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热恋》 第一章 绣色满院 碧天如洗,整座小镇在云雀清脆的鸣叫声中苏醒。 苍翠的爬山虎笼罩下,古老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坐落着一处老旧的四合院。 薄雾萦绕的溪水从墙角穿过,柏树枝条下鲜嫩的苔藓簇拥起一滩滩小水洼。做工精致的老式绣棚,搭建在光怪陆离的树影里。 沈清棠正在刺绣,是苏绣中出名的双面绣。 纤细的手指如穿花蝴蝶,窈窕的身姿裹在一袭宽松的碧色绸衫内,尽显水乡风情。 竹筐里七彩的绣线紧密排列,绣面上五彩的牡丹逐渐成形,一只蝴蝶被欺骗着飞来停歇。 “你让我进去,我亲自跟她说说,”刻薄的女声响起,“毕竟是沈家的女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得担一份责任!” “谁准你来我们家的,棠棠是我从小养大的外孙女,我们苏家可不卖女儿!” 苏外婆推搡着莫兰,但因年纪太大,一时不查之下就被莫兰钻了空子。 她直冲到后院,穿着高跟鞋的脚往绣棚一踹,挺身挡在沈清棠的面前,冷笑地开口:“小娘生的私生女果然上不了台面,见到长辈都不知道问好吗?” 沈清棠捏住针的指尖隐隐发白,放好针线起身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正是沈家的家风吗?说到底,沈严对我唯一的关照,就是每个月一千块钱生活费。除此之外,我连亲生父亲的面都没见过。” 沈清棠的生母苏心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同时也是苏绣世家唯一的传人,这样的身份无异于给她增添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色彩。 当年的浪荡公子沈严来镇上旅游时,对苏心见色起意,很快把不谙世事的美人哄骗到手。 直到莫兰带着一群男人打上门,苏心才知道他早有妻女。 无数的污言秽语传遍小镇,高傲的苏心瞬间沦为不自爱、荡妇的代表。 她受不了刺激,患上产后抑郁症,丧失求生欲望投湖自尽,只留下还不足月的沈清棠和年迈的苏外婆。 莫兰是沈严门当户对的原配妻子,沈严不知是心虚还是碍于她的情面,这么多年都不曾看过沈清棠一眼。 莫兰轻蔑地打量着她,讥讽道:“你现在二十二岁,总共得有将近三十万了吧。你这么有骨气,倒是先把钱还回来啊。” 苏绣的收益并不高,再加上苏外婆性子古板,买卖门路更成问题。 莫兰笃定苏家拿不出这么多钱,面上的冷笑越来越大。 沈清棠没有动怒,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您放心。沈严去世时,我会请最好的殡仪馆为他操办身后事,保证他风风光光地离开。” 苏外婆听了半天,慢吞吞地走到院中,苍老的脸满含笑意:“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沈明月逃婚了,沈家必须要给出交待,又舍不得宝贝女儿,就想把棠棠推进火坑。你想得倒美!” 沈明月逃婚的消息铺天盖地,即便在这个偏远小镇都传得人尽皆知。 那位悲惨的未婚夫是商业圈出了名的杀神,订婚现场布置了数万朵香槟玫瑰,请柬都发了出去。 她走得潇洒利落,据说还带上了一名五国混血男模特、大笔流动资金,把资金断链的公司和怒火冲天的未婚夫丢给了沈家父母。 杀神未婚夫扬言要沈明月万劫不复,沈家如果心疼沈明月,再找个新的女儿嫁过去,他也能接受。 分明只是气话,但沈家还真有另外一个女儿去补上这个天坑。 莫兰逼不得已,这才跑来苏家再三游说,开始还软硬兼施,发展到现在就是直接辱骂动手。 哪里还有半点豪门主母的体面。 沈清棠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视线缓缓在莫兰脸上移过,再厚的脂粉都遮不住脸色的憔悴和眼底的青影,涂着口红的嘴唇干裂起皮。 看来莫兰这些天的日子很不好过啊,由此可见沈严也一定焦头烂额,这可真是报应! 莫兰见祖孙俩太不好惹,强忍住怒气说道:“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肯答应帮忙?” 沈清棠弯了弯眼睛,清透的眼眸浸出点点笑意:“您在这里跪下,再当着全镇人的面,爬到我妈妈的坟墓前。既替沈严,也替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向她道歉。” 心高气傲的莫兰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她先是富家千金,后是强势的豪门贵妇,向来只有别人捧她、没有她摇尾乞怜的时候。 莫兰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直接提起包准备走人,在走廊那头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你和你妈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贱货,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外婆是苏绣传承的当家人,伴随着高超技艺的是与生俱来的清高和孤傲,这辈子最伤痛的就是女儿被男人欺骗。 本来以为这件事早已过去了,谁知道今天又来了一回。 她用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生气地说:“当初我就劝过你妈妈,那个男人看着就不该是我们家的。他在外面的浮华里沉浮惯了,哪能安下心来成家?” 沈清棠沉默良久,温婉的眉间一点一点浸出郁色,冷冷清清,仿佛雪堆里盛开的红梅。 “您别生气,现在该着急是沈家。” 苏外婆醒悟过来,斜睨着沈清棠,好笑地问道:“你刚才是故意气她的?” “也对,”苏外婆不待沈清棠回答,就自语道,“你平时最乖顺听话,若不是被逼急了,哪里会这样疾言厉色。” 沈清棠从花枝缠绕的木架端出一个茶罐,静静地在石桌旁煮茶,袅袅白烟模糊了她的面容。 她平静地回答:“您说的对。”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确实不想嫁人。 苏心的遭遇以及苏外婆的期望,都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苏心确实性子单纯,可并不是真傻。 沈严能哄她动情,靠的不仅仅是甜言蜜语,还有苦功夫:但凡苏心提上一两句,沈严就能连夜开车数千里去为她买精巧的苏绣图样;苏心想吃新鲜的竹笋,沈严就扛起锄头去深山里挖。 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致关心,都谈不上是爱情,那么爱情真的存在吗? 至少苏绣是存在的,付出了多少,它就会反馈多少。 沈清棠近乎虔诚地捧起绣缎,眼神温柔得能浸出水来,这才是她渴望追求的一切。 时间在针线间一点一点流逝,夕阳拉长影子倒映在小院,橘黄的余晖温暖地洒下。 沈清棠熬好糖粥,又捡了几个鱼味春卷放进盘子,轻手轻脚地送到苏外婆的屋子,才欢欢喜喜地回到房间。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内,铺了浅绿竹凉席的大床边摆放着陈旧的木书桌。 沈清棠走过去,拔掉手机充电线,按下开机按钮,沉静的面容上多出一丝笑意,随即“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接踵而至。 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一个人——沈清棠的大学同学,号称赛车冠军的谢星野。 在所有主动靠近沈清棠的男同学中,只有谢星野不是别有用心的。 他只想要沈清棠的肖像绣,最好绣他倚在赛车旁、手拿奖杯的英姿。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沈清棠残忍拒绝过的男生,两人的友谊持续近五年。 微信消息1000+全是表情包,未接来电五十三个,短信七十二条都是张牙舞爪的质问。 沈清棠蹙起眉,深吸一口气,回拨了电话:“喂......” 电话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谢星野委屈的嚎叫声盖过去:“棠棠儿,你变心了!前两天你还对人家热情似火,今天就爱答不理!你必须给人家一个解释!” 少年张扬肆意,抱怨的语气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像是烈日底下骄傲仰头的向日葵,从不知收敛低调。 沈清棠耐着性子解释:“你想要双面绣,我总得认认真真构思,才对得起你。” 才对得起你的钱。 后半句话被她吞了回去,但这份友谊的维持的的确确和钱有关。 谢星野愿意出两百万购置一幅肖像绣。 沈清棠并不那么爱钱,但想静下心来钻研苏绣,就必须得要钱。 “何况,”她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先前也没回你几条消息。你又不说正经事,每次都是闲聊。” 谢星野大呼冤枉:“哪有,小爷我可是数过的好不好!你前天回了我十一条消息,昨天是八条,今天什么也没回......不对!你亲手给我打了电话!” 沈清棠打开免提,空下手在笔记本上画着绣样,漫不经心地听谢星野唠唠叨叨。 那边良久没听到她的回话,声音带上了一丝丝的忐忑和试探:“棠棠儿,你没出什么事吧?” 沈清棠右手一顿,复又握紧笔,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谢星野的语气欢快起来,“我就说嘛,你是那么固执.....不,是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多好的姑娘!” 他语无伦次地嘀咕,估计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说了些什么。 沈清棠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时间,淡淡地说道:“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挂吧,挂吧,你是该休息了。不过,我想问问你......” 谢星野有些低落,刻意拉长的声音连沈清棠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少年该有多垂头丧气。 他低低地说道:“你对任何男人都会冷言冷语、就像对方欠了你几亿巨款一样,对吧?”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使沈清棠感到好笑,直接“噗哧”笑出声,柔声安抚道:“你放心,我绣出的第一幅肖像绣肯定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谢星野长长地叹息:“唉,你根本就不懂。” 不等沈清棠说话,他又急忙补充道:“不懂我对苏绣的热爱。” 电话挂断后,沈清棠起身关好窗,左思右想后拿起手机浏览新闻。 连谢星野这种不问世事的大少爷,都开始关心她家里的事情,难道网上又爆出了新消息? 她快速划动屏幕,除却前几天的旧消息,今天八卦新闻的风向已然转变。 从唾弃沈明月逃婚,转变成扒皮杀神未婚夫的传奇人生。 他二十岁接手江氏集团,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扭转了集团亏损局面,使江家一跃成为江宁城豪门之首,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商业天才。 但,他的冷心冷情也是出了名的。 亲生父亲被他夺权送进疗养院,几个叔伯长辈都赶出集团无以为生,还有两个叔叔进了监狱。 沈清棠把手机反扣在桌面,自顾自往床上一躺,把凉被扯至头顶。 原来江清晏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肯留丝毫情面,难怪沈明月会逃婚。。 这要是真嫁给他,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啊! 第二章 报复来得太快 许是梦里沈家的死法太凄惨,沈清棠这一夜睡得香甜,直到阳光照进屋内才醒来。 她照例准备好早饭端到堂屋,同苏外婆一起吃饭。 苏外婆拿筷子敲了敲碗沿,笑着开口:“你吃完饭,就去展览馆看看,打扫打扫卫生。” 展览馆位于镇中心,是一座三层的旧楼,用作苏绣作品的展览和售卖。 最初是由苏家祖上搭建而成的,一块砖一块砖地挑来,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维护才有今天的样子。 早先还有许多刺绣学徒,后来好的绣品卖不出去,次一些的又卖不出价,渐渐地就无人来学了。 “嗯。” 沈清棠连忙应声,虽然不太看好展览馆的前途,但它总还是老人的精神支柱。 展览馆如果倒了,苏外婆的半条命也就折了。 秸秆编织的长扫帚在青石板地面上“沙沙”作响,商贩挑了粗制工艺品的竹架,穿街过巷。 一扇扇的窗户在街两边打开,卖早点的铺子摆出了热气腾腾的蒸笼,不锈钢的大锅里熬着要下米线的骨头汤。 沈清棠走到展览馆前,捏了捏衣兜里坚硬的钥匙,再抬眼时,就见卖蒸饼的苏二叔挑着担子迎面而来,好奇地问道:“镇上所有老辈都去你家了,你不回去招待,你外婆能忙得过来吗?” 他话音刚落,沈清棠脸色剧变,顾不得多说,拔腿就往家里跑。 清晨的冷风直往嘴里灌,沈清棠的胃里火辣辣地疼,恶心得想要作呕。 但她还是一刻不停地跑着,丝毫不敢减慢速度。 那些所谓的老辈,德高望重的族老们,没有一个好人! 苏外婆一直想为苏心讨回公道,人死了但名还在,她想让女儿干干净净地走。 所以直到沈清棠上小学,家里都还是人来人往。 真心帮助苏外婆的没几个,就是有,也没什么扭转乾坤的能力。 多的是那些族老,顶着道貌岸然的皮囊用各种恶心的话侮辱死去的苏心,辱骂苏外婆。 他们收了沈家的钱,眼睛都被利益填满了。 小院的门半掩,穿过石子路后的堂屋两侧是褪色的门联,拔不尽的野草蜿蜒前行直缀在高高的门槛边。 堂屋里围坐了一圈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沉默不语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苏外婆眼眶微红,向她招手:“棠棠,他们要撤销展览馆的资金投入,这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啊!” 向来强硬的老人哽咽落泪,沟壑纵横的面容愈加憔悴,老天在夺走了她心爱的女儿之后,又要残忍地剥夺掉她另一个骨肉。 “断就断了吧,反正你家早断子绝孙了,”为首的族老冷笑,“你生出了赔钱货苏心,苏心又生了个小赔钱货,能顶什么用!” “是啊,她死在哪里不好,偏要往河里跳,把镇上风水都破坏了。你这老货如果想不开,可千万死得远一些,别挡了大家伙的财路!” 苏外婆气得直发抖,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你要说,就去找投资商!别在这里冲我们撒气!” “就是。如果没钱花,你这外孙女还可以换一笔彩礼,饿不着你!” 随即哄堂大笑,明里暗里的恶意堆积满整个堂屋。 沈清棠冷下脸:“你们这么精神,应该是不用喝我家的茶!” 场面瞬间冷下来,沈清棠大力收拾茶具,瓷器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向来是端茶送客,这回连桌子都掀了。 “嘁,谁稀罕!” 长年不来往的几位族老讪讪离去,脸上都挂不住笑意,连声招呼都不肯再打。 毕竟相识多年,一直默不吭声的老镇长还是不忍,特意落在众人身后,叹息道:“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投资小镇,大力发展商业旅游。大伙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可你们的展览馆破破烂烂的,实在没什么投资的价值啊!” 沈清棠抿了抿唇,问道:“除了撤资,他还想要那块地吧。” 老镇长艰难地点了点头:“你多劝劝你外婆,反正你们祖孙俩不靠这个生活。另外......” 他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说道:“原本他是没这个想法的,听说后来沈家那女人去找了他。” 莫兰临走前的威胁浮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报复心强得可怕,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寒意瞬间涌向身体,沈清棠脸色苍白,有些站立不稳的飘忽感。 她伸手扶住门边,努力稳住身体,略带期盼地问道:“莫兰能说服他,我就能说服他!您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 老镇长有些为难。 沈清棠又急又快地唤他:“镇长爷爷!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也清楚展览馆对我外婆的重要性,那就是她的命啊!” “唉,”老镇长抽了口旱烟,叹息一声后,“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市里的一家酒吧。好像是叫什么......夜色。” 沈清棠连忙道谢:“我知道这里,谢谢您。” 这时堂屋里的苏外婆大声呼喊道:“棠棠,你送个人怎么这么久。他们有什么好送的,你快回来!” 沈清棠“哎”了一声,回答道:“我跟镇长爷爷说话呢,他要带我去找投资商说情。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她一直送出去老远,直到老镇长家门口。 老镇长看着这个向来乖巧柔顺的女孩,动了两分恻隐之心,叮嘱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市里,要小心。我不是不想帮你们,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沈清棠弯了弯眼睛:“您说笑了,我们祖孙俩多年来多亏有您的照拂。”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然没有刚才的横眉冷眼。 屋里来的族老都是些什么势利货色,老镇长一清二楚,见沈清棠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叹息道:“你这女娃,一辈子都被......给拖累了。” 沈清棠低眉垂眼,沉默得如深夜无声开放的幽昙。 话里含糊过去的是苏心,苏心去世以后,原本固执保守的苏外婆愈发偏执,对沈清棠的约束几近严苛,稍有行差踏错就得挨打挨骂。 离开小镇或另找工作,更是想都不要想,她宁愿沈清棠如花般枯萎,也不希望她在大好年华凋落泥泞。 小镇的交通十分不便,换乘了四次以后,沈清棠于下午五点抵达镇湖市。 夜色酒吧的大门紧闭,琥珀色的厚玻璃里面依稀可见正在清点高脚酒杯的男侍者。 沈清棠在对面的面馆等到入夜,才成功踏入夜色酒吧的大门。 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神明按下操控的按钮,一眨眼吧台附近挤满了人,舞厅内穿着清凉的男女扭动舞蹈。 沈清棠紧张地待在角落,目光四处搜寻那位据说姓魏的投资商,盛满红酒的高脚杯闲置一旁。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沈清棠的眼睛都瞪得发酸,才看到几个年轻男人从一辆法拉利下来,为首的男人衣服裁制精良,显然价值不菲。 她急切地迎上去,但苦于人群的阻拦,等跑到门口,那几人早在走廊处拐了弯。 沈清棠慌忙追上去时,包厢的门口两侧分别站了四个黑衣保镖。 震天响的音乐,在这里隐约可闻。 沈清棠揉了揉太阳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找你们魏少。” 黑衣保镖还未答话,门就从内打开,染了蓝发的年轻男人提着酒瓶,一见她就轻佻地吹起口哨,转脸说道:“魏少,这里有个妞找你。” 女孩茫然无措地站在红毯尽头,眉间深蕴的灵气绽放,清透的双眼眼尾上挑,展露了些不自知的媚态,像是误入尘世的小仙女。 里面的男人来了兴趣,起哄道:“魏少,还不快请人家进来。” 蓝发男人看着她,笑嘻嘻地说道:“大家这么热情,小美人进去吧。”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着几个酒瓶。 沈清棠挺直单薄的背,垂眼看向斜躺在沙发上的魏少,斟酌着开口:“我是沈清棠,苏绣展览馆的馆长是我外婆。我想找您谈谈。” 她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如何说服魏今安,尽量保证他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这样才能保住苏绣展览馆。 但眼前男人戏谑的目光,让她的心骤然下坠。 魏今安眼底的兴趣消散,换了姿势坐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沈家的私生女啊。” 小镇的旅游项目是江氏集团分给魏家的,魏今安要想在江宁城安稳地生活下去,必须得讨好江清晏。 因此莫兰找上门,提出要教训教训沈家那个私生女,魏今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虽说沈明月如今逃婚了,但谁不知道江清晏向来都爱捧着她,就差没给她摘星星。 魏今安多少得顾忌一点,可莫兰嚣张跋扈的姿态现在还堵在心口呢,这丫头又送上门来。 “好啊,”魏今安恶意满满,指着脚边那一箱红酒说道,“便宜你了,喝完我们再谈。” 沈清棠握紧拳头,随即无力地松开,认真盯着魏今安,确认道:“你要保证,一定会认真听我说完。” 魏今安好笑地举了举双手:“我发誓。” 沈清棠拿不准他的态度,可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包厢其余的人都是魏今安的好友,都用看猴戏的眼神看她。 她只能寄希望于魏今安还算得上是合格的生意人,苏绣展览馆可以成为小镇的招牌,完全没有必要被彻底铲除,可以达成双赢的局面。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全然没有一丁点葡萄的香味,仿佛只是助兴。 