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眠》 第1章 公主夺夫 大夏,乾元四十三年,九月出头。 京城南边的宁定公主宅邸,雕梁画栋,金玉描栏,处处都透着皇家威仪。 林娇娘推开一扇窗,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凉丝丝的风吹进屋内。将屋内闷气给吹散了些。 距她被‘请’来公主府做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了。 丹霞从身后,拿了件大氅给林娇娘披上:“小姐,天凉,您要多保重身体……明日就是姑爷放榜的日子了……” 林娇娘紧了紧大氅的系带,面上勾唇却不见笑意。 丹霞口中的姑爷,指的是蒋炎彬,父亲资助的众多学子之一,模样俊俏,如芝兰玉树,风姿儒雅。 茫茫人海中的一眼,便让她对蒋炎彬芳心暗许,就算蒋炎彬什么都没有,也愿意嫁之与他。 只是……恐怕无人会想到,他即将高中之日,便是自己身死之时。 林娇娘刚刚要说什么。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门扇重重地摔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丹霞慌张的挡在了林娇娘的身前,满脸的戒备:“你……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嬷嬷手中端着一壶酒,瞧了一眼林娇娘和丹霞,眸中满是不屑。 后面进屋的女子,一身华贵罗裳,浑身上下透着矜贵之气,端着十足的仪态和上位者的气息。 林娇娘冷着眼,看着宁定公主,眸中恨意连绵不绝。 宁定公主凤目微挑:“你对于本宫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林娇娘心脏狂跳,她料到宁定公主不会放过自己,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此事与丹霞无关,还请公主殿下大发慈悲,让她离开。” 丹霞一惊,转头看向林娇娘:“小姐!” “这时候倒是演一些,主仆情深的戏码?”宁定公主讥笑着:“罢了,既然是你临死前的遗愿,本宫当然也可以满足你。” 丹霞如何都不愿意,泪水湿润了整张脸,却还是被拖拽了出去。 直到那声音逐渐远去,林娇娘紧绷着的弦才是松开了些,这已经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定宁公主只是想让她死,那多活一个也是好的。 林娇娘再看向宁定公主时,许是知道自己此次再无活路,一直压在心中的狠,便再无丝毫遮掩。 “宁定公主,你身为堂堂一国公主,受天下万民所养。却做出此等强掳她人夫婿,毒害正妻之事。你的心中就没有丝毫的羞愧吗?” “大胆,你个贱人也敢妄议公主?”一旁的女官脸色大变:“来人啊,掌嘴!” “不必了。”宁定公主摆了摆手,面上虽还笑着,却多了几分煞气。 攥紧了手,却又缓缓地松了,笑道:“你想要羞辱本宫?也罢,本来有些事情并不想说,但本宫现在倒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了。毕竟你不让本宫好受,本宫何必让你好受?” 一封御册扔在了林娇娘的面前:“看看,和你们林家有关,本宫原是想让你糊里糊涂的死了,心中也能舒服些,现在……本宫就是想让你好好瞧瞧。” 林娇娘一愣,连忙扑到了地上,慌乱地将那一封御册给展开,顾不得此刻的仪态尽失。 当一个个的字眼入了眼,就如同一颗颗钉,刺得林娇娘心头滴血。 那是一封皇帝御笔朱批的御册,上面所提,竟然是林氏一族通敌叛国的罪证,每一条每一例都写得清清楚楚,可是……可是那些罪证和贪墨她都陌生的厉害。 “株连九族……家财尽数充入国库……” 那御册在林娇娘手中,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发疼,一把扔了出去。 “林氏一族世代经商,忠于陛下忠于大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林家是冤枉的,这都是诬陷,陛下英明神武,自会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林家清白!” 她知道的,爹爹和族人们,是不会做出那些事的。 林娇娘挣扎着想要起身,便已经被一旁五大三粗的奴仆给死死按住。 宁定公主轻笑着,在杯盏中倒上了酒液,唇边笑意如寒夜落雪。 “诬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娇娘抬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十指丹蔻殷红如血,锋利的指甲刺入林娇娘脸颊细嫩的皮肤时,渗出的血与那丹蔻的红融为一体,让人分辨不出。 “没有大夏,何来你林家?你林家掌我大夏财富,十之有三。如今只是拿回来本属于皇室的东西,何来诬告之说?” 毒酒被灌入喉头。 宁定公主的字字句句,依然说着:“无权无势的商贾氏族,不过是我等皇室的一条看门狗罢了。主人想要取自己宝库中的财物,难道还要向狗开口不成?” 林娇娘被重重地推开,像是生机衰败,从枝头飘落的枯叶。 那毒酒发作真快,只是片刻,五脏六腑便如同火烧火燎。 只是……她不甘心…… 她做错了什么?他们林氏一族又做错了什么?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嬷嬷谄媚地递上了一方帕子:“公主,这种贱货交给奴婢们处理就是了,何必污了您的眼睛。” 宁定公主擦了擦手:“也罢,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她,这穿肠引的药效会一直持续一个时辰。肠子寸寸尽断,你们就在这里,帮本宫瞧着,本宫可不想让她死得这般轻松。” “若不是她一直‘不懂事’地占着正妻的位子不肯放,本宫也不必手上沾着这般污血了。” “不……不要走……”林娇娘痛苦地开口。 穿肠引发作,一开口,血水从喉头顺着涌了出来。 出口的话,都变得支离破碎。 林娇娘努力地想要去抓住宁定公主离开的裙摆,一抬头,却从门缝处看到站在门外的那个男子。 是蒋炎彬—— 原来,他不是没有来,他从始至终都在。 曾经那个将自己视若珍宝,生怕自己受一丁点委屈的男人。 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毒杀,被灭满门,却站在那女人的身后。 迷迷蒙蒙间,她又看到了,自己抛下一切也要和蒋炎彬走时,父亲失望的眼神。 “爹……女儿错了……” “女儿真的错了……”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为何她与整个林家什么都没做错,却落得这般一个,任人诬陷,满门抄斩的下场? 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乌黑的眸也逐渐没有了光彩。 林娇娘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只是,若再给她一次机会,今日她所受的种种,那些仇,那些血债,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第2章 鸳鸯暖汤 咕噜,咕噜…… 林娇娘被呛了满口的水。 热,甚至说得上有些滚烫。难道是定宁公主要活煮了她吗? 求生的欲望,让她在水中不停地舞动着手臂。手边有什么凸出来的东西,也根本来不及去细细分辨。 死死抓住,再是借着力道,一下从水里探出了身子来。 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林娇娘贪婪地呼吸着。 这时才发现自己以为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个男子的臂膀。 而那水之所以炙热滚烫,则是因为她现在正置身于一个浴池。 偌大的浴池之中,只有她与另外一名男子。 蒸腾的雾气,让林娇娘一时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唯有那一双眼如同漩涡,只是看上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难以移开。 隋仪景眉眼阴鸷层层落下,眼底更为深的地方,又有几分恼怒和惊疑。 怎么会有女子突然出现? 每月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他特地将所有的人,乃至最为亲信之人,全部都给差遣离开。 林娇娘察觉到男人身上愈发浓烈的杀意,才更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只是,脑海中不断翻涌上来的记忆,告诉自己。 她现在不是林娇娘,而是裴将军府嫡女——裴舒。 但她却深刻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小心,便很有可能以‘裴舒’之名死去。 重活一世,她当作是老天可怜她,给予她的机会,不管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要活下去。 裴舒站在水中,这具身体极为丰腴,衣裙沾水之后贴在身上,更是将整个人衬得珠圆玉润,活像是个肉球。 向着面前的男子深深行礼的举止,此刻瞧起来,也是分外好笑。 “我知今日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留我一命,日后若贵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肝脑涂地,绝不推辞。” 贵人? 隋仪景一笑,这种称呼,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过了。 初听着竟是有那么几分怪异。 那眼神中竟然当真带着几分清澈,好似真不知道他是谁。 这可当真是个怪事了…… 隋仪景正欲开口,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隋仪景欺身而上,一手揽住裴舒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身体贴得极为的近,男人身上的温度,竟然比着这池水还要炙热几分。 裴舒明显觉得不对劲,隋仪景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想活就听话,别出声。” 她想活,所以她沉沉地点了点头。 屋外的人似乎犯了难,听着声音都带着几分焦急。 其中一人开口道:“就是这里了,我们已经给大小姐喂了药了。你稍微再过些时候进去就行了,定是要坐实了和大小姐有染之事,知道了吗?” 另一人开口,听着是男子的声音:“那还请柳青姑娘帮着和二小姐多说些好话,只要奴才的家人能够好好得了照顾,奴才这条命就是豁出去了。” 柳青点头:“放心,事情办成了,二小姐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裴舒俯在男人的肩头,听着外面的话,脑海之中关于今日之事的记忆也是给捋清楚了。 今日是宫中皇后娘娘的品香宴,朝中凡是有些品级的世家贵女,皆是收了拜帖,入了宫外行宫。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一心迷恋当今的旭王殿下。今日,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听了那些刁奴的话。 以旭王殿下在此为由,对裴舒下药,骗到了此处。明着是想一解裴舒的相思之苦,实则是想坏她名节。 却未想到裴舒入了这殿内便落入水池里,药效一发作,身体绵软使不上劲。 真正的裴舒,已经溺死在水中了,她们二人在这一番机遇巧合之中,身为林娇娘的她竟然以裴舒的身份活了过来。 外面的谈话没了声,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远,那应该是柳青离开的声音。 隋仪景不是蠢人,三言两语也足够他听明白了。 “看来裴大小姐当真和传言的一样愚蠢不堪,被人这般三言两语哄骗着,就中了计。” 男人开口,声音中满是冰冷:“裴府表面亮堂,内宅之中倒是龌龊,就算我不杀你,你也难以安然脱身了。” 蒸腾而起的雾气,将裴舒的脸颊熏红。 可即便是这样,也掩不住那一丝红意之下,逐渐浮起的灰白之色。 他说得不错,只要门外的那个奴才走进来,那么她就算完了。 恐惧会让人发慌,但却让裴舒的脑袋转得愈发的快。 忽地,像是一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的,死死将男人给抱住。 男人一愣,裴舒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贵人是谁,但贵人能够在行宫之中,怡然自得独享一池暖汤,定然身份不凡。想来若是能和贵人绑在一条船上,多少也能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来。” 呵,这女子。 他为图僻静,所以未在宫中行今日之事,没想到却能闹出这种事儿来。 隋仪景稍微一用巧劲儿,便是将裴舒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一只手捏住了裴舒的下颌。 “真是黑心肝的丫头啊。” 他这样堕入污泥之中,满身污秽之人,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她想要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有意思。 “你既然向我投诚,我又怎么会让你死呢?不过……我的恩典从不赐给无用之人。” 裴舒的发丝被隋仪景拉扯着,头皮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这样的距离,也恰好让她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男人生的清贵凛然,却混着几分邪魅。 男子的刚硬与女子的柔美,在一张脸上同时出现时,原本会让人觉得怪异。 但在他脸上,却只觉得刚刚好。 仿佛是天上真仙堕了魔道,似仙似魔,明明透露着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她不管面前的男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只要能够让她活下来的人,就是她的信仰。 “我日后会向贵人证明,我并非无用之人的。” 裴舒声音刚刚应下,关着的殿门便是被推开。 仆从瞧着空荡荡的殿内,除了池水面上轻微荡漾了一下,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 “咦,大小姐呢?” 第3章 有心陷害 一道身影从行宫上空掠过,身形轻盈,落地无声。连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也没有丝毫察觉。 裴舒被男人抱在怀里,以防不小心掉下去,一双手死死勾住男人的脖颈。 心中又是忍不住的感叹了一下男人的身体看着纤细,却颇有力劲。 她如今的体态极为的痴胖,男人却能抱着她驰骋于空中,并且丝毫不费力。心中对他又是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犹豫了一下,裴舒才是开口道:“今日之恩日后若要报答,该如何与贵人联系?” 这人究竟是谁? 她出身商贾,对皇室宗亲并不算太多了解。 如今的皇帝已是不惑之年,这男子显然不可能是当今天子。 难道是当今的几位皇子中的某一位?或者,是某位皇亲? 隋仪景低头,只是瞧了一眼裴洛舒:“不该问的别问,需要用得到你的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裴舒连连点头,保命要紧。 忽地,宫道上,一个匆匆走动的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贵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否再帮我一回?” 隋仪景循着裴洛舒指的方向瞧过去,一个丫鬟正向着宫中聚会的朝花殿过去。 看服饰,是裴家带进宫的丫鬟。 “你想要做什么?” 裴洛舒脸上满是坚定之色,按照记忆,这个丫头就是刚刚在殿门外对她好一番算计的柳青。 前世的种种,让那个相信与人为善的林娇娘已经死了。她既重生一遭,也不会再忍气吞声。 “贵人不是想看我的能耐吗?”裴舒指着柳青的背影:“我会向贵人证明,我非忍气吞声的兔子,而是会将敌人拆吃入腹的狼。” 隋仪景低垂的眉眼扫过裴舒,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语,竟然会从一个全京城都知道的‘痴笨’小姐口中说出来。 看样子,这肥痴愚笨的皮囊之下并非是一团稻草。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柳青一路小跑着回了朝华台,殿内,空气中飘荡着馥郁典雅的香气。 受邀的贵女正在大殿之中围绕着香台,人人皆是对着皇后摆出的香烛,说出自己的见解。 而在那一群贵女最中间的裴锦明明什么都没说,光是那一张过分美貌的容颜,便已经将所有的贵女都给比下去了。 裴锦心中满是得意,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清淡的笑意,看起来全然一副娇柔心善的模样。 目光瞧着柳青小心进来的身影,便是将身子退了出去。 柳青贴在裴锦的身侧,耳语着:“小姐,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我可是瞧着刘二进了那殿内才回来回话的。” 裴锦微微低头,小心的遮掩了面上的喜悦:“办的好,等回府之后,我自有重赏。” 一丝狠辣从裴锦的眼底浮起。 裴舒啊,裴舒。你可别怪我。 只是现在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才行。 咔擦一声脆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裴锦似是有些不知所措,脚边一只青花缠枝小碗已经成了一地的碎片。 还未有人呵斥,裴锦已经是直直的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连连请罪:“臣女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请娘娘恕罪。” 皇后温良,摆了摆手也没怪罪:“裴家的姑娘?本宫知道你是最懂礼仪规矩的,何来竟然会在宫中失了礼数?这倒是不像你了。” 裴锦低垂着头,瞧着竟是有几分为难:“这……” 皇后身边的女官呵斥着:“皇后娘娘问你话呢,还不速速作答?可是心中有鬼,才不敢言语?” “臣女不敢。” 裴锦一抬头,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瞧起来颇为楚楚可怜,让人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臣女的姐姐,因觉得殿中气闷。想去宫外透透气,臣女让柳青跟去身侧好有个照应,但是这一路过去,柳青一个失神的功夫,便是没瞧见了姐姐的身影。臣女初听着的时候,心中惊惧,才摔了东西。又怕扰了皇后娘娘,可又怕姐姐在宫中跑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皇后敛了笑:“她在宫中何处走失的?” 柳青:“回皇后娘娘话,奴婢一路跟去了清池宫,一晃神便是不见了小姐踪迹。奴婢惶恐。”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贵女,面上也是精彩纷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着话。 “清池宫?那边不是皇子们论道的地方吗?如此说来,好像旭王殿下也在那边,难道说……” “这还用想?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道,裴舒痴恋旭王殿下。她偏生在那里摆脱了婢子,要说不是去见旭王殿下,那我可是不信的” “啊,我知她对旭王殿下芳心暗许,可做出此等事来,应当不至于?” “这谁又说的好呢?毕竟她可是在京城里出名的裴舒啊,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议论之声渐起,裴锦跪着,低垂着的头恰好掩藏了她面上的笑意。 她故意没有明说裴舒与人有染,将话头留给了众人去说。到时候,裴舒被前去寻找的宫人,抓到与小厮在后宫之中有染,那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皇后娘娘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思虑之色。 与皇子幽会还未坐实倒是可以不论,但一个贵女在后宫之中走丢了,若出了什么事情。那她这个皇后,也难以拜托罪责。 “来人啊,快快差人……” “皇后娘娘。” 一道声音,从宫外传进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跪着的裴锦和柳青却都是浑身一僵。 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于裴舒,可是裴舒现在不是应该…… 裴舒一步步走进殿内,刚刚在殿外时,裴锦的那一套说辞,她也听的完全。 不得不说,这个看起来如天仙一般的妹妹,真是菩萨面容,蛇蝎心肠。 若不是她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只怕也会被这张极为有迷惑性的脸和那伪善的说辞给骗了。 她们想害死自己,那她只会让她们的计划落空。 第4章 断你退路 裴舒的浑身湿了水,但身外披挂了一件外披,将她一身贴身的湿润衣裙给全数遮挡住。 走到殿中,向着皇后便是行了一礼。 “臣女裴舒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瞧了一眼裴舒那身上的外披,那是巡逻统领的外披。 裴舒在京城之中的恶名,她也是有耳闻的。心中下意识的也多了几分厌恶,若不是她身为皇后,做事须得公允,她已然不想听她多说什么。 “你是裴家的小姐?你怎么身上湿漉漉的,如此狼狈?在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裴舒抬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还当真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后娘娘,有人要害我,还请皇后娘娘替我做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偏偏裴舒又是一番遭了迫害的模样,说出口的话,无形的便让人信服了几分。 裴舒一脸惊恐不安的样子:“臣女因觉得有些气闷,便是在宫中的望月湖边小坐一下想透透气。谁知背后忽然被人推了一下,便是掉入了水中。若不是有宫中巡逻侍卫及时出现将臣女给救了起来,臣女此刻只怕已经是一命呜呼了。” 说罢,掩面盈盈的哭着。 裴锦对于裴舒的出现已然是惊疑不定了,再听着裴舒的话时,更是用眼角的余光瞧向了一旁的柳青。 柳青不安,向着裴锦摇了摇头。 皇后听闻后宫之中竟然发生了这等害人性命的事情,并且是发生在她的品香宴上,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裴家娘子,那你可有瞧见是谁,将你推下水的吗?” 裴舒摇了摇头:“臣女不曾瞧见。” 裴舒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裴舒又是开了口:“不过,臣女落水时。曾抓到了那人的衣袖,竟然是带下了一方帕子。还请娘娘明鉴。” 裴舒从衣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蓝底绣柳叶,整个帕子倒也是精巧。 在场的人无不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瞧过去。 柳青用眼角的余光瞧过去,只是一眼,便是吓的险些连魂儿都没有了。因着,那帕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 “诶,那不是裴锦小姐身边柳青的贴身帕子吗?” “是啊,你这一说倒也是认出来了。” “难不成,将裴大小姐推入水中的,其实是柳青?” 裴舒还哭着,抬起手擦着泪。恰恰好的掩下了眼底的悲与恨。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所以今生,她不会再有任何容忍与退让。裴锦既然敢对她出手,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心理准备。 “姐姐,你没事可真的太好了。” 声音如仙乐临凡,听着便让人觉得心情好像平复。 裴舒抬头,裴锦已然泪眼朦胧的抓住了裴舒的手,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这个二妹妹因为重新见到她,喜极而泣了。 裴锦似是哭的有些喘不上起来:“妹妹听柳青说,姐姐不见了踪影。正是要与皇后娘娘说,前去找姐姐的,万幸妹妹是回来了,不然我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与母亲交待了。” 裴舒:“是好交待的。” 裴锦一愣:“诶?” 裴舒指着柳青,眼中似全然是惊惧:“姐姐,此等恶奴竟然敢做出谋害主子的事情,可是料想她那一个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凭她一人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裴锦听的头皮一紧,她这是要说,这一切与她有关吗? 忽的,自己的一双手被裴舒紧紧握住,裴舒正满眼热泪的瞧着自己:“妹妹待我极好,我必然相信不会是姐姐指使了此事。定然是有人收买了柳青,想要借着此事来挑拨我们姐妹的感情。” 裴舒又是看向了皇后:“皇后娘娘,还请您定要严加拷问了这黑心肝的东西,让那慎刑司中刑罚一一过了一遍,怕才能讲出真话。” 裴锦只是愣了片刻,心中猛然明白了过来裴舒这么做的目的。 柳青是她身边的贴身丫头,许多事情她最是知晓。若是真进了牢狱中,受了重刑,就算她再怎么忠心与自己,怕也是将什么事情都给交待的一清二楚了。 她不能不保柳青,可偏生裴舒的话字字句句将自己全都给堵死了。连为柳青求情都做不到,不然就是给自己染上一身骚来。 可真任由柳青被带下去,那她的那些秘密,也是要瞒不住了。 柳青听着裴舒的话,浑身抖的和筛糠似的,连忙抓住了一旁的裴锦。 “小姐,救救我。此事当真是与奴婢无关啊。奴婢明明连见都没有见到大小姐。又怎么会推了小姐入水。至于那帕子,奴婢当真是不知晓啊。” 裴锦心中本就有保下柳青的念头,正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便是被裴舒给打断了。 “妹妹,难道还要为此等刁奴求情吗?” 裴舒眼角含泪,将可怜无助做到了极致,可不知怎么的,裴锦看着裴舒。 虽然她还是和以往一样,依然肥笨如猪,痴傻模样。 但她好像就是不同了,以往的裴舒骄纵又自卑,说话也直来直去,从来不会今日这般绵里藏针。处处将她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裴舒低垂着眉眼,很好的将眼中的那一丝狠厉给掩藏了下去:“我知道妹妹心地良善,柳青又是在妹妹身边跟了许久的老人了。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放纵了她,免得酿下大祸啊。” 裴锦的话,梗在了喉头,竟然是觉得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她明知道裴舒的落水与她毫无关系,可是她此时若是解释,就必然要牵扯出她蓄意让裴舒失身秽乱宫闱这件事情。 任由柳青被带走,事情会瞒不住。 可若是她一味替柳青求情,更会引来嫌疑。 怎么办……究竟怎么办才好…… “皇嫂这里好生热闹,一个品香宴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下作的婢子罢了,拖出去打死不就是了。” 裴舒一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冷的让她发颤。 因为,那声音简直太过熟悉,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人。 夺她夫婿,害她全族之人——定宁公主。 第5章 千岁千岁 裴舒跪着,掩在长袍中的手,死死地握成了拳。 脑袋嗡嗡直作响,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痛,才能够让她克制得住,让自己清醒。 头垂得更深了些,掩藏着眼中的恨与悲。 “皇嫂的品香宴,本是雅事。若是让这么些个卑贱婢子扫了兴致,可就不好了。” 人未到,声先至。 定宁公主在宫人的拥簇之下,一步步地入了殿内。 身为当今皇上的胞姐,身份之尊贵,即便是皇后见了,也不敢轻待。 殿内众人纷纷福身行礼,皇后身边的宫人也极为有眼力见地让人布置了席位。 定宁公主斜靠在攒金丝的软塌上,细长的丹凤眼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几人。 “皇嫂,让宫中巡逻的金甲卫,将那奴婢给拖出去打死,这等刁奴,只会坏了众人的雅兴。” 皇后微微垂眸沉思。 裴家嫡女的恶名她是知道的,连带着心中不自觉的对此女的印象便也是算不上好。 如今见裴舒人没出事,便更没了要主持公道的心思。那就顺了公主的意思,将那恶奴给处理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了。 “定宁言之有理,那就依定宁所言,将那贱奴拖出去,赐金瓜裂颅。” 说罢,又是看了一眼依然跪着的裴舒。 “裴舒,你可有异议?” 裴舒听着话,用力地闭了闭眼,即便心中不甘却也知道此事到此为止了。 她本要用此局水到渠成地将裴锦置之于死地,却因为定宁公主的到来,让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 前世,她与定宁公主有夺夫灭族之仇,今生再遇到,竟然又是横插了一脚,让她原本的计划付诸东流。 看来,她与定宁公主只怕是命中注定纠缠不休了。 只是这一次,在明处的人变成了定宁公主,她成了那个在暗处的人。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蛰伏,等待,曾经的种种,她定要一一还报。 裴舒俯下身,模样极恭敬地行礼,敛下了思绪万千:“臣女,谢过皇后娘娘,谢过长公主。” 裴舒的懂事让皇后很满意,挥了挥手:“来啊,将这贱奴给拖下去。” 柳青听闻定宁公主言语时,已经吓得昏厥了过去,被金甲卫给拖拽了出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知觉。 行刑的地方就在殿外,一锤下去只听见柳青的一声惨呼,紧接着两三锤下去,除了金石相击之声外,便再听不见任何人声,俨然是没了性命。 殿内一些胆子小的贵女,面上已然没了血色。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殿内众人脸上的神色皆是不太好了。 皇后也知这品香宴是开不下去了,又是留着众人坐了一会儿便是散了场。 裴锦娇滴滴地哭成了泪人,交好的贵女众星捧月般地围着,皆是安慰劝着。 裴舒知晓自己的恶名和不讨喜,便没有凑上去,跟着人群,出了宫殿。 裴舒走在宫道中,一旁出来的贵女皆是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裴舒也未在意,重生一朝,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都还没捋清楚呢,只觉自己乱极了。 忽地,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了头,那是一种被人看着的感觉。 她被请到公主府‘做客’便被人监视了,只可惜……当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等到她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回头看了看,却只有一只蝴蝶从开得正好的团花上飞走。 呼……想来是她太紧张了。 …… 永宁殿。 “真是机敏的丫头,只是一眼,就发现了孤的存在。看样子这副皮囊下的那颗心,很是有趣了。” 隋仪景站在八角雕花棱窗前,不急不缓地转动着手中的千里镜。 一袭黑色的大氅衬的他肤色更是白皙,仿佛没了活人的生气。 尾摆处,绣着鲜红的曼珠沙华。层层绽开的花枝,如同地狱业火,要焚尽世界一切。 身旁恭候着的内侍官听着隋仪景的话,皆是将头给低得更深了些。 若是旁人说出这种话来,说不定是真的欣赏。可这话从这位九千岁口中说出来,却就让人拿不准主意了。 上一个千岁爷说有趣的人,是林侍郎家中的独子。 那是千岁爷宴请朝中群臣,这林侍郎家中之子,多喝了几口马尿,在宴会之上自诩清流。 痛骂隋仪景霍乱朝纲,残害忠良,是大夏的祸患。隋仪景一日不死,朝堂一日不正。 隋仪景端坐在雕花红木大椅上,眸眯了眯,显得愈发狭长。 讳莫如深地笑着,说了句有趣。 第二日,那林家侍郎的儿子便是不见了踪迹。林侍郎在东厂外头哭得断了肠,求隋仪景高抬贵手,隋仪景嫌吵闹,派人将林侍郎打断了一条腿给扔回了林府。 写奏折告御状,却连皇上御案都没能递上,便扔进了宫人取暖的火炉之中。 至于那林家独子,则是被打断了手脚,剜瞎了眼睛,浑身缝上了猪皮扔到了猪圈,过着与猪争食生不如死的日子。 底下人正低着头想的功夫,一个四品太监端着一方盘从外面进来了。 恭敬的立在隋仪景身侧:“千岁爷,这些便是您让奴才去调的,裴家大小姐有关的卷宗,凡是宫中有记录的,都在这了。” 太监心中若说不奇怪也是假的,千岁爷身份何其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至于那裴家大小姐,在京城的贵女圈子中,可算的上是恶名昭彰。千岁爷怎么会突然对这么一个女子起了兴趣呢? 两人何时有了交集吗?只是,这些也由不得他一个奴才去多想了。 隋仪景指节分明的手,握起一卷,展开快速的看着 宫殿之中,一时之间除了隋仪景翻动卷宗的声音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隋仪景的眉头微微皱着,极为快的阅览着卷宗上的每一个字。 裴家与他虽未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却也算不得融洽。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裴舒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他的浴池之中,险些撞破了他的秘密。若真的只是姐妹陷害也罢……如若不是…… 想到此处,手中的卷宗被隋仪景死死捏住,稍一用力,便成了齑粉,散落了一地。 那他就让裴舒,如同此卷。 第6章 好大威风 裴将军府。 裴舒下了马车,便是瞧见了门前停着的裴锦的马车。明明她先一步出的宫,没想到裴锦竟然还比她先一步回了府。 门前,已经有一个嬷嬷在门前候着了,着的是绸缎衣裳,鬓发间也簪了一支鎏金簪子,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镯。 这番打扮,不是寻常奴仆能有的。 裴舒按照脑海之中的回忆想了想,便是认出来,这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许嬷嬷。 站在门前,裴舒看着那挂着的裴将军的匾额,脑海中有关于裴舒更多更多的过往,便一一浮了上来。 裴舒的生母曲氏底子弱,生下裴舒之后便得了血崩之症,在裴舒三个月大的时候便是撒手人寰。 而曲氏过世不足百日,王氏便是急匆匆地进了裴府的门。那王氏,在外人面前又是极能端的出一派慈爱模样,一直将裴舒养在身边,事事尊从,将裴舒养得极为娇纵。即便小时的裴舒发起脾气来,对着王氏拳打脚踢,王氏也从不生裴舒的气。 即使在外人面前,也从不说裴舒的一丝错处,反倒是说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人人皆是感叹王氏心地良善,为人宽厚。 可在裴舒看来,这王氏做事才是真正的心肠歹毒。 若是明面上的打骂倒是不怕的,再如何的苛待,也不过是缺衣少食,受些身体上的苦难罢了。 但王氏这般对裴舒,却是从根上将裴舒给变成了一个‘废人’从小不知善恶,不分是非,纵地野蛮骄纵。 自己的子女皆是送去书塾中读书识字,却是让裴舒目不识丁,事事放纵。 用着明面上挑不出错处的手段,一步步将裴舒推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用裴舒的恶名,换来自己的贤名,当真是菩萨面容,蛇蝎心肠了。最后,生生让裴舒的命都是给搭进去了。 裴舒……既然我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你所受的这些,我来替你统统讨回来的。 许嬷嬷瞧着裴舒一步步走过来,不知怎么的……她竟是觉得这裴舒和往日里似乎是有些不同,可要说哪里不同,她却又是说不上来…… 心里犯着嘀咕,却也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向着裴舒行了一礼:“大小姐,大夫人和老人在前厅等着您呢,请您回来之后便是去前厅问话。” 裴舒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劳烦嬷嬷带路。” 寿山堂。 裴锦正伏在王氏腿上低头垂泪,王氏瞧得心疼,心里恨得快要呕血。 她的裴锦可是天上的星,哪是能容裴舒染指的?将来,她的女儿可是要送进宫中当皇妃的,如今却因着裴舒的缘故,在宫中丢了脸,这怎么行? 若不是自己的姐姐在宫中与定宁长公主有些情分,让定宁长公主照拂着些,今日只怕是要难以脱身了。 王氏的眼角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裴老夫人,她要在人前端出嫡母的做派,温和纯良,自然只能够让裴老夫人做这把供她差使的刀。 王氏也抹了一把泪,抬手抚在裴锦的背上。 眼睛却是泪汪汪地看向裴老夫人:“老夫人,我知道裴舒从小便对我心有怨念,未曾将我当亲娘看待,我体谅她的不容易,可是她这般在宫中坏了我的锦儿的名声,若是锦儿不能入宫为妃,我倒是不如去死了算了。” 裴老夫人生得粗壮,面上皮肉黑老,满是皱纹,再一皱眉便愈发觉得吓人。 裴老夫人是农妇出身,只因生养了个好儿子裴无涯,入了军营,硬生生挣了一身的军功回来,得了诰命。 所以如今才能够身着绫罗锦衣坐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只是,一个人的外表能变,品性却难变。骨子里依然是那个见钱眼开的乡村老妇。 她听不懂王氏说的那些宫中发生的事情,唯独就听明白了一条,裴锦可能因着裴舒这么一闹,当不了皇妃了。 成不了皇妃,那就少了许多的赏赐,这可是损失啊,都怪裴舒。 裴老夫人握住裴锦,裴锦只觉被老夫人手心的茧给磨得生疼,想要将手抽走,却是被王氏给按住,王氏用眼神示意裴锦不要动。 裴老夫人做出一脸爱怜的样子:“我的锦丫头啊,让你受委屈了,你且瞧着等那贱人回来了,我定会好好收拾她一顿。” 裴锦挂着泪,软声道:“老夫人,姐姐必是无心之举,您稍稍骂上两句就是了。可别伤了姐姐。” 裴老夫人搂着裴锦,似是愈发心疼了。 “锦丫头啊,你可真是太良善了,这日后你非得被那黑心肝的贱人给活吃了不可。” 寿山堂中一片母慈子孝的模样,直到裴舒在许嬷嬷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裴舒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用猜便知道,裴锦比自己先一步回来,在王氏和裴老夫人面前定然是已经耳语过了。 裴舒刚刚站定,一只茶盏带着风声甩了过来。裴舒反应灵巧,直接侧身闪过了。 “你竟然敢躲?你这个贱人在宫中暗害你妹妹,如今只是教导你一下,你就敢躲闪?日后你是不是就敢害我了?” 王氏拉着裴老夫人,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让裴老夫人不要生气。 裴舒冷眼瞧着,和记忆中的场面极为相似,以往也是这样,王氏做好人,裴老夫人做恶人。这样她便事事依赖王氏,越陷越深。 王氏小心瞧着裴舒,以往裴老夫人一发火,裴舒便会被吓得直直跪下,浑身发抖。 这是怎么了……进了个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舒福了福身,面上却还是装作了惶恐不安:“老夫人,孙儿惶恐。我与妹妹交好,又怎么会做出暗害妹妹的事情呢?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裴老夫人气极反笑,那模样便愈发吓人:“要不是你在宫中闹出那么一番事来,我的锦丫头又怎么会在宫中被皇后训斥?连带着柳青都被打死在了宫中。你可真是我们裴家的祸星啊。” 裴舒心中悲凉,同样是孙女,在府中的境地却是天壤之别。 既然处处忍让,有心攀附也讨不得好,那这一次,她便不会再如以前活得唯唯诺诺。 第7章 全拖下水 裴舒闭了闭眼。 “祖母,孙女之所以这么做,一切皆是为了裴家的声誉。” 裴老夫人愣住,满是不解:“为了裴家的声誉?你究竟在满口胡言些什么?” 裴舒清楚,裴锦先她一步回府,该说的话自然是全部都说了。她此刻要是再继续为自己推脱,只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反倒容易被她们落下话茬。 “那是因为孙儿发现,柳青和刘二在宫中幽会。” “什么?” 这话,不亚于是平地惊雷。这事情若是在宫中被发现,那他们裴家的颜面才是彻底被丢尽了。 裴锦涨红了脸,因着不论是柳青还是王二,都是她身边的人。 “姐姐,我可以体谅你不想被老夫人惩处,可是,你也不该信口雌黄,污蔑与我啊。” 裴舒却是直了直背脊,面上不曾有丝毫的慌张:“妹妹可有发现一事,王二并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裴锦愣了一下,她随身带去品香宴的人不算多,却也不少。她此次品香宴之行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疲于应付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仆从是不是一同回府了呢? 但现在经过裴舒一提,裴锦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他……难道,他……” “是的,他死在了宫里。” 王氏和裴舒,裴老夫人皆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裴舒。 “你,你说什么?” 裴舒低垂眉眼,看似听话温顺,实则收敛下眼底的冷锋:“老夫人应当也是听妹妹说过,我在殿内时觉得气闷去了殿外透透气……当时孙儿只想随处走走,却未曾想到在后花园中,瞧见了柳青和王二在后花园中幽会,两人举止亲密,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两人好一番缠绵才是离开,可是柳青姑娘前脚离开,那王二后脚便是被宫中的侍卫给发现了。” 屋内众人心口又是一紧。 裴舒:“那王二见着宫中侍卫,便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准备逃跑。可是母亲和老夫人是知道的。那宫中的侍卫为保后宫平安,若见不轨之人,是可以先除之的。孙儿离得不远,听着那王二在咽气之前,嘴里还在念着柳青的名字,孙儿当时吓坏了。若是让那侍卫找到柳青姑娘,再细细一盘问,母亲和老夫人再想想,这事儿当真瞒得下来吗?” 王氏心中惊疑,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裴锦回来之后,便与她说过。 她听完,心中又惊又气,裴锦她可是捧在心尖上培养的女儿。日后可是要入宫为妃为后的,怎么能够和裴舒这种人牵扯在一起? 对于这个女儿,她也知道,矜贵骄傲惯了。面上虽然良善,心中却受不得委屈。 可她却也是万万没想到,裴锦竟然会在宫中都这般胆大妄为,对裴舒出手。 现在结合两个人的话一想,裴舒瞧见柳青和王二亲昵的举止。只怕就是两人正在计划要如何陷害与她。只是宫中并非在寻常地方,发生了她们预料之外的地方罢了。 裴锦脸上涨红,即便她未亲眼所见,却也料想得到,事情绝非是她所说的这样。 “姐姐,你怎可这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裴舒似是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妹妹慎言,隔墙有耳啊。今日之事在宫中已有定论,若是妹妹的无心之语,传到了宫中贵人的耳朵里。那皇后娘娘又会如何想?” 裴锦心中烧起一团火,今日一再着了愚笨痴傻的裴舒的道,气得要怒斥,王氏已经是开口止住了。 “舒姐儿说的是。” 裴锦有些不甘地瞧向王氏。 裴舒低眉顺眼地站着,敛下了笑意。果然,裴锦年岁还小是不明白的,可是王氏是懂的。 如今的朝堂,文官势强,武官势弱。即便是裴家有从龙之功,也不敢妄言。怕的就是会无端的给自己惹来了灾祸。 今日,就算王氏有证据证明她在言谎,也是断然不敢轻易动她。起码,不能是以宫中之错来责罚她。不然,便等同于是辱没了皇家,质疑皇后贤名。 质疑皇家那是什么样的罪名,那谁又敢担呢? 裴舒就是在赌,赌王氏就算敢动她,也不敢冒着可能将整个裴家一同拉下水的风险。 毕竟,她裴舒在王氏的眼中算不上什么东西,但裴锦可是她的心尖宝贝啊。 王氏攥住了裴锦的手,示意裴锦什么话都不要再说了。 “今日之事,舒姐儿做得无错。裴家的家风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既然是那两个不要脸的贱东西,做错了事情,在宫中丢了性命也是应当的。” 裴锦错愕地瞧着王氏,说好了今日要借祖母好好惩戒裴舒。 怎么话锋一转,反倒成了夸耀。 王氏起了身,极为宽厚地握住了裴舒的手,满眼心疼似的:“哎呀,舒姐儿的手怎么这般的凉?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还是快些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这模样委实让母亲心疼。许嬷嬷,快,带舒姐儿回千秋阁洗漱。” 裴舒听着,只觉得虚伪。 倘若真是关心,又为何不让她洗漱之后再叫来问话。反倒是让她顶着一身还在滴水的衣裙在这里站了许久。 “是,那女儿先下去了。” 裴舒一路跟着许嬷嬷的身后走着,然而越走,裴舒却愈发察觉到了这其中的蹊跷。 裴将军府占地不小,后宅之中院子也极为的多。可许嬷嬷一路走,那些位置好,看着敞亮的,竟然无一处是她的院子。 一路走,走得裴舒都觉得脚底有些发疼了。爱是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 院子别致幽静,却离着府邸的中心位置极远。这是无形之中,将她从府中分化了。 王氏,好心思。 许嬷嬷向着裴舒行了一礼,也不准备进去坐:“大小姐,你且先换身衣裳。夫人定然是心疼大小姐的,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帮大小姐备下晚膳,保证都是大小姐爱吃的。” “那就多谢许嬷嬷了。” 许嬷嬷离开,裴舒才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两个一身翠绿色衣裳的丫头正瞧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裴舒循着记忆,想起来,其中一个是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绿竹,另一个是自己更亲信一些的红珠。 第8章 奴的野心 绿竹抹了把泪,脸上是上来了。心疼地拉着裴舒的手腕。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湿哒哒的?可是在宫中出了事情?早知道小姐在宫中会遭了这一番事情,奴婢无论如何都是要跟着小姐才是了。” 红珠也是迎了上来,一把便是将绿竹给挤到了一边去。绿竹险些没有站稳,摔在地上。 红珠:“绿竹姐,你快些去给小姐烧点热水来。我先带小姐去洗漱,你可别冻着小姐了。” 裴舒深深地看着红珠,只觉得奇怪。 按照记忆,红珠是王氏送给自己的丫头,和绿竹同是一品丫头,两人不分高低。可此时红珠的一些作态,显然是把自己看得要比绿竹更高上一些。 而她更未想明白的是,绿竹是曲氏留给裴舒的人,从小忠心耿耿,她为何会更亲信红珠一些呢? 红珠被裴舒看得有些莫名,那似是审视般的眸光,让红珠有些心中发寒:“小……小姐,可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您这般地看着奴婢?” 裴舒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冷罢了。” 红珠听罢,便更是得意,向着绿竹招呼着:“绿竹姐,你听到了吗?小姐都说冷了,你还不快些去烧水?难道你要冷死小姐不成?” 绿竹没有说什么,似乎是习惯了,点点头便下去了。 院子里的丫头不多,但手脚还算是麻利。裴舒也算是见识了官吏人家那繁复的规矩,本是让人舒服的沐浴。她反倒是越洗越乏了。 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小屋内的桌上已经是摆上了菜肴了,绿竹已经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侍宴。 裴舒看得奇怪:“红珠呢?” 红珠这个人是个极巧妙的丫头,她在刚刚沐浴的时候,便注意到,任何轻松讨巧的活计,她都是冲在最前面。而稍微要废些功夫的事情,都是瞧不见她人影的。 按照府中规矩,她用膳,两个丫头要一同伺候才是。现在却是只瞧见绿竹,不见红珠。 绿竹以为是裴舒非要红珠侍候不可,有些着急:“小姐,红珠姑娘可做的,奴婢也都可做的。” 裴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绿竹误会了她的意思。 轻笑了两声,也是坐下了:“无事,那吃饭。” 落了座,裴舒看着满桌的菜色,皱了眉头,半晌都没有动筷。 酱烧猪肘,元宝肉,甜烧白……一些她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整张桌子上,竟然是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整张桌子的肉食。又油又腻,只是看着她都饱了。 “小姐,你怎么不吃啊?这些是大夫人专门找的厨子,替小姐做的料理。”绿竹想替裴舒布菜,夹了一块脱骨的肉放到裴舒的碗中。 “专门为我?”裴舒似是抓住了什么点。 绿竹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却也是知道什么说什么:“是了,小时候小姐身子弱,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夫人便专门请了厨子来为小姐滋补,一来二去便把小姐的口味给养出来了。三餐要见荤腥,不然不吃。越是油润,甜口的,小姐便越是喜欢。” “虽然奴婢觉得,总是吃这些大荤之物,对身体不好,可小姐若是喜欢……” “都撤下去。” “什么?”绿竹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舒低头瞧了瞧自己这痴肥的身子,便知道这是如何来的了,不得不说,王氏好手段。 只是她看过些医书,总是吃这些肥腻之物,易堵塞气血,造成郁结。不论是为女子之容,还是身体康健,日后都不能这么吃了。 裴舒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指着一碗鱼丸清汤道:“除了这个,其它都赏给院子中的人。我今日落了水伤了脾胃,没什么胃口。” 在绿竹让人将餐食给取下去时,又是道:“与他们说上一声,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不要去外人说了去。” 底下的人,平日菜色吃食并无太多油水,荤腥除开年节便更是难瞧见。 她这般举措,倒还能在仆人前落个好,算是一举两得的事。 绿竹意外,却也没有多问,连忙去做了。回来后站在裴舒身边,没有多言,只是觉得小姐自宫中回来一趟之后,便是不一样了。 “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裴舒想了想,和以前的裴舒比起来,她的确是不一样了。毕竟,按照老路走也会不得善终的话,那她就只能仰仗自己了。 裴舒抿了一口汤,淡声道:“入宫这一趟,让我看明白了许多事情,既然有的路走不通了,那便不如不走。” 一顿,又是想起来正事:“绿竹,如今是什么日子?” “日,日子?”绿竹道:“如今大夏四十四年,三月初呢。” 三月初…… 裴舒的手死死地按在桌沿上,心中只觉得有无数的气在上涌翻滚着,喉头也泛起了腥甜。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看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林家满门抄斩的结局终究难以改变,亏着她……亏着她竟然心中还存了一丝念想,如今瞧来是她痴心妄想了。 裴舒正欲再问些京城中其它的事情,红珠从外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手中抱着一个匣子,面上是掩不住的兴奋,给裴舒行了一礼,也未等裴舒说什么,便直直起了身。 “小姐,小姐。旭王殿下给您送东西来了。” 绿竹瞧着那摆在桌上的盒子,又急又气:“你怎么能替小姐收了旭王殿下的东西?这要是被人给抓到了把柄,小姐的名声那不是全完了?” “怎么会完?”红珠也是恼了。 且仗着有裴舒在,以往裴舒可是被她哄得极好,事事都站在她这边说话,底气便更足了。 “被抓到了又如何?旭王殿下和小姐本就是情投意合。大不了让旭王殿下去求了陛下,给小姐和殿下赐婚不就是了?” 绿竹气的浑身发抖:“你,你怎的能说出这种话来,你将小姐的脸面都放在何处了?” 裴舒敛了眸色瞧着红珠,看样子,这个红珠曾经在自己这里,的确是十分的得宠。 一时,竟让她有些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第9章 奴的忠心 旭王,沈怀清 是当今皇帝的第七子,天资聪颖,容貌俊朗。裴舒记得很清楚,原身对于旭王极为的迷恋。 但裴舒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之间曾发生的那些过往,却也算不上情投意合。沈怀情在裴舒被人排挤,被人笑话的时候,像是一道光出现在了裴舒的面前。 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很容易地就被天家贵胄的那一丝温柔给迷得晕头转向。 可沈怀清却每次只是袒露出一丝丝的善意,却始终未有明确地表示过自身对于裴舒的喜欢。 裴舒却是将沈怀青这种若即若离,意味不明的示好当成了爱意。 更是为此做出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来,一来二去,裴舒痴恋沈怀清的消息,便是整个京城都知晓了。 只是…… 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过往,却更像是沈怀清一步步有意为之,目的只是想要将裴舒握在他的手中罢了。 沈怀清虽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可生母身份低下,在众多皇子之间并不得宠。这样的一个皇子,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必然得借助外力。 想来,她就是沈怀清想要的‘外力’了。 裴舒看向桌上的那个盒子:“这是旭王殿下差人送来的?” 将盖在盒子外面的红布揭开,露出里面的盒子。上好的黄花梨木成一体,盖面雕刻了一朵贵气的牡丹,花蕊和花叶分别用上好的绿松石和鸡血石点缀。 抛开这用料不说,光这栩栩如生的雕工便是花了大手笔了。 红珠见裴舒终于对这盒子起了兴趣,连连道:“是啊是啊,旭王殿下对小姐可是用情极深呢。听闻了小姐在宫中落水,便是前来探望呢。” 用情至深…… 裴舒笑而不语,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今日除了她们这些入宫参加皇后的品香宴的贵女之外,皇子们也是在宫中的。 品香宴这边的动静闹得并不小,沈怀青若真的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么会从头至尾不曾露面。 不过是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偏袒她,呵护她,会引得众人哄笑,他放不下皇子的脸面。 而事后再来这一番关怀备至,试图在她最失意的时候,让自己记着他的好。 若是以前的裴舒说不定就中招了,但她已经不是曾经的裴舒了。 红珠看着裴舒盯着那盒子半晌没有动作,心中有几分急躁。 绿竹还担心小姐会嫁给旭王殿下,可要她瞧着,大小姐能够嫁给旭王殿下怕才是最好的出路。旭王殿下是何等的儒雅帅气,且不嫌弃大小姐粗鄙痴肥。 到时候她也能够当做通房丫头一同嫁入旭王府,就是做个妾室,也是好的啊。 “大小姐,你不打开盒子瞧瞧吗?” 裴舒打开木盒,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玉佩。那玉料用得极好,翠绿油润,雕工也非同一般。只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玉佩绝非凡品。 红珠和绿竹瞧了一眼,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红珠眼睛发红,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绿竹则是有几分惊慌:“这不是旭王殿下的贴身玉佩吗?小姐怎么能收这个东西?小姐和旭王殿下一无婚书,二无指亲,行事清白。若是小姐收下这玉佩,一旦被人发现,你这是要置小姐于何地?” 红珠却像听不出这话中的严重:“小姐与旭王殿下相识这么久,本就是情投意合。若是被发现了,大可借着这个机会,入了旭王府,那才是大好事儿呢。” 红珠想到要是能够成事,自己也能够一起进旭王府,便是高兴的迷了眼睛,连裴舒的冷漠神色都没有注意到了。 一只手勾住了裴舒的手腕:“小姐,旭王殿下在外面等着小姐呢,小姐可要去瞧瞧?” 裴舒看着红珠,那少女的怀春之情已经写在了脸上。 看着红珠,裴舒似乎明白为何她明明是大夫人的人,却会在有关旭王的事情上这般的上心。看来这颗心思,已经早就不愿意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奴才了。 裴舒:“旭王殿下当真在外头等着吗?” 红珠连连点头。 裴舒闻言作势想要起身,却又一下踉跄地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满是懊恼:“都怪我身子弱,我想去见旭王殿下,都做不到。殿下为了我在寒风中等着,可我却不能去见殿下,我真是太没用了。” 红珠面露失望之色,她还想趁着小姐去见旭王殿下的时候,自己好能够再瞧一瞧殿下呢…… 裴舒忽地抓住了红珠的手,带了几分迫切道:“红珠,你可帮我去见了殿下?”、 “啊?奴,奴婢?” 裴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了红珠:“我的好红珠,你是跟在我身边最亲信的丫头了。只有你去帮我传了话,殿下才会感受到我的心意,才能让殿下知道我对他情难忘记啊。” 红珠想到能再见到旭王殿下,又能借此机会能够和旭王殿下多说几句话,连连点头便是小跑了出去。 裴舒站在门边上,瞧着红珠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绿竹看了一眼裴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舒:“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绿竹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真心劝你不要和旭王殿下走得太过亲昵。旭王殿下绝非您的良配。” “哦,是吗?”裴舒带了几分兴致。 绿竹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干脆直直地跪在了裴舒的面前:“大小姐,夫人过世时让奴婢照顾好大小姐。奴婢虽然读书不多,这么多年却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旭王殿下若对小姐是真心,何必做出了这种下作手段?大可堂堂正正娶了小姐过门,小姐的家世不低,又是嫡女出身,就算再如何做不了旭王妃,一个侧妃之位也是当得的。” 而他现在这种种手段,又算什么?这不是在引诱小姐与他私奔吗?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小姐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她是夫人留给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哪怕是冒着要触怒小姐的可能,她也万万不想让小姐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裴舒心头一暖,在如今举目无亲的陌生府邸中,身边有一个一心一意为她的忠仆,至少不至于让她独木难支。 看着绿竹,让她忍不住想到了丹霞。 只不过,也不知定宁公主当初是否信守承诺,让丹霞离开了。 第10章 双方图谋 裴舒附下身,将绿竹给扶了起来。 绿竹心绪复杂,她刚刚那一番话,小姐若是不喜欢听,那便是以下犯上。 可小姐瞧起来却并没有生气。 “小姐……你不怪我吗?” “我为何要怪你?”裴舒浅笑着:“相反,我身边能够有你这般的忠仆我该感到高兴才是。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究竟是谁真正对我好。现在我才知道谁是真的对我好,谁只是对我心存利用而已。” 绿竹眼眶发红,对于裴舒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相反……红珠才是真的不能留了。”裴舒看着绿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绿竹蹙眉:“小姐不想要红珠?可……红珠是大夫人亲自点了名留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小姐若是没有能够说服的理由,只怕难以将红珠从院子中调出去。” 这一点,绿竹知道,裴舒当然也清楚。 裴舒更知道,即便自己拿出恰当的理由,也同样会被王氏四两拨千斤地驳回来。 一个在她身边扎根了这么久的眼线和探子,王氏又怎么会同意,随随便便地放弃呢? “王氏硬要将红珠留在我院中,那是因为她觉得红珠是她的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裴舒轻笑着,眼底浮起一层冷色:“我只要让王氏了解到,红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甚至于做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都不够格,那我目的便达到了。” …… 红珠那边很快就回来了,面上带着笑,仿佛是逢春的花蕊一般。 “回来了?可有代我向殿下问好?” 红珠瞧着裴舒坐在黄花梨的大椅之上,连忙是亲昵地迎了上去,一下将站在旁边的绿竹给挤开。 “小姐,奴婢将小姐的话可是全都带到了。殿下还准备进来问候呢,可是想到小姐身子不适,怕打扰了小姐修养,才是作罢。旭王殿下对小姐,当真是一片真心。” 裴舒点头,手上摩挲着旭王送来的那一枚玉佩:“旭王殿下对我当真是好,我总觉得,若是不回馈些什么。似乎是冷落了殿下。” 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抓住了红珠的胳膊:“好红珠,乖红珠。你的女工可是连母亲都说好的。你可否教教我?我想绣个荷包给殿下,以表心意。” 红珠睁大了眼睛:“小姐当真吗?” 裴舒一脸真切,又是从腰间荷包中掏了些银两出来,一把都放在了红珠的手上,模样是说不出的真切。 “只要你肯教我绣荷包,这些便都是我给你的赏钱。若是不够,若是不够……” 裴舒像是在慌了神,顺手便是将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金手环,褪到了红珠的手腕上:“这个,也当是我赏你的。” 红珠看得眼热,这大小姐初回来时,她觉得好似与以往的大小姐有些不同。现如今瞧着,却还是那副样子,甚至还痴傻些。 只是以往,大小姐提起旭王殿下的时候,总还是带着几分女子的羞赧。不愿轻易见了旭王殿下,更是不谈将什么贴身的物件送给旭王殿下的。 如今,竟然是要亲自送个贴身荷包。 犹是红珠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手腕上的那枚金镯子让她心里头发热,她跟在裴舒身边这么多年,少有这样的赏赐。 想来,是今日旭王殿下的这一出深情打动了小姐,才让小姐真上了心了。 况且,她帮大小姐这个忙,也是在帮自己,要是真能撮合了大小姐和旭王殿下,那她要是一同进了旭王府,总比留在这府邸好。大小姐最是听信她的话,那以后的日子才是舒畅。 想到这,红珠便是连连点头:“小姐且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殿下是天家贵胄,若是寻常的缎面配不上殿下的身份。”裴舒又是拿了些银两送到红珠的手上:“你用这些银钱,帮我去城中最好的铺子,再采买些顶好的料子回来。此事你可得掩人耳目,不能让旁的人知道了。” 红珠连连点头:“是,奴婢省的,奴婢这就去办。” 红珠拿着银两,得了赏,连忙便是跑了出去。 等着红珠出去,裴舒也是站起了身来,准备出去。 绿竹紧跟着:“小姐这是要去跟着吗?是怕红珠给大夫人通风报信?” “她当然会给王氏通风报信。”裴舒坦然:“她是王氏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她一日在这府中,就要一日受王氏的挟制。狗总是要仰着主人鼻息过活的。而我也没准备拦。” 绿竹一时不知道裴舒这是要去哪里,直到,走到了红珠休息的屋子前。 绿竹和红珠是裴舒的贴身丫头,像她们这种专门伺候小姐的丫头,都是有专门的屋子和床铺的。 裴舒推了门进去,屋内不大,除了一张床铺,便是一张桌子和几张板凳罢了。一眼便看的清楚透彻。 “小姐是要找什么?” “她私藏着的和旭王殿下有关的东西。” 绿竹惊愕:“旭王殿下的东西?她?私藏?” 红珠就算平时气焰是嚣张了些,可是她怎么敢做出私藏皇子物件的事情呢? 裴舒仔细找寻着:“你觉得她不敢吗?” 她眼瞧着红珠提起旭王的时候,眼底便是闪着光,像是盘算什么一般。 自己曾经是那么的信任她,定然是不止一次让红珠在她与旭王之间有过联系, 裴舒在红珠的床铺上一番摸索,便是感觉到枕头底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将枕头一拿开,便是枕头下面放着一张纸,上面似乎还写着字。 绿竹和裴舒将纸张展开,瞧着上面的内容,两人神色各异。 …… 听香院。 王氏轻摇团扇,闭着眼睛听底下的红珠禀报裴舒院中的事情,待等到红珠将话说完,才是睁开了眼睛。 “哼,还是和以往的裴舒没什么两样嘛,看来今日在厅里说的那一番话,多少有些波折在其中。” 红珠垂着头,满脸讨好似的:“夫人,那奴婢接下来……” “你就照她说的做就是了,只要是与旭王有关的事情,她想做什么,你就都顺着她的意去做。剩下的你便不需要多过问了。” “母亲,你就这么宠着那个贱人吗?“ 裴锦从外面进来,王氏摆了摆手,示意红珠先下去。 裴锦一进来便是伏在了王氏的腿边:“那贱人巧舌如簧,让我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女儿心有不甘。” “母亲会帮你争这口气的。”王氏劝慰着,眼底浮起几分阴狠:“既然她恬不知耻的对旭王出手,我便借着她的这一茬,顺水推舟,好好的用家法惩处与她“ 第11章 夜闯香榻 入夜,裴舒躺在了床上。 月影纱放下来,将床榻上衬的更为昏暗些。本是用作助眠,可裴舒此刻心中心事重重,一时却睡不着。 今日,她在红珠枕头下面发现的是过往自己与旭王有过的书信。 其中一些爱慕之词,虽然隐晦,可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依然能大做文章。 红珠之所以这么做,并不难想。她始终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想要在大夫人那边越爬越高,唯有收集到足够多与她不利的东西。 她本想直接将这些书信取走,一把火烧了。 可想到自己后续的计划,她还尚不能让红珠发现有异常。 那么那些书信,又该如何处理才更为妥帖呢…… 正想着事情的功夫,裴舒便猛然察觉到了什么。 裴舒只着雪色的中衣从床上坐起:“贵人既然要夜探香闺,想来是有所疑有所问,何不直接找我仔细问问,而要做那梁上君子?” 隋仪景刚刚潜入屋中的身体一僵,他的轻功他自认为不差,他不过刚刚落了地,怎么会被这小丫头给发现了。 难道说,她除了不似外表这般痴傻之外,还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 既已被发现,隋仪景干脆也没有继续伪装下去。随着一阵掌风,月影纱被吹开。 裴舒还没反应过来,隋仪景的身形已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床榻之上。 脖颈上被一只手捏住,那只手极为的冰冷,简直不像是人应该有的体温。裴舒一时被掐的喘不上气,眼前一黑。 “你会武功?你能听声辨位?”隋仪景声音中似还能听出几分笑意。 裴舒连连摇头:“你……你能不能,先,先放开我,我,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隋仪景长的眉眼仔细的看了看裴舒。 当真是他想太多了吗?他从裴舒的身上感觉不出一丝会武功的痕迹,那她刚刚又是如何发现自己行踪的? 裴舒的脸色越来越涨红,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演的,好像是真的要喘不上气来了。 隋仪景松开了手:“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我想让你死,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肺中重新涌入空气,裴舒剧烈的咳嗽着,她以为自己抱了一个大腿,现在看来……也未必。 只是……她隐约也猜到了男人突然对自己动了杀心的缘故。 “是香味。”裴舒等到气息逐渐平顺,才是缓缓道:“因为贵人身上的香气很特别,我在暖汤中闻到过之后便记下了。而我嗅觉又比较好,刚刚正是闻到了这味道,才知晓是贵人来了。” 她还是林娇娘时,家中的生意门路颇多。 香料生意也是林家做的最为好的一项,女子天生对于香气就极为感兴趣,她几乎除了先生来府中上课,她便是留在香料堂口,钻研那些从各国贸易收来的香料了。 时间一长,她便对各种香料牢记于心。 隋仪景身上的香味,就与林家一直给皇家上供的数种香料颇为像。 却也只是相似罢了,他身上的香气似乎将多种香料经过了重新组合。 这香气,好似月夜下幽幽盛开的魔昙。初闻之下不经意,当再仔细去闻的时候,便在不知不觉中被魔花给吞吃殆尽了。 隋仪景此次夜探,本是想试探看看,在宫中那事,裴舒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但今日从裴府上空掠过时,听到裴府的那些下人对裴舒这个大小姐的议论。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裴舒的确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一点点的发掘,就像是一块被掩埋的金子一样。 隋仪景直直的躺在了床榻上,宽厚的肩膀几乎占据了床的大半。 “我一路走来,倒是听到你府上一些下人对你的你评价。倒是不客气。” 裴舒:“我知道。” 她的恶名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地步,对于她的流言又怎么会少,又会好听到那里去呢? “所以?”隋仪景侧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裴舒:“你就这么忍了?你说你是会将猎物拆吞入腹的狼,而非兔子。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只兔子而已,对于兔子……你知道我会如何做的。” 赤裸裸的威胁啊……裴舒都有些搞不清面前男人究竟是什么念头了。 压下心中的思绪,面上镇定道:“贵人且看,我心中已有想法。我会逐渐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会让我变得有价值,能够为贵人效力。” 隋仪景冷哼一声,却是不再理裴舒了。 一个这么躺着,一个这么跪坐在床边上,两人互相瞧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贵人今夜要在这里留宿?” 隋仪景闻言,低笑出声:“你要伺候我?” 裴舒一时拿捏不清,隋仪景这话究竟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还是在说真的。 裴舒手伸向了中衣的系带上,微微低垂着脸,隐隐约约能瞧见面上浮起一丝红霞:“要是……贵人要的话……” 呼—— 又是一阵剧烈且狂乱的风。 等到裴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瞧见一抹黑影从窗户那消失,隐约瞧着还带了些慌乱和仓促。 裴舒合起了中衣,瞧着隋仪景离开的那一抹墨色。 忽的……她想到了,那些书信与纸张该如何处理了。 …… 次日,天一亮。 裴舒便是和红珠坐在院子中,学着红珠的针脚绣着荷包。 只是裴舒似乎坐实了外界‘蠢笨’的传言,红珠极为细致的教了一上午,却始终是不得要领,本想绣一对鸳鸯。最后绣出来的却活像是一对野鸡似的。 连着绣了好几次,裴舒也像是耗尽了耐心,将那一对‘野鸡’给扔在了地上。 “太难了,我不学了。我不绣了。” 红珠瞧着那一团被扔在地上的锦布,有几分心疼。 这可是上好的布匹啊,瞧着是小小的一片,放在外面,却能卖出几百个铜钱呢。 裴舒此刻不想绣了,红珠却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停着。 大夫人可交待了,裴舒这个荷包一定要绣成功。只要最后的事情成了,她便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同时再给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想到这,红珠心里又是美滋滋的。一个丫鬟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飞黄腾达了。 第12章 给她错觉 红珠脸上陪着笑:“小姐,这刺绣很简单的。只是你还未掌握到诀窍,所以觉得困难。奴婢再好好教你,你再看看,定能学会的。” 裴舒骄蛮的摇了摇头:“红珠,我不想学这些。我手笨的厉害,这针都扎在我手上了,我学不来。” 裴舒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欣喜的瞧向红珠。 “好红珠,不如你帮我绣。” 红珠一愣:“我?这怎么可以呢?这是小姐要给旭王殿下表示心意的。又岂能假人之手?” “怎么的不行?”裴舒一下站了起来:“我绣的荷包难看,若是给旭王殿下瞧见。只怕心中是要不喜我了,倒不如便是你帮我绣,等着绣好之后,我就说是我绣的。我再写一些爱慕的情诗放在其中,你再替我一起送过去,旭王殿下定会懂我的。” 红珠心中的念头极为快的转动着,她大致知道大夫人想借这荷包来做什么文章。 若是能用荷包,再加上荷包中的情诗,那便更是有用。 想到这,红珠才是面上非常为难一般的点头:“好,那奴婢就帮小姐这一回。可不许有下一次了呢。” 裴舒揽住了红珠的腰,似是非常喜悦似的:“红珠,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红珠正绣着,便瞧着绿竹从外头进来,手中拖拽着一个箩筐,极为重似的。 红珠被吸引着瞧了过去:“这是什么?” “墨鱼。”裴舒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红珠瞧着框子里,那奇异扭动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狭长的身体,好多蠕动的软体。看着怪恶心的。 “小姐怎么会突然要这种东西来?是有什么用处吗?” 裴舒道:“当然是吃了。” 红珠瞪大了眼睛:“吃?这像虫一样的东西,能吃吗?” “当然能吃,这不光能吃,且还好吃呢。这可是我昨日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瞧见的一商户,做的名吃。当时我便被那香味给迷住了,特地让绿竹找来的。你们可要尝尝?” 红珠和绿竹相互瞧了一眼,都是连连摇头。 红珠只觉得,这墨鱼生的可太奇怪了,瞧着还挺吓人。裴将军府在京城之中也算是中流的家族了,府中什么美食没吃过。 绿竹却是有些拿不准裴舒的主意。 裴舒一道早的时候,给自己画了一张图,并说了名字便是让自己去京城的集市上去找了。 本来,她觉得这东西从未见过,会不会是裴舒画错了,或者叫错了名字。 没想到,竟然真让她在一个水产码头上找到了这东西。 只是……小姐当时说,这墨鱼能帮得了她们。那它能干嘛呢?她现在是有些弄不明白了。 裴舒摆了摆手,示意院中的人上前搭把手,将那一筐墨鱼给拖进了厨房,并且交代着,她亲自来处理。 看着几个丫头拖着框子的背影,裴舒心中的大石头却是落了下来。 这墨鱼放在沿海的小镇和市集,倒是不少见的。只是因着皇城在陆地中部的缘故,所以见得少。 且各方口味不同,每年林家采购各方贡品上供皇家的时候。这墨鱼虽然都有在列,却并未被选入上供的名册之中。 也正是因为是在京城,水路和陆路都极为的通畅,各种新奇玩意儿才有被找到的可能性。 她要的可不是墨鱼的肉,她要的可是墨鱼的墨啊。 院子中的一日日的过着,红珠帮裴舒绣着荷包。裴舒则是在一旁找着各种情诗的书册。 绿竹一开始找来的书册极为的隐晦,裴舒直接将书给扔了出去,在整个院子中大发脾气,又是将绿竹给骂了一通。连红珠都觉得裴舒极少这样的发脾气。 再一次,等到绿竹找来诗集的时候,绿竹和红珠只是看了其中一眼,便是红了脸,一把将书册给合上了。 红珠知道,自从裴舒从宫中回来之后,得了旭王殿下那一夜的示好之后。对旭王殿下的爱意,便愈发的强烈。 但是……这么赤裸裸的示爱表白,简直是可以作为淫词艳曲的地步了。 红珠有些惶恐:“绿竹,你当真要将这本册子,拿给小姐?” 绿竹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幽怨:“小姐说,若是写的太过深奥,旭王殿下只怕会觉得她故作清高。只有那些直白热烈的示爱,方才能够让旭王殿下明白她的心意。” 红珠咂舌:“只是,这……这也太……” 绿竹打断了红珠的话:“好了,不与红珠姐姐多说了。我本就让小姐不喜欢,若是再惹得小姐生气几回,只怕这院子我是要待不下去了。我先去给小姐送诗集了,不耽搁红珠姐帮小姐绣荷包了。” 红珠看着绿竹离开,心中愈发的得意了起来。 哼,她果然是有一张能哄得住小姐的巧嘴。就算绿竹是先夫人赐给小姐身边伺候的又怎么样? 她现在才是最得小姐宠爱的人。 只不过,小姐啊,小姐……你可别怪奴婢对您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没本事,不能带着奴婢过更好的日子。 为了自己的前程,总是得搏一搏的。 绿竹进了裴舒的屋中,顺手便是将房门给关上了。 “小姐,这是你让我找来的诗集。” “麻烦你了。”裴舒起身接过诗集,抬手在绿竹的肩头拍了拍:“抱歉了,前两日在院子中那样的对你大发脾气。” 绿竹摇头:“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别说挨几声骂了,就是打了奴婢也是应该的,只是……” 绿竹顿了顿,看了一眼裴舒手上的诗集:“奴婢根据小姐的吩咐,故意让红珠瞧见了这本诗集,可是……这当真不要紧吗?” 裴舒将诗集打开,即便那些过分直白的诗句全部展开,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我让她看到,就是为了让她以为,我是一个为了旭王什么都敢做的人。只有这样,她才会对我放下警惕,我才能更好的做接下来的事情。” “毕竟,再过不到十日,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生辰了。想来……这一场生辰会极为的热闹。” 第13章 傲气姐妹 连着几日,裴舒几乎是不怎么出院子的。 除了陪着红珠绣荷包,便是抄写着那些火辣的情诗。 等着荷包终于有了些雏形,裴舒才是想着去院子中走走。 她是府中的嫡小姐,可是平日里却始终是窝在自己院子中的这一亩三分地。甚至连自己的府宅都不算的清楚。 裴舒一是想散散心,二则是想看看这府中的结构。只有对府邸的各个院子皆有些了解,她日后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才好做事。 绿竹和红珠,因着不知道裴舒究竟要去那里,皆是在身后乖乖的跟着。 裴舒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即便有着裴舒的记忆,这府中的一切也让她觉得陌生。 走着走着,却是听到了一阵声音,吸引了裴舒的注意力。忍不住向着声音的方向迈着步子走去。 红珠和绿竹看着那方向,皆是一惊。 红珠连忙叫着:“小姐,那,那边可去不得。” 裴舒停下了身,转过来盯着红珠:“为何去不得?” 红珠刚刚要说话,一道声音便是从屋子中传了出来。 “呀,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姐姐吗?今日怎么的有了这般的闲情雅致,竟是来了听课的地方?”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些嘲讽的语气。 裴舒瞧过去,原本闭着的窗户被打开了,三个女子探出头来,向着自己瞧过来。 那三个女子,裴舒认得裴锦,而在两旁的则分别是二房和三房的庶女,裴玉菲和裴雪贞。 裴玉菲脸生的更圆润些,身形也更丰满些。瞧起来倒也当得上珠圆玉润之名,远瞧着还有几分杨妃之姿。此刻正居高临下的瞧着裴舒,眼中满是讥笑。 裴雪贞看了看裴舒,似是有些拘谨的向着裴舒点了点头:“见过大姐姐。” 裴舒向着裴雪贞也回了一礼:“四妹妹。” 复又是瞧向了裴玉菲:“三妹妹又是说的什么话?既然这是府中,又有那里是我不能来的?” 裴舒看着裴玉菲,裴家有四女。裴舒有的是响惯京城的恶名,而裴锦则有着惊天动地的美貌,是京城第一美人。 裴玉菲虽然是二房的庶女,却从小被王氏养在身边,吃穿用度也只比裴锦差一点点。其极为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曾经在万花灯会上,凭着一首‘花月颂’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裴舒知晓,裴玉菲自是凭着一身才情自傲,瞧不上自己的。 又借着在王氏手下讨生活,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难看罢了。 裴玉菲未曾想到裴舒竟然会反驳自己,当即也是有些气恼:“哼,是啊。只是我想劝大姐姐的是。先生可是极为严厉的人,大姐姐上次被先生赶出课堂,还是因为大姐姐在课上睡觉呢。我只是不想大姐姐闹了笑话罢了。” 话中明里暗里,皆是在贬低裴舒目不识丁。 裴舒回忆起那读书的过往,当时自己年纪还小。教书先生教的东西极为的深奥,裴舒如同是听天书一般的,便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结果被教书的先生大发雷霆,将她给赶出了学堂。 她自觉丢了脸面,又实在是觉得那些道理晦涩难懂,便再是不愿去学堂学习了。 裴玉菲看着裴舒,她想从裴舒脸上看到一些不自在和尴尬。以往,她拿这些调笑裴舒时,裴舒都会红着脸跑开。 只是,现在却…… “人有年少不知事时,只是妹妹若用曾经的眼光看如今的我,是否又太过浅薄了呢?” “什么?”裴玉菲挑眉,若是被别的人说肤浅也就算了。 可是那个人是裴舒啊,是目不识丁的裴舒啊。 “大姐姐说我浅薄?”裴玉菲冷笑了两声:“是啊,大姐姐身份高贵,要说什么话,姐姐也是说的得的。只是妹妹也未曾说错话,难不成姐姐背着我们的时候,还刻苦学习过?若是这样,倒是不如吟几首诗听听?” 裴舒笑着点了点头:“妹妹说的还真准,我在院子中时,无事便是喜欢看一些诗集,作诗谈不上,但是吟上几首,却也不是问题的。” 绿竹和红珠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喜欢看一些——诗集…… 小姐平日里那有看过什么诗集,若真要说的话,那无非也就是看了些淫词艳曲的诗句罢了。 难不成……小姐是要在这里吟上那些诗句吗? 绿竹连忙抓住了裴舒的胳膊:“小姐,不可啊。你不要和三小姐置气。那些诗可是吟诵不得的。” 裴雪贞似是有些不忍,雪白手指,轻轻的在裴玉菲的肩头上点了点:“三姐姐,您别和大姐姐开玩笑了。你明知道大姐姐是不会的,你这不是故意想要看大姐姐笑话吗?” 裴玉菲见绿竹那般举止,又听着裴雪贞的劝和,心中升腾起一股愈发浓烈的施暴欲。 “哼,大姐姐既说她会吟诗,你们又何必拦着她。那不如这样,我们添个彩头,今日大姐姐若是能够吟诗一首,那我便向大姐姐赔礼道歉。若是大姐姐吟不出来,那便给我斟茶倒水一日便可,如何?” 裴雪贞看向了裴锦:“二姐姐,这怎么能使得,二姐姐你快劝劝大姐姐和三姐姐。” 裴锦手中持着一柄团扇,轻轻的摇动了两下,面上却像是不甚在意似的:“无妨,不过是自家姐妹罢了。我想三妹妹也不过是与大姐姐开个玩笑罢了。” 裴锦心中怨毒,那晚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啊,她现在还记着呢。 她巴不得看裴舒出丑,又怎么会真心劝解。 只是……裴锦打量着裴舒,却发现裴舒脸上没有丝毫被激怒之后的愤恨,或者是恼怒与不甘。 有的只是平静而已。 裴舒扬起一个笑,目光看着裴玉菲:“三妹妹既然要做赌,那我们何不将赌注做的再大一些。我若是能吟诗一首,我要你跪下来给我赔礼道歉。” “什么?”裴玉菲一下惊叫出声:“你,你怎么敢?” “我有何不敢?”裴舒笑着道:“若是我吟不出来,我不仅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我还叫你三声姐姐,你看这样可好?” 第14章 吟诗百首 “你,你,你……” 裴玉菲涨红着脸,以往的裴舒是绝对不敢的。 她本是想好好调笑一番裴舒的无知,现在她反而却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若是她不接,反而是衬的她胆小如鼠,这,这怎么行…… 裴玉菲瞧着绿竹慌乱的拉着裴舒的样子,忽的想到,这可能是裴舒故意激怒自己的法子。 裴舒从未在学堂中学过一日,别说背诗了,只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她现在定然是想在气势上压倒自己,想让自己故意败退了。 好啊,她倒是小瞧了裴舒。 “好啊,赌就赌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想明白了的裴玉菲干脆利落:“这可是你裴舒自己提出来的,你可别不认账。”、 裴舒轻笑着:“只希望三妹妹别不认账才是了。” 裴舒手抚过一旁长势正好的青竹,心中一首诗已然跃上心头。 “既然入眼是竹,那我便已竹为题,姐姐且先听着。” 裴玉菲双手环胸满脸的不相信,绿竹和红珠皆是屏住了呼吸,自家小姐不会真的要背那些淫诗艳词?那就算是赢下了这赌注,日后在府中只怕也是再无脸面了。 裴舒指尖在竹节上轻轻点过,当即开口。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一诗出口,在场众人皆是呆愣住了,她们听着先生讲课那么久,也未曾听过这般的诗句。只是简简单单几句,便描绘出了竹林边围绕竹舍,池塘长满青草,空中不时有白色的小鸟飞过,塘中红色的荷花散发幽香的农家画面。 裴玉菲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来话:“这,怎么可能……大姐姐怎么可能会吟诗……这……” 还是她认得的那个痴傻,目不识丁的裴舒吗?这怎么可能? 裴舒:“看来三妹妹还是不相信,既是如此,那不如,我再吟诗一首……”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 绿竹双手捂着嘴,小姐竟然真的会吟诗,且能够记得住这么多复杂且优美的诗句。 曾经,每每入夜,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愧对于先夫人的希望,让大小姐成长成了现如今的模样,刁蛮任性,目不识丁,有朝一日她下去的时候,她都无言面见先夫人。 但此刻,听着裴舒口中,如潺潺溪水一般,源源不断的诗句时,她激动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 试寻野菜炊香饭,便是江南二月天。” “蜀中何物灵,有竹慈为名。 一丛阔数步,森森数十茎。 长茎复短茎,枝叶不峥嵘。 去年笱已长,今年笱又生。” …… 许久之后,裴舒才是停了下来,整个院子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她们这些府中的姑娘们之外,教书的先生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前。 直到裴舒再不言语,才是忍不住拍手称好。 “好,好,好啊。”先生一边拍手一边向着裴舒走了过来:“老夫一直听说府上有四位小姐,但在我的课上。我一直只见到三位小姐,听着旁人说,都说大小姐是没有慧根的,且厌恶学习。如今瞧来却是和传言全然相反。大小姐那里是没有慧根?这简直是太有慧根,之所以不来我的学堂,全然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交给小姐的了。小姐自是不必来听我的课了。” 裴舒向着先生行了一礼:“先生谬赞了。和先生相比,我的才学还浅薄的很呢。” 先生对于裴舒自谦的品行也极为欣赏,一个人有才不难的,有才不自傲才是难得。 “大小姐的学识还浅薄?你可知道你刚刚一共吟诗几许吗?近乎百首啊。”先生抚着胡须笑呵呵的道:“若是一人,能源源不绝吟诗百首,也算学识浅薄,那我怕是连入门都算不上了。” 裴舒只是浅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能吟得这么多诗,也不过是因为前世的时候,父亲对她的教导极为严厉。她是林家唯一的女子,父亲对她溺爱的同时,也极为看重她的教育,父亲从不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得。 从自己启蒙开始,便是花了重金,请了大学士给自己上课。 随着一年年的积累,她才勉强有了如今的结果罢了。 裴舒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中暗暗发誓着。 裴舒,你放心。你身上那些曾经的恶名,我都会一一帮你洗刷,以后我觉不会让任何人再轻易的看低与你。 裴玉菲不可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裴舒。 曾经她羡慕裴舒嫡女的身份,她好不容易凭着才学,能够比裴舒强。她也可以有一点在裴舒面前耀武扬威。 但今日一看,裴舒却像是一直在藏拙,她的才情在裴舒面前倒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裴舒看着裴玉菲:“三妹妹,一首若是不服,百首下来。你还有何不服?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我们的赌约了?你要给我跪下赔礼道歉了?” “不,不,当时……我们,我们只是开玩笑的。” 裴玉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裴锦:“二姐姐,你说是不是啊。我们只是闹着玩而已的,怎么能当真呢?” 裴锦在人前惯是一副心底良善的模样,也是言语凄凄的样子,开口劝道:“是啊,大姐姐。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你难道真的要让三妹妹给你跪下道歉吗?这对大姐姐声誉不好啊。” “我的声誉?”裴舒嗤笑了一声:“我如今恶名在外,不论多与不多这一桩苛待庶妹的名声,也是挽救不会来的?” “反倒是妹妹,似乎忘了裴家的家训。父亲曾今教导,族中家训以信为本。人无信而不得立,三妹妹今日若言而无信,岂不是违背家训?二妹妹这样,也要替三妹妹说话吗?” 第15章 跪下道歉 “姐姐,你……” 裴锦天仙般的面上,此刻涨红一片。 裴舒竟然拿家训来压自己,偏生的,家训在前她就算想要替裴玉菲再说些什么,也是不能再开口了。 先生只是抚着须站在了一旁,这些大宅院子中的事情,他听闻过也见识过。这种时候,他不言语什么,才是对的。 裴锦看了一眼,一旁还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的裴玉菲。 一想到,自己会被裴舒说教,都是因为裴玉菲,眼底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厌恶。 面上却还是笑着,向着裴玉菲道:“三妹妹,大姐姐说的是。族中以信为本,虽然你们情同姐妹,但赌注既成,那既答应的事情,也是要成的才是。” 裴玉菲不敢置信的瞧了瞧裴锦,又是看向了裴舒。 她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给曾经如同傻子一般,目不识丁的裴舒赔礼道歉,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眼眶边已经不自觉浮起了一些泪光。 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裴舒的面前,强装着镇定,良久才是嗫喏的开口道:“大姐姐,对不起。” 裴舒就那么笑着看着裴玉菲。 在记忆中,裴玉菲虽是二房,却总是想着能够有着和裴舒一般的富贵日子。于是日日巴结在王氏身边,讨好着裴锦。 而她也同样瞧不起身为嫡女的自己。 明里暗里的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的次数更是不在少数,今日只不过是她替裴舒讨回来的第一件事。 那些逼死了裴舒的人,她都会一一向她们讨回来的。就如……她也会向定宁公主讨一一讨回一般。 “三妹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裴舒的笑依然如同三月春风一般和煦:“我们的赌注是,若三妹妹输,便跪下给我道歉。你,跪,了,吗?” 最后的几个字,如同一根根针一般,扎的裴玉菲脸色涨红。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裴玉菲清楚,自己今日靠耍巧是迈不过那个坎了。 双膝直直的跪在地上的时候,眼泪同时便是落了下来,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道:“大姐姐,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声声委屈,泪水染湿了衣衫。那委屈模样瞧起来,裴舒好像是多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似的。 裴舒笑着上前,将裴玉菲扶了起来:“三妹妹快些起来,你既然知道错了就好,我不会怪你的。” 裴玉菲起身便是哭嚷着跑了出去。裴雪贞瞧着跑出去的裴玉菲,心中担心。 向着裴舒和裴锦行了一礼便是追了出去。 裴锦深吸了一口气,向着裴锦走了过来。裴锦的确生的极美,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王氏花费了毕生的心血,栽培出来的牡丹花。 她一颦一笑自有韵味,那动作和身段,任何男人看见了都难以移开视线。 自己站在裴锦的身边,这种丑与美的落差便愈发的明显。 裴锦,浅笑着开口:“大姐姐果然是让人意外的,原来姐姐一直以来都在在藏拙。就连一向以才女自称的三妹妹在姐姐的面前都要自愧不如。这般看来,五日后,弟弟的生辰姐姐可一定要来,弟弟能沾一些姐姐的才情,都是好的。” 此刻,她迫切的希望着那一日的到来。 母亲告诉过自己,在弟弟生辰的那一日,京城之中的权贵皆是会前来参加。而在那一日,她也会当着京城权贵的面,让裴舒颜面尽失。 她现在,真的太期待那一日的到来了。 裴舒点头:“妹妹说的是,那日我一定会来的。” 两人互相福了身,很快便是各自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了。 绿竹回来的路上,满是欣慰的神色瞧着裴舒:“若是先夫人还在就好了,先夫人要是瞧见大小姐如此才情高雅的模样,定然会很欣慰的。” 说着,又是围着裴舒来来回回的看了半天,才是道:“小姐瞧起来好像清减了许多,这腿还有手,都比以前眼见着瘦了一些。” “是吗?我倒是未曾在意。” 她成了裴舒之后,对于饮食也变得极为在意。以往的那些大油大腻的吃食,出现在她的饭桌之上,她也都是一一让绿竹拿下去赏赐给院中辛苦的扫撒下人了。 许是最近吃的清淡,加上她最近忙着应对那些‘情诗’和‘刺绣’的事情。 人一吃的少,加上事情多,便瘦了不少。 “那这还是要给小姐重新剪裁一身衣服才是,不然过几日就是少爷的生辰,小姐穿着不合身的衣裙出席,会让人笑话的。” 绿竹念叨着:“要说府中的绣娘,还是红珠与他们的关系要更好一些。让红珠去说一声,应该能快上不少……” 话音落下,绿竹四处张望着红珠的身影。 “咦,红珠呢?一转眼,怎么人就不见了?” 裴舒笑了笑,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红珠现在应该是去了王氏那边。 听香院。 红珠跪在下面,浑身害怕的有些瑟瑟发抖。 王氏靠在金丝大枕之上,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富态,笑着的样子满是和气:“红珠,我让你在大小姐身边,好生的照料,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奴婢一日都不敢忘,大小姐院子中有任何动静。我是丝毫不敢怠慢便是来禀报给夫人了啊。” 王氏向着许嬷嬷使了个眼色,许嬷嬷点了点头,走了下去。 指节分明的手一把便是掐在了红珠的肩头上,那手指如同鹰爪一般,深深的陷入红珠的肉里,疼的红珠顿时变了脸色。 “嬷嬷轻点,嬷嬷可轻点,奴婢疼,奴婢好疼啊。” 许嬷嬷阴冷的笑着:“我看你是在大小姐身边待得久了,忘记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该说自己什么都没有隐瞒?裴舒在学堂,当着众人的面,吟诗近百首。什么时候舒姐儿竟有了这样的本事,你都不提前禀报,那大夫人还留你在大夫人身边有什么用?怕不是早早的找个人牙子,将你给发卖了出去,倒还利落些。” 第16章 开场之前 “奴婢冤枉,奴婢实在是冤枉啊。” 那掐在肩头的手并没有离开,红珠已经疼的有些面色发白。 “大小姐以往当真是从未读过诗词,不过是这一次从宫中回来之后,因着爱慕旭王殿下。让奴婢去找过基本露骨的淫词艳曲给大小姐抄写,旁的可实在是没有了。” 许嬷嬷听的出来红珠的确没有撒谎,抬头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抬了抬手,示意许嬷嬷可以松手了。 许嬷嬷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些,红珠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身上的衣衫被疼的冒出来的冷汗给浸湿。整个人更是连跪都跪不住,半软在了地上。 许嬷嬷却是重新换了一副模样,温声细语道:“你可且记着,你背后的主子只有大夫人。不以后任何事情,不得遗漏,你可知道?” 红珠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等着红珠退下,王氏刚刚还带着一丝笑的面上变得冷若冰霜。 许嬷嬷站在王氏一侧:“夫人何不让我再好好审一审这个丫头?舒姐儿在学堂那边,背了快百首诗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只是看了几首淫词艳曲呢?她定还隐瞒了什么。” “你也这么觉得是吗?”王氏薄凉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看来,红珠在舒姐儿的身边的确是够得宠的。也不知道舒姐儿是给了红珠多少的赏赐,竟然能够让红珠这样的替她隐瞒着。不过现在看来,红珠还想拉着我这边不愿松口呢。” 许嬷嬷狠狠的唾了一口:“哼,想吃两家饭的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 “先不急着收拾。也快到丰儿的生辰了。红珠还有些作用呢。”王氏笑了笑:“舒姐儿可真是个妙人,她既然想藏拙,我便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裴舒和绿竹先一步回了院子,没坐一会儿便是瞧着红珠回来了。 裴舒似是极为着急似的,极为亲昵的,一把上前便是拉住了红珠:“红珠,你真是的,刚刚还找你呢,你这是去哪儿了?” 红珠肩膀上还生疼,被裴舒这么一拉扯,又是一番钻心的疼。 “没,没事的。只是刚刚去了一趟厨房,想要替大小姐瞧瞧,有什么滋补的,给大小姐端过来。” 裴舒没有戳穿红珠,只是将一沓厚厚的纸业递到了红珠的手上。 红珠一愣,再瞧过去时才发现,那上面竟然是一句句极为露骨的情诗。 “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这是我抄写的情诗啊。”裴舒似乎并不觉得羞耻,反倒极为自傲一般:“那本诗集上的每一句诗,我都很喜欢,我觉得只有这么热烈的诗句,交给旭王殿下的时候才能证明我对旭王殿下的爱意,你且帮我把这些诗全部都收着。等荷包绣好之后,我可是要挑选一页最好的,放进去送给旭王殿下呢。” 红珠看着那一页页,光是看就会让人忍不住面红耳赤的情诗。 心中却是欣喜若狂,若是有了这些大小姐的亲笔情诗,那么大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定然是能够完成的更好一些。 看来大小姐有时候看起来如同神仙附替,唯独在旭王殿下这件事情上,却是和以往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样为了旭王殿下,什么都可以做。 红珠将书页握的更紧了些。 “小姐,且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些书信好好收起来的。绝对连一封都不会能丢的。” 说着便是欢欢喜喜的抱着那些情诗便是下去了。 裴舒瞧着红珠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愈发重了些,你且收着。 这些情诗皆是会变成你的催命符罢了。 接下来几日,红珠叫来了府中的裁缝重新量完身量之后,裴舒便是忙着了另外一桩事情上了。 关于她的那个弟弟的生辰。 裴锦那日的话,或许是含有深意。但更多摆在明面上的则是——贺礼。 她身为府中的嫡姐,自然更是有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裴锦许是在这里也等着想看她的笑话。 这贺礼一说,还真成了裴锦需要斟酌的东西。 每个人送礼,用的都是自己手上的银钱。她虽然是府中的嫡小姐,但也就是拿着公中每月的份列过日子,抛开一些吃穿用度的东西,她手上已然是没什么银钱了。 正发愁的时候呢,路过小厨房却是瞧见小厨房中,那正烧着的一锅糖浆,转瞬——脑子中又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裴舒这边忙着呢,红珠那边也忙得时常见不到人,裴舒却也不过问。 她相信,一切在这场生辰上,总归是会落下个帷幕的。 剩下不到十日的功夫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因着是小少爷的生辰,府中也都是极为的重视。从前一天晚上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裴舒和绿竹站在院子中,瞧着院子外热闹的灯火通明的模样。 绿竹心中有些忍不住发酸:“小姐还是嫡出的小姐呢,可当初的及笄礼却没有今日一半的热闹。” “那时的我,恶名昭彰,谁人又会愿意来呢?” 裴舒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满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现在的我只能往前看,那些曾经强加于我身上的恶名。我会一一向众人证明,传言当不得真。” 绿竹深深的看着裴舒,她发现,自从小姐从宫中回来之后,真的像是换了一个崭新的人。 不过……她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小姐。 第二日,天色亮起,裴舒也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便是早早的醒了让绿竹伺候自己洗漱装扮。 绿竹一边打着洗脸水,一边忍不住说着:“红珠究竟怎么回事?每次一到重要的时候,便是不见了踪影,她难道忘了小姐是主子吗?” 裴舒心笑,她是主子无错,可她却不是红珠的主子。 红珠的主子可是王氏啊。 绿竹手极为的巧,人也灵活。即便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也依然很快的将裴舒给打点好了。 两最后一点眉头给描完,绿竹看着镜中的裴舒,也是忍不住夸赞着。 “小姐,消瘦许多,却也美了许多。” 第17章 不太一样 裴舒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比起十日前那近乎如球一般的身形。 如今倒也说的上只是略微圆润罢了,身上着的又是一身的略微重一些的颜色。衣服从府中的裁缝庄子送来后,裴舒又是在在腰部的线条上做了些变动,这才让裴舒整个人看起来轻盈了不少。 放在首饰台上的那些金光闪闪的金饰,裴舒也一件未用。 金饰本身就显富态,再加上王氏送过来的这些金簪金镯,样式都极为的粗苯和老旧,若是戴上这些,平白着便会老上几十岁了。 裴舒最后只是挑选了几支孔雀石的钗子和步摇。不显素净的同时,反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裴舒刚刚装点好,门外便是传来了声音:“大小姐,你可梳妆打扮好了?前厅来了许多的贵人,其她的几位小姐可都是准备好了,就等着小姐过去了。” 裴舒起了身,绿竹跟在裴舒身侧:“走,看样子,戏总也是要到唱的时候了。” …… 裴将军府,前厅。 今日是裴府二少爷的五岁生辰,裴无涯虽然是武官,本应是在一向重文轻武的朝堂之上,占不到什么便宜才是。 可裴无涯却有着从龙之功,当初如今皇帝的能够坐上皇位,便是当初有裴无涯作为皇帝的刀剑,一路与其他皇子厮杀争夺。 而在皇帝登上帝位之后,裴家却并没有仗着自身的功劳,对皇帝要求过什么。 反而是开口向着皇帝开口,自请去大夏的边关镇守,以防有外敌入侵。 从此,裴无涯虽然不在京城之中,却是用的这一颗对于皇帝的‘忠’在京城之中,有了一席之地。让皇城之中的那些达官显贵,皆是不敢轻看了裴家。 前院的花厅中,王氏一身绣富贵牡丹的华服,怀中抱着自己的二儿子,满脸正笑着。 周围则是已经到了的京城中的贵妇人,无一不是说着王氏二儿子的好话。一些人眼中皆是带着些许的巴结意味,眼底更是带了几分艳羡与嫉妒。 王氏是朝中文正官府中最小的女儿,府中的一个姐姐,在选秀时一朝入了宫。得了皇上的宠信,成了良嫔。再有几个兄弟,也都是风神俊秀。她从小便是得了无数的宠爱。 如今更是嫁给了裴无涯,成了府中正妻。有儿有女,能够这般顺风顺水的一生。又是富丽堂皇,谁人又会不羡慕呢? 王氏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这些,不过她却是很享受这些。 裴锦和裴玉菲,裴雪贞先一步早早的来了前厅。 裴锦的容貌论京城第一,无人敢称第二。身上的衣裙和首饰都是王氏精心准备的。这般走来,反倒是衬托的裴玉菲和裴雪贞像是两个丫鬟似的。 裴锦上前行了一礼:“见过母亲,见过各位夫人。” 在王氏一旁坐着的夫人,上下打量着裴锦,眸色之中,丝毫不隐藏赞许之色:“不愧是裴府的嫡女,这姿容这身段,如今的京城贵女之中,堪称是第一人了。” 王氏掩着嘴低笑了两声:“夫人这也太客气了,这般的夸耀着锦儿,也不怕她心气儿要藏不住了?” 面上虽然是这般客气,心底对于这夸耀却是极为的受用。 她在裴锦的身上倾注了几乎所有的心血,为的就是在一年一次的选秀大典之时,能够将裴锦送入宫中,能皇上看中选入宫中。 她的女儿,可是要当皇后的人。 王氏让裴锦等几个小姐免了礼数,便打发着让她们下去随意玩闹着去了。 花厅之中,随着各个夫人之外,还有一同前来的府中的小姐。此刻皆是在花厅中赏花游玩。 裴锦的到来,一瞬间便是成了花厅的焦点。 裴锦生的极美,性格又温良善解人意,再加上本就不低的家世。已经在无形之中,成了京城贵女心中,应该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了。 其中一掌乐司府中的嫡女,李倩玉贴了上来。 “锦姐儿,怎么只瞧着你和另外两个妹妹。还有你那个最厉害的姐姐呢?” 裴锦正要说话呢,另外一身着浅绿色的女子,已然是接过了话头:“她怎么会和我们在一起?自然是旭王殿下在那里,她才会在那里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皆是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裴雪贞面上极为的不安,却又因着生性胆小,在一旁站着绞着帕子,不敢言语。 裴锦虽然心中舒畅,面上却还是装着温良的样子:“不是这样的,姐姐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李倩玉满脸的心疼之色,上前握住了裴锦的手:“锦姐儿,你怎么的这般心地良善?只知道为你那个姐姐开脱。再这样下去,你到时候非要被你那黑心肝儿的姐姐给吞吃了不成。” 一旁的贵女闻言,又是纷纷点头,对于裴锦的善良表示了赞许。 花厅中的众人正说着话,传唤的小厮,拉长了声音道:“大小姐,到。” 看戏似的少女,将目光都集中到了花厅的门前。 逆着光,只见一女子缓缓的走入了花厅之中。着的是一身略重些的蓝色,衣服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花纹,只是隐隐绰绰间能瞧见那衣服上的兰花暗纹。 静雅却不素净。 鬓边的几只孔雀石的簪子,与裴舒的那一身蓝放在一起,极为的相得益彰。随着裴舒缓步入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那通身的仪态极为的好,在场的人皆是京城之中的贵妇人。对于那些仪态,好与不好,一眼便是能够看得出来。 可是裴舒身上却没有做错丝毫,她那还带着些微富态的姿容,此刻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痴傻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当家主母似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不自觉的被裴舒给吸引了过去。 裴锦很美,但是那是如同花朵一般的美丽。裴舒却像是一汪缓缓入内的海,那一抹无边无际的蓝色,更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一同的贵女,有些也是略微愣住了。 “这……这是裴舒吗?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啊。” 第18章 来了一人 那些传闻中的裴舒的样子,无礼的,粗鄙的,卑劣不堪的。 但都不应该是今日裴舒应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样子。这与传言,似乎都联系不上。 裴舒一步步的走到了王氏和众位贵妇人的面前,行了一礼:“裴舒,见过母亲,见过诸位夫人。” 周围人一听,面上都是多了几分意外的样子。 京城之中,裴舒的恶名昭彰,许多人未曾见过裴舒,但是一听到裴舒的名字,便是不自觉的与那些难以启齿的恶名联系在了一起。 但面前的这位姑娘,瞧起来却和那些恶名好似又有些并不一样。 这裴大小姐看起来明明是一个极为懂事,且礼数周全的女子。除了丰润了一些,在那些礼教上却是丝毫不比裴二小姐差的。 “这,这是裴大小姐?” 其中一贵妇人,好奇的问向了王氏。 王氏心中气恼,自从裴舒从宫中回来之后,便是处处与以往都不同了,以往的裴舒在这个时候,必然是要闹出许多笑话不可。 只有用着裴舒的丑态,才能衬托出她的锦儿的完美无缺啊。 可偏偏…… 王氏心中闪过一丝暴戾,但转瞬想到自己为裴舒已经布好的局,那一丝不悦也是消散开来。 向着裴舒摆了摆手:“起来,快别跪着了,这可让母亲心疼了。去找你的妹妹们玩玩。” 裴舒点了点头,行过一礼便是起了身。 向着裴锦走了过去。裴锦身边已经围满了一同的贵女,眸中皆是带了恶意。 这种恶意,她曾经感受过,那是在定宁公主的府邸时……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她却要承受着那些陷害她,残忍对待她之人的恶意。 现在也一样,裴舒也同样什么都没有做过。但她却也承受着,这骇人的恶意。 “你怎么会来我们这边?”一贵女开口,话语间满是恶毒:“你不是应该满屋子去找旭王殿下才对吗?谁人不知道你可是最喜欢旭王殿下了。” 裴舒,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开口:“旭王殿下?我应该去找旭王殿下吗?” 此言一出,那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在场的贵女都是有些拿不准了。 “你在转什么糊涂?谁人不知道,你厚颜无耻,痴恋旭王殿下?甚至死死纠缠?” “还请这位小姐谨言慎行。” 裴舒模样极为严肃,那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倒是两在场之人都给镇住了。 裴舒,缓缓道:“旭王殿下英明神武,乃天家皇子,是极好的儿郎。谁人又会不倾慕殿下?只是我与殿下,只为敬重,从未有爱慕之情,若是诸位小姐此番说出这般言语,是污了旭王殿下的名声,我的名声先不论,皇家又怎么会放过诸位呢?” 那贵女瞪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般。 裴舒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说自己从未喜欢过旭王殿下?并且要与旭王殿下划清界限的意思? “你,你在胡说什么?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对旭王殿下的心思……” “可有证据?”裴舒开口,直接打断了那贵女的话:“是有我与旭王殿下互通的诗句,还是说你瞧见了我与旭王殿下有互换定情信物?” “那,那自然是没有。”那贵女有些结巴。 裴舒道:“既然没有,那便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小姐因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便要拿到我面前来说叨,甚至要坏了我与旭王殿下的名声?” 裴舒秦楚,要改变一件众人既定的事情很难。不过……她就是要一一洗涮掉裴舒身上的那些恶名。 至于那旭王,她心中既已经猜到了旭王队对于自己,并非是真的有什么情愫在其中,反而满是利用的话,那便不如早早的划清了界限,要好一点。 裴舒将目光看向了裴锦:“妹妹不也是知道的吗?我从未倾慕过旭王殿下,妹妹即便是为了整个裴家的名声,也该为我证明一二不是吗?” 突然被提及到的裴锦,明显的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裴舒为什么会忽然间问到自己。 心中千百个念头翻涌而起,她知道母亲的计划。 自然也很清楚,裴舒怎么可能不倾慕旭王殿下。她现在完全可以将裴舒的话全部都给否认掉。 可是话到了嘴边,一瞬间,一个念头改变了她所有的想法。 是了,按照母亲的计划,今日就是要让裴舒彻底身败名裂的时候。 裴舒此刻竟然要说自己从未倾慕过旭王殿下,那么她不如就顺着裴舒的话说下去。 这样,在母亲的计划开始后。一切的计划完成的时候。 裴舒此刻说的话,才会让人觉的愈发的虚伪和可笑。她就是要让裴舒的名声彻底跌入谷底,深陷烂泥,再无以后了。 裴锦笑了笑,那一笑仿佛能够驱散乌云,让人心情愉悦。 “大姐姐说的也是,我也从未见过大姐姐与旭王殿下有过什么书信或者信物。想来那些京城之中的传言都是不实的了,诸位姐妹就不要再说大姐姐的那些谣传了。” 见裴锦也这样说,众人议论的声音,也是小了不少。 裴舒依然无法融入众贵女的小圈子之中,她也很清楚,这种关系,不实靠一日两日就能够解决的。 只是如今的她,也的确不屑,所以并不在意。 裴舒正想着事情的功夫,一道声音传了进来:“旭王殿下到,蒋状元到。” 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众贵女们,一时间又是热闹了起来。 裴舒几乎是有些慌乱的转身,不是因为旭王殿下,而是因为那一声蒋状元。 蒋状元,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但是她再清楚不过了。当时陪着蒋炎彬一同读书之时,她时常将大夏朝中,考上状元之人的名字,一一念给他听。 让蒋炎彬以此作为激励,能够早日考上状元。她还调笑着说,整个夏朝还没有姓蒋的状元,若是他考上了,便是第一个。 所以,这一声蒋状元,裴舒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第19章 有意指引 “天哪,竟然是蒋状元。真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会来,真是给裴将军府面子啊。” “是啊,他可是皇上最新提拔之人。极为得皇上看中呢。”声音又是压低了一些:“且听说,蒋状元不仅生的极为俊俏,且还未婚配呢。若是咱们能……” 那后头的话没说完,很快便是被小姐们的一番调笑声中给掩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向着花厅的入口看去,只见蒋炎彬和旭王,一前一后的了进来。 一个是天家皇子,一个是当朝新贵。偏偏两人都生的极为俊朗,一时之间让众位贵女都是羞红了脸。又是想看,又是不敢看似的。 裴舒直直的看过去。 蒋炎彬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别无二致,还是那般的挺拔,那般的儒雅俊朗。他浑身天然的带着一股疏离之气,如同月光一般清冷皎洁。着的依然是他喜欢的月白色的长衫,一头乌黑的发用一只玉冠简单的束起。 简单,素净,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即便是在当今皇子的面前,也未落了下风。 看着那张脸,裴舒蹙眉,只觉得胸口一下下的有些钝痛。 她还记得,自己被定宁公主毒死在公主府上时,那在门后的身影。当初自己抛弃一切,选择了蒋炎彬。 可是最后,蒋炎彬却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高官俸禄,选择了定宁公主。 一想到这些,那恨意像是生出了无数的爪,一把抓住了裴舒的心脏,疼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裴锦站在裴舒的一侧,裴舒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落在了裴锦的眼中。 顺着裴舒的方向瞧过去,那也是旭王所在的方向。 心中冷笑着,还说自己对旭王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明明只是看上一眼都怕动了情的痴迷模样,她已经忍不住等着,裴舒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撕下皮面的样子了。 蒋炎彬走在旭王的身后。 旭王对于这位新进的状元郎颇有几分好奇,只是他派人下去查的人,除了查到这位状元郎和自己的姑姑定宁宫中有些关联之外,其他的事情便再是查不出来了。 他求贤若渴,为了自己能够登上皇位,要尽可能的拉拢一切可能站在自己这边的势力。 可是,若那个人和自己的那位姑姑有些关系,他也没必要给自己扯上一些无聊的麻烦。 “今日竟然会与蒋状元一同在裴将军府相见,还真是意外啊。” 蒋炎彬向着旭王浅浅躬身:“皆是公主殿下的意思罢了。” 想到定宁公主,蒋炎彬清澈的眸子不自觉的便是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 似是不想再提及定宁公主似的,开口道:“今日是裴家二少爷的生辰,旭王殿下亲自来恭贺,裴家应感激涕零了。” 旭王带着得体的笑,说着:“恭贺是真,不过也听闻裴家大小姐前些日子在宫中落水,借着这个机会,特地前来探望一二才是。” 蒋炎彬眯了眯眸子。 他并非是京城中人,且一心为了科举之事,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京城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风趣之事了。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是听闻过旭王和那裴家大小姐的事情。 思量间,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花厅后的那一群贵女之中。那些贵女,各有风姿,面上皆是带着几分未出阁少女的青涩模样。 听说裴舒生的极为痴笨……蒋炎彬也有几分好奇,在人群中寻找着裴舒的身影。 直到——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一双眸子极为的黑,极为的深邃,仿佛无波的古井,又好似是无底的深渊。 更深的……在那眸底更深处的,蒋炎彬看到了难以磨灭的恨。 忽然,一股强烈的反胃感觉在胃中翻涌,即将要到喉头,马上要呕出来一般。 旭王一把扶住了蒋炎彬,看着蒋炎彬有些发白的脸色,有几分意外:“蒋状元,你可还好?” 蒋炎彬,摆了摆手:“无,无事。可能是今日出门时吃了些生冷之物,伤了脾胃。” 那眼神太熟悉了,是那一日林娇娘被毒死在公主府上时,她还未气绝,口中一边喷着鲜血,一边向着门口爬过来时,那眼神也是如刚刚那般满是决绝的恨意。 刚刚那一瞬间,她看着裴舒的时候,好似看到了死在自己面前的裴舒似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两人走到了王氏的面前,裴无涯在边关镇守如今不在京城之中。裴家全然是由王氏打点。 王氏笑的开怀,一直坐着的身子也是连忙站了起来。 一位是当朝皇子,一位是新科状元。这可是让她的裴府瞬间蓬荜生辉啊。 将怀中的蒋二少爷交给了一旁的许嬷嬷,带着笑迎接着:“旭王殿下,蒋状元,真是多谢二位的莅临,让我这小小的裴将军府,都瞬间光亮了许多啊。” 旭王殿下摆了摆手:“今日是裴二少爷的生辰,又怎么能缺席。我特地让人备下了薄礼。还望夫人笑纳。” 旭王向着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下人拿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 随着锦盒的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时间将众人的目光都是吸引了过来。 匣子中的红布上,躺着一只金闪闪的长命锁。且因着裴家二少爷的生辰是虎,在长命锁上还用各色宝石配合着金子,打造了一只老虎。用料之讲究,工艺之精巧,无一不让人称奇。 一点金子或许对于皇子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是从皇子手中送出来的东西,那便是不能与寻常人所送之物去比拟。 蒋炎彬也是取出了一只锦盒:“此乃定宁公主精心挑选的贺礼,希望王夫人能够喜欢。”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通身没有一点杂质的白玉所雕刻的玉如意。这是定宁公主所送,玉如意又是这般好的寓意。 王氏当即是笑着,让人收下了。 正要让下人带着旭王和蒋炎彬入席的时候,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道:“舒姐儿,你还不让你的丫头,将贺礼给拿上来吗?” 正要离开的旭王和蒋炎彬闻言,停下了脚步。 女眷那边,众人的目光也是看向了裴舒。 第20章 这是什么 王氏面上带着几分嗔怪似的笑意:“这丫头啊,说为了弟弟准备了极好的贺礼,即便是旭王殿下送的,也不比她好。她一定要等着旭王殿下送过之后,再拿上来。” “殿下,您看您这刚刚送完,何不等着瞧完了舒姐儿送完的贺礼?正好也瞧瞧,究竟舒姐儿准备的是什么样的好东西,竟然是能将您送的东西,都给比下去了。” 裴舒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蒋炎彬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有些意外。原来她就是裴家大小姐裴舒吗?这仪态举止倒是和传闻中的并不相同。 而且……刚刚那对视的一瞬间,他看到的裴家大小姐眼中的恨意,不是错觉。 但他同样不明白的是,自己与这裴家大小姐从未见过,这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旭王瞧见裴舒,向着裴舒点了点头,眸子之中满是缱绻柔情。然而这一次,他却发现,裴舒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无视了他,直直地走到了王氏的面前。 裴舒向着王氏行了一礼:“母亲,我备下的贺礼,正在房中呢。不如就让绿竹去取。” 王氏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何必这么麻烦,你身边除了有绿竹之外,不是还有红珠吗?让红珠去取来不就是了。” 说罢,便像是不给裴舒任何拒绝的理由一般,向着徐嬷嬷道:“去,让红珠将大小姐准备的贺礼给取过来。” 许嬷嬷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众人一瞬间皆是被裴舒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而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贺礼竟然能比皇子准备的贺礼,还要好? 裴舒点了点头,乖巧地站着一边,她知道今日是王氏设下的一个局,红珠是王氏手上捏着的那一枚棋子。王氏既然开始执棋,又怎么会因着她的一两句不情愿,而放弃呢? 许嬷嬷那边很快便是回来了,红珠跟在身后,手中端着一个盖着一层红布的方盘,这愈发的让人好奇,裴舒究竟要送上的是怎么样的贺礼了。 许嬷嬷面上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夫人,你看大小姐这么神神秘秘的。这贺礼定然是花了好一番心思了。” 一旁坐着的名门贵妇,也是好奇着向这边看过来。 红珠端着方盘从裴舒身侧路过,裴舒柔声道:“红珠,这是我给弟弟准备下的‘贺礼’?” 声音不重,几乎是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 红珠端着方盘的手忍不住一颤,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些什么不成?不可能的,她事事做得小心谨慎,大小姐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到此,红珠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神稳了稳。 一想到事情完成之后夫人答应的赏赐,自己也能够嫁个好人家,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不少。 “奴婢尽心尽力的在小姐身前侍候,何时出过错,小姐放心便是。” 方盘上的红布被掀开,众人探着头瞧了过去。 “咦,这是什么?” “这……好像是荷包?” “是啊,怎么会有人将荷包当做送给自己胞弟的贺礼,这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其中离着近一些的贵妇人,将方盘上盛放着的荷包看得真切,也是忍不住笑着:“大小姐,即便你手上拮据,想要送亲自绣的荷包作为贺礼,可是这图案是不是应该仔细着些才是?这些个鸳鸯戏水,柳叶合心,怎么瞧着都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下出现啊。” 王氏心中冷哼,总算,有些戏码也是该唱起来了。 面上带了几分厉色:“大胆红珠,竟然做事这般的粗苯,让你将小姐的贺礼拿来,你怎的毛手毛脚的拿了,拿了……” 后面的话,似是羞于开口,瞧了瞧裴舒又是瞧了瞧旭王。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丝动作,倒是让前来赴宴的众人,面上都是多了几分打趣的笑意。 可没听说过,有谁在胞弟生辰上,将荷包当做贺礼送上来的。 除非,本意就不是要给胞弟恭贺。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做给旭王殿下看。 若是旁人,说不定做不出来,可这个人是裴舒的话,倒是让人觉得她并非做不出来。 红珠面上有几分委屈,似乎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般:“奴,奴婢惶恐,奴婢怎么会记错,小姐明明是说将贺礼放在桌上,蒙了一层红布。奴婢只瞧见了这个,自然是取来的也是这个。” 红珠说罢,众人心中更是笃定了,这荷包的出现就是裴舒想要在旭王殿下面前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旭王眉心隐隐跳动,他对于这种蠢笨的女子,心中当真是厌恶极了。当初他有意亲近裴舒,只是想借裴舒得了裴家的助力。 他是放风筝的人,只有若即若离地握着线,方才更撩拨人心。 可这裴舒,实在是太过愚蠢,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想要在众人面前一表她的情愫吗? 不过也无妨,现在的裴舒心中只怕已经是委屈害怕极了,也正是他将裴舒再往着自己再拉扯一些的好时候了。 碍于众人在场,心中觉得恶心,唇角却还是浮起一丝弧度,向着裴舒走了过去。 正是要开口的时候,裴舒却是忽然道:“荷包?什么荷包?这些荷包并非是我所有之物,红珠是不是去错了地方,拿错了东西?” 王氏一派不解的模样:“你说这不是你的荷包?可是,那这就奇怪了,红珠又说是从你房里拿出来的,而且红珠是从我的房里送到你屋中去的,这丫头没别的好,就是热心肠,实话实说,现在你们这各执一词……那这……” 红珠猛地跪在了裴舒的面前,哭嚷着抱住了裴舒的小腿,模样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小姐,这不是你让奴婢做的吗?你怎么能临时便是改了主意,主子这么做,岂不是让奴婢背上了一个陷害主子的名声?奴婢这是要被拖出去打死的啊,还请小姐怜悯奴婢啊。” 第21章 满口谎言 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面上皆是神色各异。 看向裴舒的目光,有的更是忍不住多了几分不屑神色。 原来还真是裴舒一手策划了今日的事情,偏生在最后的时候又是反悔了,竟然想要让自己的奴婢一个人背黑锅,这心肠不可谓不歹毒了。 红珠又是转头,抓住了王氏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夫人,此事当真与奴婢无关啊。这都是大小姐逼迫奴婢这么做的,若是奴婢不顺从大小姐的意思,便是动辄打骂……” 说着,将衣袖给掀起来,露出一截手臂。 那光洁的手背上,瞧过去,满是青紫的痕迹,当真是受了苛待的样子。 绿竹听得气急,想要与红珠理论,刚要上前一步,便是被裴舒给拦住了脚步,示意绿竹不要轻举妄动。 裴舒没有看任何人也是向前走了一步,向着王氏行了一礼:“母亲,你可信我?” “这……”王氏端了一副慈母模样,泪眼婆娑:“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红珠身上的伤……这些荷包……母亲以前对你总是包容,怕你受了委屈,可是没想到,竟然养成了你这般娇纵的性子。今日在众位夫人和旭王殿下的面前,我若是在宽待了你,那可便是害了你啊。” “母亲既然信我便是好的。” 裴舒的声音脆生生的,却透着一股坚定。 王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和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在裴舒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慌张。 仿佛……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似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定只是在故作镇定罢了,没错,一定是的。 裴舒吸了一口气,又是缓缓的吐了出来。很好,既然都是有心害她之人,那么她也不必要有任何的愧疚之感了。 不论是为了现在的裴舒,还是曾经的裴舒。这一屋子的魑魅魍魉,她都要一一清除干净。 裴舒低垂着眉眼,瞧向依然跪着的红珠:“红珠,你既然是我的奴婢,那你便是知道背叛主子是什么后果。今日不论是如何的结果,你以后都不将再是我裴舒的人了。” 红珠梗着脖子,依然是一番笃定的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不曾陷害过主子。” 裴舒轻笑了一声:“好,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一件件,一桩桩的说起。” 裴舒蹲下了身,一把便是掀起了红珠的衣袖,露出那满是淤青伤痕的手臂。 “你说是我逼迫与你做了今日的事情,你不从,最终是在我一番打骂之下,才是不得不答应是吗?那好,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时候动手打了你?” 红珠不知道裴舒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心中有些许不安,只是如今话头都到了嘴边了,她若是躲躲闪闪,只怕会更惹人怀疑。 “就在五日前。” 裴舒道:“你确定吗?我不如让你再好好想想,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红珠有些瑟缩:“不,不必了,我记得清楚。就是五日前。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是吗……”裴舒垂下眼帘,唇角的弧度愈发的深了些,多了几分嘲讽意味:“那么,这足够说明你在说谎了。” 裴舒抓住红珠的手臂,展示在众人的面前:“各位夫人,你们可以瞧瞧,她手臂上的这些淤伤是什么颜色?” 众位夫人顿了顿,上前瞧了瞧,有一人开口道:“这不是鲜红色吗?这又怎么了?这身上的伤是真的,再怎么也变不了。” “这位夫人说的极对,这身上的伤是真的,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 众人不明白这位裴大小姐在卖什么关子,难道是被逼急了,现在已然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裴舒抬头,微笑着:“诸位夫人可能不清楚,若这些淤伤真是五天前造成的,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淤伤应该呈青紫色才是,而不是现在的鲜红色,那么什么时候的淤伤,才会呈现鲜红呢……” 裴舒在红珠的手臂上,微微一拧。红珠疼的直掉泪:“小姐,您弄疼我了。” “疼?一个敢陷害主子的下人,即便是疼死又有何妨?” 可惜了,说不定过了今日,京城中又会有她苛待下人的传言了。不过……无妨,她反正已经恶名昭着。 在众位夫人的惊讶之色中,红珠手臂上刚刚被裴舒拧出来的地方,此刻正呈现鲜红色的一片。 “如此来看,诸位夫人应该都已经看的清楚了。在诸位面前的只是一个出卖主子,谋害主子的小人罢了。她口中的话,一句都当不得真。” 事情一瞬间有了变化,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红珠的身上。 红珠涨红了脸,模样瞧着狼狈极了:“是,是奴婢记错了。就是今日,是今日小姐打了奴婢。” “你觉得,你说的话还有人会信吗?”裴舒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旭王。 旭王生的极为英武,看着倒是有几分武将之姿。裴舒一时竟然难以将这这位殿下,和那种玩弄权谋算计之人联系到一起。 裴舒走到了旭王还有十步的距离便是停了下来。 “旭王殿下,今日这一场闹剧让旭王殿下见笑了。我对殿下只有尊重,从未有过倾慕的男女之情。若是有些什么让殿下产生了误会的事情,还请殿下体谅。” “臣女知晓,这些日子在京城之中,总是有些莫须有的流言。这些流言不仅坏了臣女的名声,也污了殿下的名讳。那倒是不如就在今日,当着京城之中,众位夫人的面,与殿下说将话说的清楚。” “我敬重殿下之人品,尊重殿下之品行。一切也只到这里,臣女对于殿下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情愫。” 场面一时静极了,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够听的极为清楚。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一直迷恋旭王殿下的裴舒,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流言只是误会?她从未爱慕过旭王殿下。 并且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等同于是打了旭王殿下的脸,岂不是得罪了旭王殿下? 第22章 有人出手 鄢廷恩的脸色僵在那里,他从未想过,一个自己能够捏在手中的风筝,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线已经断了。 心中,一种复杂的情绪蔓延出来,那是一种极为扭曲复杂的情愫。 他并不喜欢裴舒,他只是将裴舒当成他能够踏上权利之路的垫脚石而已。只是现在,裴舒这条路,好似塌了。 鄢廷恩维持着面上的笑,一番皇子的得体儒雅模样。 “裴大小姐用心良苦了,这种澄清之事,本应该由本王来做才是。没想到竟然由裴大小姐做了。本王感激,那边算本王欠了大小姐一桩人情,日后若有本王能够帮扶的,裴大小姐尽管开口。” 裴舒也是点了点头,面上满是客气。只是……她很清楚,日后他们成不了同路人,说不好反而会成为陌路人。 王氏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有想到事情怎么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手轻轻的伏在了红珠的肩上:“原来,当真是你在栽赃陷害大小姐,你这般的恶奴,府中还真留不下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红珠拼命的摇着头:“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她还有可置裴舒与死地的东西。 “大小姐在那些荷包中都装有着大小姐亲手写给旭王殿下的情诗。小姐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送给旭王殿下以表相思的。奴婢敢发誓,这都是千真万确啊。” 说完,像是狗一样的趴在地上,连忙去抓那些荷包。 一把抓住一个,连忙打开了荷包的封口,随手一抖,一张纸条从荷包中掉了出来。 红珠知道,这是她仅剩下的机会了。如果她再不能把握住,那么自己不仅在大小姐这边讨不得好,大夫人那边只怕也…… 将那纸条展开,上面赫然是一句句情诗展露在上。 “诸位快看,这都是大小姐亲手所写的。奴婢怎么会说谎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啊。” 红珠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剧烈的喘着气,笑着。有了这些情诗,那她今日的事情,便算是成了。 只是…… 红珠看向裴舒,发现裴舒正同时也在看着自己。那眼中似乎是怜悯,亦或是,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在看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裴舒一点都不慌张,自己拿出来的可是她亲手所写的那些淫词艳曲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瞧见了。她的名声,她的一切都要毁了啊。 “天哪,这写的都是什么啊。一日不见卿,思之如狂。“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而在没一张纸筏的下面,都有一个小小的赠文之。 文之是鄢廷恩的字,这不是表明了是送给旭王殿下的情诗吗? “下作,真是太下作了了。裴大小姐怎么能写出如此露骨至极的诗句,实在是……实在是让人目不忍睹。” “哼,原来刚刚的那一番贞洁烈女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啊。也是……那些爱慕鄢廷恩的流言,若都是假的,又怎么会传的这么真。” “舒姐儿,跪下!” 王氏像是发了真怒,心中却是满意极了。幸好红珠还算是有些作用,刚刚裴舒的一顿否认,在此刻的一封封的情诗面前只觉得分外的讽刺。她就要借这个机会,将裴舒置之于死地,让她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看着裴舒,她便会忍不住的想到,那位先夫人。 那始终是她心尖的一根刺,裴舒是那位的女儿,只有看着她过的不好,自己才能够痛快。 裴舒歪头笑了笑,唇角的笑意却没有消散:“女儿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跪?” 王氏也没有料到裴舒在这如山的铁证前,竟然还敢驳斥自己。 无妨,她越是这般,就显的她越发的不懂事,没有规矩。 王氏像是伤心极了,指着红珠:“是母亲太纵容你了,才将你教养的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你刚刚险些害死了红珠?若是按着家规,坐实了红珠陷害主子的话,可是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裴舒直直的看着王氏:“母亲的确应该按照家规,将红珠拖出去打死。因为……她的确陷害了主子。” 在裴舒的试一下,绿竹捡起地上的一封情诗,递到了裴舒的面前。 “因为,这些情诗并非是我所写。母亲悉心教导我们姐妹几人读书识字,应当能够分辨的出我们几人的字迹。” 王氏何曾让裴舒读过书,只是此刻被裴舒在众人面前提及,王氏自然只能点头:“母亲,自然是知道的。” 裴舒点头:“母亲既然知道,那应当能看得出来,这情诗上的字,并非是我的字迹才是。” 裴舒看着红珠,面上满是冷意:“红珠,你我主仆一场,今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是受了谁人的指示,竟然要暗害与我至此。” “奴……奴婢没有,这些诗句,都是小姐亲自写的。我亲眼看到的。” “只是辨认字迹吗?” 一道声音,如同拨开乌云的竹林清风一般,从人群中幽幽而来。 蒋炎彬从人群中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一旁的人瞧见是当今的状元郎,也是纷纷的侧开了身子,让出了一条路来。 蒋炎彬,一边走上前一边道:“我从小读书识字。对于每个人的字迹的细微差别,都能看得极为仔细。只要找来了两人曾经写过的字迹,我稍一比对,便能够看得出,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氏没想到,一直没说过话的蒋炎彬竟然会横插一手。 “蒋状元,这等小事,劳烦您亲自辨认字迹,这怕是有些不合适。。” 蒋炎彬摆了摆手,笑意淡然:“我见裴大小姐一身傲气,自知她是不愿受了不白冤屈之人。若能还事情一个真相,便没什么不合适的。” 而且……她看着裴舒的时候,他好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林娇娘—— 曾经的林娇娘身上也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 恐怕,这便是他,愿意帮她的缘由。 第23章 是你栽赃 裴舒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她没有想到蒋炎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她。 蒋炎彬走的近了些,她甚至能够闻到蒋炎彬身上那清淡的青梅香气。 眼眶也是不自觉的有些发热,当初她抛下族人,抛下父亲。和蒋炎彬一同私奔至京城中,陪同蒋炎彬科考。只是,她还是小看了为了准备科举考试,所需要的花费。 京城之中,吃住皆是不小的花费,给蒋炎彬请先生讲课,购置去参加诗会的袍子。一来二去,身上带着的银钱很快就见了底。 那时,她凭着自己在林家掌管香料行的经验。靠着调制香料在京城售卖,才得以喘口气。 而这‘恋青梅’便是她当初在研制香料配方的时候,做出来的小样。当时蒋炎彬闻到这‘恋青梅’的味道,便觉得喜欢。 清幽的草香之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梅子的酸味。 曾经相爱时的一幕幕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得讽刺异常。 裴舒客气且疏离的向着蒋炎彬行了一礼:“那便多谢蒋状元了。” 为求公允,绿竹直接将院子中,裴舒练过字的纸张和红珠写过字迹的纸张全部给拿了过来。 递到蒋炎彬面前,言语恳切:“蒋状元,请您仔细看看,这一定是红珠陷害了小姐,还请蒋状元还了小姐清白。” 蒋炎彬接过绿竹递过来,是裴舒写过的字迹。对比着那些情诗上的字迹,只是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摇了摇头:“这的确不是裴大小姐的字迹。” 裴舒的字很奇怪,看似圆润饱满,却处处透着锋芒。字如其人的话,那这一个个字似乎蕴满了仇,藏满了恨。和那情诗上略微幼稚的手笔,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绿竹连忙又是递上了另一份东西:“蒋状元,那你看这个,可是一致的?这是红珠前几日记下的要采买物件的清单。” 蒋炎彬将那份清单,对照着红珠又是一一比照了一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在众人好奇的神色中,蒋炎彬点了点头:“是完全一样的字,这些所谓的情诗,的确是出自红珠的手上。” 蒋炎彬这般说了,又怎么会有人去质疑新晋状元郎的话呢?且蒋炎彬与裴舒从未有过联系,自然也无人会觉得。蒋炎彬说了假话。 为了一个裴家的大小姐,去坏了自己状元郎的名号。 在场之人皆是惊住了。一些人想到自己刚刚跟风,诬陷了裴舒面上有些发烫。另一些人,想到竟然是一个丫头自导自演,更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不,奴婢没有。这些当真不是奴婢所写的。都是出自小姐之手啊,夫人,你相信我……” 红珠拼命的向着王氏爬过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这些情诗,她都收的好好的,怎么会一转眼就变成了出自她手呢。 王氏此刻瞧着红珠,心中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向着一旁的许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许嬷嬷立刻挡在了王氏的身前,一巴掌便是打在了红珠的脸上:“你这贱人。做了这般诬陷主子的事情,如今证据确凿,你竟然还有脸抵赖?亏着主子记得你曾经一番赤诚忠心,现在不仅骗了大小姐,险些连夫人都是要骗了去,你可真是黑了心肝了。” 红珠正不知所措着。 绿竹又是拿出了些东西,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些,是从红珠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一些书信。这其中不乏一些与旭王殿下互通的书信,其中回信所写的字迹,也是和这些情诗相同,也是出自红珠的手笔。” 鄢廷恩脸色变了变。 裴舒却是上前了一步,满脸的凄凉神色:“原来,竟然都是你在暗害与我。” 红珠茫然,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已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裴舒说了些什么,她都有些听不懂了。 “难怪我明明对旭王殿下只是敬重和钦佩。却在京城之中,传出了那些个难听的风言风语,原来都是你一直在伪造我的笔迹,在与旭王殿下互通书信,你不仅骗了我,还坑害了旭王殿下。” 一旁看戏的众人,此刻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裴舒乘胜追击,追问着:“红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平日待你难道不好吗?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对吗?是不是有人收买了你,让你这样来坑害与我的?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也会向旭王殿下求情。” 说罢,转身看向了鄢廷恩:“殿下,臣女觉得。单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是断然不敢做出这般污了殿下名声之事的。想必,知道背后之人,才能够安心。” 众人脸色变了变,事情若是牵扯到皇家,那此事便是不简单。 谁人不知,现如今的皇室,局面并不简单。皇上对如今的几位皇子皆是有考量。谁人若是能够抓到对方的把柄,无疑与占了先机。 旭王心中知晓自己与裴舒的传言,其实并不全然是假,其中也有自己纵容的一部分原因。所以,这些书信,只怕也当不得真。想要从这个红珠的口中问出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反倒是裴舒亲手备下了这一出戏,连同自己都成了被他利用的一粒棋。 偏偏,此刻他还只能够顺着裴舒的话往下说。 鄢廷恩面色沉凝:“裴大小姐说的是,只要你交待出背后的指使之人,本王可饶你一命。” 红珠的脸色死白死白的,正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将实话说出来时。 许嬷嬷一只手按在了红珠的肩上:“在旭王殿下的面前,你还敢迟疑?莫不是在想些什么谎话诓骗?还不赶紧将知道的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裴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不重,却是被一旁的绿竹听到了。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 只是,她知道,从红珠的口中听不到自己想听的那个答案了。 她没有指望红珠能够摘指出背后的王氏,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念一下王氏便足够了。 但现在看来,这个也是做不到的。 第24章 敢想敢干 红珠挨了一巴掌,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一瞬间坚定了许多。 连着磕了几个头:“没有人指使奴婢这么做,这都是奴婢自己做的,因为……因为奴婢恨大小姐……” 红珠抬起头,直直的指着裴舒,脸上满是不甘和绝望:\"因为按着院子中下人的规矩,每当下人生辰之时,大小姐便会慷慨的赏赐一两银子。可是唯独到了奴婢生辰的时候,却将奴婢给忘记了,因着这件事,奴婢始终记恨着大小姐,才做了这么多事。\" 绿竹站了出来,厉声驳斥着:“你胡说。大小姐待人一向一视同仁,又怎么会专门不给你赏赐?你休得这般诬陷了大小姐。” 红珠已然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哼,你是小姐身边得力的,自然是站在小姐一边说话。” 绿竹还欲再说些什么,裴舒拦住了绿竹。 今日的事情只能是到此为止了,看样子王氏应当是抓住了红珠什么把柄,加以威胁,让红珠不得不自己认了这一桩事情。 “母亲,虽然我也不愿相信,只是因为一两银子。红珠就能做出这般坏人名声的事情。可是事已至此,我不愿相信,也是不行了。今日的这场闹剧还是到此为止,还请母亲严惩了这等恶奴。” 王氏见裴舒主动的说出这番话,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接着话茬道:“那是自然。” “来人啊,将红珠给拖下去,家法伺候。” 红珠被拖下去的时候,面如死灰,只是一双眼睛,满是仇怨的死死的盯着裴舒。 一场闹剧到此为止,前来赴宴的各位宾客,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瞧见了这样一场热闹的事情。 王氏打着圆场:“今日府中之事,让诸位见笑了。前院已经摆下了宴席,还请诸位动身,到前院用饭。” 众人纷纷起身,在裴府下人的指引之下,向着前院过去了。 裴雪贞顺着人群走动着,又是忍不住回头瞧向了裴舒:“大姐姐可真厉害啊。如果我身边的一个丫鬟这般的陷害与我,我只怕是急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了。” “哼,厉害又有什么用?”裴玉菲嘴上丝毫不客气。 她和王氏,裴锦走的近。有一次,她前去听香院找王氏行礼的时候,在门外便是听到了王氏的计划。今日的这计划,她自然也是知道。本以为会瞧见裴舒从此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本该受挫的人,最后竟然未伤分毫。反倒是险些被红珠攀咬出了大夫人。 聪明……哼,裴舒的确是很聪明。 只是再聪明又怎么样,整个裴府的后院,还不是由王氏操持。今日裴舒就算没有被陷入迷局,却也是将王氏给得罪了个干净。日后想要在府上有好日子过,那只怕是不成了。 裴玉菲拉着裴雪贞的手,叮嘱着:“你可离裴舒远一点,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惹了麻烦上身才是。” 裴雪贞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反驳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是咽了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裴舒也随着人群走动着,只是……她没有去前厅,而是向着了荡厅走了过去。 府中,少爷小姐执行家法一般都是在主屋。 而下人们若是犯了什么错,需要受刑罚,或者是被发卖的时候,则是会被带到荡厅这边来。 离着荡厅还有些距离,裴舒和绿竹便是听到里面传来的红珠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 绿竹听的,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裴舒,道:“害怕了吗?” 绿竹脸色白了白,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红珠暗害主子,落得这般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奴婢没有什么好怕的。” 咎由自取…… 裴舒呢喃着,又是笑了。 没错,就是她咎由自取。她给了红珠许多次机会,她可以不将那些荷包拿到台面上,她可以不将其中的情诗展露出来。但是她一次都没有把握住。 那么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是咎由自取罢了。 裴舒走到荡厅前,几个婆子似是刚刚打完了一顿板子,正抬手擦着汗呢。 瞧见有人过来,且是府中的大小姐,皆是有几分意外。 一个婆子,放下手中成人腿粗般的板子,笑着走了过来:“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来了,这里晦气的很。且今日是二少爷的生辰,大小姐应该去前厅才是啊。” “我是来看她的。”裴舒指了指地上那有着个人形,却已然血肉模糊一团的红珠。 裴舒取下手腕上的一只镯子塞到了那婆子手上,轻声笑着:“她毕竟是在我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人了,即便她不认我这个主子,但见她这般,还是想送她最后一成。可能行个方便?” 婆子摸着那镯子,脸上的笑已然是堆了起来:“能,大小姐说了,那有不能的。只是这贱人,才挨了三十板子而已,还有三十呢。大小姐可有什么话要说,可要说的快一些。” 裴舒点了点头。 荡厅的婆子都退到了外面,裴舒一步步的走到了红珠的面前。 她站着,红珠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红珠言语含糊的道:“你……贱人……都是你,在害我……你好狠毒的心肠啊……可是我不明白,那些情诗明明就是你写的……我保存的好好的,怎么会变成我的字迹……” 裴舒唇边的笑意不减:“原来,你只是在好奇这些而已吗?也罢,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因为那些个情诗,我用了两种笔来写。第一种是墨鱼汁,第二种则是寻常的墨水。” 她先是模仿了红珠的字迹,在纸上用普通的墨水抄写了一遍情诗。后来又是用墨鱼汁用自己的字迹,覆盖了一层在上面。 两两虽然都是黑色,虽然都像墨汁。可是那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裴舒也是在自家当铺的时候发现了这些奇妙的手段,有的人写当票,故意将一些字用墨鱼汁写的。而墨鱼汁有个特性,随着时间流逝,墨鱼汁会逐渐褪色,最后会变得好像从未写过字一样。 而自己抄写的那些情诗,随着墨鱼汁的消退。自然出现的就是红珠的字迹了。 裴舒拧着红珠的下颌:“而且,我用了同样的方法,将你压在枕头下面的那些曾今与旭王的书信,也全部都进行了更换。” “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自信成这样。也是……我以前可能都太过宠你了,才让你这么胆大妄为。不过,我也多谢你的胆大妄为,毕竟……若不是你的敢想敢干,今日这出戏,只怕没有办法这么的圆满。” 第25章 什么下场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大小姐不应该是这样,你究竟是谁,你不可能是大小姐。” 裴舒点了点头,红珠糊涂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在最后的时候,聪明了一些,只是……也晚了。 “我当然是裴舒,裴舒自然是我。你与其去想这些事情,倒不如好好想想下辈子的事情。” 裴舒转身准备走,红珠连连哀求着:“大小姐,求你救救我。奴婢是一时被迷了神志,才做出了背弃小姐的事情。奴婢家中还有母亲,还有幼弟,奴婢不能死啊,求求你救救奴婢……” 求她?那好…… 裴舒蹲下了身,逆着阳光,一片阴影打在裴舒的身前。那一双无波无情的眼,竟是透出了几分残忍的血色。 手勾起红珠的下颌:“你想活是吗?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我现在带你去前厅,你只需要在众人的面前说出此事是由母亲指使你做的,我便给你一条活路,如何?” 红珠连连摇头:“不行,这不行的。我若是在众人面前指正大夫人,那我……” 正说着,红珠猛地一愣。 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是受王氏指示。为什么大小姐能够这么直接地点出来…… “看来,你还是想死多一点,我给了你机会。你既然抓不住,那便是怪不得我了。” 裴舒再没有任何的停留,向着荡厅外走了出去。 绿竹跟在裴舒身后走出去,等待红珠的是什么结局,不言而喻。 绿竹试探着问道:“小姐,若是刚刚红珠真的愿意指证,小姐,你真的会放过她吗?” “我当然会放过她。”裴舒一步未停,继续向着前厅走了过去:“只是,到了那个时候王氏就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红珠不算傻,没有因为想活就昏了脑袋。她放过了红珠又如何,从计划失败开始,想要红珠命的人,一直都是王氏。这个时候,红珠要是被她三言两语的便糊弄了,到众人前指认王氏。 她几乎能想得到,红珠甚至没有命走出前厅。 裴舒到了前厅,大夏民风开放,所以男女同席,也只是用一道屏风简单隔开便是。 到宴会时,众人已经动了筷。裴舒随着指引,走到了裴锦那一桌。 桌上的其她贵女,皆是与裴锦更为交好一点。但刚刚也在花厅中瞧见了裴舒的那一番做派。 以往在这样的席面上,裴舒总是被拿出来与裴锦对比,冷嘲热讽的人。现在的席面上,反倒是安静了不少。 裴舒与她们这些贵女,既然合不来,便也不强求。自顾自地夹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便是当她们是空气了。 李倩玉坐在裴锦的身侧,看着裴舒的模样,心中却是不忿。以前的时候,裴舒可是巴结着她们玩呢。现在裴舒的模样,在她的眼中,全然成了故作清高。 “裴舒,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的说了旭王殿下。你也不怕惹恼了旭王殿下?你这等张狂无度,日后怕是要触怒了天家了。” 裴舒握着筷子的手顿住,看向李倩玉。 以往时,自己总是被李倩玉在众贵女前,冷嘲热讽的人。曾经的她不懂,自己和李倩玉无冤无仇,为何她却这般地针对自己。 现在的裴舒却似乎懂了,她在李倩玉的眼中看到了和定宁公主一样的东西。那是自认为上位者,对于弱者天生而来的恶。 “李小姐是觉得,实话实说便是错?还是在说旭王殿下其实是心胸狭隘之人?亦是说,你觉得任由那些流言四起,不及时澄清也是应当?就该任由此下去,坏了殿下的声明?” 李倩玉没有想到裴舒竟然会这般的伶牙俐齿,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反驳了她,当即便是红了脸。 “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随便冤枉了我。”李倩玉硬撑着道:“我只是不想你步了林家的那位女子的后尘罢了,你这般张狂,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家的那位女子…… 裴舒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说的林家的那位女子是?” 莫名的,她心中好似已经想到了,李倩玉口中所说的林家女子是谁了。 李倩玉见裴舒有些茫然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得意:“哼,你竟然连那林家的女子都不知道,看来你的确是羞于见人,不怎么在京城中走动了。” “毕竟,那可是一个害了全族之人的女子,这事情在京城之中,可是传了许久呢。” 李倩玉没有看出裴舒克制着的那一丝哀恸,继续着。 “几个月前,林家的嫡女林娇娘,就是因着自身太过张狂。竟然在定宁公主府中,行刺了定宁公主。结果被公主府的侍卫当场拿下。经过好一番严刑拷打,才是知道,那林娇娘,早就受了楚国的蛊惑,以借着给皇室献宝的理由,才来刺杀定宁公主呢。” 一人问道:“这事是真的吗?我只听说那林娇娘死在了公主府上,但一个女子能通敌叛国?而且林家可是大夏最大的商贾世家,又何必与外族有所联络呢?” 李倩玉冷笑了两声:“商人都是贪心的,说不好是外族之人许了他们林氏一族,更为丰厚的东西呢?毕竟……定宁公主,当初可是为了大夏的安定,请愿去蛮夷和亲之人。她便是各国稳定的象征,若是定宁公主遇了不测,那么楚国便有了出兵的名号了。” 一股血腥味,不自觉地在裴舒的口腔之中,一点点的弥散开。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裴舒已经将舌尖给咬破。可即便是这般钻心的痛,心中不断上浮的恨却依然压不下去。 裴舒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微笑着:“此事,你说的倒是言之凿凿。说得好像你亲眼瞧见了一样?” 李倩玉激动道:“我当然瞧见了。这可是从定宁公主府中送出来的证词。你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说谎便是了。而且,你也不想想,若是我说的是假,为何林家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第26章 多想想吧 裴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 她以为自己会落泪,却发现除了心口不断传来的痛意。再是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连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死竟然都能够在定宁公主手上做出这样的文章。 她成了林家覆灭的元凶。她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 只因,她已经死人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任由着旁人污蔑,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冤屈,整个林家所蒙受的冤屈,都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她的心口之上。 她不应该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应该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进宫,怎么样才能够接触到助力,怎么样才能够向定宁公主复仇。 裴舒坐在书桌前,静静的思量着。这一想,便是入了夜色。 …… 裴府宗祠。 层层林立的牌位,像是层峦叠嶂的山一般。因着裴无涯的上进有本事。让原本农户出身的裴家,也修建起了这样有规格的宗祠。 一盏盏的长明灯和香火供奉着,让即便是入了夜色,这宗祠之中依然照亮的如同白日一般。 王氏一步步的走着,许嬷嬷缓缓跟在王氏的身后。一直走到一块牌位前才是停了下来。 牌位之上,赫然写着‘裴无涯之妻裴曲氏’。 王氏看着那块牌位,眼中满是怨毒,猛地拿起那块裴舒生母的牌位便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夫人!” 王氏似是恨毒了:“你别拦着我,定是这贱人在庇佑着那个小贱人。我一想到,她活着的时候,我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她死了之后,却还留了一个裴舒给我,我便是恨的厉害。” 许嬷嬷瞧着满屋的牌位,似乎还是有些胆怯:“夫人……这毕竟是是在祠堂,整个屋中的祖宗都瞧着呢……” “那又如何?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难道我还怕了这满屋子的拦木头不成?” 王氏死死的盯着摔在地上的那块牌位:“就算她真要化了鬼魂出现,我也不会怕了她。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难道她死了还能化成厉鬼,来索我的命不成?” “更何况,若她真的在天有灵。又怎么会眼看着裴舒被我教养成一个废人,却从未给裴舒托过梦呢?” 没错的,一切都应该是按照着她所想的那样才对。 可是裴舒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竟然是一点点的……有些超出了她的掌控了。 她真的恨极了这种感觉。 许嬷嬷叹了口气,想到夫人与先夫人的那些恩恩怨怨,虽然她一直劝过夫人放下。却也知道,那是夫人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又怎么会那么三言两语就放下呢。 “夫人,气死您不必这般将心思放在舒姐儿的身上。二小姐如今生的国色天香,日后入宫为妃也定然不在话下。大少爷如今在外游学,有的是一身的学问。” “夫人如今只需要好好的教养着几位哥姐,后面有的是夫人的好日子等着夫人呢。至于那舒姐儿,到时候还不是得眼巴巴的跪在夫人的脚边,摇尾乞怜?” 许嬷嬷的话,似乎是在王氏的心中起了些作用。王氏面上的戾气才是消散了些许。 “你说的也是……”顿了一下,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儿似的:“许嬷嬷,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老爷是不是快要从边境回来了。” 许嬷嬷点头:“是,昨日书信才送回来,老爷正是大概在十日的功夫便是要回京述职了。且这次回来,是要在京城之中好生待一段时间,夫人和老爷可以好好温存温存了。” 王氏眼中浮起几分冷意:“老爷要回来了,我这么多年精心谋划,为的就是让老爷回来之后,能瞧见一个恶劣乖张的裴舒。现在……裴舒却变得懂事了许多。我现在一想到曲氏那个贱人,我就浑身发抖,裴舒……我不能留她了。” 许嬷嬷握住了王氏的手:“夫人,奴婢永远站在您这边。不论您要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你的。” …… 深宫中。 隋仪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握着一只御笔,看着面前的道道奏折。 一名蓝衣太监将奏折展开放在了隋仪景的面前,而在另一侧,另一个太监磨着朱红。 本该是皇上才能坐的龙椅,此刻隋仪景端坐其上,手握只有安文帝才能握着的朱砂御笔。只因他一次次的得了安文帝的封赏,九千九百九十岁,离着那万岁只差了一岁。 即便是当今的皇后见了隋仪景,也要跪下给隋仪景行礼。 宫中此刻极为的安静,只能够听到隋仪景握笔,在奏折上批示着的摩挲声。 众人皆是低着头,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见过千岁爷。” 隋仪景连眼都没有抬一下:“说。” 那太监走到隋仪景的身边:“裴大小姐那边安然无恙。并且还在众人的面前否认了与旭王殿下有情愫之事。如今在京城中,都对着今日裴大小姐在府上所做事情,议论着呢。” 隋仪景极薄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看来……她当真还是有些用的。” 旁边候着的太监将头给低的更厉害了。 千岁爷这是怎么了,以往千岁爷赞许谁之后。那人不就之后一定会被千岁爷好好的整治一番。 而这裴大小姐,被千岁爷给夸了好多次,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难道……千岁爷是真的高看一眼裴大小姐? 可是,为什么呢?隋仪景虽然是宦官,可是却生的也是一等一的俊朗,这姿容和身段,放在皇子之中也丝毫不落下风。 若是隋仪景想要找对食的话,怕是人能从宫门前,一直排到城外去了。那裴家大小姐不论是姿容还是身段,实在都算不得上品,怎么能让隋仪景看上了眼呢。 每个太监,心中都有几分揣测。 而那个前来汇报的太监,又是说着:“千岁爷,另外一桩事情便是。裴无涯要回来了。” 咔擦。 是朱杀御笔被折断的声音,整个宫中一瞬间温度变得极为低。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第27章 千岁当道 隋仪景将手中的朱批御笔放在了一边:“是吗……” 殿内的诸位公公垂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跟在隋仪景身边年岁久一些的人,自然是知道,千岁爷和裴无涯,以及曲夫人之间的那些过往的。 裴家能在大夏朝能够承了这般多的功勋,是因为裴无涯战功卓绝。 而裴家能够一直在京城之中,安安稳稳地活到今日,则是因为当初的曲夫人。 隋仪景迎着月色,皎白的月光如同天上洒下的一片影纱,轻柔地笼在隋仪景的身上,那本就白皙的面容上,此刻苍白得仿佛不似活人一般。 “回来也好,省得我去找他了。” …… 第二日清晨,绿竹前去伺候裴舒起来洗漱。推开门才是瞧见裴舒还坐在桌案前,姿势竟然和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小姐昨晚在书桌前坐了一整夜? 绿竹快步走上了前去:“小姐,你没事。小姐昨夜不是说,稍微坐一坐便去歇下吗?难不成竟然是坐了一整夜?” “没关系,只是昨日有些心事,想着想着便是忘了时辰罢了。” 夜里,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脑海之中不断地翻涌。却总归是理不出个线索来的。 与此同时,裴舒又是忍不住的想了想自身。 她了然红珠的那一桩桩事情都是受了王氏的指示。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受辱也等同于是整个裴家受辱。 整个裴家,又不是单单只有他裴舒一个女子。她坏了名声,整个裴府的小姐应当都是受了牵连不是吗? 裴舒忍不住的回忆着,是不是自己得罪过王氏。 只可惜,在裴舒记事开始后的记忆。和王氏有关的记忆,都只是王氏对自己的纵容。她身为一个懵懂的幼童,几乎事事听从王氏的安排,又怎么会被王氏迁怒呢? 曾经的那些记忆,全部筛了一遍。裴舒也没有丝毫的头绪。也只得作罢。 绿竹扶着裴舒站起了身,正要去床上稍微躺一躺,裴舒听到院子外的吵闹声,忍不住问道:“外面怎么敲敲打打的?发生了什么吗?” 绿竹想了想道:“哦,奴婢记起来了。老爷约莫还有十日的功夫便是要回京述职了。大夫人吩咐了,要将府中修缮一二,好有个新气象,老爷回来了,也能够看得喜庆一点。” 老爷……那应该就是指裴无涯。 对于这个爹爹,裴舒回忆了一下。只有自己很小的时候,裴无涯在府中待过一段时日,那时她咿咿呀呀地刚刚学会走路。 向着裴无涯走过去,希望裴无涯能够抱抱她的时候。后者却是后退了两步。 那时,她还是孩子,并不能够从裴无涯的眼神之中读懂,那隐晦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回忆着,却是看得懂了。那是隐忍又不屑的情绪。虽然裴舒不知道,为何裴无涯会这般的看着自己。 但她知道……裴无涯并不爱自己这个女儿。 …… 听香院中。 裴锦来向王氏请安,只是面上却始终没有多少的欢愉。 “母亲,我越来越不喜欢裴舒了。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死。”裴锦绝美的脸上,此刻充斥着几分戾气,连她的美貌都因此清减了几分。 “怎么了?”王氏面上神色不动,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手上的佛珠:“母亲不是告诫过你,让你不必对裴舒出手吗?你只需要为入宫做准备就是了,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啊。你现在应该好好的回了院子去准备,等到机会来了的时候,好能够一举迷住皇上,将你纳入宫中,知道吗?” 裴锦不悦地皱了眉头:“母亲,为何你们总是将入宫当成我的归宿?你说过,我是有皇后命的。那说不定,我不是嫁给当今的皇上,而是成为那一个皇子的正妃,他日他登基为帝,我自然就是皇后了。” 王氏瞥了一眼裴锦,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你……难道对那位皇子动了心思?” 裴锦连连摇头,满口否认,心中却已然是浮现起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王氏总归是掌一府中馈之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她只需要从对方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便能够分辨得出来。 现在的裴锦,显然没有说真话。 想到刚刚裴锦说出口的那些话,再一想到裴锦这些时日,对裴舒所做的事情,王氏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莫不是,你对旭王动了心?” 裴锦如娇花一般的面容,瞬间是染上了一层红晕,瞧起来愈发的美艳了些许,开口时,都略微的有些结巴了:“女,女儿可没有。母亲,你可别乱说。” 嘴上这般说,心中对于旭王的印象却是愈发深重了一些。 旭王温柔体贴,且身为天家皇子对她却也处处透着温情暖意。自己说想吃城南的枣糕,便亲自去买了来。自己说城东处的碧纱扇,灵巧好看。他也是去亲自买了来,悄悄赠与了她。 一个天家皇子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她若说没有一点心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氏沉了脸色,裴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旭王当初和裴舒的那些纠缠不清的破事,她是因着本身就要坏了裴舒的名声,才是不管不问。没想到这旭王当真是好算计,竟然还暗通款曲,对裴锦也用上了手段。 “锦儿,虽然你身负‘皇后命’那也得是你按着母亲所说的路去走。那旭王的生母是卑贱的奴婢,虽然后来过继到了贤妃的名下教养着,却依然摆脱不了他低贱的出身。他一不得安文帝的看重,二没有足够势力的母家,他想要在众多皇子的纷争之下,能够继承皇位?” “只怕那位千岁爷继承帝位的可能性,都要比旭王大一些。” 裴锦满是不服气:“母亲!你怎么能够拿一个宦官与天家皇子比呢?你这不是侮辱旭王殿下吗?” 王氏见裴锦不服气的样子,却不想再多说什么。 隋仪景如今可是九千岁,距离那万岁爷也就是一步之遥的事情了。如今整个朝堂之上,都是任由隋仪景掌控。 她听闻,安文帝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了。说不好,到时候究竟谁人继承帝位,还要由隋仪景说了算呢。 第28章 夜中有鬼 一个不确定的路,和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她既然要让裴锦做上皇后,那自然是入了当今皇上的后宫,方才是更安稳一些了。 王氏恨铁不成钢般的叹了口气:“那旭王,现在瞧着虽然待谁都极为和气,全然看不出有丝毫皇子的架势。但那都只是他为了礼贤下士,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裴锦赌气的翘起了嘴巴:“他难道还能收买了我不成?我又能对他起了什么帮助?” 王氏只觉得脑袋仁有些涨痛。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蠢笨的女儿呢?先是,敢在行宫中对裴舒下手。要不是她提前让在宫中的姐姐拜托了定宁公主去救场,现在是个什么局面都不好说。 现在,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都看不出来。 “你当然是不能帮旭王得到些什么,但是裴家可以啊?”王氏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成了旭王的王妃,那整个裴家不都要为你考量吗?裴家无形间,便也成了旭王的助力啊。” 裴锦美丽的眼瞳颤了颤,似是不愿相信:“这……应当不会……” 王氏已然厉色道:“旁的事情,你别多想了。练好你的那支舞,为进宫做准备。不过……你不喜欢裴舒,我也同样不喜欢她。趁着你父亲回京的时候,我自有办法收拾了她。” 裴锦听了王氏的话,面上一喜:“母亲有法子收拾那个小贱人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可真是一日都不想再见她了。” 府中敲敲打打着,连着数日都没有停下来。有些工人甚至进了裴舒的院子。 裴舒虽是大小姐,且在明面上的事情做的极好。但这院子也是有些时日没有修缮了,瞧起来也颇有些老旧。 裴舒在正堂中放了一张大椅,瞧着外头的工人忙忙碌碌的。 身侧,青瓷正小心翼翼的给裴舒递上了一盏茶来:“大小姐,请用茶。” 自从红珠被活活打死之后,裴舒的身侧便是少了一个伺候的人。寻常无事的时候,绿竹一个人便也够了,可若是出了些什么事儿。那光凭着绿竹一人,便也是有些撑不住了。 王氏自从红珠那事之后,似乎是为了避免再与她有关联之事。本该由她安排新进院子伺候的下人,也是发了话让管事自己安排便是。 管事便差了青瓷过来,明面上的事情是看得到的,暗地里的事情又是说不准。 绿竹一开始还担心着,是不是大夫人暗地里安排的暗桩。小心翼翼的盯了许久,见当真是与谁都没有关联,才是放到了大小姐身边伺候。 绿竹领着青瓷进来拜见裴舒的时候,裴舒瞧着底下跪着的青瓷,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话。 “你若忠心,绿竹便是你的以后。你若不忠,红珠便是你的下场。” 裴舒接过青瓷递过来的茶水,随意的抿了一口。稍微一尝,便也是尝出来了,这是前年的陈茶了。 看来,王氏果然是将她给记恨上了,虽然在明面上,王氏还是维持着宽厚嫡母的姿态,但在暗中却没少给她耍手段。这些看不着,放不在明面上的东西,便也是任由王氏去折腾了。 “小姐,今日天气极好,你可要去外头走走?不如奴婢扶着小姐去花园走走?” 裴舒点了点头,青瓷上前去扶裴舒,裴舒却像是闻到了一股气味,并非是多么的特别,只是……有点贵。 裴舒忽的又是坐了回去,淡淡的看着青瓷。 青瓷被裴舒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开口的声儿都透着一股嫩生生的味道:“小,小姐……怎么了吗?” 青瓷一边说着,目光又是忍不住向着屋外看了看。又连忙将目光收回来,盯着脚尖,连头都不敢抬了。 裴舒若有所思的看着青瓷,虽然现在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是……她好似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没什么。”裴舒伸了一个懒腰:“只是坐的久了,身子疲乏的厉害,已然是有些不想动了。且让我坐会儿,绿竹现在去外头帮我买栗子糕去了,去了那么久,想必也是该回来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现在去了花园,等着绿竹回来又是要找我了。” 青瓷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小姐若是想多休息休息,那奴婢便陪着小姐。” “你很怕我吗?”裴舒问着。 青瓷摇了摇头:“奴婢不怕,奴婢只是担心自己不能伺候好大小姐而已。怕自己手笨。” 裴舒笑了笑:“无事的,在我身边做事,我要的只是忠心便可以了。只要你忠心,手笨些倒也无妨。” 夜里,用了晚膳,裴舒在绿竹和青瓷的伺候之下,很快的便是歇下了。 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一道身影沿着墙角边,一点点的摸索着。正是要走到院子的边缘时,一道火把将那个身影给照亮。 绿竹拿着火把,看着面前的人,面上又是惊讶又是愤恨:“小姐与我说,今夜会有人偷偷摸摸的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我从未想过会是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辜负了小姐。” 火光下,青瓷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绿竹姐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想要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现在就和我去见了大小姐。” 卧室。 裴舒只着了一身中衣,外面披着一件纹绣仙鹤的大氅,坐在圆桌前,细细的看着青瓷。 “今日,我与你说,只要你忠心,手笨也无所谓。我以为……我这样的暗示,你应当是听进去才是,现在瞧来……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青瓷脸色几乎惨白一片:“小,小姐是何时发现我的?难道小姐一直没有放下对我的戒心吗?” “不,我原本对你没有起疑过,因为你的过往很干净。你是最近管家从外面买回来的下人。你与府中任何主子都没有联系。且我也看过管家那里你的卖身契,你是因着家中穷苦,才被卖入府中的。” “你在我身边的表现也一直都是本本分分,谨小慎微的样子。” “我之所以会对你起疑,也只是因为你今日身上的香气罢了。” 第29章 抓在手上 “香,香气……” 青瓷满脸的不可置信。 裴舒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平静叙述的只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似的。 “今日你说要带我去花园中散步时,你走近我,要搀扶我的时。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我许是没什么大本事,嗅觉却极为的灵敏。” “你身上的那股香气极为的淡,旁人许是闻不到了。但我却闻的很清楚。这香气中有青檀,龙元散,桃蕊尖等香料的气息。但这些香料并不便宜,能够用上这些材料来做熏香的,要么是高门大户,要么是极为金贵的地方。” “而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京城之中。用的起这等香料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万宝斋。” 裴舒一点点的翻动着桌子上,那一本她从管家那里拓印过来的名册,细细的道:“可我看过你的身家,你家中的条件并没不好。你去万宝斋购买什么东西,自是不可能。那么唯有的可能便是,你是去万宝斋变卖了什么东西,对吗?” “若是我再往下想得细一些,你去变卖的东西,便是你背后之人收买你的物件,对忙?” 青瓷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安和惶恐:“小,小姐,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吗?” 裴舒摇了摇头。 当初的林家是整个大夏最大的商贾世家,所生产的香料,除了供给皇室之外,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也对他们的香料极为青睐。 而那万宝斋,便是他们的一个大主顾。万宝斋乃是京城之中最大的商号,既售卖价值不菲的珠宝,也提供典当的服务。为了体现万宝斋独具一格的高贵绝伦,万宝斋所用的熏香,可是由林家花费了数十位调香师傅,用了一个月的功夫,才调配出来的。 裴舒闻过一次,且此香料是只供给万宝斋所用,她自然是能够辨别的出来。 裴舒看着面前的青瓷,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她便知道,青瓷的家世是真的,她的可怜是真的。但是背叛也是真的。 “你今日忽然要带我去花园,且目光总是在院子中打量。再联想到你身上那本不该属于你的香气,我便故意没有出去,反而是在屋内坐了一天。因为我大概是想到,你想让我离开我这院子,必然是我不在时,你和你背后的人才方便做些什么?如果我一直不离开,你们便难以下手,你们只能够换一个机会,再下手。” 青瓷惨白着脸,自嘲的笑了笑:“所以小姐猜到了奴婢会在晚上偷偷跑过来?” 绿竹将一个小红布包着的东西递到了裴舒的面前:“小姐,这是从她身上找出来的东西。奴婢抓到她的时候,她正要将这个埋进土里呢。” 裴舒将东西接了过来,将红布一层层的展开,里面的东西便是露了出来。 一个木制的小人,只是上面用钉子钉了一块黄符。而在那黄符之上,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竟然是巫蛊之术。” 绿竹震惊的瞧着裴舒:“大小姐,你是说青瓷用这个东西,来诅咒您?” “不是我。”裴舒摇了摇头,那上面并非是她的生辰八字。 裴舒根据那生辰八字,推算了一下年岁,一下子便是心胸了然了。 “是父亲。这个巫蛊之术上诅咒之人的生辰,并非是我,而是即将要回来的父亲。” 对于这个认知,裴舒和绿竹皆是精神一震,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 裴舒过了一会儿,才是重新看向了青瓷:“大夫人,除了让你在我的院子中埋下这个之外,还有吩咐你别的什么吗?” 青瓷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大小姐,竟然知道连这个都知道?若大小姐已经知道背后指使奴婢之人是大夫人,又何必对着奴婢咄咄相逼呢?” “我并不知道,只是能够猜到罢了。” 裴舒道:“府中知晓父亲生辰八字的人不多,而与我有些纠葛之人更是不多。这很容易便能够猜的到。” 裴舒笑着,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木人:“只是,我没想到大夫人与我竟然已经是恨到了这般的地步,竟然连父亲都能够被她设在局里。” “我与你说这么多,不仅仅是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也同样是希望能够救下你。” 青瓷满是不解:“救我?奴婢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被救?” 裴舒见青瓷那懵懵懂懂的样子,也只能感叹不是在大宅院中生活下来的人,没有见识过后宅那些肮脏和不堪的手段。 “若是我想得不错,你的家人,只怕是没了活路了。” 青瓷大惊,原本佝偻跪着的身子猛然站了起来:“不可能的?大夫人答应过我,只要我帮她做成了事情,她就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出府。让我们家人过上好日子,为此……她还让将我家人都接到了裴府底下的庄子中去将养着,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有安稳日子过。” 绿竹听着那话,忍不住问道:“将你的家人接到底下的庄子上修养?你知道是那个庄子吗?” 青瓷想了想:“大夫人没有说,只是我亲眼瞧着家里人,上了马车。一路向着北边驶出城去……” “大夫人在骗你。”绿竹直直的打断了青瓷的话:“我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先夫人还在的时候,我便在府上了。这么多年来,府上有些什么产业,我心中有数。府中是有些底下的庄子田园不假,但那些庄子全部都在城南边,北边从未有购置过什么产业。” 裴舒看着逐渐因为痛苦而蹲下的青瓷:“因为一旦她吩咐你做的事情,成功了。那么我可能将不在是这个府上的大小姐。你身为参与了其中之人,大夫人为了让你不会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是不会留了你的活口。只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乖乖闭嘴,她才能够安心。” 青瓷猛然的坐在了地上,浑身因为恐惧不断的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才是连忙跪在了裴舒的面前,痛哭流涕:“大小姐,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您的。我只是希望家人能够过的更好而已,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第30章 不留把柄 我知错了……我真的错了…… 恍惚间,裴舒竟然是看到了自己被灌了穿肠印,口吐鲜血的自己。 那时,她也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族人,心中不断地念着我真的错了。 心中的一丝怜悯动了动。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将大夫人吩咐你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我可以继续留你在身边伺候,以后只要你忠心,我可以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可是一旦让我知道,你还有所心思,那么……红珠是什么下场,你便是什么下场。成为了弃子的人,就连王氏也不会保你。” 青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跪在了裴舒的面前,强忍着恐惧,连忙道:“奴婢说,奴婢会将知道的一切,都给小姐说了。还请奴婢一定要留下奴婢。” 青瓷擦着泪道:“其实,大夫人并未让奴婢在院子中埋那些巫蛊之物。只是想要让奴婢将您的视线给调离,真正下手的人是在院子中重新装饰的那些小厮。” 裴舒一瞬间便是了然了,许多隐隐约约的线,在这一瞬间,也好似连接了起来。 难怪,一直对自己颇有些隔阂的王氏,竟然会连带着她的院子也重新修缮了一番。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青瓷说着:“只是大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院子中坐着哪里也不去。那些前来重新装饰的小厮实在是找不到掩埋的机会,这个事情才是落到了奴婢的头上。奴婢今日原是准备将第一个埋好,便被小姐给抓到了。” 绿竹在一旁,听出了青瓷这话中的问题:“第一个?你的意思是还有其它的?” 青瓷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一共有五个,剩下的,奴婢都放在了房间床下的盒子中。” 绿竹听了,连忙是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是重新跑了回来。再回来时,手中便是多了一个小匣子。 绿竹将匣子递到了裴舒的面前:“小姐,这就是从青瓷床底下找到的盒子。” 裴舒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剩下四个和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木人一模一样的木制小人。每一个上面,在胸口的位置,也都用了钉子钉了一个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 裴舒将那上面的生辰八字,按照年岁全部都一一推算了一下。竟然发现,这些生辰八字,赫然是府中老夫人,裴锦,裴玉菲,裴雪贞,还有王氏自己的生辰八字。 王氏倒真是一个有魄力的,一个还不够,将一整个家子的人都拉扯着进来。 这些东西一旦发现了,那她哪里还有活路?生性歹毒,诅咒全家……她刚刚才洗刷了一些的名声,只怕又是要彻底跌入谷底了。 绿竹看到气极:“大小姐,奴婢这就将这些东西拿去给烧掉。留着总是个祸患,烧了一了百了。” “不,留着。或许……我还能够有些用处呢。” 裴舒拿着那几个木制小人,若有所思着。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王氏对自己为何有着这般重的敌意。几次三番地对自己不利,这一次更是要至自己与死的的地步。 但现在她既然已经掌了先机,那么她自然也是要回馈一二才是对的。 只不过……她的目标,这次不是将这一巴掌简单地回击到王氏的脸上。 若不能让对方感受到最真切的痛,那么一切都将毫无意义。王氏最看重的……应当是裴锦。 裴舒看着那些木人,心中已然是有了些计划。 将一直跪着的青瓷给扶了起来:“接下来的日子,你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王氏若是叫你过去问话,你便去,只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也很清楚。” 青瓷起身,连连点头:“奴婢懂得,大小姐之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绝对不会做出坑害大小姐的事情了。” 裴舒看着青瓷的眼睛,那眼眸中的坚定和懊悔,让裴舒确信,此刻她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裴舒依然如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中不怎么出去。 绿竹每次给大小姐送饭的时候,只看到大小姐在梳妆台摆弄着,那几个小木人。绿竹每次好奇着问,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裴舒也只是神秘的笑了笑说着,等到了时候,就会知道他们的用处了。 青瓷被许嬷嬷悄悄的带出去问了几次话,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青瓷也都是连连点头,只说自己在大小姐面前表现得极为听话乖顺,小姐对自己很是信任,所以东西都埋得严严实实的,保证没有被大小姐发现。 许嬷嬷闻言,点了点头,便准备要走。 青瓷想到裴舒与自己说过的,自己的家人,可能已经惨遭毒手,还是忍不住地拉住了许嬷嬷。 许嬷嬷有些意外,转过身,有几分不客气道:“怎么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吗?你出来的时日也够长了,你再不回大小姐那边,也不怕大小姐起疑吗?” 青瓷恭敬,又带着几分讨好道:“大小姐最近都待在院子中不怎么活动,再有绿竹姐姐在大小姐身边伺候,奴婢晚些回去不要紧的。” “奴,奴婢只是想,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家人了。奴婢有些想得慌,许嬷嬷可否安排安排,给奴婢告假一天,带奴婢去见一见奴婢的家人?” 许嬷嬷眸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还是和善的笑着,一双手抚在青瓷的手上:“什么时候见不是见?且说,离着老爷回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当然要留在大小姐身边好好看着,别出了什么意外,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大夫人自然会送你去见你家人的。并且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们好好过日子的。” 青瓷听着这话,一瞬间也明白了所有。 大小姐没有骗她,她的家人,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向着许嬷嬷福了福身,将头垂得极为的低,很好地遮挡了已经眼泪打着转的眼眶。 “奴婢知道了。” 第31章 先有预兆 裴舒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正瞧见青瓷从外头进来,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绿竹走到裴舒身侧:“大小姐,青瓷刚刚从许嬷嬷那边回来。” 没有再多说什么,裴舒心中了然,看来青瓷已经从许嬷嬷那里验证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了。 于是便让青瓷下去好好歇息着,这一两日不必到身前来伺候了。 日子一日日的过得很快,离着裴无涯返回京中,也只剩下一天。整个府中都好生的修缮了一遍,焕然一新。 同时,也因着这个缘故。裴府之中的所有人,难得的聚在了一起用了晚膳,为裴无涯回京的事情,要交代上些事情。 裴舒早早的便是到了,在饭厅中恭候着。她知道如今自己在府中的境地。 空有嫡出大小姐的名号,却不得宠爱,也没有尊敬。她可不想被王氏拿捏了错处,又是要摘指了些什么。 来得早,等着便是等着罢了。若是落人口实,则是不好了。 裴舒正等着的功夫,裴锦和二房三房的人也是来了。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裴玉菲依旧是一派亲昵的样子与裴锦走得极为的近。 裴锦依然美丽动人,即便是裴舒看着她时,心中也忍不住的赞叹她所拥有的这一张堪称绝世的容颜。 有着裴府这样的靠山和王氏背后的母家,裴锦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了。只是可惜了,越是美艳的皮囊之下,那一颗心便愈发的丑恶。 裴玉菲冷着瞧了一眼裴舒,透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大姐姐来得可真早,这么一瞧着,我们倒像是来晚的了。” 裴舒坐直了身子,一双清澈的眸子泛着莹润的光,静谧剔透,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今日本就是家宴,晚辈等长辈也是理所当然。妹妹若是想晚来,那怕是还需要些年岁。” 绵里藏针的,便是将裴玉菲还不配的意思给顶了回去。 裴锦瞧着裴舒,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她惊奇地发现,裴舒好像又变了一些…… 她坐在那里,身上竟然再无以往的那痴笨肥傻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端庄的仪态。以往她总喜大红大紫喜庆之色,如今却更偏好清淡的颜色。 随着裴舒的消瘦下来,那一双眼睛竟是显得极大,模样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她身上竟然让裴锦感觉到了一丝美。 那和自己这明艳张扬的美丽不同,那是如同开在山谷之中的一朵幽兰。并不夺目,却让人一眼难忘。 对于这个认知,裴锦呼吸一窒,心中的恶念又是生出了许多如同毒汁一般的爪牙,将她的心脏占据。对于裴舒的厌恶,又是多了几分。 王氏和老夫人没有来,众人也是纷纷落了座,等候着。 然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人,过了一会儿却是看着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神色慌张的向着院子里跑了过来。 “各位夫人,小姐。快,快些去老夫人的静安院瞧瞧,老夫人身子不适,今日这顿家宴怕是吃不成了。” 声音落下,厅里的所有人纷纷起身,也来不及多问些什么,连忙是向着老夫人的院子里赶过去。 静安院在府上的最南边的地方,裴玉菲先是兴冲冲的直接跑了进去,王氏正坐在老夫人床边上,一脸忧愁之色,看见众人进来,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大家来了?” 裴玉菲走在最前面,一眼便是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天哪,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声音一起,众人的目光也是瞧了过去。 这一看,才是发现,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眼瞧着便是消瘦了一大圈,整张脸上都挂不住肉了。本就生的刻薄模样,此刻瞧着倒有几分恶鬼模样了。 王氏叹了口气,神色悲悯道:“老夫人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夜夜难以安睡,没睡一下便连连惊醒。老夫人年岁又是大了,怎么能受得这般的磋磨,让大夫来瞧了,又瞧不出什么,人很快就清减了下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只怕是要找人来府上,驱一驱邪气才行了。” 裴舒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然是想到了些什么。 前脚在她的院子之中埋了木人,后脚老夫人便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连床都下不了了。只是老夫人的样子瞧起来又不像是装的,但老夫人不可能用自己来陪王氏演这出戏。 那这般想来,王氏在暗中对老夫人也是做了些许事情了。 二房三房,见老夫人这难受的样子。也是有些焦急道:\"天呐,那这可怎么是好?老夫人这个样子瞧着当真是难受极了,若当真是受了邪气,那是得找人上门来驱一驱才行了。\" 王氏点了点头:“老夫人的状况怕是拖不得,我现在就派人去请道士明日入府,摆下法事。” “明日?”此言一出,二房和三房都是愣住了:“明日,是大哥回府上的日子,明日又是要让道士上门来驱邪?此事……当真能行吗?大哥不会觉得冲撞吗?” 王氏似是难过伤心:“原也是想着有些冲撞,可老夫人的身子只怕是等不及了,想来老爷是久经沙场之人,不会被邪气所扰。且老爷一片孝心,自是能够为老夫人着想的。” 二房和三房面面相觑,即便觉得此事有些异样。但老夫人的样子瞧起来又的确是不好了。且王氏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自然是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裴舒像也是感动极了一般:“母亲说的是,万事都没有老夫人的身子重要,只要老夫人能够早些好转,女儿真的为老夫人心疼,若是能代老夫人受了这病痛就好了。” 王氏见裴舒跟着自己的话说,心中忍不住一阵冷哼。 哼,想要在这里装模作样,表了一片孝心,指望得了老夫人的疼惜吗?可是……过了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了。 众人在静安院待得极晚,一直待到老夫人歇下睡得安稳了才是离开。 绿竹扶着裴舒走出静安院,绿竹有些心疼:“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让小厨房给小姐准备些吃食?小姐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身子怕是要受不住的。” 裴舒摆了摆手:“无妨。比起这个,另一件事情更为重要。” 裴舒伏在绿竹的耳边,风声窸窸窣窣,无人知道,裴舒说了些什么。 绿竹听完,迟疑了一下,却也向着廊道另外一边小跑着过去了。 裴舒站在廊道边,抬头看着夜色。不知何时,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着,连月色都瞧不见了。 好似,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着一般。 第32章 要个结果 第二日,裴无涯提前送了书信,因着路程遥远,裴无涯一行回到府上,须得到了下午。 即便如此,裴府中的老老少少,也是早早的就在府前等候着了。 门前挂着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笼,天空放晴,阳光普照,难得好天气。 裴舒不知道等了多久,隐约听到有马蹄声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是看到一队人马向着裴府大门而来。 即便离得还远,裴舒也看到了为首那人的身姿。 背脊挺拔,一身泛着银甲在阳光之下,寒光夺目。眉眼与鼻梁如同刀刻斧凿一般,颇为深邃,整张脸正气凌然,许是常年在边关镇守的缘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威压。身后跟随着的裴家军气势磅礴,一眼看去浩浩荡荡。 那马匹离得更近了些,直到在府门前停下。 裴无涯翻身下马,众人皆是迎了上去。 王氏看着裴无涯,眼眶也是泛着泪,若不是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要端着主母的仪态,此刻定是靠近裴无涯的怀里了。 “老爷,回来就好。老爷在边塞一守的年月极长,十年间虽偶有回京,却也是聚少离多。真是让妾身和孩子们都挂念得紧。” 裴无涯瞧见王氏柔情模样,心中也有几分动容。握住了王氏的手:“夫人,我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让你一人掌管着府中中馈,实在是辛苦了。” 王氏摇头:“妾身不累,比起老爷的辛苦,妾身的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又像是一瞬间记起了什么似的。向着身后的裴锦和裴舒招了招手:“舒姐儿,锦姐儿,快啊,快来让你们父亲瞧瞧。这一别有快十年了,只怕是老爷都要认不出来你们了。” 裴无涯循声向着裴锦和裴舒看过去。 在此行回来的路上,他也听到了一些有关京城之中的传闻。只是,有好有坏,好的自然是裴锦,而至于那坏的…… 裴锦脚步轻快,小跑了几步到裴无涯的面前,声音娇滴滴的:“女儿听闻父亲要回京,可是连着数日都没有休息好,一直盼着呢。父亲可有想过女儿?” 裴舒虽也上前两步,却只是在离着裴无涯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是停了下来,向着裴无涯便是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两人目光相接,神色之中皆是有几分复杂。 裴舒如今的神魂并非是裴舒了,只是……她忍不住的回想起了童年时,裴无涯看向自己的眼神。想来……若是真正的裴舒在此,也难以与裴无涯亲昵。 裴无涯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但很快又是将目光给移开了。 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在裴锦的头上抚了抚:“乖,父亲怎么会不想你呢,此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让人拿给你。” 说罢,又是在人群之中看了看。发现人群之中,竟然没有看到裴老夫人。 瞧向了王氏:“母亲呢?为何没有瞧见母亲的身影?” 王氏面上浮起几分担忧之色,压低了声音道:“老爷,这里人多不便多说,你且随我去老夫人的静安院,便知道了。” 裴无涯瞧见王氏的模样,心中隐约察觉老夫人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情。 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便是立刻快步向着老夫人的静安院过去了。 刚刚走进去,裴无涯便是被院子中的阵仗给惊住了,转头看向了王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府中会有道士?” 宽阔的院子中,此刻正摆了祭坛,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手握桃木剑,另一只手上捏着黄纸。烟雾缭绕间,口中念念有词。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王氏一脸担忧之色,开口道:“老爷,这便是妾身刚刚在外人面前不敢多言的事情。老夫人近些日子噩梦连连,总是时不时的惊醒,想来……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沾染上了,所以才请了道长来府中做法事。” “妾身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只希望能够祛除老夫人身上的污秽,让老夫人早日好转起来。” 王氏的话音落下,那黄袍道士手中的黄纸在顷刻间炸开。院子中的众人,皆是被这异样的响动给吓了一跳。 道士快步走到了裴无涯和王氏的面前:“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贫道刚刚在替府上进行邪祟的占卜,却发现贵府,邪气笼罩。老夫人会突然间惊梦连连,便是被这邪气给侵扰了。若是再不能将这邪气给清除,老夫人的状况,只怕是会越来越差了。” 裴无涯虽然对这游方道士的话,并不尽信。但凡是提到了老夫人,那孝心便是让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道长既然已经发现了邪气,那还请道长快快替府上祛除邪气。事成之后,我自有赏赐。” 道长闻言,摸了摸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这邪气来得并非平白无故,若只是驱散这邪气倒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却是要除根,方才能够让府上日后再不受邪气所扰。” 王氏道:“道长说,有根?那这根又是在何处?” 道长摇了摇头:“贫道观测邪气,已经是违背了天意。这邪气的根源,贫道已然是瞧不见了。可能够确定的是,这根源必然是在府上的某处。若是能够将那邪祟之物给找出来,贫道将那东西给破除,便能够还府上一片安宁。” 此言之意,便是要搜府。 裴舒忍住笑意,难怪要这么大的阵仗。裴无涯为人忠厚孝顺。 事关了老夫人,那便许多事情皆可不管不顾。那些巫蛊木人,她若是没有发现的话,一旦在今日这种情况下被搜出来,她必死无疑,但现在…… “搜,当然要搜。”裴无涯开口,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府上的规矩一向严明,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肮脏污秽之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根源给找出来。” 裴无涯唤了一声管家,管家便是领会了裴无涯的意思,纠集了人手。王氏身边的许嬷嬷和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也是一同的跟了过去。 众人在院子内等候着,裴锦看向了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话的裴舒。她那过分恬静的样子,看在裴锦的眼中只是愈发的不喜。 裴舒察觉到了裴锦的目光,也是转过头看向了裴锦,浅笑着向裴锦点了点头。 裴舒笑,裴锦也是笑。哼,裴舒你就继续笑,我看你过了今日,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管家调动了府中大部人的人手,一同在府中找寻了起来。本以为很是要等上一会儿,却瞧见管家先捧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裴无涯神色冷硬:“如何?可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管家让后面的下人端着一个东西便是走了上来:“回老爷的话,其他人还在找,奴才先找了物件。这个……是在大小姐房中发现的一个小匣子。放在床底下的青砖中埋着,且上了锁。老奴觉得奇怪,又打不开,不敢妄加猜测,又不敢有所隐瞒,所以连忙拿来给老爷过目。” 第33章 看谁会演 一个被锁着打不开的匣子,并不奇怪,也没什么好让人生疑的。 但是,一个这样的匣子,却藏在了床底的青砖之下。又是在老夫人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被找出来的。那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就很值得探究了。 王氏眉心微蹙,忍不住的看向了裴舒一旁的青瓷。 奇怪了,她不是吩咐了,要多个地方埋在裴舒的院子里吗?怎么却是从裴舒的床下面挖出来了? 不过,也罢。这丫头虽然自作聪明了一回。可这事情做的并不算错。毕竟,从床底下找出来的东西,便只让人觉得愈发的私密,到时候里面的东西一出现。纵是裴舒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那匣子很快便是被呈送到了裴无涯的面前,裴无涯看着那个匣子,又是看了看裴舒。 “舒姐儿,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被提及到的裴舒,仿佛是吓了一跳。猛然的便是跪在了裴无涯的面前:“父亲,女儿不能说,但女儿只求父亲不要打开。” 道士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裴无涯手中的那个盒子,似是有些惊讶:“这是……杏木?” “杏木?”裴玉菲有些不解:“道长,这杏木有何讲究吗?瞧道长的意思,好似是有些意外似的。” 道长一脸高深的模样;“这你们只怕就是不懂了,杏木在属相之中,乃属阴损之物。所以,诸位应当是只吃过李子,却从未见过用杏木做的家具和摆件之类的东西。” “这杏木若是留的时间长了,便会致使人被阴气缠身,时间长了,怕是不吉利的。” 王氏脸上满是泪意,一只手捂着胸口,像是心中难受,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晕过去了一般。 王氏瞧着裴舒:“舒姐儿,你为何要在府中留着这般邪祟之物?而且要当宝一样的藏在床底下?你究竟是为何啊?” 此话一出,几乎是将裴舒与老夫人如今所遭的罪联系在了一起。前一脚才说老夫人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身子,后一脚便发现了不吉利的杏木,任谁都难以阻止心中的联想。 裴无涯也看向了裴舒,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弃之色。在这回来的路上,他听到了许多有关与裴家的传言。 而这其中,大部分却都是和裴舒有关。那些不堪的传言,让裴无涯恼怒。 直到回到府中的时候,他真正的看到了裴舒。那样形单影只站在那里的裴舒,娇弱的好似从山谷间刚刚采摘的一只花朵。 那一瞬间,他想着京城之中的那些传言只怕也并非全都是真的。 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曲氏死的时候,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那时的曲氏,因着雪崩之症,身形消瘦如枯骨。他只是拖着曲氏的手,都害怕将曲氏的手给捏碎了。 曲氏有气无力的哀求着自己,一定要将裴舒好好的抚养长大,让她能够成人。 再次见到裴舒的时候,他心中也被唤起了一些父爱。 但此刻,在见到这个杏木盒子之后,一股暴虐的情绪,充斥了裴无涯的胸口。 “舒姐儿,这杏木匣子你究竟有何作用?且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裴舒哀哀的摇了摇头,抬起头,一行清泪从脸颊两边落了下来,透着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父亲,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女儿只求您,不要打开这个匣子,也不要再逼问女儿了。” 裴无涯眉头皱的极为的紧。 裴玉菲却是忍不住的拱火;“看大姐姐的反应,是知道这匣子就是杏木了,那大姐姐应该也是知道,这东西是伤人的玩意儿,是不吉利的东西。怕不是老夫人的不适之阵,就是因为你这匣子?还有,你这匣子竟然还专门上了个锁,这里面只怕是装着更为邪恶脏污之物了。” 裴舒拼命的摇头:“没有,女儿当真没有啊。” “大姐姐,不若你就将这匣子给打开。”那声音如同天籁降临。 裴锦眼眶也含了泪,似是为裴舒心疼极了一般:“大姐姐既然说,这里面不是害人的东西,那不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还了大姐姐一个清白。” 哼,虽然母亲没有将计划说与她听。但她也隐约猜到,这匣子里面装的便是母亲提前安排好的东西,是能够置裴舒与死地的东西。 她可太希望,这东西快些在众人面前展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够将裴舒给置之于死地。 裴舒依然跪着,不断的摇着头,一边哭泣一边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无涯见状,也是再无任何的耐心。心中对裴舒的失望也到达了极点。 “管家,去,拿个东西来,将这个匣子给我砸开。我倒是要瞧瞧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若是,这里面装的当真是对老夫人不好的东西。那么就算裴舒是曲氏留下来的嫡女,他也照样留不得了。一个心胸如此歹毒之人,不配为他府上的嫡女。 管家拿来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棍棒。 裴舒见管家当真要破开那匣子,竟是想上前阻拦一般,一旁的丫鬟连忙拉住了裴舒。 裴舒私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不能打开,不能打开啊。” 而不论裴舒如何叫喊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在一声清脆的重击之下,匣子在一瞬间裂成了无数的碎片,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无处可藏,展露无疑。 一股血腥气,瞬间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血腥气?怎么这匣子里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天哪,大姐姐,你究竟在这匣子里藏着了什么?莫不是,你是下了什么巫蛊之术?” 裴玉菲一脸的痛心:“大姐姐,老夫人虽然对你时常是严厉了些。可那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能够因此便心生了恨意,便对老夫人下了巫蛊之术呢?” 王氏虽然还擦着泪,但心中却已是乱做了一团。 怎么回事……她准备的可是写满了府中全部人生辰的小人,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却是莫名奇妙的一团——血肉? 第34章 代母受过 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是在此刻,一切的局面对她都还是有利的。 王氏只能定下心神,继续瞧下去了。 裴无涯掩住了鼻子,脸上满是厌恶神色:“裴舒,你竟然当真敢对老夫人使用巫蛊之术?你好大的胆子!” 巫蛊之术,不论在历朝历代,皆是禁制存在的东西。因为这巫蛊之术,宫里宫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裴无涯没有想到,裴舒竟然敢对老夫人使用这般的禁术,小小的年纪,心思却这般的狠毒。 裴舒原本是垂着头听着,等着裴无涯的话说完,却是向着一旁的绿竹伸出了手。在绿竹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面上虽然还是挂着泪,却再无刚刚那般悲切之神色。 眼睛瞧着裴无涯,没有一丝一毫的遮遮掩掩,眸子清澈透明的宛如一块水晶。 裴舒道:“女儿刚刚让父亲不要打开,是因着女儿遵循大师的言语,在心意未成之前,不能言。但是……” 那碎了一地的杏木盒子,还躺在地上,一片狼藉。 裴舒似是痛心极了:“但现在,这匣子既然已经被打开了,那么女儿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这是女儿在天惠寺起的誓言。” 天惠寺,乃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寺庙。因着许多人都说诚心拜佛,极为的灵验。所以一直以来,香火极为的鼎盛。京城之中,无人不知天惠寺的名号。 裴无涯对于裴锦的一番话,也极为的意外。但看裴舒一番虔诚的样子,她又不像是在说谎:“天惠寺?你去那里做什么?” “替老夫人祈福。”裴舒答得坦荡:“女儿一直到老夫人被邪气所侵扰,便是连夜让绿竹去天惠寺,找了大师询问,看是否有可解救的法子。大师见女儿心诚,便是告诉了女儿这个‘代母受过’的法子。” “杏木是伤人之物不错,可是却伤的是女儿。” 裴舒聊起了手上的衣袖,露出一截小臂,那小臂上缠绕着纱布,随着裴舒的动作,隐隐还能够看到血迹正在渗出。 “那匣子中装的也并非是别的,而是女儿的血肉。” 裴舒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女子的身体最是珍贵,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裴舒竟然用刀割了自己的肉?简直是骇人听闻。 裴无涯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太多残忍血腥的场面,比府中的女流要镇定得多,但眼中也多了几分震撼。 “你为何要这么做?” 裴舒道:“因为大师告诉我,用杏木盛放着我的血肉。然后埋于床头的第一块青砖之下,然后匣子的一头,向着所祈祷平安之人的方位。那杏木的阴气,便是会将对方的邪祟吸引到女儿的身上来。女儿只想让老夫人能够早些好起来,所以不管是什么法子,也甘愿一试。” 裴无涯忍不住看向了管家。 管家也是点了点头;“回老爷的话,这匣子找到的时候,匣子的确是向着老夫人的方向摆着呢。” 王氏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饶是她再有的什么厉害手段,此刻竟然也觉得有些无处施展。此刻的一切,都已经超脱了她预计的方向。 只能是勉强的笑了笑,带着几分埋怨的道:“舒姐儿,你可真是的。你有着这样的一片孝心,刚刚你父亲那般地问你,你为何就不直接的说了呢?现在……竟然是闹成了这幅样子。” “因着不能说,在心意未成之前,一旦说了。那么便是破了誓,老夫人身上的邪祟便不能附到我身上了。” 裴舒似是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刚刚我那般的劝阻大家不要打开匣子?大家可有一人愿意听我的?当时大家已经是认定了我就是诅咒老夫人之人,我就算明言了这匣子中装的是什么,只怕这匣子今日还是会被打开,不是吗?” 绿竹心疼地抱住了裴舒,眼泪簌簌地落下:“大小姐为了老夫人,甚至不惜伤了自己。用刀剜自己的肉啊,那多疼啊。可是却无一人相信大小姐,反而践踏了大小姐的一番心意。” 略带了几分责怪意思的话,在这样一个满是主子的时候,从一个丫鬟的口中说出来,多少是有些僭越了。 但此刻,却无人会去责怪绿竹的僭越。 裴无涯眼中也闪过一丝后悔之色,正是要开口的时候,裴舒细细的声音已经响起,看着裴无涯:“女儿知道,父亲在回京的时候,定然在路上听到了许多与女儿有关的一些传言。女儿知道何为真,何为假。女儿无从辩驳,只想见到父亲的时候,与父亲好好说一说。如今看来是女儿有些痴人说梦了。想来,父亲也觉得女儿是那般的不堪,甚至做出谋害祖母这种事情,也并非不可能是吗?” 裴无涯瞳孔颤了颤,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看着裴舒,心中许许多多的念头皆是涌了上来,却最终又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再开口时,只是道:“舒儿,为父以后会听你说的。” 没有否认自己此前的错,也坦然地将话给讲了出来。裴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派温婉的模样。 她今日的计划已经达成了。 王氏不是要借着今日的这个机会,在裴无涯的面前,将自己给彻底摧毁吗?那她偏不,她就要借着王氏布下的这个局,用作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她提前问过府中的老人,裴无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的消息都很模糊,却知道,裴无涯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为了裴老夫人,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既然是这样……那她就上演了这一出‘代母受过’的戏码,为的就是让裴无涯对自己另眼相待。 以前,王氏是府中第一人不错。但是裴无涯回来之后,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她不能倚靠王氏作为自己的靠山。 那么她就要争取到裴无涯对自己的改观。 今日,她为自己争来了第一次机会。可是……她为王氏和裴锦准备的好戏,才是要刚刚上演呢。 第35章 为你设局 院子中的氛围,此刻降至了冰点。 裴无涯有些不悦地看向了一旁的管家:“还有没有找到别的不对劲的东西?难道满屋子的人,都找不到邪气的根源在何处吗?” 管家低着头,连忙请罪:“奴才该死,府上的其他人还在继续找着呢,因着最先找的是大小姐的院子,发现了一些异样之物。怕与老夫人的症状有关,便是连忙呈上来给老爷过目。李嬷嬷和许嬷嬷正带着人查找院子中的其它地方,想来……要是有怪异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拿过来的。” 管家的话音刚落,便看着许嬷嬷和李嬷嬷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外头走了走了进来。 许嬷嬷面上有几分惊慌,像是要拦,又不敢拦一般。 李嬷嬷手中也托着一个盒子,只是这个盒子比起一开始从裴舒院子中找出来那个匣子,却是要精美得多。 料子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料,外面又点缀了些许的珠宝,整个匣子便是价值连城。 裴锦瞧着,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是有些记不起来了。 李嬷嬷跪在裴无涯的面前,面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有不忿:“老爷,奴婢从二小姐的院子中也找到了一个物件。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是觉得有些说不清楚,所以才特地拿来给老爷过目。” 这话一说出来,王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怎么会从裴锦的院子中搜出来东西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在一瞬间将王氏给笼罩。虽然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隐约却是觉得,若任由这盒子打开,对她或者裴锦,便是极为不利的事情。 可是,刚刚裴舒的匣子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开了,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拦住李嬷嬷的动作。 裴无涯蹙眉:“说不清楚的东西?” 裴无涯神色复杂地看向了一旁有些无措的裴锦,又想到了刚刚自己险些冤枉了裴舒的质问。 便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对着管家吩咐道:“将这个匣子打开。” 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着的是五个小木人。 王氏在看到的一瞬间,整颗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了。因为这些小木人,她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她交给青瓷,让她用来陷害裴舒的东西吗?只是……只是怎么会从裴锦的院子中找出来? 裴无涯将其中的一个木人给拿了出来,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冰冷。这种小木人,在他的记忆之中,就是施展巫蛊之术的载体。在其上钉上写有被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再日日用银针刺之,便能让被诅咒者,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裴无涯的胸口,一瞬间泛起一股暴虐的情绪。 裴玉菲和裴雪贞也都互相抱在了一起,被裴无涯散发出来的骇人的气势给吓到了。 裴锦如花如月一般的脸庞,瞬间煞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若是任由父亲怀疑到自己的头上,那么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正是要开口辩驳,裴舒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咦,这个小人的模样,雕刻得还真是精致呢。瞧着这身形和容貌,竟然……” 裴舒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这小人的模样瞧着倒是与旭王殿下颇有些相似呢。” 院中之人,听了裴舒的话,也是忍不住的看向了那个小木人。经裴舒这么一说,才是发现,那小人的样子,竟然当真和当今旭王有几分相似。 二房的黄氏,轻笑着打趣道:“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巫蛊娃娃。是二小姐用来寄托相思之情的摆件罢了啊。二小姐的手可真巧啊,这雕刻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是,李嬷嬷,你也真是的。这样藏着女孩子家心思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拿出来的呀,这臊的二小姐以后怎么见人啊。” 黄氏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为裴锦辩白,却也是里里外外的将裴锦给暗讽了一遍。 黄氏身为二房,相公不得力,被外放为官。在府中过日子,却处处要看大房王氏的脸色。甚至连裴玉菲也时常瞧不起她,处处巴结着王氏和裴锦。 此刻,瞧着了机会,能够踩一脚裴锦和王氏,她自然也是乐得做的,起码心中痛快。 裴舒乌黑的眼睛,不带丝毫杂质地看向裴锦,满是体谅:“二妹妹,原来你竟是对旭王殿下竟是有这般情愫?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二妹妹多于旭王殿下说说话了。” 语气温和,可听在裴锦的耳朵里,却觉得满是裴舒对自己的讽刺。她这是在说,自己捡的是裴舒不要的吗? 她怎么敢……一个在府中无依无靠的贱人,竟然也敢这样的诋毁她。 “大姐姐,你怎么能够这般地冤枉了我?” 裴锦似乎是气极,一把将李嬷嬷手中托着的盒子给推到地上:“这匣子不是我的,这小木人也不是我刻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人要害我,父亲,是有人要害我。” 装着小木人的匣子,应声落地,摔成了一地碎片。那些小木人,也无一幸免,全部摔的四分五裂。 随着那些小人的粉碎,却是从小人的腹腔之中掉落出了一些黄色的小纸条。 裴无涯眸光锐利如鹰:“那些是什么?” 王氏一怔,心中所有的不安感觉在看到那些黄色的小纸条时,攀升到了极致。 “老,老爷……那有什么黄色的纸条?你定然是看错了。”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那些纸条展露在人前。 裴无涯向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点头,立刻便是将地上的纸条给捡了起来。 随着揉搓的只有火柴大小的一根纸条被展开,裴无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因为那上面写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管家瞧见裴无涯的脸色陡然变色,手上的另外几个纸条,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该不该拿给裴无涯看了。 裴无涯的紧紧的咬着牙,双手在一旁握着的拳,咯吱作响。 “将剩下的纸条,全部都展开。” 第36章 我自然敢 随着越来越多纸条被展开 府中众人的生辰八字,全部都一一展露在了众人面前。看得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裴雪贞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了裴玉菲的衣袖:“三姐姐,这……为什么我的生辰八字也在里面?而且从这木人的身体里面跳出来,总……总觉得好吓人的。” 裴玉菲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以往总是故作镇定,此刻却也有些六神无主了。 在一旁的道长上前看了看,眯缝着眼睛:“竟然是多人朝拜,以运锁情的法子?这法子,老道我已经有些年岁没有瞧见了,没想到竟然在京城里,又是给瞧见了,当真是意外啊。” 裴无涯将老道的话听的真切:“众人朝拜,以运锁情?这是什么?道长可否为我解惑?” “这法子,原是出自南屿一边的法子。女子若是倾慕于谁,想要得到郎君的欢心,却又羞于启齿的时候。便是用上好的楠木,雕刻出男子的形象,然后在木人的胸膛之中,封入与自己有血脉关系之人的生辰八字。” “以借助整个族人的力量,帮自己一同去与那郎君的命理产生联系。以此达成姻缘。这法子,填入的生辰八字越多,便越灵验。不过嘛……” 老道叹了口气道:“这东西向来都讲究个有所求,便有所失。这法子是借众人之势,以达自己心愿。” “可若是,这其中有身子本就不康健之人。在不断的被借了命理话,便是身子逐渐不痛快,日夜难以安眠了。” 身子不快,日夜难以安眠。这桩桩件件,竟然和老夫人如今的情况,一模一样。 道长口中的话,便不自觉的让人多信了几分。 裴舒似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瞧向了裴锦:“二姐姐,即便你对旭王殿下有所情愫,可是你怎么能够用这法子,伤了老夫人的身子呢?甚至,你还填了父亲的八字,父亲在前线上阵杀敌,最是凶险。你这般借了父亲的势,难道不怕害了父亲吗?” 裴无涯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再看向裴锦的时候,她苏日安还是那般娇艳如花,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他不知道裴锦知不知道,这‘众人朝拜,以运锁情’的法子,会不会伤了众人的运势。若是她不知,但为了儿女私情,在府中私做法事,便是愚不可及。 可若她是知道的……裴无涯简直不敢细想。她宁愿以整个裴府作为陪葬,也要与旭王有所情愫相连,此心思,不可谓不狠毒。 “你住口,是你在害我对不对?” 裴锦一把抓住了裴舒的肩膀,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自己曾经嘲笑的一头猪给逼到了如此境地:“是你,一定是你在害我。大姐姐,你怎么这般狠毒?我有何处对不起你,你要这般毁我?” 何处对不起她? 裴舒你听的简直想要发笑,裴锦没怎么对不起她,便已经让她溺死在行宫的暖汤之中了。若是要对不起她,那岂不是要将她挫骨扬灰,尸首不留了? 明明曾经对自己做过那么多的恶事,现在一转眼,难道全部都要忘了吗?只怕是,一直以来在众人面前装作了心地良善,便真的以为自己是善良之人。 裴舒不断的摇着头:“二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我?二妹妹一向待我极好,我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而且,二弟的生辰宴上,我更是当着满京城权贵的面,直言了与旭王殿下只有尊重,并无儿女私情,我又何必这般做呢?” 裴舒低低的哭泣着:“且,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中修养。基本不离开院子,试问,我又要如何陷害妹妹呢?” 王氏此刻,心中真是恨毒了裴舒。她只恨,当初在宫中的时候,裴舒落水怎么不活活将她给淹死。 若是她当日便是死了,今日自己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裴锦,便不会被裴舒这般的攀咬。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她必须要先为裴锦证明才行。 王氏此刻也不管自己身为当家主母的颜面,直直的跪在了裴无涯的面前:“老爷,锦姐儿一定是受人所害啊,这等巫蛊邪祟之术,锦姐又怎么会用?你是知道的,锦姐一向心地良善,怎么可能会害了府中之人,害了老爷,害了老夫人啊。” 裴锦也是抱住了裴无涯的腿,满脸哀戚:“父亲,女儿当真不知道此事啊。这些什么匣子,什么旭王殿下的木人,什么生辰八字。女儿一概不知,求父亲替女儿仔细查探,还了女儿清白。” “这一一查探下来,即便是能还了二姐姐的清白,只怕也是要时日长久。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能够证明了姐姐的清白。” 裴舒开口,众人的目光皆是向着裴舒看了过去。 裴舒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此事,皆是因为旭王殿下而起,那么姐姐只要当着众人的面起誓,对旭王殿下从未有过丝毫爱慕之情。若有违背,不得好死,五雷轰顶,不就是了。”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会儿。 在大夏朝内,人人最是信奉誓言之说。觉得起誓之词,直达天听。一旦起誓,若有违背,便会应验自己许下的代价。因此,一个人若是以誓自证,那的确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裴锦脸色变了变,恨意几乎将裴舒给吞噬:“大姐姐,这誓言未免也跳过恶毒了些。光是念着,我都吓的牙关打颤了……” 黄氏却是适时的开口,带着几分嘲讽的语调:“既然是起誓,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说了?只有漫天神佛看到了你的决心,才能表明你的诚意。难道二小姐是想,若有违背,便打上几大板便了事吗?那只怕是不显心诚。” 王氏愤怒的瞧着黄氏,此刻她恨不得将黄氏给活撕了。王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的转头。看向了裴舒。 “舒姐儿,今日之事皆因旭王而起。即便你说自己与旭王没有倾慕只有尊敬,但这么长时间的流言下来,你当真没有丝毫的动心过?你可敢说,今日之事与你没有丝毫关系?若有违背,便不得善终?” 王氏死死的盯着裴舒,她不信此事无裴舒的手笔。 她就是要赌,她赌裴舒不敢起誓。 裴舒一双眸子清澈透亮,淡淡的道:“女儿敢。” 第37章 晕的漂亮 裴舒面无惧色,神色说不出的平静。坦然抬手,举了起誓的手势:“我裴舒在此起誓,今日之事女儿并不知晓,若是所言有半句虚言。便让女儿不得善终。” 一双瞳,漆黑如墨。 是林娇娘的她也好亦或者是裴舒的她也好。若是誓言当真能够杀人,那么她不会被定宁公主毒死在长公主府。 裴舒也不会因为裴锦的恶意,而溺死在了汤池之中。 她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不论是为林娇娘还是裴舒,她都要让曾经对自己露出过獠牙的恶鬼,一一付出代价。 王氏呕的想要滴血,她不相信这件事情没有丝毫裴舒的手笔在其中。 可是她刚刚起誓的模样,却是那般的真切,连她都看不出来裴舒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裴锦脸上满是慌乱,那带着泪珠的娇俏面容上,此刻瞧起来,如同雨后牡丹,让人看着可怜。 美貌在许多时候,都是能够为本身带来许多便利的事情。但在此刻,却没有任何作用。 裴锦眼巴巴的看向了王氏,似是求救一般:“母亲……” 裴舒的话语是何等的恶毒,竟然是让她起誓,对旭王殿下没有丝毫的爱慕,可她偏偏是有的。 这誓,她又如何能够起的。她是要做皇后的人,若是誓言一旦应验,那她还有什么活路,她不敢赌。 裴舒勾动着唇角看向裴锦:“妹妹,该你了。” 声音淡然,却如同催命符一般。让众人的目光都向着裴锦瞧了过去。 裴锦一把抓住了裴无涯的盔甲,那粗粝的盔甲,几乎磨破了裴锦娇嫩的手指。 裴锦哀哀道:“父亲,你看姐姐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就是想要逼死女儿,她不怀好意。父亲,你怎么能够相信她,而不相信我啊。” 裴无涯似是疼惜的在裴锦的发丝间,抚了抚:“既是未做,那么便以誓自证,你姐姐都如此大方磊落,你既坦荡又何必扭捏?” 裴锦还欲再开口,王氏已经从一旁上前,将裴锦给拉开,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瞧着倒有几分感人模样。 王氏哀痛道:“锦姐儿,既然你父亲都这么说了,那你便是依照你父亲所言的,起誓。”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王氏在裴锦的耳边,迅速低语了几句。 裴锦的神色动了动,眼中很快浮起几分坚毅之色。 “好,父亲既然要听女儿的誓,那女儿便……” 话还未说完,裴锦浑身都是颤抖了起来,花朵般红润的面容,迅速的萎靡了下去,透出几分衰败的灰白之色。话还未说完,便是直直的向后倒了过去。 若不是王氏在一旁扶的及时,这一摔下去,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只怕是要换人了。 “锦姐儿,你怎么了?锦姐儿?你快醒醒啊,锦姐您可不要吓母亲啊。大夫,快叫大夫来啊。” 黄氏面上多了几分探究:“怎么的这般巧?早不晕,晚不晕。竟然偏偏要起誓了就晕过去了,莫不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黄氏的脸上炸开。声音清脆的整个院子中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黄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是不敢置信的瞧向了王氏。 王氏此刻通红了眼睛,像是一只受伤的母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黄氏此刻在一院子奴才前,丢了脸面,也是没了好气:“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王氏声音带着颤:“我不许你侮辱锦儿,谁都不许这样去诋毁我的锦儿。” 黄氏被王氏那骇人的目光给震住了,半响没有动弹。 王氏跪在裴无涯的面前,不顾当家嫡母的尊严,哀求道:“夫君,你是看的出来的,锦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装的?我实在是担心极她了,夫君若有什么要计较的,可否日后再计较?现在还请夫君送了名帖入宫,让太医快来替锦姐儿诊治,妾身求您了。” 裴无涯终究是不忍的,看向管家:“立刻入宫,去请太医来。” 管家点头,一边吩咐了人将二小姐给扶了下去,自己则是套了一匹马便向着宫中去了。 院子之中,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 王氏心疼的扶着裴锦,眼底流露出来的神色没有丝毫的伪装。 从裴舒身侧路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交接,裴舒从王氏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恨。恨不得将自己给千刀万剐,恨不得将自己给五马分尸。 不过也挺好的……彼此憎恨。 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曾经在她身上染血之人。 裴舒等着王氏离开,向着裴无涯行了一礼:“父亲,既然致使老夫人身染邪气的东西,已经找出来了。相信有道长在,将这些污邪之物除之,老夫人很快就会好了。反倒是妹妹刚刚瞧起来异常的凶险,女儿还是去看看。” 裴无涯点了点头,当做是默许。 裴舒带着青瓷与绿竹走出了院子。 绿竹走在裴舒的身侧,看着裴舒手臂上缠着的纱布,满是心疼:“小姐,你怎么能真割了自己的肉呢。这得多疼啊。而且小姐还未出嫁,这身上留下了疤痕,这日后要是找不到好的郎君,可该如何是好。” “找不到,边找不到。” 裴舒一开始便做好了打算,她这一次只为复仇而活,为平冤而活。至于自己的俗事小节,她向来是不在乎的。 眸子瞧着那胳膊上绑着的绷带,虽然涂了药膏,但随着裴舒的动作,还是向渗着血,如同点点红梅绽放。 “我想要得到父亲的支持,那么这一刀是免不了的。就算这个疤痕永远消不了也无所谓。日后父亲每每看到这疤痕的时候,都会记起来,是我为老夫人,甘愿以身为祭。这样……我才能够在这府邸之中,不至于被大夫人给揉捏至死。” 绿竹和青瓷听到无言,但她们也不得不说,大小姐说的是对的。 大小姐和王氏,在这府中,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若是再不为自己争一条一条出路,只会被王氏蚕食至死。 第38章 借刀杀人 绿竹走着,忽地又像是想起一事,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将事事都给谋划好了。就赌的是二小姐不敢起誓,偏偏这时候二小姐晕了过去,算是功亏一篑了。真是没想到,二小姐的演技尽然这么好,刚刚那混过去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这么一闹,让老爷都没办法继续追究二小姐的不是了。” “不是装的。”裴舒道。 绿竹一愣:“啊?难道是真的晕过去了?” “你们太高看二妹妹的演技了。” 刚刚王氏和裴锦拥在一起,王氏低声耳语的动作,她尽收眼底。她并不会唇语,所以王氏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 可是……她闻到了。 那是一股曼陀罗花的味道,曼陀罗花有着极强的麻痹效果,若是一次注入了太多曼陀罗花的汁液到身体中。便会使那人,浑身痉挛,不受控制地抽搐,很快就不省人事。 在那么一瞬间,她从空气中闻到了曼陀罗花特别的如同藤椒一般的辛辣香气。 虽然转瞬即逝,但裴锦就在这之后就晕了过去。 她便愈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浸没在后宅中的人,手中都有着些隐蔽的手段。裴舒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王氏的食指上一直戴着一枚金戒指。想来……那便是储存了曼陀罗花汁的东西了。 裴舒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给了青瓷。 青瓷有些不解:“大小姐,你这是……” 裴舒淡然地笑着,将那一张银票放在青瓷的手中。又将她的手握了握,攥紧了那张银票。 “这是我手上仅剩的银钱了,毕竟收买那个道长,太费钱了。拿着这最后的一些钱,赶紧出府去。趁着王大夫人现在还担心着二妹妹的事情,没工夫与我秋后算账,你快些离开。” 那道长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上的游方道士罢了,收了谁的钱,便替谁办事。 王氏既然能收买一个道长来布下这个局害她,那么她自然也可以收买王氏的人。 她在府中这么多年,毕竟是大小姐。每个月的分例不算太少。 在她得知王氏收买那个道长用了一百两的时候,裴舒一次性拿出了一百五十两,来促成了今日这个局。 那可是她这么多年的分例的三分之二啊。不过……今日的结果她是满意的,钱花得也算值得。 青瓷似是不敢相信:“大小姐要放我走?” “我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受累罢了。”裴舒笑了笑:“你不是绿竹,绿竹是我母亲入府时带进来的丫头,已经是府中的老人了。王氏轻易动不了,而今日之事,王氏很快就会知道,与你有关。她不会放过你的。” 裴舒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你现在是孑然一身。但是……人活着就有盼头。拿着这些钱,赶紧出府。” 青瓷肩头微微耸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握着手中的银票,跪在裴舒的面前,狠狠地磕了两个头,转身离开。 裴舒站了一会儿,却是掉头换了个方向。 绿竹:“大小姐,您不是要去听香院看大小姐吗?您这是走反了,这可是回咱们院子的路。” “我没有走反。”裴舒道:“王氏现在并不想见我,我也没有必要过去找不痛快。还不如回了自己院子歇着呢。” 绿竹有些失笑,以前的小姐惯是循规蹈矩,这般肆意洒脱的小姐,她都有些不习惯了,可也喜欢得紧。 绿竹小跑两步跟上了裴舒的步伐:“小姐觉得,二小姐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吗?” 裴舒垂眸想了想。 王氏用了一个讨巧的法子,给裴锦脱了身。只是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在人的心中种下了。 裴无涯此刻也只是念及父女之情没有追究罢了,但不论是从裴锦院中搜出来的木人,还是刚刚裴锦的那一番表现。都已让裴无涯极为的不悦了。 若说以前的裴锦是天真烂漫心地良善之人,那么现在在裴无涯的心中,就要打个问号了。 裴舒头一扬,轻快的笑了笑:“裴锦想要回到最初的时候,怕是不可能了。