眼睛吗?是这样的鼻子吗?是这样的嘴巴吗? 叱冻得脸颊通红,十指无法弯曲,可他依旧看得仔细,仿佛要将这张脸上每一个细节烙印在心底。 叱握住拳头,后牙槽磨得咯吱响:“明明是一样的,凭什么,凭什么他有人赞赏,有人思念,有人喜欢,而我却被抛弃在山上,过着无人问津的日子。” 这不是凌少群见到花影流光后该出现的表情,墨迟眉心皱了皱,隐隐感觉不对劲。 突然,叱脸色大变,捂住胸膛,口中吐出一缕浊气。 心中杂想化为泡影,墨迟几步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叱低着头,不甘与愤怒表露于色,他发誓要将上天赐予凌少群的一切都夺走,片叶不留! “墨迟小心!”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墨迟一顿,可怕的想法顷刻钻进脑海。 他猛地抬头,只见叱从身后抽出一柄与人同高的司铜方戟,凌于他头上,直直劈下。 纵使行动再敏捷,这么近的距离,根本防不胜防。等待是窒息的,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 司铜方戟砍进墨迟肩膀,宛如千钧山岳,瞬间切开皮肤血肉,直达入骨头深处。 墨迟深呼吸一口,左手唤出七星难离,将砍入右肩的刀直接挑了出来,一条血痕随之划出。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经脉撕断、骨头崩裂,呼吸终止,只剩空白一片。 一股气流从远处冲了过来,在墨迟倒地前,急忙接住了他。 “墨迟,墨迟”凌少群抱着人,害怕得声音发抖。 大滩鲜血沿着手臂流出,染红了衣裳,染红了地面。墨迟皱眉忍着痛,意识时有时无,他想抬手摸摸凌少群的脸,终是做不到。 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拖住那只重伤的胳膊,不敢用力也不敢移动,胡乱地在身上搜出大瓶小瓶灵药喂给他吃,又拿仙鹤散给他止血,这样的慌乱、不安,让叱心生快感。 叱裂开嘴,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终于出现了。” 凌少群狠狠看过去,碎浪中那男子神色轻蔑、鄙夷,视生命无睹。他僵硬地笑着说:“生气了?伤心了?就是这样,来让我看看你这几个月的修炼成果。” 自从被凌少群封印那一刻起,叱就是疯狂的,失去理智的。他离开了禁锢他多年的雪幽山,就是要战胜凌少群,证明给父亲看,他才是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轻柔地将墨迟放下,凌少群再转过头,已然换了副模样。 他双目猩红,脸上尽显狠厉之色,明明怒气已经被天雷劫洗劫一清,可现在却愤怒到了极点。 七星莫绝剧烈颤动,没有任何犹豫,剑身出鞘。凌少群不会用毒,但此刻的剑气却像染上了剧毒,毫不留情朝叱刺去。 叱兴奋地接招,将心中狂暴、嫉妒、愤怒,诸多情绪发泄在刀光剑影中。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躯激烈碰撞,火花伴着巨浪,在海上频频炸开,宛如猛兽遇上洪水,飞鹰碰到恶雾。 招招过命,刀刀见血。 远处圣殿最高的窗户边,晃出一个身影。男人玩味地观赏着战况,声音低沉道:“开始了吗?很是期待呢。” 像是回应他的话,天边忽而狂风暴走,咆哮着掀起巨浪数丈高,毫不留情打在激战的两人身上,再哗哗淌落大海。 司铜方戟横贯虚空招来暴风,上面还沾着墨迟的血,格外刺眼。 “雷震之初,霆电之末,炼狱焰火,永生不灭!”凌少群剑眉压低,厉声喊出。 千道剑影带着烈火轰雷,驱日逐月,将叱包围起来。剑影能避,可是携带的焰火与电流,完全无法避免。叱的身体被灼烧出数个冒烟的洞口,失足落入浩瀚水浪当中。 凌少群的招式永远出乎他意料,上次是幻术,如今是剑术和幻术的融合技能。 叱在落水前这么想着,在呛了几口水后又想到:我大概超越不了他了。 ‘嘶’一声痛吟从身后传来,唤回凌少群的理性。他快速转向墨迟,瞳孔恍然骤缩。 墨迟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仙鹤散根本止不住。 凌少群不敢滞留,疾步跑过去,背起墨迟,纵身御剑飞起。 “我们走。” 夜空中倏时多出一道流星的轨迹。 风潇吹得两人衣服猎猎而动,凌少群拳头捏得直响,语气呵斥又无奈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墨迟俯在他背上,面色苍白,失焦的双眸盯着远处绵绵山峦,重重叠叠。 怎么会不认得。 不管是七星剑的感应,还是他对凌少群的了解,都一直在提醒着他那个不是对的人,可是 “可是我怕我弄错了,误伤了你。”他轻声说。 哪怕一丝一毫,都不愿让你伤到。 凌少群一颤,只觉心痛得要命,声音沙哑道:“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我也不可以。” 墨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闭上了眼。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依靠在另一个人身上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踏实。 只是可惜了,精心准备的礼物,没能送出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好好活着不香吗 这阵子葛大爷送来的鸡有点多,在百草陵到处乱跑,踩坏了不少灵草,西暮子心疼得要出血,干脆在百草陵边上圈了个地方,用来搭鸡棚。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在附近,心里念咒起了个易空之术。 两百米外一棵树‘啪’一声断了,而后就如进入了无形的切割厂,树干被快速切开数段大小宽厚一致的木板,再嗖嗖嗖列队插在地上,围成一个牢固稳当的鸡棚。 做完鸡棚后,西暮子满意地拍了拍掌心,仿佛他刚刚有动手似的。 他正要将所有鸡往里赶,突然听到太虚门上空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西暮子快到莺燕阁来!” 西暮子整个人震了震,捂住耳朵:“卧靠,哪来的千里传音?” 这一声急躁的吼叫所有人都听到了,不管喊的是不是自己,都统统往莺燕阁赶。 靖瑶刚回来不久,在莺燕阁的假山上逗果儿玩,抬头见凌少群背着墨迟匆匆进来,两人半个身子都是血,还在往地上滴。 靖瑶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果儿也飞了过去,围着两人打转。 凌少群急道:“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先帮他止血!” 他们匆忙将墨迟扶到床上,靖瑶放出治愈水球给他疗伤,那边听凌少群颤抖着声音说:“仙鹤散用过了,雪莲丹服过了,什么灵药都试过了,可是他不止血” “别担心。”靖瑶自己也手足无措,仍安慰他道:“有我在,我不行还有冰灵,还有西暮子,墨迟不会有事的。” 不久后,其他人都赶来了,见果儿被拦在门外上下飞蹿,感知是发生了大事。 墨迟的状态很不好,血量一度跌到最低,可他偏偏强撑着意识,不让别人碰他的骨龄牌,好像生怕会被送回去。冰灵见状只好从自己的界面里找出一只麋鹿给他补血。 凌少群急得焦头烂额,但什么都帮不上,只能站旁边干瞪着眼。 就在全村人都围着墨迟打转时,西暮子慢悠悠出现了,一瞧床上的人,反倒乐了:“怎么老是他,好好活着不香吗?” 听到西暮子的声音,凌少群像捉住救命稻草,把他整个人扯了过来:“快,快看看墨迟。” 西暮子被扯得东倒西歪,他拍掉凌少群的手,不慌不忙道:“着什么急呀,这不正在补血嘛。” 虽然嘴上这么说,西暮子还是径直走到床前,靖瑶忙让出位置给他。 “先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伤势。”西暮子伸手去解墨迟的衣服,却被对方捉住了手腕。 墨迟嘴唇苍白得一丝血色不见,气若游丝道:“等一下。少群,你先出去。” 凌少群胸口隐涩,抿了抿嘴说:“我不出去,我在这里陪你。” “没什么好陪的,有西暮子在就够了。”墨迟勉强地笑笑,已是用尽所有力气。 “可是我想看看你的伤。”他不瞎,一千多的血量一下子跌到底,这一刀有多严重他能看得出来。 西暮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弋,须臾讥讽道:“还能说话,证明暂时死不了,但再多说两句可就不敢担保了。” 闻言凌少群不再吭声了,不管墨迟是否反抗,直接下手把沾血的衣服解开。 蓦然间,凌少群浑身一凝。 墨迟的身体此刻尽收眼底,伤得最重的无疑是肩膀上那一刀,深至骨骼,被砍断的衣料和烂肉陷在一起,似乎用力一拉,就能将手臂摘下来。 但是让凌少群震惊的,不是肩膀上早有心里准备的刀伤,而是布满整个后背的各种刀疤鞭痕,横七竖八,像重叠的网。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一道一道刻入凌少群眼帘,烙下模糊一片的视线。 之前天雷劫,将墨迟整个人烧得体无完肤,所以他并没察觉出墨迟身体的异样,如今天雷劫所造的伤已经全部愈合,现下这些只能是在他来超凡实境之前遭受的。 凌少群想起墨迟和他讲过的往事,他从小被关进小黑屋,每天承受棍棒和鞭打,被扔到野外,从野狼口中逃生,被踢下大海,等着成为鲨鱼的食物。 虽然件件都惊心动魄,但那时凌少群体会不到其中的可怖,现在看着这些伤疤,他似乎体会到了。 难怪墨迟说战傀不是人,是工具。 难怪墨迟说战傀没有感情。 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中,感情算个屁东西,每天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凌少群想着,忽闻墨迟呜咽了一声,他回过神忙问西暮子:“他怎样了?手能接吗?以后还能用剑吗?” 西暮子看着断裂的地方,嘴角抽搐道:“这么看得起我的医术,你怎么不把他撕成两半再让我缝起来?” 一句话,犹如一把钝刀划在凌少群心头,碾磨他的五脏。 思文赫兰在后面轻轻咳了声,西暮子瞄他一眼,转而说:“放心,就算拿不起剑,也能拿得起筷子,你们都别围在这里了,出去。” 其他人陆续退出门外,凌少群还是坚持留下来,没人劝他,也知劝不动。 西暮子松了松手筋,二指一划,抛出一条光线,而后各种针包,刀包,银刀,镊子,仙草灵液,罐子从他指尖中飞出,绕着人排了两圈。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上次是从他脖子后面飞出来的。 凌少群问:“你的药包还能换位置?” 西暮子风轻云淡地说:“我喜欢放哪不行。” 凌少群:“” 好好好,你厉害,你爱怎样就怎样,谁敢质疑一个全身挂芯片的人。 凌少群不再管他,将注意力全放到墨迟身上。 西暮子从各种工具中取出一瓶药粉和一卷布夹子,嘱咐道:“我现在把他的手臂接上,你抱着他,要是痛就让他咬两口。” 凌少群上前抱住了墨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将手伸至墨迟嘴边,示意他随时可以咬。 墨迟心觉好笑,摇摇头说:“我忍得住。” 西暮子冷哼一声:“现在说可不算数,等一下有你后悔的。” 他打开药粉,往肩膀断口出均匀散落,发黑的浓血从皮肉里渗出,在药粉的作用下干成一块块碎片。 肩膀像被辣椒水浸泡一样痛苦,墨迟抿着唇,沉重的呼吸从鼻尖喷出,但却半声不吱。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早就昏迷不醒了,但偏偏他意志力顽强得惊人,这样的下场就是等着痛死。 凌少群顿感揪心,仿佛那是在割自己的肉,嗜自己的血。他一手抱紧墨迟,一手在他身上轻轻安抚,希望这样能减少他的疼痛。 下完药粉,西暮子一个响指燃起一束火星子:“我用火疗,失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说着他将火星打入墨迟体内。一瞬间墨迟感觉半边身体在燃燃灼烧,沸腾的血管排山倒海,重新拼接起来,但他依旧片语不言。 西暮子颇感佩服:“这么能忍,怎么,你也没痛觉了?” 其实墨迟是痛到说不出话了,凌少群能感觉到他身体开始发烫,整个人颤抖不停,于是安抚他的手又重了几分。 除了开头那么一点火星,治疗过程西暮子几乎没动手,火疗完后针线自动就把墨迟伤口缝合起来了。 等西暮子双指一划,收回所有物品,墨迟已经熬不住睡了过去 凌少群看着墨迟微微合上的眼睫,轻声问:“他能好起来吗?” “再有下次不用带回来,直接拖出去火葬了就好。”木子阳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其实他手也不脏,但就是下意识要擦手。 凌少群瞳眸暗下,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第二百五十章 想要个哥哥 由于伤口太痛了,墨迟睡得并不安稳,夜里迷迷糊糊醒过好几次,每次都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抚在自己额上,让他渐渐安心下来,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晨曦雾散,墨迟微微一侧身,拉扯到伤口,又痛醒了。 他意识逐渐回笼,刚动了动身体,便听到略显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啦?先不要动。” 墨迟视线还未聚焦,听到这声下意识就说了句:“我没事。” 凌少群好气又好笑:“嗯,没事,不就断了个胳膊嘛,我知道了。” 他把墨迟扶起,用枕头垫着背,又从旁边端来一杯水给他喂下。 也不知凌少群在这守了多久,看上去精神涣散,眼底发青,眸子倦怠地半睁着。 墨迟默默喝下水,小声问他:“你一直没休息?” “我怕你半夜起来,需要点什么。”凌少群轻描淡写说完,视线游弋到他伤口处,续而问道:“是不是很疼?” 他知墨迟天性隐忍,难受和疼痛只会锁在心里,哪怕摔个泥烂也不吭一声,担心他独自忍着瞒着,所以凡事都要摆明了说。 “你现在是我的人,伤了疼了,冷了饿了都要告诉我,不准隐瞒。” 带了命令的口吻,反而让墨迟听到后安心不少,他还以为凌少群会在‘怎么会认不出我’这个话题上耿耿于怀,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他点了下头,撒娇道:“疼,你亲我一口大概就不疼了。” 凌少群微怔,看着墨迟那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虚实。 片刻后他掐了掐墨迟的脸,弯眸笑出声来:“难道你也是假的?” 墨迟一瞬不瞬看着他:“亲一下就知道了。” 凌少群无奈道好,缓缓俯身,往他的脸颊亲去,眼见快碰到了,墨迟偏过头吻上了他的唇。 等凌少群从墨迟房间出来,已是午后,之前大家不敢去打扰,只能在莺燕阁的院子里转悠,如今见人出来了,都朝他走去。 “墨迟还好吗?”冰灵问。 凌少群说:“嗯,幸好你们及时护住他心脉,暂时没生命危险。” 能让墨迟受伤的可不会是一般人物,思文赫兰严肃地问:“是穿越者还是高级妖兽?” “都不是。”凌少群敛眉,思考着从何说起。“你们还记得我离开焚妖窟后消失过一段时间吗?” 这件事青翎是记得的,他想了想道:“雪幽山?” “嗯。”凌少群说:“我在雪幽山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叫叱。” 冰灵脸上闪过愕然的表情:“你见过叱?” 察觉到她反应不同寻常,凌少群问:“你认识他?” 冰灵有些迟疑,大家也不着急,等着她。沉默许久冰灵才开口:“他是我哥哥。” 又一个哥哥? 凌少群有点了糊涂了:“难道”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这可不得了! 冰灵知他开始胡乱猜测起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叱是父亲做出来的镜人。”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冰灵记忆犹新。 十四年前,自从凌昕薇带着凌少群离开后,泺暄便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冰灵身上,因此对她特别严厉,不管是修炼还是识字,都手把手教她。冰灵小小年纪已能将草本经书倒背如流,拳脚功夫也练得有模有样,可泺暄还是不满于她的进步。 冰灵七岁生日那天,不像往年有妈妈和哥哥陪着,连蛋糕礼物都没有,泺暄工作忙碌早出晚归,压根把这日子给忘了。 她一个人在圣殿等了很久,等着等着就无法抑制哭了起来。冰灵一向乖巧,妈妈离开后没有哭闹过,那天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心绪大哭。 泺暄回到圣殿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冰灵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妈妈去年做给她的布娃娃,眼泪嗒嗒掉。 泺暄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手足无措起来,连哄带骗逗她开心:“冰灵乖,不哭,你想要什么礼物爸爸补给你。带你坐木鸢好不好?给你做一个会动的布娃娃好不好?” 可任他怎样服软,冰灵就是哭得止不住声,一直闹着要妈妈和哥哥。 泺暄略带失落,垂眸站了许久,终是残忍打断她:“要点别的,你妈妈和哥哥不会回来了。” 冰灵听到后哭得更凶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出房门。 本着让她闹一会就乖的泺暄,这下彻底没办法了,最后口柔和了下来,应承她道:“好,我答应你,带哥哥回来。” 冰灵还以为他只是哄自己开心,不料几天后爸爸真的把‘哥哥’带回来了。只是这个‘哥哥’不会笑,不爱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记得冰灵。 “原来叱是泺喧为了哄冰灵做出来的,难怪会和我长得一个样。”凌少群小声呢喃:“可为何又把他丢到雪幽山上了?” 冰灵说:“因为叱不如父亲期盼那般成长。叱的胜负心太重,对输出有着很深的执念,经常到野外猎杀野猪野牛,还把它们的尸体带回来,挂在房间里展示。” 凌少群:“”这是个什么有趣的爱好? 靖瑶也瑟瑟地问:“为什么不猎杀野怪呢?” 青翎替冰灵回答了她:“野怪死后会消失,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自然希望尸体留越长时间越好。” 一阵阴风吹来,靖瑶抱住双臂安抚了一下竖起的寒毛。 冰灵点头说:“父亲认为叱偏离了原先的设定,怕他会伤害我,于是删除了叱的记忆,将他锁在雪幽山上。开始时父亲每个月都会去看望叱,庙会和狐仙节还是会带他到镇上游玩,试图改变他对练武的执着,可惜叱一心只想成为强者,对世俗风光兴味索然。后来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叱开始在雪幽山猎杀野物,将它们做成了冰标本。” 所有人:“” “要换我就直接来个雪崩把这个怪物埋了。” 头上传来声音,大家纷纷抬头,见西暮子侧坐在树枝上,一手放在脑袋后面,一手拿了个苹果啃着。 凌少群惊疑道:“你怎么又莫名其妙出现了?” “什么叫我莫名其妙出现,我一直在这里好嘛,是你们突然聚在一起大声说话吵到我休息了。” 凌少群:“那你继续休息,我们离开?” 西暮子忙道:“别走啊,还没说那小子怎么受的伤呢。” 众人一顿,对啊,今天的话题不是聊伤吗,还没说这事呢。 于是大家统一看向了凌少群。凌少群暮气沉沉:“我也不清楚叱为何对墨迟出手,当时墨迟以为那是我,没有防备便受伤了。” 冰灵斟酌一番,说:“大概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父亲常拿你和叱做对比,让叱对你和你身边的人产生了很大的敌意。”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解释了,凌少群痛恨道:“难怪他说只要杀了我就可以替代我,真是个疯子。” 一个翻身,西暮子轻盈落到地面,悠悠地说:“也只有泺暄那样的老疯子才能研发出叱这样的小疯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叱毕竟是个没有天赋的镜人,哪怕努力十年,也没有穿越者散修一年的效率高。在雪幽山的时候你们尚且打个平手,往后他就更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了。” 凌少群倒也不担心与叱交手,上次在海边打叱就像打个黄毛小儿一样轻松,只不过这人留着不管对穿越者还是对镜人都是个隐患。 话锋一转,西暮子又提到另一件事:“话说今年因为你们到来,狐仙节提前到举办了。”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靖瑶的注意,她侧过脸问:“狐仙节?是做什么的?” 西暮子说:“被泺暄和顾汐封印在南天海那条蛟龙你们还记得。自从被封印后,蛟龙多次在海底作怪,尝试突破结界回到人间,它的冲撞引来了海潮高浪,导致南天海水患不断。” 靖瑶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一只修炼成仙的白狐路过此地,施法压制了洪水。” 西暮子点点头:“不错,狐仙是南天海的守护神,就如途归人崇拜天君地君,太安人信奉严尤是一样的。” 靖瑶问:“那狐仙节有什么活动?好玩吗?” 从小在南天海长大的冰灵回她:“狐仙节是本地最热闹的节日,有祭拜仪式,花车游行和杂耍,你会喜欢的。” 靖瑶摇着青翎的袖子说:“我们去看看,来南天海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呢。” 青翎哪会拒绝她,应声便道好。 “我陪墨迟,就不去了,你们玩尽兴。”凌少群揉了揉太阳穴,连续两天没休息,使得他精神不佳,打算回房睡个觉,可他刚要走就被冰灵捉住了手。 冰灵蹙了蹙眉,压低声音问:“下次见到叱,可不可以,先把他带回来?” 凌少群收回手,肃然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清楚我再见到他时能不能忍住不动手。” 第二百五十一章 狐仙节 出了太虚门,沿着大街往东走二里,就是一片喧哗热闹的市集。 狐仙节这日,街上舞龙游鱼,有镜人骑着灵兽表演杂技,又有繁盛装饰的花车于大道之间巡回,花车上的人打扮成狐仙模样翩翩起舞,给大家送上祈愿祝福。 冰灵说狐仙节是南天海最热闹的节日,诚不欺人也。靖瑶在人群中东蹿西蹿,见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立即跑回来报告给他们:“冰灵你看,那条游龙好长,跟真龙一样长!青翎你看,有人在灵兽身上抛碗,一个都没掉,好厉害啊!狐仙是真人装扮的吗?为什么这么高?哦,原来是踩了高跷啊。” 冰灵虽然不是第一次游玩狐仙节,可是见到靖瑶惊喜的表情后,忽然觉得今年的狐仙节特别有趣。 他们一路往前走,看到好些路边摊出售狐仙节特有的货品,像燃不尽的花灯啊,珠子形态的香露啊,还有愿望符平安符等小物件。 “狐仙面具,狐仙面具,承仙之佑,辟祸赈灾。” 卖面具的摊主一边吆喝,一边从脸上摘下一个笑脸面具,摘下后出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一个贴贝壳的面具。摊前小孩似乎不喜欢,摇了摇头。商贩了然,摘下贝壳面具,然而这次出现在他脸上依旧是个新面具。 靖瑶惊叹道:“哇,他的脸居然能戴这么多面具!” 冰灵笑着说:“那是无脸人,专卖面具的,所以没给他配脸,他的面具多着呢,你且看。” 只见那小孩依旧摇了摇头,摊主叹口气,果然又从脸上拿下好几个面具,像吹海螺的狐仙,斗螃蟹的狐仙,咬大虾的狐仙,摆了满满一桌。最后小孩从众多面具中挑选了自己心仪那个,付了钱。 小孩离开后,摊主将所有面具一拢,统统套回脸中,又开始吆喝:“狐仙面具,狐仙面具,承仙之佑,辟祸赈灾。” 靖瑶看得目不转睛,青翎见她喜欢,问她:“想要吗?” 靖瑶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他摘下来麻不麻烦,我挺喜欢最里面那个的。” 冰灵道:“无脸人会按照顾客的喜好变出面具,下次他摘下来的就不一样了。” 她领着靖瑶走到摊位前,对无脸人说:“帮我这位朋友挑一个面具。” 无脸人看了眼靖瑶,摘下笑脸面具,这次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一个头上戴花环的狐仙,果真与先前的不同款式了。 接下来打草结的狐仙,吹笛子的狐仙,戴可爱帽子的狐仙,一一摆到摊位上。 冰灵站在原地看靖瑶挑,她也没走动,可不知为何就撞上了一个卖香露的商贩。 这商贩跟得了风寒似的,不光戴着狐仙面具,头上还裹着帽套,装束与炎热的季节格格不入。 “姑娘,特制的香露,最后一串了,你要吗?” 香露是手工磨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冰灵还没回话,突然跑过来一个胖妇人,乐呵呵地说:“还好赶上了,是天竺葵的不?我要了,多少钱?” 商贩大概没想到会蹿出个路人甲,怔愣一下,而后压着声音道:“八泉一串。” “给。”胖妇人爽快掏出泉币,将珠子串拿走了。 既然香露已经卖掉,只当无缘,冰灵准备绕道而行,可步子尚未迈出,再次被商贩拦了下来:“姑娘,我眼拙,原来这里还有一串,你要吗?” 只见他将手探进囊中,又摸出一串香露珠子。 冰灵:“”你是铁了心要做我生意了是吗? 冰灵不愿与他多纠缠,左右天竺葵驱蚊抗菌,也正好适合夏日携带,便将香露买了下来。 此时青翎和靖瑶不知走哪去了,街上人来人往已经看不见他们身影,冰灵正要用聆信子通话,身前又走来一人:“这位姑娘请留步。” 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见一白衣青裳,乌发丝垂,带着狐仙面具的男人,朝她施施然而来。 “我愿用这颗海上明珠换姑娘手中香露,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男人翻开手心,一颗明亮的珠子出现在他掌中。 以货置货是南天海常见的事情,冰灵也不觉奇怪,只是没料到自己今天路人缘会这么好,更没料到出现在眼前的竟会是明珠泪! 既然是明珠泪,对方身份不言而喻。 冰灵微怔,脱口而出:“父” 男人食指放嘴边,轻轻嘘了声,微笑着摇头。 “好大的珠子呀,我换我换。”方才买香的胖妇人不知何因折返回来,恰巧听到他们对话,忙掏出自己的香露。 这么好的珠子,不换是笨蛋。 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男人目光一直锁定在冰灵身上:“你会需要到它。” 不如胖妇人那般惊喜,冰灵脸色渐渐冷淡下去。 持有明珠泪的人能通过所有结界,换言之,男人认为她无法闯关成功。冰灵当初立下誓言,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走到最后,如今离终极擂台只有一步之遥,她怎会放弃。 冰灵坚定道:“我不换。” “她不换,我换,我跟她买的是同一种香,你闻闻。”胖妇人早对明珠垂涎欲滴,将自己的香露怼到男人鼻子下,非要他闻个清楚。 男人只是笑笑,躲开她的魔手,耐心等待冰灵回心转意。 他眉眼清澈,一笑如梦,仿佛能将这世间万川山河汇入其中,又有谁人能拒绝。可冰灵看向他数秒后,垂下了眼帘,嘴唇紧抿。 气氛一度沉寂下去,直到一个高亢的声音打破宁静:“喂喂,我刚都听到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都说不跟你换了还带强迫的?” 冰灵,男人,连同打岔的妇人都愣住了。 说话的是个治疗师,见有人被围困本好奇观看,发现是同行受阻了,于是挺身而出帮忙解围:“满大街卖香露的你买一根不就好了,非得夺人所爱,你要不要脸!” 妇人也跟着愤愤不平起来:“就是,人家不换,非逼着人家换,我的不香吗?你闻闻,不香吗?”说着又举起香露怼到男人面前。 窘迫尴尬已经从脚底蔓延到脖子眼,男人不再多说,直接从冰灵手中拿过香露,又将明珠泪塞给她,脚底抹油飞奔而去了。 见置换不成,胖妇人翻了个白眼,屁股一扭一扭跟着离开了。 “都什么人啊,莫名其妙。”治疗师拧着眉回头,目光落到冰灵脸上时已然换成笑脸:“我叫莫沫沫,你叫什么名字?” 莫沫沫个子很高,中性打扮,脑袋后梳了一条长辫子。她五官深邃,颧骨较高,可以用英气来形容。 冰灵打量完人,缓缓说:“我叫冰灵,谢谢你帮我解围。” 莫沫沫拍着胸脯道:“医者大道,锄强扶弱,绝不推迟。对了你怎么一个人,你搭档呢?” 冰灵正要开口,被对方打断:“我来猜猜,你穿着医袍,是治疗师,你的搭档不是幻术师就是战士。” 冰灵下意识点了个头。 莫沫沫抢着道:“幻术师就这么几个,我都认识,所以你的搭档一定是战士对不对?” 冰灵又点了个头,这次头还没抬起,又听到对方问:“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聊天速度着实有些惊人,仿佛下一句就到自爆年龄家门身份证号的流程了,冰灵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墨,墨迟” “太好了!”莫沫沫突然激动地握住冰灵双手。 “你认识?”冰灵第一反应就是墨迟仇家找上门了!赶紧撤! 谁知莫沫沫晃着脑袋说:“不认识,我可以找你挑战吗?” 冰灵:“” 不认识你挑战个西瓜啊挑战! 她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找我们呢?” 莫沫沫眼睛一眯,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搭档非得找一个不认识的人对决,我也不用满大街找。对了,你住哪?” 不太想告诉她怎么办? 冰灵在心里挣扎好长时间,可是面对对方期待的目光,又难以拒绝回答了她:“太虚门。” 莫沫沫:“太虚门?不就是我们出来的地方吗!我明天和搭档去找你,一言为定!” 定什么定啊,我答应了吗? 冰灵忙劝止她:“狐仙节还没结束,难得这么多活动,不如多留两天。” “我不担心,我有滞留卡。”莫沫沫食指和中指一转,指间多出一张卡片:“决斗输了会被遣返回去,有了这张滞留卡,可以继续留在泺汐源直到游戏结束。” 冰灵一愣:“哪得来的?” “那边玩游戏赢的。”莫沫沫往身后某个方向一指,人海中一个钓鱼摊位很是醒目。摊里挖了个深不见底的鱼池,池边叠满浮夸的装饰物,不少人围在边上看垂钓的人,时不时传出唏嘘声。 摊位牌匾上面用金漆画了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装备摊!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不死卡1张,滞留卡两张,停战卡三张,一锭银子一次机会,童叟无欺。 冰灵额角抽了抽,这么贵,一池子鱼就六张卡,还童叟无欺,骗傻子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承包鱼池 “你快去试试运气,指不定你也钓到一张滞留卡。”傻子莫沫沫边说边推着冰灵往那边走。 冰灵不太情愿地被她推到钓鱼摊上,却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另一个傻子靖瑶,正双手握住鱼竿,扎开马步,全神贯注在等待小鱼上钩。青翎则站在一旁,将银子一锭一锭交到摊主手上,演绎了一出霸道总裁承包鱼塘的经典场面。 鱼竿是特殊材料制作的,无论什么水鲜都能钓上来,这会儿靖瑶手一发力,定是有活物上钩了。 只闻‘嗉’一声,离水的八爪鱼见人就喷,靖瑶被滋一脸,还好大部分让狐仙面具挡去了。她感叹道:“原来狐仙真能消灾镇水啊,厉害厉害。” 八爪鱼下面吊着一张卡片,写了四个字‘总有机会’。青翎瞄一眼,将它仍在脚边一堆‘谢谢惠顾’和‘再接再厉’的卡片中。 靖瑶郡主很是懊恼:“到底哪个才是不死卡啊?红的?绿的?还是紫色的?” 身后围观的路人给她指了条路:“紫的,紫的鱼少见。” 又有路人反驳道:“你懂什么,要钓红的,红的好意头。” 先头那人不高兴了,愤愤地说:“一定是紫的,摊主狡猾,不会这么容易让人猜中。” 两个围观的莫名掐了起来,无端中枪的摊主面如死水,一挥手招来俩保镖将吵闹的人叉走了。 身后少了两人,靖瑶一下子就看到被莫沫沫夹带过来的冰灵,只不过她脸上写着:我不要,不感兴趣,别逼我。 靖瑶微觉疑惑,问:“冰灵你认识新朋友了?” “这个”冰灵也不知该怎么介绍这位新朋友。 莫沫沫倒是不认生,很快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莫沫沫,打算明天找冰灵对决。你叫什么名字?你搭档是谁?我可以找你对决吗?” 靖瑶吓得手一抖,鱼竿直接掉池子里。 这可真是可怕极了! 冰灵恨不得立马跟莫沫沫撇清关系,这人真不是我带来的,我也是刚认识好,到处找人挑战是个什么奇怪的癖好?哪位老乡路过麻烦把人打包带走好吗,我付重金! 冰灵将莫沫沫身子一转,边往远处推走边回头跟靖瑶说:“你继续钓,我和她周围逛逛。” 卖香露的商贩钻进街尾巷子口,随即摘下狐仙面具,露出年轻的脸庞,他擦一把刘海,湿汗从鬓角流到下巴。 巷子里早有人等他。 嘲魇抛弃了厚重的斗篷,头发散落遮住半边脸,可还是遮不住嘴侧那道狞恶的疤痕。 “事情办好了吗?” 木子阳将套帽扔到旮旯处,低头脱外衣,漫不经心地说:“被人拿珍珠换走了。” “呵。”嘲魇冷哼一声:“你要说被人偷走了我还能信几分。” 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木子阳继续整理衣物,很快换回盗贼服饰,左肩的状态栏也随即显现出来。 嘲魇抬起眼皮,瞧他神情严峻,不似撒谎的样子,不禁认真起来:“真被换走了?用珍珠?” 哪个二百五干的? 骤然间,一个画面略过脑海,嘲魇对那颗珠子有了些想法,他问:“什么样的珍珠?多大?” 木子阳慢条斯理道:“一颗又圆又亮的白珍珠,有手心这么大,上面还绘了金色符文,估摸能换一车子香露。” 嘲魇听到后脸色微变,这东西他见过,就在泺暄身上,而且泺暄一直带着从不离身。 他思绪如潮时又听木子阳说:“你也不用急,至少打探到刎颈盟一直待在太虚门。” “太虚门”这三个字在嘲魇嘴里慢慢消化,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之前他的心思全放在泺暄和凌少群上,将顾汐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没考虑过他与西暮子之间的关系,如今想来,刎颈盟留在太虚门再合理不过了。 知道目标在哪,下一步就好办了。 嘲魇冷声道:“反正一个都跑不掉。” 等了一个下午,眼见一池子鱼少了大半,靖瑶依旧没钓到不死卡,停战卡倒是拿到一张。 她揉了揉酸软的胳膊,猜想是不是自己方向不对,准备从池子另一个角落开始下手,忽然她听到有人喊了句:“靖瑶,你踩狗屎了。” 