沈清棠之前从未喝过酒,才喝光的空酒瓶从手中滑落,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热气直冲头顶。 魏今安淡淡地说道:“继续。” 她努力地蹲下身,笨拙地摸索酒瓶,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头晕得厉害。 “看来,我应该取消与魏家的合作。” 包厢外的黑衣保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面色扭曲而痛苦,连呻吟声都不敢发出。 男人缓缓走进,周身仿佛是终年不化的寒冰打造而成。眉眼却淡漠至极,深邃五官大半被暗影笼罩,愈发看不出情绪几何。 魏今安慌忙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男人跟前,低眉顺眼地问安:“江......江先生。” 他平常还算高大的身躯凭空矮了一截,拼命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江清晏注视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轻嘲道:“欺负小姑娘,你真有本事!” 他迈开长腿,十分自然地揽住沈清棠的腰,空着的那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往软椅走去。 那是包厢里,唯一一处没人动过的地方。。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买解酒药来。” 第三章 我比谢家那蠢小子聪明 沈清棠仿若回归最温暖安全的地方,尚存的一丁点清醒意识被潮水般涌来的困乏淹没。 睡梦中仿佛有人动作轻柔地喂她喝水,还咽下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待她醒来时,趾高气扬的魏今安连同行事轻浮的五个跟班像乖巧的鹌鹑,整整齐齐跪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沈清棠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做梦,急忙揉了揉眼睛,重新睁眼再看却依旧没有变化。 她忍不住询问道:“你们是疯了吗?” 魏今安耷拉脑袋,把身体紧缩成一团:“您说笑了,我们是罪有应得。” “啊?” 沈清棠的眼睛往桌上瞟,他们该不会是喝了假酒吧? 似乎被她的举动逗乐,不远处坐着的男人轻笑出声,眼眸深处似有点点揉碎的金箔,像是黑夜里长年不熄的焰火。 男人如同暗夜里的神明,若非他主动出声,旁人很难发现他尽敛的气势。 沈清棠只一眼,目光再难挪开,纤细的指尖微颤,几乎立刻想把这样的场景绣入锦布中,任凭它流逝也太过可惜了。 苏绣的继承人,往往都善于从细微出捕捉美,而越是技艺高超的绣娘,心思越敏感细腻,更易为情所染。 沈清棠忍住心尖欢呼的雀跃,放柔了声音,尾音却往上翘:“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吴侬软语最是好听,何况她无意识流露的缱绻,温柔又缠绵,像是窗边若有若无的茉莉幽香。 江清晏眼中漾起花枝入水般的潋滟,修长的手指整理着袖口不存在的褶皱,似有一种赧然的欢喜。 他故作淡然地说道:“江清晏。” 沈清棠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差点说不出话:“你......你......你不是长得很丑吗?” 江清晏,他居然就是江清晏?!沈明月的悲催杀神前未婚夫?! 自从得知江清晏同沈明月的关系,她就从网络搜罗了许多关于他的小文章。 虽然没能寻到他的照片,但所有营销号都口径一致,称他是一个面目可憎、神情阴郁的啤酒肚油腻老男人。 眼前的男人,显然太过惊艳了一些,说他是女娲娘娘的私生子都不足为过。 江清晏低低地笑出声,眸光干净又温柔,仿佛垂落的星光,直直坠入她幽深的少女心事。 他俯身轻叩桌面,完美的下颌线丹青般流畅,喉结轻微滚动,仿若冷玉生香。 他并不在意她的冒犯,淡淡地说道:“他们欺负了你,现在任你处置。你,想怎么做?” 好像是得了君王的号令,魏今安几人不住地磕着头,痛哭流涕地哀嚎:“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同我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计较呜呜呜......” 沈清棠愣了愣,实在是意气风发的香车少爷和失魂落魄的憔悴男子反差过大,有些令她回不过神。 魏今安偷偷掀起眼皮,见她没反应,一狠心提起桌边的酒瓶,砸向自己的脑袋,霎那间头破血流。 如此惨烈的举动,显然他所要做的事情,并非只是灌她酒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江清晏为何要帮她...... 她悄悄看向他,在得到一个鼓励的笑容后,心神大定,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喝光这箱酒,你会认真听我说话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魏今安的身体晃了晃。 他有心想撒谎,但面前这小姑娘好骗,旁边坐着的那位爷可不吃这一套。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老老实实地说道:“不会。” 沈清棠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是因为,你要帮莫兰出气吗?” 魏今安摇了摇头,断然否认:“这倒没有,我原本就是打算拆除展览馆的,放在那里又不挣钱,还不如重新修家民宿。我只是卖她一个面子,提前了计划。” 要是早知道沈清棠和这位爷有关系,就是借给他魏今安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清棠去找江清晏不是更方便吗,干嘛非得绕这么大圈来找他? 魏今安欲哭无泪,他今天简直就是灾星上门,惹出大祸了! 沈清棠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以不拆吗?我认为苏绣展览馆可以打造成小镇的旅游招牌,吸引更多的旅游群体。” 这一点,魏今安当然想过,可是建民宿酒店收益会更大呀! 苏绣那就是投入大、收获慢的阳春白雪,极不符合他的利益。 况且整个小镇会苏绣的,也就这祖孙俩,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只是这些话肯定不能对这位小姑奶奶说,他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商业盲,再加上和老大的女人也没什么道理好讲。 “可......” 魏今安刚出言,就被江清晏起身的动作打断,不敢抢去风头。 “在商言商,”江清晏似是意有所指,声线冷冽,“只要使用正当的手段,就不为过。” 魏今安连连点头,眼角处还有干涸的血迹:“是是,您说的对。” 在凌冽的重压之下,魏今安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只是他心里还是泛起苦海。 这两口子闹别扭,为什么要夹住他在中间啊! 他转过脸,又急又快地对沈清棠说道:“不可以,我是个商人。你说的那些,我统统不感兴趣。” 局势陡然急转,沈清棠心底涌出难言的失落,却无法辩白。 事情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又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谢谢您,江先生,”她垂眼说道,“太晚了,我必须得回家了。” 女孩擦肩而过,漾起一阵幽冷的茉莉香,是难掩的姝色。 在她出门的那一瞬,江清晏忽然追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等一等。” 沈清棠疑惑地转过头,瞥见他歉意的笑,仿佛高山成年不化的积雪浅浅消融。 他眼神温和,在她的直视下松开手:“我的朋友做错了事,为弥补过错,请允许我亲自送你回家。” 沈清棠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包厢深处跪立不动的人影,不由得抿了抿唇。 当他的好朋友,未免太悲惨了些吧。 因沈明月的缘故,她实在不愿同这个人走得太近,但回家的路途太远了。 如果夜不归宿,苏外婆恐怕会想歪生气。 “好,”她这样想着,露出清浅的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我的荣幸。” 江清晏率先移步,话语中全是坦然。 近一米九的身高,每一步都好似踩准了T台的节奏,不自觉地撩人心弦。 沈清棠恍了恍神,微凉的双手按在脸上,试图使自己头脑清醒一点。 哪怕清楚这个男人的可怖,她还是很难不被他的风姿打动。 “你怎么不走了?” 江清晏侧身而立,眸中带笑。 沈清棠心头一跳,羞恼地低下头,忖度刚才的傻样被他看去多少。 却刚好忽略了,江清晏眼底深处略自得的飞扬神采,像极了获得赞美的开屏花孔雀。 她慌乱之下抛出一个问题:“您喜欢苏绣吗?我可以送一幅给您,作为解围的谢礼。” 答案是很简单的,可江清晏迟迟没有回答。 沈清棠仰起脸,刚好对上他幽深的眸子,良久才低哑着嗓音说道:“我的未婚妻很喜欢。” 在提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江清晏的眉眼含了蜜的温柔,由内而外散发着千回百转的柔情。 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在无形之中说明了一切。 “您真是个好人。” 沈清棠回忆起充满恶意的逃婚流言,不无惋惜地说道。 事到如今,还能对沈明月如此包容,说他是大圣人都不为过。 江清晏垂眸看她:“我刚才拒绝帮助你,你却还同情我?” “可您刚才也帮我拆穿了魏今安的谎言,一码归一码。再说,您很有魅力,如果把苏绣看作一门艺术,您可以被当作是我的缪斯。” 她侧过脸,眼底流露出狡黠的笑意,却显得格外诚恳。 在纸醉金迷的富豪堆里,江清晏算得上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更别提他还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 寻常女孩很难抵挡住江清晏的魅力,沈清棠也不例外。 尤其在他露出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态时,她会忍不住去幻想:如果他的瞳孔中只倒映出她一人,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滋味,就像把神明拖下神坛。 真不明白,沈明月为什么会逃婚?可能是外面的野花会更刺激一些?也可能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来点清粥小菜? “如果您真认为她是爱人,一定要好好对她,”沈清棠忍不住提醒,江清晏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蛊惑,“在外面和异性相处多注意分寸,不要让她难过。但也别忘记,好好对待自己。” 她极为难得地管了闲事,毕竟沈明月还真不算良配,有些不值得。 江清晏偏过头,眼底多了一缕微妙的笑意:“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了。” 他的神色过于专注,似有一种赌咒发誓的偏执意味。 沈清棠一怔,刚要追根究底,就被他打断思绪:“上车了。” 江清晏替她拉开车门,再绕到另一边坐下,闭目倚靠在车背不语,侧脸的曲线完美无暇。 司机随即发动汽车,两人一路无话,满天的夜色星光在行驶过程中一点一点褪去色彩。 车停在小镇入口,江清晏同时睁开眼,眸光清澈透亮,显然未曾陷入沉睡。 他似乎看穿了沈清棠的心思,有意避开她的欲言又止。 沈清棠打开车门,犹豫着说道:“您真的不能......” “嗯?” 江清晏微微偏过脸,神情专注地望着她,眸光真挚诚恳。 沈清棠被这样的眼神一烫,想好的说辞羞愧地说不出口来。 她到底是一个天性柔软善良的女孩,没法厚着脸皮劝别人放弃苏绣展览馆的地皮收益。 “我是想说,谢谢您送我回来,”她难为情地低下头,耳根处飞快地泛起一丝红,“您路上小心,慢些回去。” 待沈清棠的身影消失在繁花中,江清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懒懒地整理袖口,好整以暇地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林意,你没有话要说吗?” 呆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扶了扶镜框,严肃地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汇报:“魏今安和那几个跟班,一人喝了一箱酒,现在住进医院了。” 长久的沉默。 林意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给莫兰打过电话,她现在正赶往苏家。” “还有呢?” 林意茫然地望着气势骤起的老板,试探着问:“一夜没睡,要去酒店休息吗?” 江清晏轻嗤道:“在这方面,你远不及你哥哥林风。” 林意恭敬地点头,下一瞬就见冷面修罗老板浑身的煞气一收,整个人似融化的春水那般柔情。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简直没眼看嘛! “她刚才说‘您路上小心’,而不是你们,”江清晏语气轻快,眉间颇有些飞扬,“这意味着她的眼里只有我。” 林意:“......” 行吧,您是顶头上司,您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吧,回酒店,”江清晏关上车窗,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在这一点上,我可比谢家那个蠢小子强多了!” 第四章 他知道这件事吗? 沈清棠轻快地往家里走,心底有一种奇异的兴奋。 原本的出行目的没有达到,按照她的性情本该要低落一阵,偏偏此刻却像赏景归来。 明媚的愉悦充斥内心,此行能够见到那个宛如皑皑白雪的男人,似乎便是莫大的收获。 她对艺术、对美好的事物有一种近乎痴迷的虔诚,连苏外婆都为此忧心忡忡,生怕最疼爱的外孙女有朝一日会走火入魔变成一个疯子。 然而这一点如坠云端的不真实感,在见到徘徊家门口的熟悉人影时,立刻跌落现实,残忍又冷酷。 莫兰瞥见她的身影,眼睛发亮地迎了上来,语气却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现在,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吧!” 她的脸颊因兴奋潮红,养尊处优的贵妇模样重新回归,有着胜券在握的笃定:“不过,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替明月嫁入江家,那么一切好说。毕竟,你也不希望那个死老太婆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沈清棠垂下眼,柔软的长发垂在瘦削的双肩,精致白皙的脸颊更惹人怜爱,温顺又无辜。 “那么,他知道这件事吗,”她柔声细气地说道,“他会同意我替沈明月嫁给他?” 江清晏不是能够任人摆布的人,况且他对沈明月情根深重,那样的委屈都能忍住。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苏绣传承人的名头只是好听而已,她拿什么去同金玉堆里养大的沈明月相比呢? 靠不俗的容貌吗? 可沈明月同样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再说年轻女孩只要你肯打扮,就没有不好看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莫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带上一丝施舍的意味:“江先生娶的是沈家的女儿,是谁都无所谓。只是刚刚好,他喜欢明月而已。” 是联姻啊,但江沈两家似乎门不当户不对呢。 那么他执意要娶沈家女,是为了面子? 她温温柔柔地注视莫兰,话语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有两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第一,你马上对外表明投资展览馆的意愿,并且要签合同。否则我们免谈。” 莫兰嗤笑地说道:“行啊,这点小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别忘了,我还是莫家的大小姐。” 莫家做的是服装生意,规模大小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确实财力惊人。 但莫兰在此时提起,分明是有别样的意味——倘若沈清棠误以为嫁入江家就能横着走,那就是大错特错。 江清晏不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与莫沈两家撕破脸,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一个他深爱的沈明月。 沈清棠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只是弯了弯眼,隐隐的幽香风骨绽放,像极纯白无暇的茉莉:“第二,我想要见见江先生。” 莫兰一瞬间的嫉恨占据上风,多年前名为苏心的女人也是这样柔婉一笑,就轻而易举偷走了她丈夫的心,而现在那个贱人的女儿又要抢走她女儿的丈夫。 她心底有一种复杂的微妙滋味,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改了主意:“我只负责传话,不能左右江先生的决定。” 江清晏同骨子里就是花孔雀的沈严不一样,看似冷淡不近人情,却偏生对瞧中的人和物件有着过分的偏执。 莫兰颇为自得地安慰自己,他中意的是自家娇娇女沈明月,而不是这个空有脸蛋的村姑沈清棠。 只这样一想,她仿佛重新赢了苏心一场,感受到仿若大仇得报的喜悦。 虽然她也不清楚,在商海里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男人,究竟喜欢的是沈明月哪一点? 但爱情终归是没有道理的,或许他就欣赏沈明月敢爱敢恨的真性情呢。 断然没有做局,诓骗自己母女的道理。 “我懂的,”沈清棠拿出帆布包里的钥匙,长而翘的睫毛挡住琉璃般透亮的眼睛,“若是他不愿意见我,我绝不勉强。但,您不能不传话,我会问他的。” 这会儿,看天色还不到七点,生火做饭还来得及。 沈清棠漫不经心地想着,轻轻推开门,拔下钥匙捏在手心,侧身回望。 仿佛古画卷中,身姿优美的仕女鲜活地存于世间。 她眨了眨眼睛,柔柔地说道:“您挺糟心吧,大清早等在这里,头发都湿了一半。既然是互利互惠,还请您对我外婆尊重一些,尊称一声‘苏老太太’,否则我宁可鱼死网破。” “你......真是好样的!” 莫兰被说破底细,高涨的气焰再也维持不住。 她又气又急,握紧拳头冲过来,意图好好教训一下沈清棠。 只可惜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她远不如身姿单薄的沈清棠动作灵巧,白嫩的拳头重重砸在关好的铁门前,痛得她“哎呦”地直叫唤。 沈清棠冷冷地弯了弯嘴角,她可不是被主人家豢养的宠物,只需要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就能驯服。 “是棠棠回来了吗?外面什么声音啊?” 苏外婆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后就是下床穿鞋的摩擦声。 老屋的隔音并不好,可苏外婆对她的担心也是显而易见。 这么容易被惊醒,想必是一夜不曾安枕。 沈清棠鼻尖一酸,又苦又涩的难言滋味在心尖涌现:还说要好好继承家学,努力孝顺外婆呢,却什么都未做到。 在意识到自己对于嫁给江清晏,未曾生出半分的厌恶与抗拒时,她就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只是一直强压心绪,不愿意细想,只是多年来的禁锢被一朝冲垮,终究是难以回头。 多可笑啊,从小立志要将全身心都献祭给苏绣的她,在一夜之间忽然就尝到了单相思的情爱滋味,并且奉为圭臬。 甚至于相思的对象,还是爱慕自己姐姐的男人,逼死她生身母亲仇人的女儿。 是贪恋那一丁点儿从未拥有的温暖呢,还是舍不得那一瞬间的安全感,希冀在风雨飘摇中找个靠山? 她果真不是个好女孩,一如既往地辜负着所有人的期待。 像往常的许多次那样,她从不告诉苏外婆外出读书时所受到的孤立与欺凌。 这次也一样。。 沈清棠声音明快地说道:“是野猫呢,之前每天早上都喂它,只今天这一回晚了些,就急得直叫唤。半点不知道记住我对它的救命之恩。” 第五章 我要结婚了 沈清棠漫不经心地说着,再侧耳细听时,门外果真没了动静,粗重的呼吸声连同脚步声渐行渐远。 “哼。” 她不屑地冷笑,莫兰家大业大,当然舍不得真拿身价性命来撞自己这块顽石。 之前的作为,无非是想达到逼迫她替嫁的目的。 这不,她稍微疾言厉色一些,莫兰就退让了。 苏外婆披衣出来,紧张兮兮地地看着沈清棠问道:“我听人说你找投资商去讨说法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她拉过沈清棠仔细打量,见她衣着完好才放心下来,随手挽起头发。 “我昨天想了一夜,真要是展览馆没了,也就算了。可你要是再出了事,外婆以后到了地下,该怎么同你妈交代啊!” 只是她眼底深深的不舍,还是泄露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展览馆比不上沈清棠,但仍旧是苏外婆的命根子! 沈清棠垂下眼,神情温顺:“您放心,他很好说话,也没有为难我。还答应要继续投资展览馆,只是还有个条件。” 提起“他”时,沈清棠满脑子都是江清晏的影子,眉梢眼角不自觉带出了三分媚态,倒真像即将出嫁的新妇。 苏外婆一听能保住展览馆,全副心思都转移了,竟然没看穿外孙女的心事,只忙忙地追问道:“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在应下莫兰后,沈清棠转瞬间就想好了说辞。 