不过……王氏为了裴锦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她必然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帮裴锦扭转逆局。” 绿竹小声惊呼:“大小姐是说,这局面还有什么隐情,能够让王氏再来做文章的?” “说不上来。”裴舒摇了摇头:“我毕竟不是神仙,也不是王氏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事事都算的这般清明。我只是想到了一点……”一个不经意,就容易被忽视掉的一部分。 她总觉得,那是王氏所留的后手。整个院子之中,总是有人要倒霉了,可这灾祸会落在谁的头上,又是说不好了。 …… 听香院。 太医在裴锦的身上施了针,鲜红的血珠顺着裴舒的指尖滴了出来。连着落了两三滴血珠后,太医才是收了针。 “夫人,二小姐之所以会晕厥过去。应当是一时之间怒气攻心所致,刚刚微臣已经施针,将二小姐体内的那一番闷气给散了出来。二小姐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只是,接下来几日还是要静养才是,万万不能动气了。” 王氏连连点头,亲自送上了答谢的荷包,让许嬷嬷亲自将太医给送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裴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布满血丝,满是不敢愤恨。 “母亲,我要杀了裴舒那个贱人。都是她,她竟然敢这样害我。今日我屋中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一定都是裴舒弄出来的。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裴锦一想到自己今日为了避开裴舒的步步紧逼,竟然选择了装晕逃避,便觉得脸上烧的慌,又气又急。 王氏心疼裴锦,眸中却也恨意绵延。 “裴舒当真是有手段的,以前的那些痴傻样子。将我都给骗住了,她是留不得的,除掉也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将你与巫蛊之术摘干净。不能让老爷对你心中生了芥蒂。” 这么一提,裴锦面上也有几分慌乱:“母亲,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有安排了。” 王氏眸色如刀:“我一定会让你依旧干干净净。” 第39章 黄雀在后 金荃阁。 黄氏侧倚在香榻之上,微眯着眼睛神情说不出的舒坦和愉悦。 以往,总是事事被王氏给压着一头,她处处忍让,今日瞧见王氏和裴锦的一番丑态,却是觉得高兴极了。 然而刚刚扯动了嘴角,脸上的那一丝肿胀感,让她心头又是浮起了一丝阴霾。 那是王氏今日打在她脸上的一耳光。 现在想起来,黄氏却是有些后悔了。她有什么好忍让王氏的?那时候就应该也回给王氏一记耳光,那才是好的。 “霏儿,我让玉潭去帮我拿些冰块来敷脸怎么还没回来?你去帮我瞧瞧去,过两日还有宴会呢,我若是不赶紧消肿了,到时候怎么见人啊?” 裴玉菲背对着黄氏,坐在软凳上,撇了撇嘴:“我才不去呢,要问,你便自己去问。” “嘿,你这丫头,是不是皮痒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敢这样与我说话?” 裴玉菲咻的一下就是站起来了,一张脸上满是怨气,鬓发间的步摇,因着裴玉菲的动作。那步摇上的珍珠,胡乱的晃动着。 “谁让你当我母亲了?同样都是裴家人,怎么我就不是从王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呢?” 黄氏脸色通红,她知道裴玉菲因为自己没能过上如裴锦一般锦衣玉食的日子,总是心有怨言的。可直接从裴玉菲口中听到,黄氏依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你,你,你……你这个孽女……”黄氏指着裴玉菲的手都发着颤。 裴玉菲却是只顾着自己的委屈,不断的道:“你今日为何非要在大夫人和裴锦的面前说那样的话?王氏只怕因此是要恨上你了,我又是你的女儿,她对我岂不是也要心存芥蒂?你明知道我和裴锦交好,又依仗着大夫人,你这样岂不是断我的后路?” 黄氏的家世比不上王氏,且父亲在京城之中也不过是一个末流小官。那里像大姑父这般,是赫赫有名的裴大将军。整个裴家都靠着大姑父撑起了门楣。 若是她靠着黄氏日后与她说的亲事,必然是一些末流人家罢了。 所以,她才努力的攀附着王氏。若是王氏心情一好,能够给她说些郎子才婿,那她才是真的有了出路,得以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现在的日子,虽然是不少吃穿。可在旁的地方,却是拮据的很。和裴锦走在一起,裴锦一身珠光宝气,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禾锦,戴的是万宝阁的首饰。 而她呢,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样样比不上。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她要飞上枝头凤凰,最起码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 裴玉菲将鬓发间的步摇一把给扯了下来:“母亲,你看看,这可是万宝阁的东西。这一颗颗珍珠,颗颗圆润,光泽细腻。上面点的宝石和金石,全都价值不菲。这样的一个簪子,还是裴锦戴的不要了,送给我的。” “你说我是孽障,可若是你生下我来,就是要让我过这样的日子,那你还不如不要把我生下来呢。” 说完,裴玉菲哭着跑了出去。 黄氏被裴玉菲给气的不行,一张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一个白眼狼,一天天的就知道攀比。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她离裴锦远一些才是。好的没学到,尽顾着去攀比这些了。” 刚刚骂了两句,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夫人,大爷那边来人有请了。” 裴无涯?他派人来请自己做什么?老夫人还病着,他的二女儿现在也还昏着,不是正忙的脱不开身的时候吗? 黄氏正要开口,管家已经是走了进来,向着黄氏行了一礼,开口道:“二夫人,老爷和二爷有请,现在正在正心堂,等着您过去呢。” “夫君也回来了?”黄氏一愣:“裴子若下朝回来了,怎么不回我这边来了?倒是先去见大哥了?而且是有什么事情,竟然需要我到正心堂去?” 管家姿势恭敬的低垂着头:“这些,奴才就不知道了。这是主子的事情,奴才只是代为通传,前来叫主子过去一趟罢了。” 黄氏知道这管家是个老油条,就算知道,若裴无涯交代了不准说,他自然也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那等等,我的玉潭去帮我取些东西去了。等她回来,我就随你过去。” 管家道:“玉潭在路上遇到了二爷,已经一同去了正心堂了。二夫人直接去就是了,不必等的。” 黄氏皱了眉头,虽然管家字字句句尽显谦卑,她听着却总觉得有些怪异。莫名有种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逼着她走动的感觉。 “行,我现在与你过去就是了。” 黄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在脸上压了些粉将脸上的肿胀盖下去了一些,便跟在管家身后向着正心堂去了。刚刚一进去,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正心堂中,除了躺在床上来不了的老夫人和裴锦,竟然都到了场了。 裴无涯和裴子若坐在上首,王氏和三房坐在另外一边。裴舒和裴雪贞则是坐在另外一边。 她一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她笼罩。 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奇怪了,大家怎么这般得空。竟然都来了?又是特地将我给叫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吗?” 裴无涯看了一眼裴子若,后者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起身,从怀中取出了一截东西,递到了黄氏的面前:“婉吟,你认得这个吗?” 黄氏有些不解,却还是看了看裴子若手中的那半截如同枯树枝一样的东西,略微辨认了一下之后,倒也是认出来了:“这不是,地甘吗?这在我家乡那边算不得什么少见的东西。但是在京城之中却是不怎么生长。我也有好久没有瞧见过了。夫君是从那里找来的?” 裴子若听完,像是知道了一个自己全然不想知道的答案一般。 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着黄氏:“夫人,你为何要加害母亲?” 第40章 百口莫辩 听到这话,黄氏愣住了? 但很快的便是明白过来裴子若那话里的意思:“夫君说,是我害了老夫人?因为这地甘?妾身没有,夫君大可仔细去查。那道士不是说了,老夫人中邪是因为二小姐那诡异的法子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太医看过老夫人的身子了。”王氏眼神恨恨的,仿佛蕴满了毒汁一般:“宫中的太医再瞧过锦姐儿之后,便去替老夫人诊治了一下。发现老夫人并非是什么被邪气所侵。而是因为用了大量的地甘。” 王氏满脸的心痛之色:“地甘,味辛辣,性寒凉。若是稍加食用有保养的功效,可若是用的多了,便会让人心悸,夜夜难以安眠。黄氏,老夫人待你一向不错,你何必做出了此等事情?最后还栽赃嫁祸到了锦儿的头上?你也是长辈,你这般精心算计一个小辈,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黄氏急的有些慌乱:“王氏,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此事与我无关,什么地甘,什么毒害老夫人。难道就凭着我能认得出来地甘,便是我做的?这世上没有这般所以冤枉人的道理。” 王氏冷哼了一声:“自然不会冤枉了你,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我怎么会说这番话?” 向着外面轻唤了一声:“将人给带进来。” 黄氏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人影被左右胁迫着,带了进来。走的近了些,才看清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回来的玉潭。 玉潭被绑的严严实实,嘴里也塞了快破布,头发凌乱。瞧着像是刚刚挨了一顿打似的。 玉潭被按着,跪在了地上,旁边粗壮的家丁,一把扯掉了玉潭口中的破布,呵斥道:“在众位主子面前,将你知道的,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要是敢有丝毫的隐瞒,下场你是知道的。” 玉潭瑟缩了一下,一边哭泣着,一边看向了黄氏:“主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虽然知道,为奴便是要忠于主子。可是奴婢再替主子瞒下去,奴婢便是要被活活打死了,还请主子体谅奴婢。” 黄氏背脊一阵阵的发僵,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我让你替我隐瞒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胡说?” 王氏冷眼看着黄氏:“妹妹这是什么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威胁你的丫鬟,你这是要让玉潭做你的替死鬼吗?” 黄氏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此刻,他有劲儿也使不上力。好像自己挥出去的重拳,全部都打在了棉花上。 玉潭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说:“老爷,夫人。用地甘谋害老夫人的做法,都是二夫人做的,二夫人一直觉得老夫人亏待了二房,又受了老夫人的一些骂,心中便生了恶念。又因着她嫉妒大夫人和二小姐。才是想到了这一番祸水东引的法子。” “用几百斤地甘,反复加热,一锅水煮成一碗水。让奴婢偷偷的加在了老夫人的补品之中,这样地甘的效果最强,且不易被察觉。” “奴婢一开始也劝过二夫人,要心胸开阔些,不要做了这等事情。可是二夫人却听不进去。只说地甘这种东西,是秦川特有的东西,旁人对地甘并不了解,等到老夫人发病了,也只会以为是中了邪气,不会有事的。” 裴舒听罢,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原来她一直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此刻在玉潭的话语间,一切倒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她是说,老夫人不可能陪着王氏演戏。那么老夫人的那模样便只能是王氏从中下手。 想来,从一开始的时候。王氏的计划就是预备一石二鸟。先是让她坐实了巫蛊之术,诅咒老夫人的事。等到她不得翻身之后,再挑了合适的时候,再将此事拿出来提及。 那么黄氏便也难逃王氏布下的这一场杀局。 裴舒心中忍不住替黄氏有几分惋惜,她几乎能够想到,黄氏定然是什么都没做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王氏已经布下了这天罗地网,等着她跳,她又如何能够挣扎的开。 黄氏,今日……是死局。 黄氏听完玉潭的话,龇目欲裂,想要上前去抓住玉潭。但是被王氏早已安排的人,给拉扯开来。 “玉潭,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说这般的假话来坑害与我?你可是我的陪嫁丫头啊,你怎么可以联合着外人来害我?” 玉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奴婢真的不想看着主子一错再错了。今日是老夫人无事,若是老夫人当真有什么事情的话。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咔擦—— 裴无涯手中的茶盏,被裴无涯捏成了齑粉。额头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 “你刚刚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能够证明?” 玉潭像是被裴无涯的气场给吓到了一般,向后缩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的。那几百斤的地甘是二夫人让奴婢去秦川采买的。采买后的收据还在奴婢房里的枕头下面收着呢。而那蒸煮过后的浓汁,主子让奴婢全部倒进老夫人的吃食之中,奴婢怕会出事,于是没有倒完,留了一小瓶,也放在床下收着。老爷可以派人去查。” 裴无涯摆了摆手:“立刻去查。” 管家带人出去,很快又是带人回来了。手中透着一个方盘,方盘上赫然放着一个玉瓷小瓶,和一张纸。 裴无涯和裴子若站在一起,那张纸上的东西,看得便是真真切切。赫然是一份收购三百几地甘的收据。 裴子若颤抖着手,将那小瓷瓶打开。将瓶口放在鼻尖稳了稳,那熟悉的味道,略带辛辣,的确就是地甘无疑了。 裴无涯看了一眼裴子若,疾言厉色:“二弟,这本是你的家世。可是涉及到老夫人,涉及到我的锦儿。那我便不能当做家事来处理了,这已经变成了整个裴府的事情了。” 裴子若面色惨白的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黄氏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直直的在裴无涯的面前跪了下来,不断的哭嚎着:“大哥,你相信我。这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这浓汁是怎么来的?我也从未害过老夫人。大哥,你真的要相信我啊。” 第41章 不会放过 裴无涯的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黄氏。 叹了一口气后,裴无涯说出了令黄氏绝望的话:“弟妹,今日你只要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我都会考虑从轻发落。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悔改,只因对老夫人的怨恨,对我夫人的怨恨。你便做出了此等行径,逼迫奴仆蓄意谋害,甚至栽赃嫁祸,你做出这么多违背人常之事,你已经不配为裴家人了。我会让京兆府即刻派人,将你抓入大牢之中,且你犯七出之条,二弟可以直接休了你。” “你品性败坏,自然也做不得三小姐的额娘。从此府中,再无你此等人。” 外面等着的府中的奴仆,很快的便是走了进来。一左一右便是将黄氏给压住了。 黄氏凄厉地叫喊着:“不要啊,不要啊大哥。我是菲姐儿的母亲。我是被冤枉的啊,大哥你可以派人去查啊,我没有理由这般做啊。大哥!!!” 裴无涯面上的厌恶之色,没有丝毫的掩饰:“还不将她拖出去在等什么?将她在院子中押着,等京兆府的人来了,直接带走审问。将那些证据也一一带去,此等毒妇,定要让她为所做之事,一一偿还。” 黄氏被拖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那凄厉的叫声,在耳边不断地萦绕。再瞧着那如血色一般的天际,更是让人不自觉地毛骨悚然了些。 裴舒看了一眼王氏,王氏面上还是端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知是为了老夫人,还是为了裴锦,亦或者……那只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对手,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甚至一步十算。黄氏终究是个没有脑子的,只会逞一些口舌之快。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王氏的手上讨得活路呢。 王氏哀怨地瞧向裴无涯,手中的帕子一下下的擦拭着脸颊边的泪痕:“老爷,锦姐儿今日可是被老爷给冤枉了。当时老爷那般的不相信咱们锦姐儿,锦姐儿简直伤心欲绝。太医来诊断,说锦姐儿是心悸之症,若是锦姐儿,真出了什么事情,妾身可该怎么办啊。” 裴无涯抬手在王氏的肩头上拍了拍,面上也浮起几分愧疚之色:“是我的不对,只是今日想到老夫人受伤,便有些顾不住了。我晚些去瞧瞧锦姐儿。” 裴舒看着那一幕,倒也忍不住赞叹一下王氏的手段。一边将黄氏给置之于死地,又是三言两语地让裴无涯对裴锦产生了愧疚。不愧是在后宅之中氤氲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裴无涯说罢,目光冷冽地看向了还跪着的玉潭。王氏也察觉到了裴无涯的目光。 “老爷,玉潭会做出此事,也全然都是在黄氏的胁迫之下,且她担心着老夫人的身子,也并未将那些地甘浓汁全部倒进老夫人的吃食之中,这般看来,这丫头还是有些良心的。黄氏既然已经惩处了,那这丫头便不如赶出府去就是了。莫再打杀了,伤了府中下人的心了。” 裴无涯思虑了片刻,想到回府不过只是一日。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觉得疲乏的厉害。 摆了摆手:“夫人才是掌管府中中馈之人,这些下人的事情,夫人决定就是了。是打杀还是发卖,夫人处理。” 王氏点头称是,微微低下的头,很好地将眼中的那一丝喜悦给遮掩了下去。 裴无涯和裴子若先行离开了,从跪在院子外的黄氏身前路过的时候,裴子若没有丝毫的停留,黄氏那绝望的嘶喊,裴子若充耳不闻。 裴舒离开的时候,也只是瞧了一眼黄氏。虽然她很可怜,但……这也只能是她的命了。输家就是输家。 玉潭是跟在王氏身后出来的,手中拿着那一张放奴文籍。像是捧着宝贝似的,面上是掩不住的窃喜。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断嘶吼下的黄氏,喉咙变得极为嘶哑。曾经黄氏在府中的时候,人人皆说黄氏的嗓子如同黄鹂,正是能和喜爱乐器的裴二爷,成双成对。是府中难见的才子佳人。 恐怕,也是无人敢相信。曾经黄鹂般的黄氏,如今一把喉咙,如同破锣一般。 王氏瞥了一眼玉潭:“你要和你曾经的主子说说话吗?还是直接离开?反正放奴文籍我已经给你了,离开的马车也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玉潭看了一眼跪着的黄氏:“夫人,我想与她说几句话。” 王氏没有拦着,带着许嬷嬷等人便是离开了,只是叮嘱着:“那你可得抓紧了,京兆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怕是没多少时候了。” 玉潭点了点头,等着王氏离开,才是蹲在了黄氏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你只是把我当一个奴才罢了。我这么多年对你尽心尽力,可是你是如何对我的?我母亲死的那一日,我想与你告假,你却说要去参加极花朝宴,身边没有得力的丫头,必须要带着我。就因为你那破劳什子的花朝宴,我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边说,玉潭的眼泪便是一点点的落下来:“夫人还得吗?有一日我问夫人,想要支取下几个月的工钱,但是夫人却说院子中的月钱吃紧。拿不出多的银钱。夫人许是不知道,当时我弟弟在外面赌钱还不上,当时要是拿不上钱去,便要砍了我弟弟的手。” “最后还是大夫人知道了我的难处,让许嬷嬷送了银钱给我解围。不然我唯一的弟弟,便是要断一只手了。” 黄氏死死地看着玉潭,努力地抬起头:“就因为这个?你就背叛了我?我可是你的主子啊?你难道对我从未有过忠心吗?” “因为大夫人还许诺给了我,只要我帮她办成了这件事情。她还会放我离开。” 玉潭又哭又笑地晃了晃手中的那封放奴文籍:“我知道,若是一直跟在你身边,我这辈子也没有任何出路。只有再不当下人,不要低人一等,才能过几天人的日子。夫人……我是跟在了身边最久的人,可是你也从未真心带过我,你只是将我当做一个随意可以打骂的一条狗罢了。” 黄氏恨恨地看着玉潭,她不能容忍这种背叛,她落不的好下场,但玉潭……她也断然不会放过。 第42章 太监壮阳 裴舒坐在圆桌前时,一阵风忽地从窗外吹了进来。 凉丝丝的,带着几分异常。 绿竹端着吃食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多了几分惊慌:“老天爷啊,真是吓死人了。” 裴舒:“怎么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将你也给吓着了?” 绿竹将从厨房里端回来的吃食,放在了桌上。几碟清炒的时蔬,加上一碟清粥。 裴无涯从边境回来,带了几只在边境才有的雪羊。各个院子都有一些,裴舒这里切了些炙烤的羊腿,也一并送了过来。 绿竹一边将餐食在裴舒身前摆开,一边道:“还不是玉潭和那二夫人。奴婢刚刚去厨房取饭的时候,正是瞧见那正心堂前头,一地的血。” “奴才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找了个人问了才是知道。那玉潭本来是要被赶出府去的,但是应该是念及着曾经的主仆之情。于是和黄氏说了些话。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是将那黄氏给惹恼了。” “当时几个护院都压不住黄氏,她直接奋力从地上挣起了身,一口咬在了玉潭的脖子上。” 裴舒皱眉:“死了?” 绿竹点头:“是啊,黄氏活生生将玉潭脖子上的肉给咬掉了一大块。从脖子那喷出来的血,甚至溅进了正心堂里,还没等到大夫来,玉潭就是没了气。而那黄氏在被京兆府的人带走时,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死得好,该死之类。那身上都是玉潭的血,再瞧着她那样子,应该是已经疯了。” 裴舒唔了声,若是原本进了京兆府,在没有害人致死的情况下。黄氏还是有机会从牢里出来的。 但现在,手上占了玉潭的一条命。那她再无从牢里出来的可能。 裴舒端起粥碗,简单地用了一些,就着时蔬倒是吃了一些。至于那羊汤,看着虽然鲜美,但一想到绿竹说的,血溅三米远,也是没什么胃口了。 绿竹瞧着裴舒日渐消瘦下去的模样,却有几分担心。 “小姐不再用一些?小姐近些日子吃得少,身子眼瞧着便是轻减许多。这羊汤小姐现在喝不下,不如奴婢那个小炉子煨着?反正现在还早,小姐可以晚些当做夜宵用了。” 裴舒本来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瞧着绿竹一脸眼巴巴的样子,便也点点头,任由绿竹去了。 裴舒沐浴过后,着了一件简单的青绿色外裳,便是坐在书桌前,准备临一贴字。 这几乎是裴舒养成的习惯,每到夜里,她都要临一贴字。这时候,她会让所有人都在屋外候着,让自己难得独处一下,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可以短暂的放松一下,好似自己才是自己似的。 刚刚提了笔,鼻尖嗅了嗅,裴舒又是将笔给搁置了下来。 目不斜视:“贵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你这小家伙,我竟然如何都瞒不住你了。” 悄无声息间,隋仪景的身形如同一阵风似的便是入了屋内,落地没有丝毫的声音。 裴舒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忍不住感叹,他的轻功究竟是到了何等出神入化的境地?若不是自己的嗅觉还算灵敏,便完全无法察觉到他的到来。 裴舒起身,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见过贵人,并非是我知晓了贵人的到来。只是贵人身上的香气,提前一步让我知晓了而已。” 隋仪景轻点了头,几步便是走到了裴舒的面前。那看似纤细的手臂,却极为的有力,手揽在裴舒的腰上,稍微一用力便是将裴舒抱到了书桌上。 裴锦下意识地勾住了男人的脖颈,条案并不算宽,她稍微往后坐一些,便会向后倾倒出去。 只是等着裴舒回过神来,却也发现了这个姿势颇有几分不雅。 她勾着男人,男人的身子很轻巧的便是挤进了裴舒的腿间。裴舒的脸上染上一丝红霞,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她此番重生,许多事情已经想得极为明白。肉身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若是这贵人当真要对她做些什么,那边做了。 毕竟,没有他的话,自己在那暖汤之中时,只怕就已经没了性命。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更不用说了。 裴舒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手在她的背脊上抚了抚。他这是在找什么?找她腰带的位置吗?看来,这男人当真还是来找她做那事儿的。那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些示好呢? 裴舒正在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隋仪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哑的嗓音,像是夜间魔罗绽放花瓣,只是闻声便忍不住沉醉其中。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裴舒愣住:“什么?” 隋仪景的手在裴舒的背上,腿上,还有腰上皆是捏了捏:“原来你这么没用,竟然让你府中的主母,将你的吃食也给克扣了?早知道,你竟然如此没用,当初就不该救你的,让你溺死在那暖汤中,也挺好的。” 虽然还达不到纤细的程度,但和初次在暖汤中相见时的手感却是不同了。 裴舒:“……” 所以,大半夜的来就是说这个事儿? 忍着脾性道:“贵人多虑了,我只是觉得我这身子实在是太过痴肥,见不得人。所以才刻意地在控制身形,现在也只是略有成效了而已。” 隋仪景的手在裴舒的腰间捏了捏:“现在这样子,已然是不错了。女子若是太瘦,也不美。” 裴舒张了张嘴,有些哑然。一时拿捏不住男人的意思。 头一侧,恰好瞧见了放在一旁小炉子上煨着的羊肉汤,干脆另起了话题:“贵人冒夜而来,身上定然一身寒凉。我父亲从边境归来,正好带了几只雪羊,炖了鲜汤。这汤最是暖身,也极为滋补,贵人可要尝尝?” 隋仪景蹙眉:“羊肉汤?” 裴舒以为隋仪景对那羊汤感兴趣,又是补了几句:“是了,羊肉性温,属于热性食物,入肾经。有养身壮阳之功效。” 隋仪景眸色霎时间暗了暗。 壮阳? 这个词自从他成为宦官开始,便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了,这俨然成了一个嘲讽的词。 毕竟,一个太监,又怎么会需要壮阳呢? 第43章 难得坦然 裴舒猛然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势变了,连忙是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也是,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壮阳,这不是在质疑一个男人的那方面事儿吗?是个男人都不会高兴的。 都怪她,有些热心过头了。 裴舒连忙岔开了话题:“瞧来,贵人应该是晚饭已经用过了。那这羊汤不喝也是无妨。” 裴舒瞧着男人的脸色:“贵人,漏夜前来,应该不只是来看看我过的好与不好?” 若真是这样,那她只能说,男人似乎太过有闲情逸致了一些。 隋仪景狭长眸盯着裴舒。 呵,真是和原本的裴舒全然不同呢,这一副极会审时度势的样子,像是一只小猫想要讨好主子,当发现伸出爪子之后,便连忙收回爪子吐着舌头。 颇为懂得,如何讨好一个人。 “你说得不错。我自然不会因着一个无聊的由头来找你。”隋仪景说着:“当日在暖汤之中救你一回,我记得你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万死不辞,你可还记得?” 裴舒愣了片刻,她说出去的话她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现在就找她来兑现。 毕竟现在的她,无权无势,只不过是空顶着裴家嫡女名头罢了,又能帮得了这人什么呢? “我记得,我只是不解,现在的我能够帮到贵人什么,毕竟……我如今无权无势,身份地位,除了是裴家人之外……” “足够了。” 隋仪景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舒:“你是裴家人这一点便足够了,而你是裴无涯之女,这便更好了。” 裴舒眉头轻蹙,看着男人。 隋仪景道:“裴无涯此次回京,为的是述职。我要你帮我取一样东西,那便是行军籍册。” 裴舒愣了一下,行军籍册这个东西,当初在陪着蒋炎彬读书的时候,也有瞧见过,介绍行军籍册的一页。当时那字太过密密麻麻,她没有看得多么仔细。唯一记得的,便是,行军籍册是每一个军队之中,记载了每月粮草动向,人员编排,还有战事纪要的东西。 这可以说是,军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每一份行军籍册,皆是会由领军将领保管。 “贵人既然能够说出行军籍册这件东西,那也应该很清楚,这个东西皆是由军队将领所保管。并且此次回京述职,这也是要呈送到陛下面前的东西,贵人要我去偷取这样一个东西?” 裴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薄凉又嘲讽:“只怕我在父亲的剑下,死了一万次,也摸不到那行军籍册的边角。” 隋仪景忽地笑了,不自觉的身体向前倾压了几分:“这些送到那个昏君面前的假账,我没有什么兴趣。我要的是那些不能呈送给皇上的那一份‘行军籍册’啊。” 男人的手,勾住了裴舒的下颌。 手指紧紧贴着她的下颌,裴舒无法低头,眼睛看不见,身体的触感便愈发的清晰。 那手指骨节分明,细长。却冰冷得仿佛刀刃,裴舒丝毫不怀疑,男人只要将手微微向前伸一伸,便能够洞穿她的脖颈。 “真的行军图册?” 裴舒呢喃,然而脑袋中很快的便是想明白了。这就如同她们以前的商行一般,做账都会做两份。 一份真,一份假。假的那一份是给外人看的,而那份真的则是留给自己看的。 并且那份真的账本,绝对不会被销毁。只会放在某一处妥善地封存着,毕竟,这些封存的真相,当需要它面世的时候,便会派上大用场。 裴舒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我知道了,可是我需要时间。” 知道这样的一样东西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将东西弄到手,却是另外一回事:“这样东西极为的重要,我父亲一定会严加保管。我要找到这东西便不容易,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将东西取出来,则更是不易。这并非是贵人说让我拿,就能拿出来的东西。” “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时间。”隋仪景道:“裴无涯此次回京述职,便是要在京城之中歇息极长的一段时间。南疆会派其他人前去镇守。给你的时间,绝对足够了。” 裴舒听着男人的话,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愣了一下。 裴无涯从南疆边境回来,甚至还没有进宫述职。接下来的任期会如何,皆是由皇帝决定,连皇上都还没发话的事情。面前之人又是怎么能够说得这般笃定? 而且,若是将行军籍册交给他又会怎么样?裴舒在男人刚刚说出那话的时候,眼中并未看出什么恨意来,甚至还有几分讥讽的嘲笑。 可不论如何,这似乎都不算是太好的事情。 隋仪景又是说了一句:“如果你能将此事做成,我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 裴舒笑了:“任何心愿?” 隋仪景点头:“只要是人能办到的事情,我皆会帮你办成。” “那,我要嫁给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裴舒似是开着玩笑,但这话语中,却又的的确确有着几分认真。 这些日子,她看了太多,也想了太多。她才发现,如果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复仇,去洗刷自己族人冤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唯有寻到那最为有权有势之人,他的权势甚至要比定宁公主还要大的时候,她才有能够与定宁公主相互执棋的能力。 而现在的她,和曾经的林娇娘别无二致,在定宁公主的眼中,也都只是一只蚂蚁罢了。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捏死裴舒,要稍微费些功夫罢了。 隋仪景有几分诧异,女子对于婚嫁还有欲望这些东西,总是羞于提及的。 但是裴舒却说得极为坦然。 “为何?” “因为要复仇。” 两人四目相对,隋仪景看着裴舒的眼。 那双眼坦诚却又炙热,他在裴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真的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完全不像曾经的样子,他会对裴舒手下留情,可能也是在无意识中,觉得两人是同类。 都有着不能忘的——仇。 第44章 太过偏心 “我会帮你的。” 裴舒,浅笑着问:“贵人,竟然没有问,我想向谁报仇吗?” “那是你的仇。”隋仪景握住了裴舒的手,缓慢的握成了拳,捏的极为紧:“在你有能力报仇之前,仇人是谁都不重要。只有你真正能够报仇的那一日,才重要。不过,需要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用那仇警醒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更加强大。” 裴舒想到那一日在定宁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又想到整个林家的血债。眸子也染上了一层狠厉之色。 隋仪景放开了裴舒,裴舒瞧着男人的动作,应该是要离开。 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隋仪景走到窗边,准备离开的时候开口了:“敢问贵人姓名?” 隋仪景身形一滞。 裴舒紧接着道:“一直不知贵人姓名,觉得属实不妥。贵人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何纠缠。只想日后相见时,能够有个称呼。” 隋仪景看着裴舒,眸子摄魂夺魄。 “你早晚会知道的。”隋仪景的身形如同一阵烟一般消散与无形:“就在三日之后。” 裴舒走到窗边,向着窗外看着。然而除了天上挂着的一轮月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三日之后? 为何是在三日之后呢?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再去纠结,便也没什么意义。 裴舒将窗户关上便是上了床,好生的休息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只是一晃眼,便是过去了三日的功夫。期间裴无涯去看望了裴锦数次,而至于她这边,却是一次都没来瞧过。 绿竹有时瞧着裴舒坐在院子里,向着门口看过去的模样,觉得心酸的很。 忍不住安慰着:“小姐,老爷一定是在忙呢,不是特地不来看小姐的。” 裴舒百无聊赖的攥了一根青草,极为灵巧的便是编了一个指环:“若当真无空,那二妹妹那边又怎么会去得呢?而且,父亲从南疆边境回京,带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皆是如流水一般的向着裴锦的院子中送。而我这里呢?你可有瞧见父亲送了什么来?” 绿竹站在裴舒身侧,沉默无言。 裴舒并非是嫉妒什么,只不过是在为裴舒不值罢了。 同样都是女儿,她明明是府中的嫡小姐,却被偏心对待成了如此境地。 府中之人,一个个又是极为会跟红踩白之人,府中的那些下人,见到裴无涯对自己的态度,便也对她轻待了许多。 裴舒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裴无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这般的对待。 期间,管家来了一趟,顺便带来了府中的下人,给她量体裁衣。手脚极为麻利,在第三天的晚上,送来一套新衣服。 绿竹瞧着那衣服,直为裴舒高兴:\"大小姐,你看,老爷还是记得大小姐的。这新作的衣裙多漂亮啊,摸着好滑啊。\" 裴舒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心中很清楚。这并非是裴无涯记得自己。 只是,明日是裴无涯入宫述职的日子,同时又是撞上了宫中的圆月节。皇后在宫中设下了赏月宴,整个府中的家眷皆是要与裴无涯一同进宫赴宴。这身新做的衣裙,也只是为了让她不要落了裴家的脸面罢了。 裴舒的手,从衣服上缓缓的抚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那日找管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府中的账本。府中今年一共进了苏锦五十匹,南锦八十匹,珠锦一百五十匹。其中,苏锦因最为难得,价格最贵,是排在一等的料子。除了专门进贡皇家的浮光锦之外,苏锦便是我们这些达官显贵之家,所能用的最好的衣料了。” “而这些衣料,你能看得出来,是用的什么料子吗?” 绿竹一顿,她自然是看不出来。可是听着裴舒的,却隐约觉得,这绝非是苏锦。 裴舒的手换缓慢的从衣料上抚过:“过手如油如水,这便是南锦最大的特点。它比不得苏锦那一匹布,要百位绣娘用上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成形,所以算不上一等布。” “你说,若父亲当真还疼我,还记得我。又怎么会给用了南锦呢?至于那些本就不多的苏锦做成衣裳,在何处地方,好似也不用仔细去想了。”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裴舒起的也是早。 这也是她的习惯了,她歇的早,起来的便也早。伴着清晨的一缕薄雾,舒展一下身子,便是让绿竹进来伺候了。 今日是进宫赴宴的日子,裴舒也是极仔细的对待。换好了准备的衣裳,难得的用了些口脂,让自己看起来气色更好一些。这一身衣裳用的是淡紫色,又因着她的年岁,穿上了,倒也不显的老气。 裴舒带着绿竹走到了前厅的院子中等候,却发现还有另外一人,已经是在院子里等着了。 裴舒乍一看,只觉得有些熟悉。再走的近了些,才辨认出来,那人正是几日不见的裴玉菲了。 裴玉菲着的也是一身南锦的衣料。只是那款式和样式瞧起来却已经是前些年的样式了,鬓发间簪着的首饰,虽然华贵,但是与她这正是少女的年纪,却是颇有些不般配,将她显的年老了许多。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脸上即便扑了一层脂粉,也是遮盖不住她的憔悴模样。 想来是黄氏之死,给了她太多的打击。曾今靠着王氏和裴锦过活,如今自己能够依仗的黄氏被抓入了大牢,而也因着黄氏的缘故,王氏和裴锦也不可能再与她有所交集。这么一看,她这幅模样,倒也是能理解的。 裴玉菲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来人是裴舒。眼中瞬间布满了一层恨。 裴舒看着那恨,却只觉得莫名的厉害。 真正害了黄氏的人,是王氏和裴锦,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若是连真正该恨的人,都弄不清楚。那也算是白活一遭了。 裴舒浅笑着打了声招呼:“三妹妹今日倒是早啊。” 裴玉菲胸口上下起伏着,一下将头给扭了过去,没有给裴舒任何回应,甚至连看都不想看裴舒一眼。 第45章 入宫之途 绿竹瞧着裴玉菲那模样,忍不住小声腹诽着:“真是的,这是什么人啊。害了黄氏的人又不是小姐。她反倒给小姐甩脸子。小姐若是与她计较,能让她在院子里一直跪到明日去了。” 裴舒摆了摆手,示意绿竹不要太过多计较。 她自是知道,裴玉菲对自己这副模样是为何。 曾经,她自诩才女,那一日却被她一连吟诗百首给碾的再是抬不起头。以为一直可以将自己踩在脚下羞辱,却发现逐渐的她才成了那个被羞辱的人,又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至于她,也着实没必要将心思与精力放在裴玉菲的身上。只不过,她的人生大抵也是到此为止了。 没了母家,又依仗不了王氏那边。后面的日子难过,婚配怕也是难寻得什么好人家了。 正想着事情,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两位妹妹来的可真早呢。” 裴舒抬头瞧过去,裴锦正和裴雪贞一道,缓缓的向着他们走来。裴舒一眼便是看的出来,那用的正是府中都罕有的苏锦。 苏锦以绣工闻名天下,其上的图案都仿佛是活着的,栩栩如生。 裴锦着的一身桃红袄裙,上面绣的是蝶恋花的图样。随着裴锦轻曼的脚步,那蝴蝶也好似在一下下的扑腾着翅膀一般。头上簪的,腕上戴的,也都是当下最好最新的款式。 这些繁复华贵的纹样和首饰,若是落在一般人的身上。只会觉得过多装饰,反倒失了韵味。 但对于本就生的国色天香的裴锦来说,却更好的衬托了她的美丽。 这样的美丽,此次入宫必然是让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只是裴舒也同样有些不解。 常理来说,入宫赴宴穿的得体不失了仪态便是。这种满月节宴,宫中的贵人娘娘们,也皆是会出席。 裴锦这般的打扮已经美的有些极具杀伤力了,若是被宫中的那些贵人们多看几眼,怕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这种风险,裴锦不知道,王氏不可能不知道。可王氏却还是纵容了裴锦这过分貌美的穿着。 想来,应当是另有所图了。 裴锦一扫驱邪那日的颓败模样,虽还端了温良的模样,裴舒却在其眼中看到了野心。 裴舒向着裴锦的身后看了看,却没看见王氏和裴无涯。 “父亲和母亲呢?” 裴锦笑着:“我正是来与大姐姐和三妹妹来说此事的。父亲和母亲因着有些事情,已经先一步出发了。让我们准备好,后一脚跟上就是了。” 事情倒是突然,裴舒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但,裴锦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必再纠结些什么了。 因着都是女子家的,所以外头备下的也只是两匹马车罢了。 裴锦拉着裴雪贞直接上了前头的那一匹,裴锦瞧了瞧裴玉菲,见后者还是一脸像自己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模样,裴舒直接上了马车。 坐稳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你若是要走着进宫的话,只需与管家说一声就是了,那我们就出发了,免得耽搁进宫的时辰。” “你……”裴玉菲似是被羞辱,脸上涨红。 又是低头,狠狠咬了咬牙,极为不情愿的上了马车。马车里位置不算宽敞,两个人各带一个贴身丫头。 这么一坐下来,能活动的位置,倒也不大了。 马车很快便是动了,裴舒和裴玉菲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沉默的没有开口。 这一路,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只是等到裴舒都有些犯困的功夫,马车才是停了下来。 外头的车夫喊着:“小姐,到了。” 裴舒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这是她第二次来这皇宫。第一次的时候,她是从这宫中出去,刚刚接受了自己是裴舒这件事,心中乱成一团。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名为皇宫的地方。 现在,她再看着,只觉得这宫门城墙可真是高。 高的有些压人。 就如同定宁公主当初那般压迫自己一样,把她活活压死了。 宫门外,因着这次的宴会,已经有许多的宦官和宫女在宫门外等候了。只等着将前来赴宴的各方家眷接引入宫。 裴无涯和王氏比她们先行一步,此刻已经在宫门前等候着了。今日又是满月节的日子,除了裴府的马车之外,其他官员的马车也都是纷纷到了。 裴无涯因着还要述职的缘故,有提前等着的太监,将她们领着向宫中进去了。 裴玉菲和裴雪贞皆是第一次入宫,一举一动皆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身上的姿态瞧起来颇为的僵硬。 裴玉菲瞧了一眼裴舒,却发现裴舒的仪态从进宫开始,便没有丝毫的错处。并且动作轻盈,自然,好似她就是天生的贵女一般。 可明明……曾经裴舒才是那个最不堪的人才是啊。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裴玉菲心中愈发的憋闷。 裴无涯因着要去述职的缘故,在一同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是与裴舒一行人分开了。 裴舒等人在另外的宫人的带领之下,向着玄灵宫过去了。 此刻,玄灵宫中,已经提前到了一些官眷,正在宫殿之中,相互说着话。 毕竟这种宴会,要真说是什么赏月,那自然也不是。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让各个世家之间相互联络的一个机会罢了。同时,这也是京城之中,那些贵女们趁此机会,好好亮个相的好机会。 众人皆知道,这满月之宴,到场的除了京城之中的各方女眷之外,京城之中的王孙公子也会入宫。若是能够乘着这个机会,与一些王孙贵婿有了些许联系。这日后的婚事,便也好办了。 王氏先是走入了宫殿之中,那些京城之中的贵妇人皆是瞧了过去。 裴家在京城之中本是不温不火,只是裴无涯有本事,一直以来以功勋稳住了裴家的根基。此次回京述职,说不定皇上还会高看一眼。不论是加官进爵,还是旁的什么,总归现在的裴家,是不能得罪的。 王氏一进啦,便是注意到了众人那带着几分讨好似的神色,心中也颇有几分满意。 只是……她才不是今日的主角,她可是要让裴锦借着这个机会,名冠后宫啊。 第46章 有何用意 裴锦跟在王氏的身后,莲步轻移地走入了内殿。 殿内众人的目光在一瞬间皆是被裴锦给吸引了去。除了那些贵女,还有一些到得早的王孙公爵,也是忍不住被裴锦的模样给吸引了过去。 那些贵女,手上的帕子都是要绞烂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们在美貌方面是无论如何都与裴锦比不了的。 任何站在裴锦身边的人,都只会成为裴锦的陪衬。 一些夫人的目光也是看着裴锦。毕竟,这次宴会,也带着几分相看的意思。若是有合眼的,能够与自家儿子相配的,倒也能够成就一段良缘。 只是众位夫人们,却都是忍不住的蹙了眉。 女子的美丽并非坏事,甚至对于一个有着稳固娘家的女子来说,美的空前绝后是极大的加分项。 但是,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美,却是让她们胆战心惊。几位夫人相互瞧了一眼,皆是从各自的眼眸中读懂了些东西。 王氏此次让裴锦这般隆重的亮相,只怕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并非她们,而是放在了那皇上的身上。 裴锦很是享受,来自女子的艳羡和来自男子的痴迷模样,头便挺得更是昂扬了些。 然而很快,一些声音便是响了起来。 “那裴锦身后跟着的人是谁?” “是啊,裴家还有这样的一位小姐吗?” “哎呀,她不是裴舒吗?” “裴舒?她是裴舒?怎么可能?裴舒不是应该痴肥如猪,且听人说,她最是粗鄙野蛮,那些礼教规矩,皆是丝毫不懂。若她是裴舒的话,和传闻中中的,哪里有丝毫的相似?” 人们总是会对那些传闻八卦更为感兴趣,当那传言中的人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便是忍不住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只是……当那人与传言又并不相似的时候,心绪便愈发复杂了些。 裴舒听着那些话,却也像是没听见一般。一步一步,极为端庄稳重的走入了殿内。身上南锦光亮极为的好,恰好宫外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耀到裴舒身上。 那波光粼粼的模样,裴舒就好似是从湖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身上竟然多了几分不染凡尘的出尘之感。 她的确不如裴锦那般美得天下无双,但是却无形间多了几分闲云野鹤般的洒脱,好似是看尽一切,活过几辈子的人一般。 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这般的心境,实在是不容易。 在场的众位贵女和王孙公爵,皆是被裴家的几位女子给吸引了过去了目光。 待站定了,一些与裴锦交好的贵女也是上前很快熟络地说起了话。 她们自知,有裴锦的地方,那些王孙公子的眼神也是会看过来。即便会成为陪衬,可是只要能够有多被才子郎婿瞧上几眼的机会,也是好的。 裴舒却是直接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 她与谁人都不熟,且众人与她,依然是议论颇多。曾经自己的恶名和如今看起来一派端庄贤良的模样,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多几分猜测的。 裴舒还没有上赶着去被人议论的心思。 只是…… 裴舒忍不住将目光在那些王孙公爵的身上打量了几眼。她想要往上爬,要的便是助力,是那些高高在上,高到不能再高之人的助力。 只是这些人……身份还是太低了。 即便能够与他们喜结连理成为正妻,却还是不足以能够与定宁公主相互执棋的。 正是收回眼神的时候,却是在那些王孙公子中,瞧见了一个人。 那是蒋炎彬,一身红色的官服,黑发用一只品相极好的玉箍简单地竖起。在人群之中,依然是那么的夺目,温文尔雅。只是比起曾经的意气风发,更是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当年,她许就是被蒋炎彬这样的一副皮囊给迷惑了。 抛却了父亲,抛却了族人,陪着蒋炎彬一同来了京城。最后……死在了京城。 裴舒想了想,不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走到了蒋炎彬的面前。 蒋炎彬眉头微皱,眼神有几分诧异:“裴小姐?你找微臣?” 裴舒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神了。竟然因为恨意支配着,不自觉地走到了蒋炎彬的面前。 殿内的众人,也是带了几分探究目光的瞧了过来。神色中皆是多了几分暧昧。 “原以为,这裴大小姐和传言中的并不相同。现在瞧着,原来是有些地方是相同的。就比如这见着男人就走不动路的脾性,倒是一点都没变。” “你说,原来她放弃了旭王殿下。难道是因为这蒋炎彬?这蒋炎彬即便是新科状元,又怎么能够和皇子比?” “哼,指不定是被蒋炎彬的姿容给迷惑了。毕竟蒋炎彬的模样那可是一等一的俊朗,这京城中喜欢他的贵女,可不在少数呢。” 那些闲言碎语,虽然说的声音极小,却也被裴舒给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离开,反而像是做贼心虚。 裴舒大大方方地向着蒋炎彬福了福身:“难得见到蒋先生,想为先生上一次在府上为我解围之事,道谢。” 蒋炎彬听罢,只是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淡薄:“裴小姐不必道谢,只是还了小姐公道罢了。我想,任何心持正道之人,皆是会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的。” 心持正道…… 呵,这话从蒋炎彬的口中说出来,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 裴舒点了点头,那日在府中,蒋炎彬给她解围,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她大大方方地道谢,也是常人之礼,旁人说不得什么。 正是要离开的时候,那股熟悉的香味,又是萦绕在了鼻尖。 那是……恋青梅的香气…… 心头忍不住的也是泛起了几分酸涩,裴舒准备离开的身形又是顿了顿:“大人身上的这熏香,气味倒是特别。闻着不像是在京城之中随处可买的熏香呢。是大人专门制的?还是谁帮大人制的?” 蒋炎彬忽然被提及到了这香味,原本无波的眸色也是动了动。 这香料……原来他不知不觉中,还在用着曾经林娇娘为自己做的香气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发现,他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苦涩,淡淡道:“这是一位故人留下的东西罢了,算不得稀罕东西。裴小姐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最后一些,改日派人送到裴小姐府上就是。” 林娇娘已经死了,他该知道这一点。 第47章 初次相遇 裴舒唇畔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如此……便好。 枉她心中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念想。竟然还以为蒋炎彬心中多少念及曾经过往。 可她却忘了,若蒋炎彬心中当真有丝毫记得曾经情愫。那日她身死定宁公主府的时候,也不至于身在门外,却不施以援手。 “蒋先生言重了。”裴舒唇畔微勾,仿佛凉薄的刀刃:“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且那既是蒋先生的故人留给先生的东西。那先生还是好生收着。毕竟没有了的东西,以后都将寻不到了。” 言毕,没有去看蒋炎彬的神色,决绝地转身,回到了一开始自己坐着的小案前。 裴玉菲踱步走到了裴舒身侧,坐下。 开口,却是带了几分嘲讽的语调:“大姐姐,看似清心寡欲。原来也是想要趁着这个时候,给自己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啊。当日在府中,众目睽睽之下,与旭王殿下的关系,撇得那般干净。原来……是已经瞧上了蒋状元了。” 裴舒神色淡淡,目光瞧向殿内的众生相:“你不必将自己存的念头,强加到我身上。” 说着转身看向了裴玉菲,神色带着冷冷的笑意:“反倒是三妹妹,如果想要觅得如意郎君的话。这一次许是摆在你面前最好的机会了。毕竟……要是那个王孙公子瞧上了三妹妹,总比被随意低嫁了的好。” 裴舒说得风轻云淡,字字句句却如同一把刀一样,刺入了裴玉菲的心口,扎得她想要呕血。偏偏她还无从辩驳。 随着宫中太监的一声皇子,殿内本还有几分喧闹的声音小了许多。 裴舒也如殿中的贵女一般,好奇地看了过去。 裴舒依稀记得,当今皇帝一共有六子。除开尚还年幼的皇子,如今的朝堂之上,应当是有四位皇子,皆是将来那皇位之上最有可能的。 为首走来之人,生得年长些,模样俊朗,身姿挺拔。从那身上的配饰和衣服纹样来看,应当是当今的太子鄢廷骋。 而落后一些的则是三皇子旭王鄢廷恩,五皇子鄢廷成,和八皇子鄢廷仪。 几位皇子姿容多多少少有些区别,却也都有相似之处。 不过鄢廷恩却还是那一派温和君子的模样,身上少了几分天家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浑身流露着温柔的气息,倒显得更为平易近人些。 也难怪,鄢廷恩能够将京城中不少的贵女给迷得,被吸了魂一样。 就如当初的裴舒一样。 裴舒原还想着男人会不会是某位皇子,心中存了些许的念想。现在看来却是她想得太多。 鄢廷恩察觉到一丝目光,循着看过去。对上了裴舒的视线,但是她的目光却仿佛江中的一叶孤舟,短暂地停留之后,很快的便是移开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中升腾起来。他以为那日裴舒在府上的那般言语,只不过是裴舒娇羞的表现罢了。现在瞧起来,反倒是他一直在心中存了痴念。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局,最后却功亏一篑。那种愤恨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给吞没。 几位皇子的到场让殿内很快的便是热络了起来,议论的,讨好的,各种声音络绎不绝。 又是等了一会儿,周皇后与众妃也是进了殿内。 殿内的贵妇人小姐们纷纷跪下见礼,周皇后走在最前,头发被高高地梳起,呈万鸟朝凰髻,又是分别簪了十对八宝金簪,配上那一身大红色绣金丝凤凰的宫装,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后宫之主的姿态。 而在其身后,跟着的则是宫中的四妃和有自己主位的嫔。 周皇后在身旁女官的搀扶下落了座,随行而来的妃嫔也是一一落了座,才是摆手道:“诸位,免礼。起了。” 周皇后见着殿内的众人,正是要开口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宫外传了进来:“皇后娘娘且慢。” 话音落下,一个着了一身蓝袍的太监入了殿内。周皇后的脸色,猛然冷了下来。 殿中的众人瞧见那进来的太监,原本脸上的笑意,也是消散无踪。 太监在宫中不少见,也并不奇怪。 可是……在宫中能着蓝袍的太监,唯有那‘九千岁’万礼司中的人。在宫中不听任何人之言,唯一听令之人只有那令人弹指色变的九千岁——隋仪景。 那太监走到殿下,不卑不亢地向着周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千岁爷正在前来的路上,千岁爷说了,且让您等等。晚些再开了席面,不妨事的。” 周皇后脸色微变,她堂堂皇后,要受一个太监的胁迫,说出去只怕是要受人耻笑。可偏生,她无可奈何,一切都只因着安文帝宠信那妖人。不论前朝还是后宫。 他隋仪景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周皇后浅笑着点了点头:“隋大人,以往的满月节却是少露面的。还以为今年的满月节也是不会出席呢?不过他既是有这般的雅致,那等等也是无妨了。” “皇后此言,是在怪本督主?” 那声音极为的冰冷,殿内的众人都是忍不住的身子一颤,连忙跪下行礼。 人未到,声先至。裴舒虽然跪着,却也对这位九千岁颇有些好奇。一眼瞧过去。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逐渐地进入了殿内。左右有数十位蓝袍太监为其开路,身后有宫女打着孔雀羽扇,这仪仗竟然是比周皇后还要高上许多。 可偏偏无人敢说些什么,只因为那人是当朝第一奸佞——隋仪景。 裴舒等着男人走得越来越近了,裴舒看到那人时,却是忍不住的愣住了。 精致的容貌,眉眼之间沾染着亦正亦邪之气。仿佛能够勾人魂魄似的。 裴舒呆住了,只不过……并非是因为他那勾人的神魂。 而是……她未曾想到,当今九千岁,竟然就是那一日在浴池中救自己之人。 原来,他曾说能够满足自己任何愿望,并非假的。 因他是隋仪景,是九千岁,是整个大夏皇朝除了安文帝,最为尊贵之人。 第48章 以一挑四 皇后脸色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是消失不见。 “隋大人言重了,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准备不当罢了。若是知道隋大人也有这般兴致,本宫自是要提前准备才是了。” “不必。“隋仪景轻轻的摆动了一下手:“本督知道皇后宫中事务繁忙,所以本督已经自行备下了。” 身后随行前来的宫人,已经是抬着一把花梨木的大椅放在了皇后的座侧。隋仪景身姿如清风浮云般的落了座。 皇后面上的笑几乎是要僵住了,偏偏她还什么都做不了。 隋仪景的身份比她这个皇后要高的多,若不是自己身为皇后免了礼数,只怕还要向着隋仪景行礼呢。 更不必说现如今的平起平坐。就算隋仪景要坐的比她更高上一些,礼数上也是合规的。 皇后扯了扯唇角:“那隋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隋仪景摇了摇头:“我今日只不过是来看看罢了。皇后才是东宫之主,不必问本督的意思。” 皇后忍下一口气,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真正的宴会是在晚上,皇后如今也只是宣了宫中的乐官和舞姬入了场内。随着音乐的流动而起,舞姬们的身姿也是跳动了起来。如游龙婉转,极为雅致的音乐配上那舞曲,倒是将场上因着隋仪景到来,而几乎冷到冰点的气氛给逐渐活络开来。 裴舒无心去看什么表演,一双不由自主的看向隋仪景。心中太多太多的念头,涌动着。 但是隋仪景此刻却像陌生人一样,雍容的倚在大椅之上,端着十足一副奸佞的模样,眼睛连看都没有看裴舒一眼。 舞姬的动作,正随着乐官的动作,正是舞到了高潮的时候。 殿内众人的目光也是纷纷被吸引着,更是有人忍不住鼓掌。 “皇后娘娘,这些舞姬臣妾在宫中看的次数多了,倒是觉得厌倦。”菀嫔巧笑倩兮:“今日宫中既然有这么多的贵女,不如……让有才学之人,前来献艺,博我等一悦,如何?” 其实究竟是谁上前献艺,她皆是不在意,反正只要裴锦能够乘此扬名,才是好的。 皇后微微沉吟,似是在思虑:“这……” 一直没有说话的隋仪景,却是开了口“菀嫔这提议倒是不错。此次进宫的各位贵女们,都是精通琴棋书画之人,本督倒是觉得,不如就让在座的贵女小姐们,展示一二?若是能博得我等一乐,赏些彩头也是无妨。皇后觉得如何?” 菀嫔有些愣神,她倒是没有想到隋仪景竟然会附和自己的言语。 皇后看了一眼隋仪景:“隋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在殿上让众位贵女一展四艺?” 隋仪景笑了笑,神色散漫:“有何不可?若是真有出类拔萃者,这岂不是一个京城扬名的机会?” 殿内的名门千金们互相瞧了瞧,她们争破了头都是要前来这满月节之宴。正是因为它的特殊性。这本就是京城之中勋贵之家难得齐聚的时候,能在这般宴会之上展露名头的,不论是与自己,还是与家族那都是大有益处。 像去年的黄小姐,因着在皇上的面前,展露了一手琴艺,便得了安文帝的赏赐,为家族争了莫大的荣光。 而前年的刘小姐,展露了一手画技。栩栩如生,得了安文帝亲赏的一块匾,更是风光无量。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生了几分争的意思。 王氏心中则是雀跃的,她一心培养了裴锦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能够在皇家众人的面前,好好的露了脸。而且,此刻宫中的四位皇子皆是在场。 裴锦只要能够一展芳华,就算不能入宫,也能够在几位皇子的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 皇后见众人都颇有几分喜色,便也是点了点头:“也好,众位贵女一直被世家教养的极好,正是可以瞧瞧诸位的学识和才貌了。若当真是有才有德之人,是该当赏。” 皇后一句话下去,很快便是有宫人将殿内重新进行了布置。 琴棋书画的女子四艺,一人可选自己自信的一项进行报名,若是有自信者,当然是可以四项,全部都报名。 不过,这种情况却是罕见的很。毕竟琴棋书画若是样样都学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要学的好,学的精,学的样样都能在人前夺了头名,那便是极为的不容易。 更何谈,是在这般匆忙的时候,想要在所有的京城贵女之中,去样样拿第一,那不亚于是天方夜谭。 贵女们皆是瞧着面前的签纸,仔细的思量着。谁人都想一鸣惊人。 毕竟,这可是在宫中的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而且在座的还有诸位皇子,要是能够得了皇子的垂青,那更是一件大好事。 裴玉菲坐在裴舒的身侧,瞧着裴舒盯着那签纸,一直没有动:“你准备去选了哪一项?” 裴舒看了一眼裴玉菲,又是将目光给收了回来。她并没有要在众人前表演的心思,且不论是得了皇后的高看,还是得了那些个皇子的另眼相待,她都不感兴趣。 那些人想争,那这个机会便是留给想争的人去争。一直到太监前来收签纸的时候,裴舒的那张签纸上一个字都还未写。 那宦官瞧见了,眼睛睁大极为的大,有几分不敢置信似的。看了看那张签纸,又是看了看裴舒。 裴舒也看着那个宦官,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 那宦官见裴舒没有要下一步动作的意思,便是继续向着裴玉菲走了过去。 裴玉菲看到了裴舒的那张签纸,呆愣住了。 立刻贴到了裴舒的身侧,满是不敢相信的道:“裴舒,你难道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藏拙吗?你不过就是会背诗罢了,我以为你参加‘书’这一项,已经是了不得了。你竟然琴棋书画四项,你都参加了?你难道是要拼着去拿了那头名去的吗?” 裴舒蹙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呢?那张签纸上,我什么都没写啊。” “是啊,你什么都没写。便是表明,你琴棋书画四项全部都要参加的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裴玉菲以为是裴舒在和自己开玩笑:“若是一个字都不填,那便表示四项全部都要参加。如果你是四项都不参加,那只需提笔在签纸上,斜着画上一笔,代表着否的意思就是。” 裴舒愣住了,她果然对于宫中的这些条条框框,不太了解。 第49章 让她压轴 殿中的宫人将贵女们的签纸全部给收了起来,一起拿到了殿前的一位女官前备下了。 跟着女官念到的名字,对琴棋书画四项的名额,一一的进行了提写。 因着这四项皆是有难有易,而所精之艺更是不尽相同。皆是容易出现,许是在琴之一项人数众多,然而在那书之一项,几乎没什么贵女的情况。 一个个的名字随着女官的名字报出来,这本应是无聊且让人乏味的一件事情。 直到女官念道:“裴家大小姐裴舒,四项。” 殿内众人的脸色都变得精彩纷呈了起来。 一贵女有几分呆住:“四项?是我听错了吗?竟然有人家的小姐要报四项,而且还是那个裴舒?” 另一贵女面上满是不服:“开什么玩笑,就凭那裴舒?她痴笨呆傻谁人不知?她还敢报四项?怕不是要丢四次脸了。” “是啊,而且裴锦可也是报了琴艺的。裴锦的琴艺谁人不知?那可是堪称天籁,这一届的贵女之中,有谁能够比得上她的?” “至于那裴舒,我甚至都没有听过她拨弄过琴弦。你可有听过吗?” 贵女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了瞧,皆是摇了摇头。 王氏心里却颇为高兴,她此次进宫,一心只想让裴锦在人前好好的一展姿容,裴舒此刻若是上赶着要给裴锦作配,她可是巴不得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氏一脸温和笑意的瞧着裴舒:“舒姐儿,想来你定是有所藏拙,不然你又岂会将四艺给全选了。你的几个妹妹反倒是娇气的多了,也不过一项,多的也是不敢再选了。” 这话说的便是极为巧妙了,一句藏拙将裴舒捧的极高,可是京城之中的贵女圈子中无人不知,裴舒可是出了名的无用草包。平日连学堂都没有去过一次,就算不说大字不识一个。 但那琴棋书画四艺,又和她裴舒有什么关系。 现在王氏在众人面前端着嫡母做派,将裴舒捧的这么高,一会儿在众人前出丑时,摔得只会更惨。 至于那说妹妹们娇气,听着好似是贬了裴舒底下的姊妹。实则是暗讽了裴舒好大喜功,明明没那个本事,却桩桩件件,样样都要占了。 话音一落,殿内的众人也是面上多了几分精彩神色。 裴舒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视线从殿内众人的身上缓缓游移而过,裴舒看到那些视线。 是轻视,是嘲讽,却无一人相信她。 原来……这就是裴舒吗?她不仅仅是被裴锦给逼死了,京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将她推下暖汤的那一只手。 “母亲放心,我绝对不会给裴家丢脸的。”裴舒你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也会一一给讨回来的。 王氏的笑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是点点头:“母亲相信你。”哼,那就走着瞧。 她倒也是想看看,琴棋书画,四项什么都没学过的裴舒,怎么是能够有这般的底气。 第一项比试的为琴艺,皇后将后宫之中的顶尖乐师都是请到了殿中。能够入了皇宫的乐师,无一不在乐理的造诣上,颇有建树。 当有人瞧见其中那位胡须雪白的老者时,忍不住道:“天哪,那不是雅先生吗?” 裴舒听到声音,也是微微一愣。不自觉的抬头看了过去。 雅先生是大夏朝四大乐师之一,一手六弦琴的琴艺颇为难得。且为人极为高洁,常年在深山老林之中,感悟天地之音。只是,雅先生却是在三年前已经不再凑琴了,且立下誓言,若是抚琴便自断一臂。 而裴舒之所以这般的清楚,则是因为她的琴艺,正是师承自雅先生。 当初雅先生游历至林家的地界时,正遇上挚友生死之间。林家正是倾力相助,只是那挚友伤势太重,勉强续命月余。 裴舒的琴艺便是在那数月之间,得了雅先生的真传。 雅先生在挚友身死之后,自觉世间再无人能够懂他,便是将六弦琴送给了裴舒,发誓以后也不会再抚琴,便离开了林家。 裴舒以为这辈子都再难见到雅先生,没想到竟然会在京城之中见到他。只是……再相见,却已然物是人非。 有雅先生坐镇,自然无人敢质疑比赛的公平,毕竟……人人皆知雅先生之品行,只说自己认为对的,从不畏惧权势。 开始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隋仪景忽然提及,自己也一同要当了这裁判。殿内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毕竟有隋仪景的地方,向来也没什么好事。 他今日的出现本就意外的很,这突然又说要一同做了那裁判,更是让人搞不明白,他究竟要干嘛? 皇后自然是不便驳了隋仪景的面子,只是原本三人的裁判,一下变成了四人,若是遇上意见不同打成了平手便是不好。 皇后想了想,便是将菀嫔也列入了裁判位列之中。 王氏听着的时候,险些藏不住面上的笑。菀嫔可是她的姐姐,现在裁判中,又多了一个自己的姐姐,全然是给裴锦又多了一层底牌。 第一项琴艺,随着女官将排名列出,比试马上也是要开始了。 参加琴艺一项的人,不算少。竟然是有十人之多,裴锦瞧了一眼排名,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第一个登场的人是裴锦,自己竟然是在最后一个。 比试之中,最难的便是最后出场的压轴之人。毕竟前面演奏之人,连续七八首曲子下来,就算是仙乐也听的觉得乏味了,到了最后的时候,又那里还有性子去听呢? 若不是有着超越常人不能之能,想要以一斩十,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殿内众人,看向裴舒的模眼神,又是多了几分怜悯之色。 裴舒却是神色不动,心思坚定。裴锦作为的一个上场之人,故意从裴舒的身侧路过:“大姐姐,我真不知道,你是有着如何的本事?可我也不信,你一个连琴都没有摸过的人,能够比的过我。” 裴舒笑着,向裴锦点了点头;“妹妹如此有底气,想来已经是做足完全的准备,姐姐也拭目以待了。” 第50章 一曲奏罢 裴锦是第一个登场之人,她那姿容,就如同是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一样。 光是这莲步轻移的举动,便已经最美的画面,那怕任何乐器都不演奏,百年足够的赏心悦目了。 裴锦浴手焚香,待等到坐定,一个侍女才是捧着一个乐器递到了裴锦的手上。 众人瞧见裴锦手中的乐器时,都是一愣。虽然这琴艺比试,对于乐器没有什么要求。但是裴锦手上所持之物,在场的贵女竟无一人见过。那圆形的琴箱如同满月,一共四道琴弦,根根笔直,上面雕刻有祥云的纹样,整个瞧起来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那是……满月琴?” 裴舒有几分意外,并非是大夏的乐器,反而是属于异域的一种乐器。当初林家与异域族人进行商贸的时候,她见过这种满月琴,其琴声颇为的高扬。演奏的手法也与大夏的传统乐器截然不同。 王氏会有这般的信心,想来裴锦不仅仅是要拿这满月琴的稀罕一鸣惊人,接下来演奏的曲子,怕也是精心准备了的。 裴锦握住琴,纤细如玉的手指,拨动了一下琴弦。紧接着,那琴声便是如同潺潺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裴玉菲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全然没有听过……而,而且为什么这般的好听!” 她知晓裴锦的琴艺在贵女之中,一骑绝尘。可是,今日裴锦所演奏的这首曲子,她竟然连听都没听过。 看来,裴锦一直以来让她们瞧见的,只不过是裴锦想要让她们看到的东西罢了。裴玉菲不甘的认清了一件事情,她与裴锦之间的差距,中间只怕是隔了许许多多的自己了。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程度。 裴舒听了听,点了点头:“原来是,月夜生潮曲,真是难得。” 裴玉菲转头看向裴舒:“你竟然听的出来?连我都没听过这首曲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裴舒自然是不可能说,自己在异域之人的篝火夜会上,听过这首曲子。随口说翻看过乐谱,稍微跟了几个调,便是能够猜的出来。 裴锦弹的很好,不仅难以操作的满月琴在她的手上游刃有余。且到目前为止,月夜生潮曲竟然是一个调子都没有失误。随着曲子逐渐进入了高潮,裴锦的手指跃动的愈发的快了。 随着那琴声的连绵不断,众人眼前好似都出现了一副画面。 满月之下,在海边的沙滩之上。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的翻涌上海面,留下一层层白色的海浪,又重新退了回去,紧接着又再度席卷了更大的浪再度打了上来。 此等曲调颇为的悠扬连绵,在场之人无一不为其动容。 裴舒听着,她也得承认,这首曲子在裴锦的表现之下,并无错漏。只是……若比琴艺,在琴艺相当的情况下,光是技巧已经能够分出胜负了。 可有些东西,却是裴锦她这个年岁,还表现不出来的。 想来……雅先生能够听的出来,真正动乐律的人,皆是能够听出其中的玄妙。 菀嫔端坐着,面上挂着满意的笑。这可是她们王家最出挑的女子,为了能够让裴锦一鸣惊人,她可以早早的就与妹妹通过气了。 裴锦的琴艺是让京城中最好的琴师进行教导的,她本是想求到雅先生能来教导一二。 但雅先生却说自己已经立誓言,此生不再抚琴,所以无法再收徒弟。 菀嫔也只能作罢。听着裴锦的琴艺,菀嫔忍不住点了点头,瞧向在另外一侧坐着的雅先生。雅先生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裴锦夺得琴艺一项的魁首,已然不成问题了。 “孤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裴锦似乎与菀嫔有些关系?” 隋仪景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一把冰棱扎进皮肤似的额,正心中得意的菀嫔被吓了一跳。 却也是连忙回身,向着坐在自己高位上的隋仪景点了点头:“千岁爷说的是,不过此次比试,一切皆以琴艺高低为评判。即便裴锦与我有些关联,我也绝不会包庇。” 隋仪景忽的笑了,模样优雅,却让人害怕:“菀嫔想太多了,孤只是觉得这裴锦小姐的琴艺和菀嫔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孤尤记得,当初菀嫔能够得陛下的恩典,也是因为一手琴艺绝然,所以才得了陛下的欢心。” 一旁的妃嫔听着隋仪景的话,皆是低下了头,暗暗的笑着。 菀嫔被羞臊了一番,脸上顿时也红了一片。她不知为何隋仪景忽然提起了她的旧事,偏偏……她面对隋仪景,还只能是忍着。 隋仪景又是继续道:“这裴锦小姐的琴艺,倒是和菀嫔你,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空有技巧,却没有心境,也难怪,这么多年你也只是个嫔位。” 菀嫔几乎后槽牙要给咬碎了,可是隋仪景偏又戳中了她难以辩驳的地方。 演奏琴艺,技巧是可以通过不断的练习,逐渐成长的。但是心境却是不同,如果没有足够的阅历,没有能够领悟到这首曲子的历练。那么对于懂琴之人,这始终是有所欠缺的。 菀嫔只能是尴尬的点了点头:“裴锦毕竟年岁尚小,难以演奏出这首曲子的意境,也并不奇怪。” 隋仪景一只手指,有意无意的点了一下身旁的小几,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没有这样的本事,却要这般的逞风头,算不算是不自量力呢?” 菀嫔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千岁爷教训的是。” 皇后看了看隋仪景,又是看了看菀嫔。关于隋仪景的一些旧事,她有所耳闻,只是……那应当与菀嫔背后的家世无关,今日这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殿内,裴锦的曲子,已经逐渐到了收尾的关键时候。众人都是被这首新奇的曲子给吸引住了。一曲落罢,殿内爆发出了剧烈的掌声。 有些贵女,听着,更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在裴锦这般的实力下,谁人不是作配呢? 即便是不甘心,但在面对裴锦时,也无可奈何了。 第51章 她必须赢 那如潮水一般的掌声,让裴锦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压下心中的激动,向着考官行了一礼,才是重新退回了贵女席上。 王氏心中激动极了,即便这首曲子,她在府中的时候听裴锦练过许多次。却都不如今日演奏的这般好。 握了握裴锦的手,夸赞着:“太棒了,你这一次的表现堪称完美,光是在琴艺的这一项上,你定能夺得头名。” 裴锦听着那话,显然是颇为受用。瞧着在一旁神色悲戚,或紧张,或不知所措的那些贵女们,心里愈发的痛快些。 只是当目光落到裴舒的身上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那副矫情做作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王氏听着裴锦的话,你也是看了过去,正是瞧见裴舒正神色一片淡然,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得体微笑,竟然不见丝毫惊慌之色。 “锦儿,你莫担心,那只不过是她在人前惯会用的姿态罢了。” 裴锦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不担心的。她很清楚自己的琴艺是什么水平,京城之中的这一批的贵女之中,她论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至于裴舒……呵,一个连琴都没哟摸过的人,还不配让她担心呢。 紧接着在琴艺一项上场贵女,有裴锦这般的珠玉在前,再听着竟然有几分不入耳的感觉。 雅先生虽依然是一派严肃聆听之色,但面上却是再无笑意。 隋仪景更是笑的颇为讽刺:“这样的琴艺也敢拿到宫中献艺,本以为裴锦的琴艺只是不堪,未曾想到还有更不堪的。” 皇后和菀嫔面上的神色都是有些难看。却只觉得隋仪景过分挑剔。 那些贵女,一个接着一个的演奏完,底下听着的人一开始还能坐的住。这时间一长,却也都听的乏味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是轮到了裴舒上场了。 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一时都是来了兴致。只不过看好裴舒的人几乎没有。更多的倒都是想要瞧一瞧裴舒的笑话。 毕竟,报名四项的时候,有多少的底气。那么闹出笑话的时候,就有多么的丢人。 男子席位上,太子细长的眉目看了一眼一旁的鄢廷恩:“老三,这便是当初在京城之中传了对你颇有情愫的裴大小姐。倒不似寻常家的女子,竟然一次选了四项,此等心胸气阔,倒是如男子一般了。” 鄢廷恩躬了躬身,在太子面前,他表现的向来都是极为的恭敬的:“太子殿下莫听信了京城之中的那些谣言。裴大小姐当日在府中的众宾客面前,已经是直言与我无男女之情。” 鄢廷骋‘哦’了一声,面上挂着寓意不明的笑意。他本想试探一下这个三弟的心思,但他却应的如此之快,且面色镇定,瞧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连三弟都瞧不上,看来这个裴大小姐眼光还真是高啊。本宫倒想看一下,她究竟有何底气,能够这般的傲气了。” 裴舒面色镇定自若,走上了台前。论琴棋书画,她是林家的嫡女,自幼所得的教导,那都是用黄金银两一块块铺就而来的。平心而论,她不会比任何人差。 手抚了抚摆在琴台上的那一把五弦琴,手掌按在那琴弦之上,却并没有要开始弹奏的意思。 底下的一些纨绔公子见状,忍不住起哄着:“我听闻这裴大小姐可是一日琴弦都未曾碰过,她不会以为弹琴,就是将手按在琴弦上?” “呵,真是当初的海口夸下,现在怕是要难以收回去了。” “想想也是,我竟然还对裴舒的琴艺抱有一定的期待,她能让琴发出声音的方法,恐怕是砸琴了。若是能够瞧见贵女砸琴,那倒也颇有几分趣味在其中呢。”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又是纷纷笑成了一团。 裴舒听着那些满是恶意的言语,手终于从琴弦上抬了起来。只是当众人都以为她要开始弹奏的时候。 裴舒道:“可否帮我换六弦琴。” 六弦琴? 裴舒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的神色又是多了几分古怪。 这次上场的这么多贵女之中,有用各色乐器的,或是古筝,或是长琴,要么是五弦琴。但唯独没有人用六弦琴。 只因,如今大夏四大琴师中,雅先生便是那最擅六弦琴的那一人。如今雅先生作为考官,不扬长避短就算了。还敢在雅先生面前要用六弦琴,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雅先生面上多了几分兴趣,这还是今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要演奏六弦琴的。 “可惜了,自从老家伙我起誓不再演奏之后,我身边已经不曾再有过琴了。就连最后的那一把琴,也是给了我最后的那位弟子。不然,还真想让你用我的琴呢。” 说罢,又是带了几分惋惜的看向身旁的宫中乐师:“宫中应当还有其它的六弦琴,去取一把来。” “何须如此麻烦?”隋仪景道:“就用孤的琴。” 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隋仪景可是个煞星,人人皆是避之不及。裴舒此番得了隋仪景的帮扶,一时倒是让人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雅先生也颇有几分意外,却是笑着向隋仪景拱了拱手:“千岁体谅了。” 隋仪景仿佛未听见似的,一双墨色的眸子看着裴舒。真是越接近这个小东西,便越发的觉得,这小家伙身上有着愈发多的谜团和让他好奇的事情。 在他彻底失去兴趣之前,可不要让失去价值啊。 裴舒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视线,一抬头正好迎上了隋仪景那如同毒蛇般冰凉的眸子。 冷的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若是以往不知道隋仪景的身份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裴舒一时倒是难以让自己平静的去看他了。 裴舒想过男人的身份必然是尊贵的,却是不知道,竟然尊贵到了这样的程度。 仅次于皇帝之下,站在万人之上。 裴舒瞧着瞧着,忽的……一个念头从她的心口中浮起来。 黑暗的,黏腻的,让她难以启齿的。 可是……若是能够复仇的话……她也甘愿。 第52章 震惊全场 打断裴舒思绪的,是身旁蓝袍太监略微尖锐的嗓音。 “裴大小姐可真是好运气啊,千岁爷的这把琴,平日里除了爷之外,再无一人用过。”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把六弦琴替换了原本的那把五弦琴,放在了裴舒面前。 琴的好与坏,只是一抚,便是能够感觉的出来。 裴舒的手触碰到琴弦,便知道这把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珍品。虽然样式古朴,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多的华贵之处。但是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竟然比雅先生当时传给自己的那把六弦琴还要更好一些。 裴舒向着那蓝袍太监点了点头:“多谢公公了。” 太监点点头,面上噙了一丝笑缓缓退了下去。能被千岁爷这般照顾却还活着的人物,他怎么能够小瞧了。笑里都带了几分巴结的意味。 裴舒重新端坐好,指尖撩拨起那琴弦。清亮的乐符便是跃动出来。只是那音节从一开始的明亮轻快,很快变的高昂开阔了起来。 这一段的突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一些对乐理较为了解之人,也很快的听出来裴舒正在弹奏的是什么。 “是高山流水!天呐,她竟然敢弹奏高山流水。”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高山流水不比的裴锦的那首海上生潮曲,是异域的曲子,让人耳目一新。 相反,这高山流水却是大夏国人尽皆知的曲子,却也是几乎无人弹奏的曲子。 只因,它太难了。 其曲子写的是从小溪蜿蜒,直入青山的壮丽。又从青山直上云端的开阔。极为考验指法和节奏。因着山川多变,云也多变。 这首曲子的调也是极为的难以把控,经常此刻还在青山之中时,下一秒便涌入澎湃的瀑布之中,又贯上那九重云霄。 这首曲子,即便是在大夏,也不过只有大夏的四大琴师能够毫无错漏的演奏下来。自从雅先生封琴之后,能够演奏之人,又是少了一个。 王氏撑着面上的笑,道:“哼,无事无事。整个大夏,也只有那四大琴师才能演奏下来,她是不可能的。” 裴锦却是眼睛瞪的极大,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母亲,你可记得……裴舒可是一日琴都未曾抚过啊。” 裴锦的一句话,将王氏也给惊醒,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裴锦很想从裴舒的琴声之中听出一些错漏之处,可是……她做不到…… 裴舒的节奏和指法都极为的娴熟,即便是在如此快的节奏变化下。裴舒依然没有反任何错。 这真的是从未碰过琴的裴舒吗?若是一个从未碰过琴的人能够有这般的演奏,那么她的海上生潮曲,又算什么? 她多年以来的刻苦练习,在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裴舒仿佛融入了曲子,她以此去曲向全天下的人证明,她裴舒并非是无用恶女,她要让所有曾经嘲笑过她的人,从此以后都闭嘴,再说不出任何诋毁的话。 底下的贵女,脸色此刻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若是她们是输给了裴锦,她们无话可说。可是那个人可是裴舒啊,要是输配裴舒,岂不是说明她们连一个不学无术,恶名昭着的女子都是不如? 忽的,琴声一转。众人赫然发现,那首高山流水的调子变了。 有人正是要欢呼裴舒弹错了曲子,却已然是被身旁的另一个人给扯住了衣袖。 那人看着裴舒,此刻却全然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的神色。 “竟然是杀破狼!” 这是两首截然不同的曲子,前者辽阔的意境,后者是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 可偏偏,裴舒天衣无缝的将两首曲子衔接在了一起,当变换之时,不仅没有丝毫的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杀破狼那尖锐的琴声一起,众人感觉整个殿中好像都变冷了一些。 裴舒的眼,猛然染上了一层决绝的恨。若说高山流水是弹奏给了裴舒,那么这首杀破狼,才是真正的弹奏给了自己。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血仇,和不甘,那些痛苦和绝望。日日夜夜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胸口,让她时时铭记,要杀该杀之人。 裴舒好似在看琴,又好似在看蒋炎彬,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 只有指尖不断飞掠,奏出那金戈铁马,杀遍仇敌的金戈之息。 雅先生原本神色还有些放松,但此刻也不禁严肃了起来。这裴小姐的高山流水的演奏,已经是让他震惊的程度了。 他已不是最好的年纪,如今就算他没有起誓,也无法再完美的演奏一遍高山流水了。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裴舒的这一曲高山流水,已经隐隐有超越如今那另外三人的实力了。 但,杀破狼的那乐符一出,好似是一把剑立刻的捅进了他的胸口之中。 他竟然从这首杀破狼中,感受到了裴舒的琴意。论琴,低者论技巧,高者方论琴艺。 寻常之人能够将曲子的曲谱牢记于心已然不易,在想要去理解琴艺,便是要用极为长的时间去理解。有的人更有可能终生难以有所顿悟。 但是裴舒的琴意,却是这般的浓烈。 那股几乎要杀伐于世界的狠厉,已经是直击胸膛的程度。 他当真不解,究竟这个小家伙经历了什么。怎么能够有这般琴意? 可不论是什么,即便他探究不出个所以然,有一点却是无从辩解的。 裴舒是一个极为好的琴师,甚至用极为好的琴师都是不准确的,不尊重的。她简直是一个天才的琴师。 他用了几乎一辈子才能达到的境界,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却只是十几岁便达到了。 这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隋仪景的眸子眯了眯,好像也被这一股杀意给笼罩了一般,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的意念。 是对王氏的恨,对裴锦的恨,对京城之中每一个人的恨,才让她有这般浓重的杀意吗? 不……隋仪景几乎是立刻否认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是更为深的,更为沉重的。是最珍视之物被毁掉后的恨。 就一如他…… 呵…… 隋仪景笑了,他似乎错了,他不该将裴舒当成一时兴起的玩物。 他们是同类,是相同的人。 第53章 满堂震惊 那股肃杀之气,弥散全场。无数贵女,竟也是被那杀破狼中的金戈肃杀之气所感染。 有的害怕到瑟瑟发抖,有的人则像是被那滔天恨意和肃杀之气感染,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坚定之色。 鄢廷恩有些愣神的看着裴舒,以前……他只将裴舒当初可以帮助自己的一块垫脚石,是能够让自己接近裴家,从而得到裴家支持的一个捷径。 在心中,他没有哪一日是对裴舒不觉得厌恶的。但今日,他好像才是重新的认识了裴舒,不仅她的身形容貌变化了,更是展现出了几乎从未见过的才能。 即便他对女子的琴艺一项,并不能够得上评头论足的资格,却也能够听得出,孰好孰坏。 裴舒和裴锦,即便有裴锦在前,裴舒今日,也赢定了。 众人都被整个殿中所弥漫的金戈之气所感染,深深陷入难以自拔。所以当裴舒一曲弹罢之时,殿内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许久,殿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啪啪啪—— 隋仪景鼓了鼓掌,很快殿内便是响起巨大且连绵不绝的鼓掌声。 裴舒抬眼,恰好与隋仪景对上。看到男人眼中不假掩饰的赞赏神色,裴舒知道……隋仪景对自己的念头改观了。 可是……她要的远不是这样。乖顺的垂下了眼眸,将心中万千情绪掩藏得极为好,向着地殿前的众人行过一礼之后,才是退了下去。 回到席位上时,她也发现,曾经那些对自己充满了恶意的眼神,此刻却已然变成了震惊和恐惧。 恐惧于,她是裴舒,她是那个不学无术,恶名昭彰的裴舒。 恐惧于,她明明是那个传言中一天琴都没有练过的裴舒,却能够在今时今日弹奏出,整个大夏朝中,只有三个人才能弹得出来的高山流水。 并且在那衔接第二首杀破狼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突兀,情绪转折如此之大,却让在场所有之人都被这浓烈的情绪所渲染到。 不论是琴技还是琴艺,她已然是这一届贵女的顶峰。 裴舒刚刚坐下,便听到裴锦的声音,虽然她还笑着,但是那恭贺之中带着的咬牙切齿:“姐姐原来当真是在藏拙啊,姐姐今日的琴技,妹妹可真是受教了。” 裴舒仰头,眸光没有丝毫的躲闪:“妹妹以往又何曾真正看过我呢?” 以前的裴锦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笑话。 既然是笑话,又何曾会正眼看过一回。 裴锦被哽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维持着面上娇艳的笑,压抑着眼中翻腾的恨,将头给转了过去。 坐在王氏身侧的贵妇人们,也是纷纷向着王氏送来恭贺。 “王夫人可真是会教养女儿,原来不仅二小姐惊才绝艳,连带着大小姐的琴艺也是如此高超。人人都说你对两位小姐一直都是有求必应,这只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方才能栽培得出来的。” 王氏虽然笑着点头,但是掩在衣袖之中的手,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方才能压下心中的那一份恼怒。 今日,她是想要让裴锦在人前好好地露一露脸,偏偏本该处尽丑态的裴舒做了本应该由裴锦来做的事情。 她现在只能是寄希望于身为姐姐的菀嫔,若是能够在票数上压过一头,便也罢了。 底下的众人,也都是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殿上的几位考官。 毕竟,谁是第二第三并没有什么人感兴趣,唯独……裴锦和裴舒,谁才是第一,才是她们最感兴趣的东西。 雅先生看了一眼坐在左右的皇宫乐师:“诸位只觉如何?” 其中的黄衣乐师打趣着:“雅先生,若不是我知道,您自从封琴之后,便不奏琴,不收徒。我都要怀疑这位裴大小姐是不是您收下的弟子了。她的这一手六弦琴,简直像是尽数得了您的技艺真传。” 雅先生抚着须笑了笑,他由还记得,自己收过的最后那位徒弟是江南林家的嫡女,林娇娘。 那位娘子当真是聪慧,且极为懂乐理。 自己当时得了林家的好,一开始只是想略微指导,当做了报恩。可是林娇娘的琴艺成长之快,远超了他的想象。 雅先生很快发现,林娇娘或许是能够继承自己衣钵之人。于是他在林府住了下来,用尽心力的传授了林娇娘自己的技艺和对于琴艺的见解。 只是后来他离开之后,他再听到有关林娇娘的消息时,已经是她通敌叛国,株连九族的事情了。 可惜了,一个那般聪慧灵秀的女子。 雅先生在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坐在雅先生另外一侧的蓝袍琴师却是执了不同的意见:“这裴大小姐虽然琴艺不错,可是她此次却是演奏了两首曲子。这似乎不合规矩。按道理来说,应当是由裴锦夺得一甲才是。” 听的有人站在裴锦一边说话,菀嫔也是顺水推舟接了话:“于之公正,我本不应该站在裴锦一边说话。只是本宫对于那杀破狼的琴意表示有几分怀疑,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丫头罢了,又怎么可能领悟杀破狼的琴意呢?只怕是有冒领之嫌。这般虚假之人,又怎么能得了琴艺的一甲呢?” 隋仪景听着,仿佛是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菀嫔娘娘说的有些道理。” 菀嫔面上有些惊疑的瞧向隋仪景,今日,她能够感受到隋仪景与自己不对付,他没有直接在殿上把自己杀了,都是他心情好。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赞同自己的话呢? 隋仪景接着道:“于菀嫔娘娘的意思便是,若裴大小姐能够说出那杀破狼中的琴艺,便可以洗清冒领之嫌是吗?” 这话一下把菀嫔给架在了火上考,她只能是顺着自己刚刚的话往下说:“自然是如此。” 哼,她也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罢了,又如何能够领悟那泼天的恨与遮天的杀呢? 只要她讲不出来,那裴锦夺得头名,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隋仪景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向着裴舒一点:“裴大小姐。” 裴舒起身,走到了大殿中间,恭敬的行过礼。 隋仪景道:“菀嫔娘娘想要听一听你的琴意,你可能说得?” 第54章 他要帮她 裴锦知晓,有菀嫔在。那么便不会这么容易的让她得了魁首。 只是她的琴意…… 裴舒笑了笑,她又怎么会说不出。只是现在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言之,那么她的那份恨,便只能暂时掩埋起来了。 “臣女可说的。”裴舒背脊挺的极为的直:“是杀!” “世间人人对于女子皆有错误的判断,认为女子只能够奏的出,如凤求凰,如那般空灵,蜿蜒的曲子。只觉得杀破狼这般多用在战场之上的曲子,若出自女子之手,那只会变了意境。” “今日,我用这一曲杀破狼,既是要打破男子对女子的偏见。亦是要将这一首曲子,献给大夏。战场之上,无数大夏男儿为了国土奋勇杀敌,甚至有可能身陨战场,一具完整的尸首都难以运回。” “我敬重他们,敬重为大夏奉献到最后的每一位战士的英灵。借以此曲,告慰所有为了大夏朝献出生命的战士之英魂。” “以金戈之声平天下战事,以肃杀之声定边疆安邦,以烽火狼烟慰战士之魂。此便为我的——意。” 殿内众人目光全部都放在了殿中的裴舒身上。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透着无比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 谁都无法联想到,这话竟然会是从裴舒的口中说出来。如此高的立意,如此决绝的琴意。又有何人还能再去质疑呢? “好!好!好!” 连着三个好字,从殿外传了进来。没有回头的裴舒,唇角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她知道,她赌赢了。 一声尖锐的太监声音传进来:“皇上到!裴将军到!” 殿内众人纷纷跪下,裴舒也压低了身形,只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从身前踱步而过。 裴无涯跟在安文帝的身后一同进了殿内,当瞧见裴舒的时候,神色极为的复杂。能够得了安文帝的夸赞固然是好的,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裴舒,而非裴锦。 安文帝坐下之后,让众人免礼平身。 裴舒起身,依然端了十足的仪态,丝毫没有因为面见圣上而有丝毫的慌乱。一举一动全然是世家贵女的风范。 安文帝赞许道:“裴爱卿,你这府上的嫡女。果然是十分有教养,也不愧是将门虎女,有你的风范,且虽是女子之身,但这胆色和眼界,却是丝毫不输于男儿啊。” 裴无涯站在下首,闻言,也是颔首点头:“陛下谬赞了,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怕不过是多读了几日书,勉强懂了些道理罢了。” 裴舒垂着眸,很好的掩下了心中的念想。 其实,那一首杀破狼,并非是他的一时兴起。在等着那六弦琴的时候,她曾回身看向了殿门外,她隐隐约约瞧见了一抹明黄之色。 那抹明黄之色离着自己还比较远,且瞧着来的方向便是这里。 宫中能够着了明黄色的人,裴舒脑海中瞬间有了答案。 她既然要赢,那么光是这几个考官还是不够的,她还要征服那个真正万人之上的人。 她故意用了战曲杀破狼,更是引出了刚刚那一番论调。 果不其然,全数被安文帝给听了去。她算无遗漏,能为自己博来一个更好的前程,便足够了。 安文帝开口道:“裴家的小姐,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裴舒乖顺的抬起头,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那传闻中的安文帝陛下。那么的神秘,那么的高不可攀,若是放在还是商贾世家的林家。 只怕是一生难得见了安文帝一面。 裴舒看着,那安文帝生的还算俊朗。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眼角也爬上了一些细纹,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极为的有精神,透着些儒雅之气。 安文帝看着裴舒,脑海中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那一瞬间,却是如同电流一般的划过,又如同电流一般的转瞬即逝。 只是点了点头:“不错,模样生的也清秀。倒是裴府会教养啊。” “诸位觉得,此局胜的胜者,应当为谁啊?” 有安文帝这般的说了,那么胜者是谁,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当即,女官端着写有头名之人名字的折子便是走了下来。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神色中,开口道:“此次,琴艺一甲之人,为裴家大小姐——裴舒!” 这个结果,既是意外,又好像并不意外。 裴舒直直的站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仿佛极为坦然的的接受了这一切。 裴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要坍塌了,她在自己最为得意的一项上,竟然输给了裴舒。 她只觉得耳边不断的传来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掩盖下了女官接下来报出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名字。 只是她不在意,也没有人会在意。 这个世界,人们只会在意第一名究竟是谁,而那第二名,第三名是谁,谁又会去在意呢? 隋仪景侧身看向了安文帝:“陛下,见裴大小姐如此的琴艺,又是有如此高绝的立意,难道陛下不赏赐些裴大小姐什么吗?比如……赐个诰命之类的?” 原本还在议论着裴舒夺得琴艺头名的众人,瞬间都是安静了下来。 裴舒的一颗心也是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向隋仪景,看到男人狡猾的眼,眸中泛起的那一丝精光。 他瞬间明白了,是男人要给自己权势。 隋仪景竟然记得,自己那一夜与他说过的话。她要这世上的权势,她要逐渐站在无人可以再压迫她的地方。 隋仪景那时说,他会帮自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王氏一下也是被惊到了,所有人都以为,被隋仪景感兴趣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裴舒先是被隋仪景提及,又是得了隋仪景相助用了只他一人可用的六弦琴。 王氏还想着,隋仪景对裴舒这般的感兴趣。那下场只会更加的惨烈。 但现在隋仪景,竟然替裴舒开口要诰命? 这算什么?连自己的宝贝女儿裴锦都还只是白身,她裴舒凭什么能得了诰命?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裴舒即将要踩在裴锦的头上。 这是她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第55章 与他过局 “皇上,此等若便是有所赏赐,只怕是不妥?” 声音娇滴滴的,只是开口几句话便让人的骨头都忍不住苏掉了。 说话之人不是旁的正是菀嫔,菀嫔在宫中因容貌绝色,体态丰腴,在床笫之间极为能讨得皇上开心,所以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妃嫔。 即便此刻只是嫔位,但比着一些妃子,也并不落下些什么。 菀嫔道:“皇上,臣妾并无旁的意思。只是觉得,裴大小姐乃是裴将军家的嫡女。若她今日是一身功绩,或是旁的些什么。得了皇上的封号,便都是好的。可是今日裴大小姐不过是以一曲博了皇上的喜欢。皇上便要加以封赏,那这让谏言官知晓了,又怎么能说得裴大小姐的好呢?只怕更是会说裴小姐以奇淫巧技博陛下之喜,此番与裴小姐的名声更是不妥啊。” 此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明面上还是在为裴舒的名声所思量,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隋仪景眸子微动,只是看向了菀嫔。 菀嫔被隋仪景看着,身子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她仗着皇上在场,刚刚才敢替着王氏顶了隋仪景那一句话。 此刻只是一眼,菀嫔便是泄了气。 那是一种被毒蛇给盯上的感觉,阴冷,湿滑,让人毛骨悚然。 隋仪景鸦青色的睫毛动了动:“是吗?博得皇上喜欢便是错?怎么觉得菀嫔这话倒是意有所指呢?你是在暗指与孤吗?”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小心谨慎,如今朝堂里外,人人皆说隋仪景是靠着讨好安文帝,跪着一步步的爬到了如今一人之下的位置。 但这也只敢在隋仪景听不到的地方,暗自腹诽几句罢了,何敢拿到这台面上来说呢。 菀嫔背上一瞬间也是起了一身冷汗,半天都答不上话来。 “罢了罢了,爱卿何必在此事上斤斤计较呢?不过是一个封赏罢了。” 安文帝言语温和,且那语气之中竟然让人莫名的听出了几分讨好的感觉。裴舒默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在场众人的脸色。 不论是四妃还是皇后,脸上都是挂着僵硬的笑,维持着最基本的仪态。 而鄢廷恩和太子那边,满脸正色,一丝笑都挤不出来。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一般,那可是相当的难看。 裴舒想了想,若自己是太子他们,只怕脸色也不会比他们要好出多少。 明明自己是皇子,却还不如一个太监得自己父皇的喜爱。他们乃是天家皇子,每每见到隋仪景,自己还要屈尊行礼。 这也的确挺考验他们这些皇子的尊严的。 安文帝道:“那不如便是这般,朕也是听说了。裴大小姐报了女子四艺,现在是得了琴艺一项的头名。若是裴大小姐能够在接下来的三项中,都分别得了头名,那朕自会赐下赏赐,如此可好?” 女子四艺,琴棋书画。自从大夏国建国以来,一次参加四项的贵女并非是没有。 但是能够四艺上,全部都由一人夺了头名者,却是在大夏国的历史上几乎就没有存在过。 安文帝问着裴舒:“裴大小姐,觉得意下如何?” 裴舒点头含笑,既然此刻的她已经上了这一片战场,那她便没有退路:“臣女谨遵圣旨。” 安文帝颔首:“如此甚好,不愧是裴大将军府上出来的嫡女啊。” 连得四项头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菀嫔也觉得这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便也没有再提反对的声音。 裴舒下了场,第二场是比棋艺。 棋艺一项,讲究的是破局。对于女子来说,倒是觉得枯燥无味的紧,所以平日里学习棋艺这一项的本就是不多了,而在棋艺之上,有所造诣之人更是不多。 轮到最后,当棋艺一项公布报名的贵女名字时,竟然只有裴舒一个人。 这名单一出,满堂哗然;“这裴大小姐还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竟然只有一人报了这一项棋艺,那她岂不是妥妥的得了头名?“ “真可惜了,早知道女儿就报了这棋艺了。我就不信她棋艺也如琴艺一般高超,就算再如何的不济,也能拿个二乙了。” 裴玉菲又是艳羡又是嫉妒的看着裴舒:“你运气可真好,你是知道少有女子在棋艺一向上有天赋,所以才捡了这个漏。” 说着,看着裴舒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忍不住试探着:“难道,你连棋艺一向上也很厉害?”这总不能?” “不,我的棋艺并不厉害。”裴舒淡淡道。 虽然,那走一步,谋十步的围棋,是一项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也对于这种需要精心算计,才能够布下一整局的游戏很感兴趣。不过,那时的她,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香料坊上,并没有多么去钻研过棋艺。 有所了解,有所练习。但若说是多么顶尖的棋艺,裴舒很清楚的认知着自己,她并不是。 皇上笑着:“这还真是一桩妙事了,看来是老天爷都在帮裴小姐了。这棋艺一项,裴小姐已经是不战而胜了。” 皇后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虽然此项已然是裴小姐第一了。可是若要让众人心服口服却也不易。不如就让一人与裴小姐过上一局?此局不论输赢,只是让大家瞧瞧裴小姐的棋艺,堵住悠悠之口,陛下看可好?” 安文帝赞同的点了点头:“皇后言之有理,只不过该有谁与裴小姐过一局呢?” 安文帝的目光在场上看了看,诸位贵女小姐纷纷是低下了头。 裴舒刚刚才出了风头,简直像是天降神童似的,谁又知道这棋艺一向上会如何? 若是最后能赢自然是好事,可若是输了,岂不是又成了裴舒的垫脚石? 她们可不愿给裴舒做嫁衣。 安文帝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坐在下首,一直沉默不言的蒋炎彬身上。 “瞧朕这记性,朕怎么忘了蒋状元呢?” 蒋炎彬闻言起身,向着安文帝行了一礼。 安文帝道:“蒋状元,你的棋艺我也是知道的。虽然论不上是国手,但棋艺也颇有些建树,不如就你与裴大小姐过上一局。此局不论输赢,只较棋艺高低而已。蒋状元不必有什么压力。” 蒋炎彬点头:“微臣遵旨。” 第56章 我要赢你 一个是京城第一恶女裴舒。 一个是当红状元郎蒋炎彬。 只怕没有人会相信,有朝一日,这两个人会坐在同一张棋盘前面。但偏偏恰恰好地发生了。 裴舒看着蒋炎彬,心中一丝思绪翻涌。只觉得一切造化弄人,自己除了对于围棋的启蒙是源自于专门的棋艺老师之外。 往后再有更多的对于棋路和棋艺上的进展,皆是来源于蒋炎彬。 他们初来京城之后的日子,蒋炎彬日日温习书籍,一日下来总是枯燥且疲乏的。每到夜里的时候,林娇娘会陪着蒋炎彬走上一局。 放松一下的同时,也让两人能够短暂地享受一下温情时光。 一开始,她的棋艺并不高超。经常是还没走出几路棋,场面上便已经被蒋炎彬的子给杀得片甲不留。 蒋炎彬觉得无趣,便一点点地教授林娇娘如何下棋,如何见招拆招。她本就不蠢,在蒋炎彬的教导之下,棋艺的进展飞快。 只是,后来,他们去到了定宁公主府。便再也没有两人对弈的时候了。 今日,她竟然要与蒋炎彬比上一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喊着。她必须赢,她一定要赢下蒋炎彬。 “蒋先生,今日这一局,陛下虽说不论输赢只较高低。但对我而言,我必须要赢。” 蒋炎彬眉头一紧:“因为,你想获得陛下的封赏?” “不,我只是要为我自己证明。”当然,更多的是不想输给你。 话音落下,裴舒已经是执起一子落在了棋盘的正中间。 蒋炎彬看着裴舒,那起手的动作,莫名地让他想到了林娇娘……同样的起手式,同样的第一字落在棋盘的正中间。 一下子,他好像记起了自己与林娇娘走棋的时候。 他的习惯是走边,但林娇娘却并不与她一致。 她说,走中间方才可进可退,四通八达。她不想将自己困在四角,少了更多的可能。 恍惚了一下,蒋炎彬抬手应了一子。裴舒却好似不用思考一般,迅速地紧跟了一手。 两人的速度皆是很快,只是在瞬息之间,已经走了数十手。场面上,裴锦的黑子与蒋炎彬的白子,已然是纠缠在了一起。 像是黑白双蛇,互相纠缠,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底下观战的众人,看着棋盘上的子,忍不住问着。 “怎么的,竟然觉得这裴舒还有几分厉害?竟然能够与蒋炎彬走这么长时间?” “许是蒋炎彬见裴舒是女子,故意让了裴大小姐几手棋。总不能输给裴舒的。” 那语气中,带着几分嫉妒的酸涩。毕竟去承认裴舒的优秀,这比否认自己还要难受。 隋仪景同样的看着那棋盘,微笑了一下,看来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裴舒果然是聪明的,她的棋艺应当是不比蒋炎彬厉害。 既然明知道自己身的棋艺难以超越的情况下,那么唯一有可能赢下棋面的办法便是下快棋。 自己快,让对手无法走自己的棋路,只能够跟着自己的棋路走。 也只有这样,裴舒方能从蒋炎彬的手上,夺了一线生机。 那黑子连接成片,宛如一条墨蛟,誓要把蒋炎彬的白子给吞吃干净一般。不愧是一身杀气的女子,这走棋也同样杀意凌然。 蒋炎彬连走数子,看着那越来越熟悉的走棋方式,心中猛然惊骇。 太像了,这几乎是他的棋路。裴舒走得极快,看似好像快到每一粒子都没有经过思考,便已经落下了一般。 但蒋炎彬看着这棋面,他才最清楚,这些黑子的落子点,几乎都是处处克制着他的白子的。 整个棋盘,已然成了‘龙虎斗’的局面。 越到最后,每一粒子的落地,便都十分重要。一步错步步错,将满盘皆输。 “你的棋艺究竟是师从于谁?你这并非是毫无章法的走子,反而是一步步都在克制着我的走子。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的习惯?” “我听不懂蒋状元在说什么。”裴舒又落下了一子。 呵,她怎么会听不懂蒋炎彬这话中的意思呢?她与蒋炎彬对弈的那么多日夜,她又怎么会忘记? 她当时可是抱着一定要赢一次蒋炎彬的念头,不断地学习着各种棋艺的书籍。不断地去了解蒋炎彬的棋路。 这些几乎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了,蒋炎彬落下一子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即便是不怎么懂棋局之人,也看得出来,这一场已经逐渐步入了尾声。黑子和白子互相纠缠,已然到了难解难分的程度。 原本还在踩低裴舒的人,此刻也已经是闭上了嘴。 能够和蒋炎彬过招到现在,已经足以证明裴舒的棋艺了。若是她们上场,只怕不过几十手,便已经分出胜负了。 蒋炎彬手中执棋,眼眶有些发红。满盘落子,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下手。 明明看到自己的白子有突围的位置,但要落子时,一旁的黑子却是虎视眈眈,让他无法下手。 “蒋先生,是想要落在这里吗?” 裴舒用手点了一个无子的空处,浅笑着:“是,蒋先生若是落在这里,倒是能够成斩龙之势,不过那也只是断我龙爪。我反手落子,便可呈盘龙缠困的局面,彻底断你活路。” “若是你想下在这里的话……”裴舒又是指了另外一处空子:“也不过是断我龙尾,我在往后下五子之内,依然可以重现龙身,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先生,可有想好落子何处吗?” 裴舒静静地看着蒋炎彬,她从第一个子开始落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一整局的谋划,她就是要给蒋炎彬看似许多条活路,但条条都是死路。 她要让蒋炎彬仔细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那是……看不到生路的绝望。 蒋炎彬嘴唇颤了颤,瞳孔也忍不住的发抖。 他发现,这一整局,从他落下第一颗子的时候,似乎已经注定了结局。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是输了的。 手中的那一颗子,此刻仿若有千斤重,竟然是如何都握不住了。 嗒—— 棋子清脆坠落棋盘的声音。 蒋炎彬颤声道:“微臣输了。” 第57章 送上青云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裴舒心中那一块哽在喉头的一块石,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重生之后便不愿再输,最是不愿输给蒋炎彬。 今日,只是她赢过蒋炎彬的第一次,日后她更是要赢过蒋炎彬百次千次,再将那些血仇再一一讨回来。蒋炎彬,定宁公主……背后谋害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蒋炎彬起身向着裴舒拱了拱手:“裴大小姐的棋艺高绝,出手凌厉杀伐果断,反倒不似是女子的棋路。是我棋艺不精了,裴小姐已然赢了。” 顿了一下,蒋炎彬似乎是不甘心,再次抬头忍不住问道:“今日我问过裴大小姐一个问题,裴小姐棋艺究竟是师承何人?小姐一直未有告之与我。” “是一个故人。”那是已经死去的林娇娘。 “先师走后,只让我日后若有人问起棋艺,也不可透露她的名讳。还请蒋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韬光养晦,收敛锋芒,这些她是知道的。在没有能力将利爪直接刺入敌人的脖颈之前,不要透露丝毫的锋芒。 只是…… 裴舒眸光平淡无波,只是在瞳孔的最深处,恨意如潮水一般翻涌。 等到我亲手送你上黄泉路时,我自会告诉你,我究竟是谁! 蒋炎彬听到故人二字,神色有些黯然。故人……林娇娘……是啊,就算他追问出来又怎么样,就算裴大小姐真的师承林娇娘,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死了,故人……已是故人。 蒋炎彬点了点头:“是我冒昧了。” 说完,又是转头看向了皇上:“微臣棋艺不精,此局,微臣认输。” 安文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朕已经说过,此局本就是只较棋艺高低罢了。不过这一局却也说明了裴大小姐棋艺不输蒋状元啊。” 女官得了安文帝的示意,已然是走到了人前,向着众人道;“棋艺一项,一甲者裴家大小姐——裴舒!“ 裴舒此刻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翻涌。毕竟,她要的可是四项的头名。如今也不过是得了四项中的两项,还有两局呢。 在殿内正中,随着第三项‘书’的开始,有着许多太监和女官正搬上一张张条案,搁置于殿内。 同时上面也呈放着最为好的笔墨纸砚。 书这一项,寻常来说,能够当场作诗,或写出对现下经典之中的意思,便也算是不错。只是这作诗的高低,经义的题写。皆是需要多年以来的刻苦积累。 若不是有真才实学,到了这一场上,也只能是闹出一场大笑话罢了。 裴玉菲坐在裴舒一侧,咬了咬嘴唇,似是欲言又止。见裴舒依然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的样子。 终于心里一横,忽地一把抓住了裴舒的手:“大姐姐,我只求你让我一回,成吗?” 绿竹被裴玉菲忽然的动作给吓得不轻,正是要将裴玉菲给拉开。 裴舒向着绿竹摆了摆手,看向裴玉菲:“让你?” 裴玉菲以为裴舒是在思考,连连点头,好一副可怜样子:“是了,女子四艺。我唯一报了名字的便是书这一项。以往是我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大姐姐竟然一直在藏拙。想来在书这一项,只怕也是早有准备了。” “还请姐姐让我一回,姐姐无论如何也是裴家的嫡女。如今这名次也得了两个头名,即便这第三项输了也不打紧。可是我不行啊,书这一项,本就是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我现在母家已经没了依仗,父亲也帮不了我丝毫。若是我连这一项的名次都保不住,我岂不是彻彻底底的没了活路?” 她凭着一身才气,在京城贵女圈子中,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更是让一些王孙公子都对她颇有几分好奇和崇拜。 如今,她失去了太多东西。如果连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那她以后的日子,又还有什么活头? 她以前总以为裴舒只不过是空有嫡女身份的笨猪罢了。 可是那一日,她在自己面前接连不断地吟诗百首,却是让她觉得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了裴舒。 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恐怖,又像是一座山一样的高大,她只是站在山脚下的一个人,可望而不及。 “抱歉,我不能让。”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那是女官已经将书这一项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已经布置完全的意思。 所有要参加书这一项的贵女,皆是可以上场了。 裴舒已经起身,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却坚定得不容置疑:“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去争。你若能争得到手,那是你的本事我无话可说。但我绝对不会让,而且……我也不想让,我想赢。” 我想要那最后的封赏,这是她开始接触到权利的第一步。 任何人,她都不会让。 裴舒站在自己的那一张条案前,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裴玉菲也走上了台,只是此刻的她面色惨白,浑身上下透着颓败之气。 若一开始的气势便是如此……那她的败局,此刻已经注定了。 当真正提笔而起时,裴舒心中思绪万千,抬眼看向了一同准备提笔的数十位贵女。敢报名此项的人,必然是有一肚子墨水。而裴玉菲能够得了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那她的才学本身便应当是不低。 若是此刻……她要和这么多贵女,在同一条路上比拼下去。那她想要杀出重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论是作诗还是解析经义,这么多年下来,出彩之人自然是多得如过江之鲫。 那些经义,更是被解读得已经再找不出什么新的观点去论证了。 既然是这样……她唯独另辟蹊径了。 书这一项,所能提写的范围其实很广。只要最后写出来的东西,能够真正成篇,而非是满纸荒唐,那便都是可以纳入书这一项,最后评选的标准。 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思路。 看了看皇上,又是看了看隋仪景。 抱歉了……千岁爷。虽然说过,要为你当牛做马。只是……在那之前,还请您再抬我一手,送我上青云。 第58章 千岁喜怒 心中有了方向,握在手中之笔都变得轻巧了许多。 指尖染墨,在净白如雪的宣纸上,很快便是提写开来。手下没有任何的停顿,似是成竹在胸,要一气呵成一般。 一旁一同参加了书这一项的贵女,有些许乃是苦吟派之人,见到裴舒已经动笔提写,也是面上有几分惊讶。 “她怎么会这么快?从开始到动笔,连半刻钟都不到,未经过深思熟虑,又能做出什么好诗来?” “不,她好似不是在题诗。”离着裴舒更近一些的女子,看了一眼裴舒提写的格式。 虽瞧不见具体写了什么,但那书写的格式便就不是诗句的样式。 仔细看了一下抬头,那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竟然在写奏疏!” “奏疏?” 此言一出,殿上之人又是瞪大了眼睛。连鄢廷恩那边坐着的皇子之流,听到奏疏二字,也是将身子坐正了几分。 一些还在府中娇养着的贵女许是未听说过什么是奏疏,但是京城之中的一些贵妇人和鄢廷恩却是知道的。 奏疏,那是每次上朝之时,要呈送到皇帝面前过目的折子。凡是能够提写成奏疏,且呈送到皇上面前的奏疏,无一不是对当今朝堂之事,提出的见解。 若这奏疏是由已经对朝堂之事略有了解的男子所写出来,那还不会让人这般惊讶,可是这却是由女子所写。 并且还是一个及笄不久的小丫头来写。像裴舒这般的年纪,应当是还沉迷在后宅的花花世界中,还迷恋着那个铺子的衣服更好看,那里的首饰更迷人的时候。 怎么会去关心那晦涩难懂的朝堂之事呢? 即便裴舒今日是写了,那又能写出什么花来呢? 裴玉菲背对着裴舒,听到裴舒要提写奏疏的时候,心中却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因为见识过裴舒的才学,原还想着,若是裴舒也当场作诗。她又该如何才能赢下裴舒呢。 既然是奏疏……呵,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紫微星转世不成? 一个人若是自以为聪明,并且聪明的有些过头了的话。只会如同扑火的飞蛾,最后一头载进火里,最后被烧的连灰都不剩了。 王氏坐在案几前,若不是此刻满堂皆是皇族之人。她定是要冲上去,将裴舒给拖拽下来不可。 小小的年纪,还敢写什么奏疏?若是惹怒了皇上,那他们整个裴府岂不是要一同作为陪葬? 裴舒死了便也罢了,可是要拉着她的锦儿一起死的话。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心里头,已经恨极。偏偏……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 隋仪景靠在大椅之上,闭目养神。一旁的琉璃玉璧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将隋仪景那本就白皙的脸色衬的更是少了几分人的血色。 淡淡的道:“小安子,裴舒写了些什么?年给我听听。“ 小安子躬身:“是,奴才这就替主上看看。” 虽然殿上,离着那比赛的太子上还有几分距离。但能在隋仪景身边当差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而他,就是眼神特别好使。 稍微将浑身的力汇聚在双眼,随着瞳孔的猛然一收缩。 原本像是豆子大小的字迹,在小安子的眼中变得极为的清楚。 还真是奏疏,没想到裴大小姐竟然真有这般的才学。 也难怪千岁爷对这位小姐会特别对待了,他刚刚给这裴小姐抬琴巴结,果然是对的。 至于这奏疏…… 小安子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前头,背上已经是起了一层冷汗了。 这……这都是什么啊。他如果现在念出来的话,应该就没命走出去了。 隋仪景没有睁眼,言语中带了几分不耐:“怎么了?看不清吗?” “奴,奴才不敢念。”那奏疏上写的都是骂您的话,那人是裴大小姐,或许您可以放她一马。 可若是由奴才念出来的话,他这一身皮肉,只怕都要被剥个干净了。 隋仪景睁开了眼睛,细细的盯着小安子:“你不敢念?” 小安子点了点头:“那奏疏上写的,都是说您的不是。就算是给了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念啊。” 隋仪景愣了片刻,忽的笑了。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只小狐狸啊,竟然想到了用自己来作为她向上爬的助力,这黑心肝的丫头。 这是猜准了,两人之间还有盟约,自己不会发落她吗? 不过……越黑心,好像也就越对他的胃口。 “孤,倒是有些期待了。” 随着一炷香燃烧的进度,场上的贵女也是纷纷的动起了笔来。若是在香火燃尽之前,还没有写完的话,那也是输。 一时之间,整个殿内再听不到任何别的声响。只有纸笔之间互相摩挲的声音。 但更多的人,对裴舒究竟提写了什么奏疏更加的好奇了。 裴舒从香惑被点燃开始,就已经研磨提笔,直到香火快要燃尽,也没有要停笔的意思。 一张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给提写的满满当当。 究竟……她写了些什么? 太子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鄢廷恩:“你呀,当初或许应该更加努力一些才是。这裴家大小姐现在看来反而是一块瑰宝。今日,不论她写了些什么,只要她敢写,就已经是赢过旁的贵女无数了。” 鄢廷恩眉头紧紧的皱着,今日……若不是这女子四艺,他也仿佛从未真正的领略过裴舒一般。 以前痴肥呆傻,不学无术的裴舒好像真的只是存在于传言之中。现在这个,坚定大方,才艺俱佳的裴舒,才是真正的裴舒一样。 曾经,裴舒一直活在裴锦等人的阴影之下。 但他隐隐觉得,只要过了今日……裴舒才是那个真正能名扬京城的人。以后要在阴影中存活的人,则是要变成裴锦之流了。 香火燃尽的一刻,随着女官的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 所有的贵女,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刚刚好,裴舒也写完了她这一封奏疏的最后一个字。 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抬头看向隋仪景,却发现隋仪景也正在看自己。 两人都是笑着,仿佛活了千年的狐狸一般。 第59章 痛骂千岁 女官们,走至各位贵女身侧,将各位贵女所提写的书,横至于身前。先是给殿上的皇上皇后瞧过,又是转身展示给了在场的那些世家显贵们。 当一一确认无误,便是先由在最前的贵女,开始念诵自己所写之诗句。 为首的第一人是黄霜儿,作的是一首以菊花为题的诗作。词句精简,只是短短数句,便是勾勒出一片秋日菊园的景象。念罢,在场之人的神色皆是淡然。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诗,已然是有些功底了。却算不上惊艳。 第二和第三位,也是以景做诗,所作之诗句,是山川大河。字词之间工整对仗,也颇有些气势。只是终究是困于一掌小小四方宅院中的小女子罢了。 未曾见过真正的名山大川,又如何能够做出情真意切之诗词。 所作之言,虽然言词意到,却始终是漂浮于天,不曾落地。难以让人有共通之感。 随着一人人的念诵,很快便是轮到了裴玉菲。 裴玉菲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轮到她的时候,众人也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期待。 裴玉菲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维持着笑意。若不是裴舒……她便知道,今日她必是书这一项的头名,可是有了裴舒…… 深吸了一口气,裴玉菲朱唇轻启:“臣女所作之诗词,名为鹊踏枝头——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一诗念罢,众人也是细细品味着裴玉菲的这首诗。 细细回味间,好像便是沉沦在诗词之中,化为了一个在暖阳之下,倚靠在绿树边的人。半睡半醒之间,眼前景色游移变化。猛然惊醒之时,却有种大梦初醒之感。 裴舒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裴玉菲的确是有些许才气的。 这一首诗,先由写景始,由写人终。再随着后面几句诗的逐步推近,那女子的含而不露,蜿蜒伤感的情愫,表现的极为婉曲。 只这一首,便足以证明裴玉菲的才情。并且,以她的年纪和心境,没有写极为大的,宽泛的题目,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反倒是这种小而美的选题,才更能衬出裴玉菲小女子的心境。 裴舒忍不住想着,若裴玉菲是男儿身的话,凭着这一身的才气,说不定将来的朝堂之上,还真的会有裴玉菲的一席之地。 随着不知是谁的第一声叫好,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断的鼓掌声,似是潮水一般的充斥在整个殿内。 裴玉菲有些兴奋,若不是要在人前端着女子的矜持。她只怕是要高兴的雀跃欢呼了。 忍不住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裴舒。 奏疏……竟然选了一个最为难的文体。她倒是想要看看,裴舒究竟能够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见解来。 若是不能让安文帝赞服,那书这一项,她的头名,将没有任何异议。 轮到裴舒,众人因为知道裴舒所写的是奏疏,贵女们兴致缺缺。倒是那些前来赴宴的王孙公子更为感兴趣一些。 皇子那边的席位也是多了几分翘首以盼的感觉。 裴舒拿起那一张纸,在开口之前,最后的看了一眼隋仪景。 心中暗暗道,抱歉了千岁爷,今日……冒犯了。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 裴舒的声音不算很大,却也让在场之人将裴舒所念之词给听的一清二楚了。 太子赞许点了点头:“并非是些花花架子,这裴舒以往在京城之中的恶名究竟是如何传开来的?难不成都是因为嫉妒她,故意败坏了她的名声?” 鄢廷恩也是有些沉默,裴舒一日日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一篇奏疏,皆是警醒之言,用词之大胆,言语之辛辣。并且字字句句直达实处。他当真是没想到,裴舒竟然对朝堂之事,都有了几分见解。 正在众人感叹之时,裴舒正在念诵的奏疏之中,赫然提到了奸佞之词。。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让在场之人皆是头皮一紧。朝堂之上,能够当得起奸佞二字的人,除了隋仪景之外,又还会有谁。 然而当他们听到了裴舒接下来奏疏的内容,更是眼睛瞪的极为的大。 连那些京城之中的王孙贵胄,也是被裴舒的言语给惊的,张大了嘴巴。 虽然所说之人,皆以奸佞代替,写的极为的隐晦,可但凡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之人,都知道裴舒所言皆指的是隋仪景。 细数隋仪景玩弄权术,残害忠良,魅惑主君。以宦官之身,行帝王之事。 这种劝谏的帖子,以往并非无人提写到奏疏之上,想要呈送给安文帝。 可是,往往这种奏疏还未送到陛下的面前,便是会被万礼司的太监给拦截下来,送到隋仪景的手上。 那些被拦下来的奏疏最终都只会被丢进炭火之中,化为飞灰。 而呈送折子之人,往往会消息的悄无声息。这般一来二去,便再也无人敢奏写与隋仪景有关的奏疏了。 只怕无人敢相信,裴舒竟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赫然写下细数隋仪景无数罪状的奏疏。 王孙公子之中,有些热血男儿,听着裴舒的谏言,也自愧不如。 “不愧是将门虎女,裴大小姐竟然敢当着隋仪景那个奸佞的面前,细数他的罪状。她这番英勇,连我都自愧不如。” “是啊。”另外一人,面上激动的发红:“只希望皇上能够听的进去裴大小姐的奏疏,莫要辜负了裴大小姐的一番用心良苦啊。” 太子眉头皱的极为紧,鄢廷恩也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裴舒又看了看父皇与隋仪景。 隋仪景的神色依然是一派轻松,瞧起来好像事事与他无关一样。 只是,对隋仪景来说,越是一副轻松姿态,却不代表着他对那个人丝毫不在意。 看似轻飘飘的样子,那一双手剥起人皮来,却丝毫不手软。他手上的朝堂忠骨,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父皇…… 鄢廷恩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论裴舒今日这一奏疏究竟是何打算,总归是……太过了。 第60章 秋后算账 安文帝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倒不像是听进去了裴舒的奏疏。 反倒是对裴舒所言,有些恼怒和不悦。 也是……隋仪景这个妖物,不知道是有着什么魅惑人心的法子。 能够让父皇这般的听信于他,甚至让一个卑贱肮脏的太监,甚至比一些皇亲贵胄还要尊贵无双。 父皇受了隋仪景这么多年的蛊惑,又怎么会因为裴舒的三言两语,就这么快的改变对隋仪景的念头呢。 随着裴舒的奏疏念完,殿内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忽的,是一声沉闷的,不知道是什么与地面重重相接的声音。 “臣,敬服裴大小姐的奏疏。” 裴舒没有回声,却也能够听的出来,那是膝盖与金砖相撞之声。 紧接着的,是更多的沉闷的一声接着一声的。仿佛如同擂鼓一般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一声。 “臣,敬服裴大小姐的奏疏。” 二声。 “臣,敬服裴大小姐的奏疏。” 紧接着每一声膝盖触地之声,皆是与那敬服之声,互相呼应。倒颇有几分壮烈之感。 裴舒俨然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她不知隋仪景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恶事。 但是满朝之人却都将隋仪景视为妖物,视为霍乱朝纲的奸佞。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那她便是要取这个巧,她这一局,便是要协满朝文官之势,助她夺了书这一项的头名。同样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一份奏疏并不会改变朝堂之上的任何局面。 只是今日见安文帝待隋仪景的态度,她便能看出那对于隋仪景有些过分的宠溺。 那样的宠溺,断然不会是因为她的一封奏疏而改变什么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乐的做了这桩事情。 蒋炎彬沉默不言,他刚刚为官不久,与朝堂之上的任何党派都还未有联系。依然绝世而独立的坐在那里。 皇子那一席,也都是呈隔岸观火之势。 虽然机会渺茫,可若真的能够借了这个机会,除掉隋仪景,那便是莫大的幸事了。 “啪啪啪……” 不轻不重的响声在殿内响起,那声音清脆,如同玉环相击。 “不愧是裴大小姐啊。” 出声之人不是安文帝,反而是隋仪景。 面上带着赞许的笑意,点了点头:“裴大小姐是将门之女,敢说敢言。其实孤也觉得,这朝堂之上颇有些奸佞之臣。一直以来在霍乱朝纲。日后,孤会仔仔细细的盘查朝中奸佞,定要让朝堂之上,再无那险恶用心的宵小之徒。” “……” 不会,你不会以为那奏疏中的奸佞指的是别人,而不是你隋仪景。 偏偏隋仪景说这话时,一脸的笃定和坚定。 底下跪着的众文臣,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噎住了一样。想辩驳,又是看了一眼安文帝,那话又是给憋了回去。 安文帝的意思,实在是太过的模糊。此刻若是想要一举将隋仪景给诛死,没有安文帝的幡然醒悟,是绝对做不到的。 隋仪景笑意渐深,转头看向了安文帝:“皇上,裴小姐以一曲告慰大夏历代英魂。今日又以这一篇奏疏,说出了满朝臣子都无人说的实话。足以见得裴大小姐的一番忠心啊。这一相较下来,可真是高下立见啊。” 安文帝似乎极为赞同隋仪景的话一样,眼中都透着温和的笑意:“你说的极是,这裴小姐今日也的确是让朕极为的开眼。” 殿下跪着的众人,听见安文帝的话语,心中忍不住悲凉了几分。 好一个隋仪景,有这样的一个妖物迷惑圣上,为害朝纲,竟然是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左右陛下的念头。 这……实在是太多恐怖了。 却也清楚,今日……即便裴大小姐以这封奏疏献上,怕也毫无作用了。 其中有人想到得罪过隋仪景的人的下场,又是开始为裴大小姐担心了起来。 安文帝的态度表明了一切,书这一项的头名,也是落在了裴舒的头上。 裴玉菲离场的时候,面若菜色。从裴舒身边路过的时候,狠狠的看着裴舒,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裴舒早已是被她千刀万剐。 “裴舒,你给我记住!今日之耻,我绝对不会忘的。” 裴舒也是下场,走在裴玉菲的身侧:“你不会忘又能如何?你要报复吗?你能报复吗?” 裴玉菲被裴舒哽的一时说不上话,想到自身如今的局面。竟然是觉得无比的绝望。 没错……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对抗裴舒的资本。 上位上,小安子颇有些胆颤心惊的瞧着隋仪景。真不知道裴大小姐给千岁爷下了什么迷魂药。 刚刚那一篇那么辛辣的奏疏念下来,千岁爷竟然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瞧着……好像是有几分开心的样子。 这种开心和那种算计着如何剥了那人一身皮的笑还不同。 更像是……被裴大小姐这样骂上一通,千岁爷就是这么高兴似的。 小安子以为自己在隋仪景身边待得时间足够长了,已经十分了解隋仪景的一举一动,什么样的神态代表着什么样的情绪,他是什么了解才对。 但今日……他才发现,他还早着呢。 “小安子。” 隋仪景的一声,将小安子从神游之中给拽了回来:“千岁爷有什么吩咐?” 隋仪景道:“一会儿,去将裴舒写下的那一份奏疏,从宫女那边取过来。” 小安子点头:“是。” “顺便裱起来。” 小安子点头:“是……” 应下之后,小安子才是猛然回过神来。 “千岁爷,您刚刚说的是……裱起来吗?”真的不是他听错了吗?裱起来?那可是骂了千岁爷半张纸的奏疏啊! 隋仪景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嘛,许久没有听到这种……让人手痒痒的话了,这东西留着,用来秋后算账倒是个真凭实据。” 小安子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只能是连连点头,去找女官讨东西去了。 裴舒正坐着的时候,忽的全身一寒……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像是被猎物给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61章 你来画我 三场下来,裴舒已然是得了三项的头名。 这在大夏多年来已然是极为少见了,若是裴舒能够在第四项的画上,也得了头名的话,那便是创造了大夏朝百年来的一个第一了。 这般的盛大场面,第四项的画,究竟该以何为题,众人纷纷的将目光看向了安文帝。 皇后满脸是温良的笑意,看着安文帝:“陛下,看来这裴大小姐当真是有些许的能耐,也难怪了有一次报了四项的底气。若裴大小姐再得了一项的头名的话,那便是得了四项第一了。皇上可要为这第四项的画艺,出个题目?” 画艺的考察,无非是画景,画意,画人。有时候这些选题的不同,便会在立意之上有些许的不同,到时候便不仅仅是看画技了。 皇后将出题权交到了安文帝的手上,便是将题目的范围给锁的更小了一些。 这样有好自然也是有坏,师从不同之人,所擅长的方向自然也是不同。 但好处却是,一旦选题的范围框定在了此处,那么众贵女便不会在立意等方向产生区别。 当所有人画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时,那么便是真正考验画技的时候了。 皇上点头,似乎是在考虑皇后所言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是道:“若论画景,此刻在宫中亦无景。那便不如写照。” 写照指的是画人像,这在于宫中这种地方,的确是最为合适的。 或许没有景,没有意。但一定会有的便是人。 安文帝大手一挥:“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第四项的题目,便是为写照。参加的贵女,皆是可以自行选择在场之人进行描摹。时间为一炷香的时间,香火燃尽,便时间结束。” 要参加的贵人娘子们,听着安文帝的话,眼睛全都是亮了。 安文帝可是开口了,选择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安文帝亲自开口,自然也是不好拒绝。 今日的这一出满月节宫宴,本就是给京城之中的各家皇亲贵胄,互相联络感情所用。 这时候,恰好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府中的贵女,去选了心仪的王孙贵胄来写照,这颇有几分水到渠成的意思了。 一些皮面薄的贵女,眼睛悄悄的在心仪的男子身上瞧着。当四目相接,便有害羞的将头给低了下去。 随着那一支代表着计时的香插入了香炉之中,原本还娇羞的贵女,也是走到了心仪之人的面前,选定了描摹之人。 随着贵女和被描摹之人逐渐走上台,那台上倒是一番颇为养眼的模样,整个京城的才子佳人都汇聚在了一处,颇为赏心悦目。 裴舒此刻反倒是有些犯了难了,她以往在京城之中,便就是恶名昭着之人,京城之中的贵女纷纷避她不及,视她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所以裴舒想要选一个贵女,作为自己描摹的对象,一时竟然找不出人来。 目光瞧向裴锦,裴锦虽然看着她,并且投来微笑。但裴舒心中却很清楚,裴锦是断然不会帮自己的。她前脚才夺了裴锦的琴艺第一,那份恨,怕是没那么容易消散。 至于裴玉菲,裴舒只是看了一眼,那眼底恨不得将她给千刀万剐的恨,便让裴舒在心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雪贞的话……那怯生生看着自己的样子,便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裴雪贞虽然与裴玉菲不同,并不十分巴结着王氏过活……但如今在府中,依然是王氏的一言堂。 今日裴雪贞若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成为了自己描摹的对象。那么日后裴雪贞在府中的日子,只怕又是难说了。 裴舒心中叹了一口气,难道……她要在京城中的那些男郎中挑选一个吗? 正在裴舒犯愁的时候,安文帝忽然开了口。 “裴小姐,这是一直选不到适合的人,来描摹吗?马上可是要开始比赛了啊。” 裴舒点了点头:“臣女最后思量一下,马上就有人选了。” 唉……看样子,也只能是选一个男郎了。 “陛下,我看裴小姐左看右瞧,向来是觉得京城之中的公子皆是惊才绝艳之辈,就如乱花迷人眼,倒是让裴大小姐难以做出选择。既是如此,那便不如让我来作为裴小姐的描摹之人。” 众人疑惑,看到那开口之人,竟然是隋仪景。 安文帝见状也是一笑,极为宠溺:“那自然是好的,便如你所言。” 无人在意裴舒是否愿意,隋仪景已经是在一旁内宫太监的搀扶之下起身。一步步向着裴舒走了过去,浑身姿态极近优雅,仿佛清风流云。 只是那通身的气度和威压,却是如何都当人无法忽视。只是这几步走来,便压的人喘不上起来。 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正一步步的爬上了人间。 已经有宫人提前拿了一张大椅摆在了台上,那是一张极尽华贵的黄花梨大椅,上面也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隋仪景优雅的坐在那里。 声音如同琴弦鸣动一般:“裴小姐,可以开始了。” 隋仪景一人,便是将原本的场面,硬生生的占了大半去。整个台上,隋仪景和裴舒占了大半。 而那些名门贵女和上台的王孙公子,硬生生的全部都挤到了一小处。这模样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笑。 不过,即便隋仪景没有故意阻拦。也无人敢靠近了隋仪景。仿佛只是靠近他,便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一般。 裴舒微微愣神的功夫,小安子已经是将画笔放在了裴舒的手边:“裴小姐,时间不等人。您可以开始了。” 一句话,将裴舒从愣神中给拽了回来。 也是,画谁不是画呢,还省了她向着要去选了谁作为描摹对象呢。 心中沉了一口气,裴舒也是提起狼毫,沾染了墨色。在仔细观察了隋仪景一阵之后,便是在宣纸之上落了笔。 只是……论描摹丹青的话,她实在是算不上有多么的擅长。 她当初画技拜师以山水景色出名,至于人像……她只是略画了几个月,便是停下,没有再精进了。 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又是重操旧业,裴舒心中忍不住有些泛起嘀咕了。 第62章 神通广大 裴舒抬头,看着隋仪景。 许是心境不同,在知道隋仪景如今这般显赫的身份。她也属实难以用过往的心境去看隋仪景了。 也难怪,她初次见到隋仪景的时候,便觉得他生得是那般的雌雄莫辩。身上同时沾染了仙气和魔气。那一张脸,白皙得没有血色,眉眼也是堪称绝色。 身型虽然瞧着单薄,可是却极为的有力量。比着寻常男子都要更为有力。 想到男子……正画着的裴舒,忽然停了笔。 难怪那日夜里,她说羊肉汤能够壮阳的时候,隋仪景会是那样的一副表情。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戳到了男人的自尊罢了,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目光不自觉地瞧向了隋仪景的两腿之间……那里,应该已经没了,想来应该是很疼的。 小安子小心翼翼地站在裴舒的身侧,眼睁睁地看着裴舒刚刚勾完了千岁爷的一个身型轮廓。 那只沾了墨的笔,便是逐渐的下移,一点点的下移,再下移,最后停在了某一处难以启齿的地方,再没有了动静。 喂喂喂!!! 裴大小姐,虽然奴才不知道你和千岁爷是什么关系。你就算是想要讨好千岁爷的话,也不必一直盯着那里啊! 你就算将那里画得再如何的雄伟壮大,浑圆饱满,也改变不了千岁爷是个宦官的事实啊! 而且……那笔尖的墨快要滴到纸上了啊!那个位置上若是落下这么一滴硕大的墨点,真的很难修改解释啊。 小安子眼疾手快地运出一份内力,那滴原本要落下的墨,被小安子的内力给推开,落在了地上。 小安子险险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一层细密的冷汗,走到了裴舒身边,面上堆着笑,压低了声道:“裴小姐,该画了,那香已经燃了快五分之一了,您这才个千岁爷勾了个形,再不快些怕是要赶不上了。” 裴舒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瞧着隋仪景竟然是看出了声。真是罪孽啊,果然……这老妖怪,就是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只是看着便会不自觉的沉沦进去。 裴舒向着小安子道了谢,重新沾了墨,对着画上的人像再进行了一番描摹。 小安子站在身后,眉头忍不住地皱起。 裴小姐的画技怎么说呢……他跟在千岁爷的身边这么久,虽然没有自己画过什么图来。 但是看过的历代大家的作品却也是不少,所以只是单论评判而言,他自然是足够有资格的。 裴舒小姐的画技并不差,只是明显看着就是在用画景的笔触在画人像。虽然并不难看,却也算不上好看。 更何况,京城之中的贵女中,还有一人极为擅长写照。裴大小姐若以这般的画技,想要夺得头名……着实有些吃亏。 小步地走到了隋仪景的身侧,将情况如实地与隋仪景说了一遍。 隋仪景摩挲着指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隋仪景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裴舒。 看来……还是需要自己出手啊。 小家伙,我要你做的事情,你还未替我办到。我便这样一次次的帮了你,你这要欠我的恩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到时候偿还起来,可是不容易啊。 裴舒执笔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看着面前的这一幅隋仪景的人像,她也着实是有些不满的。 奈何,她在人像这方面的确是不那么擅长。按着裴舒的记忆,以往的画这一项,都是没有将题目给限定死了的。她还想着,用自己更擅长的画景来应对画这一项。 现在画人,即便她用尽全身的精力去控制,也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她真的要在这最后一项上,功亏一篑吗?前面那三步,她都一一走过来了,最后这一步此刻已然如同天堑,将她给彻底断在了走向更高一步的前端了。 裴舒正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地,只觉得手上猛然一刺。好像是什么东西刺进了她的皮肤。 “裴小姐莫慌。”小安子站在了裴舒的身侧,声音压得极为低:“千岁爷会助您的。” 裴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执笔的右手此刻竟然像是不由她操纵一般,自己动了起来,并且在她已经成了八分的宣纸上,极为快地动起了笔。 裴舒将目光仔仔细细地看向了手背上,努力分辨了半晌,她才看清楚手背上像是有一根什么丝线刺入了她的皮肤。 她顺着这一根丝线的方向看过去,那丝线的另外一端赫然是坐在大椅上的隋仪景。 只是这一根丝线却是说不出的古怪,裴舒自觉眼神还算不错。但也只能够看清楚贴近手背的那一小段。 离得越远,她便越发地看不到。在裴舒和隋仪景之间空空荡荡的,若不是裴舒自己心中了然,她也是断然不敢相信,在这中间竟然有一根线将她和隋仪景连在了一起。 她看向隋仪景的手,只看到隋仪景的手指,正在轻微的点动着。 而自己的手,也随着隋仪景的手,对着画作正一笔笔地变动着。 裴舒眼睁睁看着那一幅原本还显得平庸的隋仪景的丹青,在隋仪景的手下,正一点点地发生改变。 那不是全部推翻,重新画的改变。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进行了修改。 但说来也奇怪,看起来好似是没什么用处的几笔,却是让整幅人像,更多了几分神韵。 当裴舒重新感受到自己右手的时候,整幅画也彻底完成了。 整幅画,不论是在人体还是飘逸之感都描摹得极为写实。将隋仪景浑身透出的那股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骇人之威的感觉给画的入木三分。 这幅画的功力,裴舒知道,若是给她几个月的时间,让她在人像之上再练习一番,她也能有这般的效果。但……若是用一根莫名的线,便是能够操纵人的手,成了这一幅画。 裴舒自知,这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到的。 裴舒后背有些发寒的看向隋仪景,隋仪景也正在看着她。 究竟……自己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 第63章 得封县主 那一炷香最终燃尽,裴舒也在最后一刻在宣纸的角落,提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裴舒。 每个人的画卷全部都被女官一一给收了上去,由宫中的画师来作为评判。裴舒等贵女,皆是在台上耐心的等待着。 考官和贵女之间只隔了一道纹绣了仙鹤图样的屏风。然而在屏风后,时不时的有争执之声传出来。不过这也属于是正常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若是毫无争执,才是有鬼。 “你们觉得这一次,这会不会又是裴大小姐得了一甲?” “应当不至于?若论写照,还有秦小姐在呢,她的写照功夫可是在京城中,排的上号的。” 说着说着,几人又是没了声音。言语之中也多了几分不自信起来。 裴舒今日给到众人的惊喜可真是太大了,过去那些对于裴舒各种各样的传言,今日算是彻底不攻自破了。 什么琴棋书画无一长进,明明应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是。 所以,如今谈论到如今裴舒的画技,那些激烈唱衰的声音也是少了许多。 终于,那一扇隔绝了众贵女和考官的屏风缓缓被拉开。 一位女官神色肃穆的走到了台前,高声道:“此次获得画这一项头名者——裴舒!” 裴舒!? 这个答案几乎是在许多人的预料之中,又让人觉得是意料之外。 百年以来,从未有人能够一次得了四项的头名。今日却是让裴舒这个恶名昭着,不学无术的人给得了去。 裴舒今日的表现,简直是硬生生将其它贵女的颜面放在地下死死的践踏着。 裴锦的笑还僵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她必须要在众人面前维持着一个,为了姐姐十分高兴的善良大度的模样。 但是掩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刺入了掌心。即便血从掌心之中流下来,她此刻竟然也好似察觉不到任何痛楚似的。 裴舒得了女子四艺的头名,大大的出了风头。那她又算什么? 她今日的这一身锦衣华服,国色天香,只让人觉得是莫大的讽刺。 裴锦看向裴舒,却发现她满脸的淡然,好似她只是做了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罢了。 “究竟裴大小姐是如何得了画艺的头名的?那作品可否让我们看看?明明秦小姐的写照技艺更为出彩,即便是在京城之中,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秦小姐会输给寂寂无名的裴大小姐,这若是不见了那真本事,怕是无人能够相信的。”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紧接着如同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人皆是对裴舒的画作产生了兴趣,人人都想要瞧上一瞧。 为首评判的画师考官看了一眼安文帝,见安文帝点头,便也让人将裴舒的那一张画给取了出来。 当画作展现在人前的时候,人群中只听着一贵女尖叫了一声便是晕了过去。活生生的被吓晕了过去。 裴舒画上画得不是别人,正是隋仪景。只是……这画上的隋仪景,竟然和真人都没什么区别了。那浑身上下透着的气势,仿佛隋仪景进入了那画中,看着众人一般。 眼睛的神,身体的势,甚至于那一个动作,都带着倾略性。这那里是在画人啊,简直像摄了隋仪景的魂放入了这画中似的。 一瞬间,场上再无人去质疑裴舒的画技是如何得了头名。那些还反对着裴舒的人,此刻也是默然无语,他们也很清楚……这一场,裴舒赢了。 写实写意,裴舒都做到了。她的技艺早就已经超越了寻常画师一大截了。 裴舒微微垂眸,神色如常。这一份气度,更是让人称赞。 只是裴舒却清楚,在这画的头名上,她得的并不十分光明正大。如果不是隋仪景从中修改几笔,今日的头名究竟该轮到谁,还说不好呢。 安文帝看着今日这一场盛世,竟然当真得了四项的第一,心中也颇为喜悦。 隋仪景抚了抚身上的狐裘,温声道:“陛下,裴大小姐今日的表现的确能称得上是惊才绝艳。陛下答应的赏赐,此时也是该兑现了啊。” 菀嫔一惊,她拼了命的拦。没想到还是没拦住,毕竟……她也想不到,裴舒竟然真的能够得了四项的一甲。 当初那话,她也是应下了,如今就算想要反悔,都找不出由头来了。和王氏互相对了一眼,皆是知道裴舒这赏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便也只能将这份不甘给咽了下去。 安文帝似是思索了一下,忽的正色道:“裴将军府嫡长女裴舒。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敕封县主,号嘉柔,尚黄金百两,东珠十斛,良田百亩及封地一处。” 听着安文帝亲口宣下的赏赐,殿内的众人也是艳羡异常。京城之中的贵女,得了县主封号之人,并非是没有。 但是得了封地的人,裴舒却还是第一人。这代表着裴舒的这嘉柔县主的封号并非只是虚名,而是有着自己封地的,有实权的真正的县主。这比着那些空有名头的县主,那更是不同了。 裴舒也好似是惊住了,隋仪景轻笑着:“裴小姐还不跪下谢恩吗?” 裴舒回过神,才是连忙跪下,口中念诵着多谢圣上隆恩的话语。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只怕,今日的这一出,也是隋仪景在故意为自己做的局。 若是一开始自己只是凭着琴艺的一项,便得了安文帝的封赏,那只怕得到的只是虚名。 隋仪景可是堂堂九千岁,他若执意站在自己这边。想要压一个菀嫔,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只有将这一份原本就应该给她的赏赐,再压上一压,那么在她得了四项头名的时候爆发出来,那么才能真正的让她得了实权。 “臣女,裴舒多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曾经那高不可攀的皇权,如今……她已然染指,连她自己也没想过,一人的荣辱兴衰,只不过是安文帝的一句话罢了。 就一如……当初的裴家,也只是一句话,就彻底覆灭了。 第64章 死缠烂打 白日的殿前宴会,裴舒出众的表现,让她很快成了京城贵女圈子中新一轮一轮议论的对象。 裴舒一人坐着,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只是因为展露了自己的才学,才成为了众人议论的对象。可是若真的要论交际的话,现在的话,还是不如裴锦的。 想到裴锦,裴舒忍不住想到了。 白日的时候,殿内的宴会结束。入宫的达官显贵可以自行在御花园和一旁的宫殿中歇息,准备着参加晚上真正的赏月宴。 裴舒本以为自己此次得了四项第一,即便不为她自己,也算是为整个裴家争了莫大的颜面。她多少也应该得了裴家众人的关心才是。 可是一切却并非如她所想,王氏的眼中透着恨意,好似她抢了什么不不属于她的东西一样。 裴无涯从自己身侧走过的时候,面上神色复杂,却连一句恭贺的话都没有,只是向着裴锦的身边走去了。 裴舒安慰着自己,裴锦如今是输家,她的确更应该被家人安慰。 至于她……一旦认清了一些事情之后,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裴舒一人坐在桂花树下,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目光看着远方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忽的,周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舒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旭王鄢廷恩。 裴舒对于来人还挺意外的,毕竟当初在府上将话已经说得那般难听了。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应该也是与鄢廷恩没什么交集了才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找自己。 裴舒左右瞧了瞧,她不想去听旁人对自己的议论,也不想和裴府的那些人待着,他们关切裴锦的样子,会让她觉得自己才是罪人。 所以才在御花园中,挑了这么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 不存在什么偶然走错,既然来了……那么就是冲着她来的。 裴舒转过头,将鬓边的碎发理了理,起身向着鄢廷恩行了一礼:“见过旭王殿下。” 鄢廷恩笑着道:“裴大小姐今日在殿上的四艺,当真是精彩绝伦。本王都好似从未真正见识过裴大小姐似的。” 裴舒听着,笑了笑:“殿下没有见过的,那也只是我不想让殿下见到罢了。毕竟……将我当做筹码棋子的人,我一向都没什么兴趣。” 鄢廷恩还笑着:“裴大小姐,本王此次只是为恭贺而来,你说话又何必这般不客气呢?” 裴舒见鄢廷恩的表情,也是从心中赞服与鄢廷恩在人前演戏的能力。能够这么好地控制住自己在人前的情绪。这般的心胸与城府,裴舒很相信,在来日的王储之争中,鄢廷恩绝对是极为有力的竞争者。 只是,她对鄢廷恩,着实没什么兴趣。 “殿下究竟对我怀了什么心思,如果殿下一定要我说出来,也无妨。”裴舒笑,但那唇角的弧度落在鄢廷恩的眼中,却只觉得是一种莫名的讥讽:“旭王殿下是足够有野心的,殿下需要一个好掌控,并且背后的势力能够给到旭王殿下足够帮扶的人。” “而当时,痴傻愚笨,一心爱慕殿下的我,就是殿下最为合适的人选。因为我是裴家的嫡女,背后有我父亲撑腰,手中握有兵权。殿下可能在奢想着只要将我抓在手中,等于抓住了半个裴家。” 鄢廷恩虽然还笑着,但眼底也多了一丝冷意。 极聪明的女子和极为蠢笨的女子,他都喜欢。因为前者可以少说废话,而后者更为好掌控。 只是……裴舒从后者变成了前者,并且隐隐成为了他掌控不住的样子。 这样明晃晃地将皮面给撕开,他是不喜的,有些话就是不能明着说的。 鄢廷恩微笑:“裴大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本王对你的心意……” 误会……怕是没有。 裴舒像是看穿了一切:“殿下不必这般自欺欺人,有或者没有,殿下心中最为清楚。只不过,我今日倒是可以给殿下一个建议。殿下与其将目标放在我身上,倒是不如放在裴锦的身上才是正事。毕竟……今日在殿内发生的事情,殿下应该也在场,我若真的能够得了陛下的喜爱,那么刚刚我的处境也不会是那般的尴尬。” 鄢廷恩回忆了一下刚刚在殿内发生的那一幕,裴锦的如同众星拱月,裴舒的独自一人,究竟谁才是得宠,一眼也能看得清楚。 只是……鄢廷恩更认得清自己,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求娶被视为掌上明珠的裴锦,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反倒是裴舒,她虽然现在在府上依然不得宠。但她如今的名声已经响彻京城,同时在父皇面前也极为的得脸。自己将心思花在裴舒的身上,只怕是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事情了。 并且……他眼见着裴舒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 裴舒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身上那一层痴傻肥笨的模样,整个人已经有了几分女子的韵味,浑身上下透露着冷漠和坚毅,好似是幽深山谷之中独立绽放的一株兰花。 现在瞧来,能够有这样的一束兰花陪伴在侧,也并不会丢他的颜面。 鄢廷恩面上笑意不改,再次开口:“裴大小姐,可能你误解了本王对你的情意,我们之间说不定也有许多的误会。但本王相信,只要我们能够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便能感受到本王对你的心意。” 裴舒一时有些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话给说得很清楚了。这般直白且不客气的说辞,鄢廷恩身为天家皇子,也有最起码尊严,也该退缩了。 但鄢廷恩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甚至连一丝恼怒的情绪都没有。 这个男人……很可怕,这一份忍耐的心性,绝大多数人都难以达到。 裴舒心中反而是愈发的清楚,绝对不要和鄢廷恩产生什么纠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裴舒正想着该如何应付鄢廷恩的时候,一身蓝袍的小安子走了过来。 面上带着看不出喜怒的笑,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又是道:“裴大小姐,千岁爷有请。” 第65章 千岁有请 隋仪景? 裴舒意外,也不意外。毕竟自己借着隋仪景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若是她一直来都没有任何动静,那才是该奇怪的。 鄢廷恩神色微变:“隋皇叔要见裴小姐?所为何事?”、 隋仪景如今的荣宠地位,所有的皇族后辈,提及隋仪景的名讳时,皆是要叫上一声皇叔。 屈辱,却也无可奈何。、 小安子面上依然是那一派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微微点头:“殿下可是为难小的了,奴才只是听主子吩咐来请的罢了。至于见了大小姐为的是什么,要干什么?也是未与奴婢说过的。” 今日在殿上发生的事情,鄢廷恩还历历在目。裴舒的那一封奏疏,更是明里暗里的诉诸隋仪景诸多罪状。 隋仪景虽然当时在殿内没有说什么,现在只怕就是要来秋后算账了。 “裴小姐……” 裴舒面上浅笑,看了一眼鄢廷恩:“殿下是要与我一同去见千岁爷吗?” 一句话让鄢廷恩冷静了许多。他的确觉得裴舒是可以帮扶到他的人,可是此次去见了隋仪景,裴舒究竟有没有命在活着出来,都是一个问题。 他需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去与裴舒一同犯险吗? 利益取舍在脑海中迅速地有了结果,裴舒看着鄢廷恩向后退了一步的动作时。 眼底闪出一种如同冰封般的寒芒,冷冽如刀。 呵……真是可笑的情意。 裴舒唇边弯出一丝冷酷的笑:“那臣女先行告退了。” 鄢廷恩看着裴舒离开的背影,紧紧地握起了拳。裴舒刚刚那略带讥讽的笑意还记忆犹新,他真是恨透了这种感觉。 …… 御花园偏殿。 裴锦在屋内哭得梨花带雨,那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让一旁守着的王氏心疼极了。 王氏小声地劝着:“锦儿啊,你总是在屋里这样躲着可怎么行?你可是京城第一的贵女,你这样小家子气,如何能够见人?” “见人?”裴锦一下抬起头,泪眼婆娑,恨恨地道:“我还有什么颜面能够见人的?现在我走在路上,我就成了一个笑话。我勤学苦练这么多年,都不如一个裴舒,我现在简直是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王氏眼见着裴锦这一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心中当真是恨毒了裴舒。只恨当初为何不直接将裴舒给掐死的好,现在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 但王氏心中也很快有了自己的念头。 抬手擦了擦裴锦眼泪,劝慰道:“你且放宽了心看着,母亲不会让她好过的。” 裴锦微微愣神:“母亲,你是准备要做什么吗?” “此事牵扯甚广,并且与你菀嫔娘娘有关,我不能与你说了太多。你只要记得,今日……我保证裴舒落不得好就是了。” 裴锦听着王氏这般说,心底才是好受了一些。王氏虽然不愿意与自己详说,可她知道母亲可是很有手段的一个人,她说了让裴舒不得好下场,那就绝对是说到做到了。 “母亲。”裴锦面上终于是展露了一丝笑颜,揽住了王氏的腰:“我可等着母亲的好消息了。” …… 兰雀殿。 裴舒跟在小安子身后已经到了隋仪景等着自己的地方,小安子极为客气地向着裴舒身前伸着手:“县主,千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裴舒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小安子这样的蓝袍太监在宫中少说也是四品以上了,而且还是跟在隋仪景身边的贴身之人,以往都是别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这般客客气气,裴舒属实是有些不习惯了。 裴舒点了点头,推开了兰雀殿的殿门。 殿内处处装点都极为奢华,恭候着的宫女和太监,也极为的的板正,远瞧着还以为是一尊尊蜡像似的。让这殿内更是透着几分诡异氛围来。 裴舒正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隋仪景的声音从殿内的深处传来:“既然来了,便进来。” 裴舒头皮一紧,这声音简直如同夺命鬼魅一般,身体发僵却也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远远的便是能够看见隋仪景正坐在一张极为大的大椅之上,大椅上铺着一张极为明艳的虎皮。 当走到更近了一些,裴舒才发现,原来隋仪景身下那张大椅,竟然是由五名男子相互跪在地上所组成的。 而在一旁也有一张铺着狐皮的椅子……看着从那皮毛处露出来的部分,似乎……也是一个人凳。 裴舒连忙道:“臣女裴舒,拜见千岁爷。” “坐。” 隋仪景轻飘飘地指了指那个人凳,裴舒有些头皮发麻地走了过去,缓缓的坐下。 那坐下的一瞬,那诡异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身下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不曾有。 裴舒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却发现……属实有些难以做到,毕竟……她知道隋仪景可能身份极为尊贵,极为高不可攀。 但真正知晓的时候,还是有些……太高了,并且那些与隋仪景的传闻,她即便只是在京城中这短短的时间,也是听了不少。剥皮为扇,以人为凳,斩首插花,缝皮合马……那些有关隋仪景的恐怖手段,光是一天听一个,都能让人从年头听到年尾,日日不重样了。 隋仪景看似精神不佳,但跟着隋仪景一些细微的动作,裴舒便是感觉到身上皮肉一紧,那是被目光锁定的感觉。 “今日在殿上那样利用本督的感觉如何?那样犀利直白的言辞,本督自从掌管了万礼司以来,便是再也没有听到过了。这般重新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隋仪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一份裴舒在殿上所写的奏疏,声色疏离,却冰冷:“一向,只有本督利用别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旁人给利用。” 裴舒听着,只觉得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已经顶到了她的脖颈之间。 仿佛,接下里她只要说错一个字,那么她将再没有命走出这个兰雀殿了。 第66章 彼此交心 裴舒的慌乱只是在一瞬之间,她很清楚,隋仪景如果真的要处置自己。 有的是她没见过的手段和方法,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地让她来了兰雀殿呢? 既然料定了隋仪景不会真正的对她如何,裴舒也是安心了不少。 裴舒垂眸道:“我想成为能够为千岁爷所用之人,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即便是不择手段也没什么。毕竟千岁爷也知道我的目标,我想要的一直都是真正能够被自己握住的权力。” 话音说完,裴舒忽的感觉身体好像不受她的控制了一般。 借着光亮处的一丝光线,她看到自己的身上多了几缕极为细的丝线。 又是……隋仪景在作画时用的那诡异手段。 只是此刻远比作画时更为厉害,那时只是一只手,现在她竟然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隋仪景。 当裴舒走得近了,隋仪景手上一揽,将裴舒拉到了自己的大椅之上。欺身压上。 裴舒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看着隋仪景那张仙魔难辨的脸在自己极为近的距离。不得不说,有着这样一张妖孽般的容貌,很是容易让人意志力不坚定。 若不是裴舒知道隋仪景是个太监,没有男人的那个东西。两人此刻这般暧昧的姿势,裴舒都以为是隋仪景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了。 裴舒脑袋中,一瞬间又是想到了些别的。她并非没有听闻,朝中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会给自己找对食的。 难不成…… 裴舒脖子一横;“若是千岁爷能够助我,即便要我委身与千岁爷,我也甘愿。” 隋仪景:“……” 这小丫头的嘴里总是能够说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啊。 隋仪景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干脆也是坐直了身体。 裴舒见隋仪景这番模样,也知道刚刚是自己想多了。也是……隋仪景虽然是个太监,但那张脸放在整个大夏朝都是能够排的近前三的。 京城中想巴结隋仪景的人数不胜数,上赶着给隋仪景做对食的人也更是不在少数。又怎么会轮得到她。 “本是想问问你究竟是有何种的仇怨,能够让你对权力渴求成这个样子。你刚刚的那一番话,让我到嘴边的话,变得更尴尬了。同样……” 隋仪景慵懒的后仰着,一双眼却是瞧着裴舒,极为长的睫毛在隋仪景眼帘下打上了一片鸦青色的阴:“这样的一个疑问,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似乎更合适了些。”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能够让你一个堂堂世家嫡女,宁愿委身于本督,也要得了那权?” 裴舒低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隋仪景似乎也不准备听到裴舒的回答似的,继续说着:“本督让人查过你,所以这些年来与你有所交集的人,一一盘算下来,并不算难……你的仇是整个裴家?或者……是旭王?还是说……是蒋炎彬……” 裴舒心口微微颤了一下,隋仪景的信息调查果然厉害。并且按照这样推断,竟然就能够将蒋炎彬也拉到了他所猜测的范围上。 隋仪景面上的笑意更重了些,若有所思道:“而蒋炎彬是新进的状元郎,你与他的交缠并不深。那么与蒋炎彬有着更亲密一些关系的人……是定宁公主……” 裴舒依然不动着,她如今是裴舒而非是林娇娘。她不应该因为蒋炎彬和定宁公主的任何事情,有丝毫的反应。 只是,隋仪景的人手竟然能够安插到定宁公主的府邸了吗? 她自从得到了裴舒的身体之后,一直哟偷偷的让绿竹帮她留意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之间的事情。 但绿竹告诉她的却是,蒋炎彬与定宁公主私下并无什么交集。 在裴舒猜测着说出两人成婚的事情时,绿竹也是连忙否定了,说定宁公主至今还未有婚约之说。 裴舒不相信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会毫无瓜葛,现在听隋仪景说出这话,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种将一切坐实的感觉,让她不禁有些酸楚,说不清是什么。 裴舒清楚,隋仪景今日既然能够查到这样的地步,那必然已经是探查过一番了。 而她的演技也未必能够在隋仪景的面前,演的刚刚好。 倒不如……承认一部分,这个时候不适宜将真话全部说出来,但真话假话掺着说,便能够只说对自己最有利的部分。 “千岁爷看来的确是查了不少与臣女有关的东西了。是……我的仇之所以需要这般大的权势,是因为……我要向旭王殿下报复。” “旭王殿下对我意图不轨,想要借用控制我,而乘此控制整个裴家。他甚至未达目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污蔑臣女的名声。让臣女在京城之中恶名昭着,无法立足,臣女狠!” 裴舒猛然抬头,眼中恨意翻涌。 她好像感受到了两种恨意,那是裴舒和自己,对于整个皇家的恨。 不论是旭王也好,还是定宁公主也好。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点……自认天家皇权,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利用。 鄢廷恩为了自己的大业,一步步的引诱着裴舒做下错事,名声尽毁。 而定宁公主,为了蒋炎彬。将她毒死在公主府。 这般视他如草芥,如蝼蚁,这样的仇与恨,又如何不该被铭记呢。 “臣女知道,殿下是天家贵胄,若是我想毁了鄢廷恩。只有我比他爬的更高,权力比他更大,我才有机会,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隋仪景眸色眯了眯,他刚刚从头至尾看着裴舒的所有神态。他基本可以确定,裴舒没有说谎。 可是……隐约却有觉得那里好像不对,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根丝线在空中飘荡着,让他有些抓不着,握不住。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代价吗?”隋仪景道:“你与天家为敌,便等同于舍下了整个裴家,你要与裴家为敌?” 裴舒听着话,心中最为深处的地方,一种悲凉感忽然涌了上来。 那是……真正裴舒的感受。 是啊,她从始至终都被当做一颗弃子所对待,从未感受过被人真正对待的感觉,从出生便是被算计,甚至连死……也是死在裴锦的算计中。 这样的裴府,又如何让人不心寒呢? “我不曾受过裴府一日好。”裴舒道:“既然如此,即便毁了它又何妨?” 第67章 看你算计 裴舒从兰雀殿中出来的时候,背上出了一层汗,连背上的中衣都被浸湿了。 即便她刚刚说的话,也算真情实感,但是和这样的老妖怪互相博弈,总是一件极为耗费心力的事情。 并且隋仪景可是真正能够手剥人皮的,裴舒一时也是忍不住的想,自己在隋仪景这样的一条毒蛇似的人手上讨恩典,会不会自己心愿未成的时候,便是让隋仪景先将在自己给一口咬死了。 只是裴舒也没有太多的去想此事了,因着……夜色将近,满月节真正的宴会即将要开始了。 裴舒回到了裴家一行歇息着的宫殿。 她推了门进去的时候,王氏正坐在殿内,给一旁的裴锦剥着橘子。 听见响动,向着门的方向看过去,瞧见进来的人是裴舒,王氏一愣:“舒姐儿?你……你回来了?” 这话裴舒听起来颇觉得有些刺耳:“女儿,不应该回来吗?“ 王氏也是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摆了摆手:“没,你怎么会这么去想母亲呢?” “母亲只是听说,你被九千岁给唤去了兰雀殿,母亲原还担心着呢。”王氏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围着裴舒的周身打着转。 仔仔细细的瞧了裴舒一遍,却发现裴舒神色轻松,没有任何异样。 这怎么可能呢……裴舒在殿上那样羞辱了隋仪景。 当王氏听到裴舒被隋仪景唤去了兰雀殿的时候,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最好隋仪景好好的折磨了裴舒。 她可是听说,隋仪景贯喜欢剥了年轻女子的皮,去做美人扇,美人鼓。 王氏可是在心里已经想着,裴舒回来的时候,最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才好。那样反而省了她的一道手。 但这一番看下来…… 裴舒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身上的皮肤依然白皙,连一个指甲印都没看到。 裴舒看着王氏这一番动作,大约也是知道王氏在看什么了。 愈发的觉得可笑了,她被叫去兰雀殿到回来,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这个时间,就算是从宫内走到宫外也足够了。 而她却是一边在殿内给裴锦剥着橘子,一边说担心自己。 这一份担心,当真是恶心极了。 裴舒笑着侧开了身:“让母亲担心了,女儿很好。千岁爷唤了我去,只是问了些话,旁的也没什么了。” “毕竟是在宫中,千岁爷又能对女儿做什么呢?” 王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裴舒的决绝之意却是愈发的重了。能从隋仪景那个妖孽手中平安无事回来的人,几乎没有。 但是裴舒却做到了,她不知道裴舒究竟对隋仪景说了什么。但能做到这件事,足以说明,她和隋仪景一样是个怪物,不能留了。 当太阳彻底落下,月色逐渐升起,宫中受邀的世家公爵,也是纷纷向着举办夜宴的丹阳湖去了。 裴舒随着王氏一行过去,路上也有上前打招呼的夫人们。裴舒也不认识,王氏也在前面应对着,裴舒也是乐的轻松些。 到了场地,裴舒在宫女的领路下,到了自己的案几前坐下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宫中的那些贵人们也是纷纷到场了。随着安文帝和皇后的到场,宴会终于是开始了。 依然是那些歌舞乐曲,裴舒也觉得没有意思。 只是看着面前的佳肴,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同时脑海中也在思虑着另外一件事情。 封地…… 这也是在自己即将要走的时候,隋仪景看似漫不经心问起来的一句话。 安文帝给了她嘉柔县主的封号,一并的也赐给了她封地。而真正赐到她手上的封地是那一块,则是交给了万礼司。 而隋仪景正是掌管万礼司的那个人。 她当时一下愣神,又想着快些离开那诡异的兰雀宫,只是连着应了两声便离开了。 现在冷静下来,裴舒忍不住想着,隋仪景那话中的意思是……可以任由她来选吗? 若是这样的话……她能不能选择江南呢?林家发家的地方,林浣县。 “姐姐怎的,没怎么动筷?可是这些菜肴都不合姐姐的口味?” 如黄鹂一般悦耳的声音响起,裴舒也是从自己的思虑中回过神来。 微微转头,看着来人却是那裴锦。 裴舒抬眼看过去,裴锦依然美若天仙,此刻端着酒壶向自己走来的样子,衣袂偏偏,借着月光当真是如仙子下凡,美不胜收。 只是……她来找自己做什么呢?难道为了维持自己在人前大度善良的模样,现在还要来给她敬酒? 裴舒微微点头:“夜里风有些大,胃口便是不好。没什么想吃的。” “那姐姐,何不尝尝这宫中的暖香玉液?这可是宫中的珍品,夜里风的确是大,喝些酒更是能暖暖身子。“ 裴锦一边说,一边将酒液倒进了玉盏之中。长长的一道银丝,只是倾倒的过程中,便能闻到屡屡酒香,的确是珍品。 “姐姐,用一些?” 酒…… 裴舒看着酒盏,却是忍不住想到了裴舒死的那一夜。也是喝下了裴锦下了东西的酒水,最后才是发生了溺死暖汤中的事情。 那这一盏…… 裴舒看着裴锦,却发现裴锦眼中一片坦荡,并没有什么精心算计的样子。难道这一盏酒,真的就是平平无奇的一盏酒吗? 一旁的贵女和夫人们,听见裴舒这边的动静,也是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若是寻常贵女被人这样的盯着,只怕是想着先息事宁人。免得背上了苛待幼妹的名号。 只是裴舒此时,却是将一些东西看的极为的淡。 看了看那一只酒盏,又是看了看裴锦,却没有要喝下去那盏酒的意思。 裴锦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本以为裴锦会生气呢。 下一秒,裴锦却是嗒嗒的落下了泪来:“我知道姐姐与我有些误会,可是姐姐却连这一盏赔罪的酒水都不愿喝吗?” 裴舒瞧着,倒是觉得裴锦变聪明了许多。知道用自己最有杀伤力的东西来行事。 不过…… “我并非是不愿,只是觉得……” 裴舒的手极为的巧,将裴锦手中的酒壶接了过来,又是拿了一个杯盏来,在桌上又倒了一杯。 “一人独饮倒像是在喝闷酒,我与妹妹对饮,可好?” 第68章 我看你演 “那又有什么不能?” 裴锦答应的干脆利落,这样的坦坦荡荡,反倒是让裴舒心中生疑。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自己一直以来遭受了许多的背叛和不公,所以心中便天生的对她人的示好充满了怀疑。 这念头一起来,裴舒立刻否定了。 不对,她与裴锦,与王氏,如今本就是站在了势同水火的局面上。裴锦又素来骄傲,不可能向自己服软。 即便裴锦此刻是喝了,她也断然不能喝下这一盏酒。 裴舒端起酒盏,在宽大的衣袍遮挡之下,将那酒水尽数泼进了衣袖之中。 将空着的酒盏放在了桌上:“谢过妹妹的好意了,只不过我与妹妹一向和睦,向来也无别的恩怨。所以……这等请罪的话,以后也不必再说了。若是被旁的人听了去,恶意揣测着,还以为我们姐妹不睦呢。” 裴锦面上一僵,也是点了点头。 等着回到王氏身侧的时候,裴锦才是没有了丝毫的伪装,将酒壶重重的搁在了案几上。 “母亲,这就是你让我去给她倒酒?旁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向她低头了。” 王氏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不悦的裴锦,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贱人刚刚可有喝了?” 裴锦还生着气,不忿的点了点头:“母亲既然说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做的圆满。我当然不会将酒水重新端回来。眼看着她饮下了一盏,才是回来了。” 王氏听罢,才是放宽心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末了,又是问着:“你刚刚也在人前,喝了一盏?” 裴锦不解其意的点了点头。 王氏面上的笑意更重了一些,如此就更好了。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喝下了那酒水。 那么,一个若是出了事,一个没出事。众人也不会怀疑到酒的问题上来。 王氏握了握裴锦的手,一点点的用力:“放心锦儿。母亲既然说过要将最好的东西给你,就一定会给你的。你且看着。” 就算裴舒今日在宫中大放异彩,更是得了县主之位又如何。 今日,她要让裴舒在宫中得到的,统统在宫中都吐出来不可。 …… 裴舒端坐着,将沾染了酒液的衣袖拿的与鼻尖更近了些。仔细的闻着这酒液之中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酒液的味道,无非就是那几种香型,稍微一闻便是能够知道。 她要闻的便是那酒香之外的味道,只有知道这酒液之中掺了什么东西,她才能够更进一步的去推测出,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酒液浓重的香气影响下,想要从中分辨别的气味变得有些困哪。 裴舒却没有放弃,仔细的辨别着。 马尾草,断香铃,孟涵草…… 好一番辨认,裴舒也只能从这气味中辨认出几种。但是这几种,也足够裴舒去推断了。 这些草药,她过往在配制香料的时候,会用在助人安眠的香料之中。 即便此刻它们的出现并非是以香料出现,但是本身的公用却并不会发生多少区别。 再根据刚刚裴锦也敢饮下这一盏酒的样子来看,这酒水之中应该是掺和了会让人疲乏困顿的药物才对。 可若是再往深了想想,即便不是春药或者毒药,但裴锦也是断不会为了让她喝下,而自己也饮下……那么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 裴舒看向了王氏,王氏正在与一同坐的贵妇人们觥筹交错,谈笑自如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萌发。 除非策划了这件事情的人并非是裴锦,而是王氏。并且王氏并没有告诉裴锦自己的计划。 好……很好,那她倒也是想要瞧瞧,王氏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了。 时间又是过了一会儿,估算着时间,也该是那药效要发作的时候了。裴舒的身子一点点的靠在案几上,只是用一只手斜撑着,好似极为困顿了似的。 王氏在一旁,将裴舒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尽收眼底。看着裴舒有些坐不住的样子,忍不住喜上眉梢。 向着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 手中端着一盏酒水向着裴舒走了过去,离着裴舒愈发的近的时候,脚下忽然间便是一滑。 下一秒,那方盘上端着的酒水,尽数泼在了裴舒的衣裙之上。 那宫女黄慌张的跪下:“是奴婢错了,奴婢一时粗心,没有注意到脚下,所以才是脚下一滑,污了贵人的衣衫。” 裴舒还没说什么,王氏已经是翩翩然走了过来,面上带笑,好一番宽容大度的主母姿态:“无事,无事。还好只是一些酒水罢了,没有烫到便是算了。” 裴舒心中好笑,替他人大度,这倒是王氏最擅长的伎俩。 不过现在……她还是要装作疲乏厉害的样子,身子微微后仰着,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王氏见裴舒那一番半睡半醒的样子,心中极为满意。 向着那宫女道:“如今更深露重,若是一直着了这一身湿衣裳也不是个事,宫中可有能换的衣裳。你且带着去换一身便是了。” 那女官满是一番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道:“有的,奴婢这就扶着县主去换一身衣裳。” 宫女扶着裴舒起了身,向着人群外走了出去。 高位之上,隋仪景眯了眯眸子。这个小麻烦精,看来又是惹上事儿了。不过…… 目光落到王氏的身上,一些旧事又是忍不住涌上了脑海。 罢了……若不是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解决一个王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麻烦事。 但他也是重诺之人,王氏他不能动,那就还是交给裴舒自己解决。 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若是连一个王氏都处理不了。那也不必谈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了。 然而注意到这极为细微一幕的,除了隋仪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鄢廷恩端起酒盏,将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看着裴舒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眸色更深了一些,若有所思。 …… 宫道之上,宫女扶着裴舒,感受着裴舒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累的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 “呼,呼……这王夫人下这么重的药干什么?我以前可是在菀嫔娘娘身前伺候的,那里干过这种粗重活计。这不是要把我累死吗?” 裴舒没有睁眼,听着那字句。 菀嫔—— 呵,有意思。 第69章 至死逼问 裴舒干脆是装着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任由着宫女搀扶着自己走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裴舒感觉到宫女的脚步稍微放缓了一些。 裴舒微微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瞧了瞧自己现在是在何处。 大致一瞧,竟然是回到了裴家一开始歇下的寝殿前。 宫女颤颤巍巍地将裴舒扶了进去,将裴舒放置在了贵妃榻上,一屁股靠着贵妃榻坐了下去。已经是快要入秋的时候,却因着扶着裴舒一路走过来。她身上都是汗湿了一层。 宫女一边喘着气,一边叫骂着:“真是累死我了,这一旦事成之后,我可得让娘娘好好地赏赐我才行了。” “是吗?这事要如何才算成呢?” 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宫人一惊刚刚是要回头。一道丝帛已经是如同灵蛇一般的从后面绕上了她的脖子。 裴舒极为灵巧地用脚跟抵在了宫人的后背上。那宫人坐在地上,整个后背都靠在贵妃榻上,此刻被裴舒压着,起也起不来,那手拼命地想要将脖子上的丝帛给扯断,却发现连手指都插不进去。 裴舒极为巧妙地控制着丝帛的松紧,维持在一个不会将宫人勒死,却又一直压迫着气道,让她头脑发昏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醒着,难道,难道你这一路上都是装的?”宫女脊背发凉,却又硬气地威胁着:“我可是菀嫔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天香,你要是敢害我,娘娘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你的。” “天香姑姑,我若是你,只怕这个时候不会说这种威胁的话。” 裴舒一点点地将手中的丝帛给收紧,天香只感觉脖子上的压迫感,越发的重了些,连吸气都有些做不到。 她没有料到裴舒不过一个小女子,竟然是真的敢对她出手,而且……像是想要杀了她一般。 “不,求求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求县主放过我。” 裴舒神色森冷:“你是个聪明的,你应当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为什么在我酒中下那些卑劣之物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将我绑到这里来,那么在这里等着我的那个人是谁,就足够了。” 天香心惊肉跳,这县主和王氏所说的愚笨不堪全然不同啊。不仅条理清晰,而且这么快就分析出了一切。 “你现在,还在想着该怎么编谎吗?” 天香感觉到脖颈上的丝帛愈发的重了些,好狠辣的丫头。天香一下被吓得不行,连忙拍打着贵妃榻的一侧。 “我说,我都说!县主且停停手。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感觉到脖颈上的丝帛松开了些,天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也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她隐约觉得,若是自己再有任何的隐瞒,只怕她真的会被这丝帛给活活勒死。 天香有些惊魂未定:“是李沐修……” 裴舒在脑海之中不断地回忆着这个名字,却是无论她如何去想,也是有些想不出与这个名字有关的那张脸。 “他是谁?为何要让他出现在这里?” 天香不敢隐瞒,只能是继续道:“那李沐修是定宁公主身边,如今较为得宠的面首。菀嫔娘娘已经做好了安排,再晚些时候便会让李沐修到这房中,与县主坐实私会有染之事,好让县主背上骂名。” 裴舒脑海之中极为快地捋着这其中的关系。 天香的命如今被她握在手中,同样的,她为了防止天香说谎。步步紧逼,就是为了不给她去思考的机会。 那么所说的,必然都是脑海中知道的东西,没有说谎的余地。 定宁公主身边的面首…… 裴舒原以为定宁公主当初为了蒋炎彬能够做出毒杀他的事情,心中应当是爱惨了蒋炎彬才是。 所以自己初次询问绿竹,定宁公主与蒋炎彬是否完婚时,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才会那般意外。 如今,又是知道了定宁公主竟然养了一个钟爱的面首,那这事情,似乎就更怪异了。 “我还想问另外一桩事情……为什么是李沐修?” 天香没想到裴舒竟然会问得这般细,只是背后所牵扯的事情越发的多,一时间也是有些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答。 裴舒将脖颈上的丝帛一紧:“还需要想吗?” “不用想不用想。”天香连忙道:“是因为,那李沐修与蒋状元长得极为相似。菀嫔娘娘今日在殿上的时候,察觉出县主与蒋状元之间似有些情愫。所以……便是想到了这个法子。一旦县主与李沐修的奸情被众人发现。那么便可以说是,县主恋慕蒋状元郎而不得,才是与李沐修有染,以作慰藉。” 裴舒听着那话,气着气着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来自己当真是被人当成了淫娃荡妇了,她对蒋炎彬的恨,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也都成了她蓄意勾搭。 裴舒稍微想了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似乎也想明白了。 定宁公主看来并非是舍弃了蒋炎彬,相反是爱极了他。不然也不用找了一个相似之人用以消遣。 至于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裴舒此刻没心情去计较。 却是知道,定宁公主最不喜旁人沾染她的东西,若是自己今日一旦坐实了与李沐修的奸情。 那么不仅仅她的名声尽毁,出了宫,定宁公主同样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险些死在定宁公主手上两次,裴舒的眸中带了几分嗜血之色。 手上的丝帛,一点点地收紧,抵在天香后背上的脚跟,也用上了劲。 天香察觉出不对劲,不断地拍打着,手上动作剧烈地抓着什么东西。殿内的摆件都被她的动作给打乱在地。 “不,你说过,会放过我的!你不能……你……” 裴舒眼瞧着天香不再用力挣扎,身体逐渐像是一块破布软在一旁,才是松开了手上的丝帛。 她知道轻重,也没有想过此刻要天香的命。只是将天香给勒得昏过去了而已。若是她一直醒着,难保不会妨碍她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王氏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对自己下手,她要是不回敬一二,似乎就显得她脾气太好了一些。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一盏酒,裴锦也用是用了的。 第70章 另有安排 裴舒正是下了贵妃榻,处理昏过去的天香。 鼻尖动了动,随即皱了眉头:“安公公,你既然已经到了,又何必要做那梁上君子呢?” 悬于梁上的小安子一惊,又是有些无奈。 临着来的时候,千岁爷还与自己说,要注意小心些自己的行踪。他还觉得千岁爷有些太过高看了裴舒。 裴舒就算如何厉害,也只是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子罢了。 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与千岁爷打赌,若是被裴舒发现了行径,回去了便自行去领一顿板子。 千岁爷那时还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他可总算明白那笑是什么意思了。小安子身形如燕,轻飘飘的便是从梁上落了下来。 脚尖触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裴舒心中惊愕,她只知隋仪景轻功了得,却没想到他身边的人也有着这样的本领。 小安子向着裴舒躬了躬身道:“奴才见过县主,只是奴才不解,奴才自觉隐藏得不错,为何县主竟然还是能发现奴才。” “香气。” 裴舒回答得干脆利落:“你今日给我送来千岁爷的六弦琴时,离我很近。而我恰好鼻子极为灵敏,记下了这个气味。” 小安子有些意外。 裴舒却没有停下,继续道:“是千岁爷让你来的?” “是。”小安子回过神,带着和善的笑:“千岁爷在宴会上时便察觉有些不对劲,奈何那样的场面千岁爷不能离席。便是让奴才跟过来,若是县主有什么危险,便让奴才出手。” 谁知道,这前脚刚刚潜到了梁上,便是看到了这么厉害的一幕。 刚刚那缠绞天香的法子,可谓是一个快准狠,手上功夫没有丝毫的犹豫。这和寻常世家中那些踩死一个蚂蚁都吓得哇哇乱叫的贵女截然不同。若是裴舒,刚刚想杀的话……说不定还真杀了。 略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千岁爷对裴小姐总是特别的。 裴舒点了点头,别的没仔细听,反正知道这位安公公是隋仪景叫来给她帮忙的。 向着小安子招了招手:“安公公,既然来都来了,烦请帮个忙。” 小安子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去,见裴舒正拉扯着天香:“县主是想处置了她吗?那不如交给奴才。左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拖到万礼司去了,也无人敢过问的。” 裴舒笑着:“你准备怎么处理都行,只是现在,我需要的是她身上的一身衣服。” 小安子双手横在天香的腋下,便是将她给架了起来。 裴舒一边解着天香的外袍,一边问着另一桩事情:“安公公,裴锦可在宴会上?” 小安子自是知无不言:“回县主,已是不在殿上了。裴二小姐觉得有些疲乏,让人扶着下去休息了。奴才若是没记错的话,正是歇在离着宴会旁不远的行宫中呢。” 裴舒道:“一会儿,安公公可否带我去一下?” 小安子:“那自然是能的,千岁爷吩咐了,不论县主要做什么,奴才只要能办成的都要紧着办好的。” 裴舒瞧了一眼小安子,心中对于隋仪景调教人的手段又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从头到尾,连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只是给到了她回答,同时给予了她帮助。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倒是一句都没有,不愧是能够在隋仪景身边行走的人。 裴舒刚刚解下了天香的外裳,忽地,又是有什么东西从天香的身上掉了下来。 这是…… 裴舒奇怪地将那东西给捡了起来,看着是个小方盒子样的东西。正是要拧开瞧瞧里面装了什么时,小安子连忙道:“县主可别打开。” 见着裴舒不解的样子,小安子连忙解释着:“县主未在宫中行走,许是不知道。这种匣子中装着的是用来在男女情事的时候,诱使动情的东西。这屋内闭塞,香气若是一旦散开了,奴才是个阉人倒是无妨,只是怕县主难受。” 裴舒握住那匣子的手,猛然紧了一下。 宫殿之中并没有点燃火烛,但此刻,即便小安子看不清裴舒的脸色,也能够察觉到裴舒的气场有些变了。 一股情绪极为快的在裴舒的心间蔓延开来…… 好,真好。王氏果然是手段高的,不仅仅给她下了迷药,甚至连催情的欢好之物也给她准备好了,就是想要让一切都万无一失吗? 今日,那盏酒,自己奈何只要饮了一口。恐怕就要顺了王氏的意了。 裴舒将那催情香给收了起来,既然王氏要给她用,那么她就将这好东西留给裴锦。 极为快速的将天香的衣裳换在了自己身上,鬓发间的珠钗也是取了下来,极为利落的学着天香的发髻样式,给挽了一个。 这时候正是夜色浓重的时候,只要裴舒将头低下了一些,任何人都认不出来这是裴家的小姐。只当是宫中的宫人。 只不过……这只是她的第一步罢了。 …… 夜色深重,一轮圆月高挂于天际,银白色的月光落下,给整个皇宫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银霜似的。 一个人影正走在宫中的廊道之上,面带春风的向着御花园的行宫而来。 前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沐修。 李沐修轻摇着手中的纸扇,一想到今日能够与裴家的嫡女一亲芳泽,面上的笑便都是要藏不住了。 给定宁公主做面首,说的好听是得了公主欢喜。但他却知道,说出去也只是一个男宠罢了。永远是上不了台面的,并且做不了官,得不了势。 可若是能够与裴家嫡女鸳鸯露水,那可就不一样了。 一旦欢好之事坐实,裴家那样大的世家为了颜面,也定是会招了他入府去做赘婿。 一个堂堂裴将军府的嫡女赘婿和定宁公主的面首,这两者之间,究竟该作何选择,想来只要是个人便都能够想的清楚。 此事若真成了,那他还得抽空去多谢王氏了。 正走着的功夫,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来人可是李沐修公子?” 一身宫女着装的裴舒站在门口,缓缓的抬起头,眼底露出一丝狡狭,寒光似箭芒。 第71章 想生儿子 李沐修未在宫中行走过,所以宫中的宫婢并不识的完全,但是他来时却是知道,会有菀嫔娘娘身边的宫人将那昏睡过去的裴家大小姐带过来。 这位能够一言叫出他的名字,想来…… 李沐修迟疑了一下,问着:“是天香姑姑?” 裴舒一笑,看来他没有白等。只不过李沐修的到场方式有点在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李沐修也应当是这棋盘中的一粒棋子才对。 现在他这般清醒,脚步稳健的走过来。看来是知道内情,并且有意为之了。这般一想,便再没有任何的迟疑了。 裴舒点头,模样极为恭敬:“是了,奴婢在此处专门恭候李公子多时了。” 裴舒借着月色抬头打量了一下李沐修,那张脸,的确是如同天香所说,和蒋炎彬极为相似,一眼瞧过去,有七八分蒋炎彬的模样。 只是,两人身上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李沐修虽然也是一派文人模样,但是浑身上下却透着几分痞气,那眼眸中最深的地方,掩藏着几分欲望,那是……对于女人,对于权势,对于财富的渴求。 也难怪能够被菀嫔和王氏所利用,人若是有所图,那便总是有软肋的。 李沐修向着天香身后的方向瞧了瞧,面上笑意更重了些:“天香姑姑在这里,看来县主应当就在里面了。那我这就进去……定会让县主,好好的尝尝滋味。” 裴舒咬了咬牙关,却还是笑着,拦下了要往里走的李沐修的动作。 “李公子且慢,奴婢之所以在这里候着公子,正是因为县主不在此处。怕李公子空跑了,所以前来此处等候呢。” 李沐修微愣:“县主不在此处?那……” 裴舒道:“此番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由宫中的公公带去了宴会一旁的行宫中歇着了。奴婢在这里等候,为的就是给李公子带路呢。” 李沐修未察觉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道;“那还等什么呢,还不赶紧带我过去?若是县主的药效过了可就遭了。” 裴舒自是恭顺的不能再恭顺了,点头走在前方。 离着裴舒不远处的地方,小安子的身形正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正好给裴舒带着路。 跟着小安子带的路,原本陌生的宫中廊道变得极为清楚明了。节省了不少的功夫。 一直走到那行宫前头,小安子的身形才是一晃神消失不见了。 裴舒看着那行宫的外侧,按照以往的规矩,宫中的每一处宫殿外侧都是会有侍卫看守的,即便是荒废的,无人居住的宫殿也是如此。 但此刻,却没有侍卫。 看来,小安子这一路上提前已经是打好了招呼啊。 裴舒松了一口气,领着裴锦走到了那行宫的殿门前,笑着道:“李公子,县主就在里面了,此刻也是正睡着呢。你成与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沐修像是道谢似的,连连向着裴舒拱了拱手:“谢过天香姑姑了,姑姑的好我记着呢,待我成了裴家的赘婿。会封个大红包给姑姑的。” 裴舒闻言,笑意愈发的重了。看着李沐修就要入殿内,又是想起了另一样东西。 从衣袖中掏出那一盒催情香,递给李沐修。 李沐修伺候定宁公主的时候,见到过这种东西,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还不等裴舒开口,一把抓过了那个小盒子,连连道谢:“多谢姑姑还为我准备这个,真是千言万语难谢过啊。” 说罢,捧着东西便是钻进了殿内,将门给带上了。 裴舒一步步的向外走着,想到刚刚李沐修一脸像是捡到宝一样的表情,还说要封一个大红包感谢她。心中就愈发的好笑。 长了蒋炎彬的脸,却没有长蒋炎彬的脑子。 也难怪只能够做定宁公主的面首而已。 裴舒极为难去想明白这李沐修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入了裴府当赘婿,定宁公主就会看在裴家的威势之下,不敢对他出手吗? 若他是这样想的,那只能说这李沐修将定宁公主想到太良善了些。 走出了行宫,裴舒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月色,只觉得,今夜……一定会非常的精彩。 刚刚走出行宫,便看到小安子已经在宫道外等候着了。 小安子见裴舒出来,也是迎了上去:“县主已经处理妥当了?县主的衣裳和首饰奴才已经取过来了,奴才这就带县主去换了。” 裴舒没有异议,跟在小安子身后走了一段,才是想起来天香的事情。 “安公公,不知天香她……” 小安子陪着笑:“县主放心,奴才刚刚也没去偷懒。已经将天香丢到万礼司去了,想必是不会在县主的面前,让县主心烦的。” 万礼司,整个大夏朝最为核心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情报的搜集和各类人员的审讯。那里面审问人的手段,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凡是进了万礼司的人,就没有好生生的从里头出来的。 裴舒一愣,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她领着李沐修进了行宫又走出来。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安公公费心了。” 小安子:“县主客气,奴才只是按照千岁爷吩咐的办事而已。” …… 宴会。 宴会此刻已经举行到了中段,满场的王孙公子,世家贵女皆是借着赏月之名,在宴会上游走动着。 王氏想到今夜接下来会成的事情,心中也是愈发的愉悦,连着喝了好几盏酒水,面上也浮起了几分红霞。 裴无涯坐在王氏一旁,王氏虽然已经生下两子,但是身形依然颇有风韵,且保养的极好,此刻多饮了几盏酒,面上飞霞的样子,更是勾的他心口痒痒的。 裴无涯扶了扶王氏的腰:“夫人,你不可再饮了。再喝下去便是醉了。” 王氏点了点头,笑意盎然:“老爷这一说,我当真是有些醉了。不如老爷扶我先回行宫中歇息着?” 说着,又是勾住了裴无涯的脖颈,满是诱惑道:“老爷,妾身还想再给老爷生个儿子呢。” 第72章 我也不活 裴无涯闻言,小腹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在王氏腰间的大手,也愈发变的不老实了起来,声音也是哑了哑:“为夫,这就扶夫人去休息。” 王氏笑吟吟的,模样如花一般。 她刚刚饮了那么些许酒水,固然是高兴的。更多的也是在算计着,让裴无涯扶着她回了那落脚的宫殿。 按着时间盘算,裴舒此刻只怕是正在和那李沐修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就是要让裴无涯好好瞧瞧,即便裴舒琴棋书画四艺俱佳又怎么样,她依然是个放浪形骸的荡妇,她要用了此局,将裴舒给彻底置之于死地。 裴无涯扶着王氏,一步步的到了御花园旁的行宫。 王氏将耳朵拉的极长,想听听里面激烈的动静,却发现极为的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嗯?她不是叮嘱了让天香带上一些催情香吗?难道是忘记用了? 裴无涯推开了殿门,王氏看着空荡荡的殿内,原本的醉意此刻也已经醒了大半。 “诶,怎么会……” 王氏本想要在裴无涯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殿内的情况,却让她一时难以保持冷静。 一个人都没有? 她想象中的,应该是两具不断纠缠的身体,那如兰似麝一般的迷情香气,正在动情的两人。都没有出现,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裴无涯的欲望也被王氏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弄没了,正是要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夜色之中,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父亲,母亲?” 王氏惊诧的回头,却看着裴舒正迎着月色之中,一步步的从夜色之中向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风轻轻的拨动裴舒的衣摆,竟是给了人几分清冷脱俗,出尘如仙的感觉。 王氏转头看了看殿内,又是看了看面前的裴舒,一副像是见到鬼似的模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裴舒一脸懵懂无辜的看着王氏,像是真的不理解似的。 王氏到了嘴边的话又是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不行,她不能说。若是在老爷面前说了,便是会引起裴无涯的怀疑。一时面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屎一般的难看。 裴舒却是道:“女儿原本喝了些酒有些困乏,原本天香姑姑是要带着女儿回来歇息的,但是夜里风大,这么一吹又是清醒了些。女儿又是听着天香姑姑说起宫中此刻白水莲开得极好,便是央求姑姑带着女儿去看看了。” “这一走,等着再回宴席的时候,瞧不见母亲和其她几位妹妹。听着宫人说,父亲母亲向着行宫这边过来了。女儿便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父亲母亲真的在这里。” 裴无涯正色点了点头:“天香姑姑,是菀嫔娘娘身边贴身宫女,你怎可这般劳烦于她?此事不可再有下次。” 裴舒恭顺的点了点头:“女儿谨记。” 王氏的一颗心却是逐渐的向下沉着,逐渐的落入深渊。 不对,这全都不对。天香是她的人,怎么可能会带裴舒去看那什么无聊的白水莲。 就算中途发生了些意外,真的如同裴舒所说的那样。那李沐修又去了那里?若是李沐修此刻衣衫不整的在行宫中,她也可以说,李沐修与裴舒情投意合,专门约好了在此处与裴舒幽会。 偏偏,没有哪一条路,是按照她所想的行进着的,究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裴舒站在那里,忽然像是猛地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女儿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听说宫中闹贼了。” 裴无涯蹙眉:“闹贼?” 裴舒点了点头,模样说不出的乖巧,轻声笑着:“女儿从宴会上过来的时候,正是听着宫中有侍卫到殿上通报,有鬼鬼祟祟的影子到了宴会旁的偏殿那边。” “有人说是贼人,有人说是野鸳鸯,一时之间争论不休。宫中的侍卫正在那边搜寻着呢,京城中有些显贵人家,也是去凑那个热闹了。” 裴舒低头笑了笑:“女儿原本也是想去看看的,又怕平白惹了是非,便没有前去。” 王氏陡然尖叫:“你说什么?宴会旁边的偏殿?” “是。”裴舒应着。 “天哪,锦姐儿正歇在宴会旁的偏殿呢。”王氏满是慌了神的模样,竟然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裴无涯扶住王氏:“夫人,你莫急,这里是宫中很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那怎么说的好?”王氏目光凶狠,完全听不进去裴无涯的话。 目光又是看向裴舒,一字一句道:“谁不知宫中鬼魅众多,要是一不小心着了道,谁又能说的好?” 今日的一切,只要和裴舒占了边的,就没有一件是顺顺当当的。全都变得诡异莫测。 本该成为垫脚石的裴莫名其妙的成了四艺的头名,得了县主的封号 此刻应该在殿中与男子苟合的她,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偏偏裴锦所在偏殿闹出了这偶贼人在那边的动静,王氏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并且……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裴舒干的。 裴舒迎着王氏审视般的眸子,面上只是挂着清淡无波的笑意。 王氏料想不错,那些消息的确是他托小安子散播出去的。既然要闹大,那不如就闹得整个宫中人尽皆知。这下所有人都向着偏殿过去了,总能有些花招出来了。 只是王氏此刻就算猜到了又能如何?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同样的,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王氏手脚发软的拉住裴无涯,声音之中满是哀求之色:“老爷,快带我去偏殿,我要去看看锦儿,她不能出事啊,她是我的命啊。如果她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裴无涯见王氏这般激动的样子,连连点头安慰着:“好好好,我这就带你过去。” 裴舒看着王氏和裴无涯离开的背影,顿了顿,也是小步的跟了上去。 她和王氏都是布了今日一整局棋的人,那么……现在也是要收子的时候了。 她岂能不在场。 第73章 突遭变故 宫中之人对于那些个八卦艳史当真是都有着几分好奇心。 裴舒跟在王氏和裴无涯身后到了行宫偏殿的时候,那行宫的外头赫然已经是围了不少的人了。 一些王孙贵女一边瞧着,一边也是议论着。 王氏心头一凉,不知道那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面上呈了一片土色。 一回头狠狠的剜了一眼在身后走来的裴舒,又是不甘心的上前,一把抓住了裴舒的手臂。 那手指宛如鹰爪,狠狠的抓入了裴舒的胳膊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裴舒的胳膊给拧断似的。 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够将声音压的低一些,担心一旁的人会察觉出什么异样。 “这都是你的手笔是吗?若是我的锦儿遭遇了什么不测,我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手臂上传来的痛意愈发的明显,可比如这点痛,心中却只觉得愉悦极了。 “母亲说的什么,怎么我全然听不懂呢?倒是母亲竟然觉得此事与我有关?是不是将我想的有些太厉害了些?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怎么会有这般通天之能。” 王氏气极:“你……” 裴舒却是直接打断了王氏的话,遥遥看了一眼那殿内,唇角的笑意又是多了几分莫测。 “母亲还是先去瞧瞧妹妹。一直传言,宫中有贼人擅入。若是不小心入了这偏殿,那可就不好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谁又说的清呢?” 王氏犹豫的很,一旁的宫舍,宫中的侍卫皆是探查过了。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现在只剩下这一处偏殿了。 眼见着带头的侍卫首领,已经走到了殿门前,马上就要推门进去了。 王氏连忙是拦下了:“诸位先等等。” 王氏不愿将那门给推开,她怕极了,可是如今的局面,俨然已经是由不得她了。贼人擅闯,这样的罪责宫中的侍卫们可担待不起,定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首领侍卫回头,见来人是裴将军府上的王氏。想到同为武将,对王氏也算是客气。 拱手道:“王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无,无事。”王氏脸上没有血色,显得有几分病态:“是这样,我府上的二小姐因着宴会上多饮了几盏的缘故,正在殿内歇着。殿内只有小女一人,几位皆是男人,若是进入……只怕有所不妥。” 侍卫首领闻言,点了点头,似是体谅王氏。 却并没有移开一步,只是道:“王夫人,护卫宫中安全是属下的职责,若今日因着漏下一间宫殿,而放过了贼人,因此伤了宫中的主子。这般罪责,属下可担待不起。所以……” 侍卫首领一顿,语气更是硬气了几分:“这间宫殿,今日必须要搜。” 话音落下,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向着一旁的侍卫道:“进去,给我搜!” 一声令下,那门便被重重的推开,王氏在一旁想拦都来不及。 殿门被打开,一股甜腻暧昧的香气便是从屋内传了出来,并且伴随着的还有声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即便还未入内,却也看到那地上散落的件件外裳和衣袍,顺着那一路,正是向着殿内的床上去了。 休息的偏殿本身就不大,稍微一眼便能将殿内的情况给一览无余。 那床上拉下了帘幔,隐隐绰绰间,还能瞧着两个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那张床也被摇动的吱吱作响,愈发的让人脸红心跳。 在门前的侍卫首领众人,也是没有料到,原本是来抓贼人的,现在贼人没抓到,反倒是抓到了一对野鸳鸯。 听着王夫人刚刚说的,这里面歇着的似乎是裴家的二小姐裴锦。 那,另一个男人又是…… “诶,母亲说二妹妹歇在这偏殿,可是……难道这床上之人是……”裴舒不知何时走到了王氏的身边。 话语说的轻飘飘的,却是让王氏难以平静下来。 完了……全完了…… 王氏惨白着脸色,正要一步步往里走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母亲?大姐姐?” 那声音如同仙乐一般,清脆悦耳。 王氏和裴舒都是一愣,两人几乎是齐齐转身。裴舒看着从人群中走上前的裴锦和裴雪贞,压下了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心中有些不解。 奇怪裴锦怎么会从殿外出现,按照小安子所说,此刻躺在殿内的不应该是裴锦吗?若那人不是裴锦,那又会是谁? 王氏却是喜上眉梢,连忙几步上前,颤抖的握住了裴锦的手:“锦儿,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可是你不是应该在殿内休息吗?这是……” 裴锦瞪大了眼睛,浑身都透着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一出现便是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女儿原本也是歇着的,可是忽的听到些动静被吵醒,出了偏殿。发现是四妹妹受了伤。” 裴雪贞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一只手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掩在另一只手臂上,这一瞧便是看到另一只手上缠绕着绷带。 裴雪贞声音,细细的又很小声:“我实在是蠢笨,原本想来找姐姐说说话的。但是还没到殿内,便是摔了一跤。不仅扰了二姐姐的休息,反倒还要二姐姐带着我去寻了宫中的太医院,帮我上了些药。” 王氏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以往,她总是瞧不起裴玉菲和裴雪贞这二房和三房的人。 越是让裴锦也不必与她们有过多的交集,但此刻,心中却是真真的有几分欢喜了。 “无事,无事。锦姐儿本就是姐姐,照顾妹妹们,也是应该的。” 裴锦好奇似的打量着殿内:“这一路上回来,听着宫中看热闹的那些夫人们说,宫中闹了贼人,难道是在我的殿中吗?” 王氏和裴舒也瞧向了殿内,两人心中都是带了几分疑惑之色。 若是屋内之人,并非是裴锦的话,那么此刻在殿内的又是谁呢? 裴锦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散落在殿内的一件肚兜,惊慌道:“天哪,那件肚兜……那,那不是三妹妹的吗?” 第74章 是谁做的 王氏闻言心惊不已,但俨然没了刚刚那般的担忧和慌张。 此刻,只是端着身为当家主母的威仪,哭嚷着:“菲儿?怎么会是菲儿啊?天哪,神仙菩萨啊,这可让我回去怎么见了你父亲啊。” 一边哭嚷着,一边又是担心极了似的,三步并做两步的便是向着殿内冲了进去。 裴舒眼瞧着,心中却愈发的冷笑了。 若真担心,便不会刚刚那般大喊大叫,恨不得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裴玉菲在宫中与人有染了。看来王氏并没有忘了二房当初在那一桩巫蛊祸事之上,对裴锦所做的事。 如今,也是恨不得要将裴玉菲也给彻底拉入深渊,才肯罢休。 王氏面上悲戚慌乱,心中却是高兴的很。虽然这事情变来变去,最后弄到了裴玉菲的身上。 可她瞧着裴玉菲也不痛快,能乘此机会除了一个裴玉菲,倒也是一桩好事。 王氏一把掀开了那床前遮掩着的帘幔:“霏姐儿,你怎么能够与这……” 野男人那三个字刚刚是要说出口,又是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因为,此刻在床上正纠缠成一团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裴玉菲和当今的旭王鄢廷恩。 王氏都有些愣住了,连着后退了两步,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着进来的裴舒等人自然也是将这一幕给收入了眼底。 裴舒愈发的有些搞不清楚在她离开之后,这殿内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她带进来的人不应该是李沐修吗?怎么等着她现在来抓奸了,好好的李沐修变成了鄢廷恩呢? 殿内的一番动静,也是让正情到浓时的裴玉菲和鄢廷恩,逐渐清醒了过来。 瞧见殿内忽然出现的众人,两人纷纷都是一惊,连忙将床上的锦被裹在了身上,努力的遮挡着。 可那锦被终究有些,那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深红的痕迹,也愈发的说明了两人浓情时是多么的激烈。 裴锦身子因为气愤,有些发抖。两步上前,一巴掌便是打在了裴玉菲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侮辱裴家家风的事情?你这般,将我们裴家直直与何地?” 裴锦心痛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连看都不敢去看鄢廷恩。 在众人前,她未曾表露过对于鄢廷恩的心意。 此刻,只能是以裴家的名声,给了裴玉菲一记耳光。 可又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向着鄢廷恩道:“旭王殿下,臣女一直以为你与我大姐姐有所情愫,现在瞧起来原来并不是。大姐姐反倒成了你和这贱人的挡箭牌,你与裴玉菲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放肆,你竟然敢这般的质疑本王?” 鄢廷恩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眼看着裴舒饮了许多酒,已经神志不清。他有些担心,才是跟了过去。然后……他便是觉得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再发生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印象。如今这般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铸成大错。 鄢廷恩恢复了理智,一双眼此刻又是重新恢复了一片冰冷之色。 在一众人群之中,一眼便是看到了站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裴舒。 他是一路上跟着裴舒过来的,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难道……他会中了这样的计策,都是因为裴舒做了什么吗? 裴舒迎上了鄢廷恩的眸子,瞳孔之中皆是一片坦坦荡荡。 今日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一开始所计划的范围。她的目标本来是裴舒,现在的这一切,她也有些无法理解。 只是…… 裴舒注意到缩在床角的裴玉菲,她虽然一脸的惶恐不安的模样,可是……裴舒却是从她的眼眸的最深处,即便她一直努力的掩饰着,但还是被她发现了,那好像是一丝丝……喜悦? 王氏知晓裴锦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对于鄢廷恩的心意,本就对鄢廷恩不算满意的王氏,见着鄢廷恩竟然这般的对自己宝贝着的裴锦。 立刻是上前了一步,面上是压抑着怒气的笑,出口便也是不客气:“旭王殿下的事情,原本我们这些臣子是不便多过问的。但殿下与我府上的小姐这般不清不楚,也不容我等置喙,未免也是有些太霸道了些。不过无妨,我也是要去见了陛下,让陛下评评理,看此事应当是要如何解决才是好的。” 说罢,拉着裴锦便是出了偏殿。 裴舒深深的瞧了一眼床上的二人,便也是跟在王氏的身后走了出去。 鄢廷恩知晓此事的严重,刚刚是想要下床追出去。然而脚刚刚落地,便是软的站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 后腰也传来一阵阵的酸软之感,这是……纵欲过度后的表现。 裴玉菲也连忙下床想要去搀扶:“殿下……” 那两团温香软玉紧紧的包裹住手臂,鄢廷恩侧身正看着裴玉菲一脸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 但此刻的他,却是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一把便是将裴玉菲给推开。 “滚!” 真是坏了他的大计,裴玉菲虽然也是裴家之女,可她父亲却只是一个九品的小官,这样的女子帮不了他任何,反倒是害了他。 …… 裴舒走出了偏殿,发现王氏的脚程倒是快的很。 她跟着出来,王氏已经不见了人影,而且门外已经有侍卫将宫殿给围住了。 侍卫拱手:“县主,此事牵扯甚广,在得了皇上的意思之前。还请县主也不要离开此处。” 裴舒也能理解……毕竟是皇子闹出来的丑事,涉及到天家颜面,又怎么会容许此事传出去呢? 点了点头,便是在殿外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裴舒正想着今日发生的这种种一切时,隋仪景来了。 依然是那样的浩浩荡荡的阵仗,隋仪景掌管万礼司,也统管宫中的大小事务。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该来。 隋仪景让众人免了礼,便瞧见站在那的裴舒。 虽然只是一人,却也不卑不亢,让人无法忽视。 像是山谷中生出的兰花,纯洁无瑕又极为坚韧…… 一种罪恶的念头在隋仪景的心中缓缓的滋生着,怎么办呢……越是这样无暇又坚韧的丫头,他就越想将她生生折断。 将这一株小兰花,拉入烂泥之中,陪着自己一同腐烂。 隋仪景走到了裴舒的面前,声音幽幽的,眉梢含着几分残忍的意味:“这场戏,你看得可还喜欢?” 裴舒仔细的辨别着每一个字的意思。 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 又有些不敢置信道:“此事……与千岁爷有关?” 第75章 阴错阳差 隋仪景漆黑如墨一般的瞳,向后瞧了一眼。 后面跟着前来的太监和宫女也是领会过来隋仪景的意思,纷纷向后退了些。 又是三三两两的站开,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无形间隔开了一个人墙。 外头的人想知道人墙后面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那便是听不着也瞧不见的。 一个太监手脚麻利的便是爬到了隋仪景的身下,四肢着地成了一把稳稳的人凳。 隋仪景一撩衣袍,落座,瞥了一眼裴舒:“本督,给你赐座?” “不必了。”裴舒连连摆手,拒了:“我没有千岁爷这般身娇体贵,这石凳我坐的也舒服。“ 这老妖怪这种折腾人的手段,不论她看多少次,都觉得毛骨悚然。 隋仪景没有强求,一只手在放在膝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动着,缓缓道:“你是说……鄢廷恩吗?那的确是本督所为。” 裴舒闻言,低头沉思着。 她一开始还想不明白鄢廷恩城府极深,按照裴舒的记忆来看。 鄢廷恩是个事事小心,百般注意。又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闹出这般大的污点呢。 若是由隋仪景出手,那她就不意外了:“不知千岁爷为何会对旭王出手?” 隋仪景冷色,睨了他一眼:“因为有趣。” 见裴舒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隋仪景也是笑了笑,道:“旭王这些年来,借你的名声,做了许多的事情。且百般算计与你。本督以为你心中早就恨极了他才对。” “可你如今一脸要与本督秋后算账的表情,反倒是让本督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嘉柔不敢。” 裴舒一拱手,心中知道。虽然自己与隋仪景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但强势的哪一方永远是隋仪景。 这一份合作本身就是不公的,真正有掀桌子能力的人还是隋仪景。 在他的面前,唯一能做的便是说真话。 裴舒轻咬着唇:“旭王曾经蓄意利用我,且百般坏我名节,这笔账我自是记得的。只是在今日这一局中,旭王并不在我预料之中,所以有些意外罢了。千岁爷这番恩情,嘉柔自是感激不尽。” 隋仪景轻笑了一声:“罢了,你既然是想知道,为何我会对旭王出手,那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道,你被天香一路扶去赏花阁的时候,鄢廷恩也一路跟在你身后?” 裴舒一惊,见裴舒这般神色,隋仪景便知道,她未曾察觉。 继续道:“他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进了赏花阁,却没有离开。反倒是在御花园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久,好似是在等什么机会,最后才下定了决心,向着赏花阁去了。” 隋仪景一身的华服在月色之下散发出幽暗的华光,笑容也带了几分调笑:“你想想,鄢廷恩这个时候要进赏花阁去,在知晓你已经熟睡的情况下还要入内,你觉得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裴舒只觉得心惊肉跳。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不已。 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谨慎了,却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鄢廷恩尾随在身后。 裴舒张了张嘴,接着隋仪景的话道:“倘若我真的昏睡不醒,鄢廷恩便可借着这个机会,与我有了欢好之实。” 即便当日,她已经当着京城中大办贵妇的面,撇清了与鄢廷恩一切的关系。 可谣言这种东西,传起来极为的快,但是要澄清起来却是极为的麻烦。 到现在,京城之中还有人对她和鄢廷恩之间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若是今日一切当真遂了鄢廷恩的计划……这后果简直不敢去想。 裴舒一瞬间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见状,隋仪景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个聪明的:“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李沐修,能够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一个对你觊觎许久的暗处毒蛇,你觉得那个更划算?” 裴舒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都能理解:“裴舒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隋仪景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不当问的,问。” 裴舒微微皱起眉头:“难道裴玉菲的出现,也是千岁爷所为吗?” “不是。”隋仪景答得坦荡:“这的确是在本督的预料之外,如果当时,本督派了人一直守在这偏殿外头,便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的局面究竟什么是真相,怕是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知晓了。” 裴舒还想再问些什么,殿外已经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隋仪景一拢衣袍已经起了身,裴舒却是随着那一声传令,已经是跪下叩拜。 用着眼角的余光瞧见安文帝和皇后脚步匆匆的便是入了殿内。看不见脸色,但从那匆忙的脚步中却也能知道。 必是暴怒无疑。 裴舒起身时,王氏和裴无涯也是跟着进了殿中。紧跟着便是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裴舒清楚里面已经不是她能查收的地方了,便依然一派乖巧模样的站在殿外,没有再往内进。 究竟谈了些什么,裴舒听的并不清楚,只是里面各种怒骂的声音却是极为的明显。 还有什么东西被砸毁的声音,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持续了极为久,好一会儿才是消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瞧见安文帝猛地推开了门,将殿门重重的摔开。 愤怒的一挥衣袍便是大步的离开。 皇后追了出来,瞧着愤怒离开的安文帝,又是极为不忍似的看了看殿内,最后犹豫之下,还是追着安文帝的身后出去了。 ……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一张算盘,可是到了最后,似乎人人都没有如意,这局面便诡异的很。 回去的时候,裴家众人俨然不是入宫时的那般欢声笑语。 裴玉菲原本是与裴舒一辆马车的,但是回程的时候,却也瞧不见人影了。裴舒想得明白,裴玉菲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肯定是先一步被送回了府里,哪里还会等着与她们一道出宫。 回到府中的时候,因着夜色已经极为深重,且今日宫中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 到了府上,众人神色都算不上好,各自回了屋中。 绿竹打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整个府上都是阴沉沉的。安文帝在宫中也没拿出个章程来,裴玉菲和鄢廷恩之间的事情,究竟该是如何,也让人拿不出主意来。 裴玉菲自从那夜一回了府之后,便是被关在了房间里,派了十几个得力的姑子,在裴玉菲院子前小心的看着。生怕是出了任何的意外。 就在阖府上下都提心吊胆,不知道皇家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守门的下人面上带着喜色跑进了前厅之中:“老爷,宫中来人了。并且带了圣旨前来,瞧着笑容满面,并且身后跟了许多的赏赐和宫人,瞧着可是大好事啊。” 裴无涯闻言,连忙带着府上家眷到了前厅。 果然是有一个万礼司的太监,正手捧着圣旨,等着宣召呢。 第76章 是死是活 裴舒的院子离得远,所以得到消息的也是最为的晚。 到了前厅的时候,一众人已经在前厅跪下了。裴舒向着那太监的方向瞧了瞧,别的没看着,却是发现了一个熟人。 那站在宣旨太监身后,正向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蓝袍太监,不正是隋仪景身边的小安子吗? 今日,这究竟唱的是那一出? 裴舒也是顺从的跪在了一众人群之中,裴无涯见状道:“公公,裴无涯携阖府家眷领旨。” “裴将军接旨。”那宣旨太监说着:“陛下感念嘉柔县主四艺俱佳,德才兼备,所以此番是特将县主可选封地赐下。同时,也赐下宫人数名,由嘉柔县主差遣。” 宫中亲自赐下伺候的人?并且还让裴舒亲自挑选封地。 王氏和裴锦都是咬碎了一口牙,这原本都应该是属于裴锦的,却让裴舒这个贱人沾了光,两人都是恨极了。 宣旨太监念诵完一封圣旨,又是取出了另外一道圣旨道:“裴将军府上四女,裴玉菲柔嘉表度,性情温良。与旭王鄢廷恩,佳偶天成,情投意合,特此为旭王府上良妾,择吉日入府。” 听到是与裴玉菲有关的圣旨,终于是落了地,众人神色皆是一松。 只是良妾……就算是嫁到了皇子府上,妾终究只是一个妾罢了。 可偏偏裴玉菲和鄢廷恩之事,做的出奇的丑恶,能赐下良妾,也算是皇帝开恩,若是惹怒天颜,莫若良妾,怕是直接赐死都是可以的。 裴无涯默了默,终究是像有千斤重一般的接过了那一道圣旨。 “微臣,叩谢皇恩。” 圣旨既然已经下了,那择良辰吉日的速度便是极为的快。府中从选定吉日,到挂满各色红绸,一番喜庆的模样,距离圣旨下来也不过是只有三天的时间罢了。 只是……无一人与裴玉菲提起过,她要去的是鄢廷恩府上做妾。 如今婚事正在眼前,没有人敢说,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闹出了不该闹腾的动静来。 裴舒身为嫡姐,自然也是要送上了一些添妆。 当日,府中气氛难得的好,前厅一派喜庆之色,裴舒带着人直接去了裴玉菲正梳妆着的喜房中。 院子中,裴玉菲正一身华美的喜服,只是终究不是正红色,梳起高高的发髻,头面,戒指,手钏。样样都不曾遗落。整个人看起来好不贵气。 屋中,没有看到王氏和裴舒的身影。 王氏身为府中主母,如今二房无人当家,那么长嫂入母,王氏自然要在前厅好一番待客。 至于裴舒,她对裴玉菲只怕已经是恨极,不来,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裴舒到的时候,裴玉菲正借着镜子看着自己一身的喜庆模样,面上极为满意。 透过镜子,瞧见了后面进来的裴舒,笑了笑:“真是没想到,我这喜房之中,竟然是姐姐先来了。” 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裴舒:“姐姐当初说我嫁不了好人家,现如今呢?姐姐说的话也不算是应验了,我可是嫁入了皇家!我为自己挣来了这富贵的前程。” 裴舒默了默,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有思量宫里,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她总觉得那里是有所遗漏的,可是她想不完全。 现在听着裴玉菲的话,一个她一直没有设想过的可能萌发了芽。 “你说,你为自己挣来了富贵的前程?”裴舒道:“所以,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偏殿内,都是因为你自己走进去的是吗?” 裴玉菲看了看屋内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随手拿起一旁的金簪比了比,一脸得意道:“我看到你被王氏身边的人带走时,我便知道王氏要对你下手。我当时出于好奇,跟着去瞧了瞧。我还想着王氏究竟会让什么样的人污了你的身子。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蒋状元。” 裴舒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明白。裴玉菲口中的蒋状元大概率说的就是李沐修。 她们二人当时应当是离得极为远,且李沐修与蒋炎彬模样极为的相似,所以裴玉菲才将李沐修当成了蒋炎彬。 裴玉菲没有看到裴舒面上的表情,依然沉醉在自己的一派得意之中。 “我当时看着蒋状元,我心头一喜。可是很快又是对你极为的嫉妒,我在想,如果那个人是我该多好?若是我能与蒋状元一夜缠绵。那么我岂不是就可以成为状元夫人了?” “我不知道那守着的宫女和蒋状元说了什么,便是带着蒋状元去了一处更为偏僻的宫殿,便离开了。我想……应该是那里更为的僻静,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想到……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人成为状元府人,为何那个人会是,而不能是我呢?” 裴舒接过了裴玉菲的话:“所以……你进去了。” “没错。”裴玉菲有些掩不住的笑:“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的蒋状元,却变成了鄢廷恩。可是这不是更好吗?旭王殿下可是提前安家皇子,何其尊贵的身份。我如今也算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的身份自然是成不了皇妃的,我知道。可是……” 裴玉菲痴迷的抚摸着自己一身粉红色的喜服,开心的道:“能够成为旭王殿下的侧妃,也已经是我能为自己挣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裴舒:“你以为,你是旭王府上的侧妃?” 裴玉菲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是一身粉色的喜服,不是侧妃又能是什么?” 裴舒想了想,缓缓道:“你不过是一个良妾罢了。” “你说什么?良妾?”裴玉菲满是不敢相信:“不可能,我是裴家的女儿,姑父和父亲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入了旭王府做良妾?假的,假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我不可能是良妾的。” “我现在告诉你,只是让你早点做好心理准备罢了。”裴舒残忍道:“毕竟,好听了是良妾,难听了也就是位份高一点的仆人罢了。你若是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去了旭王府上,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是死是活,府上可都管不了你哦。” 第77章 遇野鸳鸯 裴舒从喜房出来后,在门前站着吹了会风等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小安子和绿竹才是从屋里走了出来。 裴舒:“处置妥当了?” 小安子,连忙道:“县主放心,不过是防人伤了自己的手段罢了。在万礼司遇上一些不好下手的皇亲国戚时,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安安生生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小丫头呢。” 绿竹回忆了一下自己瞧见的,也是……不过就是下了三小姐的胳膊和下颌。又是在衣裙中,用一张大布将裴玉菲给绑的严严实实的。 表面上看起来裴玉菲好生生的,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可是身上的各个关节实则都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等着出阁的时候,也只能任由人搀扶着。 裴舒点了点头,她知道小安子的手段。能够在隋仪景身边留下来的人,定然是有过人之处。只是做的他做的还是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好。 她是最后去了喜房的人,若是裴玉菲最后受不住打击做了什么事情,那她才是真的惹了一身麻烦。 既然是这样,不如就让她安安生生的,什么都做不了才是最好的。 裴舒一步步的向着热闹的前厅过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安子。 小安子感受裴舒的眸光,笑道:“县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隋仪景怎么会将你赐给我?”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些失言,她今日真是松散惯了,竟然在小安子面前直呼了隋仪景的名讳。 小安子听着,面上的笑意不减,道:“县主不必这般惊慌,千岁爷吩咐过,我既是赐给了县主,那便是县主的人。事事只需要听从县主吩咐就是。刚刚县主所说的,奴才不会与千岁爷提及一个字的。” 裴舒松了一口气。 小安子回答着裴舒刚刚的疑惑:“千岁爷将奴才赐到县主身边,一是觉得县主身边少了一个会武功的,有奴才在刻意保县主平安。二则是,给县主多几分底气。” 裴舒听罢,又是点了点头。隋仪景果然是修炼了千年的老妖怪,这两点还真就是她最需要的。 一主两仆一前一后的入了喜庆的前厅。 裴舒入场之时,有的艳羡,有的则是嗤之以鼻。当瞧见裴舒身后跟着进来的小安子时,又是胆怯的缩了缩脖子。 惹了裴舒倒是不怕,毕竟只是一个县主罢了。可若是不小心惹到了背后的隋仪景,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万礼司那样的地方,可不是人人都想去的。 殿中众人纷纷向裴舒见了礼,王氏和裴无涯自然是可免的。但是对于裴锦而已,却是免不了的。 裴锦温柔可怜的向着裴舒行了一礼,那模样瞧着活像是裴舒让她做了多么不情不愿的事情一样。 裴舒只当是没有瞧见,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虽然裴玉菲是以妾室的身份出的阁,但毕竟是皇家人,所以事事倒也是讲究。 