靖瑶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地张开了口,很快一根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到她嘴边。 “甜吗?”青翎从背后倾身上前,弯眸问她。 靖瑶重重点了个头:“嗯,甜,是芒果味的!”冰棍上还浇了奶酱,和芒果的甜酸味混在一起,好吃极了。 靖瑶咬了口冰棍,笑着说:“我还想要草莓葡萄哈密瓜味的。” 话还没说完,鼻子就被青翎捏了起来:“不可贪吃,你要当小胖妞吗。” 闻言靖瑶顿住了,仿佛在冰棍和小胖妞之间犹豫不决。 地上卡片堆成小山,青翎大致数了一下,起码有五六十张,不得不佩服小郡主的耐心。他笑着道:“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靖瑶有些泄气,悻悻地说:“可是我还没钓到不死卡。” 青翎觉得她纯属多虑:“有少群在,你不必担心这些。” 怎料靖瑶却失落道:“我不是钓给自己的。” “嗯?”青翎倏然乐了:“给我的?” 靖瑶:“” 顿了顿,她心虚地移开视线:“呵呵,也不是。” 这回青翎有些猜不透了,不是给他的,也不是给自己留的,难不成给冰灵的?可冰灵也用不上这些卡啊。 看他眉头逐渐蹙起,目测有两只苍蝇准备遭殃,靖瑶只好老实交代:“我们还没找到南霜,也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危险,我想给她拿一张不死卡。” 青翎心中了然,眉舒目展开来,莞尔道:“她一定会没事的。” “咦?”靖瑶突然看见什么,拿开嘴上冰棍,垫起脚高声喊了句:“少群哥哥,我们在这边,你不是陪墨迟吗?” 人群中,凌少群缓缓转过头来,用一种他自认为和善,实则看起来邪恶带点诡异的笑容盯着靖瑶。 靖瑶郡主:“” 哪怕隔了一条街,隔了拥挤的人潮,她也能从这张脸上看出笑里藏刀和心面不一。 靖瑶浑身发麻,她捉了捉青翎的衣袖,带着哭腔说:“少群哥哥今天好可怕啊,他笑起来怎么这么假?他是不是又魔怔了?” 青翎看过去,凌少群还保持着那个笑,只不过更显僵硬。 “他不是少群。” 这个人从身材样貌,到衣着打扮,都和凌少群一模一样,但浑身笼罩着一层森然的阴郁,青翎一眼便认出是个冒牌货。 靖瑶也想起来了:“是那个叱吗?” 青翎颔首应是。 靖瑶惊异道:“也太像了,难怪墨迟会认错。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好。” 叱还停留在那个诡异的笑脸上,他站着的地方,忽然泥沙坍塌,粗壮的藤蔓从地里倏然穿出。叱察觉到危险时,他已被藤蔓拴住,倒挂了起来。 周边的镜人见到此场景,大惊失色,卖花灯的花灯不要了,抛碗的碗掉了,踩高跷的从花车上蹿下,跌跌撞撞逃离现场。 一下子场面混乱,鸡飞狗跳。 靖瑶嘴角抽了抽:“这样打招呼,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怕他跑了。”青翎逆着逃离的人群,一步一步朝叱走去。 被倒挂在空中的叱,拧眉怒斥:“来者何人,有种放开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青翎闻言一笑:“你也会堂堂正正?趁墨迟不备砍断他手的人是谁?” 叱怨气冲天的脸上溢出疑问的表情,思索片刻后,低声嘀咕:“谁是墨迟?” 这句话就像在问昨天踩的那只蚂蚁是哪个窝的? 青翎神情一横,风云随之变色,天上薄云散开,蓦然降下一只巨足。 见势不妙,叱也顾不得去想对方为何为难自己,立即召出司铜方戟砍向束缚自己的藤蔓。 可是青翎早有准备,只见他指诀一翻,藤蔓周边升起一团蓝色火焰,将司铜方戟拦在外面。 里头叱被藤蔓凌空举起,又猛地摔下地面,狼狈至极。 司铜方戟似乎感应到主人有难,几次想突破火焰都无果,急得团团打转,发出不甘心的嗡鸣。 青翎看准时机,再一施法,巨足朝叱压了下来。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等一下,别伤他!” 冰灵原本想将莫沫沫拉走越远越好,当她们走到海边时却看见集市上空形势大变,还出现一只大脚,感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忙往回赶。 当她赶到时,那只脚已经压到叱头顶了,不过不似想象中那般残酷,巨足只是化成一股浓烟,呛了叱几口。 “咳咳咳,”叱难受地咳嗽出来,拼命晃着头驱散浓烟。司铜方戟仿佛也跟着中招,落到地面咸鱼般翻腾了几下。 冰灵总算放下担忧,她看着地上张牙舞爪的叱说:“先带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揭疤 傍晚山穴微凉,夜间的莺燕阁与白天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偶尔出现的草系野怪已经回巢,凉风习习,倍感寂静凉薄。 夜幕沉沉中,墨迟左手秉剑,足尖点地,在空中施展拳脚,飞舞的身影借着红烛晃动于墙。 他上半身包着纱布,只穿了件宽松的薄衫,身体水线由肩胛骨一路流顺到腰窝,宛若轻纱抚玉琢。 “哪有你这样的,废了右手就来废左手,你是喜欢自虐还是喜欢让人担心?”含笑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墨迟顺着声源看过去,见凌少群拎着饭盒走进莺燕阁。 墨迟猛地收了剑,右肩传来隐隐疼痛,但他没有过多表情,形色自如出现在凌少群面前。 “我以为你和他们游玩去了。” “所以就瞒着我偷偷练剑?不是说好了要修养一段时日嘛,你这么练万一旧伤复发怎么办?” 墨迟以为他会生气,却见凌少群笑意狡黠,眸若星辰,落在他眼底,让他想起了花影流光。 太虚门内清幽昏暗,亭台轩榭,不妨是个花开的好地方。 墨迟握住难离的手微微发抖,做足心理准备后开口问:“我自创了个新招式,你想看看吗?” 凌少群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正要道好,忽然瞥见墨迟肩膀上红迹斑斑,想必是练剑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又出血了。 扬起的笑容变淡,凌少群一把拉过人往卧室方向走:“看什么看,进去吃饭,西暮子好不容易用灵力给你胳膊接牢固,别又折腾坏了。” 墨迟:“” 凌少群将食盒搁桌上,从里面拿出青菜和汤粥,用勺子舀了羹,递到墨迟嘴边:“今天吃清淡点,等你的伤好了,我去山里捉几只野猪回来给你加菜。” 墨迟十分熟络地伸出左手,接过勺子:“我左手尚可使用自如。” 凌少群楞了片刻,忽然眯眼露出个微妙的笑容。“哦?既然如此” 他慢慢俯身贴近墨迟,近到鼻尖与他的唇只剩分毫距离,甚至可以清晰看见睫毛根根翘起,瞳眸流影的晃景。而后抬起手摘下头上的发带,三千青丝从后脑勺滑下,落到了墨迟侧颈上。 宛如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心头细细挠了一下,墨迟的身体不自然僵住了。 他配合地扬起了头,任对方牵着他的手,与发带缠绕在一起,绑在了椅子背上 等等,绑? 下一秒凌少群挺直身体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双手环胸得意得看着他:“现在左手不自如了。” 墨迟:“” 真会玩。 一勺温热的汤粥递到嘴边,凌少群笑着说:“来,张口,啊” 虽然这一顿粥墨迟很配合地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但由于某人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不是喂得太快就是不小心把粥滴在衣服上,完成得比想象中糟糕多了。 膳后,凌少群拍了拍药箱:“来,衣服脱掉我给你换药。” 墨迟:“” 见他半晌不动,凌少群推了推人:“你倒是动啊。” 墨迟:“动不了。” “哦,忘了。”凌少群笑嘻嘻解开发带,随意往头上一扎,还没扎好就被墨迟一把抱住腰,送到了桌上。 凌少群慌道:“诶等等,又乱了。” 墨迟怕撞到他的腰,特意用手给他垫了一下,而后将人拉到怀中,压了下去。 凌少群:“” 你还记得自己身上有伤吗?能不能有点伤者的自觉性啊! 不过墨迟也并未做过分的事,只是在他额上啄了一下以示惩罚,便把人放开了。 得偿所愿后墨迟脱下薄衫,解开缠绕的纱布,上半身肌肉随着纱布落下逐渐呈现出来。 他身形硬朗,背如玉雕,除开那些狰狞的伤疤,每一块地方都是恰好好处地好看,那结实的胸肌,漂亮的腹肌,顺溜的人鱼线 凌少群吞了吞口水,顺势擦一把快要掉下来的口水。 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吭声,墨迟调笑着问:“怎么了?” “咳咳。”凌少群怪不好意思的,又觉得气势不能输,扭曲作直地说:“谁让你满身是伤,吓到我了。” 墨迟一怔,随即自己打开药箱:“还是我自己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少群忙阻拦他:“你手不利索,别扯到伤口了,我来,我来。” 他手下揭开墨迟肩上的旧纱布,纱布粘着少许新皮也被揭了下来,豁长的伤口溢出一丝鲜血。 凌少群嘶一声:“对不起,很疼?” 不疼是不可能的,豆大的汗滴沿着腮帮流下,哽咽声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让墨迟吞进肚子里。“无事。” 深吸一口气,凌少群拿起刮刀,细致地为伤口刮去血块和旧膏药,这次他下手很轻,就如在豆腐上雕刻,每一下都谨小慎微,可尽管这样,在处理厚血块时还是失手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刚长出来的一小块肉,被刮刀带走了,凌少群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墨迟咬着苍白的唇,再次一声不吭将灼痛吞进腹中。 凌少群不敢动了,拿着刮刀左看右看就是下不去手。他也疼啊,就像在开自己的肉。 见他迟疑不决,墨迟干脆握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挪:“这里还没清理干净,还有这个地方” 凌少群惊如一只被捉住尾巴的松鼠,整个过程不敢大吸一口气。 上完药,缠上干净的白纱布,两人都湿了一身。一个紧张到大汗淋漓,一个痛到大汗淋漓。 凌少群说:“好了,你试着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哪都不舒服。 平心而论,与冰灵比起来,凌少群的包扎技术真是烂到家了,毕竟缺乏动手机会,与他喂饭的手艺可谓不相上下。 但墨迟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呼”凌少群这才吐出之前难以释怀的一口气,嘱咐道:“伤口没好全,这几天你别碰水。” “嗯。”墨迟捡起衣服披到背上,凌少群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他的背。那些询问的话在心里发酵多时,终于闷咕唧唧出了口:“可以给我说说,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吗?” 墨迟穿衣的动作停住,睫毛垂了下去。对他而言,这些伤并不是什么光彩或值得人同情的印记,所以他从来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默然片刻,墨迟语气没有半分波澜道:“你想听,我便说。” 他指了指胸前一条三指宽的疤痕:“四年前在大桐执行任务时,子弹从这里穿过”瞥见凌少群蜷握的手紧了紧,他补充道:“只是擦破,没有入肉,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指头从胸前划到腰部点了点,那里有他身上最长的一道伤痕,从到腰窝到后背,好在细如摇柳,不靠近看不易发现。 “两年前,机场遇伏,替老板挡了一刀。” 凌少群忙问:“伤到内脏没?” 其实问来多余,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管当时扎没扎内脏,也早好了。 墨迟摇头:“我躲开主要部位,只开了皮肉。” 凌少群抓了抓头发,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也是,你身手这么好,不会让自己受重伤的。” 墨迟将他几个比较重的伤疤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给凌少群看,他的态度就如翻开满是灰尘的旧衣柜,从里面挑出几件破烂衣服,随意瞅瞅,再扔回柜子里,只当留个回忆。 凌少群却能从中体验到鱼游沸鼎,燕巢幕上,每一滴汗水,每一把血,真真切切,险象环生。 他的眼珠子跟随墨迟指头,将那些凹凸不平看在眼里,镌刻在心中,而墨迟只是轻描淡写,匆匆略过。 “也不知道是我的不幸还是老天故意捉弄,小时候受的伤很多,康复得也快,老板就看中我这一点,让我成为了战傀。后来受的伤少了,却好不了了,身上到处是狰狞的疤痕,我想,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戒。” “不是的。”凌少群大声否认道。 他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触碰着疤痕:“这些伤是代表你勇气的勋章,它们与你血液相融,是你不畏生死,百折不屈的标记。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墨迟忽感鼻头酸痒,眼睛泛出浅浅的红。他抱紧凌少群,把头抵在他肩上,磨蹭他鬓角,回味这一抹属于自己的暖意:“谢谢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埋一埋好恢复记忆 两人温馨相拥,然而也有不速之客被这股温馨浇了盆冷水。 此时站在门外的西暮子内心咆哮:到底为什么?是昨天的蛋炒饭咸了还是前天的土豆排骨烧焦了?我还是个老人家,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么刺激的画面! 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啊! 他故意踢了一下门栏,而后扯着嗓子道:“没事,你们继续。” 凌少群:“”没事你踢个锤锤! “等一下。”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说,找我什么事?” 西暮子说:“你要找的那个叱来了,在百草陵。” 闻言,凌少群眸中温柔悉数破碎,拳头捏得嘎嘎作响:“他还敢来!” 西暮子:“你稍后去也不急,左右他们还在” “墨迟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凌少群回头跟墨迟低述了声,便踩着穿风靴飞走了。 一阵风呼啸而过,西暮子被推到一边,门同时‘砰’一声关上。 西暮子:“”年轻人要戒浮戒躁啊! 凌少群怒气冲天,两步跨入百草陵,可是当他提着四十米长剑气势汹汹赶到时,看见的却是叱被五花大绑,半截身体埋进坑里,口中大声嚷着:“放我出去,快放开我!” 一旁青翎举着铁锹正往里填土,另一旁冰灵坐在小凳子上给叱的脑袋扎针,头顶的靖瑶则揉了个干草球塞进叱嘴里。 方才浑身泛着寒光的凌少群,一秒傻成哈士奇:“你们在干嘛?” 西暮子好不容易追上他步伐,在后面喘着气说:“帮他恢复记忆,让他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美好。” “啊?”凌少群一个头两个大:“恢复记忆不是应该用法术,或者修改一下系统吗?用埋的是个什么先进手法?” 西暮子摊开手,颇为无奈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非要给你和墨迟报仇。” 凌少群听了心中一暖,原来大家都在想着怎么替他出气。再看叱一身泥土狼艰狈蹶的样子,果然心情好多了。 冰灵做了个请的手势;“任你处置。” 思考片晌,凌少群脸上扬起了狞笑。他走到叱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你小子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死罪可免,小惩大诫,你就在这种着。” 叱咬着干草球:“嗯嗯嗯!” 凌少群:“你也赞成,就这么决定了。” 叱:“嗯嗯嗯?” 翌日天明,凌少群捧着药箱出现在墨迟房间时,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情特别不错。 墨迟颇为笃定地问:“叱被你剥皮了?” 凌少群竖起食指:“ no no no,我是个好人,怎么会做这么过分的事呢。” 墨迟心想,是个好人不错,但过不过分不好说。 凌少群熟练地拿出换药三件套,下手去扒墨迟的衣服:“乖乖换好药,等下带你去看戏。” 这次换药有了经验,不再手忙脚乱,不久便处理好了。 墨迟穿回衣服后,跟着凌少群出了门。他以为凌少群会带他到太虚门外走动,不料却是来到了百草陵。 此时叱整个身子埋进土里,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仔细瞧还能瞧见他头发里夹杂了类似鸡粪的污浊。 鸡棚的鸡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出来,吃灵草的吃灵草,追芊草兽的追芊草兽,在院子内到处乱窜,还时不时啄一下叱,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爱的印记。 叱摇头晃脑避开鸡的爪子,嗷嗷直叫:“何方神兽如此蛮横?可敢与我一战。” 凌少群笑着说:“对对对,就是神兽,这种神兽可凶了,专门吃人的脑袋。” 叱听了震怒无比:“卑鄙小人,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哈哈哈哈”凌少群笑着转过脸,见墨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即刻住了嘴。 他抓了抓后脑勺,解释道:“我是不想放过叱的,但其他实也挺可怜。我听冰灵说,叱从小被当成我的替代品活着,后来被泺暄丢弃在雪幽山上,所以才对我心生恨意。” 墨迟:“嗯。” “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教导他该如何为人处世,连鸡都不认识。这个人虽然可恨极了,却不至于要他的命” “少群。” “啊?” “谢谢你。” 凌少群顿住了,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什么呀,我们之间不必言谢。况且我也没做什么” 一个声音否定了他:“这还叫没做什么?是不是要把整座百草陵拆了你才觉得有点成就?” 西暮子一大早来照料他的宝贝灵草,却见满院自我放飞的鸡,和被鸡追着跑的芊草兽,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差点把自己送走。 凌少群仰头朝天装傻子。 这一仰头,正巧看到太虚门上空一阵灵力波动。 “那是什么?” 西暮子眉头一拧:“谁动了我的护山法阵?这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护山法阵是用来防止高级妖兽或强敌入侵太虚门的屏障,平日不怎么用得上,也不会有人碰它。 一棵鲜红的圣子果从绿植中跳出来,几步蹦到西暮子跟前,对他比划几下纤细的枝条,圆鼓鼓的脑袋也跟着动作摇晃起来。 西暮子则认真看着它,点了点头。 凌少群一捉墨迟衣袖,神秘兮兮地问:“他们,该不会是在交流?” “大概是。” “还带跟植物聊天的?” 真是长见识了! 圣子果有板有眼舞了一通,描述完后,又蹦蹦蹦,消失在了草丛里。 凌少群跑过去问西暮子:“它跟你说什么了?” 西暮子捉起一只鸡丢进鸡棚里,慢悠悠道:“有人来找冰灵和墨迟挑战。” “哦哈?” 这么紧急的事你不说留着吃宵夜呢! 凌少群脑海中一顿思考,很快做出决定:“墨迟的伤还没好,我去。” 西暮子摆摆手:“不必,顾汐已经去了,你们就放一百个心。” “哦。”凌少群立马就不操心了。 西暮子:“这场比赛结局分明,连冰灵自己都没去观看,留在灵泉阁练药呢。” 凌少群挑起眉问:“也是那颗果告诉你的?” 看它扭扭摆摆没几下,信息量还挺多。 “红老头是院里的老人家了,专门帮我照看这片山林。”话锋一转,西暮子忽然犀利道:“听说前一段时间你们把它的一个孙子吃了?” “” 极其心虚的凌少群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这么多圣子果呢,哪一个是它孙子啊?” 这般不打自招也是第一次见。西暮子愤愤道::“这里所有圣子果都是它的子孙!” “咳咳,那还真是巧了。” 凌少群说一句退一步,很快退到了墨迟身边,墨迟低声问他:“你真吃了他的圣子果了?” 喂喂!不是我吃的啊,是你吃的呀! 修补经脉重塑肉骨是给你塑的,我可拿不到一毛钱好处呀! 冰灵和靖瑶才是主谋好嘛,我只不过是个帮凶呀! 凌少群心里喊冤又不敢从实招来,只好低头当鹌鹑蛋。 西暮子哼唧一声,走之前一挥袖子,百草陵多出一道禁制。 “把鸡全部赶回笼子里才准离开。” 别呀,我还想去观战呢。 那头大叔和青翎知道有人来挑战后,主动请缨上场,已经准备就绪。 靖瑶送他们出门,临走时叮嘱道:“万事小心,平安归来。” 青翎问她:“不一起去吗?” 靖瑶:“可以吗?可是我不是你们组的人。” 青翎勾嘴轻笑:“就当家属观战。” 听到家属两字,靖瑶的脸瞬间红了:“那,那我去给你们加油打气。” “拍手叫好也行。”说着青翎牵起靖瑶的手大摇大摆出发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思文赫兰,终于明白什么叫三人行必有电灯泡焉。他面无表情走慢几步,和两个黏腻的人保持社交距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六象回生 太虚门外,两位挑战者耐心等候头上忽然笼罩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 莫沫沫:“你觉不觉得太阳没了?” 草梦飞:“快下雨了。” “不是过了雨季了吗?况且这乌云来得也太突然了”莫沫沫边说边抬头看,待她看清头顶之物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山岳般高大的吞天猿,头顶两根漆黑大角,鼻孔喷出慑人之气,浑身粗壮的肌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莫沫沫用指头小心碰了碰草梦飞。 草梦飞:“干嘛?” 莫沫沫:“你见过像牛又像猿还整座山那么大的妖兽吗?” 草梦飞:“哪有这么大的妖兽。” 莫沫沫吞了口口水:“天上有什么东西飞过,你快看看。” 草梦飞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蓦然与一股不可忽略的视线对上。 吞天猿低头像看两棵蘑菇一样看着他们,又喷出一股鼻息,差点把人掀翻。 草梦飞的额骨抽了无数次后,终于气不过来问:“这就是你找的对手?” 莫沫沫:“我昨天见她的时候也没带这座山啊。你不也会变出神兽吗?能跟它来两招不?” 草梦飞真想狠狠给她脑门来几下让她清醒一点。 “我变的那个是虚影,假的懂吗?这可是实物啊,它不会消耗魔砂,只会消耗你的命!” 莫沫沫:“那你还是赶紧变只大鸟出来带我们走。” 草梦飞:“不是你吵着嚷着要来挑战的吗?现在想跑啦?” 他们还在激烈争论的时候,吞天猿蹲了下来,朝他们伸出手,示意他们坐上去。 虽然只是一只手掌,都有桌子那么大了,捏死他们毫不费力。 莫沫沫满头大汗:“你要上去吗?” 草梦飞:“我想锻炼一下脚筋骨,还是用走的。” “我也想赛前热个身,要不您带路?”莫沫沫客客气气地对吞天猿哈腰请路。 吞天猿看他们一眼,兀自转身,他们没有进入太虚门,而是向太虚门峰顶走去。 路上水流潺潺,青松招摇,莺啼燕舞于耳目,声声嘹亮,好一番诗情画意。只可惜,无人来得及欣赏。 吞天猿在前方迈一步,莫沫沫要跑好几步才追上,她拉住草梦飞法袍的袖子,气喘吁吁道:“鸟大鸟” 草梦飞面无表情:“不是你说的要热身吗?” 还热什么身啊,都快掉一斤汗了。莫沫沫哑着喉咙喊:“我,我,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力,弱小无力的治疗师啊。” 草梦飞懒得听她鬼嚎,用幻术变出一只墨雕,两人跳了上去。 莫沫沫趴在墨雕舒软的背上,头朝下,一副‘我已瞑目’的状态。 草梦飞瞥她一眼,讽刺道:“你能不能有个女生的样子。” 摆了摆手,莫沫沫从鹰背上抬起半个头:“暂时不当女生了。” 墨雕飞得稳,跟在吞天猿身后很快来到峰顶,应战者早已等候在此。 见到前来的是思文赫兰,草梦飞有点哭笑不得:“莫沫沫说找到一个不认识的对手,怎么是你们啊。” 思文赫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说:“墨迟受伤,由我们来应战。” 青翎是认识草梦飞的,但似乎他和大哥更熟悉一点,于是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思文赫兰说:“炼器镇的时候我们住同一个院子,老朋友了,没想到会在最后的对决遇上。” 也正是因为同住过一个院子,草梦飞对思文赫兰的实力早有见识,他无奈道:“也罢,不过你们一个战士,一个幻术师,可要手下留情,我们还想在南天海好好游历一番。” 青翎见对方是法师加奶妈的配置,如果与他们对上,恐怕胜之不武,思虑半晌,他决定独自应战:“既然同是幻术师,就让我来与你们一较高下。大哥,这次就不麻烦你了。” 思文赫兰读懂了他的意思,四人对决确实不公平,于是点点头,退到一旁。 莫沫沫看看思文赫兰,又看看青翎,流露出一丝讶异:“你一个人应战吗?我们可是有滞留卡的,输了不吃亏。” 青翎自信道:“无碍。” “两个满级幻术师对决,还好我没来晚。” 靖瑶闻声抬头,见西暮子御风而来。他袖子一挥,地面石块跳跃,升起一座岩石堆砌的高台,四面八柱,三头海蛇围绕在边上。 西暮子:“太虚门上生灵众多,为免伤及无辜,就以此台作为竞技场。” 青翎、草梦飞与莫沫沫同时跳上高台。 草梦飞抬起右手,一颗紫粉色魔幻石出现在掌中。莫沫沫手上则多出一只小巧的箜篌,约莫半米高,十六弦,凤首为饰,猎弓小舟。她轻轻拨弄几下,声音玉润水清,让人顿觉心身舒畅。 靖瑶赞美道:“真好听。” 箜篌与追魄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同之处在于追魄铃能压制邪祟,而箜篌更倾向于精神治疗,两者在回血和恢复体力上都有显着功效。 “听闻这个草梦飞痴迷于炼制魔幻石,果真不假,他手上那颗紫翠石是由罕见的紫翠晶作为原料,炼制一百天才制成一颗。”西暮子边说边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三把椅子,一个高脚小桌,几盘花生瓜子和热茶水。 “哦哦哦。”靖瑶见惯不怪,着手帮他布置,又有点担心地问:“你觉得青翎会赢吗?” “可不好说,我又没见过他们的真正实力。”西暮子说完向思文赫兰招了招手:“来来来,坐下来慢慢看,干站着你不累啊。” 对决台上,草梦飞最先发起进攻,他食指与中指一翻,高喊一句:“敲门借问天台路。” “咚”一声钟鸣震响大地,雀喧鹤起,天际多出一道七彩光路。 青翎流露出一抹微笑,轻轻一拂手:“路远已逐行云去。” 澎湃的云雾驾风而来,翻滚涌动,一层叠一层,浓密厚实,天上不见一丝光晕。 “长风吹水云散尽。”草梦飞一振长袖,天呈异色,片刻风起。 冷冽的风穿过山谷,像一把利刃,将云雾切开两半,而后狂风呼啸,眨眼云雾被统统冲散。 青翎的法袍也迎风扬起,哗哗作响。他将两指横于眉梢,召出五空阵:“雷怒山破风无踪!” 轰隆隆! 一声巨雷咆哮,撼动天地,耳膜震颤。 靖瑶连忙扔掉手上的花生盘捂住了耳朵。 连续的轰鸣阵阵,将风震散,山上的妖兽也逃跑躲藏了起来。 明明雷霆万分可怕,对草梦飞却无丝毫影响,他勾唇念道:“雷电都来了,没点雨怎么说得过去,看我雷下银竹百万倾!” 轰隆隆 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雷暴,天上涌现银竹万千,直流奔泻,比千钧峰垂下那条通天瀑布还要壮观。 磅礴大雨,电闪雷鸣,雨水漫过擂台,如洪流朝外迅速扩散。 靖瑶脚尖一勾,将丢在地上的花生盘踢起,翻手遮到头上。 “你这个小碟能遮什么,打把大点的伞。”西暮子说完打了个响指,三人上方顿时多出一片硕大的莲叶,雨滴哗哗打在上面,蛇形蜿蜒流落地面。 雷电与暴雨似海啸冲撞,很快淹没半个峰头。 青翎宛如隔世,听而不闻,闭目静待,等势头最为盛大才慢慢开口:“风散雷清雨后晴。” 云霄石发出浓厚的光彩,穿透空气,上至穹庐。 不多时,风停了,无一丝波动,雷停了,无半点声色,雨也停了,无毫厘飘零。 耀眼的金丝穿过云层,丝丝缕缕照射在地上。 西暮子又一个响指撤掉莲叶:“啧,都说了不能影响太虚门,这两个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靖瑶弱弱地问:“对决完了?” 西暮子:“对于风云雨雷电阳六象的理解,两人不分伯仲,但这些只是前菜,主食还没开上桌呢。” 如他所言,对决还在继续。 草梦飞念出一串咒术,顷刻间,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将青翎包围起来。 这种压迫随着时间增幅,不但影响肉身,连同精神,灵魂都受到影响。 青翎脚下一轻,身体瞬间摔进寒冷的湖泊当中,冰凉的水漫入法袍,逐渐侵蚀皮肤。 他下意识仰头呼吸,手脚游动,四肢却开始变得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 水越漫越深,空气越来越稀薄,青翎脑袋一片空白,忽然间不清楚身在何方,将去何处,只知寒凉已完全覆盖他的身体。 冷,好冷。 整个世界陷入无底的黑暗中,尘封入棺。 察觉出青翎的不对劲,靖瑶紧张兮兮地问:“青翎这是怎么了?” 赛场解说员西暮子回道:“他被精神控制了,草梦飞将他带到特定的幻境里面,除非他找到突破口,否则无法挣脱。” 靖瑶:“那这个幻境的突破口在” 西暮子的视线左右绕了一圈,这个密闭的环境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他先是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感叹后生可畏,而后道:“没有突破口。” “没有突破口?!”靖瑶一惊:“那青翎怎么办啊,他看上去这么难受,会不会出事?” “这是对决,自然要分出个厉害高低来,幻术嘛,不会有生命之忧的,顶多躺半个月。” 靖瑶:“”谢谢你,我真的没有被安慰到。 第四百五十六章 幻术领域 青翎的视线开始模糊,气泡从七窍冒出,化成星星点点,被寒流冲散破碎。 见青翎已经进入窒息状态,草梦飞觉得是时候该结束幻术了,他正要动手,忽然瞥见青翎的神色有所改变。 窒息期的青翎,原本面色青白,眉头紧锁,这会儿却开始静坐于水中,口唇翕动。 草梦飞面露疑色,他听不到青翎口中所浅吟的一句话:“无相亦无形,所现皆如影,本来无一物,何以困花月。” 冰水里,青翎缓缓睁开眼睛,将水凝化成冰刀,猛地在手上一割,划开一大道口子来。鲜红的血液,随着水流扭曲成符文状,逐渐扩展到其他水域。 草梦飞立马会意,也心中一沉。他同是幻术师,自然知晓破除幻术的方法,即便自己制造出来的幻境再天衣无缝,只要承受者自残自戕就会与之一同粉碎,只不过他没料到,青翎竟会以这种方式强行破开幻境。 皮外疼痛,再加上体内血液狂奔,使青翎饱受煎熬。他咬紧牙根,拳头攅得死紧,强忍体内狂啸不止的冲击。 当血色符文将整片湖泊填满时,远处,思文赫兰吐出两个字:“破了。” 血液凝成的符文冲破桎梏,寒潭被瞬间撕裂,所有压迫感随之消失。 青翎总算从幻境中抽离出来,身体摇摇晃晃,勉强才站稳。他立马盘起双腿,原地打坐。 西暮子赞许道:“面临危险割臂断腕,胆略兼人,青翎在最后关头算是保住了这一局,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强行冲破幻境对他自身伤害太大,不知接下来还能否继续作战。” 靖瑶担心地看向青翎,任务规定非对决双方不得插手赛事,她不能上前治疗,也不能替青翎分担伤害,只能在旁眼睁睁看着他承受苦难,这对于靖瑶而言是莫大的痛苦。 那头莫沫沫已经欢呼雀跃起来:“队长英武!队长雄起!差一点就赢了,加油加油!” 如果草梦飞获胜,青翎便要离开泺汐源,靖瑶更加着急,连指头都被捏变了形。 怎么办怎么办? 啊对了! 她忽然想起狐仙节那日钓获的停战卡,使用停战卡可以中止决斗,双方休养三天,再决一战。 她赶紧掏出骨龄牌,却被思文赫兰按住手阻止了。 “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休息的机会,青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并不是在修整,而是着手布置属于他的主场。” 靖瑶不太明白大哥的话,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青翎高喊一声:“圣印之手!” 他们看过去,见云霄石光芒四射,对决台即刻被万丈光辉包围起来。虚空中浮现一只巨大的手,遮天蔽日,足以撑破苍穹。 草梦飞惊愕,不等他有所动作,圣印之手带着千钧之力轰杀而下。整片虚空扭曲起来,云不是云,树不是树,光霞化作万灯,触目皆是零星。 眨眼间,草梦飞的神志脱离身体,远远隔绝于世。等他豁然开朗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沙漠之上,骇人的太阳悬于高空,金雕神兽和青铜古塔从沙面缓缓浮出。 他倒吸一口气,赶忙回头寻找莫沫沫,却见青翎凌于身后高空处。 劲风白浪掀天,翻起了他的黑发,扬起了他的法袍。 “此地是我创造的幻术领域-圣印之手,你可以借用这里所有元素与我抗衡,如若能接下圣印之手五式,便算你赢。” 幻术领域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则可观看到虚境里面的情况。 靖瑶问:“他们去哪了?” 西暮子啃着瓜子说:“他们进入幻术领域了。” 这次连思文赫兰也不可捉摸,低声问他:“幻术领域比幻境如何?” 西暮子:“幻术领域是更高阶层的幻术,在幻境中,一切触碰到的事物皆为虚幻,稳定牢固,适合用来做试炼场地。而幻术领域则半真半假,有太多不确定性,领域中事物会随着施法者的意念而更变,更适合用作对决。普通幻术师要想制造领域,需要二三十年的修为,青翎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领悟其真谛,足以见得他造化深厚。” 圣印之手内,青翎领先发起进攻。脚下黄沙忽然变形,波浪状涌向草梦飞,气势汹涌,蛮横得可以撞死一头牛。 草梦飞面露骇色,急忙施法升起一个球形玻璃,挡住沙暴。 玻璃球带着草梦飞,被黄沙冲得东倒西歪,四处滚动,最后撞到一个雕像才停了下来。 ‘嘶’草梦飞吃痛,迷迷糊糊看向身后雕像,发现是一尊金身神兽。