她自然不能跟苏外婆实话实说,可外出的时间太长,也说不过去,只能把一切都推到魏今安身上。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用不着为此感到愧疚。 “他看准了商机,想让我去当绣娘师傅,替他带一支队伍,”沈清棠温温柔柔地拉起苏外婆的手,在她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增添佐证,“您记得那个常常订购苏绣的神秘客人吧?” 所谓的神秘客人确有其事,只是至今连沈清棠都还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自她上大学以后,这人年年都要购置大量的苏绣成品,还从不还价。 算得上是沈清棠最喜欢的老主顾。 苏外婆点了点头:“当然记得,现在的人大多浮躁。能像他那么喜爱苏绣的人,就显得极为难得了。” “对呀,您说巧不巧。到那里一看,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投资商。之前不乐意,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以为咱祖孙俩搬走了呢。” 苏外婆笑得开了花,轻轻拍了拍沈清棠的手:“真是缘分啊。” 沈清棠弯了弯眼睛,又接着说道:“我可没答应他,要远去江宁,不能时常回家。您也知道,教会别人刺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孩子,”苏外婆生了气,直接上手在沈清棠脸颊掐出红印子,“这是好事,能把咱家的学问传出去,你凭什么不愿意?” 沈清棠连忙哄道:“好好好,我待会就和他联系。这不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嘛!” “我还能不答应?” 苏外婆急得直跺脚,质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不成?” 这算是祖孙俩乐此不疲的小把戏了,谁也没有真的生气。 “您先休息,我去准备早点。” 沈清棠扶着苏外婆坐下,转身就去厨房揉面去了。 其实她这番话,不能说天衣无缝。 但苏外婆如何会料想到自幼乖巧懂事的外孙女会撒谎呢,而且还是为了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 直到进了厨房,沈清棠挺直的腰背刹那垮下来,如同被抽出灵魂的木偶,机械麻木地和面粉。 最想逃离小镇的人是她,最不敢逃离小镇的人也是她。 在这个保守的地方,苏心的逝世对沈清棠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那些年轻时候被苏心压制得喘不过气的女人,教唆自己的儿女在沈清棠身上肆意地谩骂殴打,进行着迟来的报复。 日久天长,便养成了她表面温柔婉约,其实内心深处时刻叫嚣着放肆狂欢的心态。 江清晏,算是极力抓住的救命稻草,拥有为了苏绣事业这样的极好借口,使得沈清棠不必再与内心做激烈斗阵。 她打开手机,给莫兰发送一条短信:最迟明早,我要看到合同。 谢星野发来的大量消息,再次被沈清棠忽视过去,只回了一个微笑小黄人表情包敷衍过去。 起初谢星野对苏绣还没有这么深的执念,可年年的苏绣订单都被神秘人截胡,闹得他火气越来越大,同时还深感无奈。 原因无他,谢星野是个富二代,并且还是富二代中间相对不那么纨绔的那一类。 但富二代这个身份的限制,注定家里不会给他太多的零花钱,和其他没法做主的花花公子哥没有太多区别。 真要拼起财力,他远远及不上那位神秘客人。 而沈清棠还有年老多病的外婆要照顾,根本不可能给予他多少优惠。 因此谢星野才会剑走偏锋,要求一幅自己的肖像绣,订金则是这几年赛车比赛积攒下来的奖金。 沈清棠轻轻触碰神秘客人的微信头像,系统默认的图案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来往的对话格外简洁,几乎都是她拍照发图,对方问价,她再给出价格,对方就一声不吭地转账过来。 只两年前有一丁点儿区别。 那时苏外婆心脏不好,需要一大笔钱来搭建心脏支架。 沈清棠被天价医药费逼急了,恨不得挨家挨户跪着乞讨,刚巧这时神秘客人要购买一幅苏绣。 价钱早就商定好,在即将寄出绣品时,她厚着脸皮提高了价钱。 那边久久没有动静。 她满脸滚烫,深感懊悔时,对面却发来十倍的转账:抱歉,刚才在开会。 他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甚至还多给了钱。 “怎么了?” 手机“嗡嗡嗡”地震动,对面的神秘客人发来消息。 沈清棠回过神来,一瞅手机屏幕,立刻红着一张脸叫出声来:“呀!” 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狂点了对方的头像好几下,满屏幕都是“我拍了拍‘阿念’说我爱你”。 这个寡言少语的“阿念”,居然设置这样的话! 这是沈清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还没等她想好理由,阿念又发来消息:“是不是需要钱?” 随后转账十万块,又接着问她:“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 沈清棠呆愣住,她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信任她的人,不问缘由不求回报,善良得有些傻气。。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她鬼使神差地发去消息:“我要结婚了。” 第六章 他喜欢乖巧的女人 “阿念姐姐,他会喜欢我吗?” 沈清棠从未见过阿念,但她认定这样温柔的人、再加上这样缱绻的名字,阿念应该是一位知性大美人。 过了许久,那边才有回应:“你也会憧憬这样的事?” 她显然对沈清棠了解颇深。 沈清棠不会执念于男女情爱,她的心全是冷的。 沈清棠抿了抿唇,眼见锅里的水烧开,连忙收起手机,把切好的面片推入翻滚的水中。 不多时,捞起面片盛碗,均匀地码好笋片、肉片以及雪菜,这是她日复一日的功课。 风花雪月、诗情画意似乎离她那么遥远。 “我也是期待的呢,”她步伐稳稳地往外走去,低声喃喃道,“成功的事业,温馨的家庭。” 这些都是她不曾有过的东西,再平常的心愿到了她这里,都显得那么艰难。 “小心烫。” 苏外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满满一碗片儿川,嘴里还不忘埋怨:“打了碗是小,手烫坏了可不好!你怎么不唤我来帮你?” 手被烫伤影响灵敏度,就没办法再如同以前那样刺绣了,苏外婆最宝贝的就是沈清棠那双手。 沈清棠没有吭声。 面吃到一半,苏外婆忽然抬头问道:“对了,你刚才神神叨叨在说些什么呢?” 沈清棠手一顿,脸色微红。 这些小儿女的话题,当然不方便同年迈的苏外婆提起。 她飞快地说道:“我联系过投资商,他说最迟明早再同我面谈。” 苏外婆“哦”了一声,便没再细问。 这位大半辈子没出过小镇的老人,想当然地以为苏绣应当是能够打动所有人心灵的艺术品,不应该遭受半分的不公与冷遇。 但莫兰的动作比沈清棠预想中还要快。 绣面上的茉莉花瓣还未成形,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来了好几个电话。 沈清棠告诉了苏外婆一声,就带着那幅未完成的双面绣出了门,打算在车里继续绣。 这是她为阿念准备的礼物,计划连同牡丹绣一块寄给她,当作是微不足道的谢礼。 阿念说过,她最喜欢茉莉花。 市里的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曲折难走,可这回的时间不再那么难以打发。 当沈清棠坐在咖啡厅,望着桌面上那叠厚厚的投资合同时,酸痛难耐的眼睛顿时清明了许多。 莫兰不动声色地品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道:“这份合同我签了五年,每年维护费外加人工费共计一百万,足够你外婆生活。” “多谢,”沈清棠收起合同,颇为诚恳地说道,“用五百万买断我的人生以及沈明月的幸福,这笔买卖您不亏。” 莫兰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五百万还不够沈明月两个月的花销,她当然舍得。 她冷着脸,刻意抬高姿态说道:“行了,少在那里做戏,我真是看了就恶心。同你那个短命鬼的妈真是一模一样,装得纯洁无暇......” 沈清棠倏忽站起身,双眸冷得刺骨,脸颊本来娇嫩的如同茉莉花瓣,这会更是苍白。 刻意换上的白色吊带长裙,勾勒出腰身窈窕的曲线,活脱脱一面勾魂夺魄的清绝冷厉招魂幡。 莫兰呼吸一窒,原本冒出来的话堵在喉头进出不得,呛得咳嗽起来,急忙扯出几张卫生纸捂住涕泪横流的脸。 “站住!” 她见沈清棠转身欲走,有些后怕地阻止:“江先生答应要见你。” 沈清棠停了下来:“他在哪里?” 尽管莫兰对沈清棠的厌恶,多得快要溢出来,可出于对江清晏那个疯子的惧怕,她还是不得不纡尊降贵开车送沈清棠过去。 也许明月逃婚,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莫兰胡思乱想着,这样神经病一般阴晴不定的男人,结婚以后指不定有多变态,家暴可能都还是轻的。 这样的“好”男人,还是让沈清棠消受去吧! 出于这样的考虑,在送沈清棠到高级西餐厅以后,她拿出毕生耐心,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要好好表现,别给沈家惹麻烦,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沈清棠拎起包,握住车门把手,漫不经心地问道:“只要互利互惠,我不会做出格的事。不过,江先生喜欢哪种性子的女人呢?” 考虑到沈莫两家的未来,莫兰不得不谨慎地做出最真实的回答。 她搜肠刮肚回忆沈明月和江清晏相处的点滴,最后得出结论:“他应该是喜欢乖巧的女人吧?” 沈清棠的脸色僵硬,下意识追问道:“您确定?” “确定啊,”莫兰十分肯定地说道,“明月被我宠得有些任性,要星星都不给月亮。可她每次待在江先生身边,都分外乖巧,真是奇了。” 难道还要继续伪装乖巧下去? 沈清棠麻木地关上车门,迟疑地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档西餐厅。 在苏外婆面前温顺,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沈清棠不敢同她顶嘴吵闹。 可江清晏不一样,没有那层名为血缘关系的外衣包裹,她拿不准日后能不能忍住不贪得无厌地向他索取更多的爱意。 “您好,请问是沈小姐吗?” 打着黑蝴蝶领结的燕尾服侍应生远远地迎上前,恭敬地低头询问。 在得到沈清棠的肯定后,面上的笑容更标准了些:“江先生已经到了,请您跟我进去。” 内里的装潢比外部的装修更为堂皇大气,也更为西式。 走廊上的红毯软得近乎云朵,沈清棠走在上面甚至有站立不稳的错觉,镂空雕刻精致的花篮里装点精致的喷染碎冰蓝桔梗花,墙壁挂着笔触细腻惊艳的油画。 不愧是江宁城最昂贵的西餐厅,那四五个小时昏昏欲睡的车程并不虚度。 沈清棠回身望向门口挺直站立的迎宾小姐,询问道:“你们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侍应生弯下腰,浅笑着回答:“平时只到十一点,今天是特例,江先生在这里。” 沈清棠的内心忽然生出胆怯,这样奢侈的富贵生活不足以让她目眩神迷。 过去在大学念书时,常常都会有富二代一掷千金追求她。 直升机表白、空运玫瑰、包下全城广告牌循环播放情书,诸如此类偶像剧中的花样都用尽了。 可沈清棠只是轻飘飘地瞧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令她生出忧虑的,是江清晏。 这样天差地别的境遇,似乎注定这场婚姻只能被当作是一场交易。 “沈小姐,请进。” 侍应生拉开门,恭候在一旁。 房间里的男人神情淡漠,正垂眼翻看着菜单,白衬衫的袖口挽起,极具诱惑却又高不可攀。。 沈清棠忐忑不安地站在门边,开口唤他:“江先生,我来了。” 第七章 小茉莉花瓣摸起来又娇又软 江清晏在平板上随意轻点了几下,头也不抬地问她:“你以前吃过西餐吗?” 沈清棠忽然局促起来,这回的江先生和上次迥然不同,好似高山皑皑白雪,终年寒凉且难以触碰。 “我没有吃过。” 她读书那会忙着刺绣挣钱,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到享乐上去。 “您会认为,我很丢脸吗?” 沈清棠站在门口,西式的华丽建筑如同相框将她整个人收拢,然而却像误入古堡的林间精灵,呈现出异样的美感以及骨子里的执拗劲儿。 江清晏抬起眼,双手交握放在桌面,往后一仰,笑了起来:“头一回来这里的人,往往吃不惯七分熟的牛排。我只是在猜测你的口味。” 这还真是含蓄的绅士问法...... 沈清棠有些尴尬,却又听见江清晏温柔的声线:“总晾着女孩子,是一件不大礼貌的事情。沈小姐,请进。” 切割完美的水晶镂空灯光折射出耀眼的富丽光芒,餐桌中央放了一个绸带丝带装饰包裹的小花篮,路易十六玫瑰中间珍珠编织成串,极尽烘托出暧昧的氛围。 这样的生活,离她实在太遥远了。 沈清棠忽然有一种荒谬之感,自己简直就像穿着华丽纱裙的假公主,正沿着鲜花铺成的红毯迈步走向尽头的王子,而王子手里捧着的则是一个大大的毒苹果。 新版假白雪公主真灰姑娘,同她的假王子真巫婆男主上演一曲现代版唯美暗黑童话。 “沈小姐,晚上好。” 坐在角落的林意从电脑后探出头来,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打招呼。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清棠刚拉开软椅,正要把苏绣编织包斜挎在椅背,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 编织包跌落在地面,率先滚出来的是那一幅半成品茉莉花双面绣。 沈清棠本打算把它做成一个小香囊,心想阿念那样的知性大美人应该会喜欢这样贴身的精巧玩意。 “哎呀!” 她低低叫了一声,连忙俯身去寻,却被另一双修长有力手捡起来。 “这是什么?” 江清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一朵朵楚楚可怜的茉莉刺绣,轻笑问道。 茉莉雪白的花瓣在他指尖缠绕,说不尽的古雅缠绵之意。 沈清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眼睛亮得好似浸了水,随即又有些失望。 看样子,江清晏对苏绣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呢。 他对于苏绣的那点微末关心,全是为了沈明月吧。 沈清棠垂眸,视线绝不越过方寸大小的桌面,轻声解释道:“这是茉莉双面绣,我绣来送给阿念姐姐。她对我十分热心,帮助了我很多。” “噗哧。” 江清晏还未开口,林意就忍不住笑出声,躲在笔记本电脑后的双肩不住耸动着,显然是笑疯了。 这很好笑吗? 沈清棠偷偷往那边瞪了一眼,收回视线时,却与江清晏颇为古怪的眼神撞上。 她怔了怔,可那古怪的神情很快消散不见。 沈清棠只能揣测,他们是觉得自己的谢礼不够值钱,委实有些幼稚,毕竟现代社会都习惯送名酒贵礼。 就算嫌弃别人,也不要当面表现出来嘛。 她有些不悦,却碍于“江先生喜欢乖巧的女人”而不敢发作。 若是把这件事搞砸了,莫兰如何大发雷霆都无所谓,但是苏外婆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林意,你该出去了。” 江清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林意急忙举起双手,脸憋笑憋得通红,往门口退去:“行行行,我不打扰您二位了。” 话里话外,他都把沈清棠和江清晏放在了同等地位,微妙的气氛在房间里发酵。 沈清棠打破沉默:“您认为这刺绣怎么样,阿念姐姐会喜欢吗?” 这简直属于没话硬找话说的典型了。 江清晏意味不明地笑,指尖在茉莉的花瓣轻轻摩挲,栩栩如生的刺绣花瓣似乎在轻颤。 “当然会喜欢,小茉莉花瓣看起来楚楚可怜,摸起来又娇又软。” 沈清棠很难体会到江清晏的感受,在她看来硬梆梆的绣线向来没有丝毫触感。 江清晏恐怕是失恋导致的失心疯前期症状。 可下一瞬,他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舒展开她的手心,在交还刺绣时,他的指尖似是不经意划过她的温软掌心,留下温润般战栗的触觉。 沈清棠只觉酥麻从手心传至全身,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再抬头时,却见江清晏含笑的双眼紧盯着她。 那是一双多情的眼。 沈清棠有了窒息般溺水的感觉。 侍应生送来餐点后,桌上的牛排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腾腾白雾直往上飘。 沈清棠丝毫没有被桌上的美食吸引,即便她已经饥肠辘辘。 “江先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发问。 这是足够颠覆她一生的决定,即便坦然做出了交易决定,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淡漠坦然。 江清晏优雅地将牛排切成小块,推至沈清棠面前,淡淡地开口说道:“先吃饭,不然对胃不好。” 网上的报道似乎曾经说过,江清晏由于忙于集团事务,常常顾不上吃饭,因此胃不太好。 “太过油腻的食物,对胃也不太好,您下次还是不要再吃了。” 沈清棠叉起一块牛排,小心斟酌地说道。 自己好意的关心,却被女孩如此曲解,江清晏即便再淡然,面上的笑容还是有了一瞬的不自然。 “你放心,”他喝了一口红酒,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的身体很好,完全没有问题。” 沈清棠瞬间有种鸡同鸭讲的茫然,单纯只是胃不好,还不至于影响到全身上下的健康。 江清晏在说什么? 她忍住想要追问的冲动,拼命提醒自己“江先生喜欢乖巧的女人”,决定把话题拐回正道。 “江先生,”她的语气轻柔,隐含郑重,“您知道您的未婚妻,将会换成我吗?或者说,您同意这件事吗?” “我当然不会同意啊。” 江清晏抬起眼,红酒的微醺在眼尾蔓延,向来矜贵自持的男人染上妖精的欲色。 沈清棠的脸色瞬间苍白,来时的路上想过许多种可能,江清晏或许会要求她签婚前协议,或许会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试图取代沈明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连最不堪的梦,他都残忍地剥夺。 既然不乐意,为什么还要答应见她? 冰凉的东西滑落脸颊,沈清棠伸手去摸,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流了眼泪,当即更觉丢人。。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趴在桌面抽泣哽咽起来。 第八章 我需要真正的妻子 江清晏有些无措,想要安慰女孩,拿着纸巾的手却悬在半空,似乎有所顾忌。 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妻子,而不是未婚妻。同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清棠红着眼圈抬起头,有些抱怨地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跑。再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也不喜欢我。” 这个认知令沈清棠有些难过,可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再没人会打扰她专注苏绣了。 “我们的关系会持续多久呢,”沈清棠刻意放柔了声音,竭力使自己显得乖巧又温柔,“一直要到沈明月回来吗?” 在听到“沈明月”这三个字时,江清晏的眼里明显闪过嫌恶的色彩。 可他掩饰得极好,半点都没让沈清棠发现。 “看来,沈小姐并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江清晏的声线冷淡,似是玉石碎裂,顿生寒意。 他从一旁的西装外套里,拿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推至沈清棠的面前,语气平静且毫无波动:“我是在向你求婚,我需要一位真正的妻子。” 沈清棠怔了怔,有些想笑,可内心实在没有丝毫的喜悦。 她慢吞吞地打开盒子,软软的丝绒触感像是一点一点一点扎在心底。 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黑绸面,蓝钻石两侧镶嵌切割精巧的白色钻石,像是一汪碧蓝色的海水。 “这太贵重了......” 沈清棠有些惊异地看向江清晏,他显然没有拿之前订婚的戒指来敷衍她。 沈明月的订婚礼物仅仅是一枚十克拉的白钻石戒指,而眼前这一枚曾经在前段时间的新闻出现过,在拍卖会拍出了近亿人民币的天价。 “喜欢吗?不喜欢可以再换,我收藏了许多这样的珠宝。” 江清晏眸光温柔,微微敞开的衣领隐约可见白皙性感的锁骨,整个人恍若中世纪的优雅绅士,隆重而又典雅。 原来只是随随便便拿来给她的,并不算什么。 沈清棠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是苦涩难言的失落,情绪在这一瞬占据了上风。 “既然我是您的妻子,那么求婚是不是也该像样些?” 沈清棠盖上盒子,重新还给江清晏,温婉外表下隐藏的尖利小刺冒出了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施舍给我。我要你,跪下来求我,求我嫁给你。” 气氛开始僵硬,江清晏含笑的目光多出了一丝兴味,轻笑地说道:“你确定吗?沈——清——棠。” 尾音缠绵宛转,宛若含蜜的毒药,颜色惑人又可怖。 沈清棠后悔不迭。 莫兰提醒过她的,江清晏喜欢乖巧的女人,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忘了? 装了那么多年的乖,也不差这一会儿啊,怎么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使小性子了? 沈清棠只能含羞带怯地低头浅笑,希望多少能挽回一点自己在江清晏心目中的形象。 她飞快地低声说道:“其实呢,我也不是很确定的。” 