裴玉菲由屋中的人搀扶着向在上的王氏和裴无涯一一拜别之后,才是由人搀扶着上了喜轿。 只不过……也就只有一顶轿子罢了。良妾虽然名声上比着寻常妾室好听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妾。 安文帝顾及裴家的颜面,允了裴玉菲从正门抬着入府,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裴舒没有送到最后一程,前面看热闹的人太多,裴舒如何也是挤不进去的。且裴舒也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看着众人都拥着新娘子上花轿。裴舒便是带着人在府中随处溜达着。 她虽然是这裴府的嫡长女,可是种种原因,这府上,她也只觉得陌生的很。 自己这般散步,都好像是在逛着外面奢华的园子似的。 正走过一处造型奇异的假山时,随着风声,一些细细密密,难以启齿的声音从假山的后面传了出来。 那是,正在情动之时,男女欢好,难以自持的声音。 裴舒愣住了,绿竹的一张小脸已经红了一片,小安子在宫中行走的比较多。各色的贵人伺候的不少,安文帝要是在那个贵人的宫中歇下时,那可是要在床边站一宿的。 小安子倒是一脸镇定的听着,只是打趣着:“没想到,今日还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呢。” 那一阵阵的呻吟之声,被风搅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压抑着,却又带着些许的野性。 裴舒只当是府上的下人按捺不住,做了这种野鸳鸯的事情。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念头。 正是要带着绿竹和小安子离开的时候,一声蒋郎,仿佛一根针一般的狠狠的刺进了她的神经之中。 一下子将裴舒的脑仁给扎的极为的疼。 是她听错了吗?蒋郎? 不……她不会听错的,那熟悉的声音,她怎么能够忘。那可是让她全族尽灭,杀她夺夫之人的声音啊。 是定宁公主! 裴舒掩在衣袍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 脚步不受控制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走了几步,小安子和绿竹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安子拦下了绿竹,不让她跟上,一以免被人发现。 又是轻巧的两步跟了上去。 裴舒走的越近,那声音便愈发的明显。终于……裴舒站在一处假山前,能够刚刚好的看到在假山后,正敦伦着的二人。 定宁公主,一身锦衣华服,散乱的搭在身上。露出白皙如雪的香肩,白皙的面上因着情动的缘故,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霞。 随着定宁公主的身子一颤一颤的,那满头的珠翠,也不停的晃动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 而正附在定宁公主身上的那个男人。 那张脸,曾经他是那么的熟悉,曾经她也与蒋炎彬交颈而眠。两人也有情到浓时的时候。 只是,曾经有多么的甜言蜜语,甘如蜜糖。此刻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便有多么的让她觉得恶心。 小安子站在裴舒的身后,好奇的探着脑袋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了一跳,竟然是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他也瞧着裴舒的反应。 却发现裴舒的脸色难看极了,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是怎么了?也没有听说县主对蒋炎彬有什么情愫啊? 那裴舒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第78章 让她恶心 定宁公主死死的搂住蒋炎彬,涂着艳丽丹蔻的指甲,死死的抓在蒋炎彬的背上,留下一道道宣誓着主权的痕迹。 听到一些细碎的衣裙摩挲着青石砖的声音,她知道,裴舒应该是走了。 面上的笑愈发的浓了些,哼,不过是个还未出阁的雏罢了。 那日的满月节宴会,她因着身体不太痛快并没有出席。按照随着蒋炎彬一同前去的宫人回来禀报所说。 这一番宴会之中,唯有裴家的大小姐与蒋炎彬接触的最多。 只是从裴舒的面上看不出对于蒋炎彬有任何喜爱,只是简单的表示了感谢。 甚至在与蒋炎彬对弈的时候,丝毫没有放水留手的样子。浑身展现出来的杀气,更像是想要将蒋炎彬被杀个片甲不留一般。 定宁公主虽然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可对于那裴舒,却也没有完全的放心。 所以,今日这裴家的三小姐办喜事的时候。她得知蒋炎彬会前来,她也是跟了过来。 蒋炎彬自从考上状元,得了安文帝赐的爵位之后,事情便逐渐的多了起来。她们相见的时间反而是更少了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连着那么久的不见。定宁公主的思念,早就浓稠的如同搅不开的蜜一般了。 当即是拉着蒋炎彬,找了一处无人的僻静之所,好好的温存一番。 裴舒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 发现有人靠近的时候,她是有些恼怒的,可是远远的瞧见是裴舒的时候的。一股恶念,便是升了起来。 她不仅叫喊的声音愈发的大了些,更是故意将动作的幅度摆动的更大了些。 她就是要吓退这个不知轻重的雏儿。有爱慕也好,没有爱慕也罢,见了今日的这一幕,也总归是该知难而退了。 一场欢好之后,定宁公主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倚靠在蒋炎彬的身上。 手勾着蒋炎彬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蒋炎彬的手指。 这等恬静的时候,当真是难得啊。 偏了偏头,看着蒋炎彬一脸清冷的神色,仿佛他又是成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当初,自己可就是被蒋炎彬这身气质给迷得,三魂丢了七魄。 “蒋郎。” 蒋炎彬点了点头:“怎么了,公主?” 定宁公主面上浮起几分小女儿的娇羞,玉指在蒋炎彬的胸口点了一下:“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若是只有我们私下的时候,不必叫我公主,直接称呼了我愿儿就是了。” 蒋炎彬面上闪过一分不自在的神色,半响才是道:“愿儿。” “这不就是了。”定宁公主笑的愈发开心些:“说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皇兄提亲?去说了我俩的事情?” 这个事情,定宁公主早就想提了。可是蒋炎彬一直用各种理由压着,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到安文帝那边去。 蒋炎彬蹙了蹙眉:“愿儿,娇娘死了还没……” “那又怎么样?” 听到蒋炎彬提起林娇娘,定宁公主猛然的坐了起来,刚刚的一番喜色消失殆尽。 林娇娘,又是林娇娘…… 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林娇娘的名字,当初她以为自己毒杀了林娇娘,甚至让林氏一族也尽数死绝,便无人能够再阻挡了她和蒋炎彬。 偏偏,林娇娘死了,却又硬是像完全没有死一样。 她一个堂堂的皇家金枝玉叶,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吗? 定宁公主眼角泛红,眼泪朦胧,全然是一副低低哀求的模样,那里能够看的出是大夏国尊贵跋扈的长公主的模样。 “蒋郎,我说我是能够等。可是难道你一日忘不了林娇娘,我便是要一直等下去吗?女子的年华易逝,我能给你时间忘记林娇娘,那我又还能有多少时间去等呢?” 这些日子,她也是摸清了蒋炎彬的脾性。 他有着文人的傲骨,一身脾气有时候又臭又硬。此时唯有顺毛梳,方能讨好了这个男人。 蒋炎彬见定宁公主这般模样,似乎终是不忍似的。 默了默,过了一会儿才是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毕竟在名义上,林娇娘是我的妻子,如今她尸骨未寒,我若是再娶,于情于理皆是不容。” 定宁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这样的理由,蒋炎彬用过数次。只是关于林娇娘和蒋炎彬婚书的事情。 在她毒杀了林娇娘之后,便是差人去了江南林氏所在的衙门,将两人在衙门留存的婚书记录给销毁了。 没了这个东西,便无法证明林娇娘和蒋炎彬曾经是父亲。 而蒋炎彬也并不是京城之中的学子,所以京城之中的官员,对于蒋炎彬的过往,也并不清楚。 所以,只要她不说,蒋炎彬不说。便是无人知道蒋炎彬曾经还有一个正妻的事情。 定宁公主看了看蒋炎彬,瞧着这润泽如玉一般的男子。终究还是心疼,不愿逼迫的太紧了。 温软的靠在蒋炎彬的胸口,言语娇娇的道:“蒋郎,那你可要快些忘记了那林娇娘啊,你不能忘了一直有个我,还在等着你呢。” 蒋炎彬感受靠在胸口的定宁公主,身体有些僵硬。 最终还是揽住了定宁公主,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道:“我会的。” …… 裴舒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刚刚回到了府上。 那胃里的翻腾便像是彻底忍受不住了似的,哇的一下便是全吐了出来。 “天哪,县主这是怎么了?”绿竹一惊,却也连忙进了屋中帮裴舒拿了漱口的清水出来。 小安子用带了内劲的手掌,在裴舒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抚着。 等着裴舒缓过来,抬头侧身看向了一旁的小安子:“我要见千岁爷。” 小安子没有反应过来。 裴舒又是道:“千岁爷答应过我的那一处我可以自己选择的封地,我已经想好我要的是什么地方了。” 她就要江南的那个地方。 她要在复仇之前最后再去看一眼,她想要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族人。 她要最后祭拜一下林家的众族人。 她真的不该……她不该忘了自己的仇人,她怎么能够忘了呢! 这对狗男女。 第79章 人间地狱 小安子很快的便是联络去了。 裴舒本以为自己与隋仪景的关系,又加上是小安子通禀传信,那么见到隋仪景应当不是一件麻烦事。 但小安子再回来的时候,能够见面的日子,也是定在了三日之后。 通过小安子的口,裴舒才是知道万礼司督主,那不过是隋仪景身上的职务之一罢了,朝堂之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到达皇帝的手边之前,都是要从隋仪景手边先过的。 所以,想要见上隋仪景一面,那也是极为的不易。 想到这,裴舒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以前隋仪景每次来见她的时候,都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了。 裴舒这三日等的,颇有些心绪不宁。 以往总是隋仪景前来找她,这一回是她主动要见隋仪景。到时候该说什么,怎么说,又是一件需要仔细思量一下的事情了。 第三日,裴舒刚刚用过了早饭,便是听到小安子说,一辆马车已经在府上的后门等着了。 裴舒点了点头,带着绿竹和小安子就出了门。 正是要踏入院子的时候,小安子敏锐的察觉到些什么,向着身后瞧了一眼。 裴舒知道小安子会武功,那听觉自然是与常人也不同的。 “有人?” 小安子轻点了点头:“是,不过离得比较远,似乎没别的意图,只是看着咱们的动向罢了。” 这府中,需要对她留意的人,除了王氏,裴舒想不到别的了。 只是,今日她没有心思与那人多纠缠。 直直的上了马车,待坐下,裴舒才发现这马车倒是内有玄机。 外面看起来就是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这里头却是用的顶好的料子。脚下踩着的是上好的羊绒地毯,踩在上面,犹如踩在云端上似的。 绿竹倒了一盏茶递给裴舒,裴舒放在鼻尖一闻,便也知道是上好的龙井,且用的是长白山的雪水。 倒是会享受,光是这一辆马车中的装扮,放在平常人的家中,只怕都是够吃用上一年的了。 裴舒饮了一些,便是闭目养神。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马车没了动静。 小安子先下了车,放好了脚凳。 绿竹将车帘打开,扶着裴舒下了马车。 裴舒站稳,瞧了瞧面前的一座宅子,那上面挂着的牌匾,赫然写着万礼司三个大字。 裴舒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隋仪景竟然会将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 小安子笑眯眯的道:“县主莫怪,千岁爷公务繁忙,今日也是因在万礼司中,要审问些人,中途难得有了空档。” 裴舒温和的点了点头:“千岁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可以理解的。” 说完,裴舒自己都险些要忍不住笑出来。 谁人不知隋仪景是霍乱朝纲的大宦官,被他害死的忠臣良将多的去了。 为国为民…… 只怕这四个字,那一个都和隋仪景扯不上关系。 小安子点了点头,只是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刚刚踏入万礼司的大门,一股阴风便是扑面而来。 绿竹打了个哆嗦,吓得一把拉住了裴舒的胳膊:“县主……这怎么阴森森的……” “你若是怕的话,可以在马车上等我回来。” 绿竹一愣,又是摇了摇头:“奴婢不怕,奴婢答应了夫人,要照顾好县主,县主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裴舒笑了笑,也没有强求。只是吩咐了绿竹若有受不住,可以直接回去。 一路上走着,都还挺正常的,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是走到了一处石雕的大门前面,那石门之上,雕刻有各色凶兽,各个皆是张牙舞爪,在晃动不停的火苗下,更是显得诡异阴森。 若是胆子小一些的,在这只怕就是吓破了胆了。 小安子扶着石门上的那颗石球,随着石球的转动,石门缓缓的打开。 伴随着门打开,各种凄厉的,骇人的声响纷纷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入目的是一个个铁笼子,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吊在空中。每个人形同枯槁,满面痛苦。 有的人身上已然是被剥了一层皮,有的没了手脚。 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小安子躬身:“脏了县主的眼,县主多多担待。” “没事。” 裴舒声音平淡无波,小安子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以为裴舒只是在故作坚强。 毕竟这等同于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男子见了都是要后背发凉。 更何况是裴舒这样的闺阁女子呢。 但是……裴舒看起来却当真是镇定极了,从她的身上瞧不出一丝一毫害怕的神色。 裴舒目不斜视,只是向着身旁的绿竹道:“绿竹,你不必进去,只要在这里等我就行。” 绿竹很想陪着裴舒一同进去,可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让她脸上没了血色。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只能满是愧疚的点了点头:“县主,小心。奴婢在外头等你。” 裴舒跟着小安子一步步走进了这真正的万礼司中。周围耳边的惨叫声,还有不断向着她伸过来的手,皆是骇人的很。 小安子忍不住打趣着:“县主不愧是裴将军的嫡长女,当真有将门虎女的风范,见着这些血琳琳的,也不见胆怯。” 裴舒轻声道:“能被关入万礼司的人,身上总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千岁爷只是在做自己本分内的事情罢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想自己所经历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让她心中胆怯的了。 这一路走来,边上的各色刑罚,倒真真的是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比如那凌迟,小安子只是见她多看了两眼,便是与她说叨着。这一说裴舒才是知晓。 别看只是行刑,但这里面也颇有讲究,如何将一个人削了九百九十九刀还不死靠的不仅仅是下刀的技巧,还有许多的经验。 又比如,裴舒看着一个人被绑在老虎凳上,瞧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实则是被点了笑穴,若是一直不解。 那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这人便也是会被活活笑死的。 裴舒不知道走了多久,猛的一眼,好像看到了一个较为眼熟的人。 第80章 斩你命根 被关在笼子中的那男子,也是看到了裴舒,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一把便是抓住了精钢铸的笼子上,拼命的呼救着:“裴家小姐!真的是你,裴家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看在我被您坐过的份上,您可怜可怜我,帮我向千岁爷求求情,饶我一命。” 坐过一回? 裴舒看着那张脸,也是有了印象。是那次满月节,隋仪景让自己去见他的那一回。 原来,他就是那一日的人凳。 看起来眉清目秀,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此刻却也是被关在这铁笼之中。站也站不直,躺也躺不,只能够以一个极为憋屈的姿势蹲着。 小安子瞧了一眼那人,又看了看裴舒:“县主可怜他?若是县主向千岁爷开口的话,千岁爷说不定真会放过他?” 那男子一听,更是满面的喜色,不断的哀求着。 裴舒眉眼淡然,只是转向小安子问着:“他是谁?” 小安子:“长林候家最小的儿子。” 裴舒:“他被抓来这里的罪名是?” 小安子:“强抢了一民女,且在那民女拼命抵抗的时候。让家丁将那女子打折了手脚,强要了那女子。事后,还将那民女交给了府上的下人们玩乐,最后那女子没能够活着走出长林候府。” 裴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人果然只是一张生了人皮面的野兽。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做的事情却是这般的令人不齿。 裴舒连多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人:“那他的确该死,以命抵命。” “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长林候次子眼见着希望破灭,彻底绝望,疯狂的叫骂着。 “都是那个女子的错,谁让她穿着如此艳丽的衣裳,在本公子的面前走动的?她就是有意在勾引本公子!” “而且,她就是一个民女子罢了。我可是长林候府上的次子,她怎么能够与我比?她不过就是个贱命,要我给她抵命?她怎么配?” “我可以给钱,我有很多很多钱。他家里究竟要多少钱才肯不再追究?一百两够不够?若是不够,一千两总该是够了。” 裴舒准备离开的背影顿住了,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手上的指节都握的发白,即便如此,心中的愤怒,还是如同火焰似的不断的涌起。 好熟悉的话啊……裴舒恍恍惚惚间,想起了定宁公主似乎对自己也说过相同的话。 “是,本公主是看上了你的相公,那又如何?你若是知趣便应该自行和离,莫占了这位置。” \"本宫就是不放你走又如何?你在如何是大夏朝的商贾氏族,但比起皇室,你们又算的什么?本宫若是不准,你连这院子的门都走不出去。\" “本公主的命和你的贱命可不同,这世间只分本宫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可没有能要或者不能要的。” 诸如此类的言语,多的不能再多了。她那些时日日日皆是忍了下来。总以为只要能够等到蒋炎彬状元高中,她就能离开的。 只是那结果,却还是让心中发寒。 和天家皇权比起来,她真的比一只蚂蚁还要微不足道。 裴舒缓缓的回过身,走到了那铁笼的面前,看着长林候次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长林候次子:“你……你要做什么?” 裴舒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了问一旁的小安子:“千岁爷准备怎么处理他?” 小安子隐约是猜到了些什么,笑着道\"那自然是要抵命的。在行刑之前只要人是活着的便足够了,没旁的什么要求了。\" 裴舒点点头,冰冷的笑着:“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长林候次子看着那双眼,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慌乱想要向后移。但这笼子本身就促狭,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躲避的空间。 “你,你,你……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是长林候府的次子,你敢对我做什么?” “我不敢做什么,只是……让你领会一下那名女子的痛苦罢了。” 裴舒拿起笼子旁边的一把剑,放在火把上烤了烤,眼见着那剑刃变的通红炙热。 一剑向着长林候次子的下身就是刺了过去。 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将他的下身给削了去。 嗒……那是命根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啊啊啊啊!”长林候次子痛的几乎发了疯:“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敢斩了我的命根子,你是不是疯了?” 裴舒没有给他再多叫骂的声音。 一剑又是接着一剑的向着长林候次子的身上刺了过去。 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血肉进入的声音,整个场面又诡异又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裴舒一剑接着一剑:“生来是贫民便应该被你这样的王孙公子随意玩弄吗?她就该死吗?因着你一时的欲念而起,她就应该死吗?连自己的那东西都管不住了,你还当人干什么?直接去做个畜生岂不是更好?” 小安子在一旁看着,有些忍不住想要为裴舒鼓掌了。 好巧妙的手段,剑刃烧红之后,划过皮肉。反而会将皮肉炙烤的结痂,反而不会怎么出血。 并且这样处理过后,还不会让伤口长出脓疮,便不会轻易的死去了。 但这样的一剑,却是让长林候次子好受了。又是剑伤,又是灼伤的,那可是痛上加痛啊。 长林候次子的痛呼声一点点的变弱,裴舒眼见着他昏死了过去,才是将手中的剑给扔到了一旁。 撕…… 裴舒看了一眼手心,只是刚刚那几下,手心已经被磨的发红了。对于她这个未曾习武过的女子来说,还是没掌握技巧啊。 小安子瞧见,拿出一瓶药膏替裴舒涂上:“县主真是嫉恶如仇之人,只是这等事情,以后交给奴才们做就是。何必县主亲自动手呢?” “我见着他不曾有丝毫悔意的模样,便压不住火。” 裴舒看着手,任由小安子替她上药,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将手掌包起来。 忍不住呢喃着:“只是那个女子,是真的死了。” 也终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她的运气,还能重来一遭。 这世间,终究不公事太多。 第81章 池中之物 小安子将帕子打了个结:“好了。” 裴舒点了点头,又是跟在小安子身后走了一段路。随着越往里走,周围便没有什么装着人的铁笼和那些骇人的刑具。 除了依然见不到什么光亮之外,这里头瞧起来倒是和寻常宅子别无二致。 小安子将裴舒领到了一处珠帘前头。 那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小的东珠,即便是在皇后的凤冠上,也只有一颗,在这里却能串成帘子,不可谓不奢靡。 隔着帘子,裴舒感觉到一股氤氲的水汽,和一股奇异的香气。 “浴池?” 小安子点头称是:“审过人,身上难免沾了血腥气。事后,千岁爷都是会梳洗一番,去一去身上的气味的。” 顿了一下,又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裴舒被那神色瞧的颇有些脊背发毛:“公公是还有什么要提点的吗?” 小安子道:“也不是旁的,只是裴小姐是第一个能够进千岁爷浴池的人。” “什么意思?”裴舒一时没明白。 小安子轻咳了两声道:“千岁爷与宫中别的主子不同,千岁爷在外虽然处处奢靡,但是唯独沐浴不让任何人接近,也不喜让任何人伺候。县主是唯一一个在千岁爷沐浴的时候,能够入内的人呢。” 裴舒张了张嘴,这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隋仪景在浴池中的模样,她还真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从小安子的口中听起来,颇有几分,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裴舒向内走了两步,又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安子:“当真让我自己进去了?” 小安子眼观鼻,鼻观心:“奴才不敢进。” 裴舒默然无语,只能是硬着头皮向里走了去。 撩开珠帘,叮叮咚咚相撞的声音,倒是颇有些悦耳清脆。 汉白玉筑就的池子,一池暖汤。雾气袅袅,随着热气一股奇异的香气蒸腾开来。 只是闻着那香气,裴舒的鼻子抽动了两下。 这,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香气。这里面有药材的味道。 竟然是药浴? 裴舒倒是想仔细的分辨分辨这究竟是什么药材,可终究香料和药材差得是颇有些多。裴舒全然难以对号入座。 只是,这老妖怪怎么忽然泡起药浴来了?难道这千年老妖受伤了? 也不能。 裴舒脑袋里很快便是回想起了隋仪景每次夜入她闺阁的时候,那一身的轻功,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再说了,平日里他身边有的是大内高手跟着,哪里会让他遇袭? 这见面的地方委实是诡异的很。 本以为万礼司已经是极限了,原来那只是她的极限罢了。 这老要贵最会做的事情,就是突破极限。 “县主既然是来了?又何必这般慢悠悠的,这让本督以为,你是不愿见本督呢。” 裴舒心尖一条,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浴池的边上隋仪景正随意慵懒的靠在池子边上。身上的肌肤因着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竟然是比着汉白玉还要白皙的多。 一头黑发也散开,简单的披在了身侧。即便是你隔着层层的雾气,那一双瞳子依然是那般的妖异漆黑。 这模样瞧起来,倒像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似的。 只是裴舒却也知道,这看起来少年样的隋仪景,杀起人来,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裴舒迈着小步,也是走到了隋仪景的身后。 “会伺候人吗?” 她能说不会? 裴舒堆着笑:“爷要如何伺候?” 隋仪景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帕子,裴舒也是明白了过来。 她本身就是前来讨好隋仪景的,就算隋仪景有意折辱她,她又能如何? 若她真是有一身傲气,当初又怎么会巴着求了隋仪景帮她呢? 裴舒握起帕子,沾湿了水,在隋仪景白皙的锁骨和半露的胸口上来回的擦拭着。 一下又一下的,裴舒倒是卖力。 只是顺着那胸膛逐渐向下看去,倒是发现隋仪景的身子还挺不错,线条明朗,还有些肌肉。 也难怪那日抱着自己在行宫上飞檐走壁,也不见丝毫喘息。 这样想着,又是忍不住向着隋仪景的身下张望去。 听说太监入宫都是统一割的,那像隋仪景这样的大宦官只怕也是难以逃脱。 关于净身,裴舒有听人说是割了那两个蛋,又有的说是将那根软趴趴的东西给切了。 那究竟是切了什么呢? 裴舒有些好奇,但那池水不知道是混入了什么药液,一片浑浊的乳白色,倒是让人瞧不清。 “看清了吗?” 声音极为的淡,却也足够把裴舒给吓清醒了。 “不敢,什么都没有看到。” 隋仪景的手按在了裴舒的手上,裴舒觉得惊异。即便是在这般热腾腾的池子中泡着,可隋仪景的手还是那么的冰。 好像一把冰刀,扎入了她的手臂中一般。 “你还真的瘦了,本督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肉坨坨的,浑身上下都是肉。” 裴舒:“是,那日过后,就是怕压着千岁爷,才是努力让身形逐渐消瘦下来的。” 隋仪景叹了口气:“可惜了,干瘪瘪的,不舒服了。” 裴舒:“……” 隋仪景似笑非笑的向后仰着,那脑袋恰好枕在了裴舒的胸口上:“现在,也就这里还有二两肉了。” 裴舒:“……” 隋仪景眯着眼睛,似是极为舒服似的:“好了,现在我们或许可以谈一谈,你想要的东西了。” 裴舒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还正想着该找什么时机在这个老妖怪面前将话头给引出来呢。现在隋仪景自己提了,那她只需接个话就是了。 正是要开口,隋仪景又是低低的道:“本督知道你要什么。可是你似乎忘了些事情,这一直以来,本督帮了不少。但你却连本督要的东西,一样都未曾拿过来啊。” “你若是再找本督讨赏,那你又该拿什么与本督换呢?” 裴舒知晓隋仪景要的就是裴无涯的行军册,可是那个,远不是她想要就能取过来的东西。 “千岁爷知道的,那东西若是好找,便早就到手了。又何必过我一遍?” “不过,这一份赏赐我也不白讨,千岁爷若有要的东西,我能给的,我绝不推辞。” 第82章 你算我算 “既然是这样……” 隋仪景声音幽幽的,伸手拉住了裴舒的手臂。 裴舒也不知道隋仪景做了什么,只觉得身子已经不是她的一般。 天旋地转间,她就已经从池子的边上,落到了池子的水中。 池水滚烫,就如那一日她刚刚来到裴舒的身子上时是一样的。烫得她以为隋仪景要将她给活煮了一般。 “千岁爷,你……” “乖乖别动。” 手看似轻飘飘地搭在了裴舒的肩头,但这看似没什么力气的一下,却是压得她动都动不了。 只能够这样动弹不得泡在这池水之中。 隋仪景看着裴舒,又是用身体感受着池中药浴的变化。 可是细细感受下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裴舒原本白皙的身子,因着一直浸在炙热的池水中,也染上了一层红色。 还未入冬,身上的衣服便也不算厚。 被水一浸,分毫毕现,若不是胸口处还有肚兜遮掩着。只怕也是要被隋仪景给看光了去。 裴舒勉强地笑了笑:“这便是千岁爷要的吗?若只是共浴又何需这般麻烦?只需千岁爷的一句话,我便可以脱得干干净净的入了池子。” 反正隋仪景再如何的厉害,也就是个没有根的男人罢了。 看得见吃不着,再越界一点,也就是用手摸上两把而已。这和以前的那些屈辱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隋仪景盯着裴舒,目光阴恻恻的,裴舒丝毫没有看出沾染情欲的样子。 “你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裴舒愣住:“少了什么?” 她身为女人还能少什么?该长的都长了啊。 隋仪景的眼色愈发的阴森,好似要将裴舒的皮给剥下来一层,挖出她的心脏好好瞧瞧,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般。 这不对…… 那日,他在将裴舒从池水救走之后。回了兰雀殿,当他运功检查体内毒素的时候,赫然发现身体中一直靠药浴镇压的毒素竟然有被消解的迹象。 然而那药浴中的药材和往日没有任何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突然出现在池子中的裴舒。 他当时才想着是因为裴舒的出现才造成了这特殊的迹象。若是毒素最终可以被消解。 那他便不必再一直被‘他’所操控了。 只可惜,这药浴一个月只有一次。他没有办法立刻将裴舒抓过来再试一次。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在等这个日子。 可是结果却是让他失望的。 没有任何变化,他身体中的毒素还是维持在以往的模样,没有再进一步消解的样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就是那一日你与本督在树池中,和今日在水池中。究竟有什么不同?”隋仪景虽是笑着,但神色却颇为骇人:“你仔细想想,若是想不出来,本督房中倒是还缺一扇屏风,你皮肉娇嫩,想来也合适。” 汤池温暖,裴舒却觉得浑身发冷。 但一想到,今日隋仪景那略显失常的神色。 裴舒隐约猜到,自己那日身上必然是有什么东西,与药浴和隋仪景有关。 她若想保命,若想以小博大,这不失为最好的机会。 那日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匆忙,她未曾注意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 也未曾仔细看过,现如今又怎么能够记得起来呢。 忽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裴舒的脑袋中炸开。 即便,这样做等同于是在骗了隋仪景。 可是为了林家,为了她的血海深仇,她只能搏一搏了。 哪怕日后,隋仪景发现真相真要剥了她的皮,她也认了。 裴舒一派仔细思量的样子,忽地,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千岁爷说的难道是洛香珠?” 隋仪景蹙眉,却不言语。 裴舒见隋仪景没有说话,便是定了定心神,继续道:“这东西并是京城中的东西,也是一日我与府中下人去逛码头集市的时候。看着一个货商带来的新鲜玩意。” “那是江南那边的特产,因着产量和工艺的缘故,每年出货不多。我那日瞧见也是觉得稀奇,且味道特别,才是要了几个放在香囊之中。” “难道……千岁爷说的是那个东西?”裴舒装着十分好奇的问着。 裴舒面上看不出一丝心虚地点了点头:“是了,那日入宫,臣女想要从一众贵女之中脱颖而出,便是带上了那东西。未曾想却是入了水中,便化完了,倒也是可惜了。毕竟那样稀罕的东西,我也见得少。” 隋仪景眼底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面上笑颜却是更盛。 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的近了些。 两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裴舒一时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千,千岁爷……您这是……”裴舒想推拒,但是在隋仪景那怪物一般的力量面前,无济于事。 “你刚刚说的话当真?”隋仪景问着 两人贴得极为近,裴舒猛然知道了隋仪景这是做什么。 说谎之人,若是心虚心跳会变快。 这是最简单,检验她是否用谎言骗他的方法。 只是可惜了…… 裴舒笑着:“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真相罢了,若是千岁爷当真不信,那我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隋仪景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裴舒。 就在裴舒以为隋仪景还会对自己继续盘问的时候,隋仪景的手却是松开了。 隋仪景笑着,只是那笑意看着却不似是讨好,也不是对她所说的话有所信服。 “好,那你既然是想要林浣县,那本督就给你。正式的批文,本督明日就会让人送到府上。你身为一县之主,巡查自己的封地,想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你知道,本督要的是什么。” 裴舒压下心中狂喜,面上也展露笑颜:“多谢千岁爷恩典,嘉柔感激不尽。自会取回千岁爷所需之物。” 裴舒收拾了一下衣裙,快步离开了浴池。 隋仪景收起了面上浮起的那一丝笑意。 洛香珠……真是能信口胡诌的丫头。他为了解身上的奇毒,什么罕见的东西没试过。 自然知道,裴舒刚刚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现在裴舒是解开他身上奇毒的唯一线索,尚不能把她给逼急了。今日给她提个醒,让她自己先想想便是。 同样的,今日裴舒既然敢给他撒这个慌,他也想瞧一瞧。 等到裴舒从林浣县回来的时候,该如何将这个弥天大谎给圆上。 第83章 往后谋算 裴舒走出浴池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身。 小安子明显瞧着裴舒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安子紧跟在裴舒的身后:“小姐瞧起来心情不错,看来应当是心愿达成了。” 不愧是在宫中行走的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裴舒笑着应了一声:“千岁爷答应了把江南林浣县赐给我,明日圣旨便是会到了,自然是高兴的。” 忽的,裴舒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小安子,查探消息你在行吗?” 小安子一笑:“县主这话说的,我在跟着县主之前,可是从万礼司出来的。” 裴舒微微一笑,万礼司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查探消息和拷问刑罚吗? 隋仪景将小安子赏赐给她,真是给了他一个宝了。 小安子低声问着:“县主,需要奴才帮您查谁?” 裴舒目光遥遥看着远处,神色依然平淡,只是眸子中已然是浮上了一丝狠厉之色。 薄薄的朱唇微启:“那个人,就是蒋炎彬。” 小安子没有多问什么。 像她们这种做奴才的,只要按照主子吩咐的将事做了便成。至于为什么做,怎么做,那都不是他们该过问的。 裴舒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蒋炎彬的事情。 她明日得了隋仪景拟的圣旨之后,很快便是要动身前往林浣县巡查了。 这一去不知道要耗费上多少功夫,京城之中的其它事情,自己并不在意,唯独只有定宁公主那边的事情,她难以松懈。 在走出浴池之前,裴舒看着隋仪景,曾想过向隋仪景开口。希望帮隋仪景能帮她多多留意定宁公主府上的事情。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是给咽了回去。 这老妖怪刚刚才被自己算计了一回,若是自己再找他提出请求,必然又是要提出“条件”和“要求”的。 自己如今,那里有什么就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呢。 且,就算隋仪景肯答应,必然又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可没有把握在隋仪景这种千年老妖怪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够一直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那么思来想去,裴舒想到的人,便是——蒋炎彬。 那是离着定宁公主最为近的人,也只有从他身上下手,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裴舒带着绿竹和小安子回了裴府,看着外面的天色,裴舒才是知道这一趟倒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刚刚是回到府上后门,小安子搀扶着裴舒下了马车。向着裴舒躬了躬身,既是一溜烟的不见了踪迹。 绿竹好奇几分:“小姐,小安子这是……” “不必管他,我们回去。” 他们的手脚向来是快的,想必自己很快就能够知道有关于蒋炎彬,最为详尽的事情了。 回了院子,裴舒刚刚坐下,这一路上除开蒋炎彬的事情,她一直在仔细思索的还有另外一桩事情。 那日入宫的时候,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装扮,究竟又带了何物? 自己前去林浣县,目标本就不是洛香珠。她也很清楚,京城之中根本就不存在洛香珠这种东西。 洛香珠之所以稀少,且在别处难以见到的缘故。 除了原料和制作的原因之外,有一个极为致命的东西。便是它的保存和气候有极为大的缘故。 江南水汽重,以天养之水滋润之,才能够养着那洛香珠芳香不散。 可这东西一旦离开江南,它所蕴含的香味便会迅速的流逝。哪怕只是离开了十里地,那珠子也会变得和寻常之物没有任何区别。 当初林家商会,就是因为无法解决这运输的问题,才一直没有将这东西给售卖到全国各地。 所以,不可能是洛香珠。那自己到时候带回来洛香珠,解不了隋仪景的不痛快,怕是自己归来的那一日,便是自己身死的时候到了。 绿竹正端了一碗红枣熟水进来:“小姐,如今已经是入了秋了。夜里可是冷的厉害,奴婢正好去小厨房瞧见有刚煮好的红枣熟水,小姐先用上一些,暖暖身。” 裴舒接过那个碗,温热隔着厚厚的碗壁,一点点的传到她的手上。 浅用了一些,满口生香。瞧着绿竹,裴舒又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绿竹,我落日那日进宫时的一身衣裳,可是你帮着我搭配的?” 按照规矩,府中小姐的内勤寻常丫头皆是不得随意插手。只有一等丫头才可以伺候。 当时,她的身边只有绿竹和红珠。 红珠已死,她能问的也只有绿竹了。 绿竹点了点头:“是,那是奴婢与红珠一同替小姐配的,小姐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情了?” 那时小姐在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影响下,还喜欢穿的是大红大紫加上满头金饰的富贵装扮呢。 裴舒:“将那日,我所穿过的,戴过的,和带着入了宫的东西,全部都取过来,我要再看看。” 这个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 小安子去查蒋炎彬相关的事情去了,身边没有隋仪景的人在,那就不必担心会被隋仪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绿竹应了声,忙不迭的就是小跑了下去。等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摇摇晃晃的抱了好一摞东西,比着绿竹人还高了。 一件件的全部摆开,那些用金线织绣着的紫红色的衣袍,还有绣着金线的外披,各色金光闪闪,眼睛都快要被闪瞎的各种首饰。 自那日回来之后,裴舒便没有再穿过了。收起来保管的也不错,几乎完好无损。 裴舒将那些衣裙和首饰皆是拿起来一件件的瞧着,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 衣料虽然华贵,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用的也无非就是棉麻和蚕丝之类的,没什么新奇。 至于那些首饰,用的也是常见的金子罢了。那上面镶嵌的宝石也没什么异样。 也闻不出来这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难道,一切都只是她猜错了,还是说隋仪景判断错了? 裴舒看了一眼绿竹:“那日穿戴的,全部都在这里了?当真没有遗漏的了?” 绿竹看了看,忽的道:“还有一件,只是那样东西。奴婢取不出来,须的小姐去取才成。” 第84章 发现东西 裴舒被绿竹带到了一个佛龛前面。 香炉上,插着一柱香火,一缕青色的烟气扶摇而上。 绿竹走到了佛龛的前面,手握住那座佛像,先是向着左边转了三圈,又是向着右边转了三圈。 随着咔的一声响,佛像前面出现一个口子,随即里面便是缓缓上来一个盒子。 绿竹捧着盒子到了裴舒的面前,另一只手递上了一只钥匙:“这里面装着的是夫人给小姐留的最后的东西。是一只凤纹佩。夫人交代过,这凤纹佩,只有大小姐可以打开,旁人皆是不准。” 裴舒看了看那把小巧的钥匙:“钥匙不是一直在你手上吗?你直接……” “不可。”绿竹少见的打断了裴舒的话:“夫人吩咐过,只有小姐可以开启,那么奴婢便绝对不可以自己打开她。小姐可以说我是死板,可是……这也是奴婢答应过夫人,最后的事情。奴婢必须要说到做到。” 母亲吗…… 关于曲氏,裴舒的印象真的不多。 唯一有的印象,也就是曲氏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眸中总是蕴着泪。 那是不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难以陪伴自己孩子长大的不舍。又担心孩子长大会遭人欺负的担心。 裴舒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一些泪意忍不住泛了起来。 想到曲氏,让她忍不住想到了父亲。 他是那么的不愿意承认蒋炎彬,可是又担心她跟着蒋炎彬会受苦,知道她要私奔,却还在她的包袱中放了好几千两的银票。 只是……她再也见不到父亲,就像裴舒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一般。 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你做的很好。”裴舒自然的将眼角泪意给拭去;\"若是母亲在的话,她也一定会感念你的忠心的。\" 绿竹眼眶红红的,忆起了夫人。 裴舒将绿竹手上的那把钥匙去接了过来,一到手上,便是发现了些许不对。 这个重量和质感,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把小钥匙,竟然用的是寒精玄铁所做。 寒精玄铁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矿物。只有在三千里风龙山上,最顶尖的地方才能够开采的出来。 它有着极为好的延展性和防护性,用其铸造的剑,削铁如泥。用其所铸的铠甲,刀枪不入。 是极为珍贵且稀有的金属矿脉。 三千里风龙山,长年寒风暴雪不断。所以开采便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每年都会因为开采寒精玄铁而死不少人。 一来二去,这东西便是禁采了。 裴舒在林家商行中,也只见到过幼猪仔大小的一块。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这钥匙是寒精玄铁,那这盒子…… 手一触碰到那盒子,便是印证了裴舒的想法。 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了一圈,盒子应声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块凤纹佩。 通体翠绿,看种水是最为顶尖的帝王绿。 只是里面似乎有一条线,那条线在帝王绿的翡翠中,沿着凤凰的纹路勾了一整遍。 这,难道是什么新的工艺吗? 裴舒将那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以为那条线是镶嵌在玉佩的外侧。 手上一摸,却发现玉佩极为的平整,没有镶嵌而突出的部分。 难道是跟着在这玉中,合为一体的东西吗? 寒精玄铁所铸的盒子,这奇异的玉佩,曲氏,隋仪景…… 这桩桩件件,本不应该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此刻却像是有一套无形的线一般,将她们串联在了一起。 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她一时还捋不清楚。 难道说,隋仪景所在意的,正是这块凤纹佩吗? 绿竹见裴舒看着那玉佩好像愣神似的,便是说道:“那日小姐回来沐浴之后,奴婢便是将小姐的衣物给收拾起来。这块玉佩也直接放在了盒子里,连红珠也未曾瞧见过,所以小姐不必担心。” 裴舒想了想道:“绿竹,这玉佩我能拿着几日吗?” 绿竹轻笑:“小姐怎么会问出这话,这本就是小姐的东西。小姐要戴,又怎么会不行呢?以往是小姐不佩戴这块玉佩,奴婢才收起来的。” 裴舒点了点头,拿着那块玉佩便是回了房间。 回到屋中的时候,小安子还未回来。裴舒便也不遮掩了,坐在桌案前看着那块玉佩仔细的琢磨着。 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呢?还是说,又是自己想太多了? 将玉佩对着灯火照了照,仔细的观察着那玉佩上的纹路。观察着那条奇异的线。 忽的,那条线动了一下。 裴舒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是将那玉佩离着火烛更近了一些。 这一贴近,那根线又是动了两下。沿着那凤凰的纹路,开始有规律的游动了起来。 “这,这竟然是活物?” 裴舒惊诧,拿着那块玉佩,对着火光仔仔细细的辨认着。 连着看了许久,终于是让她发现了一些微的东西。 盯着那被烛火照耀的凤纹佩看了几乎一晚上,裴舒才发现,这条线一样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线,而是一种虫。 当帖的极为的近的时候,才能够看得比较清楚。那一颗颗圆圆的,小小的,当排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好像成了一条紧密的线。 实则,它们是有口器,有手足的。 只是长成这样的虫子,裴舒属实是第一次见到,也叫不出来名字。 而另外一个特性便是,将这东西放在越热的地方,那么这些虫子移动的速度便会越发的快。 当越是冷的地方,便会逐渐不活动,看着就好像是玉佩中镶了一套金线似的。 看来那日的汤池之中,能让隋仪景那么重视,产生了什么变化的。 应当就是这块玉的缘故,极为烫的汤池之水,让这些个小虫子全部都愉快的活动了起来。 只是……这些虫子究竟是起了什么作用呢? 为什么平日里又是一直放在寒精玄铁的盒子中保存着呢? 这一点,裴舒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人一旦心事重重,便是极为难以入眠。裴舒看着那块玉佩,一看便是看了一整夜。 等着第二日绿竹进来给她梳洗的时候,也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不过又说了另外一事,小安子回来了。 第85章 不得不做 “小安子这么快回来了?” 裴舒交代过,若是事情没有查清楚,可以不必急着回来向她复命。 既然是回来了……那便是说明,已经有眉目了。 “那他现在人呢?” 绿竹替裴舒描眉:“小安子似乎饿极了,去厨房里找吃的去了了。说是啃两口饼就回来,让奴婢先来与小姐说上一声。” 裴舒点了点头,将那枚凤纹佩递到了绿竹的手上;“将这东西重新收起来,依然妥善放置着,除了我之外不要再让人瞧见。” 说罢,又是重复了那最后几个字,一字一句道;“除了我。” 绿竹瞧着裴舒说的义正词严,也是道:“奴婢知道了,这是夫人专门留给大小姐的,奴婢绝对会稳妥保管着的。” 绿竹接过凤纹佩正要出去,裴舒让她顺路和小安子说上一声,可以让小安子进来了。 绿竹应了一声出去。 裴舒刚在桌前坐下,小安子也端着早饭回来。手脚极为快的给裴舒桌前布置开了。 “今日既能见到你,蒋炎彬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 “是。”小安子一边给裴舒盛了一碗白粥,一边道:“蒋炎彬可是得了状元,那要入朝为官,自然是要将他的家世和过往给查的一清二楚了。” 小安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摞拓印过后的文稿:“这些是奴才连夜在万礼司的秘案阁和吏部的档案房中找出来的和蒋状元有关的文件,小姐可要亲自过目?” 那一摞纸稿数量竟有三岁小童的小腿那么高了。 也难怪小安子会查了一晚上。 “无妨,我边用早饭边看看。” 送了一口粥,手指翻动着那些文纸。这些内容虽然多,但对于裴舒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原先在林家自己管着一家大商号的时候,比这还要厚的账本,她也是看过的。 这上面的内容当真是详尽极了,从蒋炎彬何时出生,师从与谁,父母双方的家世。 还有院试,乡试,会试,直到殿试的每一轮,名次以及所做文章也都是有记录,简直是事无巨细。 这一页页的履历看下来,简直可以说的上是极为的清白。 好似找不出任何可以摘指诬陷蒋炎彬的地方,裴舒的本意是想通过更细致的信息,查找有没有旁的东西,能够再利用的。 她手中握着的那一张牌,如果用出来,她相信隋仪景定然会被她所胁迫。可那个法子,裴舒觉得有些太过损伤阴德。 可……如果自己她当真没有能够握在手中的把柄,那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手指已经将最后一页纸也给仔细的翻过。 面上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小安子试探着问道:“可是这些消息,还不够?” “够了。”简直够够的了,详细到,让裴舒都重新认识了一遍蒋炎彬。 可糟,就糟在太过详尽,却又太过清白。 裴舒只觉得胃口都不太好了,手上的筷子放下,一滴粥水顺着筷子的边沿正要滴落。 裴舒连忙将筷子拿开。 可还是慢了一步,那一滴粥水落在了纸上。 “幸好,这不是你取来的正本,不然可就麻烦了。” 裴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帕子正要擦拭。 目光注意到那滴粥水落下的地方,忽的有些愣住。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 半响,转过头不敢置信的道:“小安子,这些消息,当真无错?” 小安子疑惑,能出错吗?这可是从万礼司中取出来的东西,哪里还能出错? 顺着裴舒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婚配的一项。 上面写着的是,未曾婚配。 小安子点头道:“是,这些消息的来历,都是从各州县下的户部一级一级的呈送上来的,运送的箱子都是印了火漆无法作假的。” 裴舒点了点头,像是一瞬间被人抽了魂似的,有些失魂落魄。 尚未婚配…… 呵,好一个尚未婚配。虽然她没有得到父亲的祝福,没有得到族人的允诺 可她与蒋炎彬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户部登名造册过,怎么可能是尚未婚配。 若这一切皆为实质,那她岂不是真的自甘下贱,自奔为妾? 一颗心,在一瞬间崩裂成碎片。 好!好!好! 蒋炎彬你做的当真是太好了,定宁公主是堂堂天家公主,不会愿意下嫁有过婚事的郎婿,所以便是将她的种种过往,也给一并抹除了吗? 自己活着的时候,被定宁公主吃干抹净,甚至连自己死了,都要被他们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裴舒强忍着心中的恨,死死的捏住那一张纸。 忽的……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极为快的闪过。 这张纸……说不定就是她握在手中的,最好的把柄。 裴舒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小安子,你帮我叫绿竹来。然后让她以我的名义,写一个折子,送到蒋炎彬的府上去。就约在明日与万钧楼相见。” “是。” 绿竹得了消息,虽是不解,却也在小安子的调教之下,逐渐明白了。 主子的吩咐,只需要做好,至于为什么,不用他们多管。 信函送出之后,在太阳即将要落下的时候,蒋炎彬那边的回帖也是送了回来,上面的字迹一如潇洒,落了准时赴约四个字。 万钧楼,是京城之中,文人骚客最为喜欢的地方。 每日皆是有许多有文采的男郎会在其中吟诗作对,是极为风雅的地方。 裴舒之所以选在那里,倒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是,自己与蒋炎彬入了京城之后,第一次去过的地方。 …… 第二日,万钧楼前。 一辆马车停在万钧楼前,蒋炎彬从马车上下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面前的万钧楼。 自从自己状元得中之后,他已经有些时日未曾来过万钧楼了。 收到裴舒的那个折子时,自己本是想拒绝的。 毕竟他一男子和裴舒这样的一个女子。两人这么见了面,总是有些不好。 但最后一句,有要紧之事相商,不得不见。 他才是松了口,他也想听一听,究竟……裴舒有什么不得不与他说的事情。 第86章 双方博弈 听说已经定了厢房,蒋炎彬便是从贵宾通道直接上了五楼的雅间。 与小厮报过裴舒的名号之后,那小厮忙是笑吟吟的在前面引路,带着蒋炎彬向预定好的厢房走了过去。 直到,二人停在了名为潇湘的雅间前面。 小厮恭敬道:“蒋先生,裴小姐已经到了。在屋内已经等的许久了,您可以直接进去。” 蒋炎彬的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潇湘……这是他初来京城之时,瞧着万钧楼极为的磅礴大气,心中好奇,与林娇娘一起踏入的地方。 因着林娇娘是女子,所以才是定了一间厢房。也正是这一处潇湘。 心中复杂心绪万千,此刻在门前,竟然有了几分退意。 小厮瞧着蒋炎彬没有动作的样子,有些奇怪:“蒋先生,你还好吗?” 蒋炎彬回过神,向着小厮打赏了一小锭碎银,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正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个正烧着炭的小炉,温着酒。一如内便能闻到一股馥郁的酒香飘洒开来。 裴舒正坐在案几前面,一头青丝如瀑。一身浅丁香色的衣裙,倒是正贴合她的年纪,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恬静之色。 这与那一日,浑身肃杀之气,在棋盘上,要将他给杀的片甲不留的模样,又是截然不同了。 裴舒落落大方的看向蒋炎彬:“蒋大人既是已经到了,何不坐下?这温着的是上好的千里香,如今正是秋日,用上一些,也可驱一驱寒意啊。” 蒋炎彬只是迟疑的片刻,便也是走了过去,坐在了软垫之上。 裴舒让绿竹和小安子在门口候着,不可让任何人入内。 屋内,便只剩下了裴舒和蒋炎彬两个人。 裴舒看起来坦荡大方,蒋炎彬神色也轻松了些许,说着:“自那日过后,这还是第一次与县主见着。当面,我应该恭贺一句县主才是。不过……这种讨好的话,相信县主也是听的已经不想听了。所以,我们不如直接步入正题了。” 蒋炎彬道:“裴小姐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宁愿冒着名声有损的风险,也要与蒋某见上一面?” 裴舒倒了一盏酒水放在了蒋炎彬的面前:“说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关于我封地的圣旨不日便是要下来了。圣旨一下,我身为县主,自然也是要前去封地一瞧了。” “但这一去,何时再回也是说不好。这京城之中的局势,一日百变……” 蒋炎彬神色一变,直直的打断了裴舒的话:“你此次来找我,不会是想让我帮你留意京城之中的格局动向?” 若是这样,他只觉得有些太过莫名其妙。 先不说裴舒只是一个女子,京城之中的格局再如何的变化,与她有何关系。 就算是他与裴舒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可以相互托付的程度吗? 那一日在宫中以棋过招,裴舒的确是让他眼前一亮,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二人之间,尚还未那么熟悉。 裴舒自顾自的先是饮了一盏酒,笑了笑:“蒋大人怎么会这么想我?京城之中格与我有何关系?不过,我所需要大人帮我留意的东西,也的确只有大人才能做得到。还请大人不要推辞比较好。” 蒋炎彬眉头蹙的极为紧:“你说的是谁?” “定宁公主!” 蒋炎彬死死的盯着裴舒,眸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为什么是定宁公主?而又为什么会我?” 她隐约觉得面前的裴舒是知道些什么从当初的那走棋的特点,他便隐隐有所怀疑,难道与林娇娘有关? 可是事后,他再查起来的时候,这裴大小姐又和林娇娘全然联系不上任何关系。 他才是作罢了。 裴舒面上许是因着饮了酒的缘故,也多了一丝红霞。 单手撑着头,眉眼间却笑意盎然:“蒋大人问的有些太多了。我很难与蒋大人去解释为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又怎么可能事事都有原因呢?” “只是,我需要告诉蒋大人的一件事情是……” 裴舒笑着:“如果蒋大人还想好好的做这个官的话,那么就最好考虑一下我刚刚说的话比较好。我需要的也不多,只是定宁公主在京城的一举一动罢了。这对蒋大人来说,不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 裴舒眉间蹙的愈发的紧了:“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些事情,与他来说,的确并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只是……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却属实是不算好。更何况……还是被这样的一个小女孩给胁迫。 脑海中,一些关于被胁迫的记忆又是扶了上来。 那些痛苦的,几乎回想起来便是会忍不住作呕的那些事情。 被胁迫这种事情,一次便足够了,便是不必再被人胁迫一次了。 裴舒:“蒋大人言重了,我能做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只是……” 裴舒从衣袖中取出了那张沾染着粥水痕迹的纸,放在了蒋炎彬的面前。 蒋炎彬看着那张纸,目光注意到那出现水痕的一处地方,瞳孔猛然的收紧。 呼吸子啊一瞬间也急促了起来。 “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裴舒面上的红晕又是重了一些,笑着道:“瞧大人说的,大人似乎又是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她手中握着的牌的确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现在正是在博弈的时候,即便手中的牌已经全部打完了,也要装作还有后手的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对方有巨大的压力,她才有更好的博弈下去的方法。 蒋炎彬脸色蹦的极为的紧。 脑海中,许许多多的思路在飞快的运转着。 过分相似的走棋手法……定宁公主……还有他……裴家小姐…… 蒋炎彬几乎可以判断的是,裴舒要自己收集有关定宁公主的消息,那么有极大概率便是,她与定宁公主有仇怨。 若是有仇…… 一个声音,在心中猛然的响了一下。 再抬头时,定定道:“好,我可以答应你。” 第87章 开始行动 虽然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要让蒋炎彬愿意为自己所用。 但自己拿出自己手中的把柄,他便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是答应了。心中还是浮起了几分异样之感。 但那种感觉想到自己的计划,很快便是消散无踪了。 “那便多谢蒋大人了。” 蒋炎彬瞧着眼前的酒盏,酒液之上倒映着他的脸:“那消息,我要如何告诉县主?”、 裴舒摆了摆手:“那便不必让大人费心了,你知我,我知你。我若有需要那些消息的日子,自然是会再联系大人的。” 见事情已经办妥,裴舒也没有再继续在这里多留下去的意思了。 起了身:“蒋大人,厢房和酒钱已经付过了,酒是好酒,蒋大人可以慢慢用一些,我便是先走了。” 手刚刚触及到门框的时候,蒋炎彬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你与林娇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舒心尖一跳,也是……蒋炎彬虽然内敛清雅,话并不多。但脑袋却是十分灵光的,不然也不会一举高中状元。 若是这么多事情,还让她没有丝毫的疑虑,那才是奇怪的地方呢。 “林娇娘?” 裴舒闭了闭眼,再回头时,只是轻笑着:“第一次听着这个名字呢,只是名字中能带娇字的,想来是被父亲和家族寄予了极大的厚望,想来是一个生活幸福美满的小娘子才是。” 蒋炎彬看裴舒一脸似是真诚说话,并非是言假的样子。 心中一处地方,一瞬间变的空落落的。 也是,他都没有查出来裴舒和林娇娘之间有什么关系。又怎么能够只凭着自己的一些猜想,便认为裴舒和林娇娘有所关联呢。 蒋炎彬向着裴舒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是我唐突了,以此酒向县主赔罪了。” 裴舒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万钧楼,除了接待一些文人骚客之外,偶尔还会有些皇亲国戚前来。 对于这种人群,保密性是最重要的。这厢房不论是门窗还是旁的什么,都有着极好的隔音效果。 绿竹倒是不担心听了什么去,只要小安子没有听着什么便可以了。 …… 回了裴府,接下来几日裴舒也没有去做旁的事情了。 除了在屋中看书写字之外,只有那一桩分封土地的圣旨还能够让她关心。 裴舒偶有坐在桌案前,问着小安子:“千岁爷可是将我的事情忘了?” 小安子手上替裴舒研磨不停:“千岁爷身上事情多,但是说过的话便是记得的,那圣旨早晚会来的。也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了,小姐且等等。” 这道理,裴舒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 这一等,便又是过去了三日。 这一日,守门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像是受了惊吓似的。 “老,老爷。宫中来人了。说是宫中有旨意,请老爷和府中家眷一同前去接旨。” 裴无涯面色一沉,不怒自威:“宫中有圣旨,来了便是。你这样匆匆忙忙的像什么那样子?倒是让人以为我们裴家没有规矩了。” 裴无涯以为按照惯例,也不过就是宣旨太监来罢了。直到,裴无涯走到院内。 看到那个坐在一张大椅之上,浑身透着骇人之势的人时,才是明白过来,那下人为何会那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隋仪景本人。 隋仪景一身玄色长衫,外罩了一件纹绣了火焰纹样的大氅。衬的隋仪景就宛如拖曳着一地的业火临世了一般。 裴无涯见到隋仪景,脸色变了变,却也很快向着隋仪景行了礼:“见过裴督公,只是传达圣意罢了,这种事情自是有宣旨太监去做。裴督公来做,会不会有些降了裴督公的身份了?” 隋仪景抚了抚衣袖上绣着的细致图样,感受着那粗粝的金线质感:“都是为皇上办事,那里分高下?只是……本督来,也是想要瞧一瞧你。” 裴无涯脸色眉头一紧,神色愈发的凝重了些。 隋仪景饶有兴趣的道:“看着你还活着,真好。这样的话,日后本督才有机会亲手杀了你。” 裴无涯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之色:“若裴督公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下官恭候。” 府中的家眷一一的走了出来,瞧见隋仪景的时候,都是吓了一跳,却也连忙的跪下了。 裴舒听到圣旨来了时,面上也难得的多了几分笑意。 当走到前头的时候,看见了隋仪景,也属实是在她的意料之外。默默的跪在了王氏的身侧。 隋仪景看了一眼一旁的宫人,宫人也是会过了意;\"嘉柔县主,品性端庄,德才兼备。特赐下封地林浣县,并择日前往林浣县巡查封地,钦此。\" 裴舒都有些颤抖,心中一直以来的盼望终于得到了实现。 上前接过圣旨:“嘉柔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氏和裴锦在一旁瞧着,心中却是已经恨的冒火了。若是眼睛能够杀人的话,那么裴舒此刻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原本这些荣耀和赏赐都应该是属于裴锦的,可都是因为裴舒,她抢走了原本属于裴锦的光荣。 夜里,因着裴舒得了封赏的缘故。老夫人大摆了一桌。 老夫人是实打实的农妇出身,只知道裴舒得了封赏,这便是对裴家极好的一桩事情。 整个宴会上,因着老夫人的热络,一顿饭吃下来,却也不显无趣。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无涯忽然开了口:“舒儿,巡查封地这也的确是县主应该做的事情,只是,你想好了什么时候动身吗?” 裴舒搁下了筷子,对于裴无涯,裴舒始终是有些看不懂的。 这个父亲,她对于裴舒的关爱始终是很奇怪的。 有时候,她感觉不到裴无涯一丝一毫对于裴舒的父爱,可是有时候又会说些莫名其妙的关切言语。 裴舒想了想道:“三日之后。” “这既然是朝廷的事情,女儿早些做了,还能落个好名声。做的晚了,总是要落人口实的。” 裴无涯点了点头:“那随行之人……” 第88章 我恨死她 裴舒道:“父亲不必担心,父亲如今还在述职期间,那些兵马随时还要受朝廷之人清点。女儿不想让父亲难做,只要用皇家的人马便足够了。” 按照皇家的规矩,她如今身为嘉柔县主,也算的上是半个皇家人了。 所以出行礼仪皆是有规矩的,按照规制,会有一个开道之人,加上随行的宫人共十人。 再加上自己还会带着小安子和绿竹,有小安子的一身功夫傍身,她自然也不必有什么担心的。 “原来,你已经想得这么完备了。”裴无涯端起酒盏,饮了一口,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自嘲模样。 家宴结束,王氏扶着裴无涯回了屋中。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裴无涯今日很是喝了些酒,裴无涯原本的酒量并不差。却也顶不住一个人像是赌气似的,不停的喝。 连着几斤酒下肚,裴无涯已经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王氏将裴无涯放在床上,裴无涯却还像是耍赖似的,抓住王氏的胳膊:“别走……别走……” 王氏脸上也是红了红:“夫君,都老夫老妻的了,您可真是……” 想着屋内还有下人,忙是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屋内的下人低着头笑了笑,知道这是夫人和老爷的好事,也是纷纷出去了。 等着门带上,王氏靠在了裴无涯的身上:“老爷,容我先去洗一洗,再来伺候老爷。” “阿芜,别走……” 那声音不大,就好似是醉酒后说的梦话一般。王氏一时还有些没听清楚。 将耳朵贴到裴无涯的耳边:“老爷,你刚刚说什么呢?是在叫妾身的闺名吗?你再说上一声,妾身想听的。” “阿芜,我想你了,阿芜……” 阿芜…… 王氏的身子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僵硬,身上刚刚热起来的一身血,在这一瞬间也是彻底凉透。 阿芜,那是当初那个贱人还未死的时候,裴无涯对她的爱称。 曲晏芜,是裴无涯嫡妻的名讳。 王氏有些慌乱的站起了身,一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身透着煞气。 虽说活人不该去与死人争,可若那个人是曲晏芜的话,她当真是不甘心。 她一个活人,却争不过死人。 本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如何深重的情,也该放下了。如今一瞧,她就是个笑话。 只是因为裴舒如今得了封赏,四艺名震京城,便是记起了裴舒这个好女儿,记起了曾经的曲晏芜吗? 那若是按照裴无涯对曲晏芜的偏爱,裴无涯是否又会以此作为开始,将原本属于裴锦的东西,全部一点点的都给了裴舒呢? 想一想裴锦如今的遭遇,好好的一个京城第一美女,却活在了裴舒的阴影之下,她已经这般的可怜,若是裴无涯再偏心…… 王氏痛苦的抱头,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都是因为裴舒,因为裴舒,裴锦的锦绣前程路被她硬生生断了。原本该是忘却了曲晏芜那个贱人的裴无涯,此刻却又是记起了那个贱人的名字。 她不能不开始谋算,虽然她无时无刻的不想着裴舒能够快些死。 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的计划必须要快些赶上计划才行。 就比如……裴舒此次要去林浣县巡查的话,这不就是摆在她面前最好的机会吗? 既然要去,那就一去不复返。 林浣县位置偏僻,穷乡僻壤出刁民,若是在前去巡查的路上当真是出了些什么状况,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王氏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嬷嬷在门口候着呢,从那些丫头的口中知道,夫人正和老爷要办好事呢。她也心中高兴,老爷越是疼惜夫人,那么夫人在府中的日子便会愈发的好过。 只是……看着王氏出来的身影,嬷嬷看那脸色,不像是刚刚和老爷温存完的样子啊。 “夫人……” 王氏:“帮我递一封书信到宫中去,就说我有事情,要与菀嫔娘娘商议。” 嬷嬷一愣:“现在?” “三日之内。” 嬷嬷愣了愣,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连连点了头,等着天色刚刚亮,嬷嬷便是拿着准备好的书信,向着宫门前过去了。 又是过了一日,王氏也是带着人进了宫一趟。 …… 时间一晃,三日过的也是很快。 裴舒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到了该出发去往林浣县的时候了。 绿竹还是有些担心的清点着行礼:“也不知这衣服和褥子够不够,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怕是过不了些日子,就是要入冬了。小姐……你说我要不要将冬衣也是拿上一些出来备上呢?万一能够用上呢?” “拿一些?你何不全拿上算了?” “小姐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裴舒见绿竹作势,真的还要再去准备东西,干脆是将绿竹给拉住了:“行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而且我们也不过只是去巡查罢了,没有要定居在那里的意思,你再多拿一些,干脆将整个院子都给搬空了算了。” 小安子也是忍不住打趣着:“绿竹姑娘,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此番路途遥远,若是行李带的太多,只怕是负担。还是多带些盘缠就是了,路上缺什么,再买就是。” 绿竹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忙称是。 到了前厅的院子前,因着她是受了皇命前去巡查,院中的众人也都是纷纷出现了,前来为她送行。 裴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道:“舒丫头啊,你此番出去可是代表着我们裴家的脸面,万万不能给我们裴家丢人啊。记得去了之后,若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带些回来,我这老婆子喜欢。” 裴无涯将裴老夫人拉开:“母亲,舒姐儿这是去巡查,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还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王氏也是上前,端了一副温良的嫡母做派。 只是那眼中不断外溢着的恨,裴舒却也看的真切。 “舒姐儿,你这一路,可万万要平安啊。一路顺利,万事小心。” 裴舒听着那话,再看着王氏眼中不断外溢的恨。 颇觉得有些变扭。 第89章 鬼魅夜心 “多谢母亲体恤,女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定会平安归来的。” 这些真真假假的话,听多了,便只剩下假了。 府上众人瞧着裴舒上了马车,帘子打下,随着小安子的一声吩咐。马车缓缓的向前行进着。 王氏站在门前,眼睁睁的看着裴舒离开,直到那马车的人影走的越来越远,彻底消失不见,才是向着府中回去了。 一回府,便直直向着裴锦的院子过去。一把推开门,裴锦正对着镜子试着衣裳。那是名宝阁入秋的新款式,蓝底用金线配合着染了汁子的丝线,绣出一朵朵的桂花。 好看之外,还带着阵阵金桂香气。 王氏只是瞧了一眼,便坐到了一侧:“你姐姐前去林浣县巡查,你也不去送送?” 裴锦倒是不在意:“我不是与嬷嬷说了吗?在父亲那边只说我是染了病气就是,父亲自然心疼我的。我不想去见裴舒,看着她,我心烦的很。” 王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被外人看了去,只当是你们姐妹不睦,只当是你怕了她呢。” 裴锦听着,手中攥着的衣裳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面色也变狰狞:“怕了她?是啊,我就是怕了她,那又能怎么办?她如今已经是县主了,还得了封地。我除了这一张脸,我还剩下什么?琴棋书画四艺,我自是及不上她了。有她一日在,便无我出头之日。” 裴锦恨恨道:“她怎么不死了?她若是死了,我才能有出头的日子。” “等等就是了。” 裴锦恨色:“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一顿,瞧见王氏话里有话的样子,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衣裳,快步到了王氏的身边。 面上又惊又喜:“母亲,难道此次裴舒回去的路上……” 王氏笑了笑:“别多问,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 王氏见拗不过裴锦,才是伏在裴锦的耳边说了,说完之后,又是叮嘱着;“记住了,此事出了这个屋子,你就得全给我忘了,明白吗?” “好厉害的算计,不愧是母亲,不愧是姑母。若是一旦做成的话,那岂不是一箭双雕了,裴舒不仅死了,还能将……” 说着,裴锦连忙捂住了嘴。是了,母亲说过,在事情办成之前,万不能与人言,不然就不灵了。 …… 江南林浣县,距离京城,有几百里的路程。 即便裴舒归心似箭,也没有法子立刻回到林浣县去。这一路上行的都是官道,所以瞧着也没有什么安全问题。 裴舒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吃穿皆是不挑剔太多。 除了必要的方便和歇脚之外,裴舒基本都是在马车上度过。随着马车,逐渐入了江南的境内,裴舒也是时不时撩开帘子向着马车外看过去。 绿竹也顺着那痕迹,向外看着。 “小姐,奴婢倒是听说,这江南不是应该颇为富足吗?怎么瞧起来……” 马车外的景色,瞧起来的确算不上有多么的呃赏心悦目。 楼房低矮,城内来来往往的民众,面上也皆是苦闷。每个人的脸上都瞧不见笑容,像是麻木的走动着,或有人坐在路边,就那么痴愣愣的看着天色。 街市上,虽然有不少的商户铺子,却没什么人。倒显得人气惨淡。 这哪里还有一些富贵江南的模样。 裴舒看着这一切,有一个答案,已经在心中浮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林家。 马车行进着,裴舒看到了一栋酒楼,那名字倒也觉得眼熟的紧:“停一下。” 马车闻言,拉住了缰绳。 小安子关切道:“县主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饿了。” 裴舒指了指不远处写着醉仙楼的酒楼道:“在那边歇脚,这一连走了快半个月的路,也该让大家歇歇了。入了江南,那便是快了,今日就让大家好好修正修正。” 小安子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停稳了马车,裴舒在绿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看着面前的醉仙楼,裴舒忍不住有些感慨。以往她还是林娇娘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每每需要巡检每意见票号时,便是到江南的醉仙楼,好好吃上一桌。 他们家的菜色,做的极为特别。那八宝蒸鸭,福寿双绘,酱汁肘子。都是在别处吃不到味道。 以前还总是瞒着父亲,那种偷偷摸摸的来了,然后吃的肚皮圆圆的再回去,还以为瞒得住父亲。可是父亲却是知道一切,却故意没有揭穿她。 旁人说起此事时,父亲还会说,女子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即便是多吃了几口,又如何?女孩子家家的,要那么瘦做什么?即便是丰润些,又能如何? 往事历历在目,只可惜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入了座,掌柜的正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见着裴舒等人入内。一眼便看出裴舒的衣裳首饰价格不菲。 那通身的气度,也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忙是迎了上去。 “哎呦,各位贵客。是吃饭,还是住宿啊?” 裴舒道:“今夜要住一晚,一会儿会有人去与你办住房登记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一路行进过来,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便是上几个菜上来,就那八宝蒸鸭,福寿双绘,酱汁肘子都上来。其它的菜,你看着人,自己上就是了。” 掌柜的一喜:“这位小姐未看出来,还是位老饕呢,一出口,点的尽是咱们家的招牌菜,这样样可都好吃呢。只要吃过了一回,可就念念不忘了。” 绿竹有几分怀疑:“当真吗?这店里当真这般好吃的话,怎么瞧着却是没什么人的样子?若当真是好吃,怎么会大白天的,都没什么客人呢?” “绿竹!” 裴舒呵斥着,绿竹也是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太过直白了。 “掌柜的,不好意外,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掌柜的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以前咱们酒楼的生意是很好的,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要因为那林家。” 裴舒闭了闭眼,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口还是忍不住一痛。 第90章 屠戮全场 提起了林家,像是打开了掌柜的话匣子。 面上也多了几分狠厉之色:“真是没有看出来,那林家竟然有如此的狼子野心,竟然敢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用着咱们大夏的钱,去养着外族的兵士。” “当初,那林家的嫡出小姐还经常来我酒楼吃饭呢。我要是知道,他们竟然是做这卖国贼生意的世家,我是绝对不留她在我酒楼吃饭的。定是直接将她给赶出去。”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林家虽然得到了国家的制裁。但咱们江南这一片,却也是彻底的完犊子了。” 绿竹有些不解:“完犊子?此话怎讲?” 掌柜说着:“以前的江南何其富饶,不仅仅是因为咱们江南位置好,也是得了陛下的支持。” “可是,一个江南,堂堂的大皇商,却是一个通敌叛国之人。除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若是安文帝,你还会再重用江南吗?” 字字句句,说的皆是刀刀见血。 掌柜说完,笑呵呵的收了菜牌:“嗐,你们瞧我,这一说起话来。就说了这么多,倒是忘了各位贵人还没吃呢。我先将菜牌送到厨房去,各位贵人先坐一会儿。” 裴舒身形缓慢的坐下,心中若有所思。 她很想驳斥掌柜,为林家洗刷冤屈,可是她没有证据,自然也无话可说 提到那些影响,却又是实打实的。 安文帝自从林家之后,不再重用江南一带。虽然这好像只是安文帝的一句话,落在普通平头百姓的身上,却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了。 裴舒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走动着的百姓。 一下子,又好像是记起来一件事情,转头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小安子。为了在外行走方便,不至于暴露太多。 便是以平安代称。 “平安,我记得你说起过。朝堂之上,所有奏折,事务大小。皆是要过千岁爷的御笔朱批的是吗?” 小安子眼睛一转,便是想到了裴舒是什么打算:“县主想要让千岁爷,将政策向江南偏颇一些?” 裴舒道:“这一路上,你也瞧见了。江南落败的速度太快了,只因着陛下的一句话。江南便是名不聊生。若说个不好听的,林家的罪责,为何要让整个江南来承呢?” 小安子笑着:“未曾看出县主竟然还是个热心肠的。原以为县主应该是与我们主子是同一类人才是。” 与隋仪景? “什么样的人?” 小安子道:“不会为了旁人之事,而让自己陷入不利局面的人。” “千岁爷在遇到县主之前,从不知何为留情。那些想要爬上千岁爷床上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最后皆是被千岁爷收拾的很惨。” “县主已经是个例外了,若是县主要让千岁爷将这一份例外扩大到这样的程度,那县主又该拿什么去换呢?” 裴舒默默的闭了嘴,也是……她倒是将隋仪景从来不吃亏这件事给忘了。想要让他救一整个江南,那这个代价,怕不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裴舒也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吃着饭菜。 小安子虽然也用着饭,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注意着周围。先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裴舒道:“怎么了?” 小安子:“有点不对劲,不过县主放心,奴婢既答应了千岁爷,要保县主平安,便是绝对不会失言。” 裴舒喝着汤,听着小安子的话,也是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不说还未注意到,这一说,好像还真有些奇异的地方。殿内吃饭的人,好像逐渐的多了起来。 虽然各处零散的坐着,却是在无形之间,将他们都给包围了。 那种直白的赤裸裸的眼神,让人极为的不舒服。 裴舒一瞬间,便是明白过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只是……他们在等什么?如果要动手,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候吗? 正想着,只见一着了一身盔甲,全副武装,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的男人走了进来。 进了屋内,环视了一下屋内,忽的高举起一块令牌。大声道:“暗部听令,接到消息,此处有联合外敌,通敌叛国之人,罪恶滔天,不可饶恕。以此……在场之人,一个不留,全部杀之。” 话音落下,原本坐在店内的人,纷纷是起了身。这一眼看去,竟然是有十几人之多。 掌柜的那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连忙是上去道:“这位军爷,可是搞错了什么?我这就是一个小酒楼罢了,怎么会有通敌……” 话还未说完,腹部已经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掌柜的低头一看,腹部已经捅进去一把并晃晃的刀,到了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一口血喷出来。 “是吗?”为首之人将刀利落的一抽。 掌柜的直直的倒在血泊之中。 “我倒是觉得,你就像是个通敌叛国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目光很快的便是看向了裴舒所在的一桌:“你们这一行也真是奇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应当也是那些细作。我看你们也去见阎王。” “大胆!”裴舒呵斥道:“我乃皇上亲封的嘉柔县主,你敢对我动手?” “嘉柔县主?”为首的男子笑吟吟的道:“本官怎么不知道这个名号?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假冒的?本官只是得到消息,此处有通敌叛国之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男子将手向前一挥:“兄弟们,将酒楼围堵起来,全部都给杀了。找主子去领尚了。” 裴舒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报出身份,竟然没有丝毫震慑住他们的意思。 小安子已经是快速的站在了裴舒的前面。裴舒有些担心:“平安,他们人数太多了,而且他们有刀!” “奴才知道,只是,奴才既然答应了要保护县主,那就必定要保了县主安危。” 原本好好的酒楼,在一瞬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那些一同前来的皇家之人,坐在前面一些,此刻已经在一片血光之中,尸首分离。 除了血,还是血。 让人不寒而栗。 第91章 惊险夺魂 绿竹害怕的浑身发抖,眼见着那些身着盔甲之人逐渐的接近,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县,县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是按照规矩前来巡查的啊。而且县主都亮明了身份,他们怎么敢?” 小安子打开窗户,只是瞥了一眼,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县主,没时间了。” 小安子手上带着内劲,一掌将窗户给打的尽数碎裂。手上提着裴舒和绿竹就是跳了出去。 小安子轻功了得,护着两人落地,也没有损伤。 除了脚底重重落地,传来了扎心的疼痛。但比起丢了命,这点疼又算的了什么? 这般大的动静,整个街上的人,也是被吓得不轻,四处皆是尖叫着跑开了。 那一群盔甲兵,酒楼中的众人屠杀殆尽,已经到了窗户前。 为首之人,用力大手一挥:“杀,那三人行迹颇为可疑。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江南,格杀勿论。” “是!” 小安子见状,手中飞出一柄软剑,一剑将马车绑着的绳子给一剑砍断。 “县主,快上马车。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裴舒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上了马车。绿竹也是立刻上了马车,在最后一秒,小安子立刻挥动了马鞭,马车立刻快速的驶了出去。 裴舒撩开后面的车帘,能看到那些着甲胄之人,依然紧追不舍。 “将东西,全部都扔出去。砸他们!” 绿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将马车内能拿到的东西,一件件的往外丢着。一边拖延着他们追击的速度,一边让马车能够更轻一些,跑的更快一些。 双方的距离,总算是稍稍拉开了一些。 小安子凭借着熟练的驾驭马车的技术,在城镇之中的各种街道之中,迅速的挪移着,暂时的将那群跟着的黑甲卫给甩开了。 绿竹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了骨头,战都站不起来了。 裴舒知道,绿竹终究是一直在家中养着的丫头,是没见过血的。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虽然是重活了一回,可遇到这事情,此刻心中也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通敌叛国之人…… 多好的由头啊,只要被安上了这样的名号,皆是可以先斩后奏。 只是,裴舒总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意味。 王氏在给自己送行的时候,那一句一路平安,似乎愈发的别有深意了。 只是…… 裴舒撩开马车帘子,急切道:“平安,那个为首之人所说的暗部,究竟是什么?” “那是率属于陛下手中的一支隐秘部队,他们只听皇帝的命令做事。” 裴舒眉心一跳,这……难道是说,自己是林娇娘的事情被知道了?可是这应当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才是。 在裴舒思考的时候,小安子已经是道:“不过,按照奴才的推断,那些人绝不可能是暗部的人,应当是顶了暗部的名号来做事的人罢了。若是我没猜错……” 咻…… 一支箭擦破空气,向着他们马车射了过来。 小安子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手中内劲一聚,挥起一鞭。凌空抽去,将向着裴舒射来的那支箭,给直接从中劈开。爆发出如惊雷一般的炸裂声。 锋利的箭矢,直接掉在了马车上。 箭头锋利异常,闪烁着妖异的寒光,那是淬了毒的迹象。 并且这箭头用的竟然还是倒钩箭头,这样的箭头一旦射进身体中,那倒勾的箭头便会深深扎入肉中。 若是拔箭,便会被那倒钩将身体中的血肉给搅的一团乱。伤口极为难以愈合,中过此箭之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又是淬毒,又是倒钩箭头。这是全然要致他们与死地啊。 裴舒看着那箭头,却是发现那箭头上好像刻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伸手将那箭头取过来,裴舒仔细一看,那上面赫然刻着的是‘骋’字。 \"骋?\"裴舒有些意外。 整个京城之中,能够用的上‘骋’字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当今太子——鄢廷骋。 太子要对她出手? 难道不是王氏?裴舒一下子有些迷惑了,这刻着‘骋’字的箭矢做不了假。这箭头的材质也做不了假,是宫中特制的五糅生钢,在外处,也轻易见不到。 小安子也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那箭矢上刻着的字,也发出了和裴舒相同的疑问:“太子?” 裴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否决了:“这根本不可能。我与太子殿下根本毫无交集,他为何要对我出手?这根本解释不通。” 小安子紧张的驾着马车,一边注意着四周是否有射来的暗箭,一边道:“县主或许可以将思绪再放开些,与太子相依附的,还有一人。” 裴舒只是稍微的迟疑,便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还有鄢廷恩,鄢廷虽然是三皇子,却始终是最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皇子。她在府中的时候,专门有查过鄢廷恩的行迹。 他比起太子,和剩下的两位成年皇子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他想要苟延残喘,自然是只能找可以依附的靠山。 太子,自然就是那个她可以借助的,最好的靠山。 难道这是来自于鄢廷恩的报复,报复与她,是自己让他在京城之中出丑,让他不得不纳裴玉菲为妾? 裴舒看着那枚箭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事情一部分是隋仪景做的,一部分是自己做的。鄢廷恩又如何能够推算出全局? 裴舒正想着事情的时候,空中有着愈发的多的箭矢,破空而来。 小安子眉眼在空中掠过,只是一瞬之间,挥出马鞭的同时。立刻操纵着马车移动了方向。 空中不断落下的箭矢,虽然被小安子给击落了一部分。但另一部分也是险之又险的擦着裴舒的马车掠过。 擦破车窗和车厢,箭头已经是没入了车厢内部。 小安子见状,眼中已经是浮起了一股狠辣之色。手指在脑袋后方抚过,空中只看见一阵凌冽的寒意而过。 小安子重重的一掌,便是拍进了马的身体之中。 借着内劲,九根金针刺入了马的身体之中。 第92章 凶凶之心 那马匹吃疼,本是连夜奔波,加上刚刚那一阵的连夜狂奔,疲惫不堪。 这九根银针下去,原本已经没了力气的马,忽然又像是得了无穷的力似的,狂奔了起来。 裴舒一个不注意,险些向后栽倒过去。 裴舒抓在马车的边沿:“你刚刚做了什么?” “奴才只是用银针,刺了它的天突穴,膻中穴,巨阙穴等一些穴位。让它最后再跑上一程,若是不能在这里最后甩开他们一程,咱们必死无疑,这畜生也活不了,不如,就让它尽忠了。” 裴舒知道,小安子说的无错。心中浮起的那一丝不忍,也渐渐按捺了下去。 马车奔驰的极为快,拉着长长的一道烟,又是将众人的距离给拉开了。 后方跟踪的黑甲卫见已经脱离了射程范围,纷纷向着首领的方向集合。 “首领,那贱畜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跑的这么快。按照咱们的脚程,怕是追不上啊。那现在怎么办?还追吗?” 为首的蒙面男子,眼中透着凶杀之气:“主子既然吩咐了,那当然就是要杀的。且记住了,万不可让他们活着回去。并且要将此事栽赃到太子一派的头上,死一个县主,若是能送殿下登上帝位,那便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为了殿下的霸业,那县主非死不可。” 众人一拱手,眼神坚毅:“是。” …… 马车一路行进,一直行到深夜,那两匹马才是彻底的支撑不住。 仰天长啸一声之后,便是一命呜呼了,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舒在绿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左右瞧了瞧,赫然发现这一路胡乱的奔袭,竟然是已经到了林浣县的边界。 只是他们如今的这一番模样,那里还像县主一行,说是逃荒的,都不过分。 裴舒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竟然能够虎口脱险。 喜的是,竟然用了这种方式到了林唤县。反正,巡查之事,那本就不是她的目的,她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要见一见是否还有族人存活,顺便祭拜一下罢了。 她这般境地的现身,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坏处。 小安子环视了一下周围,忽的在裴舒的面前跪下:“县主,还请与奴才换衣。” 裴舒蹙眉:“你这是要作何?” 小安子一脸的严肃,虽然生的一张俊朗更偏女子的容貌,但此刻在月色之下,却满是坚毅,以往皆是笑嘻嘻的一张脸,此刻只有决绝。 “奴才冒昧猜测,那些人打着诛杀谋逆之人,实则大部分的目标应该是放在县主的身上。既然是这样,为了庇护县主的安全,还请县主与我互换衣袍。” “按照常理推断,他们知道县主的目标是林浣县,此番遇袭。县主理论上便不该再去林浣县,毕竟行径皆是在那帮人的计划之中。可越是这样,越是要去林浣县才是。” 裴舒明白小安子的意思:“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他们料定我们会改变行程,所以林浣县,此刻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没错。”小安子道:“只有我换上县主的衣裙,与县主正好相反的方向行进,能够拖延一段时间也好。” 小安子,将一只红豆粒大小的东西放在了裴舒的手上。 “县主,这是子母同生蛊的母蛊。在遇到袭击的第一瞬间,奴才便是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已经将子蛊放出去回京城去与千岁爷报信去了。” “相信千岁爷再看到子蛊之后,很快便会带人来救您的。” 小安子说罢,已经接下了身上那一身男子的装束,递到了裴舒的面前:“请县主更衣。” 纤细的身量,许是因为在最好的年华便是入了宫。 小安子瞧起来始终像是小孩子一般,裴舒有时候看着他,若不是那在宫中氤氲久了,如同面具一般的笑,时刻提醒着她。 裴舒都几乎把小安子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了。 “可是,你与我换了衣裳。那你……” 小安子咧着嘴笑着:“县主放心,我可是千岁爷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并且是从万礼司中出来的人,就算打不赢那些黑甲卫,要想保命也是绝对不难的。” 裴舒握紧了小安子的手,那么的用力。 分外真诚的道:“一定要回来啊,一定要活着回来才行啊。” “是。”小安子道:“县主,快些。那些人只怕并没有放过我们,我们要赶紧分头散开才行。” 裴舒没有再过多犹豫,立刻解下了身上的衣裙。与小安子互换了衣裳。 小安子本就生的娇弱纤细,这一身女子衣裙穿在身上也不显得突兀。 绿竹灵巧的帮小安子整理了一下发髻,将那些原本簪在裴舒头上的发髻,一一还原到小安子的头上。 若是不仔细着去看,小安子竟然当真是和女子无异了。 小安子向着裴舒行了一礼数:“县主,奴才不能保护县主到最后。是奴才失职,还请县主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到督主的到来,奴才先走了。” 小安子没有施展轻功,为的就是留下更为清晰的脚印,好让那些追踪之人,能够更快的找到她。 裴舒只是略微迟疑,便收拾好了自身的情绪向着林浣县进发了。 绿竹看了看小安子离开的背影,又是看了看裴舒;\"小姐……\" “我们快走。”裴舒忍着心中泛起的一阵阵酸涩,道:“不能辜负了平安的一番心意,若是他也死了,我们也死了。那这一切才是毫无意义了。” 绿竹忍下泪,跟在裴舒的身后,向着林浣县的方向跟去了。 小安子一路走了许久,想到那些人的行动轨迹。他又是要隐藏自己,又不能太隐藏了自己。所以时不时的便会留下线索。 直到第二日一早。 静,有些静的过头。 小安子猛然睁开了眼睛,只瞧见一把刀便是向着他劈砍了下来。 小安子没有丝毫迟疑便是点地离开。 “哟,竟然不是那个县主,看来咱们竟然追错了人啊。” 周围,尽数是黑甲卫,已经将他包围。 第93章 顶天立地 为首的黑甲卫首领,一步步的从包围的人中走了出来。 即便是隔着一张面具,也能够看到他眼中此刻熊熊外溢的怒火。 “竟然是小安子公公?隋仪景身边最听话的那条狗?也难怪了能够一直引诱着我们向着你追过来,毕竟您可是从万礼司中出来的人物。那些个手段,你也是得心应手的。” 小安子眉头皱着,一夜的奔袭,他此刻定是说不出的狼狈。 额间的碎发顺着风吹,在眼前飘动着。 “你竟然认得我?你还能够念的出千岁爷的名讳?” 为首的面具之人一笑:“隋仪景的名讳可算的上是响亮,若是不知才不周到。” 小安子摇了摇头:“不对,你若是知道千岁爷,那还情有可原。但你竟然还能念得出我的名字。” 面具人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小安子衣袖一甩,那柄藏的极好的软剑。 如同劈开云层的一道银龙,小安子一把将剑抓在了手中。 “你若真是暗卫之人,你不可能会知道我。你用的倒钩箭矢,上面又刻着太子的印记。” “原本,我只是想要跑,能够跑的远一些,再远一些。引开你们就好,但现在不同了——” 小安子眼底一层戾气浮起,已经将剑给握了起来,摆好了架势:“我定要将你们都擒下,我也要瞧瞧你这层皮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鬼魅。” 面具男子冷哼了一声:“纵然你是从万礼司中出来的人,功夫再如何的的卓越,你也只是一人罢了。你还想生擒了我?真是不自量力。” 手向前一挥,周围的黑甲卫瞬间是包围了上去。 小安子一身女子衣袍,身形在那数十个黑甲卫的包围之下,如同翩然展翅的蝴蝶一般。 只是纵然他身形灵巧,剑法卓绝,在十个黑甲卫的包围之下,一时也是极为难得脱身了。 面具男子见状,笑意更甚了些:“小安子公公,我与你无仇无怨。我此行的目的只是要杀了嘉柔县主便是。你若是愿意说出嘉柔县主究竟去了何处,那我还能饶你一命。” 小安子手上使着巧劲,四两拨千金的将迎头砍下来的几柄刀全部给甩开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膀处传了出来。 小安子没有意外,只是刚刚短暂的交手,他便知道此行前来追杀的人,各个都是好手。 他即便身法再巧妙,也不可能每招每式全部都能给避开。 一丝丝暖流从手臂处,一点点渗出来。 小安子讪笑了两声:“县主的衣裳可真是不错,一身红,正好瞧不出洒家受了伤了。” 面具之人疑惑着:“你刚刚说什么?大声些?” “我说什么?”小安子猛然抬头。 单薄的身子此刻停的笔直,手握一柄软剑,硬生生逼退十人。 傲立之姿,仿若世间脊梁。 “卖主求荣这种话?你也敢对洒家说的出口?我虽不完整,我虽残缺。” “却也知道,男子活于世间,有些事情当做,有些事不当做。活得要磊落,便干不出卖主求荣这种事。今日,诸位若不杀了我?那便换我剐了诸位!” 一声声凄厉之声,让在场之人毛骨悚然。 虽然那是着了一身女子之衣的宦官,但此刻却无人觉得他不是真男人! 面具之人眉头微皱,向前动了动手指:“杀了他!” …… 绿竹和裴舒一夜未歇,脚步不停的向着林浣县走去。 忽的,裴舒眉心剧烈的抽动了一下。 裴舒的脚步顿了顿,这种不祥的预感…… 绿竹见裴舒向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知道裴舒是在担心小安子,心中酸楚,却也只能是安慰着:“县主,小安子公公一定会没事的。他武功高强,想来自保不成问题的。” 裴舒缓缓收回目光:“那些黑甲卫训练有素,我们的脚程并不快,若是他们是来追我们,我们早就被追上了。到现在还没有瞧见那些黑甲卫的身影。唯一能够说得通的便是,那些人全部都被小安子给吸引走了。” 只是……小安子武功再如何的高绝,他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遇上那十几个人,当真能够有活路吗? 裴舒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刚刚的那一丝征兆总算不得吉利,好像是在暗示着她,小安子已经……已经…… “走,不能辜负了小安子的一片好心。咱们一定要活下去。” 绿竹点了点头,跟在裴舒的身后。 裴舒一身男装,因着本身便就是比寻常女子要高上不少,所以这一身男装并不显突兀,反而是衬的她更是英气了几分。 林浣县并不大,曾经因为出了他们林家这样的,得皇家赐下牌匾的商贾世家,才是从寂寂无名一跃而起。 更是在入了村子的地方,专门修建了林氏一族的牌匾。 在村子之中,更是有着林氏一族的祠堂。 只是此刻…… 绿竹陪在裴舒的身侧,向着林浣县中走了去。原本立在村子门口的那一块硕大的林家牌坊,此刻却已经被推倒,就那样如同乱石一般的散乱在田地间。 绿竹有些疑惑:“这……这都是什么?” “是曾今为了纪念林家的牌匾。”裴舒看着那一块牌坊。 面无表情,强忍着心间不断泛起的一阵阵抽痛。 她还记得,这块牌坊立起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子。她跟在父亲的身后,族中叔伯的身后,围着这块牌坊,高兴的转圈圈。 只是……曾经有多么的荣耀,那么自林家倒台之后,便有多么的讽刺。 林家,已经成了整个林浣县,整个江南的耻辱。 裴舒似是自言自语道:“林家身上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这样一块纪念意义浓重的牌坊,此刻已然不能立在这里了。不然,岂不是在天家家作对?天家又怎么可能有错呢?” 绿竹听着裴舒的话,虽然自家小姐说的话,好像都是在否定林家的一切。 可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听着小姐的话中,还有话一般。 在绿竹出神的时候,裴舒已经是向着林浣县走了进去。 第94章 遇到活人 绿竹连忙跟了上去。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县令?毕竟现在有人在追杀我们,我们在县令的那边得了庇护,也可以立刻修书送入京城。让老爷派人来接我们回京了。” 裴舒脚步未停,过了一会儿,才是应道:“县令那里是要去的,只是……绝不是现在。” 绿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出接下来的话。 小姐已经变了,她变得比自己还要聪慧得多。早就不需要自己再去替她担心了。 裴舒看了一眼绿竹,那一副欣慰且又信任的样子,裴舒知道,绿竹又是想到了曲氏。 想到了母亲对她的寄托。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的。不论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我自己。” 只是此刻,的确不是去见县令的最好时候。 裴舒想到小安子与自己说过的话,那群黑甲卫还未确定究竟是听命于谁。但能够调动太子的人,那即便不是太子,手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她们若是此刻去见了县令,不亚于是羊入虎口。 那群黑甲卫,不论是追到小安子也好,还是没有追到小安子也罢。为了以保万全,也定然是会前往林浣县进行一轮搜查。 有着那样势力的人手,和他一个县主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若是让那县令将自己交出去,那县令当真能够顶得住权势的逼迫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权势滔天时,是瞧不见蔽日之云更上的东西的。她不能去赌这一回,最起码……现在还不能赌。 “我们去一趟林家祠堂。” 绿竹疑惑着:“县主不是说了,林家是罪人吗?我们去那种地方干嘛?” “因为是罪人,所以……更安全。”裴舒隐下私心,说着那冠冕堂皇的话:“林家在林浣县的名声几乎是完了,谁人都不想和林家扯上关系。我们现在去那边躲避,说不定还能够活得更长久些。” 绿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很有道理。 按着记忆中的地方,裴舒向着林家祠堂走了去。 这一路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当真是因为林家,林浣县已经破败了。 到了祠堂前,不出意外地,原本高立的大门也已经破败。裴舒刚刚要踏进去,却只听到了叫骂的声音。 “吃啊!吃啊!你不是饿得厉害吗?这可是本大爷专门带来给你们这些贱民吃的。” “还装呢?还硬挺着什么文人傲骨?好,你不吃是吗?那本大爷倒是要瞧瞧,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给我打!” 院子里面传来的打斗之声,接连不断。可与其说是打斗,倒更像是一单方面的挨打。 裴舒和绿竹小心地躲藏在破败的门后面,裴舒透过门缝向着里面看过去。 奇怪,祠堂怎么还会有人?究竟是谁? 顺着门缝,裴舒看到了里面的模样。 几个着了一身衙役的男子,正对着地上的一男人拳打脚踢,那架势全然是要将那男子给活活打死一般。 可那男子只是死死抱着头,竟然一声不吭,连一声叫唤都没有发出来。 那连踢带踹的几个衙役,打了好一会儿,许是打累了,才是收了手。 向着地上的男子狠狠的唾了一口。 “我呸,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竟然还敢在我们几位爷面前摆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另一个浑身圆润的衙役,满脸鄙夷:“哼,也让你们林家的这些祖宗们好好瞧瞧,林家现在还有着些什么你子孙。一个个都是废物,哈哈哈。” 林家的子孙? 那几个衙役谈笑自如,但这简单的几个字,却是在裴舒的心口猛然地炸开了。 林家怎么还会有活人?照理来说,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主家尽数斩首是躲不过的,旁系支脉也同样要受了殃及。 难道,林家竟然有在那一桩祸事之中活下的人?那……究竟是谁? 裴舒很想立刻冲上去,好好瞧一瞧那究竟是谁。 却也清楚,她就算心中百般焦急,此刻也必须要忍耐住,若是因为一时冲动,让一切都前功尽弃,就完了。 那几个衙役,打了一会儿歇一会儿,又是骂骂咧咧。 连着打了快是一个时辰,瞧见日头快是要落下,才是几人结伴离去。 临着走的时候,那人还不忘回头对着地上那个人道;“好好躺着,明日我们还会再来的。” 裴舒和绿竹将身形更是瑟缩了一些。 能够听到那些衙役从身边走过,踩到地上枝丫的声音。 裴舒和绿竹都是将呼吸给屏住,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连裴舒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那几个衙役的声音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才是将头向着外面探了探。 见那些衙役的确是不在了,才是连忙跑了进去。 不知是因为知道林家还有活人的缘故,还是刚刚被那些衙役吓到的缘故。 这短短的一条路,裴舒竟然是险些滑倒了两次。 裴舒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男人,那身形,那模样……好熟悉……好像是…… 一个名字在胸膛中不断的涌动着,裴舒的眼眶发红发涩,只感觉滚烫的泪珠已经在眼眶发烫,烫的裴舒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林……林莫秋……” 林莫秋伏在地上的身形动了动,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怎么?刚刚打我打的还不痛快吗?现在还要回过头来,再来打我一番不成?” 林莫秋支撑起身子,但努力了几次,身体都像是用不上力一般。 只能是将头仰起,眼眶中滚着热泪:“来呀,那你们就来呀。小爷我若是叫喊了一声疼,便是小爷我是个孬种。” 话语说罢,入目的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那几个衙役。 却是瞧见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正满眼是泪的看着自己。 林浣县已经许久曾见到人来过了。 更不用说是女子,并且是这般娇养的女子。 只是一眼,他便看得出来,此女子绝不是属于林浣县的人。 第95章 再见丹霞 裴舒咬紧了牙关,眼眶忍得都要发酸了,硬是没有让自己眼眶的泪落下。 裴舒看着林莫秋,这个她的兄长,已然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了丝毫的联系。 林莫秋是林家旁系中最混不吝的那一个。 林家各房子嗣众多,其中才学高深者不在少数,有经商之能者也是不少,或有在武学之上有所建树之人。 而林莫秋在那些颇有才干的同辈之中。算是没有才能的了。 在林家的时候,一众叔伯每每说到林莫秋的时候,都说他是丢了林家颜面的纨绔。 每日学不了一个时辰,便是偷溜了出去。 别的不知道,但若说整个江南地界,何处酒楼的东西最是好吃,那个花楼中的姑娘最是漂亮。 那里能买到最能讨得姑娘小姐最喜欢的首饰样子,那林莫秋便最是熟门熟路的。 裴舒很是喜欢这位兄长,只因着她还小时,又是林家嫡女,父亲管教的严厉。 时常被关在那一处院子中,一抬头只能够瞧见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但林莫秋却时常会翻院墙给自己带些新鲜玩意儿来,有时是街市上的糖葫芦,有时是时兴的簪子和首饰。 林莫秋倚在廊道的大柱上,一身挺拔的背脊,俊朗的容貌,连叹气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裴舒记得,林莫秋每次给她带东西来的时候,总是会叹气说:“若是让姑父和众叔伯知道了,必然又是要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她那时,也天真无邪,仰着头,一笑露出一排贝齿:“兄长最好了,兄长才不是什么纨绔呢,兄长就是我最好的兄长了。” 林莫秋每次都会一只大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笑嘻嘻道:“总算是没有白养活你个小丫头。” 往事历历在目,裴舒此刻又惊又喜。 喜的是,她本以为林家满门死绝,应当再无生机。可林莫秋却还活着。 惊的是,他虽然还活着,可是他如今又哪里能看的出曾经纨绔少年郎的模样。身形干枯,神色枯槁,身上满是伤痕,即便没死却也受了常人难以经历的伤痛了。 裴舒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原是想说自己就是林娇娘。 可,话到了嘴边又是说不出口了。 重活一次这种事,若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回,都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说于普通人听了。 裴舒正是想了个由头,正要说话的时候。 门外忽的传来一道声音:“不要打少爷,不要再打他了!” 声音尖锐又极为凄厉,门外一个人手中挥着一个棒子便是打了进来,首要目标正是裴舒。 绿竹眼疾手快,一把将裴舒拉到了一旁:“小心啊,公子!” 那木棒贴着裴舒的身侧擦过,若是晚上一些,这木棒便是要落在裴舒的头上了。 那进来的是一女子,一身桃红色的纱裙。只是那衣服的样式皆是经过特殊裁剪过的,随着那女子的动作。 肩上的衣带飘动,露出一大片光滑雪白的香肩。 头发也输得松松垮垮的,远瞧着去,还多了几分慵懒暧昧的神色。 女子手中持着目光,怯生生的挡在林莫秋的身前。 脸上的妆全花了,眼睛也带着泪:“你们若是再要打少爷,那便是先打我!” 裴舒看那张脸,忽的……像是被谁将一把钉子狠狠的刺入了她的心口了一般。 是丹霞…… 即便变了那么多,可是这张脸,裴舒却忘不了。 在自己任性之下,陪在自己身边去了京城的丹霞。 被囚禁在定宁公主府上,日日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丹霞。 她用尽了最后的尊严,祈求定宁公主放丹霞一条活路。今日能够再见到她,她本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看着丹霞如今的样子……重逢的喜悦也夹杂上了无法抹除的忧伤。 林莫秋努力的支撑着身体,让自己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人。 虽然她是一身男子装扮,但是并不算高明,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是女子扮了男身罢了。 “丹霞,无妨……她好像不是要来害我们的。” 只是……她究竟是谁?一个明显看着不属于这里的女子,出现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丹霞看着眼前的绿竹和裴舒,警惕的在两人身上扫过。 也知道……若真是方县令那边派来的人,只怕不会是两个人而已。 “两位是何人?为何会来林家祠堂?瞧两人的装扮,便是非富即贵之人,这里明显不该是两人前来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开。” 这是逐客令。 裴舒也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们知道林娇娘吗?” 丹霞和林莫秋两人的身体皆是一顿。 丹霞脸上惊疑不定的看着裴舒,手中的木棒在一瞬间握的愈发的紧了些:“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小姐的名讳?” “我是裴舒,当朝裴将军府上的嫡女。我因着偶然与林夫人相识。受了林小姐所托。” “若是能得机会,便替她回到林家祠堂看看,替她最后看一看林家的的诸位先祖,若是可以,再替她上一炷香,以表歉意。” “若是……”裴舒的声音有些哽咽:“若是林夫人知道她还有相熟相亲之人,九泉之下,也当是能少几分自责。” 丹霞有些不敢置信的捂住嘴,手中的木棒也是瞬间落在了地上。 “你竟然真的认得小姐?那小姐……”丹霞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裴舒闭了闭眼:“林夫人已经死了,她被定宁公主一杯毒酒毒死在了公主府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丹霞痛苦的蹲下身,眼眶的泪不断的涌出来。 低声呜咽着;“都怪我……我当初就不应该走。若是我还在的话,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是要阻止小姐喝下那杯毒酒的。都怪我……呜呜呜,都怪我……” 裴舒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论你在或不在,林夫人当日都没有办法活着走出定宁公主府。不怪你,只能怪命不好。” 怪她生在商贾世家,就如定宁公主那句话…… 无权无势之人,也不过是天家的一条狗。 杀死一条狗,又能废什么力道? 第96章 发现异样 裴舒重新将目光看向了林莫秋和丹霞。 “至于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刚刚那些衙役为什么要打你们?而且……我刚刚听丹霞称呼你为少爷。” “那你即便不是林家嫡系的人,也应当是林家旁系的人。可是……林家不是应该……” 裴舒逐渐的隐没了声音,那些什么通敌叛国的话。 她说不出口,她很清楚,那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林家世代忠骨,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丹霞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搀扶着一旁的林莫秋,似是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莫秋苦笑了两声:“裴小姐,此事说来话长。我非常感谢你,能够完成我妹妹的遗愿,回到林家祠堂替她看了最后一眼。只是……林家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与你说了也帮不上任何忙。相反……还有可能给林小姐带来杀身之祸,还请莫要多问了。” “若我一定要问呢?”裴舒道:“我与林夫人深交不久,却能够感受的出,林夫人的品行如何。一个能够教养出如此品行的家族。又怎么可能做的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我今日来此,除了是要替林夫人完成最后的心愿。同时也是要一查林浣县,你若知道什么内情,大可与我说来。我就不信,这黑天永远遮了头,永远见不了太阳?” 丹霞和林莫秋皆是一愣,旁人听到林家的事情,就算不似见了恶鬼一般立刻跑开,也是绝对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这位裴家小姐……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 从林家遭难开始,林莫秋不断的抱了希望,但又一次次的失望。到现在……他自己都不敢再抱希望了。 活着……只是因为,他想到自己是林家最后的血脉。他还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与你说了,又有何用?” 裴舒看了一眼绿竹,绿竹虽然不懂小姐为何对林家的事情这般感兴趣。 却也是向前走了一步,颇自信的道:“想来,你是不知道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究竟人是谁了?我们家小姐不仅仅是裴家的嫡女,还是皇上亲封的嘉柔县主。” “林浣县便是皇上赐给县主的封地。凡是在归属封地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县主自然是有资格管的。即便县主管不了,也可以直接通禀皇上。若真有冤案,也可助你们沉冤得雪。” 县主……愿意帮助他们的县主? 林莫秋有些激动,想要上前,脚刚刚迈出去,却像是站不住似的,整个人向前倾倒去。 绿竹见状,连忙扶住了林莫秋。 裴舒眼见着有些不对劲,刚刚的那一番毒打,若是伤了林莫秋的筋骨,那么刚刚便就是站不起来了才是。 可是既然站起来了,那现在一走动就…… 裴舒眉头紧皱,也是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撩开了林莫秋的衣袖和裤腿。 “不,不要!” 林莫秋声音凄厉,不想让人看到他不堪的一幕,却还是慢了一些。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原本好好的手腕和跟腱的地方,都有着一道深深的刀口。 且那伤口似乎是砍过之后便一直没有上药和及时医治,不断地结痂又是腐烂,再结痂再腐烂。 手筋脚筋已经被砍断,若是这些伤口,下刀再深一些,便是可以直接砍断骨头了。 难怪兄长刚刚站不起来…… 这样重的伤,还能够站立,还能够走动……那全然是用意志力在支撑了。 丹霞泪眼婆娑地将林莫秋的衣袖和裤腿给拂了下去。 “这都是县令派人做的。” “当初林家通敌叛国的罪名下来,整个林家不论老少,全部都给抓了起来,押上囚车送往京城之中,秋后问斩。” “而少爷却是县令公报私仇,才造成了这如今的局面。” 裴舒呢喃着那几个字:“公报私仇?” 林莫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当初林家还未倒台的时候。我年少轻狂,是整个江南出了名的纨绔。一次酒会的时候,我多饮了几杯,便是找不着北了。” “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听着一同前去的人才是知道。在那一场酒会上,方县令想要拉拢林家的关系。亲自前来找我敬酒,但我当时已经是喝的人事不醒。” “不仅没有给方县令那个面子,同时……还折辱了他一番。我说他一身穷酸秀才气,只怕是连我今日请他喝的一盏酒的酒钱都付不起。” “方县令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逼迫的脱的一丝不挂,将身上的官服抵押在了酒会上才是离开。” 裴舒听的有些目瞪口呆,以往众位叔伯说,林莫秋是纨绔性子,若是不收敛会给林家带来灾祸,当时她还不信。 现在看来……众位叔伯的眼光极为毒辣,一眼便能看得出来林莫秋是什么样的人。 裴舒似乎隐约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一日的你的折辱,所以方县令便是一直记恨在心中,于是你本该一同问斩,却是将你留在了林浣县,为的就是这般不不断的折辱你?” 林莫秋自嘲的笑了笑:“是我自不量力了,我收到那则消息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知道林家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所以这一定是诬陷,于是我亲自登门,去与县令理论。” “谁知道,却是恰好顺了他的意。他只留下我一人,为的就是让我清醒的活着,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林家,现在只有我一人。” “他日日派人来折辱与我,为的就是还报当日的羞辱之仇。” 裴舒忍不住的捂住了嘴,这样的折磨究竟经历了多久,裴舒不知道。 但这绝对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林莫秋这般活下来,便是极为的不容易了。 林莫秋说了许多话,好像已经极为的累了一般。 歇了一会儿,又是说到:“我之所以还活着,甘愿这般苟且偷生。也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了,当初林家被陷害的真相罢了。我相信,只要我活着便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的。” 第97章 凄凄惨惨 “真相!?” 裴舒惊讶的叫出声,绿竹也有些骇然。 “什么真相?难道说当初皇家所说的林家通敌叛国,都是假的吗?这……这应当不可能啊,毕竟一个案子的坐实,是要有许多道手去查的。” “且,这还是株连九族的祸患,又怎么敢弄虚作假?” 裴舒只是沉默的看着林莫秋,她相信,林莫秋既然敢说这个话,那必然是已经查到些许东西才是。 “你所查到的那真相,究竟是什么?” 林莫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切的缘故,皆是因为银钱。涉及到党争之间的牵牵绊绊。你既然是京城之中来的贵人,想必朝堂之中的格局,你应当比我要更清楚的多才是。” 朝堂的格局…… 裴舒思索了一下才是说道:“如今成年的皇子一共有四人,但是放在明面上的格局,却是三皇子旭王鄢廷恩和太子鄢廷骋走的相近一些。 这二人与其说是合作,却不如说是鄢廷恩这个菟丝子一直在努力的攀附着太子这颗大树。太子只要愿意漏一点手缝隙中的东西给他。 就足够鄢廷恩吃的了。” 只是……裴舒没有说的是,以她对于鄢廷恩的了解来看。 甘于屈居人下只是鄢廷恩在人前虚伪的假面罢了。他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依靠太子罢了。 毕竟,菟丝子看着软弱无害。但是被它所寄生的东西,皆是会被吸的了却生机。 “至于五皇子鄢廷成和八皇子鄢廷仪……”裴舒想了想,对于这二者的印象,属实没有太多。 “鄢廷成听说母族是开国功臣的镇国公,人也生的粗蛮。习得一身霸道功夫,与其说他有帝王之相,倒不如说能征战沙场的将军。” “至于那八皇子鄢廷仪,就更神秘了一些……我几乎没有听过有关于他的什么传闻。” 唯一的一次照面,也只是在那满月节上。 鄢廷仪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好像没有什么特质,清清冷冷的坐在那里,若是不仔细去留意,只怕极为容易忽略了这个人。 林莫秋苦涩的笑了笑:“不愧是京城之中来的贵人,倒是对京城之中如今的格局,了解的极为的清楚。” “林家,就是因为一年之错,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林莫秋痛苦的皱眉:“是太子鄢廷恩。” 裴舒愣愣听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子? 林莫秋并不意外裴舒的表情,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猛地抽搐了起来,身体全然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少爷!” 丹霞见状,尖叫了一声,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便是将手背塞进了林莫秋的口中。 这样让林莫秋咬着,林莫秋便不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丹霞死死的咬着牙,即便已经有血从手臂上向外渗着,那定然是入骨之痛。可丹霞却硬是连一句疼都没有喊出来。 裴舒第一次见到这个症状,一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眸子却是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丹霞的手臂。 原本应该是如藕段一半的手臂,那上面却是遍布了齿痕。有些已经好了,有些瞧着却是新伤,反反复复交叠,看起来便愈发的骇人。 林莫秋身体的抽搐,随着时间过去,终于是停了下来。 但他整个人身上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刚刚从水中捞上来的一般。 此刻整个人也是倒在了地上,若不是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看着倒是和死了无异了。 丹霞将林莫秋给扶了起来,绿竹见状也是连忙上去搭了把手。 丹霞:“让贵人见笑了。” 扶着林莫秋向着林家祠堂的内阁中走去,待放到铺了褥子的地上后,拿着湿润的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林莫秋身上汗。 裴舒此刻,才是敢问出心中的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是县令他们的手段……”丹霞声音细细小小的:“这也是我从京城中离开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小姐当日为了保我的性命,让人将我给赶出了公主府。我无处可去,便是想到了林家……我当时心中抱着一丝奢望回了林浣县,没想到见到了还活着表少爷。” “我那时回来时,表少爷便已经是这样了。” “方县令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少爷。所以在软禁了表少爷之后,喂表少爷吃了一种迷幻曼陀罗。” “迷幻曼陀罗?”裴舒惊叫出声来。 绿竹和丹霞都有些好奇的看向你了裴舒:“小姐,你知道迷幻曼陀罗。” 裴舒也知道自己你的反应有些太过了。 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缓解了一下尴尬道:“只是平日里较喜欢看一些书册,恰好在一本与西域有关的书册上看到过有关于迷幻曼陀罗的记载罢了。” “这种药物在西域的作用,是在伤病之人,身上伤痛实在难以忍受之时。用来麻痹伤口的,但它的强烈成瘾性。用过一次,便就是一辈子。” “每当这药瘾发作的时候,若不能继续服用迷幻曼陀罗。便是会觉得身上好像有千万个虫子在骨头上怕,浑身好像被扔到了油锅中去烹炸一般。又是痛,即便是说一句,痛到骨髓也不意外了。” 按照那本册子上的记载,这东西原本是用在战场之上的。因为可以快速镇痛,一度被西域捧为了神药。 但是接二连三的有西域猛将,因为迷幻曼陀罗的缘故,逐渐成了废人。才是禁制了这样的一个东西存在。 “这……一直没有找过大夫吗?” 迷幻曼陀罗的初期,若是有大夫开出解毒汤的药方,还能够逐渐消磨掉迷幻曼陀罗的毒性。 丹霞无奈的垂泪,又是摇了摇头:“县主可能不知道,自从林家落败了之后。表少爷便一直被囚禁在这里。” “一是被挑断了手脚筋,表少爷根本出不去这祠堂。二来,那方县令也下了命令,凡是林浣县的人,无事不得进入林家地界。” “林家当初本就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有方县令在从中下绊子……那自然更是无人敢来了。” 第98章 多种推断 丹霞将身上的衣裙拢了拢,面上神色难看。 “奴婢因着曾今是林家的人,在这林浣县也难以生存。可为了表少爷,我也只能……” 自揭伤疤,无疑是最痛的。 裴舒也能够理解,毕竟丹霞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罢了。想要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又那里有那么容易。 “这不怪你,你无需自责。”裴舒抬手拭去了丹霞脸颊上的泪痕:“你比许多人都要干净,你从来都没有堕落风尘之中。不怪你。” 若是不曾见过光明,或许可以忍受黑暗。 为了给表少爷治病开药,有钱能够去买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回来。 她无奈的走近了青楼,那些污言秽语,她听到再多不过了。然而今日……竟然会有人与她说,她是干净的,她没有任何错。 眼泪彻底控制不住的,不断地涌出来。 声音低低的哭泣着,在黑夜之中,更显的哀怨,凄凉。 裴舒取过丹霞手中的帕子,在林莫秋的额头上擦拭着。 即便是在昏睡的状态下,林莫秋的唇缝间依然露出许多细碎的痛呼声。且因着迷幻曼陀罗的效力发作,他身上更是烫的如同一个火球一般。 裴舒简直不敢去想,林莫秋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信念,能够坚守到现在。 只是拿着帕子,不断的沾了湿水,一遍遍的擦拭着林莫秋那滚烫的身体。这样,也许能够让他身上舒服一些。 一边擦拭着,裴舒一边细细的捋着从林莫秋和丹霞口中听到的这些消息。 如果真的是迷幻曼陀罗,那此事的疑点还颇为大。 迷幻曼陀罗本身就是在西域的药物,在大夏国内,每年也只会采购一点点回来,寄送到太医院罢了。 可以说是直供给皇家的东西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究竟凭什么可以拿到? 林莫秋昏过去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在耳边响起……是太子殿下…… 若是将这两者之间联系起来,难道说方县令的背后是太子鄢廷骋?只有这样成立的话,这一条线方才能够说的通。 但丹霞又是说,方县令用迷幻曼荼罗控制表兄…… 裴舒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丹霞:“丹霞,你知道关于林家事情背后的真相吗?” 丹霞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县主为什么会这么问?可是有什么疑点?” “倒也不是旁的,只是觉得……有些证据还不够罢了。” 裴舒的眼睛极为的透亮,即便在不点丝毫火烛的祠堂之中,也闪着光,好似是天上的星一般。 “方县令再怎么厉害,再怎么与林莫秋有仇怨。但林家摆在明面上的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方县令又怎么敢阳奉阴违,将林莫秋留在林浣县进行报复?” “此事,一旦被走漏消息,那也是要砍头的罪名。他一个县令,为了报曾经的羞辱之仇,将自己硬生生的折在里面,这未免有些太过不值当了。” 丹霞以前都没有仔细的去想过这里面的东西,现在听裴舒这么一说,好像又发现,的确是怎么一回事。 “那按照县主所说的意思是……方县令之所以留了少爷一条命。并非是羞辱……而是表少爷或许还有更多东西,是方县令需要知道的,所以才留下了他?” 裴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按照现有的信息,也只能推测到这里了。其实在裴舒的心中,有一个推论。 林莫秋所说的,那个他所知道的林家的真相。那所谓并非是通敌叛国的真相。 林莫秋刚刚在与自己说的时候,他的语气所表现的,好像这就是个秘密,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这样。 方县令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这也是他和他背后的人一直留着林莫秋没有赶尽杀绝的原因。 应当是……林莫秋的手中,还有着一些决定性的东西。 方县令和其背后的人,应当是害怕着那些东西的存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那些东西流落在民间,不小心见了光。那便是不好了。 而留着林莫秋,只要他不死,日日严刑拷打。总是能够将要问的东西问出来的。 名义上,林莫秋已经是死了。那么在他们的手中,决定什么时候林莫秋可以死了,都可以。 丹霞看了看天色,接过了裴舒手中的帕子:“县主,你若是不嫌弃,祠堂边上还有两间客房,您可以先歇着。表少爷这边,就交给我来照顾,不打紧的。” “等着表少爷醒了,我再去唤了您来。” 裴舒点了点头,她今日接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饿了。脑袋都有些发昏发胀了,她也是该好好的思虑一下才行了。 林家的祠堂,她很熟悉。 原本祠堂这种地方,她一个女子,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但父亲,总是偏爱的。又因着她是主家唯一的嫡女,所以各房的叔叔伯伯也对她极为照顾。 她小时候,经常以女子之身,到了祠堂中玩耍。 只是现在……这祠堂应当也是经过方县令一伙人的洗劫。门窗破烂都是小的,屋内也没几处好的地方。 丹霞平日里应当是多有打扫,所以还有两间客房还能够歇息。 裴舒入了厢房,坐在桌前,抬头望着皎白的月色。 绿竹将随身背着的包裹给放了下来,又是小跑两步,走到了裴舒的面前:“小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现在只怕不会离开的。” 绿竹的话哽在喉头,犹豫了半响,想到夫人的嘱托,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此处狮子啊是危险的厉害。小姐如今虽然是县主,但方县令却是此处的地头蛇。小姐若要用县主之身去压他,怕是没有作用。” “且后面,还有追杀之人,没有平定。我们现在可以先回了京城,等带齐了人手,再来处理这一桩事,难道不可吗?” 绿竹担心极了,泪眼婆娑:“小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劝的动您。可是奴婢真的只是不想看到小姐受伤罢了。” 第99章 我去救她 “我知道,只是现在……我的确没有办法离开。” 裴舒道:“在我的封地之下,竟然有如此冤屈。若是我就此离开的话,不能为他们以证清白的话。日后每每夜半入眠之时,只怕我会被惊醒。为今日的怯懦而的懊恼后悔。” 裴舒垂下眸,遮掩下自己的心虚:“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让自己再后悔罢了。” 她没办法说出真相。 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自己同族中,还有活人。 那蒙受的冤屈有翻案的可能,让她又怎么能够就此甘心离去? 裴舒当然知道按照情理来说,绿竹说的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她发现自己还是难以用理智来要求自己。 就算这条路接下来,可能困难重重,甚至伴随着随时丢掉性命的可能,她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裴舒抬起头看向绿竹:“不如这样,你先回京都。向父亲他们传个消息。再看父亲他们的意思。” 那些黑甲卫究竟是什么情况,还说不好。 有这种潜在的危险在,那么让绿竹在这里,可能和自己一起死。 不如让她先离开,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绿竹听罢,眼睛一瞬间瞪的极大,握住了裴舒的手:“奴婢只是担心小姐会受了危险。若是小姐执意不走。那奴婢也不走,奴婢答应了夫人,一定要照顾好小姐的。” 裴舒闻言,张了张嘴,又是没有说话将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苦涩的笑了笑:“你呀……” …… 皇宫,乾清宫中。 隋仪景眉心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正握着的朱笔也是一顿。 一小太监躬着身子,将头垂的极为的低,手中托着一个方盘走了进来。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千岁爷,这是万礼司加急送来的东西。说一定要请爷过目。” 隋仪景狭长的凤目瞟到那方盘上的东西。 是一个圆形的漆盒,大红的颜色,却不足一个手掌的大小。 在万礼司中,这种东西都有着统一的名字——蛊盒。 呵…… 他刚刚眉心一跳,心中觉得不是好事,下一秒,这蛊盒便是送到了他的面前。 凡是入万礼司中的人,皆是会在体内种下子母蛊。 一则是为了防止手下的人做出违背规矩的事情,若有违背,直接可以让母蛊释放出特殊的液体,让子蛊立刻释放毒素,令其当场毙命。 二则,因着子蛊和母蛊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当万礼司中的人被外派执行必要的任务,遇到危险时。释放出子蛊,可以作为引路,回到万礼司中,以调援手。 按照评级,在万礼司在,一共分黑,红,紫,灰四色蛊盒。 红色,那是隋仪景身边最为贴身公公的蛊盒颜色。整个万礼司中,红色也只有三个。 一旦红色蛊盒之中,子蛊归位,便需要立刻告知隋仪景,交由隋仪景做下一步的论断。 隋仪景眉目眯了眯:“是谁?” “是小安子公公……” 隋仪景眉头一挑,小安子…… 他记得小安子和裴舒,现在是去了林浣县才对。 只是……一个小小的林浣县,难道还有能够敌得过小安子的高手? 小安子的功夫,在万礼司是能够排的近前三的人物。一手朔影剑法,剑光与剑影交叠,真真假假间,杀人与迷梦之间。 林浣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逼的小安子都放出了身体中的母蛊,回来求援了。 隋仪景打开蛊盒,那里面躺着的子蛊,颤颤巍巍的已经缩成了一团。 子蛊和被下蛊者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子蛊还活着……那看来,小安子还有一口气。 只不过,一同随着去的还有裴舒。 小安子如今都只剩下一口气的事儿了,那裴舒……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裴舒,那装乖讨巧的样子又是浮现在了眼前。明明心中不甘,却又不断隐忍,拼命讨好的样子,和曾经的他倒是像极乐。 隋仪景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眸中却没有半分波澜,裴舒……你若是能够活到本督来救你,那便算你命中有运。 小太监等了半响,没有等到隋仪景发话。一时拿不准主意,他是继续在这里等候着呢,还是…… 正想着要不要开口问问的时候。 隋仪景如同一阵风似的从身边而过:“与陛下通传一身,就说我身子乏了,要告假数日。” 啊…… 小太监回过神来的时候,殿内已经瞧不见隋仪景的身影了。 千岁爷自从代陛下职权之后,可是从未歇息过一日……如今,竟然要歇息数日吗? …… 裴舒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眠眠醒醒。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曾经林家的过往。 最后一次梦到父亲站在林家的大门前,失望的看着自己离开时的眼眸,裴舒彻底睡不着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裴舒干脆直接起来了。 门口传来了一阵阵的敲门声,传来的是丹霞的声音:“县主,县主……” 绿竹去开了门,裴舒将外衣给披上,也是走了出来。 “怎么了?是林莫秋醒了吗?” 丹霞摇了摇头,正要说接下来的话。裴舒已经是一把便是冲了出去。 绿竹和丹霞见状,也是立刻跟了出去。 等到追上时,裴舒已经到了祠堂的后面,手正贴在林莫秋的额头上。 烫……非常烫…… “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身上的热,这一夜都没有下来吗?” 而且,更让裴舒感到害怕的是,林莫秋身上竟然比昨天夜里摸着的时候,还要再烫了一些。 迷幻曼陀罗的药瘾发作时,身体发烫,如万虫啃噬,不自觉的痉挛。这都是正常的状况。 只是,一夜了……一夜过后,这药瘾也该退了,人也该醒了。 裴舒听到丹霞说,林莫秋如今都还未醒,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丹霞害怕的很,眼泪又是不自觉的打起了转:“奴婢……奴婢也是第一次遇到,奴婢一夜都是用凉水给表少爷降温。但始终降不下来。奴婢没法子了,才来找了县主救命了。” 第100章 必须阻拦 裴舒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 是昨天那些衙役的一顿打,将本就羸弱不堪的林莫秋伤了内里。再加上一直以来不断的给林莫秋使用迷幻曼陀罗。 刚烈迅猛的药瘾,加上已经如风中残烛一般的林莫秋。 这一发作起来,自然是能要了林莫秋的性命的。 不行……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林莫秋即便不被自己这炙热的温度给烧死,也会被烧坏了脑子。 脑海中迅速的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古书,还有与西域的那些商人做交易时,听到的有关迷幻曼陀罗的各种消息。 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是做了决定。 立刻拔下了鬓发间的簪子,那簪子的样式颇为的巧妙,根根金丝缠做花瓣的模样,然而在花瓣之中,有一颗珠子。 裴舒将那颗珠子从簪子上拔了下来,在绿竹和丹霞诧异眸光之中,裴舒将珠子从中一拧。 那珠子一瞬间变成了两半,里面是一些液体,晶莹剔透。 绿竹疑惑:“小姐,这是……” “千寒引。”裴舒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珠子中的液体倒入了林莫秋的口中。 末了,补了一句:“是毒药。” 这簪子说来,还是随意就那个老妖怪送给自己的东西。 当时,只与自己说。若是落入了无法回绝之地,那这便是留给她自保清白的东西。 若是还有余地,那这便是杀人的利器。 锋利的簪子尖,刺入敌人的身体之中,受到压迫的一瞬间,珠子中的千寒引便会立刻注入敌人的身体之中。几个呼吸之间,便会毒发身亡。 这千寒引是毒药中,最为阴寒的一种。若是放在常,那便是十足的毒药。 但现在……许是以毒攻毒,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丹霞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裴舒,裴舒目光看着林莫秋,却也是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迷幻曼陀罗是热性的毒物,且这些日子以来。方县令那边一直不断给林莫秋喂服,身体中已经堆积了许多的药性。” “正是如此,这药瘾发作的时候,才会这般的猛烈。” “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便是用千寒引这种最为寒凉的剧毒喂给他吃下,用寒毒抵消热度。若是能够扛的过去,那他便是能够就此醒来……若是不能……” 屋内一瞬间变得无声,每个人的心尖都好像被人压上了一块大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醒不过来……那……那也算是解脱了……” 丹霞的嘴角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只是泪也顺着眼角不断的向下流着。 又是哭,又是笑。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滑稽,只是觉得心酸。 丹霞说着:“表少爷,这些日子以来,为的就是给林家冤的信念,才让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县主可能不知道……那些衙役受了方县令的指使,日日都会来羞辱表少爷。” “每天一顿打都是轻的,有时候更是会牵着表少爷的脖子,将表少爷当狗一般的牵着走。” “他们让表少爷学狗叫,说林家是通敌叛国的贼人。表少爷脾性傲,认为林家从未做出过那样的事情,便是咬牙不肯。等着少爷的,便是更为残忍的毒打。” “少爷的手筋和脚筋,便是少爷誓死不从时,被那些歹人给……” 丹霞掩着面,泪如雨下。绿竹也听的泣不成声。 这青天白日之下,怎么会有这般的人间惨剧。 丹霞的手紧紧的握着林莫秋的手:“我知道县主绝对没有要害表少爷的意思,若是表少爷挺不过这一回,那……那便是表少爷命中的事情了,不怪县主。” 裴舒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皱的愈发的紧。 表兄……你一定要挺过去啊。你坚持了这么久,就是要为林家反,如今我终于能够回来了,你怎么能够离我而去呢。 三人死死的看着林莫秋,注意着林莫秋的一举一动。 从服下千寒引开始,林莫秋的身体忽冷忽热。裴舒察觉到这一丝变化,反而是有些高兴。 这说明是千寒引在起作用,寒毒和热毒正在相互抵消。 虽然千寒引不能够祛除迷幻曼陀罗的药瘾,但只要能够帮助林莫秋挺过眼前的这一关便足够了。 至于药瘾的事情,她自会再找大夫,替林莫秋慢慢医治的。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林莫秋身上的热才是逐渐的消了下去。 却也只是比一开始的时候,略好一些罢了。若想要完全消除,恐怕得到了夜里去。 见情况稳,裴舒刚刚要松一口气。 祠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 “林莫秋呢?那个瘸子跑那里去了?快些给大爷我爬出来。别逼我去找你,若是让大爷我把你给拖出来,那大爷可是要让你好受的。” “不如,今日把他给塞到茅坑里如何?他可是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让那些大粪,好好的喂一喂他。” “这怕是不妥,县令可是交待过,不能将他弄出人命来。他还有东西没有交待呢。” “不怕,大不了,等他快要死了。再将他给提溜出来就是了。咱们天天倒都是打他。难道你不觉得乏味吗?也是后换换口味了。” 裴舒听的头皮一阵阵的发紧,她此刻才知道,原来丹霞口中所说的那些恶,还是小的了。 这些人即便用恶毒来形容,都是不足够的。 若是可行……她现在只想杀了他们。但是现在她一个女子,显然无法与他们作对。 “不能让他们找到林莫秋,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再受了他们一番毒打,只怕……真的会没了性命。” 裴舒只是短暂的迟疑,便立刻走了出去。 个衙役,正是要踏入院子内,忽的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看到裴舒,几人的眸子都是一瞬间直了。 “女人?”其中一个衙役揉了揉眼睛,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女子,而且是这么漂亮的。” “好像不是丹霞那个婊子。” 绿竹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怒火中烧,忍着怯意,恨恨道:“县主在此,你们怎敢放肆?” 第101章 来的及时 “县主?” 那个衙役面上带着几分大量的神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淫欲之色没有丝毫消减。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衙役,摩挲着下颌,淫笑着。 “县主可是京城之中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林浣县这种边陲地界?而且,县主出行怎么可能会不带皇室亲兵?” 绿竹身子身子一僵,向着裴舒的身侧靠了靠,小声着:“小姐……” 裴舒的背脊挺的笔直。是了,她和绿竹一路逃亡,两人如今的模样和人们印象中金枝玉叶的县主,哪里有丝毫的相似。 且那些随行的皇室亲兵,也死在了那些黑甲卫的手上。 身形如球一般的衙役,淫笑了两声:“这俩小娘子莫不是丹霞那个贱人带回来的窑姐儿同伙,说不准这二人和林莫秋也有些牵连,可能知道林家的那些秘密呢?” 几个衙役互相瞧了一眼,淫笑着了,分散了些。 呈圆弧形,一点点的向着裴舒和绿竹走近。 “谁说不是呢?这俩窑姐瞧着太可疑了。咱们兄弟几个把她们带回府衙里,好好的审讯一番才是。” 这就是恶吗? 稍微手握了些权力,便是可以将寻常百姓随意的掳掠去,一张嘴便是颠倒黑白的本事。 绿竹一把将裴舒拦到了身后:“小姐,我拦住他们,你找准时机快些跑。” 她是出自将军府中的奴婢,手上多少是会些功夫的。 只是,那五个衙役走近的时候,绿竹还是咽了咽口水。男女之间的体型差别,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一对一或许还能占点上风,可若是五人一齐…… 高个子衙役向着绿竹伸出手,一把就是要抓过去:“嘿嘿,这小娘子的身子虽然单薄了些,可是大爷我就喜欢纤细的。玩起来更带劲。” 绿竹忍下心中的恶心和恐惧,大喊着:“小姐,快跑!” 预想中的疼痛和抓扯感并没有出现,绿竹有些意外的抬头,发现原本正在靠近的五人,都站在了原地,没了动静。 风,莫名从祠堂门前吹进来的一阵风。 立着的五人,身体发生了位移。手脚,胸口,身体和脑袋都在那一阵风下,变成了一块块的,连血都来不及从身体中喷射出来。 便是落在了地上,绿竹捂住了嘴,强烈的不适感在胃中翻涌着。 差一点要吐出来。 裴舒看着从祠堂外,一步步走进来的人影,眼中多了几分欣喜之色。 “小安子!” 然而等着小安子走的更近,裴舒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几步便是走了上去:“小安子,你的手……” 一身红衣上满是刀剑划开的痕迹,原本精致的面容上,也多了几道剑痕,头发也披散开来。 以往的小安子,即便是被隋仪景赐到了她的身边。 却也总是拿着过往的规矩约束着自己,不论行走坐卧,身上的一丝一毫都极为的细致,不会让自己在人前出现时,有任何的错漏。 这般狼狈,惨烈的小安子。裴舒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比起这个,那空荡荡随风飘动着的袖子,更让裴舒揪心。 小安子用软剑撑着身子,嘴唇没有一丝血迹,却还是笑着:“在那些人的手上,只是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便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原本奴才是想生擒了几人,好好拷问一番的。但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牙齿之中已经藏好了毒药。” “奴才刚刚卸了他们的手脚,他们纷纷都是服毒自尽了。” “唯有一人。”小安子面上有几分悔恨神色:“奴才只剩下那最后的头目,想去擒拿之时,那人却是直接用了随身的滑翔翼,跳崖离开了。若是奴才猜测的不错的话……很有可能是回京城搬救兵去了。” 裴舒听着小安子的话,留意到了生擒二字:“为何要生擒?难道他们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小安子没有隐瞒,将那些消息全部说给了裴舒听。 裴舒愣神了片刻:“不是隶属于皇上的黑甲卫?甚至有可能与太子都没有关联?那他们是……” 裴舒还是忍不住的想到了王氏的身上。但其中的线,却始终差的太多。那远不是王氏就能够操控的住的局。 小安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座祠堂,他循着一路上裴舒留下的痕迹,寻到了此处。 但这里…… “林家祠堂?那个通敌叛国的林家?”小安子点了点头:“县主的确是会找藏身的地方,寻常之人都只觉得此处晦气,不会疑心与此处。” “县主,县主!”丹霞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表少爷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啊!” 裴舒心头一颤,难道是千寒引和迷幻曼陀罗还是无法平衡吗?只是一瞬的迟疑,裴舒便是立刻抬脚向着祠堂里面跑了进去。 小安子有几分惊疑看向绿竹:“怎么回事?这林氏祠堂,竟然还有旁人?县主与他们很是相熟吗?” 绿竹张了张,一时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小姐心地良善,听闻林家旧事或有冤屈,此处又是小姐受封的地界,所以想……” 一顿,绿竹说道:“要为林家曾经的旧案鸣冤。” 即便是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小安子,听到绿竹此刻说到一番话,也是瞪大了眼睛。 “为林家翻案?” 当初林家通敌叛国的罪证,可是一一查清,板上钉钉的事情。 林家早就因为当初的事情,满门抄斩了。现在又那里来的能够证明当初是冤案的证据? 小安子忍下心中的疑惑,也是快步走进了祠堂里面。 裴舒正蹲在林莫秋的身前,表情急切。 林莫秋此刻,身上不断的抽动着,全然不受控制。 皮肤下的筋脉,不断的浮起,在皮肤下来回的蠕动着,看起来好像在那里面有什么虫子在爬动一样。 “这是……迷幻曼陀罗?” 小安子游戏额惊讶:“不过,好像不知是迷幻曼陀罗的作用,还有其它的东西。” “他身体里还有什么?” 第102章 下个打算 “我给他用了千寒引。”裴舒咬唇:“当时,他身体中的迷幻曼陀罗的药效已经在起作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毒攻毒。” “刚刚,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有些好转了,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状况在急转直下。” 小安子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林莫秋的脉象。 “以毒攻毒没有错,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太虚弱了。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两种毒性,他的身体撑不住。” 小安子脑海中只是片刻的思考,立刻抽出了随身的那软剑。 寒光一闪,林莫秋的十指上,一瞬间浮现出一道细细的伤口。 黑色的血液瞬间从林莫秋指尖的伤口上,向外流淌着。这血液竟然没有常见的血腥味道,反而是有种奇妙的花香味。 那便是迷幻曼陀罗的气息。裴舒简直不敢想象,林莫秋这些时日以来,究竟被喂食了多少的迷幻曼陀罗,才能够让他的血液中,都带上了这样的气息。 小安子收起剑:“他的身体太弱,若是继续任由两种毒在他的身体中继续乱窜的话,那只会毒气攻心,到时候……他必死无疑。” “我现在刺破他十指,以痛刺激他的神智。同时放出一部分毒血。应当能够稳住他的心脉,只是……醒过来的话,属下也说不出具体的时候。” 裴舒点了点头,林莫秋能够保下性命来,她已经心中感怀了,又怎么敢奢求更多。 丹霞看着裴舒,此刻,她才是真的确信这个县主,当真是要帮她们的。 而且,在这位县主的身上,不知怎么的。她竟然隐隐感觉到了曾经一些曾经主子的神行。 想到这,丹霞心中又是一片苦涩,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定宁公主心肠歹毒,她自从将小姐邀入府中的时候。就没有要再让小姐离开的打算。 小姐……已经死了,她怎么能够再将对小姐的寄托,放在别人的身上呢。 丹霞忽的向着裴舒深深的跪下,行了一礼:“县主,请恕奴婢隐瞒之罪。关于林家冤枉的罪证,奴婢其实是知道的。” 裴舒稍微吃惊了一下,又心中了然。 恐怕丹霞和林莫秋被困在林浣县的这些年,没少有期盼。只是在那方县令的欺压之下,他们不敢轻易的表露成出真实。 若是一不留声将自己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交了出去,那怕是彻底没了活下去的依凭了。 裴舒浅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和处境,现在你竟然向我说这个话,看样子你是准备告诉我林家事情的真相了是吗?” 丹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裴舒正不解其意的时候,丹霞继续道:“奴婢知道,却只是知道一点罢了。因着表少爷说,此事牵扯的人极为的多,她知道的越少,或者不知道。才能够留下性命。” “知道的越多,死的便是会越快。” 裴舒无言,这一句倒是无错。 事情牵扯到整个林家,林家是曾今大夏的第一商贾世家。 倾覆也只是在一夜之间,若是能够平冤,那其中所要牵扯出来的过往,只怕就不是三三两两的人了。 权力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若当真要一力推翻。 很有可能,还未走出林浣县,便已经被那身后之人,给杀死了。 裴舒:“我知道,不过我既然说了要替你们平冤,便不怕背上麻烦。你大可与我说了便是。” 丹霞点头:“奴婢听说,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份账本。表少爷与奴婢说过,那本账本之中记载着能够证明林家清白的东西。” “方县令,这些年来,之所以只敢折磨胁迫表少爷,而不敢真正的要了表少爷的性命,也就是因为一直还未找到这个账本的缘故。” 能够证明清白的账本? 裴舒只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林家,而是随着蒋炎彬来到了京城。 若是她那个时候还在林家的话,或许就知道丹霞说的是什么了。 “那账本现在在何处?究竟记载了什么?为什么能够证明林家的清白?” “究竟记载了什么,奴婢不知道,表少爷没有与奴婢提及过,不过那个册子在何处,奴婢却是知道的。” 丹霞神色定定,道:“表少爷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账本,就在府衙的归宗阁中。” 小安子眉头一瞬间皱的极为紧,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裴舒。又是先将话给咽了下去。 丹霞眼中满是期盼之色:“若是县主,能够拿到放在府衙归宗阁中的那本账册,那便能够证了林家的清白了。” 裴舒点了点头,有了思绪便足够了。 看了一眼林莫秋:“你且照顾好他,若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来寻我,可明白?” 丹霞感激的点了点头。 裴舒带着绿竹和小安子走到了祠堂外面,院子中还有未被风吹散的血腥气。 裴舒看了一眼绿竹:“你用带着的盘缠,去能寻到大夫的医馆找找个大夫过来。小安子和林莫秋现在的状况,都需要大夫医治。他们可能多少顾忌方县令的名号,白日不敢来。让他们晚上趁着夜色来便是。” 绿竹有些担心:“小姐,若是他们不愿的话……” “那就加钱。”裴舒没有任何迟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会有人来的。” 绿竹点头,连忙向着外头跑了去。 裴舒转头看向了小安子:“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刚刚小安子在祠堂内的欲言又止,她是瞧见了的。既然在里面不方便说,那到外面来说,就是。 小安子深吸了一口气:“县主,奴才不明白为何县主忽然会对林家的事情上心。但奴才要说的是,她说那账本在府衙的归宗阁中。那便等同于是拿不着了。” 归宗阁,那是每个府衙专门存放卷宗和各种记录的地方。 一般,只准将文件放入其中,只有进的路,没有出的路。 日常从不开启,唯一开启的时候,是京城之中下圣旨调动卷宗,否则……那便是一间无处可进的牢笼。 第103章 你说说看 裴舒低头沉默不言,没有立刻给到小安子应答。 这一丝迟疑,小安子以为裴舒是被自己的话给说动了,便又是道:“县主,这林浣县虽然是你的封地。但县主手上是没有实权的。” “此事县主难以促成不说,即便县主能够做成,这一份功绩也不会算到县主的身上。不论是从何种角度来说,我们都应该利己一些。离开这个危险重重的地方,速速赶回京城。” 裴舒淡笑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安子。 小安子心里头猛然咯噔一下,这种笑,他忽的觉得很熟悉。 自己在宫中伺候隋仪景的时候,也在千岁爷的身上见到过。 而每当那样的笑时,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你说过的,到了我身边之后,便会唯我的命令是从对吗?” 小安子:“……” 完了,他现在将那话给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小安子耐着性子道:“奴才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可即便靠着我的功夫,也入不了归宗阁。只要入不了那归宗阁,便拿不到那所谓的账本!” “关于归宗阁的规矩,我知道。”裴舒语气不气不重,却风轻云淡,透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却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裴舒看了一眼地上那四散开来的肉块:“他们是奉命前来的,但往日便是松散的很,所以一时半会不回去,那个方县令那边应该不会起疑。稍微留给我的时间,这下是宽泛了许多。” 只不过,这日子再宽泛的算着,最多也就三日罢了。 若是连着三日都不曾回到府衙去复命,那他们几人已死的消息,便是瞒不住的。 小安子也瞧了一眼地上那些肉块。 一只手探入腰间取出来一个小瓶子,一手捏破。 那些粉末,一沾上地上的血。便产生了剧烈的气泡,堆在一起的肉块,也在那些气泡的吞噬之下,一点点的化为了血水。 一个时辰过去,原本地上的那些肉快和割破的衣裳,皆是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滩红色的血水罢了。 裴舒眨了眨眼睛:“这东西可真好用,化尸水?” 小安子眼中也闪过几分满意的笑,颇有些自得:“奴才未到千岁爷身边伺候的时候,在万礼司中负责的便是到外面收集情报。这种东西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是要备着的,为的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天色一点点的变暗。 等着天幕彻底的变成了漆黑一片,绿竹才是摸黑带着一个大夫进了林家祠堂。 那李大夫缩头缩脑的,似是颇有几分顾忌。若不是家中急着用钱,绿竹又许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诊金,他可是万万不敢冒着得罪方县令的风险踏入这里的。 裴舒向着李大夫行了一礼,李大夫也被裴舒的模样给看得愣住了。 这气质瞧着便不向是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林浣县终究不是个大地方,他又是大夫,每日四处奔走,上门给人看病。 关于林家祠堂还有个林家最后的活人,这种传言,他也是听过的。 只是因着方县令提前放了话的缘故,他一直不敢来。 现在这林家的禁地不仅有人来了,而且瞧着还是要管林家事情的样子。 难道……林家这下是要得了什么京城中的贵人,重新回来了? 裴舒道:“李大夫,林公子就拜托你了。需要用什么药材,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只管用就是了。需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付给你。但我也有个要求……” 裴舒一顿,伸出一根手指:“今日之事,你不能再告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 李大夫连连点头,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的。” 这小丫头,明明只是个女子,但那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比着一些男子都要骇人。 咽了咽水,小跑着到了林莫秋的身边。 先是观了脉象,又是看了看林莫秋身上的伤势,松了一口气:“他身体中有些毒还在,但好像不止一种。两种毒素此刻反倒成了互相制衡的局面,现在反倒是稳当。”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医术终究还是浅薄了,他身体中的两种毒,我竟然都无法分辨出来是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他开些补身子的药,将他的底子给稳固稳固。不至于被这毒给耗的没了生气。” 裴舒点头,千寒引和迷幻曼陀罗本身就是不常见的毒药。 现在林莫秋的症状能够稳定住,比什么都强。至于根治的事情,得有机缘,也得寻找医术更高的人才行。 李大夫又是看了看小安子的伤口。 随着那衣服解开,左臂的断口才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绿竹惊叫一声转过了头去,裴舒即便自认为如今看见什么应当都不会惊讶才是。 但看着那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手臂被切断,而那个截面,血肉模糊一片,红红的肉和黒褐色的结痂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李大夫仔细看了看:“这是……你用火烧过?” 小安子面不改色:“当时手臂断了,最快止血的法子只好是将刀面用火烧的通红,直接烙上去。这样不仅能止血,还能保命。” 李大夫咽了咽口水,这究竟都是那里来的狠人……惹不起,惹不起。 连忙是写下了药方,又是和裴舒保证,接下来几日都会乘着夜色送药来,一溜烟的便是跑了。 小安子道:“小姐不担心,他会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是个人精,也是个聪明的。”裴舒道:“他刚刚的那些反应,都说明了他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心里头会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知道了这些秘密,那便等同于是他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他如果敢去告密,方县令会放过他吗? 裴舒想来,是不会的。 虽然她与方县令还从未见上过一面,但也能推断的出,必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然……那几个衙役不会是如同地痞流氓似的。 林浣县的居民,也不会因为方县令的一句话,而瑟瑟发抖。 第104章 找些男人 眼见着如今没了什么事情,裴舒的心情难得的放松了一些。 问着一旁的绿竹:“咱们手上,如今还有多少银钱?” “还有……约莫一千五百两左右。”绿竹略微的估算了一下。 出行之前,裴舒将手边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换成了银子。 对绿竹和小安子的说法是,此番巡查之行,一路上少不了要打点些许。 要是遇上了生活困难的子民,也要送上些银两。 第一次以县主之身来巡查,该用的银子肯定少不了,这钱必是不能省的。 但现在这局面……哪里还用得上花银子打点。怕是县令那边,都见不上面了,这一千多两的银票,揣在兜里,算是花不出去了。 裴舒听了那个数字,点了点头:“足够了。” 这一夜,时间过得快,又过得慢。 只是丹霞第二日去叫裴舒的时候,却无人应。 推了门进去,只见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勿念,未离。事办妥后,自回归。 …… 裴舒三人,走到林浣县的县城中时,天色正是从灰蒙蒙的一片,变得大亮。 裴舒先是去了县城中的票号,将银票换了三百两银票出来。 等银子的功夫,裴舒还拉着掌柜的攀谈了起来。 “掌柜的,这县城中。能够找到男娼的地方在何处?要上档次一些地,可知道吗?” 小安子和绿竹在身旁候着,正是喝了一口票号中的小厮送来的茶。 闻言,两人纷纷你是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票号掌柜瞧着面前扮做男子的女子,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虽然大夏民风开放,但女子找男娼还不是能够摆在面上说的事情。 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若是男娼的话,可以去县城上的清风楼瞧瞧。” 裴舒拱了拱手,谢过。 等着银子装好,裴舒也让掌柜地帮她叫了一辆马车来。把银子都给搬上了车。 随着马车的车轮开始转动,裴舒也是向着清风楼行驶了过去。 小安子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裴舒:“男娼?县主行事当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难以预料便是对的。”裴舒笑得颇为轻松自在;“毕竟,归宗阁也不是那么好进去的地方,既然正面进不去,咱们当然只能兵行险招了。” 小安子一个头两个大。 进府衙的归宗阁和男娼有什么关系? 难道裴舒是打算送一些男娼去收买那个方县令?可也没有人听说过,那方县偏好男风啊? 若当真要用色诱,也该送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才是啊。 小安子即便在隋仪景的身边待了那么久,此刻也觉得自己完全想不明白裴舒究竟在谋算些什么。 等着马车停下,裴舒下了马车。 绿竹和裴舒仰头瞧了一眼面前的清风楼。不论是装潢还是旁的什么,在林浣县这种地方,也的确是能算的上是高档了。 前方迎客的小厮瞧见有人前来,也是纷纷的迎了上来。 只是看了看三人,一时不知道该是去迎谁。 一个男子,却穿着女子的衣裳。一个女子却着了男装。至于旁边那个,瞧着明显是一副伺候的下人模样。 那……这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呢? 裴舒开口道:“找你们管事的来。顺便给我开一个厢房出来,银子不是问题。” 迎客的男妓闻言,堆着笑,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家这就去办。” 厢房很快就开好了,裴舒在等候管事的人前来时,茶水和瓜果也已经是送了上来。 不过裴舒对这些却没什么兴趣,毕竟……她是带着正事来的。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关着的房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贵客,管事郎君来了。” 裴舒:“进。” 随着门缓缓的打开,一个郎君缓缓入了内。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起来衬的其颇为儒雅。 眉眼也是极为的细长,一眼看过去,倒是让人无法联想到是个做皮肉生意的男娼。 不过,很快也是能够想的明白。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独特的气质,才更加的吸引人,所以才能够一步步的坐稳这管事郎君的位置。 管事郎君看了看裴舒,整个屋内只有裴舒坐着。 也是一瞬间便知道了,究竟谁才是主子。但从她的身上,管事郎君也看出来了,她绝对不是来他的清风楼找乐子的。 撑着面上的笑,缓缓的坐到了裴舒的对面:“贵客这通身的气度,瞧来也是不凡。只是贵客面上却没什么笑意,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我这清风楼找乐子的。” “既然点名要见我,不知是有何事?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裴舒喜欢与聪明人讲话,这样能够省下不少的时间:“我听闻清风楼是林浣县最好的男娼馆,而我需要一些品相好,年轻,貌美的男子。有大用,不知管事郎君,能否帮我寻来?” 管事郎君蹙眉,找人? 裴舒没有看他,只是抽出了一张纸,一旁的绿竹正在缓缓的研墨。 裴舒提笔沾墨,很快的在纸张上快速的书写着。 当笔落下之时候,裴舒将已经写好了条件的纸,递到了管事郎君的面前。 裴舒道:“按照上面的规矩,只要是符合这些条件的郎子。我都要,有多少,我要多少。” 管事郎君心中疑惑,将那张纸给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因着,这上面写的条件不仅非常的详细,还十分的刁钻。在身高,面容,还有具体的五官长相上,这张纸上,竟然都有着明确的要求。 他的清风楼中,不是没有。 只是粗略算了算,那都是台柱子级别的人物了。还有几个现在还养着,就准备挑了好时候,就推出来当门面,好以此赚钱呢。 若是将那几个也算上,也不过只有五个人罢了。 “这位贵人,要的人我这里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想贵人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简单。那贵人准备了多少的银子呢?若是价钱少了,怕是难以将人从我这里带走呢。” 裴舒眉目一抬:“人到位,价好说。” 第105章 讨价还价 管事郎君听出来,这是要先看一看姿色的意思。 又是用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裴舒,衣着平平,浑身上下瞧不见丝毫值钱的物件。 可偏偏这小娘子的一举一动,和那些世家颇有教养的千金小姐一模一样。 不,用一模一样甚至都还不够准确,甚至比着那些闺阁千金,还要仪态万千。 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了。 管事郎君向着身后轻拍了两下手,关着的房门打开。 外面候着的下人很快便是进来了,谦卑的走到管事郎君的身侧:“郎君有何吩咐?” 管事郎君道:“将雅郎君和清郎君都请过来,还有将准备过三日便出台的那三个也叫来。” 下人听的眉头一跳,那不是清风楼最为赚钱的几个郎君吗? 不敢多问,连连点头便是下去。 等着关上的门再度打开的时候,五个一身青绿色长衫的男子一一入了屋内。 几人生的的确是儒雅,且他们都有着共同的一点,虽是男子却生的颇为阴柔,带着几分雌雄难辨之色。 管事郎君看着自己当成台柱子的几个郎君,心里头颇为满意:“如何?这些可还能入的了姑娘的眼?” 裴舒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是我要的模样。这五人我都要了。” 管事郎君见裴舒说的这般干脆,心头也是一喜:“既是如此,那姑娘准备花多少钱将他们带走呢?” “这个数。”裴舒伸出了一根手指。 管事郎君脸色一瞬间便是阴沉了下来:“一百两?” 他还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会是什么达官显贵小姐,原来只是样子装的好罢了。 裴舒摇了摇头,依然比着那根手指:“我说的是,一人一百两。把他们交给我。” 几位郎君闻言,面上猛然欣喜。 管事郎君也是一愣,原来还真是有钱的小姐啊。 若是一人一百两,那他的确是有赚头,只是……若就这么卖了,他心里又多少有些不情愿了。 脑袋里还想着,该怎么和裴舒在磨一磨价格。 裴舒已经是重新开口了:“管事郎君,你不必再为这个价格去多想些什么了。这个价公道不公道,你能赚到多少,我们心里都有数。若不是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我可以去别的男风馆,找一找,一样能够找到我要的郎君。” 一下被戳破了心中所想,管事郎君却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透着几分精明劲儿:“这位姑娘,有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啪—— 是茶盏落在案几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却直直的打断了管事郎君的话。 裴舒语气不重,却不容忽视:“若管事郎君当真要与我细细算这笔账的话,那我便与郎君算上一算就是……” 目光从那五个郎君的身上,极为快的扫过一眼。 开口道:“若我观察无错,现在能够待客的只有二人。左手旁边的那三人,现在还是在学习的阶段。” “做这一行,男女是不分的,全都是越年轻便越有资本,越能赚到钱。一旦过了花期,便极为容易无人问津。” “此处是林浣县,并非是京城。若我推算的无错的话,这雅郎君和清郎君即便是你清风楼的头牌,出馆一次也不过是五两银子。加上那些吃吃喝喝和其它的花销,能再给你清风楼赚上二两银钱,也是顶了天了。”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这阅历还真不浅啊……” 管事郎君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用擦汗掩饰着心中思绪。 裴舒并没有去过男风馆。 只是以前自己还管着林家的香料生意时,会给男风馆也送些香料。当时几乎包圆了江南所有的香料生意。 做生意,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其中便也探听到了一些有关男风馆的盈利之道。 男风和女子比,终究不是主流。且林浣县也无法和京城相比,即便是再如何姿色不凡的郎君,出馆一次,五两一次已经是高价了。 裴舒掰着指头与管事郎君算账的模样:“且,这还不是日日都有的营生。但你每日养着他们的花销却不会小。你将花出去的钱和赚回来的钱,仔细的算上一算,我这一百两,难道给的还少吗?” 管事郎君惊呆了,也是知道自己算是遇上高人了。 略略一思索,一拍桌子:“行,就一人一百两。我们现在就签书契。” 签书契,绿竹便是直接上前,颇为麻利的列好了字句。随着红章一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一群人上马车的时候,小安子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了。 五个郎君却是笑嘻嘻的,上了马车也是左瞧瞧右看看,瞧着华丽的马车内饰,自觉得是寻着了个好主子。 五个人怯生生的挤在一团,看着裴舒。 “你们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的主子。” 裴舒看着他们五人:“我需要你们几人帮忙,等到事成之后,我便会还你们自由的。” 雅郎君先是一愣:“自由?主子是说,要将我们的卖身契还给我们吗?” 裴舒点头。 五人又是叽叽喳喳的说成了一团,自由身啊,自从他们因着各自的缘故,不得不入了这风尘行当,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恢复自由身的时候。 这一句话,让五人都是泪眼婆娑。 即便车厢内,不算太过宽敞,也紧缩着身子向着裴舒深深跪拜了一礼:“多谢主子。” 小安子和绿竹坐在马车的角落,小安子眉头皱的愈发紧;“小姐,这就是你说的,能够成事的法子?” 裴舒的笑意更重了一些:“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 马车又是在县城之中行驶了一段,等着马车再度停下来的时候,小安子向着外面瞧了一眼。 制衣坊? 见着裴舒极为热络的将五位郎君给迎进去。 小安子看了一眼一旁的绿竹:“所以……小姐的计划,真的是美人计吗?” 绿竹沉默着,反正小姐的行事作风,她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106章 原来如此 裴舒走进制衣坊,眉眼中也带了几分怀念之色。 正打量着的功夫,店里的小二已经是迎了出来。 瞧了瞧为首的裴舒,又是看了看身后跟着进来的郎君们,只觉得今日是有大生意了,连忙陪着笑上来。 “这位……” 看着了男装的裴舒,这并不高明的女扮男装。让小二犯了难,是称呼姑娘呢,还是公子呢? 看不出来也罢了,偏偏这一眼还能瞧得出来。 裴舒看出小二的窘迫,便自己先开了口:“我要见你们的掌柜,兰秀逸。” 小二一愣,这瞧着面生,竟然能够直接喊出掌柜的名字。 一边疑惑,一边点头应着话,向里面去叫掌柜的去了。 兰秀逸出来的时候,看着面前的裴舒,只觉得陌生得紧。 “姑娘认得我?” 裴舒看着兰秀逸,眼眶有些发热,曾经的小姑娘如今也长成了好好的大姑娘了,且还能管着这样的一间店铺。 “掌柜的,若是曾经有誓,今日可否应?” 兰秀逸眉头皱得极紧,裴舒一字一句地说道:“天涯咫尺。” 小二瞧了瞧兰秀逸,发现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掌柜的,此刻眼睛瞪得极为大,满是不敢相信。 兰秀逸颤抖着唇:“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快快些进来。我们有神话到里面说去。” 兰秀逸激动地拉着裴舒就是往制衣坊的后头走。 绿竹和小安子见状要跟着上来,裴舒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与掌柜的说些话,便出来。” 兰秀逸拉着裴舒进了绣坊的后院,一路上接连回头看了几次,见着没有人跟着,才是拉进了一个小屋子里。 临着关门的时候,又是探头向着外面看了看,再三确认才是重新上了杆。 屋内,只有裴舒和兰秀逸两人。 兰秀逸有些激动地看着裴舒:“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号?” 天涯咫尺,转瞬眼前。 那是林小姐最后与自己嘱托过的话,只说,若有机会再相见。那怕她们都再见面,都已白发苍苍,凭着这个暗号,也能重逢。 裴舒看着兰秀逸的模样,便知道她是记得的。 兰秀逸是她还在林家时候,从一个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丫头。 当时,她脾性倔,又时常想着要逃脱。人牙子准备将兰秀逸卖到青楼中。 她看着兰秀逸的眼睛,那眼中的一股不甘心的神色,让她一眼难忘。 便是买下了兰秀逸,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着。在兰秀逸及笄的时候,她将兰秀逸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又将林家一间,门面不大的绸缎店分到了兰秀逸的手上。当时只想让她有个营生的法子。 现在看来,自己曾经的确没看错人。 能够将一间小小的绸缎店,营生到如今这么大的一件制衣坊,她终究是有做生意的本事的。 “我知道,你想问的人,其实是林小姐是吗?” 迎着兰秀逸期许的眼神,裴舒神色悲悯道:“不过,你应该是清楚的,林家满门抄斩,林小姐是林家的嫡女,自然也难逃一死。”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暗号,只是因为在林小姐危难之际,帮了林小姐一个忙罢了。” “林小姐为了感谢我,便是与我说。若我遇到困难之际,只需要见到你,说出这个暗号。在你的能力之中,你绝对不会推辞。” 兰秀逸神色是木讷的。 林娇娘的死,在知道林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便没有期许了。 只是裴舒忽然念出这个暗号,才让她心中又燃起了一丝火苗。 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怎么能够有这般的奢望。 兰秀丽背过身去,身体不断的抽动着,掩饰着落泪的伤心神色。 “你还能够见到林小姐最后一面,我竟然还有几分羡慕你。不过小姐说的没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不会推拒。” “毕竟,我能有今日,也都是因为小姐。即便你今日是要将我的这个铺子都给要了去,我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裴舒摇了摇头:“我要的东西,只有你能做的出来。而且我要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别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林家翻案。” 兰秀逸缓缓回过身,面上有几分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为林家翻案?” “是,林家堂堂的大夏商贾第一世家。靠的是大夏才坐稳了这般的地位,又为何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呢?这其中疑点重重,又如何不能翻案呢?” 兰秀逸没有想过这么多,毕竟这是圣旨上说的话。 她不过一介小民,又怎么敢去质疑圣意? 可若是,能够洗刷掉小姐身上的那些脏污之名,那……也未尝不可。 “你需要我做什么?若是你真的能够替林家洗刷冤屈,我绝不推辞。” 裴舒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兰秀逸的面前。 兰秀逸展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画着的花样,眉头皱的极为的紧:“这是……” 小安子和绿竹在外面等了许久,五个郎君并排坐着颇为的乖巧。 小安子等了又等,终究是有些坐不住了:“我要进去看看。” 他果然不应该将话说的太死了,听裴舒的任何命令应该放在第二位。裴舒的生死才应该放在第一位。 “都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能再等了。” 小安子刚刚起身,只见连接后院的那一层纱帘被撩开。 裴舒和兰秀逸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面上都多了几分笑,只是兰秀逸的手上却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些是……裁剪好的一些布片? 兰秀逸指着小安子,问着裴舒:“先试他吗?”、 裴舒点头。 小安子还有些不明就理,兰秀逸拿着那些裁剪好的布片,已经走到了小安子身前。 将那些布片在小安子身上比照了一下,在袖口和肩膀的位置,用针轻轻的固定着。 随着固定的布片越来越多,那些布片也逐渐有了样式。 小安子看着身上的衣裳,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因着,这拼凑出来的衣服,颇为熟悉……与他在宫中的i四品宦官蓝底海涛纹宫装,竟然一模一样。 第107章 伪装手段 小安子只是片刻的震惊,再抬头看向裴舒的时候,瞧见裴舒嘴角那一抹自信的笑意时。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那个疑惑,此刻却是有了答案。 兰秀逸在小安子身上将尺寸都记录完了,向着在一旁坐着的五位郎君走了过去。 小安子踱步到裴舒的面前,眉头紧蹙,有几分不敢置信:“小姐这是要扯虎皮拉大旗?可即便是万礼司众,也同样没有资格进入归宗阁。这一点,小姐应该很清楚才是。” 裴舒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若不仅仅是万礼司众呢?” 小安子瞧着裴舒,脑袋飞快的盘算着裴舒的这一句话。 霎时间,一个骇人的念头便是在小安子的脑海中炸开。 “你……难道你是要……” 看到裴舒唇角的笑弧度又重了几分,小安子便知道裴舒的计划定然和自己猜测的是一样的。 裴舒浅浅看了一眼,还在测量着五位郎君的兰秀逸。 缓缓踱步到了一旁摆放着的丝绸锦缎上,手指缓缓从上面抚过。 “难怪千岁爷会将你一直留在身边。现在将你给了我,千岁爷怕是要后悔了。” 小安子压低了声音,跟在裴舒的身侧:“你想让我假扮千岁爷?此事我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此事若是让千岁爷知道了,那他身上的皮都是不够隋仪景剐的。 裴舒似是没有听见,目光瞧见了那一批锦缎中,一个黑色的锦缎。 将起抽了出来,一部分黑色的锦缎垂在身前,裴舒笑意如妖:“你看,可像?” 小安子哑然,像谁似乎不必再论。 “你是疯了吗?难道你以为千岁爷真的会纵容你到如此程度吗?” 裴舒眉眼低垂,眼中恨意如同流动的糖浆,浓稠的化不开。 “我从未想过,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千岁爷如今也不在林浣县,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 裴舒没有给小安子再说话的意思,转过身看向了那五位郎君。 “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为何会选择他们作为假扮万礼司之人的人选。那五个衙役之死,今日是第二日,明日便瞒不住了。所以,给我们的只有一夜的时间了。” 指尖,一下又一下的轻点在小安子的胸口上:“这一夜,我需要你帮我好好的调教他们,只要求他们愈发的像万礼司中的人。” 小安子本想拒绝,最终却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许是,他这辈子循规蹈矩惯了,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做一件少一件。 裴舒看着兰秀逸,林浣县的制衣坊众多,她之所以会选择兰秀逸的缘故。 除了与自己有些相熟的情分之外,还有一项本事。 那就是她极快的制衣功夫,和她们家特殊的供货渠道。 兰秀逸的制衣坊当初是从林家的产业分出去的。用的也是供货渠道,也是当初林家还鼎盛时的渠道。 因着这一个原因,兰秀逸的店内,可以拿到的绸缎原料,甚至能够比京城中拿到的差不多。 做戏既然要做全套,那自然是要各处细节全部都做到滴水不漏。 隋仪景在宫中所着的衣料,她摸过,用的是泛云锦。 而小安子这种四品宦官,所用的衣料,则是莫桑锦。这些东西别的地方或许拿不到,但在兰秀逸这边,却能找到。 五位郎君的尺寸一一量完,裴舒带着人离开。 兰秀逸依依惜别送着裴舒到店门口,手握的极为的紧:“我不知道您的计划是如何,不过我也不会耽搁了你要做的事情。一共七套衣服,我会在明日卯时之前给你送过来,绝对不会耽搁了你的事情。” 裴舒笑着点头,即便如今还是白日,但七件衣袍的工作量,也非同小可。 重新回到林家祠堂,小安子便是将那五位郎君拉到了祠堂后面无人的小屋去了。 裴舒临着还有几分不放心,叮嘱着:“记得完好无损的将人给我带回来。” 小安子摆了摆手,当做是听见了。 裴舒这边进了祠堂,林莫秋依然还睡着,只是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面上的青灰之色少了许多,裴舒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丹霞从外面回来。 脚步有些许站不稳,身上的衣裙虽然努力的遮掩着,但从脖颈处纱幔若隐若现的透露出斑斑点点的猩红之色。 也让裴舒知道,丹霞去做了什么。 丹霞一拂面,勉强的笑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我是被卖到青楼里的。已经歇了一日了,若是一直不去。便会有人找过来,要是找过来便麻烦了,我怕会坏了县主的大事……” 绿竹和裴舒低着头,整个祠堂之中更是沉默了些。 愤怒且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舒的声音在祠堂中响起:“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既像是对丹霞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裴舒回到房中,没有洗漱而眠,明日是她为林家浮起迈出的第一步,她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不断的将可能遇到的问题,还需要再采买的物件都拿了张纸,一一抄写了下来。 这一夜,众人无眠。裴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只是不断的誊写,再抬头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门前响起清脆的叩击声,绿竹前去开门。 小安子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只方盘,方盘上正拖着一件黑色的官袍,和一顶玄色的朝冠。 “请小姐更衣。” 绿竹接过,没有一丝迟疑转身便是进了屋里。 兰秀逸的制衣手法当真是高绝。只是一次成衣,便几乎不用修改。那一身玄色官袍上身,极为的贴合。 束了发,着了冠。绿竹准备给裴舒上妆时,裴舒打住了绿竹的手。 “我自己来。”距离隋仪景最近的人,也非她莫属了。 究竟该如何增添妆面,能够更像隋仪景,她很清楚。 小安子带着五位郎君在屋外等候着,时不时的来回踱步。心中有些懊恼,当初究竟为什么脑子一抽就答应了裴舒的要求。 正游移不定的时候,门忽的被打开了。 一双黑底银云纹的靴履先是踏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冰冷邪性的脸。 若只是一眼看去……竟和千岁爷有上八分。 下意识的,小安子膝盖一软,单膝跪下:“见过千岁爷。” 第108章 乡村恶事 裴舒面容冷峻,气势逼人。 腰背笔挺,眼眸之中都透着些许高傲和蔑视。好似世间万物,无一人能入她的眼一般。 那原本应该过分厚重的男子官袍在她的身上竟然也意外的妥帖合身。 裴舒看着小安子的反应,便是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装扮,足够了。 “走,去县令府衙!” …… 林浣县府衙。 县令方知鹤,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垫着软垫的大椅上。 一旁身上只着了一件赤红鸳鸯肚兜的女子,正跪在方知鹤的身边打着扇。另有一女子也只着了一件青色肚兜绣红莲的肚兜在一旁剥着菩提。 待剥了小半个碟子的菩提,便是踩着小步子走到了方知鹤的大椅旁边。 捻起一个菩提肉递到了方知鹤的嘴边,怯生生的道:“老爷,您尝尝,可,可甜了。” 方知鹤一双眼喜滋滋的眯成了缝,一口将菩提肉吸溜到了口中。 眼眸却是在两个女子身上来回游移着,两个女子被那如狼似虎般的眼神看着,羞愧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但奈何方知鹤是堂堂的县令,她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罢了。 若是敢违抗方知鹤,那她们日后哪里还会有好下场。 方知鹤颇为满意的看着这两个小娘子,嘿嘿,那日他在山林中捕猎时。遇到一猎户人家。 那老头子看起来粗粝,却没想到有这么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 当时脑子里便是想出一条妙计来,这俩姐妹花,瞧着便是颇有孝心的样子。 只要将那老猎户握在手里,这俩姐妹自然只能眼巴巴的过来求着自己了。 “抖什么呀?难道是不情愿?” 绿衣女子一惊,连忙收回了面上的惊惧之色,堆着笑意:“怎,怎么会。只要方县令能够放过我们爹爹,方县令要我们做什么都成!” 红衣女子屈辱的将头拧过去,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落下来。 方知鹤取了一个文人雅士的名号,然而却是个实打实的贪官恶官。 搜刮金银,霸占她人妻女,判案不分公私。他的恶名在整个林浣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句话,无事千万别招惹上方知鹤。若是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 红衣女子哭着:“县令大人,您就放过我的我父亲。他如今年岁这般的大,牢中那般苦寒的地方,父亲又如何能够承受的住?求求您,大发慈悲。” “放,也不是不行。”方知鹤淫笑着,将手缓缓的向着两名女子伸了过去:“让我先尝尝你们二人的滋味,再做打算。” 放,他没将这两个姐妹花给玩腻之前,怎么可能放了那个糟老头子。 只要那糟老头子一日被自己握在手中,那么这俩姐妹花还不是任他拿捏。 两女子认命似的,低低的流着泪,垂着头。 方知鹤正要染指两人的时候,一声接着一声的剧烈的敲门声在门口响了起来。 “方大人不好了,方大人,不好了!” 方知鹤气恼:“什么不好了?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本大爷办事儿吗?快些给本大爷滚出去,再继续吵吵。把你也关进大牢里。” 外面的衙役却是不管不顾那些了:“不行啊大人,事情十万火急。实在等不得啊。还请大人来主持公道。” 方知鹤憋着一股气,将两女子推开。 一手抓在一旁的袍子盖在身上,满身的怒气。 推了门,还没等外面的衙役说话,方知鹤先是一耳光上去了。打的那个衙役眼冒金星。 “他奶奶的,最近真是事事不顺心。让那五个家伙天天给我去问候林莫秋,问出账本的下落。前日去的,到现在都还不回来复命。估计又是躲到那去喝酒去了。” “本大爷好不容易将那俩小妞弄到手,刚要玩上一玩,你又坏了本大爷的好事。” 方知鹤一手捏住了那衙役的下颌,衙役害怕的身子直发抖:“你要说的事儿最好非本大人不可,不然我就让人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衙役颤颤巍巍道:“大,大人……万礼司来人了。” “万礼司?” 方知鹤也是一愣,原本他这样一个远离京城之地的小官,应该是不知道万礼司才对的。 可是他如今能够坐稳县令这个位置,也是靠的京城中那位‘爷’的帮忙。来来回回送礼,加上疏通关系。 对于京城之中的一些要职,自然也是知道一些。 万礼司那可是京城之中最为特别的调查审讯部门,那里面待着的可从来不是正常人,都是心狠手辣的大宦官。 他们所到之处,向来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的。 方知鹤打了个寒颤,原本还挺着的下身一下也是没了精神头,一下就软了下去。 可即便这样,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 “那又如何?万礼司的人而已,来就来了。本官没做亏心事儿,有什么好怕的。” 衙役道:“来的不仅仅是万礼司中的宦官……那位万礼司中的督公亲自来了。” 衙役递上了一块手牌:“其中一个一身玄色官袍的男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一旁的一个四品蓝袍太监递上了这个。说是……大人要是不信,瞧见这手牌,也该信了。” 方知鹤颤抖着接过了那手牌,那上面雕的正是海上生明月纹。 是宫中四品太监的身份象征无疑了,那那位黑袍男子…… 方知鹤想到自己听说的传闻,如今朝堂之上,万民之上只有一人,一人之上只有一人。 整个大夏朝的大奸佞,九千岁隋仪景。 因身份特殊,加上皇帝的宠爱,所以可以着玄色官袍。 关于隋仪景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他可太清楚不过了。 只是……堂堂九千岁怎么会来林浣县。 方知鹤任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这缘由,只是眼下却也不是他去想的时候了。 “快,快去将本官的官服取来。还有本官的鞋,现在本官就要过去见了九千岁。” 天哪,谁敢得罪隋仪景啊。 要是惹得这位大夏朝最尊贵的爷不痛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09章 笑着谢恩 裴舒坐在府衙内,眼睛细细看了一下府衙内的模样。 林家曾经经商,与林浣县的父母官,保持该有的交际。是能省去不少麻烦的事情。 在离开林浣县之前,县衙的关系一直是由爹爹走动着的。 那时听爹爹说,林浣县的县令是极好的父母官,姓白。 心中装着的是林浣县的百姓,并且一心为名为伤,希望林浣县能够发展的更好,让林浣县乃至整个江南都更加的富足。 凡是能在白县令职权范围内的,他从来不会以此为卡口。反而事事与人方便。 林家能从林浣县一路发家,逐渐走出林浣,受了这位县令不少的阴庇。 只是后来,这位白县令一夜之间便消失的不见了踪迹。 等着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座林浣县的府衙,便换成了如今的方县令。 裴舒瞧着,这府衙中目光所及的地方,无一不是精心修缮过,处处都透着新。 这么一想,裴舒又好像是记起来,被小安子所杀的那几个黑心衙役。 身上所着的衙役府袍,也是新的泛光。 倘若这方县令真是一个清水衙门,那这府衙和那几个衙役的身上,也断然不该是这般样子。 裴舒坐着,手上坠着一串佛珠,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 不知道拨动了几个来回,才瞧着方知鹤带着人走了过来。身上的官袍甚至都还没有扣稳,瞧起来颇为慌乱。 方知鹤看着府衙大堂中的那一群人。 一身黑袍的男子,身后站着的六个蓝袍太监,虽是一言不发。 但那眸子瞧着,便是让觉得不寒而栗。 为首中的那个玄色朝服的男子,生的倒是有雌雄莫辩,眸中的冷意骇人异常。 这难道就是隋仪景吗? 裴舒细细的瞧着方知鹤:“方县令,你倒是让本督好等啊。竟是不知道方县令竟有这么大的官威呢。” 方县令听着那轻飘飘的话,膝盖一瞬间便是软了。 连忙跪在了裴舒的身前,低垂着头:“小人方知鹤,是此处的县令,拜见千岁爷。” “本督知道。” 方知鹤一听,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刚刚是要站起身回话。 小安子的身形,已经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方知鹤的面前。 手看似轻巧的按在了方知鹤的肩膀上,刚刚起了半个膝盖的方知鹤,便又是被按着重新跪在了地上。 方知鹤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两个膝盖骨被这么一按,已经是碎了似的。 刚刚抬眼,便是对上了方知鹤那一张煞白的面色,如同活尸一般。 小安子微笑着:“千岁爷只让你回答问题,没有让你起身。跪着应话便是。” “是是是,小人不知礼数,小人跪着应话。”方知鹤努力的陪着笑,这时候他就算是想要站起来,那膝盖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也是让他难以起身。 方知鹤身后跪着的那几人瞧见这架势,更是将头给垂的更低了一些。 “不知千岁爷此番来林浣县所为何事?有什么是小人能够效力的?” 裴舒眉头轻挑了一下,那刻意画得延长了几分的眉头,更添了几分煞气:“本督与你说正事之前,倒是与你说上一则趣事如何?” 方知鹤陪着笑点头:“小人洗耳恭听。” 裴舒道:“本督得了皇令,本是要来林浣县调查卷宗。这路上的功夫倒是路过了林家祠堂。” 方知鹤仰着头,咽了咽口水。不知道隋仪景忽然间提起林家祠堂作何。 难道是……林莫秋? 想到此,方知鹤感觉头皮一紧。 裴舒饶有兴趣的看着方知鹤:“本督原是想,那林家是通敌叛国的贼人。又怎么会继续保留着林家祠堂呢?于是……本督便进去瞧了瞧。” 话语顿了顿,笑意更是重了几分;\"本督瞧见,里面有约莫五个身着了衙役衣服的人,正对着地上的一个人拼命捶打,一边打一边说着,让那林家余孽,把东西交出来……\" 方知鹤身上冒着冷汗,瞳孔也一瞬间放大。因着恐惧,连吞咽口水都忘记了,想咳嗽又想吐。 裴舒看着方知鹤的反应,心中的一个答案更是坐实了几分。 看来林家的事情,这个方知鹤的确是知道的,并且是受自他意。 对于一些事情了然于心。 裴舒却是画风一转:“本督听着那几人的话,便觉得这一切不对劲。于是本督便是授意,将那五个衙役给杀了。” “杀,杀了!?” 裴舒的眸眯了眯;\"是啊,若是本督记得没错。林家当初可是通敌叛国之罪。林氏一族可是全部给押往了京城,满门抄斩。又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既然那林莫秋是假,那那五个衙役想来也不是真的。毕竟本督一直听说林浣县民风淳朴,方县令也是难得的好官。又怎么会让自己手下的衙役那般粗鲁的去苛待了下人呢?” “所以,那些衙役想来必然是假的。假冒朝廷职员,着衙役服,也该是死罪了。本督便帮你料理了那些人。” 方知鹤背脊有些发凉。 难怪这一次那些杂碎,一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没有回来。 他还当是那些人贪玩贪嘴,还在那里折腾林莫秋呢,没想到竟然已经死在那里了。 一道细细凉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方县令啊,你还是管教不严啊。这等冒充朝廷职能之人的事情,以后万万可是不能再发生了。这次是本督遇到了,帮你给除了。” “若是没有遇见的话,那五个贼人这样打着您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毁的可还是你方县令的名声,这多不好啊。” 方知鹤面上挤出笑来,可那笑瞧着却是比哭还难看些。 “小人谢过千岁爷,得千岁爷这般帮扶,小人感激不尽。” 被人拔了牙,还要陪着笑在这里道谢。 偏偏他还不能说了真话,这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只不过比起死五个人,林家的旧事没有被翻出来,便是要感恩戴德了。 裴舒岂能瞧不出他心中的憋闷,此刻她才发现,原来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 有了他,许多想做的事情,便一一都能做成。 第110章 我不甘心 裴舒摆了摆手:“罢了,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本督现在才是要与你说,此行真正的事情。” 方知鹤又是一下子将心提到嗓子眼了。 俗话说,万事最好不要遇到隋仪景。这位爷所到之处,向来只有灾没有好的。 这还只是刚刚一出现,便让他折损了五个手下。 现在谈起正事儿来,怕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裴舒声音透着冷冽:“将归宗阁的钥匙交出来,本督要查一些流年旧事的卷宗。” 方知鹤跪着,面上却又几分迟疑:“千,千岁爷。归宗阁的规矩是只能往内存放,无令不得开启的。若要打开,须的是见了皇上的御笔朱批,方才行啊。” “哦,是吗?” 裴舒一笑:“你是觉得,需要本督现在当着你的,给你写上一封吗?” 整个府衙大厅中,一瞬间极为的静,安静的只能够听得到心跳声。 隋仪景霍乱朝纲,手夺皇帝之权,其狼子野心满朝上下无人不知。以往都是百官,念着隋仪景再如何染指朝政,也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 这大夏的天下,总也改不成姓隋的天下。 所以心中即便,又惊又俱,却也是忍着。看谁活得更久,看谁能把谁给熬死。 那些权力的交锋,所有欲念之起,也都是摆在暗地里的罢了。 像现在,能够这样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可算是连遮掩都不准备遮掩的地步了。 方知鹤从未正面感受过这么骇人的气场,吓得脑袋里一时没了反应。 过了好半天,才是连连磕头:“千岁爷恕罪,千岁爷恕罪。下官立刻就去差人将保管钥匙的人给叫回来。” 裴舒:“叫回来?” “千岁恕罪,小人真的不是故意不将钥匙拿给千岁爷。而是那钥匙一只由专门的人保管着,虽然锁着钥匙的盒子在小人的府衙中,但那人因职能的缘故,被调往了江南府衙帮忙几日。” “不需要太久时间,今日出发,明日就能将钥匙带回来了。” 小安子附在裴舒的耳边,小声着:“这倒是真的,因着归宗阁是极为特殊的机要部分。所以即便就在府衙之中,钥匙也会放在专门的盒子里,钥匙另外保管,以防坚守自盗。” 裴舒想到了什么,刚刚要说,小安子似是看穿了裴舒的想法似的。 又是补充道:“装钥匙的盒子,用的是寒铁,寻常兵刃打不开。” 寒铁…… 裴舒是见识过的,那东西的确坚硬异常。 原本的机会就在眼前,突然又横遭了变故,心中属实有些莫名的憋屈。 而且,这种事情一旦一次不成,接下来便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裴舒最讨厌的就是变数。 方知鹤瞧见裴舒不言语的模样,也知道裴舒算是默许了。 连忙陪着笑道:“千岁爷,不如今日就歇在府衙之中?这府衙中有好几间不错的客房,保证能让千岁爷好好的歇息一番。” 裴舒不悦的一挥衣袖:“带路。” 方知鹤连忙像是一条哈巴狗似的在前面带着路,裴舒一路走着,越是看着却越觉得心惊。 这府衙的后院修的竟然颇为气派,假山水,各色不同的院子。 竟然是比着一些京城里人家的院子都不遑多让了,天知道究竟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安排的院子,府衙中最好的逍遥院。方知鹤一边招呼着住下,一边安排人去江南府衙请人。 刚刚走出逍遥院,却只觉得浑身都是脱了力,一旁的师爷眼疾手快,一把将方知鹤给扶住。 “方大人,小心着些。” 方知鹤暗暗骂着:“真是吓死人了,那眼睛简直是要将我给剥皮了似的。” “大人安心,这位爷瞧着不是为了大人而来的。应当是看完卷宗就要离开了,毕竟这位爷真正的地盘可是在京城里呢,又怎么会瞧得上咱们这个小地方呢。” 说到卷宗。 师爷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才是小声着道:“大人,有一事,小人着实不明白。明明那钥匙……” 话还没说完,方知鹤的手已经是死死的捂住了师爷:“你想死是不是?你要是想死,到一边死去,可别拉着我。我这做官才多久,享受了几天的好日子呢,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师爷被捂的喘不过气来,连连点头。方知鹤才是将手给松开。 两人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里,确定安全了,才是道:“大人,您若是不想得罪那位千岁爷,你何必诓骗了刚刚的那番话来?那钥匙明明就在府衙中啊。” 方知鹤一撩官府,坐在大椅上喘着气:“你懂什么?那千岁爷就算本事再大又如何?他就算只手遮天,也不会从指头缝里漏一星半点儿给我。我讨好那个太监,可不会让我升官发财。” 查卷宗…… 整个林浣县有什么好查的?几百年来都没什么事儿,连个鸡鸣狗盗的都没有。 向来是安稳惯了,许是太过安稳了,所以一出事情,便是出来一个通敌叛国的大罪来。 隋仪景说要调卷宗,除了林家的通敌叛国的那桩事儿之外,还能有什么? 可偏偏,事情牵扯到曾经林家的通敌叛国之事,他就不能一直装聋作哑了。 毕竟,这后面还牵扯着太子殿下呢。 他能够坐稳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当初林家的事情上,自己没有站错队。 也是刚刚跪在隋仪景身前,脑子发空的那一会儿,心里头才是做了决定。钥匙的事情,他必须要给自己拖延时间。 若是隋仪景真的要重查林家的事情,那他可得提前通知了太子殿下才行。 隋仪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宦官。 他聪明的抓住太子,以后升官发财的路才能够走的更稳。说不定,今日将消息提前给了太子殿下,帮了太子殿下一回。 他就能够到京城里当官了呢? 这一想,心里更是高兴了几分。 向着一旁的师爷道:“快,去备下笔墨纸砚,我要写信送到京城中去,现在就要,立刻去准备。” 第111章 黑衣甲卫 师爷知道方县令心中定然又是有了更好的打算。 正是去取东西时,门口传来一阵阵清脆的敲门声,师爷过去开了门一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府衙中的衙役。 师爷不解:“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衙役手中举起一个东西递到师爷的面前:“师爷,小的刚刚打扫着府衙大厅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个东西。掉落的位置正是几位万礼司的大爷的地方。想着这应该是他们落下的。” 师爷被气笑了:“既然捡到了,就直接送到千岁爷那边去呗。说不准那几位京城中来的爷,心情一好还能赏你们两个子儿呢。” 那衙役脖子一缩,像是躲避瘟神似的,一把将那小锦囊放到了师爷手上:“小的可不敢去,那几位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单是瞧着就脊背发凉,我可不敢过去,还是拜托师爷,您交给县令,让县令还回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 方知鹤刚刚用镇纸将一张纸给抻开:“怎么了?谁来了?” 师爷将那个小香囊放到了方知鹤的手边:“没什么,就一个衙役打扫府衙大厅的时候,捡到这么个东西,想来有可能是千岁爷遗落的东西。想托大人将东西还回去呢。” “哼,他倒是会躲事儿,老爷我也不想见那群老妖怪啊。” 一想到刚刚按在肩上的那双手,方知鹤的膝盖骨便是一阵阵的往外泛着疼。 正提笔沾墨,刚刚要写信。 目光却是注意到那个香,一眼瞧过去,却觉得好像有几分熟悉。 心中奇怪,便是将那锦囊给拿了起来,对着那锦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这个是……” 师爷看着方知鹤这么激动,连忙道:“爷,怎么了?这香囊有什么妙处吗?” 刚刚问完,方知鹤的手一把便是攥住了师爷的衣领:“这东西,真是在府衙大厅捡着的?” 今日府衙中,只来了隋仪景那一干人等,再未来过第二茬人。 师爷麻溜的点头。 方知鹤有些愣愣的坐回了大椅上,有些失魂落魄,却是死死的握住那个香囊。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觉得这香囊有些眼熟吗?因为这是清风楼的头牌,雅公子的随身物件。” 他之所以有印象,那还是去清风楼收账的时候。 管事郎君为了讨好自己,将整个清风楼最顶尖的郎君,都拉出来陪着他喝酒。 那一日,他喝酒时,留意到了这么一个物件。 “难怪,那些人瞧着是不男不女的。也难怪说了要调阅归宗阁的卷宗,却拿不出皇上的调令了。原来全是假的啊。” 方知鹤一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被几个骗子给唬住了。 自己还像个孙子似的,在那跪的安安稳稳的,便呕的慌。 “去,给爷把整个府衙的人都给叫上,今儿个我要他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火气正盛,脚步刚刚走到门口,又是脚步一顿。 师爷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在方知鹤的背上:“大人,怎么了?咱们不是要去找那群假货算账吗?” “不对啊。”方知鹤琢磨着。 膝盖上传来的酸胀感,那个将自己一把按到地上的那个家伙。 怎么瞧着又不像是假货呢……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叩叩叩—— 门前又是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方知鹤正想事情想的心烦,以为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刚刚打开门:“谁啊,叫魂啊?刚刚不是……” 门被打开,方知鹤瞧着门外站着的人,眼睛一瞬间瞪的极为大。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连带着将后面的话也给咽了下去。 一个一身黑甲的男子正站在门口,浑身上下被黑色盔甲所覆盖,即便是面上也遮掩了一张面具,看不见脸,只从后面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 而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和面前的人竟然没什么两样。 “你,你们是……” 为首的黑甲卫取出了一块令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向着方知鹤面前晃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眼,却足够方知鹤这样的人精看清了。 黑色金刚为底,上面雕刻的是张着血盆大口,露着獠牙的狼头。 那是只有黑甲卫的首领才能持有的令牌,而黑甲卫更是隶属于皇帝陛下亲自掌握的一支秘密队伍。 老天爷啊,这林浣县是遭了什么孽了。 先是万礼司的千岁爷,虽然是个假的。接着又来了京城中的黑甲卫,这可都是大煞星啊。 方知鹤连忙陪着笑道:“这位……统领。不知有什么事情,是小忍能够帮得上忙的?” “最近,你的府衙上,可有可疑的女子前来。或许着的是男装,身边还跟着人伺候……” 想了一下,又是补充了一句:“里面应该有一个不男不女,但是功夫有些厉害的家伙,方县令可有遇上过?” 想到小安子,黑甲卫首领心中只觉得一团火已经熊熊烧了起来,偏偏他还无处可撒。 是他小瞧了能够被隋仪景带在身边之人的厉害。 自己的十几个兄弟,几乎全部都折在了他的手上。自己更是险些被他活捉,若不是他最后力竭,自己斩了他的手臂,怕是难以脱身。 万礼司可尽是培养怪物的地方。 他脱身之后,立刻回了一趟京城,重新调集了剩下的弟兄。 为了完成任务,裴舒……不能活着回到京城去。 方知鹤听着黑甲卫首领的描述,越听怎么越是像今日到他府衙上的那一群人呢。 女扮男装……不男不女…… “爷,您来的可正是时候呢。正好有你说的那么一群人来。如今正安排在后院里呢,您这是要……” 一只大手抵在了方知鹤的手上,冰冷的眼几乎将方知鹤给千刀万剐。 “少探究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能活到更长久些。接下来,将你整个衙门的人,都借给我。今日……他们断是不能走出你这个府衙的。” 师爷那里见过这个情况,有些不知所措道:“大,大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来的都是谁啊?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行,还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方知鹤忍着身上的痛,又是连忙往回折:“还是要将事情告诉太子殿下才行,也不知道今日是犯了什么冲了,尽是一些煞神。” 第112章 闻香识人 裴舒歇着的院子里,裴舒正坐在桌子上,摆弄着桌上的一局棋。 前些时候,才在方知鹤的院子中,送下锦囊的人,此刻正站在屋中。 随着手将面上的皮面给掀开,露出下面那张小安子的脸。 裴舒执棋的手未停:“东西送过去了?消息,应该也已经听到了。” “是。”小安子道:“不出小姐所料,那钥匙果然还在府衙上,那家伙是故意不交给咱们的,是想要先将这件事情先通禀到太子那边去。” “竟然真的是太子……” 裴舒呢喃着,林家背后的事情竟然和太子有关?为什么呢? 太子殿下究竟在这整件事情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所以,那暴露身份的东西,已经递进去了。” 小安子点头:“是。你既然交待过,一旦探听到他有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将东西送进去,我又怎么会忘了?” 顿了一下,小安子看着裴舒一脸淡然的样子。 “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小安子道:“你伪装千岁爷的身份,不就是为了得到归宗阁的钥匙吗?你现在这主动将马脚露给方知鹤。那你前面用千岁爷的身份,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裴舒道:“在这件事情中,我本就做了两手准备。不论是哪一个,我最终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进入归宗阁而已。” “我之所以让你,在他准备联系背后的人时,将东西递上去。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如果你是方知鹤,在你知道你被一个假货骗的团团转,你会怎样?” “我?”小安子:“我应该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裴舒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每个人都会愤怒。方知鹤觉得丢了面子,当然要找回来。不过今日,你的出手让他涨了些教训。所以他要找麻烦的话,不会只是自己来,只怕整个府衙还在的人,都要被他给纠结过来了。” 与其一个个的去找,钥匙究竟在谁的身上。 那么便是让所有人都来找自己,那才是最为方便,最为妥帖的做法。 “府衙中的那些家伙,你收拾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小安子一脸的不屑:“连刀都拿不稳的家伙,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也和砍瓜切菜一样,没什么区别。” 裴舒轻巧的又是落了一子,浅笑着:“如此便好,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棋盘之上,裴舒执黑子,黑子已经呈猛虎露爪之势,占了整个棋面上的上风了,可离着赢下一整盘棋,又还有些距离。 不过……裴舒能够等的起,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摆在眼前。 不论要多久,才能够取得整个棋面的胜利,她都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着。 院子里依然安静,裴舒倒是没想着,方知鹤那个家伙,竟然也这么的有耐心。到现在竟然还没打上门来。 忽然间,裴舒好像嗅到了一股奇异特殊的香气。 很熟悉,可是因为太过熟悉,裴舒又是忍不住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舒下意识的抬手,捏成手刀之势,狠狠的向着自己的身后劈了过去。 但手还未打到实物上,便是悬停在了半空中。 小安子看着房中如此诡异的一幕,只是一瞬的愣神,忽的惊叫道;“督公!?” 房中并故意没有点燃火烛,为的是让方知鹤那一群人能够放宽了心的来找她麻烦。 此刻,这黑洞洞的屋内,却像是看不见的深渊。 隋仪景就如同从深渊之中,缓缓爬出来的妖孽一般。走路无声,只看着隋仪景的身形,逐渐从屋中昏暗混沌的地方走了出来。 黑暗中,能看到有什么丝线样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隋仪景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裴舒的身体竟然是全然不受她控制了一般,向着隋仪景走了过去。 直到被隋仪景揽在怀中,两人的身子就贴着。 隋仪景的身体还是那么冷,隔着华服,也感觉着一股凉意深入骨髓 隋仪景坐在床榻边,看着怀中的裴舒,那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着,看不喜怒:“断了一只手?看样子本督过去还是对你松懈了些。” 小安子连忙单膝跪地请罪:“是奴才护主不力,请督公责罚。” “不力吗?” 隋仪景似是在疑问着,一双手在裴舒的身上游走着。像是在细细的检查着裴舒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似的。 裴舒动弹不得,被隋仪景这近乎是亵玩般的抚摸遍了全身。 若不是裴舒知道隋仪景是没有根的家伙,裴舒都要以为隋仪景是要对自己不轨呢。 “不错,这胳膊也在,腿也在的。你不算不力。” 小安子垂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毕竟隋仪景骂人的时候不一定是在骂人,夸人的时候同样的也不一定是在夸人。 “接下来,本督想瞧瞧本督教你的功夫,是不是还记得呢。” 小安子点头:“奴才不敢忘。” “是吗?一会儿进来的那些人,你就让本督瞧瞧。” 一会儿进来?督公指的是府衙中的那些衙役吗?那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小安子应了一身,身形也是轻飘飘的隐入了屋中昏暗的角落。 隋仪景的手搂着裴舒的腰,一个轻巧的转。两人便是躺倒在了床上。 裴舒在下,隋仪景在上。 这种被细细打量的感觉,并不好。 裴舒:“千,千岁爷……” 隋仪景似笑非笑:“你竟然想着扮成本督?本督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也是个会给本督找些乐趣的人,没想到,给了本督这么大的惊喜。” 裴舒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隋仪景究竟是真的发怒,还是旁的。也只能是打着哈哈。 “千岁爷不是教过我吗?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假扮千岁爷,这实属无奈。还请千岁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便是。” 隋仪景眨巴着眼睛,看着裴舒:“你知道,本督是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到林浣县了吗?” 裴舒咽了咽口水,一个不祥的预感在心中翻腾了起来。 隋仪景道:“从你给林家祠堂那个男人,喂下千寒引的那一日,我便是到了。” 裴舒:“……” 隋仪景:“所以,你觉得本督这一路上,知道多少事情?” 裴舒:“……” 隋仪景:“你假扮本督做了这么多事情,貌似没有一件是为了本督。” 第113章 黑夜艳鬼 合着这个老妖怪,从头看戏看到尾啊。 裴舒一时间心凉半截,偏偏此刻又被隋仪景给压着,她想跑也施展不开。 再一想到,刚刚隋仪景用的那几根丝线,便让自己身不由己的奇妙法子。想来就算自己能够跑下这张床,也跑不出这间房的。 隋仪景冰冷的指节勾住了裴舒的下颌:“本督倒是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这么热心肠的,竟然还想着要去管林家的事情。你也心大,一心扑在林家的事情上,看来是把本督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裴舒忙是道:“嘉柔怎敢?嘉柔受了爷这么多的好,必然是将千岁爷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只不过嘉柔毕竟是林浣县的县主。此次巡查虽是虚名,可若是能够做出些实绩来,回了京城,这位子才能坐的更稳些不是吗?” 隋仪景唇角的弧度浅薄,让人看不出这一笑中的意思。 只是看着裴舒,那原本勾魂夺魄的眸子,此刻像是想要将裴舒的魂儿给吸出来,想仔细将裴舒的魂魄给好好看上一看似的。 “你觉得本督会信你的这些话吗?” “本督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与本督是一类人,这也是当初本督当初为何会对你施以援手的缘故。” “你对林家的事情这么上心,与以往本督认识的你,全然不同。你应当知道林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你还是选择帮了。” “那是一个泥沼,背的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个不小心,连你也要被这泥沼给吞了。” “与一个我曾经认识的裴舒而言,这绝不会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所以……” 手攥住了裴舒的下颌,迫使着她仰起头来。 对上那一双眼:“你真的是裴舒吗?” 裴舒呼吸一窒,隋仪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立场,即便是以县主之身,想要为林家反这样的借口。 或许能够将别人说通,却很难让隋仪景也陷在自己的这一番说辞之中。 可是,林家如今好不容易有洗刷冤屈的机会,让她再继续忍下去,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继续等……等到何时? 等到林莫秋被那些衙役活活虐待死在林家祠堂吗?等到机会彻底消失,整个裴家世世代代都背着通敌叛国的名声,永远被大夏国的子民唾骂吗? 不……她绝对不要等到那时。 裴舒仰着头浅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坦然:“督公说笑了,我不是裴舒,督公觉得我还能是谁呢?” 隋仪景要说些什么,忽的一顿,目光看向了门口。 “看样子,是来了。” 来了?隋仪景说的是方县令的那一群人吗? 可是,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她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听见。 难不成这个方知鹤这边,竟然也有着和小安子那般厉害的高手。 隋仪景侧身,撑着头,看向了那还关着的房门。 裴舒也瞧着那房门的位置,只见那门的位置,有一段透着寒光的东西从门口处伸了进来。 那是……剑刃? 悄无声息,那剑刃削铁如泥似的,将插在门上的门栓被一下挑开。 门被推开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紧接着,进入的是一身黑色甲胄的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一身黑甲之人。 裴舒眉头一紧,那不是在路上追杀过自己的i那群黑甲卫吗? 按小安子的说法,裴舒还以为他们是回了京城才对,没想到竟然一路寻到了这里来。 而且,那身后跟着的……看衣服的模样,是府衙中的衙役。 看来也是和方知鹤也通了气了。 跟在后面的一人,在屋内扫了一圈:“大哥,这屋里黑漆漆的,看不见那丫头在哪儿啊?要不,咱们点个灯瞧瞧?” 另一人也附和着:“是啊大哥,即便有你说的那个万礼司的小安子在,难道咱们三个联手,还杀不了他一个吗?那个县主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她今日定然是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的。” 黑甲卫首领没有应话,只觉得这屋里黑洞洞的。 若是寻常的漆黑便也罢了,可是依凭着他一直以来的对于危险极为敏锐的直觉来看,却是觉得此处似乎有着极为大的危险。 可是……会是什么呢? 正思索之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已经刺破了黑夜,极为迅速的向着黑甲卫首领的脖子直取而去。 黑甲卫首领反应很快,大掌在腰间一拍,腰间的佩剑也在力道的震击之下,直接飞了出来。 那从夜色中飞射出来的如灵蛇般的软剑,击打在那把周正的大剑之上,竟然是被弹了回去。 “朔影剑?你竟然没有死?” 小安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房屋的门口,门也在悄无声息之时,已经被小安子给关上了。 那些随着三人一同进来的府衙衙役,在刚刚的那几个呼吸之间,也变成了一滩烂肉,倒在地上。 “你都还没死,我又怎么会死?反倒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折返回来,如此也好,我说过要生擒了你,今日就让我瓮中捉鳖好了。” 黑甲卫首领冷哼两声:“哼,就你?你两条胳膊都还在时,你都拿不下我。如今你被我断了一臂,我这边又有三人,你有何胜算?” 手中的大剑在身前一握,无形之间一股气势笼罩在周身。 “我就先杀了你这个阉狗,再去杀了那个县主。” “身着黑甲,本督以为你是黑甲卫。可即便是黑甲卫也不敢对着本督的人说出阉狗二字。所以……你们究竟是谁?竟然在此处冒充了黑甲卫?甚至连本督的人都敢动辄打杀?” 一道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那声音中透着的凉意,让人浑身不自觉地一颤。 为首的三人表情在一瞬间大变。 整个大夏朝敢称呼自己为督公的人,有且只有那一人…… 转过身看向黑暗之中时,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优雅又透着血腥的杀戮之气,那白皙的脸,俊美到雌雄莫辩的一张脸。让人以为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艳鬼。 是隋仪景!如假包换,那个大夏朝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奸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14章 银丝操纵 小安子看着隋仪景走下了床,连忙道:“督公,这些杂碎交给属下就是。何须要督公亲自动手呢?” “本督当然相信你。” 隋仪景的手,极为优雅的在空中摆了摆,那华丽复杂的衣袖也在空中翩然舞动着,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 妖异,鬼魅。 “不过,本督担心你一个不小心留不住他们的性命。刚刚的那些话,让本督对他们很感兴趣,所以……本督想要活的。” 同样都是感兴趣,但这一次,连裴舒都听出来了。 这次的感兴趣,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隋仪景……你,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你一定是假的,这……这绝无可能。” 黑甲卫首领此刻也有些难以保持理智。 隋仪景是什么人?他能坐到如今一人一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不代表着他自身的功夫便弱。 如果这里的真的是隋仪景本尊,那他们……或许现在死了,还强一些。 隋仪景笑的却是坦然:“是或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正好本督宫中还缺了一个人皮屏风,本督还想着从那里去找些材料来比较合适。现在看来……不如就用你们几人的。” 三人的头皮猛然的一紧。 黑甲卫首领大喝一声:“兄弟们,他断然不可能是真的。方知鹤说过,他们一行中,县主便故意装扮成了那个大阉狗的模样进了府衙。” “面前这个,肯定是假的。杀了她,咱们的兄弟几人的任务便完成了。” 随着声音落下,三人都是精神一震。 手中持着钢刀便是向着隋仪景挥了过去。 隋仪景狭长的眸眯了眯:“有趣。” 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那三人正向着隋仪景挥砍过来的长刀,忽的在空中便是转了方向。 纷纷向着彼此的身上砍了去,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惊惧的同时,皆是纷纷运转了内力,努力的控制着不断向下砍过去的刀刃。 隋仪景兴趣盎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错,这么快就能做出反应来。这场戏看来有几分意思了,不过本督既然说了要做人皮屏风,那你们身上的皮,本督可非要取了才行。” 隋仪景又是一动,三人手中握着的刀,同时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跟在后面的两个黑甲卫。其中一人已经是将那首领给按在了地上。 另一人将首领身上的黑甲给卸了下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黑甲卫首领咬着牙。 “自然是剥皮了。”隋仪景说的极为的淡然,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这制人皮扇和人皮屏风可还是不太一样啊。” “人皮屏风,想要透影,那就得足够的薄。想要能够绣花上色,可得取活人背脊上那最坚韧的那一块皮,才能做的出来。” “今儿个,就让你们三个,好好的领教一下本督万礼司的本事。” 说话间,那被按着的首领,身上的黑甲已经被全部给卸了下来。手上大力一撕,背上的中衣也是撕开,露出光洁的后背。 一人被隋仪景的丝线操纵着,捡起了地上的刀。 一边哭嚷着,一边不受控制的将刀插入了首领的后背之上。 “首领……我,这不是我有心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一边哭,手上的刀已经将黑甲卫首领背上的一层皮给剥了下来。轻轻薄薄的挂在刀刃上,薄的可以透光。 黑甲卫首领疼的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可偏偏他的意识非常的清醒。 他终于知道,面前的人肯定就是隋仪景,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本该疼的已经昏过去的自己,还清醒着感受现在发生的一切。 那个按着的和拿刀剥皮的两人,已经被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他们杀人不过头点地,何曾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法子。 以往他们只是听说过万礼司的厉害之处,现在却是活生生的见着了。 隋仪景表情和煦,似是安慰一般:“无事,你们两人不必这么的伤怀。本督看出来你们三人定然兄弟情深,你们二人的皮,本督也要了。一会儿就要轮着你们俩人了。” “啊啊,不要啊!” 两人都是吓得膝盖一下都软了。 “不要?”隋仪景拍了拍手:“好啊,想活命很简单。想要保住你们身上那一层狗皮,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究竟是什么人,指示了你们?” “不能说!” 被按在地上的黑甲卫首领猛然呵斥出声,即便身体此刻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了,却还是努力的咬着牙说到。 那两人却是有互相瞧了一眼,神色有几分不安。 正是在犹豫的时候,地上正躺着的黑甲卫首领忽的暴怒而起。 双手呈鹰爪之势,一把向着两人的喉咙抓去。 噗嗤—— 是什么东西深入了血肉的声音。 紧接着两人脸上还满是不可置信,脖子上已经多了两个血窟窿。血像是喷泉似的,不断的向外喷射着。 隋仪景也有几分意外,竟然有人能够挣脱开他的银丝操神之术。 只是片刻的迟疑,手中便是飞出了几根银针。 那正要有下一步动作的黑甲卫首领,一瞬间也没了动作。身上的几处大穴全部都被隋仪景的银针给封死,再也没有办法有下一步的动静。 隋仪景缓缓踱步到了那黑甲卫首领的面前,冷冽的笑着:“不错的硬气功夫,你还是第一个从本督的银丝操神之术的手中脱身的人,不过本督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如今的奇经八脉,应该已经全数断裂了。” 黑甲卫首领不断的喘着气。 隋仪景说的没错,他为了挣脱隋仪景的操纵,只能用这种最没办法的办法了。 将所有内力荟聚一点,然后全部爆发出来。 这样固然能够挣脱,但是身体的筋脉,却受不了这样的爆发,他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黑甲卫首领笑着:“是又如何,不过我和那两个软骨头不同。你不论如何折磨我,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第115章 自导自演 “是吗?那许是由不得你了。” 当他第一时间没有让自裁的时候,那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不得他了。 “来!”黑甲卫首领颤声冷笑着:“你别说剥我一层皮了,就算你是将我给千刀万剐,我也不会透露出丝毫消息给你这个阉狗的。” 小安子皱眉站在那人的身后。 看样子,他还是小瞧了万礼司的手段。在进万礼司走之前,比他更硬气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最后还是乖乖的将知道的消息都给吐露了出来。 “千刀万剐?”隋仪景摇头:“那法子太麻烦了,且一点都不优雅。将血弄得满地都是,气味也难闻。” “本督想问,你难道……” 一根银针悄无声息间便是刺入了黑甲卫首领的眉心:“敢不说?” 隋仪景的动作几乎微不可见,只看见空中闪过几道银色的闪光。 那黑甲卫首领的身上又是多了几根没入穴道的银针。 黑甲卫原本还有几分神色的眸子渐渐涣散,意志好似已经脱离身体了一般。 隋仪景微微一笑:“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黑甲卫呢喃着:“是……太子殿下……” 小安子走到隋仪景身侧,轻轻摇了摇头:“督公,此事奴才想来不会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么出行怎么会随身携带与太子殿下有关的印记弩箭呢?且太子鄢廷骋与县主也并没有什么交集,太子殿下没有要对县主出手的必要。” 裴舒坐在床榻上,低头不言,细细思量着这桩事情。 太子殿下…… 以前她总是觉得太子与自己离得很远。可先是从林莫秋的口中听到林家的覆灭可能与太子殿下有关。 如今,自己这一路的追杀也与太子殿下有关。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就如小安子所说的一样,自己与太子无冤无仇。鄢廷骋没有理由对自己出手才是…… 除非,鄢廷骋知道了自己是林家的人。 但……这有可能吗? 隋仪景听着小安子说的话,琥珀色的瞳孔中也浮起了几分怀疑之色。 “你说的有道理,若当真是鄢廷骋手边的人。那这些人可就太蠢了,那么能够说的通的话,只能是,他说的并非是真话。” 这种情况,他在万礼司审理一些敌国派来的奸细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先是用催眠大法,先一步对自己进行催眠,让自己相信了一个虚假的真相。 寻常情况下,若没有经验,极为容易被问到的第一个答案便蒙骗了过去。 可惜……这一次,是他。 手指极为快的动了动,又是转瞬即逝的寒光。几根银针又是直直的没入了黑甲卫首领的脑袋上。 原本神色还有些迷离的黑甲卫首领,身体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胸膛也不受控制的起伏着,好像有什么猛兽正要从他的胸膛之中咆哮出来似的。 “你究竟是受谁人的指示?” “是……是……” 隋仪景疾言厉色:“是谁?” “是,鄢……鄢廷……” 众人都是屏住了一口气,究竟是那个皇子?只需要再往后吐露出多一个字,身份便能够揭晓。 然而,那黑甲卫首领忽的,一口血直直的喷了出来。 这反应连隋仪景都没有想到,看他的情况是体内还有旁的东西做了最后一丝保障。 一旦提及到那最重要的一个字时,体内的东西便会彻底的要了他的性命。 一口血吐出来,那黑甲卫的身体便像是被抽走了一根脊骨似的,彻底的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安子上前,探了一下鼻息:“督公,已经死了。” 隋仪景眉头皱的生紧,不顾地上的血污走到了那黑甲卫兵的身边,蹲下身。 手中银针点在那人的胸口处。 随着隋仪景手中的银针,一点点愈发深的没入。 原本应该断了气的黑甲卫首领,嘴巴忽然动了动。 当银针全部没入其中之时,黑甲卫的嘴巴忽的整个张开,从中飞出来一个如同蝴蝶一般的虫子。 隋仪景手中银针凌空射去,一下将那只蝴蝶模样的虫子,钉在了柱子上。 “这便是最后要了他性命的东西?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厉害的蛊虫才是。” 隋仪景盯着那蝴蝶似的虫子,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快速的闪动着。 下意识的将眸光看向了,还在床上的裴舒。 怎么会是这个蛊虫,他若是记得没错,能用这个蛊虫的曲氏应当已经是死了才对,现在怎么会…… 隋仪景的神色微动,起了身:“小安子,将屋里的动静全部都给打扫干净,要处理成没有人来过的模样,知道了吗?” 小安子点头,应了一声。 隋仪景走向了床边,手一捞,将还在床上的裴舒从床上拎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隋仪景脚尖轻点,身形已经飞出了窗外:“屋内这么难闻的血腥气,你难道不觉得难闻吗?本督带你出去透透气。” 裴舒真是恨透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可偏偏在隋仪景这种老妖怪的手中,她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算抛开自己有求于他这件事,光是论拳脚功夫,裴舒也不会是这个老妖怪的对手。 刚刚那几招解决黑甲卫的手段,看到裴舒可谓是眼花缭乱。 隋仪景脚尖轻点了几下,身形落在了一间凉亭的屋顶上。 风呼呼的吹着,已经是深秋的夜,这风吹着便是觉得分外的冰凉些。 所以……隋仪景说的,给她透透风,原来真的只是带她出来吹风吗? 裴舒被风吹的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的向着隋仪景的身上贴了贴。 迎着皎白的月色,裴舒回头之间,正好对上了隋仪景的一双眼。 那眼中的神色颇为的复杂,像是有恨,又有不舍,又有不甘。 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千岁爷在看我?” “有何不可吗?”隋仪景没有否认。 “没。” 裴舒连连摇头,看就看了呗。他还能掉一块肉是怎么的? “裴舒,如果不是本督知道你没哟那样的才能,本督都险些要以为这一路上的种种,都是你的自导自演了。” 裴舒愣着,这是在对她说吗? 第116章 绿茶公子 “我不懂爷在说什么?”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隋仪景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这些追杀她的黑甲卫,都是她自己安排的? “你不懂是正常的。”隋仪景将目光收回,看向了天边挂着的那一轮月色:“毕竟你也不是曲氏。你如果有曲氏一半才能,也不至于被王氏那样的手段给玩成这幅德行了。” 裴舒:“……” 关于曲氏,先不说她不是真正的裴舒。 即便是在裴舒的记忆中,也瞧不见太多的记忆。 唯一还能够记得的便是曲氏是一个极为温婉的女子,对谁都是笑嘻嘻的,对待府中的下人也从来不动辄打骂。 