那神兽人面、马身、虎纹、鸟翼,可谓奇丑无比,正常人见了都害怕得逃走,草梦飞心中却一喜。 他转起手中紫翠石,急忙念道:“借以神力,英招速来!” 黄沙漫飞的空中,罕然出现鲜花绿叶,飘聚成团状。花瓣里冒出一物,先是劲而有力的马足着地,又见虎斑之躯威武现身,最后金色的翅膀扑棱扇动。 空气像被净化一般,不再沙尘滚滚,而是飘着花香。 草梦飞站起来拍手叫绝:“死寂的沙漠还能见到鲜花漫天,好看,好看。” 靖瑶把他拉回座位上:“你帮哪边的?” “自然是哪边精彩帮哪边啊。” “不行,你是我们的人,只能夸青翎。”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人了?我是考官,在我面前人人平等。” “信不信我把你的灵果都摘了去炼药!” “那我就把你的追魄铃剪了拿去串珠链子!” 十几岁的靖瑶和两百多岁的西暮子端出小孩吵架的气势,你一句我一句,非得决出个胜负。 思文赫兰听不下去,重咳一声,吞天猿得令,拎猫一般把他们一人一边拎了起来。 西暮子的长发实在太长了,到了空中被风一吹,飘得跟红旗似的,他扯着嗓子喊:“喂,我不要面子的吗,赶紧放我下去!” 思文赫兰:“吵完再下来。” 靖瑶伸出一只爪子:“我我我我我不吵了。” “好。”大哥给了吞天猿一个眼色,吞天猿半懵半懂,把靖瑶放回地上,把西暮子挂到了树上。 西暮子:“” 你好像随手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英招双翅扇起飓风,花叶纷飞使人眼花缭乱。草梦飞正寻觅青翎的踪迹,一只瘦劲的黑色大手猛然穿出花海,窜到眼前。 乌黑的手上凸起根根指节,长而笔直的指甲矛尖般锐利,这就是圣印之手的第一式,恶鬼爪! 见草梦飞遇袭,英超高啼一声,发射出无数毒刺,扎在恶魔爪上,戳出一个个洞来。 毒刺似乎有麻痹的作用,恶魔爪的动作减缓了。 繁花一荡,又有树藤与花蔓两种植物缠在一起,变成一个笼子,朝恶魔爪盖下。 青翎见状,翻起食指与中指换位,恶魔爪同步做出闪身,离开了花笼的范围。 眨眼,它那锋利的指甲反客为主,倏然来到英招背后。黑而长的手指拽住英招翅膀,刺穿翼骨。 英招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声入骨,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桎梏。 草梦飞疼得手腕一抖,他改变指诀,英招立马弃了那只翅膀,脱身逃开。 “不过是只看院兽,何敢造次。”青翎高喝一声:”第二式,穿骨指!” 黄沙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蓦然穿出一指,承浩瀚之力,没有任何预兆下杀向英招。 石破天惊的一击不可抵挡,英招的身体瞬间被穿破,鲜血肠酱从肚子里喷出,四处飞溅。 草梦飞闷哼一声,腹腔疼痛不已。召唤出来的神兽受伤,也会反噬到施法者身上,他现在承受的就是英招剐腹之痛。 草梦飞灼痛无力之时,耳边忽闻柔润的箜篌声萦绕,如春芽出土,冰霜融化,让万物随之苏醒。 刹那间,强大的生命力涌入他身体,原本凝滞的血脉缓缓疏通开来,四肢百骸也恢复了力气。 他调整呼吸,静心接受洗涤。此时远处传来与奏乐大相径庭的狂呼声:“队长,一定要撑住啊,振作起来啊!我给你奶!多少都有!” 莫沫沫藏在一座六角亭里,见草梦飞有难,赶紧补血支援,她双手忙于抚琴,嘴也没停下来,一顿叽叽巴巴。 草梦飞的血量+50,+45,+32,+5,+6,+4,+1 草梦飞:“” 喊得真好,赶紧闭嘴,治疗都被你吼没了。 对决还在继续,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英招没了,草梦飞需要马上选择一个新元素。 他的视线在四周快速掠过,捕捉到一头人面虎身的天吴金像,凶猛威武,气势非凡。 就它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梼杌真影 “借以神力,天吴速来!” 沙面一阵颤动,爆发通天水柱,八头八足八尾的天吴,口吐云雾从水柱里跳出。 “嗷呜” 天吴八个口同时发出挑衅的嘶吼,天地共颤。 穿骨指即刻做出回应,它的攻击是猛而迅速的,一旦找准目标就直线冲杀,势不可挡。 “飒”天吴横腿一扫,刮起一层沙幕,趁穿骨指探过沙幕之际,喷洒状的水线从天吴口中吐出,与沙混在一起,结成一面牢固的沙墙。 顷刻间,穿骨指被夹在墙里,定住了动作。 一个飞跃,天吴四爪牢牢按在穿骨指之上,纠缠扑咬,将骨指撕碎成一片片血肉啃食。 青翎指间创痛,他活动了一下五指,哼笑道:“水兽在沙漠中又如何能掀得起风波,看我的怒、魔、拳!” 云霄石晶莹璀璨的光芒中,出现一只结实有力的拳头,青筋根根可现,指缝严丝密合。 青翎一拳向前挥去,怒魔拳也直奔沙墙轰杀而去。 “砰!”惊人的响动,沙墙倒了,结块的沙石落下,砸在地上荡开五层波纹,形成一副流沙画。 天吴后退一步,腾空避开,膝盖却触电般跪了下去,原来怒魔拳还带了一个附加技能--电击! 天吴被电得四肢无力,只能跪在地上,承受石块的乱砸和怒魔拳的暴击。 轰!!! 一击重拳,天吴一个头颅裂开了。 轰轰轰!!! 又是几个重拳,天吴第二、第三、第四个头颅都裂开了。 天上一连串爆破,血肉横飞,砸烂了莫沫沫躲藏的六角亭。莫沫沫震愕地抬头,看着碎肉掉在自己身上、箜篌上、周围的地上,心神巨颤。 虚境外,靖瑶也用手捂住了脸,只敢通过指缝偷偷瞄上一眼,便也觉得可怕至极。 天吴被揍得直掉脑袋,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摇晃着身体仓惶逃跑。 “回来!”草梦飞用法术将天吴的身体定住,准备再施一招,谁知那天吴害怕极了,见拳头飞来惊慌失措,干脆原地打转,把自己变回一尊雕像。 草梦飞一口血哽在喉中,这只天吴看起来龇牙咧嘴穷凶极恶,本以为至少是个钻石,结果打得还不如挂机,也怪自己急于求成,没挑选好队友。 他狠拍几下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次一定要找一个靠谱的! 四周金像众多,可飞禽兽易被压制,水域兽在沙漠上也无用武之地,想来挑选陆地兽最为稳妥。 青翎没给他多少思考空间,很快又击出一拳,沙地大浪滔天,再次涌向草梦飞。 “借以神力,梼杌速来!” 草梦飞喊完,紫光闪现,梼杌咆哮着化为真身,挡在了他身前。 凶猛的怒魔拳丝毫不退让,揍到梼杌头上,将它的长嘴獠牙打歪了。 一出场就受到重击,梼杌先是一怔,倏然瞠目欲裂,扬起虎足利爪直奔对方而去,以牙还牙,乱撬一通。 猛烈的碰撞瞬间爆发,两者飞速换位,光雨无数,如日月更替。 一轮激战后,怒魔拳上多出数个可怖的大洞,实体残缺不全。 仿佛被激怒,澎湃的电流沿着怒魔拳外表疯狂流动,发出‘滋滋’的声响,谁知那梼杌竟是电流免疫,触电后不但没有分毫伤害,反而还刺激了它野蛮冲撞。 青翎被一步步逼退,手上崩开几道修长的裂痕,里面绚丽黄光欲要流淌出来。 “不错,看来我也需认真一些了。”他转换指诀,召出第四式:“无上掌!” 怒魔拳骤然一聚,形态扭曲伸展,变成一只红色巨掌。 巨掌跃上天际,隔着十丈远,对梼杌扇了一巴掌。这一掌爆发出的气息十分霸道,罡风大作,黄沙飞舞,烟霭茫茫。 面对如此气势,梼杌镇定如常,张开巨口用力一吸。那风倒是去得更快了,黄沙朝梼杌狂袭,竟统统被它吞进肚中。 伴随沙星迷眼,场面混乱之际,梼杌身下分出两个影子,一个跟随梼杌跨到无上掌前,咆哮一声,发出音波绝杀,另一个悄然离开,暗暗来到青翎身后,伺机而动。 音波范围极广,如枷锁镇压四方,青翎正面迎接攻击,耳膜撕裂,头痛不已。莫沫沫虽是草梦飞一方的,但梼杌的释放敌我不分,也将她震得五脏受损。 “啊快停下来!”莫沫沫抱住耳朵蹲在地上,痛苦呻吟。 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爽灵破碎。 “禁锢” 气若游丝说出两字后,青翎踉跄一下,落到地面。 无上掌五指迅速延长,变成五根红色铁链,缠绕在梼杌身上,扼住了它脖子。 骇人的音波随之中断,梼杌算是擒住了,可它的影子也终于逮到青翎落地一刻,张开大口,仰冲而上。 靖瑶惊叫一声:“青翎小心!” “灭影杀!”与此同时,青翎也放出抵挡。 成片的红色符文从他袖内射出,打在梼杌影子上,炸开朵朵花影。 梼杌大概料想不到,青翎在决战时不但关注对手的一举一动,还耳听八方目及四处,幻术领域内所有动静皆闻于心中。早在梼杌有所动作时,他便发现了端倪,不张声势乃是为了开门揖盗。 “看来,这个才是你的真影,既然你弃了,那就为我所用。” 影子见事败,化成一缕烟,想要逃走,转瞬被青翎掷出的困妖袋收入囊中。 紫翠石的磨砂在疯狂消逝,草梦飞感知剩余反击的时间不多,他拧紧眉头,将所有力量倾注于梼杌身上。 梼杌高吼一声,半血复活。它挣脱了铁链,还未稳住身形就已张口咬向青翎。 这一咬蕴含梼杌全部精气,一旦咬中便是反败为胜的最佳机会。 而青翎也并未放松警惕,生死攸关的一刻扬起手对着空气一拍,无上掌直接打到梼杌身上,力道狠辣稳准。梼杌被凌空扇飞,撞入一座九层金塔,当即肋骨断了两根。 它神志模糊,又被无上掌攅在拳中,用力一捏,即刻残丝魂断。 草梦飞吐出一口血,朝莫沫沫给出一个眼神,欲让对方及时补血。谁知当他看过去时,莫沫沫已经瘫痪在地上,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能动。 愣着干嘛,补血啊!治疗啊!刚才不是还挺精神吗,现在怎么萎了?赶紧支棱起来啊! 莫沫沫是支棱不起来了,蔫得跟咸菜差不多。 青翎乘胜追击,紧接着唤出最后一式-圣印之手。 天降瑞彩,虚空中生出步步莲花,耀眼的金光从莲心溢出,如汹涌泉烟。 所有人被光线眯了眼,只觉盛烈的气息几乎将虚空烧尽。 巨莲之上,金边圣手徐徐升起,带着浩瀚无边的威压降临世间。 草梦飞跌坐于地,自知胜负已定,回天乏术。这一刻他反而轻松下来,闭上眼,缓缓道:“是我输了。” “轰!”金光流溢的圣手降回莲中,威压退散,隆隆抖动的战场恢复平静。 青翎面带微笑,衣袂猎猎来到草梦飞跟前:“承让了,我带你们离开幻术领域。” 下一秒,紫光闪现,三人同时回到对决台上。 莫沫沫神魂未定,捂着胸口目瞪口呆,依旧说不出话。 草梦飞比她坚强几分,还能挺胸直腰,君子谦谦道:“我之前一直笑说找不到对手,看来是我见识浅薄了。其实在第四式时我已经没有退路,能够目睹第五式的威严,实在有幸至极。” 青翎摇头否认:“如果不是魔砂用尽,孰胜孰负还说不定。” 青翎并非谦虚,幻术领域消耗了他大部分能量,如若草梦飞能撑到第五式结束,换成对方主场,青翎不再有反抗的余力,之所以匆匆抛出第五式,就是为了扼杀了草梦飞调整的机会,赌他在短时间内无法换砂成功。 “叮”一声,滞留卡飞离莫沫沫衣袖,变大升起,系统声音随之出现:“恭喜青翎、思文赫兰获胜,草梦飞、莫沫沫淘汰。草梦飞、莫沫沫使用滞留卡,可在泺汐源停留直至最后一位穿越者完成任务。” 语音过后,滞留卡自燃化成灰烬。 西暮子鼓着掌走过来:“这场真是打得畅快淋漓,精彩万分。不过你们挑战归挑战,为啥要动我的护山法阵呢?” 草梦飞与莫沫沫对望一眼,表情狐疑道:“护山法阵我们怎敢乱动。” 莫沫沫也说:“我们来的时候是在外面候着的,然后就跟着大块头上峰顶了,太虚门的大门都没进。” 西暮子眉头蹙起,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护山大阵 百草陵内鸡飞狗走,灵草倒了几十株,野怪晕了十几只。 凌少群的捉鸡技术可谓毫无进步,开头时他追着鸡跑,到后来被鸡追着跑,而叱则在地里为鸡呐喊助威,直到一朵鸡粪飞到他头上才止了声。 只剩一只手可用的墨迟,默默在一旁将同仇敌忾的鸡扔回鸡棚里。 “墨迟你别动,小心碰到伤口,我来捉我来捉。” 凌少群甩一把汗,将视线瞄准在最后一只鸡身上。西暮子布下的简单禁制对他而言并非难以破解,但把人家院子弄乱了,不做点什么补救确实过意不去。 “小乖乖听话,回到鸡棚里就不吃你了。”他弯低身子匍匐走进,眼见差一点就能捕住鸡了,一颗圣子果突然从灌木中蹦出,直接把鸡吓跑。 “哎呀你别跑呀。”凌少群叹口气,回过头去,见圣子果慌慌张张的样子,一直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 凌少群把它的身体转向自己:“你是红老头,西暮子已经离开了,你找他有事?” 圣子果歪了下脑袋,片刻后好像听懂了,挥着纤细的枝条做了几个动作,而后挺尸一样躺了下去。 这一躺把凌少群躺蒙了:“你别给我碰瓷啊,我可没碰你。” 地里的叱抬起头,阴阳怪气道:“怕不是被你吓晕过去了。” “我有这么吓人么?” 见凌少群没反应,圣子果跳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还加了抛媚眼和头晕,最后再一次挺尸。 叱笃定地说:“我明白了,它说你长得太丑,它看了头晕。” 凌少群啧一声:“说到好像你不跟我长一样似的。” 叱一愣,住嘴了。 圣子果很是着急,用叶子碰了碰凌少群的裤脚,然后指向百草陵深处。 “你是要我跟你过去?” 圣子果点点头,先一步跳走,凌少群和墨迟跟在它后面,视线沿着路往前看,恍然发现草丛中出现一只手臂。 “谁在那里?” 凌少群慢步走进,小心扒开灌木,见一名女子昏倒在地里。那女子的脸被几缕额发遮挡,一身装束看不出身份,可凌少群一眼便把对方认了出来。 “南霜?”他震惊无比,连声音都是抖的。 南霜穆蜷着身子,半闭双眼,睫毛微微颤动,嘴里呢喃了声:“少群” “是我,是我。”凌少群把虚弱的人扶起,揽在怀里,梗塞道:“你怎么在这里?你自己逃出来的?” 南霜穆意识混沌,说话非常虚弱,好似一只被人欺虐的小猫,把自己蜷得更深了,只是一直喊着凌少群的名字,也无他言。 墨迟平静看着,面色中掺杂了别的思绪。 凌少群心里难受极了,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南霜,让她被人掳走,又经受如此多伤害。 “我带你去找冰灵。”他不敢多想,横抱起南霜穆就要走。 一股莫名的凄惶感涌上心头,墨迟下意识捉住他手臂:“等一下,小心有诈。” “是南霜,不会有错的。”凌少群已经召出莫绝剑,又被墨迟拦了一下:“你不怀疑她是如何逃脱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状态很不好。”话毕七星莫绝凌空打了个转,带上凌少群飞走了。 “少群” 墨迟急火攻心,一股浓重的气血奔涌而出,胳膊处漫过阵阵剧痛。他单手捂住伤口,焦虑地望向凌少群离开的方向。 山腰上,刚刚辞行的莫沫沫乐乐陶陶,这会已经抖擞起来开始策划行程了:“接下来去哪游玩好呢?我想到镇东,听闻那里的花果子最出名,还要到镇西去看看传说中的人鱼四脚兽。” 草梦飞一脸嫌弃:“四脚兽丑不拉几的有什么好看,还不如去玲珑楼吃海鲜大餐。” “对对对,海鲜全宴可不能落下,我得记下来。”提到这点莫沫沫眼里都闪动着光泽。 她的话被一阵冷笑盖过,那笑仿佛是从空气的缝隙钻出的,阴森刺骨,让人不害而栗。 草梦飞蓦地回头,双眉一提:“谁?” 夕阳光照晕暗的怪石上多出一个男人的轮廓,黑色长袍如泼墨习习翻动,看不见面容,但歪裂的嘴角勾起那道阴森的曲线却叫人无法忽视。 “输了比赛就没有资格留下来,你们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离开?” 这话说得令人生厌,莫沫沫燥郁道:“你谁呀,管这么宽,我们有滞留卡,输赢都能留下来。” “滞留卡。”男人嗤笑一声,忽然面露狰狞:“死了,就用不上了。” 恶鬼亡魂带着杀意从八面八方涌来,掀起狂风吹得白日昏暗,顷刻间旷野被压缩成封闭空间。 心中猛然闪过一丝恐惧,草梦飞以极快的速度抛出护盾,冲莫沫沫高喊道:“快跑!” 峰顶之上,万里无云,乍然间晴空霹雳,雷声伴随一道语音降下:“草梦飞,亡!” 众人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又是另一道语音降临:“莫沫沫,亡!” 青翎诧异地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彷如白日见鬼。 “反了,敢在老子地盘撒野!”西暮子最先反应过来,怒斥一句飞了出去,其他人也急忙跟上。 他们沿着下山的路飞奔,刚到山腰就见莫沫沫倒地不起,大半个身子化成砂石,而草梦飞早已没了。 “怎么回事?离开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这是发生了什”靖瑶郡主顿在原地,亲眼见到活人变成沙子已经是极大的惊吓了,但更可怕的是,此刻远处山林间多出无数黑影,刚开始是星星点点,而后越来越多,就像大浪翻江滩涂上涌起的泡沫。 “那,那是” 思文赫兰凝视着黑影,有一刻深邃的眸子中出现了震惊,不过很短时间又淡薄了下来。他面色阴郁道:“兽潮。” 似是肯定他的答案,山林间传出无数妖兽咆哮的声音,如同集结的军队欲要大举进攻。 “南天海从来没出现过兽潮。”西暮子说完,心里咯噔一声,是他大意了! “这里你们应付,别让大妖攻入地界,我去补阵!” 护山大阵宛如一个巨大的铁网紧紧攥住太虚门,虽然没有完全隔绝荒野与南天海之间的联系,但四十级以上的妖兽是无法跨越这个地界的。要是大阵崩了,让这些妖兽跑进南天海,定会造成大混乱,甚至死伤惨重。 通天瀑布落下的地方有一处密穴,需穿过水帘,再蹚过一座小桥,才能进去。圆形石盘悬挂在密穴中心,三十六颗石子依阵排序,灵气流动,正是护山大阵所在处。 西暮子来到时,果然见一人站在阵外。那是一个毛头小子,二十岁开头,一头棕色卷发,样貌不算起眼。 圆盘外原有四根锥形石柱作为禁制,其中三根凌驾空中,剩下的一根已碎落地面。 “干嘛的呢,乱动人家阵法。” “阵法?”木子阳回过头来,惭愧地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个阵。早些时候途经此处,见这些石头排布有序,觉得好玩得很,所以就过来瞧瞧。” 说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这个鬼地方是这么好途经的吗?西暮子观察对方服饰和三值,看出是个等级平平的盗贼,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下逐客令:“瞧什么瞧,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谁知那人不但不走,反而朝大阵又迈了一步。 “我恰巧有个朋友也懂得一些战阵术法,他跟我说过,一个阵法是否稳固,在于阵眼,我猜是这个。”木子阳下手将最小的一块石子拿了起来。 “别动!”西暮子厉声喝道,但晚了,三根锥形石柱同时落地,“轰!轰!轰!”禁制全灭了。 “混账!你找死!”西暮子狠狠拍出一掌,本着不把对方打残也得把他拍飞出去淋淋水让他体会下乱碰别人东西的后果,不过木子阳似乎预料到他的招数,只见他一步跳开,指头快速在阵眼上刻画出一个符号,当其中一笔完成时,那符号发出逆流的光晕。 西暮子立刻察觉出不妙,果然击出那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涟漪般扫荡回来。已然奔溃的大阵内多出一个小法阵,将西暮子困在当中。 “哎呀,怎么这么巧就把它修好了,看来我是有点幻术师天赋的。”木子阳摸着小小的阵眼,似笑非笑地说:“就是不小心把你变成其中一颗阵子了,这如何是好呢?” 说到好像你不是故意的似的。西暮子没心思看他演戏,急赤白脸道:“赶紧将你的小把戏撤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可知外面形势非常严峻,荒野的妖兽卷甲而来,再不把禁制修好就来不及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兽潮就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木子阳高声打断他:“当然,还有你,南天海的掌管者,只要你不出现,就没人可阻拦我们。” 西暮子先是吃惊,而后面色煞白:“你这个疯子!” 木子阳嘴角一挑,疏狂又凄凉地笑出声来:“是个疯子又如何?左右我没有退路了,所有人都逼我死,那就一起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兽潮来袭 灵泉阁内莺啼燕语,花植繁多,布局是西暮子一贯的风格,精简浅陋。作为室内最显眼的存在,铜制炼丹炉屹立于阁楼中心,装满瓶瓶罐罐的弧形架子与花枝缠绕,除此之外,就是平平无奇的制药台和一些粗藤编织的椅子。 阁内没有床,南霜穆躺在藤椅上,冰灵用医袍给她当被子盖着。 “她没受伤。”检查完南霜的身体后,冰灵得出如斯结论。 凌少群:“没受伤?那她为何这样虚弱?是生病了?还是被灌药了?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一连串问题打到冰灵身上弄得她头有点大,为了判断无误,她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南霜穆的状况。 南霜的脸确实是病态般惨白,嘴唇淡红不似中毒,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痕迹,唯独细嫩的脖子上藏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痕,像是个被脂粉覆盖的符文。 冰灵轻轻触碰那道暗痕,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以朱砂为笔画在那图案之上,符文立即像涂了亚麻油般,添上了颜色。 “怎么是缚魂锁?”冰灵低喃一声。 凌少群警惕地问:“那是什么?” “缚魂锁是用来制衡妖兽的一种残酷手段,需取出妖兽的心头血作为锁引,缚魂锁一旦戴上,妖兽就会认主,并且一辈子受制于主人。”冰灵说着蹙起了柳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有人把它用在人身上。” 凌少群神情愈发难看,岩浆般的怒意在胸前翻滚,他一掌在墙上拍出个深陷的掌印。“又是摄灵劫又是缚魂锁,这个嘲魇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动静太大,南霜穆蓦然睁开眼,瞳孔直直盯着屋顶。 “醒了!” 从愤恨中回过神来,凌少群忙过去探看,正要询问什么,忽感一股冰寒的杀意凝聚在自己身上。 医袍中窜出三枚细簪,如三根铁橛直奔凌少群重要穴道而去,因为距离太近了,他根本无法退避,被簪子强势钉入体内。 屏息间凌少群肌肉绷紧,身体失去控制,两只脚像踩在里,又软又黏。他后退几步,坐在地上,便再也起不来了。 冰灵也是愕然万分,但理智使她快速出手制止了南霜穆进一步的动作。 “南霜,你清醒点,那是少群。” 南霜穆自然是听不进去的,此刻她身上透着阴郁之气,双眸如夜寒深幽处觅食的狸猫,紧盯目标不放。 --杀死凌少群,是她今日前来的目的。 冰灵将人反压在地,试图卸掉她胳膊,可她忘了南霜穆是个逃跑好手,脱离牵制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起伏间两人便调换了个位置,南霜穆一手按住冰灵右手腕,一手扼住她脖颈,单膝跪在柳腰上,动作霸道狠厉。 冰灵咬咬牙,一扫平日温婉的样子,抖袖间左手上多出一把雪花刃,对着南霜穆的腿一通乱扎。 两个女生互不相让,扭拽成团,不慎撞到丹炉上,滚热的炉壁将她们皮肤烫伤一大块,冰灵是没有痛觉的,但身上受伤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南霜穆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见她已然变成一尊没有灵魂的傀儡了。 趴在地上的凌少群,眼睛半睁不开,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后来打斗声停了,他的头被人猛地揪起,再用力撞到地面,一时间天旋地转。再看清时,他对上了南霜穆毫无生色的面孔,还有那双如同看待一棵即将被拔掉植根的杂草的眼睛。 “南霜” 下一秒,南霜穆按住凌少群的头,操起从冰灵那里抢过来的雪花刃,对准他脖子,猛扎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切开脉搏之际,一柄粗重的长戟穿风而来,天赋促使南霜穆身体向后倾去,同时,司铜方戟横扫到她刚刚的位置,要是她退得慢,颅骨至少削掉两寸。 南霜穆机械地扭头望去,持长戟之人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眸光犀利无比,分明是另一个凌少群,只是与之前那个相比少了一分人间烟火气,又多了一分攻击之意。 南霜穆平静似冰的脸终于出现了少许愕然,大概是难以分辨她要杀的人到底是哪个。 凌少群还头痛着,他的视线忽然离开地面,在空中翻了个身,迷糊几秒才后知后觉,原来是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 “忍一忍。”墨迟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随即一股柔和的力量打在身上,凌少群顿觉一痛,三根细簪从体内飞出,钉入藤椅脚上。 他低吟一声,软倒在墨迟怀里。 “不用看了,你的对手是我。”叱收回司铜方戟,做了个挑衅的动作,将南霜穆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南霜穆微微侧首,握紧手中短刀。 她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工具,一个凌少群要杀,两个凌少群也要杀! 作为兽潮的领头者,铁羽天鹰巨大的身躯略过山谷,乘着傲人之势冲向太虚门。紧跟在铁羽天鹰后面的,是一群利爪尖嘴的飞兽,再后方,各种强大的陆兽跟随召唤,摩拳擦掌。 青翎心绪惴惴,他们只有三人,面对的却是数不尽的接近癫狂的高级妖兽。倘若他们避而不战,南天海将被血洗一片,可要是正面应战,能否熬过去都是未知数。 “你来安排。”思文赫兰道。他放心将一切交托给青翎。 青翎深思片刻,用力点了下头:“好,大哥,你和吞天猿防守在结界处,我需要时间做一个足够大的降灵阵。” 思文赫兰屠天刃在手,已经做好赴战准备:“交给我们。” 一股紫气凝聚在青翎手中,他双手交叠换位,默念易空术的口诀。 山谷前兽潮涌现处亮起两道紫光,一人一兽横空现身。 屠天刃霍霍几刀,掀开一条杀路,领头的铁羽天鹰被削成泥巴,千片白翎纷飞散落。 吞天猿拎起一只长嘴犰狳扔到山外,又拎起一只狗头怪扔到天上,像扒拉衣柜似的,将前面所有野怪统统送走。 可怖的猛兽叫声遍布山野,此起彼伏,渲染出一条深不见底的血色鸿沟。 要想压制住如此浩瀚的兽潮,普通降灵阵根本无法做到,青翎需要在太虚门各个峰头做好布局。现下场面太过混乱,他无暇顾及靖瑶的安全,只好先将她送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青翎抱起靖瑶,乘字云飞向太虚门入口的石兽处。石兽与山门间刚好有条缝隙,可以藏进去一人。 青翎道:“你躲在这里,兽潮结束之前不要出来。。” “你呢?”靖瑶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西暮子把护山大阵修好之前,我要想办法拖延妖兽的进攻。” “我跟你在一起。” “你在我可不能好好工作。”青翎开完笑道,而后正容亢色地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在靖瑶额前轻吻了一下,拿出困妖袋,对着袋子画了一个符文:“梼杌真影!” 梼杌刚被收服的影子,龇牙咧嘴,咆哮着登场。 青翎:“保护好靖瑶,否则让你魂飞魄散。” 梼杌影子嗷了一声,雄赳赳走到靖瑶身侧。 吞天猿气势盖天,遇兽杀兽,无兽可挡,却在转身间碰到了它的天敌--冰矛蛛! 冰矛蛛这次来得很低调,自知离开主场会吃亏,所以走得悄无声息,就怕对方发现后当场把自己踩成碎碎。可惜没有冰林的掩护,要完全隐蔽起来太难了,这不,经过吞天猿后背时,对方一转身,恰好对上眼了。 冰矛蛛愣住,停止了前行,吞天猿也愕住,它还没忘上次被卷成大葱饼的社死场面。 两个石膏一样静止了半天,最后还是冰矛蛛先动了手,因为面前这个大块头实在太诱人了,不吃没天理啊!于是它抬起八只爪子嗒嗒就冲了过去,一张嘴喷出三条冰丝。 吞天猿惊恐地瞪大眼珠子,撒开腿逃跑,霎时就被蜘蛛丝缠住了。 它真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世雄威居然两次败在蜘蛛口中。 冰矛蛛也没想到啊没想到,其他妖兽东奔西跑它躲都来不及,这只傻大猿居然站着等它吃。 吞天猿死不瞑目地撑着眼,忍受从冰矛蛛口中流出的不知是口水还是什么的液体淋到身上,仿佛要给它洗干净再吃。 然后它想通了,被蜘蛛吃还不如自己掐死自己呢,至少没那么难看,再后来它又发现了,他妈的连掐死自己都做不到呀,它现在是肉粽子,包得可严实了啊。 就在吞天猿胡思乱想,而冰矛蛛咬掉牙都咬不动的时候,大叔终于发现它的坐骑不见了。 主要是之前震天撼地的响动,已经好一阵子没出现了。大叔还以为大傻猿偷懒呢,结果当他找到时吞天猿时它果然在偷懒! 这么蠢的神兽还是第一次见。 思文赫兰面无表情掷出獬角刀,短短七寸刀刺入丝床内,将整个丝床炸开了! 冰矛蛛的脆甲被碎片轻轻一划死了。 吞天猿还躺在地上左顾右盼。 “你也死了?没死起来干活。”大叔撂下话后不再管它,转身冲向飞兽群里。 得知重获自由,吞天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手捶胸仰天长啼。这回它更狠厉了,一路冲锋一路将野怪撞飞,半空中又多出无数惨叫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章 逆乱难平 凌少群软乎乎窝在墨迟身上,熟悉的灵气从墨迟手心徐徐过度,宛如一只满身绒毛的小虫,顺着凌少群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泛起酥麻的酸痒感。 灵息运转后,软骨的人终于挺起了腰杆。凌少群醒醒脑,定睛一瞧,不得了! 简洁的灵泉阁转眼间已经变成一座废墟堆。铜制丹炉被叱一脚踢翻,滚烫的药液从炉里喷溅出来,浇得满地都是。南霜穆像老鼠一样沿着墙爬上屋梁,避过热汤。叱见状操起司铜方戟追着她在墙上胡扎乱戳,雕刻了一幅旷世杰作。 缭乱的戟光之中,漂亮的弧形架子被劈成两半,精致的藤椅散架了,灵瓶在空中自由飞翔,五颜六色的灵液也脱离瓶子自由飞翔。 冰灵看着心尖都在颤抖:“别,那些不能扔” 闻言,叱把目光转向制药台,长戟一扫,满桌子药丸抛向南霜穆。南霜穆也不示弱,接住最大的药丸回击,一时间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冰灵差点咳出血来:“那个也不可以!” 叱不满地啧一声:“什么都不可以,怎么打?” 冰灵心想你自己技术不好不要怪工具少啊! 当然,她没说出来,如果不把南霜穆擒住,恐怕还有更多东西会遭殃。 经过丹炉乱炖,灵液决战,和药丸互扔后,叱终于一举擒获了小老鼠。 他将七彩的人捆起来,扔到凌少群面前,趾气高扬道:“我捉的。” 凌少群看看南霜穆,暂时是跑不掉了,而他目前最想了解的是另一件事,他问叱:“你自己爬出来的?” 叱一怔,傲慢地哼了声:“你以为就你们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可以困住我?” 凌少群想想又觉不对,要是叱自己出来的,早就溜之大吉了。 他转过去问墨迟:“你放他出来的?” 墨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方才凌少群带着南霜仓促离开,墨迟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焦虑的神情被顶着鸡粪的叱看得一清二楚。 叱故意嘲讽他道:“人家被看怀中,弃你于不顾,你还特意做天花给他看,傻不傻。” 墨迟:“那不叫天花。” 叱就不明白了:“天上的花不叫天花叫啥?” 墨迟黑着脸缓缓蹲下,还是以俯视的角度看他:“那是我自创的招式,叫花影流光。” 自创就自创,你靠那么近干嘛。 叱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一点伤害力都没有,谁知道是招式啊。” “本来就不是用来攻击的。” “那是用来干啊!” 叱还没问完,就感觉有只手当头拍下,所有银针‘噗噗噗’从他头顶蹦出。 针是出来了,可头埋地里了。 叱:“” 我真的会谢。 墨迟单手拿起旁边的铲,边铲土边说:“我放你出来,你把那女的解决了。” 听到这话,叱直接从地里炸了出来:“你还是个男人吗?竟然让我去对付一个受伤的女子,简直不要脸!” 墨迟扶着铲,纠正他道:“南霜穆看上去虚弱,但气息稳定,身上也无外伤,晕倒是装的。” “那也不能打女人!哼!” “强者不分男女,如果凌少群被她伤了,而你又打败了她,是不是就证明你比凌少群强了。” 叱本来还挺倔,听完恍然觉得太有道理了。对啊,打败打败凌少群的人,不就等于打败凌少群了嘛! 之后,也不等墨迟带路,叱闻着味就寻到灵泉阁来了。 墨迟坦白完,叱已经昂首挺胸,一副你快来膜拜我的高傲神情。 而凌少群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意外。 叱???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人是我擒获的。”他强调道。 凌少群点了点头:“是。” 见他应付了事,叱故意提高了声音:“那就证明我比你强。” 可惜凌少群的注意力意境转移了,他抱住南霜穆双臂,小心地问:“你还认得我吗?” 南霜穆不语,连视线都没对焦到他脸上。 冰灵叹了口息:“她身上有摄灵劫未除,又被缚魂锁控制,根本没有自主意识,现在的她就是一尊行尸走肉。” 等不到想要的回应,叱生气道:“喂喂,你们有听我说话吗?” “嗯,听着呢,你真棒。”凌少群敷衍了他一句,又问道:“这么说来,南霜是嘲魇故意放回来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墨迟:“以我对嘲魇的了解,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不会节外生枝,到手的猎物也不会轻易放走。” 言外之意,这其中必有阴谋! 凌少群心底一凛,恍然想明白了什么:“糟了,那边一定出事了!” 同一时间叱也爆发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断断续续的咒语从青翎口中念出,徐徐攀升,太虚门上空腾起七八个大小不一的蓝色图腾,耀眼的光芒几乎将整片山林覆盖。 外面厮杀声此起彼伏,靖瑶郡主躲在石兽里,担心又害怕,反复斟酌,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她偷偷爬上一座小山丘,梼杌影子跟在身侧,此时的郊野烟尘冲天,血腥十里。大口怪涌腾而来,凉亭和竹屋也无法阻挡它们的去路,全被撞倒和碾压。 “轰隆”一声震响,屠天刃扫过的地方发起一阵阵风暴,灭杀了前头几只大口怪,可纵使思文赫兰再霸道,也难以以一敌百,无数大口怪前扑后续,肉泥飞溅。 “不行,我要去帮大哥。”靖瑶郡主下了决心,刚跑出几步,却遇上一群乱窜的雪裳猞猁。 梼杌影子立马发出警告的低嗷声。领头的猞猁王虽然没它大,但丝毫不畏缩,对吼一声,其余雪裳猞猁听令般扑向影子。 