可沉稳的步伐声在这时响起,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击在她的心尖,是一点一点涌出来的泛着微光的甜。 江清晏单膝跪下,弯起眼睛,面容温和又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沈清棠小姐,虽然相识不久。但,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清棠顺从地伸出手,任由他为自己戴好婚戒,蓝钻石衬得她纤细的手指更加白嫩。 “可是江先生,沈明月迟早会回来。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维持这段婚姻关系吗?” 沈清棠挣脱他的手,认真地说道:“不论你是想利用我,好让她吃醋回国,还是想挽回丢失的颜面。我想,我都应该有知情权。” 江清晏站起身,微微前倾,几乎将沈清棠整个身体环在他的气息缭绕之地,带有极强的压迫感和占有欲。 “我只会结一次婚,只会有一位妻子。我会尊重她,保护她,尽可能满足她的所有要求。直到,她不想再待在我身边。” 沈清棠的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江先生的发言还真是官方啊,是平时老在集团主持会议,习惯了这样的遣词造句吗? 无论如何,他都会是这段合约婚姻中,最先离开的那一方吧。 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满满的虚情假意,废话连篇。 “真的是所有要求吗?” 沈清棠托腮含笑望向江清晏,像一朵静静散发幽香的纯白茉莉,无辜极了。 “江先生可以跳脱衣舞给我看吗,要有八块腹肌的那种。作为您的妻子,我提出这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江清晏一瞬错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你之前去看过类似的表演?” 沈清棠柔柔一笑,说道:“是呀,我在被称作不夜城的江宁念过大学,还曾经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学校里的小姐妹都爱看这些。怎么,就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您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江清晏是圈内公认的贵公子,不仅能力心智一流,连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但从小到大,他都冷着一张脸,散发着近者必死的气息,即便在经济极为困窘的那几年,都没人敢出言亵渎他。 他显然有些为难,在触及沈清棠清澈期盼的目光后,却不自觉地答应了下来:“好吧,不过我得先学学。” 沈清棠是真有些惊讶了,在同江清晏一起走出餐厅时,都没敢再多看他一眼。 按理说这是一个极好的试探结果,足以见得江清晏至少在明面上是尊重她的。 可沈清棠还是忍不住拉开了距离,竭力坐在车里更远的位置处。 这么轻轻松松答应下来,江清晏真的不是个变态吗?还是说,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于是,在下车之前,沈清棠礼貌地同他告别:“您放心,我会接受您的一切。” 林意被这充满迷惑性的语言勾起了好奇心,等沈清棠一走远,就迫不及待地发问:“您同沈小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江清晏不悦:“她是江夫人。” “好吧,”林意无奈地说道,带着一丝试探回望后座,“您和夫人......” 沈小姐......不,是江夫人。 她都能接受一切了,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吧。 江清晏这次却没有满足他的求知欲望,淡然地开口问道:“哪里的领带和黑长裤的款式会多一些?” 林意更觉不解,老板的衣服一直都是专门的定制款,由合作品牌亲自送上门,还需要自己去买? “加尔广场吧,那里有很多品牌店面,”林意发动汽车,忍不住又问,“那里的衣服,您穿了会不习惯吧。”。 江清晏的目光一瞬温柔,望向女孩离开的那处方向,轻声说:“夫人喜欢。” 第九章 她开始逐渐习惯他的靠近 沈清棠自那夜回到家后,几乎再没出门,待在家里收拾了足足三个行李箱。 要送给阿念的那幅茉莉双面绣,刚好在这几天赶工完成,预备到江宁城再寄出。 “棠棠,你的电话。” 苏外婆走出堂屋,把手机递给她:“说是你的同学,名字叫宋若瑶。” 沈清棠连忙放下针线,接过手机,轻声问道:“宋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爽朗,似乎是在调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那倒没有,”沈清棠笑了笑,“我只是好奇。” 毕竟,她和宋若瑶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可没什么深交。 唯一的联系就在于谢星野。 大学时期,沈清棠为了赚学分加入了谢星野的飓风赛车社,谢星野常常打着举办社团活动的名义,强行邀请沈清棠观看赛车比赛。 而宋若瑶,是谢星野赛车队的队员,也是谢星野青梅竹马的世交小姐。 虽然谢星野从来都不肯承认这一点,还万分嫌弃宋若瑶这个跟屁虫。 宋若瑶淡淡地说道:“不逗你了,说正事。江宁最近会召开一场非遗传承会议,确立各个非遗项目的继承人。你不是喜欢苏绣么,要不回来试试?” 沈清棠眼睛一亮,早听说过这样的风声,现在才真正从宋若瑶嘴里得到证实。 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颇为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去的。” “不过,为了你的将来,我得带你去认识一些人,这样你才能获得参加大会的资格,”宋若瑶说得极认真,“谢星野一直不喜欢这些虚情假意的应酬酒会。所以答应我,不要告诉他。” 沈清棠“嗯”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挂断了电话,烦躁来源于心底生出的不安。 她确然没太多的心机算计,平时对周围人情绪的感知也不够精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傻子。 无事献殷勤,其中指定有猫腻。 宋若瑶是人不如其名的典型,在这个书香婉约的名字底下,是一个个子高挑、小麦色皮肤的飒爽女孩,丹凤眼明媚张扬,清亮的声线只会在谢星野面前刻意压低。 她可不是一个喜欢大发善心的烂好人啊! 鉴于答应过宋若瑶,绝不告诉谢星野。 于是在次日,江清晏来接她离开时,她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江清晏:“我担心她不怀好意。我的安危算不得什么,但我不能让您丢了面子。毕竟我已经是您的妻子了。” 江清晏懒散地靠在宾利车上,掀起眼皮看她:“你放心,我会陪你去。” 沈清棠讶异地低下头,心想那大可不必,她可不想因为三角恋的风流韵事而登上江宁城的头条。 江清晏把女孩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神色地笑了笑。 女孩简单挽起丸子头,极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套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腰线。 裙身自腰际有大片大片的红玫瑰火般燃烧,这样容易显得俗气的搭配,放在她身上却如同生机殆尽的余晖般荼蘼光彩。 苏外婆很快就紧跟着过来,一双清明的眼睛上下打量江清晏,隐含挑剔及试探。 这种行为完全是刻意为之,当然就显得很不礼貌。 江清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快步迎上前说道:“苏奶奶您好,我是这里的投资商。因喜爱苏绣,特意聘请沈小姐作为盛铭公司的苏绣总监。” 盛铭实际就是江氏集团百分百持股的一家服装设计类公司,而苏绣总监的名头显然要比绣娘师傅好听得多。 江清晏很容易讨得了苏外婆的欢心,她开始笑得合不拢嘴,以一种慎之又慎的慈爱态度来对待外孙女的未来上司。 这也是沈清棠提前嘱咐过他的:绝不能将两人的婚事告知苏外婆。 苏外婆手里握着一只行李箱,另一只手拼命往江清晏手里塞早起蒸好的四色片糕。 “棠棠性子倔,她要是做错了事情,又不肯改。你尽管打电话告诉我,让我来骂她。” 这些话显然是维护了,江清晏接过沉甸甸的糕点,却不敢接苏外婆的话。 “让我来搬吧。” 他冲老人笑了笑,拎起行李箱往车上送,白衬衫衣袖半挽,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臂。 随着他的用力,手臂上隐约绽出青筋,这人并不似表面那般羸弱。 沈清棠的心砰砰直跳。 她低下眉眼,在苏外婆不舍的目光下躲藏,生怕被瞧出端倪。 不知是盛夏过分炎热的天气,还是她滚烫的脸颊,她恍恍惚惚坐上副驾驶,窗外的风光迅速向后退去。 这样偷偷摸摸的,简直像是在偷情。 可真要说出真相,沈清棠不敢。 她要去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男人,还是为了钱——这样的事情,只要想一想都是荒唐。 “嘀嘀嘀嘀”声接连不断响起。 沈清棠清醒过来,四下寻找了一阵后,慌乱地扯住了身侧人的衣袖。 “是车坏了吗?” 她小声地询问,满眼的湿意。 车速渐渐慢下来,靠在路边停下。 沈清棠依旧拉住他不放,眼尾晕出红意,像刚从睡梦中惊醒。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开始逐渐习惯于江清晏的靠近。 江清晏扶住她的肩,不断试探着靠近,裹挟了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着烈日的微辣。 他一改无欲无求的模样,眸底的水光透出不宁静的心绪,清心寡欲的神明赤裸裸表明了偏爱。 沈清棠的心乱了,瞬间涌出的激烈情绪压制了理性,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缓缓停歇。 安全带“咔嚓”合上,淡淡的薄荷香转瞬散去。 沈清棠睁开眼,铺天盖地的尴尬情绪汹涌而来,真是无地自容。 她竟然往那方面去想了,还仰起脸方便他行事。 沈清棠羞愧地低下头,垂手蹂躏着帆布袋,一角硬硬的触感在暗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是她偷出来的户口本。 尽管有些艰难,但还是得把话说清楚。 “我能直接去你家吗?” 江清晏的瞳孔陡然放大,可暂且无暇关注女孩的脸色。 他直视前方,淡淡地说道:“随你喜欢。” 沈清棠急急地辩解:“沈严接回的是江清晏的妻子,而不是沈家的私生女。我是想着,在你家会自在些。” “我知道,”江清晏似乎带着笑意,“现在应该是我们家了。” 沈清棠看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说心爱的未婚妻跟别人跑了,事关男人的尊严和底线,江清晏应该大发雷霆。 可他对她这么一个替代品嘘寒问暖,声音温柔得似乎浸出了水。 几个小时后,宾利车驶进江宁城的一处独栋别墅区。 沈清棠刚准备下车,另一侧的车门就被打开,江清晏微微屈身,朝她伸出了手。。 “江夫人,我们到家了。” 第十章 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她话音未落,系了红领结的管家笑眯眯地打开了后备箱,臂力惊人地晃了晃行李箱。 江清晏丝毫不留拒绝的余地。 沈清棠抿唇,动作缓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下一瞬就被温暖包裹,像触碰了一块上好的蓝田暖玉。 等她小心翼翼踏上台阶,还没到最后一阶,别墅的大门由内打开。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微微鞠躬,笑容热情得诡异:“先生、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清晏略一点头,转身却拉着沈清棠直接上二楼进了房间,触目所及是极简的风格。 白顶的琉璃吊灯,白柜白桌,稍显雅致的台灯罩垂下细密的流苏,深蓝的床单上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整齐。 这军训般严谨的作风,令沈清棠望而生畏,忍不住问道:“这被子是你亲手叠的?” 许多豪门公子都不会自己做家务,江清晏想必也是如此。 江清晏淡淡一笑:“我不太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不过,你除外。” 言外之意很明显。 江清晏早年在国外留学,直接被江父断了经济来源,后面的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 而沈清棠只领会了他话里的某一层含义。 “我真佩服您。” 她颇为羡慕地说,眼睛亮得如同揉碎金箔的泉。 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整理起房间就像个行为艺术家,温馨却七零八碎。 各种各样的线头绣面被各色的毛绒娃娃顶在头顶,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像刺猬。 江清晏安顿好沈清棠,就进了浴室,不多时就传来了水声,缭绕的烟雾遮挡住半透明的玻璃门。 沈清棠听得那水声心浮气躁,为了平复心绪,翻出了绣面,开始绣谢星野的那幅双面绣。 现在回了江宁城,总有一天会撞见谢星野,她必须得对他有个交代。 中途管理厨房的张妈敲门,催促两人赶紧去吃饭,也被沈清棠回绝了。 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江清晏一走出,看见的就是女孩温婉的侧脸,午后的暖阳温柔地勾勒出璀璨的光晕,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得透明。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先前同许多外国合作方打过交道,酒桌兴起之时他们难免会聊起年少轻狂的往事,用过最多的词句就是“啊,她可真是个天使”。 江清晏先前只觉得言辞庸俗乏味,直到看见这一幕,才知道真有一种美好是难以尽数用语言描摹的。 “江先生。” 沈清棠听见动静,抬起头,双手却悄悄把那幅肖像绣藏在床单下。 即便是名义上的丈夫,总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去惦记别的男人。 可她的脸随即通红,连忙又低下头去,察觉到不妥之时,又抬起头。 但她的眼神却不敢落在江清晏的脸上,只盯着窗外飞过的鸽群:“江先生,屋里有点闷热,能开空调吗?” 沈清棠有个麻烦的小毛病,那就是心绪一波动就会上脸,越是刻意去收敛,脸就越像火烧,滚烫的温度直灼心尖。 江清晏的发丝还在滴水,浑身的湿意包裹在一袭黑绸长立领浴袍内,腰间松松地系着长腰带,一条男式黑宝石吊坠垂在精致的锁骨间。 宽肩窄腰长腿,兼之清冷矜贵的淡然气势,在这一刻都转为了祸国殃民的妖。 沈清棠眼睛没看他,可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忽然就想起白发苍苍的恩师在明亮的课堂讲课。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还要再低一点吗?” 江清晏在她身旁坐下,单人沙发瞬间拥挤起来。 沈清棠感受到,自他传来的温热,身体一下僵住,却避无可避。 “已经调到最低了,如果还是难受,等会让张妈给你做一碗冰绿豆沙。” 江清晏说着话,身体却朝沈清棠的方向倾压而下,铺天盖地的侵略气息汹涌而来。 沈清棠往一旁躲,却差点摔在地上,没等她惊叫出声,便又被江清晏一把拽住。 他紧握她的手腕,抬高压在一侧,低低的笑声响起:“江夫人,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清棠心虚地挣扎起来,急急地辩解:“我这真是热的,我皮肤一直很敏感。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又不甘心这么突然被他占了便宜。 婚礼可以不办,但结婚证也还没有领呢。 名不正言不顺的,谁知道江清晏是不是在玩弄她! “你......唔......” 沈清棠刚想让江清晏放开她,下一刻就被束缚在强势却不失柔情蜜意的吻里辗转反侧,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然后由浅入深。 她本来要推拒,渐渐地却沉浸在这异样的温柔里,浑身上下有种晕眩又如坠云端的飘飘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晏才放开她,紧接着快步走进浴室,很快又响起了水声。 沈清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嘴唇的异样提醒她刚才发生过了一切。 江清晏绝不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是啊,他说过的,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妻子。 沈清棠有些心烦意乱,连苏绣都不能平复她纷乱的心绪。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更生气了。 刚好江清晏再次走出浴室,她偏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还不快去吃饭!” 江清晏连忙追出去,轻笑着拦住她,认真说道:“棠棠,其实我很开心。” “你开心什么?” 沈清棠耐着性子敷衍,她本想来一句“你占了我便宜,当然应该高兴”,可随即想起了两人的渊源从何而来。 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他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是名正言顺。 她欠他的,钱。 “你在害羞,因为我。” 江清晏冒着一点风险,继续说道:“你本该是不染尘埃的,如今却生出了波澜。所以棠棠,我很欢喜。” 沈清棠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存在,对人对事都冷着一张脸,大学校友因此给她取外号称作“冷美人”。 但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表里不一。 沈清棠的心软了软。 即便这样的心软很不应该,她弄不太明白江清晏的心思。 他并没有为沈明月守身如玉,可若说是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却好似还差了三分火候。 于是她很认真地说道:“江清晏,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纵使意难平,但能得到举案齐眉,便也足够了。 第十章 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她话音未落,系了红领结的管家笑眯眯地打开了后备箱,臂力惊人地晃了晃行李箱。 江清晏丝毫不留拒绝的余地。 沈清棠抿唇,动作缓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下一瞬就被温暖包裹,像触碰了一块上好的蓝田暖玉。 等她小心翼翼踏上台阶,还没到最后一阶,别墅的大门由内打开。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微微鞠躬,笑容热情得诡异:“先生、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清晏略一点头,转身却拉着沈清棠直接上二楼进了房间,触目所及是极简的风格。 白顶的琉璃吊灯,白柜白桌,稍显雅致的台灯罩垂下细密的流苏,深蓝的床单上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整齐。 这军训般严谨的作风,令沈清棠望而生畏,忍不住问道:“这被子是你亲手叠的?” 许多豪门公子都不会自己做家务,江清晏想必也是如此。 江清晏淡淡一笑:“我不太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不过,你除外。” 言外之意很明显。 江清晏早年在国外留学,直接被江父断了经济来源,后面的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 而沈清棠只领会了他话里的某一层含义。 “我真佩服您。” 她颇为羡慕地说,眼睛亮得如同揉碎金箔的泉。 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整理起房间就像个行为艺术家,温馨却七零八碎。 各种各样的线头绣面被各色的毛绒娃娃顶在头顶,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像刺猬。 江清晏安顿好沈清棠,就进了浴室,不多时就传来了水声,缭绕的烟雾遮挡住半透明的玻璃门。 沈清棠听得那水声心浮气躁,为了平复心绪,翻出了绣面,开始绣谢星野的那幅双面绣。 现在回了江宁城,总有一天会撞见谢星野,她必须得对他有个交代。 中途管理厨房的张妈敲门,催促两人赶紧去吃饭,也被沈清棠回绝了。 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江清晏一走出,看见的就是女孩温婉的侧脸,午后的暖阳温柔地勾勒出璀璨的光晕,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得透明。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先前同许多外国合作方打过交道,酒桌兴起之时他们难免会聊起年少轻狂的往事,用过最多的词句就是“啊,她可真是个天使”。 江清晏先前只觉得言辞庸俗乏味,直到看见这一幕,才知道真有一种美好是难以尽数用语言描摹的。 “江先生。” 沈清棠听见动静,抬起头,双手却悄悄把那幅肖像绣藏在床单下。 即便是名义上的丈夫,总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去惦记别的男人。 可她的脸随即通红,连忙又低下头去,察觉到不妥之时,又抬起头。 但她的眼神却不敢落在江清晏的脸上,只盯着窗外飞过的鸽群:“江先生,屋里有点闷热,能开空调吗?” 沈清棠有个麻烦的小毛病,那就是心绪一波动就会上脸,越是刻意去收敛,脸就越像火烧,滚烫的温度直灼心尖。 江清晏的发丝还在滴水,浑身的湿意包裹在一袭黑绸长立领浴袍内,腰间松松地系着长腰带,一条男式黑宝石吊坠垂在精致的锁骨间。 宽肩窄腰长腿,兼之清冷矜贵的淡然气势,在这一刻都转为了祸国殃民的妖。 沈清棠眼睛没看他,可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忽然就想起白发苍苍的恩师在明亮的课堂讲课。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还要再低一点吗?” 江清晏在她身旁坐下,单人沙发瞬间拥挤起来。 沈清棠感受到,自他传来的温热,身体一下僵住,却避无可避。 “已经调到最低了,如果还是难受,等会让张妈给你做一碗冰绿豆沙。” 江清晏说着话,身体却朝沈清棠的方向倾压而下,铺天盖地的侵略气息汹涌而来。 沈清棠往一旁躲,却差点摔在地上,没等她惊叫出声,便又被江清晏一把拽住。 他紧握她的手腕,抬高压在一侧,低低的笑声响起:“江夫人,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清棠心虚地挣扎起来,急急地辩解:“我这真是热的,我皮肤一直很敏感。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又不甘心这么突然被他占了便宜。 婚礼可以不办,但结婚证也还没有领呢。 名不正言不顺的,谁知道江清晏是不是在玩弄她! “你......唔......” 沈清棠刚想让江清晏放开她,下一刻就被束缚在强势却不失柔情蜜意的吻里辗转反侧,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然后更加深入地探索。 她本来要推拒,渐渐地却沉浸在这异样的温柔里,浑身上下有种晕眩又如坠云端的飘飘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晏才放开她,紧接着快步走进浴室,很快又响起了水声。 沈清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嘴唇的红肿提醒她刚才发生过了一切。 江清晏绝不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是啊,他说过的,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妻子。 沈清棠有些心烦意乱,连苏绣都不能平复她纷乱的心绪。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更生气了。 刚好江清晏再次走出浴室,她偏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还不快去吃饭!” 江清晏连忙追出去,轻笑着拦住她,认真说道:“棠棠,其实我很开心。” “你开心什么?” 沈清棠耐着性子敷衍,她本想来一句“你占了我便宜,当然应该高兴”,可随即想起了两人的渊源从何而来。 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他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是名正言顺。 她欠他的,钱。 “你在害羞,因为我。” 江清晏冒着一点风险,继续说道:“你本该是不染尘埃的,如今却生出了波澜。所以棠棠,我很欢喜。” 沈清棠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存在,对人对事都冷着一张脸,大学校友因此给她取外号称作“冷美人”。 但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表里不一。 沈清棠的心软了软。 即便这样的心软很不应该,她弄不太明白江清晏的心思。 他并没有为沈明月守身如玉,可若说是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却好似还差了三分火候。 于是她很认真地说道:“江清晏,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纵使意难平,但能得到举案齐眉,便也足够了。 第十章 举案齐眉 她话音未落,系了红领结的管家笑眯眯地打开了后备箱,臂力惊人地晃了晃行李箱。 江清晏丝毫不留拒绝的余地。 沈清棠抿唇,动作缓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下一瞬就被温暖包裹,像触碰了一块上好的蓝田暖玉。 等她小心翼翼踏上台阶,还没到最后一阶,别墅的大门由内打开。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微微鞠躬,笑容热情得诡异:“先生、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清晏略一点头,转身却拉着沈清棠直接上二楼进了房间,触目所及是极简的风格。 白顶的琉璃吊灯,白柜白桌,稍显雅致的台灯罩垂下细密的流苏,深蓝的床单上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整齐。 这军训般严谨的作风,令沈清棠望而生畏,忍不住问道:“这被子是你亲手叠的?” 许多豪门公子都不会自己做家务,江清晏想必也是如此。 江清晏淡淡一笑:“我不太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不过,你除外。” 言外之意很明显。 江清晏早年在国外留学,直接被江父断了经济来源,后面的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 而沈清棠只领会了他话里的某一层含义。 “我真佩服您。” 她颇为羡慕地说,眼睛亮得如同揉碎金箔的泉。 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整理起房间就像个行为艺术家,温馨却七零八碎。 各种各样的线头绣面被各色的毛绒娃娃顶在头顶,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像刺猬。 江清晏安顿好沈清棠,就进了浴室,不多时就传来了水声,缭绕的烟雾遮挡住半透明的玻璃门。 沈清棠听得那水声心浮气躁,为了平复心绪,翻出了绣面,开始绣谢星野的那幅双面绣。 现在回了江宁城,总有一天会撞见谢星野,她必须得对他有个交代。 中途管理厨房的张妈敲门,催促两人赶紧去吃饭,也被沈清棠回绝了。 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江清晏一走出,看见的就是女孩温婉的侧脸,午后的暖阳温柔地勾勒出璀璨的光晕,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得透明。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先前同许多外国合作方打过交道,酒桌兴起之时他们难免会聊起年少轻狂的往事,用过最多的词句就是“啊,她可真是个天使”。 江清晏先前只觉得言辞庸俗乏味,直到看见这一幕,才知道真有一种美好是难以尽数用语言描摹的。 “江先生。” 沈清棠听见动静,抬起头,双手却悄悄把那幅肖像绣藏在床单下。 即便是名义上的丈夫,总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去惦记别的男人。 可她的脸随即通红,连忙又低下头去,察觉到不妥之时,又抬起头。 但她的眼神却不敢落在江清晏的脸上,只盯着窗外飞过的鸽群:“江先生,屋里有点闷热,能开空调吗?” 沈清棠有个麻烦的小毛病,那就是心绪一波动就会上脸,越是刻意去收敛,脸就越像火烧,滚烫的温度直灼心尖。 江清晏的发丝还在滴水,浑身的湿意包裹在一袭黑绸长立领浴袍内,腰间松松地系着长腰带,一条男式黑宝石吊坠垂在精致的锁骨间。 宽肩窄腰长腿,兼之清冷矜贵的淡然气势,在这一刻都转为了祸国殃民的妖。 沈清棠眼睛没看他,可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忽然就想起白发苍苍的恩师在明亮的课堂讲课。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还要再低一点吗?” 江清晏在她身旁坐下,单人沙发瞬间拥挤起来。 沈清棠感受到,自他传来的温热,身体一下僵住,却避无可避。 “已经调到最低了,如果还是难受,等会让张妈给你做一碗冰绿豆沙。” 江清晏说着话,身体却朝沈清棠的方向倾压而下,铺天盖地的侵略气息汹涌而来。 沈清棠往一旁躲,却差点摔在地上,没等她惊叫出声,便又被江清晏一把拽住。 他紧握她的手腕,抬高压在一侧,低低的笑声响起:“江夫人,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清棠心虚地挣扎起来,急急地辩解:“我这真是热的,我皮肤一直很敏感。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又不甘心这么突然被他占了便宜。 婚礼可以不办,但结婚证也还没有领呢。 名不正言不顺的,谁知道江清晏是不是在戏耍她! “你......唔......” 沈清棠刚想让江清晏放开她,下一刻就被束缚在强势却不失柔情蜜意的吻里辗转缠绵,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然后由浅入深。 她本来要推拒,渐渐地却沉浸在这异样的温柔里,浑身上下有种晕眩又如坠云端的飘飘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晏才放开她,紧接着快步走进浴室,很快又响起了水声。 沈清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嘴唇的异样提醒她刚才发生过了一切。 江清晏绝不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是啊,他说过的,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妻子。 沈清棠有些心烦意乱,连苏绣都不能平复她纷乱的心绪。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更生气了。 刚好江清晏再次走出浴室,她偏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还不快去吃饭!” 江清晏连忙追出去,轻笑着拦住她,认真说道:“棠棠,其实我很开心。” “你开心什么?” 沈清棠耐着性子敷衍,她本想来一句“你占了我便宜,当然应该高兴”,可随即想起了两人的渊源从何而来。 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他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是名正言顺。 她欠他的,钱。 “你在害羞,因为我。” 江清晏冒着一点风险,继续说道:“你本该是不染尘埃的,如今却生出了波澜。所以棠棠,我很欢喜。” 沈清棠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存在,对人对事都冷着一张脸,大学校友因此给她取外号称作“冷美人”。 但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表里不一。 沈清棠的心软了软。 即便这样的心软很不应该,她弄不太明白江清晏的心思。 他并没有为沈明月守身如玉,可若说是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却好似还差了三分火候。 于是她很认真地说道:“江清晏,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纵使意难平,但能得到举案齐眉,便也足够了。 第十章 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她话音未落,系了红领结的管家笑眯眯地打开了后备箱,臂力惊人地晃了晃行李箱。 江清晏丝毫不留拒绝的余地。 沈清棠抿唇,动作缓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下一瞬就被温暖包裹,像触碰了一块上好的蓝田暖玉。 等她小心翼翼踏上台阶,还没到最后一阶,别墅的大门由内打开。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微微鞠躬,笑容热情得过分:“先生、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江清晏略一点头,转身却拉着沈清棠直接上二楼进了房间,触目所及是极简的风格。 白顶的琉璃吊灯,白柜白桌,稍显雅致的台灯罩垂下细密的流苏,深蓝的床单上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整齐。 这军训般严谨的作风,令沈清棠望而生畏,忍不住问道:“这被子是你亲手叠的?” 许多豪门公子都不会自己做家务,江清晏想必也是如此。 江清晏淡淡一笑:“我不太喜欢别人进我的房间。不过,你除外。” 言外之意很明显。 江清晏早年在国外留学,直接被江父断了经济来源,后面的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 而沈清棠只领会了他话里的某一层含义。 “我真佩服您。” 她颇为羡慕地说,眼睛亮得如同揉碎金箔的泉。 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整理起房间就像个行为艺术家,温馨却七零八碎。 各种各样的线头绣面被各色的毛绒娃娃顶在头顶,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像刺猬。 江清晏安顿好沈清棠,就进了浴室,不多时就传来了水声,缭绕的烟雾遮挡住半透明的玻璃门。 沈清棠听得那水声心浮气躁,为了平复心绪,翻出了绣面,开始绣谢星野的那幅双面绣。 现在回了江宁城,总有一天会撞见谢星野,她必须得对他有个交代。 中途管理厨房的张妈敲门,催促两人赶紧去吃饭,也被沈清棠回绝了。 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江清晏一走出,看见的就是女孩温婉的侧脸,午后的暖阳温柔地勾勒出璀璨的光晕,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得透明。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先前同许多外国合作方打过交道,酒桌兴起之时他们难免会聊起年少轻狂的往事,用过最多的词句就是“啊,她可真是个天使”。 江清晏先前只觉得言辞庸俗乏味,直到看见这一幕,才知道真有一种美好是难以尽数用语言描摹的。 “江先生。” 沈清棠听见动静,抬起头,双手却悄悄把那幅肖像绣藏在床单下。 即便是名义上的丈夫,总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去惦记别的男人。 可她的脸随即通红,连忙又低下头去,察觉到不妥之时,又抬起头。 但她的眼神却不敢落在江清晏的脸上,只盯着窗外飞过的鸽群:“江先生,屋里有点闷热,能开空调吗?” 沈清棠有个麻烦的小毛病,那就是心绪一波动就会上脸,越是刻意去收敛,脸就越像火烧,滚烫的温度直灼心尖。 江清晏的发丝还在滴水,浑身的湿意包裹在一袭黑绸长立领浴袍内,腰间松松地系着长腰带,一条男式黑宝石吊坠垂在精致的锁骨间。 宽肩窄腰长腿,兼之清冷矜贵的淡然气势,在这一刻都转为了祸国殃民的妖。 沈清棠眼睛没看他,可心里全是他的影子,忽然就想起白发苍苍的恩师在明亮的课堂讲课。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还要再低一点吗?” 江清晏在她身旁坐下,单人沙发瞬间拥挤起来。 沈清棠感受到,自他传来的温热,身体一下僵住,却避无可避。 “已经调到最低了,如果还是难受,等会让张妈给你做一碗冰绿豆沙。” 江清晏说着话,身体却朝沈清棠的方向倾压而下,铺天盖地的侵略气息汹涌而来。 沈清棠往一旁躲,却差点摔在地上,没等她惊叫出声,便又被江清晏一把拽住。 他紧握她的手腕,抬高压在一侧,低低的笑声响起:“江夫人,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清棠心虚地挣扎起来,急急地辩解:“我这真是热的,我皮肤一直很敏感。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又不甘心这么突然被他占了便宜。 婚礼可以不办,但结婚证也还没有领呢。 名不正言不顺的,谁知道江清晏是不是在戏耍她! “你......唔......” 沈清棠刚想让江清晏放开她,下一刻就被束缚在强势却不失柔情蜜意的吻里,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 她本来要推拒,渐渐地却沉浸在这异样的温柔里,浑身上下有种晕眩又如坠云端的飘飘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晏才放开她,紧接着快步走进浴室,很快又响起了水声。 沈清棠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嘴唇的异样提醒她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江清晏绝不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是啊,他说过的,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妻子。 沈清棠有些心烦意乱,连苏绣都不能平复她纷乱的心绪。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更生气了。 刚好江清晏再次走出浴室,她偏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还不快去吃饭!” 江清晏连忙追出去,轻笑着拦住她,认真说道:“棠棠,其实我很开心。” “你开心什么?” 沈清棠耐着性子敷衍,她本想来一句“你占了我便宜,当然应该高兴”,可随即想起了两人的渊源从何而来。 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他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是名正言顺。 她欠他的,钱。 “你在害羞,因为我。” 江清晏冒着一点风险,继续说道:“你本该是不染尘埃的,如今却生出了波澜。所以棠棠,我很欢喜。” 沈清棠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存在,对人对事都冷着一张脸,大学校友因此给她取外号称作“冷美人”。 但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表里不一。 沈清棠的心软了软。 即便这样的心软很不应该,她弄不太明白江清晏的心思。 他并没有为沈明月守身如玉,可若说是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却好似还差了三分火候。 于是她很认真地说道:“江清晏,我会做你举案齐眉的江夫人。”。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纵使意难平,但能得到举案齐眉,便也足够了。 第十一章 江先生的少女风床单 这样微妙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江清晏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沈清棠坐在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餐点,顿时没了胃口。 “我实在吃不下了。” 她把碗筷推开,有些怏怏不乐。 张妈用围裙擦了擦手,劝慰道:“先生不是有意冷落您。这几天他总是外出,集团那里积压的事情不少。” 沈清棠来了兴致,拉着张妈坐在对面,试探着问道:“您在江家待了多少年?” 张妈沉默了一瞬,随即便道:“江先生母亲去世前,我就在江家了。先生,他是个极好的人,只是命运波折了一些。” “您能告诉我么?” 沈清棠轻声问道,心里的怀疑却大过好奇,毕竟江清晏真不像过苦日子长大的人。 女孩的脸庞柔和得像温婉的月光,眸子好看得不像话,如同初生的茉莉花蕊那般纯澈自然。 张妈差点抵不住这样温软的目光,要把一切都脱口而出。 可在最后关头,她还是回想起江清晏的嘱咐。 自少年时期,就变得冰冷淡漠的男人,在那一刻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焰火,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温暖。 “我希望亲自告诉她一切,”他弯了弯眼睛,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而不是从别人的嘴里了解我。” 于是,张妈生硬地扭转了话题,亲切地询问道:“先生特意叮嘱我做些绿豆沙,说是您心火旺盛。我已经冰着了,您这会要喝一些吗?” 心火旺盛? 沈清棠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心火旺盛的缘由,江清晏难道还不知道吗? 居然还这样正大光明地拿出来说,分明是在取笑她! “暂时不用了,”沈清棠挤出一个凶狠的笑容,“我的房间在哪里,我想休息一会儿。” 张妈失声惊叫:“您当然是和先生一间房啊,你们可是夫妻!