可这样一个心善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最后心血呕干而死了。 但从隋仪景的那些话语中,裴舒敏锐地察觉到。 隋仪景说不定认识自己母亲,而且那所谓的才能,应当是说曲氏并非她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银色的光华将二人笼罩,裴舒有几分急切地抓住了隋仪景的衣袖。 “爷,你知道我的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的关系好吗?你这般多次地出手帮我,是因为我的母亲吗?” 一系列的疑问,一股脑地全部蹦了出来。 就好像是身体中那个真正的裴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认识?何止是认识啊。”隋仪景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 忽地,隋仪景将裴舒拉近了一些。 衣袖被扯开了一些,裴舒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一阵痛意便在肩头上炸开。 那一声惊呼变成了痛呼,不过那痛苦的呼喊声,也被隋仪景的手给捂住。 在夜空中,只能传出几声少女支离破碎的低低呜咽之声。 隋仪景竟然在咬她? 不是青楼中,花娘对着恩客那种充满挑逗意味的调戏。 而是深深的,像是想要将她给拆皮扒骨,将她每一寸血肉都给吞吃干净似的撕咬。 触感被一寸寸放大,裴舒好似能够感觉到隋仪景那锋利的牙,已经咬破了她的皮肉似的。 过了一会儿,隋仪景才是将头从裴舒的肩膀上移开。 似是刚刚饱餐了一顿似的,舌头舔了舔唇边:“这便是本督的态度,本督不仅认识你母亲。而且极为相熟。熟到,我恨不得将她给拆骨扒皮,挫骨扬灰。” “裴舒,你刚刚不应该问出那种话的。” “那时,本督还未将你与曲氏联系到一起。” 裴舒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眸子看向被隋仪景咬了一口的肩膀上。那么的疼,却没有流血。 只是留着一排颇为整齐的牙印。 这老妖怪是属狗的……她都以为自己肩膀要被隋仪景给活生生的咬下一块肉了,却连一丝血都没有见到。 还以为能够凭着旧情分,能再从隋仪景这里捞些什么好处。 现在看来,还不如不提呢。 话虽如此,可心中的好奇却更重了几分。 究竟……上一辈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经过这么一件事,你会怕本督吗?” 裴舒将散落下去的衣袖给拽了上来,将肩膀上的那羞人的痕迹给遮掩住。 想了想,摇了摇头。 隋仪景微微愣神了片刻,也是失笑。 “你倒真不是一般的女子。”隋仪景道:“不过,你也别忘了。你与本督说过的话,若是那东西对本督无用。本督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的。” 裴舒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 果然,和这个老妖怪在一起,就是没什么好事。 等到裴舒和隋仪景重新回到院子中的时候。屋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净。 正要往内走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冒了出来。 口中正高喊着小姐。 裴舒一愣,等着那人小跑着到了身前,才是一眼看清楚了那人。 不是别人,是她在清风楼中买的那几个郎君中的一人——雅公子。 身上的宦官礼服还未换下,此刻一溜烟便是到了裴舒身前。 隋仪景眸子从他身上扫过,失笑道:“你准备的可真是齐全啊。这一身扮相,寻常之人怕是真的认不出来。” 裴舒:“……” 原本还想瞒着一些的,自从隋仪景真的来了之后,裴舒便知道一切都是瞒不住的。 干脆没有去接隋仪景的话茬,问着雅郎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雅郎君也注意到了裴舒身侧站着的那个男子。 生的比女子还要阴柔许多,但面上的棱角又透着几分男子的英气。且身上透着的那一层气度,便不是寻常府中能出得来的。 站在隋仪景的面前,雅郎君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连忙缓了缓,才是道:“小姐,奴家今夜腹痛蹲在茅房中。这一回来,却发现清郎君和其他几人都死了。真是吓死奴家了,这可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遭了贼人记恨?” 全死了? 裴舒眸色黯了黯,看来那些黑甲卫在进她的主屋之前。 其他屋子也没有放过,见人就杀。手段实在是狠辣的厉害。 裴舒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契书递到了雅郎君的手中:“这是你的契书,我现在还给你。我需要你办的事情,到现在已经算是办完了。现在我还你自由。” 雅郎君握着那张契书,先是愣了愣,又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裴舒。 “是奴家伺候的不好吗?” 裴舒:“……” 怎么了?看这样子,怎么感觉你还不想走了呢? 雅郎君几乎是在一瞬间泪眼婆娑:“奴家靠着身子赚钱已经过了快半辈子了,现在小姐若是不要了奴家,那奴家日后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裴舒:“……” 雅郎君娇滴滴的便是跪在了裴舒的脚边,一副可怜模样:“小姐,还请可怜可怜奴家。不要赶奴家走了,就让奴家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就算小姐身子娇贵,奴家做不了小姐的暖床之人。” “能够在小姐身边端茶倒水,吟诗作对,陪着小姐赏花,也是一桩雅事情啊。只要小姐不赶奴家走,让奴家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 声音幽幽的,往外透着冷气。 雅郎君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117章 送去锻炼 雅郎君仰起头看向了隋仪景,那通身的气度,压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奴家只要能够留在小姐身边有口饭吃,做什么都行。” 隋仪景笑意隐隐,却柔中带刀,能扎的人刀刀见血:“不过你们县主身边是不会留无用之人的。如果只是端茶倒水,是个人就能做,没必要专门把你留下。” 不紧不慢的抓住了雅郎君的手腕,在雅郎君的手骨上摸索了一二。 雅郎君想将手抽回来,又不敢。 那一双手,虽然是人的手,却出奇的冰冷。像是一块冰在他的手上贴着似的。 他本身又是从风月场中出来的人,眼睛也是灵巧的。 面前这人,看起来身份比裴舒应当是只高不低,看样子是从京城中来的某位大官了。 “你的姓名?” 怎么着突然问起他姓名了?难道说……一个答案在心中冒了出来。 清风楼中,虽然一贯都是接女客的,但他也是耳闻过,有的接过男宾。 且出手更是大方许多。 雅郎君连忙应着话:“小人姓江,单名一个雅字。读过些书但家道中落才卖到清风楼做了郎君。如果爷瞧上我……奴家,奴家也是可以伺候爷的。” 一抬头,发现隋仪景的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没什么区别了。 难道他猜错了?这位爷问他名字,并非是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 裴舒后槽牙几乎咬断,才控制住,让自己在隋仪景面前没有笑出来。 隋仪景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屋里喊了一声:“小安子。” 小安子出来时,肩上还搭着一条抹布。 走出来,看到院子中的江雅时,也有几分例外:“你竟然还活着?看来你运气不错啊?” 隋仪景像拎兔子似的,抓住江雅的后衣领,甩到了小安子手上。 “你教他一些鸩部的技巧,若是还有些本事,那回了京城。便放到万礼司的鸩部中学习一段时间。若是不行……就送进宫里。” 小安子点头,又是看向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的江雅。 “你的运气不错,既然能够被督公看中。不过你以后的路,会走成什么样,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小安子拎着江雅便走了。 裴舒转身看向隋仪景:“鸩部?那是什么?” “隶属于万礼司中,负责医术毒术的部门。就像本督刚刚说过的一样,本督不喜欢在身边留没用的人。而他恰好有些这方面天赋。若真能调教的出来,日后就当是在你身边留一个大夫了。” “他有特别之处吗?”裴舒倒是没有感觉出来。 除了长得特别漂亮之外,有着不论男女都难以移开眼睛的容貌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 “你注意过他的手指吗?” 裴舒摇了摇头。 隋仪景看了裴舒一会,忽的笑了,才是道:“我刚刚在捏他手骨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与普通人的手指略有不同。他的反应比普通人要更快。这样的一丝敏锐,若是用在下针的时候,能够比寻常大夫提高不少的准确性。” “不过,光有这样的资质也没什么用。还是要看他自身的本事才是。若是连小安子那一关都过不去,那便什么用都没了。” 裴舒知道这算是隋仪景的一番好心,点头道了谢,就进了房间。 房间中果然被小安子打理的极为干净。那些血肉一点都瞧不见。 还点了一支香。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腥气,只有淡淡的檀香。 隋仪景也跟着走了进来。 裴舒有几分惊愕的回头:“千岁爷,你……” “如何?” 裴舒有几分僵硬的看着隋仪景向着床榻边走去,动作颇为自然。 他这是……今晚要睡在这里的意思吗? “爷,这是我的房间。” 隋仪景点了点头:“本督知道。” 裴舒:“……” 行,自己算什么啊?只是被别人握在手中的一粒棋,难听了是牵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隋仪景要睡在这里,那她能怎么办?自然是乖乖的换一个房间啦。 裴舒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那嘉柔你不扰了千岁爷安睡了,嘉柔去院子中找旁边的耳房歇一夜。” “本督让你走了吗?” 裴舒刚刚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过来。” 裴舒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隋仪景的床边走了过去。 床幔随意的散乱下来,屋中没有点火烛,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屋内。 隋仪景褪下了外袍,一身玄色的中衣松松垮垮的,系带也没有系好。 胸口露出一片来,结实又白皙。 裴舒忍不住想到不知道是谁说过的那么一句话。 当一个人穿的严严实实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去看那露出来的部分。 当露的太多时,目光便又会不自觉的去看那没有外露的部分。 那白花花胸膛此刻倒是真印证了这么一句话了。 “好看吗?” “还行。”裴舒应完话才回过神来,刚刚想扇自己一巴掌。 手已经被隋仪景一握,身体便飞向了空中,又落在了床上。 “还行?”隋仪景似笑非笑:“你这评价,倒有几分意思。你不是未出阁的女子吗?除了本督你还见过旁人的?” “去清风楼找郎君演戏时,偶然瞧见过几个。”裴舒应的脸不红心不跳。 她现在说谎的本事,还真是见涨啊。 论瞧见过的男人……除了隋仪景,剩下的应该就是蒋炎彬了。 两人自然是有不同之处的。 唯一相同的,恐怕也就是他们两人的身子,自己都见过。 隋仪景笑着:“清风楼的那些货色,也配与本督相提并论?” 裴舒连忙道:“不敢不敢,他们只是空有皮相罢了。又怎么能够和督公相提并论。” “你很在意那个江雅?”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这话头是不是跳的太快了些? 裴舒哽住,那表情在隋仪景的眼中倒是多了几分其它的意思:“不过就那样的小身板,能伺候的好你吗?” 裴舒脑袋转的再慢,也听明白了那话中的意思了。 连忙摆手:“怎么会?没有的事。嘉柔只是觉得人活一世不易罢了。再无旁的念想。” 第118章 意料之外 “哼,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罢,隋仪景躺平了,直接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去瞧裴舒。 裴舒还被隋仪景揽着,隋仪景是躺平了,但自己躺不平啊。 在隋仪景的钳制下,裴舒还半个身子挂在隋仪景的身上呢。这上不上下不下的,裴舒想走也走不得。 但和男人这般紧密的贴在一起,除了蒋炎彬,隋仪景还是第二个。 所以隋仪景将自己专门叫回来,是让她来陪侍的? 什么骄奢淫逸的习惯? 隋仪景神色坦然,那闭着眼睛睡过去的模样,瞧起来多了几分雅静之气。没平常那么吓人了。 看着看着,忽的一个念头在裴舒的脑海中升起来。 努力的仰起头,向着隋仪景的两腿之间瞥了瞥。 隋仪景真的是太监吗?照理来说太监一向不都是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吗? 可裴舒想了想隋仪景对着自己的那些举动……要是隋仪景是个正常男人。自己不嫁给他,自己都能被浸猪笼了。 她倒是也听说过,宫中的太监若有花钱好好的疏通的话。 净身时,便不会给你真的割了。 那隋仪景,不会…… 好奇心一起来,裴舒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瞬间好像被千万只蚂蚁给爬满了,愈发的好奇了。 离得这么近,她只要将手悄悄的伸到隋仪景的两腿之间捏一下,便能知道答案…… 又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一下隋仪景。 隋仪景还是睡着,呼吸平坦,好像已经睡熟了似的。 裴舒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轻轻的,她一定轻轻的。只要她的动作够轻够慢,想来就不会被隋仪景发现的。 手缓缓抬起,屏住了呼吸,一点点的向着隋仪景的两腿之间摸索过去。 手已经越过了盆骨,快要伸到两腿之间时。 裴舒咽了咽口水,又是仰着头看了看隋仪景。 还睡着…… 那她…… 裴舒紧张的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最终,还是将手给收了回来。 算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好奇的。 要是不小心将隋仪景给弄醒了,那她才是自找苦吃。 太监本身就身有残缺,要是被自己一捏,发现隋仪景真的是没有根的人。那隋仪景的自尊,只怕不会在意自己与他的合作关系。 直接先把她给剥了皮,再多做一把人皮扇了。 裴舒附在隋仪景的身上睡去,这一夜睡得却是并不踏实。 隋仪景的手膈在她的腰下,半睡半醒之间,天也是亮了。 裴舒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隋仪景的身影。裴舒一边揉着腰下床,正是要叫唤隋仪景时。 小安子正端着一盆洗漱的水,站在外头。 “小姐,你这是……” 裴舒看着小安子,又看着自己这时候的动作。连忙把腰给直了起来。 刚刚将腰一伸,又是疼的将腰给弯了下来。 “嘶……”忍不住暗骂着:“真是该死的隋仪景……” “督公昨夜歇在这里吗?”小安子耳朵也颇为灵敏。 裴舒脸色一变,猛地一抬头:“你不会告诉他?” “不,怎么会呢?” 小安子看向裴舒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慈爱的模样:“督公这么多年都是孑然一身,许是对县主粗鲁了些。县主还请勿怪了督公。” 他就知道。 督公一直以来,对任何女子都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兴趣。 怎么会突然对裴舒施以援手。 原来以前之所以对那些送上门的对食,看都不看,只是没有合口味的。 只是他都没想到,千岁爷竟然喜欢裴舒这样的。 裴舒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你忘了督公是宦官吗?” 他都没有那个,你在想什么呢? 小安子一脸真诚:“县主不必不好意思,虽然督公没有那个。但是还有手啊。” 裴舒:“……”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让裴舒有些站不住。 算了算了,小安子现在俨然是坐实了她和隋仪景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她一直解释,只怕小安子脑袋中会想到更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越解释越乱,还是就这么算了。 “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该去见方知鹤了。” …… 县令屋中。 方知鹤伸着懒腰从床上做起来,师爷狗腿的拿着袍子走了过来。 “大人,您醒了?那咱们是不是该去那假督公那边瞧瞧了?咱们一夜都没去看,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方知鹤摸了摸胡子,一脸轻松:“不知道就不知道,只有不知道。才是好的。” 他昨夜原是想去看看的,但想到知道的越多,后面的事情便越麻烦。日后他想要将自己摘清楚时,就更麻烦。 那不如就让他们杀去,反正他和他们约的也是第二日见。 今日,正好是第二日,他现在去看,也是名正言顺。 话虽如此。 方知鹤还是看了一眼师爷:“昨天,那院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有些惨叫声,旁的便没了。”师爷奸笑着:“不过按着大人吩咐的,属下让府衙中的人听着声音,也不能去看,不能去帮忙。这一夜都过去了……只怕是……” 师爷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叫几个抬尸的一起过去。面对晦气。” “倒也是可以。” 方知鹤下了床,将衣服系了一下,又是记起一事:“那些黑甲卫呢?可瞧见了?” 师爷摇头:“这个……也没有瞧见,他们昨天去了那假督公那边之后,便没再回来过。可能是完成了任务,便直接走了。” 方知鹤一番摇头晃脑:“行,走就走了。反正与本官没什么关系。” “先去传了早饭过来,那边既然木已成舟。早去晚去,也没什么区别,倒是让大老爷我饿着,那就是天大的不应该了。顺便你去叫两个抬尸的人一起来。麻溜的,可别耽误了老爷我的事情。” 师爷连连点头,正是要出去的时候。 “大人原来还没用早饭呢?既然如此,不如与本督一起用了如何?\" 屋内两人都是一愣,那声音……不是昨天那个假督公的声音吗? 怎么会!? 第119章 整个林氏 方知鹤刚刚将身上的官袍系扣给系好,门便被一掌给用力推开。 强劲的掌风,将门扇推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裴舒已经带着小安子出现在了方知鹤的房门前。 “方县令,一夜不见你歇息的可好?” 方知鹤被吓的有些结结巴巴:“千,千岁爷……你……” “我?”裴舒反笑:“我怎么了?一夜不见,你便不认得本督了?” 方知鹤连连摇头:“是小人冒昧了,还请千岁爷勿怪。千岁爷既没有用早饭,那小人这便是派人去传了早饭来。” 怎么会没有死?难道他不是假扮的?他就是真正的隋仪景? 若是这样,那昨日捡到的那个香囊又是怎么回事? 可若是假的,就凭她难道能够在那三个黑甲卫手上留了一条性命? 这一切简直都像是做梦似的,隋仪景的到来是梦,那几个黑甲卫的出现也好似一场梦似的。 裴舒一眼便看穿了方知鹤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故意开口暗示着。 “本督今日从院子中过来的路上,瞧见了你府上花园中开着的海棠花,那开得倒是十分艳丽,本督很是喜欢。” 方知鹤脑袋中正是一团乱,听着那话,也是打着哈哈:“千岁爷说笑了,海棠那是四五月份才开花的。如今可是已经快十一月的时候了,那海棠又怎么能开?” “若是寻常,自然开不出来。” 裴舒看着方知鹤那愣愣的模样,笑意冷冽:“不过,本督给它添了些重肥,想来你也知道,海棠最喜血肉了。” 师爷和方知鹤都是浑身一抖。 血肉……合着,昨天夜里那些惨叫声,他们以为被杀的人是隋仪景。原来真正遭了毒手的,竟然是那几个黑甲卫啊? 不仅被杀,一身血肉更是被做了花肥。 这就是万礼司的手段吗?果然是十足的狠辣。 那些黑甲卫的令牌,方知鹤可是亲眼见着了的。绝对是皇室中的黑甲卫,做不得假。 能将那些人都给收拾干净……这面前的隋仪景不论是真还是假,此刻都只能是真的了。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方知鹤连连拱手:“小人这就去将那钥匙给大人取来,让千岁爷能够入了归宗阁,调查卷宗。” 裴舒学着隋仪景的神态动作,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方知鹤。 方知鹤见状,连忙让师爷去传了早膳,自己亲自去取钥匙。 经过这么一番敲打,方知鹤那边倒是听话多了。 裴舒坐着刚刚用了一碗粥的功夫,方知鹤便亲自捧着那个装着钥匙的盒子到了裴舒的跟前。 裴舒看了一眼小安子,后者点了点头。 裴舒压下心中的激动,放下粥碗,让小安子将钥匙给接了过来。 方知鹤还舔着脸:“千岁爷,可要小人带千岁爷去归宗阁?” “不必了。”小安子拒绝的快:“归宗阁对万礼司的人来说,可算不上陌生,方大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是了。” 裴舒和小安子来到归宗阁前。 随着小安子将钥匙插入锁孔之中,那原本一个方方正正的建筑物,竟然产生了变形,空中听着咔擦咔擦,那机关转动的声音。 原本没有门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可容纳一人进入的小门。 “好神奇。”裴舒一边感叹,一边往里走着:“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竟然能做出如此神奇的建筑?” 裴舒目光一偏,恰好瞧见一旁小安子炙热的神色。 试探着:“是……你?” “是,也不是。”小安子瞧着也有几分自豪的样子:“整个夏国,各个州县的归宗阁,全部都是由万礼司的工部来派人完成的。” “奴才以前在万礼司中当差的时候,在工部任职过一段时间。只因着奴才擅长的是杀人的功夫。对那些机关术的理论实在是学不进去。所以才到千岁爷身伺候了。” 两人一边走着,随着两人的入内。 原本脚下是没有路的,但好像也因为她们触及到了什么机关,不断的有似木似石的东西出现在他们脚下,指引着他们前进着。 裴舒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机关术,这是各种机关和不同材料的碰撞。 走着,想到万礼司,又忍不住想到了隋仪景。 “机关术的话……督公也会吗?”他毕竟是统管万礼司的人啊。 小安子笑的讳莫如深:“人所有长,寸有所短。千岁爷自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会的。不过千岁爷的那一手功夫,会不会这机关术,其实差别也不大了。” 裴舒哑然,这倒是实话。 到目前为止,她所见到的都只是隋仪景操纵人的手段。甚至他都没有看到隋仪景真正的动过真格。 只是这样,便都算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了,会不会机关术,的确不重要。 脚下机关拼凑出来的脚踏,终于一路连接到了对岸。 面前的,是极为高的几个大书架。每一个都有三四个裴舒那么高。 不过此处归宗阁中的卷宗,许是因为是林浣县的缘故。平淡惯了,卷宗并没有摆满。 卷宗刚刚拜访的超过裴舒的一个头罢了。 找起来,也是方便的。 只是……林莫秋口中的账本,究竟在那里呢? 小安子快速的在书架上扫了一眼,忽的指着一处道:“这个,我想……县主或许会想看。” 裴舒走到小安子身边,顺着小安子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上面写着的是林氏一族口供,关于当初那通敌叛国的罪名,虽然全族都被秋后问斩。 但该有的审讯程序,却没有丝毫省略。 这有关林家的口供极为厚的一本,差不多有裴舒竖直着的手掌一般了。 这么厚…… 那只怕整个林家,没有一人遗漏,全部都被严刑拷打,问了口供了。 努力的控制着让自己的手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颤抖。 裴舒握住那本册子,很厚,很重…… 重到,裴舒觉得自己好像托起了整个林氏一族,这可是整个林氏一族的口供啊……又怎么会不沉重呢? 第120章 太不正常 深吸了一口气,裴舒翻开了封页。 看到里面的第一页,是血…… 泛黄的书页上,滴落着滴滴答答的血迹。那上面写着的所谓口供。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叶家清白,无愧于心。 在最下角,裴舒看着那个名字,像是一根根银针扎进了瞳孔之中。 疼,但没有办法移开眼睛。 林庭风。 那是父亲的名字,一股酸涩的情绪一瞬间在胸腔中剧烈地翻滚着。 她想过无数次,自己能够再回去见父亲的时候。 是她成为状元夫人,风风光光地回去见父亲。或者她带着孩子,回去见父亲,向父亲道歉。 或温馨,或感伤。 她想过许多种场景,但唯独没有想到过她再见到父亲的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又翻开一页,相同的口供。署名是林慕乔。 那是她的二叔,一个精明的商人,自己有许多经商的本事。都是他言传身教给自己的。 下一页,林卿时。是自己的堂兄。 下一页,林知南,是自己的六弟。 一页页的翻下去,每一个名字都是她熟悉的名字。都是曾经林家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每一页的口供,都只有那八个字——林家清白,无愧于心。 裴舒低着头,巧妙地将眼中的情绪给隐没了下去,缓了缓,才是道:“万礼司主审讯,这些口供是出自万礼司的手笔吗?” 小安子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用手指了指上面的落印章的地方:“这是刑部的章,与万礼司无关。” “万礼司的审讯,一般只针对他国的细作。和一些身份特殊,其它机构部门不便出手的人,才会由万礼司来审讯。就比如县主那日所杀的那个人……” “林家当初的通敌叛国的罪名几乎已经坐实,且只是寻常商贾世家。所以是由刑部接手过去,一一审讯的。” 裴舒翻动着那一页页的:“我有些不明白,你看看这口供……” “每一页,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清白的。林家是清白的。为何陛下还是会诛了林家的九族呢?” “难道陛下在看着林家这每一个人的口供时,心中都没有产生过丝毫的怀疑吗?” 小安子看裴舒有些过分激动,和日里那总是清清冷冷,将一切都握在手中,极有自信的模样截然不同。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县主还请慎言。” 裴舒一下也从刚刚的失态之中回过神来,是了……如今还是大夏的天。 她刚刚说的那话,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她就是大不敬的罪名,直接将她的头给砍了都没有丝毫的问题。 她若是想要替林家翻案,那她只能够拿证据说话。 那份账本……林莫秋口中,可以证明林家清白的账本。 裴舒蹲下身来来回回摸索了许久,在两个书架的夹层之间,瞧见了一本小小的书册。 裴舒侧着身子,几乎整个人都要被没入夹层之中。 用手捞了半天,才是将那个册子给捞了出来。 将外面落的那一层灰,使劲地拍了拍。封皮上什么字都没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当翻开第一页,裴舒看着那字迹却是愈发的熟悉了起来。 这个字,是二叔的字迹。 整个林家,虽然各房都有自己掌握的生意。表面上真正的家主是她的父亲。 但一直以来给父亲出谋划策,让林家的声音不仅仅只是局限在林浣县,可以走出去。 从林浣县到江南到京城,甚至一路成为了整个大夏有名的大皇商。 二叔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他对于整个夏国的营商环境极为的了解,且对于赚钱的气息,有着敏锐的嗅觉。 看着二叔笔记,裴舒心中倒是安心了许多。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册子就是林莫秋口中所说的账本了。 小安子也连忙凑了过来:“县主找到了?” “嗯。”裴舒翻动着。 以前她管香料坊的时候,手中过的账本便就极为的多。 这么一个薄薄的账本,在她这里,自然也是一目十行,极为快的全部都给过了一遍。 快速地翻动,从以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裴舒看完也只是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小安子有些目瞪口呆:“县主这就看完了?” 裴舒点头,神色却有些木讷:“是,看完了。” “那……这里面所记载的,能帮林家洗刷罪名的是什么?” “是啊,能帮林家洗刷罪名的是什么?” 小安子问着,裴舒也问着。 这些字迹是二叔的几乎没有任何可质疑的,裴舒在看的时候,还特意的留意了一些二叔写字的惯。 比如,在提笔收字锋的时候,喜欢拐一下。 这种特点,这份账本上也没有丝毫的遗漏。所以这是二叔亲笔几乎没有任何可质疑的。 但……这本账,是账。 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正是因为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才是问题真正的所在。 这本账册所记载的是,林家在大夏四十三年,运了一批银两进入京城的记录。 一共是白银三千万两。 这样的一个数目几乎是将整个林家的三年的利润全部都给拿了出来,送到宫中去了。 大夏四十三年的时候,那是整个大夏的灾年。 天灾连着人祸,整个大夏都是民不聊生。裴舒当时已经跟着蒋炎彬来到了京城。却也知道父亲有打算将林家的银钱捐给国库的打算。 毕竟,林家能有今日,靠的便是大夏。 如果整个大夏朝都要支撑不下去了,那整个林家便也将不复存在。 林家是大夏的皇商,以身作则,带头捐钱也似乎是情理之中,应该做的事情。 这三千万两白银若是入了国库,那的确是能够让国库喘上一口气。 只是,这三千万两毕竟是极为大的一个数额。就算是用运银两的车子,也是要连着装上几百车,才够。 一路从林浣县,运到京城之中。这一路上极为崎岖坎坷。 所以,每过一个辖点的时候。都会有府衙专门进行称重。以确保这些银两没有出问题,能够顺利送入京城。 这个账本上,每一次的记载都没有什么误差。 太正常,太顺利了。 那……既然没有问题,又有什么问题呢? 第121章 迷之账本 小安子见裴舒看着那一本账册出神,好像在极为深的思考。 又是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县主,若是看不明白,咱们可以将账本带回去慢慢看。此处可是归宗阁,即便是正经万礼司的人前来调动卷宗,也是按照编号,取了东西就要走的。不会一直逗留在此处。” 裴舒点了点头,将那本账簿缓缓放在衣袖中,从外面看倒是天衣无缝,看不出任何问题。 走出归宗阁。 身后的机关声再度响起,那原本有一人高的通道又重新闭合。 整个天衣无缝,瞧不见任何痕迹,又成了完完整整的一块。 只不过,裴舒此刻却没了进来时的心境,再去感叹着机关的神奇。这关于账本的事情,她如今一头雾水。 原本升起来能够为林家平反的热切,也像被狠狠的泼了一瓢水似的,熄了火。 走到归宗阁的院外,一眼便能看见在那里候着的方知鹤与府衙中的师爷。 方知鹤瞧见裴舒出来,眼睛不自觉的在裴舒身上来回看了看。 两人身上皆没有什么鼓鼓囊囊的地方,手上也是空落落的没有拿取什么。 难道他们此次来林浣县查案,为的不是林家的旧案? 关于林家,那些记载的书册,每一本都有两个小孩的手臂粗细了。要是真的带走了,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裴舒看着方知鹤,不用想便知道他是什么主意。 裴舒面上神色冷冽:“放大人还真是事事劳心劳力,本督都说过了,方大人不必亲自候着了,却还是亲迎。” 方知鹤嘿嘿的尴尬笑了笑:“督公的事情便是天大的事情,小人怕事情办的不周到,自然只能亲迎了。” 一顿,又是抬眼道:“不知督公,可找到了要调的卷宗?真怕耽误了督公的事情。” 小安子将归宗阁的钥匙放在了方知鹤的手上:“万礼司的事情,方大人可不要问的太多了。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方知鹤连连点头,赔笑:“是是是,是属下多嘴了。不知督公和公公还在林浣县待多久?厢房……” “不必了。”裴舒径直打断了方知鹤的话。 这人说话,弯弯绕绕,每一句话中都是试探。 “本督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不过还有一些不够清晰明朗的东西,本督一时半会应当不会离开林浣县,不过也不在方县令府上打扰了。有事本督自会再来寻你。” 裴舒带着那本账簿,出了府衙。 小安子提前安排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方知鹤与师爷从头至尾,都像是两条哈巴狗似的在一旁恭送着。 知道裴舒和小安子上车,车轮逐渐,离开了府衙。 裴舒坐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直到马车离开了好一会儿,裴舒才是缓缓开口道:“还跟着?” 小安子将帘子搭下,点头:“县主猜的不错,从我们离开府衙之后,就有人一直跟着我们的马车。没有穿衙役的衣服,不过除了方知鹤的人,奴才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只能是他了。” 自己此次的伪装,的确算不上尽善尽美。方知鹤怀疑她也不意外。 不过有小安子这样的高手在左右随行,他想动自己,也没那个本事。 他不过是想监视一下自己的动向罢了。 “县主要不要留他们?”小安子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裴舒摇了摇头:“没必要。” 她们只是来查东西的,如果见一个就杀一个,总不能将整个县衙都给屠戮殆尽了。 “去清风楼,然后找郎君开个厢房。我们从内部另外换马车离开。不必打草惊蛇。” 小安子点头:“是。” 马车迅速换了方向,驶入了清风楼里。 因着也不是第一次交集了,管事郎君简略的问了两句,便开好了厢房。同时换了另外的马车给裴舒。 再度离开的时候,小安子便没有再观察到有人跟随了。 乘着夜色,回到林家祠堂。裴舒直接去了祠堂的后面。 林莫秋躺在那里,神色安稳了许多,只是神色依然透着些破败之色。 “林公子,今日有醒过吗?” 丹霞起身,摇了摇头:“还不曾,不过大夫来看过,说公子身体中的毒素目前较为稳定。在找到更要的解毒方法之前,最好不要随便刺激了公子为好。不然……很有可能造成体内的毒素又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裴舒看着林莫秋,心中有几分懊悔,如果……她当初没有用千寒引去解迷幻曼陀罗的毒,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情况呢。 丹霞似是看出了裴舒的心结,握住了裴舒的手:“县主没有做错什么,当时情况紧急,若县主没有那么做,只怕表少爷如今已经断气了。起码,表少爷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似是为了岔开话题,丹霞道:“县主这是从县衙回来的?那看样子,表少爷口中那本能够证明林家清白的账本,已经拿到了?” 提到账本…… 裴舒脸色更是难以明朗。 将那本账本取了出来,放在丹霞的面前:“的确是找到一本可疑的账本,而且此事也牵连到林家和如今的大夏皇室。但它看起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拿的究竟是对是错。” 丹霞接过那个账本,翻开之后仔细的看了看:“这账本和表少爷形容的没什么差别。不论是外形还是内页,包括这里面的字,我记得清楚,这是当初林家的二当家的笔迹。就是这一本没有错。” 裴舒问:“你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丹霞一一瞧下来,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她跟在林娇娘身边,时常也是要帮小姐看各种账本的。 即便没有小姐看得那么快,但也看得懂。 这一页页的看下来,丹霞也头大了。 “这好像真的是没什么问题。”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冰冷,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屋内的人想听到的答案。 裴舒拿着那个账本,仔细想了许久:“会不会,是这账本,本身有问题呢?” 第122章 春暖情开 曾经的商贾世家,让裴舒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被火烧一下就会显出真迹,或者被水泡一下,便会显出真迹之类的。 心中忽地有了方向,便让绿竹和丹霞在祠堂中留守。带着小安子出去了。 水也浸了,火也烧了。迎着光想要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字的法子也试过了,可是通通都没用。 当燃起的念头,又一次被熄灭的时候。 一种强烈的疲倦感涌了上来,来到林浣县这么长时间。 她脑海中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起起伏伏却从未放松过。 但此刻,她却是彻底的松了下来。 小安子在一旁也看出了裴舒的疲态:“县主,你要不先去歇息一下?这账本肯定还有玄机。只是咱们一时解不开罢了,说不定小姐先休息休息,等醒过来的时候,会有什么新的法子呢?” 裴舒原本想摇头,但是一起身,脚下便有些虚浮发软。 小安子眼疾手快一把将裴舒给接住了:“县主,先休息一下。不会耽搁太久的。” 裴舒想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只能够任由小安子扶着自己回了房。 小安子一直等到裴舒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将房门带着出去了。 …… 京城。 定宁长公主府。 定宁公主此时正依偎在蒋炎彬的怀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蒋炎彬的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外裳,虽然触摸不到那光滑的嫩肉,却也觉得撩人的很。 “蒋郎,你就这样看着这些书册?也不看一看我?难道本宫不比着这些文章要好看?” 蒋炎彬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像是居住在云端的佛子一般。 许是,就因着蒋炎彬身上这股圣洁不可侵犯的气质,才让她对蒋炎彬一直没有失去兴趣。 每次能够把蒋炎彬给撩拨的面红耳赤,在自己身上进退两难时,她都觉得分外的愉悦。 蒋炎彬脸上神色如常,好似怀中抱着的不是温香软玉的女子。只是一团死物似的。 “这些折子都是京城之中,各个官员的年度考评。与他们来年的升迁有莫大的关系,我刚入吏部不久便能够插入此事,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自然是要做出点成绩来才行的。” 说话间,蒋炎彬的目光没有看定宁公主一眼。 定宁公主听着,也没有气恼,娇笑着道:“本宫就知道,你是想做些实事的。你高兴就好,不过……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却连本宫都不理了,本宫可真有些吃醋了。” 无关紧要的事…… 蒋炎彬心中泛起一阵恶寒,这对于每个官员来说的生杀大事,在定宁公主而言,却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个只知道骄奢淫逸,肆意放纵的女子,怎么能当得了这一国公主。 心中升起几分厌恶的同时,蒋炎彬也从定宁公主的话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公主知道我想做些事情?难道说……此事也是……” 定宁公主也不否认:“那是当然了,不然你不过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状元郎。吏部的那些老家伙怎么会将官员升迁考核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也插手其中呢?” 蒋炎彬手中的折子,一下落在了桌案上。 面色虽然和刚刚一样没什么变化,但定宁公主却感受的出来,他有些不悦。 “你不高兴?”定宁公主意外:“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油水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感谢本宫就算了,你还对本宫摆脸子?” “怎敢?”蒋炎彬神色冷冰冰的,不喜不怒:“只是我以为,这是吏部的那些前辈看中了我本身的才学,所以才指派给我的罢了。现在瞧来,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定宁公主瞧着蒋炎彬这幅样子,像是淋湿的小狗,又拼命让自己看起来更硬气一些。 心中又是软了几分,一把勾住了蒋炎彬的脖子:“哎呀,你就别为这么些小事和我闹别扭了。我做这么多,不还是为了让你开心吗?” 蒋炎彬没有说话,这种任何人都觉得他是靠着定宁公主的感觉尤为不好。 可偏偏……他一时还摆脱不了。 定宁公主像是一条蛇一样,缠在了蒋炎彬的身上,将蒋炎彬压在了身下。 这如此的好时候,定宁公主颇有几分情动:“蒋郎……你看这多好的时候啊。不如我们……” 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蒋炎彬紧了紧领口,眼中无波的道:“公主,有人!” 被坏了好事的定宁公主,虽有几分不甘,却也是起了身。将身上的衣裙给整理了一下,才是宣道:“进来。” 门打开,一女官手中提着一个纯金的鸟笼走了进来。 在那鸟笼之上,站着一只信鸽。 定宁公主看着那只鸽子,记忆有些迷糊:“这是……” 女官恭敬道:“这是从林浣县飞过来的鸽子。” 林浣县…… 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一瞬间,都清醒了起来。因为那里是曾经的林家所在的地方,同时……也是和林娇娘有关的地方。 “怎么会怎么突然?” 林家死了这么久了一直安安静静,无风无波的。 林娇娘也像是吹散在风中的一捧沙一般,无人提及过。 这忽然从林浣县送过来的信鸽,让定宁公主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将东西呈上来。” 女官将信鸽上绑着的筏子取下,递到了定宁公主的面前。 定宁公主拆开信筏,正准备看,又瞧了一眼一旁的蒋炎彬:“蒋郎,可要与我一起看看?” “不必了。”蒋炎彬目不斜视:“林家已是旧梦,不提也罢。” 定宁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知趣,识趣。 这也是她稀罕蒋炎彬的一点。 定宁公主打开那封信筏,开头的那几个字,是熟悉的。 太子殿下亲启—— 目光迅速的往下阅览着,一开始的内容,她还能沉住气。 可当整个全部都看完的时候,定宁公主狠狠的将手上的信筏拍在了案几上。 “怎么回事?隋仪景那个阉狗究竟要做什么?他去林浣县,究竟要查什么!?” 第123章 一起看看 “隋仪景?”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态的蒋炎彬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没错。” 定宁公主因为气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过,按着方知鹤送过来的书信来看,这个隋仪景的身份还不能够确定。虽然疑点重重,但他身边又有一个功夫高深的公公,让他拿不定主意。” 蒋炎彬微微一怔。 功夫高升的公公,并且此刻正在林浣县的人…… 蒋炎彬不自觉的想到了裴舒,她被册封了嘉柔县主之后。听说隋仪景将林浣县赐给了裴舒,作为她的封地。 按照县主之职,她有巡查手下县镇的义务。 并且他所知道的,隋仪景将身边最得力的小安子也赐给了裴舒。 这种种信息一重叠下来,那个人是裴舒的可能性,无形间增大了许多。 蒋炎彬想到裴舒在离开之前所找到自己与自己说过的话。 总觉得,这其中有许多事情牵连在一起,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又…… 蒋炎彬开口道:“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说是隋仪景,但我觉得,应当不是。” 定宁公主思虑了一下,才是开口说道:“隋仪景那个阉狗,本宫往日便是看不惯的。但本宫却也知道,他是颇为讲究排场的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去了林浣县的话,不可能只带着几个人便去了。” “而且……” 定宁公主神色定定:“那个假货还进入了归宗阁,说要查些过往的卷宗。但林浣县有什么卷宗好查的?唯一值得一看的,也就是有关林家的那些事情了。” 蒋炎彬一下也提起了精神:“那个假的隋仪景,拿走了与林家有关的卷宗?” 定宁公主满脸的狠辣之色,一把握住了案几上躺着的那一张信纸:“不知道,方知鹤这个蠢货没有将事情写清楚。” “但是……”定宁公主道:“只要他进入了,不论究竟查的究竟是不是与林家有关的东西,总归是不能够让他走出林浣县了。只有死人才能够好好的保守秘密。“ “来人,那笔墨纸砚来。” 宫人很快将东西拿了过来,定宁公主研着墨。 取过一支狼毫,沾了饱满的墨,将笔地给了蒋炎彬:“蒋郎,还是老规矩,我来念。你来写。” 蒋炎彬盯着那支笔,只是略微的思虑了片刻。 接过笔,定宁公主说一句他写一句。说的话并不复杂,无非就是用尽一切法子,也要让那假隋仪景无法走出林浣县。 当最后到了那落款的位置,蒋炎彬看了一眼定宁公主。 定宁公主:“还是老规矩。” 蒋炎彬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最后,题下了一个骋字。 将那张纸条绑在信鸽的腿上,信鸽立刻展翅飞了出去。 蒋炎彬看着定宁公主起身准备出去,问着:“公主准备去哪儿?” “找本宫的暗卫。” 缓缓一回头,千娇百媚,富态荣华:“光靠方知鹤的人手,想要拦下那个假隋仪景,怕还是力不从心。本宫既然要让那个胆敢随意触及到林家消息的假货,再也走不出去,还是用一些本宫自己的人,才能够更安心一些。” 等着定宁公主离开,蒋炎彬也缓缓的起了身。走了出去。 裴舒……是你吗? 你做的事情,是我所想的那个样子吗?若是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希望你能够活着从林浣县回来。 …… 裴舒睡得有些迷迷糊糊,当脑海中有所反应睁开眼睛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怀里。 气味是那样的熟悉,裴舒原本惊醒的不安,在这一刻又得到了安抚。向着隋仪景的怀中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隋仪景没有睡,只是靠在裴舒的身边,侧靠着。 “连头都不抬?就这么往男人身上靠?” 裴舒声音有些嗡嗡的:“我知道是督公。反正您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因着那账本的谜题越来越大的缘故,裴舒的脾气也没那么好。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隋仪景说话是,竟然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轻待。 正想着,忽的又是一抬头;“咦?督公怎么还会在林浣县?今日一早起没见着督公,我还以为您已经回京城了。” “本督去泡汤泉去了。”隋仪景抬手,将裴舒额间的碎发给捋了捋。 每个月十五号,都是他的那个日子。 为了压下身体中的那个东西,他必须要用汤泉加上特制的药材。不然……那便是如同身堕炼狱一般的痛楚。 “本督原是想,等你醒了,与你当面说了才是。不过看你睡得很好,便没想折腾你。” 隋仪景一眼看出裴舒眼中那忧愁的模样:“本督听小安子说,你已经拿到了那账本,不过那账本因为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你现在很苦恼?” 裴舒:“……” 小安子真是嘴上没有把手,怎么什么话都给隋仪景说啊。 “这些事情……嘉柔不知道该不该与督公说。” 隋仪景挑眉:“哦?你在顾忌什么?” “毕竟,林家的事情算大夏国一桩大案。我如今的立场,是认为林家的旧事中有些冤屈,我想替林家伸冤。” “可督公呢?督公掌的是万礼司。那是代表着大夏皇权,一切公正的存在。若督公已经认定了林家的过错,那与督公说此事,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隋仪景斜撑着头,静静的听着裴舒所说的话。 呵……真是心眼子颇多的小家伙呢。 “本督代表着万礼司,而万礼司在京城中,也代表着公正。若是你手中的证据,当真能够替林家翻案的话。本督为何要拦你?” 裴舒听着,一时好像确定了一些事情一般。 从床褥下面,将那个账本取了出来,递到了裴舒的面前:“但愿我与督公能够取得第一次相同的认知。” 这账本极为的重要,所以即便是安眠之时。 裴舒也会将这账本放在自己最贴近的地方。 “这本账本,我觉得有些问题。但……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他的问题是在何处。若是督公有什么高见,还请帮着一起看看。” 第124章 不知所谓 隋仪景修长的手指,将那本账本接了过来。 简略的翻了翻:“这上面的每一笔记录,都毫无破绽,并且没有修改过的痕迹。就目前来说,这个账本是没有问题的。” “若只是以这样的标准作为评判的话,的确是这样。”裴舒平躺着,让自己的精神,逐渐舒展开来。 “只是,林家公子说,这账本有着能够证明林家清白的东西。当时林公子是清醒的,也并没有什么精神状态不明的事情。所以……我想这账本,应该还有着我所没有发现的问题。” 隋仪景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目光更仔细的查看着账册中的每一笔银两的称重记录。 “这一项事情,本督倒是有些印象。林家当时作为大夏赫赫有名的商贾世家。作为表率愿意献上银钱赈灾。当时皇上还颇为龙心大悦。毕竟,这可是三千万两啊,那时候一两银子便能够救下许多人,这三千万两,能够保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谓大功德一件了。” 裴舒看着隋仪景的指尖落在那账本上的那个数字——三千万两。 又萌生出了一个新的猜测。 “这个数字……当真是对的吗?” 裴舒猛然坐起,睡好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思绪的确开阔了许多。 “有没有可能,是这账本中,运输的项目和进入宫中的银钱有所不对?” 隋仪景只当裴舒是对此事太过上心,所以才关心则乱。 “如果是数目上的不对,这理论上也是不可能的。若是数目不对,那应该从那一页开始,记录的数目便会产生变化。而这账是林家的人亲自记的,从头至尾没有变化。这可是林家的赈灾银,林家应当会分外在意。不会让它出纰漏。” “并且……”隋仪景直接将书页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最后一项,是直接送入国库的最后一次称重。依然是——三千万两。 并且依照着字迹来看,与前面的也相同。 “从记录的第一人到最后一人,都没有变过。数字也没变过。看来,你所想的方向又不对。”隋仪景也是笑了笑:“也是,林家当初的罪证,惊世骇俗。如果留下了能够翻案的证据,必然是经过专门处理的。如果那么轻易的就能够看明白,只怕这账本,早就要保不住了。” 隋仪景看向裴舒:“你既然怀疑过这账本有问题,你有试过什么法子吗?” “自然。” 说起这个,裴舒也有几分气馁:“我能想到的法子,倒是一一都试过了。水也泡了,火也烧了。但这本账册也没有显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裴舒将账本握着,细细的摩挲着纸页:“难道这账册,还有什么玄妙吗?” 手一下下的摩挲着,越是抚摸着,关于纸上,裴舒忽的又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林家特有的一种加密手段。 自己还小的时候,偶然间进入了父亲的书房。 当时父亲正在写一些商号间流通的文书。 父亲写完之后,她看着父亲委托给管家,用上下两张纸,将那张真正写着内容的纸业,夹在其中。 然后泡在了一种水里,那原本三张纸,竟然逐渐变成了一张。 她当时好奇极了,撒娇着,要父亲交给她如此玄妙的东西。 父亲只是打着哈哈笑着,说她年纪还小。这种商号之间的秘密传信的法子,得等着她成为林家的家主时,才能教给她。 她当时笑意盈盈的答应着,只是……后来,便再也没有后来了。 这是林家的账本,虽然父亲才是家主,但二叔在林家也是不可或缺之人。这账本若还有什么她没试过的法子,恐怕也只剩下这个了。 隋仪景看着裴舒的表情变化:“你又有了什么新发现?” “知道了,但……我没有办法……” 林家的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了些,这种加密的手段,她也只见过那一次 加密的手段,她尚且不了解。该如何将这一页纸,还原成三页纸,她此刻更是毫无头绪。 裴舒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着:“我在看书的时候,见到过一种特殊的法子,可以通过药水,或者别的处理方式。将三页纸压缩成一页。所以……我猜测,这一本账簿,很有可能也是用了相同的方法。” 隋仪景微微蹙眉,将账本中的一页取出来,在手中细细的摩挲着。略微感受之下,他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有差别,虽然非常的细微,几乎极为容易被忽略。 “真是难为你了,竟然能够想到这个方面。” 裴舒抱起一丝希望,满眼期待的看着隋仪景:“千岁爷,不知您……” 隋仪景是个迷,他总是能够做到常人难以理解的一些事情。 比如那丝线控人的法子,或是那银针洗魂的手段。 现在的局面,若裴舒只能奢望一人,除了隋仪景,她再想不到旁人了。 隋仪景揉捏着那一张纸:“孤可以做到……” 裴舒面上浮起几分喜色,只是这喜悦尚未持续多久,隋仪景又是道:“不过,这是你的事情。你又是要拜托本督。你不该先做出求人的态度吗?” 裴舒:“……” 忍一忍,忍一忍……为了林家。 “千岁爷,求求您了。”裴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娇柔妩媚。 隋仪景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却还是道:“听不出什么诚意啊。” 裴舒崔仔一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心里暗暗骂着不要脸的老妖怪。 “千岁爷,您就当发发善心,拜托您了。” 隋仪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一旁,已经满脸通红的裴舒,心里却是觉得颇舒坦。 知道这小妮子,平日看着敢打敢杀的。但在人前,皮面却是极为的薄。 “不错,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裴舒松了一口气,将账本给拆开,取出了其中的第一页放在了仪景的面前。 隋仪景微微的吐出一口气,手指一动。 裴舒看过隋仪景很多奇妙的功夫,但这么近的瞧着,却还是觉得神奇。 隋仪景的十指上,有十根银色的丝线飞了出来。立刻没入了那一张纸的边缘。 伴随着隋仪景指尖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那原本没有任何异样的纸张,忽然开始出现了一些细细的分层。 第125章 蜜里调油 裴舒看了一眼隋仪景,发现隋仪景的面上,竟然也带了几分凝重神色。 那一双狭长的眸,死死的盯着面前那一张纸。 裴舒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直到……极为轻的声音,在房间中绽开。 像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又像是蛹突破了最后那一层外壳。 那张轻飘飘的纸落在了床上,裴舒小心翼翼的捧起来。用手从边缘,轻轻的一搓,夹在其中的那张纸便是显现了出来。 “果然有东西……” 裴舒将那张纸给展开,仔细的瞧着上面的字迹。 “乾元四十三年,林家全族感念皇恩,心中念及此灾年,天灾人祸不断。自筹措黄金三千万两,充盈国库,只为感念天恩……” 这一页纸,依然是二叔的笔迹,字字句句写的都是对大夏皇朝的忠心。 裴舒几乎能够想到,当初林家是怀着多么热切的一颗心,想要为大夏能够做出些事情来。可后来却…… 一眼看完,却发现这一张纸并没有能够将整个事情给描述完。 裴舒将目光又落在了那一整本账册上:“看来……若想要了解当初林家的真相,唯有将这一整本的账册,全部都给拆开才能看得到。若是我没有猜错,或许这账本中的每一页里面都有着夹层。” 裴舒眨巴着眼睛,看向了隋仪景。 “怎么?你难道想要让本督,将这一整本书页全部都给你拆开?” 裴舒抿了抿唇,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办法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但隋仪景是如今眼前唯一能够完成此事的人,裴舒实在求不到旁人身上去。 再说,反正在隋仪景面前。 她该露的丑态都已经全数露完了,该欠的人情也都一一欠下了,再多欠一些也无妨了。 “千岁爷,您就当我求求您了。” 裴舒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娇软一些,学着那些勾栏女子一般。 双手挽住了隋仪景的手臂,同时用胸口裹挟着。 隋仪景侧目看着满脸讨好的女子:“若是寻常男子,你用这法子,或许还能卖你几分好。可你似乎忘了,本督是宦官。需要本督向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宦官吗?” 裴舒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必…… 只是,她用这个法子的时候,也是想着隋仪景前些日子对自己的作态。 想着,即便他不是个男子,应当也是有着男子的心理。 见着女人在他面前故意卖乖讨巧,下身没了反应,这心里应该更有反应才对。 可没成想……这老妖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心冷面。 隋仪景干脆直接向着床榻上一躺,满脸的无所谓:“你知道,拆这书页有多麻烦吗?丝线稍微走错一些地方。便很有可能将整个书页都给撕烂。这整个账本,多的不说,没有五十页,也有三十页。” “即便是陛下也不敢对本督提出这样的要求。” 若在寻常,隋仪景这番话一出口,她定然是乖乖的溜走了。 毕竟面前这位九千岁,可是能够剥人皮不眨眼的。她重活一次,可不想因为骨气,将自己给葬送了。 但现在……不行。 能够得此重生的机会,她固然感恩戴德。 但她重生,也是想让前世害了自己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林家的冤屈能够得到平反。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不能不抓住。 裴舒一下骑在了隋仪景的腰上。 隋仪景被裴舒的这个动作,惊得睁开了眼睛。 “你做什么?” 裴舒抓住了隋仪景的衣领:“千岁爷,此事奈何我有能够解决的法子,便不会求到你的身上来。即便您日后要怪我冒犯,今日也请您帮了我这一回。” 隋仪景身体几乎不动,冷笑着:“你不会以为,就你这样的力量,就能够把本督给拽起来。” “行。这样,若你能够将本督的身子从这床上挪开。本督便帮你将剩下的书页,一一拆解了。” 裴舒:“此言当真?” 隋仪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隋仪景看着裴舒努力的样子,就凭她? 先不论男子和女子本身的力量便不相同,他若不想从这床上起身,自然也有的是办法。 千斤坠的外家功夫,不动如山的内家功夫。 若他愿意,无人能够撼动他分毫。 小安子此刻正在门外候着,绿竹从祠堂那边出来,见着小安子在门外守着。 “安公公怎么在外面守着?小姐还未醒吗?丹霞姐说林公子那边,她自己能够照应的过来,我便来看看小姐……” 小安子一抬手,拦住了绿竹的去向:“绿竹姐姐,我若是你,我此刻是万万不会进去的。” 绿竹疑惑:“怎么了?” 小安子指了指门里面:“你听听便知道了。” “嗯?”绿竹将耳朵向着门板上贴了贴。 林家祠堂因为林家的落败,长年失修。许多门扇窗扇已经变得极为的古旧破败。 虽然裴舒歇下的这一间,是整个林家祠堂保留的最为完好的一间了。 但这门扇长年被水汽和湿气浸染,挡风遮雨不在话下。但是要隔声儿,就有些太为难它了。 绿竹一贴近,便听见里面吱吱呀呀的声音。 那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晃动,各种榫卯相接的部件在承受着极为庞大的力,发出的阵阵哀鸣。 绿竹在伺候裴舒之前,是伺候曲氏的。 所以那些闺房中的事情,绿竹并非是全然不知道。 这一听,脸上登时红的像是猴子屁股似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小安子,手上也比划的乱七八糟的。 “安公公,这里面,我……小姐……你……” 小安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唇间:“嘘,里面的是千岁爷。” “哦,是千岁爷啊。”绿竹呼出一口气来。 刚一放松,又是想到了什么:“安公公,不对呀。千岁爷不是宦官吗?他那里……” 小安子道:“千岁爷还有手指啊。” 绿竹:“……” 像是认命似的一下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完了,完了……小姐的名声全毁了,我要是死了,去了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夫人啊。” 第126章 几分真情 “这可是小姐的福分啊。” 虽然裴舒是他如今的主子,但在隋仪景和裴舒之间。小安子从始至终是将隋仪景排在第一位。 “你知道想爬上千岁爷床上的人有多少吗?但无一例外都被千岁爷给扔了出去。小姐能够被千岁爷这么看重,可不是人人都能求来的。” 绿竹眼神颇有几分幽怨,她刚想反驳什么。又是听着了里面的声音。 “千岁爷,今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罢,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用力声音。 隐隐约约间,还听见了些许衣料被撕开的声音。 小安子一时也有几分哑然,干笑了两声:“没想到……原来小姐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啊。这……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着的功夫,里面吱吱呀呀的声音变得原来越大。 在外面听墙角的二人,互相瞧了一眼,双方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绿竹忍不住道:“这么大动静?那床能够经受的住吗?” 话音刚落,房间里面猛然传出了一阵剧烈的轰隆之声。木头结构崩坏的声音。 小安子和绿竹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是推了门进去。 生怕是里面出了什么意外。 屋内本就不大,站在门前,便能将里面的格局给一眼看穿。 原本的那一张大床,此刻已经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木头。 小安子和绿竹站在门口,正好瞧见。那塌了的床上,裴舒正坐在隋仪景的腰上。 身上纱幔交叠,但隋仪景身前的衣裳却是被扯的大开,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口。 “督,督公。县主……你,你们没事。” 隋仪景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怎么?还要看多久?” 小安子和绿竹背脊忽然一阵发凉,连忙退了出去。 啪嗒一声,将门也给关上了。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隋仪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场景:“裴舒……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不择手段一点。” 他倒是想过许多裴舒可能用出来法子。 但唯独没想到,她竟然在屋内找了一把锯子出来。开始在床的四个角开始锯着。 最后,再加大力度在对着床,一阵摇晃。硬生生将整个床都给摇散架了。 裴舒微微喘着气,居高临下的看着隋仪景:\"千岁爷客气,若是刚刚千岁爷用那银丝操神的功夫,我又怎么会得逞。是千岁爷放了我一马。只是,现如今千岁爷也不在床上了。此局,得算是我赢。\" 裴舒将地上散落的账本,一页页整整齐齐的铺开在桌子上:“按照赌约,接下来就拜托千岁爷了。” 隋仪景脚尖一动,身形便是腾跃到空中。 又极为优雅的落在了桌前:“你放心,既然本督已经答应过的事情,自然是会作数。不会像你一样,耍些什么小心机,小手段的。” 裴舒陪着笑,站在一边。 算了算,能够让隋仪景这个老妖怪出手就够了。他想嘴巴上占点便宜,那便随他去。 桌子不小,但书页全部排开。也是将整个桌子给摆放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空档。 隋仪景简单扫了一眼。 手掌敲击在圆桌的边缘,在隋仪景内力的激荡之下。那一张张纸页瞬间飞在了空中。 一道道银丝,从隋仪景的衣袖中飞射而出。 空中那些原本还在胡乱舞动着纸页,忽然开始规整有序的排列在空中,组成了一整面纸墙。 每一张纸的边缘,都能够看到有许多丝线正在向着其中伸展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第一个纸页被展开的声音响起。第二声,第三声的声音,也逐渐在房间中响起。 果然和裴舒所想象的一样,账本之中的每一页,都有一张额外夹杂着的第三张纸。 隋仪景操纵着丝线,将中间的那张纸全部给收集了起来。 最终,将那所有的第三页纸全部整理了出来,递到了裴舒的面前。 “拿着,这是你要的东西。” 裴舒接过那些纸页,刚刚是要道谢。 一抬头,却发现隋仪景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以往的隋仪景肤色虽然也是苍白如雪似的,可是……此刻的白,却又有些不一样。 那是带着几分虚弱模样的苍白。 “督公,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是因为这些书页……” 啪…… 一个弹指,不轻不重的在裴舒的额间弹了一下。 “操纵这种极为细微纸页进行分开,和操纵一个人那可不是一个概念。不仅仅要用掉更多的内力,同时在心力上的消耗,也是很大的。我现在还能够站在你面前,便足以说明,本督的内力深厚了。” 裴舒心中一时也有了几分愧疚。 扶着隋仪景在椅子上坐下,隋仪景打趣着:“你那么在乎林家所谓的真相。如今真相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不先看看?你反倒是先看起本督了?” 裴舒试探着抚摸了一下隋仪景的额头,有几分自责道:“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明明是我的事情。却让督公受了这么大的操劳。” 隋仪景将头转到了一边,语气中有几分嗔怪似的:“行了,别和本督在这里说漂亮话了,你还是先将你在意的东西给看清楚再说。” 裴舒点头。 将那些专门抽取出来的第三页,按照顺序在桌子上一点点的排开。 每一页的内容都是能够接上的。 裴舒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林家的三万千两银子,从林浣县出去的时候,都还没有问题。 直到,是在路过江南府衙的时候,进行了一次称重。 但在这里,却停留了和常不同的时间。 寻常的称重,按照三千万两白银的数量。也不过是十日的功夫,便足够了。但是在江南府衙,却是一停便停了十五日的功夫。 二叔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便一一探查过每一车银两的问题。 这不查还好,一查却是发现了问题。 有好几车装着银两的马车,都有封条被动过的痕迹。 并且从使用的手段来看,都是极为有经验的人所为。因为,那封条若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 第127章 证据在那 动虽然动过,但称重下来却都是毫无问题。 三千万两白银,一分一文都没有少过。 林二叔有怀疑过,那些被动过的封条,会不会只是一开始上封条的时候,没有处理好。 又或者是,在运输的途中。被那些粗心大意的运送官差给蹭开了一些。 这样的念头起来,林二叔跟在运送银两的队伍中。一直小心注意着,每一个装着银联的箱子上的封条。 在即将要入国库之前,林二叔才发现了。 运送银两的箱子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箱子,封条都有被动过的痕迹。 林二叔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怀疑并非是假的。可能这些银两的确被动过。 林二叔为了查清楚原因。冒着杀头的风险,在运送银两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派人弄出了落石。 乘着人马躲避乱石,满是慌乱的空档。用自己身上所携带的银两,换走了那箱子中的一枚银两。 经过进一步的比对,才发现,这看似像是银子一样的东西。实际上却并非是银子。 而是一种特殊的矿脉,名为雪银。 这种雪银,虽沾了个银字,却和银两没有半毛钱的干系。是一种需要在低温下才能保存的矿脉。 一旦天气逐渐变热,这种雪银便会像煮沸的水一样。发生剧烈的爆炸。 而一箱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怕有三分之一的箱子中的银子,都已经变成了雪银了。 林二叔想到,若是这样的银两送入宫中。会祸及全族。 可若是揭露,便会触怒到太子。 林二叔心中存着几分侥幸,同时也写下了这一封封证据,特殊的处理下来。为的就是当有一日,真的大祸临头的时候,能够给林家带来几分生路。 裴舒看完,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有几分怔怔的,二叔已经想到了此事可能会给林家带来灾祸。 同时也给自己留了后手。 只是……林家的破天灾祸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这一份证据甚至来不及拿出来,用来证明林家的清白。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账本所在的缘故,最终才保下了林家最后的血脉——林莫秋。 隋仪景坐了一会儿,面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些许。 在裴舒查看那些书页的时候,他也在查看着这些文字的内页。 “本督看完了这通篇,字迹和这账本上的自己倒是一模一样,能够看得出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但这通篇所说是太子殿下所为……本督倒是有几分不解,此事和太子殿下又有何关联?” 裴舒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这个,也是嘉柔从林莫秋的口中听来的。” “督主应当清楚,士农工商。商最贱,即便是曾经极为鼎盛的林家,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出身。林家的家主在此事上颇为烦忧,想过扶持自己族中的郎君,在朝廷之中,谋的一官半职,以壮大林家。” “也有将希望,寄托于在资助的学子之中。若是所资助的学子中,有一人能够考上状元,榜眼,探花。那么林家便能够有所依仗,以后不必事事求人。” “可是这都是需要花费时间,花费精力。不是说只要砸了银子,就一定能够看见水花的事情。” “所以,在自己种下的种子,开花之前。那唯一的法子便是给林家寻着一个大树。只有这颗大树足够的粗壮,那么林家即便多花费一些,也无妨。” 隋仪景眉头微皱:“所以……林家给自己找的背后的靠山,便是太子鄢廷骋?” 裴舒点了点头。 林家和鄢廷骋搭上线的时候,自己还在林家。 只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罢了。能够做一房的大掌柜已经是父亲给她最大的溺爱。 让她再去为林家的生意,去走那些交际的酒会,那便是万万不可能了。 只是从父亲口中所得知,林家和太子鄢廷骋搭上了线。日后太子殿下会多多荫蔽他们林家的。 可谁又能想得到,给自己寻来的靠山,最后却将自己给压死了。 隋仪景问道:“至于这太子和林家,又和这运送到三千万两又有什么关联呢?” “因为太子殿下,在林家筹措银钱的前些日子,给林家寄过来一封信。那信上所说,太子殿下向林家筹借白银一千万两,有要事,待事成之后,会加上利息,全数还上。” 隋仪景:“林家,没有借?” “想来是没有。”裴舒讥讽的笑了笑:“而且……太子殿下所说是借,难道真的会还吗?” 此事,是裴舒跟着蒋炎彬去了京城之后,一封信寄到了她这里。 是父亲的信,信中是对她的关切,同时提到了此事。 当时大夏正是灾祸不断的时候,父亲正是想将三千万两全部捐给国库的。同时,请奏的文书,都已经从林浣县寄出去了。即将要送到皇帝的面前了。 这时候,又怎么再能有额外的银钱,去支持太子呢? “嘉柔所想,太子殿下有可能是急缺这笔银两。所以动了其它的念头,对送入宫中的银子,动了念头。” 隋仪景看裴舒,神色淡淡地道:“这不过是你的推断罢了。” “督公觉得,我所说的难道不对吗?”裴舒克制着自己的激动。 此刻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局外人。若是在此事上表现的太过激动,在隋仪景的面前,这出戏便是要演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说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是太子殿下从中作梗,莫说在江南府衙停上十五日,就算是停上二十五日,三十五日也不是没有可能。” “热切……”裴舒抓起桌子上的那些纸页:“这些还不能够证明吗?这些纸页都是林家的二郎亲自写的。怎么着也算的上是证据了,不是吗?” “它可以证明一些东西,去并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所为。毕竟……这样的一份书信,若是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去证明。太子完全可以说,这是林家最后还要蓄意污蔑太子殿下。” 裴舒有些哑然,但又不得不说,隋仪景说的很对。 第128章 他像是猫 “证据……” 裴舒低头呢喃着,如果想要证明银子的调换,的确和太子殿下有关。 那只能是溯源。 “如果说……从雪银开始下手呢?” 裴舒的脑袋之中极为快的运转着:“因为雪银的特殊性,所以开采出来之后,无法经过无保护状态下,长时间的运输。所以……这才是从江南府衙开始进行调换的缘由。” “若是我们从江南府衙开始查的话,总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查?你准备怎么查?”隋仪景虽然还是笑着。 但那一丝笑,在裴舒的眼中,却觉得好像从始至终带了几分讥讽的模样,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隋仪景道:“江南府衙和方知鹤可不是同一类人,他是知道本督如何样貌的。你若是想要再用处伪装本督,进了江南府衙去开归宗阁的念头,那此刻便可以打消了。” “并且,本座还要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隋仪景缓缓道:“江南府衙这么些年来,府正的官员任命,一直都没有变过。你既然是个聪明的,想来便不用本督告诉你,这代表着什么。” 裴舒有几分发怔,小脸紧绷着。 她当然听得懂隋仪景话中的意思。 裴舒虽然与太子鄢廷骋的联系并不太深,但是也知道一下鄢廷骋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够坐到如今的太子之位,固然是有皇帝的宠爱。 但他本身也不可能是一个胸无城府之人,手上若是干干净净的,也必然无法坐稳那个位置。 要是此事是真,林家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为了一千万两的白银,已经死在了太子手里。 那鄢廷骋又怎么可能留下那个江南府正呢。 毕竟,想要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能够将秘密保管好,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而死人,是最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除掉一个府正,在鄢廷骋来说,属实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那说明,这个江南府正应当是对此事的确不知情。唯一做了的事情,许就是让称银两的车队,在江南府衙的地界,多停留了几日。 若说,要在没有变化中,去寻找变化…… 裴舒想到了一个人:“督公是觉得……方知鹤?” 隋仪景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否认。 只是用眼神示意裴舒将自己的猜想,继续说下去。 裴舒道:“在来林浣县之前,我有对林浣县的地理位置做过一点简单的功课。林浣县所在的地方,正是开采雪银颇为出名的县镇。在底下,有着极为庞大的雪银矿脉。” “所以……有极为大可能,换银之事一旦坐稳的话,那么真正在这件事情中,起到作用的人是方知鹤才对。” 方知鹤之前的县令,明明勤政爱民,是一个极为好的县令。 但是莫名其妙的换人,方知鹤也莫名其妙的上台,没有人知道他是何身份,是什么背景。 现在一想,如果扶持之人是太子殿下,那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方知鹤上位的时候,大夏国境内,已经出现了一部分区域的灾荒。 如果说,从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就开始布这个局,那只能说……鄢廷骋的心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毒得多。 裴舒一下站了起来,看脚步便是准备要出去。 隋仪景喊住她:“看你的动静,你这是要去方知鹤的府衙?” 裴舒:“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总得想点法子罢了。” “你还想装扮成本督,然后去逼问?” 这个做法,在裴舒刚刚思虑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过。 但又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被裴舒给否决了。 “方知鹤若是背后真的是太子殿下,那即便是真的千岁爷到场,也不可能将他的真话给逼出来。再说……我也不可能让千岁爷,真的担上谋害忠良的罪名不是?这岂不是会坏了千岁爷的名声了?” 名声…… 隋仪景有几分失笑,这是他坐上今天这样的一个位置之后,还有人与他说名声这两个字。 “残害忠良?宦官谋权,祸乱后宫……那桩桩件件,加诸在本督身上的恶言还少吗?本督的名声早就已经是臭不可闻了。你现在说要维护本督的名声?” 裴舒的脚步一顿,转身:“那只是不了解督公的人,所做出的揣测罢了,我知道……督公即便不是什么大善人,也绝非传言那般丑恶不堪。只不过因为您的身份,刻意攻击罢了。” 偏见从来都是天生的,就男人无法容忍女子掌权。朝臣无法眼看着一个太监爬的比他们还要高罢了。 朝堂之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忠贞之臣。 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阵营之中,为了给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诋毁自己的竞争对手,披着所谓忠贞之臣外皮的狼罢了。 那日,他因封地之事,进了万礼司去见隋仪景。 在万礼司内的铁牢中,一路上所遇到的那些被关在牢笼中的那些人。 后来,她都有问过小安子,那些人有不少都是朝堂之上,所谓忠贞之臣家族中的一些浪荡子。 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是在背地里所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听着小安子的叙述,裴舒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裴舒听着小安子说过一句话,那也是让裴舒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万礼司中,不会将无罪之人给抓进来。一旦入了万礼司的人,手上必然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裴舒相信着这样的一句话。 隋仪景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呵……总归不算是白照顾这个小丫头了,勉强还算是有些良心。 手上衣袖一动,如灵蛇出洞,缠上了裴舒的腰。 再往回一拽,裴舒在那一股力道的牵引之下,坐到了隋仪景的身上。 “你这话倒是让本督听着很舒服,所以……你准备怎么做?说出来听听,本督这一次可以帮你一回。是本督乐意,不算你欠本督的。” 隋仪景着重地强调了最后的那几个字。 裴舒:“……” 原来隋仪景也是个好哄的啊,莫名地觉得隋仪景像是一只猫似的。 猫的性情总是捉摸不定的,有时高兴,有时也会发发脾气,露出锋利的爪子。 但是只要讨好得当,也能瞧见温顺的一面。 第129章 猪狗不如 虽然是在自己房中,可这样坐在一个男子的腿上,裴舒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刚刚才讨好了隋仪景,现在这老妖怪正高兴的时候,她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心中努力的告诉自己,隋仪景是太监,是太监。 不要把他当寻常男子看就好。 “我与方知鹤接触的次数不多,但这么几个来回下来,也足够让我弄清楚他的脾性。仗着自己是林浣县的县令,欺行霸市惯了,但实则也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混蛋罢了。” 不然,也不会以为自己是隋仪景的时候,便摆出那样一副意欲巴结的姿态。 隋仪景略一思索:“所以,你想出来的办法是……” 裴舒:“恶事做多了,心中便会有鬼。不如……装神弄鬼,会来的更直接一些。” …… 夜里。 林浣县府衙。 方知鹤沐浴过后,着了苍青色的外披从浴房中走了出来。 满脸淫笑着摸了摸胡子,自从那个不知真假的隋仪景来了之后,他便每日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两个小美人放在屋中,他都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 如今终于是得了空,他才是记起了那两个还没来得及享受的两个小美人。 一边心里暗骂了两声,一边是到了关着那两个小娘子的侧屋外头。 “嘿嘿嘿,小美人……大爷我来了。这么几日没见,有没有想本大爷啊?” 吱—— 房门被推开,方知鹤寻摸着,入了屋内。 侧屋没有点火烛,倒是显得有几分昏暗。若是在平日里,方知鹤必然是要大发雷霆。 但一想到,这种忽明忽暗,玩上一些欺男霸女的戏码,似乎也颇有几分趣味。 便张开手,在屋内来来回回的摸索着。 “小娘子,可别躲了。快出来陪大爷我玩玩,乖乖出来,一会儿大爷我便对你们温柔些,若是不然……嘿嘿……” 两声淫笑,让躲在房梁上的两姐妹吓得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此刻在房梁之上的,除了两姐妹之外,还有隋仪景,裴舒和小安子。 两姐妹吓得瑟瑟发抖,即便此刻得救了,但抓着裴舒衣袖的手,还是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压低着声音:“这位姐姐,能得贵人的出手相助。我们姐妹无以为报,可是……我们的父亲还被这个恶贯满盈之辈关在牢狱之中。我们姐妹可否麻烦贵人,也救救我们父亲。” 裴舒想着要装神弄鬼,便在小安子和隋仪景的掩护之下,潜入了方知鹤的府衙之中。 误打误撞便是入了这个偏屋,知晓了这方知鹤做出的此等恶事。 裴舒看了一眼小安子:“这两位姑娘就拜托你了,至于他们的父亲,你若能帮便帮一把。” 小安子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两姐妹感激的向着裴舒连连点头,小安子背着一个,搂着一个。 脚尖轻轻一点,便如同滑翔与空中的夜鹰一般。一阵风似的,便是从透风开着的窗户跃了出去。 带着的一阵风,从方知鹤的身后吹过。 如今本就是入夜,这一阵莫名其妙的风,把方知鹤给吹的一激灵。 “是……是你们两个小贱人吗?” 方知鹤回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黑洞洞的,什么都瞧不见。 “快出来,你么两个贱丫头,若是惹得本大爷不高兴了。你们的爹也别想有一天的好日子过。” 然而不论方知鹤如何去喊叫,屋内始终没有人给他回应。 方知鹤莫名的有些脊背发凉,口中暗骂着:“该死的小贱人,等本大爷找到你们,非要把你们的皮都给抽了不可。” 手一边摸索着,准备找了烛台过来,点亮让屋内多几分亮光。 随着咔咔几声响,打火石冒出的火星将烛台给点亮。 一张披散着头发的脸正出现在火光前面。 “方大人……你……害的林家好苦啊……” 一身白色的衣裙,披散的头发,悬挂在空中的鬼影。顿时把方知鹤给吓得手中烛台都给扔了出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爬着。 “啊啊啊!鬼呀,快来人,快来人啊!” “方大人,没有人能够救你。你……害的林家……这么惨……你害的我这么惨……我今日便要向你来索命……” 裴舒憋着嗓子,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夜色之中,更添了几分毛骨悚然。 “林……林家……你是林晚棠……还是林西言……” 裴舒听着那两个名字,猛然的也是一愣。 林晚棠是她二叔家中的长女,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便是一起长大,与自己极为的要好。 她的脾性与自己不同,林晚棠是个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 二叔对其也极为的娇养,从小便是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是京城中养的最好的女娘与林晚棠相比,也占不得什么上风。 而林西言,那是表亲家的女儿。自己与她却是见得不多了,只是每每族中举行宴会的时候。 所有林家女眷纷纷到场,她们会在那时候见上一面。 隔得远远的,裴舒也记得,那是一个颇为温婉的女子。 为什么……会从方知鹤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 难道说……裴舒不敢细想,眼眸之中却多了几分狠厉之色。 “方大人……你该死……你该死……今日,我定要拖你下十八层地狱不可!” 隋仪景在房梁之上操纵着丝线,裴舒向前伸着利爪,身形又是向前飘动了两分。 方知鹤见着空中飘来的女鬼,更是吓得抱着头,不断的求饶着。 “饶命啊,饶命啊!我错了,我当初不该答应了你们要求,最后又没有做到。可,可是……那也是你们自己太蠢了。” “以为你们两个献上身子,这事情便能有回转的余地。可你们也不想想,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我又怎么可能因着你们两个,便放过林家?” “你该怪,也该去怪皇上,也该去怪太子才是。你们林家遭逢此劫,与本官当真没什么关系,再说……又不是只有本官睡了你们,府中的那些个衙役,各个都没放过你们。” “就算是索命,你也该先去索他们的命啊。” 第130章 确定身份 裴舒此刻一双眼,红的仿佛能够滴下血来。 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到,林晚棠,林西言究竟是冒着怎么样的心情来了这府衙。 只是她们还是太单纯了,以为做了自己能做的最大的事情。 最起码还能够保下林家的人一条活命。 却未曾想到,从她们踏入林浣县府衙的时候,只是他们这些饿狼眼中的一盘肉罢了。 但此刻,她还没有问出最重要的事情,裴舒只能够隐忍着那一份怒意,继续问着。 “你帮太子……害林家……你究竟……” 方知鹤连忙道:“那是太子殿下想要其中的一千两白银,我也只不过是组织了人手,将林浣县开采出来的雪银运送到了江南府衙罢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官,此事……又怎么能够怪到我的身上呢……” “太子是如何让你做的……可有书信……” 方知鹤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太子让我办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书信通传……我这就找了烧给你,你赶紧循着痕迹去找太子殿下……不要再来i找小的索命了……” 一阵哭天喊地,方知鹤像是得救似的,连忙起身,像是要跑出去。 拿东西一般。 刚刚将门打开,一支利箭带着呼啸的寒风,直直的擦破夜空。 洞穿了方知鹤的喉咙。 正悬在空中的裴舒一时没反应过来,方知鹤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脖子上的血洞。 想要说话,一开口却是鲜血流个不停。 咕噜了两口血,便是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五个一身夜行服的男子,一步步踏入了屋中,露出的一双眼睛,凶光毕露。 “竟然胆敢随意透露主子的消息。那你这条命便也是到头了,还是让我直接送你上路。” “至于,这位女鬼……” 领头之人与裴舒对上了眼:“虽然我们还在找此行的目标会是谁。但你刚刚字字句句都是在追查当年林家的事情,那么……你也留不得了,即便错杀,你今日也不能走出这里了。” 身上的丝线抽动着,裴舒落在了地上。 将散乱的头发挽到了身后,他们……究竟是谁? 很第一次来的黑甲卫是同一批人吗?不对……应该不是,毕竟那些人死也不过是一日前的事情。 就算又如何的脚程,从京城之中再次派人前来。 只是一日的功夫,也不可能从京城中再来了人。 那这些人是…… 为首之人,手中之剑寒光一闪:“阁下的项上人头,就在此留下。” 裴舒刚刚要叫喊隋仪景的名字,身体便是直接动了起来。 想都不用想……这定然又是隋仪景的功夫。 瞧着自己向着那五个黑衣人接近的动作,裴舒睁大了眼睛。 不会……难道隋仪景那个老妖怪是想让自己亲自迎敌? 那五人也是有几分呆立,没想到这看起来身量芊芊的女子,面对他们五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竟然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不过只是这片刻的迟疑,裴舒已经是闪身到了他们面前。 手如同幽幽鬼影从右侧那人的腰间一拂,那佩戴在腰间的剑,就已经被裴舒给抽走。 五人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和裴舒缠斗在了一起。 裴舒吓得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很快,什么都很快。 用她的肉眼已经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除了剑刃相互碰撞的声音撞得她耳朵有些疼。 便是那剑风从身前划过时,头皮有些不自觉的发紧。 裴舒闭紧了眼睛,任由隋仪景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当再听不到周围有什么声音的时候。 裴舒才睁开了眼睛,只瞧见,自己手中握着的剑。 已经深深的刺入了那首领模样的黑衣人胸膛中,那黑衣人半跪着,手筋脚筋都在刚刚的交手之间,被切断。 此刻他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还手的机会。 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和不甘:“怎么可能……你,你只是一个女人啊……我怎么……怎么会输给一个女人。” 最后一口气咽下,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 “亲自手刃仇人的感觉如何?” 隋仪景的声音从在身边响起,一只冷冰冰的,几乎没有正常人体温的手,覆盖在裴舒持剑的手上。满意道:“不错,起码没有发抖。不愧是本督所看中的人,勉强还有点样子。” 裴舒连着几个深呼吸,那种身体内部的剧烈不适感,才是逐渐的压了下去。 “多谢千岁爷的用心良苦了。” 隋仪景:“不必。” 裴舒蹲下身,却是在那几个已死的杀手身上来回找寻着。 隋仪景:“怎么了?这几个人……你认识?” 解开蒙面的黑布,看了看面上的那张脸,裴舒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认不认识也无所谓。我只是在找印记罢了,千岁爷在京城中待得时间比我长,对于那些世家的手段自然也很清楚不是吗?” 这些杀手,一看便是大家族专门豢养的只为自己本家族做事的。 而为了表明忠心和身份,往往会在身上留下一些细微的印记。 只要能够找到那些印记,那么起码能够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裴舒动手能力极强,三两下便是将面前之人身上的衣服给除的七七八八。 用剑连着削了几下,那夜行衣瞬间也成了破布片。 但不论是在脖子上,或者是腿上,胳膊上,乃至是胸口一些位置。 仔仔细细的看下来,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难道说……是她想多了…… 裴舒正想着该往那里再动动心思的时候,忽的看着那首领的脑袋,若有所思。 解开了那人头上的玉发箍,用剑将头发削去了一些。仔细的在头皮上翻找着。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后脑勺的位置,被密密麻麻的发丝所遮掩着的,有一个小小的,宛如玄鸟一般的刺青印记。 裴舒大喜过望,连忙将那个印记捧到隋仪景的面前:“千岁爷,您见多识广,您可认得,这是属于那个世家的印记?” 隋仪景看了许久,眸子眯了眯:“那是……定宁公主的徽记。” 第131章 准备回京 “定宁公主?” 隋仪景道:“不认识?” 裴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能说不认识,听过名字罢了。” 又怎么会只是听过名字呢?自己与定宁公主怕之间的恩怨情仇可是颇为的长远。 自己几乎受过的所有屈辱,都是源自于定宁公主和蒋炎彬。 只是……定宁公主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太子鄢廷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定宁公主的人呢?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裴舒顿了顿,却也的确如此:“只是发现局面比我想的还要复杂许多而已。我以为是太子,现在又发现了定宁公主可能掺和在其中。还是说……” “这只是迷惑人的手段,是一方借用了另外一方的身份和手段做出来的事情?” “偏偏,唯一能够起到些作用的方知鹤又……” 目光扫了一眼躺倒在门口的方知鹤,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等于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证明,真正在幕后下这盘棋的人,是谁了。唯一的物证,林家二郎的手稿,就一如督公所说。那也许是林家二郎的臆断。若是没有更明确一些的支持,根本无法为林家翻案。” 隋仪景看着裴舒,裴舒眸光清澈,好似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看你的样子,你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裴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月色之中,看似柔柔弱弱。却透着无法被轻易这段的狠厉之气。 “想要了解真相,那就只能够去接近真相。而且从我与千岁爷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与千岁爷说过,我想要的是权力,并且是强权。” 隋仪景看着裴舒的脸:“所以,若是本督没有猜错的话,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参加太子殿下的良配大选?” “嘉柔只是觉得,这是一桩,与我与千岁爷有莫大好处的事情罢了。”裴舒说此话的时候,分外冷静。 只要能够复仇,那么不论做什么,需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可以付出。 “我若是做到太子妃,或者太子侧妃的位置。所能够接收到的消息,便不是在另一个高度了,所能接触到的事情,和能够做坐下来的事情,也全然不同。能够更好的替千岁爷办事。” 隋仪景笑意盈盈:“只是一个林家,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不值得。”裴舒一双眼眨巴着,全然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臣女只是想要做那手握重权之人罢了,林家只是其中的插曲。并非促使我做下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 隋仪景却也是不恼:“有些话,说的多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隋仪景向着房外走去,裴舒也是在一瞬间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这个老妖怪……只要是他不相信的事情,果然不论自己怎么做的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说出来,也不可能让他相信。 隋仪景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提溜着裴舒,乘着月色回了林家祠堂。 绿竹一直在祠堂中担心着,眼见着裴舒终于回来了,登时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县主,你终于回来了。” 裴舒在绿竹的脑袋上揉了揉:“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想了想,又是道:“今夜收拾一下,我准备明日开始返程。” 绿竹早就觉得此处不应该长待了,从裴舒第一次遇袭的时候,绿竹就想着应该是先回京城了。但是小姐一直不肯,便只能忍下来了。 现在听着小姐主动提出,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是应下了。 “是,小姐,我这就去。” 绿竹跑开,裴舒便向着祠堂里面走了去。 丹霞正蹲守在林莫秋的身侧,时不时的用手按揉着林莫秋的手脚。 因着大夫说过,林莫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若是这么一直睡着,时间长了,身体也会坏。 要时不时记起来,便按摩一下林莫秋的身体。以防出现体内气血不畅的情况。 裴舒在丹霞身边蹲了下来:“丹霞。” 闻声,丹霞停下身看着裴舒:“县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知鹤死了。” 丹霞听着一愣,一时半会都没有做出反应。 裴舒继续说着:“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能够找到证明林家清白的方法。即便有那本账本在手,但还不够。更多的证据,在林浣县已经无法搜集到了。” “再加上此次的巡查之行,我在林浣县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了。” 丹霞连连点头,满脸的谦卑姿态,丝毫没有怨言。 “丹霞明白,县主能够为林家做这么多,丹霞心中感激,想必表少爷若是醒着,也是高兴的。方知鹤这个大恶人一死,我和表少爷的日子便能够好过许多了。” 裴舒倒是不似丹霞这般的乐观:“这也是我接下来,要与你说的事情。因方知鹤的死,林浣县不可能一直没有县令。想来很快朝廷便会派出新的县令接手林浣县的事宜。” “而这位新县令会如何对你们,就很难说了。” “因为从明面上来说,你们是通敌叛国的林家余孽。而你们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能够翻案,所以很大的可能是……” 丹霞听着,脸色一点点的发白:“县主的意思是说,那位新县令若是发现我们的存在,便很有可能会将我和表少爷扭送至朝廷,以换取政绩?” 裴舒抿了抿唇:“这应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也是我想要问的另一件事情。”裴舒道:“你们可愿意和我一同去京城?” 丹霞猛然瞪大了眼睛,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京城……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去过京城,然而那一段回忆…… 裴舒道:“林公子如今的情况,在林浣县只怕难以完全医治好,若是入了京城,有更多的名医,治好的可能性便也能够大一些。” “我会给你们专门租一间房子,只有你们两人。日常的花销银两,也不必担心,我会照料。” “我做这一切,也只是想。如果有一日,我能够找齐证明林家清白的证据时。林公子和你,能够作为林家最后的人证,证明这一切。” 第132章 王氏心惊 更好的治疗。 有朝一日能够为林家平反的机会。 单单这两点,丹霞便已经无法再拒绝了。 “丹霞愿意。” 丹霞又哭又笑着:“县主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挺害怕去京城的。奴婢不是第一次进京城。” “第一次,我是和我们家小姐一同去的京城。当时我和小姐都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天不遂人愿,小姐在京城经历了非常不好的事情。甚至……甚至都没能够再活着回到林浣县。” “我虽然苟活了下来,但每每想到京城,便会想到小姐的死……” 裴舒鼻尖也忍不住一阵阵的泛酸,她以前总觉得,起码……人还活着。 可也未曾想到,活着的人也未必是幸福的。 可能接下来的人生,都要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 裴舒在丹霞的肩头拍了拍:“不要再回头看了,你的小姐也是希望你能够活下去。若是你一直陷在过往的痛苦之中。你小姐就算全下有知,也会觉得痛苦的。” 丹霞呜咽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色亮起。 天气极为的好,对于江南这种长年浸没在水雾和朝露的地方,这是极少能够瞧见的。 林氏祠堂前,停着三辆马车。 丹霞和绿竹扶着林莫秋上了马车,裴舒和隋仪景站在另一辆马车前。 隋仪景:“没想到,你竟然要带着他们回京城。” 裴舒:“留在这里,新县令一上位。自然要查一下方知鹤的死因,虽然与他们没有关系,但他们的身份不禁查,再还未能够为林家洗刷掉身上的污名之前,一旦查到他们身上,他们除了死,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吗?” “你的善心,总是来的莫名其妙。”隋仪景的笑,带了几分讥讽:“不过,本督想起一件事情来。你现在之所以这么费劲心力的去帮他们。是因为你觉得林家是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 “可若是,若事情一点点的查到最后。却发现林家就是那通敌叛国之人,这二人,你又当如何处理?” “不可能。”裴舒几乎想都没有想的便是应道。 只因着,她便是身处在这一环中的人,她对父亲和整个林家是了解的。林家断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说完,裴舒发现,以自身现在裴舒的身份,这个态度似乎有些太过决绝。 瞧着隋仪景那饶有兴趣看着自己的眸色,裴二找补着:“若是最后查出来的真相是林家当真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并无冤案。那么我会亲自了解那林家最后血脉的性命。” 说罢,裴舒上了马车,难得的在隋仪景面前甩了一次脸子。 隋仪景失笑,却也没有和裴舒计较。脚尖一点,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转动了车轮。 迎着破开云层的阳光,就好像是在预示着,真相总有一日也会如同这阳光一般,刺破隐瞒,展露在世人面前。 …… 京城,林家。 荷香院中,林嬷嬷将研磨着的上好的珍珠粉,用花汁子搅和匀了。 一点点的涂抹在裴锦的面上。 林嬷嬷一边涂着,一边夸赞着:“二小姐如今真是生的愈发动人了些。这让京城中的那些贵女们,在二小姐面前如何能够站得住脚啊。这不是直接成了二小姐的陪衬吗?” 王氏轻轻晃着手中的那把团扇,听着这话,心里头自然是舒坦。 “林嬷嬷,你得小心的将二小姐的这张脸给伺候好了。再过些时日,便是太子良娣大选的时候了,我的锦儿必须要能够入了太子的眼。” 林嬷嬷忙不迭的点头:“老奴知道的。” 瞧了一眼王氏,又是补了一句:“夫人这几日,气色也是眼见着便是好了许多呢。” “那是自然,那个不要脸的丧门星不在府上,心情好,气色自然是好上了许多。” 提起裴舒,王氏微微仰头,若有所思的想着。 也不知道姐姐派出去的人,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日进宫之后,与姐姐说了此事。 姐姐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便是答应了此事。 并且说,这事情一旦做成,那便不仅仅帮了王氏,还是帮了整个王家的事情。 王氏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一些。 王家如今在朝堂之上,早便不似最开始那般能够说的上话了。所以便有意想要示好于五皇子。 五皇子的家世极为的好,母族有威望。且生的也聪明,瞧着便是个能够做大事的人。 王氏一族便有心与五皇子交好。 可王氏的念头,却是和娘家那群人并不相同。五皇子固然是好,但始终是不如嫡出的太子。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 太子鄢廷骋,一直勤勉,从未做过办法越距的事情。并且这些年来,也是做出了些功绩来。 只要不出意外,太子鄢廷骋将来继承大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也是,她一直在筹谋着让裴锦,一定要入了太子府中的缘由。 王氏有想过,姐姐菀嫔说的那句话,与她好,与整个家族也好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具体的由头来。总归是姐姐,又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的人,想来是自有手段的。 只是…… 这么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裴舒那边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一时间,也是有几分烦闷。 王氏心中打定着注意,要么明日或者后日,她总得进宫再去见一见姐姐菀嫔。 菀嫔派出去的人,就算有了消息,定然也是只向菀嫔禀报的。 她得早点得了消息,心中方才能够安稳些许。 刚刚打定了注意,外头小跑着进来一个下人:“夫人……” “怎么了?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做给谁看?要是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裴府是小门小户呢。有什么事情,就大声的说了。” 那下人有几分犹豫,咽了咽口水道:“夫人,是……是县主回来了。” 哐…… 王氏刚刚端起的茶盏,还未送到唇边。 便一下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一滴碎片。 “你刚刚说什么?谁回来了?” 第133章 先入宫中 下人面上有些发白,知道大夫人不喜欢大小姐。前来通传,必定会触怒辅热,落得好的。 咬了咬牙道:“是城门那边,有裴家的通行手书,马车上的人说是裴家大小姐。现在刚刚进了城门,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府了。” 王氏听着心肝乱颤,一脚向着那下人的胸口上踢去。 下人躲避不及,这一脚又快又狠。 直直的踹在那胸口上,最为娇软的地方。下人整个差点疼的昏死过去。 王氏此刻已然是恼极了:“该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漫天菩萨保佑着那个贱人?竟然此去了一趟林浣县,还能活着回来。” 林嬷嬷小步子走到下人身边,掏了一个小荷包出来,塞到那挨了打的下人手里。 “主子只是一时有些气恼罢了,对你没什么坏心思。这些银子拿去,买些药油去揉一揉。多的银两,买些好吃的去,这是主子的一些心意。” 下人眼里感激,含着泪连连道了谢走了下去。 林嬷嬷走到王氏身边劝慰着:“夫人,大小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是如何都拦不住的。但咱们可不能够在老爷面前露了馅啊。” 王氏眼中的狠厉之色没有丝毫的消退:“算她命大。” 裴锦从头至尾听着那话。 也顾不得脸上还敷着美容养颜的珍珠玉女粉,一下便是坐了起来。 “母亲,那个贱人不死。那她岂不是也会参加太子良娣的选亲会?” 若是在以往的裴舒,那她丝毫不惧。 论才情,论容貌,她在京城之中若是论第二,无人敢论第一。 可是如今的裴舒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裴舒了。 不仅琴棋书画皆有建树,她原本的痴傻肥笨模样,如今也变得身量芊芊。 虽然论美貌,裴舒还是不敌自己的。可是…… 王氏也想到了这一茬。 太子良娣的选亲大会,凡是在朝中有姓名的贵女皆可以参加。 而裴舒如今更是有县主的身份加身。 她一时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不让裴舒参加。 王氏不知道裴舒对于太子殿下是什么心思。但要真的做到万无一失,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她无法参加才是最好的。 王氏将急的差点要哭出来的裴锦,小声安抚着:“你不用担心,母亲会想办法的。” 目光一点点的看向远方,外面一派金桂挂枝头的模样。 “母亲,一定会送你上那最尊贵的位置。任何人……母亲都会将她给拉下来。” 裴舒已经回京的消息,在府中传开。 王氏为了表现的一番宽容大度的主母模样,早早的便是在府中的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一张桌上,荤素大菜连着甜汤,上了二十余道,将整个桌子都摆的满满当当。 裴无涯来时,瞧着这景象,满意的点了点:“劳烦夫人了。” “怎么会。”王氏低着头,温婉笑着。 那模样更衬的王氏贤良:“老爷平日在朝堂上处理朝堂之事,已经极为不易。这些后宅之事,怎么能够再让老爷操心。” 林嬷嬷也恭恭敬敬的站在王氏的身侧。 故意做了张望的模样,向着外面的院子瞧了瞧:“只是,老奴收到消息,县主进了城门。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未回来……” 裴府所在的地方,虽然不在京城里最为繁华的地方。却也是在中心的位置。 正常脚程,半个时辰都该见着人。 这一个时辰,多少有点奇怪。 王氏用团扇掩着唇边:“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耽搁下来了?舒姐儿我是知道的,做事极有分寸的。” 裴无涯面上神色却是逐渐变得难看。 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我看她就是太猖狂了,得了一个县主的封号,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算有着再如何重要的事情,也该先回府中抱了平安才是。” “她这与谁都未说上一声,便见不着人。这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吗?” 裴无涯话音刚落,外头一个下人小心连忙跑了进来。 “老爷,宫中派人来了。说是与县主有关。” “宫中的人?与裴舒有关?”裴无涯拍案而起,面上暴怒:“这祸患,又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竟然都牵扯到宫中去了。” 裴无涯和王氏走到前院的时候,一眼看去。那太监着的是四品蓝袍。 裴无涯拱手行礼:“裴某见过公公,听府中下人说,是与小女裴舒有关。不知是所为何事?” 那公公虽是笑着,却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只觉得脊背发寒。 公公开了口,道:“裴将军,县主此次巡查结束回京,理应是先回了府中才是。但因着陪同县主前去林浣县的皇家亲卫,死伤殆尽。” “督公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于是让县主直接入了宫中,对陛下先做阐述。县主怕府上人空等,所以便求了督公,让奴才特地来传个信。” 裴无涯瞪大了:“皇家亲卫死伤殆尽?那小女……” 公公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那些奴才还算忠心,保下县主安然无恙。等着事情在陛下面前说的清楚,便会回来了。” 裴无涯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公公出门。 却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王氏。身子细微的发颤着。 皇家亲卫死伤殆尽? 可恶,姐姐究竟是怎么安排的事情?怎么能够连皇家的人都动。 杀也就杀了,偏偏该死的不死。 怎么就偏偏让那,该死的裴舒回了京城。 裴舒此次入宫去与陛下复命,要是将这个事情给闹开了。 一层层的查,逐渐查到她身上来,那…… 王氏心中又惊又怕,又是在心中不住的咒骂着裴舒。 裴舒要是也死在了林浣县,如今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那里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 入宫的马车上。 裴舒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喷锡。 小安子递上了一方帕子:“县主可是着凉了?” “应当不是……”裴舒摆了摆手。 只是……她此次的回京,让那些在背后使手段的人,开始害怕了。 她这一个喷嚏,只怕是被人骂了千万遍了。 第134章 奇怪相遇 她进城便入宫,是在路上便已经想好的。 林浣县背后牵扯到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她循规蹈矩的做事。 只怕林莫秋和丹霞便是难以安排。 所有随着她此次一同回京的人,都会被幕后那些人给盯上。 所以,在一进城。她便让人将马车给分开了。 先以隋仪景的由头,让自己入宫阐述禀告。 绿竹则是驾驭着林莫秋和丹霞的那一辆马车,在进城之后便驶向了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方向。让绿竹先去将他们二人安定下来在说。 而自己吸引着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够更大的为绿竹他们创造便利。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裴舒下了马车。在专门的宫人指引下,向着宫内走了去。 皇帝此刻正在御书房中,与众大臣商议朝事。 裴舒被宫人带着,先去乾清宫等候着,等皇帝那边的事情办完,便会过来。 刚刚过来几道宫门,裴舒却是瞧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旭王鄢廷恩。 他站在宫道正中间,一身苍青色的外袍,虽然有快小半月不见。但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 裴舒看着鄢廷恩,她能从鄢廷恩的眼中看到一些恨……一些嗜血的残忍,和……占有? 领路的宫人见着鄢廷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奴才见过殿下。” 鄢廷恩微微颔首,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裴舒的身上离开。 “这条路本王若是没有记错,是去父皇的乾清宫的。裴大小姐,这是要去见父皇?” 裴舒点了点头:“是,嘉柔领了皇命。奉旨巡查林浣县。但在路上遭袭,随行的人,死伤殆尽。嘉柔觉得此事颇为要紧,所以一回京,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来复了皇命再说。” “是吗?” 鄢廷恩看了一眼那领路的宫人:“本王与县主也算是旧识了。既然遇上了,那便让本王带着县主过去。你去做其他事情。” 宫人微微迟疑了一下,瞧了一眼鄢廷恩。 连连点头,退至了一侧。 小安子向着裴舒身侧贴近了一步:“小姐……” 裴舒压低了声音:“在宫中,他不敢做什么的。” 鄢廷恩极为有教养的向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裴舒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两道影子在身后长长的拖曳着。 裴舒有几分不清楚鄢廷恩的意思,便也是主动开口道:“说来,当日三妹妹嫁入殿下府中,便赶上嘉柔前去林浣县巡查。还未来得及给殿下送上庆贺呢。今日见着,觉着应该恭贺一二才是。” “你是在羞辱本王吗?”鄢廷恩虽笑,却通身透着寒意,仿佛置身寒冬腊月一般。 “她不过只是一个良妾罢了,在府上也只是一个玩物罢了。有什么好庆贺的?” 裴舒没有接话,只是走着。 鄢廷恩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 几番交手下来,在鄢廷恩的眼中,有的只剩下利益。 人只分,对他有用和对他无用之人。 而三妹妹的母家和自身,对与鄢廷恩起不了任何帮扶。 得的又只是一个良妾的身份罢了,甚至连侧妃都算不上。在鄢廷恩的府上,自然是不会好过。 但……这也是她自己选的,裴舒不会去可怜她。 鄢廷恩瞧了一眼裴舒,看着裴舒的侧脸。 鼻梁笔挺,面色如玉,虽不美的惊心动魄。但那一股特殊的气质,鄢廷恩一时竟然想不到第二人。 裴舒目视前方:“殿下不觉得,这样直勾勾的瞧着一个女子,颇有些不雅吗?” 鄢廷恩笑了笑:“本王只是觉得,你当真不是寻常之人。你能够布下这样的一个局,让本王都中招,险些都没有察觉出来,你才是幕后推手。” 裴舒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鄢廷恩,面色沉着:“嘉柔不知道殿下所说的是什么。” 鄢廷恩也停下了步子,两人四目相交。 “你不承认也无妨,本王那日满月节宴会吃了那样大的亏。你觉得本王不会去查是吗?” “本王只要在宫中,将那些宫人和宫女的一一问过一遍。该了解的,自然也能够了解的清楚。” “而且你的三妹,为了让本王稍微善待她一些。也是将她知道的事情,知无不言的与本王说了。” “所有的消息,全部糅合在一起。再推论一番,想要将背后之人给推论出来,对本王来说,并不是难事。” 裴舒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殿下可能只是对嘉柔有些偏见罢了。不过没做过的事情,嘉柔也是不会承认的。” 鄢廷恩能够将事情逐渐牵引到她身上,这样的心机和手段,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倒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所想。 只是,裴舒也不惧。 因为,这只是推论。在这个推论之中,有一桩事情,是鄢廷恩永远都圆不上的。 那便是隋仪景出手,将鄢廷恩打晕放在了那偏殿之中。 隋仪景出手,裴舒也不觉得鄢廷恩能够查到些身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只要她不被鄢廷恩诈出了不该说的话。那些罪名,便无法坐实。 鄢廷恩歪了歪脑袋,天光一缕恰好洒落在鄢廷恩的面上:“裴舒,你不必这样急着否认。因为你不论承不承认,本王知道是你做的便足够了……” 裴舒抿唇沉默着。 鄢廷恩继续道:“相反,本王更看好你了。因为你是第一个敢算计本王的人,并且,你还得手了。这让本王对你起了一些真正的意思。” 小安子和裴舒,都忍不住皱了眉。 这话说来说去,怎么觉得好像变了味,那接下来…… “本王此次当真是心悦与你,本王身边不需要站一个蠢笨不堪的人。即便皮相在如何的精致,若是并不聪慧,只会让人厌烦。” “本王这一次,颇为认真的想与你结成连理。本王可以许给你侧妃之位。” 裴舒笑了,许是带了几分轻蔑的意味。 鄢廷恩也不恼:“只要你愿意嫁给本王。即便是正妃之位,本王也同样可以去父皇面前为你求来。” 正妃…… 多么的诱惑啊。 说的裴舒都有些忍不住心动了呢。 第135章 她是神明 “能被殿下说聪明,是嘉柔的福分。只是……我不喜将一切都变成摆在明面上的筹码,比如说我的婚事。” 裴舒当初几乎名声尽毁,就是因为鄢廷恩。 这是原身的仇,她不能忘。 正妃之位固然好,可这样的交换条件,等同于是拿裴舒曾经受过的所有痛苦来作为交换。 裴舒自认为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也绝不是能够为了一些利益,便连原则都可以抛弃。 “殿下刚刚絮絮叨叨说了极多,可嘉柔从殿下的口中只听到了高高在上和曲意逢迎。仿佛正妃之位与我,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鄢廷恩唇抿的极为紧,裴舒将本应该做到心照不宣的话,放在了明面上。 不过……他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裴舒看了看鄢廷恩,唇边的弧度带着嘲讽;“只可惜了,在殿下看来是天大的恩赐,可在我瞧来也没什么好艳羡的。因为嘉柔不稀罕。” 两人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极为恢弘大气的建筑面前。 那蓝底金字的匾额上,正写着——乾清宫。 裴舒:“多谢殿下带路,嘉柔已经到了。殿下可要一同进去?” “不必了。” 鄢廷恩冷笑了笑:“我们走着瞧,不过……今日你这般利落的拒绝了我,下次……再见面,那便不是这样了。” 裴舒福了福身,恭送着鄢廷恩离开。面上端的是滴水不漏。 裴舒由宫人带着进了乾清宫。 不愧是皇上日常处理琐事的殿宇,屋内的装饰摆设,处处也都是透着那种天家的威严。 裴舒坐着等了一会儿,安文帝才是来了乾清宫。 裴舒连忙起身行礼,安文帝一直坐到那案几后,才是摆了摆手,示意裴舒可以起身应话了。 站在安文帝身前,依着小安子告诉自己的,宫中的规矩。 安文帝没有问,她便不能主动开口。 直视安文帝天颜也是不被允许,只能够一直低垂着头看着脚尖。 裴舒没有抬头看,却能够感受到安文帝的视线正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安文帝究竟在看什么? 裴舒正在想的时候,安文帝开口道:“抬起头了。” 裴舒缓缓抬头。可目光依然是移开着,不能与安文帝平视。 安文帝看了良久,才是开口道:“你和晏芜长得真像啊。也是……你是晏芜的女儿,与她长得相似,也是应该的。” 裴舒有些微愣,晏芜…… 那是母亲的名字,为何这个名字会从安文帝的口中说出来。 并且,这用词颇有些暧昧。 寻常男子又怎么会直接称呼了女子的闺名? 瞧着安文帝,裴舒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今日许是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王氏对自己的恨之入骨,裴无涯对自己这个嫡出的小姐视而不见。 或许……都与安文帝有关。 裴舒犹犹豫豫的样子:“陛下,臣女可否问一事。” 安文帝:“你想问的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事情吗?” “皇上英明。” 裴舒拱手,面上也多了几分真切之色:“母亲在臣女记事之前便已西去。虽然父亲也很快有再娶,可继母终究非嫡母。” “父亲又长年在边疆镇守,这么些年下来,与臣女也颇为疏远。” “关于母亲,在府中知道母亲之事的奴婢几乎没有。连母亲的姓名在府上都像是某个禁忌。被偏待臣女也无怨无悔,若是陛下知道臣女母亲的事情。可否请皇上告知臣女一二。” 安文帝摩挲着下颌上的胡须,似是在思量着这件事情一般。 一旁伺候的内宫太监见状,连忙呵斥着:“大胆,你胆敢对陛下口出狂言?” 裴舒做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卑不亢:“父母即是孩子的天。臣女只想知道与母亲有关之事。若陛下觉得臣女僭越,那臣女甘愿受罚。” 裴舒是在赌,她从安文帝刚刚的语气之中。 听得出,安文帝对于自己母亲之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之色。相反……还有几分怀念的意味在其中。 安文帝摆了摆手,面上轻笑着:“无妨,总归是些旧事罢了,既然这些小辈有兴趣,那便说上一说也无妨。” 安文帝仰头瞧着富贵华丽的穹顶。 “那还是朕还未坐稳着帝王之位。与自己的几个兄弟正争的头破血流之时。你母亲出现了。” “朕依然很清楚的记得,你母亲当时的出现。着的一身异域风采的衣裳,那笑容也颇为古灵精怪。只是……有时候朕会觉得她是个正常人,有时候又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裴舒不解道:“陛下何出此言?” “因为,她那个小脑袋中,好像总有着说不完的奇思妙想。并且所提出来的意见,的确给了朕许多帮扶,让朕最终能够坐稳皇位。” “不知,母亲做了些什么?” 安文帝略微想了想道:“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格局是天下三分。这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便是人和粮。” “人越多,那么国力便会愈发兴盛。但人的数量一旦增多,所需要负担的粮食便就愈发的多。” 裴舒点了点头,此事倒是不错。 安文帝道:“你母亲对大夏的小麦和谷物进行了……” 这个词,似乎极为的难以从口中说出来。 安文帝想了许久,才是道:“改造。没错……你的母亲对小麦进行了改造,说是什么生物杂交技术。” “这种做法和说辞,连朕都是闻所未闻。” “可不论她说的是什么,但她的确是做到了。大夏每一亩天地的麦穗,挂的比以往更为丰厚。沉甸甸的,那便是改造的成果。“ “并且她还有许多在武器上的想法。她就像是天才。” “她看出了大夏国在兵力上不弱,但是在武器上,因着我大夏的所在位置。铁矿并不纯净,所以锻打出来的武器,始终是不够坚硬和锐利。” “在战场中,极为容易落了下成。” “你母亲,觉得原材料已经没有了可调整的余地,于是,她自己画了图纸。与本国的工匠,制作出了名为‘复合弓’的东西。” 第136章 过分炸裂 安文帝说到兴头上,直接在条案上翻找了起来。 很快抽出了一张卷轴,随着那卷轴被一点点的展开。里面一副弓的制作图纸便是出现在了裴舒面前。 这个弓的造型很奇怪。 样式与自己记忆中的弓有八成像。 但是其中却有许多镂空的地方。裴舒猜测着。将弓身镂空可以将这柄弓的重量给卸去不少。 而在这柄弓的上下两端,都有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即便是如裴舒这般见多识广,一时也猜测不出,这两个圆形有什么作用。 安文帝一脸兴奋的道:“这把“复合弓”的制作和构思都极为巧妙。” “你可看着这两个圆形的东西?”安文帝手指指着那圆形的东西:“这个按照你母亲的话所说,这叫做齿轮。附带上此物,即便是小女子,也能够轻易的将这把弓给拉开。” “在这两个“齿轮”的作用之下,射出去的箭,穿透力和箭所能达到的距离,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裴舒宛如像是听天书一般,这种种神奇远超了她所能想象的。 难怪隋仪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说过,自己是没有才能的人。 若是自己有母亲一半的才能,她也不会被王氏给揉捏在掌心之中。 安文帝一脸的期许之色,回忆着过往的美好。 “那是与朕最为好的时光。因为你母亲的帮扶,让朕很快的便是做出了实绩。得了民心,朕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继承大统。只不过……当朕登基之后,朕与你母亲之间的矛盾,便是爆发了出来。” “朕心悦于晏芜,晏芜也同样对朕有些情愫在。” “但,晏芜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地方,便也逐渐展现了出来。” “朕登基,后宫需要充盈,尽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同时,这些也是内廷与朝堂之上,互相钳制的手段。 女子入宫,保全家荣华富贵。 安文帝也需要用这些女子背后的身家,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和臣子的忠心。 “可是,你的母亲当时与朕说,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她们异域,都是这样。” 裴舒没想到,自己母亲竟然是如此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许多说法,即便放到现在从安文帝的口中说出来,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那个异域……又是在那里呢? 她竟然都有几分向往,想要去瞧瞧母亲所在的异域是什么样子。 安文帝面上多了几分落寞:“自从朕与你母亲说过,她提的要求,朕做不到的时候。朕便能察觉到。朕与晏芜之间的情分便是淡了许多。” “她不做皇后,也不要任何位份。在宫中待了些日子,忽然与朕说,想要去边疆战场看看。若是还有她所能做的事情,想再为大夏的安宁,做些事情。” “当时,朕也刚刚继位。边疆正是不安宁的时候。朕也想着,晏芜若想出去走走,也不是坏事。或许等晏芜再回来的时候,她便能够理解朕的无奈。” “但……这一去,连朕都没有想到的是。晏芜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与裴无涯成了亲。” “她与朕说,裴无涯答应过她,只要晏芜还活着的时候。他便不会给自己纳妾。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舒回忆了一下,即便裴无涯对她向来苛刻。 但是按照府中纳娶的名册记录上来看,在母亲过世之前,整个裴将军府中,的确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光是在誓言这一项上,裴无涯的确做到了。 只是向着这条路往下想一想,裴无涯对自己的态度,王氏对自己的态度。 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 母亲与皇上的那一番旧事,单只是听皇上说,便觉得唯美旖旎。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消息传来传去,便多了几分谣言在其中。 裴无涯对自己的态度这般恶劣,想来是以为自己母亲与安文帝陛下有染生下的孩子。所以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都带了些厌恶。 至于王氏,想来是在母亲的手下,吃过几次瘪。 心中颇有些怨恨,所以才事事针对自己。 裴舒拱手;“多谢陛下为臣女解惑。臣女感激不尽。“ 安文帝说了太多与曲晏芜有关的消息,整个人也好似沉浸在回忆中。 瞧着裴舒,神色也是颇为温柔。 只是瞧着瞧着,安文帝心中猛然升起了一个念想:“你可记得你的出生年月?” 裴舒点头:“臣女记得。” 安文帝向着一旁的公公,挥了一下手:“去给嘉柔县主赐下文房四宝。让嘉柔县主将生辰八字提写下来。” 裴舒看着面前端来的纸笔。耳边响起安文帝的话;“你毕竟是故人的子女。朕舍不得你受苦。你且将八字写下。你的婚姻大事,朕会为你留意。“ 裴舒提起笔,吸饱了墨汁。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瞬间落在纸上。 安文帝看着宫人呈送上来的字迹,心中却是在算着。 这不算还好,这一算,竟然与晏芜最后一次与自己同房的时间能够吻合的上。 安文帝心中猛然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说……裴舒有可能是…… 压下心中的激动,皇室血脉极为宝贵,认祖归宗的事情也极为复杂。光凭一个生辰,还不足够。 若是要重新认回裴舒,他还得再搁置搁置才行。 接下来的话,便是聊到了在林浣县之行上,所遇到的那些杀手。 裴舒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本来面目,全部都说了一遍。 唯一隐没下来的便是……那箭蔟上,带着的太子府上的印记。 宫中人多眼杂,说不定,今日他在这里说下的事情。 只需要转眼的功夫,便会弄得整个皇宫之中,无人不知。 她必须要有所隐瞒,如果被太子那边知道,恰好太子真的就是幕后之人的话。那些箭蔟只怕很快就会被消除的一干二净。 但,此事只要皇上真的派人去查了。 这种过分显眼的东西,也不可能瞒得住去追查的万礼司众人。 安文帝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朕知道了。” 第137章 贤妃有请 安文帝神色凝重。 “此事,不论是你还是那些已死的皇家亲卫。也都该有个交待,毕竟这无异于是对皇家的挑衅。朕会让隋仪景好好去查这件事的。不论最后如何,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裴舒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那臣女在此先谢过陛下。” 这话的意思,似乎更多了几分值得深究的意思了。 一个交待……而不是真相。 也就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的确是太子,那么安文帝说不定会为了保下嫡子。 另找了替罪羊来了却此事。 一切都是看值得或者不值得而已。 安文帝将裴舒留在殿内,又是聊了一些话。直到有太监进来传话,有官员要前来拜见,裴舒才是行了礼,退出了乾清宫。 领路的公公,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嘉柔县主,那老奴给你引路出宫。” 刚刚在殿内,这位县主和安文帝的对话。他们在殿外候着也听的七七八八。 对于这位县主,更是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裴舒摆了摆手,面上是得体的笑:“多谢公公好意。不过我身边的小安子以前便是在宫中当差的,出宫的路他也熟悉。我让小安子引路便是了。” 两人走出去一些。 裴舒望了望天色,终究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来。 小安子:“县主这是怎么了?” 裴舒:“我以前只觉得母亲陌生,现在从陛下口中听来。我母亲竟然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只是……她的结果似乎算不得好。父亲因为陛下的缘故,想来成婚之后便对母亲一直心怀怨恨,这才酿成了母亲的悲剧。” 从安文帝的叙述中,母亲当真是与她们每一个女子都不相同的人。 她聪明过人,她敢于去爱,也敢于追爱。 这样的人,也是陷入了爱情之中,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真正促成了她一生悲剧的两个男人却都还活的安安稳稳。 小安子沉吟了片刻:“小姐信了陛下的话?” 裴舒稍一愣,旋即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身为帝王,口中所言能够十分话中八分真便是不错了。而且我刚刚想到另外一个事情,倒是让我对陛下的话,更是少到了信七分了。” 小安子:“县主是指什么?” “因为督公。”裴舒道:“在陛下所言中,看似提到了母亲的方方面面。但是……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督公。” 裴舒无法忘记,在林浣县的那一夜。 隋仪景咬着自己肩头时,说出的那一番话。 他对于曲晏芜的恨,她真真切切的感受着。按理来说,有这样恨意的一个人,不应该是完全不被提及的存在才是。 “你可知道,督公和我母亲之间的事情?” 小安子一脸惶恐,连忙道:“奴才不知,奴才也从未听督公提及过。” 裴舒撇了撇嘴,想来也是。 能让隋仪景这么恨意滔天,想来自己的母亲在隋仪景的身上做了许多让他难以释怀的事情。那些事情总归是让隋仪景不愿开口提及的事情。 裴舒和小安子走出乾清宫一些距离。 忽的,在一道宫门前,一个宫人站在宫门侧,见到裴舒和小安子走过来,面上带了几分笑,好像是在这里专门等着她们似的。 那一身宫装,在寻常宫女身上也难见到,更显富贵华丽些。 应当是那个宫中主子的贴身宫女才是。 宫女向着裴舒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县主,县主万安。奴婢乃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白术,贤妃娘娘听闻县主今日入宫。特让奴婢来邀请县主去贤妃娘娘宫中坐坐。” 一句话,每次提到贤妃二字的时候,都刻意的加重了音量。 这是明里暗里,暗示着自己些什么吗?想要用贤妃的名头压着自己,让她不得不就范? 贤妃…… 裴舒眸色黯了黯,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 贤妃似乎正是鄢廷恩生母过世之后,过继了鄢廷恩的那一位。 裴舒看了看天色,微笑着道:“白术姑姑,今日我刚从林浣县回京。这一身灰头土脸的,去面见贤妃娘娘,恐有些失礼。如若不然,我与贤妃娘娘再约时日,改日我必沐浴焚香,亲自入宫拜见可好?” 这话中拒绝的意思,颇为委婉。 白术脸色微变,一时不知道这个裴家大小姐是真傻,还是装傻。 贤妃娘娘可是如今宫中四妃之一,被贤妃娘娘邀请,竟然还敢拒绝? “县主不必在意这些皮面上的事情,贤妃娘娘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且……贤妃娘娘前来相邀,即便是拒绝,也该由着县主亲自去说了不是?奴婢去传话,奴婢自是知道县主顾全礼法,不愿失了仪态。可若是奴婢嘴笨,将这话说错了意思。让娘娘给意会错了,这与县主不就不好了吗?” 裴舒平静的看着白术。 这姑姑不愧是能在四妃之一的贤妃身边当差的人,能够将话给说的漂漂亮亮的同时。 还能够不留痕迹的将危险之意暗藏其中。 总而言之,今日这一趟,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贤妃也一面,她是非见不可了。 今日,鄢廷恩前脚才来找过自己,说了些自以为感动的话。 后脚,贤妃又是让自己去见她。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便去见一见这位贤妃娘娘。看看这母子二人,究竟想干什么。 裴舒淡淡颔首:“既然白术姑姑为嘉柔考虑的这么详尽,那便请姑姑带路。” 白术见裴舒答应下来,面上的笑意更重了些。总归不是太蠢笨的。 三人,向着贤妃所在的藏羽宫中走去。 到达藏羽宫后,白术先是走了进去,说是先去贤妃娘娘通禀一声。 过了一会儿才是走了出来,一副恭敬的模样:“县主,请。贤妃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裴舒点了点头,走入藏羽宫的内殿。 一入殿便能闻到一股佛堂中类似的檀香,整个宫内也装饰的颇为古朴。 与裴舒所想的后妃内宫有些出入。 第138章 宫中魅影 而在那主位之上,此刻正端坐其上。 裴舒看去,那女子模样应该也就三十有余。模样不算多么的美貌,但却带着几分温柔的神色。 鬓发间的装点也只以玉色加持,身上着的宫装,也颇显素净。 皮肤生的极为白,手间持了一串玻璃种雕成的佛珠。在那莹润的绿色映衬之下,更显皮肤白皙。 坐在那里的模样,有几分看破红尘的观音之像。 裴舒心中却没有被贤妃这慈悲的表象所迷惑。能够坐到四妃之一的人,没有一个是手上干干净净的。 且,倘若贤妃真的是这样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身边的宫人,又怎么会是那般仗势欺人的模样。 裴舒向着贤妃行了一礼:“臣女裴舒,见过贤妃娘娘。贤妃娘娘金安。” “何必这般拘谨。\"贤妃的声音如春风和煦,让一旁的白术赐了座,同时上了茶水和糕点。 裴舒浅浅饮了一些,只是一口,便尝出这是极为难得的花茶中的御前贡品——寒潭落雪。 入口清冽,阵阵花香在唇齿间久久萦绕不散。且一抿唇,香甜之味便又从口中上涌,极为难得。 按照品级,这寒潭落雪在后宫中,是只有皇后每年才能得了一斤的量。底下的妃嫔基本没有可能得到。 若说是皇帝龙颜大悦赐下的赏赐,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么金贵的香茶用来招待她这样一个武将府中的嫡女,似乎……有些花费的太大了。 贤妃自裴舒入了殿中开始,便一直注意着裴舒的一举一动。 关于裴舒的传闻,她听过很多。有好有坏,但那些她都没有亲眼瞧见过。如今自己眼见为真。这裴舒的仪态倒是挑不出任何的错漏。倒是有几分嫡女的模样。 可一想到,鄢廷恩与自己说心悦裴舒之时,她还是有几分不痛快。 那是鄢廷恩第一次敢对自己表露出驳斥。 她也是第一次从鄢廷恩的眼中看到了对某个女子,发自内心,真正的喜欢。 在没有见到裴舒之前,她只当裴舒是京城中那些铆足了劲想要攀龙附凤的贵女罢了。现在瞧见……倒好像又不是…… 但能够让鄢廷恩对她这般上心,若说没有几分手段,她也是万万不信的。 她当初因着身子的缘故,一直没有能够怀上子嗣。所以不得不过继了鄢廷恩在自己膝下。 她用心的培养着鄢廷恩,只想着鄢廷恩日后若有发达的一日,她也能够乘着这阵东风,能够再得了好处。 既然鄢廷恩自己畏畏缩缩的不敢向这女子提了亲事,那便是由她来办成此事,当做是她送给鄢廷恩的人情就是了。“ “你是叫裴舒?” 被提及姓名,裴舒点头:“是。” “生的真是不错,且仪态大方,模样灵秀动人。这一颦一笑都招人喜欢。本宫听说了,你一直心悦于本宫的恩儿是吗?” 裴舒脸色猛然的一变,连带着在一旁的小安子表情都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裴舒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意消失的荡然无存:“回贤妃娘娘的话,那些只不过是传言罢了。这些空穴来风的事情,当不得真的。” “传言不会无缘无故而起不是吗?”贤妃温和的笑着。 那种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人即便想要发怒,都找不到使劲的地方。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落不得实处。 “想来,县主对恩儿是的确有过爱慕之情,才会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不是吗?本宫是个良善之人,不想眼瞧着一段上好的良缘就这样被毁了。其实,本宫可以去向皇上请旨,让你成了恩儿的侧妃。” 裴将军府的门第终究不算太高。 若裴舒只是鄢廷恩喜欢的玩物,那赐个侧妃便顶破天了。 待日后,有更出挑,更能为鄢廷恩使劲儿的女子出现,再娶为正妃,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裴舒听着贤妃说的话。 侧妃…… 呵,在自己遇到鄢廷恩的时候,她还能够成为鄢廷恩的正妃。 如今在贤妃的面前,自己只能够成为侧妃了。 裴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贤妃娘娘许是会错意了。”裴舒不卑不亢道:“臣女既说那些话是传言,便表明臣女对殿下未有丝毫男女之情。莫说是侧妃之位臣女瞧不上了。既无情愫,即便娘娘愿意许给臣女的是殿下的正妃之位,臣女一样瞧不上。” 裴舒起了身,又是向着贤妃行了一礼数:“娘娘,臣女今日一回京城。便入了宫,还未回府上与家中父母问安。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臣女便不在宫中多留了,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没有再看贤妃的脸色便是走出了宫殿。 小安子跟在后面,带了几分调笑道:“县主这般不给贤妃娘娘面子,难道不怕贤妃娘娘日后报复?” “不怕。”裴舒面无表情道:“若想不得罪贤妃,按照她的意思,唯有我嫁给鄢廷恩才行。既然是这样,那早晚都是要得罪的,避不开的。” 小安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裴舒的身后,向着宫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快要走到宫门前的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了白术的声音:“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走了。快拦住他们。” 出宫的宫门前,侍卫听到宫人的叫喊声,也是将正准备出宫的裴舒和小安子给拦了下来。 裴舒回头一看,发现追赶着前来的是白术,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看来……她是真将这位贤妃娘娘给得罪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宫,这绊子已经使到了身前了。 白术喘着气跑到侍卫面前,一副连连感谢的样子:“多谢侍卫大哥,帮我拦下了县主他们。” 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白术姑姑,这是发生了什么?拦下县主他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贤妃娘娘有请?” \"有请?\"白术冷哼了两声:“那自然是有请,贤妃娘娘请了县主过去说话。谁曾想却丢了东西。” 第139章 过分放肆 丢东西? 宫门前的侍卫闻言,脸色一变。 白术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是裴舒偷了东西吗? 裴舒定定的瞧着白术,问道:“敢问白术姑姑,贤妃娘娘遗失的是何物?”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娘娘身边从不离手的那一串滴水万象玉佛珠串了。若是旁的小物件少了也就少了,总归是不值钱的东西,不必这般的大动干戈。” “可偏偏是这个,那可是娘娘最为心爱之物。娘娘自从礼佛以来。日日持在手边,从不离身。所以不见了,必然是要找回来才行的。” 一旁的内宫巡查侍卫都统听着白术的话,对于那滴水万象玉佛珠串有些印象。 贤妃娘娘一心向善,与佛有缘。 陛下感念贤妃娘娘心诚,特地让人去了万佛寺,请佛缘深厚的方丈亲自为贤妃娘娘所做,且亲自开光。 在贤妃娘娘生日的那日,特地送给贤妃娘娘的生辰之礼。 单论这滴水万象玉佛珠串已经是极为贵重,更何况是陛下亲自赠送,那意义更是非凡。 裴舒轻展笑颜:“所以,白术姑姑不辞辛劳将我给拦下。是觉得我偷了贤妃娘娘的玉珠串?” “县主慎言,奴婢也不敢妄言。” 白术端的是一脸担忧害怕之色:“奴婢怎会这么想。只是如今娘娘宫中的确不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整个藏羽宫此刻都只准进不准出,人人都要查找呢。” “县主毕竟刚刚,也从藏羽宫中出来。即便是为了自证清白,也还请不要为难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才是。” 说罢,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裴舒。 却发现裴舒的面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依然是那样一番淡然神色。连唇边勾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难道真的不怕吗? 或者说……这位裴舒其实并不聪明?想来也是,这位裴家小姐,再如何的聪慧,也不过就是个宅院中的小姐罢了。 没有见过宫中的手段,那里会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 今日,裴舒若是和她回了藏羽宫,那便定能将她偷盗之事给坐实。 若是裴舒不与她回去,那这罪名还不是任由她们栽赃,同样要让裴舒名声尽毁。 眼瞧着裴舒微微侧头,似乎和一旁的小安子微微耳语了什么。 裴舒在回过头时,向着白术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去藏羽宫一趟。毕竟我也不想白背了莫须有的名头。那么贵重的东西,定然要找到,才能让人安心。” 白术虽好奇刚刚裴舒和小安子说了什么。 但眼见裴舒答应,也没再去想太多。一心念着,先将人带回藏羽宫再说。 “县主请。” 此事牵扯宫中各方众多,巡查都统安排了人在内宫中寻找之外。 也跟随着裴舒和白术一行,向着藏羽宫去了。 刚刚进了藏羽宫,便发觉着宫中,还未入内殿,便发现气氛好似有些不同了。 藏羽宫中侍候的宫人,都低垂着头瑟缩的站在院子里。 正殿的殿门前头,摆了一张铺了软垫的大椅。 贤妃正坐在其上,一眼瞧过去,那手腕上挂着的那一串翠绿的佛珠当真是没了踪迹。 虽然做了闭目养神的模样,但面上已然少了初见时,那还伪装着的慈眉善目。眉宇间笼着一份隐隐的怒气。 不过,裴舒还在这宫中,看到了另外一人——鄢廷恩。 鄢廷恩站在贤妃身侧,看到被带进来的裴舒,神色更是复杂了几分。 在宫中与裴舒分别之后,他便去了鄢廷骋所在的宫殿,与其商讨了一下最近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想着做下一轮安排。 两人一边聊着的功夫,也是提到了贤妃。 鄢廷骋提及,虽然贤妃不是她的生母。但名义上却是他的母妃。 如今父皇对于人伦纲常看得颇重,鄢廷恩去贤妃宫中探望的次数应当频繁些,好让父皇能对鄢廷恩能更多几分好的念想。 鄢廷恩对于贤妃,他自认为表面功夫做的还算不错。 他过继到贤妃膝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事。若说让他真的将贤妃当成自己的生母看待,心里终究是隔了一层。 不过,若论演戏的话,他也得心应手。 出了鄢廷骋的宫殿,鄢廷恩看着天色还尚早,便想着去贤妃的藏羽宫看看。 一入宫,便听到了贤妃正在发火。 如今看着裴舒被请过来,即便他还不清楚事情全貌,却也隐约能够将事情给猜的差不多了。 “瞧见了,所以心疼了?”贤妃没有睁眼,声音冷冷的:“不过本宫已经替你试过她了,她对你没有心。” “本宫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心思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如果不能为你所用,那么毁掉她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鄢廷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才是道:“母亲,孩儿不需要你这么做。” “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那么为自己的孩子谋划有什么错?” 贤妃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慈悲众生的悲悯神色,可是眼中却没有众生,只有欲念。 “而且,你很少会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本宫不想她成了你的软肋,那样会成为别人掣肘你的手段。所以……即便今日她没有将本宫惹恼,本宫也同样要她死。” 鄢廷恩唇抿的极为紧。 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又缓缓松开…… 罢了,先非说的也是。 不能够被自己所用的人,那便不如就死了好了。起码,不会站在与他对立的位置。 裴舒向着贤妃行了一礼:“见过贤妃娘娘。” “起了。”贤妃带着笑:“倒是惊动县主了,只是那佛珠串实在是本宫极为贵重之物,本宫不能不在意,所以若是有所冒犯的话。还请县主多多包涵。” 裴舒还没做出反应。 贤妃已经是脸色猛然一变:“来人啊,给本宫搜身。” 裴舒猛然皱眉。 搜身? 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搜她的身?那她的名声也被,挥了。 第140章 不想让啊 一旁的宫人听了贤妃的话,一下子便是围了上来。 裴舒大声呵斥着:“你们胆敢?我乃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岂能容尔等染指?” 小安子也是立在了裴舒的身前。 一言不发,甚至面上含笑。但那笑落在众人的眼中,却都有些脊背发凉。 谁人不知这位小安子可是隋仪景身边,曾经最得力的人物。 又是从万礼司出来的人物,手上说不准还会什么功夫呢。 贤妃倒不怕裴舒闹,怕就怕裴舒不闹。只有事情闹得越大,等着裴舒偷盗她的佛珠玉串的事情被坐实了。 才能用这流言蜚语,将裴舒给生生逼死。 眯缝着眼,瞧了一眼暗暗退至一旁的白术。白术点了点头,贤妃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暗中栽赃这种事情,白术做起来可是神不知鬼不觉,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心中安定。 贤妃一下也是站起了身:“大胆,本宫也是皇上亲封的贤妃。今日丢了这般重要的东西,按令搜查合情合理。你胆敢拒绝?莫不是你做贼心虚?” 裴舒也不退让:“贤妃娘娘,您应当很清楚。我今日来娘娘宫中拜访,您居上位,我坐于客位。臣女连贤妃娘娘的身边都未亲近过,又如何能取走了娘娘的玉佛珠串呢?” “是吗?怎么本宫和县主所记得的,有些不同呢?” 贤妃似是在回忆:“本宫见你,便觉得欢心。想与你亲近。你当时还说本宫手上的珠串别致,本宫将那佛珠串递到了你身边一瞧呢。殿内那么多人,难道本宫还能言谎?” 贤妃看向院子中站着的宫人,缓缓问道:“你们中,也有刚刚在殿内伺候的,你们可说说。是本宫记错了,还是县主记错了?” 话音刚落,站在贤妃那边的声音便是响起。 有了第一个,便是有了第二个。紧接着,整个殿前站着的人,都是纷纷附和着。 裴舒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回忆起了前世,自己在定宁公主府上的时候。 似乎有许多次,也是这般用众人之势,逼得她去认。 逼得她去背上不属于她的过错,然后用各种羞辱的手段去折辱她。 果然……有权就是好。 手中握着权力,便能够指鹿为马,便能够三人成虎,便能够一言夺人性命如同取乐。 只是可惜了,她这辈子,可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 贤妃见裴舒不说话,又是道:“你们还不将她给本宫搜身?本宫的玉佛珠串定然是在她的身上,谁先找着了,本宫自有赏赐。” 宫人们闻言,正要一拥而上。 外头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贤妃有些意外,皇上怎么来了…… 安文帝和皇后入了宫内,一进来便是瞧见这一番热闹动静:“怎么了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演武堂搬到内宫来了呢。而且朕还听到,要搜嘉柔县主的身?这是真的吗?” 贤妃i凄凄哀哀地跑了下来,眼泪也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顺着那皎白的面孔流了下来。 那模样,任谁瞧见了,原本的火气都要消下去三分。 贤妃哀哀地跪着:“陛下,属实臣妾着急上火,一时没了脑子。只是那滴水万象玉佛珠串是皇上送给臣妾最为珍贵的物件。那东西忽然不见了踪迹,臣妾实在……实在是……惶恐不安啊。” 说罢,又是低垂着头,不住地抽泣着。 那若风抚柳的模样,好像哭得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了一般。 皇后在一侧,眼中闪过几分冷漠之色。 这贤妃的过往,她怎么会不知道。也是个心狠手辣,惯会演戏的主。 年轻的时候,没有少靠着自己娇艳的模样在安文帝面前争宠。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伤了宫胞,让她无法怀上子嗣。再加上随着宫中不断有新人入宫,她也渐渐年老色衰。安文帝的宠爱再难分薄到她身上,在宫中可是被冷落了许久的光景。 忽然间,这贤妃改信佛了。 宫中的装饰摆件也变得颇为古朴,开口闭口便是佛法讲义,一心只为天下祈福。 那股与世间断绝一切的出尘模样,倒也让皇上对其多了几分高看。 不过,这也就只是一种笼络圣心的手段罢了。 贤妃不愧是心思活络的人物,知道靠子嗣和安文帝的宠爱,都不能再保她的荣华富贵,便换了一条路。 偏偏这条路,她还走得极为顺畅。 真是让她看着,便觉得厌烦得很。 安文帝听完贤妃的话,又看向了一边的裴舒:“裴舒,你对此事怎么看?” 今日在乾清宫一会,因着曲晏芜的缘故,对裴舒他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关怀之意。 心中下意识的也相信,裴舒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裴舒上前一步道:“陛下,贤妃娘娘关心则乱,臣女可以理解。不过随意冤枉栽赃与臣女头上,臣女同样不认。此事,臣女不曾做过。” “若是世间一切,只凭一张嘴便能断出黑白是非。那倒是能省却不少功夫。” 贤妃步步紧逼:“当时,你与本宫的佛珠串离得最近。那珠串不见踪迹,定然与你有关。” 贤妃道:“县主,我知你在闺阁之中,定是没有见过这般奇珍异宝。一时动了贪念,本宫可以理解。这偷盗至宝,按照宫中规矩,可是要仗刑至死的啊。若是县主现在自己拿出来了,本宫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算了。” 裴舒心中冷笑了两声。 好一个就这么算了,不愧是在宫中沉浮这么几许的人物啊,只是寥寥几句,便好似将她的罪证都给坐实了一般。 还就这么算了…… 恐怕,若当真是她所拿。那么她一旦拿出那串佛珠。 贤妃定然还有后话在等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她恐怕要让贤妃的一盘好算计落空了。 “那目前瞧来,臣女嫌疑最大。若要证明臣女的清白,唯有搜身了,是吗?” 众人一愣,又是纷纷看向了裴舒。一时不知道裴舒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141章 互相栽赃 “那便是不劳旁人了,与其让旁人对我动手动脚,还是臣女自证清白为好。” 话音落下。 裴舒已经解下了身上的外衫,在空中利落的抖动了两下。 除了衣裙上本身就缝着的各色装饰物件,在空中叮叮咚咚相撞发出声音之外,便也没看到有玉佛珠串掉下来。 一件两件,接连着解下的几件外裳。顺带着将鬓发间的钗环也一一褪下。 让人们猜测着的,可能藏了东西的地方,全部都一一展现在了人前。 片刻后,裴舒身上还穿着的,只剩下较为贴身的中衣。 一身如雪一般的中衣,一头黑发没有丝毫的束缚,任由长风吹拂。倒是更衬出几分傲骨来。 贤妃从头至尾,面上悲鸣,眼眸蕴满了冷意,瞧着裴舒的动作。 只是……怎么会没有?从第一件外裳脱下来开始,直到只剩下了一身中衣站在那里,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过那串佛珠的踪迹。 难道,白术没能将东西放到这贱人的身上去? 贤妃不动声色的向着白术看了一眼,白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亲手将那佛珠串,趁着自己与裴舒贴近的空档,已经放在了裴舒的身上。怎么会找不到东西了呢? 难不成是裴舒在路上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劲,将那佛珠串给扔出去了? 应该不会,跟着一同来的,还有内宫巡查都统。 即便她没留意到,不可能巡查都统也什么都没瞧见。 对上贤妃那问询的神色,白术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贤妃面色冷凝,心中只觉得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原本要让裴舒在众人之前被搜身,偏偏她是在陛下面前,自解衣裙正了清白。 这件事情注定只能够这个殿内的人知道而已,若是传出去了。反而会将灾祸牵引到她身上。 现在,连那东西都未能找到,甚至还不知道那佛珠串去了何处? 那她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裴舒面上镇定之色,看着安文帝和皇后:“陛下,如今臣女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再藏东西了。也未见到那佛珠串,这可证明臣女的清白了?” 安文帝点了点头:“你本就清白,朕从未怀疑过你。” 眉眼中闪过几分温情:“如今天寒,快些将衣裳穿上。” 贤妃是极为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只是凭着安文帝这简单的两句,她便察觉出来,安文帝对于裴舒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安文帝本薄情,对宫中的后妃也从未有过过分宠爱于谁过。 所以,对于一个入宫不过几次,面圣更是不过一两次的女子。安文帝怎会是这般温情脉脉的模样? 看来,安文帝和这裴舒之间,定是还有些别的什么,她不曾了解的东西。 贤妃正在想着这里面的事情。 安文帝开口道:“贤妃,向嘉柔县主赔礼道歉。” 贤妃有几分不敢相信的仰头:“陛下,臣妾只是因为太过看重那串佛珠,毕竟那是陛下送给臣妾最宝贵的东西……” 安文帝神色却是冷冰冰的:“即便你再如关心则乱,但你的做法却始终是欠缺妥当。你身为四妃,且呈的是一个贤字,自然该有贤良之姿。该做为表率才是。” 院子中一片寂静,裴舒看着贤妃。 贤妃一口贝齿几乎被她咬碎,只是,这番话是从安文帝口中说出来的,她只能屈从。 贤妃向着裴舒行了一礼:“县主,是本宫冒犯了。” 裴舒心中冷笑着,她看得出贤妃心中的不甘,还有此刻她那恨不得将自己给生吞活剥的心。 不过…… 既然你能使的手段,已经使完了,那便该我还击了。 裴舒一脸温和的笑意:“贤妃娘娘丢了东西,臣女能够体谅。只是贤妃娘娘似乎忘了一件事。刚刚娘娘说,娘娘将珠串拿给臣女看,但当时身边还有另一人,便是白术姑姑啊。” 贤妃被裴舒的眼神看得发毛,那是一种冰封万物的寒意。 让久居高位的贤妃,一时间都有些被震住了。 过了一下才是道:“县主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说,是本宫身边的白术偷了那珠串?” 贤妃道:“县主此言可就有些荒唐了,白术是本宫身边最贴身的人。本宫最信的过她,绝无可能是她。” “贤妃娘娘,连她的身也搜过了吗?” 此话落下。 殿内众人一瞬间都看向了白术,白术被这样像是众矢之的的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贤妃有几分语塞,她怎么可能会安排人去搜白术的身。毕竟为了栽赃裴舒,那佛珠串,当时就交给白术带着呢。 安文帝摆了摆手:“既然没有搜过,那查一查便是了。总归连县主的身都已经搜过了,再都搜一个也是搜。” 刚刚说完,内宫侍卫便是向着白术围了过去。 白术被那架势给吓着,脚下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众人便是瞧着有一串绿油油的东西正好从白术的腰身中掉了出来。 小安子眼疾手快,衣袖一甩,将那即将落地的东西给接住了。 众人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贤妃娘娘那串,从不离手的滴水万象玉佛珠串吗? 白术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明明将东西已经脱手,怎么会一回神,这东西又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小安子冷笑了两声:“原来还真是“家贼”所为啊,奴才以前还在督公身边当差时,就听着一些宫人们说过。主子身边好东西颇多,那些奴才心黑的,便是会乘着主子不注意,便偷个一两件出去变卖。” “奴才以往还觉得,这被逮着,可就是要掉脑地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做,没想到今日却见着真的了。” “白术姑姑还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还想着要将此事栽赃到县主的头上。此等险恶的用心,真是可见一斑啊。” 白术有些不知如何辩解,开口半天只是道:“不,不是的。奴婢没有偷……” 裴舒睫毛如蝶翼般,颤了颤。 再抬眸,一滴泪落下。 第142章 我要反击 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呢? 那就看谁的演技更好就是了。 眼泪顺着裴舒的脸颊落下,透着怯生生的模样:“白术姑姑,为何?为何要这般坑害与我?即便这佛珠串价值连城,只要姑姑能够将东西送出宫去,便能够换得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姑姑却将我当做垫脚石来踩,会不会用心太狠厉了些?“ 她定要将白术贪恋富贵,偷盗主子首饰的罪名给坐实。 贤妃有几分紧张道:“这……这可能是误会。白术是臣妾身边最为听话的丫头了,臣妾相信她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娘娘万万不可被这等刁奴再蒙蔽啊。”裴舒开口,模样是一番情真意切,把贤妃的话都给堵在了喉头里。 裴舒道:“臣女也听过贤妃娘娘的善名。娘娘常年礼佛,心地善良。可若是让底下的人,借了娘娘的善意生事,那便是在纵恶啊。” “娘娘看重这串佛珠,日日佩戴从不离手。自然也只有最为亲近娘娘的人,才能够接触到这串佛珠。那阖宫谁不知道白术姑姑是娘娘最亲近的。即便娘娘不愿意相信,但现在事情已经摆在面前,娘娘也莫要再骗自己了。” 安文帝表情严肃,也看向贤妃:“贤妃啊,朕记得你以前也是个聪明之人。怎的会被这样的一个丫头给利用到这般地步?” 贤妃:“臣,臣妾……” 安文帝赫然道:“来人,将这胆敢欺主的刁奴给朕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白术听着安文帝的话,膝盖一下子软了,连站都站不住了。 五十大板……那打完了,她真的连命都没有了。 哭嚷着,向着贤妃伸出手去:“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没有做过啊,奴婢是被陷害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当真吗?”裴舒惊疑着。 裴舒道:“你是被谁所冤枉的?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此处。只要你能说出陷害你之人,陛下和娘娘定会替你做主的。” 白术知道是裴舒做的手脚,可是她拿不出证据来。 而且她也听出裴舒这话中的意思,要么是她攀扯更多的人出来,要么就是将贤妃的事情交待出来。 可不论是那一种,都只会让她死的更快罢了。 裴舒眼睛眯缝着,她知道白术一定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可是……按照她的猜测来看…… “奴,奴婢……不知道是谁陷害我的。” 裴舒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看来她定然是还有些许把柄在贤妃的手中。 安文帝听罢,冷笑着:“哼,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吗?还不赶紧将人给拖出去打死?” “好热闹的藏羽宫啊。”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隋仪景带着人正缓缓走过来。隋仪景的风姿果然与京城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摇曳生姿,只是走动,都像是修炼了千年的精怪。每一步都透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魔力。 身上披着的那一件孔雀金羽披,在阳光下散发着奇异又绚丽的颜色。华贵又神秘。 隋仪景的眸子也看到了在院子中,只着了一身中衣的裴舒。 “这不是嘉柔县主吗?这一身在这快入冬的时候,不觉得寒凉吗?” 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那件孔雀金羽披解了下来,披在了裴舒的身上。 裴舒一瞬间被一股熟悉的味道给包裹,莫名的有几分安全感。 不过……冰冰凉凉的。 果然是老怪物,就不像人。这孔雀金羽披上,竟然一点属于人的体温都没有。 裴舒福身:“多谢督公。” “不必。”隋仪景一根手指竖在唇边,一笑:“本督只是瞧见陛下对你似乎颇为优待,本督怕皇上心疼罢了。” 安文帝点了点头:“隋爱卿不愧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啊。” “只是,爱卿这几日不是在休沐吗?今日怎么进了宫来?而且来的恰好就是藏羽宫,可是在宫中也听到了些许的传言,所以特地来看热闹的?” 隋仪景拱手:“看热闹自然不是。微臣今日入宫就是为了藏羽宫而来的,而且也是要见贤妃娘娘,有些话要问上一问才是。” 皇后蹙眉:“询问贤妃?” 谁人不知道隋仪景是活阎王,走到那里向来都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的。 难不成贤妃有什么把柄落在隋仪景的手中了? 只是,隋仪景的万礼司管的是朝堂上的事情,贤妃是后宫的宫妃,有什么事情,竟然需要隋仪景来后宫问话的? 贤妃也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向隋仪景时,虽然隋仪景是笑着的。但被那眼睛一看,就有种被千万锋利的刀刃给存存凌迟的感觉。 将眸光移开:“不知督公前来所为何事?” 隋仪景侧身,拍了拍手:“来啊,将那两个人给带上来。” 隋仪景身后的宫人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很快在两个万礼司之人的押解之下。 有两个身着僧袍的和尚,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对着这两个和尚的膝盖窝踹了一脚,两人便是直直的跪在了众人面前。 两个和尚都生的肥头大耳,一个个圆滚滚的肚子像是塞了西瓜似的。嘴里被塞了破布,还呜咽着声音。表情满是害怕。 院子中的众人看着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贤妃仔细的看清了两人的模样,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直维持着的镇定模样,也有些维持不住了,看着有几分慌了神。 皇后也是察觉到了贤妃的表情有些怪异:“贤妃妹妹,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啊。而且看着这两个和尚,神色也有些莫名。难道妹妹是认识这两个和尚不成?” 贤妃张了张嘴,很快就是冷静了下来:“臣,臣妾怎么会认识这两位大师呢?臣妾日都是在宫中礼佛的……” “哦,是吗?” 隋仪景故意拉长调子,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这两个和尚不是这么说的。” 第143章 歹毒妖僧 “将他们两个恶奴口中的东西取出来,让他们在寺庙中所说的话,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都再说一遍,” “顺便……”隋仪景一顿,瞧了一眼贤妃;“正好也可让贤妃娘娘好好辩一辩,究竟认不认识这两个妖僧。“ 一旁站着的宫人见状,上前将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口中的抹布给取走。 两个和尚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就看向了贤妃,面上满是渴求:“姐姐,你快救救我们。我们再也不想回万礼司中了,我们要是再回到那地方去,定然是没命再出来了。” 皇后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贤妃,她对于这个如同毒蛇一般狡猾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念头。 如今这个局面,她随不知道贤妃是走了什么霉运。 一天之内,竟然像是所有倒霉事都找上来了似的。 但这种不用脏她的手,就能够让贤妃失势的事情,她自然也是乐于做的。 “贤妃,这两个和尚竟然称呼你为姐姐?难道你一心信佛,这两个是你在梦中的时候,佛祖给你送来的连襟吗?” 贤妃一向平淡如水的表情,此刻也有些扭曲,但还是陪着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只是佛祖座下万千信众之一,佛祖又怎么会与臣妾托梦。至于这二人……”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啊!” 其中一个和尚眼见着贤妃又是要否认他们的关系,连忙开口道:“姐姐,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你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瞧着我们死呢?” 安文帝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怒意,快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蕴了一丝笑,看向隋仪景:“爱卿,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隋仪景模样懒散,丝毫不像那些朝臣在安文帝面前的那副拘束模样。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蔑君王的姿态,每日能收到前朝几百本批斗他的折子。 不过隋仪景,也从来不放在眼中。 只让宫人将东西全部拿出去,一把火烧掉。 “陛下,近些日子。京城之中流传出,一些香客去京城北边的正光寺上香,却被寺庙中的主持拦住,要他们多多捐上香火钱。不捐或者捐的少了还不行,轻则被轰出寺去,重则便是被寺庙中的和尚,围着毒打一顿。”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寺庙中偶有前去上香的女香客,不见踪影的情况。且都是生的貌美,家世穷苦的人家。” “那些人家,以为是在山中遇上了山里的野兽,被叼了去。一开始还无人在意。但这事情却不是偶尔发生,一个月便是发生了十数起。” “事情传到万礼司中,微臣觉得其中颇有蹊跷,便派人前去查探。这一查。才发现,这恶事竟然都是这两个妖僧所为。” 安文帝一震:“什么?竟然会有此等事情?” 隋仪景微笑,妖异的眸子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这还不是他们做的最恶的事情,微臣派去的人在搜查正间正光寺的时候。找到了那些失踪女子的尸身。” “她们的尸身被发现在寺庙中的一口枯井中。且在那井口上,还用一块大石头压着,石头上用金漆涂写了满满的经文。” “那些经文,微臣的人初一瞧见的时候。都以为那是什么颂人功德,往生极乐的经文。” “谁知道,请了能读懂经文的人看过。才发现那经文的内容,竟然是囚困死者亡魂,镇压她们的灵魂那口井下,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的恶咒。许是这两个妖僧也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天怒人怨。” “害怕午夜梦回之时,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女子,会化为厉鬼来找他们索命。” 院子中的众人,听完隋仪景的一番话,皆是周身都冷上了几分。 这两个看起来一脸和善的和尚,竟然做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即便是死上千遍万遍也活该。 两个和尚低着头,身体抖的如同筛糠一般不敢说什么。 贤妃脸色已经没了血色,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即便已经咬出血来,贤妃也感觉不到疼。 因为比起这点疼,她知道……若是事情已经查到了这里。 那继续往下查的话,很快就会…… “贤妃娘娘……” 贤妃猛地一震,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她知道……要来了。 即便没有抬头,她也能够感受到,隋仪景的眸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您可知道,这二人被抓的时候,口中所说的是什么?他们口中大神高喊着是贤妃娘娘的胞弟,敢抓他们,就是自找苦吃。贤妃娘娘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微臣也查了一下贤妃娘娘家世中的宗卷。却发现,贤妃娘娘是柳家的独女,并没有什么弟弟可说。唯一能称的上弟弟的,便是您母亲有个姐姐,恰好有一对双生子。” “只是这两人,当初便因为当街驾驭马车,故意碾死了一户农家的一家三口,以此为乐。早就被列为了通缉逃犯了。” “这些年来,朝廷派了不少人在追查呢。一直没有找到踪迹。难道说……这二人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正光寺的和尚。并且躲过朝廷那么多人的追捕,都是拖了……娘娘的福?” 贤妃几乎是下意识的,连忙摇了摇头:“没有,不是的。臣妾不认识他们,臣妾从未见过他们两个。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本宫……” 此刻,她心中真是恨极了。 当初她就不该因为母亲日日进宫与自己哭诉,她一时心软,便答应了此事。 她用自己的关系,替两人隐姓埋名,藏在了寺庙之中。 只是,他们二人在京城中的富贵日子是过习惯了。 寺庙的苦修日子对他们来说自然是难以忍耐,本想着若是做些出格之事,她稍微帮着遮掩一下便算了。 却没想到,有了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贤妃每次听到的时候,一颗心都久久难以平复。 今日,是终究瞒不住了。 第144章 狗狗互咬 “你这个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吗?” 被绑着的一个和尚,似乎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柳雅芝,你别想独善其身。我们兄弟俩,若是死了,母亲和姨母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哪怕下了地府,也要化为恶鬼,日日夜夜扰你清梦。” 柳雅芝,是贤妃的闺名。 能够知道贤妃闺名的人,必然是身边极为亲近之人。 无形间,将两人的身份又是坐实了几分。 隋仪景轻笑着,点了点头:“微臣原本还想求证些他们二人口中的话是不是真。若是假的,那污蔑攀扯皇亲又能给他们二人再添上一条罪名了。现在看来,这两人的口中,原来也是有真话的啊。” 隋仪景向着安文帝躬了躬身:“皇上,那微臣便将这两个妖僧给带下去了。微臣会好好的给他们定罪的。” 安文帝面色铁青,僵硬的点了点头:“去。” 隋仪景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裴舒。眼睛眨了一下,像是有所暗示。 裴舒愣神想了想,又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安子,小声道:“是你叫来了隋仪景?” “是子母蛊。”小安子道:“毕竟是在宫里,即便县主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也担心贤妃会以势压人。所以便是给千岁爷传了消息。” 只是,隋仪景的这一番做法,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 今日将贤妃翻出来这样的一桩大案,怕是不死,也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贤妃无力的跪在地上,茫然的抬头。 看向安文帝,似是哀求似的向着安文帝伸出了手:“陛下……臣妾……” “你还要说,你是冤枉的吗?” 安文帝声音中第一次透着冷厉的感觉:“朕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已经看不清人了,所以才会被你平时那假模假样的样子给迷惑住了。” “你竟然在背后纵容了你的两个兄弟,做出了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朕看你是空做了这幅悲悯世人的模样。实则是心肠歹毒到了极点。” “就你这般,你又怎么配当得一个“贤”字?” 贤妃听着那话,一瞬间也明白了安文帝的意思,也猜到了安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哭嚷着拉住了安文帝的裤摆:“陛下,不要啊。臣妾当时真的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才做下错事的。那并不是臣妾的本意啊。” 鄢廷恩眉头此刻已经皱成了一团,他也没有想到。 今日眼看着是母妃为裴舒所设下的一个局,怎么转眼之间,本应该跪在地上求饶的裴舒毫发无伤。 反而贤妃,却成了那个哀哀求饶之人。 贤妃是他的母妃,他本身就没有什么根基。若是贤妃再因此失势,那他…… 脚刚刚向前迈了一步,裴舒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在耳侧响起,那是刚刚好,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裴舒:“如果我是殿下的话,我就不会为贤妃娘娘求情。” 鄢廷恩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我的母妃。” 裴舒道:“正是如此,才更不应该开口。如今贤妃娘娘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后宫之事,而是蔑视大夏国法的事情。贤妃娘娘如今是大错已铸成,且坐实了。” “殿下此刻开口,不仅不能为贤妃娘娘开脱。反倒是陛下会因为对贤妃娘娘的失望,转嫁到殿下的身上。殿下能够受得住陛下对你的迁怒吗?” 鄢廷恩,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他何尝不知道裴舒说的是对的呢?按照理智的情况来说,他此刻的确不应该为贤妃求情。 他不能冒着被贤妃所迁怒的可能,将自己也个毁了。 没了贤妃,他好歹还有太子在背后支持着。可若是惹了父皇的怒意,那鄢廷骋,则会思虑着,这一份怒意是否会牵扯到他的身上来。 稍微有这样的可能,鄢廷骋都有可能会将他从这本就不公平的局面中,一脚给踢出去。 心中即便知道,裴舒对自己说这个话,定然是没有怀好意的。 可他……也只能如此。无奈的将迈出去的步子给收了回来。 安文帝冷声,开口道:“贤妃柳雅芝,德不配位,藐视国法。此剥除贤妃之位,贬为庶人。禁足幽夜厅,永世不得出。” “皇上,皇上不要啊!臣妾求求您了,臣妾当真不是有意为之啊。” 皇后见贤妃还要再纠缠,向着周围的宫人道:“怎么了?一个都是眼睛瞎了吗?还不赶紧将柳庶人给拉开?万一伤了陛下的龙体该如何?” “然后,把这个贱人身上的贤妃服制给本宫剥下来。一个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又怎么配再穿着这一身贤妃服制?” 贤妃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是被一拥而上的宫人给按住。 几个人一上手,夹杂着贤妃苦苦的哀求之声。 身上的贤妃服制已经被拖了下来,鬓发间佩戴着的首饰也被摘了下来。 用力之粗暴,将贤妃的头发也给扯下来些许,露出一块头皮来。 身上的中衣,也在刚刚的那一番拉扯之下,变得凌乱松垮。整个人只是一瞬间,变得如同街边的疯妇一般。再瞧不出有丝毫宫中主子的模样。 贤妃眼睛充血,忽的转头看向了裴舒,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裴舒:“是你?” 裴舒没有躲避,只是站在那里。 两人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逼的脱衣自证清白的裴舒,此刻披挂着那件夺目耀眼的孔雀金羽披,华贵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而本该高高在上贤妃,此刻只有一身单薄的中衣,跪在地上。 两人天壤之别。 裴舒:“臣女不明白贤妃娘娘的意思。” “是你。一定是你。”贤妃挣扎就是要站起来,向着裴舒冲过去。 张牙舞爪着,像是要将裴舒给撕碎一般:“是你害的本宫,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就因为你来了,本宫才变成了这样。本宫要杀了你。” 还未接近裴舒,巡查都统已经是一掌打在了贤妃的背上:“请自重。” 裴舒笑着,淡然笑了。 第145章 怪异皇子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舒!你该死啊!!!” 柳雅芝刚刚那一下,被巡查都统打伤了背脊。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被宫人拖拽走的时候,口中不断凄厉的叫喊着,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被拖走的远了些,声音也逐渐一点点的远去了。 而白术则早就被拖出去挨了杖形,一棍接着一棍,凄厉的惨叫声在内宫中响彻着。 院子中站着的宫人,无一不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生怕这厄运又降到他们头上来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刹之间便成了庶人。白术曾经是藏羽宫最得宠的那个,如今也是要被活生生的给打死。 这世上的命数,真是难说的很。 裴舒向前走了一步,随着裴舒的动作,那身上的孔雀金羽披也熠熠生辉。 “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臣女便先回裴家了。今日一回京便入了宫,还未回去向父亲母亲问安呢。” 安文帝点头,见裴舒这一副明事理。 受了委屈却也尽数隐忍的模样,只让他愈发心疼。虽然还不能确定裴舒的身份,但一想到裴舒是曲晏芜的孩子,便忍不住将其当成自己的孩子。 宽和的在裴舒的肩头拍了拍:“那便快些回去,天色不早了。” 这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让一旁的皇后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她看的出,安文帝对裴舒的不同,难道说安文帝对这裴舒有了些许的念头?想要将裴舒纳入宫中不成? 皇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裴舒带着小安子向着藏羽宫的宫门处走了去。 瞧着裴舒的背影。 正午的阳光恰好洒落,映照在裴舒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几分像是从天上落下的神女。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裴舒的时候。 落了水,披着侍卫的外披走了进来。身上说不出的狼狈,瞧着像是一个球滚进了殿内。 如今一看,整个人却像是彻底的脱胎换骨了似的。曾经的那些恶名早已无人相信,如今又是出落的愈发像芙蕖出水,要是真因此得了皇上的喜欢,却也说的过去。 …… 裴舒出了藏羽宫,便在宫外看见了隋仪景的身影。 那姿势瞧着儒雅,似乎并不是在刻意等她。 可裴舒心中却知道……这就是在等自己。 人就在眼前了,避肯定是避不开了,裴舒只能是上前,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见过千岁爷。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千岁爷出手,让柳雅芝彻底再无掀起风浪之能。” 幽夜厅,那是比冷宫更为恐怖的地方。 之所以称之为幽夜,是因着那是一座专门独立的宫殿。那殿宇的所有门窗皆是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在那宫中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若是没有皇命放其出来的时候。那么就只能一辈子在幽夜厅中蹉跎度日,直到老死。 “看来我们真是一路人。”隋仪景笑的像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若是寻常女子听到本督的做法,怕不是又要说本督心狠手辣。置人于死地了。” “臣女反倒是觉得,那才是蠢人的做法。” 既是有威胁之人,那么将其陷入再也无法回击的境地,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障。给敌人留一口气,那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说不好,那一日就会死在自己曾经的那一丝怜悯之下。 裴舒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向着一旁的小安子深深的道了谢:“今日之事,说来也最应该多谢你。不然光凭我的话,绝对难以成事。” 白术的手的确精妙,只是和小安子比还是要逊色许多。 在白术将那条玉佛珠串放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小安子便用手上的戏法,将玉佛珠串,藏到了白术的身上。 即便今日安文帝未曾到场,她也有的是办法让贤妃下不来台。 不过今日一事,却是让该到场的人都来的满满当当了,那么贤妃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安子欠身:“帮县主做事,本就是奴才应做的本分。” 裴舒一行向着出宫的方向去,迎面却是瞧见了另一个人也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来人生的颇为俊朗,且孔武有力。一身长衫将其衬的愈发笔挺高大些。腰间坠着一块玉佩,裴舒认不出来人是谁,却看得出来,这块玉佩是谁的。 在那日满月节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八皇子鄢廷仪。 鄢廷仪认不出裴舒,却认得隋仪景,一想到自己身为皇子竟然要向一个太监行礼。便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不断的翻涌着。 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忍耐着。 面上起了一丝笑:“鄢廷仪拜见督公。” “八皇子。”隋仪景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飘在云端似的,轻飘飘的:“八皇子平日进宫的不多,这难道一回竟然也能遇上。算不算你与本督之间缘分不浅呢?” 鄢廷仪笑了笑,却是没接隋仪景的这个话头。反倒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裴舒。 “这位是……” 裴舒一边行礼,一边道:“嘉柔见过八殿下,殿下金安。” “嘉柔?”鄢廷仪琢磨着这个词,忽的道:“你便是嘉柔县主?你是裴舒?” 裴舒点了点头,和鄢廷仪对视着。 她能够从鄢廷仪的眼神中,看出些奇怪的情绪。有惊讶,有厌恶,也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狠厉。 终究还是年纪尚小,学不会在人前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只是……裴舒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和这鄢廷仪应当是从不曾有什么交集才对。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祸害了他的事情,为何会那样的看着自己呢? 鄢廷仪和隋仪景虚与委蛇的几句,便也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裴舒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鄢廷仪从裴舒身侧走过去。两人距离帖的近,所以鄢廷仪身上的那名贵的皇家香气,也是落在了裴舒的鼻腔之中。 不过,裴舒却闻到了些特别的味道。 第146章 有些线索 隋仪景看着裴舒。 裴舒的目光一直瞧着鄢廷仪离开的背影,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难道鄢廷仪的模样,将你也给迷住了?”隋仪景道:“鄢廷仪生的i的确较为粗壮些,有大将之风。与人也没太多弯弯绕绕的,若是多在战场上历练历练,说不好能成一个将才。” “宫中,谁人用的是鸢尾花发油?” 隋仪景蹙眉:“什么?”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略一思索,也是给出了答案:“各宫的发油,香味皆不同。鸢尾花的发油应该是菀嫔在用。这有什么问题吗?” 裴舒听着隋仪景说的那一番话,只觉得忽然在她的心口,猛然炸开了一道惊雷。 原来,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是这种感觉…… 裴舒像是见到鬼似的看向了隋仪景:“我想,我知道当初在林浣县对我穷追不舍,意欲斩草除根的人是谁的人了。” 小安子和隋仪景,皆是一瞬间凝起了眉。 小安子猜测的看了一眼鄢廷仪离开的方向;“县主……难道你要说。背后操盘了这一切的人,是八殿下?” “是。” 在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中,裴舒将刚刚闻到的气味,说了出来。 “刚刚鄢廷仪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这股香气,我在林浣县被追杀时,也在第一批黑甲卫的身上同样闻到过,只是那气味要更加的淡。可是我能够确定,这股味道就是鄢廷仪身上的气味。” 隋仪景虽然知道裴舒的嗅觉极为的灵敏,但以气味断人…… “此事,你当真?”隋仪景道:“会不会是你嗅错了?若是本督没记错的话,京城之中的每个皇子,所用的应当都是龙涎香才对。” 对……却也不对。 皇室的香料,是当初林家特供的。 虽然皆是龙涎香,但是在每每制香的时候,都会根据每个皇子对于香味的喜好。在制香的时候,进行一些细微的变化。 所以,这些香味在普通人的鼻子中或许没什么差别。但是在专门调香之人的鼻尖,是有极为大出入的。 只是这个说法,她显然不能够与隋仪景说就是了。 “因为我从鄢廷恩的身上闻到的气味,与鄢廷仪身上的并不同。”裴舒此刻只能将鄢廷恩拉出来:“因着他们二人身上的香气不同,所以我基本能够判断出,每一位皇子所用熏香应当都是不同的。” “而且,我还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菀嫔所用发油的味道。” 隋仪景:“……” 小安子:“……” 两人一瞬间都猜到了裴舒接下里来要说什么。只是这个东西,在宫中无论历朝历代都是禁忌。 一旦做下了,那么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觉得这不可能吗?”裴舒让自己看起来平和又冷静:“我在路上看到那些人身上掉落的与太子有关的东西时,我就想不明白这一层缘由。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对我最是不情愿的,应当是王氏才对。” “而王氏和菀嫔是堂姐妹,而菀嫔和鄢廷仪也有所勾结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将是合情合理的。” 隋仪景有几分赞同这种推论,裴舒的嗅觉到如今也从未出过错。 “用推论定罪,怕是不可。且这种事情,唯有捉贼那脏,捉奸在床。才能够将事情做到实处去。” 隋仪景轻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你有这方面的推论,那本督会帮您留意的。有消息,会再通知你的。” 裴舒点了点头。 三人排并排的向着出宫的方向走,隋仪景冷不丁的提了一句:“裴舒,马上又是月中了。希望你不要忘记了答应本督的东西。” 声音森冷,裴舒被吓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 隋仪景说的是什么,她可再清楚不过了。但她也清楚,自己唯一能倚仗的只有那块玉佩。 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是,嘉柔知道的。” “那月中,你便在府上准备好汤峪。本督会去找你,若是你说的东西真的有用。本督会赏。若是你只是在诓骗本督的话。那直接将你溺死也方便。” 裴舒:“……” 一定要说这种吓死人的话吗? 果然,一开始选择和隋仪景为伍,就不是最明智的做法。 见识像是时不时的将一颗脑袋挂在腰间,稍不注意,就死了。 出了宫,在隋仪景的护送之下,裴舒回裴府。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早就送到了府中。 裴舒要回府的消息,也提前给送了回来。 裴舒刚刚落地,便瞧见裴府前,已经站满了人。除了裴无涯和王氏,连裴锦都一同出来了,院子中不常出现的姨娘,还有二房三房的人物。竟然是将门前,给站的满满当当。 王氏看着裴舒从马车上走下来,那一身孔雀金羽披,晃得王氏眼睛直发疼。 这一趟不仅没能将裴舒给杀了,现在看来反倒是更加出尘了几分。被这华贵的服饰一压,反倒是透出几分沉稳了。 即便心中这样想,却还是连忙迎了上去:“我的舒姐儿啊,这一趟可是折腾坏你了。只是你在宫中未免也太不小心了些,怎么能招惹了贤妃娘娘。这次还好给你证了清白,可若是……” 话掩下去半句,听着是关怀之语。 但那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却是在暗讽她不懂规矩,进一次宫便给裴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小心触怒了宫中的主子,怕是会给整个裴家带来灾祸。 裴舒看着王氏那一番虚伪模样,一路上的凶手,都是她所为。此刻却还在她面前演这种母慈子孝。 “母亲说的是。不过女儿却是觉得,若是有人故意招惹,又怎么能够任其栽赃?我为裴家嫡女,父亲曾今教导过,裴家儿女,行事顶天立地。只要无愧于心,那便就是泼天大祸,也自有裴家帮着一同担待。” “若是辱我一人便罢,可却牵扯到整个裴家。”裴舒看了一眼王氏:“母亲觉得我该忍?” 第147章 不择手段 裴无涯面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即便他不喜欢这个女儿,但这一番话却说得他极为欢心。 “不错。”一直沉默不言的裴无涯开口道:“你说得很对,裴家虽然不主动惹是生非。却也不惧怕与谁,裴家头可断,血可流,一身傲骨丢不得。” 王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借此机会羞臊裴舒一番,没想到最后反倒让自己没皮没脸了。 裴舒恭敬地欠了欠身,一副端庄姿态:“谢,父亲体谅。” 隋仪景看着这一家人,表面上的和气团团的样子,脑海中翻涌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就像是一条毒蛇,猛然跳了出来,毒牙一口咬在了心口上。 随着毒液的注入,他的一颗心,也变得扭曲变形,只想将眼前的这一幕,给彻底毁掉。 “既然县主已经平安到了府上,那本督便算是完成皇命了,走了。” 隋仪景动作轻飘飘的,好像会飞一般,脚尖一点,便上了马车。 裴无涯看着隋仪景离开的动作,眸色染上了一层霜华。 门前站着的人向着府内走去,裴无涯落了一声:“裴舒,到我的书房来。” 裴舒并不意外,她在林浣县发生的事情,加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即便裴无涯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也会好奇,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圣意难测,他想必是想从自己的口中,探听一下皇上对裴家的意思。 …… 听雨阁。 裴无涯坐在案后,裴舒背脊挺得笔直。 还未容裴无涯开口,裴舒便是将在林浣县发生的被追杀之事和在宫中被贤妃所陷害之事,给说得清清楚楚。 至于在林浣县发生的和林家有关的事情,裴舒则是选择了隐瞒。 林家的暗紫,裴无涯帮不上忙,他若是知道自己在管这件事情。那一定会各方面出手阻拦,毕竟此事一个办不好,会给整个裴家带来灾祸。 她虽然在有十足的证据之前,绝不会轻易出手。 但事未成前,勿与人言的道理,她也懂得。 裴无涯听完裴舒的一番话,也有几分心惊肉跳。裴舒却说得极为平静,心中不自觉的涌上了一股恼怒的火气:“在林浣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未让人修书一封,让府中的人给你支援?裴家,在你眼中,又究竟算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 静到,能够听到两人之间的呼吸声。 良久,裴舒才是缓缓开口道:“女儿只是担心与父亲,心中有隔阂。也怕这封信,送不到父亲手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无涯恨声道。 “因为,父亲觉得我不是您的女儿。” 一句话,宛如晴空霹雳。 将裴无涯一下给炸得半天做不出反应来,过了一会儿,脸上寸寸覆上阴霾。 声音也无形中带上了几分戾气:“你怎么知道此事的?你还知道什么?” “是陛下告知于我的。” 裴无涯:“……” 裴舒道:“陛下说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故人。在我的追问之下,陛下告诉了一些与母亲有关的往事。也说了母亲与父亲曾经是两情相悦的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四个字,让裴无涯神色有几分动容。 好像在回忆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似的。 “你母亲……的确很好。我们也的确曾经是神仙眷侣,不过……她不该背叛我。而你……就是她背叛的证明。” 裴舒摇头,神色出奇的淡漠:“我是父亲的孩子。” “什么?”裴无涯道。 裴舒说着:“是陛下亲口所言的。” 裴无涯瞪大了眼睛,仿佛对于这个结果,全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似的。 “今日在宫中聊到母亲,陛下只说,母亲从未背叛过父亲。她是一等一的女子,是忠贞之人。” 裴无涯唰的一下站起身,看着裴舒,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说……陛下亲口所言,他未曾与曲氏有染?” 裴舒恭敬附身:“是。” 鬓发轻轻晃动,恰恰好将唇边的那一丝笑意给掩下去。 她必须要在府中,为自己争取到足够说话的位置。所以……裴无涯的这一派的支持,她自然不能够放过。 即便今日最后这句话安文帝并没有说过,但裴舒赌的就是裴无涯不会与安文帝当面对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够完成复仇,让她做什么都行。 忽的,感觉手臂一轻。 裴舒被裴无涯给搀扶了起来:“先……先回院子中,好好歇息。” 裴无涯说话时,已经有些言辞不清了。 “为父知道了,为父会好好想想的。你千里迢迢回来,先休息,让为父好好想想。” 裴舒点头,向外走去。 她知道,一下子要让裴无涯去改变已经相信了十几年的事情,极为的难。不过今日能将一根刺扎在裴无涯心里便足够了。 就算他不尽信,每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也会想一想,自己有可能是他嫡亲的女儿。 小安子在书房外候着,见着裴舒出来,便是在前面领着路。 裴舒一边走着,问道:“有人向着书房张望吗?” 小安子点头:“小姐真是神算,奴才在书房外守着的时候。有几个人贼头贼脑的向书房这边张望。不过瞧着奴才在门口站着,便又不敢靠近,见实在没法接近,最后才无奈远走了。” 那个人是谁,裴舒也不必去费心去猜。 对她这么上心的人,一举一动都要尽收眼底的,除了王氏之外,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行了,我知道了。回自己院子。” 裴舒刚刚踏进院子,便瞧见绿竹已经在屋内候着了。屏退了屋内众人,让小安子在屋外小心注意着动静。 裴舒道:“林公子和丹霞那边,是全部安定下来了?” 绿竹点头:“是,在裴府三条街外的矮帽子胡同,租下了一间屋子。一年一交租,用了一百两银子。又是请了大夫,再额外填制家具和吃食,最后用了约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左右。” 安定下来就好。 裴舒也心安了些许,只要林莫秋在自己身边。 那是林家最后的一个活人了,想到还有身体中流着相同血的人,心头多了几分安定。 裴舒看了看窗外,盘算着日子…… 太子选良娣的日头,似乎越来越近了些。 第148章 心怀鬼胎 荷香院。 裴锦饮了一口面前的香茶,脸色猛然一变。 将滚烫的茶汤砸在面前的丫头脑袋上。 “这么烫?你们一个个是想烫死我不成?一个个没有眼力见的,要你们有何用?” 那丫头额角被砸的血流不止,却只敢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就是一个奴婢罢了。你和她计较什么?真正惹你厌烦的,是那个该死不死的裴舒。你要真有能耐,现在就冲到裴舒的院子里去,将裴舒给打死。” 王氏此刻也颇有几分心烦意乱。 她派去监视书房那边动静的人,全都无功而返。 老爷与裴舒说了些什么,也无人可知。 只是看到裴舒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笑的自然大方,身上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王氏在裴无涯身边,可没有少扇阴风点鬼火,说裴舒的坏话。她还能够安然无恙,像是一点伤都没有受的从书房中出来。 这似乎不是一个太好的信号。 许嬷嬷将那丫头给带了下去。 裴锦的脸色却没有舒展:“母亲倒是会说笑了,我可是要成为太子良娣的人。裴舒算什么东西?我可不必要为了她这样的一个贱人,将自己的前程也给搭进去。” 说着说着。 裴锦压低了声音道:“母亲,这裴舒的变化未免有些太大了。这和曾经那个任人揉搓的裴舒,那里有丝毫的相似。说不准,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奸夫当靠山呢。” 说出奸夫二字的时候,裴锦面上也没有丝毫的羞涩模样。 那一副暗暗算计的模样,将世家小姐身上的那几分端庄给消磨殆尽。 “你这话的意思……”王氏也是很快的听明白了裴锦那话中的意思:“可这裴舒和谁都没有瞧着近一些的时候,你说她的奸夫是谁?今日瞧着走的进一些的,也就一个隋仪景罢了。你要说她与一个太监有私情?” 先不论太监不太监这桩事了,隋仪景是何许人也,怎么会看得上裴舒这样的丫头? 而且,她们若是想要在隋仪景身上做手脚,那岂不是他们活得太长了些?隋仪景分分钟能将她们的皮剥下来,去做成扇面了。 “母亲愚钝啊,反正是咱们的计划,那如何安排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只要能够将一切栽赃成了,不就是了。” 裴锦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比如……蒋侍郎如何?上次满月节宴会的时候,我可瞧着她们眉目传情呢。说不准,她与旭王殿下恩断义绝,为的就是蒋侍郎呢?” …… 裴舒听着小安子与自己说这些消息的时候,刚刚卸下了鬓发间累累的珠钗。 王氏既然会见识自己,她怎么能够不有样学样,将王氏那边的消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不过,小安子显然比着她们手上的那些人,要好用的许多。毕竟是在万礼司中出来的人,小安子的这一身轻功只怕除了隋仪景外,再无人能够企及了。 “竟然想到给我栽赃奸情,为的就是让我不要妨碍了她裴锦入主东宫?好手段,我就知道她们母女两人不会让自己歇下来的。” 裴舒看了看周围,总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些什么一般。 想了一下,才是记起来,那位雅郎君好像不见了踪迹,自从那次在林浣县,将雅郎君交给小安子去调教之后,好像就没了人影。 小安子听着裴舒问及,便是道;“雅郎君算是命好,如今正在万礼司中,由医圣亲自教导医术呢。若是他真能得了医圣的衣钵,算他投胎命好。” “医圣?”裴舒呢喃着这话,开口道:“那可否……” 小安子一下猜到了裴舒想问什么,也是直接道:“这是不行的。” “医圣在万礼司中虽有优待,但他实则是犯了毒杀满门的罪孽,是关在万礼司中的罪人。所以他注定一辈子出不了万礼司。” “至于林公子,想来县主应该也很清楚,林公子现如今是什么身份。如果他出现在人前,只要稍被人一注意,只怕……” 裴舒微微张嘴,当然也听明白了小安子这话里的意思。 如今,一个进不去,一个出不来。即便有再好的医术,咫尺也宛如天涯。 “不过县主放心,督主让雅郎君跟在医圣手下。也是想让雅郎君有学成之日,可以不受限制,去帮林公子医治。” 裴舒点了点头。 虽然这听起来极为的遥远,但也总算有个盼头。能够让隋仪景认同的天赋,裴舒只能寄希望与雅郎君,能够快些将医圣的医术给融会贯通。 小安子说着,又是将话头给重新牵引了回来:“小姐,那王氏和二小姐那边……” “我似乎能够猜到,她们选定的是什么日子。” 裴舒手指掐动了几下,那几乎是定宁公主不变的一个习惯。当时,定宁公主为了在京城之中力捧蒋炎彬的才学。 将十一月的每个月三号,定为了在府上大半宴会的日子。 那一日,凡是京城之中有些名望的门庭,都会收到定宁公主送来的帖子。邀请公子和小姐到府上设宴。 各自论才学,诗意,雅乐。 蒋炎彬那些年,在定宁公主的力捧之下,很快便是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 虽然如今的蒋炎彬已经高中,更是身居要职。但这每年一次的宴会,倒是保留了下来。 恰恰好,举办这宴会的日子,就在五日之后。而太子优选良娣的日子,则是在十日之后。 王氏和裴锦的打算,想来就是乘着这一次机会,将自己彻底给置之于死地。 “不急,就让她们自己去准备……” 她也许久没有见蒋炎彬了,恰好可以乘着这次诗会,去和蒋炎彬对一对消息。 “她们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那我也可以恰好准备准备。让王氏最为珍重的那一朵花,香消玉殒。” 在太子良娣这件事情上,她有不能退缩的缘由。 既然裴锦要先出手,那就不要怪她借力打力了。 第149章 设局等你 裴舒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她也不经常在屋子里头待着了。 反倒是天天都会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出现在府中的花园中,拿着一个竹筒收集着枝叶上的露水。 有时,又会在花园中,采摘走一些花朵。 若是一次两次,便也算了。偏偏裴舒自从回府之后,这好像就成了她日日必做,雷打不动的事情一般。 裴锦听到消息时,将手中的香粉搁下,疑惑着:“天天都去花园收集那些露水,还采摘了一些颇为名贵的花朵?” 裴锦身边的紫嫣点了点头:“是的。一开始奴婢也只是听闻,直到奴婢早上亲眼所见的时候,才发现这竟然是真事儿。然后奴婢一打听……” 紫嫣瞧了一眼裴锦,面上浮起几分为难之色,像是不敢往下讲似的。 “打听到什么,你倒是继续说啊,你是要急死我不成?” 紫嫣见状,连忙道:“奴婢这就说,这就说。奴婢是怕小姐听着会动怒,所以不敢说。” “听说大小姐此次去了林浣县一趟,得了一个秘方叫什么神仙玉女粉,最是能娇养肌肤,只要连着敷上几日,皮肤便会白里透红,娇嫩的不得了。” 裴锦听着,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心头也有几分痒痒的。 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若是能将这神仙玉女粉弄到自己手上。那岂不是能让她的容颜更上一层楼? 裴锦想着想着,忽然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裴锦向来是不怎么在意自己容貌的人,平日里也不见她买过什么时兴的首饰。连衣裳的料子也并不追求漂亮的样式,穿的总是一些颇为简单的衣料。 这样的一个人,忽然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貌了…… 裴锦猛然的站起了身,手边的香粉盒子被打落在地上。 “走。” 紫嫣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姐,要去那里?” “去那个贱人的院子。”她定要弄清楚裴舒究竟在弄些什么花招不可,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她的心胸逐渐的滋生起来…… 裴锦到了裴锦院子外时,守门的下人也是一愣。 毕竟裴舒的院子,自从裴舒住在这里这么久了,府里还未见过谁来过呢。 “见过二小姐,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裴锦摆了摆手,面上是和善的笑,整个人看起来一派温婉样子:“不必了,我与大姐姐感情深厚。我自己进去就是了,不必通传。正好我还想给大姐姐一个惊喜呢。” 守门的下人互相瞧了一眼,自然也是听懂了裴锦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不过是府中的下人罢了,何必得罪主子呢。 “二小姐,您请进。” 裴锦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故意不让人通传,就是要打裴舒一个措不及防。 只有在裴舒不知道自己要前来的情况下,才能看到裴舒最真实的样子。也能好好窥探一下,这些日子裴舒究竟在折腾什么。 一走近院内,裴锦鼻间便是萦绕这一股颇为奇异的香味。 不浓不淡,又花香,有药香。两种香气交融在一起,不仅不突兀,反倒是颇有些好闻。 “好,好香啊。”紫嫣忍不住感叹着:“奴婢在小姐身边待得时间久,闻过不少香坊送来的好货,竟然都不及大小姐这院子里的这个味道。这……难不成就是那所谓的神仙玉女粉的味道?” 裴锦心头一跳,脚下的步子又是不自觉的走快了几步。 快到正屋的前头,屋里面传来裴舒和绿竹的声音。 绿竹:“小姐,这就是神仙玉女粉吗?好细好滑,一涂抹在身上就不见了。好像进入了皮肤中一样,好神奇啊。小姐用了这个东西一些日子,好像真的美艳了不少啊。” 裴舒:“那是当然,不过这一次的神仙玉女粉,你可不能用了。太子良娣征选的日子快要到了。我要乘着这些日子,好好将皮肤养一养。” 太子良娣!? 裴锦握住帕子的手,将帕子紧紧攥住。险些直接撕碎了。 竟然和她所猜想的差不多,裴舒竟然真的要与她去争太子良娣的位置。怎么可以……她绝对不能够容忍这件事情,能够做太子良娣的人,只有她。 裴锦忍着怒意,直接将门给推开了:“大姐姐,你可在屋中?” 门推开,屋中的裴舒和绿竹好像都被吓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似的。面上神色都带了几分慌乱。 在裴舒面前的身边,放着一个小炉子和石臼,还有一些花粉和药材在一旁。 身前有几个样式颇为精美的小盒子,盒子中装着像是羊奶似的膏体,那膏体所散发的香气,和她在院子中闻到的竟然是一模一样。 裴锦留意了一下裴舒的面容,这一看,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以前的裴舒只不过是勉强算的上清秀罢了,宛如山谷中绽放的一朵幽兰。 可幽兰即便再如何独特,又如何能够与她这朵傲然群芳的国色牡丹相比呢? 但此刻的裴舒,那面上的皮肤瞧起来,竟然极为的水嫩红润。好像手指微微一点,就会掐出水来一般。 面颊上的红润气色,即便是不着任何脂粉,都让人忍不住的多看上几眼。 这一眼看去,已经隐隐有些芍药之姿了。难道……真的就是这神仙玉女粉的作用? 裴舒装作一脸茫然:“二妹妹?你……你怎么来了?外面那些下人怎么也不通传一声,让二妹妹看着我这屋子中一团乱的样子,可真是怪让人难为情的。” 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悄悄的按在了神仙玉女粉的匣子上,像是要将东西偷偷藏起来,不让裴锦发现似的。 裴舒的动作,更是让裴锦坐实了心中所想。 那几个小匣子中装着的,定然是能美容养颜,让容貌更上一个台阶的神仙玉女粉。 裴锦不动声色的在裴舒身边坐下,手正好搭在裴舒的胳膊上,阻拦了裴舒的动作。两人瞧着也是颇为亲密的样子。 “姐姐可真是的,妹妹想着姐姐,特地来看看姐姐。还要人通传?岂不是显得我们姐妹多么生分?” 第150章 请君入瓮 裴舒面容舒展,将心中的那一份讥笑给掩了下去。 “姐姐心中当然高兴的很了。只是不知道妹妹此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还是说……只是来坐坐?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茶点,我好让绿竹去准备着。” 裴锦将心思都放在了那神仙玉女粉的身上。 她清楚,若是自己向裴舒讨要的话。裴舒定然不会给她,看样子,只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脑子里暗暗一思索,唇边噙了一丝笑道:“姐姐,妹妹听说你被陛下封为县主的时候。皇上赐下过一套翠竹听雨的茶盘套件可是真的?” 裴舒似是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样东西,不过我对茶道没有那么深的见解。又加之那是陛下赏赐下来的御赐之物,我便让绿竹将东西收到小库房中去了。” 说罢,有几分探究神色的看向裴锦:“妹妹忽然提起这个,难不成是要……” “姐姐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裴锦一脸的嗔怪:“妹妹自然知道,这是陛下赐给姐姐的赏赐,怎么能够向姐姐讨要呢。只是妹妹知晓这翠竹听雨乃是当朝吴大师最后一件茶器,极为的珍贵。其上能看出吴大师的毕生心血,所以妹妹只是想好好一窥其真容。” “不知姐姐可否满足妹妹这小小的一个愿望,只要看一眼就好。” 裴舒似是见不得裴锦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低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看几眼,那又能有什么问题。” 说罢,便是起身,同时叫上绿竹便是向着院子中的小库房去了。 等着裴舒再回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看不到裴锦的身影,而她故意留在案几上的那几个小匣子也同样不见了踪迹。 绿竹看了一眼案几,又看向裴舒:“小姐,看样子都被二小姐拿走了。” “她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裴舒缓缓的坐下,取出一条帕子,在面上擦了擦。原本的那种神仙姿容,消减了下去。 一眼看去,好像与刚刚有些区别。但是要细说下来,又说不清哪里有什么问题。 那神仙玉女粉,说是真的倒也是真的。说是假的却也是假的。 当初林家为了让林家的香料生意越做越大,曾经花了不少的价钱,向着天下大肆收购香料方子。 而这神仙玉女粉,便是在一场机缘巧合下收回来的东西。 不过,到手的只有一张残方。里面所用的药材和花枝花叶,在最后几味的时候,都看不清了。 裴舒对于这神仙玉女粉,钻研过许久,却也始终无法真正调配出原本的神仙玉女粉。 现在从她手中出来的神仙玉女粉,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只不过是短暂的,最多只能够让人维持一个时辰的花容月貌。 一个时辰之后,那东西的效力便会逐渐消退。 随手一个帕子一擦,便会消失无踪。 而且……她还在那香粉中,又额外的加了些东西……只要裴锦一直用下去,迟早会发作的。 裴舒瞧了一眼地上那摆放的各色杂物:“都收起来,日后都是用不上了。” ……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 裴舒也能时常听到些裴锦那边的消息,听说容貌变得又是娇美了几分。 那容颜,在整个京城之中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简直是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裴舒听着,唇边的笑意更重了几分。用……用……她自己布了个局,既然自己一股脑的就是往里面跳,那就不怪她了。 时间一晃,便是到了定宁公主在京都大肆举办诗歌宴会的时候。 裴府自然是毫无例外的也收到了定宁公主府上寄来的拜帖。 到了时日,裴舒和裴府的一众女眷便是向着定宁公主府上去了。 裴锦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那张脸的确能够当得上是一个天仙。两人同坐在一个马车上。 裴锦面上带着亲近的笑意:“姐姐,那日可真是不好意思,母亲突然派人来唤我了。说的匆匆忙忙的,我连和姐姐亲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先回去了。姐姐应当不会怪我。” 裴舒看着裴锦的那张脸,看到裴锦都有些心虚的将头给转开了一些。 裴舒缓缓道:“我怎么会怪妹妹呢,妹妹事情要紧。妹妹喜欢就好。” 最后的那几个字,裴锦听着,只觉得这话里颇有些暗示的意思。 裴锦昂起头,鬓发间的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晃动着,如同涟漪似的华光,倒映在脸上。 她怎么会听不出裴舒这话里的意思,只不过……那又如何?反正母亲站在她这边,就算裴舒想去伸冤,也无处控告。 若是说到外面人听了去,有没有人信不说,她还能反咬一口裴舒诬陷与她。 唯一可惜的事情便是,裴舒没能一次性多做些神仙玉女粉。她手上的神仙玉女粉连着几日用下来,她觉得好极了,用的量也很多。 这么几日下来,那神仙玉女粉,已经用掉了快一半的量了。 实在是可惜了,这么好用的东西。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用手抚摸着自己娇嫩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肌肤,满是得意。 裴舒看着裴锦抚摸脸颊的动作。 再摸摸看,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张脸。 过了今日,这张如此绝色的容颜还能维持多久,谁又说的好呢。 马车一路行进着,直到感受一直行驶着的马车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裴舒看着面前那个挂着“定宁长公主府”的巨大牌匾,裴舒面上的神色更是多了几分冷意。 前世,她死在了这里。重新再见到,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自己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 裴舒垂在衣袖中的手,握的紧了紧,她很清楚。 这就是真实,她重新回来了。她必须要为自己,要为林家死掉的那么多族人,将定宁长公主所做的事。 每一笔血仇,一一讨回来。 小安子在一旁,瞧出裴舒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县主,怎么了?” 裴舒定了定脸色,摆手道:“没事,我们进去。” 第151章 我来出招 定宁长公主办的诗会,自是整个京城最为体面,最为奢靡的。 京城之中的那些个颇有才情的公子,也皆是以能够得了定宁长公主的请柬为荣。 毕竟,定宁长公主可是安文帝的妹妹,虽不是同母而出,但两人的关系却极好。 这一场诗会眼瞧着,只是才子佳人说学逗唱的地方。 实则是快速结交上层名流的名利场,那些个空有才情,没有实职的秀才书生们。也都是将这一番诗会当成了,能够翻身,或者结交权贵的好手段。 而在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蒋炎彬了。 裴舒跟在王氏的身后,向着定宁公主府中走去。 脑海中却是忍不住翻腾而起,当初与蒋炎彬的过往。 当时,蒋炎彬与自己说,他去参加诗会的缘故,只是想为自己搏一搏名头。好让自己能够多认识一些达官显贵。 这样就不必她在外抛头露面,不必她那么辛苦。 她当时还心中如同被喂了蜜糖一般,喜不自胜。蒋炎彬也的确如同他所说的一样,的确在诗会上结交了“权贵”,当天蒋炎彬就没有回他们租下的小屋子。 第二日,她看着门前站了两排身着锦缎小马甲的下人,恭敬的候着她。说要带她去过好日子,说蒋炎彬被贵人看中了才情,准备好好培养一下蒋炎彬。 那时,她以为这是一切幸福的开始。 谁知道,却是蒋炎彬亲手将自己给推向了地狱,将整个林家都给推向了地狱。 裴舒眸中泛着冷色,漠然的看着定宁公主府上的种种景色,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倒是别无二致。 举办诗会的地方,是在定宁公主最大的山水园中,半人高的假山,成了天然的屏障,恰恰好将男宾和女宾给分隔开。 中间一条缓缓而流的活水小河,更是显得别有一番高山流水的意境。且又是在无形之间,多了几分泾渭分明的意思。 裴舒找了一处假山前的案几,便直接坐下了。 裴锦依然和王氏几乎黏在一起,目光扫了一眼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的裴锦和王氏。 又是将目光瞧向了小河对面的那个人。 蒋炎彬…… 上一次满月节宴会的时候,蒋炎彬未和定宁公主一同出席,裴舒心中就有几分猜测,蒋炎彬和定宁公主如今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明明当初将自己害死,就是为了给定宁公主腾正妻的位置。 她死了,可蒋炎彬却并没有和定宁公主成婚。甚至在明面上,两人的关系也冷淡。 一眼看过去,甚至说不上是恩爱。难不成,在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之间,在她死后,又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裴舒将这桩事情在脑海中快速的捋了一遍,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的放弃了。 她手中掌握的蒋炎彬和定宁公主的消息还是太单薄了一些,这些消息并不能够支持她对两人如今的局面做进一步的判断。 目光极为快的在蒋炎彬,裴锦,王氏之间过了一遍。 心中对于如今的局面,俨然是有了一个新的计划。她知道王氏和裴锦要对自己不利,并且是针对与她和蒋炎彬之中要耍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既然是如此,与其等着裴锦她们出手之后,自己再有所反击。 倒是不如……她主动将这个饵食给抛出去,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自己主动来咬上这个饵食。 裴舒目光瞧向了蒋炎彬,那锐利如剑又直接的眸子定定的盯着蒋炎彬,如此炽热的眼神,即便蒋炎彬想要忽略都难以做到。 抬眸,看向了裴舒所在的方向。 只见裴舒的手指,在案几边上摆放着的那一个花瓶上,轻轻跳动了几下。 然后在其中选了一支绿色的菊花,从花瓶中取了出来。 在空中挥了两下,又是放在了鼻尖轻轻嗅了嗅。紧接着便是起了身。 蒋炎彬皱起了眉头,他看明白了,那是暗示……在定宁公主府上有一处别致的小院子,名为翡如蕊,院子中便是种满了绿色的菊花。 那个院子在定宁公主府上较为偏僻的地方,且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去过了。 只因着,当初林娇娘便是被毒死在了翡如蕊中。 他怕睹物思人,定宁公主也觉得晦气,所以那处本就不常去的院子,便是一直荒凉了下去。 而裴舒后面将花放在唇边轻语的动作,则是,要密会沟通的意思。 连起来,便是在翡如蕊有消息沟通。 蒋炎彬的心更是不安的跳动了起来,这一切究竟是意有所指,还只是巧合呢? 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蒋炎彬也是起了身,从男宾之间,缓缓的离了席。 裴舒和蒋炎彬,一前一后像是约好了似的离开了山水园。裴锦和王氏也是全部收进了眼底,丝毫没有落下。 王氏眯起了眼睛:“这俩人,怎么都离开了?简直像是约好了一样。这也有些太过反常了……” 裴锦在人前,面上依然是那一副颇为温婉的笑意。 开口却是说不出的恶毒了。 压低了声音道:“女儿刚刚一直有留意着裴舒和蒋炎彬的动作。这俩人定然是有什么密语的,小贱人拿了一束花在脸前挥了挥,蒋侍郎便紧跟着出去了。这还说他们两人没有奸情?这说出去,谁都不相信了。” “母亲,咱们不能等了。” 裴锦连忙道:“咱们原想好的,也是要对蒋炎彬和裴舒那贱人下手。但是得等着她们两人在场才行,要是他们直接都跑了,那咱们的机会根本行不通啊。今日这么难得两个人都在场的机会,若是不能成事。” “那再过几日的太子良娣大选上,裴舒那个贱人必然是会出面的。如今她还有县主身份,即便母亲想要拦,都有些拦不住。” 王氏听的有些头皮发麻,只是现如今她也不可能离席而去。 周围还有时不时赔笑说话的贵妇人们,她现在走了像什么话。 裴锦见王氏犹豫不决,又是看了看裴舒离开的方向,人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定宁长公主府本就大,若是这一不见……她得那里找去了。 第152章 不后悔啊 想到此处,裴锦一把抓住了王氏的手。 那用力之大让王氏都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裴锦:“锦儿,你……” “母亲,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再放过了。裴舒那个贱人样样都比我抢,这太子良娣的位置,我不能冒任何的风险。” 王氏一下明白过来裴锦要做什么。 裴锦道:“母亲,女儿亲自去跟着。就算不能坐实了裴舒和蒋炎彬的奸情。我也要让这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裴舒名声尽毁。” 说罢,不等王氏答不答应,便是起了身。 尽量维持着面上懂规矩,知礼仪的嫡女大小姐的模样,小步动着,向着裴舒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 翡如蕊。 裴舒站在这院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安子跟在裴舒身侧,心中的疑惑愈发的重了几分。 裴舒从诗会上离开,便是一步步的走到了这翡如蕊的前头。一路上没有定宁公主府上的人带路,裴舒更是没有丝毫弯弯绕绕,好像目标极为明确,就是为了这翡如蕊而来的一般。 定宁长公主府极为的大,安文帝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颇为宠爱。 所以定宁长公主府修建的规模,占地之大,都可以说的上是整个京城之最。 即便是小安子,想要在诺大的长公主府上,准确的找到这么一处地方,他都要花上些时间,但裴舒却不用,熟悉的仿佛……她好像来到过这里一样。 “县主,这里毕竟是长公主的府邸,且诗会所办的山水园离这里还有些远。若是被公主府上的人发现咱们的行踪,只怕是有些不好解释,咱们应该立刻回山水园才是。” 裴舒摇了摇头:“我等的人还未到,该演的戏还未登场,又怎么能够离开呢?” 小安子刚想开口问些什么。 身后便是传来了蒋炎彬的声音:“嘉柔县主。” 来的可真快啊……裴舒的唇角勾了勾,她原本还想着蒋炎彬会不会看不懂她动作中的暗示,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裴舒回过头,两人的目光交汇。两人的眸色中,都有着许多极为复杂的情绪。 最后是裴舒先开了口:“蒋侍郎,既然到了。那我们不如进去一叙?就这么站在这翡如蕊的外头,说起话来好像也听别扭的。且若是被府上的人看到蒋侍郎到了这翡如蕊来,似乎也不太好。” 蒋炎彬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深了些,她这话里的暗示意味更重了几分,究竟……她知道些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了那一步了? “既然如此,那县主请。” 裴舒点了点头,向着翡如蕊的屋中走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裴舒在最后关门的时候,对着门前的小安子道:“一会儿,或许会有很有趣的人找过来。你瞧见了也不必拦着,就当没有瞧见就是了。” 小安子诧异:“有趣的人?县主是指?” 裴舒微笑:“比如……我的那位好妹妹?或者是她身边的紫嫣?当然若是我的那位嫡母或者是许嬷嬷亲自来了也未可知呢。你看着办便是了。” 说罢,向着小安子投去一个微笑,便是将门给关上了。 屋中的家具摆设和当日她被毒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寻常来说,这死了人的屋子总归是晦气的。屋中的东西应当都是要全部换上一遍才是。 但这屋中的一切,都和她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裴舒忍不住猜测着,难道说……定宁公主时不时还会回到这屋中来看一看。就像是,看着这屋中未变的一切,就能够在脑海中一遍遍的重温着她死在这间屋子中的画面。 若是寻常人,裴舒不会在心中有这么恶毒的猜测。 可那个人是定宁公主。 裴舒可是记得很清楚,定宁长公主说自己鸠占鹊巢时的那一副狰狞的模样。 那凶狠戾气的模样,裴舒觉得,她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你……为何要选择这里?然后你刚刚那话的意思又是什么?什么叫做,若是被人看到我来了翡如蕊,不是什么好事?” 蒋炎彬先开了口。 裴舒缓缓坐在一把大椅上,瞧着蒋炎彬,这果然是试探。 这种冷静,又理性的分析着一切的蒋炎彬,才是她记忆中蒋炎彬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有准备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都抛出来的意思。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定宁公主府上的下人说,这里是最安静,且无人会来的地方啊。至于被人看到不好,也是为你的身份所顾虑啊。” 蒋炎彬皱着眉头,这话中的意思,好像解释了他的疑问。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解答一般。 他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着,自己变成了那一枚棋子的感觉。 在定宁公主身边,他是这样的。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丫头面前,他也是这样的。 一时间……他竟然有几分怀念起林娇娘了。 她是那么的温婉,就像是用永远温暖炽热的一束光一般。她永远都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并且永远在身边支持着自己。 只不过……他将林娇娘给弄丢了。在定宁长公主和林娇娘之间,他选择了定宁长公主。 因为定宁长公主答应过他,只要他愿意顺从与她,那么科举之时,她自能暗中操纵,帮他得了那状元之位。 男子汉,顶天立地,若是不能博了一身功名加身,这辈子也是白活 他苦读诗书十数载,受过的白眼,还有种种的不甘和恶言相向,让他都无法拒绝定宁公主抛给他的橄榄枝。 他只是做了每一个一心求取功名的人,都会做的选择罢了。 所以,即便他此刻怀念着林娇娘。 但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定宁公主,而不是林娇娘。 蒋炎彬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给抽离了出来,淡淡道:“我的事情,也不劳烦县主操心了。只是我不明白县主此次前来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 裴舒道:“为林家的事,也为定宁长公主的事。” 蒋炎彬猛然听到这两个词语同时出现,眉头皱的极为紧。 第153章 偷鸡不成 “我在前往林浣县巡查的时候,查到了有关于林家的事情。听说这个林家就是当初通敌叛国的林家。我出于一丝好奇,便想着要查一下曾经与林家有关的那些卷宗。” “但是这一查,却是给自己招来了杀身的祸患。” “我莫名被一群黑衣人给包围住,他们说凡是要查林家过往的事情之人,皆是不能留。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杀了几个太监,不介意再多杀我几个。” “若不是,我随身的皇家亲卫保护得力,恐怕我已经回不来了。” 蒋炎彬听着,想要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冷静一些。但裴舒的话,已经让他心中翻腾起许多波涛来。 死掉的太监…… 他记得,当初方知鹤送信回来的时候。在信中提及过,他拿捏不清是不是真的“隋仪景”来到了林浣县在查林家的事情。 现在又听着裴舒的话,似乎是坐实了这件事情。 太监……那人应当不是隋仪景。可能是隋仪景派来的万礼司的人。 隋仪景敛下心中的疑色:“那不知县主前来找我,所要询问的是何事呢?” “你可知道那些那些人,是何人派去的?”裴舒问的懵懵懂懂:“你如今身居要职。又是定宁公主身边颇为亲信的人,京城之中游戏风吹草动,蒋侍郎应当也会察觉到些风吹草动才是。不知……可否给我个答案?” 蒋炎彬细究着裴舒眼中的神色。 她的这一番话,所能表明的是,她对那些杀手背后的主使之人,一无所知。 他想要从裴舒的眼中看到这句话中的破绽,可是……却是清亮的一汪湖,清澈透亮,能够看到倒映的他的脸。 裴舒……并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知道? 难道,是他真的太多疑了? “县主太高看我了。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对于县主这一路遇袭,我表示很担心。但究竟是何人所派,何人所为……我的确不曾得知。” 蒋炎彬说罢,犹豫了一下,又是补充道:“关于林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林家罪孽深重,通敌叛国之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县主好,我只能说,县主还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对县主好,对所有人都好。” 裴舒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蒋炎彬:“对所有人都好?蒋侍郎所指的“所有人”都是谁呢?” 蒋炎彬冷冷道:“县主若是不愿听我的劝告便罢了,我只能言尽于此。” 裴舒心中对于蒋炎彬,此刻才是彻底没了一丝的怜悯,从蒋炎彬回答他不知道的时候开始…… 她就知道,自己设想过蒋炎彬是否还会有一丝的良知,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过后悔。 今日,她故意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知道那些杀手是受了定宁公主所托。 她就是想要试一下,蒋炎彬愿不愿意亲口说出定宁公主的事情。 蒋炎彬的回答,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那她也不必再对蒋炎彬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表现出的那些对过去的怀念,也不过是伪善而已。当真正面临权力,事业的抉择时,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忽的,裴舒嗅到了一丝丝特别的香气。 那香气非常的淡,若不是裴舒的嗅觉灵敏,几乎都要忽视了。 是……催情香。 裴舒不动神色的,从衣袖中捏碎了一颗清心香丸,涂抹在了帕子上,掩在了口鼻间。 清心香丸中的药材恰好能够抵御住催情香的药效。 想到用催情香的法子……在门口的那人是谁,裴舒似乎都不用去想,便知道是谁了。 裴舒正低着头,用帕子掩面的模样,蒋炎彬瞧过去,还以为是因为刚刚自己的那一番话说的太重,伤到裴舒了。 正是要上前去安慰,然而刚走出两步,呼吸却是猛地一窒。 蒋炎彬只觉得,身体莫名的有些燥热,如今是快要入了深东。这屋中也没有烧起炭火,他却有些热的想要解下外衫的感觉。 目光看向裴舒,晃眼一看去,却只觉得裴舒那怯生生的样子愈发的动人可怜。 让他想要忍不住将面前之人,抱进怀中,好好呵护疼爱一番。 这念头一起来,蒋炎彬猛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劲,有催情之物……” 蒋炎彬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便向着门口跑过去,催情香的药效随着蒋炎彬的动作,效力发作的愈发快了。 短短的一段路,蒋炎彬便因为脚下虚软,和气喘不停。而跌倒了好几次。 然而每次跌倒,却都是连忙爬了起来,向着门口爬过去。 蒋炎彬终于握住了门上的把手,撑起一股力道,猛地向内拉着。 裴锦正守在外面,她原本想要等到蒋炎彬和裴舒,不知天地为何物之时再离开去叫人的。这样正好能够抓到二人有奸情的实证。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在进行着,但唯独蒋炎彬的反应,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闻了催情香,有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在身边,他竟然没有想着和那美娘子颠鸾倒凤,反而是想要往外跑。 她怎么能够容许这件事情发生。 要是让蒋炎彬乘机给跑了,那她以后再到那里去寻这个机会? 她绝对不能让裴舒,有进宫的机会,她绝对不能放蒋炎彬出来。 想到此处,裴锦也是在外面死死的抓住了门把手,不愿松开。同时用着娇软的女子之声,尽情的诱惑着:“蒋侍郎,我知道你难受的厉害。你那屋子里不是正有个身娇体软的小娘子吗?你现在只要过去与他好好温存温存一番,就不难受了。你快些去。” “你……你究竟是谁?要,要如此害我?” 蒋炎彬努力的拉扯着把手,然而却因着这样的动作,催情香却是吸的更多了一些。 只觉得身上的力道也逐渐流失。 不行……如果再继续拖下去,他一定会铸成大错。 他好不容易才成就了现在的地位,他绝对不能够让自己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如此一想,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用力一拽。 门被猛然拽开,门外面的裴锦一个措不及防,也被拽进了屋子之中。 第154章 等着你呢 裴锦慌乱的便是站了起来,蒋炎彬被裴锦冲撞后退了好几步。 好不容易站住,看着面前的裴锦。 那娇美的容颜,细如杨柳一般的身姿,让蒋炎彬立刻将眼神给移开了。 现在他满脑子的念头便是快些离开这里。 身体踉踉跄跄的向门口便是要走:“这位小姐,我虽然与你不熟。但我却知道,我应该与你无冤无仇。还请小姐让开让我离开。我可以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裴锦看着蒋炎彬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心中恐惧,但她更恐惧裴舒和自己同时出现在太子良娣大选的那日。 “不行,你不能走!” 裴锦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把小匕首,那匕首上镶嵌着好看的宝石。 裴舒一眼看出来,那是裴无涯回京的时候,送给裴锦的礼物。样式精美又小巧,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带在身上,若是不注意看只以为是一个装饰物。 实则,这把匕首已经是开过锋的,想要杀人见血,也不成问题。 裴锦几乎有些声嘶力竭:“你不准走,要是你走了。那这个贱人岂不是又逃脱了?不行,这种结果我绝对不能够接受。你如果不照我说的做,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蒋炎彬的头已经昏昏沉沉,裴锦说了些什么,他都已经听不清了。 整个身体难受的让他直不起腰来。 忽的,身边一道清幽的香气拂过,蒋炎彬有些错愕的抬头。 那一道背影……是裴舒,裴舒正向着裴锦走过去。 “你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这不可能。” 裴锦看着面色如常,向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裴舒,声音几乎有些声嘶力竭。 手中的小匕首不断的挥动着,喊叫着:“你要走?你不准走。我就守在这里,你要是敢离开,小心我划烂你的脸……” 声音戛然而止。 耳边忽然传来的是噗嗤的声音。 那是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从裴舒的手掌心缓缓的滴落,殷红的血珠一滴滴的滴落砸地上。 裴舒的手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然而裴舒的脸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小安子几乎是一瞬间从房顶上跃了下来:“县主!” “不要过来,此事与你无关,这不怪你。” 她吩咐过,自己如果没有要小安子出手的暗示。小安子只能够起到警备的作用,不必为她的安全所负责。 也正是因为小安子的这一番听话,她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裴锦一下便松开了手,脸上早已没了刚刚的那一番癫狂之色,整个人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花朵一般,没了精神,只剩几片残破的花瓣。 “你,你怎么敢?你难道不怕死吗?你竟然敢徒手来抓我的刀?你难道是怪物吗?” 裴舒看着手心,那不断向外涌着的血,宛如一朵玫瑰花在盛放着一般。 一只手,按在了裴锦的肩头。 裴锦早已被裴舒的动作给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像是一个木头人似的,任由裴舒抓住,连跑动,都不敢了。 “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小,你只是将我当成一条用来可以和你对比的狗而已,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是在为你而服务。” “你对我的种种,都是源自于你天然的恶。我甚至险些因为你那莫名其妙的恶,而险些惨死了。” “所以……死过一回的人,又怎么会原谅你呢。” 裴锦瞳孔不住的颤动着,眼泪像是不受控制的向外涌出来:“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向你道歉可以吗?我对不起你,姐姐!你放我走,我保证以后对你永远都是恭恭敬敬的,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坏心思……只要你放过我一回……” 裴舒没有动,只是缓缓的抬起了手:“原谅,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不能够感同身受的做到,那请求原谅的诚意,就不是很足啊。” 手缓缓的被举起…… 明明没有刀,没有任何利器,可裴锦却瞪大了眼睛,总觉得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在等着她。 一滴殷红的液体,滴在了裴锦的脸上。 温热的…… 第二滴…… 有些滚烫…… 第三滴…… 好像越来越烫了,那一滴滴的血落在脸颊上,逐渐像是一滴滴炙热而又滚烫的岩浆在裴锦的脸上炸开。 同时,又有着一种颇为诡异的痒感,在脸上蔓延开来。 就像有谁在她的脸上放了一千只蚂蚁,不断的爬,不断的咬。 “啊啊啊!啊!好痛!好痒!我的脸,我的脸啊!” 裴锦一把挣开了裴舒的手,手不断抓挠着脸,好痒……实在是太痒了,怎么会这么痒? 近乎是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裴舒,你这个贱人!你究竟在我的脸滴了什么?你这个毒妇!你要毁了我,你这是要毁了我啊!” 裴锦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抓挠自己的脸,可是那种千万只虫子要从脸上爬出来的感觉太过强烈。 只有不断的抓挠,才能够让她有一点点舒爽的感觉。 小安子眼睁睁的看着京城第一美女的那张脸,逐渐布满了抓痕,逐渐只是抓痕都不足以让她得到疏解。 越抓越深,逐渐的,面上的那一层皮也已经被裴锦给抓掉了。整张脸就算用血肉模糊来形容,都是不为过了。 这那里还能看到第一美女的模样,活脱脱已经变成了第一怪物的样子了。 小安子在万礼司中见过不少折腾人的手段,但这种法子小安子还是第一次见。对于女子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我毁了你?”裴舒笑的淡然:“你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然后说是我毁了你?妹妹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好笑了一些?” 不属于她的东西…… 裴锦忍着脸上又痛又痒,睁大了眼睛,长长脸此刻像是怪物一般:“神仙玉女粉!是神仙玉女粉?你个贱人!你竟然一开始便设局害我!” 第155章 割个腰子 裴舒默默无言,并没有去回答裴锦的这个问题。 