梼杌真影的攻击力比不上本体的四分之一,很快被被雪裳猞猁撕成数段。 靖瑶郡主惊恐地退了几步,转身逃跑,按着翎信子的手都是抖的,她声音哽咽哭喊着求救:“少群哥哥,少群哥哥” 信息未发送,猞猁王已经跃到她背后,伸爪一拍,靖瑶摔倒在地,骨龄牌抛至远处。 靖瑶郡主疼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双手捂头,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预期的袭击没有到来,只闻一声“噗呲!”,是皮肉撕裂的声音。靖瑶偷偷瞄了一眼,见猞猁王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土刃刺穿,一击毙命。其余雪裳猞猁见状纷纷退后,又是几声“砰砰砰砰”,一排排土刃拔地而起,瞬间扎入所有雪裳猞猁的身体,将一众猛兽钉在原地。 悠长的清啸划破天际,靖瑶郡主抬头看去,天上如火烧般燃起,不死鸟浑身披着火光,穿云越野,所过之处,低级飞兽慌忙逃离,陆兽被强悍的气势镇压,一概臣服于地。 不死鸟背上伏着三个人,凌少群刚施完法,半跪在内翅,见到满目疮痍的山谷,内心震惊无比。 我才困了半天,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比一比看谁灭杀的妖兽多。”叱从果儿背上跳下,司铜方戟直入地面,一声轰炸震飞四周的妖兽。 司铜方戟一旦认准了敌人,就不会手下留情,一收一刺,在长尾貂身上留下四个深洞,再一扫一挑,大口怪的头颅就滚落地面了。 “好啊,给你个机会输得心服口服。”凌少群自信回话,迅速加入到作战中。 “难离,去!” 墨迟只管侦查工作,也无需动手,于是把七星难离派给凌少群使唤了。 大概是被叱的奋进刺激到,难离一出场就冲锋陷阵,斩杀一排飞禽,比主将还野。 它飞速穿插在巨型绿尾鹫四周,故意引起混乱,两只绿尾鹫相撞,直降扑地,摔在一群小蛮狼身上,小蛮狼被拍成泥饼,附近的短腿马吓得刨地嘶鸣。 然而难离只是诱导,真正的猎手七星莫绝此时才出动,趁绿尾鹫冲撞混乱之际,凌厉的剑锋灭杀十方,天上宛如千朵彼岸花炸开,艳丽无比。 凌少群哈哈大笑:“这是我和墨迟共创的招式,叫暗袖穿花,好玩。” 叱没有被浩瀚的氛围感染到,却是专心数起数来:“一、二、三、四、五、六,死了六只。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兵器一起杀的,数量要算一半,两只。” 凌少群:“” 你这么斤斤计较是跟小学生学的吗? 还有六的一半为什么是二,你数学是腓腓兽教的吗? 凌少群被气笑了:“好啊,那就给你一个数不清的数量,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剑意!” 七星莫绝剑身似雪,在虚空中画出七个星位,凌少群身后荡开蔚蓝色图腾,璀璨的剑意如零碎的星光分布在图腾上,形成一幅磅礴的星辰画。 “千,殇,万,影!” 集聚所有剑光的一式倾泻而出,万千剑影流星飒踏,化成紫电,爆破般朝一众妖兽袭去。 凌乱耀目的光线交错横飞,过后是地动山摇,皮开肉绽,嘶鸣不绝。 数十伤躯俯卧在地,寒刺倒竖,翼骨外露,鲜羽铺地。 凌少群并没有下死手,只是重创了它们。 看到这场景叱才惊愕地体会到为何父亲每当提起凌少群时,都会瞳光闪动,赞许不已。 哪怕他努力一辈子,也创不出这样磅礴的招式。 双手不自禁地颤抖,握紧,叱沉下眼眸,再抬起时利刃出山,杀向四方。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战袍与法袍 西暮子坐在法阵里,单手撑腮,像极一个被遗弃的孤寡老人。 不知过了多久,密穴入口处忽然水帘散开,仿佛有双手轻挽帘幕,光影浮动中走出一人。 见到来人,西暮子乐了,跳起来道:“泺暄,我在这里!” 隐凡地君施施然而来,姿态优雅,两颊带笑:“哟,我来看看,是哪个智障被自己的法阵困住了?” 西暮子:“” 真巧,我就是那个智障。 “谁说我被困住了,我只是在里面休息一下。”虽然事实暴露了,但气势不能输呀。 地君扬眉,长长地哦了一声:“在一堆破石子上面休息了一个时辰?你也不怕硌得慌。” 可不硌嘛,屁股都坐出茧了。 西暮子努努嘴:“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地君所谓道:“我不管,但是护山大阵已破,现在兽潮倾天,南天海即将陷入水深火热当中,你管不管?” “我” 你都知道大难临头了,还说什么风凉话啊,赶紧放我出去呀! 西暮子内心咆哮,嘴上还要倔强地自我催眠:“这个法阵经过修改后牢不可破,你行你试” “好。”隐凡地君指尖飞速射出一颗石子,落在某处。 “试啊”西暮子说完整句话,法阵已经完全奔溃了。 西暮子脸色微微一僵,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地君倒是很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围:“你是医师,阵法不行也不怪你。” 说得很体贴,但分明就是在嘲笑和讽刺! 西暮子忍了很久才忍住没张口咬他,但心头那处小火苗扑腾扑腾地烧,他恶狠狠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地君眯眼笑说:“无需客气。” 水帘再次从中间分开,两人走出垂天瀑布,西暮子活动了一下手脚:“走,看看太虚门塌了没。” “不急。”近处的云层一片猩红,天压得很低,像随时会垮掉,隐凡地君却驻足不前。 西暮子正疑惑,便闻他道:“这是他们的劫,应当由他们自己化解,你我只需守好南天海便可。” 凤鸟双翼一展,掠过浩瀚无垠的大地,张口一喷,熔岩般的烈焰立即将阻挡前行的飞兽毙于空。 青翎的降灵阵起了很大作用,加上凌少群与叱斗得烈火烹油,妖兽的进攻被大大压制,思文赫兰觉得是时候去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了。 千钧峰上有一块幽僻地,怪石嶙峋,步移景变,乐器吹奏的声音从这里传出,哀而不伤。 嘲魇坐在悬崖边最大的奇石上,手里拿了个陶制品,看起来像埙,吹奏起来却有种骨磨石的味道,近听让人寒毛耸立。 “吹得真难听。”这是思文赫兰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 嘲魇放下手,缓缓抬起眼:“怎么是你?” 在嘲魇的计划中,引发兽潮是最关键一步,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思文赫兰。不管木子阳是否破能困住西暮子,只要凌少群被南霜穆引到这个地方来,他便成功了一半。 可事情似乎不太顺利,凌少群没出现,最不想见到那个人反而来了。 大叔双手环胸,恣意道:“谁来都一样,最后败的还是你。” 雾霾袅袅,挡不住他自信的面容。嘲魇沉下脸去,扔掉手中乐器。 “是吗?”他站起来,摊开双手,展示身后千钧峰下连绵的山岳,那上面血迹斑驳,妖兽的尸首到处可见。“看看下面,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惊喜吗?” 思文赫兰略带讽刺道:“你的惊喜还真是诚意满满。” “当然,这可是我对你们发出的挑战,岂不是要有足够的诚意。”嘲魇说得很高调,能听出来,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兽潮,他花在上面的心思可不少。 “那我可不能辜负了你的诚意。”思文赫兰不跟他多费唇舌,屠天刃如猛虎迅疾出击,一连破开数个嘲魇临时召唤出来的屏障,强烈的轰炸声连连迸发。 与此同时,渊龙斩迎刃而上,激烈交锋,流光如箭中山石冲起,泉水倒流。 雷电一道接一道劈下,打斗声与衣物破碎的声音叠加,电闪光耀笼罩整个千钧峰。 酣战一场后,两人身上多了几处破损,肉血淋淋。 嘲魇随意抹了把嘴角的血,反手掀开身上斗篷,露出凶煞的脸庞。 厚重的斗篷卸下后,嘲魇身上多出一件绛紫色双领法袍,黑气从八方涌来,萦绕身侧。 “你是第一个逼我使用法袍的人。” 思文赫兰眯了眯眼,一拍腰带,饮血云雷纹铠甲骨牌翻动似的一节节展现在身上,丰神威严。 “你也是第一个逼我穿上战袍的人,不知道我的武力对上你的幻术,谁会更胜一筹?” “我也,很是期待呢。” 弓弦拉满,一触即发。 山石乱堆中十数条带刺的石头链子争相蹿出,踊跃着朝思文赫兰包围过去,试图扎烂他的肉,吮吸他的血。 屠天刃踏星移动,带着万钧之力,将石链双双劈断,彷如开西瓜般干脆利落,不费吹灰之力。 刃刚落,思文赫兰眼瞳中映出金色光华。 渊龙斩自嘲魇掌心抹下一刀,鲜血流在刀身上,即刻亮出金色鳞片,鲜活的金龙盘踞在嘲魇身后,须长拨云雾,衔烛乱四海。 巨龙高啸发出骇人的威杀,刹那间苍穹色变,光阴停滞。容不得半分思考,思文赫兰立马挥刀,迎着威杀回击。 可怖的冲撞瞬间爆发,引得山河俱裂,临近妖兽被震飞十数丈,泉水断了,千钧峰崩了,两人脚下踩空,霎时掉落千丈云层。 许是料想不到这一幕的发生,嘲魇不及做任何防护,拼命挥着手臂想要攀住峰上悬石,可又被下坠物一次次砸在身上,根本无挽回的机会。 思文赫兰有战袍的加持,兽头护肩也为他抵挡了不少伤害,哪怕发丝与衣服凌乱,落地后依旧能翻起来站得笔直。嘲魇就狼狈多了,法袍的防御不足以护他周全,一路上荡石颠水,导致他背部重创,手臂上也多出一道可怖的伤口,触及骨头,血流如注。 “认输,负隅顽抗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思文赫兰道。 “认输?”嘲魇虽站不起来,还能寒笑一声。 认输,就只有一个下场。 得不到心脏,回到丰胤等待他的只有非人的惩罚。嘲魇这一生饿狼捕食,刺刀见红,从来没有过败绩,完成不了任务,他宁可去死。 目光环视四野,遍地都是血红的伤躯,太虚门上八道降灵阵排布有徐,如一只只金钟罩牢牢压制住野怪的兽性。降灵阵中心,有靖瑶郡主加持,青翎施法轻松自如。 想要兽潮卷土,必先毁降灵阵! 嘲魇大喝一声:“破了他的阵!” 他只是当空一喊,便有一直冰箭穿云过雾,奔向青翎。 青翎正在加固法阵,根本不知危险来临,只闻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奔来,很快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 青翎倾倒,箭从鬓边划过,直中身后之人。 青翎倏然回头,霎时瞪大了眼睛。那只飞箭直贯靖瑶胸口,从后背穿出,连着流出来血凝成了冰霜。 “不!”青翎从未有过如此惶恐的感觉,他将靖瑶揽入怀中,惊慌失措,嘴里喃喃重复着:“我带你去找西暮子,我带你去找西暮子” “来不及了,我是治疗师,我知道的。” 这一箭直击心脏,根本来不及救治。 青翎哑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到透明。 “别难过”靖瑶想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可她没察觉自己的手已经碎了,抬到一半便化成砂石落回地面。 青翎接不住她的手,顿时红了眼,声音沙哑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说过就算你从悬崖掉下,也会有我垫着。 可是我没做到。 还让你替我挡了箭。 我怎么能让你替我挡箭? 你可是我最宝贝,最不忍伤害分毫的人啊。 “我真没用。” 靖瑶淡淡笑了:“才不是呢,你是我认识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吗?” “对!”青翎倏然看向她:“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管相隔多少个城市,越过多少片星空,我一定能与你相见。 “不许骗人”说完这句,靖瑶整个人都飘散了。 思文赫兰目眦尽裂,对嘲魇猛地打出一击重掌,嘲魇被轰飞五丈,肋骨折断。 承受这掌重击,嘲魇没了半条命,若再接一掌,必死无疑,然而靖瑶的离开却恰好帮了他一把。 靖瑶至‘死’都没发觉,这是一场布局精密的挑战,身上那张停战卡自然发挥不了作用,可当她消失后,唯一留下卡片却悬空升起,自动生效了。 系统语音跟随而来:“靖瑶郡主淘汰,靖瑶郡主使用停战卡,对决终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收拾残局 “是谁?给我滚出来!”凌少群从远处奔来,额上青筋凸起,心头燃起一股汹涌的烈焰。 靖瑶是队里的小幺,大家都宠着她疼着她,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她一个小小治疗师,不拿刀不拿枪的,谁会忍心下狠手? 当他见到那根冰箭孤零零躺在青翎手中,又见到嘲魇被思文赫兰击倒在地,恍然明白了。 惊愕、愤怒、灼烧上心堂,凌少群指剑大喊:“嘲魇,今天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话毕,雷霆电光炸裂天际,将他的脸切割成阴晴两半。 可下一刻,虚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一荡,便将狂热的雷电轻松化解,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语音再次出现:“停战卡生效,双方不得使用武力。” “看来不能如你所愿了。”嘲魇艰难站起来,还有力气嘲笑他一番:“我真的很好奇,每一次看着我从眼前逃脱,你到底是什么心情。” 凌少群气急败坏,怒目而对:“别得意太早,停战卡只能用一次,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我等着。” 嘲魇对空吹了一声口哨,远在灵泉阁的南霜穆猛然睁眼,三下五除二解脱绳索,夺窗逃离。 “南霜你去哪?” 冰灵追着她跑,可是南霜穆太快了,完全追不上,不到一刻时间,她已经来到嘲魇身边。 “走。”嘲魇一手扶住南霜穆肩膀,招来黑云团团。 凌少群挡在他们前路:“休想把南霜带走!” 嘲魇:“她可是我的队友,怎么,你还想强留我的人?” “什么你的队友,你队友是木子阳!”伏妖冰箭,除了木子阳还会有谁! “不信?那你看看这个。”嘲魇一拂手,左肩上出现悬浮状态栏,与南霜穆一样,都有翡翠绿色长刀光标。 凌少群愕然片息,咬牙道:“那也是你逼迫她的,她根本没有意识。” “不管如何,她现在就是我的人,想留下她,十日后终极擂台见。” 凌少群握紧剑柄,目光锁定嘲魇:“放心,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黑云围住二人,转眼如烟消逝。 这一战结束,遍地残骸,身为城主,西暮子的善后工作自然跑不掉,只不过在收拾残骸和自然归位时,特地抽出时间将泺暄从里到外骂了一遍。 其余人身心俱疲,各回各屋修心养气,当然,除了凌少群。 为了十日后的决战,凌少群每日卯时起身,研读幻术草卷,辰时与墨迟双修剑术,一刻不敢懈怠。 这天万里无云,太虚门上空让一道响彻苍穹的虎啸震出了云霄。 七星莫绝与七星难离两剑合璧,形成一把巨大的天翼剑,丝丝缕缕青光从剑身飘散出来,当剑指天空一瞬间,云霄活了似的,变成猛虎跃出天际。 这一式皓空虎啸,专为对抗渊龙斩召唤的金龙而创,威力之大足以抵挡万钧攻击,但对其他事物宛如流云吻风,没有半分伤害,这样一来,也无须担心对决会影响到南天海的秩序。 凌少群颇为满意地收了剑:“决战那日,要借你的难离一用了。” 墨迟嗯一声,没有多言。 凌少群忽然反应过来,这一战,不论谁胜,对墨迟而言好像都是不利的。每次他不顾后果在前头冲锋,墨迟在身后守着,他却从不曾为对方考虑过,如今仔细一想,自己未免有些自私了。 “我与嘲魇为敌,你是不是很为难?回到丰胤后嘲魇会报复你吗?你会不会被惩戒?有没有危险?” 墨迟笑笑,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温和地说:“这些事你不用管。” “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要不我直接把他了断了,让他回不去丰胤可好” 墨迟走进一步,抵住他额头:“你可以先管管我的胃,我饿了。” 凌少群卡了一下:“那个丰胤” 话还未说开,墨迟微微用力抱住他的腰,若有若无地贴着他耳垂细声道:“今天好累。” 凌少群眨眨眼,随之又听他可怜兮兮地说:“肚子饿,头也有点晕” 等一下,你先别晕,我有点晕。 墨迟撒娇谁受得了啊。 将前面的话题抛诸九霄云外,凌少群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吟吟说:“走,吃饭去。” 他们进到会宾楼时,果儿窝在阁楼睡觉,青翎眼神空茫呆坐于桌前,叱则像猴子一样蹲在桌上,左戳一下青翎的脸,右戳一下青翎的背,感觉就要给他打通奇经八脉。 凌少群立马制止:“你在干嘛?” 叱:“这个人怎么不动?” “言青心情不好,你别烦他。” 叱“哦”了一声,见青翎的确怎么逗都不出声,便也不再招惹他了。 这时冰灵也进来了,招呼他们吃饭:“来喝点米汤。” 凌少群肘了一下叱,叱甚是无趣地跳下桌子。 少了西暮子这个一级大厨坐镇,晚上只能吃点米汤,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所以也不在意。 米汤盛好了端到面前,青翎依然神情凝重,没有动手的意思,冰灵问:“想什么呢?” 凌少群是明白他的,靖瑶受这么重的伤离开,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救治,青翎怎能不担心。 “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他道。 青翎渐渐压下眼帘:“可是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都不重要,我又不是没你不行,这不还有墨迟陪着我嘛。”说完凌少群望向墨迟,在对方眼里也看到了肯定的眼神。 “如果你们谈论的是靖瑶,那大可不必担心。”冰灵终于明白青翎愁的是什么了,于是气定神闲打断他们:“因为外伤不会带到现实世界。” 青翎面色苍白如雪,闻言忽而泛上一丝血色:“你确定外伤不会带到现实世界?” “嗯,我从不骗人。”冰灵将米汤递到青翎点前:“所以啊,你现在最重要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管何时回去,你也不希望靖瑶见到你一副病态模样。” 青翎总算放下心来,拿起了汤勺。 叱看着冒烟的碗,沉默了一会,学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喝下一口,然后整个人怔住了。 “烫的。”他慢慢说出这两个字。 不知是不是凌少群的错觉,叱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卧靠,你不要用这个表情喝汤啊,好吓人! 冰灵为他解释道:“叱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雪幽山,喝的都是冰山雪水。” 凌少群试探地问叱:“你没喝过热水?” 叱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哪怕喝过,也是在他被篡改失忆之前,是一种很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郑重地端起碗,又喝了一口,眼里碎光流淌就要夺眶而出。 “烫的。” 又来了 叱对这个世界的无知让人难以下手,凌少群突然有种想带他认识一下世界的想法。 精神一振,凌少群搭住叱的肩膀道:“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明天你就知道了。” 凌少群卖了个关子,以至于第二天当叱站在百草陵时,内心酱油加醋万般不情愿,当然,这里可是他被埋的地方啊!还有会吃人脑袋的神兽啊! 忽然他被人拍了一下背,叱回过头,见那人脸上包了块面巾,鬼鬼祟祟的样子。 虽然蒙了脸,但很难认不出是谁。 叱面无表情问:“你在干吗?” 凌少群“嘘”一声,从腰间拿出另一块面巾,蒙住了叱半张脸,又给他在脑后打了个结。 “带你去寻找童年乐趣。” 叱:“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叱的童年 百草陵内满地奔走的鸡,叱一见到就停住脚步,不肯动了,眉眼那是一个百感交集。 凌少群哭笑不得,看来鸡给叱带来的阴影还真不浅。 “有偷过东西吗?”他问。 叱摇摇头,他从来没偷过,因为他想要什么都是直接拿的! 凌少群指着园里的植物介绍道:“这是百年肉灵芝,这是千年修仙果,西暮子宝贝得很,还有这是圣子果,会动的,你等一下偷的时候出手快一点,像这样” 红老头的不知道第几层重孙正在桂枝叶上晒太阳,忽然一阵风声刮来,下一秒就落到一只大手中,吓掉它两片花瓣。 “看到没有,手快才能捉住,你试试。” 说完凌少群松了手,小红果撒开叶子就跑,跑得可快了,一秒躲到千语花叶子后面。 “切,有什么难的,我也能一次捉住。”叱瞄准目标,一个箭步冲过去,圣子果也一个箭步飞走了。 居然会飞! 叱的战斗欲瞬间被激起,摩拳擦掌准备下一个进攻。 百草陵内响起一阵阵骚动,叱越战越勇,好像连鸡都不怕了,刨地、拔草、钻洞,一心只为那小小红果倾尽所能。 当他终于拿下第一颗圣子果时,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个非常自然的表情。 那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与开心。 “捉到啦!!我捉到啦!!” 与此同时,另一个震惊的声音也出现了:“你们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将大自然归位,西暮子想起还没给他的宝贝灵草浇水,急急忙忙赶往百草陵,谁知一进院子就看见看见两个蒙面贼在偷他的宝贝,尼玛,连地都翻了! “不是说了嘛!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别碰我的仙草!!” 凌少群对他嘻嘻一笑:“今晚我想吃炸鸡。” 叱问:“炸鸡是什么?” 凌少群指着棚里蹦蹦跶跶的鸡:“这个。” 叱很是讶异:“这神兽能吃?” “能吃,太能吃了!白斩鸡酱烧鸡砂锅鸡辣子鸡,我最喜欢吃炸鸡,要不让西暮子全都做一遍给你尝尝。” 叱眼里出现了两百颗星星。 而西暮子额上生出了两百条青筋:“自己做!当我是厨子呢!” 凌少群走过去,友善地搭着他的肩:“不是你说的吗,要吃什么你给我们做,我拿这颗圣子果跟你换怎么样?” 西暮子:“” 不怎么样! 拿我的东西跟我换。 你还真是好聪明呢。 他丢下一个气愤的脸,掉头就走,在踏出百草陵那一刻,又听到了凌少群开心的声音:“晚上记得做炸鸡” 简直跟他们爹一个德性! 灶房里,西暮子一副要和鸡同归于尽的模样。 “吃炸鸡是,好呀,给你吃炸鸡头!炸鸡屁股!炸鸡肠!”他粗鲁地将鸡头鸡翅和鸡腿敞开钉在木砧板上,那只鸡就像一个被剥掉衣服的良家妇女,等着被强盗去皮拆骨,五马分尸。 虽然过程很血腥,但是晚餐的饭桌上依然出现了美味的炸鸡,可口的露水荷叶鸡和一锅香甜的鸡汤。 凌少群夹了一块炸鸡给叱:“尝尝,你会很喜欢。” 叱半信半疑,在炸鸡上咬了一口,顿时流露出惊喜的表情。 不得不说,菜做多了,真能提高手艺。西暮子这次做的炸鸡火候刚好,皮色金黄,外脆内嫩,叱很快又下手吃了好几块。 凌少群问他:“怎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 凌少群点点头:“要是能调个酱汁就更好了。” 西暮子:“” 凌少群见他不动,招呼道:“你也吃点,别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 暮西子眼冒金烟,不过在吃下第一口炸鸡后似乎没那么生气了,果然没有什么脾气是一顿炸鸡解决不了的。 说起来他也好多年没吃过炸鸡了,住在这座空荡荡的太虚门里,十年如一日,连个陪他吃饭的人都找不到,吃什么都是索然无味。自从这几个小孩来了之后,闹腾是闹腾了点,却给他添了不少乐子,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西暮子以一贯优雅的姿势撕着手中鸡块,当他伸手夹第二块炸鸡时,震惊地发现,盘里面空空如也,连块鸡皮都不剩了。 他再认真一瞧,餐桌上一片干净,盘碗全空,只剩一堆鸡骨头架子还能证明这顿饭的确出现过。 叱舔着嘴角,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 冰灵看着他前面的鸡骨,感叹道:“我从来不知,原来你胃口这么好。” 叱谦虚回她:“还行还行,经验不足,以后能再好点。” 这个时候只有西暮子在心里默默哭泣,你差点连盘都吃掉了,就别再积累经验了好吗?哪有你这样积累经验的。 “那个咳咳!!”叱摸了摸鬓角,偷偷瞄了凌少群一眼,又收了视线。 凌少群???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叱两个眼珠子对天对地转了两圈,又揉了揉鼻子才开口问:“你明日还要去修炼吗?” 凌少群不明白他的意思,续而问:“你想一起?” 谁知叱一个白眼给他翻走了:“谁要和你们两个糖糍粑一起修炼,黏死了。” 冰灵‘噗’一声笑了出来,墨迟好整以暇看着凌少群,那小神情就像在说:瞧,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凌少群脸蓦地红了,讪讪地问:“那你想干嘛?” 叱抓了抓头发,脸比他更红:“你今天不是带我过了你的童年嘛,我也带你过过我的童年。” 凌少群稍显愕然,也难怪他如此反应,叱会说出这样的话,任谁都料想不到。 早前他觉得叱一根筋不懂变通,相处起来会很费劲,但这几天他发现,其实叱很简单,性情直率,易捉摸,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点不作假。 还懂得分享,真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凌少群深感欣慰,只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叱的童年不就是每天练剑嘛,有什么好过的? 翌日清晨,叱带着凌少群翻过三座高山来到一片枫林,被摧毁又重生后的红枫,热情如初,似火燎原,凌少群恍然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光阴了。想起当初在炼器镇的枫叶林和大哥羽潼一起练级,尉迟凤至在旁研习医术,还有关东天天来送饭,那时还有没许多的羁绊与仇恨,日子相当让人怀念。 不久后两人来到一处简陋房舍前,这个地方看上去荒废许久,门都没了,只是用绿藤缠成的网掩住。 叱站在门外,轻轻一拽,那绿藤网就掉地上了。 凌少群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翼翼走进去,刚迈过门槛,脚抽了,紧接着嘴也抽了抽。 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没错! 是妖兽的尸体标本! 整整一屋的标本! “厉害,都是我做的。”叱很是骄傲地说。 “厉害。” 虽然天气开始转凉了,可凌少群背上布满薄汗,心里感叹叱这个人真是变态啊,人家明明已经死了,他又强留了它们的身体。 凌少群弱弱地问:“妖兽死了不都化砂了吗?你哪来这么多尸体?” “我在它们化砂之前把皮毛剖下来,这样就可以留着做标本了。”叱说着拉上凌少群兴奋地介绍道:“你看这只豚尾兽的爪子,我砍的,还有这只长尾貂身上四个窟窿,我戳的,对了,我最满意这个”他的往大口怪身上一拍,大口怪的头掉了,在地上滚了几滚,露出里面的杂草木干。 “这个头我切的,是不是很平整。” 凌少群:“呵呵”你可真是棒棒的呢。 经过一个早上的标本展览,凌少群有点消化不良,午饭也吃不下了,想直接回房躺着。 他刚躺下,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传音符。 凌少群立马弹坐起来,见传音符自燃,化成一行字:明日巳时终极擂台,嘲魇恭候。 很好,终于来了! 凌少群将五指慢慢握成拳,在掌心掐出甲印。 和嘲魇决战,一天时间他都嫌多。 “南霜,明天我就把你带回来。” 他跳下床,跑出房间,恰巧冰灵也往这边赶,两人在门口相遇了。 不等冰灵开口,凌少群直接问:“你也知道了?” 冰灵一顿,点头说:“我们都收到传音符了。” 凌少群哼一声:“他不会是以为我怕了,不敢去,这个嘲魇也太小看人了。” 可冰灵关心的点不在这上面,她神情担忧地说:“你只有一人,对方三个人,南霜还认不得你,这场比试不容乐观。让我陪你去,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我会全力以赴护你周全。” “什么不容乐观,还有我呢。” 两人闻言看去,青翎翘着手臂站在莺燕阁入口处,也不知站了多久,但他们的对话肯定是听进去了。 “你们以为我留到现在是因为闲的?要不是为了保护这小子,我已经和靖瑶在英国喝下午茶,在伦敦逛皮卡迪利了,赶紧完事,省得我天天挂念着。” “要走赶紧走,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凌少群揶揄他一句,倏而收敛表情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这是我和嘲魇的过节,我想一个人解决。” 第二百六十四章 霜花亭 “可不能冲动行事,如若嘲魇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主动邀你应战的。” 冰灵这话不无道理,嘲魇已是穷途末路,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之前的摄灵劫和天劫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知道,会危险,还可能是个陷阱,但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凌少群或许是意气用事,但他不傻,嘲魇要的是‘心脏’,而他只是一帆顺水舟,可谁又能界定这帆小舟会随波入港还是直捣黄龙呢。 “我不想让南霜等太久,也不想把你们牵扯进去。况且你不是说过嘛,外伤不会带到现实世界,大不了就被打回去。” 冰灵话音卡在喉咙里,半晌,她垂下了眼睫:“话是这么说,只怕” “没什么好怕的。”凌少群笑笑:“江湖事江湖了。” 他的态度很坚决,冰灵见劝说无果,也不再挽留,三人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凌少群往外刚走几步,又遇到一个人。 思文赫兰神情沉凝,好像心里装了千斤铁,花影落在他身上,更显沉重。 “跟我来一下。”他说。 凌少群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是谁也避不开了。 他跟着思文赫兰折返到房间,见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都叠好了,塌上放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袋和一把屠天刃,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凌少群一怔,大哥这是要离开了? 思文赫兰坐在床榻上,身板挺直,慎重问道:“你决定去应战?” “嗯。”凌少群想都没想就应了。 思文赫兰:“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我” 凌少群抬起双手止住他:“大哥,这一路上我需要你的时候太多了,你一直在帮我解决问题,但我总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你,没有墨迟,我是否能生存下来,也许早就和死掉的穿越者一样魂身异处了。” 这段时间凌少群拼了命逼自己成长,不管是面对高级野怪还是像嘲魇一样的敌人,时刻提醒自己要坚韧,要临危不乱,当一个付得起责任的队长,保护每一个该保护的人。 因为,没有谁会愿意一辈子守在弱者身边。 思文赫兰抬头看他许久,须臾道:“好,我今天就动身,可能可能回去再见面了。” 他已经集齐所有通令,可以直接进入圣殿找那个人,之前耽误时间太长,正如凌少群所言,要做一个了断了。 思文赫兰打开骨龄牌,在契书处找到解约键,按了下去。 语音提示:“组合中如有一人淘汰,另一人仍可参与最终对决,如自动解除契约,将无法参与最终对决,是否确定解除?” 思文赫兰按下确定键,状态栏上属于他和青翎的黄色刀光标消失了。 “谢谢大哥。”凌少群如愿以偿,伸了个舒服的懒腰:“那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 思文赫兰掏出一张纸条:“墨迟给你的。” 凌少群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霰花亭的落日很美。 他勾勾嘴角,是啊,还有一个人要道别。 霜花亭的石梯蜿蜒漫长,流水不尽,凌少群一步步往上走,一步步漫入奇丽的霞光当中。 上一次来,也是晚霞最美的时候。 那天墨迟对他表明心意,而今天,两人即将面临未知的路途。 步上石梯,凌少群见到了那个等候多时的人。 墨迟斜倚在亭柱子上,旁边放了两坛酒,见人来了,脸上露出轻笑。 凌少群对他扬了扬手上的纸条,笑着说:“写信这么浪漫?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墨迟捧起酒走到石凳上坐下:“去找你,见你和青翎他们在聊,大哥也在等,知道你们有话要说,就麻烦他转交给你了。” 凌少群走到他身后,懒懒地拥着他肩膀:“哪来的酒?” “西暮子酿的,藏在百草陵,被叱发现,挖了出来。” 凌少群咧咧嘴:“呃你最好不要让西暮子知道,否则他会原地爆炸。” “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叱。”墨迟淡定地说。 凌少群想想,就好像有点道理。 墨迟敲开泥封,一股清淡的桂花味马上浸入空气中。 凌少群动了动鼻子:“好香的酒。” “这酒是采摘百花陵里的桂花酿的,酒质香醇,你尝尝。” 墨迟给他斟了一杯,凌少群一口闷下,辛辣的酒气滑入喉咙,过后便泛起淡淡的甜味。 “好酒。”他赞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能和你在此对饮,也算这次旅途有个完整的结局了。” 他说完,墨迟没有回应,只是闷声喝酒,气氛有些沉寂。 凌少群知道现下说这个不合时宜,但不说之后就没有机会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明天去应战嘲魇,你不必拦我。” 墨迟沉默片刻,微声道:“我不拦你。” 这下轮到凌少群愕然了,不拦我吗? 他干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要与我共赴战场呢。” 墨迟:“失望了?” 失望大了好嘛! 凌少群心里别扭,偏偏嘴上说的是:“没有,以你和嘲魇的关系,去了也帮不上忙。” “我也觉得是。” 墨迟拿起酒坛,倒得满满的,递向凌少群。