您可不能因为先生工作繁忙,就让他独守空床!” 好好好,简直好得狠! 沈清棠头一回感受到了咬牙切齿般的愤怒,转身上楼之际,却被张妈叫住:“先生提前为您准备了新的用具,都在柜子里放着,您看看喜不喜欢?” 沈清棠满腔的怒火被浇灭一般,忍住不轻不重的小火苗,合上房门。 柜子里满满当当的床单被褥杯具,都是特别定制的年轻女孩会喜欢的款式,看着便价值不菲。 而她的行李箱却被摆在角落里,孤单又可怜。 沈清棠赌气一般,铺了半边床的浅粉色簇彩色花的床单,拿出大红色枕头放在深蓝色枕头旁边。 冷淡的禁欲风格立刻变得不伦不类,却还带着几分古怪的温馨色彩。 她靠坐在床边,认认真真绣了几个小时的肖像绣,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一觉醒来后,窗外的天地早已披上深蓝的薄纱,略显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手机屏幕上明灭跳动的名字,是谢星野。 她接起电话,声音微带睡醒的喑哑:“有什么事?” 少年的声音充满雀跃:“棠棠儿,我看到你微博的IP地址换了!你来江宁城怎么不告诉我?” 还没等沈清棠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问道:“你外婆怎么舍得放你出来?” 他这句话说得小心翼翼,显然对苏外婆了如指掌。 沈清棠从不在学校提起身世,谢星野的消息渠道显然不算光明。 她不想深究,只犹豫了一瞬,便低声说道:“我来这里采采风,好准备下一幅苏绣。” 苏绣并不亚于绘画艺术,都是极需要创作者灵感的。 这样的理由,足以搪塞谢星野。 他从来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欢快又张扬,底气十足。 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肆意妄为。 这样的自由,是沈清棠难以奢望的,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谢星野不是能藏住秘密的人,也注定不是沈清棠的同路人。 “你的肖像绣,我已经开始绣了。” 欺骗谢星野这样干净的少年,沈清棠有些于心不忍,赶紧补救了一句。 谢星野的声线却依旧欢快,哪怕隔着数里的距离,沈清棠都能感受到他独具的暖意。 “你那么久没见我了,能绣好吗?” 他显露出过分明显的怀疑,继续说道:“你出来见我一面吧,我在荣丰园顶楼的Rose餐厅。” “好。” 沈清棠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告诉张妈不必准备晚风,便匆忙出门。 微凉的风席卷而来,慵懒微醺的气息,在沈清棠乘坐电梯抵达顶楼后,几乎实质。 侍应生礼貌微笑着指路:“沈小姐,请进。” 仿佛变换空间,衣冠楚楚的正经商务风一转而为浪漫的玫瑰园,空运来的朱丽叶玫瑰摆放成各种精致的图案,或杏或粉的清茶香味轻逸飘拂。 全透明的落地窗前,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单手撑起脸望向窗外。 耀眼宏大的万家灯火,在少年身后徐徐展开,仿佛亘古不变的画卷。 他似乎听见动静,连忙转过脸,瞬间展露出惊喜的笑,朝沈清棠飞奔过来:“棠棠儿,我等你好久了!” 沈清棠来不及躲闪,被谢星野搂在怀里,炙热的温度传来。 她颇感不适应,急忙推开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谢星野足足比沈清棠高了一大截,面容清朗,腰身清瘦,却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他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被沈清棠下了脸,就要闹起别扭。 可随即却硬生生忍住,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棠棠儿,我们是朋友呀。我赛车胜利的时候,大家不都这样抱吗?” 谢星野这话简直是强词夺理! 沈清棠至今都还记得,宋若瑶花蝴蝶般迎来的身影,被谢星野毫不留情地推拒。 沈清棠不想同他争论,直接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摆了好几道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先前学校食堂常常会做这些食材,但眼前这些显而易见更为名贵。 龙井虾仁、扬州狮子头、佛跳墙以及开水白菜,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得令人不忍动筷。 “棠棠儿,我的肖像绣你带来了吗?给我瞧瞧!” 谢星野不停地为沈清棠夹菜,眼睛亮得惊人。 沈清棠思考着肖像绣的路数,认认真真为谢星野解答疑惑,竟然没有察觉到外边的动静。 “江先生,您这边请。” 西装革履的男人点头哈腰地谄媚。 江清晏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往途径的Rose餐厅望去。 这是江宁城有名的空中情侣悬浮餐厅,有点闲钱的富家少爷都喜欢邀请女伴在这里用餐。 江清晏从不在意这些,但餐厅内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让他止住了步伐。 那是他还没来得及领证的妻子,本该在家的沈清棠。。 江清晏的眼眸一冷,凌冽的气势骤起。 第十二章 谢星野,我要结婚了 “江......江先生......” 西装男人发觉江清晏的冷冽气息,吞了吞口水,有些忐忑不安。 这位可是连未婚妻都能吓跑的男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江清晏垂眸,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却像是如蒙大赦,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傅先生在等您。” 傅斯年是非遗展会的另一位发起人,而江清晏之后才提出要加入。 “走吧。” 江清晏收回目光,率先离去,在拐角处拨出一个电话:“谢总,我是江清晏。” —— 另一边的餐厅,玫瑰温柔浪漫地簇拥成女王的秋千,承载公主时期的梦。 谢星野夹给沈清棠的菜,在碗里堆得冒尖,自己却没吃几口。 沈清棠在随身的挎包找了找,才发现出门时太匆忙,谢星野那幅肖像绣落在了房间。 而且......恐怕是在江清晏的枕边。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慢慢停下筷子。 “不合胃口吗?” 谢星野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以前念书时,你最喜欢吃这些菜啊!” 人总是会变的,在经过了重重不幸之后。 沈清棠没有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只柔柔一笑说道:“我有些累了,吃不下。” 谢星野似乎从来没有变,上大学时他分享蓝天白云给她,现在总还是如此。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毕业的这两年,你还在赛车吗?” 谢星野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是痞气随性的少年:“当然喽,我喜欢赛车。喜欢的东西,就要一直坚持下去,你不也是一样吗?” 沈清棠样貌如旧,温温婉婉又清亮透彻,天生就该是一尊被供在案上的琉璃女神象。 周围都是震天动地的欢呼加油声,彩带漫天飞舞,拧开的香槟及汽水热情洋溢。 只有她安安静静地垂眸,一针一线完成着手里的绣活,宁静美好得仿佛不该存于世间。 谢星野想起初遇时的情景,脸不由得红了红,一句千回百转心头萦绕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面对心爱的女孩,他稚嫩得像初生的幼虎,虚张声势地挥舞并不锋利的爪牙。 “沈清棠,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都想了快六年了,”他语速飞快,丝毫不给她打断的机会,“但你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示爱,所以我从来都不敢说出口。” 他脸色通红,眸光却异常坚定:“沈清棠,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巨大的落地窗外,流星雨划过,一颗又一颗燃烧至黯淡。 沈清棠刚张开嘴,就被谢星野焦急地阻止:“你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话,好不好?” 他急切的目光湿漉漉的,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奶狗,可怜又凄惨。 沈清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他的恳求:“好,你说。”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流星雨,是狮子座的,”谢星野见她答应,松了一口气,“我也是狮子座的,流星雨一定会保佑我。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你是我很喜欢的姑娘,值得所有的特别。” 少年的告白,是世间最纯净的情话。 沈清棠甚至在想,如果她只是十八岁的沈清棠,这时候一定会心动。 但沈清棠已经二十五岁,再光华耀眼的钻石都不如一张银行卡来得实在。 她极温柔地望着他,轻声说道:“谢星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而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急急盖过沈清棠的声音:“我不该同你说这些,你忘记今天发生过的这一切吧!好不好,沈清棠?算我求你了!” 谢星野头一次这样无助,惶恐又茫然。 平生没遇到过任何坎坷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可沈清棠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如同许多个日日夜夜他反复倾听的那样。 只是寂静的深夜,他无数次反复播放的是沈清棠微信发来的语音“晚安,谢星野”,礼貌又亲切。 同现在残酷的现实,一丁点儿都不一样。 “谢星野,”她坚决地继续说下去,“我要结婚了,我的丈夫是江清晏。” 谢星野捂住耳朵,冲她拼命摇着头,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想他此刻的模样一定是幼稚难看的,难怪沈清棠不喜欢她。 可是同样温柔的那个女人,谢夫人病逝前明明拉起他的手,骄傲地说过:“星野长得这样好看,家世又好,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要挑一个最喜欢的,好好照顾她,就像对妈妈一样。” 那么多女孩都喜欢谢星野,可独独不是她,不是沈清棠! 她不会包容他的骄纵,温和有力地说道:“我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我会为了某些物质条件,去牺牲自己的婚姻和爱情。我不会深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所以对不起,她承担不起他这样纯粹的眷恋和执念。 “你不了解我的,谢星野,”沈清棠离开之前,最后说了一句,“如果你懂得我,你绝对不会喜欢我。我的存在本身就曾是耻辱,太沉重的负累并不适合你。” 谢星野最后不太记得是怎样离开餐厅的了,浑浑噩噩间似乎有人一路拖着他回家。 一泼冷水浇在脸上,谢星野打了一个寒颤,惊醒过来。 谢云朗铁青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质问道:“你又去找那个穷丫头了,是不是?” 向来在谢云朗面前,乖巧得像只鹌鹑的谢星野,此刻竟然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他死气沉沉地冷笑,反问道:“是又如何,你还能打死我不成?” 谢云朗气不打一处来,到处寻找趁手的木棍:“老子今天就拖着你一块下地狱了,生出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倒了半辈子霉!” 雨点般的棍子落在谢星野的身上,他竟然硬生生挺着,哼都没再哼过一声。 谢云朗打累了,颓废地扔下棍子,满心的无奈叹息:“你要是能成为江清晏这样年少有为的厉害角色,你老子我自己进疗养院都行啊,哪怕是死也瞑目了!” 他原本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谢星野既不愿意联姻,也不愿意相亲,还不愿意继承家业。 他刚摇摇头,就要转身回屋。。 谢星野晦暗的眼底,却突然生出了火光,一把抓住谢云朗的衣袖:“爸,我想进公司。” 第十三章 我不会离开你 沈清棠回到别墅时,江清晏还没有回来,二楼黑灯瞎火的一片。 她让张妈先去休息,自己独自在客厅内等待江清晏。 一碗热了又热的醒酒汤放在桌面,沈清棠看得出了神,心想他经常都会喝这么多酒吗? 直到半夜,前院才有了停车开门的动静。 片刻后,林意扶着江清晏走进来,单手扶了扶眼镜说道:“夫人,先生就拜托您了。” 沈清棠急忙道谢,送走林意后,端起醒酒汤,轻柔地说道:“江清晏,你醒醒。” 她试图喂给他醒酒汤,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去解领带:“热,好热......” 领带解不开,江清晏浮起清艳的面容,多了两分挣扎的痛楚。 沈清棠急忙放下碗,手忙脚乱地解开领带,却被他一把带入怀中,呢喃道:“沈清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沈清棠撞在他炽热又坚硬的胸膛,鼻尖一酸,眼圈立刻红了,小声地抱怨:“江清晏,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他的力气越发大,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礁石。 沈清棠有些喘不过气来,刚想挣脱,抬眼却望见江清晏额头细密的汗珠。 “江清晏,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先说再见,”沈清棠的心软了软,放柔了声音,“我扶你回屋休息。” “我不信,我今天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你对他笑,对他那么温柔,和他相谈甚欢。” 江清晏低声喃喃,酒会上傅斯年的话似乎回荡在耳畔。 那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手持红酒杯对他得意地微笑:“我昨天领证了,你又慢了我一步。现在的小姑娘大多喜欢有情趣的男人,你可要当心啊!” 这几句话,在场的其余人都听得莫名其妙,只当傅斯年在炫耀他伉俪情深。 只有江清晏听懂了他的意思。 傅斯年是为数不多,知道江清晏喜欢沈清棠的人。 彼时他也同云锦织造传人的孙女爱得死去活来,抱着同病相怜的隐秘心思,多次邀约江清晏出来借酒浇愁。 傅斯年的情况比江清晏都还要复杂得多,他喜欢的姑娘一心要继承家学,却被傅斯年横空杀出,只好当了模特,在时尚圈大杀四方。 那姑娘一开始总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却也肯嫁。 于是,江清晏不知不觉间多喝了几杯酒,破天荒醉倒了。 他抱紧沈清棠,修长的手指却灵活地钻进她的衣领,惹出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沈清棠,你死也是我的。” 他委屈地抱怨,竭力忍住对谢星野的不满,昏沉的大脑尚余一丝清明。 她看似温温柔柔,骨子里实际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女孩,倔强又骄傲。 不会容忍没有缘由的诋毁,不喜欢轻易评价别人的行事,长的是极为剔透的玲珑心肝。 江清晏并不算十分光明磊落的人,可在沈清棠面前,他会装乖。 她很容易心软的。 随即他陷入盛满欢愉的云端,睡得满心的轻快和香甜,怀里软玉生香。 再睁眼时,室内一片通明光亮。 女孩柔软的长发撒在枕边,漆黑微翘的睫毛静静垂落浅浅的阴影,白玉般的脸颊生出淡淡的红云,侧身睡在他身旁,双手轻柔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再微微靠近一些,就能触及她娇嫩如初春花瓣的红唇,闻到淡淡的幽香。 江清晏不忍打扰她的休息,只在她额头落在轻柔的一吻,便要悄悄起身。 “唔......” 沈清棠缓缓睁开眼,眼底清明透亮。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应该坐在后院开始刺绣了。 江清晏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沈清棠深褐色的眸子陡然放大,耳根悄然红了,只好故作羞恼地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但她立刻变得更加恼怒,这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威胁话,简直像是吃不到糖果的顽皮孩子在同大人闹别扭。 “我的意思是说,在我们还没领证之前,你什么都不能对我做!” 她赶紧补救似的说了一句,可却是越描越黑,简直就像是在逼婚了。 江清晏的眼眸深了深,俯身看向她,笑意缱绻:“我知道了,江——夫——人。” 男人有力的双手放在她纤细的身体两侧,似是威风凛凛的狮王,占有欲和侵略感十足。 沈清棠倒吸一口冷气,耐着性子同他解释:“江清晏,昨夜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刚将江清晏扶上楼,不多时他就醉倒了,那些许的温存及浓情蜜意,还算不得有多要紧。 “行,听你的。” 江清晏捏起她的下巴,语气满含兴味:“夫人说什么都对。” 瞧这话说的,如果两人时空颠倒、再身处古代,她可不就成了祸害江山社稷的红颜祸水! 他分明听懂了她的话,却还要来这样逗弄她! 沈清棠可不相信,江清晏连自己的身体反应都不清楚。 他昨晚可是真的喝醉了啊! 她的面容泛起薄怒,起身跪坐在床上,秀美的腰肢显露无疑,直接贴在男人的胸膛,似媚似嗔。 她模仿他昨晚的动作,大胆地抚摸男人结实的腹肌,随即轻轻吻住他性感的喉结。 逐渐不老实地探向更低一些的地方...... “别闹!” 江清晏握住她作怪的双手,眼尾处红红的,声音微哑。 “我们还没领证呢,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你这里失去清白。” 他低低地笑,背过身换了崭新的白衬衫,只在短短的一瞬露出精瘦的腰身。 这是个比红颜祸水更擅长祸乱人心的妖精! 沈清棠的神情迷乱了片刻,随即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江清晏,你混蛋!” 她恼羞成怒地拎起枕头朝他砸去,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慢条斯理地点评道:“棠棠的眼光,果真不一般。” 那是苏外婆用边角料缝制的大红枕套,靠在他玉白的修长手指熠熠生辉,红得耀眼夺目。 他好脾气地笑笑,将枕头放回去,透出温润的光华:“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好好休息。” 他的背影挺拔高大,一步一步像踏在国际走秀的T台,集无数光环于一身。 “江清晏......”。 她怔怔地唤住他,却在他回身时摇头催促道:“我没事,你快走吧。忙你的去。” 第十四章 你不过是他豢养的金丝雀 沈家提出要见面...... 沈清棠本想让江清晏陪她一起去,但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江清晏可以帮忙震慑沈严夫妇,可是有他在,这两人一定不会露出半分端倪。 而苏外婆,是沈清棠唯一的弱点。 沈清棠发了一会呆后,便起身整理床铺,却忽然瞥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躺在江清晏的枕边。 那是谢星野的肖像绣,已经初步成形。 她昨天被搅乱心神,回来以后忘记了收好。 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江清晏不会看不到,除非是故意不想戳穿。 这是为什么呢? 连同她故意换来赌气的床单,他也都视若无睹。 如果哭泣的时候,没有人递给你棉花糖,那么就不要再哭了。 这是沈清棠从小就懂得的道理。 她忽然开始羞愧于自己的作为,是江清晏过分的优待纵出了她的娇矜。 亦或许是,她太容易满足了。 沈明月得到的,一定比她所有的更多吧。 沈清棠把床单换新,打开手机浏览近日的新闻,谢星野的头像跃动出来:沈清棠,你别忘记我的肖像绣。我们签过正经合同,我如果不满意,你就得赔到倾家荡产。 她的指尖僵住,嘴唇紧紧地抿起,满眼的无奈快要溢出。 他们之间确实有这样一份合同,是谢星野聘请江宁城最有名的金牌律师拟定的,具有正当法律效应。 沈清棠认认真真签过字,按过红指印。 那时候,她对于谢星野的兴师动众分外不解,毕竟光律师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此时此刻却十分佩服,果然是豪门出身的小少爷。 再天真的性格里都藏着八百个心眼子,动则要人身家性命。 沈清棠只得低头认输,默默地打了一个“好”字过去,以示安抚。 谢星野却开始不依不饶:你必须每周跟我见面,否则绣出来也是不像的。 沈清棠蹙眉,回复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结婚了。 谢星野甩过来一个冷笑的表情包:沈清棠,你少拿这件事糊弄我!你和他之间的来龙去脉,我现在清楚得很! 半晌后,又有消息进来:别说你们还没真结婚,就是真结婚又如何?我们圈子乱得很,他玩他的,你玩你的。有我这样的小狼狗,你不亏! 沈清棠再次无声地叹气。 谢星野现在,是连里子都不要了。 她刚想放下手机,立刻有电话进来,那一连串的电话号码看起来挺吉利的,又是六,又是八。 