只是冷冷的瞧着裴锦这幅模样。 这神仙玉女粉,她得到的是残方,也正因为是残方。 最后那几位药的药性不明了,也让裴舒对于这神仙玉女粉,有了更多下手的余地。 在那神仙玉女粉中,她略微改动了最后那几味药材。原本神仙玉女粉美容养颜的功效不会变。 但是在长期使用了这种“神仙玉女粉”的皮面,却会被药效所浸润。 变得对与血液极为的敏感,只要一接触到血液的时候,就会让皮肤变得又痒又痛。 裴锦近些日子,日日夜夜的用着那神仙玉女粉。面上的皮肉,早就那被药效给渗透烂了。 所以,一接触到她的血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着裴锦一点点变得溃烂,那一丝痛痒好像正在从面上向着脖颈,甚至锁骨以下的部分都在蔓延着。 裴锦不断的抓挠着,原本只是国色倾城的皮面恐怖的宛如恶鬼。 在她的抓挠之下,伤口竟然一点点的向着脖颈,锁骨……甚至向着胸口蔓延而去。 裴舒愣了片刻,很快又想明白了。 她知道裴锦爱美,想来,她是想要更好的滋养自己的皮肤,将那神仙玉女粉除了面上之外,竟然连身上都没有放过。 滴在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将那几味药的药性给彻底激了出来。 即便血水没有流到裴锦的身上,但那股瘙痒和疼痛已经是止不住了。 “贱人……你好恶毒的心思啊。你为了去参选太子殿下的良娣,竟然从一开始就设下这个局来害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我定要告诉母亲……让母亲将你给活活打死。” 不长的一段话,裴锦却说的有些气喘吁吁。 她身上还是很痒,很痛。 可是她已经没力气了,躺倒在地上,连喘气都觉得有些吃力。 裴舒缓缓蹲下了身,看着此刻的裴锦。 这幅姿容的裴锦,又那里能够再称的上是京城第一美女呢。 曾经,裴锦用裴舒最为在意的鄢廷恩,几乎让裴舒万劫不复。 今日……那她当然也可以毁了裴锦最为在意的东西,让她体会体会,什么才是真正活在地狱中的日子。 裴锦看着裴舒的动作,却是猛然一怔。 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开始害怕起裴舒了。 虽然她总是无悲无喜的在不远处,好像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那一双如同古井一般的眸子,却始终让她觉得危险。 或许……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裴舒。 “妹妹不会以为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是你所受到的最大的惩罚了?” 裴锦舌头害怕的有些打结:“你……你还要做什么,你这个疯子!” 裴舒只是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在裴锦不断地嚎叫,惨烈的疑问下。裴锦看着裴舒从她的身边捡起了那把颇为小巧夺目的匕首。 裴锦以为裴舒要用这匕首来对自己不利,刚刚要开口求饶救命的时候,却见着裴舒握着那一把匕首反而是走向了蒋炎彬的方向。 裴锦的脑袋因为疼痛和瘙痒变得迟钝麻木,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裴舒要做什么。 蒋炎彬此刻也正躺在地上,催情香的效力在他的体内发挥到了极限。 整个身体都变得又热又肿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眼眶盈满了泪水。眼前发生了什么,耳边的声音都好似变成了男欢女爱的低低求饶之声。 蒋炎彬只看着一道女子的身姿向着自己走过来,他的理智还在告诉自己应该远离。 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是诚实的,手忍不住抬起,想要将那个女子拥入怀中,好好的温存温存一番。 裴舒捏紧了手上的匕首,也是缓缓的蹲在了蒋炎彬的身前。 细长的手指,在蒋炎彬的腰身上抚过,唇边低语着,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的见的声音。 “蒋炎彬……你知道吗?我真的想过要亲手宰了你,好用你的手去洗刷你所欠下的血债和罪孽。”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我却发现。目前我还不能够这么做,因为你死了的话,我也会很难脱身。你的那位定宁公主若是看着你此刻死了,那今日只怕会让在场所有人,为你陪葬。” “只是你的话,我的心愿可不算达成呢。” “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杀你。” 蒋炎彬忍不住的粗重喘气,他感受到身上的冰冰凉凉的抚摸,让他极为的舒服。 他好像听到那个人正在说着什么,可是那些话语落在此刻他的耳朵里,又变得像是在讨好求欢似的。 想要更多的从面前的女子身上去索求。 然而下一秒…… 嗤…… 锋利的匕首一下子没入了蒋炎彬的脊柱腹膜后间隙内,刀刃迅速没入。又是迅速抽刀一带,竟然是硬生生从里面挖出来一块肉来。 蒋炎彬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血不断的涌出来。强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白,连呼吸都要做不到了。 惨叫的声音,几乎穿透屋顶。 裴舒起了身面无表情,这不过只是她收的一点小小的薄利罢了。 她与隋仪景闲聊的时候,她曾经问过隋仪景。 如何伤了人,又能够不危及性命?却又让那人又受了极大的创伤呢? 隋仪景只是略微想了想,便告诉了自己。若是下刀极为的稳,那便一刀直取脊柱后腹膜内间隙。 在那个位置,会有一个如同小蚕豆一样的东西。 那名为肾,每个人的身体中都有两个。若是破坏其中一个,那人性命无忧。但肾对一个人的身体影响却也极为重大。 若是被损坏了一个,日后什么事情都会力不从心,且伤病缠身。 裴锦几乎有些目瞪口袋的看着这一切,身体都变得颇为僵直。 直到,裴舒用那把匕首重新放回了她的手中。 裴舒:“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可能从今天开始……世界上便再也不会有名为裴锦的人了。” 握住裴锦的手,狠狠向着自己身体中一送。 很痛…… 但为了她的计划,这是必须要做的。 第156章 让你不在 “啊!啊啊!啊啊啊!” 裴锦看着已经没入了裴舒身体中的那把匕首,几乎要被裴舒给吓疯了。 “你这个疯子,你竟然自己刺自己,你又要做什么?你又要害我?” 裴舒握着那柄匕首的刀柄,微笑着倒在地上。她已经不能开口了,伤口疼的厉害。嘴里面也都是不断翻涌起来的血腥味。 目光看着是裴锦的身后,看着那逐渐出现的人群,裴舒面上的笑意,更为的重了些。 看来……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场呢。 “天哪,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屋外传来一声贵妇人的惊叫声,裴锦有些惊慌失措的回过头。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竟然围满了京城中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们。 小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屋内的一切。 他收到裴舒的示意,去山水园闹出动静,将人逐渐向翡如蕊这边引。他心中知道,裴舒一定会在翡如蕊弄出一场极为大的好戏来。 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看着翡如蕊内的这一片惨烈模样,也是半响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好好。 结果现在,三个人全都身上见了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啧……要是裴舒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千岁爷会怎么惩罚了他呢。 而于此同时,裴锦的一转身,让众人也看见了裴锦的模样。那一张脸此刻布满了抓痕,面上没有一丝的好肉,流着血,露出那满是红肉的一张脸。俨然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一个恶鬼。 “啊啊啊!有鬼啊!这……这是什么妖物?” 离得近的京城中的贵妇人们,一下子都被吓得如鸟兽散。胆子小一些的闺阁小姐,更是被吓得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下散开的人群,让后面跟着来的王氏挤到了前面来。 瞧了一眼那个“怪物”,只是一眼,王氏便认出了那个“怪物”正是她的心肝宝贝,裴锦啊。 王氏一瞬间红了眼,刚刚要去拥住裴锦的时候。裴舒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亲……您快离她远一些。是她……伤了我和蒋侍郎。她武功高强,一定是敌国之人假扮了妹妹,来行刺蒋状元的。母亲……可千万不要被她所伤啊。” 裴舒面色惨白,却还强撑着身子,拼命劝诫的模样,一下子让在场的贵妇人们,都忍不住赞叹裴舒的孝心。 王氏死死的盯着裴舒,眼睛几乎能够滴出血来。 她眼瞧着面前的裴锦,她想要上去抱一抱她可怜的女儿。但是……她不能这么做,甚至,她连承认这个人是裴锦都做不到。 裴舒唇边的笑意愈发的重了些。 她知道,王氏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此刻,她和蒋炎彬皆是受了伤,且一眼瞧过去就是面前的这个怪物所为。 若是承认面前的这个“怪物”是裴锦,那便等同于是承认裴锦谋害嫡姐和当场新科状元郎。 裴锦是死是活可能一时难以下定论。 但只要承认了她是裴锦,那便等同将她和裴家扯上了关系。裴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是谁做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凄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只见定宁长公主从后面小跑着过来。身上的紫色宫装因为她的动作变得有些狼狈。头上簪着的华贵首饰,也因为那跑动的动作,流光溢彩的珠串也缠绕在了一起。 这一瞧过去,那里有丝毫身为长公主的尊贵端庄。 在场的贵妇人们纷纷的低下了头,装作没有瞧见这一幕一般。 王氏来不及避让,一下子被定宁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给推开。差点摔在地上。 定宁长公主一下子是冲进了屋内,走进一看,发现蒋炎彬还喘着气,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是缓缓平复了下来。 刚刚想要蹲下身,把蒋炎彬抱在怀中,一旁的嬷嬷连忙拉住了定宁长公主的手臂,小声道:“公主,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万万不能啊。” 即便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互有情愫,且已有男女之实。 但这种事情,终究没有放在明面上。且安文帝还没有赐婚。 在文武百官面前,定宁公主和蒋炎彬还是毫无关联的人呢。现在可不能在破了功了。 定宁公主心里心疼的厉害,但嬷嬷也死命的拉着,只能是将那一份心痛给压了下去:“快宣太医,拿着本宫的手令去宫中找最好的太医过来。” “本宫请了当朝状元来本宫府上参加诗会。结果在本宫的府上遇到了刺客。若是蒋状元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大夏岂不是失去了一位国之栋梁?那本宫以后夜里又如何能过安睡呢?” 外面的贵妇人听着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是纷纷点头。 甚至有几个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仿佛也是极为动容一般。 “不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定宁公主扫了一眼屋内的另外的人,一个好像是嘉柔县主,至于另外一个……那个丑陋不堪的怪物,又是谁? 裴锦察觉到定宁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定宁公主的脚边。 不住的磕头着:“公主殿下,都是她,都是她做的。” 裴锦抬起手指着裴舒,近乎是声嘶力竭的说着:“公主殿下,我是裴锦。是裴家的而小姐。这一切都是裴舒做的。她不仅害了我,还害了蒋侍郎。蒋侍郎身上的伤,都是她所为。我因为她的迫害,我的脸也彻底毁了,请您一定要好好的惩处了她。” 定宁公主面上满是厌弃之色,看着面前这个怪物模样的人,下意识的便是用帕子掩了掩面。 一旁的嬷嬷瞧见,一脚踢在裴锦的肩头上,将人给踢开了些:“大胆,究竟是那里来的怪物,竟然敢污了公主的眼。” 定宁公主有几分狐疑的看向了裴舒,又看了看自称为裴锦的怪物。 冷漠的向着裴舒道:“此处,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说得了?” 裴舒支撑着身子,惨烈的笑道:“公主殿下,她不是我的妹妹。她在说谎。” 第157章 不是裴锦 “你说她不是裴锦?可是她又说自己就是裴锦,那你们二人所说的话,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呢?” 定宁公主脸色不太好看。 一想到蒋炎彬受了重伤,便心疼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今日,她一定要查出来真相,让胆敢对蒋炎彬不利之人,统统付出代价。 裴舒面上是没有血色的灰白,却还是捂着胸口,缓缓的说着:“公主殿下,臣女在宴席上忽然觉得腹中有些绞痛,便是想着要去方便一下。一路上便看着妹妹扛着蒋侍郎在花园中,躲躲藏藏,似是要掩人耳目,不想轻易被人发觉似的。” “臣女当时只觉得奇怪,臣女的妹妹是娇娇柔柔的姑娘家。怎么能够身上扛的住蒋侍郎这样的九尺男儿。” “臣女觉得这事情必是有所蹊跷,所以便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的行迹。一路跟到了这翡如蕊中,臣女正好奇着,贴在门上一看。恰好看到这个裴锦,正手握了匕首,要刺向蒋侍郎的要害。” “臣女见状,便连忙推门而入。将这人给撞开,只是还是没有来的几,那刀刃还是伤了蒋状元。” “不过,正是因为臣女这一撞,将她面上的人皮面具给撞掉了。露出了这恐怖的一张脸,若不是……若不是公主殿下和各位夫人来得及时,只怕臣女今日也要遭了毒手了。” 裴舒说的断断续续的,但调理颇为清晰,且众人都看向了裴舒身上插着的那一把匕首。 不自觉的觉得心疼了许多,对于裴舒的话,也无形间多了几分可信度。 定宁公主看了一会裴舒,向着一旁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嬷嬷点了点头,几步走到了裴舒的身边,仔细查看了一下那柄匕首的刀柄和裸露在外的部分。 刀鞘虽然较短,却极为弯,鞘末是茎球状。刀柄上镶嵌着各种细碎的珠宝,看着有象牙,有玛瑙,还有玉之类的东西,整体看着颇为富贵。 嬷嬷心中也几乎是有了答案,回到了定宁公主的身侧:“公主,这把匕首正是咱们夏国的仇敌,景国会用的一种武器。看样子,很有可能是景国派来的细作。” 裴锦瞪大了眼睛:“景国的细作!?不,我不是的,我是裴锦。我是裴家堂堂的二小姐,怎么会是细作呢。这把匕首是父亲送给我的战利品,不信公主可以找了我父亲去问,或者……” 裴锦一下子想到了在场的王氏。 猛地回头,向在外围观的夫人贵女中搜寻着,一眼便是看到了在人群中已经六神无主的王氏。 “母亲,你快替我向公主殿下证明啊。这的确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当时父亲送给我的时候,您也在场呢,您记得对不对?” 定宁公主一个眼色,府中的奴婢们便是将王氏给驾到了定宁公主的身前。 王氏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那里去,脸色越来越苍白。 定宁公主看着王氏,想到裴无涯也是耐着几分性子:“裴夫人,这个裴锦说的可是真话?而且……她当真是你的裴锦吗?你既然是裴锦的生母,那么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你应该一眼就能够分辨的出来。” 王氏被定宁公主的话,震的身体猛然一颤,脸上挂起几分勉强的笑意:“是……是的。我的女儿我自是认得的。我只要看一看,就能辨认出来的。” 裴锦声音带着颤音,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王氏:“母亲……我是锦儿啊。您怎么会不认得我呢?我真的是裴锦啊……” 王氏像是听不到裴锦所说的一样,只是在裴锦的身上检查着。 撩开衣裙,看到裴锦后腰处,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小点。 那是一个红色的痣,王氏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是裴锦……面前这个毁了容貌的怪物,竟然真的就是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裴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裴舒倚靠在墙角边上,虚弱的看着这一幕,在眸色更为深的地方,蕴了一抹笑意。 王氏会怎么选择呢? 如果她想要保下裴锦的话,那唯有认下这个人就是裴锦。 可这样的话,裴家的名声便是彻底的毁于一旦,什么都剩下。且蒋炎彬还在这件事情中受了伤,定宁公主也会将这一笔账算在裴家的头上。 裴锦此刻已经全然是一副怪物模样,就算被带回了裴府。 今日在众人面前,裴锦这容貌尽毁的样子已经是人尽皆知。若是王氏承认她就是裴锦,那裴锦日后在京城的圈子中,也再无立足之地。 曾经堂堂的京城第一美女,成了京城第一怪物…… 呵,这听起来有趣,又颇为讽刺呢。 裴舒看着王氏面上的神色,从心疼到不安,最终逐渐的坚定下来。 想来……王氏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 王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声的在裴锦身前,似是道歉,又似是呢喃自语似的。 “对不起,锦儿,请您原谅母亲……” 裴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觉身体被一把重重的推开。 裴锦跌坐在地上还有些发蒙,王氏已经是跪匐在了定宁公主的脚边,哭嚷着,眼裂不断的从脸颊边流了下来:“公主殿下,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的乖锦儿不见了,是不是我的锦儿已经……” 王氏猛然嚎啕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念头似的:“求求公主帮我找到我的锦儿,臣妇真的担心极了,臣妇的女儿会不会已经被这个景国的细作给暗害了啊。” 裴锦似是不敢相信王氏竟然真的会抛弃自己,连忙爬起身想要向着王氏扑过去。 然而下一秒,却是被眼疾手快的府中护院给一棍子打在了地上。 脊骨被重重打上一下,应当是被敲断了。 裴锦几乎痛的晕死过去,可她知道……若她是裴锦,她还有活路。 可她若是被坐实了细作的身份,那她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母亲,你怎么能够这般的心狠?为什么?我就是你的锦儿啊,你怎么能够不认我啊!您真的忍心,我去死吗?” “我是你的女儿啊!你真的就这样放弃我了吗?”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医到,隋督公到!” 第158章 很有影响 定宁公主先是面上一喜,太医终于到了,她的蒋郎很快就能得到救治了。 但是一听到后面的那个名字,定宁公主面上的笑意又是僵了几分。 隋仪景!? 他怎么会来? 只是还不等着定宁公主多想些什么,屋外的贵妇人们慌忙的退到了两边。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翡如蕊的门前,瞬间空出极为敞亮的一个过道。 生怕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惹上了隋仪景,给自己招来不痛快。 隋仪景着的是一身黑衣,衣着上只用金线作为点缀。随着脚步轻移,周身好似散发着无尽的黑气,要将整个翡如蕊都给包围了一般。那股凝重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窒。 定宁公主迟疑了一下,终究是不情不愿的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见过千岁,千岁金安。” 隋仪景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简单的扫了一眼定宁公主。 “本督和定宁上次见着,好像还是陛下未荣登大宝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还真有些不一样呢。” 定宁公主神色一僵,闭了闭眸,想到那些过往。那时,她对隋仪景可从来没有任何的尊重可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只是那时的她,也未想到,有朝一日,隋仪景竟然会坐到如今的地位。 隋仪景冷笑两声:“不过,本督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虽然你曾经傲气凌天的样子也不错,但……本督不是很喜欢。” 定宁公主忍着一口气,将话题岔开,看着一旁的太医道:“太医,你快替蒋侍郎瞧瞧。她被景国的细作所伤。蒋状元可是大夏不可多得的i人才,你一定要治好他。绝对不能让他出事了。” 裴锦听着定宁公主的话,想到裴锦亲手捅了蒋炎彬一刀,连忙道:“公主!蒋侍郎知道的!他身上的那一刀就是裴舒刺进去的。只要蒋侍郎能够醒过来,一定能还我清白的。” 随行的两位太医,王太医向着裴舒过去了,李太医向着蒋炎彬瞧了去。 隋仪景看着裴舒,又将目光落在了小安子的身上。 那目光让小安子忍不住的身上一颤,默默的将头给转开了。 完了……自己保护不利竟然被督公给抓了现行,他还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王太医那边看完了裴舒的伤势,面上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向着定宁公主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县主的伤……” “她都是装的。”裴锦声音极为凄厉:“她身上的那一刀,也是她自己刺的自己。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栽赃嫁祸与我罢了。太医……她一定没有任何事情对不对?那伤口只会看着吓人罢了,对不对?” 王太医眉头皱的极为深:“看着吓人?栽赃嫁祸给你?若是她栽赃嫁祸给你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的话,那她的胆气当真是决绝。若她与你没有血海深仇,老臣我都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 裴锦有些愣住:“什……什么?” 王太医面色沉重道:“县主身上的这一刀极为凶险,这一刀下去,正是向着脾脏去的。若是下刀再深个一寸左右,那脾脏便是会被刀刃给划开,当场殒命,神仙难救了。” “这可不像是要栽赃嫁祸给旁人,会在身上选的刀口啊。” 裴锦更为的愣神了,心中猛然对裴舒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这真的只是意外吗?还是说这也是裴舒的刻意为之?其实一切都是在裴舒的算计之中的。 她此刻,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因着……若是后者的话。那裴舒的城府也太重了些,每一步都算的这般精巧,从一开始就给她布下了一个难以脱身的死局了。 李太医那边也是查验完了蒋炎彬的状况,在伤口处上了止血的药粉。 又是在身上的几处大穴上,都施上了银针。 才是到了定宁公主身前复命,定宁公主的一颗心此刻全然都记挂在了蒋炎彬的身上,连忙问着:“李太医,蒋侍郎的伤如何了?可有什么问题吗?” 李太医面上有几分难言之色,瞧了瞧屋内的人,才是道:“回公主殿下,蒋侍郎身上的这一刀伤口倒是不深。微臣已经用了止血的药粉,又施了银针。血已经止住了,蒋状元过一会儿喘口气,应该也能醒过来。只是……” 定宁公主听着李太医前面的话,刚刚是松了一口气,但后面的话,又是让定宁公主的一颗心猛然的悬了起来。 “只是什么?李太医,你只管说便是了。无妨的。” 李太医想了许久,才是道:“蒋侍郎身上的伤,虽然没什么问题。养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蒋状元的肾却被那一刀给割了一个。俗话说,肾主精力,乃水生之源,身体有水方得滋养……” 定宁公主打断了李太医那长长的,云里雾里的一段话。 “李太医,你就不必与本宫讲这些医术上的理论和典籍了。本宫对医术没有什么心得,所以你即便与本宫说了,本宫也听不明白。你就直接一点告诉我,没了一颗肾,蒋侍郎会如何就成。” “这……”李太医犹豫了一下才是道:“少了一个肾,便等同于少了普通之人一半的精力,粗重的活计怕是做不了了。站的时间长了,坐的时间长了都不行,身体都会受不住这种消耗。” “而且,这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个事情,也有些影响……” “很有影响?”定宁公主一下像是被雷给劈了似的。 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隋仪景,声音有些颤抖:“太医的意思不会是……” 变成太监了?这几个字,到了定宁公主的唇边,但顾忌着隋仪景在场,硬生生没有说出口。 李太医也明白定宁公主那话里的意思,连忙道:“公主殿下放心,还是有男子的不能的。只不过可能会更容易累一些,或者……可能不容易起反应了些。” 不容易起反应…… 裴舒在一侧听着,忍不住笑了。 想不到,她一刀,把蒋炎彬给变成了长着那玩应的太监了。 第159章 是一类人 定宁公主此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蒋炎彬的身上。 裴舒的那一声轻不可闻的笑,自然也没有被定宁公主留意到。 定宁公主愣了愣声,半天都没有消化过来李太医那话的意思,愣愣了半天,才是道:“你的意思是说,蒋侍郎不是个正常的男子了?” 李太医不知道定宁公主和蒋炎彬之间的那些男女之事。 但是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的人了,直觉也是极为灵敏的。 即便蒋炎彬和定宁公主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想来……公主也并不想听到实话。 “是……是这样的。”李太医擦了擦额间忍不住冒出来的汗:“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略有不同,蒋侍郎如今还年轻,想来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日后用补药再好好地补上一补,许是能够将身子的那些亏空给补回来的。” 李太医话也不敢说得太绝对了。 定宁公主摆了摆手,若不是身后的嬷嬷一直搀扶着,定宁公主都要有些难以站稳了。 一双美目流转,看向裴锦的时候,已经是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了。 “来人啊,给本宫将这个敌国的奸细抓起来,关入大牢之中好好地严加拷问。必定要从她口中问出来,为何要对我大夏国的臣子下如此的毒手。” 裴锦被按着,被人拖拽出去的时候,还在拼命的向着王氏伸着手:“母亲,您救救我啊。女儿进了大牢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啊,母亲!救我!” 王氏跪在地上,只是低声抽泣着,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要拦下将裴锦抓走的人了。可是那样的话……这惊天的祸患,便是要沿袭到整个裴家了。 一抬眸,正好迎上了裴舒的眸子。 那幽深的眸子,仿佛一泉深潭似的,深邃而漆黑。她从那一双眸子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可是,王氏却隐约觉得。今日的这一切都是裴舒所做的,她相信裴锦说的,这都是裴舒刻意的栽赃陷害,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证据,她真是恨极了裴舒,只想着让裴舒此刻给裴锦抵命了才是对的。 但现在……还不行…… 即便此刻王氏已经肝胆俱裂,面上却还是摆出了几分可怜姿态。 一边擦泪,一边向着定宁公主道:“公主陛下,臣妇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被这样的一个妖物给顶替了,如今还生死不知,请公主一定要帮着寻了我的锦儿啊。她可是臣妇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她……若是她……” 王氏似是肝肠寸断,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便像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了过去。 身旁跟着的许嬷嬷瞧见,一把扶住,也是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在屋内的王太医和李太医赶忙上前诊治着。 定宁长公主此刻的表情也难看的很,她没有想到一个好好的诗会,竟然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蒋炎彬受了伤,日后可能被连男人都算不上了。配裴家的两个女儿,一个身上被刺了一刀,另一个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裴家毕竟是有从龙之功,即便是定宁公主也不能随随便便的给糊弄过去,总得给上一个交待才行。 诗会上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继续办下去也是了没了兴致。 定宁公主很快便是以身体不适,向着众人宣告,今日的诗会到此结束。 王氏虽然被宫中的御医给救醒了,但也好似是一下子被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连走路都有些走不动了,若不是许嬷嬷一直在从旁搀扶着,便是连上马车都成了问题。 裴舒被仔细包扎了之后,伤口也是不出血了。在定宁公主府上的下人搀扶之下,也是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一瞧,裴舒委实被吓了一跳。 小安子正以一个扎马步的姿势,蹲在车内。若是仔细的瞧过去,便会发现在小安子的足尖下方,立着两根银针。他正站在两根针上。 而在马车的主位上,隋仪景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墨色的长袍更是衬的他肤色如雪,像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似的。 难怪刚刚在定宁公主府上的时候,她想到二人的时候,却找不到两人的身影。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她的马车了。 小安子瞧见裴舒,像是看见救星似的,泪眼婆娑的瞧着裴舒,活像是一条受了委屈的大狗一样。 裴舒看到有几分不忍,小安子现在这个样子,她隐约能够猜到一些原因。 都是因为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说来……也的确与小安子无关。 “督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隋仪景直直的打断了裴舒要求情的话语;“他听的是你的命令不错,可是本督也交待过他。要庇护你的安全,在你的所有要求之前,本督的话都是最为优先的。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便就是错,罚也是应该的。” 小安子脸上一红,低垂着头:“督公说的是,是奴才的错。奴才甘愿受罚。” 隋仪景默了默,道:“滚出去。” 裴舒:“……”在说她? 正要做出反应的时候,小安子已经麻溜的跑到马车外去驾车了。 “过来。” 马车内也再没有旁人了,裴舒知道……这次的话肯定是对自己说的了。 脚步轻移的走动着,她这一刀,挑的位置可真好。 虽然止血了,但是走也疼,坐也疼,躺着也疼。走路稍微快一点,都会感觉伤口又被撕裂了似的。 走到隋仪景身边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了。 隋仪景眼中满是讥讽:“真是自讨苦吃,向本督问了些穴位和身体内部结构,就谋划着下了这么一大盘棋。你知道吗?真正高明的旗手,可不会将自己也折进去。” 裴舒勉强的笑了笑,却并不服输:“只要最后的目的达到了,难道过程还分什么高低贵贱不成?起码,我还活着,这便够了不是吗?” 那狡黠一笑,深深的印刻在隋仪景的眼中。 忽的,也是笑了:“所以……本督说过,你与本督是一类人。” 第160章 和她算账 隋仪景的手一揽,裴舒便是落入了隋仪景的怀中。 裴舒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腰间一松。低头一瞧,自己的腰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隋仪景给解了。 外裳和里衣,一瞬间都变得松松垮垮的。 下一刻,皮肤被一双手的冷意所触及,裴舒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家伙……竟然将手伸进了她的里衣…… 那衣裳,一半挂在身上,另外一半已经披在了身侧。除了最里面的肚兜和亵裤还留了她最后一丝体面,这身上还真是被隋仪景给剥的颇为干净了。 即便隋仪景是个没有那东西的太监,裴舒本身也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 但突然就成了这幅模样,裴锦的脸色还是刷到一下就红了。 身上原本如玉色一般的肌肤,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樱粉色。 隋仪景眼底闪过一丝暗欲,抬头看一眼裴舒,笑道:“原来,你也是个正常女子啊。以往你在本督面前的表现,简直让本督以为你是个与世间一切都毫无瓜葛的佛子呢。” 裴舒顺着隋仪景的手瞧去,那手正按在她腹部伤口的左右。 红着脸,道:“督公说笑了,我也只是寻常人罢了。佛子二字我又如何当得?” “油嘴滑舌。” 隋仪景将裴舒腹部的那一块包好的纱布给掀开,仔细瞧了瞧那伤势:“就这种药……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看样子是没什么真本事了。血是止住了,但最后必然是要留疤的。” 手指轻轻拂过,伤口上原本敷着的一层药粉,被隋仪景尽数抹去。 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玉瓶。打开那塞子,便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从瓶子里飘散了出来。 隋仪景向着裴舒的伤口上倒了一点,约莫只有小拇指大小。 那药膏一接触到伤口,原本火辣辣的痛意便是消散了许多。隋仪景的手覆在裴舒的伤口上,裴舒只觉得原本那一点点的冰凉之感,随着隋仪景的运功,将那冰凉的触感,一点点的扩散开来,连着最里面的刀口,都好像得到了镇静一般。 “好神奇的药效。”裴舒惊讶着,又是忍不住打趣道:“不过督公是不是太小气了些?反正用都用了,干嘛不多涂抹些?” 隋仪景听的一笑:“你倒是不客气,不过就你这伤势,用这么多观音泪已经足够了。再用的多了,便只是浪费罢了。” 裴舒撇了撇嘴,对于隋仪景的话,也未怎么上心。 若是小安子在场,听到隋仪景用观音泪给裴舒治疗伤势,定会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观音泪,是大夏国最为顶尖的外伤用药。因着膏体是乳白色的液体,如同观音落下的一滴眼泪而得此名。 同时,它也的确是如同观音一般悲悯众生。据说,曾经大夏国有一名将,在战场之上颇为勇猛,以一挡百不在话下。 有一次战役之中,却是中了敌人的圈套,被敌人硬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被随军之人救了回来,泡在满是观音泪的池子中,泡了整整一年。那断手和断腿竟然是神奇的长在了一起,并且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 只是近些年,大夏国内,因着连年的天灾。用来配制观音泪的一味药材,已经长不出来了。 最近几年,大夏国一年能够配出一瓶观音泪,便都是极为不容易了。这种外伤圣药,当真是用一瓶,就要少一瓶了。 裴舒倚靠在隋仪景的怀中,被疗伤的感觉极为的舒服。 仰着头,恰好能看见隋仪景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忍不住的想着隋仪景和曲晏芜之间的过往,究竟……两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呢?竟然会让隋仪景提到母亲的名字,就会心生恶念的程度。 可同样的……若隋仪景对母亲当真是恨到了极致,那如今对自己的多番出手相助,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只是因为她能够对隋仪景压制身上的毒,有效用吗? “喂,你发生什么呆呢?” 隋仪景低头,裴舒也是一激灵整个清醒了过来。 “没,没有。只是被千岁爷的美貌所吸引,看着看着便入了迷,走了神罢了。” 她说的是这般好听的话,隋仪景总该不会和自己生气了。 “……”隋仪景:“若不是本督今日还有旁的事情,真想把你给直接扔下车去。” 话音落下,隋仪景将裴舒放在了一边,身形一动便是从微微敞开的车窗跃了出去。 裴舒将窗子撑起来一些,再向外看时,已经瞧不见隋仪景的身影了。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有一身轻功真是了不得。 裴舒一边感叹着,一边合起了衣裳。向着伤口处瞧一眼,惊奇的发现,自己小腹上那原本还血琳琳的刀口,此刻竟然已经结痂了,并且她怎么动,竟然都没有开裂。 心中忍不住又是再次感叹了一下那观音泪的神奇之处。 裴舒刚刚将自己的衣衫给整理好,马车也是停了下来。下了马车,一眼瞧过去,发现王氏身边的许嬷嬷正站在门口呢。 那模样,似乎就是在专门等着她一般。 想来也是……虽然王氏嘴上说那个人不是裴锦,但她是很清楚的,那个已经毁容的怪物就是裴锦。 心里此刻定然是认定了裴锦落得现在这样的一个下场,都是她一手谋划的。 让许嬷嬷在此等着,恐怕就是想要她一回府,就被逮到王氏的院中去兴师问罪了。 裴舒走到门前,许嬷嬷像是一座山似的,拦在了裴舒的身前:“大小姐这一路上行的可真是慢啊,夫人念着小姐身上受了伤,担心小姐的伤势。所以让小姐一回来,就去夫人的院子里,让夫人好好的瞧一瞧,顺便带些补品回去,补补身子。” 裴舒仰起头,唇边笑意带着几分冰冷:“许嬷嬷,若是我不愿意去呢?那又当是如何?” 许嬷嬷脸色变得僵硬,那最后一丝耐心,似乎也用尽了一般。 “那可就由不得大小姐,愿意不愿意了。” 第161章 就你也配 小安子直直挡在了裴舒的身前。 许嬷嬷被小安子身上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怕了。但想着如今可是在府上,自己还有王氏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 忍下心中的那一丝惧意,冷笑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已经要翻了天了?连大夫人都请不动您了,大小姐又是将夫人放在何处?” 裴舒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权大一级压死人啊。王氏顶着嫡母的身份,就让自己不得去见她。 不过…… 裴舒道:“小安子,给我掌嘴。” 许嬷嬷一愣,还没做出反应来,脸上便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安子收了些力道,毕竟许嬷嬷这种后宅的妇人没有武功,他担心一耳光将许嬷嬷给打死了。 但即便是收着力道的一耳光,也是将许嬷嬷的牙给打掉了一颗。那半边脸颊瞬间高肿了起来,整个人瞧起来又狼狈,又可笑。 “你……你竟然打我?我可是大夫人身边的人……” “那又如何?” 裴舒站在那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如同空谷幽兰一般超脱淡然。 但是开口,却是将许嬷嬷给吓了个半死。 “我是陛下亲封的嘉柔县主,即便是母亲在我面前尚还不敢造次。我知母亲懂礼数,所以我也从不曾将我县主的身份拿到明面上来说。可是你一个府中的下人,也敢对我颐指气使?” “你这般的言行,若是被府外的人瞧见了,还当我们裴府皆是这般不知尊卑之人呢。定是母亲平日太骄纵着你们了,才让你们这些刁奴连尊卑都给忘记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是替母亲好好的让你们长长记性。” 说罢,向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给这个不知规矩的老东西掌嘴,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啊!” 许嬷嬷心中暗暗骂着,心中以为有王氏撑腰,一时将裴舒乃是县主这一事给忘了。 她这不知尊卑偏偏被裴舒给抓了现行,她想争辩,都没法子了。 许嬷嬷还求饶着,小安子已经是连着几巴掌便是打了上去。 “县主也是你这种贱奴能够随意摘指的?” “跟在大夫人身边,怕是只长了年纪,没有长了规矩。那我便是自长了身份,好好的教教你宫中的规矩。”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像是放鞭炮似的,在徐嬷嬷脸上炸开。 等着小安子收手,许嬷嬷整张脸都已经肿的和猪头无异,嘴里的牙都掉了两颗。 整个人被扇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半天不知道自己在那里。 裴舒缓步走到了徐嬷嬷身前,娇娇的手轻柔的按在了许嬷嬷的肩膀上:“现在,许嬷嬷应该记得了。什么是主,什么是奴。下次狐假虎威之前,还是动动脑子为好。” 许嬷嬷点头如捣蒜,一把年纪险些吓得眼泪都流出来:“老,老奴知道了。老奴多谢县主的教诲。” 裴舒点了点头,直接从许嬷嬷身侧走了过去。不过,并不是向着她的院子过去,而是去了王氏的荷香院。 明刀明枪,她倒是不怕。 今日她若是不去见王氏,只怕在后头还有什么阴损的法子等着她呢。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见了。 荷香院。 王氏正坐在黄花梨的大椅之上,连着饮了两盏消火的茶水,但心中的那燃着的怒气,却始终是消不下去。 目光死死的盯着荷香院的门口,直到瞧见裴舒的身影缓缓的走进来。 裴舒身后的许嬷嬷也快步小跑了进来,王氏正要说话,却是瞧见许嬷嬷脸上那宛如猪头一般的脸,也是愣了一下。 “你这脸……” “母亲,许嬷嬷不懂尊卑,女儿帮着教训了一下。让她长长记性罢了。”裴舒站在屋内正中央,不卑不亢道:“许嬷嬷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一言一行代表的可是母亲,若是不让她长长记性,怕是日后会坏了母亲的名讳呢。” 王氏一下听明白了裴舒的意思。 不过,她明知道许嬷嬷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了她,裴舒还敢这样教训许嬷嬷,那便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啊。 裴舒怎么敢啊? “舒姐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看你的眼中真的是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王氏被气的几乎没了理智,面容扭曲,声音凄厉道:“来人啊,将大小姐给我绑了。我要请家法伺候,也让舒姐儿好好明白明白规矩。” 请家法,她可是名正言顺,即便裴舒是县主也不能凭着县主的身份去开脱。 她今日即便是不把裴舒活活打死,也要打她个半死。 那棍棒一旦落下,轻了或重了可都不好说。 小安子已经拦在了裴锦的身前。 王氏心中大喜过望,闹,闹的再厉害些更好。只要裴舒敢反抗,敢纵了身边的下人出手。那裴舒不尊嫡母,祸乱家风的名声就更是坐实了些。 她请家法的理由,就变的愈发名正言顺了些。 小安子瞥了一眼周围逐渐围拢的那些家丁,虽然他们手上都握着碗口粗的大棒子。 但对于小安子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即便他如今是断了一只手,可要收拾这些家伙,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小安子,让开。”裴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安子只是稍微迟疑了一秒,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从裴舒身前移开,想来裴舒已经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裴舒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一旁围着的家丁,面面相觑,又是纷纷向后退着。 直到裴舒走到了王氏的身前,方才是停下。 “母亲对我似乎有颇为多的误会呢。想要请家法,也得有个理由才是。女儿今日言行举止桩桩件件,没有丝毫错漏。更是在长公主的府上,保了蒋侍郎一条命。” “回来了,母亲便要赏我家法?若是我又在这家法中,出了什么歹事来……” 裴舒附下身,在王氏的耳边轻轻呢喃着;“那母亲,一心为裴家而牺牲掉的锦妹妹,不就是白白遭了罪了?” 第162章 要变天了 王氏眼睛一瞬间瞪大。 “是你,果然是你?” 王氏想要掐死裴舒,小安子已经挡在了裴舒身前。王氏只觉得自己一双手好像扎在了钢板上似的。 疼的一下将手又给收了回去。 裴舒似是惋惜道:“母亲今日可是当着长公主的面,说了那不是锦妹妹的。可不要做了什么事情,让长公主起疑才是最好的。” 话音刚刚落下。 门外便是听着声音,管家正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身后之人,身上的衣料虽不华贵。但纹路和走线都颇为讲究。手中托着方盘,瞧着那样子,许是谁家的管事似的。 管家领着人进来:“夫人,这位是定宁公主府上的周管事。他是特地领了公主的旨意,特来送封赏的。” 王氏连忙整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一低头,再一抬头面上已经是重新挂上了一抹笑。 “原来是周管事,竟然劳烦周管事亲自跑上一趟。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周管事生的胖,一笑起来便显得和善。 将手上的方盘往上一呈;“夫人,是这样的。蒋侍郎如今已经转醒,公主感念裴府的大小姐救了蒋侍郎一命。所以特地是送了些心意过来,还望夫人和大小姐能够收下。” 盖着的红布被掀开,那上面放着的是几张票据。 周管事一一介绍着:“这些赏赐,分别是城东边的田产庄子两处。白银万两,黄金千两。京城中凤鸣巷二十八号的宅子都是一并送上了。” 裴舒静静的听着,注意到周管事所说的,蒋炎彬已经醒过来了。 既然已经醒过来,这些赏赐还能送过来。 看样子应当是和自己所想到差不多,蒋炎彬吸入了太多的催情香,那时候已经是药效劲儿最大的时候。 只剩下本能,面前是谁,说了什么话,他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至于这些赏赐,倒也能看出定宁公主对于蒋炎彬,当真是不太一样。 田产庄子便是不说了,白银黄金或许对于定宁公主也算不得什么。 但凤鸣巷二十八号的那处宅子,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曾经是敦亲王的王府,只不过后来族中犯了事情,便是被流放。这亲王府也是被皇家给重新收走了。 这宅子的位置在京城中,是闹中取静。地段算不得最贵,却也不便宜。 且又因着那是曾经亲王的府邸,里面修的更是美不胜收,如同仙境似的。 光是这样的一个地段,加上这府邸曾经的辉煌。其价值便是不容小阙。这可算是即便有钱也难以买到的东西。 能将这东西拿来作为赏赐,足见定宁公主对于蒋炎彬的上心了。 王氏的面色有些僵硬的让人接过了那些赏赐,又是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 周管事一边说着话,又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补充道:“夫人请放心,关于府上二小姐的事情。公主也说了,定会让人仔仔细细的搜查着,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的。” 王氏眼眶一瞬间莹满了泪,却还是强忍着点头:“那便是多谢公主殿下记挂在心上了。” 心中却是肝胆俱裂,她不可能再找到裴锦了,因为真正的裴锦已经被她亲手送入大牢了,再无了活路。 周管事点了点头,见东西已经送到了。便寻了公主府上还有事情要忙,便告辞离开了。 王氏捧着那赏赐,有几分错愕和失魂落魄。 这算什么?是她亲手将女儿送进大牢换来的赏赐,这算是她卖女儿的补偿吗? 裴舒拾起一张票据,看了看,又是重新放回了王氏的手上,并且紧了紧她的手。 “母亲,您还要给我请家法吗?” 王氏抬眸,眼中翻滚着恨意,此刻却是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定宁公主的赏赐送来,说明她对这件事情颇为的看重,稍微传出一丁点动静来,今日的一切都是白做功夫了。 “好,好,好。” 王氏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你可真是母亲的好女儿啊。不过裴舒,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这世上任何事情都能顺了你的心意。咱们走着瞧,我就瞧瞧,你是不是能够一直笑的下去。” 裴舒点了点头,也是转身离开:“那女儿便等着了,希望母亲不会让女儿失望呢。” 走出荷香院,小安子跟在裴舒的身侧,又是回头深深的瞧了一眼:“小姐,王氏看来与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想来,光是一个裴锦,就足以让她对小姐起了杀心了。要不要……” 小安子抬手,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万礼司教的可不只是审讯技巧。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这些,对于小安子来说也是颇为轻松的事情。 裴舒目光瞧向远处,缓缓道:“该报的仇,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不过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王氏说来也只是个配角罢了。若是我现在将她给置之于死地了。保不准下一个进了府中的新人,又会是如何。还不如,先留着她就是。” 起码,对于王氏。裴舒有自己备下的底牌和钳制的手段。 若是裴无涯娶了新人进府,好相处便罢,要是不好相处……她还得再花费些心力,颇为麻烦了些。 “不必管她了。”裴舒道:“任由她蹦跶一会儿,现在裴锦的事情,就足以让她消停一下了。我应当也能安生一些时日才是。” 裴舒和小安子缓缓从荷香院离开,然而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荷香院的转角处,一个人影正伏在那处,正将一切收入眼底。 等着裴舒和小安子彻底离开,才是从墙后走了出来。 裴雪贞披着一件青色的大氅,颈间的一圈毛边,围着她的脸颊,手中握着一个汤婆子。 面上全然没了往日那瑟瑟缩缩的样子,只是看着裴舒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没想到大姐姐竟然能够安然无恙地从大夫人的屋子里出来。” 缓缓抬头,瞧了瞧一方天地。 笑道:“看来,裴家的天真的要变了。” 第163章 多方图谋 裴雪贞又是站了一会儿,知道裴舒和小安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是缓缓转身。 带着身边的秀珠回了观水苑中。 赵氏正在拨算着账册,瞧着裴雪贞回来,也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将搁在一边的红豆熟水端到了裴雪贞的面前:“这是去哪儿了?外头这么冷呢,你打小身子便不好,要是出去受了冻可就不好了。” 裴雪贞接过小碗,顺着赵氏的身侧瞧了过去;“母亲在清算院子中的嚼用?” 赵氏也没瞒着,点了点头:“咱们三房一直势微,虽然有府中的总账每月会拨到各房一定的月钱,不过嘛……”那始终还是不够的。 那点月钱,寻常的用着勉勉强强。 可一旦要遇上了谁家办什么事儿,要送些什么礼数,便是i捉襟见肘。 裴家,一门三郎子,可唯一有出息些的,也就只有裴无涯一人。 赵氏嫁了裴家的三郎,虽然裴三郎也是个官,但一直外放。回不了京城便不说了,连能接济府上的银钱每个月也少的可怜。 赵氏即便再如何贤惠,心中也难免会有些怨言。 同时也希望女儿能够嫁的更好些,所以便是每个月即便是银子吃紧,也要盘算着,帮裴雪贞买上一些最新的首饰和衣裳。 只等着那天遇上了什么宴会,裴雪贞恰好能够脱颖而出,被什么贵胄的王孙公子瞧上。嫁入府中,做了正妻,那以后的日子,也能够喜稍微的好过一些。 裴雪贞一点点的将红豆熟水送入口中:“如今是王氏管家,咱们靠着王氏这棵树,每个月落下的一点果子。想要果腹是极难的。” “母亲,咱们或许该想着旁的人了。” 赵氏一愣,半响才是缓缓道:“你也说了,如今是王氏管家。咱们不靠着她些,还能去指望谁了?” “裴舒。” 赵氏一皱眉:“你说谁?” “母亲,如今的裴府已经变了天了。”裴雪贞轻轻晃动着碗。 碗中一层层荡漾开的涟漪,让倒映在熟水面上的裴雪贞的脸,变得治理破损。 “母亲应该记得,自从那日大姐姐从宫中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并且她越来越顺,不仅二妹妹和王氏在大姐姐的手上从未占到过任何好处,大姐姐更是从一个闺阁小姐,一步步成了如今的县主。” 赵氏一细想,的确如裴雪贞所说的异样:“那你是想……” 裴雪贞的眸子中浮起几分晦暗不明的光晕:“大姐姐那边还是要笼络着才成,我似乎也能想到大姐姐在这府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是什么。若是我能够恰到好处的送上该送的东西,说不准……” …… 洛水苑。 裴舒让小安子先下去歇着了,今日的这一场荒唐闹剧,也属实是让人疲惫的狠了。 叫了绿竹过来宽了衣裳,换了一身棉麻的外裳,更贴身更舒适。正也是要躺下小憩一下的时候,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绿竹,今日是什么时候?” 绿竹道:“月里十二呢。” 十二……那离着隋仪景的发作,就只剩下三日了。 想到隋仪景与自己说过的话,一下子又是清醒了过来。 “绿竹,将装着母亲玉佩的那个盒子,再拿过来一下。我有用。” 那玉佩想来就是一切的关键,能不能在隋仪景的身前保住性命,只能靠那块玉佩了,她必须得好好的瞧一瞧,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中的机关才行。 绿竹很快将东西取了过来,重新看着那寒精玄铁的盒子,裴舒只觉得亲切的很。 打开盒子,将那枚凤纹佩拿在手中。只是看来看去,依然和上一次一样,并看不出什么玄妙。 只是这次,裴舒看到更仔细些。 便是发现了,裴舒原本以为是虫子的那一条金线,并非是什么虫子。裴舒将那玉佩放在火下面,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都要瞎了,才是将那一道金线看到更深入了几分。 那看似是口器和手足的东西,原来是如同榫卯结构的凹凸件。 正是因着它本身嵌合的缘故,受热膨胀,脱离了原本的卡扣。当温度变得冰冷时,那金线便会收缩,又是重新严丝合缝的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母亲唯一留下来给自己的东西。 从安文帝的口中,裴舒也是第一次更清晰的认识了曲晏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太过神奇了,神奇的简直不像是普通人,更像是从天界落下的神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所遭受的这一切,只是来人间游历了一番,又重新回到神界,成为了那个神女一般。 裴舒握着那枚玉佩,半响才是呢喃道:“绿竹……母亲,应该是很疼爱我的。” 见裴舒提到曲氏,绿竹眼眶有些泛红,点了点头:“若是这个世界上有谁最疼爱小姐,那这个人必定是夫人的。若是夫人一直在世,小姐也绝对不会被王氏这般的磋磨了。” 裴舒点了点头,对于这块玉佩,更是有了几分信心。 母亲为子女,殚精竭虑。 隋仪景对曲晏芜的态度,曲氏自然是知道的,隋仪景对曲氏,能说出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话。 按照曲晏芜对裴舒的爱意,自然是会留下关键时候能够保下裴舒性命的东西才是。 这枚玉佩……只怕就是破局的关键。 “绿竹。” 绿竹在一旁应了声,点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你见了小安子。与他说上一声,我明日要去见督公,他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说罢,便是摆了摆手,浅浅打了一个哈欠睡下了。 第二日,裴舒用过早饭,便是上了马车向着万礼司过去了。 万礼司中的模样和第一次时别无二致,裴舒面上泰然自若的走过那一个个关着犯人的铁牢。 直接走到了那个浴池。 浴池的水温还未升起来,池子中的水汽也还未蒸腾起来。 正好瞧见隋仪景正在宽衣。露出里面那挺拔又纤细的身形,宽肩细腰,如墨的长发垂在际。这模样,倒是和寻让人以为的宦官,颇有几分出入了。 这身姿,比着寻常男子都要更秀色可餐些了。 第164章 他有感觉 “还站着做什么?脱。” 隋仪景着了一条墨色长裤,一步步地没入池水之中。 “难道,你想穿着衣裳进入水中?你要想这么做,本督也不介意。不过今日可没有女子的衣服备着了。” 啧……如此莫名的话。恐怕也只有从一个宦官的口中说出来,才能不那么怪异。 裴舒知道自己此行自己送上门来是要做什么,若是不能证明自己价值。那怕是没有以后可言了。 没有羞涩,没有不好意思。几下便是将身上的那衣裙给解开,只着了中衣缓缓的走入水中。 只是他们说话的功夫,浴池的水温便已经上来了。不断蒸腾而起的温度,让浴池中的药材药效,也逐渐地散发了出来。 裴舒倚靠在隋仪景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埋得更深入了些。好让她藏在腰间的那枚凤纹佩可以与炙热的池水,能够接触得更多一些。 隋仪景调动着体内的内功运转,不断地将浴池中的药液转化入体内。 用那效力不断地去洗刷着体内的奇毒。 只是这一次,当药效转入体内的时候,隋仪景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原本如同万年寒冰一般堆积在体内的毒素,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和第一次在宫中时,所产生的感受又是极为的不同。 隋仪景有些惊愕地瞧了一眼一旁的裴舒。 裴舒此刻被浴池中蒸腾而起的热气不断地熏蒸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塞进了蒸屉中的包子似的。 隋仪景天生体寒,能够受的住这样热意。 她要是再继续待下去,估计不等隋仪的毒是否会有被消解的痕迹,她便是要先被煮熟了。 一只手在隋仪景的胸口处撑着,裴舒已经被热气给蒸的有些神志不清了:“督,督公……我受不了了。我再继续待下去的话,不等您杀我,我就要被煮熟了。我……我要先上去了。” 那娇娇软软的手,接触到隋仪景胸口的一瞬间。 像是有一股电流从裴舒的手指释放了出来,从胸口蔓延到了全身,隋仪景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这种感觉,极为玄妙,竟然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隋仪景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的下身竟然有了些微的反应。 自从他入宫成了宦官之后,他对自己的下身几乎就没有抱过任何的期望,这突然而来的反应,实在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难道……也是因为裴舒? 眼见着裴舒,已经不顾世家千金小姐的形象,正是要手脚并用的向池子上爬了。 隋仪景大手直接抓在了裴舒的脚踝上,随手一拽,又是将裴舒给拖进了水池之中。 只不过,并没有跌落在水中,反而是落在了隋仪景的怀中。 裴舒脑袋发晕,浴池中的热意蒸腾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意识都有些脱离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却只剩下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如同碎片一般的言语。 她这是要死了吗? 裴舒张着嘴,像是在喘息。 努力的向前伸着手,像是想要求救。拼命的向着面前的隋仪景伸出手去。 她不想死啊…… 定宁公主的仇,蒋炎彬的仇,还有林家的冤屈,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她怎么能够就这么死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一点点的模糊。 最后瞧见的是隋仪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还有那一口白牙。 隋仪景……不会是想把自己给咬死? …… 冰……非常的冰凉…… 裴舒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是要被冻死了一般,身子猛地一个哆嗦,又是一下惊醒。 小安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县主,你醒了?” 裴舒一手扶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看了看四周,自己好像躺在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上,她所感受到的冷意,正是从身下这如玉似冰的东西上传出来的。 裴舒刚刚要说话,要问些什么。 嘴唇动了动,却觉得嘴唇疼的厉害。 “我……我这是?” 小安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是拿了一面铜镜放在了裴舒的面前:“小姐,你现在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免得疼的厉害。” 裴舒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那一双唇,此刻竟然发红发肿,而且在唇瓣上好像还有些奇怪的伤口。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裴舒隐约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隋仪景的脸。 自己的嘴唇如今这么肿,难道是隋仪景让人给她掌嘴了? 只是这个触感……又好像不太对劲。 小安子站在一侧,瞧着裴舒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 他听到浴池中的动静,以为是浴池中发生了什么危险。 刚刚迈入浴池之中时,便瞧见督公正将双唇紧紧的贴在裴舒的唇上,时而像是在给裴舒口中吹气,时而又好像是要将裴舒给吞吃入腹一般。 那一双眼,也像是染了一层血似的,其中有着的,除了惊讶,怒意,好像……更多的是染上了一丝情欲。 小安子对于这个认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隋仪景即便再如何的位高权重,却始终是个宦官。 宦官是没有那个东西的,而隋仪景平日里也从未表现过在男女欢好之事上,有什么莫名的沉迷。 可眼前看到这一幕,属实把小安子给吓坏了。连忙是退了出去,直到听着里面隋仪景从里面传来了声音,他才是敢带着人进去了。 小安子犹豫了一下,才是开口道:“小姐,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今日烧水的人将水烧的太滚烫了些,您有些受不住那热意晕过了罢了。您如今醒过来了,正好。千岁爷吩咐了,等您醒过来之后,让奴才带您去一下万花楼,千岁爷在那里等着您呢。” 裴舒呆呆的点了点头。 然而很快有些反应过来,猛然一抬头:“等一下,你说哪里?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万花楼?那不是青楼吗?” 小安子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姐没有听错,就是万花楼。千岁爷正在等着您呢。” 裴舒:“……” 太监上青楼,原来并不是指一个笑话而已啊。 第165章 你真狡猾 裴舒换好衣服上了万礼司已经候着的马车。 马车停下时,裴舒站在了那万花楼前。 万花楼取得是比百花争艳更上一层之意,也是京城中最为高档的青楼。做的也是整个京城最为矜贵的那一批人的生意。 小安子带着裴舒往里走。 前来迎接的侍官,脸上堆满了笑,见着来人是女客面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意外模样。 小安子直接报了厢房的名号,侍官的脸色变了变。那可是整个万花楼最为金贵的厢房,能够开得起这间厢房的人,可不是单单有钱就能成事的。 侍官连忙道:“请小姐和公子,随我来。” 裴舒跟着上了楼,走的是特殊的贵宾通道,一路上遇不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随着楼梯盘旋而上,直到是走到了一处门前,才是停下。 裴舒直接走了进去,果然瞧见隋仪景正坐在里面。依然是一身黑衣,上面用金线纹绣的金龙纹样,浑身上下严谨的丝毫不落。 只是那模样……瞧着似乎有些不痛快的样子。 平日里的隋仪景,那张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让人看不穿,看不透,像是带着一张傀面一般。隋仪景平日里可没少用那样的一张脸,将朝堂上的众臣,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现在……那平坦的眉头,能够明显看出一些褶皱的起伏。那原本如墨玉一般的瞳孔,此刻也没了光彩,充斥着几分迷茫。 裴舒进来的声音,让隋仪景回过神来。 一转头,裴舒险些以为刚刚瞧着的隋仪景是他产生了幻觉。这还是那个杀气腾腾,让人背脊忍不住发凉的隋仪景。 “来。”隋仪景拍了拍身侧的软垫:“做本督身侧。” 裴舒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隋仪景,若不是自己当真有求于他,只怕是会有多远跑多远了。 只是心中这么想,面上还是堆着笑,缓步走到了隋仪景的身侧,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隋仪景一双眸子从裴舒进来,便一直盯着裴舒的身上。裴舒被这目光看到有些不习惯,总觉得隋仪景今天有些怪怪的。 就像他不明白隋仪景一个宦官为什么要上青楼一样,裴舒也看不懂隋仪景那一双眼中的情绪,复杂,浓烈。 隋仪景不知道看了多久,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着门外道:“让她们进来。” 话音落下,原本关着的门又是被打开。 一个个模样身段都极为出挑的女子,身着薄纱缓缓的走了进来。 裴舒看着,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能够入万花楼的姑娘,姿色容貌皆是上乘,有些若不是出身卑贱,入了这风流行当。 那张脸即便是入宫选秀,也挑不出错处来。 这一番走进来的,一共是四位女子。她们不用怎么搔首弄姿,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幅幅如画的绘卷。 为首的女子,巧笑倩兮,身段如杨柳一般的扭动着,走上前了两步。 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见过两位贵人,奴家是春樱,这剩下的,是夏桃,秋岚,冬叶三位妹妹。不知能否入了两位贵人的眼,若是不喜欢。奴家这便是出去通禀,让妈妈再换另外的姐妹进来,让贵人挑选。” 隋仪景神色幽幽的瞧了一眼面前的四个女子。 她们长得都极美,且四女的姿容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美态。 只是……隋仪景看着面前四个羞答答的美人,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种在浴池中的感觉,身体像是着了火似的,下身也逐渐抬头的感觉。一丝一毫都没有。 隋仪景心中更是烦躁了几分,直接看了裴舒一眼:“你觉得她们怎么样?好就留下,不好就换了。” 裴舒:“……” 不是你自己来青楼的吗?怎么还让她挑起来了? 他们一个是宦官,一个是女子,本身就不该来青楼这种地方。 “我觉得挺好的,四位姑娘都貌美很,不必再换了。” 隋仪景道:“那就留下来。” 春樱四人似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站在屋内,一时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进来之前,妈妈特意交待过,这个屋中的人脾性古怪,又颇有权势。他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若是没有发话,就什么都不要做。 小心惹得贵人不高兴,有命进了这个屋,却没命再出去。 且……若是只有男宾也就算了,怎么好生生的竟然还有位娘子…… 饶是她在这个行当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一时间竟然都看不出这两位的关系。 春樱正在脑海中想着的时候,隋仪景开口道:“过来。” 春樱回过神,走到了隋仪景的身侧坐下。正不知道隋仪景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春樱的肩头。 在万花楼中行走,着的是薄纱,薄如蝉翼。 隋仪景的手一触上,只觉得像是触到了一块冰似的,这真的是人会有的体温吗?怎么会这般的寒凉? 春樱看向隋仪景,却发现隋仪景也正看着自己。 那眼中的不悦情绪,越来越重…… 裴舒坐在一侧,看到倒是津津有味。毕竟,看着活得太监上青楼,这还是第一次。 就当是看个乐子,似乎也挺不错的。 然而这乐子还未看一会儿,就见着隋仪景忽然将春樱给推开。 一把将她给抱进了怀中。 鼻翼间,一瞬间便被隋仪景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气所弥漫。 他身上还是如同一块冰似的,没有常人的体温。 裴舒猛然记起,屋中还有四个人在瞧着,身体忍不住的抗拒着;“千岁爷,屋里……屋里还有旁人呢。” “全部都给我出去。任何人不得进来。” 隋仪景发话,春樱等人也是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裴舒只觉得隋仪景似乎是越来越用力了,那手深深的陷入她的腰身。 裴舒忍不住的用手抵着;“千岁爷……我要喘不上气了,你……你放开我……” “你可真是狡猾啊……” 裴舒微愣,这是在说她吗?不过是什么意思呢? 她怎么听不明白。 “你让本督……不得不……” 不得不什么? 裴舒努力的去听着。 但那后面的话,又像是被隋仪景给囫囵的吞下了一般,全然听不清楚。 第166章 遇到旭王 没有感受错……  他刚刚在接触春樱的时候,身体所没有的感觉。在裴舒身上感受到了。  那种血脉喷张,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中狂奔而出的感觉。而他那处也从接触裴舒时,也有了一点点冒头的反应。  虽然还很细微,但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  难道……他的身体现在只能够对裴舒有反应吗?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疑惑一起,想到裴舒,隋仪景的脑海中下意识的便是浮起了曲晏芜的身影。  隋仪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一下松开了抱着裴舒的手,抓在了裴舒的肩头上,笑意中也蕴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曲氏看来对你当真是极为的好,她给你留了一张极好的牌,让本督就算有一日对你起了杀心,也要仔仔细细的掂量掂量才行了。”  说罢,隋仪景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逃似的,从裴舒身边离开。  像是一阵风似的,直接出了屋子。  这突然之间发生的变故,让裴舒都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的一切,都只能用反常来形容。  不过……隋仪景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曲氏留给她的牌?裴舒下意识的摸向了别在后腰的那枚凤纹佩。她现在有的依仗,也就只有这块凤纹佩罢了。  只有凤纹佩的功效,是她能够确定,对于祛除隋仪景体内毒素是有用处的。  难道隋仪景已经知道了这块玉的存在?  裴舒在脑袋中想了想,很快又是否定了这个答案。隋仪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若是察觉到这块凤纹佩对他体内的毒有作用,绝对会直接拿走,而不会任由留在她的手中。  看来……在她不了解的地方,曲氏和隋仪景之间,应当还有许多的秘密才是。  小安子从屋外进来,表情有些迷惑:“县主,我刚刚瞧见督公直接走了,似乎还有些怒气的样子。您又对督公做了什么吗?”  “我对他?”裴舒险些失笑;“你忘了,他才是主子吗?我敢对他做什么?”  小安子沉默着,想来真的是身陷其中,才难以窥得一切的全貌。  按照隋仪景的性格,小安子以前就从来没见过千岁爷的身边会有女子,更不用谈,有女子敢和隋仪景谈条件的。  偏偏,隋仪景还破天荒的,一次次的在纵容,在答应。  光是这些,于隋仪景来说,都可以说的上是“骄纵”了。所以,小安子时不时的会想着,若是这个世界上,有谁惹的隋仪景不痛快了,还能够活下命来,怕只有裴舒一人了。  裴舒不知道小安子脑袋里轱辘轱辘的想了这么多。  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走了出去:“走,回府。”  小安子应了一声,跟在裴舒的身后沿着上来的路,向下走着。  楼梯的侧边,是一道琉璃幕墙。从第一层直直的通向最高层,透过这一层琉璃墙,能够观察着万花楼中,每一层的宾客。  裴舒远只是边走边看着,忽的……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下。  小安子顺着裴舒的目光瞧过去,也看到了正在三层处的地方,鄢廷恩站在廊道上,身前有一个人正在与鄢廷恩说些什么。  虽然隔得远,听不见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那个动作,倒是能瞧出来说话之人颇有几分傲然的模样。即便是当着鄢廷恩的面前,也没有丝毫客气。  裴舒看了一下,才是道:“那个正在和鄢廷恩说话的人,是谁?”  鄢廷恩再入夜,也是宫中的皇子。有天家的威仪在,怎么能够任由了人,这样的去折辱了他。  裴舒从鄢廷恩的面上,看出了些许的隐忍和不甘。  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是缓缓松开,似乎是认命了一般。  小安子瞧了瞧,才是道:“那个人,是太子身边最受宠的内官。日里掌管着太子身侧的大小事务,可以说是除了太子妃之外,离太子最近的那个人。这样的人物,怕也是最难缠的。”  裴舒听着那人的身份,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似乎就想明白了。  “看来,藏羽宫中的事情,即便鄢廷恩已经百般避嫌了。但还是影响到鄢廷恩了。”  鄢廷恩如今是靠着太子这颗大树才有今日。  太子鄢廷恩没有旁的什么多大的才学,可他偏偏就是从皇后肚子中爬出来的,是嫡子,便能够坐的住那太子之位。  只要鄢廷骋,不要犯了什么不容原谅的错事,他登基大宝便是无从更改的事情。  而鄢廷恩和贤妃的关系,此刻便已经成了这个“错”了。  贤妃是鄢廷恩的母妃,可贤妃如今却因为在包庇长兄,无视朝纲等事情,已经被关进了宫中,这辈子只怕都没有再走出来的机会了。  鄢廷恩偏偏又是和鄢廷骋有着莫大关联的一个人。  太子想来也是明白,自己对于清白,毫无污点是多么的重要。  只要鄢廷恩是贤妃的子嗣,那么就难保安文帝每当见到鄢廷恩的时候,不会想到贤妃。不会想到,贤妃做下来的那些错事。  一想到贤妃,便会想到鄢廷恩,再一想到鄢廷骋。  无人能够去猜测安文帝对贤妃的厌恶,会不会因为这一层,逐渐的偏移到任何与贤妃有关的人和事上。  鄢廷骋自然是不会去赌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鄢廷骋应当就因着这个缘由,逐渐的对鄢廷恩疏远了开来。  即便鄢廷恩是个好用的刀刃,他可以替鄢廷骋做许多不方便的事情。  可一旦涉及到帝王之位的稳固,那么鄢廷骋便会毫不犹豫的将鄢廷恩这颗棋子给丢弃。  小安子若有所思道:“看来,太子殿下对于旭王殿下,真的生出了舍弃之心。不然……旭王又怎么会忍着这样的折辱,任由那个奴才,对他吆五喝六的。”  裴舒远远的看去,那内官说的似乎更起劲了些。面上的刻薄之色,又是多了几分。  鄢廷恩虽然还笑着,但是头却又是低垂了一些。 第167章 给你献计 裴舒隔着那一层琉璃玉璧瞧着鄢廷恩。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太子身边的内官笑意吟吟地离开。 裴舒脑海中,又是升起了一个更有趣的念头:“走,我们去看看旭王殿下。” 小安子心中迟疑了一下,小姐要去见鄢廷恩? 他知道,当初鄢廷恩和裴舒之间的事情。鄢廷恩从中迷惑,蓄意设局,在京城之中,传出了裴舒痴恋鄢廷恩的风流佳话。 裴舒也是做到了有仇必报,几番推波助澜之下,鄢廷恩现在的位置,已然是尴尬极了。 裴舒现在还要去见鄢廷恩……难不成是想痛打落水狗? 想了想,也觉得裴舒不是这般的人,压下心中的好奇,很快的便是跟了上去。 …… 万花楼,三楼的连廊处。 鄢廷恩垂着头,一直的隐忍,让他的后槽牙险些都要咬碎了。 一个下人,仗着是太子亲信,竟然也敢话中满是轻佻。明里暗里地讽刺他。 认识到这一点,鄢廷恩的眸色更是深重了几分。 同时在心中蔓延而起的,还有更重的一份恐惧。 自从贤妃被关入夜幽庭之后,在父皇的面前,他能够感受到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 即便,在以往,因着他生母的卑贱出生。 在安文帝的面前,他也极少地得到父皇的高看。 可即便是这样,自贤妃的事情之后。他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安文帝对自己的言谈举止中,似乎更多了几分疏离。 偏偏安文帝的一举一动,全都是落在鄢廷恩的眼中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鄢廷恩对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却明显地让他少去参拜了。 同时,一些原本应该是日常由他来经办的事情。 也在不知不觉中,更换了人手。他能够想到,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鄢廷骋这棵大树,他很快也是要靠不下去了。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还不能够完全的脱离了鄢廷骋。所以才是找到了鄢廷骋身边的贴身内官。 送上了好处,也是放低了姿态,想要打探打探太子的口风如何,究竟是怎么样的打算。 可那内官却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说来说去,那话中的意思除了讥讽,便是无用的言语。 可也正是这份态度,让鄢廷恩心中更是难熬了几分。 这内官的态度,何尝又不是代表着太子的一种态度呢。 叮铃,叮铃。 是步摇轻晃,珠翠之间碰撞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鄢廷恩整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一抬头却是看见来人是裴舒。 “裴舒?”鄢廷恩以为自己看错了。 即便她面上戴了一层纱面,可鄢廷恩依然一眼能够看得出来,面前的女子就是裴舒。 这里可是万花楼,是京城最高档的青楼。 裴舒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裴舒点了点头,也是向着鄢廷行了一礼,开口道:“殿下瞧起来似乎心情不好,看样子是有不长眼的,惹恼了殿下?说来……” 故意,话音顿了顿,才是道:“我刚刚好像瞧见一个太子身边的人正下楼去呢。” “你都看到了?” 裴舒没有拐弯抹角,点了点头。 鄢廷恩脸色沉了沉:“那你也都听见了?” 裴舒摇了摇头,却也坦陈:“离得很远,自然听不见的。不过稍微想一下殿下如今在宫中的局面。那人和殿下又聊了什么,似乎也不难猜了。” 鄢廷恩倒是没想到,裴舒竟然能够说得这么直白。 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呢,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想看看我有多可怜吗?顺便瞧一瞧,自己一手促成的结果?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很自得?” “你先是设计了我的宫中失仪,又是让害了我的母妃。你可真是一步步地将我摧毁,一步步地将我给推向了深渊。” “我以前只觉得你聪明,没想到你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裴舒没有任何的自责和不安:“殿下当初设局毁我名声,一步千算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事情才是。” 若是论凄惨和无辜,那她前世又做错了什么吗? 所以,今生得重来一次。她必然是睚眦必报,所有的仇与恨,皆是要一一付出代价。 唯有看到那些恶人,流下忏悔的泪水和痛苦的呻吟,才能给她带来抚慰。 鄢廷恩张了张嘴,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裴舒。 这和他曾经认为,能够操纵在手心,任意拿捏的裴舒不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当初那枚小小的花骨朵,已经变成了一朵食人花了。 深吸了一口气:“好,既然是这样。那裴小姐想看的,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不送。” 裴舒没有动,唇边的弧度勾了勾:“我并非是有着那奇怪爱好的人。相反……我正是因为知道殿下如今的处境,所以我才给殿下指一条破局的明路来。” 鄢廷恩眼睛睁大,对于裴舒的话,他以为裴舒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可她那般镇定的样子,眼中全然没有算计的样子,竟然让他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渴求。 “说下去。” 裴舒道:“我要说的东西,非常简单,这个道理。连你自己都很清楚。你现在之所以困于局中。极大的一部分缘由,就是因为贤妃娘娘。真正能够破局的点,正是在贤妃。” 裴舒说完,没有给鄢廷恩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是离开了。 只是向着身后的鄢廷恩道:“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做,取舍皆在于你自己。” 小安子跟在裴舒的身边,快步地跟上。 但也问出了一个和鄢廷恩心中同样的疑惑。 “小姐,您这算是在帮鄢廷恩吗?可是……奴才不是很明白,您与旭王殿下,算是有旧仇的,您为什么……” “因为……”裴舒道:“没有永远都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处理贤妃的事情上,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做法。一条狠厉,一条则是要用陛下对贤妃的余情。” 林家的事情,或许还与太子有关……鄢廷恩与太子之间的这一条路,若是还能留住。 最好便是不要断了,才好。 第168章 心狠手辣 鄢廷恩在廊道间站了许久,仔仔细细的思索着裴舒的话。 他能够想到,裴舒对自己说这番话。 肯定不是真心的想要帮他些什么,但……这一个点,的确是最为直接,最关键的。 目前,所有的事情,都在贤妃的身上。而想要用贤妃这个点,来破如今困住他的局…… 鄢廷恩回了旭王府,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一夜无眠,灯火将书房中照亮着一夜。就那么静静的在书桌前坐了一夜,似乎在深深的思考着什么似的。 第二天,天色一亮。 鄢廷恩便是入了宫,脚步有些麻木,心中也是如同海浪一般翻腾。 走着走着,才是到了夜幽庭前。 以皇子的身份,且曾经的贤妃正关在其中。鄢廷恩基本没有费什么功夫便是进了夜幽庭中。 即便还是在夜幽庭的外侧,鄢廷恩也能感受到这夜幽庭的恐怖和寂寥。 这里与冷宫不同,冷宫中或许还会有一些扫撒的宫人出现。或者是同为被贬斥的妃子出现。 那里起码是有人气儿的地方。 但是夜幽庭却不同,这里除了在最外围看守的侍卫,和每日定时会出现的送饭的宫人之外,不会再任何人逗留在此处。 整个夜幽庭的外围,空空荡荡的。除了脚踩在地上的残花落叶上,会发出些细碎的声音。便是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鄢廷恩一步步的走到了那老旧破败的夜幽庭的宫门前。 推门走了进去。 一门之隔,外侧是光明一片,殿内却是漆黑一片。 “谁?” 一道声音从宫内传了出来,鄢廷恩听着那声音,心中动了动。 是贤妃。 鄢廷恩一步步走进去,眼睛很是适应了一下殿内的漆黑环境,才是看到了正瘫坐在地上的贤妃。 一眼看去,鄢廷恩几乎无法将面前的女子和曾经的堂堂四妃之一的贤妃画上等号。 整个人脏乱不堪,身上的衣袍发黑发臭。 过去的一头青丝变成了满头办法,就那么随意的散乱在身后。那张脸变得苍老了许多。与娇艳明明媚也在无任何关系。看着就宛如一个疯妇人一般。 贤妃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瞧见是鄢廷恩,贤妃喜出望外,一下想要站起来。 但那身形诡异的立起来,又姿势怪异的摔在地上。她似乎是站不起来了,可贤妃却也没有放弃,向着鄢廷恩的方向爬过来。 “我的恩儿啊,是你吗?你来看母妃了,是谁让你来的?是陛下吗?一定是陛下让你来带我出去的是不是?陛下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鄢廷恩看着贤妃如今的模样,有几分不忍。 向着贤妃的方向走了几步,将贤妃扶住,有几分探究的看向贤妃的腿:“母亲,你的腿……” “都是那些该死的贱人。”贤妃眼中是深切的恨意:“本宫被关进夜幽庭,那些该死的宫人,怕我会逃跑,为了省事。竟然硬生生的将我的腿给断了,还不给我叫太医……” 贤妃一边说,眼泪和鼻涕已经是一起下来了。 “恩儿,母亲真的受不了了。这夜幽庭不是人待得地方,你知道在这里吃的是什么吗?发酸的馒头,发臭汤菜。你快带母亲出去,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让那些贱人,狠狠的惩治一番不可。” 贤妃说着,便是手脚并用的向着夜幽庭的殿门处爬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鄢廷恩的脸色。 “母亲,出不去的。” 贤妃双眼通红的回过头,看着鄢廷恩:“出不去?为什么出不去?你难道不是带着陛下的意思来看我的吗?你难道不是带着陛下的口谕,接本宫出去的吗?” 贤妃已经近乎疯癫,双手不断地锤击着地面:“本宫即便是做了错事,可是被关在这夜幽庭中,该赎的罪,也该赎完了。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放过我的?” 贤妃抓着鄢廷恩的裤腿,拼命的哀求着:“恩儿,你去替我再向你父皇求一求,陛下不会这么狠心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一定还会惦念着我的好的……” 一边说着,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手在衣领中翻找着什么,忽的从贴身的地方,掏出来一块玉佩。一把塞到了鄢廷恩的手上。 “你就拿这个去,这是我入宫与陛下初次见面时,陛下送给我的见面礼。当时陛下说完好看,如亲水出芙蓉,不染污浊。这枚芙蕖玉佩,最是衬我。” “只要你拿着这个去见陛下,陛下一定会念及过去的那些情分,放我一条生路的。” 贤妃说的激动,全然没有注意到鄢廷恩眼中神色的变化。 鄢廷恩握了握手中的那枚玉佩,轻声笑了笑:“原来母亲身上还有这样的一个物件,那可真是太好了。省的我再去母亲的宫中去翻找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贤妃有些没听清鄢廷恩的话语,又是问了一遍。 鄢廷恩一边将那玉佩给收起,一边冷冷道:“母妃,你知道……如今我在宫中,是如何的局面吗?正是因为您在宫中做的那一桩事情,让孩儿在父皇面前已经没有立足的地方了。而且太子殿下也因为陛下的迁怒,对我有了生疏之意。” 贤妃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木讷:“这……我……我没有想到。恩儿,其实你明白的,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鄢廷恩低垂着头,淡淡的道:“我知道母亲不论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就比如……知道孩儿在自己生母手下是不会有出路的,所以就毒杀了我的生母,将孩儿过继到了你的名下,也是相同的道理……” 贤妃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像是见到鬼一样的。 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明明……明明当初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我一个都没有留……” 鄢廷恩的手,伸向了贤妃的腰间,握住了那条脏污的腰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169章 痛杀贤妃 “母妃许是还记得,当日我母亲,出身低微。但在后宫这种母凭子贵的地方,生下我。即便我母亲是奴婢,也是能够得了晋封,摆脱奴籍才是的。” “可是,你却动了其它的念头。你也知道,你虽然身为四妃之一,但一直没能生下自己的子嗣。没有子嗣,便是没有依仗。你便将心思动到了我母亲的身上。” “你让宫人,在她的吃食中下了致幻的药粉。母亲吃下放了那药粉的甜汤,是迷迷糊糊间栽进了御花园的水池之中,等着宫人将她打捞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机了。” “可笑的是,拟封贵人的圣旨已经放在父皇的宫中了。准备第二日便是要宣召的,可是那个女人,却没能等到她出头的日子。” 贤妃的脸色变成一片土色:“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尽?这是不可能的才对。当初与这件事情有关的宫人,都被本宫送出了宫外,或者取了性命。” 而她也从未将这件事情与任何人提起过,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才对。 突然被提及到往事的震惊,一时让柳雅芝忽略了鄢廷恩手上的动作。 鄢廷恩的脸,浸没殿内的阴影之中,声音也显得分外阴森:“母妃是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是吗?” “我甚至知道,当初是白术和翠微一同给我母亲下的药粉。”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鄢廷恩冷声道:“因为,那日我正和母亲在宫中玩捉迷藏,我想着要藏个极好的地方。不能让母亲那么容易就找到了。于是……我躲在了床榻的最下面。” “我眼睁睁的看着白术和翠微潜入了我母亲的殿内,又将那些药粉下在了我母亲的吃食中。她们许是已经在想着事情做成。你会给她们二人的赏赐。于是,在那里夸夸其谈。” “恰巧,我便是将看到了一切,也近乎听到了你所有的计划。” 柳雅芝大张着嘴,呢喃着:“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白术她们做了这些?可是那个贱婢还是死了啊,你……难道你……” 柳雅芝的目光从鄢廷恩脸上,寸寸落下:“你竟然没有做任何挽救的法子?你纵容了这一切发生,你明知道你母亲会死,却什么都没有做?” 一想到,自己身边养着的孩子,这十几年的时间,都知道自己是她的杀母仇人。 柳雅芝便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太可怕了……这真的太可怕了。 这是何等超越常人的忍耐力,又是多么骇人的心机和城府。她以为自己是主导者,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丑。 鄢廷恩没有言语,当初……他虽然还小,但宫中的权力碾压,跟红踩白。让他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被人看不起,被当做小狗一样逗弄,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家世,因为生母的出身卑贱。 所以,在他听到白术和翠微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情之时。 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替母亲担心。反而是在为自己能够攀上贤妃这样的高枝而感到高兴。 鄢廷恩那时就知道,生母的出身即便得了封号,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 所以,在生母喝下那碗掺了致幻药粉的汤水时,他没有阻拦。 甚至在药效发作的时候,他故意引着母去御花园走动。眼睁睁的看着她跌落池水之中。 直到……那池子中的气泡,浮起的越来越少,他才大声的呼喊着人前来救命。 天若给了他这样的命,那他……就只能靠自己逆天改命。 鄢廷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殿中一片幽暗的环境之中,更是像幽魂一般。 “柳氏,你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对吗?” 柳雅芝敏锐的发现了鄢廷恩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一瞬间忍不住毛骨悚然。 刚刚是要开口质问。 忽的,腰带已经缠在了她的脖颈间,拼命的用力收紧着。 柳雅芝手脚并用的想要将身后的鄢廷恩给打开,但是男人的身体像是一座山,又像是一扇钢板,如何推拒都没有任何反应。 “为……为什么?我……我可是你的母亲啊!” “母为子多忧,柳氏,你若余生残尽在此,反倒是浪费了。不如就以你之死再助孩儿一次啊。” 鄢廷恩不断的收着手上紧绷的那一根腰带,即便身前的柳雅芝如何挣扎着,鄢廷恩也没有丝毫动容。 表情只是愈发的阴冷了些:“我会与父皇说,你是因自觉罪孽深重,无言苟活与世间,方才了却残生的。那时……想来父皇自会念及几分,你们的旧情的。” 柳雅芝的身体的挣扎,一点点的停了下来,直到,彻底的不再动弹。 鄢廷恩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踉跄着起了身,将那根腰带悬在了梁上,又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柳雅芝的身体给挂了上去。 曾经,如花娇艳的脸,此刻因为被生生溢死的缘故,整张脸扭曲而痛苦。 那双浑浊的眼,却从始至终的睁着。 鄢廷恩仰着头瞧着那一双眼,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死不瞑目吗?你做下种种错事的时候,便也该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不过你也可以继续看着,你可以继续看着孩儿。孩儿一定会一步步的向前走,直到走到那最为尊贵无两的地位上。” “到那时,孩儿会再抬了你的位份。今日……先多谢母亲的成全了。” 鄢廷恩站定,让自身的呼吸变得平稳,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动之时。才是将紧闭着的殿门重新打开了。 脚下一个踉跄,像是慌乱至极似的,手脚并用的向外跑动着。 一边跑,一边哭嚷着道:“柳氏死了,柳氏死了!” …… 裴府,洛水苑。 裴舒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时,正是刚刚午睡醒过来。 瞧了瞧隋仪景从宫中寄出来的密信,面上的神色又是多了几分笑意:“看来……鄢廷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做的出来。他也真是将柳雅芝给吃干抹净了,将她最后的一丝价值都给榨干了。” 第170章 一起参选 小安子收到密信,直接便是拿给了裴舒,未曾查看信件的内容。 不解道:“小姐,旭王殿下做了什么?” 裴舒倒是言简意赅的将信中所说的事情,给小安子复述了一遍。 小安子听罢,有几分吃惊。 “旭王听了小姐的话,第二天就去做了?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对柳雅芝下得去手。” 裴舒倒是没那么意外。 从第一次与鄢廷恩交手的时候,她就看的出,这个人的城府和心机是极为的深的,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唯独,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两条破局的路。 鄢廷恩做了,而且还将两条路都给走了。 虽然在隋仪景的书信之中。 贤妃之死在鄢廷恩的口中,是愧对陛下,自行赎罪之举。 可裴舒却很清楚,若真要赎罪,柳雅芝不可能一直等到如今才想着要去赎罪,定然是鄢廷恩亲手杀了柳雅芝。 而后,鄢廷恩还拿着一枚芙蕖玉佩,长跪与安文帝的书房前。 开口,只说是柳雅芝最后的遗言。因自知罪孽深重,愧对陛下深爱,所以特将这枚芙蕖玉佩重还陛下。只希望陛下再想起贤妃时,能够只将记忆停留在两人初遇时的美好。 莫在记起她作恶多端之时的模样了。 安文帝,自然也是念旧之人。柳雅芝一死,再看到鄢廷恩时,心中自然会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疼惜。 裴舒看了那封迷信的最后一部分。 安文帝念及与柳雅芝的情分,抬了柳雅芝的位份,以贤贵妃之位下葬。也算是全了柳雅芝最后的体面。 这一番举动,却也传递出了一个消息。 关于曾今贤妃之事,已经翻篇了。 “好手段”裴舒将那封密信放在燃着的灯火前,看着那火苗将密信一点点的吞没。 “鄢廷恩比我想得更有手段,更狠厉许多。日后若真走到夺嫡那一步,鄢廷恩恐怕才是最为危险的那一个。” 小安子随口道:“小姐,你这回给旭王出谋划策,但实则是个损招。他日若是旭王将柳雅芝的死,都算在你的头上……” “那再好不过了。” 小安子蹙眉:“小姐的意思是?” 裴舒的指尖,一下下的摩挲着杯盏的边缘,若有所思:“你可记得,我之所以要参选太子良娣,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太子与林家的整个覆灭或有极为大的牵连。” “我若是能够入选,那么在明面上,我便是与太子已经成了同一阵营的人。鄢廷恩对我的恨,想要向我复仇,可就不仅仅是对我而已,是对整个太子府哦。” 她若是拿到证据,那么太子鄢廷骋便也就是她的敌人。 裴舒却也很清楚,鄢廷骋身为太子,即便毫无才德。但这么多年来,所扎根的势力也不是她所能轻易撬动的。 只有……将那些原本是鄢廷骋的矛和盾,逐渐的调转了方向。她才有可能最后彻底覆灭了鄢廷骋。 这也是她,那一日,故意与鄢廷恩说了那些话的原因。 绿竹在一侧,有几分担忧:“小姐,虽然您是答应了丹霞和林家公子。会为他们洗刷冤屈,可是……若是将自身也置于危险,这……” “你不懂的,答应了的事情,便是要言出必行。” 就如她死时,在心中深深的许诺过。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为林家洗刷冤屈,将那些血仇一一还报。 她只是在践行自己的诺言罢了。 裴舒忽的道:“对了,提起林公子那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绿竹点头道:“奴婢最近有悄悄的去看过,丹霞将林公子照顾的很好。雅公子时不时的会前往他们的住处为林公子施针。虽然林公子现在还未转醒,但面色好了许多。” 裴舒思索了一下:“那我也去看看。”她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各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竟然一次都没去林莫秋那边看过。 虽然从绿竹的口中听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没有亲眼见着,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踏实。 屋内三人刚刚收拾了东西,门口传来了下人的通传声音:“小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了。” 许嬷嬷上次自从被裴舒连着赏了好几个耳光之后,王氏一看到她,便会想起许嬷嬷那卑贱的样子。莫名的,便是有种自己被裴舒狠狠抽着耳光的感觉。 一来二去,便是将许嬷嬷给换了,身边伺候的人变成了李嬷嬷。 裴舒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那便让李嬷嬷进来。” 门打开。 李嬷嬷着了一件朴素的褂子,极为端正的走了进来,向着裴舒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县主。” 裴舒摆了摆手,看来经过许嬷嬷的事情之后,王氏身边的人都是彻底长了记性:“起来说话。母亲派你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嬷嬷起身,堆着笑道:“正是,因着还有两日便是太子殿下良娣的大选之日,府中如今只有县主和四小姐两位姑娘。所以正是决定让两位小姐入宫参选呢,现在正是要两位小姐去前厅,听老夫人和夫人训话呢。” 四小姐……裴雪贞? 一张怯生生,做什么都颇为胆怯的一张脸,在脑海中逐渐有了印象。 王氏竟然会让裴雪贞也参选,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如今,王氏当初想要送裴锦参加良娣大选,为的是裴锦的前程。现在裴锦已经没了前路,王氏自然是不愿意眼看着自己有入选的机会。 手中正是缺一个能够掌握,好随意拿捏的人手。 那么性子颇为娇软,没什么主见的裴雪贞便成了再好不过的那枚棋子了。 “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便是和嬷嬷一同过去。” 裴舒换了一身衣服,也是跟着李嬷嬷去了前厅。 还未走进去,便能听到王氏和老夫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远远的时候还能瞧见一个身影在王氏身侧,恭敬的捶腿伺候的样子。 那是……裴雪贞? 第171章 王氏做作 裴雪贞乖巧地伏在王氏身侧,时不时的捶腿捏肩。 时刻还瞧着王氏手上的茶盏,一旁的下人见着王氏的茶盏要添水。 裴雪贞也是抢在了前头做了。 耳朵听着王氏和老夫人说话,偶尔还能接上两句。也能逗得王氏和老夫人喜笑颜开。 裴舒不自觉地蹙了眉,曾几何时起,裴雪贞竟然和她印象中的模样千差万别了。 以前的裴雪贞,总是那样怯生生的样子,眼眶里总好像是有一汪泪似的。带着几分胆怯和害怕。 如今这一套待人接物的手段,全然不是过去的裴雪贞能做得出来。 若不是自己以前看走了眼,那只能说。王氏调教人当真还是有一套的。 裴舒带着绿竹和小安子走入了屋内,听着声音,王氏和老夫人转过头来。 瞧着走进来的裴锦,两人原本还笑着的模样,一瞬间也是收敛了起来。 裴老夫人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裴舒,端起案几边上,上好的寒潭茉莉,如老牛饮水似的,灌了一口,顺了顺气。 才是道:“舒姐也来了啊。” 裴舒做得极为恭敬:“是,见过祖母,见过母亲。李嬷嬷说要为过几日入宫参选良娣之事,为我和妹妹训话,自然是不敢耽搁的。连忙就是过来了。” 王氏听着良娣参选四个字,只觉得额头上的一根筋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扯得她脑仁一下下地发疼。 若不是裴锦……又怎么会轮到这两个贱人。 裴雪贞缓缓地从王氏身后端了一盏茶,到王氏身侧:“母亲,刚刚您和祖母聊了这么久了,也应该是有些口干了。你且先喝口水,润一润。” 王氏瞧了一眼裴雪贞,面上才是浮起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裴雪贞乘着夜色来找自己的时候。说愿意以王氏马首是瞻,只求王氏能够赐她一个前程。 那天,是她从定宁公主府上回来的第二日。 裴锦的事情,还让她心力交瘁。对于裴雪贞此番的毛遂自荐,自然是无法不迁怒的。 更何况,裴雪贞性子本就软弱得很,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便是随口让李嬷嬷去外头传了一句。 事事皆是要看诚心,若是裴雪贞真的有这样的诚心。那便在荷香院中,跪上一夜,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裴雪贞的话。那她便给裴雪贞挣一个前程。 说完,王氏便是没当一回事的去睡下了。 如今已经快入十二月余,白日都能见到几分冷意。更不用说是入夜。 院子中铺着的是质地极为坚硬的大青石板,寻常人跪上半个时辰,便是双膝又红又肿,莫说是一夜了。 王氏打心里就没觉得裴雪贞,能真的在雪夜中跪上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王氏刚醒,李嬷嬷便是连忙到身边应话。与她说了一声,王氏走到院子中,才看到浑身抖个不停,却依然跪在院中的裴雪贞。 连忙让人将裴雪贞扶回了屋里,叫了大夫来好生的养着。 思忖着,有时候性子绵软,许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起码……性子软,说明了是好拿捏的。有个裴舒在,就已经让她颇为头痛了。 王氏满意地接过裴雪贞递过来的茶,故意道:“贞儿还是稳重得多了。甚得我心呢。” 裴雪贞脸上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母亲谬赞了,女儿只是做了女儿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看着王氏将茶水送入口中,一盏茶,一滴不漏地全部入了口中。 裴雪贞眼中闪过几分幽幽的光彩,全部喝下去才是好的,多喝些,喝得越多才是越好呢。 王氏一盏用完,抿了抿唇,似是在回味一般:“这茶是什么?喝着有些甜甜的。竟然颇为生津,且喝了一盏又是想着再喝一盏,真是奇妙。” 裴雪贞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接过,低声道:“最近念及着母亲夜里睡得很晚,白日瞧着都没什么精神。于是让大夫开了一些安神补气的茶水。母亲觉得喜欢就好。”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王氏似是欢心到了极点一般,握着裴雪贞的手,抚了又抚,脸上满是感叹。 “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孝心,时时还想着母亲的身子,倒是不像某些人……” 话未明言,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白了一眼裴舒。 又是将目光收回,对着裴雪贞,温言软语着。 裴舒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明白王氏的用意。 她如今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法子。那么便用各种法子膈应她,恶心她。 只是……这种小把戏,她向来也是不在乎的。比起在定宁公主府上时,被定宁公主恶言相向,冷嘲热讽相比起来。 王氏的这些冷言冷语,倒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裴舒站在那里看了半晌王氏做戏,所谓的训话倒真没听到些什么。 一切落定,裴舒和裴雪贞一前一后地退出了荷香院。 裴舒走在前面,脚步较快。只听着身后又传来裴雪贞的声音。 顿下脚步回身,裴雪贞从后头小跑着跟上来,还喘着气。整个人不自觉的便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四妹妹有什么事吗?” 裴雪贞仰起头,眼角含泪,鼻尖也是红红的。 只是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疼。 不论她做了任何事来,似乎都能原谅她了。 裴雪贞开口道:“姐姐,应当不会怪我?” “你是指什么?” “我……这……”裴雪贞嗫喏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裴舒唇边的弧度不变:“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站在你的立场罢了。我为什么会怪你?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的选择,承受应有的结果。你能接受最后的结果,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说罢,裴舒便是点了点头:“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便是先走了。再过两日,便是良娣大选。妹妹既然也要参加,还是准备准备才是好的。” 院子中,寒意重重。 裴雪贞看着裴舒离开的背影,面上的那胆怯模样逐渐消散:“大姐姐真是滴水不漏的人啊。” 不过想到刚刚王氏饮下的那一盏茶,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喜色。 走着瞧,等着她将这份大礼给裴舒送过去的时候。 她就不信裴舒还能如今日一般,对她这般的冷漠。 第172章 各怀鬼胎 日子晃眼一下,便是到了太子良娣大选的日子。 裴舒和裴雪贞作为裴家参选的女子,早早的便是梳洗好,在前厅处等候着了。 裴舒着的是一身青色绘山水长衫,内里是鹅蛋黄的内衬。鬓发间用的是翡翠头面作为装点。一整身下来,相得益彰,如清水出芙蓉一般。 裴舒很清楚,自己在容貌上没有什么优势。 即便不是与裴锦比,在京城中的那些贵女之中,她的容貌也算不得上乘。 所以,想要能够引起鄢廷骋的注意,便只能以自身气质为赌,将自身的优势给放大,来搏一搏。 裴雪贞着的则是一袭月白色的衣袍,在外衫上用银线和朱丹绣了一只仙鹤。只是一眼便能看出,这绣工颇为特别,定要花不少的功夫。 看来王氏,将赌注压在了裴雪贞的身上,也是花了不少本钱了。 裴舒和裴雪贞说上了几句话,便是到了时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便是向着宫中进发了。 太子选良娣,是颇为郑重的一桩事情。不仅太子会出席,皇后,皇上,甚至宫中的一些与皇后关系交好的嫔妃也是会出席,一起替太子掌掌眼。 裴舒下了马车,站在宫门前。 左右环顾了一下,宫门前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马车上下来的贵女亲眷,也都是在京城中,有些名望的世家。 看来……皇后为了太子日后的路,当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将半个京城的贵女,都是给请了过来。 这阵仗,也就比着皇帝后宫纳新,要稍微小一点了。 一个个贵女在宫门前站好,有专门的嬷嬷等着。一一核对了名册,确定了身份,人一一到齐之后,才是带着人向着内宫走了去。 良娣大选的位置,是在皇后的,未央宫中。 裴舒等人被带入宫中,用着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其上。才发现,来的人还真的挺多的。 坐于主位之上的,是安文帝和皇后。在皇后的身侧,同样摆着一张大椅,坐于其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隋仪景。 姿态说不出随意和慵懒,但浑身透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不容忽略。 再往下,是太子鄢廷骋和旭王鄢廷恩。鄢廷恩能够出席,看来他是用贤妃这枚棋子,将整个棋局给盘活了。 安文帝对于鄢廷恩的态度变化,直接影响了鄢廷骋对于他的态度。 再往下的是宫中的良妃和菀嫔,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或多或少的,也说明了二人与皇后的关系,必定是有不小的交集。 鄢廷恩一眼便是看到了在一群秀女中站着的裴舒,心中一瞬间涌上颇为多的复杂的情绪。 自己听了裴舒的话,才让她下定了决心。最后做了他应该做的选择。 鄢廷骋敏锐的注意到鄢廷恩的情绪变化,目光顺着鄢廷恩看着的方向瞧过去。 一眼便也是看到了在下首站着的裴舒。 有几分玩味的看向鄢廷恩:“你这模样,难道是对裴家大小姐还有几分余情未了?” 鄢廷恩忙是摇了摇头:“殿下何必拿我来开玩笑,我随心悦与裴家大小姐。但裴大小姐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拒绝了我的。我又怎么能再痴心妄想。” “更何况,她会出现在殿下的良娣大选上,足以看出,她心中应当是对殿下更有心一些才是。” 鄢廷骋眸色黯了黯,面上不自觉的浮起几分厌恶之色。 对于裴舒,一想到她曾经和鄢廷恩不清不楚的,心中便是不自觉的厌恶起来。 更何况,他也没有要抢兄弟喜欢的娘子的意思。 冷哼了两声:“心悦本殿下?我瞧着,倒像是被良娣的位子所吸引着起来的。” “对于这种渴望权势的女子,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即便父皇和母后都选中了他。只要我不松口,她也休想能够入了我的府上。” 鄢廷恩颔首笑了笑:“还请殿下大局为重,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切莫忤逆了才好。” 嘴上虽是这般的说着,心里却是颇为欢喜。 裴舒……不论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我都不可能让你如愿。 跌落深渊,在地狱中沉沦了一回的人,怎么能够只有她一个呢? 和鄢廷恩有着相同念头的,还有菀嫔。 菀嫔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裴舒,她可是记得王氏和自己说过的话。 若最后有她说话的余地,是万万不能让裴舒入选为太子良娣的。 裴舒一下似是感受到了许多的目光,可是微微抬头,迎上的却是隋仪景的那一双眸子。 如同深渊似的,一眼看过去,便是被深深吸引着,难以离开。 那唇边的笑意,却又是让裴舒心中安定了几分。 毕竟……隋仪景极为清楚,她的想法,她所需要得是什么。隋仪景那微妙的表情,似乎也是在告诉着她,一定会帮她成事一般。 入了内宫的秀女,很快便是被分成了每五个人为一组。 一一上前来进行介绍,让皇安帝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过目。 裴舒抽中的签子,上面写的是一个捌,达标着她是第捌组前去面见。 前面一一面见的声音,在前头响起。第一轮看得只是家世和容貌罢了,若是皇后和安文帝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是会留下一只绢花,表示进入了第二轮。 若是在皇后和安文帝的面前,都没有入选。便是会直接让退到了殿外,等到良娣大选结束,再一同发还本家了。 裴舒低垂着头,听着前面的动静。 第一组……安文帝和皇后,皆是没有说话。隋仪景浅浅打了一个哈欠,说了一句庸脂俗粉。 裴舒虽然没有瞧见,却也能想到那些贵女,定然是涨红了脸,羞愧着退到宫殿外。 第二组,隋仪景说了一句,俗不可耐。 依然是无一人赏赐绢花,全部都到了殿外等候着了。 第三组,第四组,也是如此。竟然无一人能够得了绢花。 一时间,整个殿内的气氛也变得颇为凝重,不少贵女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 第173章 为何留她 一直到第五组之时,原本寂静的殿上才是传出了安文帝和皇后的声音。 太子良娣大选,终究不是如皇帝采选秀女。 只要安文帝和皇后瞧得过眼,家世好与坏,皆是不重要。且一次采选的秀女人数,也会大一些。 太子除开一个正妃,良娣只有两位。 所以即便是第一轮,也是优中选优。在家世和相貌上,能够先过了皇后和安文帝的那一关,才是会到第二轮,交由太子亲选的地步。 第五组,被赐了绢花的女子,是全兴候的独女——苏意婉。 家世显赫,乃是传承的清流人家。在朝中清贵世家之中,颇有名望,家族之中,在大夏这么多年来,也出过不少的青年才俊。 虽然全兴候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在朝局之上,没有能够顶得住局面的大人物。 可这么多年来,全兴候分衍出去的子弟,却是在朝中分布出了一张网。能够攥住全兴候的独女,与太子自然是只有益处,绝无害处了。 苏意婉不愧是世代清流人家培养出来的嫡女,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裴舒油然明白了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浑身都透着一股诗书文人气。 赏赐绢花的宫人,将娟花送上的时候,苏意婉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只是笑着应承着,接过那朵绢花,向着安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便退至了一侧。 裴雪贞抽中的签子,是第陆组。 五名贵女齐齐站在了众人面前,菀嫔一眼也是看到了其中的裴雪贞。 王氏与她交待过,她压的注是裴雪贞。她希望菀嫔做的,若是不能让裴舒落选,也定是要让裴雪贞选上才是。 安文帝瞧了瞧,也没多少的兴致。向着一旁的皇后看了一眼:“皇后,你且看着呢?可有合眼缘的?” 皇后含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站在其下的那五位贵女。手边正拿着名册,对着人,又是顺着玉碟上的家世和名字一一瞧着。 看到裴雪贞的玉碟时,神色顿了一下。 裴家……当初安文帝能够从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没有少了裴家的帮扶。 皇帝一直也是个念旧情的人,这也是裴家这么多年来,即便没有得皇帝重用,却也一直没有被安文帝所抛弃的缘由。 “哎呀,皇后娘娘,您看呀。” 菀嫔的声音,如同黄鹂鸟一般清脆。即便是这时候忽然冒出来声音,也让人不觉得生厌。 皇后将玉碟册子放在了一边,看了一眼菀嫔,唇角含笑道:“菀嫔,在陛下面前,你还这样咋咋呼呼的。被陛下瞧见了可要说你不懂规矩了。且在这些世家贵女前,你可算是长辈,莫失了架子了。” 菀嫔面上一红,瞧起来又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姿态。 但心中却并不把皇后的话,放在心里。 她能够一入宫,这么快的就从一个才人,一步步晋封为贵人,直到如今的嫔位。 皆是因着她在安文帝面前,装作的那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安文帝在后宫,看惯了各种争斗。她刻意表现出来的这幅洒脱爽朗,藏不住事儿的模样,倒是能真正的打动安文帝。 果不其然,皇后的话刚刚落下,安文帝唇边噙了一丝笑道:“罢了,菀嫔性子便是如此。皇后你就莫硬想着要掰正了她了。不过……菀嫔这是瞧见什么了?” “说出来,也是觉得巧的很。”菀嫔掩着唇轻笑了两声:“太子殿下大选之前,我前来皇后娘娘的宫中坐了一会儿。那时候,太子殿下也正是在宫中呢。当时太子殿下正在宫中作画,画的正是一只白羽仙鹤,颇为吉祥如意。我和皇后娘娘还说,太子殿下这是要呈了祥瑞呢。” “谁曾想着,陛下,皇后娘娘。你们且瞧着裴四小姐衣衫上,纹绣着的那是什么?” 殿上的众人闻言,齐齐向着那地方瞧了去。 裴雪贞衣衫上正是纹绣着一只仙鹤,那一双眸子又颇为灵动,仿佛眨眨眼睛,便会从衣衫上飞出来似的。 菀嫔紧跟着话头道:“陛下,娘娘。你们说,这算不算是巧合呢?还是天意呢?” 菀嫔说完,也是不再言语。 为了王氏的这一局棋,她专门收买了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宫女。也不需要她做别的什么,只需要在鄢廷骋要吟诗作画之时,见缝插针的向着鹤的方向引导着,便足够了。 宫中之人,对于一些命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颇为相信。 只需这一步棋,便能将成功率,又是提上个三成。 裴雪贞似是受宠若惊极了一般,连忙在众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臣女惶恐。” 皇后眉眼眯了眯,这性子……似乎软了些。 太子身边站着的侧妃,那都是要为整个太子府的运转,出一份力的。日后在京城的贵妇圈子中,少不了要为了太子的事情,去参加各种宴会,频繁的交际。 若是这种性子……似乎…… “你且起来说话。” 声音是从安文帝的口中说出来的。皇后有些愕然的转头,看向了安文帝:“陛下……” 安文帝手指在皇后的手背上轻动了动,示意皇后先不要说话。 裴雪贞站直了,安文帝开口,声音也颇为温和,让人不自觉的少了几分紧张之色:“可有读过什么书?” “不曾。”裴雪贞摇了摇头,模样坦然:“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的书多了,想得多了。心便也是乱了,杂了。整个家族便是会被这纷纷扰扰的念头给毁了。与其去明白了那么多的大道理,还不如将自己一颗心放在家族身上,若是嫁人,便将一颗心放在夫君的身上。尽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才是实实在在的。” 安文帝听罢,笑了笑:“这种说法,对倒也不对。不过若志向便是在此,那倒也无可厚非。” 向着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也是极为懂事的,捧着一朵绢花上前,恭喜道:“裴四小姐,恭喜您啊。” 皇后全然有几分不懂,正是要开口询问。 隋仪景,似笑非笑的开口道:“皇后娘娘,看来并不清楚,陛下留下裴四小姐,是为什么呢……” 第174章 都是算计 不轻不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慵懒,可落在皇后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嘲讽的厉害。 隋仪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在大椅的椅沿上。 “皇后娘娘,您瞧瞧那个丫头,手腕间戴着的是什么?” 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离得近一些的人听的清楚。不由自主的向着裴雪贞的手腕处看过去。 裴雪贞正手捧着那朵绢花,缓缓向着一侧等候的位置走过去。 因捧着绢花的动作,手腕上的衣衫恰好的向手腕处褪了一些。那如藕段的手臂上,正挂着一个手钏。 红色的小珠子串成了一串,一时瞧不清是红玛瑙,亦或是红宝石。当瞧得更仔细些的时候,众人才看清楚,原来那一串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而只是一串红豆罢了。 皇后心尖震了一下,鄢廷骋脑海中猛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隋仪景道:“本督似是还记得,太子殿下在诗词之作上,颇有心得。时常在一些诗会上,也能吟诵一些颇有韵味的诗词。不过在京城中一直颇有口碑,人尽皆知的倒是那一首红豆。” 鄢廷恩沉默着,隋仪景说的的确是一点都不错。当时,他之觉得自己才思斐然,时常也会想着,若是自己不托生在帝王家,那必然是个极为出名的诗人。 后来,他逐渐开始记事。 身为太子的他,有更多朝堂之事和帝王心术要去了解和学习。对于诗词的研究,便逐渐是放下了。 那一首红豆,便成了他诗坛的最后之作。 “诸位倒是能够想想,裴家虽然算不上什么顶级勋贵世家。却也不至于连一些首饰和镯子都买不起。而那一串红豆手钏,看上去也是戴了颇有些年月了,若不是真心喜欢,又何必一直戴着呢?”隋仪景道。 又是看向了安文帝:“陛下,您会留下裴四小姐。想来也是因为她的一片真心。” 安文帝目光深深的看了看隋仪景,似是夸耀,在那眼底的更深处,又好似有着更深的东西一般。 “不愧是爱卿,只是朕的一个小小的念头,便能将朕的心思给说的明明白白的。爱卿和朕倒像是有几分心心相印了。” 隋仪景眼底,有几分不明的情绪涌动着,最终却还是归于了平静:“能够和陛下心心相印,倒是微臣的福气了。” 安文帝抚了抚一旁皇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太子是我和皇后的长子。皇后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朕也能够理解。不过,有时候朕倒又是觉得,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太子身边的能人不少了,反倒是少了些能够真心陪伴在太子身边的人。这世道真心可是最难得的,有一个温柔乖巧的解语花,也不比别的什么差。” 皇后也明白过来,安文帝的意思。 心中虽有几分不甘,却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驳了安文帝的面子。 又是细细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她一心只为太子好,所以在为鄢廷骋所做的任何事中,从来都是能力和作用排在最前面。 至于鄢廷骋喜不喜欢,一直都不是她所思量的范围。 要是有个,一心一意陪伴着鄢廷恩,能做好那个闻言软语的解语花,对于太子也算不上什么坏处。 皇后点了点头:“陛下思虑的是,是臣妾险些负了裴四小姐对于太子的一片真心了。” 裴雪贞在一侧站着,头微微低垂着。那些话,她自然也是听着了,对于如今的这个局面,她还是颇为满意的。 在入宫之前,王氏与自己说过她与顽皮的计划。 只不过,她始终觉得,这样的一个计划,还是相对的单薄了一些。其中稍微出些错漏,说不定便过不了安文帝和皇后的那一关。 所以,她在最后几天的时候,特地查了一下有关于鄢廷恩所有事情,想着能够投其所好一下。 而在所有记录中,唯一名声大一些的,便就是鄢廷恩的那一首红豆。 这一首诗对于鄢廷恩的意义,她能够想得到。所以……她便是将自己的赌注压在了这个上面。 连夜让人去寻了一些米仓粮仓中,那些埋了十几年有余的红豆谷物,这一问,最后还真被她给找到了好些上了年份的红豆。 串成了手钏之后,又是让姨娘用油加上小石磨,慢慢的进行打磨。 连着两个日日夜夜下来,那一串红豆手钏,终于是变成了被佩戴了许久,有些年份的样子了。 今日的种种表现,也说明了,她这个重注并没有押错。 裴雪贞站在一侧,看着最后一组走到了最前侧。裴舒站在那五个秀女的最中间,虽然裴雪贞不知道裴舒究竟能有什么样的手段,但莫名的直觉却是告诉她,裴舒一定能够从第一轮入选。 殿上的众人,瞧着最后的一批人,神色和目光却都是看向了裴舒。每个人的脸色都有几分莫名。 皇后想起了在藏羽宫中时,安文帝眼看着裴舒离开时,那眼中的复杂情愫。 她一开始,还想着难道是安文帝看中了裴舒不成。出于这一份好奇,皇后便是让人查了查裴舒的家世。 这一查,牵扯出来的曲晏芜,却是让皇后心头一窒。 她是在安文帝已经坐稳帝位之后,第一次采选秀女充盈后宫的时候,入宫的。 因着家族的势力和各方的博弈,她在入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是皇后。 但是,安文帝和曲晏芜之间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曲晏芜一眼。 只觉得,她似乎和传闻中的那个神女一般的模样,并无什么相似。 反倒是成了一个普通的妇人。那时曲晏芜已经嫁给了裴无涯,不可能再和皇上有什么纠缠。 她便没有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了。 直到那次瞧见裴舒的脸,再一想到曲晏芜,皇后才惊讶的发现一桩事情。 那裴舒竟然和曲晏芜,有着八分的相似。不自觉的……想起了曲晏芜和安文帝之间曾经有过的一些露水情缘的传闻。 一时,对于裴舒究竟是谁女儿,连皇后都有些没底了。 第175章 没有入选 周皇后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安文帝的模样,发现安文帝的眸色颇有几分游移不定。 心中对于裴舒的身份,更是多了几分确信。 周皇后心中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有了一些念头,或许……她应该为太子再安置下一张底牌才是。 在安文帝开口之前,周皇后已经是开口道:“本宫瞧着这些贵女中,竟是有一人,本宫瞧着颇有些眼熟呢。裴家小姐,上前一步问话。” 殿上的贵女听着声音,皆是向着裴舒看了过去。眼中既有艳羡又有嫉妒。 此一轮的大选中,周皇后和安文帝对于那些贵女,瞧着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好不容易入选的几个,问的话也不过几句。 像裴舒这样,被周皇后和颜悦色的问着话,语气中听着还颇感兴趣的,裴舒是第一人。 裴舒缓缓上前走了两步,抬起了头来。 这一眼,足以让她将殿上所有人的神色全部都收入眼底了。 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一时间,裴舒忍不住想着自己的这个身子,究竟是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裴舒福了福身:“臣女裴舒,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原来是裴舒。”周皇后笑意浅浅的看着站在下首的裴舒:“本宫对于那日在满月节上你的表现,很是有些印象呢。能够以一人得了四项第一的,你还是第一个呢。” 裴舒颔首:“臣女拙技,能够博陛下和娘娘一笑,便是天大的恩典了。臣女不敢居功。” 周皇后似是极为满意,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瞧向了一侧的安文帝:“陛下,臣妾觉得这裴舒当真是极为的不错呢。” “未曾想到,有一日,本督能够与皇后娘娘的想法,不谋而合。” 隋仪景的声音骤然而起,皇后蹙了眉。隋仪景会开口,她不意外,但是隋仪景竟然难得的,会说出与她附和的话来。 隋仪景在陛下的心中,颇有些分量。 若不是周皇后知道安文帝并无龙阳之好,她都要忍不住怀疑,为何安文帝会这般的听信一个宦官的话。 安文帝,年少即是帝王,是踩着一众兄弟的尸骨,才能够坐上如今的位置的。 他这一路而来,从未因着什么事情而迟疑过。 可面对裴舒……他一想到,裴舒有可能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么能够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呢。 特别是,这个话是从隋仪景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安文帝眉头皱的极为紧,第一次对隋仪景产生了略带着不悦的神色。他看着隋仪景也在看自己。 似是而非的笑,让安文帝忍不住想着,是不是隋仪景也知道裴舒的真实身份。 安文帝正要开口的时候,太子的声音却是缓缓的在殿内响了起来。 “父皇,母后。儿臣与裴大小姐,并无意。” 此言一出,殿上站着的贵女,皆有几分呆愣住了。 裴舒是第一个得了周皇后高看的贵女,同样的……太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因着裴舒。 不过,恐怕无人会想到,鄢廷骋开口的话,竟然是直接断了裴舒的后路。 周皇后神色一震,她已经在心中为鄢廷骋谋划好了后面所有的路。 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将这条路给截断了。 周皇后正要开口,裴舒却是先问着,神色淡然,不喜不怒,似乎并没有因为鄢廷骋的话而有什么影响似的。 “臣女可否询问太子一个理由?”裴舒道:“太子殿下一言不重,但这一句话可能会引起满堂朝臣纷纷议论,猜测是否因我有何陋疾或是言行有失,才会被太子殿下不喜。” “今日,即便是犯了忌讳,臣女也要将一些事情给问的清楚才行。” 鄢廷骋一脸正色,刚刚是要开口,周皇后已经是开口道:“太子,给本宫住口。” 鄢廷骋的话到了嘴边,也是硬生生的给憋住了。 裴舒看向太子的方向,却瞧见了鄢廷恩正在看着自己。一下子也想明白了。 只怕是,鄢廷恩对着鄢廷恩说了些什么才。比如旧事重提…… 周皇后呵斥道:“太子,向裴大小姐道歉。” 鄢廷恩猛然瞪大了眼睛,有几分愕然。他全然想不通,母后一向待自己宽和,甚至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怎么会因着裴舒的事情,而处处强迫自己。 可是对上周皇后的眼,鄢廷骋便知道,那是不容置疑的。一旦自己母后决定了的事情,他无论怎么反驳,也起不了作用。 心中憋闷着,忍了一口气,应了一句是。 正要起身向着裴舒走去,安文帝已经是开口道:“罢了,就这样。发还本家去。” 周皇后听到此话,还有些不甘心,还欲再争取些什么的时候。 安文帝已经是摆了摆手:“选良娣,我们这些长辈要替太子把关。可说到最后,还是要看太子自己喜不喜欢。既然太子说了……他对裴大小姐无意,那便不必耽搁了裴大小姐,到此为止。” 安文帝瞧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裴雪贞和苏家小姐:“让这裴小姐和苏小姐先等候一下,让骋儿与她们二人说说话,在看骋儿的打算。” 话音落下,便是摆了摆手。 这便是示意着,太子良娣的大选,已经到此为止了。 此次一共参选的秀女,近八十余人,最后能够留下来的,却只有两个。足说明此次的甄选是多么的残酷。 一些贵女听着这最后的结果,皆是暗自伤怀的流着眼泪。更是有几个伤心欲绝的贵女,直接哭的闭过气去,倒在地上。 裴舒的反应却是淡然的厉害。 会落选,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有隋仪景在从中为她说话。 同时,周皇后也对他颇有兴趣的样子。安文帝一向也是听周皇后的意见。 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是在最后一瞬变成了这个局面。 她失落,却并不伤心。 人生便是如此,留给她流泪的时间都没有。 她必须要快速思量着,若是自己不能嫁入太子府的话,那有关于太子和林家之间的联络证据,该如何取得。 第176章 是个蠢货 清池宫。 鄢廷骋正由宫中的宫人,帮他换着一身衣袍。 那苏家的小姐和裴小姐正在花厅中等候着,说是两人互相小坐,闲聊几句的事情。 但刚刚在殿上的那一番观察,他心中却已经是有所选择了。 裴雪贞略带娇羞的模样,像是一块烙印似的,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痕迹。 就如同那藕段般的手腕上,挂着的那一串红豆手钏似的。 轻涩的敲开了他一直紧闭着的心房。 自他当选了这太子之位后,他身边一直有着许多的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接近着他。各带着目的,有所求。 他都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是太子的话。 这些围绕着他的人,很快便离他而去。 裴雪贞的出现,那羞涩的模样,满是崇拜的眼神。让他好像找到了被自己丢弃的曾经的自己。 鄢廷骋也未想过,会有人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便会将他的喜恶给记住。从而一念,便念了这么多年。 真心难得,亦是不得辜负。 正换了一件外袍的空档,关着的门忽然传来吱的一声响。 鄢廷骋站在人高的铜镜前,透过铜镜的反光,看到走进来的周皇后。 “母亲?” 周皇后面上有几分愠怒,看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宫人,道:“你们都出去,本宫与太子有些话要说,本宫没让你们进来,谁都不准进来。” 殿内的宫人纷纷应了声,低眉顺眼的退出了内宫。 殿门咔的一声,被重新带上。 “母后,什么事情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啪的一声响—— 话还没有说完,周皇后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鄢廷骋的脸上。 鄢廷骋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一个巴掌印,在鄢廷骋的脸上浮现。 “你怎么这般蠢笨?本宫在殿上的言语,在你瞧来难道不过是怜衣戏子?做出来给你逗乐玩笑的而不成?” 周皇后的脸色因为怒意,变得扭曲:“若是本宫知道你如愚木,连本宫的用意都看不明白,还不如当初未曾生下你为好。” 鄢廷骋抬手摸了摸脸颊,从小到大,周皇后对他一直都颇为严厉。 事事不容他有半步错处,只要是有丝毫不对,轻则说教,重则打骂。 鄢廷骋的手按着脸上的那个印记,又是发胀,又是发疼。烧的有些难受。 垂着眸,心中一股怒意和怨恨,翻腾着。 怅然道:母后,这般打我,可是因为裴大小姐?难道母后不知道,裴大小姐在京城之中是何名声吗?她瞧着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但是与鄢廷恩和蒋状元都是有些不清不楚。” “儿臣怎么能接受这种女子,入我王府?儿臣那怕是见她一眼,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周皇后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是吗?听说?可有实证?” “这还要什么实证?”鄢廷骋神色激动道:“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在说她是的时候,那她便已经是了。无需再去证明什么。” “这是身为太子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周皇后恨恨的看着鄢廷骋:“本宫一直把你当做储君来培养。教你帝王心术,教你用人之道。现在瞧来,却都是白教了。看样子,刚刚若是本宫不在殿上将你拦住的话,你是准备就将刚刚的那一番话给说出来?” 鄢廷骋没有说话,但脸上不服的神色却是暴露了一切。 “你这个蠢货。”周皇后有些心力交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你在宫中见过那么多的人,难道连最基本的见人识人,都做不到吗?那裴舒看上去,是你所说的那般浪荡女子吗?”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殿内的火气传到宫外,让在殿门外你候着的宫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将头垂的更低了几分。 “母后应当知道,一个人演戏的功夫是有多好。裴舒这种在各种男子之间如鱼得水的之人,演技自然更是上乘。瞧不穿,也不足为奇。” “你,你,你……” 周皇后听着鄢廷骋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若不是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肚子中爬出来的。 都要怀疑,自己这般深谙算计,城府颇深之人。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来。 两人对立站着剑拔弩张,场面变得有些难以收拾。 最终,还是周皇后退了一步。 一手扶住有些涨的发疼的额角,开口道。 “罢了,罢了。此事本宫不想与你继续争论。不过本宫相信自己的直觉。裴舒不是一个会与男子纠缠不清的世家小姐。现在,你按本宫说的做,立刻去追裴舒,并且放低姿态,将她留下来。” 按照规矩,落选的秀女会统一出宫,放回家中。 现在的时间,应该还在宫内,检查每一个贵女是否有遗漏。 还未向着出宫的宫门走,一切都还来的及。 “母后让我亲自去留裴舒?”鄢廷骋不解:“儿臣刚刚在殿上,那般决绝的否了裴舒,现在又怎么好意思上赶着去求她?那儿臣的脸面,又该如何办?” “母后为何一定要让儿臣将她留下?”鄢廷骋道:“若说聪明的人,儿臣府上能用的食客多的是。要她与不要,也无区别。”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周皇后道:“母后之所以那般的争取裴舒,只是因为她极为有可能是你的妹妹,而她的生母,则是让你父皇念念不忘的曲晏芜。” 活人争不过死人。 这既可悲,又可怜。但这就是事实,曲晏芜就像是安文帝心中的那一根刺,没有人能够轻易触碰。 “这个消息,是我偶然间得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父皇出于什么缘由,并没有将裴舒给认回来。但是我很清楚,你父皇一定是知晓着她的身份才对。不然今日不会在殿上,是那样的反应。” 鄢廷骋,眉头皱的生紧:“她既然是我的妹妹,那我将她纳入府中,这个事情……” 第177章 你的心跳 鄢廷骋也是沉了眉,仔细思索着,今日在殿上大选之时,安文帝的模样。 那些贵女入殿,安文帝少有会说些什么。 大部分时候都是扫了一眼,便去问母后的意思。 只有到裴舒之时,安文帝一向平静无波的面上,才有了几分动容。那似是很纠结,拿不准应该将裴舒如何是好似的。 在自己说出,对裴舒无意的时候。安文帝脸上才是浮起如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好像是自己的决定,让安文帝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何。 但现在结合着周皇后所说,一起看到话……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可若她当真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那我将她纳为侧妃,这与伦理不合,且……” “这重要吗?” 周皇后眉头一皱,显然,鄢廷骋还没明白,如果裴舒是安文帝和曲晏芜的女儿,那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虽然不曾与你多提曲晏芜和你父皇的事情。但我想……你总该是知道曲晏芜在你父皇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 “如今,那曲晏芜虽已不在,但见着裴舒难保不会睹物思人。许多时候,只要你父皇念着曲晏芜一丝的好,再见到裴舒的时候,自会睹物思人。这一份念想若是用的好,那她便是你最后的底牌。” 鄢廷骋眉头皱的生紧,此刻,他算是懂了裴舒真正的意义。 他不需要对裴舒有多么的欢心喜爱,只要将她拿在手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便能有奇效。 鄢廷骋拱了拱手,面上的戾气消散殆尽,重归了一番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去追她们,定要将裴舒给留下。” 鄢廷恩将最后一件罩纱给笼上,脚下生风般的踏出了清池宫。 与此同时,弘德殿。 安文帝和隋仪景站在殿中,天光从殿中的天窗上落下,将殿内分为了一黑一白,两个地界。 隋仪景站在阴影之中,与那一片漆黑几乎融为一体。安文帝站在那明亮的天光之下,一个黑,一个白,仿佛势不两立一般。 这一幕若是落在前朝众臣子的眼中,只会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隋仪景是出了名的得安文帝的宠爱,谁人会相信,两人会有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一日。 隋仪景先开了口:“陛下将微臣专门叫至了此处,不知是有何事?” 安文帝原本总是笑呵呵的面上,此刻却是冷硬如霜,眸色冷冽如刀:“你今日在殿上,为何会替裴舒说话?你为何会说出要让裴舒入了太子府上之事?难道说……其实你知道……你……” “陛下,是指什么?”隋仪景一脸的不甚在意:“知道她是裴家的嫡出小姐,还是说……微臣其实应该知道,裴舒其实是陛下和曲晏芜生下的子嗣?” 安文帝同盟猛然的振动,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的指隋仪景:“你果然知道,你究竟是从何得知的?你明知她是朕的女儿,你还要将她入了太子的府上,你的这番算计实在是太狠毒了些。” 阴影中的隋仪景只是轻笑了两声。 当初,他开始留意到裴舒的时候。为了确信一件事情,便是让裴舒帮他取过裴无涯的行军纪要。 虽然中途发生了许多事情,来来回回的一折腾,裴舒也未能将东西送到他的手上。 不过,他也差了人,小心翼翼的在裴无涯的府上搜寻过。废了些功夫,终于是找到了那本真正的行军纪要。 其上的内容,其实颇为杂乱。 大到每一场战事的记录分析,小到行军之中每日用了多少的粮食,武器盔甲的消耗和使用,也皆是在其上都有记录。 不过,那些并不是隋仪景需要看到东西。 他在拿到行军纪要的拓印副本时,唯一找的一个东西,便是十几年前的,裴无涯在前线的行房记录。 这些记录之所以会出现在行军纪要之中,则是因为前线战争每一场都极为重要,若有败仗便要调集带军之人,所有的信息,统一进行分析。 房事在战场之上,对于将军的注意力和精力的影响,也是需要仔细注意的。 隋仪景要找的,便是通过如今裴舒的年纪,和有记录上的裴无涯和曲晏芜的每一次同房,进行倒推…… 终于,是得出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隋仪景听着安文帝说的狠毒二字,呵的笑出了声,一步步的从阴影之中踏出。 “狠毒?论狠毒,微臣怎么能够比得过陛下和曲晏芜呢?微臣之所以会以如今的宦官身份苟延残喘过完余生,不也是拜了陛下和曲晏芜所赐吗?” 隋仪景走到安文帝的身前,停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按在了安文帝的胸口处,眼中绝望中带着癫狂的愤恨,但一滴泪却是不受控制的从眼眶处,顺着脸颊缓缓的落了下来。 “好用吗?这颗心脏?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沉寂蛰伏却一直没有杀了你的原因,就是你胸膛中跳动着的这颗心脏。” “本督相信,曲晏芜曾经是真的爱过你的。不然,也不会给你留了这样的一张保命牌。让本督狠不下去,直接将你穿心而过。” 安文帝想到胸膛中跳动着的这颗心,脸上的不安变得逐渐有些癫狂。 似是身为帝王的尊严被隋仪景挑衅的屈辱,让安文帝说出了极为残忍的话:“这颗心朕用的可习惯了,不过比起你弟弟的这颗心脏,朕当时更想要的可是你的心脏啊。” “是你弟弟为了你,自愿献出的心脏。你若要怪,便也该怪你自己的软弱无用,你也是害死你弟弟的凶手。你想要将这份罪孽推到旁人的身上,自己求得解脱?隋仪景,你别想那么简单的求了心安。” 隋仪景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手一般攥住了安文帝的脖颈,森冷道:“陛下,我虽然不能杀了你。但你可能忘了我是什么出生,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78章 掐死我呗 此刻,宫道上。 落选的世家贵女,正由嬷嬷带着向宫外走出去。 长长的队伍中,不少的贵女还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裴舒却是面色淡然的一片,脑海中在快速的筛选着各种可行的方案。 一个声音,却是在裴舒身侧响起。 “裴舒,你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皇后娘娘主动提起了你,甚至对你刮目相看了几分。” “我刚刚可是瞧见了,你一走上前,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乃至是太子殿下都被你给吸引了呢。我还以为,你能当选呢,没想到,却是和我们一样,还不是灰溜溜的要回去了。” 裴舒停下脚步,回身看了过去。 那张脸,有点印象,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是想起。 那是在府上办酒的时候,来过府上的李倩玉。她与裴锦一向颇为交好,也是过去欺辱自己最为厉害的那一个。 裴舒倒是没想到,李倩玉竟然也会出现在太子良娣的大选上。 那张小脸上,还挂着些泪痕,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也是刚刚哭过一场的。 裴舒回忆了一下李倩玉的家世,再一想到她现在的这幅模样,便能想明白,看来是被家中寄予了厚望,希望她能一朝得中。 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能够连带着让整个家族都鸡犬升天。 那酸溜溜的话,显然是将火气向她身上引着呢。 想到李倩玉对原主所做的那些恶行,裴舒自然也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今日能得皇后娘娘亲自问话,可你呢?我好像记得不论是皇上也好,还是皇后娘娘,连你的姓名都不曾问过。那你此次前来参加太子良娣的大选,又有和意义呢?” “你倒是来与不来,也没什么区别嘛。” 李倩玉的一张脸一瞬间涨红,过去只有她欺辱裴舒的份。 她就算说那些难听的恶言,裴舒这个傻子也只会乐呵呵的在那笑。如今不仅会回嘴,反而还将她给说的一文不值。 落选的不甘和被裴舒这轻飘飘的反讽给激怒。 两种恨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涌了上来。 心中忽然起了一个极为歹毒的念头,今日这一口恶气,她一定要出了不可。 森森然的一笑,忽然拔高了声调:“今日在殿上的大选,不曾被陛下和皇后娘娘所提及的,可不只有我一人啊。你刚刚的那番话,是所有的贵女都不如你咯?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落选,全然都是活该了?” 一同正准备离开的贵女,听着李倩玉的话,几乎是同时的顿下了脚步。 本身此次良娣大选,每个人都是家中寄托了极为大的期望。每个人身上的压力都极为的大。 现在听到李倩玉的话,纷纷都是红了眼眶,比起不甘更多了几分怨恨。 裴舒也是皱紧了眉头,李倩玉的狠毒,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她竟然是将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一下变成了对所有人的恶意。 “李倩玉,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李倩玉声嘶力竭道:“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呢,你得了四项的一甲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却成了你的谈资了,处处都要压我们一头。” 一边说,李倩玉一边向着裴舒走了过去。 随行的嬷嬷眼瞧着状况不对,向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去传唤了主子们前来。 自己也是上前了一步,横在了裴舒和李倩玉的中间。 “两位小姐,如今天色不早了,若是耽搁了,便是误了出宫的吉时了。还是让老奴先带着诸位小姐出宫。” 李倩玉冷哼了两声,全然没有将那嬷嬷放在眼里的样子:“吉时?如今我们已经是落选之人了,吉不吉利还重要吗?反倒是裴舒这个贱人……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说罢,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嬷嬷。 抬着手便是向裴舒抓过去:“看我不撕了你的脸,让你日后还有什么好招摇卖弄的资本。” 裴舒身边自从有小安子贴身之后,小安子抽了空时,便时不时的会教上她两招。 小安子每次都是说,自己如今断了一臂。实力远不如过去,教她一些基础的功夫。 日后若遇上他分身乏术的时候,裴舒还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小安子的训练,此刻也是有了些许的成效。 李倩玉伸过来的时候,在裴舒的眼中瞧来竟然颇为缓慢,若是她要躲的话,倒是轻轻松松。 只是……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裴舒远远看着。 忽的,准备赌上一局。 李倩玉的手伸过来,裴舒看似没有躲,却是上手一抬,在李倩玉的手腕上一托一带。 那双手虽然还是伸到了裴舒的脖颈上,却是轻飘飘的,如同两团棉花一般。 李倩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双手又痛又麻。 紧接着,在一众贵女的惊呼之下。 只瞧见,李倩玉掐着裴舒的脖子,后者表情痛苦,似是已经被掐的马上要闭过气去了。 李倩玉也是一阵惊慌,她……她明明只是想稍微教训一下裴舒就好。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道声音响起,众贵女发现太子鄢廷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纷纷请安行礼。 李倩玉回过神来,也是连忙跪匐在了鄢廷骋的身前。 鄢廷骋为了将裴舒拦下,这一路上都是小跑着过来,生怕会赶不上。 未曾想,这里竟然闹成出了这么一出事儿来。 裴舒正缓缓起身,身上的衣裙在刚刚的拉扯中,有几分凌乱。眼角眉梢也染上几分羞红的泪意,瞧上去也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一时,让鄢廷骋都瞧的,忘记了自己对裴舒的偏见,多了几分怜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声音不怒自威,让一众贵女,更是跪的老实了几分。 “是你在闹事?” 鄢廷骋的眼睛如同锐利的箭,直直的瞧向了李倩玉:“本宫刚刚瞧见,你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取裴家小姐性命似的。你与她难道有血海深仇不成?” 第179章 百口难辩 李倩玉也没想到,她们都要落选出宫了,还能遇到太子。 深深懊悔着自己实在是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还未让裴舒尝到苦头,反而让自己这般被动。 手上,因着此刻心中的憋闷,只觉得愈发的痛了。 刚刚她也没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是应该去掐裴舒脖子的,但手上却好像被什么人重重击打了一下。 手上也失了知觉。 李倩玉哀哀的哭嚎着:“太子殿下,不是的。不是臣女故意滋事。是裴大小姐,先对我动手的。更是将臣女的手都给打断了,若是太子殿下不信,大可找了太医前来一瞧便是。” 她现在手上还,又痛又麻的,她相信只要让一个太医过来瞧瞧,定能找出问题来的。 哼,她若是将自己的蓄意谋害变成,两个小姐,因着一些口角生事,那可就是不同了。 即便到最后,她还是无法将自己给摘出去,可论起罪名来。却是要轻了不少的。 裴舒凝了眉,李倩玉的念头,她又怎么会看不穿。 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便是成了一片关切之色,扶住了李倩玉的手:“李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吗?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在府上的时候,也略有看过几本医书,或许能提前帮你瞧上一瞧。” 感觉到裴舒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李倩玉尖叫着,将手一摆:“你给我放开,你不要碰我。就是因为你,我的手都被你打断了,你难道非要取了我的性命,方才愿意放过我吗?” 这手一甩,不偏不倚的直接打在了裴舒的面上。 一个掌印缓缓的在裴舒面上扶起来,裴舒的肤色颇为白皙,那一个耳光的印子便极为的惹眼。 一旁瞧着的贵女,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李倩玉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感至信的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有些惊惧的瞧了一下裴舒的脸颊。 “怎么会?我的手怎么会又有知觉了?” 裴舒偏向一侧的脸,被发丝刚刚好遮住了唇边的那一抹笑意。 刚刚李倩玉向着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她用的便是小安子教自己的防身招数。 以她的身量,对上男子难以起效。 可若是差不多的小娘子,同时又没什么底子的女子来说。用着巧劲,将她的关节给直接错位,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也就是刚刚,为什么李倩玉能够那么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没有知觉。 而在刚刚,自己刻意的搀扶之下。又是一推一拽之间,将李倩玉错位的关节重新接在了一起。 现在,更是让李倩玉陷入了,刻意栽赃陷害的局中。 裴舒缓缓转过脸,装作愧疚的样子:“我知道李小姐,因着于二妹妹走的亲近的缘故,与我始终是带着几分敌意的。可是我对李小姐,却当真是没有恶念的。” 李倩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她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应该等着出了宫,再将一番火气全部撒到裴舒身上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自从一步踏错之后,不知怎么的,让他已经走到了现如今难以脱身的局面。 太医在收到鄢廷骋的消息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便是从太医院赶了过来。 太医向着鄢廷骋行了一礼,鄢廷骋面色冷冷的向着李倩玉瞧了一眼。 “你们去,看看她的手有什么问题?看看,是不是如她所说,被人打断了。” 太医得令,也是向着李倩玉走了过去。 太医在李倩玉的胳膊上,来来回回的捏了捏,又是上下活动了两下。 向着鄢廷骋拱手道:“回禀太子殿下,李小姐的手没有任何伤处。骨头关节也没有什么暗伤。” 李倩玉尖叫着:“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大夫啊。我的手怎么会没有问题呢?我刚刚可是连抬手都做不到啊,你们怎么能检查出,我的手没有任何问题呢?” 太医憋着一口火气,面上也是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李小姐这是在质疑我等的医术?我等在宫中兢兢业业,为宫中的主子们也是解决了不少的疑难杂症。要是连那一个小小的手骨疼痛,都瞧不出症状,那未免也太小瞧我等了。” 李倩玉此刻冷静下来,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鄢廷骋对于李倩玉的话,已经全然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了。 沉着脸向着在一旁跪着的其她贵女,问道:“说,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本宫给你们一次机会,一五一十的老实说出来。若是不然,本宫便是让万礼司插手,不信问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几个贵女,一听着万礼司的名号,瞬间吓的三魂去了七魄。 “臣女说,臣女知道的。”其中一个贵女,连忙道:“太子殿下,此事与裴大小姐无关,是李小姐蓄意中伤裴大小姐。” “却又见着培大小姐对她回了两句,李小姐便有些气不过,对着裴大小姐动起了手来。” 有了一个人开口,剩下的贵女便也是纷纷说了起来。言语中,全然都是李小姐善妒,心狠手辣。 李倩玉听着,脸色却是愈发的苍白了几分。 “不,不是这样的。她们都是在诬陷我,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声音,这般的吵闹?” 一道声音从宫道的远处,缓缓传了过来。 众人循声瞧去,只见着安文帝,皇后,隋仪景一行,正向着这边过来。 带队的嬷嬷,瞧着来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总归是在闹出大事儿之前,主子来了。 安文帝和隋仪景瞧了一眼面前,凌乱的模样,眉头皱的极为深。 向着一旁的太子鄢廷骋看了一眼:“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鄢廷骋将刚刚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全部说了出来。 安文帝和隋仪景的神色皆是多了几分戾气。 隋仪景笑了笑,只是那份笑,任何人桥了去,都不会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李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幸好这还没入了太子府上,要是真成了太子的侧妃,这走出去了,岂不是心情一不高兴,便动辄打杀了?那太子的名声可真是要被你这种女娘给败坏干净了。” 第180章 砍了双手 鄢廷骋听着隋仪景的话,却觉得他接着这个话头,正是好开口的机会。 忽的,一下子跪在了安文帝的面前,一脸正色,拱手请命。 “父皇,儿臣如今,心中如今对侧妃之位,已经有了人选。便是裴家的大小姐,还请父皇能够成全。” 安文帝的脸色,猛然一僵,他下意识的就想否决了此事。 可是他一时也没有适当的由头,他不能说出裴舒的身份,他还不能说出过去的真相。 与皇家的安定,与裴家对皇室的忠心,这都是现在还不能提起的一桩旧事。 有几分哑然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朕清清楚楚的记得,在殿上的时候,你亲口所说你对裴大小姐无意,为何现在……” 鄢廷骋一路前来的时候,便也想过。只要他要留下裴舒,那么安文帝便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所以,在一路上他便将这个问题的回答给想好了。 只不过,裴舒和李倩玉突然发生的这一桩事情,更是让他好将这个话头给说出来而已。 “儿臣那时在殿上,所说的那一番话,并非是不喜裴大小姐。相反……是太过中意于裴大小姐了。” 在众人疑惑的神色中,鄢廷骋继续道:“裴大小姐是一颗明珠,在满月节上,那琴棋书画四艺的展现,便是让儿臣心中打动。一直怀有情愫,却难以开口。” “今日在殿上时,儿臣瞧见裴大小姐的气度,愈发爱怜,便又愈发的惶恐。只觉得自身尚还配不上裴大小姐。” “直到,今日眼见着裴大小姐被李小姐恶意欺凌,儿臣才惊觉。若是欢喜,便应该好好对待。儿臣不想再看着裴大小姐受一点点委屈,所以……请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 裴舒眯了眯眼,有些探究的瞧着鄢廷骋。 这空口白话的事情,她没有兴趣。毕竟,鄢廷骋对自己有没有欢喜,刚刚在殿上时,那眼底的一丝轻浮和厌恶,可是不会骗人的。 但是,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都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难道说,又是隋仪景在背后使了一把力? 裴舒瞧向了隋仪景,却发现后者也正有几分探究意味的瞧着鄢廷骋。 这幅模样,看来鄢廷骋现在的这一步,也挺让隋仪景意外的。 周皇后温婉的笑了笑,自然的挽住了安文帝的手:“陛下,骋儿可是少见着对谁家的娘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刚刚在殿上的时候,臣妾也觉得裴大小姐颇为合心意。” “陛下,何不成全了这一番佳缘。倒也算是全了两人的情分了。” 安文帝眉头皱了皱,脑海中仔细思索着,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什么才能合情合理的将此事给回绝了。 但,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切实能行的一条路。 心中此刻竖起一杆秤,一边是大夏的王室江山,另外一边是曲晏芜和自己唯一的女儿。 两边的称,上上下下,似乎难以抉择。 闭着的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没有了纠结的神色,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便如太子所求,裴大小姐选为太子良娣。” 此言一出,场上的贵女也都是一惊。 毕竟,从未有过大选落地之后,还有贵女能够额外中选的先列。 李倩玉跪在那里,猛然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原本裴舒应该是和她一样螺旋的,此刻却入选了太子良娣。 若是这般说来,正是因为自己的一番闹剧,才是被太子瞧见。 变相的说来,裴舒当选,反而是因为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最瞧不起,曾经被自己百般羞辱的裴舒,竟然一朝被自己给送上了梧桐枝,摇身一变成凤凰了? 隋仪景向前走了两步,将还跪着的裴舒缓缓的扶了起来。 “裴大小姐可真是好命啊,能得了太子殿下这般的看重。如今能当选了太子侧妃,这还真是……大好事呢。” “如今,裴大小姐说来也是太子侧妃了。那刚刚李小姐对裴大小姐的不恭敬,岂不是在对太子侧妃不敬?换句话说来,算不算是对太子殿下的蔑视和不恭敬呢?” 裴舒抿了抿唇,隋仪景果然是会说话的老妖怪。 三言两语,便是将李倩玉的行径,又是拉到了对皇室不敬的层面上。那李倩玉还想安安生生的,怕就是有些难了。 鄢廷骋闻言,也觉得此刻他应当是要做些什么。 毕竟刚刚在人前才说了自己对裴舒是如何的心动,现在若是就轻飘飘的掀过去,似乎又有些不合适。 思索了一下,瞧向了隋仪景:“隋督公,对于宫中的条例,本宫倒是记得不甚清楚。不过既然是以下犯上,那便照着宫规去处置便是了。” “是吗?” 隋仪景也听出鄢廷骋那话中的意思。 无非就是还想维持着,在人前的宽厚仁德的太子形象。 话头抛给了他,那么不论他说出什么刑罚来。也都是他的手笔,与鄢廷骋无关了。 罢了,他反正在朝堂之上已经是恶名昭着了。 再背上些骂声,倒也无妨。 “本督记得,按照宫中的规矩。凡是以下犯上者,那皆是重罪。依照着太子殿下刚刚所说,这李小姐对侧妃动手的话,那便是砍掉双手,加以警示便是了。” 鄢廷骋眉头一紧,只觉得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 而且李家与自己也有些利益往来,若是因着他的事情,直接砍了李家小姐的一双手的话。 那便是等同将李家的路给断绝了。 刚刚是想开口,安文帝已经是道:“那便按照宫规处理,隋爱卿将人给带回万礼司去处置,在宫中见血,不吉利。” “罢了,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朕委实乏了。你们将这事情给处置好就行。” 说完,安文帝便是缓步离开了。 李倩玉疯狂的叫喊着,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拖拽了下去。 鄢廷骋此刻,才是真正觉得,自己这个赌注没有押错。 安文帝对于裴舒的偏爱,当真不一般…… 第181章 为何不死 鄢廷骋与裴舒说了些话,一切似是装的温情脉脉。 裴舒见他既然戏瘾大作,干脆也是陪着鄢廷骋演上了一段。 眸中层层涟漪,柔情似水,裴舒想着自己的演技一定是很好的。 毕竟,在鄢廷骋送自己离开的时候,裴舒隐约从鄢廷骋的眸中,看到了一些动容之色。 虽然不至于对她观念大改,但想来一些念头也是略微动摇了一下。 册封的圣旨,不会立刻下来。 裴舒在与鄢廷骋略微说上几句之后,便依然是跟着人群出了宫去。 宫殿外,马车在等候着。 小安子立在马车外,一直恭候着,见着裴舒出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个时辰出宫,岂不是表明裴舒没有选上? 虽然这个结果,与自家督公来说是一桩好事,不过与裴舒来说,可委实算不得好事了。 在裴舒身边许久,他自然知道,裴舒想要接近鄢廷骋的执念是有多么的深重。 组织了一下措辞,小安子安慰着:“小姐,此次落选也不算什么。太子良娣大选,本就是极难的一桩事情。咱们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裴舒暗藏着一丝笑:“劳烦你为我担心了,不过我并非落选了。相反,我得了陛下的亲口御令,已经得了太子侧妃之位了。” 太子除了太子正妃一席之外,侧妃一共有左右两席。 裴舒如今已经被钦定其中一位,那剩下的那个,便是要从苏意婉和裴雪贞之间出现了。 小安子一时都有些愣住了。这个消息来的突然,他在宫中兢兢业业伺候了那么多年。 各种礼教规矩,他颇为了解。今日这种直接打破常规的意外,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很快也是回过神来,向着裴舒拱恭贺着。 裴舒心中微微发热,能够入太子府,便也代表着她离解开林家当初被冤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今日之事,总归是发生的奇奇怪怪,有许多在她的思量之中。许多又是脱离了她原本预想的成果。 但最终的结果总归是好的。 不自觉的,裴舒便是想到了隋仪景。 “留一辆马车在这里,等四小姐从宫中出来之后,便让人送四小姐回府。” 说罢,瞧了一眼小安子:“我们现在,先去一趟万礼司。” 小安子疑惑:“万礼司?小姐这是要?” “去向千岁爷道声谢。” 裴舒因着事情大成,心情大好,说话间也带了几分笑:“今日能成事,少不了千岁爷的帮忙,于情于理,我也该当面去感谢才是。” 小安子点点头,等裴舒坐稳,马鞭一扬。 马车便立刻带着裴舒向着万礼司去了。 万礼司中的空气,依然是带着难以驱散的血腥气。 有小安子在前领路,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向着最里面的房间中走去。 隋仪景听到裴舒前来的消息时,正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中。 万礼司的主体,本就建在地下,若是不点火烛的话,便更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听到裴舒来了,仰躺着的隋仪景也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 裴舒站在门前,以为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时间再来的时候,隋仪景的声音又是缓缓的从屋内传了出来。 “进来。” 推开门,裴舒瞧着黑洞洞的一片屋子,一时有些踌躇。 小安子带路进来的时候,听到万礼司中的宫人说,隋仪景在暗房的时候,也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只因,那里是整个万礼司中最为神秘的地方。 除了隋仪景之外,整个万礼司中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甚至……在小安子跟着隋仪景的那几年中,他也没有亲眼见到过隋仪景走进过暗房。 没想到,裴舒这次一来,就给遇上了。 裴舒瞧出了小安子面上的几分情绪变化,询问了几句。 小安子也答不上来,毕竟他也没进去过。里面有什么,进去了会发生什么,小安子也答不上来。 只在最后走到这间暗房之前,小安子说了一句“千岁爷在小姐身上栽培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活着出来应该不是问题。” 裴舒:“……” 此刻,站在这间暗房前,那黑洞洞的一片,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好像只要踏入,便会被这如墨色一般的漆黑给吞的脸骨头都不剩下。 活着出来不是问题…… 呵,裴舒此刻反而是觉得,活着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心中正生了几分后退的惧意,裴舒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她控制的正一步步的向屋内走去。 操绳术—— 裴舒看着空中那时不时闪过的,丝丝光亮的银线,认命了。 目前瞧来,她是玩不过这个老妖怪的。 她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身体便已经被隋仪景的线给牵引住,一步步的迈入黑暗。 因着一片漆黑,裴舒对于这间屋子失去了最基础的判断。不知大小,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直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冰凉的触感之中。 裴舒才回过神来,她应该是已经走到了隋仪景的怀中,那香气也颇为的熟悉,是谁,也不难辨认。 因着看不见,其它的感官便极为灵敏。 隋仪景似乎躺在什么地方,而她此刻正跨坐在隋仪景的腰上。隋仪景的身形,在浴池中的时候,她见过。 穿衣时瞧着纤瘦,似乎风一吹就会到。 实则,那腰间有几两肉。此刻跨坐着,倒也没有被骨头咯的发疼,就像是坐在一个软垫上……一个冰冰凉的软垫。 这个姿势……裴舒只觉得羞愤。 即便还是林娇娘时,与蒋炎彬有过男女之好,却也是规规矩矩的。 此刻虽然未做些什么,可就单这个姿势,便觉得面上发红,身体发烫。 “你竟然会不好意思?” 隋仪景的声音在裴舒身下响起:“脸那么红,本督看起来还有些许不习惯呢。” 裴舒:“……” 这个老妖怪的视力这么好吗? 黑压压的,她什么都瞧不见,可隋仪景却是能将她的窘态给看得一清二楚。 “我本是来向千岁爷道谢的,这莫名其妙的一出,若是换做了寻常女子,只怕早就羞愤欲死了。” “是吗?”声音冰凉。 “那你为什么还没死呢?” 第182章 那个名字 裴舒身上的血,似乎在一瞬间全部都流干了。 一种对于死的惧意,让裴舒全身凉的没了知觉。 只因着……她从隋仪景的语调中,听到了几分真心。 裴舒记得,在林浣县时,隋仪景对自己说过,他恨曲晏芜,几乎恨入骨髓。 对她,就一如恨她母亲一样的,恨着自己。 是她忘了…… 因着隋仪景对自己太好,事事皆帮她,所以让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现在……她倒是记起来了。 “说啊!” 隋仪景的手,一把攥住了裴舒的后脖颈,身形一翻。 裴舒原本在上位,一下子便是被隋仪景给压到了身下。那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像是在探索什么似的,抚摸到了她的颈骨。 裴舒很清楚,以隋仪景的武功,他若是想要自己死。 这个时候,手上力道重上几分,她便会彻底没命。 男人压着她,低低的声音,如同野兽被撕开了一层皮,痛苦又绝望。 “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你还能活着?为什么……” 隋仪景不断的重复着,为什么,与平日里那个理智,冷峻的千岁爷截然不同。 若不是那气味,裴舒都要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个冒牌货了。 房间中,不断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裴舒几乎以为隋仪景是疯了,不然,解释不了,此刻的隋仪景在做什么。 忽的……一滴水珠从上方低落,落在了裴舒的脸上。 先是一滴…… 又是第二滴……紧接着,便是第三滴,第四滴…… 那液体顺着裴舒的脸颊落下,带着温度,还带着咸咸的味道……加上房间中,被压抑到极致的低哑之声。 裴舒几乎不用去猜,落在脸上的那是什么。 隋仪景哭了…… 一个修炼千年,冷心冷面的老妖怪,竟然也有哭泣落泪的时候。 裴舒惶恐的厉害,她知道,隋仪景对自己的恨,是源自于曲晏芜。 但此刻落得泪,百分百不是因为她。 裴舒就那么听着,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两个字……阿洲。 那声音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隋仪景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一下将压在身下的裴舒给扯了起来。手上力道一运,原本开着的门忽然打开。 裴舒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劲道给丢了出去。 小安子原本老老实实的在门前候着,门忽的一开,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刚一回头,便瞧见裴舒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没错……就是被扔了出来。 小安子身上也散出内劲,衣袖如灵蛇被小安子甩出去,一下缠在了裴舒的腰上。 一送一迎之下,将裴舒身上的劲给卸去了大半。 才是将裴舒稳稳落在了地上。 裴舒刚刚站定,门又是重新给关上了。 小安子瞧了瞧紧闭着的门,又瞧了瞧裴舒:“小姐,你见着督公了?你们之间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督公将您给丢出来了?” 裴舒明白,自己的这一番遭遇,在小安子的眼中。 定然是成了一个,在隋仪景面前作威作福,敢随意触动隋仪景逆鳞的模猛士。 尴尬的笑了笑:“见……见到了……” 除了没有看到脸。 “说……说了不少呢。” 隋仪景喋喋不休了半天,她甚至一句话都插不上。 小安子瞧向裴舒的模样,又是多了几分崇拜。正想问问细节,裴舒开口道:“先出去,督公还在里面呢。” 小安子点了点头,在前面领着路。 裴舒跟着,脑袋中却在想着自己最后的听到的那两个字——阿洲。 她能肯定,刚刚隋仪景定然是察觉到自己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才直接将她给扔出来的。 想来,今日这莫名而起的恨,和曲氏有关的恩恩怨怨,也与这个阿洲有些脱不开关系。 目光流转在小安子的身上。裴舒若是记得没错,小安子可是在隋仪景身边伺候时间最久的贴身宫人。 若说想了解隋仪景的话,那……他想来是最合适的。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已经离开那间暗室极远。隋仪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裴舒才是开口道:“小安子。” 小安子:“是,小姐有什么吩咐。” 裴舒道:“阿洲对你好吗?” 小安子的身形猛然一停,裴舒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在小安子的背上。 幸亏反应的够快。 “千岁爷,竟然与小姐提起过洲少爷?而且让您用阿洲这个名字,去称呼洲少爷?看来……千岁爷对您当真是看得有些分量啊。” 裴舒刚刚那句话,本身只是想诈一诈小安子的。 故意装作熟络,若是小安子知晓这个人,那么才有继续聊下去的由头。 相反,若是表现的从未听闻。 若阿洲这个人的身份,极为的敏感特殊,那小安子是万万不敢对自己多言些什么的。 现在来看,她赌对了。 而且从小安子对于阿洲用洲少爷的称呼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极为的高,并且与隋仪景来说,也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才对。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你这一说,倒是让我绝对我,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 小安子的神色,因着提及到阿洲,也变得有几分伤感。 转过身,一步步的向着万礼司外走着,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似的:“督公竟然愿意与小姐主动说起洲少爷的话,那或许与千岁爷来说,他是放下了。” “毕竟,在以前,这是绝对不能说起的一个名字啊。” “洲少爷是督公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的关系极为要好。只是后来……千岁爷和洲少爷似乎是爆发了极为大的矛盾,洲少爷便是与千岁爷分道扬镳了。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夏,再也没有回来。” “督公,因着此事,一直是难以释怀的心结。” 只是离开吗? 裴舒对于这个说辞,抱有一定的怀疑。 毕竟,只是离开的话,仅凭着这个,对她的恨意,便有些太过了。 裴舒隐隐约约的猜测着,这个事情的真相,小安子恐怕也是未知全貌。 而洲少爷,极大概率,不是离开了,而是……过世了。 第183章 死的惨烈 “洲少爷……我该怎么称呼他?” 小安子思量了一下:“洲少爷是督公的亲弟弟,若是县主称呼起来,应当是隋少爷,或者洲少爷都无妨。洲少爷性子极为温良,对人也不分高低贵贱,所以许多人也愿意跟在洲少爷的身边行事。” 一边说着,小安子随手用路边的碳灰在墙壁上,唰唰几笔便是落下了一个名字——隋栖洲。 小安子眸色中,也多了几分怀念的样子。 呢喃着:“奴才初次识字的时候,也是天大的福分,能够得了洲少爷亲自教导……只可惜了,洲少爷与督公之间误会重重,最后闹成这个局面。” “督公如今的性子,多少也有被当年之事所影响。不过洲少爷和督公虽然性情不同,但骨子里都傲的很。想让他们二人谁先低头,都是一桩难事。” 说罢,衣袖带着内劲一甩,原本写着隋栖洲的笔迹,也是在一瞬间被内劲吹散,好像上面原本什么都没有似的。 裴舒将隋栖洲这三个字深深的记在脑海中。 她隐隐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查清楚与隋栖洲有关的事情,那么蒙在当年之事上的迷雾,便能够被吹散。 裴舒和小安子继续走着,即将要走万礼司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瞧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小安子听着裴舒身后的脚步声顿下,小安子回头顺着裴舒的眼眸瞧了过去。 一个十字木桩上,一个人被牢牢的绑在上面。 浑身上下都是血,原本白色的囚衣此刻变得又红又黑。血腥气伴随着腐臭味道。若不是胸口处,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只会让人以为那上面钉着的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手脚皆被钉上了一根根拇指粗的铜钉。 嘴角也有血迹,猜想着,舌头应该是已经被割掉了。 裸露出来的肌肤,也没有一点的好皮样。小安子知道裴舒不会随便对与她无关的事情,驻足停留。 那…… 小安子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又是对着那张溃烂着的脸。小安子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裴锦?” 裴舒唇边的弧度绽放,犹如深渊中绽开的一朵幽昙,神秘而又危险。 “这也是你们万礼司的手笔?” 顿了顿,听不出喜怒的又是补了一句:“你们折腾人的手段,真是有一手。” “小姐言重了,这可不是万礼司的手段。”小安子道:“恰好我在等小姐的时候,也是去翻了一下万礼司最近的名录。” “裴锦被转入万礼司的时候,是在昨天晚上。在此之前,都是在定宁公主府上。” 裴舒张了张嘴,对于这个回答,她意外却又没那么意外。 毕竟在明面上,害了蒋炎彬的人就是这个“细作”。定宁公主对蒋炎彬的爱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细作”。 “那定宁公主将人送到万礼司来,又是什么意思?” 小安子微笑着道:“小姐是知道的,万礼司在朝堂上就是处理各种肮脏事的地方。裴锦的罪名是“细作”定宁公主自然不能让一个“细作”死在她的府上,这与规矩上说不过去。” “将人给折磨的差不多了,定宁公主便将人给送到万礼司过来,说是要千刀万剐呢。” 千刀万剐…… 裴舒的笑容带了几分惋惜。 就如今裴锦的模样,别说千刀万剐了,只怕……随便刺上一刀,就会断气了。 裴舒瞧着瞧着,忽的一下将思绪回想到过去被定宁公主囚在府上的自己。 恍恍惚惚间,她看着裴锦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若不是蒋炎彬当初已经状元高中,留给定宁公主的时间不多了。 她只怕也是很想,一点点的折磨她,只因她——不懂事。 慢慢来,今生,她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功夫,一定会让定宁付出代价。 曾经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卑劣肮脏的商女,可现在她已是太子良娣,迟早有一日,她也要让定宁公主尝一尝,被强权压迫的滋味。 裴舒正看着的时候,心中思绪念头不住的翻滚着。 身后,一个宫人正拖拽着一个人正要从两人身后路过。 “贱人!是你!贱人!”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一下将裴舒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 一回头才看到,已经被砍去了双手的李倩玉。 万礼司果然是出奇的懂规矩,说只砍双手,便真的只砍了一双手。 李倩玉一双眼通红,像是想要将裴舒给撕碎一般。 一旁的太监瞧不出裴舒,却认得小安子,连忙向着小安子行了一礼:“见过安公公。” 小安子冷眼扫了一眼李倩玉:“真是不懂规矩,在太子良娣面前也敢口出狂言,只是贱人这两个字,就是让你们整个李家的命来填,怕都是不够的。” 李倩玉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嘴脸,一时僵在了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裴舒看着李倩玉,看了看。 忽的,先是一记耳光甩了上去。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懂规矩。” 啪,又是一记耳光炸开。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过去对我的种种欺凌。曾经的恩怨,我只向你讨一巴掌,这买卖与你而言,可是相当划算的。” 啪,又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一记耳光。 李倩玉的脸被打到了一边,裴舒淡淡的抓住了李倩玉的发丝。 一把将李倩玉的头给仰了起来。 此刻在裴舒手上的李倩玉害怕的瑟瑟发抖,那如紫玉葡萄一般美丽的瞳仁也因着害怕在不断的颤抖着。 原来……作恶之人也会害怕吗? 真好,她希望早日能够在定宁公主的脸上,也瞧见这样的表情。 “至于这,最后一巴掌,我就送你个忠告。” 裴舒扯着李倩玉的头发,一步步的拖拽着。李倩玉的身体在地上不断的摩擦着,凄厉的喊叫声,在整个牢房中回荡着,无比的渗人。 直到,在裴锦的身前才是停了下来。 拉扯着李倩玉,迫使着她仰头,让她直直的看着裴锦那张腐烂垂死的脸。 “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倩玉身体颤抖的厉害,面上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就是裴锦。” 李倩玉原本还胡乱的叫着,听到这个名字。 猛地瞧向了裴舒,呢喃着:“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说……是你?” 第184章 气死算了 裴舒笑着,没有说任何话。 但此刻,沉默等于是另外一种回答,震耳欲聋。 “啊啊!啊啊啊!” 李倩玉忽然像是疯魔似的不断叫嚷着,猛地爆发出的力道,即便是裴舒都有些按不住。 李倩玉疯狂的叫喊着,在万礼司中狂奔着。 裴舒只是淡淡的瞧着面前这一幕,接过小安子递过来的一方帕子,淡淡的擦着手上的脏污。 “走。”裴舒神色冷漠至极:“她疯了。” 原本是没有疯的,不过裴舒硬生生的将李倩玉给逼疯了。 裴舒不想给自己留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但李倩玉所做的事情,也还没有到她要取了李倩玉性命的地步。 什么样的人才能够不乱说话呢。 一个是死人,另一个则是疯人了。没有杀她,只是让她癫狂疯魔,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最后的宽容了。 一边走,裴舒又是向着小安子打趣道::“这事儿,又是要让你们万礼司背黑锅了。” 小安子有些哑然的失笑,事情已经做完了,再来赔礼道歉。 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派,和督公还真有几分相似。 出了万礼司,裴舒便直接回了裴府。 门前还没看见裴雪贞的马车,看来在宫中应当是还与鄢廷骋说话呢。 进了裴府,便向着正厅回去了。 裴无涯和裴老夫人正坐在上首,王氏则是端了一派温良模样,坐在下首。 三人瞧见裴舒先回来了,又是看了看如今的时辰。 裴老夫人满脸怨恨之色,埋怨道:“真是没用,亏着我听你母亲说,你在宫中满月节时。颇得陛下圣心。又是得了四项一甲。你竟然也落选了,真是丢咱们裴家的脸面啊。” 王氏心中颇有几分满意,看来菀嫔在这一场良娣大选上当真是出了不少的力。 裴雪贞没有一起回来,那边说明她是被留在了宫中。 什么样的人,会被留在宫中,那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王氏压下心中自得的笑意,安抚着老夫人:“母亲,虽然舒姐儿没有选上,可是你瞧瞧雪贞没有一道回来,这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裴无涯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裴舒:“你的四妹妹,是被选中了吗?” “是。”裴舒点头,实事求是:“四妹妹生性温良,且对太子殿下一心一意。陛下对其也有几分嘉许,便是留在了下来。此次大选,太子和殿下一共选了两人,四妹妹便是占的了一人。” 裴无涯抚了抚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只有二人,那看来太子的左右侧妃之位,便必是她们二人了。” 王氏听罢,瞧向裴舒的眉眼便已经满是怨毒。 走着瞧裴舒,她一手扶持了裴雪贞上位,就让裴雪贞再走一会儿。等她坐稳太子侧妃之位时,那就是她送裴舒去死,为她的裴锦偿还血债的时候。 “父亲此言可能略有不对,左右侧妃是两个人。但她们二人只能争其中一位,至于另外一席侧妃之位,已经有名号了。” “嗯?” 前厅内的三人都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裴无涯,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只有二人入选吗?那怎么会已经定下了一个席位?定的是谁?” “是女儿。” 三人又是一时愣住了。 王氏面上刚刚得意的笑,一瞬间僵住了,但又是很快的反应过来。 面上的笑,又是僵硬了几分:“舒姐儿,落选了便是落选了,这也算不上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倒是舒姐儿你为了争一口气,便这般妄言。那传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这可是不小的罪责啊。” 裴舒站在前厅正中,笑意淡然:“女儿一开始的确是落选的,只不过……太子殿下忽然转变了念头,在女儿即将要离宫之前,将女儿给带了回去,并且向皇上请命,直接定下了我为太子良娣。” “此事说来,的确与规矩不合。父亲和母亲不信,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女儿也不可能拿这种早晚会见真相的事情与父亲母亲,开玩笑。大等等就是了,圣旨,应该晚些时候便会来了。” 裴老夫人闻言,原本刚刚还满脸的嫌弃模样。 转念便是高兴的什么似的,一口一个乖孙女叫的颇为亲热。 裴舒向着三人行了一礼:“四妹妹应当过一会儿便是回来了,女儿今日忙活了一整天,身子实在是乏的厉害了,女人便是先下去了。” 裴无涯瞧着裴舒,他原是想与裴舒再多说些什么。 只是张了张嘴,却觉得生疏的紧。 从小,因着曲氏和皇上的那一根刺,让他难以释怀。所以这么多年,他对裴舒是轻视的,甚至与还带了几分仇视。 觉得裴舒是让他屈辱的证明,每见她一次,便是在不断的提醒着他这件事情。 现如今,他得知裴舒是他女儿无疑的时候。 再想着与裴舒,过上父慈子孝的天伦日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这个口。 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也就变成了:“那去,好好休息一下。” 裴舒福了福身,带着小安子下去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她明显的能感觉到,一股如利箭一般的眸色正死死的盯着他。 那般的仇视,来自于谁,也是不言而喻。 裴舒走在廊道上,即将要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前,从腰间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小安子的手上。 “一会儿,等王氏回荷香院之后,你将这个东西送过去。并与王氏说上一声,这东西她最好是要自己看,不要被旁人瞧见了才好。” 小安子看了一眼裴舒递过来的东西,也是一愣。 旋即又是笑了:“小姐可真是丝毫都不放过啊。” …… 荷香院。 王氏憋闷着一肚子气回了荷香院,今日的事情又和她预想的不同。 裴雪贞如今不稳,裴舒反倒是稳了。 她如何也是忍不下这口气了,王氏刚刚坐下,便是听着裴舒身边的小安子送东西过来。 王氏本不想见的,但又听着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她亲自看,才保险。 便是让人将他放进来了。 第185章 故意刺激 小安子单手托物,身形如玉一般的缓步走入了荷香院中。 王氏脸色微微发白,有几分戒备。 若是旁的下人,她根本不必在乎什么死活,见着不顺眼顺手打死了便是。 可小安子不行。 即便不知小安子,也知道隋仪景。小安子曾经可是伺候隋仪景的人,身份之特别,莫说伺候裴舒了。即便是发派给裴无涯做内侍,位份上也没有任何不妥的。 小安子在宫中游走多年,王氏那又是厌恶,又是忌惮的神色,自然也是看的完全。 但想想,若是王氏瞧见接下来裴舒专门为她准备的东西,那脸色估计能更加好看些。 小安子行了一礼,将手中的木盒送了上去:“夫人,县主宽厚。恰巧得到了此物,想着夫人见了应该会满心欢喜,所以特让奴才给夫人送来。” 末了,又是意味深重的说了一句:“这东西,夫人最好自己瞧便成了。可不能被旁的人看见呢。” 那话听在小安子的耳朵里,只觉得阴阳怪气。 开口便也是不客气:“舒姐儿,心中竟然还会记得我。这还真是让我心中欢喜的很啊。” 李嬷嬷将东西接过来,退到了王氏身边。 小安子见东西送到,便也是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 李嬷嬷捧着那盒子,瞧了一眼王氏:“夫人,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装啊,轻飘飘的。舒姐儿莫不是和咱们开个玩笑?” 晃动了两下,连个声响都没有。 王氏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是说不尽的疲态。 一只手斜撑着头,靠在软垫上。 “打开瞧瞧就是了,裴舒这个贱人我只恨当初没有直接将她给活活溺死,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王氏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了李嬷嬷的一声惊叫,似是被盒子中的东西给吓得不轻。 “怎么了?”王氏也是皱眉:“你怎的也和那些小丫头骗子一样,做事这般的不稳重?看着什么了,把你给吓成了这样?” 李嬷嬷颤颤巍巍的将那盒子递到了王氏的面前:“夫,夫人……您看……” 王氏本没太在意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随后猛然瞪大了眼。从李嬷嬷的手中抢过了那盒子,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盒子中的东西。 …… 洛水苑。 裴舒刚刚梳洗好,听着绿竹从小厨房回来,看到裴雪贞也回了府上。 笑的有几分开怀,走路的步调都欢快了许多。这种种表现来说,裴雪贞与鄢廷骋应当是相谈甚欢,入选的概率也是极为的大。 若是这一切坐实,那裴家还真是光耀门楣了。一门能出两个太子良娣。 裴舒正想着这个事情的时候,小安子已经送了东西从荷香院回来了。 “东西送到了?” 小安子面上的笑,带了几分看戏似的不怀好意:“送到了,只可惜了未能留在那里瞧瞧王氏的反应。” 那盒子中装着的是一块残破的玉佩和一枚指甲。 在万礼司的时候,从裴锦身下捡到的。玉佩带着几分血迹,摔成了几瓣,地上还有裴锦被定宁公主折磨的掉落的指甲。 裴锦当得起京城第二美女的名号,是因着无人敢在她面前自称京城第一美女。 为了能够让维持着这份美丽,裴锦很是乐意在身上折腾各种能够新奇的玩意。 比如用花汁子调的唇脂,将各种矿石用磨子一点点的磨到比还要细滑,然后涂在眼睛上,涂在脸颊上,瞧起来便是觉得皮肤极为的光滑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眼睛上也亮晶晶的,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极为的动人。 而在指甲上描摹花样,也是裴锦的突发奇想。一伸出手,红艳艳的丹蔻打底,在其上在绘制着花鸟虫鱼各种各样的图案,也分外吸睛。 那一日,去参加定宁公主办的诗会,裴锦更是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手上的指甲难得用的是金粉描摹的花枝图样。 王氏,对那指甲和玉佩,应当再熟悉不过了。 小安子冷笑道:“小姐觉得,王氏看到那东西,会不会如李家小姐那样直接疯魔了?” 裴舒倒是没有这样想过:“你将王氏的心性想的太弱了,她可是亲手将裴锦送进牢狱的人,那时的王氏都没有疯魔,现在怎么会被刺激的疯魔呢?” 王氏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便是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们这些贱人,竟然敢拦我?也不瞧瞧,这里是那里?” “让开,我今天非要将那个贱人拖出来,剥了她的皮不可。” 声音尖锐而刺耳,不用怎么分辨,便也能想到是谁。 裴舒带着小安子走出房间,站在屋檐前。正看着王氏带着几个仆妇,在院子里和外侧负责扫撒的下人们围成了一团。 看这个反应……应当是瞧见了,也认出了那里面的东西。 “你们都让开,母亲这么多年第一次来我院子瞧瞧。我应当以礼相待才是。” 王氏一把将那些下人推开,正要冲到裴舒的身前。小安子已经闪身在了裴舒的身前。 用着宦官特有的细且尖锐的嗓音,开口道:“夫人,何必这般怒气冲冲?怒极伤肝,与身体不好啊。奴才在宫中与太医相熟,恰巧知道几个养肝的法子。可要奴才写给夫人?” “你——”王氏怒目圆瞪。 她怎么会听不出小安子话中的威胁意味。 可是,就让她这么离开,她着实不甘心,死死的指着小安子身后的裴舒:“裴舒,你这个毒妇。你究竟把裴锦给怎么了?你怎么能对你的妹妹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母亲说笑了。”裴舒向前走了两步,笑意如常:“今日,我只是过了一趟万礼司,恰好瞧见从定宁公主府上,运过来的那个细作罢了。那两样东西,正是从那个细作的身上掉下来的。” “女儿觉得眼熟,所以便让小安子送给母亲瞧瞧。” “原来……那竟是二妹妹的东西吗?” “天哪。”裴舒一脸悲悯之色:“难怪公主说会替母亲去寻二妹妹,却一直没有消息。那二妹妹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第186章 真的孩子 “你!你!” 王氏抬起手直直地指着裴舒,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被气得说不上话。 忽地,一僵便是向着身后直直的倒了过去。 裴舒向着小安子瞥了一眼,小安子眼疾手快地一扶,才没有倒在地上。 “来人,去传大夫过来。” 王氏若真的要死,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却唯独不能死在她的洛水苑。 李嬷嬷见状,正是要扯着嗓子叫嚷,裴舒已经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响起。 把李嬷嬷给扇得不知所措,一起被叫来撑场面的几个婆子,也是被裴舒这突然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李嬷嬷捧着那被扇了一耳光的半张脸,满是不敢置信:“我……我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小姐你怎么能随意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我堂堂一个县主,打骂一个不知规矩的奴婢,难道还要向人请示不成?” 裴舒冷漠地瞥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有空在这里扯着嗓子叫嚷,倒是不如赶紧找个地方,赶紧跪下来找个地方好好的替母亲祈祷祈祷。” “毕竟,若是母亲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难辞其咎。但你一个奴婢定然是要先以死谢罪的。” 李嬷嬷的脸色瞬间消退了几分血色,她知道裴舒并不是在恐吓他,而是说真的。 绿竹去通知了府上的大夫,小安子去叫了裴无涯和老夫人过来。 等着叫唤的人过来时,王氏正躺在侧屋的床上,旁边一众下人正跪得整整齐齐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裴无涯走进屋中:“怎么了?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发生什么事儿了?” 裴无涯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关切之色。 他之于王氏,一开始便就是陛下赐婚,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 婚后,他给予王氏的也只是尊重而已。在明面上,后宅被王氏治理得井井有条,自家儿女也由她教养着,不必他过多操心。 这么多年下来了,对于王氏早就已经是习惯了。 裴舒起身,向着裴无涯和裴老夫人行了一礼。 “祖母,父亲。母亲今日来了女儿的院子,正是说着话的功夫,便是聊到了二妹妹。母亲一激动,便……” 说到裴锦,裴无涯和裴老夫人的脸色也都是变了变。 王氏会这般的反应,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了。 大夫很快也是来了,隔着一条丝巾,仔细地观察着王氏的脉象。 眉头皱了皱,似乎那脉象极为的奇怪一般,过了好一会才是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起身,向着裴无涯和裴老夫人拱了拱手:“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这是喜脉啊,瞧着夫人的脉象,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了啊。” 裴老夫人面上一喜,一张脸瞬间笑得如同花朵绽放:“当真?有喜了?大夫您可要看得仔细些,莫要让我空欢喜一场啊。” 裴无涯毕竟是带兵打仗,见识过大世面的人。看起来则是要比裴老夫人镇定得多。但垂在一侧,紧握的手,无形中也暴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裴舒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是在面上,却是很快地向着裴无涯和裴老夫人恭贺着:“恭喜祖母,恭喜父亲。府上又要再添新丁了。” 大夫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小人刚刚观脉许久,一直没有发话,也正是因为知道此事需要慎重,所以瞧了又瞧,确定是喜脉才说的。”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舒姐儿被选了太子良娣,贞姐儿又是有好兆头,现在府上又是要添上一子。这可真是三喜临门啊。咱们裴家可是好久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了。” 裴老夫人听着王氏有了身孕,脸上的笑从始至终都没有落下来过。 瞧了瞧睡着的王氏,才是记起来:“大夫,那我这儿媳妇儿怎么还不醒呢?可是身子有什么问题?会影响腹中的孩子孩子吗?” 大夫摇了摇头,在王氏的手腕上扎了几针。 原本睡着的王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大夫道:“夫人这是心火旺,未曾察觉自己有孕。刚刚定然是太过激动,心绪难宁,才是晕过去了。” “为了夫人好,也为了夫人腹中的孩子。还是要让夫人心平气和,静心养胎才是啊。” 王氏刚刚醒转,大夫的话却是听得完全。 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来,面上满是欢喜:“我刚刚是听错了吗?妾身有身孕了?” 裴无涯搂住了王氏,用力地抱了抱:“没错,你没有听错。夫人,你真是不容易。你刚刚听到大夫说的话了吗?为了腹中的孩子,可不要太过思虑了啊。” 王氏瞧着似是感动极了,扑在裴无涯的怀中,感动地落泪。 却是用着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那大夫,大夫原本垂着头,注意到王氏的视线,又是带了几分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裴舒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这温馨的一幕。仿佛也是打心底为王氏怀上子嗣而开心一般。 等着众人全部离开,洛水苑重新归于空空荡荡的一片。 裴舒坐在圆桌前,上好的黄花梨木随手抚摸着,带着如玉一般的温润之感。 裴舒一边抚摸着,一边想着今日的事情。 绿竹站在裴舒身边,眉头皱得生紧:“王氏竟然又有喜了,这可真是……” “真是怎么?”裴舒见绿竹着急上火,也是轻笑出声。 绿竹是跟着曲氏入了裴府的老人,在曲氏过世之后,没有少受王氏的磋磨。 再加上裴舒曾经被王氏教养得简直不像样子,打心里是恨毒了王氏。 “多一个子嗣,终究多一层保障。日后她当家主母的位置便会更稳。那小姐便更弱势了。” 裴舒知道绿竹心中所想,她所说所做也都只是在为自己考虑罢了。 不过裴舒却并不在意此事,毕竟……王氏再如何得宠再如何的得势,也只是在裴府罢了。 她只要不在王氏怀着孩子的这段时间,离得远远的,等着赐婚的圣旨下来,她嫁入太子府上,就够了。 终究……她的战场可不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裴府里。 第187章 夜色深沉 入夜,荷香院。 厅正中放着的一座鎏金博山香炉,正向外散着安神香的气味。 烟气细如弦丝,让人定神的香气在正厅中逐渐扩散开来。 可王氏的脸却绷的极紧,面上的阴郁之色,丝毫没有消散。 哐当—— 门被推开,两个粗使的婆子,一左一右中间裹挟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直接被丢在了王氏的面前,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那个大夫。 王氏见着人被带来,面上的烦躁不安才是被压下去了许多。 重新坐下,冷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喜脉?刘大夫,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般的信口开河。我本以为你是我们王家供养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对我也应该是忠心耿耿才对。你为何要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撒下这弥天大谎?” “小人惶恐,小人怎敢啊?” 刘大夫连忙解释着:“小人能有今日都是受夫人的帮扶,若是不确定的事情,又怎么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夫人的脉象当真是喜脉,不是作假啊。” 瞧着王氏面上表情似有松动,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嚷着:“是小人贪心了,小人见着老爷一次叫来了三个大夫。夫人身怀有孕是大喜,若是这事儿是从奴才口中说出来的。那小人还能赚的一点赏钱……所以才……” 王氏瞧着刘大夫那哭嚎自愧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希望。 手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刘大夫一直由王家养着,想来……他也是不敢与自己说谎的。 “可是……我还能怀孕吗?” 王氏终于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忌。 当初怀裴锦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着腹中的孩子。 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的向她的荷香院中送过来,只要是对孩子好的,她都丝毫不拒。 院子里的小厨房,有时候能连着十几天都不熄火。 本以为这是对孩子大好的事情,可她却没想到,有些食物,单放在那里是极好的东西。可两两一起用了,事物之间也互相生出了毒性。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毒性在她生裴锦的时候发作。 虽然大夫拼尽全力救下了她的性命。但大夫也告诉她,她的身体被那毒性所伤,这辈子都不会再怀孩子了。 她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痛不欲生。最终却还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让嬷嬷拿了极为蜂后的赏钱给刘大夫,为的就是让他不要多言什么。 她不能让她从此不能生育的消息传出去,绝不能让裴无涯和裴老夫人知道。 所以,今日听着自己竟然再次怀孕,一时竟不是欢喜,反而是有些惊讶。 刘大夫跪着,有些话却是不敢隐瞒的。 “夫人,有一事小人还是想与您明言。您这虽然是喜脉,但是从脉象上看实则凶险,似有若无,很有可能是当年的余毒还在体内没有完全清干净,所以……您这腹中的这一胎或许并不能十分安稳。” 王氏猛然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手脚冰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一胎可能生不下来?” 刘大夫恨不得此刻直接挖个洞,将自己给埋进去。 却也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避不开。 还不如现先将话头给说了,以免日后再被算账。 “这……这,小人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了,若是能够好好养着……说不定也是能生下来的。只是也不排除有其它的风险。” 王氏听着,原本怀胎的喜悦在此刻全数烟消云散。 身体似是脱力一般的软在了椅子之中,满眼空空。 张了张嘴,声音有气无力:“今日你在我院中说过的话,出了我这个门,我便不希望再有别的人知道。” 刘大夫连连点头:“是,是。小人知道。” 王氏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李嬷嬷一路将人送出去,回到屋中的时候,发现王氏还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大椅上,一只手搭在肚子上,若有所思。 李嬷嬷以为王氏是在为这个孩子担忧,开口劝慰:“夫人,你不必为刘大夫的话而心生郁结。夫人既然有了这喜脉,那便是老天赐给夫人的福气。这一胎定然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的。” “这种讨巧的吉利话,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我心中清楚的很。” 当初生下裴锦之后,她身体的变化她自己就能感觉的出来。所以……她在得知自己怀上孩子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同样的,她也很清楚……这个孩子,她生不下来。 “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她来的或许正是时候……” 李嬷嬷眼瞧着王氏眼中流转着几分异样的光彩,背脊不自觉的有些发凉。 这模样,瞧着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 自那日过后,裴府每日都是一片喜气祥和的样子。 而在第三日的时候,宫中的册封圣旨便也是送到了府上。 裴府家中所有的主子皆是在前厅,静静的听着宣旨的太监念诵着圣旨。 当裴舒的名字从圣旨中出现时,府上众人虽然已经听裴舒提前说过,但还是几分难掩的意外。 王氏也跪着,听到裴舒的名字。一股怨气从心胸中升起,连带着肚子都有了几分闷痛。 圣旨依然在念诵着,直到裴雪贞的名字也出现,众人又是愣了神。 直到圣旨宣读完,裴无涯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宣旨太监笑着,将圣旨递到了裴无涯的手上:“裴将军如今可算是一门独秀啊,太子侧妃两位皆是出自你们裴府。这等的荣耀,即便是放在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的。裴将军好福气。” 裴无涯结果圣旨,还有些不敢相信:“公公,这圣旨当真的?大夏历史上从未有过,一门双良娣的情况啊。” 太监面上的笑意,又是重了些,在裴无涯的手臂上拍了拍:“这便是大人的福分啊。只是两位小姐入太子府的日子,或许要稍微晚上一些。如今钦天监正在合二位小姐与太子殿下的八字。” “定是要选个黄道吉日,才成呢。” 第188章 装模作样 那日宣旨太监走后,阖府便是等着钦天监算下来的良辰吉日。 裴舒听着小安子说起过,钦天监推算命数的流程颇为复杂,不仅要对日月星辰,还要对天罡地煞。 又推算的是太子的良辰吉日,钦天监便与愈发的用心些。 整个要算下来日子,快则十日左右,慢则小一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舒听着,也是能够理解。谁让那个人是太子?一个深的安文帝和周皇后喜欢的皇子,如今又是稳稳坐在这太子之位上,自然是愈发的尽心尽力。 等待的日子,王氏那边却并不安定。 许是逐渐要入了冬日,天色越发的寒凉了起来。王氏的荷香院那边时不时的便会闹出些动静来。 那一胎养的倒不是多么的安稳。时不时的会传出王氏肚子有些酸涩胀痛的消息来。 那些大夫,几乎都是要住在王氏的荷香院了。 裴舒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午睡小憩醒来,听完也不过是打了个哈欠。 绿竹说着,一提到王氏,便没有丝毫的客气:“小姐,我看那王氏的肚子,这三天两头的疼,怕是有问题的。” “是吗?有没有问题,与我都没有关系。” 裴舒从一开始便觉得王氏腹中的这个孩子来的颇为巧妙,不过她也让人去跟踪了一下经常去荷香院中请平安脉的大夫们。 即便是小安子去探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王氏的肚子逐渐的涨大了起来,那些大夫开的方子,用的药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安胎药,没什么问题。 一次两次过后,裴舒干脆也放弃留意王氏那边的事情了。 只不过,她也不去接触王氏那边的动静。按着规矩,身为子女,每个月的月中都应当去主母的院子中请安问好。 裴舒则是为了不在王氏那边留下什么把柄,直接以要为王氏和王氏腹中的孩子祈福,便是省下了这一茬。 裴舒是县主,如今又是即将要入太子府的侧妃。说出的理由又是处处在为王氏着想。 裴无涯便也是点点头,允许了此事。 裴雪贞那边,依然是一副极为孝顺的模样,几乎日日都会前往荷香院为王氏端茶倒水,尽心尽力的伺候。 时间一长,连绿竹都有些被动摇的样子。 有些憋屈又不甘的开口:“小姐,要不……咱们每个月还是去上一回?” 主母怀孕,身为子女的本就应该在主母身边伺候的。 裴舒一次都不去,时间长了传到外面去了。总归对小姐的名声颇为不好。 裴舒听到,却还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去。” “而且我也是在验证一件事情。” “验证一件事情?”绿竹不解:“验证什么?” 裴舒顺口道:“验证看看,王氏肚子中终究是什么东西。而且你且等着看……若是我猜的不错。再过些日子,即便我不去荷香院找王氏。她也会前来找我的。” 绿竹听着,思衬了半响,却也没想明白小姐这话的意思。 日子又是接连过了几日,王氏的肚子始终是不怎么安定。大夫干脆是在荷香院中,直接开辟了一个小屋子住了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王氏的肚子疼痛感,却丝毫没有消减。真要疼起来的时候,王氏躺在床上,都会忍不住的冒处一身冷汗来。 裴无涯和裴老夫人,一同去了荷香院。 裴舒听着两人去了,便也收拾了一下,向着荷香院过去了。 刚一进去,却远远的便是闻到了一股香火气。 等到走进院子里,正看见荷香院的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一个香坛。 一个一身道袍,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道士,正手中拿了一个罗盘,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依据着罗盘,寻找着什么似的。 裴舒走到了裴无涯的身边,向着裴无涯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裴无涯低头瞧了一眼,见来人是裴舒,也是简单的笑了笑:“你来了。” “父亲,这是……”裴舒目光扫向了院子中摆着的香坛,询问着。 裴无涯了然的应了一声:“哦,也是因为你母亲腹中孩子的缘故。府上的大夫都说该用的药都用了。但还是止不住你母亲腹中的疼。所以想着……有可能并不是你母亲身体上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你母亲院子中的风水有些问题,或者是你母亲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裴舒点了点头,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流光。 裴无涯为了王氏,竟然亲自请了道士过来,这还真是少见的。裴无涯以往在战场上,只信自己,只信人定胜天。 那些道士,和尚的说辞和预言,在裴无涯看来,都只是说些安慰人的话罢了。 旁人要请,他不会去过多的阻拦。但是裴无涯自己却是不信这些的。 看着那正神神叨叨的道长,裴舒也看清了王氏腹中的那个孩子在裴无涯的心中究竟有多少的分量。 道长手中的罗盘不断的转动着,忽的,道长抬手一掌轻拍在那罗盘之上。 众人眼瞧着,那罗盘中的那根指针忽然开始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裴老夫人见状,紧张的问着:“道长,这指针怎么开始这般乱七八糟的转起来了,可是我府上的风水有什么问题吗?” 道长抚了抚长须,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裴老夫人莫急,我这是正在施展神通,一观你府上的风水。刚给我略一探查,根据贵夫人腹中孩子的八字,又结合着王氏的八字。循着这一处宅子的风水,发现,这荷香院的风水的确是有所冲撞。” “如今,我正用着毕生的修为,正在让这罗盘,好好找一找,与贵夫人最能契合的一处位置。这样,以气脉养胎像,方能够使贵夫人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 裴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满脸的虔诚。 裴舒唇边却是勾起了一个弧度,这些手段,对于裴舒来说却算不上新鲜。 想要控制那磁针疯狂的乱动,有的是各种手段。比如说在那罗盘下放一块磁铁,同样能够控制的住。 不过,比起揭露这一番骗局。 裴舒更好奇,这道士接下来的戏,究竟是想怎么唱。 第189章 人定胜天 那罗盘上的指针,晃动不断。 道长嘴里也是一直念念有词,忽的,一直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 大声呵斥一声:“定!” 那罗盘中的指针,随着道长的一声暴呵猛然停了下来。 离得近的的人,瞧了一眼那指针所指的方向。赫然是指向了府上的西南方位。 裴老夫人面色凝重起来:“道长,这又是什么意思?这罗盘指针所指的方向,难道是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在那里吗?” 众人听着,也都是猛然面色深重了几分。 裴舒目光清冷的瞧着那指针所指的方向,若是她记得不错,整个府上似乎只有她的洛水苑是在西南方向的。 难道这就是王氏准备的手段吗? 若是这样……那她似乎有些太高看王氏了。这些日子,她防备着王氏,自己不主动前去的同时。 也让小安子时刻监视着洛水苑周围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守的密不透风。王氏绝无可能安排人在她的院子中做些什么肮脏的手段。 院子中所有的人,想法和裴舒皆是一致。 目光不自觉的都瞧向了裴舒,目光中多了耐人寻味的探究。 道长听着老夫人的话,摇了摇头:“老夫人此言差矣,我在入您府上的时候,便是瞧着您府上紫气罩顶,这可是非大气运不能成的祥瑞。想来您府上定然是能出人中龙凤之辈的。” “能被真龙之气所庇护,又怎么会有邪气敢随意入侵呢?您宅邸之上只有祥瑞之气啊。” 听着道长的话,裴老夫人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信服。 人中龙凤……裴舒和裴雪贞不正好都被选中成了太子鄢廷骋的侧妃吗?这的确是一门双侧妃,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偏偏,如今鄢廷骋的府上还没有太子妃。 难保说不好,等着裴舒和裴雪贞入府之后,若是能得了太子的青睐,再抬了位份呢? 到时候,裴家可就是真正的出了一位皇后了啊。 裴老夫人连忙道:“道长,既然您说的府上没有邪气的话,那这指针所指的方向,又是什么呢?” 道长一手捏了指诀,一心演算的样子。 “贫道,所演算的是府上夫人的五行之数。裴王氏,她五行有缺,金木水火土,缺了金土两相。如今又腹中怀了孩子,那腹中的孩子的五行之数,也未能补全裴王氏的缺口。” “反倒是火上加火,双火攻心。所以裴王氏才是近些时日,一直以来都腹痛不止,难以安眠。” “而贫道所瞧的,却是府上五行之数。按着京城中线,推演五行之数。” “您这府上,西南之位恰好是占了金土两位。住在这一方位的主子,受金木二气滋养,土生金,金养土,如此循环不息,来回往复。倒是能养好许多原身的暗疾。要是更有机缘者,说不好还能开了窍门,从此一鸣惊人呢。” 裴无涯此刻听着,也是心中暗暗吃惊。 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裴舒。 裴舒的洛水苑不就是刚刚好应和了吗?原本的裴舒不学无术,且平行顽劣不堪。 忽的,好似是一夜之间被仙人附体了一般。 变得机敏乖顺,甚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恐怕,这就是道长所言的,恰好开了窍门。 裴无涯神色也有几分动容:“那依照到账所言,可是要将我夫人搬至府上西南方位?才能安生养胎?” 绿竹有些哑然的瞧了一眼裴舒,自家小姐说的可真准啊。 说不用咱们去找王氏,王氏也会想着法子找过来,谁曾想竟然真的给找来了。 这事情听着,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王氏胎像不稳,要是就因着这个缘由,而让王氏搬进了洛水苑。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绿竹想到的事情,裴舒自然也是想到了。 裴舒向前走了一步,福了福身:“父亲,若是母亲的身子需要。那女儿可以搬出洛水苑,将屋子让给母亲养胎。让那金土之气,好好的蕴养一下母亲的身子。” 裴无涯还没来得及说裴舒懂事。 道长却是向着裴舒走近了些:“咦……这位是?” 裴无涯见状,道:“哦,道长,这位是我府上的嫡女。” “好生特别的命数。” 道长手中捏着指诀,口中又是呢喃:“府上嫡小姐的命数可当真怪异寻常。以面观心,以心论命。” “您这位大小姐,按照五行命理之说,大小姐的命数就宛如一个沙漏一般。” 似是怕众人不理解,随手取了一个树枝而来,在地面上简单的描摹了一下。 一个上下两宽,中间极为狭窄的东西,便是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道长用树枝,点了点那中间最为狭窄的一处,开口道:“大小姐的命数,坦荡宽广却并不长寿。按着天演之说,应当是在十几岁左右,命中便有一劫,这一劫凶险异常……” “在命理之中,我们所称,玄鸟折翼之命。” “可大小姐此刻却又好生生的站在贫道面前,那便等同于闯过了这必死之局面,原本的玄鸟折翼的命格俨然成了神凰涅盘之命格啊。” 裴舒听着那必死之局,心中一阵颤动。 难道这所谓的必死,指的便是那一夜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吗? 如此来说……裴舒并没有撑过那玄鸟折翼的谶言,的确已经折翼,应了那死局了。 若说涅盘……她的神魂阴错阳差的没有去投胎,占据了裴舒的身体。 这算是娘神凰涅盘之命格吗? 裴舒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口道:“道长此言,或言之太早。那所说的必死之局我还尚未应过呢。” 道长却是摆了摆手:“找倒是不急,这一劫是你命中该有的。不论何时应劫,总是逃不掉的。只是……你若是能够应下此劫。那你日后的命数,便是一片光华,用心想事成之说,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裴舒闻言,只是笑着向道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不过……命这种东西,她已经不信了。 如果她的一切都是老天决定的,决定了她的死,林家的覆灭,裴舒的溺死汤泉。 那她,便不信这命。她只信命在自己手中,她定要人定胜天。 第190章 走着瞧哈 道长上上下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裴舒。 才是向着一旁的裴无涯道:“裴将军,我算了算您府上嫡小姐的命数。在那死劫应劫之前,都是身负大气运之身。有气运庇体,倒是不如让您的夫人直接搬进这位小姐的院子中,正好有这一身气运在,也能护得住您的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儿。” 绿竹和小安子互相瞧了一眼,瞬间对于这个道长,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若说在前头,还对小姐的命数,好一番夸奖。 两人还心中欢喜,但此刻却是看明白了。这前面所有的话头,竟然都是在为这最后的一句话做铺垫。 说到底还是要让王氏和裴舒难以分割,裴舒可以做到自己避之王氏于千里之外。 但对方要是自己给贴了上来,那小姐真是怎么躲都没用了。 要说这道长不是和王氏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他们才不信呢。 裴无涯深深的瞧了一眼裴舒,心中似是有所顾忌似的。 裴老夫人却是不管不顾的,拉扯着裴无涯的衣袖:“你还在想什么呢?如今王氏的肚子本就不安稳,你还在这里思来想去的,难道你真想让王氏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吗?” “若这孩子,是个男孩。那这不是要了我这个老太婆的命吗?你这个做父亲的,心中能安生吗?” 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彻底定下了裴无涯心中的念头。 一只宽大的手在裴舒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舒姐儿,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一直忘不了曲氏。但你嫡母对你属实是极好的。即便是还报了这一份养育之恩,你也不能不管你嫡母啊。” 裴舒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裴无涯虽然是一个一心只知道打仗的粗人,可却并不是一个傻子。 在府上这么久的日子了,府上是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一片安静祥和,母慈子孝,他心中多少都是有些底数的。 刚刚那一番话,便是明知道她与王氏私底下定有不睦。但为了王氏腹中的孩子却不得不这么做。 同时,还是在对她好一番敲打。 若说整个府上,有谁最不希望王氏腹中的这个孩子降生,那裴舒必然是占得其中一席。 此时,将王氏搬到她的院子中区,便是明晃晃的给了她一个暗示。 让她最好收敛了手脚,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如果王氏的胎在裴舒的院子中出了问题。 那裴舒便是难辞其咎,必然是要顶头被问罪的。 有这么一个前提在,裴舒有心陷害的话,那便要收敛了心神。若是有旁的人要从中作梗,裴舒便要想办法护住王氏的胎。 好啊,好啊,可真好啊。 裴无涯这样的粗人,竟然有一日也能将一个计划想得这么全面,当真是她小瞧了旁人了。 只是……即便她现在要陷入此局之中,也定是不会就这么顺了他们的意的。 裴舒有似是有些犯难一般:“父亲,若说只是借洛水苑中的一件屋子,那自然是没有问题。总归洛水苑中空屋不少,女儿找人来收拾一间就是了。可是女儿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罢了。” “对于有孕之人,该如何照拂,实在是心中没有什么底气。所以……” 裴舒看向了老夫人身边站着的几个嬷嬷,开口道:“我听闻祖母身边的两位嬷嬷,皆是跟在老夫人身边许久的老人。对于女子生产之事,也是经历过数次。” “若是能行的话,可否让两位嬷嬷一同去了洛水苑中。也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母亲,不会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女儿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既然这一池水,已经浑浊,那她就将这池水,给彻底搅动起来。 裴老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嬷嬷代表着裴老夫人,让她们两去伺候王氏,便能够不用着她院子中的人。 王氏想要动什么念头,也要看看来人是谁。 即便王氏真有受不住的时候,那脏水也不会仅仅只是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老夫人身边的人,同样要一起来染了一身脏污才是。 裴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闻言,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两人终究是见过市面的,心中即便已经惊涛骇浪,面上还是能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目光瞧向了裴老夫人和裴无涯,她们也很清楚,裴舒将这段说出来可是没什么用的,最后还是要看这两位正经主子的意思。 裴老夫人沉着眉思虑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孙子更加的重要。 点了点头,似是妥协:“舒丫头说的也有道理,让一个未成婚的丫头,去照顾一个怀了孕的妇人。是有些难为她了。那便等王氏搬到洛水苑去之后,我便让青嬷嬷和红嬷嬷过去照顾就是了。” 裴舒含笑,点头:“多谢祖母体恤,既然是这样。那孙儿一会便是让下人将洛水苑中朝向最好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手脚快的话,今儿晚上便是能让母亲搬过来了,最迟也不过明天上午,也是能动身了。” 裴无涯点了点头,这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比着王氏肚子更要紧的。 让人送了赏钱给道长,便是招呼着下人,一同去洛水苑中帮着收拾了。 裴舒离开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莫名的却是瞧见了裴雪贞,她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不怎么起眼的样子。 两人对上一眼之后,裴雪贞远远的向着裴舒含笑行了一礼。 裴舒也浅笑着回了一礼。 裴雪贞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可又好像不是个样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但隐约的……裴舒觉得,还是要对裴雪贞多几分戒备才是。 回到洛水苑,裴无涯招呼来的人和裴舒院子中的人,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起来。 裴舒选了一间屋子交给了他们去收拾,那一处房子的确是采光朝向最好,且颇为安静,几乎每什么声音。最适合静养了。 唯一的一个特别的地方,便是那间屋子离着裴舒所歇息的卧室是离得最远的。 两人平时若是没有必要的理由,完全可以两不相见。 第191章 心力交瘁 打扫的下人分外卖力,那间屋子原本也没什么脏污,只不过是长久不住人蒙了一层灰罢了。 从白日打扫到夜里,那间屋子也是收拾了出来。 不过在将消息通传到裴无涯那边去之前,裴舒先一步进了屋中,仔细的瞧了瞧。 屋内重新收拾了一遍,看起来的确也是焕然一新。 打扫的下人站在屋外,战战兢兢等着裴舒检验完毕。 裴舒仔细的打量着,忽的鼻尖嗅到一丝香气,裴舒顺着香气的方向瞧过去。 在窗边上,放着一个花瓶,花瓶之中插一支蜡菊。 蜡菊的香气带着几分快要入秋的寒凉之意,因着只有一支的缘故,那香气并不浓烈。甚至泯然与风中,若不是她的嗅觉本就远超于常人,也是闻不出来。 裴舒瞧着那只花瓶,看了一会儿。 一旁的绿竹也明白了裴舒的意思,向着外面喊了一声:“这个花瓶是谁摆放的?” 话音落下,很快有一个仆妇,模样瑟缩的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向着裴舒行了一礼,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当主子的这是要赏赐。 面上还带了几分欢心的笑意:“小姐,是奴才做的。奴才瞧着这屋里空荡荡的,没什么摆件。夫人又是一个极为雅致之人。便乘着打扫的时候,去外头折了一直蜡菊,插在这花瓶中。多了一分生气,又极为的有意境。必是能讨的夫人几分欢心的。” 裴舒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是流于表面;\"那本小姐反而是要谢谢你,事事替本小姐着想了?\" 那仆妇见裴舒笑,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是正好戳在了裴舒的心尖上。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奴婢只是做了奴婢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小姐不必对我赏赐什么。” 绿竹:“……” 小安子:“……” 这人看来是真的看不明白,也听不懂旁人那话里的意思了。这听着像是在夸她的吗? 裴舒瞧了一眼旁边的绿竹:“她是那里的?” 绿竹附身在裴舒耳边道:“是刚刚买进府中的,还没做到一个月呢,许是不懂的府上的规矩。” 裴舒点头;\"既然是刚刚买进来的,那便是和管事说上一声,叫个人牙子过来,发卖了。\" 那仆妇猛然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是吗?”裴舒唇边弧度不变:“你正是因为你的自作聪明,才是害了你自己。” “你应当记得,父亲安排你们前来打扫,说的是什么。只要打扫干净就行,但是你呢?你却偏要多此一举。自作聪明,插了一朵蜡菊。” 仆妇有些慌张,不解道;“小姐,奴婢也是好心啊……” “是吗?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母亲如今身怀有孕。对吃的用的,闻的,都极为敏感,若是因着你这一朵蜡菊,让母亲腹中孩子有异该如何?” 仆妇正要说,天底下那有那么巧的事情。 裴舒已经是道:“我若是猜的没错,你接下来是想说,怎么会有人因为蜡菊的香气而落胎是吗?” 见心中的话被裴舒说了出来,那仆妇又是低下了头,不敢答话。 裴舒见她不明了,干脆让她死也死的清清楚楚。 “我的确没有听人说过,闻着蜡菊的香气,便会胎像不稳的。不过……这蜡菊若是被人动了手脚呢?要是被人在不经意的时候,在其中掺杂了设想呢?” 既然王氏入洛水苑,已经是无可阻拦的事情了。 那她自然是要将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状况,全部屏蔽在外。 若是留下这蜡菊的花樽,极有可能让王氏上演一出,自导自演。她可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麻烦结果。 仆妇身形软在了地上,看样子也是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 被管家派人拉走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有挣扎,直接跟着出去了。 绿竹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小姐……这事情,会不会有些大题小做了?” “算不上。” 裴舒将那只花樽给取了下来,交到了绿竹的手上。 “我之所以这样借题发挥,不仅仅是她做错了事情。同时也是做给父亲和王氏看的。” “只有我今日仔细查验的事情,在府中传了出去。那这间屋子便坐实了“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东西。后面王氏再进来,在这屋子里干了什么,也与我无关了。” 绿竹听罢,面上也是闪过几分尴尬之色。 原来,她总以为小姐做事情,会有所疏漏。实则是,小姐走一步时,已经想到了十步之外的事情。 羞愧之余,又有些欣慰。小姐这么聪明,必然不会受了任何人的蒙骗。 消息传出去后,裴舒便是听说荷香院中,王氏砸了一套荷花缠枝的小碗。 裴舒听着消息,也是笑了笑。看来王氏这肚子里还颇几分玄机啊,就看王氏接下来要唱什么戏了。 第二日,府上刚刚是用了早饭。 洛水苑外头便是热闹了起来,王氏院中的下人,将各种王氏用习惯的东西向着那屋子里搬过去。 李嬷嬷一边招呼着,一边将头伸向裴舒的屋子瞧着。 绿竹出来倒水的空档,便是被李嬷嬷给扯住了胳膊:“你们小姐呢?这院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出来看看?帮帮忙?夫人如今还打大着肚子呢,她委实也太不像话了些。” “你,现在还回去。将大小姐喊出来,在夫人身边陪着,顺便瞧瞧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总得做出几分样子来,不是吗?” 绿竹只觉得手臂上的这只胳膊,很是用了些力道。 她的胳膊被抓的有些发疼,一把将李嬷嬷的手给甩开了。 “李嬷嬷,不是我们小姐不与愿意见夫人。主要是小姐身体本就不好。昨日盯着那些下人清理屋子,太过伤身了。从昨天夜里,便是开始身子不舒服,在床上躺着,起不了身呢。” “现在让小姐去伺候夫人,那不是让小姐病上加病吗?而且,要是不小心过了病气到夫人身上,可就不好了啊。” 第192章 总有旧事 那里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而且裴舒那里会有瞧上去的那般虚弱,肯定是在那里胡编乱造。 哼……过了病气…… 李嬷嬷想到王氏如今的身子状态,倒是希望裴舒能将病气过到夫人身上呢。 只是,这话她不能在明面上说了。不然被旁人听了去,这里面可就难解释的多了。 李嬷嬷只好是作罢,说了几句让大小姐安心养病的客套话,便是无奈的向着王氏拄着的那间屋子走过去。 绿竹向着李嬷嬷离开的背影,恨恨的唾了一口:“哼,什么东西。一天到晚的满肚子坏水,小姐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见你们。那你们就别想轻松见着了。” 绿竹回了屋里,裴舒只着了一件中衣,站在炭火前,感受着炭火灼烧散发出来的温热感觉。及腰的长发没有用什么首饰固定,如瀑布一般垂在身后。 头也没有回的道:“打发走了?” 绿竹点头:“是,和小姐猜的一样。那些家伙一进来院子,便是向着小姐找过来,非要小姐去伺候夫人。这么急切,要说没什么险恶用心,还真是让人不信。” 裴舒望着那燃着的炭火:“打发了就行,总归现在对外说的是我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什么时候能好,也不是她们说了能算的。” 即便裴舒想要一尽孝道,裴无涯和裴老夫人为了那王氏腹中的孩子,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门再度被打开,小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小姐。” 裴舒眉头微挑:“是有查到了什么事情吗?” 小安子点头:“对于那刘大夫,我连续跟了好几日,才是查处些过往的事情。原本王氏养着的大夫并不是这一个。这个刘大夫是在王氏生下了裴锦之后才来到的。” 裴舒问道:“上一个大夫,被赶走是因为医术不行吗?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小安子道:“这事情有些太过的久远,要翻找的话,很是需要些事情。不过按照府上的出诊记录。那位大夫在府上替王氏诊治多年以来,从未有过任何差错,所以……是医术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奴才倒是顺着这条线,去查了那个大夫。这一查……倒是查出来了一下略有蹊跷的东西。” 裴舒转过脸,瞧着小安子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按照那大夫在府上登记的祖籍,去了一趟那大夫的祖籍看了看。听那些村民说,那个大夫十几年前回到村子里后。像是突然间发了大财。在村子里盖了极为大的一个院子。” “平日里的花销又是极为大手大脚,当时让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好生羡慕呢。” 做大夫能发家致富吗? 裴舒想了一下,如果按照正常的医者修行来看。起码在四十岁之前都是难以达到的。 除非是自己开了医馆,或者是入了宫中做了太医。 不然,寻常的大夫,看病的诊金并不高。想要短时间就突发横财,更是天方夜谈。 除非……这笔暴富的钱财,本身就来路不那么光彩…… 突然的一大笔钱,然后从京城中连夜离开……裴舒想着这几条线索,一下子便是觉得,那大夫和王氏之间,应当是有许多秘密的。 “你找到人了?有问出来该问的东西吗?” 小安子摇了摇头。 裴舒皱眉:“他死了?” 小安子点头。 裴舒叹了一口气,也只可能是这个结果了。不然凭着小安子在万礼司中的那一手审讯手段,从活人口中怎么会问不出来东西呢? 小安子有几分不悦道:“奴才去查那个人的时候,才是发现。这个大夫回到村里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溺死在了村里的池塘中。” “但村子中的人又说,这大夫的水性极为的不错。断然不会那么容易的被淹死的。” 裴舒似是猜到了些许:“他不是意外而死,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 “这个可能性很大。”小安子道:\"他应当知道了什么本应该由他知晓的东西,先以钱财收买离京。然后再施以谋杀。\" “看来,当初裴锦出生的时候,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对。不然……王氏不至于要对一个大夫赶尽杀绝。” 裴舒看了看小安子:“若是让你查的话,你能将这个事情查清楚吗?” 小安子犹豫了好一会儿,道:“此事,时间跨度太大。并且已经没什么证据了,人也已经入了土。再想去将这桩事情查起来,就极为困难了。有没有结果不好说,光是在其中花费的时间,可能就不少。” 裴舒沉默了一下,她也应该想到的。 看来……她想要有所突破,从古人的身上去找到突破口,是不现实的事情。 那剩下的,便只有王氏了。 裴舒道:“好,我知道了。不过你依然顺着这条消息去查。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和我禀报,其它的事情我自己考量。” 小安子应下声,点头便是出去了。 日子便是这样一日日的过着,裴舒似乎真的像是病了一般。 平日里,整个院子都是闭着门,即便偶尔能有瞧着裴舒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下,也是面上带了纱巾,像是害怕将自身的病气传出去一样。 王氏时常在院子中走动的频繁了些。眼瞧着身体便是康健了起来,那肚子也逐渐的有了弧度。 裴雪贞依然是一副十足的孝顺样子,几乎是每隔上几日,便要来瞧上一瞧王氏,总是带着各色的补品和新鲜玩意儿,讨的王氏开心。 裴无涯也因着王氏腹中孩子的缘故,来到洛水苑的次数多了起来。 只是每次瞧见裴舒房间大门紧闭的样子,便有几分不忿。但看着王氏的确是身子一点点的好了起来,便也省的去找裴舒的不痛快了。 裴无涯看了看王氏的肚子,又看了看王氏:“舒姐儿,一次都没来看过你?伺候过你?” 王氏先是一愣,又是笑着,一只手抚摸着肚子:“舒姐身子弱,那日得了风寒之后,便一直养着呢。她是懂事的,怕过来病气给我。她不来,我也不怪她,是她懂事。” 只是……这懂事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第193章 加深印象 裴无涯看着王氏身边的裴雪贞,低眉顺眼的在一旁伺候。 欣慰的点了点头:“贞姐儿,属实是懂事的多了。” 王氏见状,也是接过话头,浅笑着道:“贞姐儿的确是有心的,自我搬到舒姐儿的院子中,来补那五行之缺,贞姐儿便是每隔上一日,都会来瞧瞧我。这一番心意,属实难得。” 裴雪贞抿着唇,低头将手上的酸汤子递到了王氏的手边:“母亲,这酸汤汁已经微微凉了些,可以用了。” 裴无涯看了一眼那褐色的汤汁儿,听了名号,又有几分意外道:“酸汤?你竟然这般的爱那酸水?” 王氏几口便是将那酸汤子喝了下去,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满面羞涩状:“是啊,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胃口。却唯独对这酸汤子惦记的很,每日不用上一些,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李嬷嬷在一旁打着笑道:“夫人,您这爱吃酸的,可不是什么坏事儿啊。俗话说得好,酸儿辣女。当初夫人怀大少爷的时候,也是日日惦念着酸的呢。” “想那青溜溜的李子,奴婢们尝一个,都觉得牙齿要掉下来了。但夫人却是连着能吃许多呢。”李嬷嬷道:“夫人这必然要是给老爷,再添上一个麟儿的啊。” 王氏听罢,羞红了脸,低声骂了李嬷嬷两句。 裴无涯却是笑的颇为开怀,整个屋中一时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裴无涯又是在屋中稍微坐了一会。 看着王氏靠在床边,打了一个哈欠。叮嘱着让李嬷嬷好好照顾王氏,就离开了。 等着裴无涯走出屋子,王氏脸上原本的喜悦之色消息的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 裴雪贞一直坐在王氏的床榻侧边,眸光自然的也是瞧见了王氏的神色有异。 起了身,向着王氏行了一礼,也是先行告退了。 李嬷嬷见着裴雪贞那乖顺离开的样子,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这四小姐被夫人调教的可真好。只是几个月的功夫,便丝毫瞧不出曾经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了。不论是待人接物,还是瞧人脸色的功夫,都拿捏的极好。” 王氏侧躺在床上,应着裴舒的话,想了想裴雪贞。 “这丫头的确是很厉害,只是……她未免学的又有些太快了些……” 当初,她会收下裴雪贞,不喜的是她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可同样也是因着那个性子,才让她最后下定决心,收下裴雪贞。 性子软,也表示着,这是个好拿捏的。 后面,她一点点的教着裴雪贞各种东西和规矩。 