“这一杯就当是送别酒。” “” 听他这话凌少群诧异得很:“别这么早下结论啊,万一我能回来呢。” 你不能盼着我死呀! 墨迟微笑着说:“那么到时,你再敬我一杯如何?” 我敬你?是你敬我。 “我没醉,倒是你先醉了。”凌少群摇着头无奈道。 银盘高悬,月色溶溶,潺潺流水带着凋零的烛火漂向幽暗。 很快,一坛酒见底了。 凌少群敲开另一坛,直接灌了口进嘴里,然后愤愤地说:“墨迟,还是你懂我。他们只想着保护我,不让我受伤,可我是男人,嘲魇欠我的,我一定要亲手讨回来。” “以言青的性子,很可能会偷偷跟来,到时你要拖着他,一切以大局为重。” “现在大哥也走了,你要替我看着他们,特别是叱,他孩子嗝,还是鲁莽” 凌少群脸上浮现一层红晕,越说越飘,后面已经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墨迟知道他有些醉意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可爱的脸。 凌少群打了个酒嗝:“你也真是的,都不做做样子哄我。” 墨迟??? “就算是骗我也好,让我知道我对你而言很重要,你舍不得我赴死之类的话都不说不哄我。”掩盖不住内心的难过,凌少群自顾自念叨道。 墨迟:“” “你可是在我这里呢。”凌少群捶了捶自己心脏的地方。“可重要了。” “如果明天是你去找人报仇,我一定,一定” 一定什么没人清楚,因为他已经倒下了。 墨迟静静瞧着喝醉的人,静静地笑,时间也在静静地消逝。 启明星伴着孤月,不退避,也不靠近,只是相互辉映,把青鸦的天际打点得十分璀璨。 偶有寒风,扬起薄裳青丝。凌少群趴在桌子上,打了个颤,嘴里还在喃喃乱语。 该回房了,可不能把人冻坏。 墨迟想着,便抱起凌少群往莺燕阁走。 果儿不在房内,大概半夜觅食去了,现在的小凤凰胃口很好,不是一颗红果树能满足的了,它要吸收大量的灵气作为补充,因此常在夜间翔游。 墨迟将凌少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虔诚地看着他的脸,仿佛要将他仔仔细细,每一分每一毫都刻进自己的脑海里,而后又伸出指头在他额上轻轻揉着。这上面的剑痕早就没了影,可墨迟却时时刻刻记得那个地方被自己刺伤过。 “你也很重要。”他轻声说:“是我最重要的人。” 好像听到了很在意的话,凌少群半睁开眼看他。墨迟的面孔陷入黑暗当中,模糊不清,唯有幽绿的瞳眸还熠熠明亮。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仿佛深山浅潭的碧水,清澈见底,却能将人沉溺当中,不可自拔。那整齐的睫毛垂下时,彷如遮蔽霞月的叶林,带着神秘色彩,谁也无法窥探一二。 凌少群抬起手,想要拨开那道叶林,却被对方轻柔握住了。 “睡,我陪着你。” “以后都陪着吗?” 墨迟沉寂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虽然他嘴上答应了,可心底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少群,以前是我瞒你,这是第一次骗你。 如果还有机会遇见,我再向你道歉。 不过,还是别再遇见了。 我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凝视着凌少群被月色揉碎的脸,凌少群也在柔和的灯烛中回望他,目光相遇,愈渐清晰,愈渐温柔。 自然而然地,他抬手环住墨迟的脖子,微微开唇,吻了上去。 香醇的酒气在鼻息间蔓延,熏得人醉意回笼。 一吻过后,凌少群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下了一场连绵的细雨,晕着缥缈雾色。 墨迟看着,心脏被慢慢攥住,用力收紧,终于在某一刻海山崩塌,浪潮汹涌。 难以抑制的情愫一发不可收拾,随之而来是细碎的吮砸声和紊乱的呼吸,好像两个灵魂都相融在了一起。 不及顾虑太多是非情愁,只想把对方揉碎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为自己所有。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计中计 大海拥立的终极擂台,被白烟蒙上一层面巾,风来忽现,风去无踪,碎碎点点,浮浮沉沉,如里面即将上演的逐杀记,无法猜测其真容。 收到对决通知后,镜人暂停了海边摊的营业,此时玉屑银末空无一人。 三头海蛇巨大的身体被蒙了一层帷布,嘲魇坐在帷布上,闭着眼,沐着清凉的海风,独享今天最后一份宁静。 很快,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喂,傻大个,你站那么高干嘛?” “” 嘲魇睁开眼,俯视低处,见凌少群一人一剑,潇洒利落,连末焰白鲛游鳞战袍都没披上,看着完全不把今天的对手放进眼里。 嘲魇微微蹙了蹙眉,跳到擂台中:“没想到你真来了。” 凌少群也蹙了蹙眉:“没想到?不是你约我来的吗?风太大吹失忆了?” 嘲魇:“” 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喂,是不是要打?要打就趁早,我还要回去睡回笼觉。”说完凌少群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虽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但也影响不了嘲魇的心情,他淡然道:“好啊,来打啊,我站着让你一招如何。” “你确定?”凌少群半信半疑道:“站着让我打?” “确定。” 嘲魇气定神闲,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而凌少群也没多怀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招把他送上西天。 “好,那看招了,崛地起刃!” 七星莫绝的招式嘲魇见识过,他好整以暇等待巨剑的出现,谁知下一瞬,凌少群左蹦右跳,却是飞驰着冲了过来。 这一顿操作匪夷所思,嘲魇寻思片刻,权当他是声东击西,用了其他的招式,故而淡定如初,原地站得笔直。 见嘲魇真的躲都不躲,凌少群反而心生异样,七星莫绝刺破时偏离了进攻轨道,落在对方右胸膛偏上的地方。 果然,剑拔出来后,嘲魇身上的血口居然恢复如常,只有衣袍破损的痕迹。 凌少群瞠目结舌:“你怎么不受伤?” “可惜啊,心软了。”嘲魇拍了拍胸前破布,嗤笑道:“好奇为什么我不受伤?看看上边。” 三头蛇上的帷布滑落,引来一阵铁索碰撞的哗啦声响,十数条铁链交错在石柱间,铁链的的中心处,南霜穆被凌空吊在中间那个蛇头怒张的大口中,衣衫破损,右胸膛上血迹斑斑。 凌少群惊讶地瞪大了眼。 还能这样玩? 他震惊的神情让嘲魇很是满意:“换位术,你应该很熟悉。现在南霜穆身上有我的符印,你施于我身上的伤,会转换到她身上,你刺一剑,她伤一分。是对付我,还是要她活着,接下来你自己做决定。” 哦,原来是个饵。 凌少群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斜剑扫出一个风遁。 见他招呼都不打又出招,嘲魇着实吃了一惊,瞬移闪开后,眨眼来到凌少群身后。 “你真要她死?” 好快! 凌少群心里惊叹,他是如何做到的?哪怕自己两脚生风,大概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面对嘲魇的质问,即便内心再震撼,凌少群也知道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他轻哼一声:“今天我是来杀你的,她死不死关我屁事。” 本以为凌少群会破口大骂,亦或是举剑难前,不料他却果断出击,嘲魇头上生出几百道黑线,追问道:“你真不管她?” 管管管,我等下给她收尸,给她做一个漂亮的标本供奉起来,三天一炷香五天一盏灯行了。 凌少群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千殇万影!” 没有千道雷电,也没有万道剑影,随之而来的是格斗厮打的强悍砍杀。 在凌少群各种乱报招式和不要命的进攻下,两人斗得非常激烈,可到了嘲魇正式出招时,形式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第一招大漠引,凌少群还算招架得住。到了第二招深渊斩,凌少群横剑去挡,霎时手臂沉了下去,差点没让那刀刃伤了脖颈。等第三招焚木取香到来时,呼身而过的疾风带着沸腾的热意,他举剑如铁,明显已力不从心。 嘲魇鄙夷道:“怎么连招都接不住了?身体有恙?” “你身体才痒,我干爽得很。” 凌少群看似冷静,但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了。方才咋看之下他只是接了三招,但实际上,嘲魇挥出了十二组刀风,而且每一组都隐藏着杀机。这个人实力果然可怖,难怪墨迟提醒他不能近身对战。 嘲魇沉默下来,许久,他开口道:“不是有恙,那就是累了,坐下来休息。” 骤然间空中金光乍现,十几面带刺的血色屏障从光中蹦出,旋转着将凌少群围了起来。 “可恶,有本事别用幻术,堂堂正正打一场!”凌少群挥剑去砍屏障,咣咣作响。 嘲魇也不知能困多久,所以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逃脱前,就开启了第二个幻术--重力法阵。 紫色闪光中,龟甲形符文当头压下。凌少群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按住,他顽强抗衡着,可那股力量实在太霸道了,逼迫他慢慢跪了下去。 “不是让你坐下休息吗,怎么还给我跪了?倒不如再磕个头如何。” 嘲魇说完,叱的上身也扛不住了,七星莫绝直接插到地下,他只能拿手肘撑地,整个人拜倒在嘲魇脚面前。 但他的灾难并没有停下,风来时,忽觉周身一片冰凉,凌少群艰难地抬头,见重力法阵之又下多出一个蓝色的雪花阵。血色屏障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十几面迅速凝结起来的冰晶,雪花从中生出,无风起浪,转眼间,凌少群的衣服被切开数个口,脸上也多出一道血痕。 原来那雪花竟比刀片还锋利,割在身上无感,过后却剧痛无比。 “阴毒。”凌少群龇牙咧嘴,双手捶地,痛苦地哀吟起来。 嘲魇讽刺道:“你不是很会拆解幻术吗?怎么今天连挡都不挡了?是为了那个女的?还是你退步了?” 而他不知的是,他面对的这个‘凌少群’根本不懂得如何解幻术,事实上,他连幻术都不会,那些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呻吟,只是做做样子拖延时间而已,因为他根本没有痛觉。 到底救出来了没有? 叱偷偷瞟了一眼三头蛇的方向,心里顿时急了。 姑奶奶,我都快被削成面条了,你咋才爬到一半呐? 三头蛇雕像处,南霜穆浑浑噩噩,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尽头的虚空中,找不到方向,这种混沌的感觉,在困住她手脚的铁链摇晃几下后,才逐渐消失。 南霜穆慢慢睁开眼,低头看到一女子攀爬在铁链上,一只脚勾住蛇口尖锐的牙齿,另一只脚使劲往前瞪,试图离她更近一些。 “嘘。”冰灵做了个禁语的手势:“别出声,我来救你。” 其实冰灵早就到了,她从小生活在南天海,对此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选了一处礁石丛先躲着,既不容易被发现,又能窥探到南霜穆的位置,等叱引开嘲魇的注意后,她穿过礁石群,偷摸爬上了终极擂台。 面前女子有种熟悉的感觉,可南霜穆脑海一片空白,她一使劲想,就觉脑袋撕裂般疼痛。 南霜穆被一把连环锁扣住手腕和身体,冰灵拿长针试了很久都打不开锁芯,着急得冒出一身冷汗。 忽然,她听到虚弱的声音飘了过来:“上启位一分,前置位逆旋两分,反过去,下宫位一分,后置位正旋两分” 人南霜穆不认得,但是开锁是她的天赋,只是看了两眼,就把锁摸清了。 冰灵按照她的指示,一步步走,果真把锁打开了。她松一口气,小心翼翼把南霜穆的手从锁链中抽了出来。 “很厉害嘛,会开我自制的六宫锁。” 冰灵猛然回头,铁链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脚步轻得竟一点晃动都没有。 木子阳嘴角含笑:“上面这个好开,但下面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露出一个阴冷表情,朝冰灵挥了挥手,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拜拜。 起伏间,铁链断落,木子阳早有准备,一步跳到石像上,而冰灵和南霜穆则一同下坠,跌落一人高的地底下。紧随其后,“砰砰砰”几声闷响,她们头上横七纵八伸出许多形状怪异的木条,相互穿插,形成一个伞形结构。 木条之上,踏出一只鞋底,木子阳蹲在上面俯视两人:“虽然这个陷阱不是为你们而设,但也算用得其所了。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解开它,哦,对了,友情提示一下,这个木锁环环相扣,要是开错一根,就很难再往下开了,所以,goodck。” 冰灵不听他的废话,目光转移到木锁处。这些拼接的木条有点像难人木,外观看起来严丝合缝,粗略找不到任何破绽。她举手用力拍了拍衔接的地方,纹丝不动,她又试着从木杆延伸处下手,试图直接拆了这玩意儿。 须臾,木锁传出“卡拉”一声脆响,紧接着,四壁上出现数个出水孔,海水从孔中哗哗流出。 “哦豁。”听到这一声,木子阳弯起了眼睛:“恭喜你,走错了,获得第一份惊喜。” 水不断流溢,很快漫过了脚背。冰灵将身上所有物品抖出来,设法找点什么东西将墙上的孔堵住。此时又听到木子阳那让人生厌的声音:“哦,对了,为了让这个解锁更加好玩,我们来增添点乐子。” 木子阳从袖中掏出一个陶埙附于嘴上,随即一首诡异的曲子响起,声音如石头相互摩擦,听着让人十分难受。 南霜穆像忽然着了魔般,瞳孔立起,将猝不及防的冰灵摔进水里,用力按住了她的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疯魔地狱 糟了! 看到冰灵掉下陷阱,叱心里暗道不妙:我白挨揍了!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片刀光急速朝他劈下,嘲魇半张脸出现在刀光中:“赝品,就此结束了!” 这三个幻术嘲魇自知凌少群能够轻松化解,哪怕忌惮于南霜穆的安危,至少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可面前这个人别说化解了,对上幻术几乎失去自保的能力,都这么明显了,再相信他是凌少群就是脑袋有酱了! 不管他是谁,凡是阻碍自己计划的,都得死! 看着来势汹汹的渊龙斩,叱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被劈成两半了! 第二反应是,也不知道劈开后看着自己另一半身体会是什么感觉。 但他的神奇想法并没有得到认证,只是一个眨眼,一道剑气从天而来,划破长空,将渊龙斩瞬间逼退了。 剑气过后,远远走来一个身影,也是一人一剑,身长玉立,眼眉沉稳如冰凉的雪玉。 他低头看向叱:“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所有幻术分崩离析,叱顿觉身上轻松无比,他爬起来深呼一口气才缓缓道:“要不是被压着,打三个他不是问题。” 见到来人,嘲魇皱起眉头:“你来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墨迟淡淡地说。 这一句回话让嘲魇勃然大怒:“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了。”墨迟说完,难离直指嘲魇。 “好。”嘲魇眸中寒光乍现,极怒无比:“今日就当清理门户了!” 他反手旋刀,将渊龙斩插入地面。脚下突然发出轰隆隆的破裂声,椭圆形擂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再分为八,骨形柱墩拔地而起,盘蛇为桥,翼鸟为棚,浮雕围墙连塔而生,转瞬间就如到了另一个世界。 嘲魇飘在半空,双手做了个复杂的指诀,只闻他念道:“疯魔地狱!”天上忽而云雷涌动,轰轰作响,苍穹似崩塌暗了一半。 封印术与天劫变的融合技能,使人心智紊乱,如临八热地狱,墨迟视线所及之处火灼燎燎,残肢破体,盘蛇桥下流出一条岩浆赤河,冒着死亡的气泡。 八九只恶魔凭空出现,飞到墨迟跟前,一只捉他的手,一只揽他的腰,还有一只正欲掏他的心窝。此时七星难离也被两只恶魔缠住了,无法分身去助他。 墨迟波涛不惊,五指用力一握,手上多出一副指骨套,上面亮着金色符文。这是凌少群给他改造的抗魔指骨套,遇到再高阶的幻术,也能一一击破。 烈焰如流星频频袭来,墨迟开始在地狱中奔跑躲避,恶魔也跟随他的脚印一路追杀。 他跃到一个平台上,回首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击,将最近的一只击得粉碎,而后又跳到盘蛇柱墩上,一手揽住柱身,借势回旋一踢,把后面的恶魔踢入岩浆内。 流星烈焰再快也没有墨迟的速度快,他出拳果断利落,越发凌厉,把众天恶魔统统击碎。 噗!噗!噗! 烈焰在瞬息间全部熄灭,滚滚岩浆转眼结成冰河,围墙和高塔上也出现了厚重的冰霜。整个决斗场由热变冷,唯一不变的,是死亡的气息。 再次出现的魔也换了模样,不再是嗜血恶魔,而是各式形态的凡人,有面容沧桑慈的老人,有扎着辫子的小孩,有布衣韦带的书生,还有娇弱多病的娘子,他们在寒风中唇不能动,脚不能行,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闻说在八寒地狱中的人皮肤红肿,全身起泡,像那莲花瓣一般,极为好看,极为残忍,这个地方也不过如此。 墨迟再向嘲魇看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虽不知他藏匿于何处,但墨迟能确定,他就在这群人里面。 身上战袍发出温暖的光彩,让墨迟暂时脱离低温,他在人群中踱步,察觉有异样便挥剑砍去,可被他砍中的人纷纷消散,并无嘲魇的踪影。 人越来越多,低温也在逐渐消耗墨迟的能量,他不能再等了。 “嘲魇,出来!”墨迟高喝一声。 很快有一把嘶哑的声音人回他:“咳咳咳,我在这里。”忽然那声音变得清澈明亮:“你快来找我呀。”一个女子咯咯咯地笑了:“你猜我在哪。”一个孩童在冰面上哒哒哒跑开:“来追我啊,快来追我。” 七零八乱的声音聚在一起,让冰冷的世界顿时闹腾起来。墨迟收摄心神,以心观之,感受声源的方向,片刻后,他的所有感官集中在了一点。 “小哥哥,陪陪我好吗?” 突然迎面来了个女子,生得百般妩媚,柳腰花态,笑得如花似玉。 墨迟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抬起双手,把她的脸撕碎了。 就是你! 与此同时,南霜穆脸上裂开一道血痕。她顿住攻击的动作,也让冰灵趁机挣脱了。 冰灵爬起来,咳掉口中海水,大口呼吸着空气。 木子阳不耐烦地道:“打啊,怎么不打了?全身上下都是伤,还差那么一点吗?” 他拿起陶埙,再次吹奏那曲乱人心弦的曲子。 南霜穆闻声僵住身体,顷刻间,她手中已经多出一根玉簪子,直取冰灵的命脉而去。 冰灵左右格挡,横脚扫她的腰腹,又召出雪花刃来抵抗,可她匕首尚未拿稳,就被南霜穆一肘击中头部,将她撞到石壁上。 冰灵倏时头晕目眩四向不辨,下一秒风声划自耳旁,就要深入脖颈。情急之下,冰灵只好弃了雪花刃,双手握住南霜穆手腕作以缓冲。 南霜穆的手劲非常大,那诡异的乐声仿佛给了她无穷力量,游弋的簪子就在冰灵动脉上徘徊不定。 木子阳吹奏着,蓦地感觉危机来临,可是已已然晚了,一根长剑抵达背后,从他胸口穿出,血沿着剑尖流落地面。 木子阳低下头,瞪着七星莫绝,难以置信地吐出两个字:“老大” 而回应他的也只有两个字:“呱噪。” 人倒下,乐声停,癫狂的南霜穆也终于停止了动作,瘫痪在冰灵身上。可是冰灵并不觉轻松,现在横在她面前的是更严峻的形势,此时海已经水漫过胸腔,就要到下巴了。 叱蹲下去敲了敲木锁:“喂,这个怎么开?” 冰灵扶住南霜穆靠在壁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杀他之前怎么不问。” 叱一怔,木讷地看了眼木子阳汩汩流血的胸口,然后默默地回过头,开始了沉思。 冰灵也知道他不靠谱,给了他一个温馨提示:“七星莫绝摧金断铁。” “你早说嘛。” 叱跳起来,挥动七星莫绝一顿乱砍,可他持剑的功力不及凌少群十之一二,坚韧的木锁一动不动。 “啧,这剑不好使。”叱用力抓了抓头发,对了,剑不好使,我有戟呀! 他召出司铜方戟,噼里啪啦还是一顿乱砸,这次直接把牢固木锁砸得稀巴烂。 “哈哈哈,看看,不问不也能开嘛。” 身上顶着南霜穆,已经喝了几口海水,还被砸得满脸木屑的冰灵:“” 我感谢你! 两人合力将南霜穆拉到擂台之上,冰灵给她实施了治疗,可只要嘲魇受伤,南霜身上还是会出现伤口。 “会解换位术吗?”冰灵问。 叱反问她:“你猜我会吗?” 冰灵也知自己问了句蠢话,她看向擂台。嘲魇使用了幻术结界,他们看不清里面状况,也无法给墨迟辅助治疗。 再三思索,冰灵决定还是先行一步:“换位术超过一定距离就失效了,把她带走。” 莺燕阁内,青翎坐在凌少群床边,双目困乏。 今早天微亮时,墨迟从房间走出来,抬眸便瞧见了一脸冷峻的青翎,两个男人的视线短暂交集在一起,那一刹那,彼此心中了然。 墨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踏出莺燕阁半步。” 青翎冷哼一声:“怎么老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我。” “只有你能拖得住他。”说完墨迟扭头看向屋顶:“可以走了吗?” 屋顶上传来一声哈欠,叱翻身坐起:“真早啊,我早饭还没吃呢。” “回来让西暮子给你做炸鸡。” 叱立马打起精神:“两只!” “想吃多少都行。”冰灵抱着药筒也走出了房门:“我准备好了,启程。” 那三个人就这么走了,留给青翎一个艰巨的任务。青翎本以为需要花点功夫才能拖得住凌少群,谁知他直接睡到下午,也不知墨迟昨晚给他灌的什么药,效果这么好。 再看看时辰,也没他什么事了,还是去吩咐西暮子准备点晚膳。 第二百六十七章 难离终须离 莺燕阁内,青翎坐在凌少群床边,双目困乏。 今早天微亮时,墨迟从房间走出来,抬眸便瞧见了一脸冷峻的青翎,两个男人的视线短暂交集在一起,那一刹那,彼此心中了然。 墨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踏出莺燕阁半步。” 青翎冷哼一声:“怎么老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我。” “只有你能拖得住他。”说完墨迟扭头看向屋顶:“可以走了吗?” 屋顶上传来一声哈欠,叱翻身坐起:“真早啊,我早饭还没吃呢。” “回来让西暮子给你做炸鸡。” 叱立马打起精神:“两只!” “想吃多少都行。”冰灵抱着药筒也走出了房门:“我准备好了,启程。” 那三个人就这么走了,留给青翎一个艰巨的任务。青翎本以为需要花点功夫才能拖得住凌少群,谁知他直接睡到下午,也不知墨迟昨晚给他灌的什么药,效果这么好。 再看看时辰,也没他什么事了,还是去吩咐西暮子准备点晚膳。 无尽的下降,使得墨迟颠簸不停,没有任何附着点,连平衡都无法做到。 他没有习修过幻术,但与凌少群之间的灵修却也让他悟到不少幻术的真理。什么四阶地狱,都是些虚张声势故布疑阵的招数,无非是依靠魔砂运作出镜花水月。魔砂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嘲魇不可能让这空间永无休止。 墨迟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好长时间后双目徒然绽放异彩。 “就让我来加速你的消耗!” 难离悬空自转,描绘出七星方位,所有剑气汇聚墨迟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经脉都流淌着澎湃的能量,耀眼的星辰图腾自他背后扩张,充斥整个无边空间。 嘲魇在等待,等墨迟迷乱于大阵之中,便可一击制胜,可他最后等来的,却是异变。 嘲魇的目光渐渐变了,变得如临大敌,变得深不可测。 幻境中,一道又一道骇人的光芒发射出来,将幻术空间撕裂成块,刹那间支离破碎。 墨迟破空而临,身怀盖世英气,挥出扫荡一切阻挡的一剑。 剑气纵横,漫天星辰,毁天灭地。 嘲魇召出的盾牌被瞬间击碎,五脏六腑受到重创,口中溢出鲜血。 他知道,换位术失效了,也就意味着,木子阳失手了。 “没用的家伙。”嘲魇啐一口血,退了十余丈远。 忽而,他嘴角弯起,目光若电:“小斗傀,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能耐有多大了,足不足以扛下你所犯的错误,可别让我失望了。” 他一口血喷在渊龙斩上,金色光雾霎时升腾,照亮了嘲魇以及他身后大地。 “以吾之血,召唤九天神龙!” 当密集的龙鳞布满刀身时,黑云聚来,海浪滔天,鲜活的金龙从浪中腾出,高啸一声,爆发无穷威力。 天威难敌,与躯体融为一身的龙雀战袍一片片破损,墨迟被强大的波动荡飞在天,他将七星难离插入途经的三头蛇像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锵!”一声嘹亮的剑鸣响起,叱还在背着南霜穆往太虚门赶,突然感觉到七星莫绝挣扎着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你去哪?”他伸手去够剑,却见莫绝腾空飞起,往回疾驰。 “怎么办?”叱问。 剑没了他可不好交代。 冰灵看着莫绝离开的方向道:“莫急,七星剑有它自己的判断,不会丢的。” 七星莫绝穿越云雾,来到墨迟面前,为他抵挡强波。 光辉盛烈下,墨迟发丝乱舞,目光坚定,他抬起左手当空一指,发出号令。 “皓空虎啸!” 七星双剑旋转着合璧成一把巨大的天翼剑,丝丝缕缕青光从剑身弥飘开来,汇成一条光河直冲云海,将昏暗的苍穹又照亮了。 云霄中跃出一只凶猛的白虎,如长虹贯日,虎威撼乾坤。 “轰!” “轰!” 一道金光,一道白光,如两条雷电在空中交会斗缠,翻卷残云,动荡天海。 “崛地起刃,袭风破云!”趁此时机,墨迟再度跃起,运转灵力。 七星难离与七星莫绝,一剑一式,又与皓空虎啸重合,三个技能同时引动。白虎变成一把巨剑,磅礴的剑意朝金龙劈落。 毁天灭地冲击后,金龙从中间裂开两半,天威流失。 与此同时,嘲魇身上符文流动的法袍炸开,化为齑粉。他猛地咳嗽一声,浓黑的血从口中吐出,沾染擂台。 魔砂所剩无几,灵气也几乎殆尽,这是嘲魇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即便经历过那么多厮杀和血战,都没有如此直面死亡。 望着四分五裂的龙身,他忽然高笑数声:“哈哈哈哈,所幸我还有最后一招,你要接过这一招,我的命便由你处置。” “穿龙击!”这是嘲魇倾尽所有发出的一刀,也是今日对决中最简单的一刀。 渊龙斩锋芒毕露,眨眼仿佛到了面前。 不,不是仿佛,就在面前! 锐利的刀尖没有穿越龙身,而是从龙尾消失,瞬间从龙头蹿出,来到墨迟胸前。 瞬移与九天神龙的结合,之前嘲魇从无用过,这一招若成了,墨迟死,若败了,他却死不了! 这就是嘲魇最后的筹码。 毫无预防的一刀,深入腹部。墨迟被渊龙斩硬生生压进地里,肋骨断开,巨大的痛楚蔓延全身。 “锵!” 突如其来的感应把凌少群惊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宿醉的感觉,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嗯呀”他难受地叫了一声,脑袋疼得要命。 “你醒啦,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西暮子刚好将饭菜拿进来。 凌少群嗯哼道:“感觉被人打了一顿。” 西暮子鄙夷他:“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大了。” 凌少群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揉了揉眼睛:“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吃饭。” 西暮子也向窗外看去,那抹夕阳正好被山峦遮住,留下一余尾巴。“再过一会就天黑了。” “什么?!”凌少群一个激灵。“现在什么时辰了?” 西暮子:“酉时。” “酉时?”凌少群猛拍脑门,我怎么睡到现在。 “墨迟呢?”昨晚醉得不省人事,凌少群只记得最后见到的人是墨迟,其余的一概不知了。 西暮子自然不知几人的行动,他想想道:“早上看他和冰灵出去了,哦,还有那个小吃货,至于去哪了还真不清楚。” “锵!”心头又是一阵强烈的感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冲撞,凌少群赶紧去摸剑,却发现莫绝不翼而飞了。 “我剑呢?”他问完,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嘲魇一脚踩在刀背上,刀陷得更深了。 “我再问一次,你想清楚了吗?” 墨迟没有回答,反而露出微笑,他问嘲魇:“你有没有想过到光明的地方走走,当个有思想有灵魂的正常人,尝尝人间百花酿,听听婴儿的哭啼声,找一个爱人共度余生。” 他合上眼,好像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柔和了许多。 “当个正常人?”嘲魇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因为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指甲,没有一处是不沾血的,他渴望杀戮,会因对手在他面前慢慢窒息而兴奋,他就是一个入了地狱不轮回的疯子。 “从你踏入组织开始,就不再是个人了。” 渊龙斩被猛地抬起,重重扎入墨迟腹部。 心跳霎时停顿一拍,紧随其后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墨迟张了张嘴,神情凝固。 这场对决,嘲魇筹备已久,哪怕凌少群三头六臂,哪怕他剑术再厉害,嘲魇都有十足的把握将人擒住,因为凌少群有一个致命点,就是太重情,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南霜穆受折磨,他一定设法救人然后落入自己的圈套。 可是这一切竟然被墨迟破坏了,他自己带来的人,他培养了十几年的杀手,居然背叛了他。 嘲魇双眼猩红,咬牙道:“我问你想清楚了没!” 渊龙斩再一次抽出,剁到墨迟膝盖处,漫天飞射的鲜血溅在战袍里,脖子上,怒目中,看着墨迟痛苦地弓起身体,听着他喉咙撕裂的呻吟声,嘲魇全身毛孔支开。 他的手段是残忍的,他不会让叛徒死得那么容易,他最擅长折磨人,让对方生不如死。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刀刀不在致命处。 墨迟全身骨头崩裂,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会及时出现,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那个人用力抱住他说;“你别再一个人走了,以后你跟着我,我带你回家,回我家” 那个人捶着自己心脏说:“你在我这里呢,可重要了。” 话语断断续续,可他听得越来越清。 是啊,有个人在等着他。 “叛徒!” “叛徒!” 这两个字伴着狂躁的心跳在嘲魇脑中翻滚,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直至自己胸腔同样被利剑刺穿,瞳孔猛然收缩,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一把兽骨刺已精准扎进了他的心脏。 只此一刺。 疲惫地合上眼睛,墨迟松开了手,他想笑,但已无力。 要杀嘲魇只能走到这一步,让愤恨冲昏他的头脑,令他不设防备地靠近。墨迟了解嘲魇,他不会让叛徒死的这么轻松,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疏于防备。 虽然很留恋最后这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太奢侈了,要耗尽它来保护重要的人。 少群,抱歉,只能到这里了。 最后的最后,风声停了,鸟啼止了,落叶无声,空气中凝凝结的霜也慢慢消了,不再有一丝生机 第二百六十八章 无解之劫 果儿把凌少群送至千钧峰顶,未来得及降落,凌少群就飞扑到了地面。他撒腿就跑,玩命地跑,不留余力地跑,朝着一个方向,仿佛看到了墨迟就在那一点向他招手。 穿风靴在他脚下生出火花,明明是急速飞驰,却只能隔着几百米,眼睁睁看着嘲魇往墨迟胸口剁下一刀又一刀,看着墨迟痛得身体绷成一道弧,看着两人倒地不起,躺在血泊里失去挣扎的能力 “墨迟!”嘶吼声灌开了凝固的空气。 他凌空飞过去,推开嘲魇沉重的身体。 眼睛顿时被一片血色晃昏了,墨迟身上到处都是血,皮肉翻开,战袍断裂,像一具饱受折磨千刀万剐的残尸,连棱角分明的脸都被血浆和发丝盖住,变得不似真人。 “不” 凌少群面色青白,缓缓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把墨迟抱入怀里。 “墨迟,你醒醒,我带你走。”凌少群以几近抽搐的声音说。 他捋开墨迟脸上黏满血液的发丝,那双墨绿色瞳孔已然涣散无形,墨迟嘴唇微微翕动,像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凌少群体会过很多恐惧,却从未如此肝肠寸断,他的心像被活生生撕裂一般难受。 “你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你睁开眼啊,看看我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替我应战吗?谁让你替我了?” “你说话呀!你回答我啊!” 什么把这一杯当做送别酒,什么能回来再敬你一杯,你是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是吗? 凌少群搂着逐渐冰冷的身体,哽咽着问:“你是不是很痛?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用颤抖的手在墨迟腰间摸索,摸了许久,可什么都没有。腰带上没有,衣袖里没有,衣襟,后背,都没有。 “骨龄牌呢骨龄牌在哪?!” 他再也绷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喊着:“在哪?到底在哪!!” 墨迟安静地闭着眼,任凭凌少群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他再也不动了。 泪水潸然滑下,汩汩流出的血浆把两个人粘在一起,浑然而成一幅对立的剪纸。而后,剪纸的一半稀碎成沙,化为渺尘,一点点,一点点,悄然消失。 