来电地址是江宁城。 沈清棠申请过直播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线直播苏绣技艺。 有些感兴趣的粉丝会主动发出购买意愿,沈清棠便会留下联系方式。 这样的形式,本就是为了传播苏绣文化,外加补贴家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她压住心底的烦躁,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您是?” “沈小姐,我是谢星野的父亲。希望能在两个小时之后,与你在南城咖啡厅见面。” 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似乎没想过被拒绝的可能。 逸风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常年在财富榜排名前十,金钱名利样样不缺,早已经习惯了被追捧谄媚。 “谢总,您能坐上今日的位置,想必并非等闲之辈,”沈清棠没有一丝犹豫,“至少提前一天约请别人的道理,您应该懂。” 谢云朗冷笑道:“不愧是能踩着亲姐姐上位的私生女,这一朝得势尾巴翘上天的架势,端得是相当好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尖刻地说道:“你这样的做派,江先生知情吗?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竟然也学会啄人了?” 谢云朗的话相当刻薄难听,句句如刀直戳人心最痛处。 沈清棠被他剜出血淋淋的伤口,只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在您的眼里,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但,您纡尊降贵地要接见我这命如草芥之辈,应该别有目的吧?我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您说说看。” 谢云朗沉默不语,沈清棠平心静气地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后,他才缓缓地说道:“你相当聪明,我会提供给你相对满意的选择。同样的,我也相信你会做出理智的决定。” 他挂断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仰面靠在皮椅上,视线散漫地落在办公桌不远处的大型绿色盆栽处,冷哼地抬起眼。 “宋丫头,你听清楚了吧。” 谢云朗冷淡地望向面前的少女,一身潮牌运动服把英姿飒爽演绎得淋漓尽致,丹凤眼半眯着,冷漠中难藏小儿女心思。 “我不会允许沈清棠那样的女人,嫁给我的儿子。可星野还需要磨练,沈清棠会是他最好的一块踏脚石。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闹脾气了。” 宋若瑶似对谢云朗的敲打不以为意,惊喜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伯父。” 谢云朗注视着她,直看得宋若瑶脸色僵硬地问道:“谢伯父,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谢云朗摇摇头,捏了捏眉心,淡淡地说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红木办公门沉闷地关闭,谢云朗起身走到窗边,俯视外界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自豪之余亦有一丝灰心丧气。 这点悲观来源于谢星野,这个向来肆意妄为的儿子,也是谢云朗心底最深的痛楚。 圈子里不少好友儿女成群,推杯换盏之间不乏炫耀之意,也会劝他多找女人,多生儿子。 但谢云朗,毕竟曾是他最爱的妻子遗留下来的一点血脉,再不成器又能如何? 宋若瑶的家世足够能与谢星野匹配,但是这个女人报复心太强,太过小家子气,没有大局观。 以谢星野的性情,更适合匹配一个沉静从容的妻子来约束他。 沈清棠的聪明性情,倒是合适了,但偏偏家世太过复杂,还与江清晏牵扯不清。 那可是江清晏啊,能搅动风云的大人物,能得到他另眼相看的女人,注定不是安分守己的存在。 “准备安排日程,”他拨通秘书的电话,“两个小时后,送我去南城咖啡厅。”。 沈清棠一定会去的。 第十五章 顾南乔的小粉丝 今天是工作日,沈清棠拒绝了管家开车接送的请求,独自在街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清晰可见衣着正式的男女面前摆放着热咖啡,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沈清棠讨厌一切苦涩的食物,在前台犹豫多时,才终于挑选了一杯果茶星冰乐。 “就要这个吧。” 她点了点饮品单,却被热情的前台小姐阻止:“您要不点这个燕麦酸奶吧,是我们刚推出的新品,巨好喝。” 沈清棠点了点头,扫码付款之后,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三十八元。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五号桌,您的酸奶做好了。” 侍者端来托盘,戴着白手套的手放下酸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慢用。” 雪白粘稠的酸奶表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燕麦和干果,和寻常的酸奶没什么区别。 她用勺子搅拌过几下,就失去了兴趣,开始左顾右盼。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的墨镜女人,当下就再难移开眼睛。 乌黑发雪肤红唇,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包裹在黑色鱼尾裙内,露出的脚踝戴着一串细细的银链,致命的诱惑几乎收敛不住。 她是当前享誉国际的模特顾南乔,也是云锦织造传人的孙女。 即便未能传承云锦技艺,却依旧能在属于自己的领域活得风生水起。 而前不久那场被誉为“伊甸园的奇迹”的走秀,正是她独挑大梁,用融合了国风元素的云锦旗袍惊艳了全场。 沈清棠一直都很喜欢她,从不肯落下她的每一场秀。 顾南乔那股活色生香的反叛精神,是沈清棠不敢表露的。 顾南乔的爷爷身子骨硬朗,儿孙个个都十分有出息,经得起一切的风雨。 而苏外婆,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了。 只是目前显然不是结识顾南乔的最好时机,她不希望和谢云朗的会面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清棠刚要移开目光,另一头衣妆明艳的女人却摘下墨镜,冲她慵懒一笑,却是不带一丝鄙夷的恶意。 沈清棠脸色微红,垂眸盯着桌面摆放的精致花瓶,羞涩地抿唇一笑。 顾南乔大大方方地朝她走过来,丰盈的双臂自然地摆动,姿态妖娆极尽魅惑,直接坐在沈清棠对面。 她用一只手撑起下巴,秀美的指甲盖涂了鲜红的指甲油,同略显苍白的脸撞在一起,极具冲击力。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小美人。” 顾南乔眉眼弯弯,她之前见过沈清棠的照片,在一次酒会结束后。 傅斯年为让她心软,赖在酒店门口耍酒疯,非要她去接他不可。 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江清晏,那是个稳重得过分的男人,衬衫上戴着银质复古的袖扣,清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但显然也喝醉了。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微的光亮,温柔地凝视。 顾南乔把傅斯年哄好以后,秉持帮忙关心傅斯年好友的心态,走到了江清晏的身旁。 他望见她好奇又狡黠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把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袒露,轻声地说道:“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她天性敏感多疑,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应我,可我还是放不下她。有时候,我真羡慕傅斯年。” 顾南乔见他浑然不觉已经喝醉,忍不住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那你要不要换一个女孩喜欢?我身边出身好、有能力,又漂亮的小姐妹,多得是。” 但江清晏接下来的话,让顾南乔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才不要,棠棠不会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江家是老派的豪门,在江清晏手里发展至鼎盛,而江清晏本人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帝王。 他甚至不需要暗示,就会有许多女人前仆后继地扑上去。 何况除去本身的财势地位,江清晏本人都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顾南乔都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毅然决然地拒绝江清晏。 自那以后,顾南乔闲暇时经常拉着傅斯年八卦,最后认定沈清棠就是一个高段位的表里不一小白花。 最是擅长用凄惨的身世以及楚楚可怜的纯洁面孔迷惑男人。 可在见到沈清棠的第一面,顾南乔坚持许久的理念彻底崩塌。 瞧瞧她那惊艳的眼神、痴迷的神情,分明就是自己的小粉丝嘛。 她顾南乔的粉丝,当然不会是那什么水性杨花的茶艺大师! “对不起,我介意。” 沈清棠眼底满是不舍遗憾,轻轻柔柔地拒绝了顾南乔。 能同顾南乔交谈,固然很好。 可她目前有要事在身,同谢云朗的交谈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江清晏对她的态度,而江清晏的态度则决定了苏绣展览馆的未来。 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只是顾南乔显然会错了意,展颜一笑,暧昧地说道:“我知道,你是要同你男人约会吧。” 江清晏那头有了新进展,顾南乔还是知晓的。 沈清棠有些迟疑,拿不准顾南乔的真实用意。 她过去常在视频里观看顾南乔的秀场,但却是头一回同活着的顾南乔打交道。 实际上对顾南乔的真实性情一无所知。 “算是吧。不过不是约会,是有要紧事需要面谈。” 沈清棠刻意弯了弯眼,清清浅浅地笑,选择不说出实情。 “我懂,我懂。” 顾南乔眨了眨眼睛,颇为上道地起身离开,笑意盎然地说道:“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她端起咖啡,走到拐角处,面前的绿植刚好隐约挡住她的脸。 这里是偷看沈清棠约会的最佳位置。 顾南乔拿出手机,拍了照发送给傅斯年,有些激动地语音:“我瞧见江清晏的小女友了。” 傅斯年几乎是秒回过来:“现在应该是他老婆了。” 这样啊! 顾南乔更加兴奋地抬起头,却见门口方向直直走来个傲慢的中年男人,越瞧越眼熟。 直到中年男人坐在沈清棠对面,顾南乔才猛然反应过来。。 那个男人是谢云朗,从来都想扳倒江清晏的谢云朗! 第十六章 她是个不该出生的人 谢云朗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微卷的长发,白皙的脸颊微带一丝婴儿肥,是极清艳。 可不带一丝凡尘的富贵气。 他微微笑着开口:“我早听说过你,沈小姐。谢星野大一那会儿,就喜欢你了。” “那我该说些什么呢?” 沈清棠垂眸问道:“多谢厚爱?如果我早知道他喜欢我,那么必然不会再同他往来。” 理性和情感,从来都是两码事,而沈清棠是始终如一的理智。 谢云朗半眯的眼睛精光闪烁,不动声色地说道:“可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你继续和他来往。” 他瞧不上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 但她又实在太狡猾,牢牢地占据了谢星野的心,带给他汹涌而至的野性。 不能压制住江清晏并不要紧,但谢星野至少得有敢于之争抢的勇气。 无论是女人,还是事业。 沈清棠抬头看向他,眸底隐含一丝微妙:“我以为,你应当知道我和江清晏的关系。就凭你,也想使我背叛他?” 即便不提苏外婆和苏绣展览馆,沈清棠也是喜欢江清晏的。 维护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谢云朗眼底多了些讽刺,玩味地说道:“沈小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娇女,江清晏究竟对你如何,你不会不清楚吧?几句甜言蜜语、三两次的海誓山盟,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都是最廉价的东西。” 他随即推过去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里面收集了多年来江清晏的桃色绯闻。 沈清棠克制住冲动,慢慢翻开,各色高挑妩媚的女明星、留学归来的集团千金,还有形形色色的小网红,似乎都曾同他有过亲密关系。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沈明月。 她过去常常有意寻找沈明月的消息,单就最外在的容貌而言,她就不如沈明月。 沈清棠一直认为自己的样貌太寡淡,不及明艳美人那般能直击人心。 【江家主拍卖会一掷千金,只因美人多看一眼】 【江清晏、沈明月亲密同游埃及】 ...... 这样真正费心费力的付出,立刻刺痛了沈清棠的眼。 她合起文件,佯装镇定地说:“玩玩而已,谢总不会连这些都看不开吧?” 玩玩? 谢云朗玩味地笑了笑:“如果只是玩玩,自然动摇不了你江夫人的地位。但江清晏显然并不这样想,他指不定还打着利用你,来让沈明月早点归国的目的呢。” 沈清棠沉默不语,良久抬眼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云朗准备得这么充分,总不至于是为了帮儿子追女人。 “先给他一点希望,然后再狠狠地甩了他,”谢云朗显然胜券在握,“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很好,可就是不懂得人性。” 看不透人心,就永远都不会长大,不会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视金钱如粪土,那是三岁小孩都做不到的事情。 “沈小姐,我给你两千万,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谢云朗从皮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沈清棠,继续说道:“用一个摇摇欲坠的江夫人的地位,来换取这些富贵,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沈清棠接过支票,认真地放好,淡淡地应道:“说得不错,我答应。” 谢云朗勾起满意的微笑,起身出了咖啡厅,直接坐进黑亮的迈巴赫,示意司机。 沈清棠用余光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待他走后,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光滑的大理石洗手台,白炽灯照耀镜面,水龙头被打开。 沈清棠低下头,掬一捧凉水胡乱拍打在面颊,才让心头好受了一些。 她需要钱。 更确切地说,她需要足够运营一个小小的苏绣工作室的钱。 这笔钱不能张口问江清晏去要,最主要的是她开不了口。 这样只会在这段本不对等的关系中,更加卑微。 她不得不市侩地选择接受,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是对不起江清晏更多一点,还是对谢星野的伤害更大一点。 “沈清棠?” 突兀的女声传入。 沈清棠蓦然回身,对面的女人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身材,足足要比沈清棠高出一个头。 “真巧。” 沈清棠轻声说,眸光沉静如水。 顾南乔被她坦然的态度,噎得有些说不出话。 天知道她刚才经历了多么曲折坎坷的心路历程。 刚对沈清棠的印象转变,瞬间就撞上她和谢云朗在一块鬼祟密谋,紧接着还收了谢云朗的钱。 顾南乔果断拍照留证发给傅斯年,傅斯年却劝她不要鲁莽,江清晏那个恋爱脑不一定会听。 与其这样,还不如静观事态发展。 反正江清晏什么都不多,唯独钱多。 行事不端的人是沈清棠,她为什么要心虚? 在意识到自己有些丧气后,顾南乔反而更大胆了,理直气壮地质问:“我刚看到你收了谢家老东西的钱,你是不是想同他算计江清晏?” 谢云朗对江清晏的嫉妒,这么多年都没消散过,但另外一位当事人却从不放在心上。 倒是身边的好友,对谢云朗的厌恶越发深沉。 “顾小姐,”沈清棠平静地说,“并非所有人都有任性拒绝的资本,你的身后是一整个顾家。而我,只有我自己。” 顾南乔不认可地争论:“那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啊!你不缺吃穿,没必要伤害对你好的人。” 真好啊! 沈清棠心想,这就是她喜欢顾南乔的缘由。 顾南乔活得那么纯粹,那么无所畏惧,就像一个更好的沈清棠。 如果沈清棠能够有这样的家世,大概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她弯了弯眼,不无讽刺地说:“顾小姐即便继承不了家业,照样有财力去国际晃荡,恐怕是理解不了我的。像我这样的人,为了完成一个渺小的心愿,不得不满目狰狞地往前走。” 她还是那样安静美好,侧脸温柔得比茉莉还好看,却轻言细语地说出最不堪的话。 “我不在乎你怎样看待我,我早已出卖过自己一次,这不过是第二次。” 她略低一低头,就能瞥见指尖长年累月养出的薄茧、戳出的针眼。。 “没办法啊,我本来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婊子。” 第十七章 私藏小茉莉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顾南乔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可怜,却又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你......” 你不必自轻自贱,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是一样的。 顾南乔刚要这样说,就被沈清棠打断:“你认识江清晏,对吗?” 顾南乔下意识点了点头:“我先生是江清晏的发小。” 毕竟抛开那些明里暗里的恶作剧手段,傅斯年和江清晏还是挺要好的。 “那么,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对吗?” 沈清棠轻声说道:“我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但你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难过。” 有沈明月的前车之鉴,后面又来了一个她,再次做出类似的事。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下意识怀疑人生的吧! 顾南乔的理解完全背道而驰,但结果也大差不离:“最好是这样,沈小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双方暂时达成一致,同时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沈清棠松了一口气,望向那双虎视眈眈的丹凤眼,缓缓地笑了。 她主动伸出手,莞尔一笑:“初次见面,我是沈清棠,也是你的铁杆粉丝。能给我一个你的签名吗?” 顾南乔瞬间失语:“......” 她的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就冲沈清棠刚才咄咄逼人的表现,这恐怕是个假粉吧。 还不待顾南乔开口,沈清棠又笑着说道:“瞧我,怎么能老在这里同你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的话语里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不由分说地挽起顾南乔的胳膊,就往外走。 出于对沈清棠的好奇,顾南乔颇为顺从地跟她走了。 盛夏过分毒辣的阳光照耀各处,顾南乔热得脸色通红,像刚捞出锅的虾仁,不住地用手扇风。 直到坐进地铁,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顾南乔才松懈下来。 她侧身过去,惊异地发现沈清棠的脸蛋依旧清凉无汗,便羡慕地说道:“你还真是小仙女啊!这么热的天,居然都不带出汗的!” 沈清棠言简意赅地回复:“我早产,身体底子差。” 谈话屡屡碰壁,顾南乔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敢再主动搭话。 直到地铁到达江宁大学站,跟随沈清棠拐进僻静的小巷。 出了巷口,白栅栏内簇拥小巧的茉莉花,挨挨挤挤地围成一圈,里面是童话般的小木屋,深褐色的牌匾竖立一侧,上书:私藏小茉莉。 顾南乔立刻瞪大了眼:这不是江清晏前几年莫名其妙投资的甜品店吗? 当初傅斯年还拉着她彻夜研究,反复探讨江清晏是否有进军餐饮界的想法。 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她呀! 顾南乔偏过头,看向沈清棠,不由得会心一笑。 还真是一朵娇软的茉莉花呀! 进店后,沈清棠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份雪花冰和招牌茉莉冻。 