也是在这过程中,发现裴雪贞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许多东西和规矩,她甚至不需要全须全尾的都讲上一遍。 只要她说上一个囫囵,裴雪贞便能够将剩下的事情都给有头有尾的想出来。 有时候,王氏想着裴雪贞这近乎可以说是神速一般的进步和蜕变,一时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教的太好。 还是说……裴雪贞本性就是如此? 王氏还想将这个事情,向更深的地方在想想,可这念头还未起来,胃里面便是忍不住的一阵翻腾起来。 李嬷嬷见状,连忙拿了一个痰盂放在了王氏的床沿边上:“夫人……” 痰盂刚刚放下,王氏便是哇的一声,将刚刚喝下去的那些酸汤子全部都给吐了出来。 李嬷嬷瞧得心疼,一边给王氏顺气,一边道:“夫人……您这真是太伤身子了,就为了让老爷心中笃信您腹中怀的是男孩,您可真是受苦了。” 王氏连着呕了许久,直到胃里面吐的空空如也,彻底的什么都没了。 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水,漱了一下口,才是重新坐在了床上。 发丝散乱,刚刚那像是要将体内的一切都给呕出来的模样,将王氏给折腾的近乎半死。 脸上的妆容也是消解了许多,露出了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疲惫和衰老之色。 “这孩子是保不住的,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既然他最终还是要成了我利用的一张牌,当然要将他能发挥的作用最大化才行了。” 王氏能够瞧得出来,如今在府上。 裴无涯对于裴舒的态度,已经逐渐的变化了起来。远不像最初的时候,那般的厌恶。 有好几次,她都能够从裴无涯看裴舒的眼神中,看到些许一个父亲对于子女的怜惜。 再加上如今的裴舒可是堂堂的县主之身。一旦等着钦天监推演出恰好的入府的日子,她裴舒便是要成为太子侧妃。 一旦她的计划达成,那处置起裴舒,就必须要一击必中。不能让裴无涯有任何的心软。 今日,这一番装模作样,已经给裴无涯的脑海中描绘好了,一个男婴活泼乱跳的在他身前的样子。 只有今日的这一番印象,更为的深一些,那她腹中的孩子因着裴舒的缘故,而胎死腹中的时候。才能一刀将裴舒给置之于死地。 王氏休息了好一会,腹中的不适感才彻底消息,面上浮起了几分血色。 “裴舒那个贱人那边,还是老样子吗?” 提起裴舒,李嬷嬷脸上神色也是难看了几分。 将房间的一扇窗给打开了,透过那扇窗,正好能够瞧见对面的裴舒的屋子。 两间房离得有些远,屋前种了几棵树,恰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风,将两间屋子给隔开了。 正看着,裴舒屋的前头,有几个下人模样,手中端着什么东西经过。 王氏皱眉:“那是什么?” 李嬷嬷闻言,也是看了过去,道:“哦,那是治疗风寒的药。裴舒不是说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染了风寒吗?一直在养病呢,可奴婢却是觉得这其中很有蹊跷,那有人风寒能够十几日不见好的?” “偏偏,裴舒很是会演戏。每日都派人去煎药,瞧起来汤药一直不断的样子,让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王氏看着那端药走过的下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裴舒这是存心和我耗上了,她想得是只要她自己不来找我,变呢个独善其身。可是……怎么能行。” 第194章 预知之梦 裴舒能和她耗,但她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氏以前总说腹痛,那都是为了接近裴舒而故意说出来的话罢了。 现在……许是因为月份大了,她本就不适合怀孕的身子,负担便就愈发的大了。 每日,一阵阵的腹痛,折磨得她整夜整夜的都说不好。 如今还只是三月份,为了等一个坑害裴舒的机会,她已经让刘大夫开始给她开安胎药了。 一开始还有些用,但是这喝的时间长了,药效也逐渐地减弱了许多。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要趁着她彻底保不住这个孩子之前,将计划给坐实才行。 王氏看着裴舒的方向,想到裴舒所说的风寒,又想到刚刚从跟前走过的那几个下人。 “舒姐儿的药是怎么煎的?是在洛水苑中的小厨房吗?” 李嬷嬷点了点头。 在王氏养胎的这些日子,她也一直想着法子想让裴舒到王氏这边走上一走。但是每一次,都被拒绝得颇为干脆。 去的次数多了,瞧的也是多了。那些煎药的下人,瞧着她时。 她都觉得,难眼中的意思好像是在讥讽她,嘲笑她。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就是没有办法。 王氏见李嬷嬷点头,一个念头便是在心中升腾了起来。 苍老的面上,多了几分狠厉之色。那扭曲的样子,让王氏瞧起来更是狰狞几分。 “好,好,好。裴舒那个贱人既然想要像一个王八一样,将自己缩在那个龟壳之中,不出来。” “她还真以为这龟壳能够保她一辈子安宁不成?那我这次,非要让她死不可。” 王氏让李嬷嬷走近了些,伏在李嬷嬷的耳边,小声地说着,心中已经谋划好的一番计划。 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层层乌云密布,好似在酝酿着更深的阴谋一般。 裴雪贞那边回到屋中,天色还未入夜,便是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着天色渐暗的时候,又是醒了过来。 回忆着梦中所梦到的那些画面,虽然都是支离破碎的,但她看到裴舒跪着的画面,又有王氏哭得痛哭流涕的样子。 最后是王氏被拖拽着下去的画面。 看来……这一局中,最后能赢下来的人,还只是裴舒啊。 裴雪贞唇边的笑意又是重了几分,如此就好,王氏在这个府上操持中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是时候该换人了。 下人听着屋中的动静,见裴雪贞醒过来,将两边的帘幔挂在了钩子上。 又是倒了一盏熟水递到裴雪贞的手边:“小姐,你这些日子好像变得嗜睡了许多,可是身子出了什么状况?要不要奴婢帮您去叫大夫过来,替您好好瞧瞧?” 她只听过春困秋乏的,如今也是冬日了,怎么会日日瞧着都那么困顿呢? 裴雪贞听着下人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四下无事,我一人坐着坐着,便会不自觉地想要休息一下。” “若是真有身子不适的时候,我自会和你说的。” 下人见裴雪贞说得笃定,也是点了点头。临着出去的时候,替裴雪贞紧了紧被角,留下一盏灯,才是走了出去。 裴雪贞仰躺着,想着自己这莫名得来的东西,心中便是一阵阵的欢心高兴。 这要说起来,似乎还是从那次满月节之后说起。 她坐在裴舒的身侧,对于裴舒那在任何人面前都熠熠生辉的样子,颇为的艳羡。便是不自觉地和裴舒说了许多的话。 两人交谈极多,回去的时候,她也和裴舒坐在一辆马车上。不知怎么的,她竟然靠着裴舒睡着了。 等到她醒过来之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也是那一次过后,她发现自己会做梦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夜里睡着之后,梦里只能够听到一些不完整的话语。 好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事情,随着日子一日日地过,那原本只是言语的梦境,逐渐变得有了画面。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颇为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随着梦中的事情,逐渐对着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吻合上。 她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这个梦像是一个预警,又好像是对现实中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出的一个提前预知。 虽然每一次做梦的时候,都只是几个片段而已。但足够让她提前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出规划了。 也正是因着这梦境的缘故,她好几次避免了在王氏身前出错的事情。 即便是被王氏带着去参加外面的宴会,她也用这个梦境,帮自己成了许多次事情。 太子的良娣大选,这个梦境也帮了她许多。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要用做红豆手钏的这个契机,去搏一搏鄢廷骋对自己的喜爱呢。 这样好用的一个梦境,她才不舍得,就这样放过呢。她甚至想着,若是她一直借用着这个梦境的能力,说不好……未来的太子妃之位,也有可能是她的。 她终于有底气说,她要涅盘重生,不再是那个被人任意拿捏的裴府庶女了。 眼下,她反而是对于王氏和裴舒会如何做,更感兴趣一些。 可能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中,她一直处于一个隐藏在背后的缘故。那些画面之中,并没有出现太多和她有关的东西。 虽然梦境的碎片,让她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和始末,但究竟裴舒是怎么破了王氏的那一局,她却是不清楚的。 她可真是好奇啊。 …… 日子又是连着过了几日,裴舒依然从来不去王氏那边。 只是每日等着钦天监算出吉利的日子,她也好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这些日子下来,裴舒也发现了她这做法有一个弊端。那便是,她称病便需要一直在府上养病,甚至连门都出不去。 她一直说想要去见一见表哥,也无法抽身。 好在是小安子就像她的口鼻和手臂一样,替她一路奔波着,同时还查了许多事情出来。 直到,又是一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好了,不好啊了,夫人见红了。” 第195章 孩子没了 屋外的叫喊声,极为的凄厉。 裴舒的房门被一下下用力的敲打着,像是要将门给一下下彻底锤烂似的。 小安子将门打开,冷漠的脸色将外头,正在锤门的李嬷嬷硬生生是给吓了一跳。知道这不是她能惹的人,咽了咽口水,目光越过小安子向着屋里面看了去。 “小姐,你快去瞧瞧夫人,夫人不停的流血,真的要不行了。” 裴舒身上批了一件素色的大衣,头发也是简单的垂在身后,面上看起来轻轻郎朗的,瞧着还真有几分尚在病中的样子。 裴舒摆了摆手,小安子明白过来,向一旁侧了侧身。 “大夫叫了吗?父亲和祖母那边通知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有了解?” 李嬷嬷原本急的满头汗,一下子又是被裴舒给问住了。 “还,还不曾。只有刘大夫一个人在瞧着夫人。奴婢这不是一下慌了神吗?这洛水苑中,除了夫人之外,便只剩下大小姐一个主子了。奴婢来不及去多想别的,只好先慌忙的跑过来找小姐了。” 裴舒面上颇为冷淡的听完,便立刻向一旁的人吩咐着:“绿竹,立刻带人去通知父亲和祖母,同时安排人让整个洛水苑只进不出,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跑出去。” “小安子,你立刻拿我的手令,进宫去叫太医前来。虽然刘大夫是府中的老人了,但这种关头,身边多个人,还是妥帖些。” “外院的人,立刻去母亲的院外候着。刘大夫现在正在救治母亲,有任何需要的东西,全部都尽力满足,不得耽搁。” 屋中的人听完,纷纷应了一声。 连多的一句话都没有问,立刻循着各自应该做的事情,冲出了屋子。 裴舒吩咐完,才是重新瞧了一眼李嬷嬷:“嬷嬷,稍等片刻。我如今这幅样子怎么能见人,我换件衣裳,就立刻和嬷嬷过去。” 李嬷嬷瞧着裴舒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好敏捷的手段,她原本是想“打快仗”“打乱仗”让裴舒被这突发的事情给痛击的晕头转向,先带到夫人的屋子再说。 但裴舒却没有任何慌乱,三言两语便将一切给安排妥当了。 而且这事情都做的极为有针对性,最为直接的是,她竟然能够想到直接封院。 这么做,一来可以防止府上的消息会随意走漏。 二来,在夫人如今这不知胎像如何的状况下,若是最后大人孩子无事便罢了。 一旦有事,总是要追究出个缘由来才是。 这一封院,只准进不准出,那么真到了要秋后算账的时候,也不愁找不到人了。 这样的心思,竟然只是一个还未出阁,未掌管过中馈的小姐,能想出来的…… 若是裴舒是从王氏的肚子中爬出来的就好了,说不定能够有更好的一番前路。 裴舒的速度很快,李嬷嬷在屋外稍微站了一会儿,裴舒已经是重新走了出来。 头发梳起,以一支碧玉簪定住。身上着的也是一件淡绿色的外裳,看起来倒是颇为雅致。 裴舒和李嬷嬷向着王氏那边屋子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裴无涯和裴老夫人也是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王氏的屋子门,正紧闭着,里面只传来一阵阵疼痛的叫喊。 裴老夫人哭的天昏地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啊,我这老婆子就是想报个孙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啊。神仙,菩萨哟,你们可要好好保佑王氏,可千万别真出了什么事儿啊。” 这模样,若是被旁的贵妇人瞧见,只怕是要笑话的厉害。 哭喊叫嚷,活像个泼妇似的,那里有一点得封诰命的世家老夫人的模样。 裴无涯瞧着,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母亲是从乡村里出来的。一朝翻身,身上的那些乡野村妇的做派,还没有完全消退。 再想着,老夫人也是在为王氏和其腹中的孩子担忧,一下子,也是体谅了。 裴无涯目光瞧着一旁的裴舒,心中莫名的生出几分厌烦之色。 “院子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是你安排的?” 裴舒点头:“是,母亲如今腹中的情况,还尚未有定论。女儿担心府上有不懂事的,去外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扰了府上的名声,所以才是只准进不准出。一切等母亲的肚子,有了定论在说。” 裴无涯点了点头,又是看向了一旁的李嬷嬷:“怎么回事?夫人的胎像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自从搬到了洛水苑之后,夫人的身体也一日日的见好,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嬷嬷满脸哀哀之色,哭泣着;“奴……奴婢也说不清楚。今日一切都是和平日都是一样的。” “夫人照例是起床,吃饭,又是稍微走动了几步。喝下每日的安胎养气的汤水之后,便是睡下了。” “平日里,也都是这样的。皆是没什么问题,可不知今日就是出了意外。夫人喝下安胎药睡下后,没过一会儿便是叫嚷着肚子疼,奴婢忙是去请了刘大夫过来。” “但是刘大夫还没到,夫人下身便是开始见红了……这,这事情实在是发生的突然,奴婢也没想到啊。” 裴无涯一张脸此刻黑的宛如锅底一般。 平日里他在前线战场之上,一人可敌千军,即便是被茫茫多的敌军所包围着,他也不曾有过丝毫的窘迫。 但如今,王氏在那屋子里,还不知是如何的状况。当真是让他有种浑身力道不知往何处用的感觉。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等着罢了。 一院子的人,都因着王氏的事情,面上难有一丝笑意。整个氛围颇为的压人。 裴老夫人和裴无涯在门前头,来来回回的踱步,难以安神。 裴雪贞和裴舒则是站在后面一些,面上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虔诚之色,似乎是在为王氏祈福一般。 不知道过多久,门总算是开了。 刘大夫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却并不太好。 叹了一口气,才是道:“夫人没什么事儿了,但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没了。” 第196章 惊现红花 裴老夫人一听那话,眼前一阵阵发黑,人直直的向后栽倒过去。 得亏院子中的人够多,一旁的下人,眼疾手快地将裴老夫人给扶住了。 刘大夫上前探了一下脉象,松了一口气:“裴老夫人无事,只是刚刚有些气急攻心。稍微歇息一下,就能醒过来了。” 裴无涯心中微微安定,但眼瞳之中却多了几抹幽幽的暗色。其中有难以克制的怒火在燃烧着。 没了……他的孩子没了。 明明前些日子,他还和王氏一起有说有笑。 若王氏生下的是个男孩儿,他便要将其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其保家卫国。 他闭上眼,还能想到自己教着孩子,舞刀弄剑的样子。 但如今只是转眼之间,这个孩子却又是没了。 裴无涯愣了愣,才开口道:“刘大夫,我夫人……可还好?” 刘大夫点头:“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刚刚施了针也已经醒转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身子现在还无法动弹。” 裴无涯道:“我想瞧瞧她。” 刘大夫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裴老夫人被人扶到了一旁的屋子去休息,裴无涯则是直接进了王氏的屋子中。裴舒等人自然也是一起跟了进去。 王氏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香消玉殒一般。这幅模样,瞧起来却是愈发的让人心疼。 听到脚步声,王氏看着来人是裴无涯。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委屈全部都涌了上来,一开口泪便是落了下来:“老爷……孩子……我的孩子没了!我的老爷的孩子没了!” 裴无涯快步走到王氏的床榻,将王氏扶在了怀中。 裴无涯想到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即便是如他铁骨铮铮的汉子,眼角也是滑下了一滴泪。 裴无涯道:“没事,还会有的。夫人和我还会有很多的孩子的,夫人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养着身子,旁的事情都不用夫人去想了。” 李嬷嬷擦着泪站在一旁:“这可真是……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事儿呢?夫人自从搬来了洛水苑之后,身子一直都好好的。精气神儿都好了许多。连刘大夫都说,夫人的胎像安稳,必然能平平稳稳地落胎的。” 刘大夫满脸的惋惜:“是啊,夫人搬来之后,胎像明显强劲了许多。这突然就……” 话没说完,刘大夫的脸色却是变了变,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 裴无涯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刘大夫的模样:“刘大夫,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如今可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是。”刘大夫道:“小人只是想到,夫人的胎是那么的稳,脉象刚劲有力。这样的胎像万万是不可能轻易落胎的,除非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用了什么不该用的……” 裴无涯眉头猛然的一皱:“你是说,有人不想让夫人生下这一胎,所以暗中做了手脚?” 刘大夫没有说话,这事儿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自然是不好多说的。 这一丝沉默却也足够了。 裴无涯暴怒:“查!给我好好的查,今日夫人吃的,用的。全部都给查上一遍,任何东西都不能漏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人竟然这么的心狠手辣。” 裴无涯发话,底下的下人很快便是忙活了起来。 因着王氏如今体质特殊的缘故,每日的吃穿用度,皆是会保留下一部分,所以查起来也并不难。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王氏今日吃过喝过的全部都摆在了一张小桌上。 连王氏今日穿过的衣裳,用过的帕子都放在了一侧。 刘大夫先是拿过那些衣服和帕子,仔细地辨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这些衣物和帕子上并没有麝香的味道。” 李嬷嬷道:“那是自然,夫人自从怀孕之后。几乎是停了所有的熏香,怕的就是不小心用了带麝香的东西,造成胎像不稳。” 刘大夫又是一一将那些菜品和糕点,取了一部分,仔细的品味着。 一一尝下来,也都是正常的菜品做法,食物和食物之间没有相生相克的东西,也不会产生毒素。 剩下的,便只剩下那最后的一碗安胎药了。 裴无涯紧了紧眉头:“刘大夫,难道是这安胎药出了问题?” 刘大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先取了一些送入了口中,仔细的分辨着其中的药材。 忽地,便是将口中的药给吐了出来,脸色大变;“红花……竟然是红花!” 红花是和麝香一样,同样有着极为强力的活血功效的药材。 这对于孕妇来说,皆是大忌。红花的功效有些时候甚至比着麝香还要刚猛得多。 一味红花汤剂入腹,不用一时三刻,那腹中的孩子便是会应声堕下。 王氏靠在裴无涯的怀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天啊,竟然真的有人在暗害与我,怎么会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而且……竟然是在我的安胎药中下红花。” “这本是应该保了我胎儿安稳的安胎药,硬生生的变成堕我孩儿的堕胎药啊。” 裴无涯的手在身侧,握的嘎吱嘎吱的作响:“竟然真的有人,胆敢做出此等事情来。这个事情必须要查,只要最后查出了真相。不论任何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我绝不姑息!” 王氏将头直接埋在了裴无涯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恰好,遮掩了王氏唇边浮起那一丝笑。 她要的就是裴无涯的这个决心,必须……她今日为裴舒设下的这个局,裴舒必须要死。 她牺牲了这么多,今日就要用裴舒的死,来慰藉她未出生的孩儿,和惨死在牢中的裴锦。 刘大夫又是送了一些安胎药到口中,表情却有些拿捏不准似的:“这东西当真是奇怪,红花的味道这般的淡,如果不是我刚刚仔细分辨了一些药材,险些都忽略了。” 瞧了一眼李嬷嬷:“可有煎药的罐子?顺便还有剩下的药材,都取来给我看一看。” 李嬷嬷连忙应下,忙不迭的就是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一手提着一个煎药的罐子,一手拿着一个油纸包,那里面包着的正是,原本要留到晚上煎的另外半幅安胎药。 第197章 暗藏玄机 李嬷嬷急得不行:“大夫,你快瞧瞧。这药渣还没倒呢,可是有人在夫人的药罐中下了红花?” 裴舒眼看着刘大夫装模作样地接过去,似是在仔细检查一样。 可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那药渣和那半幅还未煎的药材中,定然是查不出红花的痕迹。 今日这一出,定然都是王氏的手笔。 若她只想到了,用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那她也是白做了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了。 果不其然,刘大夫将药渣翻了半天,又是将剩下半幅药好生生的检查了一遍,才是道:“好生奇怪,这里面也不曾有红花的痕迹,这可真是怪事啊。” 裴无涯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难道这红花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而且夫人今日肚子疼得这么厉害,如果不是被人给害了,怎么会落胎?” 裴无涯暴怒地呵斥出声:“刘大夫,你再仔细查一查,可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是,小人再瞧瞧。” 刘大夫又是对着桌上那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看了又看。 忽然间,抓住那只药罐。 手在药罐上摸了又摸,闻了又闻,眉头皱成了一团。 “将整个药罐,清洗干净,然后倒上水。将水煮沸,再拿过来。” 屋里的人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刘大夫既然已经开口,也是按照吩咐去做了。 裴无涯奇怪道:“大夫,难道是那药罐有问题吗?” 刘大夫摇了摇头:“一切等那水送来,便会有定论了。” 屋内又是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直到那药罐再度被送入屋中。 刘大夫将水在碗中倒了一些出来,死死地盯着那水看。 屋内的众人也是齐齐将目光瞧了过去,裴雪贞好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这水……怎么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 装水的碗是上好的白瓷,烧得通体雪白不见杂质。 也正是因此,原本应该透明无色的熟水有任何变化,都能瞧得极为真切。 原本应该透明无色的熟水,此刻肉眼能瞧见其中蕴了一丝红色,非常的淡。若不是这上好的白瓷碗,还真容易瞧不出来。 刘大夫将那水喝了一些入口中,过了好一会儿,面上大惊:“有问题,这水有问题。这水里有红花的味道!” 刚刚去烧水的下人,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叫喊着着:“奴婢不知道啊,此事和奴婢无关,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无涯没有发作,他当然知道这个事情和眼前的这个丫头没有关系。毕竟刚刚就是这个丫头去煮的水,若是她在其中做的手脚,那刚刚烧水的时候便已经东西毁尸灭迹了。 “刘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红花究竟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这个煎药的罐子自带了红花不成吗?” 刘大夫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老爷说的不错,就是这个药罐子自己带了红花。刚刚小人抚摸这个药罐的壁体时,就觉得有些异样,当时还不敢确认。现在却是敢说了,这个罐子用的正是玉楼土捏成的胚体。” 裴舒听着,心中冷笑着。如果真是玉楼土的话,那王氏还真是下了不少的苦工。 裴无涯不解:“玉楼土?那是何物?” “玉楼土是烧制瓷器的一种土胚,它体量极为的轻,而且体内有许许多多细细密密的孔洞。一些工匠发现了这玉楼土的特性后,一般用这东西烧制花樽和摆件会多一些。就是用着它本身多孔,吸附性极强的特性。” “用它吸了熏香之味,然后自然散之。一般家里多放几个,便能做到无花自香的地步。” 刘大夫将那只药罐给举了起来:“这只药罐,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有心之人只怕是在将其日日泡在红花之中,让其吸满了红花的药汁。等到在煎药的时候,温度上来了,那孔洞中蕴着的红花便也是没入了药中,这可真是做的了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这怎么可能?”李嬷嬷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夫人的药罐是奴才亲自去外面买的,问过那掌柜的,这里头用的是最好的高岭土,怎么会是那莫名其妙的玉楼土了?” 李嬷嬷一把将那药罐给抢了过来,抱在手中看了又看。忽的惊叫道:“不对,这不是我给夫人买的那个药罐,夫人的药罐把柄上有一个极为细的红色斑驳痕迹,这个没有!” “老天爷啊,竟然有人将夫人的药罐给换了。” “一个药罐,竟然也能生出这么多心思来!” 裴无涯厉声道:“去,把这些天给夫人煎药的人,都给我找过来。这东西日日由她们看管,还能出这样的纰漏,我定要将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李嬷嬷连忙收起了眼泪,小步跑了出去。屋外很快的便是传来了一声声的叫骂来。 裴舒无喜无悲的看着这一切,忽的一转头,发现裴无涯正在看着自己。 “父亲,这般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照顾好你的母亲?”裴无涯眼中满是怨念:“你母亲这一胎,胎像不稳,已是不易。你若是平日里仔细照顾,处处小心些。怎么会出今日这番事儿来?你母亲的孩子便也不会落了。” 裴舒听着,颇觉得有些好笑。王氏搬来,已是在吸她的福气了,且在此之前,她也说了照顾不了王氏。 如今出了问题,却是不管不顾的埋怨与她。 刚刚是要开口争辩一二,李嬷嬷已经是推开门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丫头,瞧着都怯生生的。 知道今日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嬷嬷道:“老爷,就是她们。平日里都是她们负责夫人的安胎药。再没了旁人了。” 说完,在几人的身后找了一处软肉,一一拧了一把。 “快些老实交代,你们这些贱蹄子!究竟是谁对夫人的药罐子动了手脚?平日里瞧着一个个的都人模人样的,怎么能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情。竟然暗害了夫人” 第198章 不曾做过 “嬷嬷,饶了我。饶了我们。” 底下跪着的四个小丫头,吃疼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不说?”李嬷嬷红着眼,看向裴无涯:“老爷,这些小蹄子定是瞧着夫人平日里待人和善,将她们给骄纵得厉害了。若是不用家法,好好拷问一二,怕是一个个都不愿意说真话的。” 裴无涯没有任何的迟疑:“那就拖下去,一个个地打,一个个地问,先每人十大板,若是一个个都还咬死了牙关,不肯松口。那就一人再来十大板,直到愿意说为止。” 王氏腹中孩子被害,这些下人本就有失职。煎药的本分都做不好,连药罐都被人换了,都不曾知道的话,那本就是该死的。 几个小丫头瞧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家丁,一个个都被吓得花容失色。 一个个都还是小姑娘的年纪,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立刻是吓得互相拉扯了起来。 一个推搡着一个。 “快说啊,快说啊!是不是你做的?我每次给夫人煎完药,都有好好的放起来。从未出过错。” “哼,我看是你才对。平日里你总是最爱偷懒的,定然是你在煎药的时候,被人偷偷换了药罐。” 一时间,整个屋中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团,裴舒目光却是从一个丫头身上闪过。 那三人中,最左侧的丫头,看起来虽然也是害怕的样子。可是那神色却和其她三人的惧怕,有些不同。躲躲藏藏的,好像在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 那丫头左右环顾了一下,猛地咬了咬牙,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似的。 跪着向前爬了两步,猛地叩拜着:“奴婢认错,奴婢认错了。还请老爷和夫人饶了我一命。” 裴无涯冷冷地盯着她:“认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谋害主子,还妄图饶你一命?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爷,恕罪啊。这红花并不是我下的,奴婢只是隐约想到了可能是谁人所为。若是老爷愿意饶我一命,我便是可以将那个人是谁,告诉老爷。” 李嬷嬷上去,连着便是扇了两个耳光,将那丫头打得晕头转向,呵斥着:“好大的胆子,一个奴婢也敢和老爷谈条件?再不老实交代了,可有的是法子,能问出东西来。” 那丫头却是不怕,嘴角被打得开裂,有血沿着嘴角流下来,却还是道:“那就打死我啊,反正奴婢说与不说都是要死的。那还不如不说,我将这秘密带到地府去,让你们谁都不知道,让夫人腹中的孩子是谁害死的,你们都不知道。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查下去,总能查出个结果的。 但裴无涯此刻心中满心只想找到真凶,替王氏腹中的孩子报仇,便摆了摆手:“好,不过就是留你一命罢了。我答应你,不杀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奴婢见话是从裴无涯口中说出来,也是信了几分。 跪着的身体慢慢回转,忽地猛然抬起手一指:“是她!是大小姐身边的兰慧!” 那细细嫩嫩的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裴舒,众人的目光也顺着那丫头的神色猛地瞧向了裴舒。 裴雪贞面上装作了几分不可置信:“大姐姐?怎么可能呢?” 心中却对这出现的画面已经有了预料,和她在梦境中出现的画面一样。这个丫头指向了裴舒,虽然她说是裴舒身边的兰慧做的。 但是,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兰慧和王氏无冤无仇,是一直在裴舒院子中伺候的人。 兰慧做的,便等同于是裴舒指示的。 后面的事情,裴雪贞便是看不见了,她一时又是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位大姐姐究竟会如何应对这突然的变故呢? 王氏靠在裴无涯的怀中,也是满脸错愕。 心中却是得意得很,她前面一直筹谋了那么多步,为的就是现在的这一步。 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将裴舒彻底葬送至深渊。 只是……裴舒怎么瞧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为什么不害怕?难道她还有后手吗? 不,不可能的。自己将事情做得都极为的隐秘,她不可能会知道,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王氏还在思量的时候,裴无涯已经是愤怒地站起了身:“舒姐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指使你的下人对你母亲做出此等事情?你这般违背伦常,难道你不怕遭天谴吗?” 裴舒面上看起来依然颇为冷淡,看了一眼那个奴婢,才是缓缓抬眸看向了裴无涯。 “父亲,难道连你心中也已经暗暗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吗?这个丫头说什么,您就信什么。甚至都没有仔细地调查过,也没有问过女儿的意思。你就认定了这件事情是女儿所为?” 裴无涯一时被裴舒说得有些哑然,但很快,自己身为家主被质疑的屈辱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狠戾:“好!好!好!我裴无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不仅敢毒害嫡母,甚至连父亲的话也敢顶嘴。若是再过些时日,只怕这个裴家,要由你裴舒掌家了。” 裴无涯大手一挥,指着那跪着的下人:“若是没有这件事情,她一个下人敢这般摘指了你堂堂小姐?而且还能够明确地说出你身边那个奴婢的名字?这其中必然是有问题的,否则怎么会不提旁人,偏偏提了你呢?” 裴舒本以为,自己和裴无涯之间,将多年来横置在他与曲晏芜中的心结说开。 即便她与裴无涯之间无法变成寻常家庭的那种父与女。 起码也能和和气气地说话,不至于将过往的恶念全部加诸与己身。 但现在,她却是看明白了。过去的错有时候就是一根刺,即便刺已经被拔除了,但那伤口还是留下了。 每当看到那伤口的时候,便会想到那根曾经的刺,难以释怀。 裴舒面色冷若寒霜,看了一眼绿竹:“绿竹,兰慧是我身边的人吗?” 平日里,她身边只有绿竹和小安子。 对院子中的那些寻常下人,她只是尽了主子的本分,该赏赐的不会心疼。 但谁又是谁,她当真没仔细瞧过。 第199章 为她报仇 绿竹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外院的确有个叫兰慧的丫头不假。” 这话一出,李嬷嬷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一下惊叫了出来:“大小姐,您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绿竹护在裴舒的身前,脸上涨得通红,却是不肯让:“那兰慧虽然是小姐院子中的人,但是与小姐并不亲近。当初管事将人送到洛水苑之后,便是一直在外侧负责最基本的洒扫工作。小姐的内屋可是从来不曾进去过的,又怎么会受了小姐的指示去做这件事情?” “而且夫人如今可是在洛水苑中安养着,小姐指示自己院子中的人去谋害夫人。夫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哪不首当其冲的要找洛水苑问责?小姐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裴舒浅笑着站在霏儿的身后,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李嬷嬷既然死死地咬住了裴舒,又怎么会让裴舒那么三言两语的便是将自己给摘出去。 李嬷嬷双眼通红,满眼的痛心疾首之色:“小姐,既然这丫头能说出兰慧那丫头的名字,您便是将人带来好好问问话,是不成吗?奴婢也觉得这事儿中许是有些误会,这世道黑的说不成白的。夫人腹中的孩子没了也是事实,难道夫人想知道害了腹中孩子的真凶是谁,也不行吗?” 裴舒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也很想知道母亲腹中的孩子是谁人所害。那便派人去将兰慧给传过来问话。” 王氏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本以为凭着裴舒如今的傲气,应当是会好一番争执,如何都不肯退让才是。 越是这样,便越是会让人觉得她做贼心虚,最后当一切的证据都指向裴舒的时候,才会让人对其愈发的嫌恶。 可惜了。 裴无涯面上已经皱成了一团,摆了摆手,让李嬷嬷带着人去寻兰慧了。 为了避嫌,裴舒没有让自己的人一同跟着去。 屋内众人都只是眼观鼻,鼻关心,此刻这局面,在最后的呃结果出来之前,显然是什么话不要说才最好。 裴雪贞正坐在裴舒侧边,能够极为清楚的看到裴舒的一举一动。 越看,裴雪贞越看越觉得裴舒是个厉害的人物,裴舒从头到尾都坦然自若,好像对于任何事情,她都有处理的方法。 就好像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那……裴舒究竟有有什么样的后手呢?这一份好奇,让裴雪贞的心有些痒痒的,愈发的好奇这一出戏,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过了好一会,外头开始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 “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跑?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你跑什么?” “你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丫头,今儿个在老爷面前,你非得将你做的这些个肮脏事儿全部都给说了不可。” 李嬷嬷的声音不小,那声音还未进来,便能听到李嬷嬷凄厉的叫喊声。 门一开,一个身影便是被一把推了进来。那人像是站立不稳似的,直接倒在了众人的面前。 李嬷嬷喊着:“老爷,这个丫头一定是心中有鬼。奴婢带着人去找她的时候。她正背着包袱,到处到地方逃跑呢。她简直像个猴儿一样,奴婢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爬到墙的一半去了,要是再晚些去,说不定都要翻墙出去了。” 兰慧怯生生的抬头,正好和裴舒的眼的对上。 裴舒看着她,只觉得她生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话也不多的样子。只是自己的确没什么印象,甚至连是不是自己院子中的人都不知道。 只是……她那肩膀上背着的一个包袱,却是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对她产生了怀疑。 那原本在地上跪着的下人见着了兰慧,激动地指着她,不住地道:“是她!就是她。奴婢一开始给夫人煎药的时候,这个人便会出现。一开始奴婢也是被她给迷惑了,她说在院子中没有朋友,只有奴婢愿意和她说话。所以与奴婢走得很近,一来二去,奴婢便与她交好,后来……她看着奴婢在煎药,说要帮奴婢的忙……奴婢……奴婢……” 后面话,呜呜咽咽的,但也能想得到做了什么。 年纪还小的下人,玩心都极为的大,这时候有人愿意帮她们做活计,那自然是落得清闲。 裴无涯一脚踢在那下人的心口上;“荒唐!夫人平日待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好,不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真是该死!” 裴无涯本身便是习武出身,浑身的力气远超寻常人。 这一脚下去,那下人登时被提的吐了血,晕死了过去。 兰慧跪在地上,刚刚的那一幕像是没有看见似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裴无涯面色发紧,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兰慧,按照现在的情况看,那药罐被动了手脚最大的可能性,都是兰慧所为。 管家也从外面进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老爷,搜兰慧那丫头的屋子,在那丫头的床头底下,发现的。” 兰慧原本还没有什么波澜的脸上,多了几分惨白。 那盒子被打开,一股特殊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刘大夫顺势上去瞧了一眼。 “这……这正是红花!这满满一盒的红花,小人不会认错的。这丫头究竟是那里来的这么多红花?” 裴无涯将盒子摔在兰慧的面前,盒子中的红花,散落一地。 “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谋害大夫人。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裴舒吗?” “不,不是的。”兰慧一下子尖叫着:“是奴婢自己决心要为大小姐报仇的,不是小姐指使我这么做的。大夫人坏事做尽,她活该子嗣断绝,这是她应的报应。” 绿竹和小安子脸色一瞬间都变了。 这话里听着,好像是将裴舒给撇干净了,但这样的说辞,反而是让人愈发的怀疑起裴舒了。 绿竹一把抓住了兰慧,摇晃着:“你这疯丫头,你在胡说写什么呢?什么为大小姐报仇?什么夫人坏事做尽?小姐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你难道是白日发了魇症,就信口胡说了起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如何都不会留你在小姐院子中的。” 第200章 县主威名 兰慧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王氏,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状若疯魔的抬起头,叫嚷着:“绿竹姐姐,我知道小姐的好,若不是小姐可怜我,我只怕早就是被赶出府去了。所以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 “奴婢在外洒扫的时候,偶有听见小姐说起。说大夫人是害死了曲夫人的元凶,若是曲夫人还活着。小姐便不用处处受王氏的苛待。” “又是说,都是因为大夫人在老爷身边吹耳旁风,故意让老爷冷落了大小姐,才让大小姐不得老爷的喜欢。” “奴婢知道小姐心里苦,这些话只能够是在自己屋子里悄悄的说。甚至是拿到人前来说,都是不行的。所以……小姐是奴婢的主子,没有小姐那有现在的兰慧。” “奴婢眼见着大夫人搬进了洛水苑,她既然是想养胎,那奴婢怎么能顺了她的心意,就算不能要了大夫人的性命替小姐出了这口恶气,也定然让她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 一番话说出来,几乎让屋内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王氏泪眼婆娑,一只手按在心口上,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了似的。 一双眼含着泪更显的可怜,瞧向了裴舒:“舒姐儿,我不知道……我当真是不知道你竟然这般的恨着了我。可是母亲当真从未苛待过你,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便是你要什么,母亲都会想尽办法给你寻了来。而至于曲姐姐……” 王氏垂下了头,两行泪刚好从王氏的脸颊流了下来:“我对曲姐姐一直颇为敬重,知晓曲姐姐一人撑起后宅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对曲姐姐都是敬佩着的,更是不会有暗害了曲姐姐的意图啊。” 裴无涯见王氏哭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心中对于王氏更是多了几分怜悯之色。 看向裴舒的眸锋利如刀,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裴舒此刻已经是被千刀万剐。 “裴舒……” 过往,裴无涯念及到裴舒时,叫过大丫头,叫过舒姐儿,却从未这般联名带姓的叫过。 此刻这般的称呼,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母亲虽然不是你生母,但对你当真是极好。过去我对你颇有成见的时候,是你母亲总是劝慰着我,说你只是个孩子。即便做错了什么,也应该多多体谅,而不是动辄责骂。” “为父和你母亲给予了你这么多的宽容和期许,没想到,你没有任何的感恩戴德就罢了。反而是让你心中生起了这般多的怨恨,甚至因为着你的怨恨,害了你母亲,害了你母亲腹中的孩子!你怎的这般狠毒?” 裴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升腾起了一种酸涩感觉。 只是,这种情绪并不是来自于她,裴舒想了想,可能是来自于这具身体“裴舒”的失望和痛苦。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能够当着女儿的面,甚至没有问过她一句。 便在心中将所有的错与恶都和她画上了等号,心寒只怕也是理所应当。 裴舒没有去回应裴无涯一字一句,只是看向了兰慧。 兰慧迎上裴舒那如古井一般幽深无波的眸子,心中升起了几分惧意。她在看着裴无涯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看着裴舒的时候,却有些背脊发凉。 好像,裴舒一眼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念头一般。 “你确定你刚刚所说的都是实话吗?”裴舒道:“你的确听到我说母亲的坏话,抱怨父亲的不公正?你是因为对我所经历的这些鸣不平,才做出了谋害母亲的事情?” “是……是的。” 裴舒语气不变,又是再问了一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确定吗?” 裴无涯呵斥道:“裴舒,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威胁她?你是要如何?想要胁迫她改了口供不成?” 裴舒刚刚要说些什么,兰慧一下子已经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喊着:“小姐,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害了夫人腹中孩子的人是奴婢。必然不会牵连了小姐的,今日奴婢便一命抵一命,还了她便是。” 说罢,兰慧仰头大喊了一声。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向着屋中一根大柱跑了过去。 直挺挺的,一头撞在了那根柱子上面。 用力之大,只是一下,便撞得血流如注。屋中的主子和奴婢都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给吓得的尖叫起来。 王氏一下扑进了裴无涯的怀中,似乎是被吓的不清。 小安子挡在裴舒身前,以防有人趁乱造势,裴舒眼睁睁的瞧着,面上没有一丝悲鸣。 只是……兰慧竟然敢做出以死明志这种事情,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王氏看来是拿捏住了兰慧极大的把柄,现在人死为大,那么刚刚她所说的任何话,便是不自觉的多信了几分。 目前,这已经是一个死局,王氏并没有直来直去的用一个孩子栽赃了她。 反而这种看似九曲十八弯的结果,最后指向了她的时候,人们才会更加容易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裴无涯脸色铁青,看着裴舒:“你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竟然能硬生生将一个丫头给逼死。明明一切都是你,若不是你先起了这个因,便不会让她行差踏错,做出这桩事情来。” 裴无涯大呵一声:“来人啊,将裴舒给我抓起来。家法伺候,不论她是府上嫡出的小姐要,县主也好。做出这等事情来,便不再是我的女儿,明日我也会进宫去与皇上禀明,回绝了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你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又如何能过当得起太子良娣?怕不是要让裴家受世人耻笑。” 裴舒见着一旁的家丁靠近,猛地道:“我看谁敢动我!我乃陛下亲封的县主。” 裴无涯脸色铁青:“好啊,好啊!真是堂堂县主的气势。看样子,你这是要让我亲自动手不可了吗?” “父亲,我知道你此刻因为母亲腹中的孩子没了,伤痛欲绝。不过……女儿接下来要告诉您的便是,你才是真正被蒙骗的那个人!” 第201章 不用你帮 王氏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裴舒竟然还要辩驳。 难不成裴舒真的抓住了她的什么马脚不成?不……不可能,她做事处处小心谨慎。 根本不会给裴舒留下任何机会,可即便王氏信心满满,此刻瞧见裴舒这般的不卑不亢。 王氏心中实在是有些担心的紧,裴舒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 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只要让裴舒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那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般。 “老爷!” 王氏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裴无涯的衣裳,泫然欲泣道:“你怎么还能容忍舒姐儿在此处百般狡辩?我一看到她,便是忍不住想到我腹中的孩儿早夭是因为舒姐儿,我现在只想让她给我的孩子抵命。” 裴无涯也是被王撕心裂肺的哀痛模样而感染,一双瞳子此刻也是如同染了血一般的通红。 丧子的痛,对裴舒的恨与怨,皆是在此刻到了极致。 “来人!给我将她给拿下,什么县主!只要在裴府,那还没有到容你放肆的时候!” “好大的火气啊,如今已经是秋日了,怎么裴将军的肝火还是这么旺?要不要本督请人给你沏一壶清火净肝的茶水给你?” 那一道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中传来的恶鬼的低语,只是耳闻便忍不住身上打了一个颤。 门帘被一只手给撩开,那双手苍白的仿若没有任何血色,看起来诡异的厉害。 先是一只脚迈入了屋内,漆黑的衣摆边上,纹绣的是让人一眼难忘的曼珠沙华,随着缓缓入内的步伐,仿佛拖曳了一地的红莲业火。 隋仪景面色依然凉薄,虽然勾着唇,却只瞧得见讥讽,看不见笑意。 跟在隋仪景身后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太医。 裴无涯和王氏也没有料到隋仪景会出现,心中震惊,却也是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 “见过督公,督公千岁。” 隋仪景摆了摆手,模样瞧起来极为的随意:“今日在宫中,圣上听闻裴大人的夫人王氏腹中胎儿有异,特地派了妇科圣手,罗太医来为你的夫人诊治。末了还有些不放心,特地叮嘱了本督,陛下无法亲临府上,让本督替陛下前来看看。只是……” 狭长的眸,淡淡的从王氏身上扫过,又瞧了一眼这屋内大大小小跪着的人,便隐约能瞧出些什么了。 裴无涯拱了拱手,道:“微臣谢过陛下心中挂念,只是我夫人腹中的孩子终究是未能保住。如今正是刚刚找到凶手,正要严惩。没有喜报,反而让督公看笑话了。” “已经找到凶手了?” 那语调的疑惑之色,让人听起来心里觉得颇有些怪异。 一只手轻佻的指了一下裴舒,笑道:“裴将军,莫不是要说。害了你夫人孩子的人,是你家的大小姐?” 裴无涯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道:“是下官教女不当,养的她胆大妄为,骄蛮无礼。下官这便是要好好严惩了他,也会亲自去陛下禀明了此事,若是陛下要有所责罚,下官也甘愿承受。” 隋仪景神色轻漫:“是吗?那本督还真是有几分兴致了。让本督好好瞧瞧,一个胆敢暗害自己嫡母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走动间,隋仪景已经贴近了裴舒,那宽厚的身躯将裴舒刚好罩在了隋仪景的身前。裴无涯子啊后面看着,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又因着隋仪景的身份,他也不敢妄动。 一旁的下人,此刻也是将头低垂着,全然不敢抬头去看。 裴舒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拿捏不准这个疯子要干什么。两人此刻的距离极为的近,近到裴舒似乎能够感受到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竟然敢对王氏腹中的孩子动手?看来本督当初觉得你心狠手辣,是对的。” 那声音直直的入了裴舒的耳朵里,裴舒心脏狂跳,一边在心中暗骂着隋仪景胆大妄为,一边左右瞧着,却发现大家好像都没有听见隋仪景刚刚说的话似的。 隋仪景道;“不必这般惊慌失措,这是本督练的一门功夫,叫做传音入秘。这声音只有你能听得见,旁人都是听不见的。” 裴舒感叹着神奇,却是松了一口气。 隋仪景的声音,又是从耳边响了起来:“看样子,你现在似乎遇上了些麻烦。要不要本督出手,帮你摆平了?” 哼,想要让这个老妖怪出手,只怕又是要开出什么条件不可。她可没想过要将自己送到裴无涯的嘴边上去啊。 更何况,她此次想要的人,只有罗太医一人罢了。 隋仪景这么兴冲冲的跟过来,该嫌弃的人,是她好吗? 裴舒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隋仪景的胸口上,将声音压到了最低:“这么点小事儿,就不必劳烦督公了。督公既然来了,不如就坐下来,好好看戏。我会让你看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隋仪景:“那我,拭目以待。” 裴无涯在隋仪景身后,看了又看,正奇怪着的时候。隋仪景忽然转过身来。 “本督刚刚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这个丫头,看面相应当是个有福之人。身有福源之人,怎么会做出暗害她人之事呢?本督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也听到裴大小姐说自己是冤枉的,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听听裴大小姐如何说的,应当无妨?” 王氏心中像是被人猛然在心头哽了一块石头,险些喘不上气来。她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隋仪景这一茬。 外人都说隋仪景是个活煞星,走到那里,就将霉运带到那里。她原是不信的,如今……倒是让他不得不信了。 裴无涯本不甘愿,但是见裴无涯这么说,他自然也只能照做。 “来人,给千岁爷设座。” 一切不知道,隋仪景瞧着颇为慵懒的半倚在一张大椅之上。 向着裴舒i勾了勾手指:“裴大小姐,那你便是说说。今日本督也在这里,若是你能自证清白,且一切都说的有理有据,那本督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将这脏水泼到i你身上的。” 好久没有看戏了,恰好遇上一场,那他可得饱饱眼福了。 第202章 换你药材 裴舒选择直接忽视了那无赖似的人。 目光定定的看向了罗大夫:“罗太医,千岁爷既然说您是宫中的妇科圣手。那想来不论是女子的身体调理,还是怀胎养胎。其中的种种门道,您应当都是极为博学才是了。” 罗太医上了年纪,但听着有人这样夸耀一番,心中还是舒坦的。 “下官在医术的造诣上,不敢说每一项都精进,但在妇科一项上。下官还是有些信心的,毕竟宫中的主子们都是靠着我开得药调理身体。像皇后娘娘当初坏了太子殿下,也是下官从头至尾照看着,保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安全无虞。”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对于罗太医的信任不自觉的多了几分。 裴舒见前置条件已经准备好了,便弯下了腰身,从地上建起了一片红花,递到了罗太医的手中。 “太医,请您帮我瞧瞧。这是何物?” 罗太医接过,在手掌心中仔仔细细的瞧了又瞧。 刘大夫却是满脸的不在乎:“大小姐何必再将这东西拿给太医过目呢?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够看得出来,这就是红花。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东西,大小姐还要拿给太医过目,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不论,怎么看,怎么瞧。它就是红花,……” “不,这不是红花。”罗太医的声音有些激动,猛然打断了刘大夫的话。 罗太医面上有几分喜色:“这东西的名字真正说来,应该叫做拈红花。它与红花长得一模一样,若是没有见过拈红花的人,只怕是一眼便会错认。” 裴舒眼底含笑,面上却还是装作了一无所知的懵懂样子:“罗太医,拈红花?这名字听起来和红花几乎是一样的。那这两者的功效……” “截然不同。”罗太医捏着一根拈红花道:“红花具有强烈的活血化瘀的作用,正是因着它的药性。怀了子嗣的女子才是不能接触红花,容易造成胎像不稳,严重的更是会危及腹中孩子,致使落胎。” “可这拈红花却不同,它的模样虽然和红花相似。但它所有的功效却是养血,对于妇人来说,身子若是亏空喝一些拈红花是最好的。怀了孕的女子喝拈红花水,也对内气的循环,蕴养腹中的孩子有着莫大的好处。” 罗太医一边说,一边捏着一根拈红花欣喜:“这拈红花不适宜我大夏的土壤,所以大夏境内是长不出拈红花的,全部都是红花。一直以来都是靠从西域那边进拈红,以前林家还在时候,他们商贸路线颇为宽泛。当时还能靠着林家,每年进一些拈红花到大夏来,现在却……” 罗太医话说到一半,才是猛然警觉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话。 他是怎么能提林家,还在话语间有替林家可惜的念头。林家当初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重罪,已经是整个大夏不能轻易提起的事情。 裴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分外冷静。 王氏可能自以为自己将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无人会察觉到她所做的那些小动作。 可偏偏忘了,小安子是万礼司中出来的,能够在隋仪景身边伺候的人。那一番探查和监视的手段,又怎么会是一个寻常深宅妇人能想得到的。 当初小安子回来告诉自己,王氏身边的人,在有意走动她这边的人时。 她故意按兵不动,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就是想要看看王氏想要准备一出什么样的戏来。 直到,小安子来告诉自己,王氏身边的人将一盒红花交给了兰慧的时候。她便是猜到了王氏的打算。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裴舒便想到了对策。想到了那与红花相同的拈红花。 那是她还在林家时,陪着父亲去西域疏通商队,找寻各种货物的时候,遇到的一种植物。 当时,她也在感叹着,这世间竟然有一个完全相同,但是功效截然不同的东西。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她便是记下了。 她借用着前世与西域人的暗号,拜托了小安子日夜兼程,总算是找到了渠道,将拈红花给取了回来。 顺便也让小安子用了那近乎诡异的轻功,悄无声息的将东西给掉了包。 王氏的脸色,眼瞧着更是白了几分。 刘大夫脑袋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捡起地上那一只红花道:“这怎么可能是拈红花?我听都没有听过。莫不是你与大小姐合谋,故意在这里颠倒黑白。” 罗太医的脸色猛然变得极为难看:“一个半桶水的家伙,口气倒是不小。看着丝毫是不懂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罢,我就让你死的清楚明白。” 罗太医将一根拈红花,一点点的揉开。只见那红花的中间,赫然有着一根金色的线。 在刘大夫满脸的不敢置信中,罗太医道:“这一道金丝,便是红花与拈红花的区别。寻常红花可是没有的,现在你总该信服了。” 李嬷嬷还有些不愿相信,将桌上的那一碗水,端了起来:“罗太医,这是刚刚倒得的水,这水入口带有一丝微微的辛辣之感,这不就是红花的味道吗?又怎么会出错?” “红花与拈红花本就相似,味道相似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拈红花水喝下之后,在辛辣过后,舌根会返上来一股甘甜。这可不是红花所能有的味道。” 李嬷嬷战战兢兢的用了一口那红花水,不知是被罗太医这么一说的缘故,还是旁的。 细细品味之下,竟然真的在辛辣之后,有一股甜润的感觉,从喉头涌了上来。 “这,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李嬷嬷叫喊着。 裴舒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不可能的?那拈红花是我让人亲自换过去的,你们眼见着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所以才是不愿相信。” 李嬷嬷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裴舒:“小姐,你说什么?这……这拈红花,是你派人换得?” 裴舒点头。 第203章 先来揭穿 “正是。” 既然王氏和李嬷嬷的手段已经用完了,那么就擦干净眼睛,好好瞧着。 “我虽然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但是绿竹和小安子是我的左膀右臂,院子中有什么动静或者不安分的事情。两个人皆是会帮我留意着,李嬷嬷找到那兰慧,并且将红花递给她的一举一动,小安子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小,小姐慎言。” 李嬷嬷自然是不会认,反正是空口无凭的话,没有证据。也不可能裴舒说了什么,满屋子的人都去信了。 “那兰慧可是小姐院子中的人,怎么会因为奴婢的三言两语就帮奴婢做事?小姐即便是要为自己脱身,也该另想个措辞才是。” “因为你威胁她。”裴舒微笑着道:“当小安子告诉我,李嬷嬷和兰慧有所交集的时候,我便心中生了怀疑了。” “李嬷嬷在外面许是没什么脸面,但是在裴府却是资历不浅,颇有辈分的人了。而兰慧被买进府中,也不过是半年有余罢了。这样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丫头,怎么会突然间得了李嬷嬷另眼相待呢?” “于是,我便派身边的人去查了。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来。” 裴舒向着裴无涯拱了拱手:“父亲,有些话让女儿来说,只会让人觉得空口无凭,没什么信服力。所以女儿特地找了证人来。” 眼睛扫过一旁的铜壶滴漏,按着时间算,那人应该也是到了。 裴舒话音刚落,一个下人小步跑进了屋内,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妇人,说是大小姐请来……请来看府上女儿的。” 裴无涯有些愣神的瞧了一眼裴舒,后者点了点头:“父亲,我托人找来的证人,已经在外头了。若是无疑义,那便是让人进来就是。” “咳咳。”裴无涯干咳了两声。 隋仪景还坐在这里,即便他想要徇私,也不能做在明面上。 摆了摆手:“那就请进来,今日总归是要让事情你有个水落石出的。” 下人出去,很快一个一身粗布的妇人便是走了进来。虽然看起来穷哭了些,但是身上却收拾的颇为干净,整个人也清爽。 李嬷嬷远远瞧见那妇人,心头猛然一跳,恨不得现在找个地方躲了去。只是此刻没法离开,只好悄悄的将身子转了过去,尽量躲到了人后去。 妇人走到了屋中,何曾见过这世家气派的场面,站在屋内,都有些不知所措。 错了措手,不安的道:“不……不是说可以让我见见我的女儿兰慧吗?究,究竟应该找谁去引见啊。” 屋内之人想着刚刚一头撞死的兰慧,面上有几分不自然,纷纷避开了妇人的目光。 裴舒上前,询问着:“兰慧是你的女儿?你想见她吗?你觉得这个女儿可好吗?” 妇人虽不知面前这看着便金尊玉贵的女子是谁,但见她提起兰慧,也是极为欣慰的点头道:“兰慧是我的女儿,当然是极好的。她非常的懂事。自从进了裴府当丫鬟后,每个月都将月钱送到我回家中。而且还说有个极为好的主子,不像旁的主子那么苛待,为人和善。且每逢遇上了节日,都会给赏钱。” 说着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兴奋道:“哦,是了是了。这主子可真是个大好人。不仅对我女儿照顾有家,甚至还派人到了我们的屋里,是要资助我的犬子,让其好好读书。甚至是将犬子送到了京城中最大的白柳书院去了。” 白柳书院…… 众人听着那名字,心中一时也是有了念头。 那白柳书院虽然算不上是京城中最为顶尖的书院,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进去的。光是每个月要交到书院的银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更何况是兰慧家里这幅样子了。 裴舒点了点头,抬起手指向了一只试图将自己给藏起来的李嬷嬷:“到你屋中传话的,可是那人?” 妇人一瞧,满脸的欣喜,连忙是上去一把抓住了李嬷嬷的手,千恩万谢的样子:“这位贵人,真是谢谢您了。您这番恩德,我心中记得的。您叮嘱的,不让我告诉兰慧,我也没说呢。” 李嬷嬷摆着手,连忙道:“不不不,你认错了。我从未见过你,我可不知道你是谁。” 妇人有些不知所以的站在那里,屋内的众人此刻却都隐约猜到了这里面的内情。 不论李嬷嬷怎么否认,但妇人的姿态显然才是真相。这其中稍微想一想,似乎也能想到,李嬷嬷用兰慧弟弟的前途,要挟了兰慧。 兰慧本就少言寡语,心中思绪就比常人更重些。她自然知道,若是拒绝了李嬷嬷,那么就不仅仅是弟弟无法继续读书,母亲的失望,还有李嬷嬷的报复。 不论她是愿不愿意,当李嬷嬷找上她的时候,就已经促成了她要用一死,来完成这一局的结果。 裴舒将那妇人给揽了过来,心中也有一丝丝的不忍。她也不忍告诉兰慧已死的真相。 “今日属实是不巧了,兰慧临时被主子派到了底下的庄子去做管事去了。快的话,许是要一两个月,若是慢的话,可能要几个月的时间。不过你放心,兰慧的月钱还是会托人送过去的。且……那白柳书院的月钱,也是会按月送上。你且先放心。” 妇人听罢,又是一番好好的道谢。裴舒让人,送了妇人出去。 李嬷嬷和王氏此刻都觉得如坠冰库,原以为裴舒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却没想到,真正什么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竟然是她们。 裴舒浅笑着,看着屋内众人,不过……还不仅仅只是这样。 栽赃陷害算什么?王氏终究是当家主母,既然她们此刻已经撕破了脸面,那她就借着王氏设下的这个局,将王氏彻底给打入地狱。 裴舒开口,声音幽幽:“罗太医,既然您刚刚说了,这是拈红花水。是养血之用,没有活血之效。那喝了这水却流产了,这可能吗?” 第204章 假孕陷害 罗太医虽然瞧出了此刻,这间屋子中的诡异气氛。 但话问到了嘴边,也是道:“这绝无可能。拈红花对孕妇反而是温养之物。可以补孕妇的身体消耗,这东西颇为珍惜,以往下官只在宫中给皇后娘娘,还有贵妃主子们用过。皆是将身子养的很好,因着用了拈红花而落胎之人,下官行医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 王氏虽然还靠在裴无涯的怀中,但此刻却觉得身上的血,好像在一瞬间都流干了一般,冷的让她发颤。 如果……她一直以来喝的都是拈红花水,而非红花水。那她如今还流产了,又算什么? 裴舒也在下一秒,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罗太医,那您快些替我母亲瞧一瞧。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喝拈红花水熬的安胎药,近日却还是落了胎,这委实有些难以说得通。怕就怕在,是不是有人还存了坏心,对母亲不利呢。” 罗太医闻言吗,也是意外:“哦?一直喝着拈红花水,还会落胎?这怎么可能?拈红花水可算是保胎圣药了。那下官这就替夫人好好把脉瞧瞧。” 王氏眼看着罗太医向着自己走过来,心中莫名有些抗拒。 身体刚刚向后退缩了两下,却猛然觉得肩头一紧,像是一只烧红的烙铁,紧紧嵌入了王氏的肩头。 王氏有些吃疼的抬头,却发现裴无涯正钳制的她动弹不得,原本满眼的疼惜和关切,此刻也消失的无隐无踪,寒凉的让她有些害怕。 王氏声音颤抖:“老,老爷……” “看看。”裴无涯的声音冷硬如铁:“罗太医是宫中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夫人如今刚刚小产,最是应该让罗太医瞧瞧才是。” 容不得王氏拒绝,一方帕子已经搭在了王室的手腕上,隔着那一方帕子,罗太医的手指按在了王氏的脉象上,仔细的辨别着。 罗太医闭眼,不放过王氏脉象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这样看着脉象,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复杂,忽的睁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王氏。 最终将手给收了回来,张了张嘴,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将嘴给闭上了。 裴无涯是个大老粗,却也不是瞎子。罗太医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王氏的脉象或许有些问题。 “罗太医,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罗太医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又看了一眼裴无涯。 后者立刻明白了罗太医的意思,立声开口道:“所有无关之人,全部都退出去,没有我的消息。任何人不能进来。” 屋中的下人纷纷退出了屋子,只剩下了几个裴府的主子和隋仪景。 裴无涯倒是想让隋仪景也一并出去,但这位爷却是饶有兴趣的半倚在椅子中,全然一副像是看戏的样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他没有要自己离开的意思,那任何人也拿隋仪景没有办法。 裴无涯叹了一口气:“罗太医,现在可以说了。” 罗太医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瞧了一眼王氏,才是开口道:“裴将军,依照着刚刚我替夫人把脉的脉象来看。您的夫人应当是……并没有怀孕过。” 声音不大,话语不长,却足够让在场的众人都因为罗太医的一句话给震惊的无以复加。 王氏最是首当其冲,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一般:“什么叫没有怀孕过?罗太医,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太医知道,这话一旦开了口,便是无法那么轻易的收口。 只能够继续硬挺着说:“裴夫人,这话的意思便是,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怀孕过。所以今日的小产也不能算是小产,一切许都是一场乌龙闹剧罢了。” “胡说,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没有怀孕?” 王氏拼命的辩驳着:“我这几个月来,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甚至有孕的初几个月,还能感觉到胎像不稳。小腹时常有坠胀之感,这一切都是这般的真真切切,又怎么会是假的?” 她怎么能罗太医将她未怀孕的事给坐实? 先不论,她真的怀了子嗣。单说,若她真的没有身孕,那今日的这一出,就俨然变了味道。 原本是裴舒毒害嫡母,暗害嫡母子嗣的戏码。就全然变成了她为了让裴舒不得好死,精心设下了这个局,甚至让自己假怀孕,为的就是用一个假孩子,让裴舒必死无疑。 虽然……她原本也是这个想法,但是怀有子嗣和没有子嗣,在此刻就是两个局面啊。 罗太医见王氏状若疯魔,也没有和王氏过分的去争论些什么,转头看向了脸色不甚明朗的裴无涯。 开口道:“裴将军,下官按着刚刚裴夫人所说的症状,倒是想到了一味药材。那便是多子藤,这东西以前倒是有人用过。将多子藤摘下来,然后用石臼捣成粉末,连着晒上九九八十一天,将其的药性全部保留下来。然后连着吞服,便是会让人产生假孕的状态。”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这多子藤说来其实算是一种毒药,吃了多子藤的粉末之后,腹部便是将会逐渐隆起。那是因为多子藤的毒性已经在体内逐渐堆积起来了,在腹中长了一个肉瘤。” “这成长的期间,能够感受到肚子会时不时的胀痛。这多子藤虽然是毒药,但是解毒也很方便,那就是不吃多子藤之后,那肉瘤便会逐渐的消失,最后化为一滩血,排出体外。” “下官以前听闻过这种东西,这以往本是一些宅院中的妾室姨娘,为了争风吃醋会用的一些手段罢了。” “后来皇家觉得这东西太过伤了阴德,便是不让在市面上见过了。但因着它也有些药理的作用,所以寻常就是在皇宫里才有。” “裴夫人,这几个月以为自己怀孕,极大概率是因为,多子藤的缘故,以为自己怀了子嗣了。”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这暗示的意味,也颇为明显。 就差直接说,这是王氏故意自己假孕,暗害旁人了。 第205章 无从辩驳 王氏连连摇头,满脸惊惧。 “老爷,没有的,我没有吃过那什么多子藤。我连听都没有听过,又怎么会吃下它?而且刚刚罗太医也说了,那是宫中才有的东西,妾身可是宫外之人啊,又怎么会弄得来这种东西。” 裴无涯定定的看着王氏,轻声道:“是,你的确不是宫中之人。但就如罗太医说的一般,这多子藤在宫中可是有的。我若没记错的话,菀嫔可是你的表姐。” 王氏的眼睛猛然瞪大老大:“老爷,您……您难道在怀疑我。”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也想知道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自从罗太医说王氏那把药罐中的水,不是红花水,而是拈红花水开始。裴无涯对于王氏腹中的孩子,便产生了一丝怀疑。 那怀疑,就如同一滴墨滴入了水中,逐渐将整片水域都给晕染开了。 “罗太医,我夫人的这一次有喜,可有方法辩证究竟是不是因为多子藤所为?” 罗太医见状,思虑了半响,才开口道:“也的确有方法,只需要取裴夫人的一滴血,便能够进行验证。” 裴无涯点了点头,等于是默许了。 王氏看着罗太医一步步走近,却是恐惧到了极点,不住的挥舞着手:“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是假怀孕,我没有吃多子藤。你不要过来。” 王氏哭嚷着看向裴无涯:“老爷,你怎么能不信我啊?我真的没有吃那种东西啊,您怎的能够这般心狠啊。” 裴舒看着裴无涯握住了王氏的手,将她伸到了罗太医的面前。一根银针刺入,一滴红色的血珠从手指间溢了出来。 看着王氏这幅楚楚可怜,不知所措的样子。裴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王氏终究还是一个女子,将一身的荣辱全部都记挂在了男人的身上。永远都只想守住这后宅的一方天地。 只是,这个念头最终也害了她。 她许是忘记了一件事情,男人比起那些情情爱爱,更为在意的是被欺骗。如果知道自己被欺骗,那么曾经不论有多少的温言软语,都敌不过被欺骗的恼恨,只想知道真相。 罗太医已经将那一滴血给取走,紧接着罗太医从随身带着的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从其中倒出了一些粉末,盖在王氏的那滴血上。粉末在肉眼可见的变化下,先是红,又紧接着变成了紫色,又变成了黑色。 裴无涯,不解道:“罗太医,这又是说明了什么?” 罗太医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只庆幸自己是宫中的太医。若是寻常的大夫,在一个府中知道了这么多的秘闻,还能不能安安生生的走出这家的府宅,只怕都是个问题了。 罗太医道:“这些粉末,是多子藤的叶。它与多子藤是相生的东西。寻常想要控制多子藤的药量,在宫中也会用多子藤的药汁滴在多子藤的叶子磨成的粉末上。若是颜色是红,则代表着,并没有多子藤的药效。” “若是紫色,那便表明,此人最起码已经吃了五到七天左右的多子藤。若是……若是看着粉末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黑色。那便是表明已经吃了少说有一个月有余了。” 罗太医极为庆幸的瞧了一眼王氏:“裴夫人,您这也算是命大。多子藤怎么说也是毒药,您要是再吃上几天。只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现在起码还活着,真是万幸了。” 王氏坐在床上,此刻已经浑身冰凉一片。 万幸……她还有什么好万幸的。如今坐实了她服用多子藤假孕,那便等同于是在说她,故意设局坑害裴舒。 这样的一桩事出现,她离死也不远了。 屋内陷入了许久的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无涯才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笑着道:“罗太医,今日之事可真是麻烦你了。不过我希望罗太医能够当做今日事情从未发生过,不要将今日之事再说过旁人听了去。” 罗太医忙不迭的点头,这些个规矩,他还是懂得。 裴无涯让人将罗太医给送了出去,隋仪景也缓缓的站起了身,一边鼓着掌,一边笑着:“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以往本督只是在话本子中听过那些魑魅魍魉的后宅戏码。未曾想到,这真正发生的事情,却是比那些话本子都要有趣的多。” 隋仪景走到了裴无涯的身边,面色阴冷的附身在裴无涯的耳边,轻声道:“多可笑啊,若是曲晏芜泉下有知。知道你为了这个心思恶毒的女子,险些害死了她与你唯一的女儿,只怕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会来向你索命。她应当会后悔,当年为何会选了你。” 裴无涯脸色铁青一片,半响说不出话来。 隋仪景却是直接转身,向着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不会那么话多,拿到陛下面前主动提起。不过……陛下要是主动问起了,你也知道我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那自然只能知无不言了。” 走到裴舒身边时,传音入秘道:“不错,没想到还真不用本督出手。你今日这一出戏码,本督看得很满意。你可要再接再厉啊,争取不要让本督对你腻味了。” 裴舒向着隋仪景福了福身,便当是回了话了。 隋仪景笑了笑,也不与裴舒计较什么。 裴舒看了一眼面色冷若寒铁的裴无涯,她也知道,接下来便是王氏和裴无涯之间的事情了。 并且,这一桩事情注定不会那么轻易收场。 今日的这一出闹剧,都被隋仪景看得完完全全。隋仪景是皇帝身边的宠宦。只要皇上问过今日裴府发生的事情,那自然是瞒不住的。 接下来要看的便是裴无涯会如何去做,这已经不单单是给她裴舒一个交待了,而是要给皇上一个交待。 裴舒知道,此刻,已经不必再多言什么。 向着裴无涯行了一礼,也是退出了屋子。刚刚走出屋子,便是听着里面一声剧烈的声响。 裴舒却也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那里去。 直到,站在了裴家的祠堂前面。 第206章 似有真相 裴舒知道,这是她身体中那个真正的裴舒在指引着自己走到了这里。 绿竹一路跟着,眼眶早已经红成了一片。 推了门进去,站在曲氏的牌位前头,绿竹将一束香点燃,送到了裴舒的手边。 “小姐,夫人知道您来看她,她心中一定是欢心的。” 裴舒握着那一柱香,连着拜了又拜。才是开口道:“母亲,希望您不要怪我,我直到今日才有脸面前来见您。希望……我来的不算晚。” 绿竹将头偏了过去,小声低低的呜咽着。 裴舒将那一柱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曲氏的牌位,心中呢喃着。 曲夫人,虽然如今站在您面前的裴舒,并不是真正的裴舒。但您放心,我已经替裴舒将该报的仇全部都报了。 那些过去暗害了裴舒的人,我已经让她们都一一付出了代价。 如今,虽然是我顶替了裴舒的身份活下去,但我向您起誓,我一定会善待裴舒这具身体,绝不会以裴舒之名,做出有辱没了裴舒名誉之事。 裴舒正上着香的功夫,小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跃动着,想来也是好消息。 “小姐,你知道王氏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裴舒浅笑着:“我虽然猜不到具体的,但我知道的是,裴无涯生性刚直,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 小安子表情夸张的感叹着:“小姐,你刚刚应该去瞧瞧才是。王氏的一张脸被打的通红,又是被府上的家丁从屋子里拖拽了出去。王氏即便喊叫着老爷饶命,也没能让老爷心中有丝毫怜悯。” 这个下场,裴舒也不意外。裴无涯最恨别人欺骗他,更何况此事可能会捅到皇上的面前。 那今日王氏的下场就不可能不惨,不然到了安文帝的面前,被安文帝问起,也会落得一个治家不严的恶名。 “然后呢?拖到哪里去了?” 小安子笑道:“老爷发话了,说王氏心思歹毒,做出此事来,实在是难以堪当当家主母的位置。便是罚没了王氏去裴家底下的一座道馆去代发修行,至于府中的后宅大小事务,全都交由了赵氏来代掌。王氏最多在府上多留一日,明日便要启程了。” 赵氏……那是裴雪贞的母亲。按照裴府如今后宅的状况,交给了赵氏去做,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有一桩事情,裴舒心中还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心中想了想,便也是向着外面走了去,绿竹和小安子在后面连忙跟着,眼看着裴舒一路去了,王氏被罚跪的佛堂。 王氏此刻跪在了佛堂之中,身下还流着血。如今已经是入了冬,王氏刚刚小产,现如今又这般单薄的跪在佛堂之中,下身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裴舒忽然间想明白了裴无涯的心思。 旁人总说……最毒妇人心,现在瞧来,那人若是狠心起来,也是不遑多让。裴无涯也好,蒋炎彬也好,她可都是亲眼见着了。 王氏看着裴舒走了进来,脸上还是端了几分倨傲:“你这个贱人,你来干什么?你是专门来看完我的笑话的?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你别以为你就赢了。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 裴舒蹲下身,满脸笑意的瞧着面前的王氏:“的确,有些时候。棋不走到最后一步,谁输谁赢都说不好。不过比起这些……我现在来见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你要问什么?” 裴舒道:“你究竟有没有吃多子藤?” 多子藤三个字,就像一根锐利的刺,一下狠狠的刺入了王氏的心口。 王氏不住的叫喊着:“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吃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多子藤。裴舒,就算你如何逼问我,就算你想要对我屈打成招,我也没有吃那个东西,你休想逼我承认。” 裴舒的眉头缓缓的肿了起来,看王氏的反应,她也相信王氏是没有吃多子藤的。 王氏的素有赌注,应当都是压在了那些红花的身上。既然已经准备好了这一茬,那想来王氏在那时,是真的觉得自己怀有身孕。 这样的话,多子藤的确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且王氏,从头至尾的表现,都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怀了子嗣,所有的动作神态都不像是装的。 若是这样的话,在这场局中,获益最大的人又是…… 裴舒的脑海之中,极为快的动了起来。一个身影,很快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只有真正的最大收益者,便也有着最大的动机。 裴舒有几分讥讽之色的看向了王氏:“王氏,我或许已经想到了,究竟是谁给你下了多子藤了。” 王氏猛然振奋,想要向裴舒爬过去:“是谁?你快说是谁?我要到老爷身边去告发,我要让老爷知道,我是清白的。我是无辜的,我也是被陷害的啊。” “是裴雪贞。” 那几个字从裴舒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王氏猛然的愣了一下。 “裴雪贞?这……这怎么可能呢?她处处还求着我,要我给她一条活路。且在我面前那副低贱的样子,她又怎么敢?而且那多子藤罗太医可是说了,是只有宫中才有的东西……” “可不仅仅是只有宫中才有。”裴舒干脆利落的打断了王氏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罗太医说过。多子藤除了在宫中之外,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也有卖的。只要开得出价格,当然能买到。” “且太医还说,你体内的多子藤的含量,是一直在服用多子藤才有的颜色。你身边的人对你可是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对你用多子藤的。” “但是裴雪贞,在你有喜的日子中,可是每隔上一天都会去探望你。并且给你带上些吃食,或者是什么少见的玩意儿。你应该记得都很清楚才是。” 王氏长着嘴巴,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是说不出来了。 她发现,裴舒所说的话,她竟然无从辩驳。 的确……每次裴雪贞前来,都会带些她喜欢的吃食。那时,她还觉得裴雪贞颇为暖心。 没想到,这暖心之举,竟然是…… 第207章 红花之水 “竟然是她……哈哈哈……竟然是她!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将一条毒蛇养在了身边,我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当真是怨怪不得别人了。” 王氏仰起头,瞧着裴舒。 眼底恨意翻滚着:“好,好,好!裴舒你不愧是曲晏芜那个贱人的女儿,今日我是输给你了,也输给了裴雪贞那个贱人。不过你给我记住,你不会一直赢的。我不过输你一次罢了,又怎么会事事都输给你呢?早晚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裴舒看着狼狈虚弱的王氏,那一身单薄的衣裳,面色憔悴,发丝凌乱。 看起来就像一朵刚刚承受完狂风暴雨摧残的花骨朵似的,稍微再用一些力,这朵花就会彻底消亡了。 而裴舒此刻,心中的想法此刻,的确是这样。 “下一次再见?”裴舒微微一笑:“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氏瞪大了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难道要杀了我?” 裴舒没有说话,此刻的沉默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你敢?” 王氏表情狰狞的看着裴舒:“老爷都没说要了我的命,你怎么敢杀我?我可是要前往佛堂去静心忏悔的,要是我今日就死在了这佛堂中,你能和老爷交待的了吗?你不要以为你顶着一个县主的名号,就能够翻了天了。” “想要你死,又不在今日死,我有的是办法。但是你想活……只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裴舒说罢,向着身后的小安子道:“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小安子点头离开,只剩下王氏匍匐在地上,惊恐的半响说不出话来。等着小安子回来时,手上只是多了一个壶。 王氏尖叫:“你要对我下毒?” 裴舒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你如果死了,死状有异的话。王家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引来仵作验尸体,那不是给我自己自寻麻烦吗?” “你还记得,你让李嬷嬷交给兰慧的红花吗?” 在王氏猛然瞪大的惊恐眼神中,裴舒继续说道:“我用拈红花换了出来,但这些红花我也没有扔。我让绿竹用文火慢慢煮了,将红花的药效全部都给凝结了出来,这一壶是颇为精纯的红花原浆啊。” 红花会喝死人吗?王氏自认为应当是不会的,可是看着裴舒端着那一壶红花原浆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往后会。 “不要,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一点啊!” 小安子的身形已经如同一道魅影,出现在了王氏的身后,手上动作又快又准。 只听见咔擦一声响,王氏的下颌已经被小安子给下了。王氏本就刚刚小产,身体虚弱的厉害,再被小安子这样长年习武之人控制住,更是无法动弹。 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裴舒将那一壶红花原浆全部倒入了她的口中,顺着喉咙便直直的滑入了胃里。 裴舒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今日来见王氏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王氏的死了。 她不能够让王氏继续活下去,王氏如果还活着,那么重新回到裴府只是时间的关系罢了。 只因着,王氏还有个儿子,裴家的嫡子——裴今砚。 那是王氏和裴无涯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府上唯一的男丁。裴舒几乎能想的到,只要等到裴今砚回府之后,一旦提及到了王氏。 那王氏从下面的佛堂重新回到府上,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可不会容忍那一幕的出现,所以倒不趁着裴无涯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将一切做完,即便是裴今砚有一日回来,也无济于事。 直到将手中的最后一滴红花水全部灌入王氏的口中,看着王氏一滴不漏的全部咽了下去。才是向着小安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安子松开王氏,王氏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半天喘不上气。 “你这贱人……你好歹毒……” “这一切,都是用你的法子,还报给你罢了。你做来就是理所应当,我做来就是不择手段吗?王氏,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令人好笑。” 王氏疯狂的叫嚷着,仰起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是吗?” 裴舒干脆也蹲下了身,面上微笑着,看向王氏;“你以为,当初你对我母亲所做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吗?” 王氏的瞳孔猛然的一缩,这话是什么意思……裴舒难道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是她极为亲信之人,怎么会将当年的真相透露给裴舒? “你是不是心中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当年干的事情的?” 王氏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裴舒却是继续道:“这一切,可能就要托许嬷嬷的福了,毕竟她可是最开始跟在你身边的奴婢。你又颇为的亲信与她,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托给她去做的。你当初要用李嬷嬷换掉许嬷嬷的时候,显然没有做好安抚人心,不然……我还真是不好问到那么多的陈年旧事。” 当初,让小安子去查当年王氏怀了裴锦之时所发生的事情。虽然那大夫的事情,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难以有突破口。 却是发现了许嬷嬷的身影。 许嬷嬷被王氏换掉之后,应当是没有与王家好好说过。以至于曾经颇有些颜面的许嬷嬷,回了王家之后便是做了冷板凳。 再加上被赶回了王家,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的猜测。一来二去许嬷嬷的日子反而是愈发的难过了起来,想要继续伺候主子,偏偏王家已有的主子身边也不缺人。 若说是当个管事,偏又各个位置满满当当了,不需要人了。 一来二去,许嬷嬷不仅颜面尽失,连每个月能够拿到手上的月钱也变得越来越少。 最开始跟在王氏身边的时候,许嬷嬷可算是顺风顺水,每个月的月钱都拿去填补了自己的儿子。如今的月钱陡然少了近乎一半,但儿子那边的月钱,却又是不能少。 人要是被逼的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自然是问什么都是好说的。 第208章 被谁算计 “一切要多谢了你,也要多谢了许嬷嬷的那个好儿子。手上银钱紧缩,可她儿子却还是步步紧逼,几乎要将许嬷嬷给逼死了。我拿出了一些银两,又是一番威逼利诱,她自然什么都肯说了。” 裴舒道:“就比如,当初我母亲的血崩之症。是你故意在我母亲产子之后,每日都上门探望。却在那些吃食用,偷偷的加入了红花。” “我母亲本就刚刚产子,身体虚弱,气血两亏。你又在那时,给她服用了带有红花的吃食,才让她的身子彻底患上了血崩之症,身子受不住亏空,从而生机断绝。” 王氏咽了咽口水,这些埋在她心中这么多年的秘密。 久远到,她自己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一桩事了,没想到还会有被提及起来的那一日。 她当时第一眼看见裴无涯的时候,便是被裴无涯坚毅挺拔的身姿所吸引。 心想着,能够嫁给裴无涯,只是这个念头起来的同时,她才发现了裴无涯竟然已经有了正妻。 若是她再要入裴府,那她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入府,这……她又怎么能够接受。 于是,一个阴暗的计划便在她的脑海中升腾了起来。如果曲晏芜不在了呢?曲氏只要一死,那么她再入裴府,她就是堂堂正正的裴家夫人。 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毒蛇,那冒着毒液的牙,已经刺入了她的心里,再难以拔除了。 裴舒死死的盯着王氏那一张惊惧不定的脸,缓缓道;“你既然无话可说,看来对于当年所做的事情记得也很清楚了。你当初对我母亲用的是什么手段,我如今用的也是相同的手段。” “你如今刚刚小产,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呢,这一壶红花水灌进去。等着药效慢慢发作,只会让你本就已经透支的身体,愈发的亏空。你体内的血会不受控制的向外流。” “血如果止不住,总有流完的那一天的。”裴舒勾起王氏的下颌,笑道:“你觉得,你如今的身子能够撑多久呢?” 运气好,或许还能再活上一两个月,若是运气不好,只怕是小半月便要咽了气了。 裴舒蕴了一丝冷笑,走出了佛堂,任由王氏在身后不断的咒骂着。 王氏的命数已经到此为止了,就算让她呈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佛堂外,裴舒看到了一人,裴舒有几分惊讶,又好像有几分情理之中。 “四妹妹,好巧。” 裴雪贞带着下人,正站在佛堂外的不远处,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披着一条绣了一圈绒毛的大氅。 被那一圈绒毛衬着的脸,看起来愈发的娇嫩无辜些。 若是放在以前,裴舒或许还是会将裴雪贞当成那个软弱无害的四妹妹。 但今日,一想到今日在王氏这一局中,裴雪贞可能起到的作用。裴舒的心中便是冷冽了几分,看样子,以前真是她看走眼了,竟然没有看出来裴雪贞也是一个颇为擅长玩弄心术之人。 裴雪贞向前走了几步,做了乖巧的样子:“见过大姐姐,大姐姐真是心地善良。母亲这般害了大姐姐,姐姐还原意前来看望母亲。” 裴舒看了一眼裴雪贞身后的丫头,那丫头手中正提着一个箩筐,框子中装着一件衣衫,还有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 “这一份心善,我或许还当不得。四妹妹看样子也是来看王氏的。吃的用的,都准备的这么妥帖。四妹妹才当真是将王氏的记挂在心里才是。” 王氏…… 裴雪贞敏锐的注意到了裴舒对于王氏的称呼发生了变化,这是连表面上的那一丝模样都不想伪装了吗? 她正是听着裴舒来了王氏的佛堂,她才想着要来看看,会发生什么。只是来的还是晚了些,裴舒和王氏似乎已经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完了。 裴雪贞掩下心中的情绪,向着裴舒点了点头:“大姐姐说笑了,既然大姐姐已经探望过母亲。那我便先进去了。” 说罢,裴雪贞微微低垂着头,从裴舒的身侧走过。 “你如果现在进去,只怕是会被王氏给撕碎。” 裴雪贞顿下了脚步,裴舒继续说道:“王氏已经知道了,给她的吃食中下多子藤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现在王氏犹如被逼入绝境的母狼。她若是看到你,想来就算是拼着全身的力气,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雪贞站在原地半响没有说话,低垂着的头,额间的发丝垂下,阴影刚刚好的将裴舒面上的表情给遮掩了去,显得晦暗不明。 “是大姐姐告诉母亲的?不过……姐姐真的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的多。本以为这件事情,大姐姐很是需要过些时日,才能够想的明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大姐姐理清楚了。” 裴雪贞转过了身,和裴舒四目相对。那一双瞳孔如同飘落的雪一般,清澈纯洁。 裴舒本以为裴雪贞会否认,没想到她还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了下来。 “大姐姐,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一下吗?” 绿竹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四小姐作为这一切的幕后主事,莫名其妙的将大小姐拉入了这一场乱局之中,若不是大小姐事事留有后手,如今早就被王氏给坑害死了。 裴雪贞怎么好意思,还让自家小姐谢谢她呢? 裴雪贞见裴舒不说话,自顾自的轻笑了两声:“母亲对大姐姐一向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总想着寻了机会便将大姐姐置之于死地的。大姐姐固然有手段,不惧王氏的各种法子。但总是被王氏这样惦记,终究不是个长久事情。倒是不如……一劳永逸,我促成大姐姐下定决心,难道当不得大姐姐一句谢吗?” 裴舒向着裴雪贞走近了些:“四妹妹的手段,倒是我小瞧了。不过……不论四妹妹是好心也罢,还是旁的什么,我希望四妹妹记住一件事情……” 唇,几乎触到裴雪贞的耳边,声音却是出奇的冷:“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当做棋子,即便四妹妹手段再高,可若是有下一次……你知道我会怎么样。” 第209章 有点怪怪 裴雪贞忽然软倒在了地上,楚楚可怜的仰看着裴舒。 “大姐姐,我知道我没有提前与大姐姐说一声,便擅做主张实在是冒昧的很。可是……我和母亲,在王氏的手上,的确被磋磨的已经不成人形了,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还请大姐姐饶了我这一回。” 说罢,又是生怕裴舒不答应似的,连连向着裴舒磕了几个头。 裴舒眉头皱的极紧,小安子也有些看得云里雾里。 这四小姐是怎么回事?是个这么胆小的吗?被大小姐这么稍微吓了一吓,就跪地求饶? 这样的心性,能够做出将王氏都谋算进的一出局。一时间不知是该说王氏太蠢,还是旁的什么了。 裴舒站了一会儿,拢拢衣袍便是转身离开:“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便好。” 小安子和绿竹在身后跟了上来,小安子细长的眸眯了眯:“小姐,这个四小姐的言行举止,瞧起来觉得诡异的很。要不要奴才……”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小幅度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裴舒脑海中快速的思虑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先不动她。只要她不再自作聪明,我可以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终究有着自己的顾虑。 裴雪贞和她一样,都是选定了良辰吉日便要入太子府的太子良娣。 小安子杀一个人不麻烦,但裴雪贞如今的身份若是一死,便会引来各方的调查,那也是没有必要。 至于另外一点……裴雪贞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简单吗? 她既然能够想到将自己也算计入这一局中,并且敢当着她的面,说出刚刚的那一番话。她不相信裴雪贞没有任何的后手。 而且,刚刚那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她一样没有看懂。那种求饶和恐惧的模样,也表现的极为真实,让她都有些看不明白。 究竟那个城府颇深的裴雪贞和那个胆小怕事的裴雪贞,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只是现如今,贸然逞一时之快,对裴雪贞出手了的话。或许会面对未知的的祸患。 既然是这样,那便不如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等到眼前的事情处理干净了。再去查一查裴雪贞的底细好了。 裴舒等人一步步离开了佛堂,裴雪贞则是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一旁的下人蹲下身想要去扶裴雪贞:“小姐,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奴婢扶您起来……” 然而刚刚站起,便是看到裴雪贞那张没什么血色面容,且额头上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小,小姐。您没事?要不要奴婢帮您叫大夫来,帮您瞧瞧?” “不必了。”裴雪贞的声音透着虚弱。 思绪却是忍不住会想到了,刚刚裴舒贴咋她耳边,与自己说话的那一刻。 裴舒的唇,一触及到她的肌肤。她便感觉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 这种感觉极为的奇妙,和那一日满月节与裴舒一同回府上时,自己无意间触碰到裴舒时不同。 那时,她只觉得一阵阵的暖流,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暖洋洋的,她几乎好像要睡着。也正是在那一次之后,她便可以在睡梦中的时候,梦到许多即将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这好似是她从裴舒的身上偷走的什么东西一般。 但刚刚……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从裴舒身上拿走的东西,又再一次的被裴舒要夺走了。 她立开跪匐下了身体,摆脱了与裴舒的肌肤之亲。可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一般。 “我……我有些累了。我想回去睡一下。” 裴雪贞此刻心中颇为的急切,她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庶女,步步为营的走到现在。 就是这个趋吉避凶的梦境帮了她许多,裴雪贞简直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无法再通过做梦得到启示的话,她应该怎么办。 “快,快扶我回院子。我要休息,我要睡觉。” 下人极少见到裴雪贞暴怒的模样,原本那恬静乖顺的面容,变得这狰狞且带着几分戾气。 当即是忙不迭的便扶着裴雪贞向着院子中回去了。 …… 第二日,裴舒刚刚起来梳洗过后,便是听着绿竹说前院的事情。 王氏在佛堂待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就被仆妇和家丁,拖拽着上了前方佛堂的马车。 绿竹替裴舒梳理着发丝,道:“王氏从头至尾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叫都没有叫唤一声。这还真是奇怪。” 裴舒倒是并不觉得太过奇怪,毕竟那一壶红花灌下去,王氏的血便是止不住的。 裴无涯又不给王氏叫大夫的话,连着一夜的血流不止。王氏必然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那里还有力气再去喊叫。 这马车上再一路颠簸,等到了佛堂的时候,王氏还能不能活似乎都成了问题。 没了王氏,这日子似乎轻松了许多。 赵氏统管后宅,虽然手段不似当初王氏那般的雷厉风行。却也是个绵里藏针的主,许多事情明面上办不了的。到了底下也处理的极为漂亮。 许是有裴雪贞在赵氏面前说了些什么,赵氏对她一直极为客气。 每日的请安皆是免了,送到她院子中的吃食,不说是整个府上最好的那一份,却也是最为新鲜的东西。 连着舒服了许久,终于一道圣旨从宫中送了出来。 是宫中的钦天监终于测算出了最为吉利的日子,那便是正月初四。 裴舒知道那日子之后,心中又是高兴,又是莫名的有几分失落。喜的是,她终于要入太子府了,关于林家当初的那一桩旧案,她终于要接触到最为核心的东西了。 只要能够在太子府上,找到与这件事情有关的证据。 那么为林家洗刷,这不明不白的冤案,就不是一件苦难的事情了。 至于那失落…… 裴舒收到消息时,莫名的想到了隋仪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隋仪景,毕竟那样一个老谋深算,处处不吃亏的老妖怪。她能够避的越远越好才是。 可是……莫名的,一想到隋仪景,便想到的是隋仪景对自己的各种好。 这感觉……怪怪的。 第210章 树洞男人 良辰吉日定下来之后,府上便是忙活了起来。 虽然不是太子正妃,但是皇室的礼节比着寻常的高门大户还是极为不同的。 赵氏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各种列礼单,算宾客,联系各方的厨子,还有采买各种有的没的东西。忙得和陀螺似的停不下来。 偏生,这皇室的婚事,又是和新年给撞上了。赵氏更是时常到了半夜还能瞧见她坐在灯火底下,拨动着算盘,算来算去的。 有时还会来找裴舒借人,裴舒体谅赵氏是第一次经办皇室的婚礼,这也是她掌管裴家后宅之后,第一次遇到的大事,自然不想出错。 裴舒便是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把小安子和绿竹都交给赵氏,任由她差遣。 终于……临着过年还有五日的功夫,小安子和绿竹终于被放回了洛水苑。 两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色困顿。 裴舒瞧得有些发笑,又是想到了即将要多年。不自觉的想到了丹霞和表哥。 她自从回了京城之后,还从未去见过呢。当即便是让小安子去套了马车,一行人向着安定好的院子过去了。 落脚的屋子并不是很远,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裴舒专门让小安子将马车在京城中转了好几圈,才是到了丹霞的院子里。 丹霞看见裴舒等人过来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却又是极为的高兴。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去迎接。 “县主,没想到您来了。以前奴婢总只能瞧见小安子哥哥,和绿竹姐姐。县主过来,还是第一次呢。” 丹霞比着在林浣县的时候要稍微丰腴了一些,虽然着的衣裳一眼瞧过去并不算十分富贵,但也干净敞亮。 租下的这间屋子,也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不显杂乱。 “是我与你们有愧才是。将你们接到京城中安置,却一直没有见到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望你们。” 丹霞眼眶有些发红,结果裴舒随行带来的各种年结干货,便领着裴舒进了屋子。 林莫秋还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裴舒看了看,林莫秋被收拾的很好。看得出来丹霞对林莫秋照顾的极为仔细。 林莫秋因为中毒的缘故,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但长时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是照料不好,身上难免会生出压疮。 可林莫秋的身体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瞧见丝毫压疮的痕迹。 裴舒感叹着:“能将林公子照顾的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 丹霞淡淡的摇了摇头:“照顾公子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雅公子时不时还会来瞧一瞧少爷。在雅公子施针过后,少爷的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而且身体中的毒素也逐渐的消了一些。我有几日能够看到少爷的手会抽动一下。我想,这总归是个好的情况。” “现在,只希望少爷能够早些醒过来。也希望林家当初的冤案能够翻案,让林氏一族的冤魂,能够得以伸冤。” 每一个字,都好似一颗钉子似的,狠狠地扎进了裴舒的心中。 “会的。” 既像是在回答丹霞,又像是在一遍遍的惊醒着自己。 “我既然是林浣县的县主,且答应了你们,要替林家伸冤。那我必然会说到做到。还你们清白。” 裴舒在丹霞这边稍微坐了一会儿,便是离开了。 走到门口,裴舒忍不住想到了隋仪景。 那个老妖怪……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见过她了。在赵氏将小安子和绿竹借过去,帮忙筹备各种事宜的时候时。 裴舒时常会一个人坐在条案前,面前摆着的书她也有些看不进去。目光只是瞧着窗外,那个凡是隋仪景会出现,就一定会走的窗口。 她与太子的婚约之期已定,他难道就没有任何要与她说的吗?连任何要交待的,需要她做的事情,都没有吗? 等了一日,两日,三日。 裴舒也认清了,隋仪景真的不会来找她这件事情,便也放弃了念头。 只是今日,恰逢她出府,裴舒想到隋仪景,便是忍不住向着小安子问道:“最近……督公很忙吗?” “应该是忙的。”小安子依凭着过往的经验,说着:“每到了年底,便是朝堂上对于官员的审核的时候。不说远了,光是京城之中的官员都不少,每年的审核涉及到官员的升迁贬斥。督公代管前朝,那些折子在送到陛下的面前之前,都是要从千岁爷的身前过一遍的。最近些时日,应当是繁忙着的。” “你能帮我和督公送个话吗?”裴舒想着借口:“就说,我想和督公吃顿饭。督公就算再如何的公务缠身,一日三餐总归是要吃的不是吗?” 小安子有几分讶异,裴舒竟然会主动说要见隋仪景。 不过,还是试探着问道:“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千岁爷说吗?” 裴舒:“……” 其实是没有的,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就好像心里憋了一口气,隋仪景不来找自己,那她干脆就自己找过去算了。至于见着了,要说什么?她好像真的还没有想好。 小安子看着裴舒的表情,也立刻没有再多问什么。点了点头,便是快步向着万礼司去了。 绿竹看着小安子离开的背影,又是看了一眼裴舒:“小姐,那我们现在……是先回府上,还是?” “先逛逛。”裴舒瞧着远处热闹的街市:“我平日里也鲜少出府,今日既然机会难得,我们便不如在街市上看看。正好也能等小安子回来。” 刚刚走了几步路,忽的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般。 低下头,只见着自己正走过一颗颇有些年份的槐树边,自己的外披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卡进了树洞之中。 裴舒一拽,另外一端也是一拽。 绿竹:“天哪,小姐。那竟然有人!?谁竟然躲在树洞里面啊,这委实太诡异了些。” 裴舒也这么觉得,刚刚要用力将衣服抽出来,那树洞里面,却冒出来一个男人的脸来。 那张脸……裴舒看得有些愣神。 第211章 疯童缠身 “姐,姐……你,你能帮帮我吗?我,我想出去……” 声音听起来颇为稚嫩,且说话这语调有些懵懵懂懂,就好似真的只是稍微大一点的孩儿童而已。 也正是这一声,把裴舒从失神中给拽了回来。 她之所以会看着面前的脸,有几分失神,全然都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隋仪景少说有八分像的脸。 刚刚那一瞬间,她便是产生了一丝恍惚。 以为是隋仪景一路跟随着她,不小心轻功失灵了,才跌入了这槐树的树洞之中。 但刚刚那一声响,却是将她从那一丝恍神中,给拽了出来。 绿竹也仰头瞧着,看到那张脸时,忍不住脱口而出:“千岁爷?” 裴舒正要询问着些什么,这巷子里便是传出了一阵喧哗吵闹的脚步声,听着好像人数还不少。 裴舒向着巷子口一瞧,只见一群着了什么家族仆从衣服的一群人,正从巷子口一脸慌张的找过来。 一边找着,一边到处叫喊着:“大少爷,大少爷。你跑那里去了?你快些出来啊。” 那一群家仆,一路找着从裴舒的身边路过。 一个管事样的人,满脸悲色,见到裴舒连忙是询问着:“这位小姐,你有没有瞧见一个男子从这边路过?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细长,身量也高。比着您要稍微再高上几个头。您可有瞧见?” 裴舒一想,总觉得这群家仆找的,正是躲在树洞中的那个男人。 刚刚要说瞧见了,一抬头便看见那张脸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 裴舒一心软,摇头说:“没有瞧见。” 管事道了谢,又是一脸悲色的向着前头找了去。 绿竹看着那群人:“小姐,他们找的不会就是树上那位?” “看样子,八成是。”裴舒仔细看着那群人身上的衣服纹样:“只是……他们究竟是谁家的家仆?我与京城之中的那些豪门贵族,竟然是没一个能对得上号的。” 不过,她瞧见过,这群人是从旁边的巷子拐进来的。 脚上落得尘不算多,所以走到步距便不是很远。想来宅子便是安置在这周围。 但这条街市上的每一处宅邸,却都不便宜,能买在这里的世家们。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裴舒抬起头一看,发现那人也正从树洞里探出一个头在看着自己。 “他们走了。” 男子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男子没有动静,裴舒以为他是在发呆。然而没两下,便瞧见难男子从树洞中爬了出来,身形晃晃荡荡的,一只脚刚刚从树洞中迈出来。 裴舒还没来得及说让他小心,那男人便从那树洞中跌了出来。 裴舒和绿竹一个躲避不及,成了那男子的肉垫,将他给接的结结实实的。 “姐姐……你,好软,啊。” 裴舒一把将那男人从自己身上拽了起来,本是想生气的,但看着那张和隋仪景有八分像的脸,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刚刚那群人是找你的?” 男子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他们似乎很在乎你的样子,要是不见了,他们会着急的。” 裴舒看他的反应,大抵是猜到他的脑子应该有些许问题。 一时有些后悔,刚刚就不应该因为他那卖可怜的样子,而一时心软。 现在便是给自己找了麻烦。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的家仆离开没有多久,我让人找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了。”” “送我回去?” 男子呢喃着那几个字,却忽然像是触及到了他最不能被提及的东西一般。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男子一下抱着头,蹲下身,不断的叫嚷着。 “我不要回去,我是来找哥哥的。哥哥说好了今天会陪我过生辰,我没有见到哥哥,我不回去。” 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裴舒的腿:“姐姐,我要找我的哥哥。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到没有哥哥的地方去。” 绿竹和裴舒被吓得不轻,即便面前这个男子看起来神志有些不清楚。 但他一眼看过去,也已经是成年的男子了。 若是被人瞧见了,她一个女子被男子这样的拉扯着,那便是任由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绿竹也两手齐齐抓住男人的臂膀:“快松开,你快松开。不要抓着我们家小姐。这被人瞧见了可怎么说的清楚。” 绿竹越是拉扯,那男子却是哭的愈发的悲戚些,叫嚷的声音便就更大了些。 裴舒见势不妙,一掌捂在了那男子的唇上,将他的嘴巴给捂的严严实实的。 “嘘。” 裴舒在唇间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别叫了,别哭了。你若是再哭闹下去,我便不带你去找你哥哥了。” 男子瞪大了眼睛,虽然神志不清,却好似是听懂了这句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裴舒松开手,那男子果然是不哭了。 只是等着一汪水亮的大眼睛瞧着裴舒:“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哥哥啊?” 裴舒:“……” 那还能什么时候,只能是现在了。 裴舒带着男子走出了街巷,却是满眼找着刚刚那一群找过去的家仆。 他们的脚程怎么这么快?感觉也没过多长时间,她追出巷子便已经瞧不见人了呢? 原还想着,将这人直接送还到那一群人的手上,自己便也万事大吉了。 男子忽的扯了扯裴舒的袖子:“姐姐,我饿了。” 被这么一说,裴舒也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今天一出府便是忙着到处跑,肚子里还没什么吃食呢。 “那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男子摇了摇头:“只要不吃我平日吃的那些东西就行。” “你平时吃的那些?”裴舒问着:“你平时吃的都是那些?” “就比如,什么山参爆肚,鱼翅燕窝那些。还有什么东海送来的大虾和深山的熊掌那些。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绿竹和裴舒互相瞧了一眼,只当男人是在口无遮拦的说着疯话。 每日这样的规格,豪门家庭也受不住日日这样吃啊。 恐怕只有宫里,才能有这样的待遇。但显然,面前的男子和宫中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有名的皇子,裴舒全都见过。 若是皇子的私生子,年岁上也对不上。 只要当做疯话听一听就是。 第212章 开始带娃 裴舒看了看街市上。 因着快要临近新春了,街道上摆摊的铺子也少了许多。裴舒想了想,记起来一家面店。 那做的是一手颇为地道的江南筱面。 口味清淡,全靠汤底提鲜,最能吃出面的鲜甜之味。 既然是吃不下那些山珍海味了,那吃些清淡爽口的江南筱面,便也是不错的选择。 裴舒在前面走着路,男子在后头扯着一段衣料,紧紧的跟着。 他似是极为少见京城的生活,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也看看。对马车好奇,对挂在房檐边上的红灯笼好奇,也对贴在窗户上红艳艳的福字好奇。 到了面店,裴舒要了三碗。 先送上来一碗,裴舒将那碗面推到了男人身前:“既然,你饿的话。那你先吃。” “谢谢,姐姐。” 裴舒笑了笑,虽然是个呆傻的,却也是个懂事的。 裴舒看着男子颇为乖巧的吃面,却是发现。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是自己吃饭,走路好似都没什么问题。 他也并非是不知道事情,只是他对一切事物的认知就像是稚童一般,太过纯粹了。 裴舒看着他吃面,吃的津津有味,干脆是问着话。 她清楚,今日,要么她找到这男子的哥哥。要么将他送回那些家仆的手上。 两项,总得达成一项才行。不然,她今日是脱不了身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少爷。”男子将面吸溜的发出阵阵响声。 “大少爷?”裴舒愣住:“你真叫这个名字?” 男子点头:“是啊,家里的那些嬷嬷和人,都这么叫我。他们都叫我大少爷,我想我应该就是叫大少爷的。” 裴舒叹了一口气:“那你哥哥在哪里,你若是不告诉我你哥哥在哪里,我们怎么去找他?” “我……我也不知道啊。”男子的脸,皱成了一团:“以往都是哥哥来找我的,我从未去找过哥哥,我……我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只是今日说好了,哥哥会陪我一同过生辰,他却一直都没有来。” “我担心,我害怕哥哥从此不来了,所以……所以我才是翻墙跑出来了。” “那些嬷嬷,府上的人都拦着我,不让我出去。他们都说是担心我,可是我更担心哥哥,我怕他不来见我。” 裴舒有几分哑然,虽然这男子的脑袋是坏的。 但心中对于哥哥的在意,却是颇为的真切。可能,这就是孩童般的心,因为没有旁的杂念,所以才更加的纯粹些。 不过,问半天都问不出来有用的话,那她也有些无可奈何了。 眼下瞧来,只能够等那群家仆找过来,她才能脱身了。 …… 万礼司。 隋仪景在一道奏折上,批了一个叉,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本督没空,让她回去。” 小安子听到隋仪景终于有了一声回应,猛然的松了一口气:“是,奴才这就回去禀了县主。” 小安子向外退去,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着了一件蓝底祥云纹的宦官从外头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那是……隋仪景身边品级最高的内官衣束。在去到裴舒身边之前,他曾经也是站在隋仪景身边的人。 不过,他怎么看起来慌慌张张的?难道是督公出了什么事情? 想了一下,又是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有问题,那可是千岁爷啊。 殿内,那蓝袍太监站立在殿内,面上的神色极为的不自然。 隋仪景翻动着奏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 “回,回禀千岁爷。麟宅出事儿了。” 啪! 剧烈的一声响,隋仪景手中握着的那一只朱笔狠狠的拍在书桌上。当即那笔身断成了两截:“你说什么?哪里出事儿了?” “是……麟宅。”那太监梗着脖子无奈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今日府上的人,知道是公子的生辰,所以在府里忙活着,想要给公子庆祝一下。但……但是,等着府上的人将东西都备好了,去公子的屋里找公子的时候,却发现少爷不见了。” “你们竟然连一个心智只有孩童大小的人都看不住?本督养你们究竟有什么用?派人去找了吗?不见多久了?找到了没有?” 那人背脊一阵阵的发冷。 一开始,他们也以为公子是在府上什么地方躲藏了起来。 但是找了一个时辰都还没找到人的时候,他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同时,也知道公子对于千岁爷来说是什么意义,当即是不敢有隐瞒,连忙来禀报隋仪景了。 “回千岁爷的话,已经让这个麟宅的人都去找了。只是……只是现在还没有公子的身影。” 隋仪景指尖动了动,那宦官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的向着隋仪景身前飞去。 一只冰凉彻骨的手,攥住了他脖颈。 隋仪景过分冷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最好快些找到公子。若是他没事,你们还能活一条命。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本督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那太监浑身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万礼司中,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反而……生不如死才是最为恐怖的事情。 “是,是。奴才这就让他们找的再仔细些,务必要找到公子不可。” 隋仪景将那太监放下,也不管桌上还未看完的奏折,直直的向着万礼司外走了去。 …… 面馆中,裴舒有些发愁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已经吃完了,并且极为热切的看着自己,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吃完,好去找他口中的哥哥了。 裴舒为了减缓速度,面条,都是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 硬生生的吃了好半天,就等着那些家仆赶紧找到这边来。 裴舒有几分发愁的动作,只好将头埋的更低了些,不敢与男子对视,尽可能的在拖延一些时间。 一边吃着面,裴舒却发现周身的人,好像少了许多。 裴舒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仔细留意的时候,才确信,并不是。 虽然原本街道上的人,但还是有人的。 现在,却是连一个都看不见了。 第213章 督公驾到 裴舒目光机警地看着周围,只见有另三个男子迈步入了面馆。 脚步落地无声,这不是练家子,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裴舒下意识地将男子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男子摇晃着脑袋,满眼的天真无邪:“咦,姐姐你已经吃饱了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哥哥啊?” “不要出声,往后面去一点,不要说话。” 那三人见裴舒的动作,微微一愣,为首之人向着裴舒拱了拱手道:“嘉柔县主,我们只为带走公子,并不欲对县主有何敌意。还请县主行个方便,就算县主如何阻拦,公子我们今日也必须要带走。” 裴舒眉头一皱,这三人竟然能够一眼就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这些人究竟是谁家的? 裴舒拉扯了一下身后男子的袖子:“他们唤你公子,你可认得他们?若是认得的话,你便与他们回去。也不要让他们为难了。” “不要,我不回去。” 男子哭嚷着,眼底满是伤心的神色:“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骗我。说好了要带我去找哥哥,怎么能够说话不算话。”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也立刻拿定了主意。 他们若还想活命,这公子就是必须要带回去才成的。如今千岁爷都亲自从万礼司中出来找人了,足见事情不能再拖了。 念头一定,三人的身影立刻如同几道魅影一般,直直地向着男子的身边闪了过去。 裴舒看着那脚下的步子,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倒是与小安子的轻功有几分相似。 三人手脚麻利地将男子的手脚制住:“公子,不论以后您怎么发脾气都好。现在,必须要将您给带回去了。” “啊,不要!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哥哥。” 男子被那三个男人控制着,向外抬走。从裴舒身侧路过时,裴舒有几分不忍去看男人的眼睛。 只是一眼,便会看见男人通红着眼睛,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满是伤心委屈。 “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了会带我去找哥哥吗?你怎么能骗我?” 裴舒咬咬牙,将头给垂得更深了些,干脆不去看。 忽的,原本叫嚷的声音猛然停了。 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愣,又是连忙看向了男子。 被抗在肩上的男子,紧闭着眼睛像是昏了过去,眼瞧着有点不对劲了。 “遭了,公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犯病了。” “你们快将他放下来,平展在地上,不要乱动他。”裴舒连忙道。 那三人一时被裴舒的气势给吓到,莫名地听了裴舒的话。将人平放在了地上。 裴舒正是要去解男子的衣裳,那举动将一旁的三人给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解除他身上的束缚和重物啊。” 裴舒也有些被吓到:“昏过去的人,首先要确保他还有气。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解开,然后去叫大夫来。” “不行。”其中一人出声暴呵。 主子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解公子的外裳。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这个规矩都不能坏。 裴舒正是要据理力争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声音很熟悉,裴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和那张脸。裴舒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只是隋仪景的脸上,有一些……慌张,和……害怕? 这两种情绪出现在隋仪景的脸上,也同样让裴舒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隋仪景面色阴沉地走入屋内,三个男子脸已经黑得如同锅底,连忙向着隋仪景行礼:“见过千岁爷。” 隋仪景没有多言什么,直直从三人身侧走过。 “若是他有事,你们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裴舒明显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原本还想主动与隋仪景说两句话,但此刻话到了嘴边,她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看着隋仪景蹲在了那男子的身边,脸上是如何掩饰都无法忽略的担心表情。 隋仪景和这个男子看起来极为相熟,难道说……这个男子其实就是隋栖洲? 隋仪景的手正要去触碰到地上的男人。 男人一下睁开了眼睛,脸上笑嘻嘻的,猛地坐起了身:“哥哥,原来你不曾骗我啊,你真的会来与我一同过生辰啊。” 隋仪景身体绷得极为的紧,看起来僵硬的厉害。 裴舒丝毫不怀疑,隋仪景会一巴掌打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男子却像是看不出隋仪景已经有些动怒了似的,反而是拉住了隋仪景的手:“哥哥,你说我聪不聪明。我发现我每次晕过去的时候,他们可害怕了。我为了不被他们带回去,我就故意闭上了眼睛,终于留下来了。” “而且一睁眼,就看到了哥哥。我的运气可真好。” 说着,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指着一旁,从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裴舒。 “哥哥,今日还要多谢这位姐姐呢。若不是这位姐姐帮了我。我肯定逃脱不了那些嬷嬷和家仆的追踪,就逃不出来,找不到哥哥了。” 裴舒:“……” 隋仪景:“……” 三个男子:“……” 裴舒在心中几乎气恼得有些想要骂娘,自己好心帮你,你现在反倒是恩将仇报?有这么做事的吗? 现在这个情况下,承认这件事情,显然对她更不利。 裴舒看着隋仪景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过来,心里都做好了隋仪景会对着自己痛骂出口的准备了。 隋仪景蹲下了身,将裴舒扶了起来:“谢谢你。” 什么? 裴舒站起来,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堂堂隋仪景,一向对着自己作威作福的隋仪景,令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闻风丧胆的隋仪景,竟然会对她说谢谢? “你,你刚刚说什么?” 隋仪景:“……” 隋仪景:“皮痒了?” 裴舒:“……” 好,果然他还是他。自己还是不要尝试着去触了隋仪景的逆鳞为好。 她还想再多活些时日啊。 隋仪景又是道:“今日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裴舒连忙答话:“我只是来吃了一碗面而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是蠢货,想活命……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第214章 是谁害的 隋仪景轻不可闻的笑了笑,想来他当初会愿意出手帮她一把,也是因为她知趣懂事。 “如此便好。” 说完,隋仪景走到了隋栖洲的身边。 眼底满是温情的将隋栖洲给扶了起来,用着裴舒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语气哄着:“好了,哥哥已经来了。我们回麟宅,今日是你的生辰,哥哥陪你过。” “好。” 说罢,隋栖洲又是摇晃着脑袋。 一下推开身边的隋仪景,小步跑到了裴舒的身边,像是撒娇似的拉住了裴舒的手。 “我要姐姐也陪我一起过生辰。今日若不是姐姐帮忙的话,我可是找不到哥哥的。她是大功臣,我要姐姐也一起陪我庆生。” 裴舒礼貌又尴尬的微笑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隋仪景。 后背觉得凉飕飕的,连忙推着隋栖洲的手:“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日公子能够出逃,是公子有本事,与我没什么关系。我怎么能……” “那就一起回麟宅。” 裴舒像是听到了什么鬼话似的看着隋仪景,只听着后者继续说道:“多一个人,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罢了,不妨事。” 直到上了马车,隋栖洲极为活泼的坐在她身侧打闹的时候,她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明明想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远一些,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已经陷入了这一环中,如何都脱不了身了。 隋仪景坐在上座,手中正端着一只茶盏,小饮了几口。 “本督已经派人去和小安子说了,会让他先回府上。等这边事情结束了,本督会送你回裴家。” 裴舒点了点头;\"多谢督公了。\" 车厢中,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车厢内的气氛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除了隋栖洲玩闹的厉害。裴舒和绿竹,都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了车。 裴舒看了一眼那个牌匾——麟宅。 “千岁爷,您不是姓隋吗?” 隋仪景面色冷漠的从裴舒身侧走过:“你应该知道,好奇心太重会死人这件事情。” 裴舒:“……” 进了宅子,才知道这宅子有多么的阔气。 光是前往主屋的路上,便是绕了好几个廊道,又是过了两个花园。在几个阁楼前头打了好几个转,才是到了主屋。 裴舒心中暗暗腹诽,这样的架势,即便是大夏的亲王的府邸宅子,只怕也没有这么豪气了。 正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的吃食。 裴舒随便看过去一眼,那色香味都挑不出任何问题。也难怪隋栖洲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了。 这样的家世,日日山珍海味,燕窝鱼翅的确不奇怪。 隋栖洲坐在首座,裴舒和隋仪景一左一右,既是陪客,又活生生像是两个门神。 只是随栖洲始终是小孩子心性,稍微吃了一些,又用了些长寿面,便又是在屋子里到处玩闹了起来。 裴舒担心隋栖洲会磕碰着,便是让绿竹一同在旁边照看着。 隋仪景用了一盏酒,原本白皙的面上浮起了几分红润之色:“你比我想象中的耐性,还要好的多。难道你就不好奇,他是谁吗?” “我心中只是有些猜测,但……事情涉及到督公,我便不敢妄言了。” 隋仪景握住酒盏的手,一顿:“说说看,不论对错,本督都不会生气。也都当你没有说过。” 裴舒面上神色松了松,想了一下才是开口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的那张脸便让我误以为是千岁爷。虽然只有八分像,但能与督公有八分相似,便是极为的不易。” “我又是听着小安子说起过,督公曾有过一个兄弟。名唤隋栖洲……这男子与督公这么相似。想来,他就是隋栖洲。” 隋仪景点了点头:“本督便是想到了,应当是瞒不住你的。与其让你回府了之后,在那里胡思乱想,本督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不过……他就是本督的弟弟,隋栖洲。” “可是我听小安子说,督公与洲少爷,不是……” “发生矛盾之后,远走了是吗?” 裴舒将后面的话头给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在小安子离开万礼司的时候。本督已经用万念吟,使他忘记了隋栖洲的那一段记忆。他所记得那些,都只是本督故意在他的记忆中编排出来东西罢了。” “小安子跟在本督的身边时间最长,知道的东西也最多。本督原本想将他所有有关隋栖洲的记忆都给洗掉,但奈何万念吟这门功夫,本督掌握的也不算精细。无法将那些记忆都给洗干净,只好扭曲了他的部分记忆。” “让他记得一些,但却又是错误的记忆。” 裴舒忍不住回过身,看了一眼在那里畅快无忧玩闹着的隋栖洲:“在督公的心里,洲公子想来是最为重要的人。” “没错。”隋仪景应的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有所质疑一般:“我与隋栖洲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本督自然将他看得比本督自己的命还要重。” 一语言毕。 隋仪景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裴舒:“其实,在以前我阿洲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也聪明懂事,有着正常人的智力,甚至比本督还要聪明的多。你知道……他是为何会变成这般,智力只有小孩模样的吗?” 裴舒身体一僵,她隐约猜到,这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想到,会从隋仪景口中说出的那个答案。 “千岁爷难道是说……是我的母亲,曲氏所造成的吗?” 隋仪景重重的将酒碗搁置在了桌上,发出了剧烈的声音。 裴舒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隋仪景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当初曲晏芜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你尚未出生,本督知道你并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命,坐在这里与本督说话。” 裴舒咽了咽口水,对于当年的事情,她的确一无所知。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却愈发的想要知道。 第215章 换心续命 “看样子,你的确很想知道,也罢……今日是他的生辰。那埋在本督的心中许多年的秘密,本督也是能够拿出来说说了。” 隋仪景意味深长的看着裴舒:“等你知道了一切,若是有朝一日,本督厌烦了你这张脸。按捺不住对你的杀意,你也不算是冤死。”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曲氏与陛下有过一段旧情?” 裴舒木然的点了点头,隋仪景便是继续开口道:“你母亲的确是神人,即便本督恨她已入骨髓,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所展现的不论是医术,还是学识,见识,都远远超过了当代的所有人。” “当今陛下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的帮扶,决然坐不到如今的皇帝之位。” “最后真正决定了他能够稳坐皇位的,是一件事情……你可听过“风岭山之战”?” 裴舒点点头。 此场战役,或许在别的国家不算出名,但是与大夏来说却是记录在史书上的一场战事。 因着,那是惠安帝在登基之前,亲自带兵御驾亲征的一场战事。 风岭山一直是大夏的一块心病,只因与风岭山香接的是宋国。 这宋国的国土并不足大夏的三分之一,但族人却非常的好战。并且听说有上通神明之力,可呼风唤雨,可移山填海。 宋国就是凭着地势和那些莫名的传言,一直盘踞在大夏的北方。 时不时会出击纵容本国的猎骑,在风岭山周围烧杀掳掠。 裴舒道:“我看过风岭山之战的那一段记录,说是宋国之人一直在不断试探大夏的底线,几次有想要派兵入侵的痕迹。先帝为保大夏百年基业,不让宋国成为大夏的心头大患,便是与当时的皇子说过。谁若是能够带兵收服宋国,那皇位便是传给谁。” “呵。” 隋仪景不屑的笑了笑,一双眼瞧着面洽泛着光晕的酒液:“史书,还不是赢家所写的,那只不过是他为了美化那一段历史,所写的说辞罢了。” “倒是不如让本督来告诉你,什么是真相。” “当时,陛下还是皇子,排行第三。先帝的子嗣不多,但皇位的继承人,先帝却并不看好三皇子。” “于是他便想到要用一桩军功来为自己铺最后那一条路。而在当时天下局势已稳的局面下,陛下纵是有救世之才,也改变不了当时的天下格局。” “所以,当时的陛下为了能赢上一筹,便对当时还是小国的宋国出手了。” 隋仪景遥遥望着,思绪似也是回到了当年一样:“宋国自知是小国,无法与国力雄厚的夏国一争高下。所以对自身的国民一向极为约束。该是不能越界的地方,绝不越界,不让旁人抓到宋国一丝一毫的把柄。” 裴舒皱眉:“督公的意思是说,那些史记上所记的东西都是杜撰的?” 隋仪景:“你觉得呢?” 裴舒下意识的便要否认隋仪景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想到林家为皇室鞠躬尽瘁,近乎捐出了林家所有的家当。 最后却是落得林家满门抄斩,被诬通敌叛国之罪的恶名。 裴舒自嘲的勾了勾唇;“不,我绝对督公说的是真的。毕竟……书写历史的是赢家,自然不可能在这史书上,写下与自己不利的记载。” “那然后呢?” 隋仪景思索了片刻,开口道:“然后……当时的陛下便带着精锐去屠戮了宋国,即便当时的宋国没有任何错处。但有人存心要毁了你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宋国之人,虽然严于律己,但有强敌进犯。也断然不会撤退,当时的宋国皇帝御驾亲征,亲自应敌。” “不过,夏国派来的人手极为的多,粮草充沛,且士兵也是交替轮换上阵。即便是硬拖,也将宋国众将领给生生拖死了。” “你可知道吗?宋国之人,无一退缩。全都战到了最后一刻。” 隋仪景说着,声音不自觉的也发起了颤。 在宋国初灭的那几个月时,他甚至无法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父皇被金枪贯体时。 甲胄尽碎,一双膝盖也被箭矢洞穿,口中鲜血如同泉涌。 可即便是那时,父皇还是咧嘴笑着,向自己摆手,让自己带着弟弟离开,活下去。 隋仪景微微仰头,衣袖轻飘飘拂过,不经意间带走了眼眶边的泪意。 “唯一,宋国皇帝在临死之前,射出了一箭。那一箭洞穿了皇帝的心口。原本……” “当时,他就应该死了。” “可是,你的母亲很厉害。她随皇帝的亲军同行,用自己的医术封住了他的心脉。然后在剿灭宋国皇宫的时候,找到了当时尚还年幼的宋国皇子。” 隋仪景忽然间顿了一下,眼底泛着一丝嗜血的红。 忽的起了身,他像是喝多了,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似的。 隋仪景走到了裴舒的身旁坐下,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的点在裴舒的胸口。 轻轻的点在了那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上。 “按常理来说,被一箭穿心,任何人都活不下来。” “可就是因为,曲晏芜!她既是神仙,她又是恶鬼!她的医术已经不能够用这个天下任何人所能掌握的医术来说明了。她为了保住陛下,将当时其中一个皇子的一颗心取了出来,换到了皇帝的胸腔之中。” 裴舒脸上几乎是登时没了血色:“这……这怎么可能?换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有人在换心之后,还能活?” “你不相信是吗?本督也不相信。若非此事,是本督亲眼所见。本督都要以为自己是听了什么离奇的笑话了。” “因为,被换心之人,正是本督的弟弟。他如今的这幅模样正是摆了你母亲所赐。” 裴舒有几分哑然,若隋仪景所说的都为真。 那隋仪景对自己的恨,她的确可以理解。 可是,有些事情,又是宛若谜团一般。 “督公说,我母亲找到了当时两个宋国皇子。一个若是督公的弟弟,那另一个应该就是督公次啊是……” “督公明明是宋国最后的皇子,按理来说,您不应该还活得下来才对。怎么会……” 不仅活下来了,反而一路还坐到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 第216章 谁兄谁弟 隋仪景的脸色沉了沉,想到当日的事情,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痛苦。 若是可以,他宁愿看着狗皇帝当场因为那一箭而死。 也不会接受,隋栖洲用自己的命来换了这样的一场结果。 “你问的太多了,总归……本督今日告诉了你真相。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 裴舒见隋仪景忽然调转了话题,便也是知道隋仪景似乎并不想提。 本该死在那一场大战之中的隋仪景,为何还能够活着来到夏国。 忽然间接收的消息太多,裴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不够用了。 隋仪景也是起了身,一拂衣袖,背对着裴舒:“罢了,你走。本督今日不想看到你。本督怕心一狠便忍不住掐死你。没能够手刃曲晏芜,一直是本督心中的遗憾。” “你若是还想活命,便滚出本督的视线。” 裴舒连忙站起了身,连连行了礼数便是带着绿竹退出了正厅。 来时匆匆忙忙,走时也更像是逃命。 以前懵懵懂懂,不知道隋仪景对自己的恨究竟来自与何处。今日知道了,别说现在远离隋仪景的视线。 若是可以的话,她简直想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隋仪景的面前。 她们二人说起来,应当还算是有仇。她真的很担心隋仪景那天一个忍不住,真的活活将自己给掐死。 隋栖洲发现裴舒离开,也是光着脚,就要追出去:“姐姐,你别走啊。我还想找你玩呢。姐姐,你你别走!” 隋仪景脚步轻点,在隋栖洲即将要踏出屋子的时候,闪身到了隋栖洲的身前。 一把勾住了他的腰,将隋栖洲重新抱回了房间里。 隋栖洲自从那一年的祸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偏偏隋栖洲的身体不能受任何的病害,那怕只是一点点的细微的小病,也足以要了隋栖洲的命。 这也是隋仪景一直让人好好看着隋栖洲,不让她四处出去的原因。 隋栖洲抬头看着隋仪景,神色有几分恍惚,忽的又是咧嘴一笑:“阿洲,你可真厉害。你竟然会飞诶,可惜我就不会飞。我真是太没用了。” 说着说着,这一句话好似是触及到了他最为伤心的地方似的。 眼泪便是涌了出来,嚎啕着哭了出来。 隋仪景一边拍着隋栖洲的肩膀,一边小声的安抚着:“阿景也会很厉害的,迟早会比我还要厉害。没事的,不哭了。” 隋栖洲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哭嚷着。 哭着哭着,声音逐渐的小了些。隋仪景低头看了看,隋栖洲已经哭的累了,伏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隋仪景轻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立刻进来两个嬷嬷:“督公。” “照顾公子好好歇下。” 嬷嬷点头没有多问那一句,两人手脚麻利的将隋栖洲给搀扶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是向着卧室走了去。 隋仪景走出了正厅,正厅外面的院子已经跪了一片人。 每个人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发抖,头垂的极为的低。 管事太监脸色难看的走到隋仪景的身边,小声道:“督公,麟宅中的人全部都在这里了,请督公指示。” “都杀了。”隋仪景面无表情的说着。 底下的众人闻言,连忙是不断的磕头,纷纷告饶着。 隋仪景的脸色变都没有变一下,直直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那太监尖锐的声音。 “你以为,你们每个月能拿着比京城中那些勋贵人家还要高上十倍的月钱,待在麟宅中究竟是为了什么?连督公的公子都照顾不好,甚至跑出了屋去,你们都不知道。” “你们要知道,公子这是没有出事。要是出了事儿,别说你们的命不够赔,即便是将你们家中的所有人都拿来给公子抵命都是不够的。” 隋仪景的思绪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那一日宋国破灭的时候,也记着,自己其实是隋栖洲。 而隋栖洲才是隋仪景。 他实则是哥哥,要比他年长几岁。 陛下当时被一箭穿心的时候,他便和隋仪景一同被抓到了曲晏芜的面前。 他是第一次见到那像是仙子一般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那近乎匪夷所思的医术。 曲晏芜哭的梨花带雨,但她从始至终都极为的冷静。她询问着自己和隋仪景,有没有成年。 只要有一成年男子的心,愿意换给当时的三皇子。 那她就可以保下另一人的活命。 活命……在当时宋国尽数破灭,父皇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让他带着隋仪景活下去的时候,他迟疑了。 他应该与整个宋国一起死去,与宋国一同殉国,葬送在熊熊烈火之中才对。 可是,那一丝活命,却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分神。父皇最后的那一句话,让他有一丝迟疑。 正是这一丝迟疑,隋仪景走到了曲晏芜的面前,说他是隋栖洲。 且,他才是宋国那个成年的皇子。希望曲晏芜用了他的心之后,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曲晏芜派人去找来了宋国皇室有记录的玉碟,其实……他与隋仪景都是成年之男子。只是按照宋国的规矩。 双生子,一人在前,一人便要在后。 所以在宗族玉碟之上,他与隋仪景只隔了一年,却是他已经成年,但隋仪景还未成年。 即便他如何的哭喊叫嚷,但都无济于事。曲晏芜还是将隋仪景的心脏换到了那三皇子的心中。 原本,曲晏芜并不想信守承诺的。 只是隋仪景在答应曲晏芜的时候,让曲晏芜发了誓。她似乎无法违背自己的誓言。 但曲晏芜也始终担心他是宋国最后的皇族的缘故,没有杀他,却给他喂了奇毒。只要这毒一不解,他便一日无法对安文帝出手。 既是在保安文帝,又像是在给他完成自己的诺言一般。 安文帝阚泽和她,似乎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大夏的繁荣和强盛。 让自己跟在了他身边,做了贴身宦官。这既是将自己放在安文帝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监视。 也是要让他日日看着,像是要向他证明。 他安文帝,也是明君。 第217章 出嫁之日 裴舒回到府上的时候,整个还有些木然。 小安子上前关切,裴舒也不知该如何提起今日的事情,只是说了一句自己无碍,便是让小安子下去了。 裴舒坐在桌案前,瞧着窗外的雪景有些失神。 不见隋仪景时,她还心中挂念。如今见完了,却是知道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真相。 裴舒似乎能够理解,隋仪景对自己那绵延无尽的恨究竟是因为什么。 若她是隋仪景,看着曾经的仇人之女在自己面前好生生的。只怕她也难以忍受,就一如她看着定宁公主走在自己面前是一样的。 看来……她与隋仪景,日后只怕是会渐行渐远了。 新年的日子,因着府上近些时日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过年的喜庆意味也是消减不少。 且新年又和太子新婚大娶正好撞上,所以裴府那唯一的一些喜气也都是瞧着那一点点挂起来的后绸子和大红的灯笼上了。 到了出府那一日。 裴舒醒的极为的早,不为别的,只因今日一入太子府,便离当年的真相要更近一步。 为了林家……她便是彻夜难眠。 她的屋子也提前一晚上布置的极为喜庆,那些喜娘们也应着吉时入了屋中,替她泰添妆。 她非太子正妃,着不了正红。 但内务府送过来喜服和首饰,却是比着正妃的规格,也是一模一样。除了在颜色上有所区分,其它的和正妃也没什么不同。 裴舒想了一下,她知道……这应当是安文帝专门安排的。 只因,她在安文帝面前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安文帝以为自己是他和曲晏芜的女儿。 一身朱红的喜服上身,配上那堪比正妃的首饰和凤冠。将裴舒给衬的贵不可言。 裴舒身量比着寻常的女子是要高一些的,背脊也挺。所以那常人穿着略显厚重的喜服,在裴舒的身上倒是刚刚好。 裴舒刚刚化好妆没有多久,按照大夏的规矩。 凡是上门的贵宾女客,都会到新娘子的闺房中,坐上一坐,再添上几件首饰,既是松了福气,也是沾了福运。 那些依次进来的贵妇人们,瞧见裴舒的姿容仪态,皆是有几分呆愣住。 心中又是忍不住的向上泛起一些酸水来。 若是以往,有人和她们说,裴舒会成为太子妃。这话说出去,京城中的众人,也只会将这当成一个笑话来听。 毕竟,当时的裴舒可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谁曾想,一转眼,裴舒已然是成了整个京城的贵女,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太子侧妃……现如今的太子还尚未有正妃,若是日后裴舒运气再好上一些,那侧妃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 成了太子正妃的话……日后的皇后之位…… 进来的几个贵妇夫人互相对了一眼,心中也是有了自己的盘算。 裴舒能够从当初那个人人喊打的局面走到今日,足见其的手段。未来的造化,谁又说的好呢? 现下,自然是要好好巴结着才是。 几位夫人接连送上了贺礼,又是留在房中以暖房之名,在裴舒的身边说着话。 正说着话的功夫,一个人的身影走进来,让在场的贵妇人们都是惊了一下。 “嘉柔真是顶好的福气了,本宫刚刚一路进来的时候,还瞧见了宫中送来的陪嫁,加上你裴家为你备下的陪嫁,说来也有一百一十抬呢,这可真是取了十全十美,顶顶好的意头了。” 裴舒原本笑着的面上,微微一僵。 一抬眼,正瞧着定宁公主一身紫金相接的宫装缓缓入了殿内。鬓发间簪着的十二对,富贵牡丹的金簪,无比的奢华耀眼。 这通身的气派,让在场的几位贵妇人也是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谁人不知道,今日是裴家大小姐和四小姐出嫁的大好日子。俗话说的好,不在这种时候去抢人风头。 定宁公主这一身,旁人瞧见了,全都去看她去了,谁人还会注意新娘子是谁? 但定宁公主的到来,更是让她们心中对裴舒的看法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定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身份之尊贵,脾性之骄纵。整个京城之中,除了安文帝之外,从未将旁的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京城之中,有许多的显贵人家大婚之时,都向定宁公主递去过请柬。而定宁公主真正出席过的也就两家,如今的裴家则是第三家。 裴舒看到定宁公主的一瞬间,心中的某一处深埋着的地方,又是被连皮带肉的给掀了起来。 疼——却也让她分外清醒。 裴舒起身向着定宁公主行了一礼:“见过公主殿下,殿前万福金安。” 定宁公主眯了眯眼睛,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裴舒。 她本是不想来的,但安文帝与自己说了,她便不得不来一趟。再加上蒋炎彬也与自己说,当初他受了裴舒的帮扶,不然那一日的敌国细作潜入,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从蒋炎彬的口中听着他说起另一个女子,她总归是不悦的。 所以……她今日固然是来了,却也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她是天家的公主,身份何其高贵无两,向来只有别人给她让路,从未有过她给别人作配的时候。 定宁公主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何必这般拘谨,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本宫只是来为嘉柔添彩的罢了。” 说罢,定宁公主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彩头送到了裴舒的身侧。 裴舒让人拿了锦凳上来,定宁公主不论到了哪里,始终是十足的主角。总是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 于此同时,另外一边。 赵氏眼中泛着红,一边看着镜中的裴雪贞,一边又是将一根金簪替裴雪贞给戴上了。 一想到裴雪贞即将要入了太子府,成为太子的侧妃。她是说不出的激动。 只是……看着此刻空荡荡的喜房,又是有几分伤怀。 “那些贵夫人全都去你大姐姐那边去了。不过……也是没有法子,谁让她是嫡女,咱们不是呢?听说,连公主都去了,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第218章 喜入太子 裴雪贞在赵氏的手上,抚了抚,似是安抚似的。 “母亲,你去争这些做什么?一时的风光也不代表着一辈子的风光。等真正到了太子府上,谁能更得太子青睐才是最切实的事儿呢。” 裴雪贞的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光彩:“母亲且看着,真正能得了太子殿下欢心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大姐姐的。” 不是裴舒……如今,鄢廷骋纳妃,也就裴舒和裴雪贞二人。 太子府上再没有其她的莺莺燕燕,那……裴雪贞这话,岂不是在说自己才是能够得了太子宠爱的那个? 赵氏只当裴雪贞是孝顺,此刻说这些话出来,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 手在裴雪贞满是珠翠的发鬓间,又是宽慰的抚了抚,一字一句的道:“贞儿,母亲不是个有本事的,你父亲也未能给你的前程铺下任何路来。” “而那舒姐儿……你也是瞧见过的。自从她一点点变了之后,不仅锦姐儿倒霉了,王氏也倒霉了。当初暗害裴舒的人,真是每一个落得好的。” “你与舒姐儿一同嫁入太子府,母亲没有指望,你能将太子的一颗心都给占了去。唯一想要的,便是你平平安安就好。”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裴雪贞的眼眶也是红了一片。 手搭在赵氏的手上,小声道:“母亲,女儿明白。” 不过……她刚刚的那些话,可并非是信口胡诌啊。 越是临近婚期,她入夜之后再做预知梦境的时候,所梦到的便是自己入了太子府的画面。 那些画面中,太子鄢廷骋与自己琴瑟和鸣,有说有笑的样子。 甚至新婚当夜,两人颠鸾倒凤不知神灵为何物的画面也有。她瞧得脸红不止,却又兴奋异常。 这些画面中,没有一个是与裴舒有关的。凡是与太子有关的事情中,都没有裴舒的身影出现。 因此,她刚刚才能那么肯定的说出,裴舒绝对不会得了太子宠爱这句话。 不过一想到那个梦境…… 那日,她隐约觉得自己预知梦境的能力,似乎要被裴舒夺走的时候。她连忙推开了裴舒,立刻回到了房间之中,让自己入梦。 一开始几日的时候,她梦境中所浮现的内容的确变得有些模糊,并且模棱两可。 但随着,她休息了几日,让自己的精神逐渐安稳下来之后。再入梦境,她梦境中所展现的画面,又恢复了一些。 从以前的四个片段,变成了三个。如此想来,那日裴舒对自己触碰,身体中有东西被剥离之感,并不是它所产生的幻觉。 还是对她的预知梦境造成了影响。 这些日子里,她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当初她从裴舒的身体中得到预知梦境的情况,和梦境从自己身体中被抽走时的画面。 这两者之间,有的共同点是,她都与裴舒产生了接触。 而不同点则是,她得到预知梦境的时候,裴舒是睡着的,是没有意识的。 但裴舒抽走自己体内预知梦境的时候,却是清醒的。 即便,当时她从裴舒的言行神态中,能够判断出,裴舒可能根本不知道预知梦境的存在。 但是只要裴舒是清醒的,只要与自己产生了接触。那她体内的梦境能力便是会被裴舒夺走。 就好像……她取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根本不需要支会她一声一样。 按着这个情况来看,她以后应当多乘着裴舒安眠的时候与之接触才是。 裴舒就像是一个宝库似的,她身上应该还有着更多,她所想象不到珍宝。 两边的院子,又是等候了些时间。 等到吉时到的那一刻,一声铜锣重重锤击,声响几乎震荡天际。 裴舒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喜房。裴府外,鄢廷骋身姿挺拔的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整个人也显的分外英气逼人。 他心中有几分复杂,看着裴雪贞和裴舒皆是戴着红纱一路走出来,并给上了喜轿。 周皇后的话,又是在耳边响了起来。 裴舒是父皇与曲晏芜的子嗣,凭着安文帝当初对曲晏芜的心思,只要将裴舒当一尊佛像供着便可保他衣食无忧,前路顺遂。 即便他也知道周皇后说的都是真的,但一想到周皇后说此话时,安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逆反的情绪。 不过……罢了…… 鄢廷骋看着那个略微娇小的身影在喜婆的搀扶下,一点点的上了轿子,心中也宽慰了些。 自己身边,终究能够有个满眼皆是他的解语花便也是好的。 裴舒那种本身便是极为冷硬,看着便颇为强势的女子,本身也不得他的欢心。 既然说了要让她做一尊佛像,那就让她做好那一尊佛像便是了。 随着新娘上轿,又是一声铜锣声响起。 吉时到,鄢廷骋轻轻挥动缰绳,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便是从裴府,向着鄢廷恩的太子府去了。 太子府前也已经围满了前来瞻仰的京城民众,各种前来观礼的京城贵胄也是早早的派人送了礼数来。 鄢廷骋踢过喜轿,跨过火盆,便是入了正厅去拜天地和父母。 接下来,整个太子府的宾客还需要鄢廷骋去招待。 裴舒和裴雪贞分别被送入了房间中。 裴舒刚刚坐下,便是将头顶上的喜帕给摘了下来。绿竹在一旁瞧得心慌:“小姐,你怎么能将喜帕给揭了呢?太子爷还没来呢,若是被太子爷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等鄢廷骋?”裴舒将喜帕往旁边一甩,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活动了下筋骨:“如今整个太子府上,人山人海的。整个京城的有些品级的都是来了。他现在正是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若是等着他来给我挑去喜帕,只怕是要等到太阳下山了。” 绿竹有些无言,毕竟自家小姐说的也没错。 裴舒仰躺在床上,只有在此刻,他才真的觉得有几分真实的感觉。 她终于进太子府了,她的仇,林家的仇,终于有更确切的目标了。 精神一松,裴舒莫名的有些困了。 第219章 本督尝尝 裴舒浅浅打了一个哈欠:“绿竹,你去小厨房帮我去找些吃的来。” 绿竹点了点头,小姐今日出嫁,也就早上的时候用了几口粥水。 这一日的婚嫁礼数下来,小姐可是什么都没吃呢。 “那……小姐,您且先等等。我这就去找小厨房问问。今日是太子府上大喜的i日子,应当是吃食不缺的。” 说罢,绿竹便走了出去,将门也给带着掩上了。 裴舒倚靠在床边靠着,小憩。刚刚眯了一下,裴舒鼻尖忽的生出一股熟悉的香气来。 一睁开眼,隋仪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喜房之中。着的依然是沉稳中透着些骚气,那金丝纹绣着的曼珠沙华的纹样,分外的招摇。 “督……督公!?” “怎么?见到本督这么意外?难不成你在等的人是鄢廷骋?” 鄢廷骋一边说着,一边在裴舒的床榻边坐下了。这是一张颇为挺阔的拔步床,里头又还有一张架子床,宽敞的饶是七八个人在床上翻滚,都还有极为富足的空档。 手一摆,只见一个食盒放在了裴舒的身前。 裴舒看得有几分呆愣:“……” “本督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你身边的绿竹。她一个堂堂太子侧妃身边的一等丫鬟,还需要亲自出去为你找吃的,足见你对下人是有多么的苛待。” “本督体谅下人不容易,便让她自己先去吃点东西去。你这边吃食自有本督送过来。” 裴舒看着那个食盒,又是瞧了瞧隋仪景。几乎不敢相信,隋仪景只是来给她送些吃食而已。 “怎么?还真被本督说中?你是在等鄢廷骋?” 隋仪景表情瞧不出喜怒,他本就生的风流俊朗,一眼看过去,善中带恶。眼睛似是能夺人魂魄。 “若是这样……那你怕是要白等了。鄢廷骋今夜不会来这边的。” 不来她这边,难道:“是去了四妹妹那边?” \"没错。\"隋仪景点了点头:“你没有发现,你这屋子中的人几乎都被抽调去了裴雪贞那边去了吗?” 裴舒有几分无语,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才是刚刚在喜床边坐下,屋中的那些喜婆和侍候的丫头全部都逐渐退出了屋子。 裴舒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太子府,是皇家的规矩。 现在听隋仪景这么一说,原来都是去了裴雪贞的屋子。 想到在那日太子良娣大选上,鄢廷骋对裴雪贞的情有独钟的样子,裴舒便知道太子对裴雪贞必有偏爱。 只是,这今日不过是刚刚入府的时候,鄢廷骋便要将这份偏爱摆到明面上。 就好像……自己平日里是个不停磋磨裴雪贞的大恶人一样,入了太子府,他身为裴雪贞的夫君,便硬生生要将裴雪贞曾经受的委屈,一一补偿了一般。 “罢了,太子毕竟是太子,他想做什么,岂是我能随意动容的?不过……我本身也不是为了得到鄢廷骋的爱意才嫁入太子府上的便是了。” 裴舒一边说,一边将食盒给打开了。 最上面摆着的是毓秀楼的翠晶糕和笋丁包,下面一格是百盛坊的烧鸡。裴舒又是将剩下的几格打开瞧了瞧。 皆是在京城中颇有名望,又难吃的上的美味。 光是那百盛坊的烧鸡,裴舒便是有些耳闻,一开始想吃派了下人去买。 回来禀报的是说,那百盛坊前排队的人,能从城东边一路排到西边去。裴舒便也作罢,后来便是忙着林浣县的各种事情,这想吃上一口的执念,便也就这么放下了。 “真是劳烦督公费心了,这不同地方的招牌都能搜罗来。督公是专门为我送来的?知道我没有吃饭?” 隋仪景却是冷哼了一声:“阿洲贪嘴,这些都是阿洲吃剩下的而已,想到你可能没吃,才带过来给你尝尝罢了。专门给你买的?你倒是不嫌脸大。” 裴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只能当自己自作多情了。 小安子在外头,耳朵死死的贴在门窗上,表情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明明就是督公专门吩咐人买来的,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天,督公为了让裴舒能够吃上热乎乎的,让人里里外外缠了好几层保温的棉絮。 千岁爷可真是全身上下,就嘴嘴硬了。 裴舒吃了一口笋丁包,鲜笋裹着肉丁,滋味极好,那里面的酱料似乎也是特殊调制过的,咸中带了丝甜,味道很好。 “好吃吗?” 裴舒诚实的点了点头,在隋仪景面前,裴舒反而是自在的很。 旁人都怕隋仪景,是怕他一个脑子抽抽,就将整个府上的人全部抓入万礼司中,好一顿伺候。 至于她……她如今的所有,几乎都是因着隋仪景的帮扶才得到的。 再加上在隋仪景面前,她什么丑态,心狠手辣的样子都被隋仪景瞧干净了,她反倒坦然的很。 隋仪景看着裴舒吃着碧晶糕,其中芦荟就这青艾打着的内陷,沾染在唇边。 随着裴舒的咀嚼,那一滴绿色的酱汁,也上下晃动着。 活像是夏日荷叶上的一滴露水,泛着莹润的光泽。 忽的……一股莫名的火从心口窜了起来,一路向下烧了过去。 隋仪景的瞳孔也猛然震了一下,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可是……那逐渐发硬发烫的感觉,有真实的让他有些目眩。 裴舒察觉隋仪景的目光一直瞧着自己,且看着自己吃碧晶糕的模样,那眼神便愈发的滚烫些。 这眼神,怎么瞧着……愈发的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越瞧着,好像是恨不得将她给拆吞入肚一般?不过,隋仪景是没有根的宦官,那这火辣辣的眼神,应当瞧得不是自己。 裴舒不确定的将手中的碧晶糕,颤颤巍巍的递到了隋仪景的面前。 “千岁爷,是要尝尝?” 隋仪景的眼神黯了黯,一个罪恶的念头逐渐滋生,将他给吞噬占据。 “是啊,本督是想尝一尝了。这滋味……应当会很不错。” 裴舒眼见着隋仪景贴了过来,只不过……直接越过了她手中的碧晶糕。 等到裴舒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唇已经贴在了她的唇上。有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入了她的唇舌之间,疯狂的攥取着,剥夺着,像是要将她的命都给取走一般。 第220章 惊吓一夜 裴舒反应过来,手上用力,一把将隋仪景给推开。 隋仪景正品尝着如花一般的唇瓣,一个分神,倒还真让裴舒给推开了。 “你疯了吗?我可是太子侧妃!” 裴舒面上神色一僵,一想到刚刚隋仪景的动作,面上又不自觉的浮起几分红晕来。 果然,她就说隋仪景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给她送吃的过来。 曲氏害了隋仪景和隋栖洲,他对身为曲氏嫡女的她,定是恨的不能自已才对。 今日,他果真是来折辱自己的。 隋仪景抚了一下唇边,拇指间带出一丝血迹。 “呵,你倒是泼辣。这个世界上让本督流血的人并不多,但那些让本督流血之人下场,却都极为凄惨,本督想来你应该也不想知道本督做了些什么才对。” 刚刚地触及,他的身体,更加像男人了。 隋仪景对于裴舒的兴趣,又是重了一些。 唇边弧度更重了几分:“今日,可是你的大喜的日子。若是没有新郎,又怎么能算的上圆满?到不如,让本督做了你的新郎才是。” 裴舒有些发怔的看着隋仪景。 隋仪景为了折磨自己,报复当年曲氏所做的那些仇怨。未免也太损阴德了些? 她听闻过,太监没有下面那玩意儿,所以自尊心极强。申一个到了扭曲的程度。 有寻了对食的,在床笫间为了证明自己男人的尊严,有的是各种法子折腾对方。有甚者,那些下作的手段,简直让人难以启齿。 隋仪景瞧了一眼裴舒:“怎么的?你不愿意?” 裴舒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像认命了一般:“我知道督公对我恨之入骨,若是就这么一番折腾能让千岁爷消气的话,那督公便来。” 她的这具身子,总归在她决定为林家翻案而不择手段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给了鄢廷骋,和给了隋仪景,与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折腾你?本督又怎么舍得?本督是要与你共赴巫山,让你领会这世间最为美好的事情。” 裴舒蹙眉:“什么?” 隋仪景已经贴近,裴舒刚刚要推拒,脚一踢,却发现隋仪景竟然没有被净身。 裴舒慢看惊惧之色:“你……你没有被净身?你是个假太监?” 话还没容裴舒说完,隋仪景的唇已经是贴了上来。将裴舒所有的言语全部都给封了回去。 床幔是大红色,随着拔步床不轻不重的晃动着。那床幔也像是火焰在跳动似的,乘着这屋内的氛围愈发的火热。 一条腰带封住了裴舒的唇,让那痛也被悉数咽了下去。 “小声些,可别让人听到了。” 裴舒眼底能冒出火来,今日的这一切真是颠覆了她的念头了。从未想过,她一直以来以为是太监的人,竟然长出了那个东西。 疼的让她浑身发颤,还不让她喊出声来?隋仪景这个老妖怪,真是用心歹毒。 隋仪景也看出了裴舒眼底的怨,不过……初尝了欢愉的他,心中的恶念则是被不断地放大着。 “一会儿太子便会过来。” 裴舒:“!!!” 隋仪景却没有要放开裴舒的意思,反倒是又向里挤了挤:“按照皇室的规矩,即便他今日不在你这边歇下,也是要来见过你一面才是。不然……传到了前朝去,太子的宠爱偏颇,也是足够让他犯难的事情。” “你可记得要好好演着,不然……被太子发现了什么,可就玩完了。” 裴舒心中不断暗骂着隋仪景是个疯子,他一定是为了报复曲晏芜,才用这世间最为难堪的方式折磨她,羞辱她。 若是有朝一日,她大仇得报,再了无牵挂时候。她也要让隋仪景尝尝被人这般胁迫的滋味。 这念头,刚刚起来。外头便是响起了小安子的声音。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嗯,我刚刚应酬完外边宾客,专门过来瞧一瞧侧妃。” 裴舒一惊,隋仪景却也机敏。手上动作一挥,拔步床前的层层朱红纱幔便是层层落下,将整个床榻之上与外头彻底隔绝开了。 鄢廷骋进来的时候,瞧见这层层隔绝的红纱,也有几分奇怪。 刚刚是要撩开纱帘进去看看裴舒之时,裴舒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太子殿下,不要!” 那声音带了几分变质,只因着隋仪景作恶,让她的声音也带上几分鼻音的沙哑。 鄢廷骋一愣,倒是有几分不解。但裴舒那声音的怪异,却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裴舒,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我今日一直未曾来你房中,所以你心中有了怨气?不愿见我吗?” 想到此,鄢廷骋眼底又是黯了黯。 他知道裴舒速来高傲,心气要比旁的贵女还要高一些。可若是天生就这般的善妒,那他实在是难以对她生出丝毫的喜爱之意。 裴舒连忙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只是我出阁的前几日,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如今还未愈合大好。所以不敢让太子来面见,生怕传了病气给太子殿下,那便是妾身的不是了。” 鄢廷骋听罢,心头的不悦也是消减了几分。 只是搭在红纱上的手也是松开了,他今日来见裴舒,本也是应付父皇和前朝罢了。 既然裴舒身子不适,他也更乐的不用装着温文尔雅的好丈夫与裴舒在那里说些无用的废话。 “既然是这样,那你便好好休息着。我会让太医来替你瞧上一瞧的。” 说罢,鄢廷骋也没任何留恋之意,直直的便是走了出去。 待确定吴中再无一人的时候,裴舒一把锤在了隋仪景的背上。 “你真是疯了!” 拳头不重,又是在这个时候。这捶打一下,便就愈发的像是在调情似的。 隋仪景将裴舒的手反剪着:“你还有力气在本督身上发泄,看来本督实在是不够卖力啊。” 说罢,那动作便是愈发的凶猛了些。 裴舒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隋仪景也像是入了魔障,好像有无穷的精力能在裴舒身上发泄似的。 这一夜极为的漫长,又好像并不漫长。 第221章 四方膈应 第二日,裴舒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了隋仪景的身影。 昨夜发生的那一切,她都觉得荒唐极了。 原本该是没有根的人,忽然成了正儿八经的男人。说出去只怕都是没人相信。 一晚上,隋仪景都像是有无穷的精力一般。她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了过去,连隋仪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绿竹。” 听到叫声,门外的绿竹推了门进来。 正是要问裴舒有什么吩咐的时候,看到裴舒身上那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差点叫出声来。 “这……这,奴婢昨夜还听着小安子公公说,督公对县主很是倾慕,奴婢原是不相信的。现在……倒是信了。亏着千岁爷离开的时候,说不要打扰了县主安眠,奴婢还觉得千岁爷是个好人呢。” 裴舒点了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绿竹刚刚说的话:“什么?你看着隋仪景走的?” 恼怒至极,连直呼了隋仪景的名讳,裴舒也未曾察觉。 绿竹悻悻的点了点头:“昨夜里,奴婢吃了酒回来,小安子公公便在外面候着。奴婢想进来看看小姐怎么样了,却被小安子公公拦住。说千岁爷和县主有事要做。奴婢们在外头候着就是。” “约莫是四更天的时候,千岁爷才出来。表情少见的带了丝笑,心情不错。吩咐着不要扰了小姐清梦呢。” 裴舒一拳锤在床上,他那个老妖怪痛快了,心情能不好吗? “替我收拾,今日是新婚第二日。按着规矩我要和太子殿下,一同进宫去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呢。” 绿竹手脚麻利的扶着裴舒下了床,待换了身衣裳,将那些斑斑点点的红色给遮挡了干净,才让小安子将太子府的下人给传唤了进来。 裴舒任由那些下人替她上妆盘发,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只是……新婚之夜不是和自己的郎君,而是当朝的大奸臣搅和到了一起。 饶是她,想过重生一遭,为了复仇定会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儿来。也觉得有些太过挑战她的认知。 待裴舒收拾好,出了院子。 刚刚进了正厅,便瞧见裴雪贞和鄢廷骋有说有笑的样子。 裴雪贞着了湖蓝色的毛领裙装,鬓发间的首饰不多,但胜在精巧。将裴雪贞衬的愈发婉约甜美。 那样靠在鄢廷骋的身侧,自然又亲昵的替鄢廷骋整理着衣角。鄢廷骋也笑的毫无防备,一只手握住裴雪贞的手,浅浅的摩挲着。 两个人站在那里,就是天造地设一对,让人插不进去。 听到裴舒走进来的声音,裴雪贞见状,正要向裴舒行礼。 鄢廷骋却是一把按住了裴雪贞的动作,裴雪贞有几分慌张:“殿下……” “你与她如今皆是我的侧妃,位份相同。你见她不必处处低头,昨日夜里我既答应了你,不会让你受委屈,不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那我便是会说到做到。” 裴雪贞一脸感动之色瞧着鄢廷骋,眼中满是崇拜。 鄢廷骋对于这崇拜的神色也极为的受用,转头看向了裴舒:“舒侧妃,应当不会介意?我这般只是不希望你们姐妹之间因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俗礼,而生分罢了。” 裴舒笑了,她挺好奇,裴雪贞究竟给鄢廷骋用了多少迷魂汤。 竟然能让鄢廷骋对她这般的死心塌地。 裴舒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数:“殿下的用心良苦,臣妾知道了。其实殿下宠幸与谁,都是裴家的福分。我和妹妹其实都不会在意的。” 鄢廷骋眼中闪过几分意外,虽然裴舒的懂事让他很满意。 不过……这一番话说出来,却是俨然心中丝毫不在意她。又是几分不悦在心中泛了起来。 又是说了几句,三人便是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之上,鄢廷骋和裴雪贞依然坐的亲昵,只是顾忌着裴舒的存在,两人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因着提前吩咐过,鄢廷骋刚刚在宫门前停下。便已经有宫人等候,领着三人向内宫走了去。 入了椒房殿,周皇后与安文帝已经坐在上首,等候着了。 瞧着三人一同进来,看着也恩爱和睦的样子。帝后二人也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安文帝则是从始至终将目光落在裴舒的身上,那言行举止极为都挑不出错处,不愧是他与曲晏芜的女儿。 周皇后在安文帝的身侧,安文帝的神色她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心里头更是为,自己安排了裴舒和鄢廷骋之间的婚事,而感到极为的满意。 只是……周皇后看着鄢廷骋不自觉便与裴雪贞站的更亲近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有几分不悦。 真是孺子不可教,她明明都提前说过数次了。却连在安文帝的面前,连演戏都演不好。 请过安,安文帝和周皇后也分别赐下了赏赐。 正是要离开的时候,鄢廷骋却是被周皇后给叫住了。 鄢廷骋知道周皇后许是有什么事要与她说,便是让裴舒和裴雪贞在殿内稍微等候一二。 进了内殿。 “跪下!”周皇后厉声道。 鄢廷骋知道周皇后此次问话,为的是什么。 以往,他都是忍一忍便过去了。 只是今日……心中的那一丝逆反之意,像是生了根。 “儿臣不知做错了何事,惹得母后这么大动肝火?” 周皇后的脸色瞬间冷冽了下来:“你竟然还敢质疑本宫?本宫如何教导你的,你难道忘了吗?你明知道裴舒是你父皇和曲晏武的女儿。在你父皇面前,你应当与舒侧妃更亲昵些,让你父皇知道你待舒侧妃宽厚,他才会对你更好一些才是。” “我知道母后说过,可是儿臣却觉得,此事不应该是这样。” 鄢廷骋面色冷的厉害:“我与舒侧妃,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是我和舒侧妃表现的宽厚,只会让父皇以为我与舒侧妃有不伦之实。这便是横在父皇心中的一道坎,日后难道不会想起时,便觉得堵得慌。” “倒不如与舒侧妃拉开些距离,让父皇安心,才是正事。” 第222章 裴今砚回 周皇后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以往总是颇为听话的太子,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一时气的倒有些i说不出话来。 连着说了几个好字。 “好,好,好!本宫的好孩儿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本宫殚精竭虑为你铺了这么久的路,那一样做错过?如今……你却这般的对本宫说话?” “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周皇后眸色更是冷冽几分:“是贞侧妃那个贱人吗?” 想到裴雪贞,周皇后心中是万千个不满意的。 长得娇娇弱弱,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这幅当不得大事的女子,又怎么能够成为鄢廷骋的助力呢? 她最看不上的便是,将自己一生挂在男人身上的女子了。一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母后!与贞儿无关!”鄢廷骋连忙道。 周皇后看鄢廷骋这么护着的样子,心里更是恨铁不成钢。 昨日在太子府上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听自己安排在太子府上的人说过了。 为了给裴雪贞颜面,竟然将裴舒院子中的人,全都调到裴雪贞的院子去了。 这么荒唐的事情,亏他做的出来。 “你昨日那般优待贞侧妃的事情,本宫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本宫帮你拦着,那消息才没有传到陛下那边去,若是再有下次……本宫怕这些不好听的话,会瞒不住。” 鄢廷骋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他以为自己府上的一些事情,竟然也传到了宫中去。 “儿……儿臣知道了。日后绝对不会轻待了舒侧妃的。” 周皇后摆了摆手:“罢了,你现在正是在气头上的时候。只怕本宫与你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下去,别让两位侧妃等急了。” 鄢廷骋面色有些不悦的走出了内殿,裴舒和裴雪贞都是发现了鄢廷骋的神色不对。 他不提,两人自然也不便多问,默默无声的跟在了鄢廷骋的身后走了出去。 一路走着,裴舒还在想着,回了府上之后,应当该从何查起。 一道声音将裴舒从思绪中给拖拽了回来。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贞侧妃,见过舒侧妃。” 裴舒收回了思绪,瞧着站在那里那里,似是刚从宫外进来的男子。 他模样生的颇为俊朗,剑眉星目,神色坚毅,身形也比着常人更是多了些挺拔。 裴舒看着那张脸,觉得有几分眼熟。在记忆中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才是猛然记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裴家嫡子,裴无涯和王氏生下来的唯一的儿子——裴今砚。 鄢廷骋很快倒是调整好了状态,与裴今砚聊了起来。 裴今砚是裴家嫡子,却并没有走和裴无涯相同的武将之路。 王氏从小便是与裴无涯说过,武官的刀再如何锋利,有时候也敌不过文官手上的一杆笔。 一个世家,不能没有一个能在朝堂之上说得上话的人。 裴今砚从小便是当做将来要扛起裴家大梁的人在培养。他许是受了王氏家族的那一脉文人之气,从小在读书上,也颇为的有天赋。 三岁识字,五岁成诗。紧接着后来,一路从乡试到县试,最后又是到殿试,没有一丝的错漏,每一回都能取的极为好的名次。 最后的殿试,更是摘了榜眼。不过念在裴家与京城的威名,便还是按照规矩,外放去做了几年官,历练一下。 看样子……这应该是在外的任期已经结束,回京复命了。 裴舒看着他,愈发的觉得自己当初对王氏的最后一手做的没错。 裴今砚,如今这个年岁,大夏最年轻的榜眼。又外放回京,前途一片大好。 倘若在那时,她没有将王氏给弄死,那等裴今砚回来,她便愈发的没有机会了。 鄢廷骋对于裴今砚,也是生了有意拉拢之心。与裴今砚聊得极为的火热。 话说到最后,裴今砚的目光看向了裴舒,笑意盈盈的向着鄢廷骋道:“太子殿下,我与舒侧妃有些话要说。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鄢廷骋见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带着裴雪贞先一步出了宫去。 裴舒看着裴今砚,虽然是一身的文人风骨,但裴舒看的出来,他眼中的那一丝嗜血之意可并不轻。 “大哥哥,回来的可是晚了些。不然……倒也是能赶上我与殿下的喜事。前来喝上一杯喜酒,也是好的。” “裴舒,我真是没有想到。曾经那个蠢钝如猪的你,竟然蜕变成了这样。而且还让你害死了二妹妹和母亲。你的手段,可真是让我意外啊。” 裴舒微笑。 看来,裴今砚已经去过佛堂了。而从他的话来看,王氏应该是已经在红花的血崩之症下,彻底生机衰败而死了。 想到此处,裴舒面上的笑意更重了些。 当初曲氏便是被王氏用这样的手段给害死了,她就要让王氏感受一下相同的绝望。 裴今砚一下被裴舒唇边的笑意给激怒了,走进了两步。 两人之间帖的极为的紧,裴今砚笑的有几分狰狞,如同从天而降的修罗煞神一般:“你笑的好像有几分开心?看来,二妹妹的死和我母亲的死。你当真是不意外。” “不,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大哥哥可不要因为从小对我有所成见,便将所有的污名全部都栽赃到我的头上。” 裴舒笑意更重了些:“我只是觉得可笑罢了,毕竟将一个罪名安插在一个人的身上,可是需要证据的。大哥哥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二妹妹和母亲的死与我有关呢?” 裴今砚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初回到府上。 便听府上的老人说,母亲遭了难被送往了底下的寺庙。他便丝毫不敢停歇的向着寺庙中赶。 直到……他看见瘫软在佛像前,下身血流如注。只有最后一口气吊着的王氏。 王氏就是在等,原本她的身子已经不能让她坚持到他回来了。 他还记得,王氏在最后咽气的时候,还不断的说着,自己和二妹妹是如何被裴舒所害。 让他一定要替她们讨回公道。 第223章 不共戴天 他此番回来,甚至连裴锦的面都没有见到。只从王氏的口中知道,裴锦的死定然和裴舒脱不开关系。 “裴舒,你不认没有关系。但是这一笔账我们心中清楚就是。” 裴今砚一字一句的说着:“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的。” 裴舒撇了撇嘴,看来王氏撑着最后一口气见裴今砚时,应当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不然也不会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她身上,反而是对裴雪贞似乎一字不提。 “大哥哥说的话,说完了吗?” 既然已经注定是势不两立,裴舒便也不会给裴今砚再装作兄妹情深的戏码。 “大哥哥若是有本事,那便尽管来,我拭目以待。只不过……”裴舒一顿,复又是笑道:“我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侧妃,早已不是裴府之人了。大哥哥若真要与我为敌,还是请大哥哥仔细思量思量。动我便等同于是和太子为敌,你——当真想好了吗?” 语气虽是调笑,但威胁告诫的意味,让裴今砚皱了眉头。 原本一张颇为俊朗白皙的容貌,变的发红,又是青。活像是变脸一般,极为有趣。 裴舒倒是喜欢上了这种以势压人的感觉。 今日,若她还是裴家的大小姐,那她定然会被裴今砚给捏死。但如今她是堂堂太子侧妃,裴今砚就算心中再如何的不满,此刻也只能是忍了。 若是当初林家遭难的时候,她也有如今的权势的话…… 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明白往事不该再提。 “大哥哥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若是没了的话,那我便是先走一步了。毕竟……太子殿下还在宫外等我呢。” 裴今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暴虐之气;“的确是还有一事,母亲在底下的寺庙中重病难治,已经过世了。尸身已经在运回的路上,舒侧妃虽然已经是太子府上的人了,但也望侧妃能体面了亡母的身后事,前来上一炷香,聊表心意。” 裴舒点了点头,轻笑着:“这种事情竟然需要大哥哥亲自来告诉我,我当真是又惊又喜了。放心,大哥哥,我一定会的。” 裴今砚咬着牙,隐忍着。将身子侧到了一边,裴舒直直从裴今砚身侧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裴今砚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转身向着内宫走了去。只是目标并非是安文帝的御书房,而是向着菀嫔的宫殿去了。 菀嫔听到宫人传来消息,说裴今砚求见的时候,颇为惊喜。 连忙让宫人将裴今砚给请了进来,殿内人多眼杂,裴今砚依然是行了一礼:“微臣见过菀嫔娘娘,娘娘金安。” “起了,快些起了。” 对于这个侄子,菀嫔是喜欢的不行。王家虽然也出了不少的英才,可是无一人能比着裴今砚优秀。 王家这么多年来,已经没有出能够撑得起王家门楣的人了。 日后,许是她还得仰仗着这个侄子,帮他平衡着前朝的势力。好让安文帝多多给她抬了位份呢。 菀嫔满是热络:“瞧瞧,你这身上的一身寒气,快靠着这炭火边坐下暖暖身子。本宫这就让人去呈些姜汤来。不过,你是何时回了京城?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过你母亲了?她总是日日挂念着,总盼着你回来呢。” 菀嫔说的热闹,却是半响没有等来裴今砚的应话。 一转过头去看到裴今砚脸色有些不对,心中顿时知道,应当是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候着,本宫与侄子有些话要说。” 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应了声退了出去。 等着人全部出去,菀嫔才是走到了裴今砚的身边,满是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侄儿怎么瞧着这般的满面愁容?” 裴今砚一双眼发红,似有泪光浮动:“姨母,母亲……没了……” “什么?” 菀嫔脸上的笑僵了僵,她还有些没明白裴今砚那话的意思。 裴今砚咬着牙关,眼眶中的泪终究一颗颗从脸颊边滚落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若非到了伤心处。 又是一字一句的将那话说了一遍:“母亲过世了,在裴家底下的佛堂中,全身的血流尽而死的。” 菀嫔还笑着的脸彻底僵住,满眼震怒的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妹妹怎么可能会去底下的寺庙?她是裴家的当家主母,她若是过世了,怎么会没有消息送到王家来……” 裴今砚声音冷冷:“母亲是昨日夜里过世的,正死在我的怀中。她说……害她的人正是裴舒。” “裴无涯!他怎么敢?” 菀嫔一怒,将桌边放着的新鲜水果,直接掀翻在地:“我要让父亲上奏折,我要找裴无涯问个清楚。他怎么能够因着宠信一个女儿,就将我妹妹这般的糟践了。” 裴今砚无声的叹了口气:“此事……我在裴府上专门问了看着了此事的下人,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与我说了一遍。我只能说……若是只论放在明面上的事情,母亲是做错了。” “太医诊断,母亲用多子藤假装有孕,然后再用红花制造自己流产的假象,栽赃陷害裴舒。为的就是将裴舒给置之于死地。” 菀嫔听完,有些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也是……如果这一切都被坐实的话,裴无涯又怎么会容许这样的消息传的整个京城都是。 自然也不会通知她们王家。 难怪,王氏以前每隔上一些日子就会进宫与她小坐一段时日。 但是最近却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正与鄢廷仪翻云覆雨,两相恩爱着,便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原来……已经是送到了底下庄子去了。 不过,菀嫔还是有一事不解:“这事情于情于理也有些说不通啊,裴舒能与你母亲结下什么仇怨?竟然要用自己去这般害裴舒?此事说来有太多没道理的地方。难道你父亲从未怀疑过吗?” 第224章 步步紧逼 “因为二妹妹。” 菀嫔:“锦丫头?” 裴今砚用力地点了点头:“因着当初在定宁长公主的诗会上,二妹妹正是被裴舒所害。为了保下裴家和王家的声誉,不得不指认了裴锦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此事,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哽在了母亲的心头,让她如何都难以释怀。” “母亲当时便是存了,要让裴舒给裴锦抵命去的。” “锦丫头,竟然也……”菀嫔双手掩着面,哭得悲戚:“裴舒可真是该死,她是裴家的嫡女,我妹妹待她更是比着亲女儿还要好。” “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母亲也从未苛待过丝毫。她怎么能这么的白眼狼?竟然先害了锦丫头,又害了你母亲。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啊。” 菀嫔抓住了裴今砚的手,哭嚷着:“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但裴舒依然还活着,那看来,我能想到的法子你应当都想过,皆是不适用的。那你此次进宫与姨母说这些,为的是……” “希望姨母帮我。” 裴今砚表情坚毅,开口道:“三日后,裴家便是要为我母亲办白事。按照宫中规矩,姨母可出宫一日为我母亲上一炷香。我定的计划便是在三日后,只要有姨母帮我,我必让裴舒有来无回。” “你已经有计划了?” 裴今砚点了点头,伏在菀嫔的耳边说着。 菀嫔听完裴今砚说完的话,面上一时却是有些犯了难。 “这……虽然按照你说的这个计划,本宫相信,定是能够将裴舒陷入难以回绝的余地,但是……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裴舒是害死了她的妹妹不错,可是裴舒如今也是太子府上的侧妃。 弄死一个裴舒自然是报仇,可是要因此给太子递了筏子过去就不好了。 裴今砚瞧见了菀嫔面上的迟疑之色,抬起手不动声色地将脸颊边的泪痕给拭去。面上又再度恢复了一派冰冷寒凉模样。 “姨母,母亲生前说过。在未出阁前,你们在府上便是极为的要好。” 菀嫔感叹的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没错,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却也是极为的要好。” 裴今砚点头:“母亲还说过,当初进宫选秀的名额,每个府上都要出一个秀女入宫参选。姨母一心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母亲与您姐妹情深,不愿见您你伤心。” “所以,明明当初应当是我母亲参选的,最后让给了姨母入宫参选。” 菀嫔也一下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她倒是知道这个侄儿是个心胸,有城府的人。不过……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么些话来,她还是心惊了几分。 “侄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要与姨母翻旧账了吗?难道还想说是姨母承了恩情吗?” 当初,的确应该入宫的人是王氏,可是王氏之所以放弃,也是因为她自己一心倾慕于裴无涯,她想入宫在那时反倒是并不是能左右王氏决定的事情。 裴今砚摇了摇头:“自然是不敢,侄儿只是知道光凭我一人,难以处置了裴舒。希望姨母能可怜我枉死的母亲,也能够看在我是姨母的侄儿份上,愿意出手帮扶一次。” 菀嫔因为刚刚的恼怒,面上还泛着红。 胸口随着怒气,一下一上的起伏着。对于裴今砚刚刚所说的计划,她心中本就有所犹豫,再被裴今砚这么一逼迫,心中更是生了逆反之感。 “是吗?可是你也知道,本宫平日在宫中有诸多事情要忙。你刚刚所说的事情,本宫就怕有心也无力了。” 裴今砚听着那明显的拒绝之语,却也没有意外。 只是唇边的笑意,便愈发的重了一些:“是吗?若是姨母当真是如此的繁忙,那我倒是不介意找八皇子鄢廷仪问问看。” 冷厉的眸色,如同一把冰刀从菀嫔的身上缓缓的划过:“我想,看在姨母的面子上,八皇子应当很是愿意帮我一回才是。” 裴今砚说得风轻云淡,菀嫔背脊却是不自觉的起了一层冷汗。 一把扑在了裴今砚的身前,瞪大了眼睛,似是逼问:“你知道些什么?” “许多许多……甚至于,都不是侄儿专门去查的,而是八皇子自己当做招揽我加入他的阵营,故意当做人情送来的话茬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封书卷递到了菀嫔的面前。 “这些是我还在外放的时候,八皇子私自送信与我,所通的书信。殿下与姨母有连系的事情,也是在这些信中告知于我的。” 菀嫔一把将那些信件给抓在了手中,一边发颤,一边将那些信件一封封的打开,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上面的字迹,她认得,她再熟悉不过了。 鄢廷仪与自己写情诗的字迹,与这上面的也是一模一样。 那些信件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里全都是说自己与他如胶似漆的话。 菀嫔一点点地将那些信给抓紧,一时……她忍不住怀疑,究竟鄢廷仪与自己说过的那些情话,究竟有几分是真。 这信里面,几乎全都是在拉拢裴今砚的意思。 她几乎都在想,鄢廷仪与自己恩爱缠绵。走到最后的一步棋,就是落在裴今砚的身上了。 对她,从未有爱,只是利用。 菀嫔一把将那些信揉成了一团,远远地扔了出去。迅速地转过身去,不想让裴今砚看到自己失态落泪的样子。 再开口,声音嗡嗡的:“这些信,并不是全部对不对?” “没错。”裴今砚从未将菀嫔当做自己的对手。 她不过是一个在深宫中,没有见过多少广阔天地的女人罢了。 又怎会有如他一般的雄心壮志,手段谋略。 “还有一些信还在裴府,如果姨母不能帮我,那我许是要伤心欲绝的。姨母也知道,一个人若是伤心得很了。那有些东西便容易保存不当。” “那些与八皇子通过的书信,最后会出现在那里,就说不好了。许是在京城的大街上,或者是……谏言官的手上?还是……陛下的御案上?” 第225章 暖帐深春 裴舒走出宫门的时候,宫门外已经瞧不见鄢廷骋和裴雪贞的身影。 不过宫外却也留了一辆马车等候着她,等到她回到府上的时候。管事正在府前恭迎着。 裴舒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太子殿下呢?” 管事面上有些尴尬,道:“太子殿下现在正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好,我知道了。”裴舒点了点头,继续向内走着。 管事见裴舒还向内走着,似是有所担心,连忙又是补充道:“舒侧妃,贞侧妃现在正在书房,相伴太子左右呢。” 裴舒脚步一顿,心中升起几分好笑来。看来这管事以为自己要去书房找鄢廷骋?只可惜,她并无此意。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管事倒也热心。 若她真的是心中对鄢廷骋极为喜欢,怀着要争宠的念头去了书房,对她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 “多谢管事的提醒,那我便不去书房,自找没趣了。” 裴舒向着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也是从衣袖之中取了一个荷包出来,放在了管事的手上:“这是侧妃给你的赏赐。” 沉甸甸的分量,管事有些慌张:“这……这也太多了……” “既是赏赐你的,你便收着。”裴舒带着自己的人,向着自己的芬芳院回了去。 裴舒刚刚一进屋子,鼻尖便是微微一动。 向着身后的绿竹和小安子道:“你们在门外候着便是,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喊你们的。” 两人点了点头,颇为听话的在门外站着。 裴舒将门带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是开口道。 “督公既然到了,何必躲躲藏藏?” “你这丫头的鼻子可真是个稀罕物件,每次本督都以为不会被你发现,却都能被你给找出来。” 隋仪景从梁上缓缓落下,一身缥缈玄衣。依然如同浸染神佛的妖孽邪魔一般。看一眼,魅惑众生,要将这整个人世间都一同颠覆一般。 裴舒心中叹了一口气。 太子府比着裴府,巡逻的人手更为严密,防守的也是如铜墙铁壁一般。 隋仪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潜入这里。那这世上,只怕是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了。 隋仪景的手揽在了裴舒的腰上,两人贴的极为的紧。 裴舒感觉不到热意,隋仪景身上依然是透骨的凉,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冷了?” 隋仪景握住了裴舒的手。 裴舒:“……” 更冷了。 “督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说完了,督公就快些离开为好。这里可毕竟是太子府上,要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隋仪景没有松开裴舒。 反倒是手一把揽住了裴舒的腰,脚尖轻点。隋仪景已经带着裴舒,身形飘逸到了阔大的拔步床上。 “你那话说的,好像我们是一对奸夫淫妇似的。” 裴舒一拳捶打在隋仪景的胸口上:“闭上你的嘴。” 真是要命,她是刚刚入太子府的侧妃。她想着拿这个事情去威胁隋仪景,却是没想过,她自己也是和隋仪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要是坐实了隋仪景是“奸夫”那她“淫妇”的名声也算是跑不了了。 皇室能容下一个“淫妇”吗?那显然也是不行的。 隋仪景的手握住了裴舒的手腕,一下反剪到了身后,面上的笑意愈发的重了些。 “戳中了你的心事,你便恼羞成怒了?本督觉得,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担了这恶名了?” 裴舒看着隋仪景那不老实的手,心中暗暗觉得不妙。 床幔放下,鸾帐轻摇。裴舒回到府上的时候是午时。等着一切休罢,已然是到了末时。 裴舒躺在隋仪景的怀中,隋仪景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她本想将隋仪景给推开,但奈何身上彻底没了力气。就好像寸寸根骨都被尽数碾碎了一般。 “裴今砚回来了。” 裴舒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今日在宫中的时候便遇到他了。他将王氏和裴锦的死都算在我头上了。估计已经是恨我入骨了。” “那看来本督送来的消息,倒是晚了些。” 被喂饱的男人,心情不错:“那……不如本督帮你除了他?” 裴舒原本还有些瞌睡,猛然被隋仪景的话给吓的一个清醒:“你是不是忘了,他如今外放的任期已满,现在正等着安排新职了?一个年轻有为的榜眼,如今京城中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身上呢。你现在动他?” 裴舒相信,隋仪景有绝对的武力,除掉一个裴今砚不难。 不过,他身后所牵扯的世家和权贵的眼线,可不容小瞧。即便是隋仪景,想要在这一桩事情中,完全片叶不沾身,怕也是不易。 隋仪景一脸轻松:“他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各家都想拉拢。想要将自己府上的女儿嫁给他,为家族铺路。毕竟当朝新贵,有时候可比着一些老权贵更吃香些。可是……”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动裴舒的下颌:“如果,你不想留他。本督当然也可以冒些风险,替你除掉他。” 裴舒思量了一下,忽的抬头看着隋仪景:“比起你帮我杀掉裴今砚,不如你帮我另外一件事?” “你说的是?” “你知道,鄢廷骋府上存放历年账簿的地方可是在何处?” 隋仪景眉眼又是眯了眯,脑袋稍微转一个弯,便是想到了裴舒的用意。 “你其实想找的,是林家当年的那押送银两,却造成银钱亏损的那一桩事情。” 按照在林浣县,查到的林家之人留下的那一封绝笔信。 太子是最大的受益者,那怎一笔银两的踪迹,就一定会有痕迹。 但这么大的一笔钱,决然不会是走在太子府的明账上。但为了这笔账能够理得清楚,自然会有不能见光的一本暗账。 裴舒没有否认,他对林家一事上心的程度,在隋仪景的面前,她不用隐瞒。 “毕竟,这是我答应林家之人的事情,不能食言。” 隋仪景深深的看着裴舒,过了良久,才是开口道:“你觉得,这样的一个借口,能一直蒙骗本督?” 第226章 裴家白事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同千岁爷也不愿意提及。为何能在那一场杀戮中活下来,洲公子为何在换心之后能够活下来一样,不是吗?” 隋仪景心中似乎被触及到了什么似的,终究没有逼问下去。 “好,本督知道了。你想知道的那个东西,本督会派人去查的。虽然太子府上戒备森严,但想要查一个存放账本的地方,还不是难事。” 隋仪景起了身,一点点的将那些衣袍给重新穿戴好。又是成了那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希望,有一日本督能够知道,你一直不愿开口的真相。” 裴舒看着隋仪景如同一道诡异缥缈的黑烟消失无踪,终于是疲惫得再也撑不住了。 一觉睡过去,便是到了第二天的时候。 昨夜太子用晚膳,让人传了话到芬芳院中。绿竹和小安子也是用裴舒身体尚未大好,回府之后便是早早歇下,给揭了过去。 裴舒正一边喝着养生的汤水,一边任由绿竹给她梳妆。 小安子从外头进来:“侧妃,贞侧妃来求见了。” “有说什么事儿吗?” 小安子摇头:“没有,不过看到贞侧妃手中拿着一封信,那信上有着裴家的火漆标记,应当是从裴家送来的消息。” 裴家…… 那现在还能有什么消息,无非也就是王氏的死了。 裴锦换好衣裳,妆点好妆面便是带着人去了芬芳院的正厅。 裴锦看着裴雪贞坐在那里,模样瞧着倒是端庄。裴雪贞向着裴舒见了礼:“见过姐姐,妹妹还以为姐姐昨日是不愿一同用饭,是怪妹妹抢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呢?那妹妹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裴舒坐下,看了一眼裴雪贞。 她曾经是商贾世家,给皇宫中供的珍品也不在少数。裴雪贞身上的这一身料子和首饰,按照位阶和品级,那原本都应该是太子正妃才能使用的。 现在能够出现在裴雪贞的身上,也能够看得出鄢廷骋对裴雪贞的在意。 “妹妹不必在意这些,我只是当真身子还未大好。殿下当初在殿上大选的时候,便已经表现得对你,更有几分中意。我既然知道此事,又怎么会有任何芥蒂呢?” 裴雪贞面上一片谨慎,看着裴舒的模样。 只是在瞳孔的更深处,又是多了几分打量。 裴舒当真没有丝毫的芥蒂吗? 这些日子,她夜夜入梦,去仔细地看着与自己有关的梦境。 她所能瞧见的,都是鄢廷骋对自己极为的好。两人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但是在这些画面之中,她从未看到过裴舒的身影。 能得到鄢廷骋的独宠,她自然是欢心的。可是对于她的这个姐姐裴舒的手段,她同样也是心有余悸的。 裴雪贞可是亲眼见着裴舒一步步的将裴舒给扳倒。 一看到梦境之中,自己得了太子几乎所有恩宠的画面。就愈发有些恐惧着,这样的独宠会惹恼了裴舒。 她倒是有些懊恼,这预知梦境,只能够梦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并且只能够梦到事情即将发生的前一天。 若是,她能够预知到裴舒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话,就好了。 裴舒看着裴雪贞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裴雪贞近些时日的变化,也让她觉得有些怪异。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裴舒有时甚至会怀疑裴雪贞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濒死之时,从而换了魂魄。 那一具名为裴雪贞的身体之中,只怕已经不是裴雪贞的神魂了。 不过……裴雪贞这些日子,过得倒是安安稳稳,未曾听过遇到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 且,有时候她表现的那种拘谨的模样,又让裴舒觉得,她还是那个裴雪贞。 一时间,倒是让裴舒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目光落在了裴雪贞的手上:“那是……裴家送来的信吗?” 裴雪贞回过神来,连忙道:“是的,是的。瞧我这记性,一个出神,倒是将正事儿给忘了。” “原本这讣告是昨日就送来的,但是姐姐因着身子不适歇下了。信便是先送到我这边来,先收着了。今日一大早特地送来给大姐姐看看。” 一边说着,面上已然是一片悲悯神色。 将那封信递到了裴舒的手上:“姐姐瞧瞧,母亲的身子终究是不行的。到了底下的寺庙里没有两天,便是油尽灯枯了,这是送来的讣告。” 裴舒将那封讣告翻开瞧了一眼:“太子殿下怎么说?” 裴雪贞拿着绣帕,擦着脸颊变得泪痕,一边道:“太子殿下毕竟是皇家之人,对于这种事情有所避讳。便是说让我们回去祭拜上香的时候。将心意一同带回去便是,他便不亲自到场了。” 裴舒点头,那字迹……竟然还是裴今砚亲自写的。 想到昨日,在宫中见到的时候,裴今砚眼中绽露的凶光,她丝毫不怀疑这一场白事也绝对不会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时,裴舒倒是有些后悔了。 昨日他或许应该让隋仪景直接出手,将裴今砚给杀了,倒是能够省心许多。 “既然这讣告已经送到了,那必然是要回去的。一个孝字便能够将咱们压死了。虽然……母亲在的时候,几乎恨毒了我,对我也没有任何的好心。但……既然是母亲,那便也是脱不开的。” 裴雪贞今日过来,也是为了和裴舒商量一下。见裴舒已经拿了意见,便也是连连附和着。 两人将一切的时间都商定好了,明日便是回府上香祭拜。 到了第二日,裴舒换上了一身较为素色的衣裙。她如今已经是皇家之人,因着皇家的忌讳,便也不能着的太过素色。 鬓发间,也将过往的那些首饰也给除了去。用了一些玉饰,和银饰。 裴舒正在梳妆,却瞧见绿竹正抱着一个签筒,在那里晃的起劲。 裴舒看着有些奇怪:“签筒?你从那里弄来的这个?” “这不是帮小姐求个好运气嘛,嘿嘿。”绿竹吐了吐舌头道:“小姐说了,大少爷心怀不轨。此番回去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面,不得不回去的。就算是个求个心安。” 裴舒笑着,并未阻拦。 一根竹签,掉出来。 裴舒一看,竟然是一根上上签。 第227章 何为突破 “侧妃,快看啊!竟然是上上签啊!” 绿竹高兴的将那支竹签递到了裴舒的手边,裴舒将那支竹签给取了过来,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 竟然是上上签。 裴舒差点没有忍住笑出来,她可是抱着此番回裴府。 她和裴今砚终有一个是要折在裴府的念头回去的,这一根上上签,难道是说她能够赢下裴今砚吗? “倒也算是个好兆头。” 裴舒将那只上上签给收了起来,带着下人已经走了出去。 裴雪贞正在前厅中候着,她虽然极为的得鄢廷骋的喜欢。但是在这些基本的礼数上却让人挑不出错处。 现在的状态,倒也是极为的好。 她与裴雪贞的目标不同,互不打扰。 上了马车,从太子府去到裴府,本身也并不是多远的距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裴雪贞和裴舒两人已经是站在了裴府前头。 原本喜气的裴府,此刻已经笼罩住了一层银霜。 裴舒也是听说,为了全王氏最后的体面,裴今砚在裴无涯的身前跪了许久。才是让同意了让王氏非以棺木抬入府中。 而是以软轿抬入府中,再行入棺。这便是在明面上全了王氏的脸面,无人会知晓王氏曾经因犯下了桩桩件件的错事而被送入了寺庙。 府门前,有身着孝服的下人看见裴舒和裴雪贞回来。连忙进府去通禀了。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大厅,中堂,王氏的棺木正悬停在那。 裴今砚此刻正一身素白的在一旁宽待宾客,裴舒看到裴今砚不奇怪,没想到却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菀嫔。 裴今砚和裴舒对上了一眼,前者应当是已经熬了一整夜了。 眼眶满是红通通的血丝,看见裴舒的那一瞬间,裴舒明显察觉到裴今砚的瞳孔愈发的红了几分。 裴今砚一步步走到了裴舒的身边,递上了一柱香:“舒侧妃还记得回来祭拜母亲,是我等的荣幸了。” “大哥哥言重了。今日一切也不过死者为大。”裴舒着重的将最后几个字给念得重了几分。 说罢,没有去看裴今砚僵硬了些的脸色,将那柱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又是叩拜了两下。 一切作罢,也是向着一旁的菀嫔见了一礼。 裴舒看着菀嫔,上次满月节的时候,在宫中她见过一回菀嫔。只是那时候,离得远一些,她还有些看不清菀嫔的模样。 如今离得近了些,裴舒看着菀嫔那张脸,裴舒都有几分意外。 毕竟……菀嫔和王氏长的竟然有八成相似。 菀嫔也打量着裴舒,毕竟……自己的妹妹和那个国色天香的裴锦竟然都是折在了这样的一个小姑娘的手中。 她真想从裴舒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不同来。 但……除了略微清秀一些之外,当真是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舒侧妃?”菀嫔看起来也带着几分疲态。 但那样的慵懒之色丝毫没有颓败菀嫔的美貌,反倒是衬的她更加的出众几分。唇边微微一笑,道:“妹妹还在的时候,便与本宫提起过你。说你是个极为机敏的孩子,从小听话懂事,根本不用她操心。对你可是放心极了。” “瞧瞧,如今你又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妹妹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心中必然欢喜的很。” 裴舒笑着,蕴了几分嘲讽之色。 若不是王氏疯了,那便是这位菀嫔娘娘在宫中的段位着实不低。 对着一个几乎害死王氏的她,还能够这样和颜悦色的笑着说话。 裴舒应了两声,也是说了些许好听的吉利话,便是退到了一边的花厅中去。 裴府在京城虽然不是极为顶尖的世家,却因着连续出了两位太子侧妃,裴无涯又是有从龙之功。 上门前来祭拜和上香的世家门阀也是不少。 裴舒刚刚一走近花厅,便是引起了那些贵妇人们的注意。以前那些瞧不上裴舒的人,也都是纷纷上前主动搭话。 裴舒觉得无趣的很,但也不得不应付。一直是到了夜里,裴舒才是得以脱身。 入了夜,裴舒带着绿竹和小安子重新回了洛水苑。屋子中的摆设和她出嫁之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绿竹一边替裴舒卸下钗环,一边不确定道:“侧妃,今儿个……怎么瞧着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似的?会不会大少爷这次真的只是想要咱们回来祭拜一下王氏罢了?并没有生什么使坏的念头?” 裴舒将鬓发间的一只银簪给拆了下来,放在案几上。 没有回头,问着小安子:“今日,裴今砚向着我这边看了多少次?” 小安子:“九十三次。” 绿竹猛然瞪大了眼睛,裴舒却并不意外。 她在花厅挑的位置,极为的特别。隔着一层镂空的屏风,她正好能够观察到在大堂中守灵的裴今砚,同样的,裴今砚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她。 她就是故意看着的,也是故意让裴今砚有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空档。 那目光就像是一头狼似的,森冷狡猾。 “他若没有寸什么恶念的话,便不会时时刻刻像是盯着一块肉一样的盯着我。他如果想要抓住一个机会,将我给置之死地,我回裴府守丧的这几日,便是他最好动手的机会。” 不过……裴今砚能够用什么法子呢? 裴锦的事情,涉及到定宁公主,万礼司,等多方势力。且裴锦可不是以裴锦的名义而死,她可是顶着敌国奸细的名义死的。 裴今砚想要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光是横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便能够将他给活活压死了。 那便是王氏了…… 王氏落得的那个下场,在明面上没有任何的错处,且是裴无涯发话这么做的。于情于理,都没有空档能够被裴今砚给抓住。 至于王氏的死……她虽然给王氏灌了红花水。但那些红花本就是王氏的,根本没有购买记录。 熬药的药渣,还有药罐那些。在王氏被送走之后,她也彻底处理了。 裴今砚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自然不可能坐实她的过错。 那,还能作为突破点的地方,又能是什么呢? 第228章 菀嫔出事 裴舒正想着的功夫,门外传来几声扣动门扉的声音。 “舒侧妃,小的送晚膳来了。” 绿竹去开了门,赏了些银两之后,便将吃食给端了进来。 裴舒向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虽然在食物中下毒这种事情,裴舒觉得裴今砚应当做不出来,但既然身在裴府,还是万事小心些的好。 方盘上的吃食,因着是在服丧期间,自然是不能见荤腥的,上的是两盘时蔬和一碗珍珠香米。 小安子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下毒的痕迹,正要开口禀报的时候。触摸到那碗,面色变得有几分异样。 裴舒也看出小安子的异常之举:“怎么了?” “这个碗……好像有些不同。” 盛饭的碗,看上去也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青花小碗罢了。裴舒倒是一时难以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小安子将握住那只青花小碗,对着碗托缓缓的拧了一下。 只听见咔哒一声响。 那碗托的底部忽然多出了一个小洞,从里面掉出来一个小纸条来。 “这是宫中藏消息的一种方法。这种小碗的碗托底部都是极为的薄,只要薄如羽翼一般的刀片,将下面割开,便能将纸条塞进去。” “这是,有人要给小姐传消息?” 裴舒捏着哪一只小小的纸条,若有所思:“你既说了这是宫中的技巧,这整个府上与宫里能够沾上关系的,便就只有菀嫔了。” “不过……自然也不可能是她所为。” 菀嫔表面上与她并无敌意,但裴舒却很清楚,一个人在明知道另一个人与自己有血海深仇之时,不可能真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且,这也不肯能是菀嫔要传给裴今砚的消息。 他们二人本身便也算的上是有血亲,即便在府上明显走动,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那这个,难不成是隋仪景托人送来的消息?” 可……这若是隋仪景送的消息,他又何必大费周章来这么一出。守卫森严的太子府与他来说都如进入无人之地。 一个小小的裴府,对他来说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裴舒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是一点点的将那张纸卷给展开了。当看到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时,裴舒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小安子和绿竹极为少见到裴舒会有这样的神色,也是好奇的探着脑袋看向了裴舒手上的那张纸卷。 待全部看完,整个屋子之中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可若这是真的,为什么要送到小姐的手上呢?这让小姐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处?”绿竹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着。 小安子看着那封纸卷,却是道:“这送信的方法是宫中才知道的法子,还有这所用的纸,也是宫中特供的烟雨纸。这最起码说明了这消息是从宫中而来。” “宫中的信息来源,还有这送信之人若是专门想让我们知道这信中的东西。那它……便不太可能是假的。” 裴舒将那一张纸卷给缓缓的揉成了团,在手心中缓缓的收紧。 竟然有人将这个消息专门送过来让她知道,这还真是莫名其妙的用心。但掌握的东西越多,那她的胜算和底牌便是越多。 想到绿竹在出府之前,给自己抽的那一支签。 上上签——说不好,这个消息正是她好运的开始呢? “小安子,今夜可能要让你劳碌一下了。守着这洛水苑不能让人随意接近,凡是有可疑之人,你自行做决断不必来问我。” 小安子咧嘴一笑:“属下知道了,保证不出纰漏。” 夜,愈发的深了些。裴舒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是躺下歇息了。 而于此同时,荷香院一旁的百福院中。 守在门外的下人被屋内的一声叫声给惊动,连忙推开了门,向着屋子里了进去。 刚刚将灯火一点燃,便看见原本躺在床上安歇着的菀嫔,此刻一双手死死的向着上方伸着,一张嘴大张着。 好像在拼命的呼吸着,但是一张脸涨的通红,好像气儿全然都进不去身体之中似的。 “天哪,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叫嚷的声音,极为快的在裴府传开了。裴无涯听到菀嫔出了事情,便是连忙起了身,一边收整着自己,一边让人拿着他的帖子进了宫中去请大夫来。 裴舒收到消息的时候,倒是不意外。她已经是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了,这一场王氏的丧事,注定不可能安安分分。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菀嫔的这一出事情,正是裴今砚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既然是这样……她也有些拭目以待了。 府中大大小小的人,全部都是到了百福院。 只见菀嫔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仰靠在床头上,那一张脸还带着一些不自然的红色,脖颈上也带了一些红晕。 裴无涯脸色有几分不好看,菀嫔可是皇宫中的后妃。 安文帝也是看在菀嫔和王氏姐妹情深,加上菀嫔求了许久,才是同意菀嫔出宫祭拜两日。 今日才是第一日,若是菀嫔在他的裴府上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医那边很快的也是过来了。 裴无涯大喜的看着太医:“太医,请您快些替菀嫔娘娘看看。菀嫔娘娘的身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太医一根红线系在了菀嫔的手上一端,细细的琢磨着菀嫔的脉象。 过了一会儿,才是道:“依着这脉象来看,菀嫔娘娘的脉象没什么大问题,也不过是稍微受了些惊吓罢了,只要稍微喝一些安神的汤水便是了。” “不,不是的。是妹妹……妹妹来找我了!”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的人脸上神色皆是一变。 妹妹……菀嫔的妹妹自然就是王氏。可王氏如今正在棺材中躺着呢。 菀嫔说,王氏来找她了,那岂不是鬼压床了? 裴无涯脸色有几分铁青:“菀嫔,这世上何来那鬼神之说。你可莫在胡言乱语了。好好喝了安神汤,便是休息。” 第229章 人要扮鬼 巫蛊妖邪之说,历朝历代都是不能够拿到明面上说的东西。 更何况这是发生在王氏的丧事上,此刻那装着王氏尸骨的棺椁还放在大堂之中呢。 裴无涯自然不想被菀嫔弄上一出,被鬼上身的事儿来。 传到宫中去了,他裴府的名声只怕是要彻底尽毁了。 菀嫔摇着头,似是惊魂未定,忽的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赤着脚在地上跑动着。 口中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冲出了百福院,向着前厅奔了出去。 裴雪贞有些被吓到,可刚刚菀嫔口中念着的那个名字…… “熹熹?菀嫔娘娘口中刚刚喊得是熹熹?熹熹是谁?” 裴今砚似是被极为大的触动,一行清泪缓缓的从眼眶溢出,顺着脸颊边流了下来,模样坚毅又悲凉。 “是二妹妹的乳名。”裴今砚眼眶泛起一丝红。 看向裴无涯:“父亲,那是母亲给二妹妹取得乳名。二妹妹觉得那名字幼稚,所以只有在二妹妹三岁之前叫过几回。母亲从未与旁的人提及过,可是姨母怎么会知道……” “父亲,那可能真的是母亲的神魂附在了姨母的身上,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借姨母的口告诉我们啊。” 裴无涯的面上也浮起了几分不忍之色,对王氏,他虽然没有爱意。可是这十数年的相处下来,即便是养一条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说人了。 而对于裴锦,那更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女儿。他几乎将自己对子女全部的爱也都给了裴锦。 但那一日的定宁公主的诗会,裴锦便是不见踪影。 虽然他一直用还没见到尸体来欺骗你自己,但他也很清楚。这么久了没有找到裴锦,她还活着的概率极为的小了。 一时间,裴无涯也有几分不确定。 难道是王氏去了阴曹地府,通了神灵。知道了裴锦的什么消息不成? “快,去拦住菀嫔。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事情。” 屋中的人都是循着菀嫔跑出去的痕迹,追了出去。 等着屋中的人找到菀嫔的身影时,她正在摆放着王氏棺木的大堂中。 背对着众人,跪坐在那蒲团之上,身子时不时的向前倾倒一下,又是重新拉回来。 跟着来的众人,面色都有些凄凄。生怕会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绿竹看着灵堂,整个灵堂之中白成一片,透着说不出的一股阴冷之气。那点着的火烛都无法给人丝毫温暖的感觉。 绿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小声的贴近裴舒,道:“侧妃,那菀嫔不会真的被王氏的鬼魂给上了身?奴婢觉得这阴森森的,瞧着有些吓人。” 鬼上身…… 裴舒唇边的弧度又是重了几分,这话好像是说给她听的一样。 她不就是一缕鬼魂上了裴舒的身吗?她自然是相信鬼上身这种事的。 只是……她上了裴舒的身子之后,裴舒的神魂便从未再出现过。而菀嫔刚刚,说是被王氏上了身,却还能时而清醒的按照“菀嫔”的意识来说话。 裴舒便知道,这种事情绝无可能。 现在上演的只是裴今砚和菀嫔联手准备的一出好戏而已。 裴舒缓缓开口道:“有时候比起鬼,人才更可怕呢。就比如你现看到的,就是我的好大哥一手设下的局呢。” 绿竹紧了紧裴舒的衣袖,又是多了几分不安的看向裴今砚。 裴无涯唤了一声菀嫔的名字,跪在那上面的菀嫔没有反应。 裴今砚皱着眉头,向着菀嫔喊出了王氏的名字。原本向前一倒一倒的身形停住了。 散乱着头发的菀嫔,缓缓的回过头来:“砚儿……” 声音幽幽的,那头发披散开。菀嫔原本就与王氏有八成像,如今在那昏黄不明的灯火之下,真的让人以为是王氏重新回来了。 那声音,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不论是发出的谁的声音。 都只会让人觉得是王氏的声音。 众人都还愣着呢,裴今砚忽的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眼泪滚滚而下:“母亲,是孩儿啊!您可是受了什么不白的冤屈吗?你告诉孩儿,孩儿一定会为您伸冤的。” 菀嫔一双眸子看着裴无涯,裴无涯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也好似看到王氏重新活在了他的面前似的。 裴无涯有几分动容的想要向前走,好似想要从菀嫔的身上将王氏的魂给看的清楚明白。 “老爷不要过来。” 裴无涯的脚步一下顿住。 菀嫔用发丝一点点遮住面容,言语哀婉:“妾身自知错事做尽,无言面见老爷。妾身只是死的冤枉,一口怒气难消,才借了姐姐的身返了阳间。未曾想过要污了老爷的眼。” 裴无涯的心被触动着:“死的冤枉?难道你是被人给害死的吗?” 提到此处,裴无涯才仔细的思量起了王氏去寺庙的那一桩事情。 他过去,因为王氏品行败坏,做了暗害子女的事情,心中对王氏有几分失望。所以王氏的死传回府上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当做知道了。 却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情。 王氏当时虽然小产,但是身子骨一向硬朗。即便是送到了底下的寺庙中拜佛忏悔,也不应当这么快油尽灯枯了。 现在听着王氏借尸还魂这么一说,一丝疑心在裴无涯的心中升起。 菀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了站在人群中的裴舒:“老爷,是她!是裴舒害的。” 唰的一下,灵堂之上众人的目光皆是向着裴舒看了去。 裴舒却是巍然不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模样,好像菀嫔所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菀嫔说的字字泣血;“裴舒心中恨毒了妾身,于是在妾身前往寺庙之前的那个夜晚给妾身灌了汤药,让妾身身上的伤势无法愈合。日日流血不止,知道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去。” 裴无涯回忆了一下,王氏最后入馆时的场景。 王氏的身体的确干瘪,脸色苍白。入殓的人都说,王氏太轻了,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现在这么一说,他倒是知道了缘由。 第230章 夜来妖魅 裴舒一双瞳,如同古井一般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波澜。 看来,裴今砚应当是见到了王氏的最后一面,知道了不少事情。所以此刻才能借着“鬼上身”的戏码,说得那么真真切切。 万事,死者为大。 即便此刻,菀嫔拿不出任何物证来证明。但只要大家都相信说出真相的就是“王氏”那么不用物证,也都会更信“王氏”几分。 真不错的手段啊,各种算计,实则是攻心为上。 “王氏”没有说完,见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裴舒,便又是继续激动的道:“老爷,我还知道。地府的那些鬼差告诉了我。我的锦儿也是被她所害,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是她,在定宁公主面前污蔑裴锦是敌国的细作,才害死了锦儿。” “锦儿被当作敌国的细作百般的磋磨,被割了舌头,敲断了手脚。身上的肉也被一片片地割下来,就是为了让锦儿认下她是细作这一桩事。” “可是锦儿不是啊,锦儿死得好冤枉啊。老爷即便你不管妾身,但锦儿可是你的心肝啊,你一定要为她报仇啊。不然,她即便是死,也死不瞑目。” 裴无涯听着那一番话,瞳孔颤动。 裴今砚转向了裴无涯的面前跪下,满脸的坚毅:“父亲,您向来教导孩儿,事事讲究真相,只问本心,绝不包庇任何人。母亲已死,她若不是真的有天大的冤情,又怎么会怨气不散,要依附在姨母的身上,也要说出来呢?” 若说王氏的死,只是让裴无涯感到震惊。 那么裴锦的死真的让裴无涯有些怒不可遏。裴锦寄托了他太多的心血,从小就是掌上明珠一样的捧着,不愿让她受到任何的苛待。 裴无涯神色巨变,看向裴舒的眼神无形间带了几分凶煞之气。 “舒姐儿,你母亲刚刚所说的那些事情,你可有做过?” 裴舒迎上裴无涯的眸光,神色尽是坦然:“女儿不曾做过。虽然女儿也相信死者伟大的说辞,但父亲应该也很清楚母亲对我是恨毒了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设下假孕陷害的戏码了。” 裴无涯闻言,神色冷静了几分。 王氏的死和裴锦的死,他都是未曾亲眼看到过,所以他无法此刻言之凿凿地定了裴舒的罪。 可王氏所做的那恶事,他却是亲眼见着的。 裴舒顿了一下,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小瓷碗底部的那一张纸条。那纸条上的消息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裴舒思索着,现在是应该将这个消息,拿出来说的时候吗? 对于这个消息的来源,她还没来得及去求证。可是那纸条上的消息,放在此刻来说,却正是好能够用来击碎裴今砚和菀嫔布下的这个局。 脑海中极为快的思虑再三,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更何况……父亲,菀嫔娘娘也并非是真的被母亲的神魂给上了身。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女儿知道了菀嫔娘娘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菀嫔娘娘才是布下了这个杀局,想要将女儿给置之于死地罢了。” 裴无涯愣了,菀嫔也愣了。 不可告人的秘密?菀嫔一向在宫中深居简出。就算是有菀嫔什么秘密,被谁知道了,也不应该是被一个在宫外的裴舒知道啊。 “秘密?菀嫔娘娘能有什么秘密?这倒是让本督起了几分好奇了,可否说出来,让本督一起听听看?” 声音刚刚落下,隋仪景的身形便是如同一道夜色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前。其身后带着的那些个宦官,一个个脸色苍白如纸,看不出丝毫人气儿。 让这灵堂更是多了几分诡异之色。 众人虽然惊讶着,但很快也是回过神来,纷纷向隋仪景行礼。 隋仪景路过裴舒身侧的时候,向着裴舒使了个眼色。裴舒心领神会。 她在收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心中好奇便小安子用万礼司的消息传送方式,给隋仪景寄了一封信过去问问。 裴舒原本只是想知道,那个消息是不是隋仪景送过来给自己的。 现在倒好,隋仪景竟然自己跑过来了。 不过也正好,有隋仪景在此处撑场子的话,那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更有一个大山能够倚靠。 裴无涯看着面前的这一个大煞星,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拱拱手道:“督公今夜已经这么深了,怎么还会来微臣的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事情?” 隋仪景的面色凉薄,不屑地瞥了一眼还在蒲团上跪着的菀嫔:“还不是咱们的菀嫔娘娘突然出了事?竟然闹到太医院那里去。” “本督的万礼司,不仅管前朝,也管后宫。为陛下处理好内外事务,也是本督应该要做的事情。” “菀嫔娘娘毕竟是宫中的主子,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本督若是没有尽了自己的职责,在陛下面前岂不是难说了?” 这一番话,若是放在前朝的那一群文官面前说了去。 只怕是能将他们气得活活吐出几口血来,毕竟谁人不知隋仪景做的是祸乱朝堂,挟持陛下的事情。但这满口说的却都是为陛下着想的话。 偏偏还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觉得脑袋愈发的大了些。 裴无涯被隋仪景的这一番话给说的也是无话可说,只能是让人给隋仪景拿了一张大椅来坐下。 随意地抚了抚身上的长衫,表情极为轻松地看向裴舒:“舒侧妃,你刚刚说是菀嫔刻意暗害了你?那你不如拿出来说说看?毕竟……如今你可是太子殿下的侧妃,菀嫔娘娘也是陛下的妃嫔。你们两人不论谁做了错事,那都是让天家丢了颜面的事情。” “万礼司要为皇家颜面着想,自然是谁有礼,便为谁主持公道。” “若是谁,蓄意诬告。那……本督可不会瞧着因为你们是太子的侧妃,或者是皇上的妃嫔而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啊。” 菀嫔的一颗心狂跳着,裴舒却是笑得坦然。 裴舒行了一礼,淡淡道:“是,菀嫔娘娘之所以暗害与我。是因为我知道了菀嫔娘娘与八皇子的奸情” 第231章 戳破一层 “您究竟在胡说什么?你竟然敢这么冤枉本宫?” 菀嫔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被突然戳到了她藏的最深的秘密,菀嫔只觉得脑袋都一阵阵发麻。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个消息给坐实。 众人的目光忽的全都看向了菀嫔,菀嫔心中一咯噔,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但一时半会儿她竟然有些察觉不出来。 裴舒勾起唇畔,瞧向了菀嫔:“菀嫔娘娘不装了吗?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菀嫔娘娘便能找回自己的神智,看来那“鬼上身”终究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菀嫔睫毛剧烈的颤动,连呼吸都忍不住一窒。 是了,她现在可是被王氏的冤魂给附体的“王氏”啊。这就是刚刚她觉得有错漏的地方。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刚刚的确是被妹妹的亡魂给上身了。只是听到舒侧妃这般的冤枉本宫,本宫才是一时惊醒。本宫怎么能够眼看着自己的名声被污,却丝毫不辩驳呢?” 菀嫔用力的解释着,只是在场的众人,除了裴今砚之外。 面上都多了几分考量之色。 毕竟被鬼上身,若是被忽然惊醒,轻则神魂不定,重则疯症缠身。这几乎是人们一贯的思维。 菀嫔恢复的都太过轻松,太过自然,根本让人难以信服。 裴舒知道,自这之后,菀嫔刚刚说的话,不会再有人信。如果当真是冤魂通灵,那便会不自觉的让人信服。 可若是装神弄鬼,那即便借着活人的口说的都是真话,也会不自觉的让人产生几分怀疑来。 现在,她只需要坐实了菀嫔的奸情便可。只有将这一点确定,那么才能将今日之事往菀嫔担心她告发她与鄢廷仪的奸情,而不择手段的事情。 隋仪景眨了眨眼睛,呵……说好只是让他来问一些话而已。 现在听着这么半天,他也是明白了裴舒的用意,这是要将自己当做筏子。 用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去压菀嫔。 不过……这出戏,看起来愈发的有意思了,他的确是有兴趣了几分。 “舒侧妃,你刚刚既然说。是你知道了菀嫔和八皇子有奸情,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局?那你可有证据?” 隋仪景的一双眸,宛如琉璃一般闪烁着惑人的光芒:“八皇子可是陛下嫡亲的儿子,菀嫔娘娘也是陛下的宠妃。你若是没有实证……那本督便是要以诬告之名,好好的惩治你了。” 菀嫔的一颗心,猛然悬起来。 裴舒会有证据吗?不可能的,裴舒平日都不在宫中,知道她与鄢廷仪的私情,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 她不可能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与鄢廷仪的私情。 心中的慌乱让菀嫔心绪难安,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在一旁背对着自己站着裴今砚。 可恶,如今她和自己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裴今砚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裴雪贞也怀着试探的目光看向了裴舒。 今日,她刚刚在赵氏的安排下入眠。便又是做起了预知梦,在梦中。 她看到了菀嫔在灵堂前,仿若鬼上身一般的说了许多。 另外一个破碎的画面,则是菀嫔被拖拽出去的图像。 若是这么说……那岂不是今日这一出局,还是以菀嫔大败收场的? 不过,裴舒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裴舒淡然的莞尔一笑:“督公放心,我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毕竟督公的手段,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欺瞒了督公,那不是将自己的脑袋送到督公手上了吗?” 如此严肃的气氛,裴舒却是说着,犹如开玩笑一般的话语,让在场之人都脊背一紧。 毕竟……开玩笑的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隋仪景啊,这个喜怒无常的妖魔。 裴舒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菀嫔:“菀嫔娘娘手上戴的那一只佛前七宝镯,便是证据之一。” “哦?”隋仪景一挑眉,瞧了一眼菀嫔:“菀嫔娘娘,是要本督亲自找你取?还是你自己褪下来送到本督的手边?” 菀嫔正要答话,隋仪景又是缓缓的开口道:“还是菀嫔你自己送过来,你知道的,本督是习武之人,手脚不知轻重。要是一不小心将娘娘的手给扯断了,那可就不好了。” 字字句句都是为主子着想,但这语气却是处处透着鄙夷。 菀嫔脸上涨的通红,却也知道。别说她了,就算是皇后娘娘在隋仪景的面前也是要恭恭敬敬的,更何况她了。 手摸了摸腕间的那枚七宝手钏,此刻即便是她万般的不乐意,也必须要交出来了,不然无形中便坐实了她与鄢廷仪有奸情的说辞。 菀嫔将那串七宝手钏,递到了隋仪景的手边:“千岁爷请过目,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件罢了。” 这手钏的确是鄢廷仪送给她的不错,一场云雨过后,她身子娇软的靠在鄢廷仪宽厚的怀里,乘着她没有反抗之力,将那手钏戴在了她的手上。 鄢廷仪说,这手钏盛满了他的心意。要自己好好收着,可不要弄丢了。 后来,她对着这串手钏仔细的研究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当鄢廷仪说的心意,是让寺庙中,得道的高僧开过光罢了。 隋仪景修长的手指,挑着那一串七宝手钏:\"红玉髓、蜜蜡、砗渠、珍珠、珊瑚、金、银。这统称为佛前七宝,这手钏虽然用的都是极为上乘之物,寻常世家都难以寻得这般品相的七宝手钏。但……它又如何能够说明,菀嫔与八皇子的奸情呢?\" “这支手钏是八皇子送给菀嫔娘娘的……” 菀嫔直接打断了裴舒的话;\"本宫还以为舒侧妃会说出些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呢,是,本宫不否认这是八皇子送的。不过这手钏除了本宫之外,宫中只要是略有名分的妃嫔,八皇子全都送了。连皇后娘娘那边也有。\" “难道舒侧妃要说,八皇子与宫中的每一个……” 后面的话若是说出来便是大不敬,菀嫔也是将话头给隐没了。 “菀嫔娘娘那么急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第232章 让她去死 裴舒回忆着那张纸条上所写的东西。 如今,菀嫔的奸情已经得到了印证,这七宝手钏也没有任何纰漏的出现。 那真正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是假的了。 “督公,若是方便,可否将这手钏借给我一用。我自会用它,向众人证明,这镯子的玄妙之处。” 隋仪景漫不经心的将镯子一抛,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裴舒的手中:“拿去,你倒也是挑起了本督的好奇心,这手钏能够有什么特别的。” “谢过督公。” 裴舒接住手钏,却没有急着证明这七宝手钏的特别之处。只是向着绿竹道:“绿竹,拿一盏蜡烛过来。再拿一张墨纸过来。” 绿竹点头应下,手脚极为麻利地下去。很快便是将东西拿齐,放在了裴舒面前的小几上。 裴舒将那一串七宝手钏放到了烛火下面,众人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那七宝手钏外层有什么特别之处,要用火烧上一烧,才能显出里面的真功夫? 这么一想,众人都向裴舒的小几挤了挤。 菀嫔也皱紧了眉头,难道这七宝手钏,还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也不自觉地向着里面看了看。 