充实的怀抱突然落空,凌少群猛烈跳动的心脏蓦地静止了。 仿佛整个世界随之暂停,空气是停的,风是停的,只有怀里那个人却还在不断消散。 天雷噩耗接窘而来,振聋发聩。 “嘲魇,亡!” “墨迟,亡!” 凌少群一直跪着,双手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很久,压抑的情绪忽然如大山崩裂。 他失声嚎啕,将所有愤怒、怨恨、难过、抗议,全部嚎了出来。 这夜海风徐徐,凌少群在擂台坐了一整晚。繁星落幕的时候他抬头,看不到一点光辉。他摸着手里两把黯然失色的七星剑,口里喃喃道:“剑还在,人没了,最会用这把剑的人没了,给我留着干什么呢?” 泪水沿着重复的泪痕滑落,几束流星也跟着闪过天际,消失在黑暗尽头。 他没喝酒,却似醉了一般迷糊,重重复复自言自语那几句话。 “墨迟你这个骗子,说好的以后都陪着我,怎么不作数了呢。” “答应要带你回家的,可我却不知你在哪。” “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 凌少群渐渐昏睡过去,果儿在离他不远处静静守着,或许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也是一副失落的样子。 不久后东边天地间晕出一丝光亮,火红的身躯划过长空,这次没有啼鸣。 凌少群醒来时,整个人是茫然的,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墨迟,泪水便不自觉流下了。 无尽的悲伤涌起,深入心脏,他把脸埋进被窝里,咬住嘴唇,把呜咽声强吞进腹。 不久后,他听到有人拍门,冰灵焦急地喊他:“少群,你醒了是吗?南霜这边有情况,你快出来看看。” 南霜 是啊,还有事情没做,刎颈盟还在,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凌少群醒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太虚门,他把泪痕擦掉,爬起来去开门。 “南霜在哪?” 总是晴明开朗意气风发的凌少群,声线沙哑,看上去分外憔悴。冰灵轻轻皱了下眉,说:“在西暮子那里。” 等凌少群走开了,她眼底满是担忧地问:“这样做可以吗?” “现在分散他的注意力,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青翎就站在不远处,可凌少群却没发现他,好像心里盛了千斤重,再也无暇顾及他物。 南霜穆坐在塌上,仍然陷于混沌状态,眼眸中毫无焦距,与死人无异。 暮西子坐在她对面,神情凝重,他手中握着一个魔幻石,形状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魔幻石不一样,是菱形的,带着淡雅却不可忽视的光芒。 “暗黑术之所以被禁,是因为它会对人造成不可去除的伤害,甚至是无法挽回的结果,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这么说,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这次解劫并非易事。 西暮子在胸前画了一个戒魔法阵,嘴中念出咒语,熟悉的紫红色烟雾从法阵里腾起,凝聚一团。 “去!”一声令下,滚滚浓烟笼向塌上人。 南霜穆登时瞳孔撑开,抱住身体痛吟起来,那声音凄厉无比,惨不忍言。冰灵多次想上前,又担心影响到解劫,一直踌躇不前。 不多时,那烟雾被西暮子自己收回了,一条蛊虫都没出来。 冰灵忙问:“怎么为停下来了?” 暮西子摇摇头说:“解不了。” “为什么解不了?” “蛊虫之所以要寄养在人脑里,是因为它们需要吸食血肉来维持生命。蛊虫存在于人脑时间越长,它们吃的越多。现在情况看来,蛊虫已经和她的大脑融为一体,并且相依相存。她之前强行从混沌中将自己拉醒,已经损坏了脑囊,如果再使用解劫之法将蛊虫逼出来,到时候唇寒齿亡,即便成功,也不是个完人。况且这种程度的痛苦,她是难以承受的。” 所有人听了,俱是一惊。青翎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西暮子叹口气:“有,可现在她尚有一丝清明,一旦用了那种手段,她就真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凌少群始终沉默着,直到此时才开了口,但他的话却让众人为之吃惊:“不必解了。” 他走到南霜穆跟前,看着已经失了神志的人,悠悠地说:“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丝痛苦。” “可是南霜的骨龄牌找不到了,她或许以后都无法离开这里。”这才是冰灵最担心的事,把南霜穆带回来时她已经发现骨龄牌不见了,没有骨龄牌,就没有回去的通道。 凌少群平静地说:“那就让她自由地活着。” 他曾经试图挽留许多,妄想保全所有人,无奈蚍蜉戴盆,最后一个个离他而去,他不敢再冒险了。 “等到你有十全把握那一天,再为她解劫。”这句话无疑是对西暮子说的。 凌少群握住南霜穆的手:“你妈妈交给我照顾,你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一下子少了好些人的太虚门,又回到了从前无聊的日子,空气中漂浮着死寂的味道。除了叱嚷着要吃炸鸡,其他人都无食欲。叱还喋喋不休要凌少群带上他去圣殿见见父亲,凌少群心思全无,只是偶尔点头作为回应,没有一句听进去的。 再次躺上床时,凌少群又失眠了,这是他最难熬的一晚,短短数个时辰,却如度过漫长岁月。他不敢合上眼,因为一合眼,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墨迟的脸。 那个在幻森林一剑撑开白狮兽大口,将他拖离危险的墨迟。 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笑,只爱独自一人赏星的墨迟。 那个站在他身后,稳如山岳,坚定地说‘我护着,你尽管杀’的墨迟。 那个为他挡天雷,浑身皮肉烧伤,却把他护得紧紧的墨迟。 已经不在了。 还没来得及和他说点什么,便永远离开了。 他不适应。 怎么适应得了呢? 凌少群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一分一秒都不能等了,他甚至希望,在离开超凡实境后,可以忘掉这里的一切,从来就没有墨迟,那都是一场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刀中有剑 思文赫兰拿着从城主手中得来的通令,先一步踏入圣殿。 往昔热闹的地方,现今空空如也,偌大的圣殿,竟嗅不出一丝人味。 走到二层,思文赫兰推开了那扇积尘的大门。操控厅正中是当年他与泺暄共同制作的4d程序桌,用以展现泺汐源的动态状况,现在看来,这张桌子似乎更完善了,图像精致如丝,可放大缩小,真实彷如就在眼前。 思文赫兰抬头,视线定格在屋顶红外线相连的一颗心形石上,久久未曾移开。 “回家了,感觉如何?”一把在他脑海中储存已久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我的家。”思文赫兰果断回道,扭转脚跟朝向来人。 延伸工作室的门打开了,白衣者站在门内,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喜欢嘴角上挑,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可内心变了,变得神秘莫测,无人能窥探深浅。 “怎么不是了,这片小小天地由你我所创,这里每块山川流水,妖畜镜人皆是你我化影,没有你就没有这一切的起源。”男人走到4d桌前,顺手捞了一把南天海域的水,清澈的水流滑过他指缝,又流回‘海’中。 如此亲和的开头,是个人听了都得老泪纵横,握手寒暄,可大叔不是普通人,他不握手,只会出手,也不流泪,只能流血,说话就更称不上寒暄了:“和我在的时候全然不同了,不管是泺汐源,还是你。” 潮起潮退,实境之外,时移世易,里头的人不愿出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十数载光阴换百余年孤寂。当年电视上、报章上赫赫有名的泺暄,一步踏入秘境,销声匿迹,成了传奇人物,伴随他失踪的,还有沉睡下去的泺汐源。 隐凡地君叹一声:“是吗?我年纪大了,两百多岁了,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以前的泺汐源更自由,你也更像个人。”思文赫兰打断他的凄凄惨惨戚戚:“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能只活在幻想当中。” 这里的我们,当然还包括被困在泺汐源的其他人,他们都有亲人等着回家,乐肴如是,西暮子亦如是。 “我是变了,可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讲道理。”大概是想起顾汐往日呵斥新人,还有揪着西暮子耳朵教训他的样子,地君兀自笑了。“你辛辛苦苦闯关,该不会是为了回来教育我?” 思文赫兰:“那你可以猜猜,我为何而来?” “我猜,你应当是为了上面那颗小小的‘心脏’而来的,是要拿它去卖个好价钱?不,不可能。哦,是想带回去研究?也不对,既然能做出第一颗‘心脏’,便能做出第二颗更好的‘心脏’。那我猜,你,是要来毁掉它的。” 隐凡地君忽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盯向思文赫兰,似是洞穿他的思想。 “我是为你而来。”思文赫兰脱口而出:“要把你带回家。” 闻言地君微微一怔,方才犀利的气势像漏风一样全泄了。 但很快,他又笑出声来:“我可舍不得。” 他把毕生精力全部倾注在超凡实境上,这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外面那么多妖魔鬼怪等着抢夺‘心脏’,他可走不了。 “你不舍,那就由我来断了这个念想!” 思文赫兰纵身一跃,跳到程序桌上,伸手掏向‘心脏’。十字风遁及时朝他打来,将他横扫出去,男人一个翻滚,稳稳落地。 隐凡地君微笑着慢慢踱步过来:“别碰它,后果会很严重。” “既然来了,就担得起后果。” 思文赫兰张开掌心,屠天刃横空一闪。 地君好笑道:“多年不见,一见面就与我刀剑相向,你怎么如此狠心。” “只要能带你回去,用什么方法都一样。” 宽大的操控厅下一瞬变成战场,两个男人的身影疾步游走,宛如黑白两条游蛇厮杀,衣摆翻飞,流光如电。 整个过程思文赫兰负责拿刀大砍,地君配合他瞬移躲避,时不时抛出几件小玩意,例如软绵绵的冰丝和臭烘烘的泥球,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天昏地暗。 冰丝喷了思文赫兰一脸,泥球又溅了他一身,大叔不耐烦地统统甩开,终究认真了一回。 爆光中,屠天刃一招阎罗降身,下一刻操控厅剧烈震动起来,椅倒桌翻,墙面崩裂,那架势排山倒海,几乎掀翻整个圣殿。 地君分心揉了揉眉间,为之后的修缮工作感到头疼,以至于刀锋驰至眼前,才想起要支出护盾来抵挡,不料屠天刃威力之大,竟能将护盾一刹那破开。 千钧一发之际,地面又蹿出一条冰柱,将屠天刃及时凝固住,可锐利的刀锋还是砍伤了地君的手。一道猩红的血痕从手背流出,地君张着嘴,一时不知收拢。 大意了! 失神片刻后,面子把地君拉了回来,恢复一派高深的模样。他轻轻一抖手,那血痕便消失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在这里生活两百年了,拿着把破刀就想和我斗,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人了。别说一把刀,哪怕是给我扔百来把,也休想伤我。” 话未完,一阵冰凉感触上脖颈,地君微微垂眸,见一柄锋利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屠天刃的刀身仍然深深镶在冰柱里,大叔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崭新的长剑。双刃寒清,骨骼笔挺,与屠天刃的刀柄相接,天衣无缝。 地君恍然醒悟。 这把刀当年是顾汐设计的,也是他的佩刀。刀身重得厉害,那时还被几人嘲笑过,说他吃力不讨好,给自己背了座山,现在看来,这刀是另有玄机之处。 都说屠天刃刀身剑魂,刀锋凌厉,剑影莫测,世人却不知它的真正含义,刀中有剑,剑外有刀! 哎,又大意了! 南天海上怪石嶙峋,汹涌的海浪翻滚过来,撞击在结界上,碎成千万点星沫,又被掀翻回去。 远远的,有人朝海边走来,一席战袍在狂风中张扬,背上交叉伏着两把剑,一把薄如蝉翼,一把曲如灵蛇。 他在终极擂台坐下,也搁下了手中的酒。 “墨迟,我来看你了。” 凌少群望着远处的山山水水,天上挂着一抹温度刚好的太阳,南天海中也映着灿灿发亮的粼波。离第一次看海,不到满月,却已白衣苍狗,故人不见。 他敲开酒坛封泥,往海里倒了一半,然后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沿着嘴角流出,打湿了衣领。 桂花酿香醇入喉,辣得心窝隐隐作痛。 “西暮子酿的桂花酒果然坛坛都是上品,就是不能贪杯,一旦贪了,会失去很多。”凌少群自嘲完,又灌了一嘴。 白色宫殿庄严肃穆,灵水絮绕,如驻守大海的勇士,守望着一片海域。从岸上走到那头,不过数百米之遥。 “前面就是圣殿了,门一直都在,走不出去的是我们自己。” 凌少群吹了个口哨,天边传来一声啼鸣,彩色的凤鸟带着流金飞了过来,在他身边降落。 压抑住内心的忧伤,凌少群抬手抚摸它脑袋,小声道:“果儿,我要离开了” 凤鸟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像在问他去哪,凌少群默然一会,才把后半句说完:“不回来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从出生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记住别伤人,也不要被其他妖兽欺负。” “我想把你带走的,但我没有这个能力,对不起” 凌少群叨叨絮絮一轮,像个年迈的老父亲临终嘱托,没办法,在这里,他最舍不得的就是果儿了。 果儿将头贴着凌少群的脸,一直揉蹭着,如同孩儿撒娇,又如哀求他留下。 感受到果儿的不舍,凌少群喉咙滚了滚,红着眼说:“我知道你看着我走会难过,所以,这次你先离开好吗。” 透明的泪珠从凤鸟眼角流下,它哀鸣一声,把凌少群拥抱起来,许久才松下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锦衣御紫霞,架云入青山,声断薄水中,山水不相逢。 再见了,果儿。 凌少群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拿出骨龄牌,点开界面。 界面中出现一行字:擂台赛通关 自然是通关的,南霜失智,大哥和青翎解约,冰灵放弃名额,其他人都死了,唯独剩下他一人,可不通关嘛。 凌少群自嘲地笑笑,听到语音信息:“凌少群身份验证通过,开启圣殿之道。” 一块石板从水底冉冉升起,凌少群抬起脚踏在石板上,又一块石板在他前方升起。 “你是打算不告而别吗?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他还没走出第二步,就听到青翎的声音。凌少群回头,见青翎和冰灵朝他走来,后面还跟着不太高兴的叱。 凌少群一时做贼心虚,只好低声道:“抱歉,我忘了。” 这个回答也是够敷衍的,他哪里是忘了,他根本没打算跟任何人道别。 冰灵提醒他:“你可以忘了我们,但有一个人你不能忘。” “谁?” 叱一副吃不进去吐不出来的样子看着他。当初叱逃离雪幽山,就是为了见父亲一面,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溜进圣殿的机会,他居然说忘了! “那,你跟我走。”凌少群拆下天神之穗,赠予冰灵:“以后大概机会也见不到面了,我这个哥哥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个剑穗你留着,当个念想。” 冰灵拿到天神之穗,心情无比复杂,他都没打算道别,这个剑穗怕只是随便送的! 第二百七十章 蛟龙祸世 思文赫兰一点放下剑的意思都没有,地君为自己的脖子抹了把汗,他苦笑道:“你拿着兵器,我却空手,实在是不公平,不公平。” 这话凑效,大叔果然把剑收了:“我不拿兵器,你也别用幻术,公平打一架。” “那更不公平了。”地君哭笑不得。 忽然,他脸上表情一凝,目中寒光急涨:“别碰那里!”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溜进圣殿,趁两个男人过招之际,不动声色地混入操控厅内,正欲偷走‘心脏’。 与此同时,‘心脏’上燃起炼狱焰火,是地君早已设好的埋伏。那人被烈焰烫伤,可还是紧紧握住了‘心脏’,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药丹,哪怕被烧烂皮肉也不能放手。 一瞬间,连接‘心脏’的红外线全部中断,绿色警报响起。 隐凡地君脸上出现了令人生畏的凌厉,思文赫兰也皱了皱眉,但他的关注点不一样,他此刻心里想的是,最后通过擂台对决的,不应该是这个人。 “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哈哈哈,哈哈哈!”木子阳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后,眼中竟流下两行泪水,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呜咽:“心脏是我的了,你们谁都抢不走。” 思文赫兰猜得没错,最后通过对决的,确实不是木子阳。 众人只知道,那日木子阳被叱一剑封侯,倒在血泊当中。可为人不知的是,在叱断气时,他怀里升起一张卡片,那张靖瑶郡主钓了一天都没钓上来的不死卡,其实早已落入木子阳囊中。 不死卡自动生效后,木子阳喉咙上的伤口逐渐愈合,让他重新拥有了呼吸。 他缓缓爬起,瞥了一眼自制的陷阱,海水褪去,冰灵和南霜穆留了不少好东西在里面,其中就有南霜穆不小心落下的骨龄牌,还有一枚绘了金色符文的白珍珠。 这颗珠子他见过,也调查过,是唯一能通过所有结界的物件。带着明珠泪,木子阳如愿进入了圣殿。至于‘心脏’放在何处,根本不用找,因为他一进来就发现了思文赫兰。 见到‘心脏’那一刻,禁锢木子阳多时的牢笼被打开了,他犹如一头浸泡水中的猛兽,一旦释放出来,便紧紧衔住救命稻草,绝不放松一丝警惕,哪怕那根稻草长满尖刺。 “木子阳,放下你手中的东西,否则让你就地毙命。” 隐凡地君警告的话,在木子阳听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添悲凉。 “我已经死过了,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他又哭又笑,全身发抖,样子不甚难看:“是老大亲手把我杀了的,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可还是” 还是什么呢?害怕?难过?不可置信? 大概都有。 木子阳一路走来深陷黑暗,凌少群的出现给了他一束光,一剑封喉时,他唯一的光没了,又跌入百丈深渊。 木子阳看着手中的‘心脏’,像是做好决定,忽然召出弯月大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他最后选的路。 地君本来只想做做样子,看他打算同归于尽的架势,立马喝止:“木子阳,那个不是‘心脏’!” “少骗我,我见过它的照片!是它,就是它!我得不到的,你们谁都别想得到!就让所有人都给我陪葬,永远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刀挥下,“啪啦”一声脆响。 ‘心脏’碎得不能再碎,但四周却无任何动静,至此,思文赫兰也相信了地君的话。 “那真的不是心脏?”他狐疑地问。 “当然不是,这么多人对‘心脏’虎视眈眈,我怎么能将它置于原处。”泺暄无力道:“但那东西也不能被毁啊,至少不能在这里被毁。” 他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让思文赫兰开始对那物产生了兴趣:“那是什么?” “蛟龙的封印。” 此话一出,思文赫兰成了第二个脸色大变的人:“是那条蛟龙?” 隐凡地君深深叹口气:“只有一条。” 凌少群和叱走了不到十米,前方的石板不再升起,一面新的结界倏然出现在面前,上面遍布紫电,印着万道符文。 “怎么又关了?”叱欲一拳敲开结界,不曾想手尚未碰到就被电伤了,他甩着手龇牙咧嘴。 凌少群也是低眉不解,难道只能一人通过? 结界的那头,天色骤变,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鼓动起来。 青翎凝视片刻道:“海里有动静。” 只见水面震响,续而浊浪滔天,翻起轩然大波,狂风恶浪卷开一个百尺漩涡,海水从内而外奔腾而出。 漩涡之中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刹那间,一个巨大的阴影顺着漩涡游弋,忽而冲破海面,猛地呼啸升天。 西暮子御风从太虚门飞了出来,眼中尽显震惊之色,似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即将发生。 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惊骇,青翎问:“怎么回事?” 西暮子动了动唇,喉咙如吞了蜡烛般滚烫:“蛟龙被放出来了” “蛟龙出世,灭顶之灾。”冰灵于是道。 这是偌伢族代代相传的故事,两百年前,巨型恶龙横空出世,虐杀百姓,所有人高呼;蛟龙出世,灭顶之灾。无处可逃的灾民跪在地上祈求天公保佑,很快,两位神仙降临世间,一人持大刀踏云而下,一人握权杖御水而上。两者合力将恶龙镇于南天海下,自此世间太平,海不扬波。 可偌伢族的传说却无法形容眼睛所看到的的震撼,这蛟龙身长十数丈,遮天盖地,盔甲般的鳞片密密麻麻覆满躯体。蛟龙一声高啸,震彻天地,这是肉体难以抵抗的天威,临近海边的镜人吐血倒地。其余人爬起来就逃亡,低等妖兽也失控四处乱窜。 圣殿内,地君的手刚刚离开操控台。“我把紫雷结界打开了,能撑一会。” 思文赫兰怒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蛟龙封印是能随便拿来替换的吗!?” 地君也是没想到啊!正常人偷‘心脏’,都会把‘心脏’小心保存起来,带离超凡实境,谁料木子阳不按套路出牌,当场把‘心脏’给碎了! “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让那些心怀不愧的人将封印带出超凡实境,这样一来‘心脏’仍在,二来封印失效,蛟龙就永远都无法出来了。” 多好的计划啊,可却偏偏出了木子阳这个二百五! 危机关头,不容迟疑,地君活动了一下手腕,问:“相比当年,你的武力可有退步?” 思文赫兰瞥他一眼:“休想让我动手。” 南天海上,青翎眼睛一眯,又发现一件事:“你们看,蛟龙好像不断往一个地方飞去。” 凌少群放眼望去,那蛟龙出世后冲不破紫雷结界,转而盘旋向上,朝空中一片彩色的荚状云嘶吼冲击。 叱挑眉:“怎么着,天上有炸鸡啊?” 这下西暮子更为惊恐了,颤颤巍巍道:“那个地方通往人类世界。” 所有人大惊失色,要是让它冲破天,到了人类世界,后果用脚指头都能算得出来,定是烽火地狱,灾祸不断! 凌少群秉剑飞驰:“不可让蛟龙出去,我们要阻止它。” 七星莫绝狠厉砍在结界上,紫电滋滋爬行,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凌少群整个人震飞出去。 西暮子从后面扶住他:“这是紫雷结界,威力比普通结界强上十倍,所有生物都无法通过。” 此时,一头高耸如山的巨猿,咆哮着捶打胸脯,从海里站了起来,它浑身肌肉暴凸,像刚出锅的爆米花。 吞天猿拖住蛟龙尾巴,将它从天上拉了回来。蛟龙张口俯冲,发出嘶鸣,气温瞬间下降,空气骤寒将吞天猿也一并冻住了。不过下一刻,吞天猿身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竟生出六根手臂来,它抖了抖结冰的毛发,再次抱住了蛟龙。 两者激烈交锋,所过之处翻江倒海,云雾被搅得细碎。 “是吞天猿!大哥在那边!”凌少群获得了今日份的安慰:“有吞天猿在,无须担心了。” 西暮子却摇摇头:“打不过,蛟龙事件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再也没有做出比它更厉害的物种了,不管是吞天猿还是其他神兽,都打不过。” 果然,激战一轮,吞天猿明显落入下风,蛟龙咬住它一根手臂,将其猛地撕了下来。吞天猿流血不止,高吼着反击。这次蛟龙盘踞在它身上,将它紧紧箍住,直到吞天猿窒息下沉,被一个巨浪埋入海中。 失去阻碍的蛟龙,再次冲向天上,撞击那块七彩云。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重开天门 在荚状云被撞出一条细小的裂缝时,空中出现了两个小小的人,思文赫兰身披饮血云雷纹战袍。欺霜傲雪,隐凡地君周身围着一圈莹白的光芒,乌云从他身边穿过,都被洗涤成白色。 “父亲!”叱目光炯炯,宛如看到他的神只。 两人动作似纸鸢般轻盈,出招却杀意凛然。一道法阵盖下,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蛟龙罩在其中。地君的手一抓,大网也随之收拢起来。他微微一侧头,还没看向思文赫兰,后者便已心领神会,屠天刃以破竹之势直捣龙躯,刨开了一侧的鳞片。 蛟龙顿时大怒,破空长啸撼天动地,连带整片海域都颤抖起来,掀起的狂风将两人轰飞数百米远。 众人心想,两百年前的大战,大概就如今日这般,唯一不同的是,天上多出了一道致命的缺口。 叱像只躁动的小狗,不断围着西暮子打转:“现在过不去,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幻术法宝能打开这个该死的结界?” 西暮子一手支开他的脑袋:“别烦我,我没办法。” 城主没办法,青翎却如拨云见日,急匆匆走开了。 “青翎你去哪?”冰灵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那人是乘着字云走的。 凌少群:“给他点时间,或许他有打开紫雷结界的办法。” “不可能的。”西暮子笃定地说:“紫雷结界无人能开。” 青翎乘字云直接闯入宝书塔,门唰地一声打开,又轰地一声关上了。 不久,塔内异光骤现,上千卷书册从书架上飞出,悬浮在空中,自行翻页。青翎立在群书当中,一目十行,搜寻他想要的答案。 很长时间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洗心十三诀》上。 南天海上的荚状云被撞碎,中间形成一块巨大的风暴,雷电穿行,源源不断的寒气朝那风暴中心涌去。 “怎么回事?”思文赫兰凝望那处,明显感到不测。 在此之前,隐凡地君忙得焦头烂额,想方设法将蛟龙困住,可当看到风暴横行时,紧张的情绪渐渐抹去,仿佛一切经已无可挽回。 “法阵被蛟龙冲破,天崩了。”他平静道。 常人听到这个噩耗,即便不是落荒而逃大概也被吓得脚软失禁,可大叔只问了一句:“怎么补?” 仿佛听了个笑话,地君鄙夷地看他一眼:“这是天,不是衣服,无法补。” “既然是阵法就能补。” “南天海的天由百道阵法组成,你一人无法完成。” 思文赫兰冷哼一声:“你能创万阵,我就能破万阵!”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会,一道充满讥讽,一道威严坚定。 慢慢地,地君敛下表情,因为他知道,思文赫兰是认真的。 “你这是去送命!”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尽早解决眼前的麻烦。”思文赫兰说完,已经踏上补天的路途。 指尖在草皮纸上来回摩挲,而后将草皮卷了起来,青翎目露清明。 宝书塔外,凌少群等得异常着急,他想冲进去问个清楚,又怕惊扰到里面的人。 忽然,紧闭的塔门霍然打开,青翎走了出来。 他身上换了一套天青色法袍,对襟而合,及地的长摆垂落脚跟,一抬步,如流水绕石而过。那是青翎最珍惜的一件衣服,很少穿出来。 “我找到打开紫雷结界的办法了。”他成竹在胸的模样,让凌少群提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 两人速速赶回海边,青翎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破解的方法,而是先选了个地方。 三头蛇像巨型无比,光靠手脚是很难爬上去的,但青翎依旧坚持一步步往上爬,直至到达三头蛇最高的蛇头上。举目千里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家都喜欢站在这蛇头上了,因为眼前是碧水千山,白浪翻天,给人无尽的舒适感。 青翎以前想当一棵树,扎根在喜欢的地方,不受人左右。如今当不成树,当块永不融化的冰雕好像也不错,至少是不用四处奔波了。 “言青?”见他始终不言一语,凌少群有些担心。 “就在这里。”青翎淡淡地说:“一旦开始施法,我就走不开了,接下来的路,靠你们了。” “就交给我们。” 凌少群转身面向紫雷结界,蓄势待发,此时他又闻青翎道:“进去后别回头,可别让我小瞧你们。” 凌少群呵笑一声:“谁回头谁是孙子。” 叱更为嚣张:“谁回头一辈子没炸鸡吃。”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青翎的脸色由轻松变得凝重,握住云霄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刚背会的口诀。 空中忽然飘零起雪霜,青翎身上延伸出多道血线,在他两米外的地面筑巢建基。 西暮子察觉不对,飞到他身边问:“你要做什么?” “开天门。” 青翎不悲不喜的三个字,让西暮子遍体生寒。 暗黑幻术中有十三诀,其中以人魂制魔障,以脑髓养蛊虫,以肉身开天门,此三诀最为残酷难返,但魔障能除、蛊虫可引,而肉身却无法重塑,因此以血为媒以肉身开天门,是唯一没有退路的术法。 “快住手,再不住手你就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了。” 西暮子打出一掌,欲要中断邪术,然而此法一旦开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那些血线犹如织毛衣般,形成一个立体法阵将青翎包围起来。血阵内气温骤降,结冰体从脚跟蔓延到全身,很快活生生的青翎变成了一尊不动冰雕。 与此同时,紫雷结界发出破裂的声音,石板重新延续开来。 在结界上出现第一个破口时,凌少群飞速冲了过去,叱跟在他身后,朝蛟龙方向驰骋。脚下石板一块块升起,紧凑他们的脚步,将人送至天边。 凌少群原以为自己离蛟龙不远,可是他跑了很长一段路,却仍未接近。那条龙十分巨型,凌少群能清晰看到它玄色的龙角,碧绿的瞳孔和鳞片间隙中赤红的血线。 一进入蛟龙的范围,凌少群便感受到寒气迎面逼近。蛟龙喷出重重的鼻息,便是这寒气出处。凌少群还没它的眼珠大,身上的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如果没有强悍的战士天赋护着,也许他早已被风撞碎了。 他来到隐凡地君身边时,只有地君一人维持着天地秩序,又要与龙斗,又要稳住山海命脉,风尘碌碌。 “大哥呢?”凌少群问。 方才还在的人怎么眨眼就消失了? 地君目不斜视盯着巨龙,指诀变换,放出一道禁制封住海里的水妖,才不咸不淡地说:“上面,补天去了。” 凌少群抬头看向被蛟龙撞开一道裂痕的天,那里聚成黑色的风暴,雷电不止,哪怕望一眼都触目惊心。 补天,谈何容易。 “想帮他就把龙杀掉。” 凌少群立即点了个头,补天他无能为力,但至少可以帮大哥扫除障碍,于是冲蛟龙一指,喊道:“叱,上!” 叱像听到指挥的小狗,箭一样冲了上去。 男人颇为无奈地笑了,叱被驯服得还挺乖巧。 其实叱只是想在父亲面前多表现,让父亲知道,他也能很强大,也能为父亲分担代劳。 可是,如蝼蚁渺小的叱又怎会是蛟龙的对手,还没冲出百米,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两百米后,体力也逐渐变弱,在蛟龙强劲的威压下,连举起司铜方戟都是困难的。 凌少群在后面助威:“你吃了那么多炸鸡,不能让鸡白死呀,努努力,至少拔它一根胡子。” 叱咬稳牙关,将司铜方戟撤下,换了一柄不足两尺的小剑,这是他小时候用来练习的剑,已经好多年没用过了。 小剑凌空挥出一抹剑意,尚未触碰到龙须,就被龙气给呼散了。 如今的蛟龙,比起当年更为强盛,加上被镇在海底多时,积压了无数怨念,所经之处皆是冷冽的气息,想近身攻击根本不可能。 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一声婉转的鸟鸣从天上传来,天边冒出明亮的光芒,赤红的凤鸟在天空中盘旋,它飞过的地方骤然亮起,像点了无数的灯,将天空原本的色彩重新填满,寒冷也被逐渐驱散开来。 凌少群仰望那睥睨众生的凤鸟,欣喜若狂,这是他的果儿,在危急时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他的果儿! 凤鸟俯身朝凌少群飞来,他也一步跃到巨大的躯体上,二者合为一体。一人一凤如流星穿梭,破开一层层寒流,在身后留下一条燃烧的火毯。 金石相缴,肉身碰撞,四野流光长影,轰鸣炸响。 再次擦身而过时,果儿含气一呼,火舌喷在龙头上,将蛟龙引以为傲的一双玄角化为焦炭。 被剃了头的蛟龙大怒,嘴里发出阵阵狂躁的嘶吼,凌少群离得近,被嘶吼震昏了脑袋,直接从果儿背上摔落,恰时水面升起一只大手,将他稳稳接住了。 也是这个分神,承天护地的地君,被汹涌的怒气侵袭,猛地吐出一口血,嘴边多出一道血痕。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七星镇杀 大哥说过,所有妖兽都有它的命门,蛟龙再强,必有致命的地方。 凌少群趴在大手上,朝天上的人喊:“它的命门在哪?” 隐凡地君明白他的意思,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沉默半晌后说:“忘了。” 凌少群:“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忘了!” 地君:“我创造出来的野怪千千万,怎么会全都记得命门在哪,况且,蛟龙已经被封印起来两百年了,你能记起两百年前的事?” 凌少群打断他:“别磨蹭,你就说他弱点在哪。” “你试一下它的逆鳞。” 凌少群仰首观察,他注意到蛟龙尾椎上有一块陈旧的破损,像是大刀砍掉的,挫伤之深,导致龙尾一直弯曲不直。联想当年天君地君合力降服恶龙,不难猜出,这一处伤很可能是压制它的关键所在。 可是距离太远,蛟龙一直游移不定,凌少群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进攻点。他的视线从蛟龙身上转移到圣殿最高的窗户处,那个地方与蛟龙齐高,没准能成。 “果儿,把它引到圣殿附近。” 凌少群嘱咐完,跳到石板上,一路冲向圣殿,最后,脚步在玉砌的台阶前停住了。 紫金兽头装嵌的大门此刻紧紧关闭,他试着推了一下,可沉重的大门纹丝不动。 一个依稀的声音在脑海中闪过: “这扇门不是用手开的,要用心。” “你最喜欢的图案是什么?” “现在只有你能把它打开了,试一下命令它。” “栖居北斗星”凌少群细声呢喃。 那是他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一首诗:栖居北斗星,夜阑剑自寒,霜风碾韧草,曙天见锋芒。 他猛地抬起头,用手指画出北斗七星的图案,然后厉声喝道:“开!” 大门霍然开启,神圣庄严的大殿,高而广阔的垂幔,富丽堂皇的走廊,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景象不断冲击凌少群大脑。他找到了那条登天长梯,小时候的他能走出瞌睡来,现在十来步飞蹬便直达最高厅堂。 天厅中十二座大理石焰台高耸于此,焰台的中间是一柄微微发光的权杖,镶钻带玉,穷极要妙,正是穿越者撕破脸皮都想要抢夺的王者权杖。 凌少群越过权杖之时,十二座火焰逐一燃起,把他的身影映得盛气宏伟,再往前,果儿与蛟龙缠战的身躯穿过窗户跃入视野。 是这里了! 凌少群攀住窗框,做了一个起势的动作,蓦然被一声尖锐的悲鸣怔住了。 果儿与蛟龙撞在一起,融为一团火球,火焰越烧越烈,几乎吞噬天地。 紧接着,“轰”一声巨响,果儿的身体凌空炸开了,一部分宛如散棋拍打在水面上,激起千层浪花,一部分撞到圣殿上,圣殿一面墙倒了,猛烈的颠簸差点将凌少群摔出窗外。 “不”他捂住喘动的心脏,一口一口吸气,脑袋一片空白,许久后才悲怒呐喊:“果儿!!” 冰灵和叱也被浩大的爆炸吓到了,看到满天刹开的肢体,壮美如烟花四射,瞬间染红大海,同样震惊得不行。 凌少群这一声呐喊,把沉浸在悲痛中的木子阳彻底叫醒,眼前是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和修补结界的紧急通知,操控厅内只剩他一个,却混乱无比。 他从破损的墙面爬出去,发现凌少群正与一条巨龙打斗,再一抬头,又一个凌少群在天厅上嘶声痛哭,一时宛如隔世。 怎么有两个老大 昏暗的天蔓延了整片泺汐源,暴风来袭,树木连根拔起。 这场异变影响最大的,是隐藏于幻森林的高级妖兽,它们因结界的束缚,无法离开栖身之地,如今结界摇摇欲坠,便是它们逃离束缚,通往人间的最好时机。 飞行系的妖兽最快聚集起来,大批大批在空中盘旋着,撞击破损的结界。陆兽虽慢,但威力无穷,是踩碎壁垒最强有力的武器。 不到半日,城镇里冒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妖兽,街头巷尾无所不在,一只傲牙虎踩断了镜人的肋骨,一只白狮兽咬走了镜人的头。 “救命,谁来救救我” “啊!是凶兽,凶兽来了!快逃!” “我家娃娃,有没有人见到我家娃娃?”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和惊叫声充斥三街六市,安逸多年的南天海一下子陷入惶恐当中。 蓬头稚子抄起地上一块石头,朝蛮狼砸了过去。当然,这颗小小的石头对蛮狼而言不痛不痒,只会激起它的厮杀欲望。 “孩儿,快跑!”小孩的母亲惊恐不已,踉跄着朝稚子跑过去,可是她太慢了,蛮狼的利爪已先一步探向猎物。 翩然的白色身影抢在蛮狼之前,抱着小孩在地上打了个滚,再回手一剑,恰好捅入命脉之处。 只在起伏间,凶残的蛮狼便被击杀了。 冰灵把孩子交还到他母亲手里,叮嘱她:“快躲起来。” 妖兽之多,连大海上忙于镇压蛟龙的地君都看到了,若让这些妖兽全部都飞出去,岂不是要世界大乱! “是蛟龙的气息把高级妖兽吸引过来的,立马杀了它!”地君发出命令。 圣殿最高处,凌少群低着头,留海将他的脸遮了一半。如果有人站在同一高处,就会发现,此刻的凌少群冷如寒霜,气正如山,他的身影正与曾经的墨迟交叠在一起,形同一人。 “果儿,这个仇,爹给你报。” 凌少群将双手伸到背后,缓缓拔出七星两剑,蔚蓝的星辰图随之汇聚身后。星光璀璨,剑意磅礴,无可逆转的万顷碧波照亮一片天。 “天枢。” 他一挥莫绝,七星中第一颗星化成利剑,斩向龙角。 “天璇。” 难离一出,又一颗星化作利剑,刺向龙眉。 凌少群记得,在将军陵时乘凉说过,蛟龙有七轮,分别是角轮、氐轮、喉轮、腹轮、心轮、尾轮,和根轮,正是它的命门所在。如果墓穴里那条蛟龙映射的是面前这一条,那它的死穴已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天玑,天权。” 两颗星星原地打转,而后剑锋划破长空,冲龙喉龙腹部而去。 “玉衡,开阳,瑶光。”剩下三颗星星绕到龙身后,各自奔向目标。 浩瀚剑意,乘风踏云,一剑斩龙角,一剑刺龙眉,一剑挑龙喉,一剑开龙腹,一剑没龙心,一剑断龙尾,一剑破龙根,同时扼杀蛟龙的七个命门。 震耳欲聋的怒啸冲天,天上那道裂痕顿时又变宽几分。隐凡地君终于承受不住怒气,皮肤爆裂开来。 蛟龙体内像沸腾的热汤,发出刺目的光芒,背鳍上硕大的鳞甲层层掉落,击在海面,震颤起无数高浪。疾风骤雨间,摧枯拉朽,龙头至龙尾,统统碎为齑粉。 陆地上来的不止动物,还有植物,幻森林里出现过的满口尖牙的蘑菇兽,到处移动的食人花,像集结的军队,伴随妖兽而来。 冰灵杀了一只又来一只,杀了十只又来十只,无尽的妖怪铺天盖地,她根本无法阻拦这样庞大的数量! 脚下异动,蹿出一株食人花王,将冰灵高高拱起,而后张开红彤彤的大嘴,迎接美味佳肴降临。庆幸的是,冰灵并没有落入花口当中,当她飞起时,食人花王被狂鞭一样的藤蔓抽打拖走,取而代之是一堆柔软的鲜花,将冰灵捧住了。 “身手不错。”望无风从旋风法阵里走出,她身后不远处,一架木鸢缓缓驶了过来。 因为结界破了,留守的城主获得了出入城镇的自由,第一时间便赶来南天海一探究竟。 “这边什么情况?结界怎么都打开了?”乐肴从木鸢里探出头来。 望无风抬了抬下巴:“你自己看,妖兽都被放出来了。” 见到满大街造反的妖兽,乐肴身蹙起眉,打了个手势,冲锋陷阱的蓝楹精灵从船舱飞出来,和妖兽打成一团。 “就你这些小傀儡,打到什么时候?”望无风可不指望木头打得过有血有肉的凶兽。 乐肴:“那我放个大家伙出来。” 他说完,木鸢的舱门打开,里面跳出一人。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着离接受供奉不远的老人家。怎么说呢,反正他从木鸢上跳下来的情景还挺吓人的,真怕他一个站不稳直接长逝了。 冰灵觉得那人面熟,想了一会才想起,不正是炼器镇的持守老人嘛,他怎么来了? 持守老人落地后伸了个懒腰,一手扯开身上衣袍,再次出现在冰灵眼前的,竟成了个神清气爽的男子,朝气蓬勃的模样看着不过三四十岁。他打了个哈欠:“终于离开炼器镇那个鬼地方了,可把我憋坏了。” “你要是憋得不行就把前面那几只铁甲兽给刨了。”望无风道。 “看我的。” 持守老人的兵器是一柄迦叶轮,他一转动,八块锋利钢片从轴轮蹿出,霎时间血雨纷飞,挡在前面的铁甲兽统统倒地,硬实的皮肤真被生生刨开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六位城主 陆地的妖兽有人解决,海面却是乱成一团,灭杀蛟龙仅仅是一个开头。 地君的临时禁制禁不住海怪汹涌来潮,海里忽然蹿出四条触须,绑住叱的手脚,将他往下拉去。 “司铜方戟!” 叱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声,头已经没入水中。 咕噜咕噜咕 被召唤出来的司铜方戟,重击在缠绕叱的百爪目鱼上,一根触须断了,又有多根触须将人困得更牢。 司铜方戟一抖,忽然转换成金红色,再一次冲入水底时,激起百条水线。由于它的速度太快了,每一条水线仿佛都在延时上升,等水线到达最高点时,百爪目鱼被暴力击穿,水底再次扬起洪浪。 司铜方戟不像七星剑那样有灵识,不懂得救人,只懂得攻击,它长驱直入,将海底搅得天翻地覆。 叱呛了好几口水,感觉快呼吸不过来了,鼻息间都是咸涩的味道。他的水性不差,但在滔天洪浪拍打下,根本无法保持平衡。飘浮的石板近在眼前,他几次欲要攀上石板,又被天上的铁羽天鹰压着头沉入水里。 起伏间,他听到利箭飞驰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能在惊涛骇浪中清晰可闻,很快,压在他头上的铁羽天鹰不动了,巨物沉没的声响接二连三出现在周围水域中。 可此时,叱已经失去意识,视线变得模糊,向上攀附的手也渐渐沉了下去。 生死一刻,有人拉了他一把。 那人将叱拖上岸,一拳打入他心肺,叱猛地咳嗽着吐出海水。 “呕咳咳” 过了好长时间,叱才缓过来,刚才有一霎他真以为自己死了。叱爬起来,看着救自己的人,忽然感觉不对劲。 “是你?你不是被我穿喉了吗?怎么没死透?”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明显与老大不同,木子阳没有回话,而是抬头看向了另一个凌少群。 身前是万兽来朝,身后是通往人间的道路,凌少群面色平静,眸光如水。 他脑海里蹿过严尤那句话:我生来便是个战士,大半辈子在沙场上奋勇御敌,即使面临尸山血海也不会畏惧,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站出来,我身后的疆土随时会被覆灭。 是的,为守护一方净土,万死不辞。 丹水玉中月下美人悄然盛开,微弱的光芒渐渐变得明亮灼目。 凌少群横剑横于眼前,高声喊道:“千殇万影,袭风破云,铜山铁壁,坚无不摧!” 一个幻术技能与两个剑技同时爆发,幻化出千个凌少群,秉着剑,举着盾牌,撕破狂风刺向妖兽。重重剑气与金刚肉体相撞,铿锵哐啷,流光飞射。 腥臭的血味大肆弥漫,尸骨如山,不到两个时辰,南天海里一半海水一半血水。 当幻化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也预示着,凌少群的灵力到了枯竭之时。但此刻的他满脸傲视众生的骄态,无半分惧意,因为他清楚自己是挡在万兽前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道防线崩塌了,妖兽将横行人间,因此,他要挺到气绝一刻。 三色角雕翱翔于空,遍体生辉,张口发出的音波叱咤雷霆,威慑力完全不亚于铁羽天鹰。 凌少群耳蜗有点疼,头也有点沉,唯有毅力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在三色角雕俯冲而下时,他双手握剑,摆出姿势做最后的顽抗。 真的是最后了,这一剑若能拦下,他还有逃生的机会,若拦不下,只有身死的命运。 噌! 耳边划过风吼,不知从哪冲出一人,顶着一面铜制盾牌挡在他身前。 凌少群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甚至连盾牌上醒目的‘枭’字都没看到,就见三色角雕改变目标,将那人狠狠撞入漂浮在海面的石板上。 石板裂了,连人带板陷了进去。 凌少群大为吃惊,他跑过去搬开盾牌,发现下面的人居然是木子阳。 “你怎样了还能动吗?” 木子阳满脸血迹,瞳孔涣散,他寻着声,抬起手捉住凌少群。 “那一剑不是你伤我的,对吗?” “什么?”凌少群不明他的意思,但能确定这个问题对木子阳而言非常重要,因为他的手尤为用力。“你别动,先用灵丹。” “不是你伤的,太好了,老大没有放弃我。” 木子阳露出了笑,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流出,与血渗在一起,模样脏污不堪,却是凌少群见过出现在他脸上最真诚的笑,发自内心的,放下夙愿的的笑。 “你” 凌少群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一个两丈高的海浪猛然翻了过来,他急忙捉住木子阳御剑飞起,不料百爪目鱼从海里探出触须,正巧缠住了木子阳的腰。眨眼的功夫,连人带石板,全部淹没海底。 凌少群怔怔地看着翻涌的海面,全然不知危险再次降临。他的身后,三色角雕回旋飞来,紧缩飞羽分岔成十二根尖刺,如一排利刃,又对准了凌少群。 “噗!” 一声皮肉撕烂的声响传来,凌少群急忙回神,执起天门盾防守,但他的盾牌并没有发挥作用,三色角雕被一把十米长的迦叶轮穿身而过,歃血坠落大海。 “战斗的时候分心,小心头被鸟叼走。”来人笑着说道。 “你谁?”持守老人不但样子变了,声音也年轻许多,凌少群一时半会没认出来,只觉得这个人身手不凡,兵器也很是厉害。 男人感叹一声:“我现在这般风流倜傥,英俊非凡,也难怪你没认出来。” 凌少群呵呵,你在赞美自己之前能不能先做个自我介绍。 对方给了他一个提示:“你这把剑就是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凌少群收起鬼谷盾问道:“你是持守老人?” 后面的三色角雕见同伴被穿身,立即排开阵型接龙攻击。 “正是老朽。”持守老人笑着点头,大手一转,方才被抛出去的迦叶轮跟着快速转动,形成一个龙卷风,将所有三色角雕卷了起来,打包送去天边。而后迦叶轮变回原来的尺寸落回他手中。 至此,高级妖兽几本都被击杀了,剩下为数不多的都是攻击力一千以上的特级妖兽,极难对付,因为它们不仅攻击力高,还很会思考。趁其他人与妖兽忙着打架时,它们已经集所有妖力于一体,冲向人间之路。 天上原本已经修补得差不多的地方,又多出一道裂缝。 望无风当空一拍,数以万计的花瓣朝裂缝聚拢,围成一个新的大阵,隔断了天地。 乐肴一边指挥蓝楹精灵作战,一边抱怨道:“重仪那家伙不是一向行动最快吗,今天怎么掉链子了。” 望无风笑了笑:“估计这会还躺在我徒弟床上呢。” 也不知是这话的功效还是被鹏鸟撞了一下木鸢尾巴的缘故,乐肴一个趔趄从木鸢上摔出,幸亏出手快,衔住了窗槛:“望无风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尊师的样子。” 望无风嫌弃地白他一眼:“花成蜜就琴瑟和鸣的事情,你这个百年光棍不会懂的。” 乐肴被她呛得一口老血喷出。 “是谁在说我坏话?”重仪一身血气,风尘仆仆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数量这么多,其他城镇也没人管管,我一路杀到这里,还以为你们都死绝了,剩我一个收拾烂摊子。” 其他城主面露尬色,他们都是开了个阵直接穿过来的,确实没怎么留意别的地方。 望无风给乐肴使了个眼色,乐肴急道:“别看我,太安离南天海近,就算我走路过来也解决不了其他城镇的问题,况且这些变异妖兽不都从幻森林出来的吗,幻森林又不归我管。” 持守老人撇撇嘴:“当初就应该派个人去幻森林镇镇。” 望无风眼角一抽:“谁愿意去那种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也对,在江陵可以泛舟游河,在长古可以欣赏莺歌燕舞,在幻森林骑大象追太阳吗? 大家都默默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专心打怪去了。 乐肴施法布下一个降灵阵,海面汩汩,升起一个巨大的蓝色图腾,比当初幻森林中百人同时催动的降灵阵威力更大。妖兽被大力压制,停在原地摩拳擦掌,不敢妄动。 望无风手中多出一把琴,她双手抚琴,周围的花瓣凝聚一体,又伴随琴音发射出去,钉在妖兽身上,留下极细的口子,被打中的妖兽嚎叫几声,猛然倒下。 见这些城主本事如此大,凌少群可算松一口气,不过他还有个疑惑,持守老人有迦叶轮,望无风有琴,乐肴有木鸢和蓝楹精灵,麒麟手怎么没兵器呢?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只见重仪撕下袖子,露出健壮的麒麟臂,而后手一抖,那麒麟臂一节节长开,变成一只粗大的机械臂。他捉起地上一只变异的双头狗怪,像扔铅球一样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凌少群:好武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涅盘重生 战争持续了很久,天崩带来的伤害一层层打在隐凡地君身上,他的身体此刻僵硬如水泥,破裂的皮肤一块块逐渐掉落。 在地君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即将爆炸之时,额前忽然闪现换位术的符文,一股灵力强行打入他体内。 隐凡地君皱了皱眉,垂眸搜寻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把伤害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此时西暮子悬在南天海之上,发丝飘逸,周身散发蓝光。换位术另一半,正在他额前一闪而过。 “你倒是不怕死。” 西暮子嗤笑一声:“太小看我的自愈能力了,两百年灵丹不是白吃的。”说到这里他喉咙一哽,滚过浓厚的血腥味,西暮子强行吞了回去。 这人有多少斤两隐凡地君最清楚,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地君五指一张,圣殿之内静如止水的王者权杖猛烈晃动起来,不消片刻腾空而起,飞出窗外,落到他手中。 这是凌少群第一次见隐凡地君手握兵器的姿态。 王者权杖上每一片珠宝熠熠生辉,衬托出男人的高贵与气势,他一挥权杖,彩光普天,一股神秘的力量自海中心扩散。 刹那间,全部妖兽像冰冻住般静止不动。 直到这一刻,一切才安静下来。凌少群的耳朵很久没休息了,不断出现的厮杀声,怒吼声充斥着他大脑,所以这种安静让他宛如重获呼吸的自由。 身心疲惫的城主们终于舒坦地喘了口气,唯独重仪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望无风问他:“你在想什么?” 重仪拧眉道:“我来的路上到处都是造乱的野怪,要想解决灾祸,必须从根源开始阻拦妖兽。” 根源,也就是幻森林。但现在城主一个个累得直不起腰的样子,凌少群觉得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他看到地上的木鸢和一脸土灰的乐肴,飞过去问:“你的木鸢最快何时能到达幻森林?” 乐肴拍了拍已经罢工的木鸢:“你以为我中场休息呢,要不是它坏了,我能掉下来?” 地君闻言灿笑道:“看来你们需要一个帮手。” 王者权杖上最大的宝石亮出光芒,他往海中一指,海面即刻翻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与之前蛟龙出现时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漩涡是焰火的颜色。 一只火缭赤炼的大鸟从漩涡中腾空而出,跃云直上,冲破喧嚣。乌云被强光散退,涅盘重生的躯体燃起了熊熊烈火,在汹涌的海面上空发出灼目的光芒。 垂长的尾羽,无比艳丽的翼毛,似乎能将一切焚烧殆尽。 凌少群望着天地间降生的凤凰,内心无比震惊。 果儿,那一定是果儿! 不惧痛苦义无反顾奔向死亡,涅盘重生的果儿。 凌少群双脚不由自主朝凤鸟的方向奔跑起来,只是短短一日,却如分隔了数年,不知更多的是想念、期盼还是开心,他此刻只想给果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凤鸟俯下身,张开丰厚的翅膀,像以前的许多次,抱住一头扎向它的凌少群。 “果儿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勇敢,全靠你的协助我才能灭杀蛟龙。”凌少群言语里全是骄傲。 凤鸟用脖子蹭了蹭他的大脑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咕声作为回应。 然而叙旧是短暂的,隐凡地君将果儿重生,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它的。 “让不死鸟替你去完成接下来的使命。” 凌少群一怔,不舍地把头埋在果儿怀里,摸着它柔顺的翎毛,低声问它:“果儿,你帮我去拦截幻森林的巨兽好吗?泺汐源需要你。” 凤鸟点点头,朝幻森林的方向长啸一声。烈火般的双翼扬起,如流逝的光华嵌入重霄,为远方带去强盛的生命力。 凤鸟离去后,周围再次暗下,黑夜摊开大手,覆盖天地。 头上的天空出现多道闪电,轰隆的雷鸣也紧接而来,这雷声巨大,就像天被炸开了,就快要塌下来一样。 凌少群眯眼看去,天裂缝处一道道强光出现,又稍纵即逝,是屠天刃发出的技能。 隐凡地君与他看向同一处,皱眉说:“太暗了,他需要光。” 可惜地君精疲力竭,已然无法使出开阳术。 “言青!” 凌少群想起在场还有一个幻术师,他望向青翎的方向,夜色太浓,他无法看清,只觉得三头蛇上小小的身影,如冰雕般矗立,一动不动。 “言青?”凌少群心中一紧,难免担心起来,但很快,叱的高吼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快,用你的天花!” 凌少群愕然:“什么天花?” 老子没这种病! 叱也说不明白,指手画脚,火急火燎道:“七星剑的技能,能在天上炸开很多花火,名字我忘了,什么花来着?闷葫芦送你的礼物,你该不会还没见过?” 技能七星剑的技能凌少群都轻车驾熟,除了墨迟自创那一招花影流光,当时墨迟伤势未愈,凌少群不让他用,自然也没见过。 凌少群半信半疑,疑虑的是不确定这个招式能否为思文赫兰带来足够多的光亮,因为他剩下的能量真不多了。 但也要试试! 将七星难离竖于身前,凌少群喊出一声:“花影流光!” 剑意如泉涌,闯入夜空,于苍穹绽开百朵火花,刹那间,九天云霄换了层面纱。 银花汇聚,挥洒夜空,星辰为之黯淡,生花为之失色。 凌少群眸中漫天火树,一束接一束,艳丽无比,尽是璀璨之意。 这是墨迟送我的礼物? 秋水在眼眶中泛滥,带着苦涩与满怀温暖,他细细呢喃道:“真美” 真的,好美。 天上留下烟花炸放后的余温,不久,金光闪电,猛地劈下一道惊雷,坠入海里,滋滋发亮。 那片雷电中升起一人,双目赤红,散发披肩,紫电沿着他周身流动。 思文赫兰的云雷纹铠甲已经碎掉,身上多处深及骨肉的伤痕,却不见丝毫畏缩,昂首挺胸犹如神明降临。 众人再一眼望去,天上的裂痕不见了,连那片荚状云都被隐藏起来。 隐凡地君没想到,他真能把上百道阵法补全。 通往人类世界的大门关上,妖兽也没有放肆的余地,一切重归于自然。 可是,众人还没来得及庆祝,更大的变故出现了。由于圣殿破损,禁制失效,海面卷起的重重巨浪打在圣殿上,原本破了一个大洞的墙面不堪重负,被浪潮推翻了,海水一拥而进,吞噬了整座建筑。 望着倒塌的圣殿,凌少群震惊不已,圣殿是维持泺汐源运作的重要场地,圣殿被毁,也就预示着 隐凡地君腾着云来到凌少群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还记得泺汐源的结局吗?” 泺汐源的结局,蛟龙于南天海翻起千丈海啸,整个绿林岛国沉入大海,一夜之间,无一生还。 地君叹气:“终究避免不了这一天的到来。” 凌少群还未反应过来,眼睛被人伸手蒙住了,一瞬间,仿佛被黑暗吞噬,不再有一丝光明。 他的身体开始下坠,卷入咸涩的海水中,耳边是水流急湍的声音,口鼻堵塞,呼吸变得困难。 咕噜噜咕噜噜 内心被恐惧支配,凌少群不由自主痉挛起来,他伸手攀附,却无一物能触及得到,只有无尽的下沉,和无法抗拒的窒息。 洪水奔流席卷大地,荡平山川楼宇,沧海沦为桑田,丘陵淹没不见。 第二百七十五章 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少群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在这个怀抱里,他可以安心歇息,整个世界仿佛就这么安稳下来。 低低切切,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怎么还没醒来?” “不用担心,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是谁在说话?感觉很熟悉。 “你们怎么还不走,病房里不能留这么多人。”一个陌生女人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让少群好好休息。”这是是羽潼吗? 凌少群尽力呼吸着空气,如初生婴儿般贪婪,他迫切地想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人,可是眼皮好累,像用胶水黏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他试着动了动指头,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动作,他的手就被人捉了。 朦朦胧胧又过了一阵,含泪的眼缝里透进了光亮。他颤抖着睫毛把眼微微睁开,与他对望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淡淡的黑眼圈显得很憔悴。 “妈……”他开口喊了一声,感觉喉咙异常干涩。 凌昕薇一怔,受惊般挺直身板:“坏了,他从来不喊我妈的,是不是脑袋也出问题了?” “你别瞎想,他就是太久没见你了。” 这是大哥的声音。 眼睛尚未适应光线,视野中便出现几个拥挤的脑袋,除了凌昕薇,顾汐,蒋羽潼,靖瑶都在。 凌少群又看了眼四周,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身旁吊着输液挂瓶,还有心电监护仪发出滴的声音。 这个地方是医院无疑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被人揪着耳朵拉了起来。 “啊,疼疼疼!薇姐,薇姐饶命。” 靖瑶吓得拉住凌昕薇的手:“阿姨阿姨,您别激动,少群哥哥才刚醒过来,万一他又晕回去了怎么办。” 听到凌少群喊自己薇姐,凌昕薇才放下夺耳魔爪。 凌少群摸着发疼的耳朵问:“我们这是离开泺汐源了?” 凌昕薇面露不悦:“怎么?你还想留在那个地方?说到这点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臭小子让我一顿好找,要不是收到泺暄的来信,我差点报警了!” 凌少群自知理亏,立马态度良好地赔了罪,又小心地问:“他给你通风报信了?” 凌昕薇哼一声瞪着他生干气,接下来的话顾汐替她说了:“泺暄了解你妈妈的性格,知道她不会允许你跑到泺汐源,就给家里报了平安。” 凌少群想起临别时大浪滔天,圣殿被毁,却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便又问:“泺汐源现在怎样了?大家都逃出来了吗?” 顾汐沉默少顷,淡漠地说:“泺汐源没了。” 闻言凌少群瞪大眼,傻傻怔住了。泺汐源灭亡,也就代表所有的镜人和妖兽都消逝了,连果儿也不再存在这个世上。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派遣果儿独自前去幻森林,怎么说也得陪它到最后一刻。 凌少群一直把果儿当儿子养,目睹它被蛟龙击杀时,已是痛心疾首,想不到果儿重生后不到一天又遭受毁灭之灾,顿时拊心泣血。 但不管再怎么懊恼,事情都发生并且过去了,他也无可挽回。 见凌少群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汐转移话题道:“先不说那个,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少群头脑发胀,他摇了摇头,细弱蚊声道:“想喝水。” 他一说完,一杯温水就凑到了嘴边。 “谢谢大哥。”他捧起水杯一喝而尽,却不觉焦虑有所缓解,反而更多思绪上头。 “不要叫大哥了,还是叫叔叔。”顾汐看凌昕薇一眼,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凌少群没发现他的异常,满脑子都是安危存亡之事,之前离开的人是否都安全到家了?被困在泺汐源里的穿越者有没有被传送回来?一大堆问题困扰在心,他也无法一一发问,只好捡了最重要的一条:“你们联系到刎颈盟其他人了吗?” 蒋羽潼眉眼蓦然暗了下去,顾汐也是沉默不语。 “怎么了?”莫名的恐惧感由心而生,凌少群触碰床单的手微微发颤。难道有人没回来?是谁?关东?南霜?言青? 对了,他临行前就觉得青翎有些奇怪,莫非是用了什么禁术才把紫雷结界打开的?联想到青翎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心里更加确信无疑。 “言青呢?他回来了吗?”凌少群抓住蒋羽潼的手,渴望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肯定,但蒋羽潼神情愈发哀伤,嘴巴张合几次始终没能挤出一个字。 在凌少群眼眶红润差点哭出来之际,靖瑶轻轻揪了揪他的病号服:“少群哥哥,言青他没事,你昏迷了一个月,他天天都来看你,就是昨日收到家里电话,让他回美国处理点事情才离开的。” 悲痛的神情一刹那从蒋羽潼脸上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你说言青啊,是,他走了,说等你醒了知会他一声就好。” 凌少群额角抽搐,默默从身后抽出枕头扔他。 演技这么好你怎么不拿奥斯卡!大哥也是的,怎么跟他对上脸了呢,害我白担心一场! 然而顾汐压根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心思全放在凌昕薇那边了,期间还偷偷瞟了对方好几眼。 蒋羽潼笑着去捡地上的枕头,安抚他说:“大家都比你好,你就安心养病。” 凌少群莫名感到失望,自己好歹是个满级战士,怎么就忽然跌落神坛变成最不中用那个了?还昏迷了一个月,难怪喉咙这么干,身体也软绵绵的,连枕头都没扔准。 这时医生匆匆走进门,见躺在床上的人生龙活虎居然能扔枕头,大为吃惊道:“病人醒了怎么不通知我,快让开,我来给他做个检查。” 大家站到一旁让出位置,医生给凌少群做了详细的检查,每一步都认真谨慎,唯恐漏掉什么,然而,凌少群身体一切正常,数据还格外漂亮。医生不得不放下听筒说:“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不知为何会昏迷,好在现在醒过来了,再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他说完,大家就放心了。医生走后,蒋羽潼和靖瑶轮流给凌少群讲说了一下刎颈盟其他人的情况。乐小虎回到之前打工的餐馆,因为自创出几个特色菜,受到一众好评,由帮厨升级为主厨。而非博翼,也就是绯绯兽,在蒋羽潼的推荐下,给最近一个炙手可热的电影人拍了杂志又做了专访,一下子在媒记界站稳脚步。南霜穆刚出来时也是昏迷的,大概受了摄灵劫的影响,大脑受损,醒来后一度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好在几天治疗下来,慢慢恢复了记忆,现在她妈妈在身旁照顾着。至于琉璃月,他们都不熟,但既然青翎使用暗黑幻术能全身而退,琉璃月应当也相安无事。 他们聊到探望时间结束才离开,凌少群不久后就睡下了,直到第二天天微亮醒来。他翻了个身,见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保暖瓶,底下还垫着一张平安符。 “谁拿来的?”凌少群看看时间,才七点一刻,还没到探病时间,更觉得匪夷所思。 他打开保温瓶,一股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凌少群顿觉食欲大增,抿了一口汤,皱了皱眉头,又抿了一口。 汤是最简单的鸡汤,一只鸡,一块生姜,添了点葱酒,清清淡淡的。大概是饿了,凌少群一口气将整瓶鸡汤喝完,仍意犹未尽,总感觉味道有点熟悉,不知在哪喝过。 等到九点半,凌昕薇带着早餐来了,一到就瞥见桌上的平安符和那个空落落的保温瓶。 “有人来过?” 凌少群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可能护士送错床了。” 凌昕薇冷笑一声:“那你还喝得这么干净。” 凌少群呵呵装傻,吃他的早餐去了。 其实凌昕薇还有些话没说,凌少群昏迷的这一个月里,每隔几天就有人送平安符过来,可是问了所有护士和医生竟没一人知道是谁送的,今天还多了瓶鸡汤,可见那人时刻徘徊在侧密切关注着凌少群,但对方目的为何就不得而知了,目前只能确定那人并没有恶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回家 凌少群吃了几口早餐后,又有人带着食物上门了。 “少群,你看我带谁来了。”蒋羽潼后面冒出两个脑袋,乐小虎放下满当当的饭盒,第一个扑了上去。 “少群哥,你怎么才醒过来,我都快担心死了。” 凌少群拍了拍他蓬松的头发:“看来是真担心啊,又瘦了不少,当大厨挺辛苦的?” 乐小虎晃了晃脑袋:“一点都不辛苦,当大厨光试菜就能吃饱肚子。” 紧接着,一坨肉也兴奋地抱住了凌少群。凌少群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哑着喉咙说:“肉肉,关东试的菜全都进你肚子了。” “”非博翼咬牙切齿道:“看在你拯救了人类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拯救人类?”凌少群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你在超凡实境阻止妖兽进军地球的事迹已经在穿越者群里传开了,你不是英雄谁是英雄。来来来,先不说别的,给我们的大英雄来张回归照。”说时迟那时快一部手机已经怼到凌少群面前,咔嚓咔嚓一连拍下几张照片。 “光我一个不顶用,要不是那些城主各显神通,只怕现在人间已经闹翻天了。”说到这里凌少群忽然想起乐肴也在当中,他问乐小虎:“你哥回家了吗?” “回了,他还特地嘱咐我给你多带点好吃的,你看,这些都是我发明的新菜式。”乐小虎将拿来的饭盒一一打开,果真都是凌少群没见过的花样,煎炸焖炖炒色香味俱全,旁边正在发照片上群的非博翼看得直流口水。 凌少群也不用餐具了,直接下手拿起一块牡丹肉,可还没碰嘴呢,那头就听到来自治疗师靖瑶郡主的严肃的警告:“少群哥哥你现在的身体不可以吃油炸食物,还有这些大麻大辣的,和难消化的,统统都不能吃。” 靖瑶正推着南霜穆进来呢,闻到一股浓厚的食物味道,动动脑袋就知道是关东送粮来了。 凌少群尴尬地笑笑,非常不舍地放下了牡丹肉,又快速将这份不舍转移到别处:“南霜,你好点了吗?” 南霜穆因为脑神经受损,有时候肢体不协调,还需要坐轮椅,但身残嘴坚,说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比某个睡了一个月的人好多了,至少不劳烦别人擦身换衣,也不着急去新单位报道。” 句句打在凌少群的痛点上,这种熟悉的配方让人即开心又苦恼,凌少群只好认命地收下了。 靖瑶提醒他:“少群哥哥,现在不叫南霜,要叫知南了,穆知南。” “没事,就一称呼。”南霜说完,那边非博翼高呼几声:“诶诶诶,平时发个信息半天没人回复,刚把英雄的照片一放,立马噼里啪啦一大推人说话。有慰问的人,还有问战蛟龙的细节的,来,你给说说。” 凌少群推开他手机:“我不说,果儿都没了,我心还难受着呢。” “别难受,下回哥给你买只鸟,大鹦鹉,会说话的,保证比果儿灵光。” “大鹦鹉能跟我家果儿比吗?果儿是凤凰,你要买就买只凤凰给我。” “说的什么话这是,我去哪找凤凰,山鸡要不要?” 