只见,裴舒并没有将手钏扔进火烛中,只是离着灯火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诶,你们看……那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裴雪贞离着裴舒更近一些,自然比着旁的人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那灯火映照在手钏上,而烛火的光却是穿透了一部分的手钏落在了那张黑色的墨纸上。 墨纸漆黑一片,那透过来的灯火,便就愈发的明显些。那是一个一个的光点,落在黑纸上便组成了一个字。 “乾?什么乾?这是什么意思?” 有第一个字出现,裴舒心中便安定了许多。看来那张纸卷上的都是真的,并没有欺骗他。 “绿竹,找出纸笔,将接下来出现的字,全部都记下来。” 绿竹:“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裴舒将那只七宝手钏,缓缓的转动起来。那七宝手钏上的珠子,竟然每一颗都能在灯火的穿透下,在黑纸上映照出一个字来。 隋仪景狭长的眸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菀嫔:“这七宝手钏里,原来还藏着这样的文章。这一手丝雕的手艺也是世上难寻了。看来八皇子对菀嫔你,还真是用了些心思啊。” 线雕,顾名思义便是用线进行雕刻物品。只是那丝线可用的不是常见的织织补补的棉布细线。 而用的是质地极为坚硬的金刚石经过反复捶打之后,才能做成的金刚针,细如毛发,却颇为锋利,且韧性极强。 也只有用了这细如发丝的金刚针洞穿过这细小的珠子,才能在上面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痕迹。直到用光一照,才能穿透那些空洞,将所雕刻的图案给映照出来。 菀嫔面上僵硬地笑了笑:“千岁爷说笑了,这手钏八皇子可是各个宫中都送过的。说……说不好那些手钏上,也都有这种工艺呢?这纹刻出的,说不定只是祈愿的经文也说不好呢?” 隋仪景似笑非笑:“是吗?那八皇子可真是一个有心之人了。” 裴舒那边,不紧不慢地也将那颗珠子上所有字全部都映照了出来。 绿竹将记录下的字迹拿到了众人面前过目:“各位主子请看。” “这是……”裴无涯是个粗野武夫,若是什么恩恩爱爱的诗句,他反而看不懂。 但是那纸条上的,也就是两行字罢了。 “这不是两个人的生辰吗?只是……这个日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我的夫人的生辰八字。那另外一个又是谁的?” 话一说出来,裴无涯也愣了一下。 王氏和菀嫔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但两人之间却是极为的巧。不同的时间有了身孕,却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出生的。 所以,王氏的生辰八字便等同于菀嫔的生辰八字。 若是这样……那另外一个还不知道是谁的生辰八字,此刻也已经有了名字了。 隋仪景将那张纸接了过去:“这生辰八字,还当真有些意思。这不正是八皇子的生辰八字吗?当初他落胎的时候,钦天监的那些宫人,都说八皇子的命格颇为富贵,是百年难得的一见的极好的命格。当时本督便多留意了一下,这一记,便愈发的清楚了。” 隋仪景晃了晃那串七宝手钏,笑意极浓地看向菀嫔:“娘娘……这八皇子为何会将,您的生辰八字和他的生辰八字刻在这佛教七宝之上呢?” 裴舒开口道:“千岁爷,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若是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刻在七宝之上。然后放在佛前受佛光沐浴七七四十九日,那此段情缘便能受佛缘庇佑,长长久久。说不好,八皇子取的便是此意也说不准呢。” “只是……这倒也是能够看得出来,八皇子对菀嫔娘娘还真是好一番情真意切啊。” 菀嫔身体发抖地否认着:“舒侧妃,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些东西怎么本宫没有听说过?而且这样的纹刻,谁又说得好,只有本宫这里有呢?难道你就敢保证八皇子送给其她娘娘的没有?” 她不能认,她必须要再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当初贤妃出事之后,她的那一串手钏落在她的宫中,没有带走,她出于怜惜。 便是将那只手钏派人给取了过来。现在看来,却是正好能救了她的命的。 只要她能够坚持不承认,那么距离进宫对峙总还是有时间的。 她一定能找到人,将消息传给鄢廷仪。只要让鄢廷仪将那只贤妃的手钏找出来,然后在那上面也用线雕纹刻上生辰八字。 那么便能够将这一桩疑点给洗清,便无法坐实她与鄢廷仪的奸情。 “没关系……我知道菀嫔娘娘对于这个,也不会那么轻易承认的。毕竟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在床。没有抓到菀嫔娘娘和八皇子有肌肤之亲,的确都难以证实。” 第233章 发香夺魂 菀嫔听着声音,向着裴舒看了过去。眼中恨意不减。 忍下一口气没有去理会裴舒。 就像裴舒说过的一样,只要没有捉奸在床,她都还没有辩驳的余地。她能在宫中一路从一个才人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张脸罢了。 没有心机和城府,怎么能够在后宫之中活得下去。 熬过今日……只要她联系上鄢廷仪,一切都会有转机。 “菀嫔娘娘,其实……想要证明,你与八皇子之间的私情。甚至用不着一定要抓到你二人有肌肤之亲的。” 菀嫔冷哼:“是吗?难道舒侧妃还想着要去逼供本宫身边的宫人吗?” 主子身边的贴身宫人,一向是知道主子最多秘密的那个人。以往,从她们作为突破口,的确是能够问出些东西来。 不过菀嫔却并不惧怕,她身边的下人都是极为信得过的人。 就算是将她们生生给打死,也不会从她们的口中说出任何一句,与她不利的话。 裴舒一边微笑,一边向着菀嫔走了过去:“菀嫔娘娘说笑了,逼问宫人这种事情,办不好就成了屈打成招。问出来的话便也没那么容易让人信服了。” 菀嫔疑惑裴舒的用意。 裴舒已经走到菀嫔身侧,手指缓缓勾起了菀嫔如墨一般的发丝:“娘娘的这一头青丝保养得可真好啊。且这用的发油,也不愧是宫中顶好的发油,颇为滋养,味道也馥郁芬芳。” 菀嫔面上并没有因为裴舒的夸赞而生出什么得意模样。 她知道,裴舒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除非,这发油上有什么文章。 可菀嫔心中却如何都无法将发油与鄢廷仪产生联系。 宫中的发油都是由内务府统一采购,发放。中间没有经过鄢廷仪的手。 且她用的这桃花香味的发油,是在她刚刚晋封嫔位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已经多年没有更换过。这里面更是难以做什么文章。 菀嫔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裴舒,讥笑着:“舒侧妃这是羡慕吗?若是喜欢,那等着本宫回宫之后便差人送一些到太子府上去,让舒侧妃用个够就是。” 说罢,菀嫔想要将自己的那一缕发丝从裴舒手上抽走。 然而一动,却发现裴舒将那一缕发丝给捏得极为紧,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舒侧妃!”菀嫔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在菀嫔娘娘知道我要做什么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先问一下督公。” 被一下子提及,本是想好好看戏的隋仪景也是打起了精神。 点头道:“问本督?可以,反正这出闹剧已经到这一步了。究竟是你诬告菀嫔,还是菀嫔通奸之事坐实,总是要拿出个说法。你尽管问,本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过督公,我听闻督公掌管前朝后宫,不论大小事物,皆是督公尽心尽力。那不知各宫主位娘娘所用之发油气味,督公可知道的详尽?” 隋仪景眉眼细细的一眯,一下子便是明白了裴舒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了。 真是脑袋活络的小东西啊。 唇畔勾起一丝弧度:“这是自然,各宫娘娘对气味的喜好各不相同。” “皇后娘娘不喜味道太过复杂,所以素来只用香粉,不用带有气味地发油。” “而四妃之间,有偏好栀子的,也有喜爱瓜果之香的,也有喜好檀香之味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各自不同。每次宫人在内务府领了东西后,也不必怕会送错了主子的住处。毕竟没有完全一样的香味发油。” 裴舒等的便是那最后一句话。 “如此,那便是了。”裴舒将菀嫔的那一缕青丝,缓缓收拢。 “只要等着明日,督公派人找到八皇子,用素净无味的白帕,在八皇子身上一一拂过,便可辨别究竟有无奸情这一说了。” 裴雪贞听着,但脑子中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她唯一听明白的便是。 这发油能够证明菀嫔与八皇子通奸,但这道理……她却是想不通。 “姐姐,这如何能够证明呢?难道姐姐的意思是说气味吗?” 裴雪贞有几分疑惑:“即便姐姐要说,这发油的香味会沾染在八皇子的身上。但殿下入夜必然要沐浴,那发油的气味也散尽了,如何能够证明得了?” 裴舒点头,神色却并不慌张:“若是寻常的发油自然是不行的,但这是进贡到宫中的发油,其制作工艺的不同,使其有着颇为长久的持续性。” “我运气好,以前去二妹妹院子中的时候,见到过一罐菀嫔娘娘赏赐的发油。” “女子嘛,对于美好芳香之物,都是好奇的。二妹妹人美心善便分了一些给我。我连着用了十几日,那些日子里,我身边的绿竹只是离着我近一些,她身上的发油香气便也是持续不散,即便是夏日炎热,日日沐浴。那香气也未散过。” “所以,我想来……只要能够在八皇子身上用无味的白帕抚上一遍,那便真假自知了。” 这一番话,自然是假的。 对于这宫中的御用发油了解,只不过是因为那发油,在林家还未覆灭的时候。一直是由林家进行提供。 她对于发油的工艺和其所能够维持的香味气息,自然是了若指掌的。 在那调香的工艺之中,因为顾及到是宫中的御用之物,为了做出最好的品质和长久的留香时间。 她对于发油的油底,使用了十几种油底进行复合使用,最后才是达成了香气可维持十日而不散。 而裴舒之所以能够笃定,鄢廷仪的身上一定有桃花发油气味的原因。也要多谢与那张送到她屋中的那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将菀嫔与鄢廷仪的各种消息记录的事无巨细。 甚至于一个月之内,鄢廷仪进入了菀嫔的宫中几次这种隐秘的消息都有。 而在王氏丧事大办之前,十日内,便有三次进入菀嫔宫中的记录。 裴舒相信,这三次鄢廷仪绝不可能,直直来找菀嫔请安的。 只要有一次……那菀嫔便不可逃脱。 第234章 还有疑点 隋仪景做得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本督公倒是没有想到这些。舒侧妃可真是见多识广啊。” 说罢,目光转向了已经一脸死灰之色的菀嫔:“娘娘,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这事情毕竟涉及皇室秘辛,本督公必须要查个清清楚楚才行。” 菀嫔好像被抽走了魂一样,隋仪景的声音也像完全进不了她的耳朵。 这个反应,却也让在场之人,心中了然了。 隋仪景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万礼司众听令。” 那些宛如一个个纸扎人一般的宫人,纷纷向着隋仪景一拱手。 那独属于宦官的尖锐而又扭曲的嗓音,在此刻幽幽的灵堂之中,愈发让人觉得瘆得慌。 “听凭千岁爷差遣。” 隋仪景瞥了一眼菀嫔:“恭请菀嫔娘娘回宫,为防走漏消息。菀嫔宫前由万礼司之人进行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哪怕飞进去一只蚊子,本督公便要你们提头来见。” “是。” 十几个万礼司众已经走到了菀嫔的身侧。菀嫔一开始还挣扎几下,但下一秒便是被那些宫人给击昏了过去。扛着直接走出了裴府。 隋仪景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漠视众人的离开了。 无人敢说一句,毕竟那人是隋仪景。 裴无涯缓缓回过头,看着灵堂,有些恍惚。又想到今夜的这一场闹剧。 忽地,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裴舒。 她真的变了,她变得越来越像曲晏芜了。好像遇到什么事情,在她的面前都不是问题一般。 当初……他也正是因为曲晏芜的过分聪慧强大,而逐渐地与曲晏芜渐行渐远。 只因为,她强大的让自己会在她的面前产生自卑,和恐惧。 明明他才是男人,可在曲晏芜的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被曲晏芜保护的那一个。 裴无涯从不否认自己喜欢着曲晏芜,但也不妨碍他惧怕和恐惧着曲晏芜。 看着已经有几分神似曲氏的裴舒,裴无涯终究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舒侧妃……” 裴舒:“父亲何需与我叫得这般生分……” 裴无涯:“王氏……和锦丫头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我想听真话。”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裴今砚也缓缓抬起了眸,唇边蕴着一丝笑,也看向了裴舒。 裴舒明了,今日菀嫔的话,终究还是在裴无涯的心中扎下了一根刺。 就算她证明了那不过是菀嫔的装神弄鬼,但怀疑一旦种下,便没有那么容易抹去。 这么说来……若此局中有裴今砚的手笔,那他也不算输。 只不过…… 裴舒缓缓地举起了三根手指,做的是立誓之姿。 “既然父亲不信,那我便当着父亲的面起誓。” “我裴舒,从未做过谋害嫡母,残害胞妹之事。今日应下此誓,若有违背便天降神雷,让我不得善终。” 裴无涯的脸色松垮了下来,虽然王氏的死的确让她起疑了。但裴舒竟然直接拿自己的命来起誓,那看来当真是没做的。 裴无涯向着屋内的几人摆了摆手:“罢了,闹腾一夜了。你们先下去休息,我想在这里,再看看你们的母亲。” 三人应下声,一前一后地退了出去。 裴舒带着小安子和绿竹向着洛水苑回去,天色依然还是夜色深沉,尚看不到一丝光线。 离着洛水苑还有些距离的时候,裴舒看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她回洛水苑必过的廊道上。 走得更近了些,看清楚那人。裴舒意外,却也不意外。 “大哥哥可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去洛水苑的地方。大哥哥歇息的洞庭楼可不在这个方向啊。” 裴今砚笑着,但眼底更深处却翻滚着浓烈的恨意和不见底的恼怒。 “舒侧妃对自己可真是够狠的啊,也难怪母亲和二妹妹斗不过你。为了不在父亲面前承认,你甚至发这种毒誓。可那些事情,就是你做的。” 王氏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人之将死,所说的必然只可能是真话。 裴舒面色不变,瞧起来是说不出的坦然:“哥哥不必怀疑我说的真假,毕竟……我说过,此事的确不是裴舒所为。” 真正的裴舒已经死了。 做下此事的人是林娇娇,自她借着裴舒的身体活过来的那一刻。 她便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自己的仇她要报,裴舒的仇她也会一并承担。 裴无涯自然不明白裴舒这话里有话的一番言论,只当裴舒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怒极犯笑着:“好,好,好!舒侧妃,你的手段和厚颜无耻,我这次才是真正领教到了,不过……我们还没完呢,我们走着瞧就是。” 裴无涯一拂袖直接离开。裴舒却是看着裴无涯的背影有几分失神。 绿竹有几分不解:“侧妃怎么了?难道是大公子身上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在思量今夜这件事情当真与他有关吗?” 虽然用心显恶,但是这样的布局却委实算不上高明。 若裴今砚当真要用“鬼上身”来闹一出动静,最起码也要请一些道士来,好好的将场面摆起来才是,不然今日的这一出的确太过简陋。 究竟是裴今砚并不懂这后宅的一些门道,还是说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呢? 裴舒想了想,却也想不明白,毕竟如今手上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思绪略微一动,便是想到了那张纸条。今日的这一出闹剧,她虽然有其它的手段应对,但都不如这张纸条上所写的菀嫔的秘辛来的方便。 但她到现在还不清楚,那张纸条究竟是谁送过来的,究竟有什么打算。 如今,也智能是等隋仪景那边你稍微空闲下来一些之后,再找隋仪景问一问了。 第二日,裴府的王氏丧事依然是在举办着。因着裴舒和裴雪贞现在的身份,一些与裴府有关的无关的,也都是纷纷前来祭拜上香。 裴舒兴致缺缺,只是做着她该做的事情罢了。 第235章 贬为庶人 裴舒面上虽然做着一片悲戚之色,却从头至尾一滴眼泪都落下过。 在王氏的丧事举办之间,裴舒也见到过隋仪景一面。但提到那张纸条的时候,隋仪景却是摇了摇头。 只说,那东西与他无关。隋仪景虽然掌宫中众多事情,但事情真的详细到了各个宫中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时,他也没那么多闲情功夫去专门探听那些八卦。 裴舒知晓隋仪景不会撒谎,但这个纸条的出现一时间倒真的成了一个谜。隋仪景去也承诺下来,他会派人去查探这桩纸条的来历。 裴舒应下,便是送走了隋仪景。 至于菀嫔和八皇子的事情,真正有消息从宫中出来时,已经是王氏落棺的三日后了。 裴舒正倚在一张贵妃榻闭目养神。小安子从外头进来,手中正端着鹿尾汤进来。 “侧妃,刚刚督公送消息出来了。” 小安子一边将鹿尾汤放在裴舒的小几边上,一边道:“依照着侧妃的法子,的确在八皇子的身上查出了菀嫔发油的痕迹。并且……督公派了万礼司的宫人进行搜查之后,倒是发现了更多的证据。两人有通奸之实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裴舒坐了起身:“陛下知道此事了吗?” “事情涉及到皇室秘辛,自然是不敢隐瞒的。”小安子道:“陛下当场震怒,削了八皇子的爵位,玉碟除名,贬为了庶人。” “至于菀嫔,她的运气可就没有八皇子那么好了,被贬为庶人之后,便就是直接赐了乱棍打死,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绿竹在一旁,一脸解气的表情:“哼,真是活该,谁让这个菀嫔没怀好心,竟然这么暗害侧妃?这也不过是她应得的下场罢了。” 小安子向绿竹打着趣:“那应该当时将你送进宫去才是,我听前来传消息的万礼司之人说。” “菀嫔和鄢廷仪在陛下面前可是上演好大的一出戏,八皇子说是菀嫔不知廉耻勾引了他,他只是喝了酒不小心中了菀嫔的奸计,一步错,才走到如今步步错。” “八皇子几乎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菀嫔的身上,菀嫔倒是没什么辩解的。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裴舒轻笑着,这倒还真是一出有趣的闹剧。 菀嫔成了垂涎皇子年轻有力的妖妃,八皇子却是已经成年却依然懵懂单纯的稚子。这种鬼话说出来,只怕是将安文帝的傻子。 “鄢廷仪只怕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菀嫔真的有什么喜欢。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罢了。” 裴舒道:“毕竟,现在的朝堂之上,又何来能够抓牢一人,就有可能握住文武两边的世家呢?” 王氏一族虽然已经不是朝堂之上,最说得上话的那一批文官了。但奈何王氏一族的祖父在朝堂上有颇多学生。 真到了用人的时候,那些都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而与王家有姻亲的裴家自然更是不必说了,裴家有从龙之功,且手握兵权。而裴今砚更是如今朝堂之上的后起之秀。更是值得拉拢。 “只是,现在鄢廷仪既然落地这样的下场,那得利者,自然只会是太子鄢廷骋和五皇子鄢廷成了。这越是到了这一步,只怕要流的血便就更多了。” 裴舒看了一眼手边的鹿尾汤。 鹿肉天然带着一些膻气,不过太子府上的厨子处理的不错,即便是裴舒这样敏感的嗅觉,也没有闻到什么不悦的气味。 “这个是?” 小安子点头:“是太子殿下在皇家林场猎的猎物。许是听闻八皇子倒台心中欢喜。” “殿下还说了另外一事。”小安子道:“这头鹿,殿下进行分切后。只是在府上留了一部分,还切下了另外办扇,说是希望侧妃能够代为送入宫中,让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尝尝新春的野味,以表孝心。” 裴舒并不在意,点了点头。她本身就是太子侧妃,在查出鄢廷仪与林家之间的仇怨之前,她自然是要做好,她太子侧妃该做的事情。 “裴雪贞那边说了,什么时候入宫吗?她定好日子,我与她一同送进宫就是了。” 鹿尾汤味道甘醇鲜美,且有极强的温血暖身之效。裴舒只是喝了一些,便觉得身子暖了起来。 正喝着,却发现小安子半天没有应自己的声,一转头,发现小安子脸上颇有几分为难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小安子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说的侧妃指的是您一人,与裴雪贞无关。” 裴舒一时也有些愣住:“与她无关?只让我一人送进宫?” 绿竹脑袋转的很快:“侧妃,会不会是太子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更喜欢您一些,故意让您去送,这样能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太子府更欢喜些?” 若是这么去说,这好像倒也能够解释的通。新婚之后,第一次三人入宫拜见的时候。她就能够感受到安文帝和皇后对她与裴雪贞的不同。 只是…… “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裴舒道:“鄢廷骋如今对裴雪贞宠爱的厉害,若我是太子,这鹿肉必然也是会由太子和裴雪贞一同去送的。” “越是不讨喜,便更是要刻意的去讨好,这样才能够扭转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她的不喜。” 绿竹和小安子听罢,也是忍不住点了点头:“侧妃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难道说这送鹿肉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安子:“奴才在宫中当差的时候,了解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饮食忌口。两位对鹿肉均没有起风疹的状况,所以……这鹿肉上,想来是没法做什么文章的。” 裴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可能是从一开始,她便对鄢廷骋因为林家的事情,而怀了敌意。所以鄢廷骋做的每一件事情,她便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揣测。 “那便去与太子殿下回了消息,就说我知道了,鹿肉要新鲜方才能尝到好滋味。我明日就入宫将鹿肉呈送给陛下和娘娘。” 小安子点头,缓缓退下去复命了。 第236章 心中恨毒 第二日,裴舒起的极为早。 梳洗打扮之后,换了一身较为端庄些的宫装便准备进宫。 带着人手走过至太子府邸的大厅时,却看到了裴雪贞。好似是专门在那里等自己一般。 裴雪贞看着裴舒,向着裴舒行了一礼:“姐姐今日要进宫,不能一同随行。妹妹当真是觉得遗憾万分,还请姐姐路上小心,早去早回了。” 裴舒看了一眼裴雪贞,她的模样依然柔美,眼神干净清澈。或许是王氏的那一桩事,让她见识到了裴雪贞的手段。 她知道,裴雪贞给她看到的,都只是裴雪贞经过伪装过的而已。 好在……她们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倒也能相安无事。 “若你当真觉得这般遗憾的话,那不如现在一同随我进宫去?太子府的马车很大,临时再加上一两个人,也不是问题。” “不敢违背了太子殿下的意思。”裴雪贞微笑着颔首:“殿下没有吩咐的事情,妹妹不敢做,姐姐也是知道的,妹妹不像姐姐那样有本事。如今只能够靠着太子殿下的一些喜欢,才能够在太子府上立足。所以……还是不做太子殿下没说过的事情了。” 裴舒唇边的笑意重了些,霸占了鄢廷骋所有的爱,到裴雪贞的口中,就成了只有“浅薄的喜欢”倒也是个自谦的人了。 “既然妹妹不同行,那我便是先一步进宫了,毕竟错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裴雪贞颔首福身:“姐姐一路顺风。” 裴舒带着人,快步的向着府门前的马车走去。 裴雪贞站在原地,望着裴舒带人离开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的轻挑,唇边的笑意更重了几分。 一旁的秀珠注意到裴雪贞的神色,有几分不解道:“侧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您……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是吗?原来我刚刚竟然这么藏不住心事吗?” 裴雪贞在花园中缓缓踱步:“我倒是许久没有这样不曾设防的笑过了。” 为了能够一直拢住鄢廷骋的心,她借着预知梦的作用,一直在鄢廷骋的面前扮演着他所喜欢的那个模样。 而在裴舒面前,她为了不暴露自己内心真实的念头,也一直给自己戴着一张面具。时间一久,裴雪贞自己都有些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心情嘛……自然是不错的。” 裴雪贞在一支刚刚蕴起一个花骨朵的花枝前停下。 指甲在花枝上轻轻一掐,翠绿的汁液浸染了裴雪贞的指甲。但那花枝上的花骨朵也已经被裴雪贞摘走。 “因为,很快这个府上,便不会再那么拥挤了。” 秀珠有些听不明白裴雪贞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也习惯了。 侧妃还未出嫁之前,便偶有会一觉醒来之后,会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的时候。 而她只是个奴才罢了,自然也是不便多问什么的。 裴雪贞闭了闭眼,又是回想起了昨日,她夜里入梦之后,所看到的那些梦境的片段。 前两个梦境的片段都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她被太子鄢廷骋疼爱呵护着的画面。 可是到了第三个片段,那个梦境却是不一样了。 她看到,太子正在书房中挥毫笔墨书写着什么。她走的近一些一看,才发现鄢廷骋正在写的赫然是休书。 休的正是裴舒,那一则片段再往后推演一些。她又看到了裴舒,裴舒正被五花大绑着。 装在特制的竹笼之中,被人抬着浸入了江水之中,江面上一开始还冒着几个气泡,但逐渐的……那气泡也是消失不见,裴舒死在江水之中。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了那画面中的日子。 正是从今日开始的梦境,所以她料定,必然是从裴舒进宫开始,便就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让裴舒走上了一条绝路。 裴雪贞想了想裴舒,裴舒害过她吗?目前看来是没有的。 但裴雪贞还是恐惧着裴舒,裴舒太过的聪明,且有城府有手段。这样的人,现在能够维持表面的平和自然是无碍。 但裴雪贞也担心,若是有一日走到了两两敌对的地步,即便有预知梦的提前知晓,她也会输给裴舒。 而更让裴雪贞在意的一点,也是因为她的预知梦。 裴雪贞心中极为清楚,自己能够有预知梦的能力,极大概率是从裴舒身上得到的。但她只要一贴近裴舒,预知梦便会有被抽离的感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裴舒死了,那她的预知梦岂不是再也不会被人夺走了?想到此处……她才明明知道裴舒今日进宫会有灾祸,她也不会开口提醒什么。 裴雪贞看着手上的那个花骨朵,低声呢喃着:“一个花园中,不需要两朵都开得极为美艳的花朵。姐姐……你就好好去了。” …… 裴舒坐着马车,很快便是到了宫门前。 在表明了来意,出示了太子府邸的手令之后,很快便是有嬷嬷在前面领路,直接入了后宫。 裴舒挑的时间,正是在安文帝下朝之后。听闻裴舒进宫,安文帝便直接去了周皇后的宫中。 见到裴舒送呈的鹿肉,安文帝和皇后娘娘也是颇为的高兴。询问了一下裴舒在太子府上的事情。 裴舒也是一一应下,涉及到自己与太子相处之事,裴舒尽量美化了一下。说鄢廷骋对自己极为尊重,事事以她为先,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话说极为巧妙,听在不同的人的耳朵里,便也就是不同的意思。 帝后高兴,一扫了前些日子菀嫔和八皇子在宫中闹出来的荒唐事的阴霾。 裴舒也是借着这次进宫的机会,才是了解到。 虽然菀嫔被乱棍打死,八皇子鄢廷仪被贬为了庶人,但安文帝和皇后为了皇家的脸面。终究没有以两人秽乱后宫的名头而将两人处死,反而是用了其它的罪名。算是全了两人最后的体面了。 安文帝和周皇后见着时辰,已经到了中午,便是留下了裴舒在宫中用饭。 裴舒没有拒绝,点点头应下。 第237章 夜中遇袭 用饭时,只有裴舒,安文帝,周皇后三人。 这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家宴似的温馨。安文帝甚至给裴舒主动夹菜,周皇后在一旁看着,眼底浮起几分异样的光晕,愈发满意自己的好一番谋算。 裴舒知道安文帝今日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好,都是建立在安文帝认为自己是他和曲晏芜之女的缘故。所以心中也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只是像应付差事一般的吃完了这顿饭。 用过饭,安文帝又是留了裴舒在宫中说了会话,等着裴舒从乾清宫中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裴舒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却还在想着今日送鹿肉的事情。 这一趟似乎没有任何波澜,难道真的是她将鄢廷骋给想的太过狠毒了吗? 只是……在离府之前,裴雪贞对自己那寓意不明的笑意,又是让裴舒心中泛起了几分警惕。 即将出宫门之前,伏在绿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绿竹听罢,小脸白了白:“侧妃……觉得会出事?” 裴舒向着宫门外看了看:“总归师出反常必有妖,不能不提前防备着。若是用不上也就罢了,若是用得上……” 绿竹点头,便是向着另外一边离开了。 裴舒和小安子上了在已经在宫门外等候的太子府邸的马车,而她们未曾注意到的是,她们此刻的行踪却是被宫墙上,隐没在一扇雕花门栋后的身影给尽收眼底。 那一身蓝袍之人,眼中怨毒之色如浓稠的糖浆一般翻涌。 一直到裴舒一行的马车从官道之上逐渐越走越远,只能够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点。 蓝袍之人的身后走出另外一道身影:“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至于你能不能成事那便是你的事情了。” 蓝袍之人的唇角勾起一丝极为冰冷的弧度:“多谢,我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裴舒彻底毁之殆尽。” …… 裴舒原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动静。 不过……安静,好像突然间有些太过安静了。回太子府的官道,临近京城中最热闹的街市。即便如今天色已经不早,却也不该这般的安静。 裴舒睁开眼,正要说什么却发现一旁的小安子竟然是昏昏沉沉,神志有些不清醒的样子。 裴舒连忙在小安子的脸上轻拍了两下,然而只是这样的程度,竟然没有办法让小安子立刻找回自己的意识。 裴舒心一横,拔出鬓发间的一根发簪,对着小安子的虎口处狠狠扎了下去。 突然间剧烈的疼痛,让小安子原本无神的眸子,一瞬间有了神采。 “侧,侧妃……” 身上猛然蕴起的劲道又是缓缓收了回去,小安子有些茫然,看着插在自己虎口上的那支簪子:“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刚刚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 裴舒嗅着车厢中,然而她即便嗅觉惊人,却也没有闻出来有什么奇异的味道。 压低着声音道:“奇怪,若说有什么迷香。为何我与你同在这车厢之中。却只对你生效了,而我却没有什么身体不适之感呢?而且……我也未曾嗅到这车厢内有什么怪异的气味。难道说并非是迷香?” 小安子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缓缓运转自身的内力。 然而刚刚有这一念头,却发现丹田之中空虚一片,竟然没有丝毫内力的存在。 “不好,是化功散。”小安子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这是宫中用的一种迷香,以往用来对付一些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的。这化功散无色无味,对本身并无武功之人,并不会有什么,相反……武功越是厉害这化功散的效果便愈发的强。” 小安子有些懊恼握紧了拳,不敢随意弄出太多的动静:可恶,是奴才失算了。竟然这般粗心大意,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化功散的效果。” 裴舒了然,若是这般说,那为何小安子中招,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便能够说得通了。 本该是极为危险紧张的气氛,裴舒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若是千岁爷的话,也会中招化功散吗?” 小安子极为果断地摇头:“那倒不会,千岁爷体内有奇毒,在那个毒素的影响下。其它的迷香或者毒药在千岁爷的身体中都是不起作用的。” 裴舒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嗯……”小安子略微无语地看了一眼裴舒:“侧妃,怎么觉得,你还有些失望呢?”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马车的车轮已经停了下来。裴舒和小安子皆是面色一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安子的手,按在腰间的腰带上。那是一把特殊处理过的剑,在小安子手上的时候,可如出窍灵蛇取人性命。 “侧妃,一会儿下了马车,若是有机会侧妃便逃。奴才如今虽然被化去了内力,但为了侧妃,就算是将整条命搭进去也是应该的。” 裴舒的一只手,在小安子的肩头轻拍了一下,笑道:“还要再重新上演一回林浣县的事吗?这种会良心不安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做第二次。” 马车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舒侧妃,到地方了。可以下马车了。” 裴舒站起了身,向着帘子走去,却不见惊慌,语气中透着镇定:“这个人的目的应该不是要杀我,不然的话在马车上有那么多的机会,他都没有动手。你也不必过分担心,一切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小安子不得不承认裴舒分析得极为对。 扶着裴舒便是走出了马车,裴舒站在踏步前,看着站在马车前那张陌生的脸。 呵……竟然连车夫都换了一个人,难怪了…… 目光看着面前停着的那栋宅子,没有挂牌匾,瞧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裴舒:“这里是太子府吗?” 车夫却是直直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舒侧妃,若是你还想活命的话,便乖乖地进去为好。咱们虽然现在不能杀了你,但要在你身上开几个洞,想来主子也是不会怪罪的。” 第238章 答应什么 裴舒眸间泛起几分薄凉之色,用了化功散果然说话就硬气得多。 裴舒的手按在了,小安子已经将腰带软剑给握得咯吱咯吱发响的手。 “我也很好奇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我应当记得,我在京城之中并没有树敌太多。究竟谁与我有这么大的仇怨。” 车夫冷哼一声:“你跟我们走一趟便知道了。” 车夫用剑胁迫着裴舒和小安子走进了府邸之中。 走在府邸之中,裴舒一边走却也一边观察着这宅子的内部。 处处蒙着一层灰,看来是并不怎么经常来住着的地方。一直走,直到是走到了宅子的大堂,裴舒看见大堂之中站着一个蓝袍男子。 身量高挑,负手而立。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对着自己,但裴舒只从那个背影,却也看出来那人是谁了。 “大哥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裴舒冷笑着:“只是我不太明白,这是大哥哥的府邸吗?以前大哥哥不是在外为官吗?什么时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京城中买下了这样偌大的宅子。” 裴今砚缓缓地转过身,他轻笑着。 他本就生得儒雅,浑身自带书卷气,如今这么一笑,更是增添几分英气。 “裴舒,我与你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相遇的,也算是应验了。” 手一挥,指了指一旁摆着的几张大椅:“既然舒侧妃好不容易来了,不如坐下来聊聊?我可是备下好茶,特地迎接呢。” 裴舒没有动,只是向着大堂外看了一眼。原本无人的院子前,此刻正围上了一圈满脸凶相之人。 这显然是不准备让她离开了。 裴舒见状,也是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坐下:“大哥哥准备把我留在这里多久?还是说准备杀了我?” 外面那些大汉,落地无声足以看得出来武功并不弱。她刚刚只是扫了一眼,约莫有十人之多。 不说现在小安子因为化功散的缘故,只是拳脚功夫比普通人强一些。就算还是一身武功在身上,面对这么多人,裴舒都要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小安子出手了。 “杀了你?”裴今砚嘲讽地笑了笑:“我何必给自己自找麻烦,你是太子侧妃,若是你死,必然皇室震动。到时候我想脱罪也是麻烦。” “你固然该死,但为了你,将我的前途和人生也一同赔进去的话,未免也太不值了些。” 裴今砚正说着话,便有侍女端着茶水送了上来。 现在这个局势,裴舒自然也不担心这茶里面被裴今砚下了什么东西,他没必要这么多多此一举。 饮了一盏,入口带着甘栗的香味,的确是好茶。 既然不是为了杀她,那么将她掠到此处,那一切好像便有了眉目。 “原来……你是想坏我的名节。” 这是最为阴损,却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将她置之于死地的法子。 她如今是太子侧妃,是皇家的脸面。若是一夜都未曾回府,那这里面能够说叨的东西便就极为有趣了。 即便她能够安安生生地度过今夜,明日回到太子府上,那她的贞洁是否还在,依然会惹得一双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移不开眼睛。 皇家之人失贞,最后的下场都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裴舒握着茶盏,感受着从杯壁传来的温热之意,目光却是看向了门口守着的那一群壮汉。 “所以……你与太子殿下达成了什么交易,让太子殿下竟然愿意舍弃我,与你合作的?” 裴今砚面上显出几分僵硬之色:“你怎么会知道……”、 “这并不难猜。”裴舒的目光落在外面院子站着的那些大汉身上:“这些人,各个看来都是身怀武功之人。” “京城之中,除了陛下和千岁爷手上的势力之外,便就只剩下太子殿下手中有着一只黑甲卫。” “你不可能笼络的住皇上,也不可能搭上隋仪景那条线。所以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最大可能就是太子殿下那支秘密的黑甲卫。” “也只有是黑甲卫,才能够解释的通。为何我的车夫会在行车的途中,悄无声息的便是换了人。” “如果有刺客,车夫无论如何都会叫喊出一两声才是。可若是本就属于太子的势力,那便不会有戒心。” 裴舒将目光收回,又是看向了裴今砚:“所以,你能够回答我的那个问题吗?你究竟答应了太子什么?他竟然肯这么豁出去帮你?” 裴今砚忽的笑了,身体像是控制不住一般的颤抖:“原来如此……你好聪明,你真的太聪明了。只是这么一些细枝末节,竟然能够让你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 “你好奇,我与太子殿下的交易是吗?”裴今砚忽然止住了笑声,抬起头脸色阴沉的道:“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好奇过,那天夜里,你所收到的那张纸条是谁传给你的吗?”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一道平地惊雷,将小安子和裴舒都被劈的有些失了神。 裴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裴今砚:“难道是你?” 见裴今砚没有否认,裴舒仔细地想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如果是裴今砚的话,好像也说得过去。 毕竟许许多多有关于菀嫔的私密之事,包括那些鄢廷仪一月之内,去了菀嫔宫中几次这种记录都有。 若不是极为亲密之人,的确也不可能查得出来。 “不过……为什么?”裴舒当真有些不理解:“你与菀嫔不应该是有血缘之亲吗?你与菀嫔不才应该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吗?你将那些消息送到我的手上,不是送菀嫔去死吗?” 裴舒一直以为,那天夜里的一切,都是针对着她做的局。 虽然这出局并不严谨,有许多漏洞。 可如果这本身就不是为了拿下她而设计的一出局的话,那一切好像又能够说的过去了。 裴今砚提起菀嫔,面上没有悲伤,只是淡淡的感叹:“我想过要借菀嫔的手去扳倒你,可我也发现她在宫中,你在宫外。我能够借到菀嫔之势的机会并不多。” “但母亲的仇,二妹妹的仇,日日夜夜在我脑海中徘徊。” “我已经没有耐心去等待机会,与其去等……不如用她做垫脚石。毕竟母亲是她的妹妹,能为至亲报仇的话,菀嫔就算是死,应当也能瞑目了。” 裴舒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原来,她以为菀嫔只是被鄢廷仪所利用,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被每个人当做可以利用的养料了。 第239章 清流不清 “至于搭上太子殿下……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在如今的朝堂之上我所选择的那个人,就是太子殿下,而非鄢廷仪。” 是菀嫔太蠢,是鄢廷仪将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靠着一些情分和血缘就能够让自己选择鄢廷仪。 鄢廷仪算什么? 即便他的母家和背后的势力再如何的得力,比得上安文帝和皇后娘娘吗?再加上鄢廷骋是东宫嫡子。 光是这些就足以保的鄢廷骋稳稳坐上帝位了,有这样的势力,人中庸一些,无什么独到的见解相反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些天家皇子,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便想着要做出一番惊天伟岸之事。最后却也落得一身骂名。 中庸与鄢廷骋,相反是好事,每一步稳扎稳打方才能够坐上那帝位。 裴舒眸色发冷的看向裴今砚:“大哥哥在人前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真要出手的时候,却是这般的心狠手辣。我也是见识到了。只是不知道王家的人知道,是你害了菀嫔,又该是如何的念头。” “他们……委实都太过守旧了些,想不到真正能够庇佑他们的人是谁。” 裴今砚讥笑了两声:“说来我那位姨母和八皇子的事情,你可知道……整个王家都是知道的。” 裴舒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 妃嫔和皇子有奸情,整个王家都知道?可若她记忆没有产生错句的话,王家一向以肃正朝堂,敢言,直言立身于朝堂的。 先皇为了表彰王氏一族的功绩,曾经送过一面铜镜给王氏一族。一来以正自身,二来以照朝堂。 现在明知道妃嫔与皇子通奸乃是大不敬,不仅没有与安文帝谏言,反倒是隐瞒了下来。看来……这所谓的什么清流世家,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裴舒在心中猜测了一下:“王家想要借鄢廷仪的势?” “没错。”裴今砚笑着点了点头:“王家将重注全都投到了鄢廷仪的身上,觉得若有朝一日鄢廷仪登上皇位之时,凭着王家的扶持和菀嫔的一番因缘际会,能让原本已经呈颓势的王家还能够再度冲洗回到朝堂前列的位置。” 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是错。 裴今砚觉得自己与这样一群短视之人有血亲,对自己也是一件莫大的侮辱。 所以……当他选择太子鄢廷骋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悔之意。 “我与太子达成的交易便是……我将鄢廷仪除掉,他便将你交给我。太子本身对你就并无欢喜,所以他等于并无损失,反而一箭双雕的好事。” 裴舒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太子让她独自送鹿肉时,她便是察觉到事有反常必有妖,不过她倒是真没想过,鄢廷骋会和裴今砚产生上关联。 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想出这么个损招。不过…… 裴舒面上挂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一丝笑落在裴今砚的眼中却觉得分外的扎眼:“你笑什么?你现在还能够笑的出来?难道你以为你身边的那个太监,还能救你不成?” 裴今砚冷哼了一声:“那化功散可是太子殿下为了今夜之事能够完全,特地准备的,那个太监少说十个时辰之内,都用不了内功了,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的。” 裴舒勾唇一笑:“是吗?大哥哥,你的确做了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而已。” 身体缓缓的向后仰躺着,深深的嗅了一下空中那一股若隐若现的属于隋仪景的味道。 “千岁爷,该看的戏也看完了?我还急着要回太子府呢,若是在下钥之前不回府上的话,我这名声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裴今砚不明所以,赫然暴怒:“裴舒,你在那里装神弄鬼什么?千岁爷?你别以你身边收了一个万礼司的太监,就真以为自己和隋仪景那个奸佞搭上关系了。” 话语一顿,又是用着更为刻薄的言语道:“哼,说来你们两人都是同样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想一想的话,还觉得莫名的有几分相配呢。” “是吗?本督也觉得自己与这小毒物颇为相配啊。” 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好似在天边,又好似近在咫尺。 那声音却是极为的有辨识度,只是一听,便知道必然是隋仪景。 裴今砚刚刚想要活动一下身子,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全然不受他的控制。目光循着自己的手脚看去。 在烛火的映照之下,能够看到有一根极为细的银丝正连接在他的身体上。 裴今砚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疯狂的向着外面的黑甲卫大声喊叫着:“快来人啊,保护我!你们在做什么呢?” 然而不论怎么叫喊,外面却是如同死寂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 嗡…… 一根银线从空中射了出来,直直地没入大青石砖中。银线的一端则是连接在月色之中,仿若是一道月光搭成了阶梯一般。 隋仪景极为少见的着了一身素色的袍子缓缓踏在那一根银线之上,迎着月光,仿若从月宫之中走下来仙官一般,若是忽略了他那蕴满了冷冽肃杀之意的眸子,那可当真是与仙人无异了。 院子中的黑甲卫身上也被连上了一根根银线,别说拔剑保护裴今砚了,现如今可算是自身都难保了。 “小毒物,何不让本督再听一听呢?这么有趣的故事,本督在话本子中都不常听见呢。” 隋仪景走到了裴舒身前,修长的大手一揽,便将裴舒拦腰抱起,搂在了自己怀中。 “除了出力的时候才会想到本督,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留一个绿竹去万礼司找本督通风报信,不然……等本督找过来,只怕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了。” 裴舒还是不习惯在人前与隋仪景这样亲昵的举止,即便他不是个太假,而是一个有着那东西的男人。 “绿竹呢?” “在外面等着呢,她又不会武功,就算带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裴舒无言以对,毕竟隋仪景说的好像也没错。 第240章 夜色杀戮 裴今砚不能动,他的姿势恰恰好能够将隋仪景和裴舒调笑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不敢相信的看眼前的一切。 “裴舒,你竟然与这个奸佞有染?你可知他谋害了多少朝堂忠良,又残害了多少的无辜百姓?你简直恬不知耻,不尊礼法,你将父亲,将整个裴家,又将整个太子府置之于何地?” 裴舒看着裴今砚,他那一副激动又义正词严的模样看的裴舒只觉得好笑万分。 自诩清流之人,能够纵容妃嫔与皇子通奸而不报。 自诩正义之人,与他人合谋做局,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想要毁她的名声,置她与必死的绝境。 至于裴无涯,他是父亲,却从未给到裴舒丝毫父亲的关爱,任由裴舒被王氏磋磨,养成废人。 太子鄢廷骋更是将她视作玩物,可以肆意交易的货品,任由他人决定她的生死。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她做的事情不对? 隋仪景,人人称为奸佞,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偶尔有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却从未真正的害过他。 “大哥哥,或许你还未体会过,活不下去是什么感觉,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番话了。” 隋仪景打了一个哈欠:“实在是太聒噪了,难得安宁的夜,都被你给打破了。” 向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去,掌嘴。” 小安子笑着点了点头,从最开始裴今砚一口一个太监的时候,他便心中憋了一层火气了。 走到裴今砚身侧时,笑意更显几分冷厉:“裴公子,你可得咬紧牙了,很是有些疼呢。” 话音落下,裴今砚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小安子的耳光已经如同灵蛇一般扇在了裴今砚的脸上。 小安子一身内力被化功散给消磨了下去,但本身练家子的功底还在,这一巴掌过去,直接将裴今砚的牙齿给打掉了两颗。 裴今砚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眼前好像有星星在来来回回的打转。 下一秒,巴掌已经是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清脆的耳光声,连绵不绝。 在过分静谧的宅邸之中,只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在院子中站着的黑甲卫,被隋仪景的银丝给操控着,一动都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这血腥诡异的一幕。 屋中的耳光声停了,裴今砚的身前已经是一地的血,还有七零八落的一地牙齿。 原本还算俊朗,一眼便能迷惑不少京城贵女的俊朗面容,此刻却是肿的和猪头似的,嘴里已经一颗牙都没有了。 偏偏打到最后几巴掌的时候,小安子用银针封住了裴今砚的穴道,让他无法晕过去,只能够生生的将这些巴掌全都受了下来。 裴今砚喘着气,不断有血水混合着口水从肿胀的嘴边流下来。 裴今砚心中的恨意没有丝毫的消减,反而是愈发的浓烈,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裴舒,你该死……你敢这么对我。我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我就算是死,我死后也要化为厉鬼,日日夜夜缠在你身边,让你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裴舒瞥了一眼裴今砚,轻描淡写道:“这就是你的本事吗?你做人况且都斗不过我,你就算成了鬼就能害我惨死吗?不过也无妨,那我会寻来道士,拘你三魂,锁你七魄,日日夜夜咒杀与你,让你魂飞魄散,做鬼也不得安宁,永世不得超生。” 隋仪景的手指勾住了裴舒的下颌,他知道自己逃过开裴舒了。 他所有的欲望只能为裴舒而起,即便他知道这都是因为曲砚芜设下的一些小东西造成的。可他还是痴恋于这种感觉,难以自拔。 手指简简单单抚过裴舒饱满的红唇:“想让本督替你后路?” 裴舒:“我们现在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没有好下场,督公就能独善其身吗?” “狡猾的丫头。” 隋仪景的手指向了院子外的那些无法动弹的黑甲卫,话语却是指向裴今砚:“裴家的大公子,你刚刚还能够说出那么嚣张的话,想来底气,都是源自于太子的这些黑驴。” 黑驴…… 裴舒听的有些无语,训练有素,一人成军的黑甲卫在隋仪景的口中,竟然就成了黑驴。不过……这话是由隋仪景说的,就他那深不见底的功夫,只怕这世上没什么人在他眼里不是驴。 裴今砚瞪大了眼睛,隋仪景继续着道:“那本督就让这些黑驴,在你面前自身难保。” 隋仪景的手指只是在空中微微的抬起一个弧度。 原本没有动作的黑甲卫,忽然都在一瞬间,齐齐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紧接着,那些黑甲卫便把手中的长剑砍向了身边的黑甲卫。 剑刃带着肃杀的寒意划破夜风,i插入对方的身体中,血液带着炙热的温度喷了一脸。 然而发出的声音也只是为了两三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便就成了一声声凄厉而又诡异的笑声。 一边杀戮,一边狂笑。这个场景在这夜色之中只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黑甲卫培养出来,不就是为了杀人吗?怎么现在杀起人来,反而叫的和猪一样难听了?” “本督实在是贴心的很,帮着他们笑出来,毕竟……杀人对他们来说可是一桩很高兴的事情才对啊。” 裴舒:“……”这个老妖怪的口味,她实在是不敢恭维,只能庆幸自己此刻是和隋仪景在一条战线上的。 笑声逐渐从此起彼伏变得只有两三个人的笑声,又从两三个人的笑声,重新归之于安静的夜色。 除了空气中多了些许血腥味之外,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裴今砚宛如被人用冰给冰封了一般,此刻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了。 隋仪景抱着裴舒走到裴今砚的身前:“本督转为给你留了个好东西。他既是你的兄长,又是这件事中的主谋之一。你想怎么处置他?本督都依你。” 一句话,让裴今砚一下清醒了过来。 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不住的哀求,再看不见丝毫的文人风骨。 “舒侧妃,您饶了我,看在我们是兄妹的份上,你放我一条生路。我给您当牛做马,我给您做狗,只要您别杀我,您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第241章 非你不可 “真的干什么都行吗?” 裴舒勾起唇,殷红的唇瓣像是沾染了毒汁一般,泛着幽幽的光泽。 裴今砚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裴舒的心狠手辣,只怕……自己若是答应了,那等待他的恐怕不仅仅是当牛做马那么简单而已。 见裴今砚不答话,裴舒的手勾住了裴今砚的下颌,嬉笑着。 “既然不想做人,那我就让你好好知道知道,做畜生是什么样。” 隋仪景知道裴舒定然还有自己的打算。 打了个响指,院子外便是有面色惨白一片的万礼司司众如同鬼魂一般冒了出来。 裴今砚刚刚要叫喊什么,隋仪景一根银针飞射而出,直直射在裴今砚的喉头上。那到嘴边的呼救声戛然而止,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些如同白面恶鬼一般的人,将自己给捆走。 院子中那些已经被相互砍成肉泥一般的黑甲卫,被撒上了化尸水,连肉带衣裳已经成一地的黑水,再瞧不出任何人的痕迹。 裴舒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就要从隋仪景身上下来赶着回太子府。 隋仪景的手却是勾在裴舒的腰上不松。裴舒自觉已经用了不小的力气,但是老妖怪看起来依然轻轻松松的,让她颇为觉得挫败。 “想到用本督公的时候,便派人来传唤。用不着了,就一脚踹开?你把本督公当什么了?” 裴舒看着外头愈发阴沉了些的天色:“太子府马上就要下钥了,如果不在此之前赶回去,难保不会落人口舌。” 隋仪景:“怕什么?” 裴舒一口气憋闷在胸口,是了……你堂堂大夏国千岁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这大夏国还能有让你害怕的人吗? 可是她不行啊,起码……现在她明面上,还要做好鄢廷骋的侧妃才行。 “鄢廷骋的母后在本督面前,尚且要低头行礼。他不过就是一个太子罢了,还不够格呢。” 正说着,隋仪景的手已经抚上了裴舒的腰带上。 裴舒敏锐的察觉到隋仪景的动作,虽然男人什么都还没说,但她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个什么像是烧红的大烙铁样的东西,正杵在她的腿间。 “你不会要在这里?” 隋仪景握住裴舒的手,略微带上几分巧劲儿,便将裴锦的手反剪到了身后。 薄薄的唇,亲咬在裴舒的腰带上,一扯……一带……一身绫罗堆叠散落。 裴舒真是恨死了这种略带些侵略和羞辱意味的姿势。被隋仪景死死掌握,却什么都反抗不了的感觉,让她极为的不舒服。 “混蛋,你要是这么缺女人,京城里有多少的青楼不够你逛的?你为何要这么的折腾我?” 隋仪景将裴舒解下的腰带,缓缓绑住了裴舒的手。能够束住,却又不会伤到裴舒的手腕。 隋仪景的唇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意,不咸不淡的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上本督公的床的。那些想要巴结本督,想要将自己家女儿送到本督床上的,数不胜数。” “那你就去找她们啊,谁拦着你了不成?”裴舒被这种羞耻的动作,弄的有些不分尊卑了,在隋仪景的面前也敢大叫出声。 隋仪景皱着眉头,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看着裴舒那唧唧说个不停的嘴,那火就烧的更重了些。 他能当着裴舒的面说,他除了裴舒之外,在其她女子面前根本都硬不起来吗?即便他很清楚,这都是曲晏芜给裴舒留下的保命之策。 显然……不行。 这个小毒物,本就明面上装着对他惧怕,实则心中颇有些小算盘。要是自己将这给裴舒说了。 那这小毒物还不得翻了天了。 隋仪景缓缓的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变得极为的近,鼻息间还能嗅到裴舒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 “本督已经说过了,不是任何女人你都能够上本督的床。你逃不了,也不容你逃。” 裴舒刚要说些什么,隋仪景的唇已经印了上来。原本那些想要问候隋仪景一遍的话,变成了一阵阵的呜咽之声,全部吞了下去。 夜色漫漫,春色漫漫。 …… 太子府。 鄢廷骋心情极为的愉悦,到现在都还没有裴舒回府的消息,想来……裴今砚应该已经得手了。 想到能够成事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摆脱裴舒,心中便是颇为的舒畅。 他将裴舒纳入太子府,本就是被母后胁迫的无奈之举。每次他看着裴舒的时候,便感觉她是在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 即便他如今已经是太子了,却还是事事不能由他心意,只能够是母后握着线的傀儡,万事不由心。 这个计划,当裴今砚与自己提及的时候。他是有几分犹豫的。 只是鄢廷骋并不在意裴家的这些,脏脏不堪的家事。大世家中谁人又能说自己家是干干净净的,总会有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比起哪些,鄢廷骋更在意的则是,若答应了裴今砚的这个要求,他能够获得什么。 裴今砚仿佛看透了鄢廷骋心中的顾虑,便与鄢廷骋说着。 只要计划一旦施行成功,那么便是裴舒失德在先,即便皇帝震怒也无法将怒火撒到鄢廷骋的身上。 二来,裴舒失贞,明面上是鄢廷骋受了莫大的羞辱。安文帝即便再如何欢喜与裴舒,却也得顾忌明面上的嫡子鄢廷骋的颜面。出于愧疚只会加倍的弥补于鄢廷骋。 日后,每次再见到鄢廷骋的时候,这种愧悔的情绪,都会影响到安文帝对鄢廷骋的感情。 鄢廷骋在听完裴今砚对这件事的分析之后,果断的答应了裴今砚的要求。 不仅仅是裴舒的死,能够带来和她活着一样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他也要将这一切做给母后看。 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能任由她拿捏的那个人了。 裴雪贞在一侧倒着酒:“太子爷,您今日瞧着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242章 虚假谢意 鄢廷骋看了一眼一旁的裴雪贞,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温声软语,楚楚可怜。这才是他所喜欢的女子应该有的模样。 鄢廷骋愈发用力的搂了搂裴雪贞:“贞儿,以后我独宠你一人可好?不会有人再去分薄你的爱,你就是太子府上唯一的女主人。” 裴雪贞心尖不停的狂跳,脑海中回忆着预知梦中,鄢廷骋正在提写休书的画面。看鄢廷骋这幅模样。 又配上鄢廷骋现在说的这一番话,难道说……休弃裴舒的打算,是鄢廷骋一开始就有的吗? 心中一惊,却也愈发的欢喜。 裴舒死了是好事,她身边将再无这般有手段有城府的对手,她不用再担心会和裴舒有走到互相敌对的那一刻。 而她的预知梦的能力,也不必再担心会在无意中被裴舒给收走的可能了。 心里窃喜,裴雪贞面上却还是装出一番胆怯的模样。 一开口,眼泪也是在眼眶晃荡着:“妾身也想能够得到太子爷所有的喜欢。可是府上终究还有舒姐姐啊,若是太子爷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妾身,那姐姐那边,又该怎么办?” 鄢廷骋不屑的一笑:“舒侧妃,你不必管她,今夜她回……” “舒侧妃,回府!” 鄢廷骋的话还未说完,一道下人传令的声音便是从前厅的方向传了进来。将鄢廷骋的话给直接打断了。 鄢廷骋和裴雪贞皆是一愣。 鄢廷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他将自己的黑甲卫也调遣一部分给裴今砚用,又拿了可以化解武功高手内力的化功散给他,这还能让裴舒回府? 裴雪贞眼瞳一下下的发颤,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的预知梦出了什么问题吗?明明以前所预言的那些事情,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印证了。 按照时间的进展,等待裴舒的就应该是一纸休书才是。现在究竟是哪里发生了问题? 忍下心中的疑惑,还是堆出了一脸欣喜的笑:“太子殿下,舒姐姐回来了。我心中还担心着呢,想着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呢。我们快去前面看看姐姐。” 鄢廷骋也是回过神来,没错……说不定是裴今砚已经派人侮辱了裴舒呢?所以才没有一直留下裴舒。 若真是已经被人凌辱,那依然是为皇室蒙羞,这一封休书他依然写的。 鄢廷骋和裴雪贞一前一后去了太子府前厅,裴舒正端坐在大椅之上,而在一侧还坐着隋仪景。 鄢廷骋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鄢廷骋忍下心中疑惑,向着隋仪景行了一礼:“见过千岁爷。” 隋仪景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必在意本督,太子倒是不如关心一下您的侧妃才是真的。” 裴舒…… 鄢廷骋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了一副关切又紧张的模样看向了裴舒:“舒侧妃,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你入宫去替本宫送鹿肉孝敬父皇母后便一直没有回来。本宫还担心着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裴舒的身子,从上到下,每一处都细细的看着。想要从裴舒的身上看出些什么痕迹一般。 可是……都没有。 裴舒身上的衣裳还是进宫时的那一套,除了裙摆处稍微沾染了几分尘土之外,几乎没任何变化。 面上的妆容,乃至鬓发间簪着的簪子,指甲上涂着的丹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残破变化。 究竟是怎么回事?裴舒太正常了,正常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这不应该,裴今砚不会放过裴舒,自己的黑甲卫也不会连一个裴舒都收拾不了。 裴舒能够感受到鄢廷骋那满是打量的目光,心冷笑着。只觉得鄢廷骋也是一个极为会演戏的人物。 即便心中还想着要与裴今砚一同将她给置之于死地,但此刻关怀和担心的神色依然是那么的真切,若不是裴舒提前知道了一切,只怕也是要被鄢廷骋给迷惑住了。 裴舒颔首点头:“是……的确是出了些事情。今日府上安排的那一辆马车,马匹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闹了疯症,妾身今日回府的时候,若是坐在那辆马车上,只怕也会因那疯马而死了。” “马车?疯症?”鄢廷骋疑惑。 难道是裴今砚对马车动手脚的时候,失误了?造成了惊马? 可若是惊马的话,裴舒的马车也应该已经坠毁才是,裴舒怎么会这般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回到太子府上? 裴舒点头:“是,不过妾身之所以能够逃过此劫,也是要多亏贞妹妹和千岁爷。” 一直在一旁小心听着的裴雪贞,忽然被提及也是猛然的一愣。 “妾,妾身吗?”裴雪贞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可是妾身不知道做了什么,妾身不敢居功。” “妹妹不必自谦?”裴舒笑道:“妹妹可记得,我今日早上出府之时,妹妹与我说的话,要我路上小心,平平安安回府?” 裴雪贞有些愣愣的点了点头:“妹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不过是客套的言语罢了,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裴舒却是一番感慨的神色:“正是因为贞妹妹的这一番提醒,才让我心中有了几分惊醒。今日入宫的时候,马夫好几次对我说,这马有几次惊蹄的情况。” “惊蹄,太子府上的马皆是小心训练过的,出现这种事情总是不正常的。” “所以在今日进宫之后,出宫的时候,我便为保险起见,换了一辆马车。” 裴舒一脸感叹的模样:“这还真是妾身幸运。那一辆惊蹄的马车,妾身让车夫直接先一步驾回了太子府,结果那马车,在回府的路上便出了事儿。 “马儿受了惊吓,直接掀翻了马车。不仅马车没了,连车夫也一并被马车给砸死了。” 裴雪贞愣了愣,难道是因为她的提醒改变了一切? 若她没有提醒,那裴舒岂不是难逃此劫难? 第243章 太监认亲 裴雪贞有些茫然错愕,她的预知梦,梦见的是按照正常情境,向下推演所会出现的未来。 而未来是会变化的,只因为她早上的那一句提点便引发了这全然不同的结果。如果想要现实,完全按照她梦境中所预知的一般上演,那么就必须要保证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裴舒看向了鄢廷骋,颔首道:“妾身只觉得这一切或许有些什么问题。便是顺路去了一趟万礼司,将马车遇袭的事情进行了禀报。” “妾身的运气倒也是极好的,正好遇到了千岁爷。千岁爷派人将事情记下之后,顾念我是太子府上的侧妃,便是亲自护送我回府了。” 隋仪景起身,身量高挑挺拔。 缓步走到了鄢廷骋的面前,那浑身散发的如同邪魔般的气息,让鄢廷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回过神来的鄢廷骋,心中又羞又恼,但是在隋仪景的面前。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愿,也只能忍耐着了。 隋仪景将鄢廷骋那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心里却颇为愉悦,旁地总是有人说他以势压人。可他倒是颇喜欢这种,看不惯他,却也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太子殿下有些时候没有进宫了,陛下前些日子与本督提起太子殿下的时候,还说有几分想念,如今天寒地冻,怕太子殿下受凉。” “怎么说,太子殿下曾经也认了本督为干叔伯。作为长辈,关心一下你们这些小辈,替陛下尽尽心力也是应该的。” 鄢廷骋的脸色,有些不受控制的变得极为的难看。 安文帝不知道是被隋仪景下了什么蛊,还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术迷了神魂。对隋仪景的宠幸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竟然让他们一众皇子,认了这个阉人为干叔伯。 当时这说法一出来,后宫中便是有一宫嫔觉得自己的子嗣受了莫大的耻辱,去找安文帝理论。最后不仅没有让安文帝回心转意,甚至被罚了三十大板。 直接打的臀部和背脊,血肉模糊成了一片,还没等到将人抬回宫里,便一命呜呼了。 自那以后,便再无人敢说起此事。他们一众皇子即便心中再不甘愿,也得认下隋仪景是他们干叔伯这一茬。 隋仪景替鄢廷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锋利的薄唇,说着:“太子府上的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有惊蹄之事发生极为诡异。” “本督觉得,说不好是太子在外树立了什么仇家,为整个太子府着想。此事本督会好好查探,定要给太子一个回复的。” 鄢廷骋展开一个比哭还那看的笑,拱手道:“那在此谢过督公为本宫的事情这般的上心,感激不尽。” 隋仪景的手在鄢廷骋的肩头轻拍了两下:“太子客气了,本督既然已经将你府上的侧妃给你送回来了,那本督便是不多留了。更深露重,太子早些歇息。” 鄢廷骋躬身,目送隋仪景带人离开。万礼司一众宫人离开,整个大厅中的那股阴冷之气都消散了许多。 回首再看裴舒,鄢廷骋只觉得有一口气闷在胸口,如何都发不出来。 若是旁人送裴舒回来,他都可以借着这个话茬向裴舒发难。 但是那个人是隋仪景,对于一个宦官。鄢廷骋无法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一套不忠,放荡的说辞拿来抨击裴舒。 毕竟……他是个太监。 裴舒看出了鄢廷骋的憋闷,心中只觉得发笑。 不等鄢廷骋开口,裴舒已经是起了身,向着鄢廷骋行了一礼:“殿下,今日妾身来回奔波,着实废了不少的脚程。妾身只觉得疲乏的厉害,若是无事……那妾身便先下去歇息了。” 鄢廷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如今裴舒没有任何错漏。且今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还一无所知,只能等他仔细调查一下再说了。 裴舒回到芬芳院,便是让绿竹打了热水进来,将浴桶中倒满。 撒了些安神的花汁子进去,裴舒才缓缓地将自己给浸没入水中。 绿竹在一侧,拿着一方柔软的帕子替裴舒擦洗着身子。瞧着那一身红红点点的痕迹,小脸也忍不住的泛起了红晕。 抱怨着:“千岁爷,委实也太过分了。竟然将侧妃折腾成这样……好在千岁爷还是个有分寸的,都是能被衣裳遮住。不然的话……可真是见不了人了。” 裴舒听着那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身子。目光又是落在了那最为发红的两团上,心里更是恼火的厉害。 隋仪景像是吃不饱的狼一般,将她当成了一块肉排,来来回回地啃来啃去。对着那两团更是极为锲而不舍。 裴舒被隋仪景给折腾的晕过去时,耳边似乎还听到了隋仪景略带些叹息的声音:“可惜了,也就只有这里有二两肉了。以前胖乎乎的时候还行,如今身量消瘦,这二两肉也缩水了不少。” 裴舒一拳打在水面上,恨得牙痒痒:“隋仪景那个老妖怪,若是有机会,我非要一剑捅死他不可。” 绿竹被吓得不敢接话,她还以为自家侧妃和隋仪景关系颇为不错呢。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连忙岔开了话题:“侧妃,说来奴婢想起了一个事情,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了。” “贞侧妃对此事颇为上心,前些日子便派人来问过话。说此事该如何办,然后是一起给太子殿下备上一份大礼,还是各自准备就是。” 裴舒对鄢廷骋,本就无意,经过此事更是认清了鄢廷骋的为人。每每提及都让裴舒觉得无比的恶心。 “裴雪贞想要抱紧鄢廷骋这个大腿,那就让她去做。至于贺礼……” 裴舒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也与裴雪贞说上一声,我已经有所准备。便不与她一同准备了。各送各自的。” 鄢廷骋如今是太子,她固然一时动不得他。 不过……鄢廷骋敢将她当一个物件随意处置,那她若是不回敬一二,这口气当真也是咽不下去。 第244章 以人为兽 接下来几日,裴雪贞得了裴舒的话,便是亲自操办起了太子生辰的事情。 许是想好好以此巴结鄢廷骋,又许是太想证明自己,裴雪贞对着太子生辰的事情极为的上心,事事用心。 不论是宴请宾客要送出去的拜帖,亦或是当天要用的餐食,无一不亲自过问。 裴舒不想去与裴雪贞,争这一份功劳。干脆时不时自己带着绿竹和小安子在太子府上走动。 一来是观察一下整个太子府的构造,二来也是想看看,那藏了真正的账簿的地方,会是那一间屋子。 鄢廷骋同样也没有闲下来,他急切的想要找裴今砚询问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找到自己的那派出去的黑甲卫询问情况。 但是……皆,一无所获。 裴今砚就好像突然间从京城中消失了一样,而他的那些黑甲卫也不见了踪迹。 鄢廷骋派人去查过兵马司的通行纪要,在京城值守的几道出城的城门前,皆没有裴今砚或者可疑之人离开京城的记录。 他让人去裴家探听一下消息,得到的也是裴今砚许久没有回府上的消息。裴今砚有外出去书院中听课求学的习惯。 所以裴无涯目前还未对裴今砚的消失有什么感觉。 越查,鄢廷骋便是越心惊。自己的人完全找不到裴今砚的痕迹。就算是尸首也找不到,看来……那天晚上,完全不可能如裴舒所说的那么简单。 日子一晃,便是到了鄢廷骋生辰的这一日。 裴雪贞虽然是第一次举办,但显然是下了功夫的。这个太子府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前来到访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无一不对这布置和格调夸赞有加。鄢廷骋和裴雪贞只是站的更近了些,以示溺爱。 等到开席之时候,在殿上众人的起哄之下,裴雪贞让下人送上了自己的贺礼。 裴舒和裴雪贞分坐与鄢廷骋的左右侧,当看着裴雪贞的人,捧着一株刚刚冒着绿芽的红豆幼苗上来时,裴舒忍不住冷笑着。 不愧是裴雪贞,果然是懂鄢廷骋的。难怪能够将鄢廷骋的心抓的极为的牢靠。 裴雪贞捧着那一株红豆幼苗送到了鄢廷骋的面前,羞怯的道:“妾身知道殿下看遍了世上的奇珍异宝,妾身就算是送出朵花来,也不会让殿下多看一眼。” “所以妾身便是想到了这红豆,有一诗句做的极好,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愿妾身和殿下的情愫,就如此诗一般。” 鄢廷骋红了眼,双手握住了那红豆幼苗,声音都有几分发颤:“本宫见过许许多多的贺礼,但只有在这一份贺礼上。本宫才看到了用心和真情,贞侧妃……你不愧是本宫的解语花啊。” 裴舒眼底浮起几分讥讽的冷色。 只是一株小小的红豆幼苗,便能让鄢廷骋感受到用心和真情? 那安文帝和周皇后对于他的一番用心栽培又算什么? 鄢廷骋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大摆筵席,说着不爱名利财富,只想求得真心和真情,皆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太子罢了。 若是缺了这个身份,鄢廷骋光是为每日的吃食都要拼命奔波。何来闲情逸致,附庸这些发酸的真心,真情? 鄢廷骋目光斜视,落在了从始至终只是微笑着裴舒。裴舒虽然笑着,但那一丝笑落在鄢廷骋的眼里,却觉得极为的讥讽,像是在嘲弄他一般。 故意道:“本宫听贞侧妃说,舒侧妃也为本宫准备了生辰之礼,且一直神神秘秘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舒侧妃准备了什么。本宫可真的很是有些期待了。” 裴舒想到自己给鄢廷骋准备的贺礼,笑意更重了几分,向着鄢廷骋道:“那是自然,妾身也知道殿下见惯了各种珍惜的东西。所以……特地让人寻来了一种动物,它听的懂人言,也能跳的了舞蹈,更能唱的出歌曲。颇为稀罕,妾身特地准备着,想要给殿下看看呢。” 鄢廷骋被裴舒的这一番话给勾起了好奇心:“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畜生?” 裴舒:“是,妾身不敢欺瞒殿下。” 鄢廷骋看了看满堂的宾客,见着众人都因为裴舒的话,面上产生了几分好奇的模样,也是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舒侧妃便将那畜生给带上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裴舒点头:“是。” 说完,裴舒轻轻拍了拍手掌。只见几个下人推一个木车便是进了前厅的院子中。 那木车之上放着一个方形的东西,外面盖着一块布遮掩着,让人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下人将布一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众人一看,皆是纷纷奇。 那铁笼之中关着的正是一个,有一个人高的动物。浑身上下有着如同孔雀一般艳丽的羽毛,随着动作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夺目的颜色。 说它是鸟,可是它又长着十分尖锐的利爪。那指甲是红色的,仿若是女子的指甲一般艳丽。 众人想要看看那动物的脸,却是惊讶的发现。那张脸虽然也遍布了各色羽毛,但是隐隐约约瞧着,竟然有着人一样的轮廓。 有一人好奇的询问着:“舒侧妃,小人见识浅薄,这种动物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敢问这是什么?” 裴舒眸色中翻滚着奇异的颜色,开口道:“不知诸位可曾听闻过凤凰?”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有人笑道:“舒侧妃,难道您要说,这个像人又像鸟一样的东西是传说中的神兽凤凰?虽然小人见识浅,却也知道这与凤凰全然没有任何关系啊。” 说罢,底下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也是纷纷笑成了一团。 裴舒却不着急,缓缓开口道:“此物的确不是凤凰,不过相传有一种鸟类,它们极为崇拜凤凰,日日以凤凰为念。经过漫长的生长,便会长出凤凰般华丽的羽毛,逐渐长得如同人身一般。它们能听人言,能唱歌曲,能舞雅乐。取名为似黄。而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似黄。” 第245章 惊魂煞魄 听了裴舒的说辞,席上的众人皆是起了几分兴趣。 一人起哄道:“舒侧妃,那可否让这似黄给我们表演着看看?这等稀罕的畜生我们可都是第一次见到呢,可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啊。” 鄢廷骋看着裴舒口中所说的“似黄”此等羽毛艳丽,宛如人形的畜生,他也是第一次见。 仔细地打量着那个“似黄”忽地和它的一双眼对上了。鄢廷骋下意识地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 那被羽毛所覆盖的面部轮廓,实在是太像人了。只是看不见鸟类的喙,只能瞧上一双眼。 那眼也太像人了,鄢廷骋仿佛能从那眼瞳中读出几分哀求的意味…… 这念头一起,鄢廷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又好像抓住了什么。正要循着这一丝感觉继续往下想着,裴舒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为了庆祝殿下的生辰。妾身专门让手下的人,好好调教了一下这个畜生。不如就让它给太子献上一舞,加以庆贺。” 突然被打断了思路,鄢廷骋对裴舒有几分不悦。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裴舒又是送上庆贺的一片好心,他自然也不好发作。 “既然舒侧妃有心,那便去。” 裴舒浅笑着点了点头,也是轻拍了拍手。 那关着“似黄”的笼子被打开。小安子手持一只玉箫走至院子的一侧,随着悠扬高雅的箫声如潺潺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那笼中的“似黄”也是迈着步子踏了出来。 “似黄”本来就生得有几分人形,那身上的艳丽羽毛就宛如绝美的舞衣一般。随着它舞动的姿势,羽毛也绽放着光彩。 萧声越快,那“似黄”的动作便愈发的轻快,配合着节奏,在大堂之中全然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京城之中,从来不缺绝美歌姬,妖艳舞姬。而只有这种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才能够吸引的住京城之中那些达官显贵之人的眼睛。 舞蹈随着萧声逐渐进入高潮,也变得越来越快,展现着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 在场之人,也是纷纷站起身来,鼓掌庆贺。 萧声逐渐从高潮落下,“似黄”的舞步也轻漫了许多。伴着萧声脚步轻移,一点点的向着鄢廷骋跳动了过去。 鄢廷骋的脸色不似宾客那般,笑的满是开怀,相反……反而是有几分冷硬和难看。 这个“似黄”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一般。 “似黄”在鄢廷骋思虑之间,已经跳动到了鄢廷骋的身边。像是在赐福祥瑞一般,身形围着鄢廷骋,转了一圈又是一圈。 底下的宾客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无不啧啧称奇。 鄢廷骋却是仔细地注意着“似黄”离得越近,那双眼睛他便感觉愈发的熟悉。而这“似黄”除了围绕着他一圈圈地舞动。 鄢廷骋好像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好像是从喉咙中发出来的含糊不清的字词。 仿佛是在说……救救我…… 鄢廷骋死死地盯着那双眼,忽然间……他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双眼睛如此的眼熟,那……似乎是裴今砚的眼睛。 这个认知一起,让鄢廷骋几乎脊背发凉。 尖叫了一声,猛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堂上的众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鄢廷骋身上的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指着面前的“似黄”道:“他是裴今砚,他是裴今砚。” 底下的宾客愈发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裴舒却是眼下闪过几分笑意,只是面上却还是一派懵懂模样。 “殿下在说什么呢?我听裴府的家丁说……兄长还在白鹤书院游学,尚未回来呢。” “这“似黄”只是一个畜生罢了,怎么能是妾身的大哥哥呢?” “你这个毒妇,你究竟做了什么?这根本不可能会如你所说……”鄢廷骋神色凄厉地指着裴舒。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裴今砚和那天晚上的真相给弄得焦头烂额。他已经连续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整个人处在,好像随时被人点一下,就会爆炸一般。 他不认为是自己错了,裴今砚与他一直暗中联系,两人在私下没有少交际过。 对于裴今砚的才学和手段,他赞赏有加。所以对于裴今砚这么一个人,他也观察得仔细。 那双眼睛……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鄢廷骋刚刚要说什么,忽然间,他从裴舒的话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他查裴今砚的事情固然不假。可也留意着裴舒的动静,裴舒身边根本没有人去过裴府询问。 为何,裴舒能够说出,和他几乎一致的消息? 裴今砚去书院游学的消息,难道说……其实也并非是从裴府所探听出来的消息,而是从裴舒那边传到他这里的? 有了这么一个认知,鄢廷骋看向裴舒,只觉得裴舒深不见底,愈发的骇人和恐怖了些。 裴舒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后退了两步,又是施施然的跪下了,模样极为自责。 帕子将脸颊边落下的两行泪,给拭去,才是开口道:“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竟然会惹得殿下对妾身这般的怨恨。妾身寻来这“似黄”也只是想要给殿下好好庆生,让殿下看个新鲜罢了……” “殿下,若是不喜欢的话。那让人将这畜生给带下去打死就是。还请殿下莫要因为不悦,而伤了身子才是啊。” 在座的宾客见状,其中不乏有仗义执言之辈,替裴舒开口道:“殿下,您今日之言颇为怪异,什么裴今砚,又是说舒侧妃是什么毒妇。” “臣等听闻过,太子殿下偏宠贞侧妃,可舒侧妃此举,却是并无错处啊。一心想讨殿下欢心,却落得一个毒妇之名,这委实也太寒人心了些。” 鄢廷骋看了看底下的那些宴请的贵宾,此刻竟然在帮着裴舒说话,只觉得原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越发的有些疼了。 刚要开口,就是眼前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 第246章 险恶用心 好好的生辰宴会,因着鄢廷骋的晕厥,直接乱成了一团。府上的下人,一些帮着将宾客送出去,一些则是拿着太子的手令,进宫去请太医去了。 裴雪贞一时在大堂中忙得焦头烂额,裴舒则是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中。 芬芳院。 裴舒坐着,向着一边的绿竹说道:“你便是到外面去说上一声,就说今日太子殿下责备我是罪妇,我此刻正在自己院子中,卸钗请罪,不敢再出现在殿下的面前,以防再惹得殿下心中不快。” “另外……” 裴舒歪着头仔细地想了一下,才是缓缓开口道:“今夜,便是去下九流的地界,找几个聪明些,机灵些的人。去散播些消息,就说……太子殿下忽然得了疯症,精神不定,恶待侧妃。怎么传都不要紧,有多夸张都可以,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露了马脚。” 绿竹跟在裴舒的身侧越久,便愈发不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裴舒将目光缓缓落在了跪在下首的“似黄”眉眼中蕴了些讥笑。 “裴今砚,若是父亲知道,他最为得意的嫡子,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说他,会不会如同今日太子殿下一般,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裴今砚眼中满是屈辱,小安子取下了裴今砚脖子上插着那一根针。他也终于能够说出一些完整的话语了。 “裴舒……你好狠毒的手段。你这么做,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吗?”裴舒笑意更浓了些:“可是,不是你自己说,只要我留你一条性命,就算是让你当畜生,你也甘愿吗?” 她不过是让裴今砚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罢了。 从裴舒一开始决定留下裴今砚一条活路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今日太子生辰的这一步棋了。 那些达官显贵,早就看腻了人能表演出来的各种精彩节目。那裴舒就弄一个惊艳绝伦的“兽”出来。 她先是让隋仪景将裴今砚的一身宛如凝脂的皮,一寸寸的给剥了下来。剥皮的同时,用银针封住了裴今砚的几处大穴。 一来,让他的脑子可以一直保持清醒,感受每一份疼痛。二来,封住大穴,可以让裴今砚一口气聚在胸中,保他的性命。 等到再无一丝好皮的时候,再让人用烧红的烙铁,将那些艳丽的羽毛全部给烙印入皮肤之中。 羽毛之间也是有纹路的,所以一次若烙印不好,只能够将羽毛连带着血肉一并扯下来。重新再用烙铁给印上去。 裴舒从不会觉得于心不忍,毕竟……裴今砚对自己出手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不是吗? 裴舒用着仿佛像是看蝼蚁一般的神色看着裴今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脖子上用来封住你声音的那一根针并没有很牢固。你其实可以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吗?” 裴今砚:“……” “其实,那是我特地吩咐了小安子这么做的。”裴舒道:“我知道,你抓准机会一定会向鄢廷骋求救。你肯定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机会,一定能够得救对?但……我也专门在等你去呼救的时机啊。” 裴舒道:“鄢廷骋这么些天以来,一直在查找有关你的行踪。他定然也不会想到,你会以这幅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连他今日在宴会上的那一番失态,也是我所想到的可能。” 鄢廷骋为那夜的事情,精神一直高度紧绷。只要适当的时间去引爆这一切,那么鄢廷骋一定会无法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裴今砚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裴舒:“你算准了,太子殿下今日会在宴会上失态,对你口不择言?” “然后你刚刚又派人去民间败坏太子殿下的名声,故意说太子殿下得了疯症。你其实是想毁了太子殿下?” “为什么?”裴今砚全然不能立即裴舒的所作所为:“太子殿下是你的夫君,若他出了事情,或是被贬斥之类的。你身为太子的侧妃,你又能够落得什么好下场?你和太子殿下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啊。” “并不是啊。” 裴舒的神色无比的坚定:“从鄢廷骋将我当做货物一般的能够拿来与你做交易的时候起,他在我的心中甚至连个人都不能算。” 即便林家当年的旧案,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鄢廷骋所为。 但鄢廷骋联手裴今砚一同害她这件事情,就足以让裴舒不管有没有林家的那一桩事,她都要让鄢廷骋付出应该的代价。 说着,裴舒像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似的,浅浅笑着说道:“对了……你知道吗?其实今日真正让鄢廷骋彻底无法控制住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仪的人,并不是我……反而是你。” 裴今砚瞪大了眼睛,不能理解裴舒这话中的意思。 裴舒继续道:“就像我故意给你留了一部分声音一样,我还在你的羽毛上专门撒了一层特殊的香粉。” “那香粉的散播距离是有限的,你如果不去向太子殿下求救,那刺激脾性的药粉便不会被太子殿下所嗅到,说来也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场戏了。” “可是你去了……所以,真正促成今日这一切的人,恰恰就是你哦。” 裴今砚眼睛瞪得几乎要滴血,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掐住裴舒的脖子,将这个恶毒的女人活活掐死才是。 但刚刚用手将身子给支起来,小安子便已经是一脚踩在了裴今砚的后背上。将他又给重新踩回了地上。 力气很大,裴今砚感觉自己的脊背好像都要被小安子给踩断了似的。 裴舒摆了摆手:“罢了,你的利用价值也只到这里了,小安子喂药。” “喂药?”裴今砚忍着剧痛,满是惊恐的神色:“什么喂药?裴舒你个贱人,你要杀我?” “我现在已经是畜生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做畜生,你就放我一条活路的。” “你不信守承诺,你卑鄙无耻。” 第247章 察觉些许 裴舒微笑着,看着裴今砚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为了苟活已经全然忘了尊严的样子。颇为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了裴今砚的手背上。 冷冰冰的道:“既然知道自己是畜生,那你也同样该明白一个道理。主人养的猪牛羊马,想杀便杀了。从来不需要和牲口去询问什么。” “你的生死,在你决定做牛做马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由你自己决定了。” 裴今砚浑身颤抖,还要再叫骂。 小安子手上的速度极为的快,已经将裴今砚的下巴给卸了。将提前备好的化尸水给裴今砚给灌了进去。 活人喝下化尸水,毒性会逐渐从体内开始扩散,五脏六腑会先变为一滩尸水。最后再从内到外开始腐烂。 裴舒摆了摆手:“等断了气,就绑着扔到院子中去。他的这一副皮囊能够滋养一下院子中的这些花草树木,也算他做下的最后一桩好事了。” 小安子点了点头,在裴今砚的哑穴上重重点了一下,确保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便将裴今砚给提溜了出去。 裴舒向着屋外瞧了一眼,听着声音还有几分嘈杂和慌乱不堪的样子。看样子是宫中来了人了。 也是,毕竟鄢廷骋是当朝太子,太子出了事情,必然是与常人所不同的。 只是……那事情现在与她却没什么关系。 毕竟该放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她如今正因着太子“厌弃”的缘故,正跪在佛像前诚心悔过呢。 就算她要去拜会鄢廷骋,那也要明日再去了。 裴舒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是睡下了。一直等到第二日,裴舒简略的收拾了一下,便出了芬芳院。 妆容不必精心装点,首饰也不用簪戴的多么富贵,毕竟太子还病着呢,她若妆点一新的出现,更容易落人口舌。 裴舒到了鄢廷骋的院子时,还未进入,便能闻到些浓重的药味。还有端着擦洗的水,从里面来来回回进出的府上的下人。 裴舒走进去,太医似也是一夜未合眼,眼下一片青黑的守在鄢廷骋的床边。 裴舒同样看到的,还有裴雪贞。 裴雪贞熬了一夜,整个人看起来也极为的疲惫。听到有走进来的脚步声,抬眼向着那边看过去,看到是裴舒,眼底不自觉的便是浮起了些许怨毒的神色。 “舒姐姐来了,妹妹还以为……姐姐不会来了呢。毕竟太子殿下病了这一夜,姐姐也不曾现身照拂一二。” 裴舒淡漠又冰冷的走近,道:“太子殿下在宴席之上痛骂我“毒妇”的时候,妹妹没有听见吗?” “我对太子殿下也是关心的,只是……殿下心中对我有太多的误解。我怕太子殿下看着我,会影响太医对殿下的救助,所以刻意不出现的。” “昨夜我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为太子殿下祈福,今日想着太子殿下的病情应当会稳定一些,所以特才敢来探望呢。” “姐姐何苦还要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一番假话来,姐姐昨夜明明……”话到了嘴边,裴雪贞猛然发现,自己若是再继续说下去,便会暴露她一直瞒着的,她有预知梦的事情。 连忙是将话给生生截断,一双如同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闪过几分庆幸之色。 她昨夜,乘着下人照顾的功夫,也稍微小憩了一会儿。在那小憩的空档中,她也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派人去请裴舒。但是芬芳院的下人却说裴舒在佛像前忏悔,同时为太子殿下祈福。 许是,此事与自身有关。她在这一个梦境的片段中又是能再往更深的地方再看几分。 意识进了屋中,她看到。裴舒那有跪在佛前,明明已经躺在了床上,睡得一脸甜蜜模样。 想到自己在鄢廷骋的身前尽心尽力的伺候一夜,而裴舒却一夜好眠,第二天还这般虚伪模样的到面前来说,这么一番话。 一时恼怒,刚刚才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裴舒的神经是极为敏锐的,刚刚裴雪贞的那一番话,让裴舒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东西。 裴雪贞……是知道些什么吗?从刚刚裴雪贞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的样子,裴舒基本能够确信,裴雪贞是真的知道些东西。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的院子由小安子留意着,任何人都不可能突破小安子这一层,探查到她院子中的消息。 除非是如同隋仪景那种出神入化一般武功的人。 可是……在太子府上,裴舒并不觉得会有这样的人物。 裴舒刚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猛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皇后娘娘到!” 屋内的几人,脑子中的一根弦都是猛然被提了一下。裴舒却是很快从惊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太子出事,皇后娘娘心中必然心乱如麻。昨日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今日一早周皇后会出现,倒也不意外。 周皇后进了屋中,从神色上,能够看的出她又担心,又紧张。但毕竟是后宫之主,行走却极为端的住,不显丝毫慌乱。 裴舒和裴雪贞连忙向着周皇后行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你们为太子的事情只怕已经是操劳了一夜,真是麻烦你们了。” 周皇后直直走到了床边,看着面色有些发白,嘴唇泛乌的鄢廷骋。一颗心像是被人给狠狠揉碎了一般。 “王太医,本宫的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身子往日康健的很,怎么会突然的就到了这般田地?” 鄢廷骋是她的嫡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周皇后对鄢廷骋抱了极为大的期待,毕竟母凭子贵,日后她想要成为太后,太皇太后,也都要指望着鄢廷骋能够继承皇位啊。 王太医抚了抚胡须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只是忽然间受了剧烈的刺激。体内虚火过重,又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所有的症结,都在一瞬间爆发了。这症状来的太过凶猛,才晕了过去。” “微臣照看了一夜,施了针,也连续送了药。那团邪火被消散掉,应当是无碍了,休息休息就没事。” 第248章 蠢货一个 “那本宫的骋儿……” 周皇后刚刚要问,鄢廷骋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一直躺在床上的鄢廷骋便有了反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母……母后……你怎么会来?” 周皇后抹了一把眼底的泪意,嗔道:“你是要吓死你的母后啊,做儿子的生了病,做母亲的哪有不关心,不着急的道理?自然是要来看你的。” 鄢廷骋的心,因着周皇后的一番话,有了几分被温热的感觉。 正要说什么,目光却是触及到,正站在周皇后身边的裴舒。 “毒妇!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毒妇二字,周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想到了今日自己在来太子府上的路上,所听到的那些传言。 裴舒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妾身知道太子殿下不喜妾身,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不在殿下眼前碍眼了。对了……那原是用以庆贺的“似黄”妾身也为了不让陛下看着碍眼,已经派人放飞了。” 鄢廷骋目眦欲裂,那只“似黄”被放走了?他不信裴舒是真的放走了他,应当是已经被她所杀了才对。 若是这样……那他便失去了指证裴舒的证据…… “你……你……” 鄢廷骋还要再说些什么,周皇后已经是开口直直地打断了裴舒的话:“够了,裴舒是你的侧妃,你一口一个毒妇,像什么样子?给本宫闭嘴。” 周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身,面上带着宽厚的笑,向着裴舒和裴雪贞道:“舒儿,贞儿。你们在太子床边已经伺候一夜了,想必已经极为的疲惫了。那这边便是交给本宫就是。你们先回各自的院子中,休息。” 两人听出来,这是周皇后有些什么话要专门对鄢廷骋说。便能识趣的行了礼,一前一后地退出了房间。 等到屋内只有周皇后和鄢廷骋时,周皇后的脸色才是愈发的冷了几分。 “骋儿,你昨日怎么能够做出那般荒唐的事情?你可知道,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皆是被人注意。如今在京城中,关于你的那些流言,实在是太难听了些。” 鄢廷骋刚刚苏醒,对于京城之中的流言变化一无所知,有几分懵懂地问着:“母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还有脸问我?”周皇后气得一拂袖几乎不想去理会鄢廷骋。 周皇后身边的女官见状,才是开口,小心翼翼的道:“太子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如今在京城里,人人都在传太子殿下昨日怒斥舒侧妃是毒妇一事呢。” 鄢廷骋一惊:“什么?” 女官有几分无奈的点头道:“正是如此……且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殿下偏宠贞侧妃,羞恼舒侧妃,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贞侧妃抬面子,才刻意为之的。” 周皇后都被气笑了:“呵,一颗小小的红豆幼苗,就俘获了你堂堂大夏太子的心?裴舒精心为你捕来的奇珍异兽给你献舞庆贺,便就成毒妇?” “旁支果然就是旁支,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留住男人。一个旁支出来的女子,也想要去和嫡系嫡女去争。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鄢廷骋听着周皇后的话,急得有些冒汗,连忙道:“母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并非是因为偏宠贞儿才……” “贞儿?”周皇后更是冷笑了几分:“这可真是好生甜蜜的昵称呢。你可曾这么亲昵地称呼过裴舒?” 鄢廷骋迟疑道:“这……” “你不必去想了,本宫替你回答,没有!”周皇后道:“本宫所知道的,你对裴舒冷漠至极,明面上你是裴舒的丈夫。但你从未走进过裴舒的芬芳院。反倒是日日夜夜被裴雪贞那小贱蹄子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勾着。” “这若还不是偏爱,什么才是偏爱?难不成要将你的正妃之位也一并给了她,才成吗?” 鄢廷骋听得有些木然,可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一桩事情。 “母后……你派人监视着我的太子府?” 周皇后眉心一抽,却是没有否认:“若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会做出这么多荒唐的事情来。” 鄢廷骋只觉得又是一口火气冲了上来。他自以为已经能够做很多决定,不用处处受皇后的限制。 现在才发现,他从未摆脱过皇后的控制。 鄢廷骋心中即便怨毒的厉害,却还是想要将事情的原委解释给周皇后听。 “母后,此事的确与贞儿无关,事情……是这样的……” 鄢廷骋尽量用相对简洁的话语,将裴今砚与他的计划给说了一遍。 周皇后听完,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皇后身边的女官都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连忙左右看着,确定四下都是信得过的人。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在鄢廷骋的脸上炸开。 “疯了……你真的疯了!”周皇后道:“你明明知道,裴舒是什么样的存在。你还要动她?” “就算裴今砚手段了得,帮你除掉了鄢廷仪和菀嫔,但也不是你能拿裴舒来作为赌注的。” 鄢廷骋的脸被打到了一边,惨白的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鄢廷骋自嘲地笑了笑:“哼,那又如何?不论当初的计划是如何,总归裴舒现在还活着,反倒是裴今砚和我的一部分黑甲卫不知所踪。” “母后,儿臣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儿臣对裴今砚极为的熟悉,那一双眼睛一定是裴今砚,不会是别人的。” 女官和周皇后互相对了一眼,双方的神色都有几分复杂。 周皇后叹了一口气:“你告诉他,本宫对这个蠢货,如今已经是不想再说什么话了。” 在鄢廷骋不解的神色中,女官小声着道:“太子殿下……裴今砚没有出事,他还活着啊。” “什么?”鄢廷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女官心情有几分复杂道:“就在昨日,有一封从白鹤书院送来的书信,落款正是裴今砚裴公子,书信之中还说从儒道之中有所参悟,要在白鹤书院中,多留些日子呢。” 第249章 皆有谋划 “什么?这……这不可能。” 鄢廷骋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一瞬间又是被调动了起来。剧烈的反应,让鄢廷骋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假的。” 周皇后连忙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医,太医上前号了脉,确定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急躁,周皇后才是开了口。 “假的?怎么什么到你的身边都成了假的?那字迹可是你父皇瞧过的,并且一路是从白鹤书院寄过来的,路上的邮驿站点都能查到踪迹,怎么会是有假?” 周皇后看着鄢廷骋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一想到京城中那些刺耳的对于鄢廷骋的传言,脸色愈发的难受了些。 “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太子府了。” 鄢廷骋猛然抬眼:“母后……你要软禁我?” 周皇后眉头一皱:“你如今已经踏错了一步,京城中对你不利的传言已经传得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了。” “你这边,我回了宫中之后,会与你的父皇说,你当日只是受了裴雪贞的蛊惑,才口不择言的。你已经知道错了,正潜心在府上反思修养呢。” 周皇后从小的时候,便知道鄢廷骋不是一个有才干的,也不是个聪明的。所以她处处殚精竭虑,雷霆手段。 只希望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儿子,能够稳稳地坐上帝位。现在陛下的皇子,贬斥的贬斥,身死的身死。 越是能够继承之人,并不多的时候,就越要小心。行差踏错一步,那便是难以翻身的局面。 鄢廷骋从周皇后的语句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消息:“母后刚刚说到贞儿……难道母后要……” 鄢廷骋知道,周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周皇后铁了心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拦不下来的。 “你自己如今都大病未愈呢,你还满心在意那个狐媚子?”周皇后冷笑了一声:“看来,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也是应该的。” 周皇后:“为了让你父皇尽信我刚刚的那一番说辞,裴雪贞当然要受些敲打才行。再说了……她身为你的侧妃,就该有要为你付出,为你牺牲的准备。” 说罢,一拂衣袖便站起了身,带着宫人向外走去:“太子既然大病未愈,那便好好养着就是,其它的事情不用再操心了。” “以后,也莫再提起,你将一个畜生当成了裴今砚。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颇为不好。” 鄢廷骋看着周皇后带着人离开,踉跄着想要下床,手拼命地向前伸着,不甘地道:“母后,你为何不信我?那个怪物就是裴今砚啊,是裴舒害了裴今砚啊……” 卧房的门重新被关上,将鄢廷骋不断哀哀悲鸣的声音给隔绝在了门后。 周皇后身边的宫人,有几分不忍,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殿下既是如此坚持,会不会……” 周皇后面上冷酷地瞥了一眼女官:“裴今砚可是裴舒的兄长,嫡妹弑兄?并且还是在一群黑甲卫的手上?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女官面上有几分尴尬地摇了摇头:“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本宫知道,本宫为了太子的大业。一路上逼着他做了许多他不愿做的事情。就连裴舒,也是本宫逼迫着他娶的。” 想到这里,周皇后忍不住想到,会不会连裴今砚与他的那一番合谋,其实都是鄢廷骋为了给裴雪贞想出来的开脱之词。 周皇后眉头一皱,眼底泛起了几分肃杀之意:“看来……这贞侧妃,当真是该给些意思才行了……” …… 芬芳院。 裴舒精神不错,本以为今日还要去鄢廷骋那边装模作样地伺候一下。没想到周皇后来了,倒是让她们先退下了。 裴舒省的麻烦,自己在芬芳院中过的也是怡然自得。让绿竹和小安子去温了些酒,又去小厨房做些小食,她们主仆几人,也能享的几分欢愉时光。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裴舒看着小安子提着一壶温好的酒进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怎么了?你笑的这么开心?” 小安子咧嘴一笑:“是裴雪贞那边。” 裴舒:“裴雪贞?她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奴才也并未知道的太清楚,只是温酒的时候从裴雪贞的院子边路过。听到有人正在杖责裴雪贞呢?”小安子道:“那一边打着,好像还说……为了太子殿下,多忍忍。” 裴舒听的眉头一皱,裴雪贞可是太子侧妃,整个府上谁敢杖责裴雪贞?但又是一想,周皇后还在太子府上。 裴舒:“是周皇后的人?” “主子不愧是聪慧的人,一下就猜到了。”小安子道:“奴才在那边听了一下墙角,听到了一个相熟的声音。那声音正是皇后身边品级颇高的女官的声音。” “那女官一边在一旁观刑,一边说,希望贞侧妃不要将一身的狐媚功夫多放在太子身上了。” “身为侧妃,更应该多多约束自身的言行。多为太子殿下分忧,而不是给太子殿下惹是生非。” 裴舒神色如常,她为了裴今砚和鄢廷骋的这一出局,她谋划了许久。 更是让隋仪景在万礼司中,挑选了极为擅长模仿笔迹之人,写了一封裴今砚字迹的信,从白鹤书院中寄出来。 这样,鄢廷骋即便说出了,当初暗害她的事情。怀疑生辰宴上的一切,是她的蓄意报复,那也不成立了。 京城中的风言风语,和鄢廷骋这一番经过谋划,而变得错漏百出的一番自白。就变得有些意味不明了。 “看来……鄢廷骋还是说了那些话。那只会让周皇后觉得,是鄢廷骋过分迷恋裴雪贞而说出的推脱之语罢了。” 裴舒思索了一下,向着小安子道:“你们万礼司中,有能够治疗杖责之刑的膏药吗?” “自然。”小安子问道:“侧妃是要给裴雪贞送去吗?” “不……” 裴舒在屋中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开口道。 “我想要的是,会让伤口愈发严重,涂抹之后便会让伤势更为加重的膏药。” 第250章 躲过一劫 “什么?” 小安子即便见惯了大风大浪,但听到裴舒口中说出的这一番话,还是愣了一下。 裴舒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裴雪贞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理论上裴雪贞是不可能知道,鄢廷骋和裴今砚的谋划的。但裴雪贞那种信心在握的神色,却是让她觉得裴雪贞其实知道一切。 向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让其走近些。 等小安子走近,裴舒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得见声音道:“我只是在怀疑,裴雪贞会不会有安插在我身边的人,所以她能够知道很多事情。” 小安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主子,这不可能。奴才仔细地筛过院子中伺候的那些下人,他们不会和裴雪贞有什么关系。” 裴舒点头:“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有所担心罢了,我必须要试一试她才行。” 小安子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 第二日,裴舒带着人去了裴雪贞的院子。 裴雪贞躺在床上,背上还是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的惨烈和不堪。 听到裴舒来了的消息,裴雪贞没有动,只是将眸色向一旁看了看。掩在锦被之中的手已经难以克制地握成了拳。 她恨裴舒,为什么裴舒能够从,一个卑劣不堪,满身恶名的人。一步步地走到如今的地位? 而她呢?她只是想要过得更好一些,想要成为人上人,不再过被人随意欺凌,随意践踏的日子罢了。 她甚至没有主动害人,只是按照预知梦中所出现的零碎片段,趋吉避凶罢了。为何还让她受了这样的下场? 昨日,被皇后的人从屋内直接拖到院子中时。裴雪贞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听着皇后身边的女官,在那里数落着几乎没有一个与她有关的罪名时,她整个人有些发懵。 女官所说的那些事情,她一个都没有做过。鄢廷骋自己在宴会上口不择言,也成了是为她而故意贬低裴舒。 那些板子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晕死过去。 现在看到裴舒,她除了恨就是怨。都是裴舒……都是裴舒害的自己,如果裴舒真的死了,她也不必受了这样的折辱。 而且……按照预知梦中,所出现的梦境片段,裴舒今日过来的目的…… 裴舒自顾自的,一脸亲昵的坐到了裴雪贞的床边,看着裴雪贞这一背的伤痕,满脸的感叹之色:“天呐,妹妹背上的伤怎么这般的严重。” 转头瞧了一眼一旁的侍婢:“太子殿下可来瞧过妹妹了?” 侍婢摇了摇头:“奴婢等人去请过太子殿下,但殿下正禁足呢,说是三日内都不得出来,所以……所以还未曾来过呢。” 裴雪贞脸上白了白,看着裴雪贞:“太子事务繁多,我只是受一些小伤罢了。又怎么好让殿下操心呢。” 裴舒宽慰一笑:“妹妹总是为殿下这般着想。不过无妨……我与妹妹也极为交好。所以知道妹妹受伤之后,特地拜托小安子去万礼司中寻了疗伤的圣药。” 小安子知趣地将一盒用贝母装着的药膏递了上去。 裴舒看着动作极为的小心谨慎,但这种动作,此刻落在裴雪贞的眼中,便就有了几分其它的意思。 依照着梦中的画面,小安子和裴舒在议论要取来会让伤势加重的药膏。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心翼翼。 好像只要一不小心接触到,即便是普通的皮肤,也会变得腐败一样。 裴舒……这是想要她的命! 裴舒似乎没有看出裴雪贞面上的不自在一般,将药给捧了上去:“贞妹妹,这种药可极为的少见了,效果非常地好。不论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涂抹了它。等伤口好转之后,便会如同没有受伤一样,极为的神奇。” 裴雪贞笑着点了点头:“姐姐对我果然是极好的,那我便收下。” 这东西在手中,便就是一个把柄。等太子殿下解了禁足,她便将这药膏送到太子殿下面前。 人证物证俱全,她还不信不能将裴舒给定罪。 “收下?”裴舒看起来满脸的疑惑样子:“妹妹受的伤这么严重,难道不准备现在就用上吗?” “现在?”裴雪贞也被裴舒的这一番话给问得愣住了。 裴舒却没有给裴雪贞细想的时间:“妹妹不必担心,你我关系极好。那便让我给妹妹亲自上药。” 小安子适时的递上了一根玉勺。 裴雪贞见裴舒自己都不愿用手去接触药膏,心中对于那药膏的实际作用,更是多了几分怀疑。 不行……她不能让裴舒将这药膏涂到她身上,如今太子还在禁足。她还没有能依仗的人。 连忙向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面色一紧,立刻会意了过来。向着床榻边走近了几步,装作极为着急的模样。 “舒侧妃,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我们这种下人来做的,怎么能够让舒侧妃您来做呢。让奴婢来。” 一边说着,那下人便将手伸向了裴舒手中的药膏。 手上一抓,又好像是没有抓住似的。那药膏直接摔在地上。贝母的外壳碎了一地,带着馥郁香气的药膏,也四射得到处都是,沾染了灰尘,彻底用不了了。 裴雪贞松了一口气,只有这样……她今日才能逃过一劫。 若是这药膏稳稳地落到下人的手上,那裴舒为了让她死。只怕会逼迫着下人现场给她上药。 只有……这药膏彻底无法再使用,那么裴舒便也只能作罢。 心中是高兴的,可是在明面上裴雪贞还是要装作恼怒的模样。 “怎么回事?你做事什么时候这般的毛手毛脚了?这可是舒姐姐的一番心意啊。若是舒姐姐不肯饶了你,那我也是不能饶恕你的。” 下人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不断向着裴舒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不断地求饶:“舒侧妃,奴婢眼拙,是奴婢不是。可是奴婢也是想替主子分忧。还请舒侧妃,看在奴婢一片好心的份上,饶过奴婢。” 第251章 以假当真 裴舒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反倒是笑了。 看向裴雪贞:“这是你身边的,妹妹看着自行处置了便是,不必过问了我的意思。只是可惜了这托小安子从万礼司中弄来的疗伤圣药罢了。” 裴雪贞点了点头,一脸嗔怪的看着一旁的秀珠:“平日里也不见得你这般毛手毛脚的,今日却偏偏坏了姐姐的一番好意。你自行到外面去跪着,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了,你再起来,不然就一直在那里跪着。” 秀珠点头,满脸的愧疚之色退了出去。 裴舒见着现在这幅模样,便说了几句话,就与裴雪贞道了别离开。 走出院子,秀珠正在院子中跪着。裴舒向着她道:“起来,你本就是无意之举。现在妹妹又伤着呢,身边再缺了照顾的人,怕是不行的。” 秀珠又惊又喜,连连向着裴舒磕头。 裴舒面色冷淡,她的目标是裴雪贞,这些小丫头罚与不罚的,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小安子跟在裴舒身侧,小声问道:“主子看出什么了吗?” 裴舒点头:“她应该是觉得,我送过来的是毒药。看样子……我的院子中只怕还是不太安全。” 小安子眉心微皱:“奴才知道了,奴才会对院子中的下人再仔细的筛查一番,定要找出裴雪贞安插在小姐院子中的奸细。” 裴舒面上神色也不大好,芬芳院中的人。早已在她这些日子来,交由小安子一点点的替换成了信得过的人。 若说忠心和小安子训练人的手段,裴舒从来都是不怀疑的,所以…… 裴舒向着小安子道:“不必将念头放在芬芳院中,院子中的下人太多,你一个个的查也是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了。你就盯着裴雪贞就行了。” 小安子脑袋中一转,明白了裴舒这话的意思。 的确……与其在芬芳院中那么多人里去找一个奸细。不如盯着裴雪贞就是了,反正从芬芳院中出来的消息,最后都是要送到裴雪贞那边去的,只要盯着了裴雪贞,总能查到究竟是谁送的消息的。 …… 见裴舒走了出去,裴雪贞刚刚松了一口气,秀珠便从外面进来了。 “你怎么自己进来了?我还没叫你呢,再说了这才跪了多久啊,要是被裴舒给听了消息去,只怕又是要生疑了。” 秀珠连忙道:“主子放心,不是奴婢自己起来的,是舒侧妃让奴婢起身的。她说主子已经受了伤,不能再缺了照顾的人,便奴婢起来了。” 裴雪贞一愣,没想到裴舒会这么说。 转念,一股怨气便是冲了上来,恨恨道:“哼,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必受这样的苦。她被骂了一句毒妇,最后却是我挨了杖责,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裴雪贞一激动,拉扯到背上的伤口,疼的她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抽。 秀珠见着,连忙冲出去叫了大夫。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秀珠带着外面喊得大夫进来了。 重新给裴雪贞上了一些药之后,裴雪贞才觉得舒服了许多。秀珠刚刚付了诊金,大夫正要走。 裴雪贞想到了什么似的:“女大夫,请稍等一下。” 女大夫拱手立在一侧:“这位贵人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裴雪贞吃力的点了点头,她刚刚一下疼过了头,倒是忘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事情。 “秀珠,将那个姐姐拿来的药膏给大夫瞧一瞧。” 秀珠闻言,瞧向了一旁的地上。连忙用帕子重新包好,递到了女大夫的面前:“女大夫,您请过目。” 女大夫拈了一些药膏,在手指间揉搓开,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似乎在仔细的查验药膏中的成分。 裴雪贞目光冰冷,她刚刚倒是忘了,裴舒送毒药来,这些药膏只要能够证实对她的伤有恶化的作用,那依然也是证据。 心中有几分期待:“女大夫,这个药膏……” “好厉害的药。”女大夫面上满是惊讶。 裴雪贞:“厉害?女大夫指的是如何厉害?” 女大夫连忙道:“这药膏可是在外伤用药中极为少见的玉容膏。我听闻这可是只有在宫中才能用的上的疗伤圣品。只要能够用玉容膏涂抹的伤口,不论是伤的如何严重。等到伤好之后,都会看不到一丝伤痕,好像就是原本的皮肤一样。” “只是,可惜了。”女大夫摩挲着那药膏,满是疼惜的模样:“这玉容膏虽然药效很好,却又娇贵的很。灌装之后若是打开,稍微一些脏污便会坏了药性。而且一刻钟内不用便是药效尽失。” 裴雪贞听着女大夫不住的说着,可惜可惜的样子,整个人也是愣住了。 “女大夫,这当真是治疗外伤的绝品圣药,而不是什么会加重我背上的伤,会让我的伤口,溃烂更严重的毒药吗?” 女大夫不知道这贵人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番话,却也是实打实的道:“小人虽然在医术上的造诣不及家师,但对于那些药物的药效和形态香味,却还是记得清楚的。不会判断错的。” 裴雪贞有些失魂落魄的摆了摆手,示意秀珠将女大夫送出去。 究竟是那里有问题,她的梦境中所梦到的。明明裴舒是让小安子去拿会让她伤势加重的毒药来,怎么到了她这边,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预知的梦,在没有人打破已知的过程时,结果是不会改变的。除非有人让裴舒改变了念头。 想到这,裴雪贞有些不寒而栗。心里却又对裴舒更是恼恨了几分。 以往裴舒总是在人前装的不在意鄢廷骋一丝一毫情愫的样子。 没想到背地里却用这样的手段,只要能将她给除去,那么不论鄢廷骋再如何地恨毒了裴舒,那么裴舒依然是整个府邸上,唯一的主子。 一种恐惧,几乎将她吞没。 不行……她不能够继续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她可以做预知梦,那她一定会比裴舒提前知道许多事情才对,她不信自己无法改变一切。 第252章 真假千岁 裴舒回了芬芳院,坐在条案前,目光却是时不时地向着窗外看去。 小安子进来添了几次水后,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裴舒:“主子,您是在等千岁爷吗?” 正喝了一口水的裴舒接连呛了两声。 有这么明显吗? 绿竹见状连忙在裴舒的后背上抚了抚。小安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想说。若是主子在等千岁爷的话,最近可能是等不来了。” 裴舒缓口气,疑惑道:“为什么?千岁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朝堂上出了事?裴舒倒是觉得不可能,毕竟隋仪景每日收到弹劾的奏折如暴雨倾盆,隋仪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些奏折甚至不会出现在安文帝的御案前面,就会被隋仪景扔进炉子中一把火给烧了。 裴舒也是因为隋仪景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信中说关于鄢廷骋真正的账本已经找到了,这两日便会将消息送到她身前来,与她说。 只是……这一等二等却见不着人。林家的事情,是她所有事情中最为上心的事情,不容她不在意。 小安子解释着:“是洲少爷那边出了点事情……” 洲少爷……隋栖洲?裴舒想到这个名字,便忍不住想到了和隋仪景起码有八分相似的那张脸。 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截然不同。好像一黑一白。隋仪景若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隋栖洲可以说是一身善念的佛子了。 干净,单纯,除了……是个傻子。 小安子面色有些黯淡,却也是继续道:“主子是知道的,洲少爷的身体比常人要虚弱些,有许多忌口的,再加上最近又是在换季,一个不注意,便是病了。” 裴舒连忙问道:“那他如今的情况如何了?还好吗?” “还行,没死。被千岁爷给救回来了。”小安子面上也有几分落寞:“洲少爷是不能生病的,再小的病症一旦生在洲少爷的身上,那都是会要了命的。” 裴舒听着,愈发地为那次她不知天高地厚,将隋栖洲带出来满街逛,还吃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感到后怕。 顿了一下,裴舒听着小安子的话,想到了一个事儿。 “小安子,你刚刚是说。千岁爷最近一直在洲少爷的麟宅吗?” 小安子点头:“是,洲少爷的身体刚刚病愈,千岁爷不放心便一直留在麟宅中,准备等洲少爷身体彻底好完了之后再离开。” 原来如此…… 裴舒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去一趟麟宅。” 在小安子没回过神来的诧异目光中,裴舒道:“千岁爷事情繁忙没空来找我,那我去找他便是。我对那本真正的鄢廷骋的账本实在是太好奇了。” “正好,自那次以后,我就再没见过隋栖洲了。大可借着探病之名上门,就算千岁爷不想见我,那隋栖洲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绿竹:“……” 小安子:“……” 小安子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是按照裴舒的意思,准备好了马车。 裴舒想着自己终归是去探病的,若是空手而来,就实在是有些不好。 让小安子带着,在市集上采买了些东西,准备一并带去。 这一问,才从小安子的口中知道了隋栖洲不能吃的东西极为多的。最后采买的也就是一些桂花糖和青梅饮和青梅方糕。 这些东西经过包装之后还勉强能够一看,精巧又是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到了麟宅,小安子出示了万礼司的手令,守门的下人便是让整个马车给骑了进去。 进了院子,又是来了一批家丁,对着整个马车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又对着他们所带的东西翻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带可疑的东西,才是让他们三人进去了。 在下人的领路下,裴舒绕过花园和廊道,走到了一间屋子的前头。 小安子和绿竹自觉的在门口恭候着,知道那里面不是他们能进去的。 裴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待走进去,才发现这屋子极为的大。 只是一眼看过去,裴舒竟然都没有找到人,诶……说好的主子在这个屋里来着呢? 左右上下的扫荡了一圈,终于在屋子的正中间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东西。 走近了一看,发现是着了一身浴袍的男子正躺在地上。 松散的浴袍,笼在身上,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肤。那一头青丝也随意的撒乱着,在地上披开。 这是……隋栖洲? 裴舒的第一反应也觉得这应该是隋栖洲。 隋仪景那个老妖怪在人前,总是一副笔挺严肃的模样,身上的衣袍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甚至连一个褶皱都看不见。 也只有隋栖洲才会穿成这样一个松松垮垮的样子,头发也像一团鸡窝一样松散着。 隋仪景躺在地上睡着,因为隋栖洲生病的缘故,他连着给隋栖洲输送了几天的真气调理,才是将在生死线徘徊的隋栖洲给救了回来。 大量的真气流逝,身体的反噬很快就是上来了。治疗完隋栖洲之后,他便是睡了过去。 这时,听到耳边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才是将隋仪景给吵醒。 一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裴舒。 长时间未睁开的眼睛,突然间见了光明,极为的不适应。 睁开又眯上,又睁开又眯上。 裴舒也在看着地上的隋仪景,那一双眼睁开又闭上,大大的眼睛中带着满满的疑惑。裴舒几乎是立刻确信,自己面前躺着的人,就是隋栖洲。毕竟……这种懵懂的眼神,可不会出现在隋仪景的身上。 想到这,裴舒也是松了一口气:“隋栖洲?” 隋仪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发不出声音。真气逆流,损伤了太多。虽然睡了极长的时间,精神已经恢复了但开口却还说不了话,需要真气慢慢运转至全身才行。 那声音咿咿呀呀,落在裴舒的耳朵里,配上“懵懂”的眼神,裴舒只当他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隋栖洲。 伸出手在隋仪景的头上轻抚了两下:“是嗓子还不舒服吗?没关系,正好我此次过来探病,有随手买些礼物拿着。正好有青梅糖,给您润润喉。” 第253章 当面骂人 老板人不错,见裴舒买的多。除了专门精心包好的那些青梅糖之外。又是用荷包特地给她包了一小袋。 只说女子素来喜欢甜食,这一小袋让她在路上打打牙祭。 裴舒取了一小块,放在了隋仪景的身边。 隋仪景的唇抿着,就是不张嘴。 “怎么了?不喜欢吗?”裴舒又是将糖块塞了塞,可就是塞不进隋仪景的口中。 “奇怪,我还是听小安子说,你最喜欢青梅糖了,才特地买的。难道是口味不喜欢吗?” 隋仪景抿着唇,感受着唇上的力道。 这小丫头,看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他能感受到那糖块正贴在他的牙齿上摩擦着。 隋仪景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一直不吃的话,裴舒能够坚持不懈的将那块糖放在他的唇边摩擦。 刚一张嘴,那糖块便借着裴舒的力直接滑进了他的嘴里。 裴舒轻笑:“原来还是喜欢的啊,所以刚刚不愿意吃,是怪我打扰了你的好梦。把你弄醒了吗?” 隋仪景:“……” 裴舒一只手撑着脑袋,细细瞧着隋仪景:“你现在皱着眉头的样子,倒是和你哥哥挺相似的。不过……你现在就挺好的,可千万不要变成你哥哥的样子。” “他脾气又古怪,又专横霸道。有时候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隋仪景:“……” 呵,他知道裴舒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的人畜无害。平日里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将爪子给收拢起来的无害模样。 没想到现在还能听到些真话了。 隋仪景张了张嘴,经过真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他终于可以发出些许声音了。 想了想隋栖洲的声音,用内力变动了一下声线:“舒……姐姐……哥哥?坏吗?” 裴舒本是在自说自话,没想到隋仪景会回自己:“咦,你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吗?” 也是……裴舒想到了第一次与隋栖洲外出时的情景。隋栖洲只是智力如同几岁的孩童罢了,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见“隋栖洲”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懵懂”模样的看着自己,裴舒想了想他刚刚问的问题。 “好与坏,也是要看在不同的立场来看待了。与旁人肯定都觉得隋仪是个大坏蛋,是十足的奸佞。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人不骂他的。” 隋仪景的眸色黯了几分,却不动声色。 裴舒暗自思索着,又是道:“不过,与我……我倒觉得他人还不错。” “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从隋仪景的口中听来,都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隋仪景虽然总是将那些仇都挂在嘴上,但始终没有因为我母亲的缘故迁怒与我。” “更是在许多事情上,都尽可能的照拂我,帮我。光是这一份气度,都是旁人难以达到的。” 隋仪景唇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丫头总归还算有良心。 隋仪景心里还没高兴一下,裴舒又是开口道:“当然,如果他能够不压着我,总要办那种事情就更好了。” 隋仪景:“……” 裴舒似乎是有些犯难:“许是这么多年当太监,一直压抑了他身为男人的欲望。总觉得他比着普通男子,欲念更重些。” “要是有什么能消减欲望的药就好了。” 隋仪景:“……” 裴舒自顾自的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看着隋仪景正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神瞧着自己。 抬手在隋仪景的脑袋上拍了两下:“哈哈,我想这种事情,你应该也听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听不明白也不是什么坏事。” “舒姐姐?” 另一道清脆的稚子之声在身后猛然响起。裴舒被这声音给喊得有几分愣住。 那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的耳熟? 僵硬的转过身,正看见一个和隋仪景长得很像的男人正从窗户那边爬进来。 半个身子已经弹了进来,见到裴舒满是欣喜,下半身用力一蹬,整个人的身子像是一团球一般的滚了进来。 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裴舒的身边,脸上笑意更灿烂几分:“舒姐姐,真的是你呀?你是来专门看我的吗?” 裴舒愣着,半天都没有做出反应来。 隋栖洲两只手齐齐的指向了自己:“是我呀?我是阿洲啊!姐姐难道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还一起吃过面的呀。” 隋栖洲越是说的眉飞色舞的样子,裴舒的心就愈发凉上半截。 如果面前的才是隋栖洲的话,那么自己身前躺着的这位…… 隋仪景支撑着身体起来,即便此刻一身松松垮垮的袍子,和像是鸡窝一般的头发,但也丝毫不影响裴舒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 “本督真是不知道,原来你对本督有这么大的意见?” “霸道?专横?脾气古怪?” 裴舒连忙道:“千岁爷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隋仪景:“哦?是吗?那么刚刚想给本督用一些药,将本督变成真太监,也是个误会吗?” 裴舒瞪大了眼睛,她刚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就算想扣黑锅,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隋栖洲瞧了瞧两人,眨巴着眼睛,道:“我好像看出来,哥哥是与舒姐姐有话要说,那我便到外面等着,哥哥和姐姐商量完之后,要喊我哦。” 裴舒看着隋栖洲又是颇为欢乐的直接跑出去,心中在拼命的呐喊。 你不是应该只有小孩子的认知吗?几岁的小孩子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吗?可是你别走啊……你在这里,隋仪景还不好对她做什么,你这一走,隋仪景不就无所顾忌了吗? 隋栖洲跑的很快,啪嗒啪嗒的便是跑了出去,还极为懂事的将门也给带上了。 啪的一声,不仅仅关上的是门,还有裴舒求救的心神。 “现在……我们倒是能够算算账了……” 隋仪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裴舒后背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脸上堆起一层笑:“千岁爷,其实我都是可以解释的,这一定是有些误会……” “是吗?这些解释,晚点说也不迟。”隋仪景冷声道。 第254章 碎蛋高手 隋仪景的手握住裴舒的脚腕一瞬间,那冰凉的感觉让裴舒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裤腿,已经向着更隐秘的地方探去。 不会,隋仪景不会是要在这里白日宣淫?一想到小安子和绿竹还站在屋外,甚至隋栖洲都有可能趴在门扇上,偷听他们的“密谋”裴舒脸上一瞬间红了又紫,紫了又青。 “不行!起码不能在这里,千岁爷你快些放开我。” 裴舒拼命的挣扎着,即便心中明知道在隋仪景的手中,她就像是个小鸡崽子,根本没有他反抗的余地。 但是一想到外面有人,裴舒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隋仪景的手按在裴舒的身上,身体中真气缺失,再加上不过堪堪运行了一周,只是让身体得以行动,内力并没有完全恢复。 裴舒这么拼命挣扎的动作,隋仪景竟然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 一个没注意,裴舒踢出来的一脚,直接踢在了隋仪景的胸口上。将隋仪景从身上给踢了下去。 堂堂九千岁被一个女人,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舒愣了,隋仪景也愣了。 回过神来的裴舒连忙手脚并用的向外爬着,也不去想自己来麟宅找隋仪景是为了什么,只知道……趁着隋仪景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先走为妙。 至于太子真正的账本,等现在这场风波过去了再说也不迟。 隋仪景回过神来,面上又是青,又是紫的,颜色颇为好看。 好啊,他自习武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隋仪景一眼看去,发现造成这一切的主谋正准备跑出去。 伸手一把便是抓住了裴舒的脚踝。 被那帮冰冰凉的手握住的一瞬间,裴舒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尖叫出声。 “千岁爷,你放过我。我刚刚真不是有意的,您一向武功高强,谁知道……”你会突然间挡不住啊? “你放心,我嘴巴严的很。保证不会将我刚刚看到的说出去的。” 见裴舒还在说,隋仪景更是有些羞恼:“你这丫头,本督信你的嘴,还不如信这世道上有鬼。” 屋外头,绿竹,小安子和隋栖洲都将耳朵贴在门扇上听着里面的情况。 离得远,加上这门扇是经过特殊的工艺处理,隔音的效果便愈发的好。 里面的声音,传到外面来,也变得有些支离破碎。 绿竹红着脸:“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主子说让千岁爷放过她?真是的……怎么每次千岁爷都是为了这个事儿啊?难怪洲少爷被赶出来。” 小安子也面上红成了一片。他好像听到的是,你这丫头,本督喜欢你的嘴? 为什么喜欢嘴?小安子全然不敢去细想,毕竟这是主子的事情,那里轮得到他们过问。 不过又是在心里为千岁爷鼓了鼓劲,没想到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千岁爷,一旦知了知道,各种花活都整上了。 几个人还听着呢,忽的里头传来了极为尖锐的惨叫声。 绿竹一愣:“那声音……倒不像是主子?怎么听着像是千岁爷发出来的呢?” 小安子也听出来了:“好像还真是……” 绿竹担忧的想要去推门:“会不会是主子和千岁爷出了什么事情?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别别别。”小安子连忙拦住了绿竹要推门进去的手:“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便不会只是叫上一声而已了,会直接喊了咱们的名字,让咱们进去。” “说不好……是一些主子和千岁爷的趣味也难说呢?咱们现在进去,岂不是让前千岁爷和主子没脸吗?” “趣味?”绿竹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对于小安子口中那所谓的趣味,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趣味?” 小安子一下被问的语塞,在宫中行走时,伺候着宫中的主子。那种男女之间的情事没有少见,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这当着绿竹一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面前,小安子还真的愣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才是附在了绿竹的耳边说叨着。 绿竹的脸色从白皙转为粉红,又从粉红转成了大红,最后活像是个猴子的屁股似的。 “鞭子?蜡油?”绿竹感觉脸都开始冒烟了:“宫中的贵人们可真是闲不住,只是……千岁爷竟然也弄这一出?这可真是累着我们小姐了。” 屋内。 裴舒不知道外面已经将屋里的一切都传的变了味,看着在自己面前,身体痛苦的缩成了一团的隋仪景,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的那一声惨叫,还真就是隋仪景发出来的。 不过,那是刚刚隋仪景试图抓着她的时候。她一个不注意,又是飞来一脚,直接踹在了隋仪景的那处。 她眼睁睁的看着隋仪景痛呼一声后,倒在了地上。 完了……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只怕是彻底完了。 “千岁爷,要不……我去外面喊大夫进来,帮你看看?” 那里毕竟是男人最痛的地方,她刚刚那一脚又没收住力,万一…… 隋仪景抬起了头,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因为疼痛,额角泛起青筋。 “裴舒,本督是小瞧你了。刚刚还说要给本督下药,让本督欲望全无成为真太监。现在倒好,你看来是等不及了,连下药都省了,直接让本督变成太监就是了。” 裴舒被说的不敢回言,连忙起身,准备向外走去:“千岁爷,那我还是去找大夫来,帮你看一下。毕竟……那个地方,对男人来说还挺重要的。” “给我站住!” 裴舒被隋仪景给叫住,隋仪景恨恨道:“你以为本督并非是真正的太监这件事情,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吗?你若是请了大夫过来,那岂不是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全天下的人了?” 裴舒顿住,这一点她没有想到,的确是她欠缺考虑。只是……回过头看着隋仪景的模样,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千岁爷的那处……怎么办?要是真的坏了……” “坏了。”隋仪景嗤笑一声:“那不就随了你的心意了?” 第255章 别的男人 隋仪景:“免得本督公日日缠着你,倒显得本督是个只知床笫之事的浪荡子。” 裴舒:“……” 隋仪景:“说来,本督岂不是还要谢谢你?你直接一脚帮本督成了真太监,本督日后倒也不必担心这假太监身份会被揭穿了。” 裴舒:“……” 嗯……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感谢的意思呢。听着倒是想要将她给千刀万剐了才是真的。 裴舒见隋仪景将自己缩成一团,咬牙窝在一旁的样子,属实有几分不好意思。想了想,到了门前,对着外面的小安子和绿竹说了几句话。 再回来的时候,隋仪景看着裴舒手中端着一盆冰回来了。 如今虽然已不是冬日,但每到冬日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人将冰储存到地窖里,麟宅这种地方,自然是更不必担心缺冰的。 隋仪景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冰敷啊。”裴舒答的坦荡。 将腰间的一个荷包给取下来,将其中的香料给倒了出来,又是装了些冰进去,递给了隋仪景。 隋仪景看着那一荷包的冰,又是看了看裴舒。两人大眼瞪小眼。 “拿去啊,将你那里敷一下。” 隋仪景:“……” 裴舒被隋仪景那满是质疑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你又不愿意看大夫,那这当然是最有用的法子。” “若是有淤肿,冰块能够阵痛,还能够防止内里继续出血。” “等你自己能走路了,便自己去找信的过的大夫去看看。免得我现在开口去拿药,又是暴露了你的什么秘密。” 隋仪景面上虽然还有些怀疑,但还是伸手将那一荷包冰块接了过来。随着凉意逐渐蔓延开来,加上体内的真气逐渐循环开来,下身的痛感的确消下去了许多。 裴舒见隋仪景半响不说话,裴舒试探着问道:“如何?有用吗?” 隋仪景沉默了半响,才是吐出几个字:“没那么疼了。” 闻言,裴舒松了一口气。幸好有用,而且她明显听着隋仪景的语气松了不少,看来她一时半会,脑袋还能够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脑袋上。 隋仪景闭着眼睛,让体内的真气一遍遍的运转着。等到全身的不适感都全部消散,隋仪景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从窗户投影进来的光芒,已经不似白日那般清明,带了些夕阳的暖色。 目光向下,看到裴舒正靠在他身侧睡了过去,一副恬静的样子,倒是少了几分戒备和张牙舞爪的样子。 是时间太长了,他此次运转真气调理身体,少说用了两个时辰。裴舒没走,自然会觉得无趣且疲乏的很。 隋仪景还是第一次看到裴舒的睡颜,鬼使神差的将手探到了裴舒的额间,将那散乱在额间的发丝给拨到了耳后。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弄得裴舒有些不舒服,那原本舒展开的容颜,眼瞧着又是紧凑成了一团。 舒展的眉心也紧皱起来,嘴里也嘟哝着什么。 声音太小,隋仪景有些听不清。 这丫头,难不成在梦里也在骂自己不成?他知道裴舒对自己可是满肚子牢骚呢。 俯下身,想要听的更清楚些。 而那些字词嗫喏了半天,隋仪景听到的却是,蒋炎彬……恨你……定宁公主…… 隋仪景眸色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浓重的黯色。 能在梦中都还时刻想念着,会喊起来的名字,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隋仪景在京城中听过很多有关于裴舒的传闻,好的坏的都不少,其中更是有一个便是。 在裴府王氏次子的生辰宴上,蒋炎彬身为状元郎,曾出言帮助过裴舒一回。也就是在那时,裴舒便对这位状元郎芳心暗许,倾慕许久。 这个传闻,初次传到隋仪景耳朵里的时候,隋仪景只是当做一个笑话听一听罢了。 但现在,却不是了。 毕竟蒋炎彬和定宁公主有染这件事,可不是什么放在明面上的事情,他也从未听小安子提起过,裴舒让他去调查过有关与定宁公主和蒋炎彬的事情。 所以……裴舒若是要知道的话,那只有可能是,蒋炎彬亲自告诉裴舒的罢了。 但要将这么一桩私密的事情告诉给裴舒,那恐怕只能是裴舒对其芳心暗许,蒋炎彬自知身份不匹配,才说出真相的了。 要是这样想一想,那裴舒愿意嫁入太子府,真的只是为了调查有关于林家真相吗?为了一个林家,将自己给赔进去,不论怎么听,好像都是一件不划算的买卖。 除非……为了林家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借口,因爱生恨,想要报复蒋炎彬才是裴舒真正的目的。 隋仪景的手颤抖着,下意识的想要探向裴舒的脖颈。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裴舒是什么样的念头。 他应该恨裴舒才对的,他每次和裴舒攀向极乐的时候,他都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是迫不得已。 是曲晏芜在裴舒身上下的一层层的保障,让他没有办法不得不在裴舒的身上沉沦。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刚刚从裴舒的口中听到“蒋炎彬”三个字的时候,他为什么心口会有一丝丝的不痛快。 这种感觉,让隋仪景的心中滋生出一种黑暗的情绪。想要将裴舒的手脚折断,让裴舒那里都去不了,就这样待在他的身侧就好,陪着他就好了。 然而手,真正握住裴舒脖颈的那一刻,隋仪景的手好像被猛然的烫了一下。迅速的将手给收了回来。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说明,裴舒在他的心中真的有着很重的地位?是已经影响到他情绪的一个人了? 不……裴舒于他来说,是仇人之女。他留下裴舒,只是把裴舒当成玩物,要好好的折磨她,直到自己身上的毒彻底清除后,他再亲手杀了裴舒。 裴舒被身边细微的动静给弄醒,一抬眼便看见隋仪景正看着自己。 那一双眼泛着血色,眼底中还有着更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好像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 “千岁爷,你……” 第256章 全在筹谋 裴舒还没将后话给说完,隋仪景已经是将一份卷起来的书册扔到了她的身前。 “本督问过小安子,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了,这就是太子府上十年来真正的那本账册的拓印本。” “本督敢与你保证,这上面记载的没有任何篡改,你自己看。” 说罢,隋仪景便是起身,像是逃似的向门扇的方向走了去。裴舒愣愣地握住那一本册子,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隋仪景离开,小安子和绿竹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小安子向着裴舒看了看,又向着隋仪景离开的背影瞧了瞧,疑惑道:“主子,你又说了让千岁爷不痛快的话吗?” 裴舒摇头,她哪里敢啊? 小安子疑惑道:“可是刚刚瞧着千岁爷离开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好像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忍……这个字眼一出来,小安子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去忍,但是隋仪景这里,可从来没有这个字。 任何不顺心的,不痛快的事情。隋仪景向来都是当场便报了,可从来不会忍着,留到事后。 裴舒看着小安子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全然不敢答话。 隋仪景能不憋火吗……险些假太监被她一脚变成真太监,他没当场杀了自己,都只能说是隋仪景最近可能在信佛,不能开杀戒。 裴舒收回思绪,瞧了瞧手上的这一份账本拓印。总归……今日也不算白来,虽然闹了一出又一出乌龙,但总归是让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如今已经不早了。她也该回太子府了,虽然如今的太子府,鄢廷骋被禁足,无暇顾及到她的事。 裴雪贞背上又是受了伤,也插手不了他的事情,但偌大的太子府上,最不缺的便是眼线。一直不回府上,难保不会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裴舒带着小安子和绿竹回了太子府,刚刚到府门前,便看到管事正在门前走来走去,一脸颇为焦急的样子。 管事看到裴舒下了马车进府,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侧妃,您总算回来了。要是府上再没个能当家的人,老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舒见状,有几分疑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太子殿下。”管事面上满是心疼:“太子殿下不是被皇后娘娘禁足吗?一直在房里不能出来,一直见不着人,许是有些憋闷的厉害,刚刚一直在说着,要贞侧妃过去看他呢。” 裴舒哑然失笑:“既是如此,那你应该去找贞妹妹才是啊,与我说又有何用?” “这个……”管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着:“若是贞侧妃在府上,那一切或许好说,只是贞侧妃去府外找神医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但太子殿下那边却已经等不了了……” “所以,你希望我能去劝慰一下太子殿下?” 管事尴尬地笑着,颇有几分无奈的点了点头。 裴舒也是笑了,想来管事应当真的是被鄢廷骋给逼急了,不然也不会将这事情求到她一个被鄢廷骋骂了“毒妇”之人的面前来。 见裴舒没有应话,管事生怕裴舒不答应似的,又是开口道:“侧妃,太子殿下已经有两顿没有吃了,一直喊着要见贞侧妃。奴才想着太子殿下可能只是被关得有些寂寞罢了,若是侧妃能与他说说话,也是好的。可能……就是需要个人,与太子说几句罢了。” 裴舒原本想拒绝,但见着管事急得恨不得脑袋撞门的样子了,便也是答应了下来。 跟着管事向鄢廷骋的卧室走了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原本应该在拜访名医的裴雪贞此刻却是出现在了裴家的后宅中。 自从府中有些名分的女子全部嫁了出去,整个后宅一下子便也是空落了下来。大房和二房没有当家人。 后宅的事情便是落在了三房的赵氏手上,前半辈子一直在王氏的欺压之下活着,如今总算顺了一口气,赵氏也是挺直了腰板。 听完裴雪贞说的一番话,赵氏默了默:“你刚刚说的可当真?” 裴雪贞卧着,慎重地点了点头:“女儿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或许……这是女儿唯一还有活路的法子了。” 赵氏满眼痛苦地看了看裴雪贞背上的那连成一片的伤势,一颗心像是被揉成了八瓣似的。 “这可真是……”赵氏一边落泪,一边低声道:“以前总想着,只要能给你谋一个好婚事,那你也算是能出头了。如今……你嫁给了太子,而太子也对你颇为喜欢,理论上,这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一桩事了,可这……” 赵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裴雪贞的背,但又怕弄疼了裴雪贞,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裴雪贞呼了一口气道:“那都是因为有裴舒在罢了,太子上头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我就算得了太子宠爱,却不及裴舒能惹得那两人疼爱。” “所以……女儿便是想过。若是一辈子活在裴舒的阴影下,过着这种指不定就会挨了一顿板子的日子,倒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裴舒没了,那女儿日后便是太子府上唯一的主子,那女儿的光明日子,便就是来了。” 赵氏心疼女儿,而且她也知道裴雪贞不是以前那个软弱,时不时就会流下泪来的裴雪贞了。 一步步地从一个庶出小姐,走到如今的太子侧妃,都是裴雪贞自己谋划出来的结果。她的这个女儿,不知从何时,已经变得非常有主见,非常有手段了。 取出帕子将眼眶边的那一滴泪给拭去,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说……裴舒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甚至几番试探与你,这是真的?” 裴雪贞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她彻底下定决心,要除掉裴舒的原因。 裴舒竟然用那疗伤圣药来试探自己,看来是她已经漏了什么马脚。一想到王氏的下场,还有菀嫔的下场,裴雪贞便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裴舒太过心狠手辣,她只能先发制人。 第257章 略微恐吓 赵氏摩挲着手边的珠串,那颗颗圆润的珠子,触手生凉。 良久,赵氏缓缓道:“我知道你是有自己打算的人,而你这短短时间能够给自己走出这么一条路来,也说明了你自己的本事。既然是这样……那你便是去做。” 裴雪贞深深的点头:“此事终归是大事,女儿虽然有此念头。但终究要与一人商量商量才是,见母亲也认同女儿的做法,那女儿便安心了。” 屋中一片静谧,裴雪贞垂在床榻边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她既然有预知梦的能力,那她早晚能抓住裴舒的破绽。 她每次都比裴舒所知道的要早一些,若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那便三次。她就不信,裴舒每一次都能够逆天改命。 …… 太子府,书海楼。 裴舒还未走到门前,便听见屋子里,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鄢廷骋不断叫喊着的声音。 “让贞儿来见我!贞儿与我情投意合,他最是懂我,你们去将她给我唤过来。” “去啊!去将贞儿唤来。我要与贞儿一诉衷肠,只有她才是懂我的。她懂我的红豆,她懂我的才情。你们都是庸人,一个个被权势,被财富迷了眼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裴舒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鄢廷骋比她想象的要有活力的多。也是……不过就是两顿饭没有吃罢了,也不是两天没有吃饭了,还不至于饿的趴在地上走不动路。 听着那里面的一句句话,简直是把裴雪贞奉为神明了一般,让裴舒更是好奇的厉害,裴雪贞究竟是有什么厉害手段,竟然能让鄢廷骋对她这般的死心塌地。 守在门外的侍卫,尴尬的看了看裴舒。他们以为裴舒是来见太子殿下的。但是这位舒侧妃来了之后,却是站在门口便没有往里走,就在外头听着。 就在守卫以为裴舒会直接离开的时候,裴舒向前走了一步:“开门,我去见见太子殿下。” 守卫一听,连忙将门给打开了。 听到门那里传来的开门的响声,鄢廷骋向着门口看了过去。看到是女子的身影,鄢廷骋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便是爬了过去。 连续几日的禁足,加上对自己认知判断的怀疑,几乎把鄢廷骋给折磨疯了。 即便府上的下人不会短了鄢廷骋的吃喝,但是禁足这种事情发生在鄢廷骋身上,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 这种像是被人折断了翅膀,无处可逃的境地,不断的刺激着鄢廷骋的感官。只能看到一些细微光亮的窗,几乎成了他最后的救赎。 只是几日的禁足,鄢廷骋看起来便是极为的狼狈不堪。 鄢廷骋只着了一身沾染了污秽的中衣,像是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抱住了进来之人的裙角。 “贞儿,你终于来见我了。他们都不相信我,可是我相信我的眼睛,我不会看错的。那个怪物就是裴今砚,裴舒已经害死了他。” “你相信我贞儿,我没有看错。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是吗?” 声音从头顶响起,鄢廷骋身体猛然一僵,有些发蒙的抬头。看到的不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裴雪贞,而是他视为“毒妇”的裴舒。 鄢廷骋一瞬间像是握住了一块烧的发红的烙铁一般,唰的一下便是退到了后侧。 裴舒似笑非笑的道:“如果此刻站在殿下面前的人是妹妹的话,她应该会相信殿下所说的话,不过可惜了,站在殿下面前的人是我裴舒。” 鄢廷骋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错愕:“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来?难道你是来特意看我的笑话的吗?” 裴舒摇头:“殿下说笑了,我与殿下荣辱与共,怎么会是来看殿下的笑话。只是管家说殿下身子不适,却又恰逢贞妹妹不在府上,我推脱不开,所以特地来看看的。” “只是……谁知道,臣妾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一番伤人心的话。” 裴舒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只是……没有一滴泪。 声音温婉:“京城中,此刻还有诸多对殿下不利的谣言呢。像今日的这种话,殿下还是莫要再说为好。” “不然,便更是要坐实了殿下“疯症”缠身的传闻了。” “大胆!”鄢廷骋几乎是暴怒。 一下子便从地上跳了起来,但连续没有吃饭,此刻猛然的站起来只让他一阵阵的觉得头晕目眩。 手连忙扶住了一旁的花樽,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 身上出着冷汗,鄢廷骋一双眼却满是怨念之色的看着裴舒:“裴舒,你敢起誓吗?你敢发誓,裴今砚还活着吗?你敢说裴今砚不是你杀的吗?你根本就不敢!因为你心虚,你根本就……” “我为何不敢?” 裴舒开口,直直的打断了鄢廷骋的话:“我心无旁骛,清明一片。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怕的,我自然是敢起誓的。” 裴舒一手捏了起誓的手势,开口道:“我裴舒在此起誓,若裴今砚为我所害。那便让他化为恶鬼,日日纠缠与我,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落得一个凄凉下场。” 做人的时候,尚且还斗不过我呢,更何况死了? 鄢廷骋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裴舒,为什么她敢应下如此恶毒的誓言? 难道裴舒真的没有做过吗? 裴舒勾起唇角,却是浅笑着,看向鄢廷骋:“倒是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为何一心要认为是我害了大哥哥呢?” “我与大哥哥感情深厚,向来甚至连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我要害大哥哥,难道是大哥哥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裴舒走近了几步,面上的笑在屋内晃动的灯火之下,更衬托出几分晦暗不明之色。 “难道是太子殿下知道什么?太子殿下知道着裴今砚要对我做什么,所以才认为我会对大哥哥不利?” 鄢廷骋惶恐的向后退了两步:“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第258章 谋害太子 裴舒是有几分失望的。 鄢廷骋在这种时候,都还是敢做不敢打的样子,当真是少了几分帝王之气。 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看来一切都只是太子殿下看错了,或者是想错了而已。还请殿下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言乱语。” “若是时常发了魇症,那便不如好好休息,莫要再将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了。” 裴舒轻轻拍了拍手:“来人啊。” 门外候着的两个守卫走了进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屋内的情况。 鄢廷骋叫骂着:“裴舒,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太子府,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府邸上,摆出一副主人的做派?你也配?” 裴舒只是笑,如今在外,对于鄢廷骋疯病缠身的消息愈演愈烈,鄢廷骋此刻愈发的表现出对她的不满,只会让人愈发的坐实了这种传言。 裴舒面上笑意纹丝不动,一派恬静端庄。目光直直地看着鄢廷骋,话却是说给一旁的侍卫听的:“太子殿下发了“魇症”你们二人小心看着殿下的同时,我也会让厨房一日三顿都送一碗安神汤过来,你们二人一滴不落地将安神汤给殿下喂进去。” 两个侍卫愣神了一下:“我……我们兄弟两个?” 裴舒:“怎么?做不到吗?看你们的身板,应该都是从军队中出来的,难道还制不住一个太子殿下吗?” 前头一些的那个人,拱了拱手,小心的道:“侧妃,我们毕竟是下人。太子殿下可是主子,太子殿下不喝,我们给太子殿下强行喂下去,这……奴才们不敢啊。” “不敢?若是太子名声受损,皇后娘娘追问下来,你们二人就受得住吗?” 裴舒道:“太子殿下禁足,便就是因为太子殿下失德,口不择言。皇后娘娘禁足殿下,便是希望殿下能够反省自身,谨言慎行。今日这满是污言秽语,若是被一些无关的人听了去,又是传到了京城里。那便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了。” 两人还迟疑着,裴舒又是在两人肩头轻点了一下:“事情办得不好,不论太子或是皇后娘娘饶不了你们。可事情若是办得好了,即便太子殿下不喜欢你们,但还有皇后娘娘保你们呢。” 这一番话,让两人心中打消了戒心。不过是喂一些安神汤罢了,只是让太子殿下睡得好一些罢了,也算不上是什么恶事。 裴舒见二人应下,便也是不再去听身后的鄢廷骋如何的叫骂,直直的走出了房间。 绿竹跟在裴舒的身侧,想到刚刚鄢廷骋说的话,便觉得颇为的气恼。 “主子还是宽厚的,太子殿下这般的怨毒与主子,主子不仅不气恼,反而以德报怨,为太子殿下着想,还送上安神汤。照奴婢来看啊,咱们就不该管太子殿下才是。” 裴舒缓缓的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际:“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物极必反。就算那安神汤再如何的好,次数多了,也是要不好的。” 想到安神汤,裴舒便是不自觉地想到了在定宁公主府上的时候。这安神汤,每日在饭后,定宁公主都会让人送一碗过来,说是可以安神定气,是极好的东西。 裴舒不疑有它,每次都将那安神汤给一饮而尽。而喝下这安神汤之后,她便会变得昏昏沉沉,哈气连天。 也正是在这安神汤,让她昏睡的时候。定宁公主和蒋炎彬才是越走越近。从廊道凉亭,一路走到了暖房红帐,彻底地勾结在了一起。 若这安神汤的作用,只是让人安眠,那还轮不到给鄢廷骋送过去。 这安神汤,名字起温和,实则是一记猛药。即便是在宫中,也是那些贵人主子们,偶尔有遇到夜不安寝的时候,会用一些地,向来不会接连不断地一直饮。 裴舒被关在定宁公主府时,这安神汤便是一日三餐的不落。喝的多了,这安神汤中的一味药便会因为药效的不断堆积,开始生效。 会让人开始产生幻觉,会看到许多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的认知,是在连续喝了十来天安神汤之后。夜里,她起夜,迷迷糊糊地将燃着的烛台,当成了蒋炎彬。 也正是那一次,她的手被烧伤了。从此再也没有抚过琴。 裴舒心中已经有了关于鄢廷骋的法子,既然外头都在盛传鄢廷骋是得了疯病,那她不如就将这个说辞给坐实了。 裴舒很清楚,她的那一番起誓,并没有真正地打消了鄢廷骋心中的疑惑。若是鄢廷骋有脱困的时候,他只要开始顺着这一点往下查,真相总有被揭穿的那一日。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让鄢廷骋再也没有能够继续查下去的能力便是了。 裴舒向着小安子吩咐道:“对了,你对宫中的路比较熟,那你便是拿着我的手令,去一趟宫中,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医,亲自开一份安神汤的药方出来,若是太医问起来,便也就实话实说,是太子殿下得了魇症,需得用一些才是。” 小安子点点头,趁着宫中还未下钥,便是快步向着宫中去了。 裴舒的这一步,为的便是将一切都做到天衣无缝,事事完全。 关于安神汤的方子,大夏国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只有一张。裴舒能够想得通,之所以一直用,一则是安眠的效果的确是出类拔萃。 二来,这种汤剂不会有人一日三餐大剂量地服用,所以宫中的太医一直没有发现这安神汤所蕴含的问题。 既然宫中的太医不知,那她裴舒也同样可以装作不知道。那么鄢廷骋最后真疯了,又能怪谁呢。 再加上,今日去宫中请药方。也等同于是无意识地透露了一些鄢廷骋的状况并不太好的意思。 事后,若有人追究起来,那裴舒也同样可以将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的。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至于太子为何还是没有大好,那她便是不知道了。 第259章 需要证实 裴舒回了芬芳院,坐在桌前,这才有空仔细的瞧一瞧那本太子府上,真正的账本拓印册了。 虽然不知道隋仪景是通过什么法子找出来的,但是裴舒却也相信隋仪景。他既然说这册子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绿竹在一侧小心候着,裴舒快速的翻动着那本账册,她要查的那些账目记录并不远,也就是前年而已。 先是筛找了一下年份,又是仔细看了一月份。 裴舒很快便找到了灾年的那一项记账,裴舒仔仔细细的看着,同时在心中快速的计算着每一笔账目的数目。 当一项项的全部算下来,裴舒却有些愣住了。 “不对……这个账目不对……” 绿竹有些不明所以,账目不对,那不是好事吗?主子一直在查当初林家和太子之间的那一本账。 账目不对,那便等同于是有贪墨和来路不明的银两,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太子与当年的林家一事有关。 可是……看裴舒的表情,却并不像是查到相关真能根据的高兴模样啊。 “主子……若是账册有问题,那不应该是好事吗?主子一直在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裴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将额前的发丝一点点的捋到脑后:“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是认为林家的事与鄢廷骋是有关的,那么这本账册在我的预想中就是有问题的。但是……” “它的账目是平的,所以我刚刚才会说,这个账目是有问题的。” 最后一句话落下,屋中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绿竹默了半响,才是道:“主子,会不会是……这账目被动过了?那一年的所有进项,已经填补到往年,或者下一年的盈利中了?” “不……这是……做不到的。” 裴舒低垂着头,有些气馁。如果是一些小钱,或许还能够用这种法子,将银钱抹到过往的亏损上。 可是那可是整整三千万两的三分之一啊,那是一笔一千万两的进项。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这一笔账给抹的干干净净,让她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 “这里面一定是那里有问题。”裴舒呢喃着:“这本账册若是每一笔多没有问题,那等同于说……鄢廷骋并没有害林家。可若不是鄢廷骋,那……究竟又是谁呢?” 绿竹听闻着,有些哑然:“主子,那……咱们岂不是恨错了人了?太子殿下其实和这桩事情没有关系。” 裴舒摇了摇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鄢廷骋与裴今砚合谋设计害我之时,我就已经和鄢廷骋走到了死局。即便他没有害林家,我也会将我受的这些怨念全部一一还之与他。只是现在……我的确该想想,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了。” 小安子很快从宫中回来了,向着裴舒行了一礼:“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经太医之手开出的药方,奴才已经派人送到厨房去了。并且已经吩咐了,这汤药对太子有益,日日都要送到位的。” 裴舒点了点头,听着小安子所提到的那一句药。裴舒猛然想到了林莫秋。 “小安子,林公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病情可有好转了?” 她上次去瞧表哥的时候,还是在出嫁之前,如今一转眼也过去两三个月了。为了避嫌,林莫秋的伤,一直由雅公子在治疗。裴舒去林莫秋宅子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也几乎没有遇到过雅公子,即便听着小安子说,雅公子是受医圣点拨的弟子,但见着林莫秋迟迟没有好转,她终究是有些焦急了。 小安子想了想道:“奴才后来去瞧过林公子几回,有一次倒还遇上了雅公子,奴才向着雅公子问过林莫秋的病情。” “林公子体内的毒素,基本上已经清理了十之八九了。如今一边是在用汤药做最后的祛毒,一边给林莫秋施针。如今……林莫秋已经醒转了,只是还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而已。” 裴舒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林莫秋已经醒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小安子也被问住了,挠了挠头:“主子不是说,等到林莫秋彻底被治好了,才通知主子的吗?只是醒过来了,但还不能走路,不能行动。也算不上是治好了……” 裴舒摆了摆手:“无妨,他醒了比什么都强。我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他。” 关于林家的事情,现在让她的调查几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裴舒一直觉得是鄢廷骋害了林家,但是现在所能找到的和鄢廷骋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这一点。 那就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现在林莫秋既然已经醒过来了。那她正好可以问一下,当初林家的那三万千两白银,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舒原本是想着即刻就出发,但是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也只能先按捺下来,终究这么长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再等上一晚,也是能等的。 第二日,天色刚刚一亮,裴舒便是收整好了一切,带着人便出了太子府。 上了马车,裴舒故意让小安子驾着马车在市集中多饶了几圈,那里人多,就向那里钻,为的就是以防有人会跟踪。待确定不会再有人跟随的时候,小安子才是驾着马车到了林莫秋所在的住处。 在车上,裴舒也并没有闲着,太子侧妃的服饰出现在这种地方,始终是太过惹眼了一些。裴舒在车上也换了一身普通妇人的衣裳,出现在人前。 丹霞听到敲门声时,正在和林莫秋说话。听到声音,便很自然的想到了裴舒,连忙去开了门。 看着裴舒,丹霞激动的落泪,连忙向着裴舒给跪了下去。 裴舒连忙扶住了丹霞,对于这个曾经的忠仆,自己已经亏欠她许多,自己又如何能够再受的住她这一跪呢。 反倒是丹霞能够保全住了林家最后的血脉,她应该对着丹霞行过一个大礼才是。 “侧妃……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侧妃的话,只怕公子早就已经死在林浣县了。” 第260章 有所隐瞒 “你不必如此。” 裴舒的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拼命地隐忍着泪意:“苦尽甘来了就好,活着就好。” “我听说,林公子已经醒了。你先带我去见见他,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他。” 丹霞连连点头:“侧妃快随我来,公子醒过来之后,便问过侧妃娘娘。知道侧妃一直以来为我们做的事情,心中很是感激,正是想要当面道谢呢。” 裴舒随着丹霞进了屋中,一直用药的缘故。屋内虽然什么香料也没有用,但是鼻尖也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房间中虽然不大,但一切倒也是收拾得干净规整。林莫秋此刻正背后垫着一块大枕,撑起了林莫秋的上身,坐在床上。 林莫秋再见裴舒,心中百感交集一股脑的都是涌了上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种种情愫交织,一行泪,终究是忍不住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林莫秋哑着声音道:“小人自从林家灭了之后,每天都过得如同牲口一般。虽然凭着一股不甘心活了下来,但小人却看不到林家的冤案能够被平反的那一日。直到……小人遇到了侧妃,侧妃这小半年以来的照顾,才是让小人真正觉得,或许……林家的冤案,真的有沉冤的雪的那一日,小人先在此拜谢了。” 裴舒听着这一番话,心中却颇不是滋味。 林莫秋明明是林家最纨绔,最不上进,最会惹是生非的那一个。但一场变故,却彻底的将一个眼中有光的郎君,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裴舒无法去说什么,毕竟从丹霞的口中她知道了方知鹤当初留下林莫秋,为从他的口中套出账本的所在,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和手段。 他还能够活着,已经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 裴舒走到了林莫秋的床侧,柔声道:“我既然答应过你,那便一定会做到。所以……我得知你已经醒过来之后,我就立刻来了。为的,就是想要向你多问询一些有关于太子和那一千万的事情。” 林莫秋点了点头:“小人明白,侧妃只管问,小人绝不隐瞒。” 裴舒道:“当初,林家联络上了太子作为靠山。可以更细致一些地往来?比如互送了信物之类的?又或者,每一次太子向林家筹银的时候,可有借条之类的?” 林莫秋沉默了一下,仔细地想了想道:“这……好像没有。” “没有?” 裴舒有几分错愕,林家一直以来对外的各种关系,都是由二叔来做的。林莫秋身为二叔的儿子,就算二叔对林莫秋不会直言这些事情,但林莫秋不可能全然不知道才对。 裴舒更仔细地问了问:“你说的没有,指的是什么?是没有信物?还是说……没有借条?还是说没有痕迹?” 林莫秋喃喃地道:“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裴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二叔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二叔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物。当初在押送上供给皇家的银两时,都会发现有问题,便留下了证据,留下了痕迹和书信。怎么会在和太子的博弈之中,什么都没有呢。 林莫秋知道裴舒不会相信,但这就是事实,面上挂起了几分苦涩的笑意。 “贵人可能是身居高位,在京城之中的人,是有位份的人。但林家是商贾世家又是不同了,士农工商,商人在整个王朝的架构中,是排在最末尾的人。向来也是最说不上话的人。” “林家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整个林家却并没有出一个能在京城中当官的人物。所以……能够巴结上太子这样的一棵大树,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里能有我们这种人反驳的余地呢?” 裴舒眉头皱得极为的紧,她还是林娇娘的时候,她是大掌柜只用管着家族的几个自己手下的档口生意。那些对外的交际和拉拢,派不到她的身上来。所以她一直没有太深刻地感受到商人的势微。 直到……入了京城,被定宁公主当做玩物一般的磋磨,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即便她在定宁公主面前自报家门,在这种真正的掌权者面前,却还是什么都算不上的。 林莫秋看着裴舒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明白了。 便你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这个缘由,太子说自己位高权重,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以防会被有心之人留意了去,对他日后继承帝位时。会被人拿来当做攻击他的筏子。” 裴舒对于这一点,也无法反驳些什么。这些说辞,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想着想着,裴舒又注意到一点经常被自己忽视的一个问题。 “说来……林家是如何搭上太子这条线的?” 鄢廷骋的所有势力都是在京城,而林家虽然生意遍布这个大夏的大大小小的城市和县镇。但林家的主家之人,却从未真正的离开过江南这个本家。 鄢廷骋和林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可以说是两个完全扯不上关系的热,怎么会有所联系的? \"这个……说来也是巧合。\"林莫秋道:“那是林家的生意正准备从林浣县逐渐向更大的地方发展开的时候,有一个身着华贵,一看就是京城之中的人,主动找到了林家。” “他主动与林家提起,说林家的生意做得不错。但是身后却缺少能够帮林家撑腰的大树。若是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林家的生意便会永远的止步在江南,永远没有办法在大夏开疆拓土。” \"而他则可以给我们林家介绍一个位高权重的贵人,有他的势力在,能够庇佑林家在大夏的领土上,没有任何人敢给林家使绊子。而林家只需要在那位贵人需要银钱开路的时候,不要推辞就是。\" “当时林家所以人都觉得,商人最不缺的就是银两。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上贡的银钱多一些也是无妨的。” 第261章 不是太子 林莫秋身体本就没有大好,说完一长串话,顿了一下。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是重新开口。 “有这么一个人,林家自然是欢心的。于是我父亲便开始与这个人接洽,一开始的时候,那个中间人并没有直接向林家要钱,反而是提出先帮林家办事。” “林家当时的生意,正要向江南以外的城市去扩张。但林家在江南能说得上话,在别的州县却是排不上名号的。” “想要在别的州县经商,便少不了要经商文书。于是……我父亲便与那个中间人说了这个要求,你猜怎么着……” 裴舒回忆了一下当初林家的事情,父亲当初一直为林家的事情在烦恼,就是想要将林家的生意逐渐做出去。为此事,父亲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后来,有一日,父亲愁眉一展,兴冲冲的告诉她,林家的生意可以做到其它的州县去了。当时她并不管林家太多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只是为父亲高兴,并没有仔细思量过这件事情。 现在看来的话…… “那个人办下了一张经商文书?” 林莫秋摇了摇头,笑着道:“若只是一张经商文书,那只能说是侧妃小瞧了那人的手段。他一出手,便帮林家拿下了大夏国所有州县的经商文书,乃至对外经商的通关文牒。” 裴舒即便有些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一番话给镇住了。 低声感叹着:“真是好厉害的手笔啊……” 林莫秋也是点头,一脸叹服:“谁说不是呢?所以我父亲后来前去拜访的时候,才通过那个中间人见到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太子鄢廷骋。” “这世上,除了鄢廷骋之外,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利,能够一次拿下所有州县的经商文书呢?” 裴舒点头:“所以,二叔是什么时候进京见得太子殿下?” “进京?” 裴舒听着林莫秋的反问,也抬头看向了他:“没有进京吗?那你们是在那里见到的鄢廷骋?” “就在江南最高档的酒楼啊。”林莫秋不明白裴舒问这话的意思:“当初我们也是早早收到消息,特地在江南设宴的呢。因着太子身份的特殊,提前一个月便包下了那栋酒楼,我当时也因着是父亲儿子的缘故,才勉强有资格参加宴会,得缘能够见了太子殿下一眼。” “只是……谁知道鄢廷骋后来竟然会这般的害了我们林氏一族,将整个林氏一族都给推向了覆灭。”林莫秋神色黯然,眸子之中泛着幽幽的光:“现在想起来,只怕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太子便想的是,将林家给扶起来。” “像是在养猪一样的养着林家,等到林家长得足够丰润时,再一刀毙命。” 林莫秋的神色颇为痛苦,可裴舒却不得不开口,眉头蹙着:“这里面……好像有些问题。” 林莫秋疑惑的看着裴舒,裴舒却是看向了小安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皇室子弟无故是不得随意离开京城的对吗?” 这些繁复的皇家规矩,裴舒一开始原本也是不懂的。 可随着她成为了裴舒,出席的宴会多了,要与各种贵妇小姐交际的机会多了,她也逐渐的清楚了这些东西。 小安子在一旁一直听着林莫秋和裴舒的谈话,在林莫秋说太子亲自出现在了江南时,便是忍不住蹙眉了。如今听着裴舒提起,才是开口。 “主子记得没错,凡是皇室子弟轻易都是不能出京城的。更不用说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想要出京城,必须是要陛下亲自拟下旨意,否则……五城兵马司连城门都不会打开。” 话音落下,林莫秋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知道小安子和裴舒这话中的意思,如果是鄢廷骋不能轻易离开京城的话,那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问题便是,当初他们在江南见到的太子鄢廷骋是假的。 突然间,要否定掉他们一直以来的所有认知,几乎是让人崩溃的。 林莫秋颤抖着声音,笑意中夹杂着苦涩:“会不会……有没有一种可能,鄢廷骋瞒着别人,偷偷到江南呢?” “毕竟……毕竟他需要银两,他又不想被人发现这一点,这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太子的名声。” 小安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林公子,您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只是您说的所有可能都有可能成立,但只要涉及到太子殿下出现在京城意外的地方,那你刚刚所说的……便就有问题了。” “奴才在跟着主子之前,就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平日陛下的吃穿用度,诏书拟定都会由奴才经手,在奴才的记忆中,陛下从未拟出过让太子殿下离开京城办事的事情。” “且,从京城到林浣县,路程最快也需要六日。而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连续六日不出现在陛下的御书房汇报功课的时候。所以……” 后面的话,小安子没有再说多说什么。一切已经变得非常明了了。 林莫秋和裴舒一瞬间都沉默了,良久……林莫秋才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可……那个人若不是太子的话,又会是谁呢?” “那个人身上所穿着的衣料,是只有皇室才能着的料子。而且还能够一次将整个大夏国的所有州县的通关文书都给办下来,谁能有这般强横的手段?” 裴舒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一直没有说话。 这就是事情的疑点之一,如果是假太子,那又有谁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办下所有的通关文书呢? 可按照她手上所握着的真正的账册和现在林莫秋所说的这些话来说,鄢廷骋身上的疑点,反而是在一点点的被洗干净。 裴舒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无妨,总归今日和你聊上了一回后,我心中总算是能有个约莫的答案了。总归,林家被害是真的,只要顺着这一条路,查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吩咐丹霞照顾好林莫秋,裴舒便是带着小安子和绿竹出了宅子。 裴舒望着天色,心中盘算这。 第262章 陌生男人 小安子注意到裴舒的神色:“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舒转过头,向着小安子勾了勾唇角:“你果然是知道我的,我只是稍微想想事情,你就知道我又要麻烦你了。” 小安子躬身:“为主子排忧解难,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裴舒点头,眉眼眯了眯道:“对于刚刚林公子所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那个“太子”的身上。” 小安子:“主子的意思是……” 林家可以不知道真正的鄢廷骋是什么样子,但是也并非没有见过什么是真正的达官显贵,能够将二叔和林莫秋都给蒙骗住的人,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 “查一查,其他几位皇子,离开过京城的记录。”裴舒道:“鄢廷骋无法离开京城,但其他的几位皇子却并非全然没有机会。这里面或许还有些我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小安子点头:“是,这东西倒不难查。奴才去一趟五城兵马司,仔细将文册给翻上一遍,大致就能知道了。” 见小安子答应,裴舒便是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的车轱辘离开,在一个拐角处,秀珠的脸缓缓地冒了出来。又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裴舒离开的院子前,仔细地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向着太子府回去了。 一回府,便进了裴雪贞的卧房。 裴雪贞背上刚刚换了药,伤口逐渐开始结痂。见到秀珠回来,连忙问道:“怎样,可看见了吗?可跟得紧着吗?” 秀珠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喝了一口茶,喘了好半天粗气,才是道:“主子可真是神机妙算啊,竟然能够猜到舒侧妃那么早就会出府。奴婢一直紧跟着,那舒侧妃可小心了。一路上七拐八拐的,奴婢差点就跟丢了。” 裴雪贞见秀珠终于探听到了一些东西,心中也是安定了一些。 她的预知梦,经过她的几番探索后发现。原本只能够以她作为范围的梦境,如果在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时,是可以将那个作为梦境的主角,进行预知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从裴舒身上所得到的这预知梦的能力还不够完善,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她这么做了,脑袋便会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痛。 她那一晚,便是用了这种方法,去探查裴舒会做的事情。她看到了裴舒满脸焦急的一大早便带着人离了府,然后还看见了一个较为普通的宅子。等她还想再看下去的时候,脑袋便像是被一百根针给扎穿了一般,将她给活活痛醒了。 裴雪贞:“裴舒到的,是我所形容的那个宅子吗?” 秀珠点头:“和主子描述的一点不差,那宅子的外形和门型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奴婢隔得很远,就是怕被舒侧妃身边那个武功厉害的小安子发现。奴婢大概估了一下时间,舒侧妃进了那个宅子起码是待了有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裴雪贞只恨自己当初一下被痛醒,没能够再看得多一些,不然她就能知道裴舒究竟见了谁,又说了什么了。 裴雪贞呢喃着:“裴舒如今应当是没有什么亲戚才是了,曲氏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家眷。而且又是那么一处位置特别的宅子,那里面会是谁呢?” 秀珠有些歉意的样子:“奴婢,原本是想上前去敲门,看看里面什么情况的。但又怕会惊动了里面的人,若是传到了舒侧妃那边去,那对主子来说就不好了。” “于是奴婢便小心地趴在那个门缝向里面看了看,那屋子里面倒是不大。奴婢在里面瞧见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裴雪贞一惊:“男人!?难道说……裴舒和那个男人有染?” 秀珠不敢随便接了这个话:“奴婢没有亲眼瞧见那一幕,也是不敢说这个话的。只是……那男子生得倒是俊朗,透过门缝,奴婢瞧见那男人躺在床上,神情颇为虚弱,看着……看着倒像是累极了。” 裴雪贞原本只是想从裴舒每日所做之事中,看看能不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没想到,这只是一出手,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我看……未必不会有这种可能。” “太子殿下当初将我和裴舒一同纳入府中,但太子殿下却只偏宠我,而碰都不碰一下裴舒。这太子府上的日子,白日倒还好过,可是入了夜,长夜漫漫,怀里没有一个热乎乎的男人,又怎么会不寂寞?” “以往可不是没有那金屋藏娇的事情,咱们这个大姐姐的手段更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即便是一些男子或许都及不上裴舒的万分之一呢,若说裴舒做出个金屋藏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秀珠眉头微皱,将声音压低了些:“主子,你不会是觉得。裴舒在外面养男人?” “我看……应该就是这样才是。” 裴雪贞娇嫩白皙的手指互相交缠着,想到自己被太子殿下这般的恩宠着,脸上满是得意:“咱们这个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太子殿下日日夜夜与我缠绵,我都尚还觉得有些不满足。她耐不住寂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然,她怎么会在外面养着一个男人?而且你刚刚说,透过门缝瞧见里面那男人一脸虚弱,仿佛累极的样子。那不正是说明,咱们这位大姐姐欲求不满吗?反正太子平日里都不去她的芬芳院。” “所以,她这胆子便是要比寻常人大得多。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秀珠愣愣地听着,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去接这个话。她见识过自己的这位主子,在许多时候逢凶化吉,并且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好像都能未卜先知一样。 所以见着裴雪贞做出这样的一番判断,秀珠也只是觉得裴雪贞应该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而已。 “继续监视着裴舒。”裴雪贞面上浮起几分狰狞的笑意。 她要再看看,用她的预知梦,再看看这位姐姐后面要干嘛。若是能够抓到他们捉奸在床,那可就最好。 第263章 抛开性别 接下来几日,太子府上难得的得了几日的安宁。 裴舒让小安子去查着东西,鄢廷骋那边因着每日都用着安神汤,整个人的确平静了许多。 裴雪贞则依然是处在一个静养的状态,为了背上的伤不留疤。裴雪贞几乎每日都躺在自己的院子中,哪里都不去。身上也不着寸缕,只为让那伤口不再进一步恶化。 芬芳院。 裴舒正想事情想的出神,忽的听见窗户处传来了一些奇异的响声。眸子正看过去,只见一道漆黑的身影从窗户外面便是跃了进来,是隋仪景。 “督公!” 裴舒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只是连忙让绿竹去外面候着,同时将门给带上。 隋仪景神色淡淡的,裴舒看不出隋仪景面上的情绪。 以往隋仪景出现时,他面上总是带着些淡薄的笑意,或是嘲讽或是有更深些的意思。 但这次…… 总不会是因为上一次,自己险些一脚让隋仪景成为真太监,他便从此真的恨上了自己。 想到这一点,裴舒看着隋仪景,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隋仪景坐在了那一张桌案前,目光淡淡的游移在裴舒的身上:“我听小安子说,你正在查其他皇子的出城记录?” 裴舒见隋仪景主动说起这件事,紧绷着的身体,也是猛然的松散了下来。 点了点头:“是,我看了千岁爷拓印给我的那个账本,按照那本账册上所记载的每一笔款项,再加上我与林莫秋询问过后的,两两分析过的结果。林家当初的冤案是鄢廷骋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我才是让小安子去查了一下,其他的皇子有没有出城的记录。” 隋仪景点头:“我让他暂时不要动了。” 裴舒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很有可能会引起真正与此事有关之人的注意。” 隋仪景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裴舒,心中只是恼恨于自己,明明知道这个小丫头对他存在反心,甚至在睡梦之中都会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本应该狠下心来,将这个女人置之于死地。就算不愿自己亲自动手,那也只要看着她自生自灭就好。 但只是从小安子口中听了一些裴舒的近况,他便忍不住要替裴舒操心。 隋仪景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他,丝毫不像过去的他。若不是他疯了,那就一定是曲晏芜在裴舒的身上下了什么巫蛊之术。竟然让他对裴舒狠不下心。 将目光移开,隋仪景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本督,本督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查的东西目的性太强了。小安子现在又是你的人,那幕后真正的人只要注意到这一点,顺着小安子向你查过去,你必然会暴露。” 裴舒:“那……” 隋仪景:“本督会帮你查的,毕竟本督如果去查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人怀疑本督的用意。只是……本督还是有一件事,或许要提醒一下你。” 裴舒点头:“还请督公指教,我身在迷局之中,少不了会有看不清的时候。” “指教倒是不敢,只是你觉得那些皇子,真的有能力拿下所有州县的经商文书吗?如果连你也觉得……凭着他们手上的权势,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那或许只是在白费功夫罢了。” 裴舒迟疑的低下了头,关于这一点,自那日与表哥商谈结束后,她也在马车上想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千岁爷所说是有道理的,可是……我现在所能往下查的线索,便只有这么多了,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能与我所想的会有所不同,但……也要尽力一试才行了。” 隋仪景纤长的手指沾了一下桌面的那盏茶,湿润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的画了一个圈。又是在圆圈之中,画了一个点。 “你看,你就是这个点。而这个圈便是限制了你思考问题的那个圈。” “你心中下意识的觉得,在当初林家获利的那一件事中,应该是某一位皇子。因为连你也下意识的觉得,是皇子需要那一千万两。也只有男子才有权利,批下那所有州县的经商文书。” 裴舒听着隋仪景说的话,她感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间领悟到了些什么。 只是……那一条线,又好像飘荡在空中似的,她看的见,摸不着。 隋仪景也没有直接多说什么,只是指尖又沾了一滴水,在那个大圈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圈。 “你或许应该将自己的思路跳出来,抛开皇子这一茬,往真正有能力做出这一切的人身上想一想。” 裴舒盯着那一个圆圈,脑海中思索着隋仪景的话,忽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了一道光。 真正有权力的人……如果抛开性别,抛开最大的受益者,抛开真正能上位者的话。 “如果依照着千岁爷所说的话来看的话……这个世上能够完成这一项事情的人,便不多了。” “太子殿下,安文帝,周皇后,千岁爷,还有……”最后的那个名字,裴舒顿了顿。 只是提及,都好像有一把刀在她的喉咙上一下下的拉开了一道口子,有怨恨的毒液正从那伤口中涌出来。 “定宁公主。” 隋仪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脑袋转的很快。已经将所有能够做到的人的名字全部都列出来了。” 裴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千岁爷不可能,千岁爷和林家没有仇怨。且千岁爷说过,自己所惩戒之人,皆是有行恶事之人。林家世代经商,本本分分,那通敌叛国之说,全都是诬告。千岁爷自然也做不出故意谋害之事。” “至于陛下和周皇后……”裴舒想了想,也压了摇头:“应当也不会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林家上贡的税银向来是只多不少,且额外的供奉也不少。如果真是陛下所为,更是不用闹出这么一个名头来……” 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的都排除之后,裴舒发现……最后剩下的,竟然只剩下定宁公主了。 第264章 不太清楚 定宁公主…… 裴舒一闭眼,便又会想到当初自己被定宁公主毒杀的时候。定宁公主也的确与她说过,关于林家的种种事情。甚至说林家只是皇家养的一条狗。 裴舒对定宁公主,从始至终都只是以为,那是自己与定宁公主单独的仇怨而已。 可现在……似乎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与定宁公主之间,或许并不只是私仇。或许整个林家的覆灭都与定宁公主脱不开关系。 “是定宁公主吗?”裴舒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可是……为什么呢?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太子殿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定宁公主有关。若是我找错了人,那么一切的付出也就只是白费罢了,林家的仇,没有证据,只怕永远难平反了。” 隋仪景站起身,缓缓开口道:“总归,将所有的条件筛选下来,她的确是最有可能做到的那一个人。” 定宁公主在大夏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她身份尊贵,且又是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在当时大夏的政局还未稳定,兵马尚未强盛的时候。 先帝为了让大夏可以更好地养精蓄锐,堆积兵马。在永国的一再逼迫和武力胁迫之下,决定先行了权宜之计,将自己唯一的定宁公主嫁到永国去作为和亲人选。 定宁公主出嫁之时,年纪约莫十六岁。既是为和亲人选,也是大夏国送往永国的一枚棋子。 永国向来看不起大夏,那时的大夏国力不及永国。所以作为和亲之人的定宁公主在永国,也并没有被很好的对待,甚至没有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先帝驾崩的前一年。夏国一直以来的养精蓄锐,终于是在暗地里,训练好了自己的兵马。于是先帝御驾亲征,亲自带兵讨伐永国。 那一战,持续了快半年之久。等到先帝带着人手回到大夏的时候,带回来的是大获全胜的捷报,还有身为和亲公主,又是人质的定宁公主。 定宁公主重新回到大夏的时候,年岁已经是二十五有余了。大夏的子民对于定宁公主也是颇为敬重,更是在其后,称呼她为“胜利的公主”“凯旋的公主” 先帝心疼定宁公主,所以对其颇为纵容。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有些违背伦常,但念在定宁公主对大夏国所做出的风险。先帝也一一宽恕了。 “先帝给了定宁公主非常大的权力,安文帝也念及定宁为大夏所做的事情,所以默许了很多事情。甚至于……曾经永国的一些旧部,也追随着定宁公主。” 裴舒明白了隋仪景的意思:“所以千岁爷的意思是说,如果定宁公主要做到所有州县的经商文书,她完全可以做到是吗?” 隋仪景点头:“没错。” 裴舒有几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是开口道:“如果这么说来,定宁公主想要的一切她都已经有了,那她对林家出手又是为什么呢?她吃喝不愁,天底下什么样的金银珠宝,那一千万两与她又有什么用呢?” “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当初林家在大夏国讨伐永国的时候,还捐了不少的军需。光是银两便就出了八百万两,还不算上各种粮食,棉被,盔甲和武器。” “定宁公主,她也算是受了林家的恩惠才是,她又为何最后要反上来这么一下?” 隋仪景听出裴舒语气变得逐渐激动起来,那里面的火气,他甚至只是略微一听,便就能够听得出来。 这……似乎有些不合乎常理。 感同射手这种事情,对于裴舒来说,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隋仪景见过裴舒做事不择手段的模样。对林家如此上心,本就有些解释不通,现在一谈到定宁公主和林家的事情有关。 那语气和神色中的失态,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这……有些太奇怪了。 隋仪景却没有点破这一层,只是调转开了话题:“这里面的事情是复杂的,而且……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新的方向,一个更加有可能发生的方向而已。任何需要认定的事情,都需要证据。在调查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怀疑……便就只能是一个怀疑。” 隋仪景说完,正要做,身形已经出现在窗户边。正要轻巧地离开,忽地又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问了一句:“你……最近又得罪人了?” 最近得罪人? 裴舒想了想,那或许还真有不少,隋仪景被她险些害得变成真太监,这算一个。 还有鄢廷骋和裴雪贞,这么一算,便就已经有三个了。 “千岁爷是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惹祸精,得罪人这种事情……我没有少做。千岁爷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了吗?” “有人似乎在有意地监视你的院子。” 裴舒猛然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监视我?真的吗?” 隋仪景冷笑了两声:“看你的反应,以前应该是没有的。看样子你最近是真的得罪人了,需要本督顺手帮你处理掉吗?” “杀人……本督还是很擅长的。” 裴舒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暂时先不必督公操心了。若是这种小事,还需要督公出手的话,倒是辜负督公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了。” 隋仪景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话音落下,隋仪景便又像是一阵烟似的,消失在了窗前。 有人监视她?如果有的话,那不可能瞒得过小安子。只是最近小安子因为她的嘱托,一直在外面调查进出城的记录,在芬芳院的时间少了,看来就是被人乘机给钻了空子。 只是……太子府可不像是外面的什么地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安插了人手进来。 这么一排除的话,那是谁似乎就很明了了。鄢廷骋如今正被灌了安神汤,每天都神志不清着。自然安排不了人来做这种事情。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裴雪贞了。 裴舒唇角勾了勾,她的这位妹妹变得越来越让她有些看不懂了。不过……她也好奇,裴雪贞派人监视她,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第265章 疑心渐起 裴舒正想着这个事情,小安子也从外面进来了,面上表情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主子……千岁爷应该已经与您说过……” 裴舒点点头:“嗯,督公这么做是为我考虑,让你不要进一步追查了,那就先停下,也无妨。” 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这几天,你为了这个事情奔波劳累,先去好好休息一下。” 说罢,见小安子并没有动,询问着:“怎么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是。”小安子道:“因着前往五城兵马司的路上,都会路过林公子的宅子附近。这几日下来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听到与林莫秋相关,裴舒神色一紧,猛然坐直了身体:“发生了什么?” 任何事情冲着她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林莫秋不行,那是林家最后还仅剩的一丝血脉了,在林家的血仇被洗刷之前,她不允许林莫秋出任何事情。 小安子提了一口气:“林公子的宅子附近,最近多了一些眼线。那些人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似乎一直留意着林家宅子附近,所以……奴才初步推断你,有人在监视着林公子的动向。” 裴舒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什么时候的事情?” “最多也就这两日出现的。”小安子颇为笃定:“以前奴才也会时不时的去林公子宅子附近查探一下,以往还没有。最近才出现的。” 绿竹听罢,有几分心焦的看向裴舒:“主子,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却巧?千岁爷说咱们的院子被人有意监视着,然后林公子的宅子周围,便也被人留意了起来。这总觉得……好像不是巧合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裴舒的手放在桌边,不自觉的握紧:“看来……是裴雪贞。” 小安子和绿竹同时蹙了眉:“贞侧妃?她监视主子?不过……为什么呢?而且贞侧妃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绿竹思索着有关裴家三房的事情:“奇怪了,裴雪贞身后的赵氏和裴家三爷,都是没什么势力的人家。若不是一直靠着老爷支撑着,裴家可没有如今的门楣。裴雪贞怎么突然来的人手,竟然开始监视起主子了?而且……她怎么会知道主子的动向?” 裴舒幽幽的开口道:“你们还记得那一日,我送伤药过去的时候。裴雪贞的反应吗?” 小安子和绿竹回忆了一下,也都是深深的点了点头。 “提前一日,我故意在我的房间里说,我要给裴雪贞送会使伤口加重的药膏过去。第二日,送去的时候,她便像是提前知道一切似的,故意将那药给打翻了。” 小安子:“可,那药膏实则是疗伤的圣药,这可是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好心了。” 绿竹一惊:“若是这般说,那岂不是说咱们的院子中,一直有裴雪贞的奸细?可……可这不应该啊,那一日,主子与咱们商讨此事之时,特地将屋中所有的人都给遣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我和小安子,再无旁人了啊。” 一言落下,三人都是沉默了。 先是那治伤的药膏,再是林莫秋住处莫名的被泄露。知道这些事情的,都是与裴舒最为亲密的两人,所以…… 裴舒将目光对上了小安子和绿竹,小安子和绿竹身子一紧,一时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竹:“主,主子……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说……是我们未曾想到的地方?可能真的是裴雪贞受了太子的宠爱,于是便有人上赶着去巴结她,故意在传递消息给她呢?” “你们都出去。” 裴舒面上展露几分异样的疲态,看着两人:“你们先出去,这件事情我要想一想。” 小安子和绿竹见状,也只能是点了点头,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绿竹和小安子肩并肩的走出了门外,绿竹眉头皱的生紧,有些担心道:“此事……的确是极为蹊跷,这怎么就会被裴雪贞给知道了呢?” “小安子,你说主子会不会因此事,而怀疑到我们的身上啊?” 小安子神色倒是淡定的多:“这也难说,毕竟消息走漏的莫名其妙。即便我在宫中那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情。你我都解释不通,主子自然是会起疑的。” 绿竹叹了一口气,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着,若她是裴舒,面对现在这个局面,只怕是会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太子府邸,夜色深重。层层堆叠的乌云,将天上的月色都给遮挡的一干二净,就如同这太子府上,人人都心事重重,头顶布满了阴霾,不知道云端的背后是在什么。 绿竹回了自己的那一间房,因着今日的这一件迷雾重重的事情,颇为心力交瘁。早早的便是睡下了,而到了第二日,绿竹却不是自己醒过来的,是门外传来的剧烈的敲门声将绿竹给叫了起来。 外面的侍女极为的焦急,一边拍打着门扇,一边像是快要哭了一样:“绿竹姐姐,快醒醒啊,出事了,出事儿了。” 绿竹一下醒了过来,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裳便跳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立刻就是跑到了门边将门给打开了。 门外的是外院的洒扫侍女,小蝶。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绿竹向着外面看了一下天际,却发现有些奇怪。这天色已经是中午了,奇怪……她怎么会一下睡到这个时候? 小蝶带着哭腔道:“绿竹姐姐,你今日休息,原是不想过来叨扰您的。但……但是小安子和主子那边,闹得有些僵,眼看着便是要出事儿了。奴婢实在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才是连忙过来,希望姐姐过去瞧瞧。” 绿竹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似的。 “你刚刚说谁?主子和小安子?”是她还没有睡醒吗?已经开始听到这种梦话了? 小蝶连连摇头:“奴婢不敢说假话,绿竹姐姐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绿竹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中浮了起来。 第266章 主仆离心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随你过去。” 绿竹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回到屋中,稍微梳整了一下便随着小蝶向着芬芳院后院跟了去。 还未靠近,便已经能看到小安子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裴舒坐在院子中的大椅上,面上虽然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是那微微拧起的眉头,已经表示了裴舒的不满。 绿竹连忙走到了裴舒的身侧,诚惶诚恐:“主子……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裴舒侧目看了一眼绿竹,缓缓开口,声音淡淡的:“你怎么来了?今日你不是休息吗?我知道了……又是院子中的那些丫头,去叫了你过来,真是不让你省心,难得的一日休息,还要被折腾。” “奴婢一直跟着主子身边伺候,事事以主子为先本就是应该的。只是……”绿竹看了看裴舒,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小安子,神色不忍道:“主子,这又是为何啊?” “我昨夜一夜未眠,一直在想着为何只有你,我,小安子知道的事情。最后却能弄得人尽皆知。” “为什么小安子查来查去,每一次都说我的院子中,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别的院子安插的人手。但消息还是会不胫而走。” “这种种奇怪的地方,我想了一夜,终于……大致是让我想明白了。那只能说明……在向外通风报信,背弃主子的人,就是他!小安子!” 绿竹一时瞪大了眼睛,昨日她还与小安子讨论过此事,说起裴舒会不会因着这件事情而疑心他们二人。 没想到,只是一夜……竟然就…… 裴舒的手在绿竹的手背上拍了拍:“没事,我知道不会是你。还在裴府的时候,你顶着王氏的磋磨也要保我的安危,甚至我一度做出各种荒唐事,你也没有背判我,我便知道你不可能做出背弃我的事情。只是……” 话头一转,带着凌冽的冷意,看向了小安子。 “小安子恐怕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忠心耿耿了。我原想着,只要搜查一下他的屋子,看一看有没有对外的书信便罢了。但他知道了后,便是死死的挡在门扇前,如何都不让人搜查。” “你说……若是他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会怕让我搜查?” 绿竹有些慌张的看向小安子:“小安子,主子说了只是搜一下而已。便能够证明你的清白,这又有什么?你平日里为主子鞍前马后,操碎了心。我绝不相信你会背叛了主子的。” 小安子笑的有几分凄凉:“呵,是啊!你都相信我绝对不会背叛主子。可是她竟然会因为那没来由的事情,怀疑到我身上来。” “我若是还在宫中,那也是堂堂三品的御前行走太监。照顾的是陛下的衣食起居。到了她这里来,我样样做到最好,处处为主子着想,本就是迁就了。竟然还要受这般的污名,我怎可能接受?” “裴舒,她是曾今答应过我的。我的屋子是我自己的一方天地。任由我自行处置,外人不容随意过问。今日,我便是就是不让他们搜又如何?” “若是今日这一搜了,便等同于是直接在众人面前打我的脸。等同于是坐实了主子对我有疑,我怎能受此屈辱?” 绿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感觉脑袋中的一根线在此刻被绷的极为的紧。 刚刚是要开口说什么,裴舒已经是冷笑开口:“好啊,好啊。好一个堂堂三品御前行走,让你跟在我身边伺候,看来是真的让你受委屈了。憋闷了这么久,我今日总算是听到了你的真心话了啊。” “但你莫要忘了,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莫说只是要搜一下你的屋子,就算是要打你三十大板,你身为奴才,你也只能受着。” 眼底的冷意几乎溢了出来,裴舒开口也是带着冷冽寒意:“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是现在让开。让人在你的屋子中好好搜查一番,若是什么都没找到,那此事便是到此为止了。如若不然……那你就在门前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你不准起来,你自己选。” 虽然还隔着一些距离,但绿竹能够看到小安子脖颈和额头间,已经浮起的青筋。那是在隐忍着的怒意。 绿竹抓着裴舒的手臂,不住的哀求着:“主子,小安子是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的。您何必这样磋磨他呢?小安子虽然是奴仆,但也是有尊严的啊,主子这样岂不是将小安子的脸,踩在脚下吗?请您饶了小安子!请您相信小安子啊。” “你在为一个可能背叛我的人求情?”裴舒瞥了一眼绿竹:“还是说……连也要背叛我?” 绿竹一僵,连忙道:“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 “那就不要再说了。”裴舒似乎不耐烦极了:“我不想再听到你为一个可能背叛我的人求情。” “绿竹,你不必求她!”小安子沉默了许久,终于是缓缓的开口:“她故意要磋磨我,我便也难以逃避。不过就是一跪罢了,我没什么受不住的。” 说罢,小安子双膝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那膝盖和地面相接的声音,宛如金石相撞。院子中的下人面上都露出了几分不忍的模样。 小安子的脸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极为的坚毅。 裴舒看着,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这模样看来是专门做给我看的是吗?好,那你就在这里跪着,我不让你起,你就一直跪着。我倒要看看究竟你的骨头有多硬。” 裴舒带着绿竹离开,吩咐了人在一旁看着,不容小安子起身。 …… 裴雪贞的院子中。 “你说……裴舒和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个小安子闹翻了?”裴雪贞面露喜色,动作一大,连背上的伤口也牵扯到,疼的有些龇牙咧嘴。 “快说,快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第267章 究竟为何 秀珠也是面上带着喜色,开口道:“主子,您让人派去监视着芬芳院的人回来禀报,说是裴舒在院子中大发雷霆,说是觉得自己院子中有奸细。裴舒怀疑来怀疑去,觉得是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于是想要一搜那小安子的屋子。” “小安子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毛病,竟然死活不同意让裴舒安排的小厮进去搜,这一折腾便是闹翻了。” 秀珠也是一脸的感叹模样:“那小安子毕竟以前是宫中的人,裴舒虽然身为主子,但也不好对小安子动辄打杀。” “于是便是说,让那小安子在屋子前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再起来。若是一日不知错便跪上一日,若是一直不认错,那便直直跪死在那里不可。” 裴雪贞静静听完了秀珠的话,眼底蕴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大姐姐竟然觉得有奸细……那查的这么天塌地裂的,倒也是能想到。毕竟大姐姐做事向来只看结果,一旦认定了的事情,那都是不择手段的。” 裴雪贞饱满的唇凝起一丝笑,只是……裴舒就算手段再如何的高绝狠辣。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寻常人罢了,所以遇到事情,也只能将自己所有的猜测都约束在可能发生的情况中去猜想。 她又怎么可能猜测到,自己之所以知道裴舒那么多事情,靠的可不是在院子中安插人手,而是自己的预知梦。 “人能做到的事情,我那位大姐姐大多都能做到。想要扳倒她,只有做到一些寻常人所做不到之事才行。” 裴雪贞心中打着算盘,想到了小安子:“说来……那小安子为何不让裴舒搜他的屋子?可知道吗?” 秀珠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暂时还不清楚,小安子和绿竹都是裴舒身边的一等近侍,皆是有自己安歇地方的。那屋子,若是连裴舒都不知道的话,恐怕咱们安插的人也是调查不出来什么的。” 秀珠眼珠子转了转,又是想了想:“不过,听着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那小安子一身傲骨,当初跟在裴舒身边的时候,裴舒答应过他,尊重他,不把他当下人看。永远不怀疑他。” “恐是今日被裴舒怀疑,恼羞成怒,一口气硬顶着不愿折损了颜面。” 裴雪贞不言,只觉得这事情恐怕没有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只是,她最近入梦之后,将预知梦的显化方向放在裴舒的身上次数太多,脑袋已经疼的几乎要裂开,不然的话她可以自己再试试,定能将那缘由给查出来。 “再仔细的留意一下,搞清楚缘由。若是并非特别的缘由,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秀珠揣测着裴雪贞的意思:“主子,难道您是想拉拢小安子?” 裴雪贞笑的有几分高深莫测:“先去查一查再说。” 最亲近的人永远知道着最为多的秘密,小安子在府上就跟在裴舒身边的人,一同在府上,又是去了林浣县,再接着又是一同入了太子府。 这么一个人,肯定知道裴舒不少的秘辛。能将小安子拉拢进来的话,她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功夫,不必再冒着几乎被人开颅似的疼痛,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裴舒的身上去做预知梦了。 秀珠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 是夜,芬芳院正中。 更深露重,小安子依然直挺挺的跪在自己的屋子前头,面上依然是一派坚毅模样,丝毫看不出疲态和痛苦。 一旁照看着的两个侍从,却是忍不住的为小安子鸣不平。 “主子怎么这样啊?小安子为主子做了那么多事情,那一件不是毕恭毕敬的?还以为主子只是意思意思让小安子跪一下就算了呢,没想到竟然真的一日都不曾来过问一下。” 另一人也面上满是不忍:“谁说不是呢?这满院子的人,说谁背叛主子我都信,但要说是小安子背叛主子,我可真是不信。你说主子这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罚着小安子。” “咳咳。”几声清脆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两个是从一激灵,连忙是收了身。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小安子鸣不平,但这要是给主子听见了,岂不是质疑主子做事有问题?” 两人一转身,瞧见来的人是绿竹,才是松了一口气。 “绿竹姐姐,你要吓死我们啊?我们俩差点以为要被拖出去打死了。” 绿竹提着一个小食盒,乘着月色走了过来。面上挂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又有几分嗔怪。 “这一次便也就罢了,若是日后再让我听见,我可非得说给主子听。让主子做决断了。” 绿竹从腰间取了一个荷包,放在了其中一个的手上:“你们哥俩,在这里守了一日了,拿去买些吃食垫一垫。小安子这边我来守着就是,你们吃过夜宵再回来就行。” 两人也是人精,看出来绿竹这是故意支开他们俩,有话要单独与小安子说。 也是一边告罪着,一边接过了绿竹手上递来的荷包,小跑着就是出了院子。 小安子一天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此刻见到绿竹,动了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要是裴舒知道你来看我,恐怕是要连你也牵连了。” “裴舒?”绿竹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连一声主子都不愿意称了吗?” “主子?”小安子嗤笑了一声:“呵,我将她当主子,她却真的将我当一条狗了。曾经说过的话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没凭没据的就随意冤枉摘指我。” “她许是过上了如今的富贵日子,忘了当初在林浣县的时候,究竟是谁引开了那一群追兵,究竟是谁为了保他一条命而断了一条手臂了。” 绿竹看着小安子空荡荡的一条袖子,责备的话也不忍说出口。 “安大哥,我相信你从未背叛过主子。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你对主子的忠心,只是……今日只要让主子搜一下屋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我真的不懂。” 第268章 别对我好 绿竹极为不解的看向小安子身后的那一间屋子。 她真的不懂,这屋子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让小安子这么的抵触,不愿让任何人进去。 小安子低垂着头,没有很快的回答绿竹的话。 过了一会儿,就在绿竹以为小安子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安子开口了:“因为……今日是我母亲亡故的日子。” 绿竹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小安子摆了摆手:“无妨,这本也就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要弄得人尽皆知的事情。” 悲伤的神色在小安子的眼眸中浮起:“太子府上一如皇家,不能随意批白挂丧。所以连最基本的祭拜也是不允许的,可恰逢我母亲忌日,我终究还是希望能为亡母做一些事情,所以在屋中摆了烛台,上了香祭拜。你说……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能让人进屋去搜查,又如何能说我屋中有什么呢?” 绿竹被问哑口无言,的确……天家规矩最是多。 若是在那样的场合下被人闯进了屋中搜查,看着屋中的祭拜之物,那必然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小安子又是府中的一等进侍,可以说是明知故犯,更是要从严处置。 只是……小安子恐怕并不在意那些刑罚,只是不想好不容易为母亲准备的祭拜之仪,被人破坏了。 绿竹用帕擦了擦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来:“那你可以后来再与主子解释啊,主子对忠于自己的人一向宽厚。只要让主子知道你并没有背叛她,这样的一些错处,主子必然也是会力保你的。” “呵,若是事事都要委曲求全,那这日子过的也未免太憋屈了些。”小安子恨声道:“以往在御前伺候笔下的时候,陛下对我等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未这般动辄打骂过,这口气,不论你怎么劝,我也咽不下去。” 绿竹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再一想到小安子的苦衷,劝他想开些的话又是说不出口了。 只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全都取了出来:“罢了,你和主子今日都是太过生气了而已,且主子这个时候也歇下了,现在去说也来不及了。你既不愿先开口,那就让我去替你向主子说一说,主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一定会体谅你的。” “先吃点东西。”绿竹让自己面上挂起一丝笑来:“这可是我让厨房专门备下的酱牛肉,面糕,还有暖身的酒。你快用一些,给自己补补体力。” 说罢,又是将食盒最底下的一层给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两个方片样的东西,圆鼓鼓的又颇为肿胀。 小安子看的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我叫它跪的容易。”绿竹一边说,一边掀开了小安子身前的长衫,将那两个鼓囊囊的布片绑在小安子的膝盖地方。 “这用的可是白云衫的料子,最是柔软不过了。我在里面塞了满满的棉花,它就变得非常的柔软且蓬松。我虽然不能说动主子,让主子放你起来。但也希望你不要弄坏了自己的膝盖。” “有这么一个东西垫着,你应该能舒服一些。” 小安子眼眸之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看着在自己身前忙活的绿竹。心中衍出几分连她都说不清的东西。 绿竹将跪的容易给小安子绑好,一抬头:“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些?” 只是一瞬,两道眸光相接。一时间,寂静月光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绿竹还是先回过了神来,有些害羞的将脸给转开。小安子生的并不差,毕竟在宫中行走,都是要在各位主子面前露脸的,长得样貌丑陋,只会惹得主子不悦。 抛开小安子是宦官这件事,他生的比着京城中的一些年轻郎君都是不差的。 绿竹年岁虽稍大些,却也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还未经过人事。和一个男人这样互相瞧着,总归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的。 “你……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小安子抚摸了一下膝盖上绑着的跪的容易,喃喃道:“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好。” 绿竹:“……” 月光洒下一片银色的光华,小安子低声道:“我入宫做太假,是因为家穷。我年岁最小,家中已经养不活我了。父亲为了那些银两,亲自把我送进了净事房。” “后来,在宫中我从最低等到小太监做起。也看尽了人情冷暖,我身份低位之时,人人都能轻贱我,可以在我背上踩一脚。” “后来,我在千岁爷的提携之下,一步步的做到了三品的御前行走。我也才逐渐感受到了一下作为“人”的感受。自那之后,我身边全部都是好人,人人都巴结我,捧着我,但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对我有所求罢了。” “我可能自生下来,还未感受过这样……没有任何图谋的好呢。” 小安子眸色中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在翻滚:“绿竹,你不能对我这样好。我……不习惯。” 嗒。 一个弹指在小安子的额头上炸开,绿竹脸上又是羞红,又是气恼似的:“谁,谁说我对你的好,没有图谋的。我当然有图谋啊。” 迎着小安子有几分错愕的神色,绿竹开口道:“我对你好,可是希望你要与主子重修旧好的啊。” “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些衣裳来,夜里风大,你可别受凉了。” “免得我明日在主子面前为你说了好话,带主子过来与你合谈的时候,你又是病倒了,没有力气了。” 绿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你可要答应我,我帮你向主子解释过后。你一定要与主子重修旧好啊。” 小安子有几分错愕的看着绿竹伸过来的手指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拉钩啊,拉钩之后,说过的话就要作数的。”绿竹羞怯着:“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绿竹见小安子愣愣的模样,只好主动拉住小安子的手,两根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269章 为谁说话 绿竹勾完手指,又是将两人的拇指按了一下,笑的像是阴谋得逞一般。 “好了,我们已经约好了,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你可不要再和主子闹脾气了。” “你快吃东西,乘着大家现在都在换班。没人注意到这里,要是被人看到我偷偷给你送吃的过来,万一告到主子那边去了。只怕又是要让主子动气了。” 绿竹夹了一筷子吃食,送到小安子嘴边。 小安子看着那送到嘴边的吃食,心中几分暖流涌动着,愣神了几分。 “快吃呀。”绿竹将食物又递送了几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我可就真的没办法给你吃了。” 小安子张嘴,任由绿竹将吃食,一筷一筷的向口中送着。 待等到带来的三万菜全部都吃的干净,那两个去吃宵夜的侍从也回来了。绿竹将用过的餐碟碗盘收好放回了食盒,又是重新交待了两句,才是离开。 与此同时,裴雪贞的卧房中。 原本睡着的裴雪贞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秀珠连忙在一旁将床幔给拉了起来,将屋内的火烛给点了起来:“主子怎么了?如此夜深,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裴雪贞脸上难以遏制的笑着:“是啊,我可是想明白了一桩大好事了。” 原来是祭拜亡母,这么秘密的事情等着那些人去查,只怕很难查出来缘由。如果只是这个……她倒是能够安心几分。 “秀珠,秀珠!” 裴雪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开口。 秀珠握住裴雪贞的手臂:“奴婢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裴雪贞一把抓住了秀珠的手臂,极为的用力,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也刺入秀珠的手臂,秀珠疼的面上一抽,但看着有些神色有些疯魔的裴雪贞却不敢说什么。 “去,让安排在芬芳院前头监视着的人,试探着接近小安子。不用问别的,只是问他愿不愿意跟在我身边做事。只要他愿意的话,在我这边除我之外他最大,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为她兜底。” 秀珠满眼惊恐的眼睛:“现在吗?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然,明日去……” 而且这开出来的条件会不会太厉害了些?即便是秀珠一直以来跟在裴雪贞身边,自觉也是裴雪贞身边的第一心腹了。也从未得到过裴雪贞这般的承诺。 “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反倒是明日去了,那才是真的晚了。” 绿竹若明日说动了裴舒,他们刚刚激起的矛盾,就因为绿竹明日的劝慰而重修旧好了。她只怕是再难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秀珠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连忙向着门外小跑出去。 裴雪贞低垂下眸子,眼中满是一片阴鹜之色。 小安子的价值可太高了,她定然知道裴舒极为多的秘密。同时他也是宫中出来的人,只要小安子能够为她所用,那给她带来的价值可就极为大了。 …… 芬芳院,寅时。 更深露重,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候在小安子身侧的两个侍从守了一个白日。到了这时,也是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两人头贴着贴头眼睛都睁不开了。 沙沙沙。 是裙摆拖曳着大青石地面发出的摩挲之声,小安子以为是绿竹,一抬眼看到的却是裴雪贞身边的秀珠。 小安子眉头紧皱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秀珠姑娘看着神色清明,倒不像是夜里起夜走错了地方,脑袋一热走错了院子。” 秀珠面上有几分羞恼,她如何听不出小安子那话里的揶揄。 这事儿原本不该是轮到她来做的。只是这个时辰,她实在找不到能放心安排去做这事儿的事情。再加上裴雪贞对这件事情逼得这么紧,她只能亲自找过来了… 也不知是老天都在帮着她,还是裴舒因着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气恼,所以疏忽了底下之人的管理,她本以为自己还要想想法子才能潜进来,没想到竟然稍微藏了藏身形,就溜了进来。 秀珠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笑道:“安公公又是打趣我了,只是今日安公公与舒侧妃在府上闹出来的那一出动静,委实是不小。主子是知道了安公公今日受的委屈,所以特地来让你我来问问安公公的意思。” 小安子眯了眯眼,语气中透着危险:“我的意思?” “是。”秀珠依然端了一副恭敬的模样:“虽然舒侧妃与我的主子同为府上的侧妃,但安公公应该是个明眼人,究竟谁受宠谁不受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安公公是明珠,但明珠也要在珍惜之人的手上才能绽放光芒。” “不然……随便一块破布便能够将安公公的才能给遮挡的完完全全,这辈子岂不是要永远屈居人下了?” 小安子听出了味儿来:“贞侧妃想要拉拢我为她做事?” 秀珠点了点头。 小安子冷笑了一声:“那贞侧妃又能给我什么呢?” “主子说了,只要你愿意帮主子做事,以后在主子的院子中,你只比主子低一位。你做任何事情也都不必向主子禀报,给你绝对的尊重。” 尊重…… 这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字,对小安子来说却极为的重。 “贞侧妃……”小安子似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好像也没错,跟主子就是要跟对的人,若是跟错了人那便是容易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秀珠听到小安子的声音,面上也多了几分喜色:“那安公公的意思是……” 夜里,风夹裹着喧嚣,将一切都给尽数吞没。 …… 第二日,绿竹瞧着天色刚亮,便连忙起了身,收拾好自己后便去了裴舒的屋子前候着。 听到屋里传来裴舒醒转的声音,绿竹推了门进屋照料着裴舒洗漱。 裴舒闭着眼睛,坐在铜镜前任由绿竹为自己梳发,绿竹一边握着梳子心里头却也在想着该如何开口才是。 只是……没轮到绿竹开口,裴舒已经是先说了话:“你是想为自己昨夜给小安子送吃食请罪?还是说,你要为他开脱什么?” 第270章 白日冲突 绿竹猛然心惊,连忙跪在了裴舒的身前:“奴婢有错。”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背着人去做了,应该传不到裴舒这边来才是。 裴舒伸出一只手将绿竹给扶了起来:“你没有错,你与小安子交好。你们有这样一份交情在不是坏事。而且也不是别人到我身前告的秘,只是昨夜我为这院子中的奸细一事,烦忧的睡不着,走在廊道时自己瞧见的。” 绿竹哑然,原来是这样……那裴舒当时没有上来惩罚她,是不是也等同于默认了她的做法呢? “主子,其实小安子昨天之所以不让主子派人进去搜,都是有苦衷的,他……”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裴舒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绿竹的唇间。 “嘘。”裴舒道:“解释的话不应该由你到我的面前来说,他身为我的奴才,便应该由他来说。因为这涉及到的不仅仅是真相那么简单。” “还涉及到忠心与服从。” 见绿竹有些不解的样子,裴舒唇边蕴了一丝笑,继续说着:“他若亲自与我解释缘由,不仅仅是得到一个真相那么简单。而是他真的服从与我,若是连解释都要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那便等同于他对我还是有诸多不服。” “一个与我不忠,对我不服的人……那便不如不留。” 绿竹听的迷迷糊糊,隐约明白了裴舒的意思。主子要的不过是小安子亲自说出缘由,并且道歉罢了。 想到昨夜小安子与自己拉钩的事,答应了她一定会和主子说出真相的话,心底也多了几分自信。 “主子,可以的。昨夜我专门劝导了安大哥,他说过会和主子解释清楚一切的。奴婢现在带主子过去可好?” 裴舒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真是关心则乱了。这样慌慌张张哪里有丝毫管事姑姑的样子。罢了……先收拾,待我穿戴好,便随你过去。” 绿竹连连点头,手脚颇为麻利的帮裴舒收拾了起来。 当绿竹带着裴舒走到小安子应该跪着的地方时,那里却是看不见小安子的人影了,只剩下了看守着的两个侍从。 侍从也没想到裴舒会过来,脸上几乎是一瞬间都带上了惊慌失措。 “见过主子。” 裴舒脸色冷漠了几分,绿竹脸上也有几分慌张,不等裴舒开口绿竹已经是道:“小安子呢?你们两人不是看着他呢吗?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在眼前消失不见不成?” 侍从面上有些为难道:“绿竹姐姐,不是奴才不用心,只是……” “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起身的。” 小安子的声音从身后的屋子传出来,门缓缓打开,小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一身崭新的袍子,整个人似乎也是修整了一下,看起来多了几分精神劲儿。