关东举手:“我要我要,板栗炖梁山鸡,给少群哥补补身子。” “怎么又是辣味,不是说了少群哥哥不能吃辣嘛。”靖瑶站起来抗议。 南霜穆忙按住了她;“他不能吃我能吃,天天病号餐吃到我都快吐了,关东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板栗炖梁山鸡。” 非博翼盯着手机屏幕问:“群里怎么回,有没有个说法?要不我做个泺汐源英雄专访得了,保证能上热搜。” 蒋羽潼似笑非笑地调侃他:“你倒是挺能见缝插针给自己接活儿。” “可不是为了活儿,全为一腔少年热血与对超凡实境的敬畏之心。” “你还少年热血,请问贵庚了?肚子里的肉服不服气?” “蒋羽潼你丫的信不信我把你揍到粉丝都认不出来!” “你来啊,看谁揍谁!” 凌昕薇坐在一旁,用慈母的目光看着这些刚踏上社会,带着理想与所长的年轻人,不管是说着关心的话,还是斗嘴的话,都彼此信任依赖。想到儿子拥有一群在艰难的时候患难与共,在寒冷的时候温暖彼此的同伴,备受安慰。 热闹的氛围被两下敲门声制止了,护士长叉着腰不愉道:“病房里不可以喧哗,怎么又是你们间,都说了不能呆这么多人了!” 众人立马缩成乌龟,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 三天后,凌少群办理了出院手续,还是浩浩荡荡一行人给他送回家的,这场面像及了黑社会老大放监出狱。 大家把人送到大楼门外,又一一拥抱了凌少群才离开,把保安人员都看傻了,还以为是哪个人物荣归故里。 电梯上到72楼,凌昕薇按指纹锁开门,忽然一顿,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凌少群问:“怎么了?指纹开不了?” 凌昕薇嘴角抽了一下:“不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家里还有两个人。” “嗯?你不是一向家里不招待客人吗?”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凌少群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越想越纳闷,就算有客人也用不着这么拘束呀。 “也不算是客人。”凌昕薇开门时犹豫地说:“你先进去打个招呼。” 凌少群进到屋里,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还有一个漂亮的女生,正拿着吸尘器研究怎么操作。 见到凌少群,男人站起来打招呼:“欢迎回家。” 凌少群指着他,满脸惊骇:“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很久也没你出个下文。 男人环手胸前,嘴角露笑:“如果你不习惯叫爸爸,叫师傅我也答应。” 爸爸是叫不出来了,师傅更不可能,凌少群非常生硬地跟旁边的女生打了个招呼:“冰灵,你来啦。” 泺暄:“” 冰灵放下吸尘器跑了过去:“快过来,我给你把脉。” “不用不用,我在医院检查过了,一切正常,不然医生也不允许我出院。”凌少群看看冰灵,又瞄了一眼被他冷落的男人,踌躇道:“你们要住在这里?” 泺暄无趣地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好笑地反问:“这里是我家,我不住这里住哪里。” 冰灵也可怜兮兮地问:“少群不欢迎我吗?” “不是你。” 这三个字一出口,凌少群顿感不妥,果然,一抬眼就看到泺暄犀利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浑身不自在地摆了摆手,竖起两根指头说:“可是家里只有两个房间,怎么分配都不合适。” 泺暄仿佛想到什么,转头问了凌昕薇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他一直不知道?” “没说就不知道咯。”凌昕薇漫不经心地说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 凌少群揉揉额头:“我刚醒来,脑袋不灵活,你们能不能别打哑谜?” 泺暄熟练地给凌昕薇加了小半杯奶和一包糖后,才慢悠悠回他:“对面那套房也是我们的。” “对面?对面不是十几年都没人住吗?”凌少群之前多次怀疑对面屋是不是闹鬼,没人买也没人租,物业甚至都没上过门。 泺暄说:“当年我和你妈发生了点矛盾,她一气之下请装修师傅来把房子一分为二,说买房的钱是一人一半出的,房子也该一人一半分了。” 本来只有五分相信的凌少群,马上信了八分,因为这真的很像薇姐的做事风格! “所以,你们现在住对面?” 冰灵笑着点头:“是啊,少群有空多过来坐哦。” 和他们当邻居,只要薇姐点头,凌少群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会稍微忙碌一些。除了为迎接新工作加强锻炼,凌少群还要教导冰灵和泺暄如何适应现代人的生活,泺暄还好,跟时代只差距了十几年,加上网络接触,基本上生活无障碍,可冰灵不一样,她没有现社会的基础,需要从头一步一步学习。 这天凌少群正在房间里举哑铃,忽然听到厨房传来打翻东西的声音,而后烟雾警报器“哔哔”响起。 他忙跑去关掉报警器,又到厨房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一打开厨房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凌少群惊愕地看到电子炉头上搭了个柴架,居然燃着火,装满米汤的锅打翻在地,冰灵也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收拾残局。 “冰灵,你在干嘛?”该不会是在炸我厨房! “我想做饭。”冰灵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眼角吊着两颗泪珠,像只可怜的小松鼠。 “做饭为什么要点火?”凌少群现在使不了幻术了,灭火只能用夹子把柴一根根分开,再拿到池子里降温,这么一会功夫电子炉头已经报废了。 “不点火怎么做饭?”冰灵歪着头反问,那两颗泪珠子便流了下来。 凌少群吞吞口水,感觉自己是个责备小朋友的坏叔叔。冰灵也不是故意要烧厨房的,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做饭确实要点火。他转而温声道:“行了,这里我来收拾,你别哭。” “我没哭,我疼。”冰灵伸出手臂,上面红肿了一大片,看似被烫伤了。 凌少群嘶一声,自己都感觉难受:“手都烫成这样了,当然疼啊!赶紧冲水。” 冰灵乖巧地点头,一边冲水,一边流眼泪,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凌少群突然想起,她之前没痛觉,这大概是冰灵第一次感受到疼,难怪会不知所措。 “你等一下,我给你上药。”凌少群走出厨房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了个药箱。 他从药箱里拿出止痛喷雾给冰灵喷上,又拿来冰袋给她冷敷,顺便给她介绍了几种药品的作用。冰灵一听药物介绍就提了神,仿佛连痛都忘记了,专心致志研学起来。 番外1分歧 十四年前 白色圣殿被一股强大的剑气充斥,刹那变成灿红色,无数剑光穿透建筑,七零八落朝小男孩劈下。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小男孩瞬间撞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站在一旁观战的小女孩倒吸一口气,水灵精巧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惶恐。她跑过去捉住男孩的手,战战兢兢喊道:“小群小群” 她害怕极了,因为小群的身体不可控地发着颤,血从他口中溢出,把衣服弄脏一大片。 “父亲。”小灵看向男人,恳求他的帮助,却见男人面色冷淡,无丝毫怜悯之心。 “把他救起来,或者失去你的哥哥。”抛下这句话,泺暄拂袖离去。 怔怔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小灵眼眶发红,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治愈这么重的伤势,但面对父亲的冷漠,她只能尽力一搏,向小群施展刚学会的救治术。 幽兰的光芒注入小群体内,不到片刻,他猛地抬头,又吐了口血出来。小灵吓得心脏抽搐,眼泪止不住啪塔啪塔往下流。 庆幸的是,她的医术比想象中更好,小群慢慢脱离了危险,虚弱地张开了惊恐未退的眼睛。 泺暄走出训练室不远,见妻子站在露台的栏杆边上,海风吹拂她的短发,轻疾翻飞。 他走过去,想从后面抱住爱人的腰,却被对方推开了。 “我有话问你。” 凌昕薇今天情绪似乎不太好,当她转过来时,泺暄清晰看到她压抑的双眉。 “孩子身上的神禄怎么回事?” “一个实验罢了。”男人轻描淡写地回道。 “实验罢了?”孩子们承受的痛苦,被男人这么轻易带过,凌昕薇顿觉心寒。“难道就因为他们还小,容易改造,你就忍心让他们成为实验品吗?” “就是因为他们小,才只能用来做实验。”泺暄揉揉太阳穴,连续几个月高强度工作,他的身体有点吃不消。 然而这些动作看进凌昕薇眼里,就变成了不耐烦与敷衍。凌昕薇愕然,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人,仿佛已经不是那个和她共度多年时光的爱人,他曾经那么地温暖如风,那么地体贴入微,现在却变得冷酷无情,宛如陌路人。 她清晰地知道泺暄对第二空间的执着,对改建超凡实境狂热,但她不能理解对方为何忍心拿自己亲骨肉去当登天的踏脚石。 “我不会答应的,小群和小灵应该拥有自由成长的人生,而不是被改造成怪物,我要带他们走。” “你不能带他们走,外面很危险。” 泺暄并非危言耸听,他和顾汐研发的第二空间已经被某些组织盯上,超凡实境曾多次遭受网络入侵,试图窃取技术数据,当然,都被他们的安全系统及时拦截,并且回敬了一个个无法攻破的病毒。但窥探者并未因此止步,前段时间,og一个工程师被b组织收买了,高金额换取一张超凡实境的通行证,结果因为认证失败当场被机器人击毙。这些泺暄都没对妻子提起过,他要把家人保护起来,不受肮脏的外界污染。 但正因为他的不告知,在凌昕薇心里,他所有言行都是自私的产物。 “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危险!” 化解不开的恨意浓烈得让泺暄怔愣,他缓缓道:“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 凌昕薇轻蔑一笑,猛然给了他一拳重击,把男人英俊的脸扁成平底锅。 去你的最懂! 顾汐在外奔波几天,刚回来就发现房门没关紧,还支开了一条缝。他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进来的是谁。 他故意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才退回去关门。 桌底传出女孩极小的声音:“他好像走了。” 很快,一个小脑袋从桌布里钻了出来谨慎的眼眸一抬起,恰好就对上顾汐窃笑的脸。顾汐大马金刀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好整以暇打量着两只小老鼠。 正在往外爬的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裤子:“笨蛋小群,你被发现了啦。” “笨蛋小灵,你不说话他就发现不了我了。” 小群嘟嘟嘴,一溜烟爬起来,跑过去扒在男人膝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看他。 “顾汐,我饿。”大人们都这样叫男人,所以他也学着他们叫他顾汐。 面对这样一个娇小可爱的孩子,是个大人都会心软,偏偏顾汐不吃他那一套。“想吃就自己拿。” “你放太高了。”小群委屈地说。 顾汐不会把甜品放在桌子上,反而放在置物架最高那一层,每次小群偷偷来找甜品,都要先从门口潜伏到桌子底下,然后绕过专心工作的顾汐,爬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攀爬上置物架,不能弄响任何东西。往往在他差不多够着的时候,顾汐就会很‘巧合’地转过来,发现了一边伸手够食物,一边流口水的小老鼠。 今天训练太累了,他决定不偷了,换个办法,撒娇! “我好饿,你可以帮我拿一点吗?” 又大又圆的眼珠子就要瞪出眼眶了,顾汐忍住笑,转过去问女孩:“小灵想吃吗?” “嗯,”小灵点头如敲鼓。 “来,顾叔叔拿给你。”他从置物架上拿下草莓蛋糕,又将小灵抱到上膝盖上,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顾汐”小群蹙起双眉,撅着小嘴,那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顾汐故意板着脸道:“你是男子汉,靠你自己的能力吃。” “可是我好累。”小群干脆坐到地上,撩起衣袖揉了揉发软的手臂:“父亲给我们布置了好多功课,每天要练剑两个时辰,炼体一个时辰,我都快举不起手了。” 冰灵也附和地点点头:“我一直在看药书,我每背出一种药剂的研制方法,小群就要学会一套剑法,他真的很累。” 顾汐眼角瞥到小孩满手臂淤青,不禁皱了皱眉头。 泺暄给两个孩子的魔鬼式训练,从他们四岁就开始了,每天晨起认字念书,午后炼体一个时辰。小群主修剑术,小灵主修幻术,可是小灵似乎在医理方面更有天赋,于是泺暄又给她布置了大量的医籍研读。他们每天过得比任何人家的孩子都充实,却失去了色彩斑斓的童年生活。 顾汐也曾多次质问泺暄,对于四岁的孩子而言,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是不是太过苛刻了,但泺暄的答案永远是他们还未达到标准。至于标准到底有多高,那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小灵轻轻碰了碰走神的顾汐:“可以给小群一块蛋糕吗?” 顾汐沉着脸蹲下去拉起了小群的衣服,见稚嫩的皮肤上出现多道青黑的痕迹,怒目道:“身上的伤怎么弄的?”哪怕天天练剑也不至于把自己伤成这样。 小群像回想到什么,刹那间露出畏惧的眼神,他下意识用双手将自己包裹起来,小灵则是低下头,不敢吭声。 “你们父亲下的手?”虽是一个问句,但顾汐心底已有答案。 泺暄简直是疯了!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打断了顾汐散发出的怒气。小灵怯怯地问:“是不是父亲来了?” “快躲起来。”小群抛去惊惮,拉起她的手快速钻进桌底。 见两只小老鼠溜进桌底的动作清澈熟练,顾汐哭笑不得,他不忘往桌底下送去留给小群那块蛋糕,才不慌不忙走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他有些意外。 “我找你谈谈。”凌昕薇脸色非常难看,她想把两个孩子带走,但泺暄看得太紧了,她一个人无法完成计划,所以才来找顾汐,顾汐是她如今唯一信任的人了。 “是妈妈!”小灵听到妈妈的声音,正想爬出去,却被人捂上了嘴。 “嘘”小群用极小的声音说:“不要让妈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的功课还没做完。” 凌昕薇这次过来,是想问顾汐要一张通行证。超凡实境有严格的管控制度,只有泺暄和顾汐有自由出入的资格,其他人通行必须获得权限,哪怕身为泺暄妻子的凌昕薇,也无法获得这一特权。 除了通行证,凌昕薇还希望顾汐可以帮忙拖住泺暄,给她充足的时间离开。 顾汐平静地听她说完,才开口道:“你先别急,我去劝劝他。” “该劝的我都劝过了,他根本听不进去。”想起泺暄说的话,凌昕薇气得手痒,一拳砸在门上,被顾汐及时拦住了。 顾汐微不可见地瞥一眼桌底,温声道:“别冲动,出入通道是会被机器人检测到的,万一泺暄发现了,还是会捉你们回来。” “捉回来就直接干一架,我就不信干不过他!” 就算顾汐不帮这个忙,凌昕薇还是会自己行动,大不了和泺暄鱼死网破。 顾汐终于体会到了泺暄的头疼,他只好先答应下来,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好,给我点时间准备。” 凌昕薇这才松下紧握的拳头,点头离开。 她走后,顾汐来到桌前,蹲下身掀开了桌布,看到两个相依偎的孩子。小群嘴角沾了蛋糕碎,流着口水,小灵靠在他肩膀,两人睡得很甜。 到底怎样的未来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顾汐心里暗暗问自己。 番外2 失忆 一周后,泺暄的专属工作室从里面上了锁。 小群和小灵坐在盛满灵气的玻璃舱内,乖巧地等待着父亲的指示。泺暄顶着淤青的脸,面无表情在空中绘画新创的符文,青、金两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宛如一张大网将半个他裹在其中, 一个时辰后,新神禄终于完成,他微不可见地呼了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了。” 泺暄掐了个指诀,符文立刻亮起耀眼的金光和青光,分别朝小群和小灵体内打入。 “啊!”难受的呻吟从孩子口中喊出,神禄与身体融合的之时,经脉剧烈涌动,充实的灵魂仿佛下一刻就被蚕食殆尽。 “怎么会这样?”与预想中的呈现截然不同,泺暄兀自乱了分寸:“难道又失败了?” 眼见小群倒下,他赶紧伸手抱住,另一只手扶住同样要倒下的小灵。 “小群,小灵,你们感觉怎样?哪里不舒服?” “爸爸,疼,头好疼。”小灵捂住脑袋痛吟。 小群则一言不发,瞳孔涣散,情况更让人担忧。 泺暄坦然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新神禄的副作用如此严重,这项技术果然不够成熟,也许妻子是对的,在孩子身上使用幻术确实太过冒险。 他正要将神禄撤下,工作室的门铃响了,顾汐头像出现在荧屏上。 早不来晚不来! 泺暄不耐烦啧了一声,让孩子在玻璃舱内躺好才去开了门。 “什么事?”泺暄瞄一眼顾汐,发现他手里拿了份合同。 “出来单独聊。”顾汐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强拉着人就走了。 两人脚步刚离去不久,工作室门口又新添了一双脚步。这间延伸工作室是泺暄专用的,需要指纹才能进入,凌昕薇早有准备,将从泺暄那里套来的指纹按在指纹板上,门‘哔’一声开了。 与其说是工作室,还不如说是打造室,里面陈列的多是泺暄亲手制造出来的兵器,其中一对碧剑,一直一曲,一攻一守,一重一轻,正是他为小群6岁生日礼物定做的礼物。 凌昕薇对此嗤之以鼻,目光四处搜索,最后停留在上锁的玻璃仓内 “小群,小灵。”她轻声呼唤。 小群睁开眼看她,却不说话,仿佛认不出她是谁。 另一个舱里的小灵嘤嘤做声,抱着脑袋楚楚哀求:“妈妈,我头痛,妈妈,妈妈” “小灵别怕,妈妈这就带你们走。”凌昕薇用轻柔的声音安抚着女儿,期间又朝小群看了一眼,心中惶惶不安。 玻璃舱用的也是指纹密码,凌昕薇输入同一个指纹,舱门开了,她快速将小群抱出,检查他身体情况,确认无伤才安心下来。 看孩子的情况,应该是泺暄又做了什么可怕的实验了。必须把孩子带走!她心里下定决心,赶紧去开小灵的舱门。 指纹刚输入,头顶的红灯忽然闪烁起来,警钟紧跟其后喧嚣不停。 凌昕薇沉稳的心猛然提起。警钟怎么响了?难道不是这个指纹? 另一边,泺暄与顾汐刚吵得不可开交。 “停止项目?不可能!”泺暄将厚厚一沓合同扔在地上,恨不得再踩上两脚。 “你非常清楚我在这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任何事情都不能让我放弃这个项目。” 顾汐脸色不比他好看,语气更为沉重:“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可以改写历史,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赌输了怎么办?输了你失去的不只是名誉,时间,还有你的孩子,还有小薇。她每天为了你的破事担惊受怕,你难道一点也不为她考虑吗?” 凌昕薇会担惊受怕?不,她只会抡起拳头砸向她讨厌的人。泺暄总算听明白了,他冷笑一声,确定地问:“你喜欢她是?” 顾汐:“你说什么?” “你一直都喜欢她,所以才会在乎她的感受。” “与这件事无关。”顾汐没有否定,却已表明态度。对任何想要争取的事与人,他果断,强悍,绝不让步。 “那就是真的了?你可藏得真好”泺暄的话未说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他一怔,立马猜到工作室出了问题。 “等一下,你去哪?”顾汐捉住他的手,犹如禁锢他的人,让他寸步难移。 “你聋了是吗,警报响了没听见?”泺暄怒道。 “我不管警报响了还是楼塌了,你先把合同给我签了。” 泺暄不跟他废话,一个瞬移闪身离开。 工作室内凌昕薇用尽力气去开小灵的舱,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玻璃舱从内部反锁了。情急之下她举起架子上的剑朝舱门砍去,“碰碰碰”的撞击声把小灵吓坏了,连头痛都忘了,紧紧捂住耳朵,面露害怕的神色,可玻璃舱依旧坚固无损。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打不开?” 凌昕薇急得快要哭了?,她自知时间不多,警钟很快会引来泺暄或基地里其他人,到那个时候别说小灵,连小群也带不走。 果然,她还没动身,门外就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小灵,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着说了一句,抱起小群躲在落地窗帘后面。 西暮子走进来后,看到打开的玻璃舱,顿露杀气。他敏锐的视线搜寻一圈,很快瞥见露在窗帘下的脚尖。 仅一个鞋尖,他就认出了鞋子的主人,因为超凡实境里的女人实在太少了,少到通过款式就能认出人来。 知道来人是谁,西暮子平复了脸上的杀气。他将玻璃舱复原,输入密码停止警报,而后毅然转身走出工作室,还在楼梯口把飞奔而来的泺暄拦截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泺暄着急地问。 西暮子摆弄着手中的监控器,漫不经心道:“变异鼠触碰了工作室的门,早跟你说了做这些怪物出来会麻烦不断,看,现在变异鼠到处乱窜,还咬坏了东西,你说怎么办?” 他把调换的监控录像递给泺暄看,一脸担忧道:“我看还是得采购一批强力杀鼠剂回来。” “买什么杀鼠剂,开个结界就行了。”泺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幻术是用来干嘛的,摆设吗? 在泺暄的帮助和西暮子的掩饰下,凌昕薇安全把小群带回了家,可当晚小群就发了高烧。以往身体不舒服,小孩会又哭又闹,这次他却半声不吭,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要不是凌昕薇把他抱起,都察觉不到竟然生病了。 凌昕薇给顾汐打了电话,两人带着孩子急冲冲去了趟医院。医生检查不出什么大问题,说小孩子发烧很正常,打针退热就行,但他痴痴呆呆的模样肯定不是高烧引起的,怕是患了什么心理病症,得带去看心理医生才行。 凌昕薇难以接受,握着小群的手不断地问:“小群,我是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吗?” 小群睁着干净无垢的眼睛与她对望,许久才摇了摇头。 凌昕薇这下是真急哭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淌:“不会的,小群怎么会忘记妈妈呢?你再看看我,看看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带你和小灵去坐木鸢吗?记得妈妈给你们做糖人吗?你说妈妈做的糖人最丑,但是最甜,你还记得吗?” 顾汐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拍她的背道:“忘了也好,忘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以后他再无牵挂了。” 是的,把过去忘了,小群就不会追问小灵在哪?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忘了过去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不正是凌昕薇想要的结果吗?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见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痛心不已的样子,小群懂事地捉住了她的手说:“妈妈不哭。” “好,妈妈不哭。” 凌昕薇擦掉眼泪,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小群好,把亏欠小灵的爱护与关怀,统统在小群身上还回去。她开始学习做饭,学习如何独自照顾小孩,而顾汐也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以朋友的身份,为她挡去风霜雨露。 番外3 被劫 原本以为一切已安稳下来,不料事与愿违,小群六岁生日这天,又出事了。 蛋糕店里陈列的蛋糕口味繁多,花样各异,看得玻璃柜前的小男孩直流口水。凌昕薇爱怜地抚摸着他脑袋,耐心地问:“这是小群第一个生日蛋糕,小群喜欢什么图案的?小叮当还是小超人?” 小群灵巧的眼珠子在各种卡通蛋糕中徘徊,最后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翘起食指指向了用两把剑做造型的普通蛋糕。 “我要这个。” 凌昕薇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为什么失忆了还喜欢剑?该不会是落下了什么可怕的后遗症! 她不着痕迹地捏着小指头转了个方向:“妈妈觉得这个小黄鸭也很可爱,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不,我就要剑的。”小群坚定地指了回去。 凌昕薇叹口气,妥协道:“好,要什么口味的?芒果好不好?” 小群努力思考半晌,脱口而出:“要圣子果的。” 这下凌昕薇不仅嘴角抽搐,连大脑也在狂抽,说好的失忆呢! “没那口味的,妈妈帮你决定,就要芒果好了。”她快速走到柜台前结账,生怕孩子又冒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这时蛋糕店走进来一人,戴着压低的鸭舌帽,飞快地扫了母子一眼后,确定了心中所想,而后悄声离开。不到一分钟,店内忽然闯入一群人,其中一人手脚麻利,将沉浸在喜悦中的小群捂嘴抱走了。 凌昕薇立马惊觉,扔下钱包追了上去,不料遭到两人拦阻。凌昕薇左右闪开,捉住一个空挡,用肘猛击其中一匪徒的腹部,在另一人上前时肘击改成挥拳,直揍在他脖颈上。 两人捂住腹部和脖子,几乎同时撞倒旁边的蛋糕架,摆盘哗哗啦啦掉在地上,吓得店员连声尖叫。 凌昕薇追到门口,又冲进来几人,看架势非得把她留下来不可。凌昕薇打架游刃有余,从来没吃过亏,可这次对方来人太多,双拳始终难敌四手,很快她被束缚双手压在了地上。 劫持小群的面包车从她眼前扬尘而去,逐渐缩小在视野中。 “停下,别跑!”凌昕薇绝望地捶着地面嘶吼着。 不知是打闹声动静太大,还是店员跑出去求救,招来了原本等待在车里的顾汐。他一进店就看见被压在地上的凌昕薇,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为首的劫匪,又把另一个上前作死的掰断了手指。 那群跪在地上压住凌昕薇的,不得不起来围攻顾汐,还没站稳脚,又统统被打回地面,七颠八倒,连连哀嚎。 凌昕薇无暇他顾,爬起来追了出去。“别跑,把小群还给我!还给我!” 她嚎叫着追在面包车后面跑了几百米,也不顾交通灯的转变,差点被横过的车辆撞到,还好顾汐护了一把,才避免了车祸。 “顾汐,他们把小群带走了。”凌昕薇扯住顾汐的衣领,泪水横流:“怎么办?我现在只剩小群了,我不能失去他呀。”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重量,凌昕薇哽咽着弯下了腰,越哭越伤心。他们夺取的,是她的血,是她的肉啊! 女人少有表现出脆弱的一面,看到她这个样子,顾汐心疼得不行。他把人抱紧,轻拍着她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道:“你不会失去小群,没有人可以带走他,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听到他的话,戚戚沥沥的哭泣反而加重了,宛如再也关不上的阀门,泪水涌流而出。等所有力气消耗尽,顾汐的衣领也湿透一大片,凌昕薇才虚弱地倒进了顾汐怀里。 当天顾汐回了一趟泺汐源。 泺暄把隐瞒不报的西暮子关进太虚门让他反思己过,西暮子反倒乐得其所,以他悠闲懒散的性子,即便不出门他也能在太虚门度过余生。 而西暮子的工作则统统落到泺汐身上,也不知是惩罚西暮子还是惩罚他自己。 这头狼艰狈蹶,那头顾汐就出现了,泺暄仿佛见到曙光,笑眯眯地赶前去迎接:“这么快想明白了?想明白就好,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我都快腾不开手了。” 可是等顾汐走近,泺暄从容的笑容立马不见了,因为在灯光的照拂下,顾汐脸上愤怒的表情逐渐显露。 毫无预警的一拳,结结实实揍打在泺暄肚子上,还来不及反应的泺暄捂肚屈身,只觉五脏颠覆,痛心切骨。 他想问个清楚,但剧痛令他丧失了语言能力,久久不能说话,倒是顾汐疾言厉色,让他了解了事情:“你知不知道没了小群她会疯掉!她已经把小灵留给你了,你却把她的另一半也抢走,你要她死吗?” 脑袋嗡鸣一声,被顾汐揪着衣领站起时,泺暄依旧怔愣,但苍白的瞳孔很快便闪入一丝彻骨寒意。他反手扯住顾汐的衣领,比后者还要激动:“你说什么?小群被人抢走了?” 顾汐这一拳打得很重,泺暄身子还直不起来,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一目了然,骇然,震惊,恼怒说明了他完全不知情。 顾汐将他推开,生冷地问:“你不知道?” “你以为我干的?” 泺暄简直要疯了!一句脏话卡在喉咙不知该骂不该骂。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比任何人都紧张自己的孩子。修改基因那个计划,我已经终止了,也不想去追究小薇把孩子带走这件事。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就该固执地把人留下,用铁链将他们拴起来,走哪带哪,也好过现在连孩子都找不到!” 顾汐问:“那你有没有头绪,是谁干的?” 眼下最重要是把小群找回来,绑架的人无非为钱,总不会将人劫走了却片字不留? 顾汐的话提醒了他,劫匪一般会要求赎金,但小群被劫走他一点风声也收不到,那只剩一个原因了。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来处理。”他咬牙道。 “你确定?”顾汐不是信不过他,只是担心他冲动处事下小群的安慰。 “别废话,那是我的孩子。”来回走动细碎的脚步表现得出泺暄很烦躁,但在下完逐客令后,他还是忍住性子叮嘱了句:“照顾好她。”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顾汐已经转过去的头又拧了回来,目光正视泺暄,一字一句道:“不用你提醒,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顾汐走后,泺暄心情更加燥,他胡乱抓一把头发,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就如预知他来电,对方在第一时间便接听了,那头传来一声带磁性的轻笑:“泺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接到你的来电。” 泺暄闭上眼,喷出满满一鼻息,才开口说:“刑天,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我知道你儿子在哪。”一针见血的话,对方却说得很慢,优雅不失大方。 泺暄猛地睁开眼,把一切希望寄托于刑天接下来的话,然而停顿片刻,他听到的却是:“但这个忙我不能帮。” 泺暄一用力,手上青筋直跳:“把我儿子带回来,我可以将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给丰胤。” 那头又是两声清脆的笑:“你觉得我缺钱吗?捉走你儿子的是传鸟,那群老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给钱有什么用。” 泺暄满心抓狂,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发,他早该想到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 “刑天,我知道你有办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只要我儿子能平安回来。” “我要什么,你最清楚。” 在打通这个电话之前,泺暄就做好了交易的准备,只是不曾想这么早就拿出最后的筹码。“超凡实境的策划方案可以送给你。” 可他的‘最后’,并非刑天的‘最后’。那头沉默几秒,开出更高的价码:“还有‘心脏’,这两样东西,少一件免谈。” 一口气哽在脖颈,泺暄捏紧了拳头。他看‘心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交出‘心脏’等于把一辈子的心血交付出去,怎么可以。 他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冷汗浸湿衣背。 刑天颇有耐心地引导他:“传鸟要的也是‘心脏’,但他们怎样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质,你是清楚的,从来没有人能活着逃离他们的囚禁地。只有我的战傀,能找到人质并且安全将他救出。泺暄,你是聪明人,把‘心脏’交给谁对你最有利,你应该想得明白。” 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最紧张,这个时候最适合趁火打劫。侀天不介意隔岸观火,等传鸟拿到‘心脏’后,再从他们手里抢过来,当然,他更乐意卖这个顺水人情给泺暄。 泺暄像雕塑一般杵在那里许久,最后用力点了个头:“行!‘心脏’给你,但你要马上行动,确保我儿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