只是……在他的背上却多了一个包袱。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绿竹的心头浮了起来,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颤意:“安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收拾好包袱要干嘛?主子又没吩咐你做去外地做什么事情,你收拾包袱干嘛?” 小安子冷漠的看了一眼绿竹:“抱歉,昨天答应你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了。” 目光缓缓游移,扫过裴舒身前时,眸光变的森冷异常:“我昨夜跪在这里想了一整夜,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有时候人是不能委曲求全的,即便今日我忍下这口气,向舒侧妃赔礼道歉。” “却也因着这件事情在心中生了嫌隙,日后再难维系这主仆之情了。” “且舒侧妃,当初答应过我的事情,也能够一把抹平,当从来没有说过。我对舒侧妃心中已经再无办法信任,所以为了顾全最后的情分,那便不如在此别过就是。” 说罢,小安子紧了紧身上的那一条包袱,准备从绿竹和裴舒身侧离开。 “给我站住!”裴舒猛然道:“我这芬芳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吗?” 院子中的侍从听到裴舒的声音,一下便是将准备离开的小安子给包围了起来。 小安子缓缓侧过头,目光冷的宛如刀锋:“舒侧妃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留我?可舒侧妃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奴才的籍册现如今还挂在宫中呢。可不在主子的手上,我若是要走,主子是留不住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气吗?”裴舒怒极反笑,看向一旁一脸错愕的绿竹:“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直坚持着,没有背叛我的小安子。他根本就没有对我所谓的忠心,只是一夜,说背叛就能背叛。” 绿竹被裴舒的话说到抬不起头来,她想看到是小安子和裴舒能够重修旧好,而不是现在的这个局面。 裴舒厉声看向小安子:“你想走,我当然留不住你。不过……我这芬芳院也不是能够容你这样随意放肆的。你若想走,好啊,那就打断你一条腿,你自己爬着出去。” 裴舒:“来人啊!” “全部停手!”一道更为尖锐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院子的门口,之间裴雪贞带着衣裙院子中的人,婀娜多姿的走入了芬芳院的院子中。身后跟着的一群家丁,反倒是从外将裴舒的人给围了进去。俨然一副包围的模样。 裴舒有几分错愕,但好像很快又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贞妹妹,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尽让会出现在我的芬芳院中?这么早的时候,只怕妹妹连早膳都没有用过。” “让妹妹看了笑话了,我这里处置一个卑贱的奴才。妹妹不如先进屋坐一坐?我这边处置好了,便进屋与妹妹说说话。再让人传了早饭进来,我们一同用饭。” 裴雪贞手上的团扇轻轻摇动,笑容依然是极为的迷人且亲和:“与姐姐一同用早饭怕是不必了,今日来的这么早,也是因为有一件事情罢了,妹妹怕来的晚了,便会赶不上了。” 裴舒一笑:“哦?是吗?” 第271章 跟人走了 裴雪贞福了福身,做了一派恭敬温良的样子。 “自然是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专门来接小安子公公去我的院子罢了。我亲自到场以表尊重。” 听到裴雪贞的话,绿竹愣了半响才是看向了小安子。 “安大哥,你说的要去追随良主,难道指的就是贞侧妃?” “有何不可?”小安子没有去看绿竹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同为侧妃,明显是贞侧妃更得太子宠幸一些。入了府这么长的时间,太子殿下可是从未留宿在芬芳院一次,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与舒侧妃本就生了嫌隙,贞侧妃又答应了我更好的条件。良禽择木而栖,那我选择为贞侧妃卖命,又有何错?” 不长的一段话,却如同一记记重锤,将绿竹心中所有的念想都给敲散了。 失魂落魄的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小安子面前,嘴巴张了张似有千言万语,但看着小安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抬起手,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打在了小安子的脸上。 小安子的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他抬头向着绿竹看去,瞳孔微缩。 被打的人是他,他没有吃疼流泪,反倒是绿竹圆润的小脸上有一行泪沿着脸颊缓缓的流了下来。 “我真是看错你了。”绿竹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我满心以为你会和主子重修旧好,没想到你却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我真是错付了。” 裴舒也像是恨不得要将小安子给狠狠剥了一层皮一般,将绿竹拉回了身边,劝慰着:“我早就与你说过了,他是有一颗傲心的。那里能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真是主子身奴才命罢了。” 裴雪贞听完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也是向着裴舒笑着道:“姐姐,既然小安子愿意与我走,且姐姐与小安子也有这般的怨恨,那我不如就承了这份情,将小安子带走了,免得小安子总是在姐姐面前出现,让姐姐看的心中不舒爽。” 裴雪贞说罢,看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那便是走。如今天色还早,姐姐还能再回去小憩一下呢。别碍着姐姐了。” 小安子沉重的点了点头,正要走向裴雪贞。 裴舒开口道:“慢着。” 院中的侍从又是纷纷拦在了小安子的身前。 裴舒神色冷硬:“妹妹说来就来,说要带人走就带人走。会不会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裴雪贞对于裴舒的反应也不意外,毕竟这样明晃晃上来抢人。裴舒若还能那样笑着,才是说不过去。 “姐姐与我方便,不也是与自己方便吗?”裴雪贞道:“在这府上,依然是我更得太子殿下的欢心。即便姐姐更被皇后娘娘高看一眼,但……咱们是在太子府上而非是宫里不是吗?” 裴舒咬了咬牙,裴雪贞见裴舒这般模样,心中也更有了几分把握:“在这府上一日,最大的那个人便就是太子殿下。若是姐姐愿意给我一个面子,我也会替姐姐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让殿下对姐姐的态度多多改观的。” 裴舒看起来又气恼又无可奈何,看了裴雪贞半响,最终冷笑出声:“以前是我没有真正认识妹妹。罢了,不过就是一个下人罢了。妹妹既然想要,那便是带回去,就当我送了妹妹一个人情。” 裴雪贞点了点头,又是说了些面上的话,便带着小安子回了院子。 进了屋,小安子先是重重的向着裴雪贞行了一礼:“多谢主子今日的解围,若不是主子出现的及时,只怕我不断掉一条腿是走不出芬芳院的。” 裴雪贞笑意盈盈的看着小安子:“说的哪里话,你愿意来我身边为我所用,我可是满心欢喜的。若是做主子的,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那才是真的没用。” 摆了摆手:“你刚来,我让秀珠给你安排一下住处,然后你先休息休息。过两日再到身边伺候就是。我答应过你,在这院子里,除我之外你最大。所以……你在我的院子中,想干什么都可以不必过问我。” 秀珠走到小安子身边,正要带路。 小安子只是将身上的包袱递给了秀珠:“我既然为主子所用,自然是要为主子尽心才是,我知道主子身上因着那日皇后娘娘的杖责还落了伤口没有大好。那不如这样,我再回一趟万礼司,帮主子取一些治疗外伤的圣药。” 裴雪贞闻言,面上有几分欣喜:“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那药膏自从上次浪费掉之后,又听说可以让伤口好的像是没有受过伤似的,她便满心惦记着,现在听小安子主动提起,心中也是欢喜的厉害。 “女子的皮肤就是女子的第二张脸,主子尽得太子殿下宠爱,日后更是要将这份宠爱牢牢抓在手上的,怎么能让身上落了疤?主子且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小安子行过一礼,转身便出了院子。 直到小安子的身形彻底消失在院子中,裴雪贞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转为一片冰凉。 秀珠拿着小安子的包袱,走到了裴雪贞的身侧:“主子,这小安子对主子还真是事事上心,才一进主子的院子便为主子的事情这么上心。看来是想要证明自己,尽快在主子的院子中站稳脚跟啊。” “看一时有什么用?看人还得看的再长远些才行。” 裴雪贞抚了抚袖口处的绣花,那繁复金线织绣出来的图案,抚过手指带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他毕竟在裴舒身边跟了那么久,就算这一回闹得天翻地覆,近乎决裂。那也不能那么快的就尽信了,免得脑袋一热,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裴雪贞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没那么容易相信。 人心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只有自己才信的过自己。她要用预知梦多看几次小安子,只有在她自己预测的梦境中,小安子也对自己尽心尽力,她才能够真正的放心。 第272章 狠毒心肠 小安子出去之后,夜里便回来了,并且手上拿了一盒与上次裴舒所带来的药膏一样的盒子。 裴雪贞也是笑吟吟地收下了,只是到了夜里,她还是让秀珠去外面叫了信得过的女医进府,对那药膏进行了一番检查。 确定真的是治疗外伤,顶好的药膏之后,才是让秀珠给自己将药膏给用上了。 接下来几日裴雪贞没有给小安子安排任何事情,只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连着几日下来,不仅秀珠和院子中的眼线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在她自己的预知梦中,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心中对小安子也是放心了许多。 又是一日,裴雪贞带着小安子和秀珠去看望鄢廷骋。 鄢廷骋自从那一日的事情过后,便时常状若疯魔,日日都得用安神汤才能够让鄢廷骋平静下来。 裴雪贞坐在鄢廷骋的床边,脸上满是关切和怜惜。 手一下下地抚摸着鄢廷骋的手,几滴泪也是不自觉地从眼眶边流了下来。她对鄢廷骋虽然没什么真情,但自己却也是受了鄢廷骋的照拂,真正做到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再怎么铁石心肠,看着如今的鄢廷骋,也是有几分难受的。 自被周皇后下令,无事不得出之后。鄢廷骋便是日日在屋中饮酒度日,整个人很快的就是消磨了下去。 曾经看着还有几分俊朗挺拔的模样,此刻却是胡子拉碴,身形如同一把枯柴一样。裴雪贞连握住鄢廷骋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将鄢廷骋的手给压断了一般。 鄢廷骋一双眼,也从曾经的明亮变成如今的混沌一片。 只有每次看到裴雪贞的时候,眸子中才能够少见的闪出几分亮光来。 “贞儿……贞儿……” 裴雪贞将鄢廷骋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温声软语道:“殿下,妾身在这里呢。殿下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只有你好转了起来,外面的风言风语逐渐平息,皇后娘娘才会给你解了禁足,您才能成为我真正的殿下啊。” 鄢廷骋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些颇为含糊的声音,好像是在对裴雪贞有所回应似的。 门外传了声音过来:“贞侧妃,安神汤来了。” 裴雪贞点了点头,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给擦了擦:“那便端进来。” 这安神汤也成了鄢廷骋每日必须要用的东西,一日不服用,便会无法控制自己,不仅仅是在屋子中肆意吼叫,更是乱砸东西。 东西倒是不值几个银两,怕的是那些瓷器和摆件碎了一地,会伤了鄢廷骋。这么次数一多了,这屋子中的东西便也被收整得差不多了。 仆从端着一碗安神汤走了进来,递到了裴雪贞的身边。 裴雪贞刚刚要将那安神汤给取过来,小安子忽然动手,一把将那装着安神汤的碗给打翻在了地上。 瓷碗碎了一地,药汁也是四溅,甚至沾染了裴雪贞的衣裙。 小安子:“主子,这不能喝。” 秀珠见状,惊叫出声:“小安子公公,你是疯了吗?这可是给太子殿下服用的安神汤啊!” 裴雪贞眉头紧皱着,但是没有如同秀珠那样的反应。她仔细地看着小安子面上的神色。 有些犹豫,又有些不知所措。那便是说明这不是他无意为之,这安神汤应该是有什么秘密才是。 裴雪贞吩咐着秀珠:“秀珠,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太子殿下,我让小安子带我去旁边的侧屋,换一下衣裙。” 说罢,便是带着小安子去了侧屋。 裴雪贞吩咐了外面的人,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一进屋,门便是被带上了。 裴雪贞坐在主位上,审视着小安子:“说,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安子:“……” “我看你刚刚的表情,你应该是想了许久最后才做出的决定。这安神汤又是与太子殿下息息相关,所以我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才避开了太子殿下。你若是现在不愿意说也没什么,我可以让人去查。宫中太医那么多,我相信……一个个问,总额能查出来些什么。” 小安子忽地,重重地一下跪在了裴雪贞的面前:“主子明察秋毫,且顾忌奴才,奴才若是还有什么隐瞒,那奴才可真的就太不是人了。” “奴才刚刚看到主子对太子殿下那一番真情,再想到自己所做的,便实在是心中有愧。” 裴雪贞看着小安子,准备听着小安子后面的话。 小安子道:“太子殿下,现在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个模样。就是因为太子殿下每日所用的安神汤。” 裴雪贞一下愣住了,她不太明白这话里意思。 “安神汤和太子?这……有什么关系吗?”裴雪贞道:“难道不是安神汤才能让太子殿下平静下来吗?” 小安子点头:“这便是人们对这安神汤的误解,这安神汤因为药效和重,所以寻常不会连着喝,若是一直喝下去的话,便是会对脑子产生影响。很有可能会变成傻子。” “今日,奴才实在是受不过良心的谴责,才是说了出来。若是主子想要让太子殿下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那这安神汤可是万万不能再喝了啊。” 被这么一说,裴雪贞又是联想到鄢廷骋自从喝了安神汤之后的种种表现,心中也是对小安子说的话,信了十之八九。 不过…… 裴雪贞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看向了小安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安神汤的方子不是你去宫中的太医院求来的吗?而且这还是裴舒让你去做的?难道说……” 小安子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没错,就是如同主子所想到一样。关于安神汤若是一直服用,会伤及大脑的事情,舒侧妃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舒侧妃就是因为太子殿下在那日的宴会上被骂了毒妇之后,心中生了怨恨。才是想到了这么一个,不会被人察觉。悄无声息便能将太子殿下个毁了的方法。” “奴才有罪,还请主子饶恕奴才。” 第273章 睹物思情 “好……好狠毒的心肠,大姐姐怎么能够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裴雪贞整个人瘫软在红枣木的大椅之中,手脚忍不住的发凉。 小安子试探着看向裴雪贞:“主子,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与皇后娘娘?不论皇后娘娘再如何地喜欢舒侧妃,但舒侧妃做出这种事情,那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在舒侧妃的。” “这可正是扳倒舒侧妃的一个大好的时机啊。” 裴雪贞坐在那里,似乎是被小安子忽然说的话给惊的失了魂似的。 向着小安子摆了摆手,双眸无神的看向前方:“你先下去,有关于安神汤的事情我会仔细想一想的,裴舒毕竟是我的姐姐,此事也牵扯众多,事关重大。我必须要好好想想才是。” 小安子眸光微闪,点了点头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将门重新带上,小安子一路回了自己屋中。站在条案前,正要提笔沾墨,然而刚刚是要握住笔。 犹豫了一下,却是将笔给缓缓的放了回去。 裴雪贞从侧屋中出来,整个人还被刚刚的那一个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的消息给炸得脚步虚浮。 一步步回到鄢廷骋歇着的屋中,秀珠见裴雪贞回来,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主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太子殿下一直喊着您的名字,奴婢险些就要劝不住了,幸好您回来了。” 裴雪贞重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萎靡形容枯槁的鄢廷骋,口水正从鄢廷骋的嘴边流下来,一双眼颇为的混沌,看着裴雪贞。 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只能发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咿呀之语。再一想到刚刚小安子说的话,浑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裴雪贞想事情的时候,门外又是传来了一些响声。 扣扣扣。 “贞侧妃,新熬的安神汤已经好了。” 那碗带着些莫名香甜之味的药碗又是再度送了进来,那仆人跪着呈送到裴雪贞的面前。 裴雪贞看着那碗安神汤,若是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就罢了。 可她偏偏是知道了,而且她的一颗心也因着安神汤的作用,产生了动摇。 接,或者不解,裴雪贞一时竟是拿不出主意。 秀珠看出了裴雪贞的迟疑,对于这安神汤也多了几分好奇。刚刚小安子公公和主子出去商谈就是因为这安神汤,主子回来之后看着这安神汤的态度,就愈发的诡异些…… 秀珠眼疾手快地将安神汤给接了过来:“你先下去,这汤药这般的烫,给殿下用了,不怕把殿下给烫着吗?你下去,等着汤药放凉一些,再给殿下送服。” 侍从点了点头,行过礼便退了出去。 秀珠端着那一碗药汤跪在裴雪贞的身侧,正是要开口问话,手中的汤碗已经是被裴雪贞给端了过去。 眸中闪过几分坚定,俨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一勺又一勺的那汤药送入了鄢廷骋的口中,直到所有的汤水全部都给喂了进去。安神汤的药效一点点的发作,鄢廷骋眼睛缓缓地合上再度睡去。 裴雪贞带着秀珠出了鄢廷骋卧房,门外的侍从向着裴雪贞行了一礼。 裴雪贞:“太子殿下刚刚用了安神汤,此刻正在安睡着。你们仔细些,不要让人惊扰了太子休息,另外……太子有什么情况,也仔细注意着,不要再出了什么乱子。” 见两个侍从点头,裴雪贞才是带着秀珠走了。 从太子卧房回院子的路程并不长,裴雪贞一路上却始终都在走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正路过管事的院子,听到那边正吵吵嚷嚷的,裴雪贞被那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正看见,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正压着一个少女嘴里叫骂的厉害。 而那少女却是哭得喘不上气,裴雪贞只听着不要不要之类的话。管事正站在边上搓手,满脸的无奈。 “管事,这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院子中的众人听到声音,皆是循声看去,只瞧见着了一身华贵衣裙,满头珠翠的裴雪贞拖曳着衣裙向这边走来。 那老汉和少女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贵之人,一时停下了口中的吵闹,皆是向着裴雪贞看了过去。 管事见状,连忙福身:“竟然惊扰了侧妃,是奴才的不是了。这是一对父女,他爹想要将女儿卖到府上做事,而他女儿不愿意。奴才也觉得他们吵吵嚷嚷地太难听了,正准备让他们走呢。” 裴雪贞看着那老汉,又是看了一眼那女孩,忽地……她有些不甚明朗的心境,忽然被点破了什么一般。 向着那女孩招了招手:“来。” 老汉见贵人对自己的女儿有兴趣,连忙松开了女儿,又是用力向前推了推:“还不快去?你要是能被贵人给瞧上,那咱们家以后的日子可就有福了。” 女孩眼眶中包着一汪泪,不愿上前,又怕老汉责备打骂。怯生生地走到了裴雪贞的面前。 “阿怡见过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裴雪贞蹲下了身与小女孩平齐,微笑着直视着小女孩:“我刚刚看得出来,你并不愿意来府上做事对吗?” 女孩还没答话,那老汉急躁地开口:“贵人,她愿意的,她怎么不愿意。她就是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愿意,什么是不愿意罢了。” 管事冷冷瞥了一眼那老汉:“主子说话,你敢随意插嘴?主子没有问你话,你就别说,问了你才能答,这是规矩!若是再有下次,我直接让人将你给丢出去。” 老汉悻悻地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阿怡犹豫了一下,最终才是点了点头:“是……小人不愿意。小人在家中原是在读书的,先生说过女子读书识字可以明辨是非,能懂得很多道理。女儿家能读书极为不易,所以……阿怡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给别人家中当奴婢很容易,阿怡日后读过书之后也可以当。但现在……阿怡只想跟着先生读书识字。” 第274章 借种生子 “好,有骨气我喜欢。” 裴雪贞起了身,盯着那民老汉:“你的女儿我很喜欢,不过她既然想读书识字,那便也随她。就像你女儿说的,给人当奴婢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急着这一时。” 老汉听着裴雪贞不收阿怡,心中一瞬间翻腾起一股恶意。 正要说话,只见裴雪贞又是从荷包中取出了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是我欣赏你女儿的才学和见识,所以赏赐给你女儿的。只要你女儿愿意,每个月她都可以来太子府找管事领取一两银子。直到你女儿出嫁为止。” 老汉和女孩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又是惊又是喜,连连向着裴雪贞叩头跪谢。 管事将两人给送了出去,等着管事回来,裴雪贞道:“以后阿怡每次来向你领钱的时候,那一两银子的支出便全部从我的月钱中走,不必过公中账目了。” 管事点头称是,又是道:“侧妃,一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些?寻常百姓家里,几十个铜板都够他们过上几个月了。您这每个与都给她一两银子,恐怕……” “不多的。”裴雪贞道:“真正能够落到阿怡手上的银两,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个铜板。” “我之所以让阿怡每个月来领,而不是让那个老汉来。便是给他一个警醒,让那老汉对阿怡好一些,毕竟只有阿怡活着且过的还不错,才能来太子府上领钱。” 管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贞侧妃真是一个大善人啊,知道咱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那老汉家里,便是用这个法子帮了那个姑娘。” 裴雪贞带着秀珠离开,秀珠却不解:“主子为何要帮那个丫头?” 她明明记得,裴雪贞一贯的念头都是,不要惹了麻烦上身才对。 裴雪贞道:“因为,看着那个小女儿,我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秀珠连忙道:“主子胡说些什么呢,主子如今身份尊贵,可是太子侧妃。那个小丫头又怎么能比的了的?” “有什么不一样?”裴雪贞站在四下无人的廊道边上,双手撑在廊道的扶手上,怆然一笑:“我其实一直没有下一个狠心,直到……刚刚,我看到那个女孩被那个老汉压着的样子,我才真正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何尝不是一直被人压着呢?” “在裴府的时候,因为出身,我自卑不得不顺着别人的眼光去过日子。好不容易入了太子府,我却还是要看太子的脸色过日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便会失去一切。” “所以……我想,不如让自己过上只要靠自己就好,不用再靠任何人的日子,那才是最好的。” “那安神汤,若是能让太子殿下疯癫,那便让他一直疯癫下去。” 秀珠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太子殿下之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那安神汤。主子你知道那安神汤有这样的效果,你还给太子喂,难道你……” 一瞬间,四目相对之下,秀珠看懂了裴雪贞的野心。 “可是……这于主子来说并非是最好的局面啊。”秀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若是太子殿下清醒康健着,太子殿下对于主子的恩宠才是实实在在的。太子殿下若是一直昏睡着,那裴舒明显更得皇后娘娘的喜欢,真要论了在太子府上的实际权力,主子未必比的上裴舒啊。” 裴雪贞点了点头:“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久,也终于会想些事情了。你说的固然不错,我应该多多倚靠太子的恩宠才对。可你却忽略了一点,人都是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以色侍人终究难以长久。所以……万事还是要靠自己。” “至于你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话,我倒是想到了,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得不将所有的关心,都放在我身上的法子。” 秀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主子是指什么?” 周皇后那一次,因为鄢廷骋在殿上的失仪,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裴雪贞身上的时候她到现在都还没忘呢。 周皇后几乎是已经将裴雪贞视作了祸害了太子殿下的第一人,这样的念头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扭转呢? 裴雪贞俯下身,在秀珠的耳边悄悄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秀珠听完,差点惊叫出声,连忙四下左右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一旁,才是压低了声音道:“生孩子?这怎么生啊?” 若是裴雪贞的肚子中怀有鄢廷骋的皇嗣,那有子嗣在身,还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周皇后就算不喜欢裴雪贞,也要看着这个孩子的面子上,对裴雪贞颇为改观才是。 只是…… 秀珠想到现如今鄢廷骋在床上的那个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被吸干了阳气一般。且总是一副萎靡模样,这个样子的鄢廷骋还能不能行房事都是个问题了。 若是鄢廷骋不能成,那怀上皇嗣的可能性,便几乎是行不通的。 裴雪贞没有因为秀珠的话而感到气馁,眼中闪过几分精光:“只要怀上不就行了,至于是怎么怀上的就不重要了。并且……整个府中,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宠幸与我,几乎日日夜夜邀我陪伴在侧。” “偌大的太子府上,也只有我一个侧妃,受了太子的恩泽。我若说我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难道还会有人不相信吗?” 秀珠咽了咽口水,听着裴雪贞的这一番话,一个她从未想过。 一旦被发现,可能就是要祸连全族的念头,在秀珠的脑袋中浮了出来。 “主子,你难道是要……借种?” “有什么不行吗?”裴雪贞想了想裴舒:“裴舒能做的事情,我当然也能做。她能够在外面养着一个小白脸,我找个男人借种,又有什么问题?” 她就不信自己会事事都不如裴舒,裴舒可以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那么她也可以。 看着今日的那个老汉和阿怡,她真正的认知了这一点。 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得下去。 不论要用多下做的手段。 第275章 巨大发现 风一阵阵地吹过,此时已经是三月,本该带着几分暖意的风吹过,秀珠却总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只因着裴雪贞的这个念头太过大胆。 不过……她也能理解裴雪贞的念头,人以往若是事事被压制,突然有一天能够手上能够尝试把握全力,自然是不愿放弃的。 回了院子,小安子已经备好了茶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主子,您回来了。” 经过疗伤膏药和安神汤一事,裴雪贞对于小安子的不信任也不自觉地消减了几分。 点了点头也是坐下,随意用了些茶点。那茶点样子得颇为精巧,入口也带着馥郁的香气。 裴雪贞有几分惊喜:“这味道可真是不错,我在府上这么久,厨房中每日送来的点心我也都是品尝过,但都没有这次的好吃。” 小安子行了行礼,笑道:“这都是奴才亲手做的,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专门请教过一些厨子,学过一些。主子喜欢吃就是好的。” 裴雪贞点头,颇为受用。 小安子在一旁却是时时刻刻地注意着裴雪贞的表情,见裴雪贞吃着茶点心情不错的样子,开口话锋一转:“不知……主子对于那安神汤是如何打算的?” 此言一出,让正抬手去取茶点的裴雪贞身子一僵。 小安子看出了裴雪贞的异样,却不见惊慌,只是多了几分愤慨模样。 “主子,这可是主子扳倒舒侧妃最好的时机啊。有奴才作证正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舒侧妃的狼子野心,她谋害太子,就算是周皇后和陛下偏宠,也是没有法子的。” 裴雪贞抬头,看向了小安子,眸中翻腾着几分浓烈的情绪:“小安子,你为什么这么鼓动我去对姐姐出手呢?我总觉得,这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似的。” 秀珠也看向了小安子,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安子忽地跪在了裴雪贞的面前,满脸愤恨:“只因奴才对舒侧妃太过恼恨,如今奴才知道她这样的一个把柄,自然是想要将她给置之于死地,以报当日裴舒羞辱我的仇怨了。” 这借口,倒也说得通,但裴雪贞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此事兹事体大,她还需要再考虑考虑,便让小安子先出去了。 秀珠望向裴雪贞:“主子,你没有对安公公说实话,是你对他还有所不信任吗?” “毕竟是曾经跟着别人的狗,突然将绳子递到了我手边,想要将一条狗给训得听话懂事,那有那么快的?”裴雪贞:“再等等看。他对我很重要,他的能力和手段若是当真能够为我所用可不容小觑,只是……我得看到他的忠心才行。” 夜里,裴雪贞入了梦境。在预知梦中,她将意识都集中在小安子和裴舒的身上。预知梦可以向后推演差不多三日的片段。 小安子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做着一个一等内侍应该做的事情。将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得极为的好,甚至于整个院子中的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做得好。 他不仅仅是一个只会去吩咐,下发命令的人。相反的,说过的话若是下面的人做不到,他便会亲自下手去做。 在连着三日的预知梦中,小安子做得最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做茶点,洒扫落叶,然后将叶子处理掉倒进太子府中流动的环河之中,一路飘出去。 裴雪贞又是注意力看向了裴舒,然而就只是第一夜所看到的东西,就险些将裴雪贞给惊掉了下巴。 她看到,在芬芳院的裴舒的床上,裴舒正和一具男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那一张拔步床,红纱晃动,床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房间中充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裴雪贞努力将自己的意识更深入地探了进去,她想瞧一瞧裴舒的那个奸夫,究竟是什么谁。随着注意力愈发的集中,她的感官已经来到了红纱的窗外。 她都能够看到红纱内那个男人不断起伏的背脊了,看起来好像比鄢廷骋要更有分量一些。 裴雪贞正要将意识穿透那最后一层红纱,整个脑袋传来了极为强烈的疼痛感,裴雪贞整个人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等着再醒过来,是身边的秀珠:“主子,您醒醒。您还好吗?可是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奴婢帮您去叫大夫?” 裴雪贞被秀珠扶着做了起来,脑袋内的疼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原本脑袋中还有些不清明。但是一想到自己所看到的裴舒和那个男人通奸的画面。 裴雪贞立刻睁大了眼睛:“秀珠,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到晚上?干净安排人手去芬芳院的外面候着,今晚我要去抓裴舒的奸,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外面那个野男人带进府里,这么好的机会,我绝对不能错过。” “现,现在吗?”秀珠没有马上动,神色还是有几分担忧的样子:“可是主子睡了一天一夜,要不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给主子查看一下,奴婢更担心主子的身体。” 秀珠的话,让本还激动着的裴雪贞,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就好像正握着能够将裴舒一把烧死的火把,忽然间被人从头泼下一盆冷水,将她所有的希望全部都个浇灭了。 裴雪贞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好像极为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秀珠:“你……刚刚说什么?我睡了一天一夜?” 秀珠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是。” 裴雪贞盯着自己的手,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 她竟然痛的一下昏睡了这么久,她的预知梦的能力,是往后预知。 裴舒的第一夜与男人通奸,那等于她已经昏睡了过去,完全错过了通奸的一夜了。 又是懊恼又是不甘,若是不能捉奸在床,那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知道这预知梦的副作用很强,但这让她白白地错失了一个扳倒裴舒的机会,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现在,裴舒在哪里?” 第276章 不给脸面 品芬园。 春日三月,风带着几分暖意,从品芬园中盛开的花朵上一一拂过,连从面前拂过的春风,都好似带上了几分甜香。 绿竹正站在品芬园中的环喝边上指挥着;“大家捞的时候都仔细着些,可千万不要遗漏了。找到仔细些,不要有错漏,主子的赏赐不会少了你们的。” 在环河中打捞着的几个下人听着赏赐,也是来了兴头,在环河中捞取的动作更麻利了几分。 裴舒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闭着眼睛小憩着。 昨日夜里,隋仪景又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他兴致似乎极为的好,将她压在床上要了一阵夜。即便她兴致缺缺,但在隋仪景的撩拨之下,也无可奈何地起了反应。 她醒着又睡了过去,又是醒过来,又睡过去。隋仪景几乎一整夜都没有让她安睡。等到裴舒最后一次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瞧不见隋仪景的人了。 等到下床的时候,她才是见识到了隋仪景的厉害,不仅腰疼得厉害,连脚都好像是踩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了一样,若不是绿竹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她给扶住,只怕是要摔个七荤八素不可。 正趁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候补一下眠,耳边忽然传来了裴雪贞的声音。 “姐姐真是好兴致啊,平日里姐姐总是在自己屋中待着,今日姐姐在品芬园中独自赏花难道不觉得无聊得紧?何不叫着妹妹一同啊?” 裴舒睁开了眼睛,就瞧着裴雪贞带着秀珠和小安子在左右,身后又是跟了好几个下人,颇有气势地向着这边过来。 绿竹一瞧见裴雪贞,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小跑着几步便到了裴舒的身边。 目光和小安子对上,眼里还是不受控制的冒火,对于背叛了裴舒的人,她终究难以真正的放下。 裴雪贞压下心中的嫉妒与愤恨,目光看起来颇为淡然的样子瞧着裴舒。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心中的不甘。 虽然她已经无法将裴舒捉奸在床了,但她还是想要看一看裴舒的样子。听秀珠说,裴舒正在品芬院中赏花,她便马不停蹄地向着这边来了。 这一看,裴雪贞还真的从裴舒的面上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那种属于少妇的婉约和慵懒,有带着些许妩媚的姿态,在过去裴舒的身上可是瞧不见的。 而且整个人媚眼如丝,形态瞧起来又是极为有的风韵。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裴舒胸口的那二两肉都变得更挺立了许多。 再一想到,裴舒可是与男人缠绵了一整夜,便愈发的有些不痛快了。 裴舒看出裴雪贞的眸子中,有些奇怪的情绪,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打了个哈欠道:“妹妹说笑了,妹妹身边有个小安子,我瞧着便是觉得气恼的厉害。若是将妹妹叫过来,那我哪还有心思赏花啊,只怕是气都要气饱了。” 虽是调笑,不过从裴舒的言语中,裴雪贞却是听出了些真切的恨。也是……被人背叛,莫说裴舒了,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 只是裴舒越是嫉恨小安子,她心中反而是愈发的安稳了些。只有这样,小安子才会没有后路,不得不依附于她。她也不必担心小安子会背叛她。 目光扫到环河中正在打捞着什么地下人,有几分疑惑:“姐姐,那些人又是在做什么呢?” “捞东西。”裴舒晃动了一下空落落的手腕:“我刚刚在环河边上看锦鲤的时候,手腕上的镯子不小心掉到喝里去了。” “这镯子算不上是什么非常金贵的东西,只不过是陛下赏赐的,那便不能随意处置了,所以便让他们去捞去了。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捞到呢。” 裴雪贞瞧了一眼扶手边上堆着的各色物件,有飘落在河水中的落叶,还有沉积在底下的淤泥,什么奇奇怪怪的石头,倒是堆积了不少,看起来真的像是在专门打捞什么什么一般。 裴舒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他们在那那河里打捞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环河是活水的缘故,难道是冲到了更下面去?” 转头,又是带了几分戏谑地看向了裴雪贞:“妹妹身边的人手看起来好像极为的多,不如让他们也一起跳进水里,帮我找找?我可是放下了话来的,谁若是能帮我找到那手环的话,我便给一两银子,作为答谢呢。” 裴雪贞身后的侍从听着那话,皆是撇了撇嘴,有的更是低下头去,将面上的笑给掩藏得更好一些。 一两银子……在贫贱的人家里,一两银子可能是极为不容易获得的,可是在太子府上,主子要是一高兴,随便赏赐的便是一粒金瓜子或者一片金叶子。 哪有将一两银子拿出来作为赏赐的,这也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裴雪贞隐约能听到身后的下人发出的讥讽笑声,不过她也没准备帮这个忙,她和裴舒都是侧妃,凭什么能指挥得动她的人手。 更何况,一两银子作为赏钱,她让自己的人去帮忙,都觉得寒颤。 “姐姐说笑了,我正是要去太子殿下那边伺候服药呢。我手边的人都吩咐了事情,怕是不能借给姐姐一用了。既然姐姐此处还有事情,那妹妹便不多叨扰了,姐姐自便,妹妹先离开了。” 听到伺候服药那四个字,裴舒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的又是收敛了下去。 没有起身,只是给了裴雪贞一个侧脸:“既然如此,那妹妹便去,终归太子殿下是缺不了妹妹的。我若是出现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只怕会招来太子殿下的不喜了。那妹妹快些去,我就不送妹妹离开了。” 裴雪贞也没有恼,点了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裴舒看着裴雪贞的人,一点点的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身影。才是将目光看向了环河,河面已经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东西了。 忽地,从手腕处摸出了一只镯子,淡淡的道:“和他们说,不用找了,让他们先休息休息。至于那些叶子杂物什么的,先送到我院子里来找一找,或许镯子就在那里面。” 第277章 要有拼接 裴舒先一步回了芬芳院,那些打捞上来的杂物,很快也是一同被送了进来。 经过简单的清水洗刷之后,一切都清晰可见。并没有看到什么手镯。 裴舒道:“将那些叶子,都送到我屋里来。” 绿竹有几分意外:“这些叶子?主子,这都是从河水里打捞上来的落叶罢了,还有别的用处吗?” “先拿进来。”裴舒站在廊道下,院子中还站着听下一步吩咐的下人:“让院子中的人继续去环河里捞一下,看还能不能捞着镯子。” “也让小厨房里的人,都备下姜茶和暖身的酒水。别让他们感冒了。” 说完,顿了一下又是补充道:“顺便从我的月钱中划出来一部分,都赏赐下去。” 下面候着的下人闻言,皆是面上一喜,纷纷精神百倍的又是去环河中去打捞去了。 绿竹虽不解,却还是按照裴舒的吩咐将叶子全部抱进了待客的大堂里。 如今虽然府中已经不烧地龙了,但各个院子中,因着顾及各位主子的身体,还是会送一些上好的银炭备着,以防主子觉得寒凉。 绿竹刚刚将最后一堆叶子也搬进大堂中,就瞧见裴舒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走了出来。两条袖子用一条绑带利落的扎到了身后,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干练。 “主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干活了。” 在绿竹意外的眼神中,裴舒已经开始将堆着的一片片叶子在地上展开。绿竹见状,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何对这叶子如此的上心,却也还是手脚麻利的帮着裴舒,将所有的叶子全部都展开了。 叶子数量不多,也就一百来片罢了,但是在只有裴舒和绿竹一个个展开的情况下,也是颇为耗了些心力。 绿竹也仔细的看着那每一片叶子,一开始只觉得上面好像有许多虫蛀过的痕迹。但是随着屋里的炭火逐渐将叶子上的水汽给烤干,那虫蛀的痕迹变得逐渐能看清一些轮廓,好像并不是简单的虫蛀,而是某些文字…… 绿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将目光瞧向裴舒,发现裴舒正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主子,难道这上面虫蛀的痕迹……” “没错。”裴舒点头,眸光却没有从那些字迹上移开:“这些上面都是专门的属于万礼司的通讯符号。” “万礼司?”绿竹念叨了一下。 整个府上现如今与万礼司有关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安子,那这些枯叶…… 绿竹见裴舒正对着那一片片叶子,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便也按下了心中的疑惑,一直等到裴舒将目光从那些叶子上移开。 “主子,难道这些叶子上的字,都是小安子所为吗?他如今去了贞侧妃的身边伺候,又给我们传送消息,难不成……” 裴舒一边将地上的叶子捡起来扔进烧着的炭火之中,一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消息泄露的事情,我总是想不明白。于是那一夜,我便是想着,若是我和小安子在芬芳院的内部,已经查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了。那只能让人去裴雪贞的院子中去查了。” “我思前想后了许久,寻常人我不放心也信不过。能做这件事情的,只能是我的亲信。而小安子又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他本身就不是在府上的时候便跟在我身边。所以在外人的眼里,小安子对我或许没有那么忠心耿耿,以为我只是顾忌他的位份,所以高看他几分而已。” “同时,也因为他是从万礼司出来的,他是有探查情报的能力的,武艺也还算不错,如果在探查消息时被人察觉也能够立刻脱身。” 绿竹好似是听懂了,有些愣愣的道:“所以……主子那个时候与小安子的一番争执……” “自然是假的。”裴舒宽慰的笑了笑:“想要迷惑对手,那便是要连自己人都信以为真才行了,所以故意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安排。” 裴舒抬手在绿竹的肩膀上拍了拍;“在这场戏中,你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也要多谢你了。” “太好了。”绿竹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奴婢还以为主子和安大哥是真的要断绝关系了,我也是说……安大哥不是一个会背信弃义之人才是。” 绿竹哭着,又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主子,那安大哥传回来的消息,说了什么吗?可找出了谁给裴雪贞传了消息吗?” 说到这个,裴舒的脸色也变得不太明朗。在脑海中将小安子教给自己的万礼司通信文字又核对了一遍,才是开口道:“并没有……” “小安子传来的消息中说,他一直观察着裴雪贞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出现去给裴雪贞传递消息。” 绿竹听罢,也是疑惑:“连安大哥都查不出来吗?裴雪贞身边竟然有这样的高手?” “这一点也非常的可疑,并且在小安子传回来的消息中,还透露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裴舒道:“裴雪贞好像并不知道安神汤长时间服用,会让人神志不清并且逐渐让大脑都无法反应,一点点的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废人。” “这……” 绿竹倒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关于安神汤长时间服用会产生的效果。裴舒在院子中提起过一次。 按照裴雪贞对于消息可以掌握的那么细密,理论上来说,这个消息裴雪贞绝对不会错过才是,那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的消息来源,也并不够完备,错漏了这一条消息。” “同时……”裴舒道:“裴雪贞知道了安神汤的作用之后,并没有立刻给鄢廷骋听下安神汤的剂量。” 这估计也是小安子宁愿冒着被发现,也要用万礼司中特殊的传秘方法也要告诉她消息的缘故了。 安神汤,这本就是与小安子商议好了,故意抛给裴雪贞,让她去借题发挥的事情。 裴舒已经留好了好手,准备借着这个事情,给裴雪贞迎头一击呢。 但她的反应,却有些让人意外。 第278章 狼子野心 绿竹拧起了眉头。 “主子故意漏了破绽给她,但是裴雪贞并没有接招。难道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吗?” 对于这个猜想,裴舒并不否认,但是这件事情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谁。裴舒却有些拿不准了。 “她知道安神汤的作用,但是没有借着这一茬来摘指我。难道是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后手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裴舒便是摇了摇头。 这几乎不可能,对于这个事情的后手,她一直埋在自己的心里,从未与任何人透露过,所以不可能是被人偷听了去,给了裴雪贞防备的心。 而且,更是有一点。只要裴雪贞有要借着这个事情对她发难的念头,那么就应该先停下给鄢廷骋喂安神汤才是。 可是在小安子送回来的书信中来看,裴雪贞每次去探望鄢廷骋的时候。那安神汤也会送到,裴雪贞并没有用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法子,将汤药换掉。反倒是一口一口,亲自将汤水送到了鄢廷骋的口中去。 裴雪贞名知道那安神汤继续服用下去,对鄢廷骋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可是裴雪贞依然这么做了,那只能说……裴雪贞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停下来。 一个大胆且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腾而起。 裴舒:“难道说,裴雪贞也想让鄢廷骋死?” 绿竹有几分意外:“可是,裴雪贞能在太子府中站稳脚跟,靠的不就是太子殿下对她的宠爱吗?她就算没有对主子出手,也应该希望太子殿下快些醒过来才是啊。” 裴舒一只手斜撑着脑袋,眉头也是紧皱着。 绿竹所说的话,也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事情。裴雪贞所做的这些事情,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明明现如今的局面,只有鄢廷骋继续活下去,并且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对裴雪贞才愈发的有利才对。 \"先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这位四妹妹的心思,我也越来越有些猜不透了。\" 自从满月节宫宴之后,裴雪贞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裴舒也没听说裴雪贞有经历了什么大的事情,她也能在裴雪贞的身上看到一些曾经她的影子。 只是……她的变化还是太大了一些。裴雪贞现在的棋路,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想了,她还得再看看才行。 …… 裴雪贞从鄢廷骋的卧房中出来,拿起帕子装作不经意的轻扇了两下。 鼻尖萦绕着的药味才是消散了许多下去,再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鄢廷骋的模样,心底对于鄢廷骋的厌恶又是浓重了几分。那和曾经的鄢廷骋那里还有丝毫的相像?如今的他,自己只是在一旁伺候着,都觉得恶心的紧。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自己使使劲,直接用了鄢廷骋的种子便罢了。 为此,刚刚在喂药的时候,她还特地让屋中的下人全部都退到了门外去候着。 她解开了鄢廷骋的衣裳,对着鄢廷骋的那话算是用尽了十八般武艺。可不知道是不是那安神汤的作用,不仅坏了鄢廷骋的脑子,还坏了鄢廷骋的身子。 那一处始终是软绵绵的,就和现在的鄢廷骋一样没有生机。 看来……她的计划,已经不能再耽搁了,鄢廷骋如今的状况可算不得好。万一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就那么薨逝了,她可就什么都落不到了。 裴雪贞一路阴沉着脸色回到了屋中,秀珠和小安子互相对了一眼,皆是不知道裴雪贞的心思,便一路沉默的跟着。 进了大厅,除了秀珠和小安子,其它的人手全部都被裴雪贞给安排到了外面去候着,任何人没有传唤,皆是不能入内。 小安子低眉顺眼,面上装作了一派胆颤心惊的样子,问道:“主子,您这一路上瞧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裴雪贞抬眸,先是看了一眼秀珠,又是看了一眼小安子。 过了一会才是开口道:“小安子,你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小安子几乎没有一丝迟疑的便是接上了话:“主子给了奴才极大的尊重,光是这一点便是在芬芳院中,舒侧妃无法做到的。” “如此就好。”裴雪贞一脸欣慰的模样:“我也是看到了你的用心和忠心,你也是真正想要在我这里做出一片天地来,为此,你连安神汤的秘密都是告诉我了。足见你的真心。” 提到安神汤,小安子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些拿不准裴雪贞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卖了这么大一个好给裴雪贞,按照他和裴舒的设想。裴雪贞对她应该是有怨毒才对,那么这么一个把柄可以让她乘次机会扳倒裴舒。裴雪贞应该是马不停蹄的就去做这件事情才对。 但是裴雪贞没有这么做,相反……她表现的就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那会让鄢廷骋变的痴傻愚笨的汤药,裴雪贞还亲自往太子殿下的口中送。她所图谋的……小安子此刻也有些看不懂了。 裴雪贞忽然缓缓的开口:“你想做,这个太子府上,仅次于我的人吗?” 小安子迟疑的开口:“主子的这句话……奴才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就是……如果太子殿下不在了的话,那么真正能够掌管太子府的人,便就只有我了,那么除我之外,不就只剩下安公公你了吗?你可愿意?” 小安子心中猛然的一跳,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那里了。 他在将这件事情告诉裴雪贞之后,就不应该再用一个女人的想法去想裴雪贞会做的事情,应该用一个男人会做的事情去想。 现在裴雪贞说的话,完全就是……她在等着太子殿下死。 只不过…… “如今太子府上,一共有两位侧妃。主子和舒侧妃的势力差不多。而且说一句主子可能不喜欢听的。” “舒侧妃可是深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喜欢。就算府上没有了太子殿下,按照如今的局面,也应该是舒侧妃占上风才是。” 第279章 她的男宠 “这一点我自然也清楚,如果我想要争过裴舒。想要让皇后娘娘和陛下都不得不站到我这一边,就必须要有一个陛下和娘娘都无法拒绝的理由才行。” 裴雪贞的手缓缓的覆在了小腹上,笑意逐渐弥漫开来:“如果说,我要一个孩子呢?” 小安子因为裴雪贞的话,面上适时的浮起几分喜悦之色:“主子是说,腹中已又天家的血脉了吗?那可恭喜主子了,这是大好事啊。” 裴雪贞又是将最后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我要一个孩子。” 小安子迟疑了一下,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裴雪贞这话里的意思。直到,那个会诛九族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主子,难道说……你想借种?” “这是我唯一能够扳倒裴舒的方法了,不是吗?” 即便小安子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真正从裴雪贞的口中听到这个回答,还是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 小安子不言,裴雪贞却已经是缓缓开口道:“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道殿下宠爱与我,对裴舒偏见颇深甚至于从来没有在芬芳院中留宿过。而我则是受了鄢廷骋不少的恩宠,所以我即便真的怀了身孕,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将一点给坐实就是了。我只要我肚子中真的有个孩子,至于究竟是不是太子的,只要我说他是太子的,那么他就是太子的。” 想到这一点,裴雪贞又有些恼怒与不甘。鄢廷骋虽然宠着她,但是在她第一次侍寝之后,便给她服下了避子药。 这种药一吃下,便是可以保半年之内行房不会有怀上孩子的可能。 鄢廷骋当时说,他如今还年轻,加上太子府上还未有正妃入府,便诞下长子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他们日后还会有许多的机会,一定还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裴雪贞当时要仰仗鄢廷骋的恩宠才能在府上过活,生怕一个不小心若是触怒了鄢廷骋的话,自己的荣华富贵的日子便是到了头。 所以即便当时心中有百般的不情愿,却也还是面上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下来。当着鄢廷骋的面将那避子药给吃下去。 如今,满打满算,距离服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她若是再不抓住这个时候,只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小安子默了默,他知道裴雪贞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定然是将自己当成可相信之人了。 同样的,若是他现在拒绝裴雪贞的话。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可能没有办法走出这个房间。裴雪贞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事情,不仅让小安子有些看不透,更多的也有些看不明白她真正的实力。 小安子躬了神,装作了十分的恭敬模样:“奴才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奴才相信待等到主子大业成就之时,奴才自然也会迎来飞黄腾达的时候。” 裴雪贞十分满意小安子的识时务。 “有一件事情,你不曾提过,我也没有主动问过。我想来,你应当是觉得比起裴舒的水性杨花,谋害太子这件事情更为的重要。” “不过现在,我主动问起你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裴舒水性杨花? 小安子不自觉的蹙眉,难道是千岁爷和裴舒的事情被裴雪贞知道了? 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这桩事情,他本以为千岁爷已经做的够严密了,没想到竟然还会被裴雪贞的人手探查到消息。 只是……千岁爷那样高绝的轻功,都能被捉到痕迹,裴雪贞的身后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帮手啊。 “主子指的是什么?只是这么说,奴才觉得有些宽泛了。怕是一时难以回答了主子的话。” 裴雪贞的手指在一旁的小几上轻轻的敲动着:“看来是我说的还不够直接了,如果我说的是……万寿街十八号,你现在有印象了吗?” 那是,裴舒给林莫秋和丹霞安排的住处。 小安子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又是升起几分疑惑来。 林莫秋身上的毒还未解,到现如今也不过是维持了一个头能动的情况罢了。 而且裴舒给林莫秋安排下来住处,纯粹是因为裴舒想要为林家当年的冤案平反,又何来那些桃色传闻。 这些消息,如果裴雪贞一直在调查裴舒的话,没有道理不清楚才对。 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呢?裴雪贞对于消息的掌握程度,有时候准确的匪夷所思。又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心中了然了几分,干脆也是顺着裴雪贞的话说了下去:“是,没想到主子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奴才本是觉得光凭一个安神汤,足以置裴舒与死地了。只要陛下和皇后娘娘开始疑心裴舒,那么便会查下去。” “关于裴舒在外养了男宠的事情,便是如何都瞒不住的。那么不用说也成的。” 秀珠也是笑着接话:“安公公为主子考虑的真是周到,只是……公公不妨将舒侧妃的那些事情,全部都与主子说上一说。虽然安公公是一片好心,但有时候让主子自己拿一下主意,也未尝不是好事。” 小安子望了一眼秀珠,脸上带着笑,善意的点了点头,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很清楚,这也是裴雪贞借着秀珠的口,顺势打压一下他罢了。让他知道,他只是奴才,而裴雪贞是主子。 光凭着秀珠自己,她还是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的。 裴雪贞娇嗔着责骂了几句秀珠:“你怎么和小安子说话呢?若是责备也就算了,你倒是胆子大。” “无妨。”小安子心中如同明镜,自然也不想再看两人继续做戏:“只要说的是与主子有用的话,那么奴才也不在乎是谁说的。” 摆了摆手道:“主子,你需要奴才做什么,你便直说就是了。奴才定然肝脑涂地。” 裴雪贞闻言,饱满的一张唇,缓缓张开:“我想要见一见被姐姐养着的那个男宠。” 第280章 双方准备 小安子不解:“主子是准备作何?” “你在和姐姐彻底分道扬镳之前,一直都是姐姐的贴身侍从。她不便出府,我相信,万寿街那间宅子的事情,定然也是你办的。你帮我安排着与他见一见,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裴雪贞道:“既然能是被姐姐瞧上的,想来也是不会差的。不如……就用这位,来借种也是刚刚好的。” “而且,有朝一日事情瞒不过姐姐的话。这个男宠可不仅仅只涉及到我自己,她若要去告发,也难保不将自己牵扯出来。我要的便是将自己与裴舒绑在一条船上,让她不能轻易出手。” 小安子一愣,他猛然发现曾经那个看起来还有些怯生生的四小姐,这一番心思算计当真是厉害。 如果一开始的设想就是成立的话,裴舒与林莫秋有染。 那么裴雪贞再去借了林莫秋的种,那这就成了一个牵制三方的关系,即便裴舒知道裴雪贞肚子中的孩子来路不正,也不敢轻易冒着将自己也一同揭发的风险,去指认。 裴雪贞走到每一步,都在追求最大的利益,同时将风险给分摊出去。 只是可惜了,从裴雪贞认为林莫秋是裴舒的男宠开始,这一步棋便已经走错了。走错了棋路的棋,那等来的也断然不会有好结果。 “若是此事,那奴才倒是好安排。”小安子轻笑了两声:“那公子与伺候的下人与奴才还算是相熟,最近也没有看到舒侧妃身边的人出府的痕迹。若是现在安排下去,也应当能够成事。” “不如,奴才现在去安排。” 裴雪贞:“自然是现在,越快越好。太子殿下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我只有让自己愈发快的怀上孩子才行。” 小安子点头,刚刚是要退出去。 裴雪贞又是开口叫了小安子,指了指秀珠:“让秀珠随你一同去。” 小安子有所迟疑:“那公子与奴才相熟,却从来没有见过秀珠。他随奴才一同过去,只怕会引起疑心,这似乎不太好。” “你既然要将他接过来,那自然是要让秀珠同去才是了。毕竟让我腹中怀上子嗣这种事情,谁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 “若是一次不行,下次再要他呢?你又恰好不在身边难伺候的话,那我岂不是难以成事儿了?” 这借口听起来终归是有几分牵强,不过小安子也很清楚,为后面的事情铺路只是借口之一罢了。 真正的理由还是因为,裴雪贞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他。 在他没有将这桩事情主动告诉裴雪贞的时候,那一丝疑心便就有些难以消除。让秀珠同行,只是为了确保裴雪贞所猜测的事情是真的,同时以防他做些什么手脚。 小安子恭顺的点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是,那奴才这就和秀珠出发,想办法将公子从府外给主子带进来,绝对不坏了主子的大事。”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裴雪贞静静的瞧着。这也是他试验小安子的最后一关了,若是自己刚刚说的话都一一验证,那么也算表了小安子的忠心。后面再也不必对他始终存了一丝防备之心了。 …… 天色逐渐变暗,一抹夕阳的红色将天边染上了五彩霞光,瞧起来也颇为的夺目。 裴舒享受着此刻的静谧,一边喝着茶,一边思量着定宁公主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线,都好像指向了定宁。她们的仇怨又进一步阔大了,若是他能够将那一千万两的流向给查的清楚,那她就有更好的法子置定宁公主与死地了。 正想着的功夫,绿竹脚步匆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裴舒瞧得有几分奇怪,搁下茶盏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绿竹连忙伏在了裴舒的耳边小声着道:“主子,林公子那边出事了。” 裴舒脸色一瞬间猛然变了,但很快也是保持住了理智。 摆了摆手:“除了绿竹之外,其他人先都下去,没有吩咐不必过来了。” 一众侍婢点了点头:“是。” 待身边伺候的人,纷纷的下去,裴舒才是急切的抓住了绿竹的手:“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绿竹知道林莫秋对于裴舒的意义,也是连忙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路上。路过裴雪贞的院子,听到她院子中的下人正在议论着,小安子和秀珠去了万寿街。 “奴婢一听,那不是林公子所在的地方吗?奴婢暗想是出了事情,所以才连忙回来禀报给主子听,看接下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变化的如此之快,裴舒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应该是冲着林莫秋去的,只是……应该不是因为他是林家最后的子嗣这一点,应该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是她与小安子定下来的约定,任何事情小安子都可以先斩后奏。 但唯独一条,涉及到林家的事情,绝对要先向她禀报。只有在她同意过后,才能够进行下一步。 裴舒站起,又是有些僵硬的缓缓坐下:“没错,小安子既然没有留任何消息与我说这件事情,那么应该就与林家无关。” “小安子可是从万礼司中出来的人,又是在皇帝身边伺候过。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的人,这事情应该无妨……我想,他应该能处理好的。” 裴舒一边说着劝慰自己的话,但是握住茶盏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已经将她心中的不安给暴露了出来。 “不行,还是不行。” 裴舒将茶盏用力的搁置在了石桌上,向着绿竹道:“快,现在就去准备。我要去万寿街,我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行。” 事情一旦涉及到林莫秋,裴舒即便能够很理智的将事情给分析清楚,但还是只有自己亲眼见证到林莫秋无事,她才能够真正的放下心来。 绿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虽然如今的天色已经不适合出府。 却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准备马车。 第281章 被他拿捏 裴舒拿捏不准裴雪贞那边的情况,但想了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绿竹去准备马车的空当,裴舒让侍女取了一件婢女的衣服过来,在绿竹回来之前已经打扮成了侍女的模样。 绿竹回来一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裴舒在绿竹的唇边一竖:“还不确定裴雪贞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做事还是要掩人耳目。我们就以去外面采买为由,旁的什么都不必多说。” 绿竹深深点了点头,立刻和裴舒向着院子外走去。马车已经准备好,两人一上车,马车便驶了出去。 事发突然,且裴雪贞既然已经知道了万寿街的存在。那也不必再像往日平常那样,先绕来绕去迷惑视线。直直向着万寿街奔驰而去。 时间没有过太久,但对此刻的裴舒而言,却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她必须要亲眼看到林莫秋是安全的,她才能够放心。 马车刚刚停稳,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到地方了。” 裴舒不等绿竹来搀扶,立刻撩开帘子,几步下了马车。 为了隐藏行踪,马车停在距离林莫秋还有些距离的地方,被一颗柳树遮挡住马车。 裴舒远远瞧上一眼,林莫秋的宅子前面看不到裴雪贞马车的身影。 只是……裴舒不确定的是……这是她们来的更快一些,还是说她们来晚了,小安子已经将人给带走了。 裴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接近。 当看到开着的门扉时,心瞬间凉了一半。 丹霞平日里极为注意这些,因着知道他们的身份在林家平反之前都不能见光。 且在京城之中举目无亲,除了裴舒之外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丹霞平日都是将门给紧闭的,就算有人敲门也假装没有人在屋里。 只有专门的敲门暗号,确定是自己人,丹霞才会将门给打开。 现在门开着,那恐怕是说明…… 裴舒推了门扉走了进去,心中还是怀了最后一丝侥幸。 “丹霞,你们还在吗?” “林公子,林公子你们若是还在的话,给我回个声可以吗?我是裴舒啊。” 院子不大,有没有人一眼便能看的清楚明白。 推了门进去,裴舒看到一个人影,刚刚生出几分欣喜,但看清楚了那个人,笑意又是僵在了脸上。 隋仪景坐在桌案边,桌案上点着一支烛火。晃动着的橘色火苗,将隋仪景的脸颊映照出了几分柔和的神色。 听到声音,抬起头瞧向了裴舒:“你来了?” 声音不轻不重,裴舒一时摸不着头绪。 “千岁爷,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有看到林莫秋和丹霞吗?他们被我安置在这里,但是……”他们现在不见了。 隋仪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向着裴舒招了招手:“过来。” 明明是称得上温柔的语气,但裴舒听出了那语气中的威压和权势。 裴舒下意识的想抗拒,但想到隋仪景的身份,还是一步走向了隋仪景的身前。 裴舒站着,隋仪景坐着。 男人瘦,身量却不低。即便裴舒此刻是站着,却也只是微微低头,便能看到隋仪景的眸。 “你想知道林莫秋和丹霞的下落?” 裴舒皱着眉,点了点头。 隋仪景:“他们被带走了。” “被谁?” 隋仪景:“小安子和一个本督不认识的女子,看身上的衣着应该是太子府上的侍女。” 隋仪景说的轻飘飘,语气温和,动作温柔。但裴舒却只觉得浑身都冷的发疼。 裴舒的手控制不住的握紧:“千岁爷既然看到了,那应该也很清楚。那个侍女并不是我的人。千岁爷为什么不……” “拦下他们吗?” 裴舒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隋仪景盯着裴舒看了一会儿,轻笑着道:“那个侍女的身份,本督不好随意动手。最简单拦下的方法,也就是一刀将他们杀了而已。” “不过,那样似乎会给你招来更大的麻烦。所以那个情况下,本督什么都不做,似乎更好一点。” 裴舒哑口无言,男人太过的紧紧有条,软拳头抡着,将她的每一个口子都给堵死了。 隋仪景若是以杀人的方式留人,那的确是最不妥当的方法。 林莫秋的身份不能见光,闹出人命。那么丹霞和林莫秋便无法继续留在京城中。不然早晚被京兆尹顺着命案这条线查出来。 隋仪景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缓缓开口道:“不过,你来的很快。他们刚刚被带走没一会儿,你就出现在了。” “按照从这里回太子府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应该刚刚离开万寿街。” 裴舒心中猛然被触动到了什么似的。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督公帮我。” 隋仪景不说话,只是浅笑着看着裴舒。烛火柔和了他的五官,看起来透着一副颠倒众生的雍容模样。 裴舒继续道:“只要不闹出命案,将马车逼停,或者将人给换出来就行。我相信别人可能做不到,但对于千岁爷来说肯定不是问题。” 隋仪景还是不说话。 裴舒垂了垂脑袋,心中知道男人不说话那么就是在想条件。 也是,隋仪景可不是她能随意指示的动的人,提出了条件,必然要付出等价的交换才行。 “绿竹,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进来。” 绿竹正站在门口处,有些担心的看着裴舒和隋仪景。 但知道,此时此刻尚还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能默默的走了出去,将门也给带上。 门彻底被关上。 裴舒将手伸向了腰间的腰带,略微带了几分力道,腰间的腰带便应声解开。 外袍带着沙沙的衣料摩梭的声音,一件又是一件,直到衣物尽褪。 裴舒站在隋仪景的面前,不着寸缕。 灯火的忽明忽灭,让裴舒的身形也带上了几分朦胧的雾色,看起来勾人极了。 隋仪景一双狭长的眼微眯,透露出几分危险。 “什么意思?如今还未入夏呢,你便已经燥热成了这样?那本督差人送一些冰块到你屋中去,倒也不必这般姿态乞求。” 第282章 真正的她 裴舒鼓足了勇气,才做出如此大胆甚至荒诞的行径,但是在男人嘴里竟然落得这么一句话。 巨大的羞耻,让裴舒的脸上涨红的像是熟透的李子。 “千岁爷再清楚不过了,何必在这里装傻。我知道千岁爷位高权重,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我也只有这具身子勉强能博千岁爷一乐。我是自愿服侍千岁爷的,只要千岁爷能够再助我一回。” 裴舒一边说罢,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准备似的,又是主动的向前贴了贴。 两人的距离几乎没有,裴舒能够感受到隋仪景身上那散发出来的寒意。还有那特有的香气。 裴舒记得隋仪景在床上的时候,那几乎能把人折腾死的狠劲儿。她就不信,自己这般主动了,男人还能够继续装一番圣人模样。 “下去。” 隋仪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舒身上的血液都被那冰凉的声音给冻僵了。 裴舒起身,对上隋仪景的眼。那么的冷,不染一丝情欲。 裴舒咬着下唇,努力的隐忍着。她知道自己赌错了,或许……隋仪景真的对她已经没有兴趣了。 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捡起来穿上,就在裴舒整理着腰带的时候,隋仪景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本督想要的是你情我愿,将这种床笫之事拿来当做谈判的筹码未免太无趣了些。” 裴舒转过头,一口贝齿几乎咬断。若不是她打不过隋仪景,她真想一拳将隋仪景给打死。 这个老妖怪怎么能够舔着脸说出这种话来?床笫之事那一次不是他半强迫自己的?她可从来没有求着男人睡自己的习惯。 这种话,从隋仪景的口中说出来,才是真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裴舒正要发火,隋仪景冷漠的开口:“你想要我把你很简答,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裴舒手指捏成拳,克制着道:“什么问题?” 隋仪景不紧不慢,声音低沉开口:“林莫秋究竟是什么人?” 裴舒:“……” 隋仪景:“你又是什么人?” 裴舒:“……” 隋仪景:“你和林莫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隋仪景站起了身,修长挺拔的身形能够很好的将裴舒笼罩在阴影之中,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裴舒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千岁爷为什么这么问?林公子就是林公子,我就是我。我帮林公子,只是因为我是林浣县的县主,我应该为蒙受冤屈的人,洗刷清白,难道这有错吗?”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你觉得这于情于理能够说得通吗?” “林家的案子,即便如今你我有些眉目,却也只能说明林家是蒙受了冤屈。但是没有证据,并不知道幕后之人。” “想要平反一个叛国之罪,要承担什么你应该心里很清楚才对。一个不小心,你的脑袋就该搬家了,并不会因为你是皇室之人,而有任何的留情。” “对于这么一桩棘手的冤案,你宁愿冒着一条命也要折进去的风险也要这么做,你觉得……这放在常人的身上,这说的过去吗?” 裴舒身体绷的极为紧,她很清楚隋仪景说的这些都没错。任何人在确认这种事情之后,都会认为此事极为的匪夷所思,不能用常理去理解。 “是我与林公子一见如故呢?是我心中的良知突然间发作不行吗?我这辈子不择手段的黑心肠的事情做多了。” “难得开悟一回,想为自己积一点德,难道不行吗?” 隋仪景一脸‘你以为我是傻瓜吗?’的表情看着裴舒。 没有故意的去说些什么,只是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裴舒顺着隋仪景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香炉中有一支香正在燃着,香火已经烧到了一半。 “你应该看到了那支香?” 裴舒哑然,隋仪景道:“那柱香,从小安子带人离开的时候,我便让它烧了起来。它现在已经烧了大半了。” “这代表着,小安子他们也已经回去了快一半的路程了。如果你现在向本督说真话,那么一切或许还来得及,如果再晚一点……”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其中是什么意思,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裴舒焦急的有些无可奈何,抓住了隋仪景的衣袖:“千岁爷,难道我说的你都不相信吗?我说的就是真话啊。” 隋仪景轻笑着:“真话假话,本督审了那么多的犯人。若是还分不清楚,那么万礼司也是可以关门大吉了。” 眸子依然盯着那一炷香:“时间可不等人啊,你可以继续说假话,只是……对我来说,并不影响什么。” “但是林莫秋和丹霞被带回太子府,你哪位好妹妹究竟是什么用意,只怕就说不好了。” 林莫秋,丹霞…… 那两个名字成了压死裴舒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道:“是林娇娘。” 房间中原本是安静的,这一句话出现的声音便显得分外的清晰。 隋仪景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你刚刚说什么?是林娇娘?林娇娘是什么意思?” 林娇娘这个名字,重新出现在世间。 裴舒脸颊不自觉的流出两行眼泪,裴舒已经不清楚,这一行眼泪,究竟是因为自己的这具身体。 还是这具身体中,属于自己的灵魂而流的。 当名字脱口而出,裴舒也已经接受了一切一般。 再继续开口的时候,裴舒平静的让自己都觉得害怕,头垂的更低了些,额间的发丝恰好遮掩了裴舒的眸子。 裴舒一字一句的道:“当初林家被灭门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林家人全部都被押到了京城,其实还有一人。” “那就是违背了父命,一心被爱情蒙蔽了眼睛。抛下宗族,抛下父亲,跟着别人前往了京城的林娇娘。” “而那个林娇娘,就是如今站在千岁爷面前的我。” 隋仪景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林娇娘?你?你说你是林家的后人?” 第283章 狸猫戏法 隋仪景的第一反应是裴舒在与自己开玩笑。 当初林家通敌叛国的罪证摆在眼前,而且是难得不过他的手,直接安文帝亲自下令督办的此案。 等到消息和各种折子送到他桌案前的时候,林氏一族几百口人,已经全部被押送到了京城。 甚至因着证据确凿,连万礼司都没有过,直接就被押入了天牢之中。问斩的日子,就在他收到卷宗的第二日。 隋仪景没有亲自过问过林家的案子,但是林家的尸首,为了核对人数。他却是派人去清点过的。 每一个在林家族谱上出现过的名字,都有一具尸首,再一一核对了身高体重,还有身形相貌,确定无误才会下葬。 林娇娘,这个名字的确是有。并且她的人手检查过尸首是没有问题的。与身份姓名,体貌特征一一都能对应的上。 只是林娇娘在天牢之中许是受不住那严刑拷打和将死的恐惧。 检查尸首的下人发现,林娇娘在被斩首之前已经死了,受的是穿肠引。生生肠穿肚烂而死。 “这不可能。”隋仪景沉默了一下,重新开口:“林家当初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林娇娘的尸首正在其中,由本督的人专门验过,绝对不会出错。” “是吗?”裴舒依然低垂着头,只是笑意也带上了几分苦涩:“那具尸首是不是服下了穿肠引,在受斩首之刑前,就已经身死了?” 隋仪景:“你怎么会知道?” 裴舒:“因为,那就是我,我就是林娇娘。” 来到京城之后,与蒋炎彬经历过的那些种种痛苦回忆,又是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我当初入京城,是为了随同蒋炎彬一起进京赶考。” “千岁爷应当是再清楚不过,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下。我倾慕与蒋炎彬满腹的才华,所以与他私奔。只希望他能够高中状元,我也能风光回江南,同时为林家寻到一座靠山。” “只是,事事难料。我们到达京城的时日不长,却被定宁公主给看中了。也就是那时起,便是我的噩梦。” “我和蒋炎彬被接入了定宁公主府上,明面上说是为了照顾,但实则是将我囚禁,与蒋炎彬暗通曲款,最后毒死了我。” 裴舒的睫毛动了动,抬脸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本以为,我也是该这样死了。但是老天许是也可怜我林家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冤屈,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的三魂六魄得以凝聚在裴舒的身上。” “我知道,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听来极为的匪夷所思,但真相就是这个样子。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再无丝毫的隐瞒。相信千岁爷也是聪明人,我刚刚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隋仪景的一双眸眯的更为紧了些,仔细的想着裴舒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的耳朵极为的敏锐,两人刚刚离的非常近。 人在说谎话的时候,心跳的速度是会有变化的。隋仪景刚刚一直注意着裴舒的心跳起伏。 然而……却没有,裴舒从开始娓娓道来的叙述这一这个故事开始,裴舒的心跳再没有任何的变化,极为的平静。 如果先设想,裴舒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似乎裴舒这些时日以来做的种种事情都能够解释通了。 为什么裴舒当初放着那么多,地大物博的县镇不要,而偏偏选择了林浣县。 为什么,一向黑心的丫头却偏偏对林家这种事情这么的上心,那怕冒着将自己也给折进去的风险也要做这么一桩事情。 所有的无法理解,在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之后,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裴舒抓住了隋仪景的手,眼眶有些发热。 这好似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流泪。 卑微乞求的讨好着:“千岁爷,求你了。再帮我这一回,千岁爷与我一路过来,也很清楚林家是被冤枉的不是吗?” “我想做的,只是为林家申冤,让所有的仇怨皆是能够一一还报。” “林莫秋是最后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够证明林家血脉的人了,他不能出问题。” 那一炷香,火舌一点点的吞没着,已经只剩下了五分之一。 “千岁爷,算我求你了。” 隋仪景笑了一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没想到,一不小心竟然听到了这么离谱的真相。若不是由你亲口说出来,本督就算想破了脑子,只怕也想不明白了。” 在裴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隋仪景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支骨哨。 放在唇边一吹,那声音颇为巧妙。并不清亮,发出的好似是什么野兽的低鸣一般。 唰唰唰,院子中原还是空无一人的。忽然多了几个一身黑衣的人。 在他们中间站着的正是丹霞和林莫秋。 丹霞看见绿竹和裴舒,连忙是跑了过来,一脸感叹的模样:“侧妃,绿竹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裴舒看向了隋仪景,眉眼间蕴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千岁爷的人?” “自然是。”隋仪景瞧起颇有几分骄傲的模样:“小安子不是傻子,他在离开太子府的时候,便用万礼司特殊的传秘手段。让老鼠将消息送了出来。” “本督收到消息,便也举手之劳,帮着办了而已。” 裴舒刚是点了点头,又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如果,千岁爷将丹霞和林莫秋给藏起来了的话。那小安子那边怎么交差?” 小安子带不回去人的话,裴雪贞那边难保不会起疑。若是这样,那前面付出的种种,岂不是都成了徒劳? 隋仪景眉眼带了几分坏笑:“本督出手,你难道还有不放心的?你能想到事情,本督又怎么会想不到,本督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当然不会让他白跑一趟的。” 裴舒好奇:“所以,督公将谁当做交差的人,给小安子带走了?” “五皇子,鄢廷成。” “哦,原来是他啊。”裴舒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是反应过来:“你刚刚说的是谁?五皇子鄢廷成?” i 第284章 开始借种 “为什么是他?” 鄢廷成可是皇子啊,招惹一个皇子进来,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好处?要是一朝事情败露,说不定会向着更为麻烦的局面演变着。 “你现在质问本督,不过本督相信再过些时日,你应当会多谢本督的。” 隋仪景想了想鄢廷成真正的身份,眼底的笑意更浓重了几分。 鄢廷氏在大夏做的荒唐事可是不少,那么他就要让这本就已经开始从内逐渐腐烂大夏王朝,彻底的开始破败。 裴舒神色复杂的看了隋仪景一眼,经过这一回事,他也见识到了隋仪景的手段。 他们权力的不对等,让隋仪景可以像是捏蚂蚁一样的拿捏她。 隋仪景应当是一早就对她的身份生疑了。所以这一次,在布置好一切之后,故意激她,硬生生将她给逼入了绝境之中。 自己又有求与他,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说出了真相。 裴舒两只手在身前,不安的搅动着:“所以……千岁爷知道我并非真正的裴舒之后,要怎么做?” 隋仪景那一双绯色的唇,一张一合:“本督需要做什么吗?本督要的是对本督有用的人,只要有用便足矣,至于是谁对本督来说皆不重要。” 裴舒有些意外于隋仪景的这个答案,回过神来的时候,隋仪景已经向外走了去。 隋仪景修长的身形迈出门扇,顿了一下,又是回身:“需要本督送你回太子府吗?” 裴舒连连摇头:“我带了人手,也有自己的马车,不劳烦督公了。” 隋仪景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 是林娇娘,也是裴舒吗? 因为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是带着复仇的魂魄重新来到人世间,甚至无法以自己本来的面目面见世人。 隋仪景的唇角勾了勾。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认同了裴舒。 他确认了裴舒与自己的相同,原来裴舒之所以一直这么吸引着他。 许多次,裴舒的以下犯上,他都没有直接杀了裴舒,因为他隐隐觉得裴舒与自己相似。 那时,她还不知道究竟他们相似在什么地方。现在看来……他知道了。 他是隋仪景也是你隋栖洲,同样的他也是背负着复仇的宿命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应当不会再有人会如他一般,却让他遇到了。 本就相同的人,当然要报团取暖。他又为何要杀了她呢? …… 太子府。 小安子和绿竹,用一条薄毯将鄢廷成给包了起来,所有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几乎所有人。 才将鄢廷成给抬进了裴雪贞的卧房之中。 裴雪贞已经沐浴好了,身上只罩了一件暗色的纱裙,曼妙的身躯在纱裙后若隐若现,看着也极为的勾人。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裴雪贞有几分不悦。 小安子欠了欠身:“因着这人是认主的,奴才怕他瞧见不是舒侧妃会产生抵抗。所以提前给他喂了无法动弹的药,同时又用黑布蒙了他的眼睛。” “保证一会儿他任由主子随意折腾,他反抗不了,也不会知道主子是谁。” 裴雪贞听着这个解释,倒是满意了几分。又是在心中夸赞了一番,不愧是从宫中出来的奴才,事事顾全的都这么仔细,让人极为省心。 小安子撩开了锦被,露出了被子里的男人。 眼睛被蒙着,口中也被缠了一道黑布。双手被绑过头顶,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似乎在来的路上还挣扎过,那中衣已经散乱开来,露出里面线条分明,颇为饱满的肌肉。 裴雪贞看的有几分口干舌燥,心中忍不住暗暗腹诽。 裴舒的眼光真是高啊,给自己挑男宠都找了一个这么让人移不开眼的。 裴雪贞发现这男人脸上还带着几分异样的潮红:“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莫不是得了什么病?” “主子放心,那是万万不会的。”小安子笑的有几分隐晦:“为了让主子的计划早日实现,奴才特地又给他喂了些催情药,保证这一夜,定能让主子尽兴。” “你这,你这……”裴雪贞调笑了两声,一巴掌拍在了小安子的肩上:“你可真是太会做事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能够在陛下身前伺候了。” “此事我先记着了,等着我事情大成的时候,自会赏赐你的。你先下去。” 小安子和秀珠知道裴雪贞接下来要办正事了,纷纷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两人退到了门外,将门给带上。 秀珠想到刚刚瞧见的那个男人,忍不住的感叹道:“好英俊的男人啊,而且他不仅仅只是英俊,身上好像还有些特别的气质……” 秀珠想了想去,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只能道:“总归是于普通男子极为不同,那通身的贵气,简直让人以为是谁家的世家公子,或者是皇子了。” 秀珠只当是说笑,毕竟世家公子给人做男宠这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即便有没落的世家,却也人人都带有文人风骨,宁愿自绝,也断不会做出这种辱没了风骨的事情。 小安子笑着迎合道:“不然你想想,他为什么会被舒侧妃选中呢?能入了舒侧妃的眼的人,可都不是凡人啊。” 毕竟,那是五皇子,鄢廷成。 当隋仪景将鄢廷成交给自己的时候,连他都愣了一下。鄢廷成被隋仪景封了五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感知力变得极为的低。 也正是这样,小安子才敢冒着风险,将鄢廷成给带回了府里。光是想一想,这一出戏后面应当会越来越有趣了。 屋内很快便是传来了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秀珠将头埋了下去,小安子却是面色如常,在宫中伺候的时候,这种事可没有少见,也习惯了。 只是想到,裴雪贞现在所做的,心里暗暗有几分难以压制的雀跃。 如此也好,如此更好。想要得到更多,必然要付出更多,只是一步迈出,不走到头,谁也不知道是走向了深渊,还是迈向了更高的地方。 但他很清楚,这府中,很快便会分出胜负。 第285章 相安无事 那事情一折腾,便是到下半夜去了,门里头传来裴雪贞的声音。 秀珠和小安子推门进去,屋内充斥着一股令人面红心跳的味道。秀珠脸上泛起了几分不自然,小安子却是泰然自若,对一切都熟视无睹一般。 裴雪贞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指了指床上示意将人带走。 小安子麻利儿的撩开帘子,鄢廷成仰躺着,拼命的喘着气,好似是被捞上岸的一条鱼,在努力的渴求一般。 原本还算精状的身上,已然是一片污浊不堪的样子。 呵……裴雪贞还真是不客气啊。这也是不知道硬生生将鄢廷成要了多少次,活生生像是榨干了一般。 用一旁放着的方巾胡乱的将鄢廷成身上擦了一下,又是用锦被将人给裹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主子,如今已经寅时。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人我直接扛着送出去就是。至于秀珠姑娘,就在府上伺候主子梳洗睡下。” 秀珠闻言,心中也是暗暗高兴。她可不想再来来回回的奔波了。夜色太深了,她也困乏的厉害。 留在府上,伺候了主子睡下后。她也可以回房里休息了。 裴雪贞思虑一二,点了点头:“也是,那你自己一人,将他给送回去,路上小心些可不要被人发现了。” 小安子颔首,身形轻巧的扛着鄢廷成便出去了。 京城的夜里虽然四下无人,但是街道上还是有巡逻的卫队,小安子轻功算是极好,足尖落地无声。 只看到一道身影从街市的上方一跃而过,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路回了万寿街,推了门进去。林莫秋和丹霞并不在。 小安子也不意外,自己与隋仪景用密信联系的时候,便说过此处位置并不安全。隋仪景应当也是给他们二人换了一个住处。 将鄢廷成放在了床上,在卯时之前会有万礼司的人前来将他带走。这么做的缘由,也是因为不知道裴雪贞那无孔不入监视人的手段,究竟会监视到什么程度。 那便将一切的消息连接全部都切断,不与万礼司发生直接的接触,那也不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自己。 做好一切,小安子乘着夜色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上,好似忽然间安定了下来。 裴舒一连许多日都见不到裴雪贞的踪迹,一开始裴舒还有几分疑惑。但眼见着小安子每隔上几日便要出府一趟。 绿竹小心的跟着瞧了机会,看到小安子总是扛着一个大箱子进来。裴雪贞那边对外说的是,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野味山珍。绿竹将事情与裴舒说了。 裴舒稍微一想,便能够猜得到了。裴雪贞的院子中,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还要专门从外头采买进来。 而且几乎每隔上几天,便又要不停的采买。 那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便是,那箱子里装着的只怕不是寻常东西,而是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裴舒心中也有了一个答案。 既然裴雪贞要玩火自焚,她又何必要专门去拦着呢? 日子一日日过着,裴舒与绿竹说了。裴雪贞那边的消息,也不必再与她说了。就让裴雪贞的这把火先烧着。 直到一日,定宁公主府送了一封请柬过来。 裴舒正在正厅中过目账册,那接了请柬的下人原本是想直接送到裴雪贞手上去的。见绕不过裴舒,便递到了裴舒的手边。 “侧妃,定宁公主府上送了帖子过来。您可要瞧瞧?” 若是放在平常,府上的大小事务裴舒都是不会过问的。但事情牵扯到定宁公主,裴舒便是来了兴趣。 向着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也反应过来,将那请柬给接了过来。 绿竹:“主子,请过目。” 裴舒展开请柬,请柬上的内容并不多。简而言之便是定宁公主要办生辰宴了。她身为太子府上的人,自然也是要收到邀请的。 绿竹:“主子,您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裴舒浅笑着。 过去那个悲悯可怜的林娇娘已经死了,她如今是裴舒,是太子府的侧妃。定宁公主又能奈她如何? 更何况,自从她听了隋仪景的话。想到那一千万两可能与隋仪景有关之后,她便一直想要再去定宁公主府上瞧一瞧,若是能够寻到什么证据,就是再好不过。 裴舒看了一下请柬上的那个日期,那上面所写的日期正是三日后。 那她可是很有时间的,只是不知道裴雪贞是否有空了。 裴舒拿着请柬去往裴雪贞院子的时候,裴雪贞正躺在床上,让秀珠给她用药酒揉着后腰。 听到裴舒前来,裴雪贞正要起身,裴舒已经走了进来。 裴雪贞的皮肤很白,后腰处的那一抹淤青便就显的分外明显。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这后腰的这一处伤看着委实不轻啊,是怎么不小心磕碰了吗?” 裴雪贞撩起一旁的薄纱盖在了后腰上:“让姐姐担心了,是妹妹自己不小心。伺候太子爷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摔了一跤,这才是磕在了后腰上。” 头微微低垂着,掩下心中的那一丝心虚。 实则她腰后的伤,是与那男宠欢好时,太过激动。一个不注意从床上掉下去,后腰正好砸在了床边的台阶上,才成了这样。 可这事儿,她又如何好放在明面上来说呢?自然只能够寻了别的由头。 裴舒看破不说破,自从裴雪贞找鄢廷成借种之后,便一心扑在这上面上了。那里还像往日那样,会尽心尽力的去伺候鄢廷骋了?光是去的次数,便是眼瞧着变少了。 “那妹妹如今这腰伤还能走路吗?”裴舒递上了那一份请柬:“这是定宁公主送来的请柬,公主马上要在府上大办宴会,太子殿下身子抱恙,如今你也受了伤。这最后莫不是要我一人去赴宴了?” 裴雪贞勉强的笑了笑:“姐姐何尝不是府上的主子呢?我想定宁公主心善,应当不会与姐姐计较那么多的。” 裴舒颔首微笑。 定宁公主心善吗?那只怕是在梦中。 第286章 引人同情 裴舒也没有与裴雪贞说太多的废话,既然身子不适,她也不强求。 说了几句安心养病的话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距离定宁公主生辰的日子,裴舒一边让人去准备给定宁公主恭贺的贺礼。一边又着手在准备另外的东西。 终于,到了定宁公主生辰的那一日。裴舒换了一套颇为贵气的宫装出行。绿竹也说显得裴舒极为有精神,和往日的裴舒全然不同。 裴舒心里也知道,她平日只是不喜这些颜色罢了,所以穿的极为素雅。 定宁公主身为陛下的胞姐,她的生辰宴自然是颇为华丽大气的。 裴舒的马车到临之时,定宁公主府外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京城之中的达官显贵已经来了许多。 裴舒在绿竹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然而没想到的是,正好瞧见了鄢廷恩和裴玉菲。 裴玉菲看起来好像瘦了许多,整个脸颊都下陷了些。面上虽然盖着一层厚厚的粉,但也遮掩不了她的憔悴。 鄢廷恩站在裴玉菲身侧,面上有着几分不耐。只是身量依然挺拔,模样依然俊朗。 裴玉菲正和下人大声说着话:“那可是专门要给定宁公主送去的贺礼,你们可都小心着些,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定不轻饶了你们。” 鄢廷恩站在一侧,看着裴玉菲那泼辣跋扈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他本不欲带着裴玉菲一同出席这位姑姑的生辰的。可裴玉菲终究是父皇亲赐的婚事,那怕身份只是一个良妾而已。 适当的时候,将裴玉菲拉出来在人前走动走动。能显得出他对安文帝的吩咐极为上心,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与他不是坏事。 只是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断了。 目光下意识的向远处看,正好瞧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裴舒。有那么一瞬间,鄢廷恩看的有些呆住。 裴玉菲那边吩咐完了下人,转过头正满心期待的希望鄢廷恩会夸奖自己两句。 但发现鄢廷恩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目光看向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裴玉菲也顺着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裴舒。 裴舒一身端正的宫装,鬓发梳的一丝不苟。头上的发饰簪子也装点的极为大气,颇为不凡。那看着那里像是太子侧妃,即便说是太子正妃也是有人信的。 裴玉菲有些不甘心的攥住了衣角,她得知鄢廷恩要带自己参加定宁公主的生辰宴时,她还专门精心准备了许久。 但现在……看着裴舒,她才觉得自己的潜心准备,在此刻真是什么都不算。 裴雪贞看着鄢廷恩看的有几分失神的模样,咬了咬牙,冷笑道:“殿下还对这个狠心的女人难以忘怀吗?殿下可别忘了,我的这位大姐姐现在是太子的人。而殿下之所以会与我成婚,也是拜了这位大姐姐所赐呢。” “若是这样,殿下还对裴舒有些余情,那妾身倒也是无话可说。” 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鄢廷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裴玉菲,你若是胆敢再多说一句。回了府上,你便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了。” 裴玉菲抿了抿唇,不言语,却也不屑一顾。 没有好日子过……呵,这话说的,好像她入了旭王府之后,什么时候过了一天好日子似的。 她虽是陛下赐婚,却也只是良妾。就算名头好听,妾也永远是妾。鄢廷恩也从未看得起她。 鄢廷恩的态度,直接决定了旭王府上下人的态度。没有人将她当主子,她在旭王府上甚至过的还不如在裴府未出阁的日子。 衣服要自己洗,吃食要自己做,出门她若是拿不出银钱来,甚至连马车都叫不动。她这过的那里是人过的日子了。 眼见着裴舒向这边走过来,心中寒意更甚了几分。 忽的,一把揽住了鄢廷恩的胳膊。鄢廷恩还没反应过来,裴玉菲已经是向着裴舒打着招唤。 “姐姐,好久不见啊。不愧是太子侧妃,这一身瞧着可真是让人眼馋的很。” 裴舒原是要直接进去,被裴玉菲叫住也是看了过去。 裴玉菲揽住鄢廷恩胳膊的样子倒是显得亲密无间。听着传闻,鄢廷恩应当不太宠裴玉菲才是。 但今日一瞧,才发现有些话真真假假,也就是听听就好。 “原来是三妹妹。”裴舒笑道:“三妹妹入旭王府,我一直说想前去探望。但是事情一多倒是搁置了。” “今日见着妹妹与旭王殿下这般亲昵和睦,姐姐倒也是安心了许多。你们二人这模样活像是神仙眷侣,瞧着真是让人羡慕了。” 鄢廷恩脸色变得难看,活像是吃了屎一样。只是如今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将裴玉菲一甩了之。 众人的目光也是逐渐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有几个眼尖的人,一眼也是认出了裴舒。 “这是,舒侧妃吗?” “你瞧着是吗?我瞧着好像是。” “真是奇怪,怎么今日定宁公主的生辰宴上,只有舒侧妃来了?太子殿下和贞侧妃怎么没有瞧见人影。” “那能有什么原因,左不过是太子殿下不想给舒侧妃颜面。故意让舒侧妃一人前来。” 此话一出,很快在议论的人群中都是得到了应和之声。 如今前来的人人,中不少都是参加了那一日宴会的人。那一日鄢廷骋指着裴舒大骂毒妇的模样一说起来,众人都还颇有印象。 现在一提起来,有不少的人,都对裴舒极为的同情。 裴舒将那些议论之声听着,面上却不显露任何情绪。只要有这个流言便就足矣。 只要太子殿下德行有失,状若疯魔的传闻还在群臣和百姓之间有所流传,那便是足够了。 裴舒向着鄢廷恩和裴玉菲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既然恰好遇到了旭王殿下和三妹妹,那我们不如一同进去就是。正好我们可以一同给定宁公主恭贺。” “今日定宁公主必然是极为繁忙,我们一道,倒是省了定宁公主的功夫了。” 第287章 玉佛断手 鄢廷恩点了点头:“既然舒侧妃这么说了,那我们便一道入内。” 绿竹招呼着身后的人,小心着些。 裴玉菲好奇的回身看了几眼,只瞧见太子府上的下人,正八人抬着一个硕大的红珊瑚。 红珊瑚本就是极为罕见之物,这几乎快要有一人高的红珊瑚便就愈发的罕见。而且……裴舒让人抬进来的这一尊珊瑚,不仅仅是大,同时这一尊红珊瑚还呈现了如同祥云一般的样子。 裴玉菲看到有几分目瞪口呆,她未曾想到裴舒一出手竟然这么大的手笔。她本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一尊白玉观音已经是极为的珍惜了。 原还想着,在定宁公主的生辰会上,能够大放光彩呢。 但现在和裴舒的这一尊祥云红珊瑚相比,又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裴玉菲心里头满是嫉恨,只恨裴舒不仅让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堂堂二房的嫡女,却给人做妾。而裴舒恶事做尽,却能够给太子殿下做侧妃。 现在还要事事都要高她一头,强烈的不甘,几乎将她给吞没。 心里头猛然升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 浅笑着,向着那一尊红珊瑚走了过去。 “好美的红珊瑚啊,妹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如此绝美的奇珍,妹妹真想再看的仔细些,这委实太美了……” 一边说,一边接近那一尊红珊瑚。眼底带上了几分歹毒。 哼,裴舒……看我一不小心毁了你的红珊瑚,我倒是要瞧瞧你还拿什么送给定宁公主。 裴玉菲刚走两步,故意做了脚下一滑的动作。 “哎呀,这砖好滑……” 裴玉菲几乎都做好了,直接将太子府上那几个下人全部都给扑倒。然后那红珊瑚便能够顺理成章的摔成一地碎片。 然而这念头起来,裴玉菲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只待她期盼的事情能够顺利的发生。 然而她只听到耳边,有人说了一句主子小心。 她的腰上便好像被人重重的推搡了一把,裴玉菲觉得自己的身子在空中猛然的转了几个圈,然后重重的撞在了一块木头上。 “哎呦。” 裴玉菲惨叫了一声,睁开眼,发现裴舒身边的绿竹正瞧着自己。再往后一瞧,自己正一下撞在了自己让人抱着的贺礼之上。 裴玉菲吓得一清醒了过来,她准备的那一尊百玉观音可是极为的金贵,最怕磕碰了。 恼羞成怒的看了一眼裴舒:“大姐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奴才吗?” 裴舒笑了笑,不置可否。眼眸却是冰冷的可怕:“三妹妹,是旭王殿下在这里,我不想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可是刚刚你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真的需要我说出来吗……” 虽然这一尊红珊瑚是直接从鄢廷骋的库房中选出来的珍品,全然没有动到她私人的财产。 可她也不能眼看着马上要送到定宁公主身边了,东西却出了问题。 裴玉菲被裴舒说的面上一红,想要争辩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并不占理, 有些求救似的眸光看向了鄢廷恩,而鄢廷恩也只是将目光移开,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裴玉菲。 裴玉菲面上红成一片,只能够悻悻的一拂袖,什么都不多说了。 一场风波还未开始,便已经被裴舒给直接掐灭了。 裴舒与鄢廷恩,裴玉菲三人各自怀着念头向内走了去。 定宁公主的生辰宴一向都是热闹的,院子中到处都是京城中最为上层的勋贵世家。文臣与文臣一边,武将与武将一边。 而定宁公主正坐在上首,模样颇为的雍容。 那一身牡丹石榴的紫色宫装一眼看去便价值不菲。头上簪着一整套,十八支纯金的有凤来仪的金簪头面。那架势比着皇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她是定宁公主,所以她也有她高傲的资本。安文帝的胞姐是何其尊贵,又是大夏国胜利的象征。 而在定宁公主身侧坐着的则是蒋炎彬。 距离上一次见到蒋炎彬,还是蒋炎彬被捅伤之后。现在瞧过去,倒也看不出受伤虚弱的样子了。 依然是那么的文质彬彬,如同芝兰玉树,一眼看过去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定宁公主偏爱蒋炎彬,却也终究克制着。让蒋炎彬坐在离自己稍远一些的地方,正捧着一本书缓缓诵读着。 这样,旁人看着只会觉得蒋炎彬是在给定宁公主诵书,而非容易让人想歪的那种身份。 裴舒和鄢廷恩一行,已经是走到了定宁公主的身前。 定宁公主微微抬眼,瞧见是裴舒和鄢廷恩,也是带了几分笑意来。 “原来是我的侄子,和太子侧妃啊。你们这运气倒是不错,竟然一起遇上了,然后又是一同过来了。” 鄢廷恩,裴舒,裴玉菲齐齐向着定宁公主恭贺着。 “恭祝定宁公主生辰,愿公主殿下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定宁公主掩着嘴直笑,虽然定宁公主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一直保养的极为好,皮肤白皙,脖子和眼角都看不到一丝褶皱。 裴玉菲趁着这功夫,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先让人抱了上来。 “公主殿下,为了您的这一生辰。贱妾特地给您备下了贺礼。希望您能喜欢。” 定宁公主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让你们多费心了。” 裴玉菲像是献宝似的将盒子给放到定宁公主的身前。那盒子用的都是极为顶尖的沉香木,足见准备之人的用心。 裴玉菲将那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那一尊玉佛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一尊玉佛用的是上好的汉白玉,通体洁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这才体现其贵重。 而且那雕工也极为的上乘,不论是菩萨低眉垂眼俯瞰人间的悲鸣,还是那随风而起的衣袖,都雕刻的完美无瑕。 定宁公主也看的觉得极为喜欢,点了点头,刚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只听见咔哒一声,那一尊白玉观音捏着法相的一只手赫然断裂。 那一只手,掉在了桌子上。 裴玉菲愣住了,定宁公主也愣住了。 所有人一时都僵在了原地。 第288章 找不痛快 观音断手,这不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 裴玉菲猛然想到,肯定是自己刚刚撞到装着白玉观音的盒子造成的。她当时还心存了侥幸,没想到却……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裴玉菲连忙找补着:“这是菩萨替公主殿下挡灾了。” 裴玉菲自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将一切都好好的圆上了,在一旁鄢廷恩听着那话,立刻察觉到了这话的问题。 定宁公主依然笑着,只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缓缓抬头看着裴雪贞:“是吗?可是本公主又能有什么灾呢?” 裴玉菲的脸上一瞬间煞白,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半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定宁公主将那断手观音递到了一旁的下人,脸上的笑意彻底烟消云散:“真是晦气。” 鄢廷恩一把将裴玉菲给拽了起来:“是我等准备的不够仔细,扫了姑姑的兴致。还请姑姑宽宏大量莫要责怪。” 定宁公主摆了摆手,手腕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行了下去入席,别让本宫瞧着就是。免得一瞧见,便觉得晦气。” 鄢廷恩脸色铁青的拉着裴玉菲下去。 裴舒也是拱手:“公主殿下,臣妾给殿下准备的,是一尊红珊瑚。红珊瑚寓意吉祥,且百年难见。唯有此等的珍品,方才能配得上殿下。” 定宁公主闻言,心中多了几分兴趣:“红珊瑚,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本宫的那个侄儿,在刚刚开府的时候。陛下送了一个红珊瑚过去。” “那红珊瑚本宫见过一次,本宫也喜欢的紧,只是本宫毕竟是长辈。自然是不好与侄儿去争的。没想到,我那个侄儿竟然舍得将那东西送出来。” 裴舒面上是一派的恭敬:“太子殿下如今不便出动,心中已经颇为的愧疚。所以想着这贺礼便不能再那么的随便,知道公主喜欢,所以才特意选了这尊珊瑚。” “而那珊瑚,殿下也请了能人巧匠,对珊瑚进行好一番雕刻,成了团团祥云的样子,只为博一个好彩头。” 闻言,定宁公主的心情,也从刚刚那白玉观音的断手中走出来了几分:“那本宫的这位侄儿是真的有心了,那就抬上来,瞧一瞧。” “是。”裴舒应下声,便是向着下面拍了拍手。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红通通的东西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逐渐的,那红色的东西越来越近,直到……一尊红色的珊瑚彻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院子中的众人,虽然都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见识过不少奇珍异宝。但是这一人高的红珊瑚,不论什么时候见着,依然觉得十足的震撼。 “天啊,这红珊瑚真是稀世罕见,你们瞧瞧那红的简直像是鸽子血一样,太震撼了。” “谁说不是呢?光是胳膊粗细大小的一块红珊瑚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这么大一块,就算是换一整个城镇,只怕都是绰绰有余了。” 一众郎子贵女看着那尊雕像,皆是满目赞叹。 定宁公主脸上的神色却是从一开始的欣喜,逐渐变的有几分凝重,还带着一丝丝的怨气。 而原本是在那里坐着,应该专心诵读书册的蒋炎彬,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动容的神色。 究竟是意外……还是巧合…… 裴舒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神色的变化,只是心中喜悦,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就好像,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明白两人的神色一样。 依然自顾自的说着:“公主殿下,这朵朵祥云是出自大夏第一的雕刻师之手。为的就是雕出祥云的神韵,这每一朵云的大小体积都不相同,为的就是力求像是真的祥云一样。” “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喜欢。” 定宁公主也起了身,面上的笑有几分僵硬:“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本宫也能看的出这雕刻的功底,颇为的不俗。这么大一尊的红珊瑚,更是难得,好啊……好啊……” 定宁公主已经走到了红珊瑚的面前,手不自觉的抚了抚那宛如祥云的红珊瑚。忽的又是转头看向了蒋炎彬。 问道:“蒋侍郎,不知……你觉得这祥云珊瑚如何?” 裴舒自顾自的低着头,外人不知道这祥云的意思,只觉得这是极为好的吉兆。可她却是明白的。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知道定宁公主刚刚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话。 在她刚刚来到定宁公主府的时候,她害怕也胆怯,每日便是在自己的屋中,不怎么出去。 于是,她便找人要来了纸笔。 每日坐在窗前的那一张条案前,描摹着天上祥云。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让自己焦虑不安的心情得到疏解。 一画,便是一日就过去了。也只有这样,才能打发她在定宁公主府上漫长且难捱的日子。 到了夜晚,蒋炎彬才会从外面回府。她才能从蒋炎彬的身上得到一丝丝的慰藉。 他们能坐在一起,相互依偎着。蒋炎彬一边说着他画的云,一边点评着。那算是她在定宁公主府上,少有的温馨甜蜜的日子。 后来,定宁公主在杀她之前。甚至故意当着她的面,摆上了一盆炭火。将她与蒋炎彬一同画的每一副祥云,都一副一副的丢进了炭盆之中,让它们都化为了灰烬。 在旁人看来这是恭贺,是祝福。 但是裴舒却知道,在定宁公主的生辰宴上送祥云,去并不会让她觉得痛快,只会给她找不痛快。 可她偏偏要这么做,定宁公主和蒋炎彬带给她那么多的痛苦。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定宁公主好好的过了这生辰宴呢。 蒋炎彬看着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祥云,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动容和感慨。 但是很快又是恢复了常态,只是表情陌然的点了点头:“红珊瑚寓意不错,这祥云雕工也是一等一的好,恭喜公主殿下又收获了一个稀世珍宝。这的确是值得好好珍藏的东西。” 定宁公主笑的有几分玩味:“是吗?珍藏?” 第289章 混进卧房 定宁公主触摸着那珊瑚,面上还挂着笑。不论是珊瑚亦或是祥云,都是非常吉利的象征。 裴舒也是一片好心,定宁公主即便此刻心中窝火的厉害,却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什么。 只是心里头依然觉得憋闷的,捏着那珊瑚的手也不自觉的多用上了几分力道。然而一个没注意,只听见咔擦一声响。 定宁公主握住的那一截红珊瑚硬生生的被定宁公主给掰断了一截。 众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那立在那一处的红珊瑚一整个开始向着后面倒去。 “扶住,快扶住啊!” 裴舒站在一旁,自然比旁人反应更快些。刚刚伸手去扶,但奈何裴舒终究是女子。 那珊瑚有一人多高,那是她能扶得住的。 眼见着要砸着人了,只能闪身移开,但身上的宫装却被珊瑚的枝丫给挂到了一些,撕拉一声响,裴舒的袖子被挂断了一截。 祥云红珊瑚被摔成了一地碎片,溅起了不少的尘土,裴舒用帕子偷偷的在鼻尖遮挡了一下,阻挡了一部分的粉尘。 “主子!”绿竹惊呼了一声,连忙迎了上去,待看到裴舒只是袖子被扯断了一支,身上没有受伤,才是松了一口气。 定宁公主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在人前,却还是硬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红珊瑚,就这么没了?” 裴舒低垂下头,做了一派卑贱模样:“是臣妇没有思量妥当,为了让这祥云雕完之后能够尽善尽美,所以每一处都没有多余。” “若是有一处断裂,整体的平衡便会出现偏颇。只是……这红珊瑚也终究是贵重罕见之物,臣妇原以为送来了,便是会好好收起来,未曾想过……” 话语未说完,但后面那话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明确了。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是定宁公主先破坏了这红珊瑚的一角,紧接着红珊瑚才尽数崩坍。 定宁公主也知道这事情极大部分在她,对于这红珊瑚,看着这朵朵祥云,她便会忍不住的想到林娇娘和蒋炎彬的事情。 心中只觉得晦气的很,本来是想着等收下这贺礼之后,日后再让人拿去毁了。没想到竟然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给摔了一地。 心中顺气了很多,对上裴舒也多了几分愧疚。 “与你无关,是本宫没注意。相反……”定宁公主歉意的笑了笑:“是本宫不小心弄坏了你送来的贺礼,还将你的……” 定宁公主看了看裴舒那被撕开一截的袖子,说道:“你这模样,本宫瞧着实在是不合适。这样,本宫让人带你去本宫的房间,让下人们拿些新的宫装来,给你看看,有合适的便换一身。” 裴舒心中一跳,定宁公主的房间……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有机会查探一下她的房间,说不定能乘此机会查找到一些线索? 裴舒恭敬点头:“那臣妇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在此先谢过公主殿下。” 定宁公主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本就是本宫有错处在先。” 一语落地,定宁公主身边的侍女也是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舒侧妃,请您随奴婢来。” 裴舒颔首,点了点头。跟着侍女的身后离开,即将要离开前院的时候,裴舒回头看了看定宁公主和蒋炎彬。 又是看了看下人正在打扫的那一地珊瑚碎片。 唇边的笑意又是更重了几分,那一尊红珊瑚可不会那么随随便便的破裂。接下来,她会期待着更为有趣的事情发生的。 裴舒跟在侍女的身后,一步步的去了定宁公主的卧房。 裴舒入了卧房,左右上下看了看。 “公主殿下的卧房,装点的可真是雅致出挑,这屋中所摆放的随便一样东西。拿出去只怕都足以让寻常人家一年都不愁吃喝了。” 一同前来的侍女,听着裴舒说起,有几分意外道:“舒侧妃竟然能够看的出这些?” “略有见识罢了。”裴舒随手指了一盏灯,说是灯然而在灯罩的其中摆放着一颗明珠,并没有点燃任何火光,那散发的光亮却足以照亮房间。 “就像这颗珠子,珍珠能够散发幽光并不奇怪。但散发的光芒能够如辉日一般的,却只有一颗。” “那便是当初定宁公主和亲的部族,所拥有的国宝。耀日珠了。” 侍女脸上满是赞叹的神色:“真不愧是太子侧妃,奴婢听说过太子侧妃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以前奴婢还有些不相信呢,现在看见了才是真的长见识了。” “来过公主殿下卧房的世家贵女倒是也有几个,但她们也都只是将这珠子当成了年份更长的深海珍珠罢了,都认不出它实则是耀目珠,平白闹了笑话。” 裴舒笑而不语,她对定宁公主之所以这么了解,也全然是因为她恨定宁。 因为恨,所以要去了解她。对于一个最后一定会除掉的对手。只有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她,那么才能够在众多的线索中,找出一条能够一击致命的东西。 侍女道:“那太子侧妃请先坐一下,奴婢这就去帮太子侧妃取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裴舒环顾了一下卧房:“我能随便看看吗?” 侍女有几分迟疑:“公主殿下不喜旁人动她的东西,殿下房中的每一个物件,都是有特定的摆放位置的。若是公主回来瞧见有异,那奴婢……” 裴舒笑了笑:“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我只是被公主殿下这满屋的奇珍所吸引了。只是想看一看我未曾见过的那些东西罢了。” “我自然也不会想要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不会动公主的任何东西的。只是看看。” 闻言,那侍女神色才是松动了些许。 再一想到自己也在卧房中,便也是点了点头:“舒侧妃莫要让奴婢难做就是了,至于这些奇珍,可千万不能胡乱动了。” 裴舒点了点头,那侍女便去一侧的屋子中找衣服去了。 裴舒在卧房中,小心的看着。 第290章 香粉意外 裴舒脚步迈的并不大,对每一件物品都看到极为入迷,好像是真的被那些稀世珍宝给吸引住了似的。 她不能一开始就表现的,好像目的性极强。 裴舒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定宁公主的房中找到什么东西,所以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 直到,裴舒走到了桌案前,裴舒看了一眼定宁公主写的字。 她的自己并不似女子,相反锋芒毕露。人人都说,见字如见人。裴舒看着这字,倒觉得好似是真豪杰,是一伟岸男子的字一般。 只是……定宁公主如何,也与她无关。 裴舒正要再去看看别的,忽然目光被桌案上放着的一个金闪闪的东西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一个长命锁,大夏之中一向有这么一个习俗,在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会给孩子打一把长命锁。寓意长长久久,身体康健。 只是……长命锁这种物件。一般都是母亲给孩子做的。即便是有谁家诞下麟儿,也会刻意避开送这个。 那……为什么定宁公主的房间里会有长命锁这种东西呢? 定宁公主不可能给帮别人送长命锁,而定宁公主自己也没有生下孩子,这长命锁也用不上。 就算蒋炎彬让定宁公主怀上了孩子,那这长命锁准备的也太早了些。 裴舒俯身,仔细的看了一下那长命锁,铭刻着的那个日子。将那个生辰仔仔细细的记在了心中。 今日这一趟,裴舒原本都做好了,可能什么都查探不到的心理准备了,这么一来,倒也不是白来。 拿衣服的侍女,也正好拿着一条浅紫色的宫装过来:“舒侧妃,原来你在这里啊。” 裴舒点头:“是,刚刚看到公主殿下的墨宝,一笔一划颇为的刚硬。我瞧得有几分失神。” 侍女将衣服递给了裴舒:“舒侧妃,若是日后您与殿下私交之时,您再对公主说她,殿下心中肯定欢喜。” “只是现在,前头的宴会正办着呢,舒侧妃还是赶紧换了衣裳,回前头去。” 裴舒点头,在侍女和绿竹的一起帮助下,很快将衣服给换好了。 走出房间,裴舒见那侍女一脸颇为焦急的样子:“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急事?你急着回前厅吗?” “是。”侍女模样有些尴尬,却也答得坦荡:“今日是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前厅里公主时不时的会发赏钱……” “我明白。”裴舒i慢悠悠的道:“因为你跟着我在后院,所以公主殿下若是发赏钱的话,便与你毫无关系是吗?” 见侍女不答话,裴舒也是了然。向着绿竹使了一个眼色,绿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裴舒。 裴舒将荷包放在那侍女的手上:“这是一些赏钱,你收着。顺便我这里我自己可以处理,所以你不必一直跟着我,你可以先回前厅的。” 侍女面上一喜,又是有几分担心道:“舒侧妃,若是奴婢先回去了,您在这后宅中迷路了怎么办?” “不会的。”别的地方她或许不熟,但是这是定宁公主府。 是整整囚禁了她快大半年的地方,她除了出不去定宁公主府,她可以去公主府上的任何地方。 她不放弃任何可能离开的路,但是全都失败了。 虽然她没能成功的逃离公主府,但是对这公主府上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了。 “无妨,我身边的丫鬟很是记路。我走的慢一些,一会儿也过去了。” 侍女感激的点了点头:“那奴婢便先回前厅了,舒侧妃您慢些跟过来。” 裴舒等着那侍女离开,再看不见身影的时候,才是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绿竹在一旁跟着:“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回前厅的路啊。” 裴舒道:“我知道。” 绿竹闭上了嘴,只能够默默的跟在裴舒的身后。却见着裴舒竟然走到了一个花园中。 又是一步步的走到了花园中,一个修在假山上的凉亭中。 裴舒在凉亭中坐下,目光却是向下看着。这里,也是她当初试图寻找出路,摸索出来的地方。 这里是整个公主府最高的地方,当时她以为爬到这里,许是能跳出去。就算摔断一条腿也无妨,只要能够出去。 然而……却是不行。 但爬上的那一次,却也让她发现了。坐在这个凉亭之中,可以没有一丝遗漏的将前厅的景色收入眼底。 裴舒此刻,就正在看前厅里,定宁公主和蒋炎彬闹出的那一出戏。 定宁公主每次试图接近蒋炎彬,后者便会面露难色,一阵阵的干呕。好像是闻到了这世上最为难闻,最为让人作呕的东西一般。 定宁公主的脸色都是变了,一想到今日的祥云,还有蒋炎彬提起祥云时的那一句珍藏,便愈发恼恨。 再看到蒋炎彬这看见她就一阵阵犯呕的样子,心里头便更是火冒三丈。 绿竹见裴舒笑的很高兴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主子,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你看定宁公主和蒋炎彬的样子,你不觉得好笑吗?” 绿竹有疑:“诶,那蒋炎彬怎么瞧着好像在躲着定宁公主似的?难道……是主子所为吗?” “一些讨巧的粉末发了。” 裴舒想到那红珊瑚,从她决定送祥云红珊瑚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这红珊瑚绝对活不过今日。 所以故意在红珊瑚上抹了一些药粉,这药粉寻常是没什么。只是和蒋炎彬身上所用的熏香一遇上,便会产生极为难闻的味道。 偏偏这难闻的味道,只有蒋炎彬能闻到。所以,在常人都反应如常的时候,蒋炎彬的疏离便就好像是有意在躲避定宁公主似的。 “只可惜了,我现在还不能在那红珊瑚上涂抹,一闻倒就会致命的毒粉,那会让我自己也一同被陷入进去。不然……我今日可真的想要了定宁公主的命。” “好啊,原来你竟然一直想要谋害定宁公主!” 第291章 过分逼迫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裴舒和绿竹都是吓了一跳。 一起身,赫然瞧见了站在凉亭下首的裴玉菲。裴玉菲脸上因着兴奋一片潮红,因为探知到了如此大的一个秘密,浑身都兴奋的不受控制的发抖。 在定宁宫中毁了那红珊瑚的时候,她正站在裴舒的旁边。当时虽然现场乱成了一团,但她还是注意到了裴舒在红珊瑚倒塌的时候,用一方帕子故意遮掩了一下口鼻。 所以,她特地小心的跟在裴舒的身后,想要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 眼瞧着裴舒没有和那引路的侍女一同回前厅,裴玉菲便更觉得这其中必然事有蹊跷。 没想到,竟然真的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大姐姐,定宁公主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我现在就要去公主殿下面前告发你,我就要瞧瞧,你究竟还能不能安安生生的离开公主府。” 绿竹吓的脸上煞白,三步并做两步的连忙向下跑。脚下一个不慎,崴了一下,直接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好在只剩最后几节台阶,只是身上擦伤了一些。 绿竹忍着身上的疼,一把拦在了裴玉菲的身前:“不行,你不许走。” 裴玉菲被拦住,却也不怕,双手环在胸前戏谑的瞧着绿竹:“怎么的?你也敢拦我?只是……就凭你能拦得住我吗?” 裴玉菲此刻倒是心中清明如镜,就算她被这主仆二人围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日这宴会总会有散场的时候,她虽然只是旭王府的良妾,但是和皇室牵扯上关系,总有人要问上一嘴。 到时候满堂的宾客稀稀疏疏的找过来,那他更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裴舒的阴谋。看她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裴舒面色冷漠的走下来,故作了一派镇定的神色。实则掩藏在衣袖中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只是此刻在裴玉菲的面前,她还尚不能露怯。 “三妹妹,我们可是姐妹啊。你何必将事情做的如此决绝呢?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啊。” 裴舒循循善诱道:“你将我告发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裴舒的话停在裴玉菲的耳朵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极为的舒坦。 “你怕了?” 裴舒微笑着看着裴玉菲却并不答话。 裴玉菲冷笑两声:“真是少见姐姐竟然有这般与我好好交谈的时候。只不过,你觉得我能饶的了你吗?” 过往的种种仇怨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我可是二房嫡女,我如今却只能沦为妾室,都是因为你的坑害。” “是,我们是姐妹。你若是落难了,我也不会好过。但你想让我就这么放过你,那也更是不可能。” 裴舒忽然笑了:“此事当真没得商量了吗?” 裴玉菲打量着裴舒,脸上戏谑的笑意更重了几分:“商量?好啊,既然姐姐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绿竹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裴玉菲说道:“那你现在跪在我的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说“是我裴舒错了”每磕一个,你就说一遍。那声音可不能笑了,我若是没听见的话,那你就要继续磕,继续说。” 绿竹气的脸上涨的通红:“你,你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够这么侮辱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绿竹的脸颊上炸开。 裴玉菲眼睛瞪的极大,满脸恨色:“你一个下人,也敢随意插话?这就是姐姐教出来的好下人?” 话锋一转,语气又是愈发犀利了几分:“再说了,现在可是姐姐再求着我,与我商量。若是姐姐觉得自己的命,比膝盖上的那几两肉都还要值钱许多的话,那刚刚那话,就当我没说过就是。” 两人对立的站着,一时间空气中只听得见风吹过带起的呼呼之声,别的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良久,裴舒才开口:“你刚刚说的话,算数吗?” 裴玉菲以为裴舒被自己逼的无可奈何,这是要答应自己的要求,也是颇高傲的点了点头:“你若是不信我,那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就是。” 裴玉菲心中满是得意,她怎么可能放过裴舒,她现在就是要先折辱了裴舒,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然后假意答应之后,再去定宁公主身前告发裴舒,反正裴舒也不可能拿她怎么样。 裴舒点点头:“好,那就遂了你的意思。” 裴玉菲见裴舒同意,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挑选一个位置,好好让裴舒跪着给自己赔礼道歉。 然而刚刚转了一个身,猛然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影子正在接近自己。 裴玉菲下意识的一抬手,将身边的东西推开。只瞧见裴舒被她推开,整个人摔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只金簪。 裴玉菲一阵阵的后怕,背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指向裴舒:“你,你竟然想要杀了我?好你个裴舒,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竟然想要趁机要我的命?你的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裴舒被重重推开,后腰也是被撞到,一阵阵的发疼,冷笑道:“你也不必将话说的如此漂亮,你究竟怀了什么心思,我也很清楚。即便我真的向你跪地求饶了,你也断然不会让此事掀篇的。” “绿竹,抓住她!” 裴舒声嘶力竭的喊着,绿竹也是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准备将裴玉菲给抓住。 裴玉菲见状也连忙夺路而逃,平明的想要向外跑出去。 如今,她只要能跑出这个花园,她就能有一线生机,她就能将裴舒给置之于死地。 可若是她逃不出去,那么……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就会是她。 绿竹扭了脚,想要拦住裴玉菲本便就愈发的困难。 裴舒眼见着裴玉菲即将要跑到离开的小门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如果一旦让裴玉菲跑出去的话,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第292章 千岁救场 忽然,裴玉菲正要跑出去的身形,在距离花园的小门处还有些距离的时候,赫然停在了那里。 裴玉菲浑身僵硬地停在门前,手脚还维持着即将要迈出去的动作。手脚悬在空中还在微微颤抖。 但不论裴玉菲如何的用力,却都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裴舒一开始还有些许不明了,直到……她顺着光线瞧见了空中有着几根忽隐忽现的丝线。 裴舒的一颗心忽然间松散了下来,心中赫然你有了答案。 这种玄妙的手段,除了隋仪景之外,裴舒也赫然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裴舒身体刚刚放松一些,忽然便是感觉到后背猛然贴到一块极为冰凉的身体。这个触感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些。 “就你这娇嫩得和葱段一样的手指,恐怕连刀都没有拿过,还想着要杀人?今日这一出幺蛾子若是没有本督出来给你收场,只怕……你就是要葬送在这里了。” 裴舒回过身,瞧见隋仪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脸:“督公来得可真是时候,可是这时间未免拿捏得也太巧了,巧到……” “我会以为,督公其实从头看到了尾,只是眼见着我快要无法收尾了,这才特地出来帮了我这一回。” “你倒是了解本督公。”隋仪景冰凉如玉一般的手指,在裴舒的脸颊上轻轻勾勒了一下:“你猜得不错,本督倒是将你这一出戏给看了个十之八九。” 今日是定宁公主的生辰,凭着定宁公主在大夏的名望,不论是以他的名义,还是以万礼司的名义,也都应该送一份贺礼前来。 原本,礼送到了隋仪景本身是没准备来的。 他虽喜热闹,但比起整个院子中发出的意味不明的笑闹声,他不如在万礼司中,听着那些满身罪恶的人。 因为体会着赎罪的痛苦,而发出的阵阵连绵的惨叫,更能让她觉得愉悦。 原本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万礼司了,隋仪景忽然想到,今日既然是定宁公主的生辰,规模之大,整个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必然都会到场。 那么身为太子侧妃的裴舒,必然也是无法推拒,一定会出现了。 想到此,隋仪景又是将迈进万礼司的腿给收了回来,到了定宁公主府来。 瞧见裴舒他不意外,倒是裴舒今日给他带来的一出闹剧,倒是让他挺大开眼界的。 手段黑,心思狠,就是体力稍微差了些。不然刚刚也不至于那一下会扑空,裴舒刚刚手握金簪的那一下,若是刺中裴玉菲的脖颈,只怕是当场就毙命了。 隋仪景想着,又是挑起了裴舒的一只手捏了捏,颇为惋惜的样子:“你这体力委实是不怎么样,也对,毕竟你稍微折腾一下就会昏过去,刚刚那一下扑空,本督丝毫不意外。” 裴舒一开始还有些懵,但脑子中稍微转了一下,便是知道隋仪景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脸上一瞬间变得通红,抬起拳头在隋仪景的胸口上就是一拳:“这时候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这一拳,在隋仪景的眼中慢得像是被风吹起,缓缓向他飘过来的棉花。 眼见着怀里的人脸上瞬间羞红,隋仪景也任由裴舒打了两下,让她好好发泄发泄。等着裴舒锤的累了。 隋仪景才一把握住了裴舒的手:“说你体力不行,还说本督冤枉了你。看,现在本督让你打,你都打不了几下。不过没事……” 隋仪景俯身在裴舒的耳边,小声的低语道:“有本督在,日后有的是机会,定会好好的磨炼磨炼你,让你不会这么体虚无力的。” 裴舒憋着一口气,半天无处发泄。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隋仪景说的那磨炼的方法,定然是极为的不靠谱的。 绿竹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应该在前厅,在太子府,但绝对不应该在这里。 “咳咳,主子,千岁爷。奴婢虽然真的不想打扰你们,只是……裴玉菲还在那里呢,这里毕竟是在定宁公主的府上。若是再不处理了她,只怕这院子中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看了去,就不好了。” 隋仪景握住了裴舒的手:“接下来看着,就让本督教你真正兵不血刃,杀人血不会溅到自己手上来的办法。” 隋仪景牵着裴舒的手,一边向着裴玉菲走去,一边道:“其实,就算你刚刚真的用金簪捅死了裴玉菲,你的手段也不算是高明的。” 裴舒没有辩驳什么,这一点隋仪景的确没有说错。 她杀了裴玉菲,那身上必然无法避免染血。而裴玉菲的尸体又是一个需要藏匿的地方。 她在定宁公主府上待过的时间很长,也知道在府上的北边有几口常年无人用过的枯井,若是将裴玉菲的尸体丢进去,也能隐瞒一段时间。 问题的所在则是,从这里一直到那口枯井的位置,要经过许多的廊道。今日公主府上本就在举办宴会。 府上的人手,比着往日还要多上不少。穿过那些廊道,到达枯井的路上。即便裴舒与绿竹配合得再如何小心翼翼,也很难做到瞒过所有人的眼线。 而只要有一个人看见,那她也同样伴随着身败名裂。 隋仪景和裴舒走到了裴玉菲的面前,隋仪景手指一动,原本神色呆滞的裴玉菲神色又是恢复了正常。 裴舒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封了她的五感罢了。”隋仪景道:“让她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摸不见,感知不见。也只有这样,本督刚刚才会和你说那些话啊。” 裴舒点了点头,好在隋仪景这家伙,多少在这一块还是靠谱的。 裴玉菲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忽然间,现在眼前又什么都能看见了。 只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裴舒和……隋仪景,那个恶名昭着,手段颇为凶残的九千岁。 怎么会……他们两个人你怎么会在一起? 第293章 火上灼华 “九,九千岁……” 因为恐惧,裴玉菲说话的都变得结结巴巴了。 隋仪景唇角一扬,像是夸赞:“嗯,这声调听起来是怕极了,本督听的心中也颇为欢愉。” 裴玉菲看着裴舒和隋仪景这亲昵的举止,再一想到裴舒自那次落水之后回府发生的种种,心中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竟然与九千岁勾结?”裴玉菲瞪大了眼睛:“裴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顾及你我姐妹之情,你投靠九千岁这不是打裴家的脸吗?若是有朝一日被人翻到台面上,你这是将裴家又置之于何地?” 裴舒靠在隋仪景的怀中,怀抱冰冷,胸膛坚硬。却让她只觉得安心。 迎着裴玉菲恨恨的眼神,裴舒道:“裴家……那与我而言也能算做家吗?人人与我何曾抱有一丝的真心?步步算计,处处陷阱,甚至恨不得要将我先除之而后快。自从我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便再也不曾将裴家,当成我的家了。” “这样的裴家,即便真的毁了又与我何干?” 裴玉菲被裴舒的这一番言辞给震惊住了,她许是想不明白别的了。但是她知道,此刻她已经与裴舒明牌了,她现在想在这两人手上是绝对挣不了一条活路。 心中一横,刚刚要高声开口呼救。 裴玉菲惊恐的发现,自己张开了嘴,但是却无法发出声音。 “刚刚本督才说,你讨了本督的欢心。这么快又要做蠢事了?本督喜静,你若是叫嚷的声音太大惹了不该惹的人前来,本督可是不高兴了。” 一个极为细的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穿透了裴玉菲的喉咙,隋仪景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勾动,裴玉菲便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裴舒看了一眼裴玉菲,又看了一眼隋仪景:“所以……督公现在准备怎么办?督公所说的,更好的处理方法究竟指的是……” 隋仪景i眨了眨眼,笑道:“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定宁公主府,前厅。 定宁公主坐在首位上,面上神色紧绷着,底下表演的歌舞,也难以让其神色有丝毫的欢愉。 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先是什么断手观音,紧接着又是那祥云红珊瑚,然后蒋炎彬又对她避之如恶鬼一般。 好好的一个生辰宴,处处都让她不痛快。 底下的宾客也看出了定宁公主的心情不佳,即便舞台上有容貌颇为娇美的歌姬和舞姬表演的颇为卖力。 但定宁公主不见喜色,他们自然也不好露出任何喜色。 一曲作罢,台上的舞姬和歌姬纷纷松了一口气。现如今的局面,没有惹得定宁公主不悦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那里还敢奢求有什么其它的赏赐。 众人正等着下一个节目上场的时候,一个侍女走到了定宁公主的身侧。 “公主,下一个是临时加上来的节目。旭王殿下的良妾裴玉菲,说是今日在献礼之时,惹了公主不悦,所以想要为公主献舞一支,以表赔罪。” “哦?”定宁公主来了几分兴趣:“她想赔罪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她准备献什么舞?若是太过寻常的,倒也不必了。” 侍女:“她说,要献上的是火上灼华。”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却因着此刻前厅安静的厉害,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的宾客都是听了去。 鄢廷恩猛然站了起来,他错了,他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将裴玉菲带着一起前来赴宴。 不仅事事想要逞风头就算了,竟然连与他商量都没有,就要闹什么幺蛾子的献上火上灼华。 这支舞,那里是她能跳的? “姑母,是侄儿的贱妾不知轻重。她那里会什么火上灼华,只怕是闹出笑话才是。还请姑母莫要当真才是。” 鄢廷恩这么说,定宁公主却没有就此打消念头的意思,只是瞧了一眼侍女:“你确定这是她说的?” 侍女点头,鄢廷恩脸上愈发凝重了些。定宁公主笑意重了几分。 “火上灼华,这支舞可是有些难啊,本宫记得当初先帝的莲妃就因着这一支火上灼华名声大噪,才让先帝对其宠爱有加。” 火上灼华,一如其名。这是一支在火上跃动的舞蹈。因着特制的舞裙,随着跃动之时,会被火苗所点燃。 舞裙沾染上火苗,随着旋转之时,一如一朵火莲绽放而得名。当曲子到达最高潮的时候,通身的舞裙会火焰烧尽。最里面会再落下一套白色舞裙。 此舞亦是有着浴火重生的好兆头,此舞也只有当初的莲妃能够将其完美的展现。 浑身都与火焰相伴,但是却不被火焰所灼烧。后面再有人想要学习这火上灼华,以讨先帝的欢心,却都再难复刻当初莲妃的风华。 许多学习的妃嫔和贵女,时常光是在火堆中跳动,便会因为身姿不够轻巧,跳动不够迅速,让火焰很快将她们给引燃。 有的稍微好一些的,只是皮肤稍微被烫红一些,而有的更是被烧伤了皮肤,以此破了相。 因着这种种缘由,火上灼华已经极为久没有出现在大夏国各种宴会上了。 底下的宾客见着定宁公主来了兴趣,为了巴结定宁公主,也纷纷附和。 “旭王殿下,您真是太谦虚了。火上灼华要么练好,要么不练。既然能说上要为殿下献舞,又怎么会差?” “是啊,是啊。我等也从未见过那只在传言中存在的舞蹈。不知今日是否能够这个机会一窥真容呢?” 鄢廷恩一时间被架了起来,心里头已经将裴玉菲给恨死了。 只能是陪着笑意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又怎么好扫了众位和姑母的兴致,那便……上。” 鄢廷恩脸色僵硬的坐下,心中想着今日回了府上之后。他定要给裴玉菲好看,即便不能随意打杀了。 也是让人将她直接锁在屋子里,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 随着定宁公主的示意,舞台上很快用莲花盏殿上火,在舞台上呈现了火莲花的模样。 而在那摆下的莲花之中,那极为细密的一条条路,便是裴玉菲舞动的路径。 第294章 意外的它 随着一支悠长的乐曲如同从山谷之中,幽幽传来。 众人只见着裴玉菲着了一条特制的舞裙,从幕后缓缓的跃动到了台前。 鄢廷恩瞧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虽然他并不太懂女子的舞蹈。却也知道火上灼华是一支颇为轻巧的舞曲。 裴玉菲登场的模样却有些僵硬,甚至于……好像手脚都有些不是她的一般。 只是鄢廷恩的这一份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裴玉菲在舞台上的僵硬似乎只持续了那那么一瞬间。 很快,裴玉菲便深入了那火莲花的舞台之中。明明鄢廷恩记得裴玉菲从未练过这火上灼华的舞蹈,为何她竟然真的跳出了那舞姿? 随着乐曲的音量越发的激烈,那快速旋转的裙摆也终于被火焰所引燃。竟然真的开始呈现火上灼华的初始模样了。 绚丽夺目,底下看着的人满是惊叹。 然而也有一些贵女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担心道。 “裴玉菲这样跳,真的没问题吗?那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应该没事。”一个贵女道:“毕竟烧的只是她的舞裙,还没有烧到她的身体。如果烧到了她的身子的话,她应该已经停下来了?你看她一声都没有吭,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一丝错乱,应当是无妨。” 这么一说,原本还有几分担心的贵女,也是点了点头。 也是……如果真的烧到自己了,怎么会不吭声呢? …… 舞台后方,水榭台的屋顶上。 裴舒靠在隋仪景的肩头,遥遥瞧着舞台上浑身是火,却还是不停旋转舞动着的裴玉菲。 她此刻算是明白了隋仪景那句,最好的处理方法。 现在,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是,裴玉菲为了给定宁公主赔罪“自愿”前去献舞。 一支火上灼华下来,即便不会被火给烧死,也会被烧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肉。 偏偏裴玉菲还被隋仪景的银丝操神之术控制了手脚,喉咙的声音也被隋仪景用银丝给封闭。 裴玉菲即便被烈火缠身,痛不欲生也无法停下继续跳动的舞步。即便浑身的疼痛几乎让她晕厥,也无法发出丝毫的喊叫声。 底下的看客,还会觉得是裴玉菲将火上灼华给练至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火焰只是燃烧了裴玉菲的裙子,而没有烧到她的皮肉。 这种杀人与无形,捅刀不见血的手段。也只有隋仪景能够做到。 乐曲最后收尾,舞台前爆发出了极为剧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但是很快,那一声声的叫好声便成了尖叫的声音。 裴舒虽然看不到,却也能够想到那会是什么样的一副画面。 “谢过千岁爷了,你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裴玉菲此番,即便不死,只怕后半生也只能永远躺在床榻上过活了。 隋仪景手指动了动,空中有几条细不可察的丝线在空中断开,风一吹便又消散与无形。 “只是谢谢?没别的了?” 裴舒:“……” 话题到了这儿,裴舒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隋仪景想的是什么。 不过…… 一根手指戳在隋仪景的胸口,将隋仪景推开了一些距离:“千岁爷现在就要讨赏,岂不是没了意思?不如……再忙活忙活?” 隋仪景:“……” 裴舒难得摆出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手指勾住的隋仪景垂在身前的一缕发丝。 像是调情似的缠在了手指上,用拇指一点点的摩挲着:“小奖励多没意思啊,倒是不如千岁爷再多帮我几会,我直接给千岁爷一个大奖励如何?” 隋仪景知道裴舒这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而已。但心里却并不抗拒,这种奇妙的转变,好像是在自己知道了裴舒并非是裴舒,而是林娇娘开始。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相似的两个人。正是因为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所以他几乎可以对裴舒无限的包容。 “说说看,本督如果想要换到那个大奖励的话,还需要做什么?” 此刻,若是有万礼司其他的是从在一旁,听见隋仪景那说话的声音。只怕一个个都会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千岁爷一向都是冷漠的,肃杀的。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将他们给杀死。何曾对着旁人,用过如此温柔的语调。 裴舒此刻心中却是太过高兴,并未注意到隋仪景的语气。 只以为隋仪景是想要一次吃到饱,所以才答应了她的要求。 “千岁爷可以帮我查一个出生年月吗?”裴舒道:“虽然我知道,夏国之内的出生时辰全部都记录在户部那边。与督公的万礼司牵扯不上关系,不过……” 凭着隋仪景在朝堂上那一手遮天的本事,隋仪景想要去户部查一查册子,只怕也无人敢轻易的拦住他? 隋仪景道:“去户部查出生年月倒是不难,不过你知道具体的户县吗?” 大夏国,每天出生的子民少说也有千人之多。各个州县将时间登记造册,再统一送到京城之中,按照州县进行入库。 然后再以相同的时间节点,进行标记,这样日后再翻找起来,便会方便许多。 裴舒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块长命锁,摇了摇头:“我只瞧见了那长命锁上所纹刻的出生年月,至于名字和出生地,皆是没有。” “不过……这长命锁出现在的地方是定宁公主最为私密的卧房之中,我想……这个孩子的出生,应该也是在京城之中才对。” 隋仪景听出了裴舒这话里的细节:“你在定宁公主的府上,查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裴舒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那有那么简单,只是觉得这个长命锁是一个突破的方向罢了。毕竟千岁爷也知道,长命锁在大夏是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我在怀疑,会不会公主其实有一个孩子。如果这能够坐实的话,说不定可以以此为突破,查到更多的东西。” 隋仪景深深的看了看裴舒,对于她所提出的这个说辞,也没有否认。 “好,我知道。” 第295章 预知冻死 隋仪景答应的太干脆,裴舒一时倒有些意外。不过这一丝意外并没有持续多久。 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舒想了想自己在定宁公主府上看到的那一枚长命锁上的生辰八字。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之后,将那个生辰八字念给了隋仪景。 隋仪景听罢,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你说的这个生辰,本督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过?”裴舒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若是隋仪景对这个生辰八字有印象,倒是省下功夫,不必去书山卷海中翻找了。 隋仪景目光遥遥看向远方,缓缓念道:“的确是有印象,不过你应该也很清楚。能让本督有印象的一般都是皇室中人。所以这个生辰应该是某位皇子才对。” 裴舒有几分期许的看向隋仪景。 隋仪景修长的手指掐算了几下,似是在盘算时间。 过了一会儿,隋仪景面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奇怪,这可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裴舒不解:“督公指的是?” 隋仪景开口道:“你所说的这个年份,在登记在册的皇子之中,只有五皇子鄢廷恩能够匹配的上,只是这月份和日子……又是全然对不上。” 大夏皇室的子嗣血脉并不十分兴旺,皇子总共也不到十个,公主更是一只手便能过数的过来。 就是因着这个原因,每个皇子的出生都略微相隔了一些年份,想要弄混倒也是不容易。 裴舒沉眉,想着隋仪景说的话。 有一点她是赞同的,定宁公主府上出现的必然和凡夫俗子扯不上太多关系。而和这个生辰能够扯上关系的,有一个便算一个。 “这或许是一条路线,要是我能够去五皇子鄢廷成的府上探寻一下线索就好了。说不定,能够有些什么收获。” 这话说吹来,裴舒紧接着便是叹了一口气。只因她本身与鄢廷成全无交集,另外一个…… 鄢廷成算是所有皇子中最为普通的一个皇子,裴舒之所以用普通来形容他,全然是因为他太过的正常,表现的就像是一个儒雅的翩翩公子。 在鄢廷恩的身上,看不到对权力的渴望。在坊间和各种达官显贵的口中传言来看。 鄢廷成不喜办宴会,也不喜女色,无口腹之欲贪好。 每日循规蹈矩的做着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情,每日除了吃饭便是看书,偶有去习武场练一练身子,便再无其它的喜好了。 这样的一个人,裴舒并无什么接近他的手段,无法接近便代表着没有查探的空间。 隋仪景向着裴舒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想去查探鄢廷成的府邸?” 裴舒被隋仪景问住,可听着隋仪景这话,好像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定宁公主府的前厅,众人因着裴玉菲的一支火上灼华,此刻已经闹成了一团。无人注意到,一道身影正从众人的头顶上掠过。 裴舒将头埋在隋仪景的颈窝,将头探出去一些,向下看了看。舞台上众人纷纷围过去看。 满脸都是关切和担心的样子,却无一人敢上前。中间躺在地上的裴玉菲,身上的火已经灭了。 只是躺在那里,浑身已经漆黑一片,宛如一个焦炭。就这般模样,那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万万是活不下来了。 …… 太子府,裴雪贞院子中。 裴雪贞正躺在床上小憩,因为腰上的伤她无法一直走动,也不能一直坐着。只有躺下她才能够舒服些。 这一趟,便是睡了过去。一觉如梦,她不自觉的便是看向了与裴舒有关的预知梦境。 这一看便陷了进去,直到注意力投入了太多,脑袋又是一瞬间宛如被扎了几千根针,活活的痛醒了过来。 “啊!好痛,好痛!” 裴雪贞凄厉的叫喊声将候在门外的秀珠和小安子给吸引了进来。 门哗的一声被推开,小安子和秀珠连忙小跑到了裴雪贞的床边:“主子,怎么了?您又被活活痛醒了吗?” 裴雪贞的手悬在空中,想要去按摩一下脑袋,但头部的那痛意还没有消散,想碰又不敢碰。 但是一想到自己梦到的有关裴舒的未来,一边疼痛一边又是忍不住的勾起。 她看到裴舒在一处上下左右都是冰的地方,裴舒的脸已经冻的发紫,睫毛,发丝上都已经结起了冰棱。 整个人被冻的瑟瑟发抖,马上就要断气了一样。裴雪贞原是想继续向下看下去的。但是脑袋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醒了过来。 小安子眸色中闪过几分疑惑,裴雪贞不是被活活痛醒的吗?她怎么反而笑起来了?而且这笑的还像是发自内心,全无演戏的痕迹。 就在小安子疑惑不解的时候,与裴雪贞对上了视线。 “小安子,你很快就会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小安子被裴雪贞这忽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的有些发懵:“不知主子指的是什么?” “裴舒啊,她马上就会命不久矣了。” 裴雪贞的梦境所预知的,是从最近会发生的事情逐渐向更远的未来延伸。 而她看到第一个梦境,便就是裴舒马上要被冻死的画面,那说明这件事情发生的很快,不是今日……也就是在明日。 小安子听到裴雪贞所说的话,心中猛然一抽动,面上却是在一瞬间挂上了喜出望外的笑意。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当初裴舒那般磋磨奴才,奴才早就想看着裴舒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主子为了奴才,做的……” “不。”裴雪贞一边擦着脸上因为疼痛冒出来的冷汗你,一边笑道:“那可与我无关,毕竟我也没有本事弄来那么多冰……” 裴雪贞自觉有些失言,也是笑着摆了摆手:“罢了,反正此事与我无关。你只需要知道裴舒死定了便行。” 秀珠端了水过,让裴玉菲喝了一些。裴玉菲又是重新躺下了。 小安子和秀珠退到了屋外,小安子想着刚刚裴雪贞说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第296章 你猜猜看 “安公公是在想主子刚刚说的话吗?” 秀珠在小安子身边,察觉到小安子的神色不对,以为小安子是在怀疑裴雪贞说的话是真是假。 轻松的笑了笑,在小安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安公公放心,主子说过的事情可都是准极了,必然会应验的。” 小安子疑惑的蹙眉:“你似乎很相信主子说的话?只是……这件事情主子说她无关,可又说裴舒必死,那……主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秀珠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答不上来。不过每次主子睡醒之后,就好像会得到老天的指示一般,对一些事情会有提前的谋划。” “我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主子一直趋吉避凶,没有应验的事情少之又少。就比如……” 秀珠神秘一笑,指着小安子:“当初,我会在那个时候去找安公公你,也是主子指示的呢。” “哦?” 小安子面上表现的不是很在意,但心脏已经跳的如同擂鼓一般。 那一夜,虽然是他与裴舒合谋演的一出戏。但是他所跪的地方,却是专门挑选过的,在他的位置,可以瞧见所以进出芬芳院的人。 那一日因为裴舒大发雷霆的缘故,芬芳院人人都噤若寒蝉,几乎无人出院子。 寻常来讲,应该是要更晚一些,才能将消息传出去才对。 可是裴雪贞却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吗?而且那个时间点,也是特意挑选的吗?恰好选在了绿竹送完饭之后,没过一会就到了。 秀珠没注意到小安子满脸复杂的神色,心中还在为裴雪贞所可怜着:“唉,只是主子每次睡醒之后,便会头痛的厉害。近些时日,那头痛的症状便愈发严重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站在门前,小安子从刚刚秀珠刚刚所说的话中,大胆的推测着。很有可能,在给裴雪贞传递消息的不是任何人。 而就是秀珠所说的“老天爷”。 每一次入睡便会得到“老天爷”的指示,只是这种指示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就是头痛。 若是这么一说,那一切好像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那刚刚裴雪贞所说的,裴舒会被冻死…… 小安子脑袋中急速的转动着,很快便是想到了一个计策。看向了秀珠:“秀珠,主子的头疼之症,可有请过宫中的太医来瞧过?” “这倒是不曾。”秀珠摇了摇头:“主子说她的头疼病,寻常法子也治不了。再者我等也没有入宫的令牌,便只是让府上的大夫,一直开着止疼药吃着呢。” “主子真是胡闹。”小安子一副气极的模样:“主子怎么能够这么不体谅自己的身体,只是靠着那些寻常大夫,又如何能够治好身体?不行,我必须要进宫,帮主子请太医过来。” 小安子向着秀珠一拱手:“秀珠,你在主子身前也照顾着,我去一趟宫中便回。虽然我如今不在宫中当差了,但好歹与一些太医还算相熟,想必动用一下关系,也是能够说动的。” 秀珠见小安子一脸的坦陈和急切,只当是小安子真的一心为裴雪贞身子着想。没有太多去想,便是直接应了下来:“那麻烦安公公了。” 小安子只说这是分内之事,便立刻向着府外走了去。 一出太子府,小安子的脚步便是快了起来。事情关乎到裴舒的生死,心中已经火急火燎了。 冻死……如今已经春光三月,满京城中已经再瞧不见一丝雪花的痕迹。若是还能与冰雪相关的东西,那唯有是冰窖。 不过,冰窖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不论是储存冰块,还是派人去河中切割冰块再拖回来进行保存。 都需要极为大的手笔和财力,整个大夏国能有冰窖的除了皇宫之外,只有几位皇子和王侯的府上,即便是裴将军府也不曾有冰窖。 小安子努力的让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着。 今日裴舒是去参加了定宁公主的宴会,那么进宫自然是不可能的,排除掉一个最为危险的选择,剩下的冰窖,也有几十个之多。 小安子心中一横,既然一时无法确定下来裴舒究竟在那个冰窖,那大不了就一一排查下来,总能找到裴舒的。 …… 五皇子府。 裴舒掩藏在隋仪景的身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隋仪景的轻功出神入化,五皇子府外的那些巡逻侍卫在隋仪景的面前,一个个都像是摆设一样,一点用都起不了。 裴舒的脚被隋仪景用银丝操绳之法控制着,她竟然也能够做到落地无声。 皇子的府宅一向是极为大的,裴舒虽然说是要探查,却一时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 隋仪景却是面上没有一丝慌乱,整个人像是极为有目标的向着一个方位走了过去。 裴舒询问着:“千岁爷,你怎么目标这么明确?难道你已经知道该从那里查起来了吗?” 隋仪景没有回头,轻笑了一声道:“很简单,如果鄢廷成真的与定宁公主有关。并且因为定宁公主而得了什么好处的话。那必然会将所得的好处收起来。” 裴舒点头,赞同隋仪景的这句话。 “既然是要好生收着,见不得光的话。那么只要查一查鄢廷恩的地窖,一切不就明了吗?那里一下给都是用来处理不能见光的东西啊。如果那里能查出来些什么,那就能。如果那里也没有,那说明鄢廷成也是干干净净,与定宁宫主无关。” 裴舒:“所以……督公知道五皇子府的地窖在那里?” 隋仪景回过头,笑的有些神秘:“你猜?” 裴舒:“……” 隋仪景既然说出这种话,那好像一切也不必猜了。 隋仪景也与她说过,他所统管的是皇族大小的所有事情。那么为皇子选下府宅的地址,便也是隋仪景职务中的一部分。 选下了地址也不代表着一切结束,还要包括建设,装潢,选了良辰吉日进行入府。 说不准……这五皇子府就是隋仪景,亲自监工的。 第297章 一起跳吧 隋仪景似乎在照顾裴舒不会武功,隋仪景在鄢廷恩的宅邸中,这里走一走那里走一走。脚步看起来颇为的轻快,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瞧见,还以为隋仪景是在自家的院子中散步。 裴舒一开始也以为隋仪景是生了存心戏弄的心思,可连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裴舒才发现了这其中的玄妙。 鄢廷成的府邸终究是皇子府,那怕府中的下人不能将府中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照料好,但也绝对不该走了这么一路,却连一个下人都未曾瞧见。 裴舒一惊:“督公故意选了没人的路数?” 隋仪景没有回头,语气中却是听出了几分笑来:“你有几分聪明,说的对,却也并不全对。” “本督选的不是无人的路,而是……每一条路线上的下人,交叉错过的时间。只要掐好这个时间,每次一换人本督便带着你走过去,便成了。” 裴舒听的有些目瞪口呆,能够将一个府上下人,分别在什么线路,什么时候经过都记得一清二楚,寻常人听着只会觉得颇为匪夷所思。 两人又是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前头。 裴舒知道,像是地窖这种地方一般要藏了府上最为机密的东西,自然不可能修的多么富丽堂皇。越是不起眼,便越是安全。 裴舒原以为他们应该是要进入这小屋,却眼见着隋仪景闲庭信步的走到了一颗树前面。 伸出一根手指,在那颗树的树身上摩挲了一下。最后在树的根部,七寸以上的位置。将手指狠狠的刺了进去。 忽的,在那小屋的正前方。原本瞧着应当是一片平地的青石砖地面上,一块青石砖悄无声息的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下去的身位。 裴舒:“……” 隋仪景擦了擦手指,从树边走向了裴舒的身前:“走,地窖的门已经开了。” 裴舒瞧了一眼那座小屋:“我还以为,是从那座小屋进入……” “那都是迷惑人的障眼法罢了。这棵树,那座屋子,还有那块青石砖都是整个机关术中的一环。” 隋仪景忽然生出几分作恶的心思,指了一下那座小屋:“你想试试,直接推开那座小屋,会是什么后果吗?” 那语气颇为的恶劣,裴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道……会死?” 两声清脆的鼓掌声在耳边响起,隋仪景的笑意愈发恶劣了些:“本督说你聪明,原来你当真是这般的冰雪聪明。” “没错。”隋仪景语气忽的变重:“就是会死。” 隋仪景一边指着那扇门,一边小声的道:“这个机关,所用的便是虚虚实实的做法。那扇小屋的门后面摆放着几十台精钢机弩,而弩箭的扳机则正是与门扉相连接。” “不知道这套机关的人,若是贸贸然推开这扇门,那便是可以领会一下,什么是万箭穿心。” 裴舒心中颇有几分无语,一边随着隋仪景的动作向那打开的青石砖入口走去,一边i道:“若是这么说,一些府上新来的下人若是不懂规矩的话,打扫到这里,岂不是绝无生机?” “这里一般情况下,可是禁止入内的。所以寻常情况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到了那入口处,裴舒站在洞口前向下探着身子看了看,黑洞洞的一片,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般。 隋仪景道:“怕了?” “当然不会。”裴舒语气透着坚定:“只要有机会能够查清当年的真相,莫说只是下个地窖了,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也是敢下去的。” 说完,裴舒又是一把揽住了隋仪景的手臂,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笑意瞧起来和温和许多:“再说了有千岁爷在身边,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隋仪景低头,迎上裴舒那讨好似的笑脸。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是隋仪景一眼便能看透那双眼底更深处的算计。 呵,小毒物。嘴巴上说的好听,也不过是想拉着他当个垫背的罢了。 不过这种被算计的感觉,似乎也不算坏…… 大手在裴舒的腰间上一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督公便给你一个与本督共赴生死的机会。” 说罢,还不容裴舒反应过来,隋仪景搂住便是向着下方跳了下去。 裴舒把隋仪景抱的极为紧,这一层地窖似乎非常深深。裴舒感觉伴随着下落,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吹着。 且因着下落速度极为的快的缘故,裴舒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连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就在裴舒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背脊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裴舒又是在一瞬间恢复了意识。 “醒了?” 裴舒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隋仪景似笑非笑的瞧着裴舒:“幸好今日你不是自己跳,不然的话你非得活活摔死不可。这深度虽然深了些,但万礼司中随便找个练了几日功夫的人来,也不至于你这般模样。” 裴舒被说的有几分恼怒,面上飞起一片潮红,干脆将头个转了过去,不理隋仪景了。 自顾自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向着这地窖的周围看了看。 “这就是五皇子府上的地窖嘛……到时和我所想到,还真有几分不同。” 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不少的货物,且都用麻布批盖在上面,地下又是用木桩打好了底座,所有的货物都放在木桩之上。 这种处理方法,是为了隔绝地下的潮气。裴舒想了想过往还在林家的时候,各种货到了,在送到各自的档口之前,也都是会进行统一的存储。 而需要专门进行隔绝潮气处理的东西……裴舒在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 隋仪景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也是打量着整个地窖。 “这个地窖,似乎还经过新一轮的处理。和本督当时监工时,所修建出来的地窖还有几分不同。只不过……能够改动皇家机关师所布下的机关,究竟会是谁呢?” 裴舒忽的开口:“督公,这些货物我能查看一下吗?这地窖内……不会还有机关?” 第298章 有糖有盐 刚刚一思索,裴舒还真的想到了几种特殊的物资。不过又听着隋仪景的话,再一联想到他前面所说的那什么万箭穿心,又是有些后怕。 隋仪景观察了一下整个地面,又是瞧了瞧地窖的墙面。 “应当无妨,地窖中的机关虽然有后再改动过的痕迹。但在这些货架的周围,本督倒是还未查探到,你若是有什么要看的,便自己看看。” 裴舒得了这话,便像是得了一个护身符一般:“有督公这句话便成。” 裴舒走向了其中一个货架,撩开上面盖着的麻布,下面堆放着的是一堆堆的麻布袋子。裴舒拔下鬓发间的一根簪子,麻利的捅了进去。 顺着那个小口子,将里面的东西抠了一些出来。那麻袋中装着的是一些极为细致的晶体。 裴舒看了看,又是拿在手中仔细的摩挲了一下,最后放入了口中。 隋仪景看的有几分好笑:“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竟然就敢将这东西往嘴里放?若是毒药的话,你岂不是直接命丧于此了?” 裴舒摇了摇头:“那倒不会,毕竟……我还没之前,我也曾掌管着林氏一族商号的一些档口,对于各种货物,我自然有自己的验别方法。凡是能入口的,那便是基本确定了它是无毒的。” 裴舒有些不解道:“这是糖。” 目光看向面前堆放着成片成片的货架,这些货架都是归于一堆放置的,那么极大概率这些都是糖。 隋仪景看了看那一整片的货架:“你是说,这些都是糖?” 在得到裴舒肯定的目光之后,隋仪景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督公也觉得很怪异对吗?”裴舒道:“糖可是少见的东西,寻常百姓家里可是不多见的,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或许会买一些回去。鄢廷恩,他在地窖中存放了如此多的糖,他是想做什么呢?” 糖和盐一样,都是由官方进行统一控制调配的东西。即便是当初的林家,几乎是整个大夏首屈一指的大皇商,也不能将生意伸向着两桩生意。 那么鄢廷成自然不可能去做买卖糖块的生意,但这么大量的糖,放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堆叠的如此好,且做了防潮处理,眼看着也不像是准备拿来吃的样子。 隋仪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督并非是觉得怪异,而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已。” 裴舒微怔:“与糖有关?” “没错。” 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逐渐的又是在脑海中翻涌起来。 “当初你母亲和安文帝带兵强打我的国家时,之所以人数不多,却能够以极为快的速度,将我国的兵马给打的大败而归,就是因为他们的军需之中,带有非常的大量的糖。” “火器,在当时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东西。并且因为制作不便,保存不便,极为的不稳定,有可能会动辄引发爆炸的缘故。子在战场上,火药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但那一次与你母亲所带领的军队遇上,火药几乎连绵不绝。数不清的火药不断地爆炸,极为快的便是破掉了我国的第一道防线。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后来,我与你母亲说话多了之后,我才知道,她知道一种新的炸药制作的手段。而糖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引子。她但是几乎调用了夏国所有的糖,全都带到了战场之上,所以也等同于她有了几乎整个夏国的火药。” 裴舒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几乎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但是听到用糖能够变成炸伤人的火药,裴舒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摸了摸手上还剩下的一些糖粉,又是看了一下隋仪景:“督公的意思是……关于那种火药的制作配方,鄢廷成有?所以,这是他堆积这么多糖的原因?” “本督不能将话说的这么满。” 隋仪景在知道这样的一个消息之后,也一直试图从裴舒母亲的口中套出火药的配方。但是一直没有得逞,在她过世之后,这个世界上还知道火药配方的人,应该只剩下安文帝一人才对。 他也几乎查过自己能想到的几乎所有地方,但也还未发现。鄢廷成的手上会有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只是……若是没有的话。这一堆堆像是小山一般的糖,又很难有一个合理的说辞。 裴舒依照着隋仪景的话,向后继续推论着:“如果按照千岁爷所说的,这些糖其实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制作炸药的原料。那么……鄢廷成存放如此之多的这种东西,其意图,难道是想……” 许多的词语,一瞬间在裴舒的脑海中不断地涌现。 篡位,谋逆,等等…… 可当这个人是鄢廷成的时候,裴舒又实在是难以将这些词语和他产生联系。 鄢廷成太过正常了,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过着普通的生活。甚至与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什么他对于权力的渴望。 更何况,鄢廷成是当今皇上的儿子,是在玉碟上登记造册的皇子。他有什么理由去谋反篡位呢? 隋仪景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这里面定然是有不少的弯弯绕绕。 裴舒继续向前走着,整个地窖比她想象中的都还要大上几分,难怪刚刚落下的时候,竟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 走过那一堆糖,面前很快又是出现了一堆新的货架。和前面的糖是一样的,都是用麻袋装着的。 不过既然与糖并没有放在一起,那说明这个东西…… 裴舒又是用簪子插入麻袋之中,又是取了一些。 这一次从袋子里出现的东西,也是晶体,只不过比着前面的糖又稍微再粗一些。并且晶体更加的粗一些。 裴舒仔细的看了看之后,道:“这个……是盐?” 目光也是看了看,这个盐的数量比着糖也是只多不少。这么大量的盐出现在这里,只觉得离奇的很。 向前看,地窖深处,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第299章 掉入冰窖 隋仪景也摩挲了一下那些盐的颗粒。 “盐……” 这件事情似乎变的更有趣了些。 盐与糖一样,都是受朝廷管控,甚至于盐的掌控比糖更加的重要。不仅仅是开采,乃至于整个输运的线路,也皆是有朝廷专门钦点的部门进行运输。 裴舒想了想道:“难道说,鄢廷成自己掌握了一条盐矿?” 隋仪景微微一笑:“那是不可能的,你既然前世经商,就应该很清楚,盐铁糖都是属于国家管控,任何在国境内发现的,都属于皇家。若是私人掌控,那么便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再者,因着这些东西本就是颇为正席的东西,宫中还有专门的人手在国境各处,搜寻盐矿,铁矿。断不可能会让这种资源落在一人之手的道理。” 隋仪景的目光也是缓缓扫过面前的这一片片货架:“如果一定要合理解释这些东西存在的理由,那只能是通过正规的手段,采买来的。” “只是这么大的量……要花费的银钱必然是不少的啊。” 隋仪景摩挲了一下下巴:“本督记得,鄢廷成的手上应当没有什么产业才是。光凭着他每个月领的那些月钱,就想要弄到这么多的盐糖,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裴舒看着这一堆堆如同小山一般的盐糖,心里对于那个猜测,又是更重了一些。 向着地窖的更深处看了看,裴舒对于那里面的东西好奇心愈发的重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里面走去,地窖的两边挂着火把,所以整个地窖之中并不十分昏暗。 离得还有些远,裴舒猛然瞧见里面有些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抓住了隋仪景的臂膀。 “千岁爷,那里面是什么?寒光凌冽的,难道又是什么机关相连的精钢机弩?” 隋仪景目光微眯,也向着更深处的地方看了看。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隋仪景脸上的神色也复杂了几分。 “不,那不是什么机关。是甲胄。” 裴舒原还像是一只小熊一样挂在隋仪景的身上。听到那话,也是抬头看向了隋仪景:“甲胄?” 不论历朝历代,甲胄都不是随便乱用的。对于甲胄的管理,颇为的严苛。凡是铸造出来盔甲都有专门的记录。 如果士兵私自藏一副盔甲,就相当于藏了三副弩箭,而私藏到三副以上的盔甲,在便可以直接实施死刑。 裴舒向着里面又是走了几步,属实被眼前所看到的东西给震惊到了。 明晃晃的几百幅盔甲,那闪烁着光泽用的还是材料颇好的精钢。且锻造工艺也极为的好。 “看来……鄢廷成当真是要谋反啊。”裴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的感叹道:“盐,糖,甲胄。如此大批量的存在于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是可见一斑了。” 裴舒看着那些盔甲,仔细的瞧着。忽的……像是注意到了些什么似的。 身子又是向前探了探,然而这刚刚往前一探身,甲胄前方的原本的一块平地忽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大的裂缝,裴舒一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向着下方跌了进去。 隋仪景眉头一皱,手中银丝几乎是顷刻间出手。在半空中缠在了裴舒的腰上,只是这忽然间作用的力道,让隋仪景也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也被拖拽着向下坠了进去。 隋仪景看着那甲胄前,有一个青铜球正在缓缓下坠。 隐约觉得,那也是机关术的一环。一根飞针在裂缝彻底合起来之前,飞射出去,卡在了那颗青铜球和地面之间。 裴舒和隋仪景抱在一起,有隋仪景的轻功控制着两人平稳的落地。 然而刚刚一落地,裴舒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冷,好冷啊……” 裴舒一呼气,竟然能看到自己面前有飞出去的白霜。 “这里难道是冰窖吗?”裴舒立刻反应了过来。 如今也只是初春,这冰窖中的冰块应该是在上个冬日刚刚在湖面上开采后,直接封进来的。 好冷……真的太冷了…… 忽的,身边猛然多了一个温热的东西。裴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那个热源贴了过去。 裴舒几乎将头都埋进了隋仪景的怀中:“千岁爷,你好温暖啊。” 许是这冰窖中太冷了,以前觉得浑身冷的和蛇一样的隋仪景,此刻竟然都有些像个大暖炉一样 隋仪景低头看了一眼裴舒,不自觉的将身体中的内力又是外放了一些。 他还是失策了,看来鄢廷成为了这个地窖的安全性,提前做了布局。整个地窖大的机关术无法得到改变,但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做了修改。 这些修改,是连隋仪景也未曾提前想到的。 这个机关,就是专门给探听到了最后一项秘密的人准备的。只要进入了这地窖,注意到这些盔甲的人,都会忍不住仔细的观察。 而只要有这个心思,那么跌入这个陷阱,便就成了几乎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冰窖的深度,一旦跌入,等待着的便是被活活冻死的命运。 “裴舒,你忍耐一下。” “啊?”裴舒不知道隋仪景要做什么。 只见下一秒,隋仪景双手凝聚了内力。挥出去一掌,面前堆放着的冰块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裴舒只觉得那一瞬间耳朵极为的痛,缓了许久,才是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在一抬头,看了看那块冰。原本光溜透明的冰块上,出现了许多的裂纹。但……并没有碎裂。 隋仪景的眉头也皱的极为的紧,自嘲的笑了笑:“早知道,当初跟随武师学习功夫的时候,应该多学一些刚劲的功夫。本督的柔劲面对这些,还真有些使不上劲啊。” 裴舒看着面前的冰砖:“千岁爷,这冰块不是已经出现裂纹了吗?只要您在用力,劈几掌,从冰窖中,开出一条路来。应当不成问题。” “是吗?” 隋仪景看了看这整个冰窖中堆放着的冰块。 “或许,只不过很是要花些功夫了。” 第300章 险死还生 隋仪景的功夫,走的并不是至阳至刚的路线。用的是连绵不绝的内力,所以在对物体造成强力破坏上,天生就是吃亏的。 刚刚挥出去的那一掌,他已经用了五成的功力,在隋仪景的计算之中。这一掌,本就应该让这块冰直接碎一地才对。 但隋仪景却低估了这冰块的厚度,一掌下去也不过是堪堪将它打出了全部的裂纹。 就在坠落的一瞬间,隋仪景已经用银丝,将整个冰窖探查了一遍。像这种冰砖,整个冰窖一共有是一百二十八块。 而他的内力,显然是无法做到,将所有的冰块,全部击碎的。 他必须要另外想办法才行了。 脑海中几乎所有的念头,都在疯狂的转动着,忽的有了一个想法。 裴舒看着隋仪景,本以为隋仪景会继续破开冰块。但隋仪景却是缓步走到了裴舒的身边。 一伸手,将裴舒给拉进了怀里。 一入怀时,是冷的。但是温度很快的在升高。 裴舒有些激动:“千岁爷,你在做什么?” “帮你取暖啊。”隋仪景故作轻松的口吻:“你穿的单薄,若是就这么让你等下去,本督还未将冰块全部破开,你就已经被冻死了。” 这种温度升起的极为诡异,虽然隋仪景没有明说,但是裴舒也隐约猜到了隋仪景在做什么。 “不,不能这样。” 裴舒想要从隋仪景的身体中挣出来,但是男人的手却十分的用力,按在她的脑袋上,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这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出去,让千岁爷一直消耗内力取暖的话,最后也还是一个死啊。” 隋仪景笑着,用力的抱着了裴舒,不让她多动:“本督才夸过你聪明,怎么这么快就开始犯蠢了,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本督想不到吗?” “只是本督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冰窖,单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完全破坏的。所以我用内力催动了体内的子母同心蛊,让它与种在万礼司众人体内的子蛊产生共鸣,只要有这个反应在,他们就能循着共鸣找过来。”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乖乖的在我的怀里,不要被冻死就行了。这样还能为我节省一些内力。” 裴舒听罢,也停止了挣扎,默默的靠在隋仪景的怀中。 热的隋仪景……好奇怪,以前她触摸到的隋仪景永远都是冰冰凉凉的像是一条蛇。如今……触碰着热的隋仪景,她好像才感觉隋仪景是活着一样。 怀里的人,不挣扎了。隋仪景唇边的弧度也愈发深了些。 他说的是话,一半真一半假。 破不开冰窖是真,需要用子母同心蛊唤人来也是真。 只是,隋仪景没有说明的却是。子母同心蛊是有距离的。若是距离的太远,那么子蛊和母蛊之间的感应便会极为的弱,或者难以产生。 五皇子的这个冰窖这么的深,几乎已经到达了地下百米左右的深度。且五皇子的府邸又距离着万礼司又有一定的距离。 虽然他已经控制着丹田中所有的内力,只用来给裴舒取暖,和用来刺激母蛊不断的发出共鸣,呼唤子蛊。 但他的内力能不能等来共鸣,然后万礼司的众人,又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似乎又是一个极为不确定的事情。 裴舒靠在隋仪景的怀中,明明是寒天冻地的冰窖,但她却在隋仪景的怀中不曾感受到一丝冰冷。 “千岁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冰窖中离开啊。” “很快。” 裴舒:“很快,是多快?” 隋仪景恶趣味的道:“在我们被冻死之前,应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裴舒:“……” 裴舒仰起头,去看隋仪景。却发现隋仪景的脸上睫毛,还有头发上竟然已经在凝结冰霜了。 “千岁爷,你的身上!” “不碍事。”隋仪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的轻松:“不过就是一些冰霜罢了,一会儿就化了。” “你将所有的内力都用来给我取暖了?那你呢?” 隋仪景:“本督说过了,本督没事。” 裴舒一颗冷硬的心,此刻也有些动容。挣扎着便是想要从隋仪景的怀中挣脱开。隋仪景控制着体内每一丝内力的运转。 一时不察,竟然真的被裴舒给挣脱开。 还没等隋仪景开口,裴舒已经是张开手,将隋仪景的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冷…… 那带着冰棱的头发,结了霜的睫毛。裴舒被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搂越紧,想要将身体上的热意全部都传递过去似的。 “千岁爷是把我当成什么了?虽然我是没有什么用,但是也没有要将朋友利用到最后一滴血的地步。” 寒气很重,怀中很暖。 隋仪景看着裴舒像是发了狠的搂住自己,失笑道:“你不是想要报仇吗?如果你和我一起冻死在了这里,你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了。” “如果是这样,那或许也是命。”裴舒轻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做了,我做能的所有。我落入这个冰窖,也是在查与林家当初有关的事情。” “我若是再死一次,那么便是说明连漫天的神佛都不希望我继续查下去。可若是我能从这里活着离开的话,那说明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林家的冤屈定是能有被洗刷的那一日。” 隋仪景的一颗心,忽然被触动了什么。 他曾经也像裴舒一样,总是想着会有一日,他会将所有仇怨一一还报。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他一次次的失望和失去目标,连他自己好像都迷失了方向。甚至于将那些本不应该由裴舒承担的罪责,全部都迁怒于她的身上。 他恨错了人,也报错了仇。看着裴舒,隋仪景才有一些,好像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感觉。 隋仪景一把将裴舒束缚进怀中,咬牙笑道:“裴舒,不……或者本督应该叫你林娇娘。可不论你应该是谁,你只要记住,本督会帮你的。” “不论,你洗刷这一切有多么的困难。” “那怕要推翻整个大夏。” 第301章 想要滋味 五皇子府,卧房。 鄢廷成坐在厅前,双目紧闭,眉心却不自觉的皱起一个川字。手中握了一串鸡翅木的佛珠,不断的拨动着。 只是如何求的心静,此刻也是不得安宁。 一旁的侍从瞧见,满是关切的问道:“主子,您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奴才看您好似颇为心烦意乱,可还无妨?” 鄢廷成睁开眼,一双眸看似古井无波,眼底的最深处却有着情欲在涌动着。 他生的面色白净,在一众皇子中不是容貌最为出挑的,但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感。 平日里,手腕间总是挂着一串艳红的仿佛能滴下水来的佛珠。 几位兄弟,有时也会打趣他不应该生在皇室,应当出生在寺庙之中,去做那闲散和尚才是。 鄢廷成看向那下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是咽了回去。 向着那下人摆了摆手:“许是入了春日,心气郁结的很了。你让厨房晚饭做一碗消暑的汤水。” 奴才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门没有带上,春日的风带上几分暖意从屋外吹了进来。那一丝暖风拂过鄢廷成的脸颊,鄢廷成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又热了几分。 将身上的衣裳又是解开了些,散了散身上的热意。 只是这么片刻,鄢廷成白净的面上已经泛起了几分潮红,身上也生出了汗,身上的中衣也几乎贴在了身上,有几分黏腻。 刚刚那下人问他是否身体不适之时,他脑海中瞬间浮起了一些画面。 暖帐,香气,身段柔软的女人。像是狐狸又像是蛇,几乎一整夜一整夜的缠在他的身上,让他尝到了深入骨髓的缠绵。 只是……连他都有些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正发生了这些事情。 这种怪事,还是从前一个月前开始逐渐发生。他夜里安稳入眠,就会感觉到自己似乎与一个女子正在欢好。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却还是在自己的床上,一身中衣穿的严严实实的。除了有些腰酸背痛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变化,好似他真的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可是,他觉得不是梦,却是……在一次他依然是如往常一样醒过来,梦里的画面似乎都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一样。 虽然真实的有些过头,但他在自己床上醒来。鄢廷成却还是将那当做一场梦。 直到……他如常脱衣沐浴的时候,对着铜镜猛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处,有一片殷红的碎片。 他长年身着黑白两色,身上也不曾有这种艳色的装饰。所以这一殷红的碎片,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鄢廷成怀疑那是女子手指甲上的丹蔻,可因着那一片实在是太过的细碎,鄢廷成也无从拿给旁人查验,便只能作罢。 最近一些时日,他依然会安然入睡。可是夜里却没有再发生过那种香艳的事情。他甚至连那个女子都再未梦到过。 鄢廷成一开始心中还觉得雀跃,他终于不会再被此事所困扰,他可以过回正常人的日子。 但是时间一长,他原本的身体有些在渴望。 那种彻夜痴缠,瞧不见脸的女子。几乎蚀骨销魂的绝妙滋味,每每在夜里时,折磨的他都彻夜难眠。 他无论如何去压制心中的躁动,都无济于事。这种对于世俗男女情绪有如此强烈的冲动,让他难以启齿。 在众人前,他是清心寡欲的皇子,是皇室之中最接近皇子的那个人。他若是找了女人入府,又会让他扮演了如此之久的形象,彻底崩坍。 热……躁动的春日,似乎有些太热了。 就在鄢廷成烦躁不堪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扣扣的几声响。 “主子,有要事求见,不知可否方便。” 鄢廷成将敞开的衣裳合了合:“进来。” 门外的下人走了进来,腰间的一枚环形玉牌随着那下人的动作,晃动着。 鄢廷成微微蹙了眉,这玉牌表明着他的身份。负责的是整个府上所有的机关和安全问题。 平日里都只会在专门的房间里待着,只会监视着每一处机关的运转情况。 而他今日既然来见他,难道是…… “出了什么事情?” 那下人连忙跪下拱手:“见过主子,奴才来见主子,是因为奴才在监察机关运转动向的时候,发现那机关出现了一丝的卡壳。但是预警系统又没有发生警报,所以……奴才有些拿捏不准,特来与主子禀告,请主子拿主意。” 他们只有监察的权力,但那地窖之下和冰窖之下都是属于鄢廷恩的范围。他们正是因为知道那下面存放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更是不能擅入。 擅入者,只有死路一条。 鄢廷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心中的烦闷却并没有因此而又消散。 不耐的道:“只是有一丝的卡顿而已吗?” 跪着的下人道:“是。” “那应当无妨。”雅庭成道:“当初下面的那一套机关,是在皇室机关师的成品之上再修改的。难免有些不吻合的地方。” “再加上又是运转了如此长的时间,有些零件老化也未尝不可能。” “当初改造那一套机关的人,与本王说过。若是真的有人闯入,一旦探查到,那铜球便会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若是没有,那便不必在意。” 鄢廷成又是敞了敞衣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没有别的事情便下去。” 地下放着的东西,太过的隐秘。他当初储存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要频繁的见光。若是一个不慎走漏了消息,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所以……若非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或者逼不得已,那个地窖就不要擅自进人了。 那奴才见鄢廷恩这般说,也是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 冰窖之内,隋仪景和裴舒几乎黏在了一起。 极为的冰冷,让人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应力,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但是裴舒明显能感受到隋仪景所散发出来的热意正在逐渐的消退。 第302章 生死时速 “千岁爷,你还好吗?我可还记得你说过你是要为我报仇的,即便是要推翻整个夏国,你可是要说话算话的。” 裴舒感受着身上的温暖,这是隋仪景还活着的证据。 只是男人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僵硬了些,她无论怎么去摩挲隋仪景的身体,都无法阻挡隋仪景身上的冰棱正在更快的凝结。 隋仪景开口,语气却有些虚弱,笑着道:“今日可真是不好的日子,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赶上了毒发呢。” 裴舒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今日是隋仪景每个月都要泡药浴的日子。他的身体中还有曲氏给他下的毒。 “千岁爷……” “别叫嚷了,让本督安静些。本督现在身体中好似有一万条虫在爬,光是压制那暴走的毒素就很耗费精力了。” 话刚刚说完,裴舒发现隋仪景原本冰凉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热。 但是这种热很奇怪,它是温热的,却又是黏腻的,空气中也弥漫出一股特殊的气味。 裴舒在隋仪景的身上抹了一把,再看到手上的颜色,身体猛然一怔。 那是……血水。隋仪景的身体在出血,他着的是玄色外裳,原本还有些看不出来。现在却极为的的明显。 “发生了什么?隋仪景,究竟怎么了?你怎么会开始流血了。” “没想到,竟然发生的这么快……” 隋仪景一开口,血水又是顺着隋仪景的唇边涌了出来。 “这毒素没有药浴的压制便会发作,再加上本督不断的使用内力,更是刺激了那毒素的冲击。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隋仪景又是哇的一声,吐出了许多血来。 裴舒连忙用衣袖不断的擦拭着隋仪景的唇边。语气中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 “别说了,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保存体力,不要再用内力给我取暖了,那会刺激毒素的发作了。” “傻瓜。”隋仪景微笑:“我若是停下内力,你很快就会被冻死在这冰窖里面的。” 裴舒心中只觉得不安与惶恐,死死的抱住隋仪景:“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定要来五皇子府查线索,便不会落入这个机关。我们便不会险些被冻死在这里。” 裴舒眼泪从眼窝中流了下来,带着让人肝肠寸断绝望,尖叫着。 “有没有人啊,谁能来救救我们!不管是谁,只要能让我们离开这里就好。” “是主子吗?” 一道声音从冰面外传了进来。 裴舒以为自己听错了,安静了下来仔细听着。 外面那人的声音又是重复了一遍:“千岁爷?裴舒主子?是你们吗?” 裴舒猛然一惊,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幻听。 “是我们,是小安子吗?快……快救我们!” 冰面外的小安子听到声音,也是擦了一把汗。 一个时辰,他几乎跑遍了整个京城中所有达官显贵府上的冰窖。直到……在他匆忙的从五皇子府的上空掠过之时,体内的子母蛊产生了感应,他才停下了脚步。 离得五皇子府越近,体内子母蛊的反应便就越大。 他沿着记忆中五皇子府邸修建时冰窖的所在,快速的找到了冰窖。 “主子,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打开这冰窖的门。” 储存冰的地方,是有专门一把旋转的锁控制。只能从外开,从内是打不开的。 又为了确保冰块能够长时间的存储,不会轻易融化。这大门又是用玄铁所造,极为的坚硬。 小安子不断的旋转着门锁,几乎转了几百圈有余,才听到咔擦一声。冰窖的门打开了。 小安子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是冲了进去,鬓角中堆放的冰块数量庞大。 一入眼全然是一片白茫茫,小安子很快锁定了裴舒和隋仪景的位置。 瞧见隋仪景一身的冰棱,再看到隋仪景和裴舒那一身的血,小安子都呆愣了片刻。 “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千岁爷和主子会在鄢廷成的冰窖之中。是五皇子将你们关进来的吗?这一身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裴舒浑身几乎被寒气冻伤,开口也有些结巴:“鄢廷成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现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要赶紧回万礼司。今日是千岁爷要泡药浴的日子,再拖下去……就,就不好了。” 小安子一听,也是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没有一丝犹豫,将隋仪景和裴舒卷起来,便是先一步离开了冰窖。 小安子准备直接走,裴舒却是叫住了小安子:“要,要把这个门给关上。不能让鄢廷成看出这里有人来过。” 地窖中的秘密太多,那几乎可以坐实鄢廷成有谋反的野心。他有这样的实力,可若是他察觉到有人知道了地窖的秘密,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又未可知了。 小安子虽然急,却也知道裴舒不会说无关的话。连忙将裴舒和隋仪景放下,手上功夫快速转动机关锁,将冰窖又是恢复了原状。 小安子将人扛起来,脚步不停的便是向着万礼司回去。 越是走,小安子的一颗心便越发的沉了几分。隋仪景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但是他却能感觉都身上有什么液体,在不断的从衣袖往下流着,那应该就是隋仪景的血。 小安子只狠自己不会飞,脚下的步子几乎要踏出火星来。 小安子一进万礼司,万礼司众人见是小安子,刚刚要行礼。又看到小安子肩上扛着的人……好像是督公。 便更是不敢有丝毫的阻拦,纷纷让行。 “快,立刻准备督公的药浴。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小安子一路上不停,不断地吩咐着每一件事情。一旁跟随的侍从听着,知道药浴代表着什么,纷纷四散开来,立刻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去了。 裴舒和隋仪景被小安子放入了汤池之中,小安子咬咬牙瞧了一下时间。 “主子,奴才很想一直陪着主子,直到看到主子和千岁爷平安无事才好。可是裴雪贞那边……奴才还有事情要做,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裴舒点头:“我知道,你去。” 第303章 打你弟弟 汤池之中的水,很快开始弥漫出一股药味。温度也在逐渐的升高,仿佛要将两人给活煮了一般。 裴舒被冻得的时间太长,身上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伤,但是内里却是被冻伤的严重。虽然热气的蒸腾,一呼吸,裴舒觉得胸腔也疼的厉害。 两人是一起没入水中的,池水温度在升高。隋仪景的身体也在池水的浸泡下变得温热。 但是隋仪景依然没有醒,手摸到了她一直贴着里衣放着的那一枚凤纹佩。 裴舒知道,这凤纹佩能够缓解隋仪景的体内的毒素。双手环住了隋仪景的身体,让那枚凤纹佩贴着隋仪景更密切一些。 自她重生,她几乎被杀念被蒙蔽了双眼。她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满是荆棘,满地鲜血的路。 但是在此刻,她却真的希望,隋仪景能够活下来。 “千岁爷,你可一定要挺过来啊。你总说我们是一路人,我都挺过来了,你怎么能够死呢?对不对?” “而且你还说过,你还要帮我复仇的。还有洲公子也在等着你呢,要是你真这么去了,那洲公子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会虐待阿洲,我让人不给他饭吃,我不让他睡觉,我还让人挠他的脚底板。我让他活活笑死。” 正说着,一道男性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放心,如果真有那一日,本督就算是做鬼,也要做最厉的那一只。非要将你一同给拖到地狱去不可。” 裴舒一瞬间,忽然有种那怕被扔下十八层地狱也无妨的感觉。 隋仪景醒了。 猛的一抬头,裴舒的脑袋直直的撞在隋仪景的下巴上。 两道截然不同的通呼声同时响起。 裴舒抱着头,隋仪景摸着下巴。 隋仪景身体还有些僵硬的厉害,摸着下巴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本督没被冻死,怕也是要被你给害死。” 裴舒抱着脑袋,也疼。 但想着隋仪景没有死,她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许多。 “我听旁人说,人在快死的时候。意志力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想督公对洲公子总是惦记的。总得激一激,万一有用呢?” 没成想,真的活过来了。 隋仪景看着裴舒那娇憨傻笑的样子,心里头某处忽然又是软了一下。 抬起手在裴舒的身上抚了抚,忽的,裴舒觉得身体中好像弥漫出一股热意。从头顶逐渐进入五脏六腑,又顺着筋脉没入了五脏六腑。 原本一说话都还有些抽痛的胸膛,此刻在这股暖流的熨烫之下,变得舒服了许多。 “千岁爷,你这是……” “乖乖待着别说话。”隋仪景微微闭目,仔细感受着内力的每一寸流动。 “冰窖寒气极重,虽然你无外伤但是内里却被寒气伤的极重。你刚刚虽然只是说话,但本督已经从你说话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你的肺,应该是被冻伤了。若是靠着宫里那些太医帮你诊疗。你这肺部的内伤恐怕难以痊愈,弄不好还会留下隐疾。” “本督现在用内力,帮你驱了体内的寒劲,你反倒应当谢谢本督。” 裴舒愣了一下,旋即便是笑盈盈的向着隋仪景点了点头,道谢道:“多谢千岁爷。” 隋仪景失笑:“你倒是坦率的很。” “是经历过很多事,让我明白了要珍惜眼前人罢了。心中若有感恩便无需遮遮掩掩,不然……今日不言语,只怕下次便没有机会了。” 对林家,对父……对许多人。她终究有太多的愧悔。 让隋仪景用内力给他治愈着,裴舒忽然想起了在地窖中看到的那盔甲。 “千岁爷,在地窖中的时候,我之所以会前倾一步去查看那盔甲。是因为我发现那盔甲的铸造和大夏的好似有些不同。” 隋仪景让内力在裴舒的经络中走了一整个大周天后,正收了功夫。 “你确定吗?” “嗯……”裴舒又是默了默:“我能确定,只不过那些盔甲究竟用的是什么制式,我是不能确定的。” 她接近看,为的就是看的更仔细些,好看个一清二楚。 但是刚一靠近,便就掉下冰窖了。当时慌乱,只顾着保命了,其它的也都没能顾及上。 她还是林娇娘时,父亲为了开阔她的眼界。带着她游历了不少的国家,并进行通商。 她也正是因着这个缘由,进过不少国家的都城,见过各种样式不同的国家盔甲。 但那些盔甲的样式繁复,且见得多了,脑海中一时也难以寻到对应的样式。 “要是,能够再去看一眼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隋仪景丝毫不客气的打破了裴舒的幻想:“最后的预警机关,在启动之前本被本督用一根银针封住了。但那根针并不能坚持太久。机关一定会被触发,一旦触发……那你觉得凭着鄢廷成的性子,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裴舒闻言,自然知道……地窖下存放着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鄢廷成一旦察觉地窖的东西可能会被人发现。 要么,毁掉地窖,将地窖中的东西连夜转移。藏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 要么,地窖中的机关要进行再一次变动。并且会增派人手,将那地窖给包围的宛如铜墙铁壁似的。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地下那么多的东西若是要转移出去。声势太大,稍微走漏风声,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那么,唯有可能是第二种可能。 “那看来……我得好好回忆一下才成了。” “不过正是因着那些盔甲的制式并非是大夏的,所以我怀疑鄢廷成会不会是与敌国有所勾结。” “地窖中的那些,就是在为与敌国联手共同谋反所准备的。” 隋仪景面上也浮起几分玩味的笑意:“若是这样,那这出戏似乎变得愈发有意思了些,本督倒是不介意从中推波助澜一下。” 裴舒一直在汤池中,等到隋仪景恢复如常才是离开。 隋仪景见天色不早,便吩咐了人,以万礼司的名义亲自送裴舒回了府。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裴舒不落人口实。 第304章 心狠女人 裴舒没有拒绝,只是一路上,坐在马车中都在思索着今日的发现。 不属于大夏的盔甲制式。 定宁公主书房中出现的那一枚长命锁。 鄢廷成地窖中出现的,大量的盐,糖,还有盔甲。 这些信息,似乎都是断联的。长命锁上没有刻的并非是五皇子的生辰,鄢廷成又不似是有谋反之心的人。 证据一遍遍的在变化,从太子鄢廷骋,到定宁公主,如今又在定宁公主这里断掉。 裴舒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些看似断掉的信息,应该是能连接在一起的。只是她缺少一个信息。 一个……能够将这些片段,全部都衔接在一起的消息。 裴舒端坐,一路上脑子中都没有停。就连马车已经到了太子府前,裴舒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外面传来绿竹的声音,裴舒才是回过神下了马。 裴舒被隋仪景带走后,绿竹只能够先行回了太子府等待。裴舒交待过,若是府上之人问起她,便说她被隋仪景被带走问话了。 整个大夏谁人不知道万礼司的厉害,谁人不知道隋仪景这个大奸臣的威名。满朝文武,在隋仪景手上生死不明的不在少数。 偏偏安文帝又极为偏信与隋仪景,这便让人想要去哭诉,都找不到门路。 果然,绿竹将裴舒被隋仪景带走的消息说出来,整个府上的人都是一脸担心。更是有人怀疑,裴舒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绿竹虽然想着,裴舒被千岁爷带走应当不会出事。但主子一直不在身边,又实在是心中难安,现在亲眼见着裴舒回来,绿竹才松了一口气。 绿竹扶着小安子进了门,府上的下人见着裴舒平平安安的回来,并且是从万礼司的马车上下来的,下人门纷纷是恭贺着裴舒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消息很快便是传到了裴雪贞的院子中,裴雪贞躺在床上,小安子才能够宫中请来的太医刚刚给她施完针,才离开。 太医也看不出她是什么问题,也只能用针灸的法子,替裴雪贞缓解。 消息传入屋内时,裴雪贞以为自己听错了。 秀珠面上难看的在一旁向着裴雪贞点了点头:“主子,奴婢也以为是说错了。所以奴婢特地去瞧了,回来的人正是裴舒。并且还是被万礼司的马车送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裴雪贞顾不得腰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秀珠的手臂,用力之大,那涂了艳丽丹蔻的指甲,寸寸没入秀珠的手臂。 秀珠疼的眼眶直泛泪,但是在裴雪贞的面前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主,主子,疼……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主子啊。” 裴雪贞抱住了头,只觉得脑袋又是更疼了几分:“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这和我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啊。” 她的预知梦境是不完整的,她也在想那么多的冰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来,绿竹回来了。带回来了裴舒被隋仪景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妖怪带走。这两个信息联系到一起。 裴雪贞一下想到,难不成是裴舒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万礼司的手上,逼得隋仪景不得不亲自将裴舒带回万礼司去审问。 如此一想,一切便合理了。 隋仪景折磨人的法子,在整个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那些光是听一遍,就会让人毛骨悚然的刑罚。 将一根红枣木,用刀将一头给削成尖锐的刺,在犯人身上和那一根红枣木都涂上滑腻腻的香油。 然后将犯人绑在那红枣木的上方,犯人浑身都是香油,即便脚想要触地,却也会因为脚没有落脚点,而身体一点点地向下沉。 先是从肛门刺入,然后穿过肠道,一点点笔直的向上捅穿。最后从嘴巴或者天灵盖捅出来。 这刑罚一时还无法完成,犯人因为会不断的挣扎,这寸寸没入的痛苦便会不断的延长,一直到最后死亡。 还有剥人皮的法子,用一把寒光必现的刀,先是从手指开始挑选一个小口。锋利的刀刃直接刺进去。 这和凌迟又有些不同,手艺高超的人。一张皮能完整的剥下来,剩下一个满身红肉的人,这人若是还不招,便能够再进行凌迟处死。 裴雪贞想到,裴舒应当是在万礼司中,被关进了满是冰块的房子。然后因为死不认罪被活活冻死才是。 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并且还好生生的,什么伤都没有受。 她的预知梦不会有错的,她就是用着这预知梦一路趋吉避凶。才成就了现如今的她。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预知梦到了裴舒的身上时,就会开始出问题呢?好像每一次她预知到裴舒会不得好死的时候。 最后的结果都会出现偏差,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呢。 正在裴雪贞想着的时候,小安子从屋外走了进来,行过一礼之后,开口道:“主子,奴才刚刚去了一趟厨房。那边说太医给太子殿下配置的安神汤药材已经用尽了。如果需要的话,就要再让宫中配了。” 小安子顿了一下,又是走近了些,压低了些声音道:“不过主子……太子殿下的脑子似乎越来越不好了,且这安神也让太子殿下的身子变得越来越虚弱。” “所以……奴才想着,要不将安神汤给停一停?让太子殿下的身子稍微养一养。” 裴雪贞想到自己的计划,开口问道:“如果不停的话,太子殿下的身子,还能够支撑多久?” 小安子眉心一跳,面上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若是继续将安神汤给喝下去,只怕再用不了一个月,太子殿下就要薨逝了。” 屋内一瞬间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裴雪贞想了许久,才是开口道:“太子殿下如今癔症愈发严重,这安神汤看来是不能断的。你可以去宫中向太医问问,这安神汤的药材是不是要稍微加重一些剂量。” 裴雪贞的手,在小安子的手上又是重重的拍了拍:“为了太子殿下,一切……可都是为了太子殿下的身体着想啊。这安神汤……不能停。” 第305章 虚情假意 小安子倒是意外于裴雪贞的狠毒,竟然是丝毫不曾将太子殿下的身体放在心里。 颔首点了点头:“是,奴才明白了。奴才明日就入宫,让太医亲自来府上瞧一瞧,看看太子殿下如今症状如何,再看是否要增加药量。” 按着规矩,太医每个月都是要太子府,请三次平安脉的,月中一次,月头和月末个一次。 毕竟太子身份特殊,身体康健与否,与国家安定事情重大。这些消息,不仅仅会在太医院记录在案,也是纷纷要呈送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 第二日,小安子入了宫,裴雪贞直接去了鄢廷骋的院子。 一进屋子,一个浓重的汤药气味便扑面而来,裴雪贞嫌弃的用绣帕在面前挥了挥,一步步向着鄢廷骋躺着的床边走去。 鄢廷骋一双眼空洞的看着上方,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念叨着什么一般。 秀珠好奇的俯下身,听了一会儿,有些惊讶的抬头:“主子……太子殿下在喊着您的名字呢……” 裴雪贞闻言,原本冷硬的一颗心忽的也有些动容。 鄢廷骋已然认不出面前的人,究竟谁是谁了,只是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着:“贞儿……贞儿……” 裴雪贞眼眶有些湿润,好像被什么东西舔舐过一般。 “殿下,您待妾身当真是情真意切,只可惜……我是侧妃,若我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的话,能得殿下如此的宠爱,或许我与殿下当真能够成一对神仙鸳鸯了。” 靠男人的宠爱,终究是水中捞月。男人一旦不爱了,就像一块石头砸入了池水之中,都是虚幻的。 只有真正能攥在她手上的,才是最实在的。 白皙柔弱的一双手,缓缓覆在了鄢廷骋那宛如枯骨一般的手上:“太子殿下,您既然是疼惜我的,请您保佑保佑我。让我能够不用再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便能够将日子过下去。” “妹妹在与殿下说什么呢?”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裴舒着了一身青绿色的长裙带着绿竹走了进来。秀发如瀑,没有过多的点缀,却也素雅。 裴舒看了一眼裴雪贞,她眼角鼻尖皆是泛着红。愈发衬的其楚楚可怜,瞧着裴雪贞,裴舒莫名想到了裴锦。 裴锦的一张脸是颇具杀伤力的,光是一眼便能将人迷得晕头转向。 但与这个模样的裴雪贞相比竟然都逊色了几分,这么娇弱,当真是惹人怜爱。 “看来,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打扰了妹妹与殿下的郎情妾意了。” 裴雪贞抹了一把眼泪,连忙站了起身,向着裴舒的方向福了福身:“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姐姐是来看殿下的,是一片好心,自然是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 裴舒点头,同样走到了床边。看着虚弱的鄢廷骋,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鄢廷骋即便与林家事无关,当初却是实打实的对她生了杀心。 她最不喜被人利用,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裴雪贞看着裴舒,有些拿不准她今日前来的用意。裴舒不似她一般得鄢廷骋的宠爱,所以自鄢廷骋病了之后,几乎从未来探望过。 今日,是她第一次遇上裴舒,好像……也是裴舒亲自过来。 裴舒似乎看透了裴雪贞的疑惑,开口道:“今日是宫中太医前来给殿下请平安脉的时候,我终归也是侧妃。若我不来,被传到宫中去了,只怕又是平添烦恼。” 一边说着,又是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这个给你。” 裴雪贞左右瞧了一眼,确定再无旁人,就是对着自己说的:“姐姐要给我?这是……” “瞧你这样子,我们终究是姐妹啊。”裴舒笑的一脸和善:“我们毕竟都是从裴家出来的,我们身体中流着相同的血。怎么能因为小安子一个奴才,而让我们姐妹离心了呢?” 小瓷瓶的盖子被拧开,一股馥郁的香气便是飘散了出来,颇为的好闻:“这是化淤膏,上次你没有去定宁公主府上参加宴会时,你便说你的腰撞到了,有些疼的厉害。我便是记下了,这化瘀膏活血的效果极为的好,妹妹且拿去用。” 说罢,还没容裴雪贞反应过来,便是将那只小瓷瓶递到了裴雪贞的手心里。 肌肤与肌肤相接触,又是一股好像身体中的血肉都要被寸寸抽离的感觉,再次出现。 那是预知梦从身体中即将要离去的感觉,裴雪贞尖叫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递到手上的化瘀膏也被摔成了一地碎片。 她大意了,她忘记了自己不能与裴舒有接触。自己体内的预知梦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从裴舒身上得到的。 只要自己与清醒着的裴舒一接触,她体内的预知梦便会不受控制,像是原本属于裴舒的东西,在自发的去寻找主人一般。 幸好,她反应的够快,立刻挣开了与裴舒的接触。若是再晚一些,她几乎感觉自己体内的预知梦应当会被彻底抽离。 如果没有了预知梦的话,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裴雪贞简直不敢想象。她可不想再变成那个软弱的,可怜的,事事都要凭依旁人的裴雪贞。 裴舒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有抬眸瞧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裴雪贞,失笑道:“难道真因为一个小安子,你我姐妹便是离心了?连姐姐的一番好意,在妹妹这里,也变成了恶意?” “不不不,姐姐误会了。” 裴雪贞连忙解释着,但是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裴雪贞一时都想不到什么好的由头。 眸光后移,裴雪贞一眼看到了秀珠。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抬起手一巴掌便狠狠的打在了秀珠的脸上。 不等秀珠做出错愕的反应,裴雪贞便恶狠狠地开口:“还不跪下?若不是你刚刚不小心踩到我的后脚跟,我怎么会吃疼。在姐姐面前这般失态。竟是让姐姐都疑心与我。” “若是坏了我与姐姐的情谊,就算是把你给打杀了,也是无用的。” 第306章 怀了孩子 秀珠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便是连忙跪在了裴舒与裴雪贞的面前。 一边痛哭着,一边哀哀的流泪求饶:“主子饶了奴才,是奴才大意了。以后奴才再也不敢犯了,再也不敢了。” 裴舒饶有兴致的瞧了一眼秀珠,又是看了看面上有几分心虚神色的裴雪贞。 这位妹妹似乎真的将她给当成傻瓜了,刚刚秀珠一直站在裴雪贞身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怎么会踩到裴雪贞呢。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裴舒回忆着,自己一触碰到裴雪贞,后者便会像是接触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迅速的挣脱开,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裴舒摆了摆手:“罢了,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可是妹妹身边最得力的婢女,就算要罚,也是妹妹的事情。我怎么好越俎代庖呢。” 裴雪贞红着脸,心虚的低下了头:“谢姐姐宽宏大量,妹妹回去了必然好好调教这些侍女。” 正说着话的功夫,小安子也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宫中的太医。 见小安子进来,裴舒和绿竹不动声色的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小安子。 裴雪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颇为的满意。这对主仆闹得越难看,她才能够愈发的安心。 小安子拱手行礼:“见过主子,奴才将太医带到了。” 太医也是向着裴舒等人行了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两位侧妃。” “太医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快来瞧瞧太子殿下的症状。” 太医一进屋时,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心中便是暗道不好,当走进了床边,一看到鄢廷骋的模样,心里头更是凉了一大截。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的瞧着如此的憔悴?”太医连忙将手搭在了鄢廷骋的脉象上。 脉象若有似无,脉象虚浮,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太子殿下可是吃了什么东西?用过什么药吗?” 裴雪贞一脸惶恐的样子,一方帕子在身前不安的搅动着:“太子殿下自从被皇后娘娘禁足之后,连着几日便是脾气狂躁,食难下咽,睡不安寝。请了宫中太医来看过之后。” “说殿下这是癔症,只需要服用安神汤,让太子殿下巩固元气,平定心脉便可。” “这些日子,太子唯一用的药,便也就是安神汤而已。再无其它了。” 太医听罢,有几分错愕。 在来之前他有看一下太医院的行医籍册,其中关于太子府上的情况,的确是和裴雪贞说的一样。连着几个月以来,鄢廷骋用的最多的便是安神汤。 这安神汤的用药也的确适配太子殿下的病症啊,那太子殿下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目光扫过太子殿下一旁的小几,上面还搁着一个玉碗,碗中还有一些残存的黑色的药液。 “侧妃,这是今日太子殿下用过的汤药吗?可否拿给微臣看看?” 裴雪贞点了点头,让秀珠将那只玉碗拿给了太医过目。 太医沾了一些药液送入空中,细细琢磨了一下,有些失神道:“没错啊,这的确是安神汤的味道,药材的配方也没有发生变化……” “看来,是微臣医术太过浅薄,微臣要将今日之事禀与宫中。请太医院的院正亲自来瞧一瞧。” 小安子见状,道:“太医请留步,既然来了。不如帮两位主子也一并诊断一下。” 太医点头:“这是自然。” 裴雪贞浅笑着,向裴舒道:“那姐姐先请。” 太医隔着一条方帕将手搭在裴舒的手腕上,瞧了一会儿之后道:“舒侧妃的身子从脉象来看应当无大碍,只是应该是受了寒凉,五脏有被寒劲所伤的痕迹。微臣回了太医院,便替舒侧妃开一方暖身温补的汤药来。” “用这方子,连续饮上一年,定然能将体内的寒凉尽数驱散。不会留下任何的暗病。” 裴舒倒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太医竟然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竟然只是从号脉,便能断出她的体内有被冻伤的痕迹。 裴舒颔首,道:“谢过太医了。” 太医一边客气,一边又是将手搭在了裴雪贞的手腕上。仔细的瞧了瞧,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裴雪贞察觉到太医压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又是重了几分。 难道她的脉象有什么问题? 正在裴雪贞心中猜测的时候,太医忽的面上神色一松,倒是瞧出了几分喜色来:“恭喜贞侧妃,贺喜贞侧妃啊。您这脉象可是喜脉啊,下官初一推算,您这腹中的孩子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胎像稳定,气血足。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啊。”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都是愣了一下。裴雪贞最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了弄出这个孩子,真是用尽了法子。 最近还想着,等她腰上的伤好了之后,再将裴舒的那个面首给弄过来,再使使劲儿,加快她受孕的机会。没想到,今日一号脉,她竟然已经怀上了。 最先道贺的是裴舒:“恭喜妹妹了,妹妹不愧是在腹中得尽了太子殿下的恩宠,此番有孕倒是情理之中,众望所归了。” 太医也是连连附和,总算今日回宫中复命,不会让他太难堪。 太子病重,好歹还有个侧妃有孕,怀了太子第一个子嗣可以顶一下。 “那两位侧妃先坐着,下官先一步进宫,去帮两位主子调配要用的药方。至于太殿下的病症,也是要与院正,与陛下和皇后娘娘说过程才是。” 说罢,一拱手便是退了下去。小安子一同跟了出去,将太医给送出了太子府。 裴舒看了一眼鄢廷骋,又看了看裴雪贞的肚子,意有所指道:“若是太子带你下知道妹妹怀了他的骨肉,想必殿下应该对心中极为的欢喜。毕竟殿下对妹妹是当真的宠爱。” 说罢,裴舒自嘲的笑了笑,便是起了身:“罢了,便让妹妹与太子带你下好好说说话,我便不打扰了。” 第307章 计划开端 裴雪贞起身,向着裴舒福了福身,一直目送着裴舒彻底离开,心中才是松了一口气。 重新坐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竟然怀上了,我竟然真的怀上了。” 裴雪贞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小腹的确是有微微隆起的样子。只是她以为自己只是吃的略微多了些,腰上才多长了几两肉,没想到……来的竟然这么突然。 裴舒一双手抚摸着床上的鄢廷骋,紧紧的握住了那宛如枯骨一般的手:“太子殿下,多谢你的庇佑。终究……你到最后一刻,也还是偏爱着妾身的。” 入了夜,今日府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每个人心中都怀了怀着各自的念头。 裴雪贞一回院子,连身上的外裳都没有解,便是径直的躺在了床上。 她被裴舒触碰了,明显的感觉到,她体内的预知梦好像又被剥离了一些。裴雪贞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预知能力,究竟还存在几分。 这一睡,醒过来时,已经是入了夜。 裴雪贞醒过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还能做梦,可是预知梦的能力却是再一次变得残破不堪。过往……她的预知梦,可以梦到三日之内会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并且,只要她忍耐着足够的疼痛,她就能够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去获取对方三日内会发生的事情。 但这一次入梦,裴雪贞发现她不仅不能再预知别人的梦境,甚至于自己三日的梦境预知也变成了一日。 好在按照她看到的明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皇后娘娘来到府上查看太子殿下的伤势而已。并且因着自己怀了鄢廷骋第一个孩子的缘故,皇后娘娘甚至褪下了一枚龙纹金镶玉镯给她。 对于那玉镯,裴雪贞在鄢廷骋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在鄢廷骋的手腕上见到过。 此镯是为一对,一支在鄢廷骋被封为太子的时候,皇后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而另外一支便从始至终都留在皇后的手上。 此次,皇后娘娘会将这龙纹金镶玉镯赠予她,无疑是表明了对她身份的认可。 即便裴舒再如何得了皇后娘娘和安文帝的高看和喜欢又如何?在皇家,开枝散叶可比什么都重要。她肚子里怀着孩子,甚至可能是太子唯一的血脉,她自然能够母凭子贵。 只是……有些事情,也的确是该加快进程了。 她所能预知到的是,明日她还能够得了皇后的高看,能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再往后的话…… 裴雪贞的一双眸色,不自觉的黯了黯。 原本她除掉裴舒的计划,应该是再晚一些日子才会提上来的。可现在她的预知梦有损,再加上她已经被太医诊断为有孕,那么计划也是可以往前提一提了。毕竟……万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能够安心。 裴雪贞看了一眼一旁的秀珠:“秀珠,去将小安子叫过来。有些事情该办了。” 秀珠一愣,很快又是点了点头道:“是,奴婢省的了。” 夜里,风很大。 芬芳院中,裴舒站在廊道上,身上的长裙也被风吹的上下翻动,如同展翅的蝴蝶。 绿竹从后面,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了裴舒的肩膀上:“主子,夜里风大。而且如今夜色已深,主子也要早早歇息才是了。” 裴舒目光从夜空中收回,天幕之上厚重的云层将月色给遮挡的一干二净,这瞧着倒不似是什么好的征兆。 “我若想得没错,裴雪贞应该要出手了。” 绿竹道:“裴雪贞?明日吗?怎的会这么快?” “任何事情,只有出其不意,方才能够的起到效果。而且她如今已经明确的被缺诊怀上了孩子,有这么一张底牌,她若是不抓住这个时候,乘热打铁,反倒是不像她了。” 绿竹面上泛起几分担忧之色:“主子,那咱们要准备什么吗?若是裴雪贞真的动手,那咱们也好有个应对的法子啊。” 风一吹过,裴舒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走着瞧,咱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裴雪贞探听情报的法子究竟是什么,若是提早布置下来,难保不会又被她知道了去,准备好了应对咱们的手段,那一切的准备便也是白准备。” 裴舒:“罢了,睡。反正一切等明日瞧着便是了。” …… 第二日,裴舒和裴雪贞早早的便是起了身,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宫装在前厅候着了。 裴雪贞通过梦境,知晓了皇后娘娘今日会来。 裴舒则是通过昨日太医的那一番诊治,心中便已经猜到了这一茬。 太医对于鄢廷骋身体的症状断然是不敢隐瞒,在院正,皇帝和皇后娘娘面前必然是如实交代。 只要说的是实话,那么一向疼惜鄢廷骋的皇后,断然不可能还坐得住。 一切如二人所料,推算了一下时间,不过是在宫门打开之后一个时辰。太子府门前便是传来了通传宫人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周皇后一身雍容华服,整个人看起来依然端庄异常。只是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暴露了她心中的焦虑。脚下的步子也走的更快了几分,鬓发间的珠翠,也晃动中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裴舒和裴雪贞纷纷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罢了,快带本宫去见我儿。”话音一出口,带了几分哭腔。 一向坚强的周皇后,眼眶也染上了几分红晕来:“怎么会这样?我儿身子若是不适,为何你们从来没有人与本宫说过?若不是太医此次进宫将太子身体的消息告诉了本宫和陛下,难道你们要瞒了本宫一辈子吗?” 裴雪贞和裴舒听罢,皆是做了一派惶恐之色。 周皇后脚步不停,两人也一路跟着,裴雪贞道:“皇后娘娘,不是儿臣不想将此事告知于皇后娘娘,而是……而是太子殿下不准我等将此事说与娘娘听啊。” 周皇后的手,正搭在鄢廷骋卧房的门上。 听到裴雪贞的话,身子一顿,缓缓转头看向了裴雪贞。 “此话何意?” 第308章 给本宫救 被那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裴雪贞心中一咯噔,但很快又是稳定了下来。 反正鄢廷骋都成了那个样子,那孰是孰非,真假黑白,还不都是由她说了算。 裴雪贞一下跪在周皇后的面前:“儿臣惶恐,只是……当时娘娘让太子殿下禁足不得出时,太子殿下对皇后娘娘便颇有微词。守卫的下人因着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意思,也不敢随意放太子殿下出去。” “太子殿下怒极攻心,一怒之下便是说了,不想再见皇后娘娘。是生是死也不得将消息送半句到娘娘的耳边。” 皇后眉目骤然一冷:“荒唐,你们身为太子的侧妃,最应该做的便是在太子殿下行差踏错的时候,将太子拉回正途。太子荒唐,你们不帮着扭转便罢了,竟然还陪着殿下疯魔,本宫……本宫……” 想要严惩的话,即将要脱口而出,但看着裴雪贞。 她听太医说过,裴雪贞是喜脉,腹中怀有鄢廷骋的孩子几个月有余。胎像稳定,胎气也足。 想到这一点,即便她心中有所怨念。但顾忌到裴雪贞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鄢廷骋最后的血脉,也是拼命地压了下去。 裴雪贞见周皇后满是怒意的样子,又是连忙开口:“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的错。主要是太子殿下一开始被太医诊断之时,都说太子殿下只是心魔太重,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喝些安神汤便可。” “一开始几日,安神汤的确是有不错的作用。只是……儿臣也未想到,这安神汤用着用着,太子殿下的身子反而是越来越亏空了。” 皇后冷眼瞧了一下,身旁战战兢兢的院正:“事情果真是如此吗?” 院正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是……下官看过太医院中的行医籍册,上面对太子殿下身子的请款,记录的和贞侧妃所言相当,用药也用的的确都是安神汤。” 裴雪贞跪着,听着院正的话,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个时候,院正又怎么敢说谎?籍册上的记录,无法修改,无法删减。想要查出痕迹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只要院正承认了此事,那么鄢廷骋的身子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太医院的问题,而与她无关了。 周皇后听罢,几乎是丝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就是打在了那院正的脸上。 “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小的癔症给本宫的儿子治成这样?他可是太子,是太子啊。若是本宫的骋儿最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本宫让你们整个太医院统统陪葬。” 说完,周皇后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衣衫,将面上的情绪也收敛了一下。帕子将眼眶边最后的一滴泪给带走,才是推门入了内。 周皇后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鄢廷骋,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害怕的。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当看见躺在床上的鄢廷骋的样子时,周皇后几乎眼前一黑,整个人险些晕过去。 裴舒和裴雪贞跟在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皇后娘娘给扶住:“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坚强一些,若是您现在也倒下了,那殿下可怎么办啊?” 周皇后深深吸了几口气,不断地擦着眼眶边的泪:“没错,你们说的是。本宫不能倒下,那怕是为了太子,本宫都不能。” 看着现在的鄢廷骋,又想到曾经的鄢廷骋,周皇后悔恨的泪水更是无法控制向外涌着。 她若是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禁足,便会让鄢廷骋变成这幅模样。那她宁愿让鄢廷骋的名声尽毁,即便当不成太子,继承不了皇位,也无妨。 起码,鄢廷骋还是健康的,是能走能跑。是他健健康康的儿子,而不是像现在,躺在床上瞧着已经了无生机,宛如一把骨头一般。 “儿啊,我的儿啊。你一定要挺住啊,以后母后再也不逼你了。你想要什么母后都给你,你不想做什么,母后绝对都不会再逼你了。只要你好起来,能够像个寻常人一样就好。” 鄢廷骋的瞳孔动了动,缓缓看向了正在苦苦痛哭着的周皇后。 周皇后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来,以为鄢廷骋是听到了自己的话,要喊出自己的名字。 鄢廷骋的眸子,却像是蒙了一层灰一样,虚弱的看着周皇后,开口道:“贞儿……贞儿……” 周皇后呆愣在那里,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穿了她心中的某一处一般,半响都做不出反应。 摆了摆手:“院正,你来替我儿瞧瞧。本宫要你一定要治好我的骋儿,若是治不好,本宫要你陪命。” 裴雪贞心中一紧,对于这院正的医术,她没有太多的了解。 可她却全然不希望鄢廷骋的病症能够被医治好,鄢廷骋已经服用了这么长时间的安神汤了,照理来说,体内的毒素已经积累了不少,早就应该病入膏肓了才是。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裴雪贞想到安神汤,不自觉地便是想到了裴舒。 下意识的看向了裴舒,裴舒似是察觉到了裴雪贞的眸光,两人四目相接,裴舒却是一副十足坦然的模样,向着裴雪贞点了点头,便又是看向了院正,没有再看裴雪贞的动静。 衣袖中,裴雪贞的手,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 裴舒不是应该恨鄢廷骋的吗?她应该比自己更希望鄢廷骋会死才对,她为何能够这般的坦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院正又是给鄢廷骋把脉,又是给鄢廷骋施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可是屋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声音。院正若是忙得厉害,那说明鄢廷骋还有得救。若是他把过脉,极为快的便是做出了决断,那才是没得救了。 放置在床榻边上的那些银针,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刺入鄢廷骋周身的各处大穴之上,头顶上也扎得密密麻麻的,仿若是一个刺猬一般。 直到最后一个针也彻底刺入穴位,原本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鄢廷骋,忽然从口鼻开始向外冒出了黑色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