服务员端来后,沈清棠热情地指着浅青透明的茉莉冻,说道:“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琉璃般剔透的冻块,茉莉花瓣清晰可见,看着就消暑。 顾南乔忍不住咽口水,却还是礼貌地推拒:“不了,我对茉莉花过敏。” 谁敢吃这个啊,江大魔王的办公区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茉莉花以及相关工艺品。 现在想来,这茉莉花代表的是谁,那简直是不言而喻。 她要是明知故犯,江清晏准得给傅斯年小鞋穿。 “我之前来过这家店,却从没在饮品单看到过茉莉冻。这别是什么新推出的隐藏款吧。” 顾南乔故作不经意地疯狂暗示。 “应该是限量供应,所以没敢添加饮品单。” 沈清棠咬着勺子,有些不确定地回忆。 之前确实有人见她吃得香甜,也想要点一份来吃,不过服务员抱歉地告知最后一份刚卖出去了,还送了优惠券。 但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每次来吃都刚好会有,还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顾南乔无奈地搅了搅有一丁点融化的雪花冰,放弃了让沈清棠侧面认知到江清晏的痴汉属性。 “顾小姐,言归正传,”沈清棠打断了顾南乔的走神,“我看过你的每一场秀,深知你想要表达的含义。那种希望肆意释放,却始终未能如愿的情绪,很难以表达吧?” 顾南乔的时装都采用了云锦织造技艺,不能说不美,但在意境表达还存在缺陷。 这与顾南乔的境遇有关,顾家其余儿孙都是主动放弃继承云锦技艺。 顾南乔则不同,她是想要而得不到。 这种微妙的心境同时就体现在她的秀场风格上,在辉煌中燃烧绝望,以至于无法做到更好。 “我可以帮你。” 沈清棠打开手机文件,把收集的所有视频资料和新闻截图,放在顾南乔面前。 “只要你让我来决定,衣服的花色绣样。我需要一条路打出苏绣的名气,而你需要我。” 顾南乔的眼光在屏幕一扫,一共一百三十九场秀的视频资料,而新闻截图多达上万张。 这是她这些年辛苦打拼的所有。 顾南乔真的相信,沈清棠是她的铁杆粉丝了。 只是这个粉丝,把理智和情感区分得有些开。 或者说,在沈清棠的心里,苏绣高于一切,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谢云朗给你的钱是......” 顾南乔稍微犹豫,还是决定仗着这一点上风问个明白。 沈清棠眸光冷清,轻声说道:“苏绣势微,我需要钱。” 答案不言而喻。 顾南乔笑着表示理解,即便很奇怪江清晏为什么对自己老婆抠抠搜搜,她还是没有多问。 不过对于江清晏的同情,消散到近乎虚无。 不主动给老婆花钱的男人,出什么事情都是自作自受,不然还真等老婆开口讨钱吗? 那黄花菜都得凉了。 她家傅斯年,在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求婚时就主动上交全部身家,还天天把“为老婆打工”挂在嘴边。 苏绣和云锦织造的碰撞,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极为喜人的成果。 两人相谈甚欢,顾南乔到最后甚至激动地想拉沈清棠,直接去关公庙里拜把子。。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顾南乔接通电话,恼火地说道:“傅斯年,你最好祈祷你是有正经事!” 第十八章 黑天鹅,还是白天鹅?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南乔的神情很快转怒为喜。 “八点是吧,不过我得带个朋友来。你可不许拒绝。” 顾南乔又敷衍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转眼望向沈清棠的眼睛却亮得过分。 渴望、希冀以及恳求,同时出现,仿佛是只满心期待小鱼干的猫咪。 “棠棠,你陪我一起去拍卖会吧,”顾南乔竭力想出迫使她不得不去的理由,“那里有唐寅的《落霞孤鹜图》要拍卖。” 苏绣同画艺向来不分家,苏绣更是有以针作画的说法,以唐伯虎为代表的吴门画派更是对苏绣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高明的画作,对于沈清棠来说,是一种戒不掉的瘾。 沈清棠不太喜欢过于喧闹的场所,但唐寅的名字一出,她就下定了决心,眉眼弯弯地柔声说道:“好,我听你的。” 顾南乔欢快地跃起身,如瀑的黑发撒落在白皙的直角肩。 妩媚诱惑中格外携带异样的纯真。 “走,我带你去好好打扮打扮。” —— 直到在造型店待了两个小时,沈清棠才算真切领会,顾南乔嘴里的“好好打扮”是什么概念。 她原本柔顺的长发经过打理后,梳起了丸子头,脸侧用几缕刘海修饰,发饰由剔透的碎钻及切割成十四面的水晶镶嵌而成,灯光照耀出童话般斑斓的色彩。 翘着兰花指的造型师还给她画了淡妆,原本淡雅的容貌此刻竟有飘然若仙的感觉。 但到了礼服的选择环节,他反而开始纠结。 “这是黑天鹅,这是白天鹅。沈小姐,你觉得哪一件晚礼服更称心?” 他指着两件颜色不同的晚礼服,扭头征求沈清棠的意见。 白色那件完全是小仙女的配置,拖着长尾巴的雪白纱裙,用了白纱披帛及纯色宝石装点。 黑色那件刚好至膝,裁剪和度极显身材,风格简单却复古典雅,像上个世纪古老城堡里独居的暗黑女王。 顾南乔听见这边的动静,提起宝蓝色鱼尾长裙兴冲冲地跑来,指着那件白色的说道:“试试这件,肯定适合你。” 小茉莉嘛,当然还是纯白色的好。 顾南乔刚刚收到傅斯年的消息,说是江清晏也会出席这一场拍卖会。 她不由得就生出了一点小心思,想看看江清晏发现沈清棠之后大惊失色的表情。 白色的裙子很好看,但在那样的地方,一定会很显眼吧。 还是不如黑色的好,能够完美地掩藏身形。 沈清棠摇了摇头,轻声拒绝了她:“我更喜欢黑色。” 但在踏出加长林肯车的那一瞬,沈清棠就后悔了,入眼之处尽是白裙佳丽,衣香鬓影中这一点黑分外醒目。 原本穿着就不大舒服的黑高跟鞋,更加不合脚。 她开始懊恼这一点牺牲,但为了搭配这身黑裙,它是必备的选择。 她小声地询问:“这是拍卖会的统一装扮吗?” 顾南乔同样看傻了眼,低声说道:“我很早就出国了,没混过这些名媛圈。等会问问傅斯年。” 在黑礼服的侍者引领下,两人乘坐贵宾电梯直达四楼,进入了预订包间。 一开门,淡淡的薄荷冷气迎面飘来,包厢的桌案摆放了一叠翡翠般清凉的薄荷糕,微黄的风扇冷面和冰镇的百合绿豆汤,很是家常。 样貌儒雅的傅斯年高挺鼻梁架着金丝眼镜,温柔含笑招呼新婚妻子:“南乔,我在荣丰园打包了你最爱吃的菜。你还没吃晚饭吧?” 顾南乔毫不客气地坐下,扳开一次性筷子,嘴里却还抱怨道:“人家说过的,我是模特,晚上不能吃这么多碳水。你总诱惑我!” 傅斯年专注地盯着她吃了一口又一口,才放心。 刚松懈下来,就瞧见乖顺地坐在顾南乔身旁的沈清棠。 傅斯年:“......” 好生生的二人世界被简单粗暴地打断,傅斯年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 “这位是......” 女孩半低着头,毫不避讳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半张脸都处在阴影里。 那身黑裙颇有西方中世纪的哥特服饰韵味,偏偏她周身的气质纯美皎洁。 两种风格矛盾交织融合,碰撞出诡谲的神秘美感,暗黑又纯澈,像是黑暗森林里的新手小女巫。 “她就是你一直同我聊起的,江清晏的夫人。” 顾南乔头也不抬地说道:“同时是我新认识的小姐妹。” 傅斯年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个清瘦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像心机深沉的。 但江清晏那样矜贵自持的男人,都能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还是得提醒南乔多加小心,别哪天被人卖了,还要替她数钱。 “傅斯年,”顾南乔扯了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白衣女鬼啊,这里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 活动倒是没有...... 被突兀打断沉思的傅斯年,眼底还残留着茫然,顺口就道:“她们都是为江清晏而来的,据说他最近很喜欢白色。” 顾南乔的嘴角抽了抽,极为无语地说道:“那他以后如果喜欢五彩斑斓的黑或者乌漆嘛黑的紫,这里的场面一定会更精彩,跟妖魔洞似的。” 她刚吐槽完,心里立刻咯噔一下,转头去看沈清棠的脸色。 任谁知道自家老公被这么多女人惦记,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更何况是沈清棠。 即便刚认识不久,顾南乔还是敏锐察觉到她的真实性情。 这个外表无忧无虑的温柔女孩,骨子里是一个极为缺乏安全感的人。 顾南乔刚想宽慰她几句,就见她愣愣地垂眸,直直看向一楼大厅的入口处。 凝成实质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包厢的特殊玻璃,分明是多情眼、含情目。 在身后大批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男人仿若众星捧月。 黑衣外侧修饰以银质链条,腰间系着款式复古的衣带,尾端的红宝石似在滴泪,华丽又森冷。 这身寻常人不易驾驭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像极了暗夜里的帝王。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连余光都没分给周围的人。。 而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那些穿着各式白裙的千金依旧野心勃勃地死死盯住他,跃跃欲试。 第十九章 无人像她 沈清棠的心脏猛然抽搐,像是被偷光冬粮的松鼠。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她推开门,飞快地朝楼下奔去。 拍卖会还未开始,大厅中央以敬酒的名义围了许多人堆,在奔跑的途中,她偶然侧脸瞟了一眼。 恰巧对上谢星野的视线,他的面色阴郁,握住酒杯的手忽然捏紧,手指关节透出青白色。 他带了女伴,女孩圆圆的脸,小鹿般羞怯圆溜溜的眼,乖巧又青涩。 衣着打扮皆是不俗,俨然出身不一般。 不是宋若瑶。 可她顾不得别人的处境,在离江清晏极近时,脚步渐渐慢了起来。 那股不管不顾的勇气烟消云散,她瞬间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这是在做怎样荒唐且可怖的事情? 江清晏的另一边,站了个巧笑嫣然的高挑女人,正端着红酒试图同江清晏搭讪。 沈清棠认出她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当红女明星徐知薇,而在谢云朗拿给她看的那本新闻册子里,她的出现频率仅次于沈明月。 徐知薇的容貌与沈清棠截然不同,她是个穿麻袋都能穿出万种风情的女人。 纷扰杂乱的想法刹那在沈清棠的脑海叫嚣。 事到临头,她现在似乎只剩下两种选择。 一是果断冲过去,捍卫正派妻子的滑稽地位。 二是果断冲过去,询问徐知薇:姐姐,以后需要我来医院照顾月子吗? 毕竟江清晏还算大方,承诺过她的所有都做到了。 正当沈清棠举棋不定之时,徐知薇已经被一旁神色警惕的保镖拦住:“对不起,徐小姐。今晚江先生身旁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江清晏远远地望来,朝她招手,仿若神明动了俗念。 他的声线如玉石清冽,尾音却温柔缱绻,似是华丽大提琴曲调的巅峰:“棠棠,过来。” 那一瞬,大厅内或明或暗观察这边的人群,霎那寂静。 许多束打量的视线聚焦在沈清棠身上,竭尽全力要把她看透。 沈清棠自打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么多的关注,心底澎湃得恨不得能挖个地洞,表面却还维持沉静自若的姿态。 她一步一步朝江清晏走去,在远处闪光灯亮起之时,如燕归巢般一头扎入他怀里。 “江清晏,他们偷拍我。” 她怏怏不乐地撒娇:“如果发布在网上,外婆会看到的。” “放心,”男人凌冽的目光扫去,柔声轻哄,“他们不敢。” 保镖立即意会,一挥手示意几人一同往楼上追去。 有关江清晏的新闻,媒体从不敢乱发,不过因他这几年的刻意放纵,这些人的胃口也越养越大了。 来之前也不知道做做功课。 先前的那些个女人,有哪一个是真能近他的身?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江清晏却泰然自若地抱起沈清棠,乘坐电梯离开了大厅。 远远看去,女孩的背影纤细,即便没瞧见正脸,也能轻松猜出她定然拥有不俗的容貌。 大厅瞬间恢复热闹,一家小公司的老总挺着胖乎乎的肚子,笑呵呵地说道:“江先生还是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女人如此亲密。之前的沈家大小姐可没有这个待遇。” 谢星野的脸侧了过来,目光阴沉地投向浑然不觉的老总。 他疑惑地看过去,心里不由得狂喜。 最近他公司有一笔业务,刚好能同谢氏搭上线,因此他花费重金千方百计混进了拍卖会。 现在见谢星野似乎对这件事有兴趣,他连忙挤过去,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那小妮子能笼住江先生,肯定长得美极了。不过这年头美貌是最不值钱的,估计她没两天就会被抛弃。” 谢星野缓缓地闭眼,不轻不重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懂什么?” 他放在心尖尖的姑娘,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怎能容许旁人轻贱。 “我好像从没有见过你,”谢星野眸光凌厉地看向他,“怕不是偷了邀请函,混进来的吧?” 他望安保处瞥了一眼,立刻黑衣黑裤的安保人员架起面色煞白的胖男人出去。 “星野哥,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池暖暖小心翼翼地问道,软软的声线。 她说话的声音,平时的举止,都同沈清棠都两分相似,乖得不像话。 谢星野冷淡地反问:“江清晏的女人,我怎么会认识呢?” 池暖暖“哦”了一声,便老老实实地低头不语,背在蓬松裙摆后的双手紧握,涂了浅粉甲油的长指甲倏地陷入掌心,溢出淡淡的血痕。 “这里呆着没意思,我们进包厢。” 谢星野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恭维,何况他们夸的都是他与池暖暖是多么的般配和郎才女貌。 可惜她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因此这些人的话更显得聒噪且难以忍受。 谢星野提出要进公司后,谢云朗便马上说出了他的条件:谢星野必须和别家千金联姻,哪怕只是暂时的。 想要继承家业,就要拿出本事,谢氏财团也不是想来就能来、想撂挑子就能随时罢工的地方。 比起宋若瑶,他当然更情愿选个样貌稍微好看一点,更符合他审美的。 “星野哥,等等我好吗?” 池暖暖气喘吁吁地追上谢星野,却在距离他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崴了一下。 “哎哟,好疼。” 她娇呼一声,大眼睛迅速氤氲起水雾,可怜兮兮地向谢星野伸出手:“星野哥,你扶我一下好吗?” 其实她最想要谢星野公主抱她上去,可她不敢真的开这个口。 谢星野虽然答应要同池家联姻,但在言谈举止方面,却对她不够热络。 池暖暖从小被娇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因此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捂热谢星野的心,让他也好好尝尝这种被人冷落的滋味。 谢星野没有上当。 他在原地静立不动,额角浮现青筋,神色冰冷如霜。 不像,还是不像! 也是,池暖暖这种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小姐,怎么会像她! 沈清棠是不会哭的,即便被宋若瑶雇了混混堵住巷口,打折了一条腿,都倔强得不肯露怯。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清棠。。 除此之外,再无人像她。 第二十章 你眼光比他好 幽暗的走廊,两侧的灯火明灭,黑绒地毯镶嵌金穗,是更为奢华明贵的装饰。 沈清棠被抵在墙边,不得已伸手环住江清晏有力的腰身。 她弯了弯嘴角,先发制人:“美人在侧,我却不请自来。有打扰到江先生约会吗?” 江清晏幽深的眸子紧紧追随她,一手缓缓上移,抚住她赤裸光滑的肩。 黑宝石镶嵌的戒指曲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映衬她白瓷般的肌肤,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 江清晏不知是故意,还是只是懒得理会,轻巧地避开她关于徐知薇的提问。 “谁给你挑的礼服,真是漂亮呢。” 他慢慢靠近她,直到前额相触,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边一吻,放开了她。 “江先生应该认识这个人,她是傅斯年的太太,顾南乔。” 沈清棠轻言细语地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才刚认识,她知道我对画作感兴趣,刚巧这里有唐寅的真迹拍卖,她就邀我来看。” 江清晏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眸光散漫,显然是心不在焉。 四周寂静一片,再没别人了,而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却是特制的。 和贵宾包厢里的一模一样,只能从里面往外看,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边。 “江先生有心事?” 沈清棠停下脚步,弯了弯眼:“可以同我聊聊吗?” 江清晏轻笑,侧身指着大厅,漫不经心地问道:“棠棠,你认识谢星野吗?” 沈清棠的心漏跳一拍,眩晕般的恐惧袭来,险些要向他求饶。 她从来没忘记过江清晏在外的恶名,哪怕传得再神乎其神的事情,都有一定的依据在。 而现如今她的前途和命运,都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由不得她不多加小心。 “除了江先生,这里的男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沈清棠扬起脸,露出一贯乖顺的笑,慢慢搂住江清晏的手臂,大半个身子都倾在他这一边。 江清晏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轻声说道:“不认识最好,以后也不要再认识了。” “好。” 沈清棠连忙点头答应,只期望这一页能早点揭过。 她虽然没打算真做出对江清晏不利的事,但心底总还有一种被现场撞破幽会的心虚。 江清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谢星野能力不足,为继承家业只能答应联姻。像这样婚事都无法自主的废物,根本没有认识的必要。” 沈清棠睁大了眼,不由得有些多想。 江清晏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毕竟她就是他口中婚事无法自主的人,同样被迫用结婚来交换利益。 “您也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沈清棠抿了抿唇,神情看不出黯淡,但也实在无法说是愉快。 江清晏沉默地垂眸看她:“......” 该怎么狡辩自己的一时嘴快呢? 荣丰园的Rose餐厅......那件事情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维持多年的平静,差点就要碎裂。 但......现在还没到最好的时机。 还要再等等,再等等...... 他拼命搜罗理由,最终说道:“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沈清棠不依不饶地追问。 江清晏恢复了镇定,将她横抱而起,径直朝走廊深处的房间走去。 沈清棠猝不及防之下,惊叫出声。 她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用修长的双腿夹住江清晏的腰身,防止自己掉下去。 “江——清——晏!” 沈清棠再难维持温柔,冷脸对着他喊:“你讨厌!你过分!你脑子不好使,你人还不行!” 直到进了房间,江清晏一把丢她在松软的大床上,欺身而上,温热的气息侵袭在她脸侧。 他轻柔地咬在她小巧的耳垂,笑意盎然地说道:“棠棠,你选择了我。你的眼光比他要好。” 沈清棠温顺地忍受一切,表面没说什么,心底却在暗骂。 江清晏这个神经病! 真要较起真来,这门婚事她也是实实在在别无选择。 这跟她的眼光可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而已。 刚好......她也有些欢喜。 淡淡的绯色自沈清棠耳边蔓延,但离开大厅时,徐知薇那个嫉恨的眼神,忽然出现在她脑海。 沈清棠瞬间清醒过来,挣扎推开江清晏,轻微喘着气:“拍卖会要开始了吧?” 她埋头整理裙边,皱褶处却无论如何都捋不平,只得苦笑。 这个样子出去,没人会猜不出她刚才做了些什么事情吧。 “要换件衣服吗?” 江清晏察觉到她的动作:“顶楼这一层都是拍卖行为我建造的,房间里还收集了女式衣物。” 沈清棠忍不住抬起头,多看了他两眼。 江清晏怔了怔,问道:“怎么了?如果不想换,我再让他们送一件一模一样的过来。” 沈清棠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麻烦了。” 她直接走向屋内另一扇门,想要拧开门锁,手心却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掌心硌得发红,她忍不住揉了揉。 “我来吧。” 江清晏虚揽她在怀,轻轻巧巧地打开门锁,“咔哒”一声脆响。 沈清棠逃也似的,进了衣帽间,那头还连接一个宽敞的浴室。 而衣帽间内,是白色的极简风格,同江清晏本人的气质一样冷清。 拉开一侧的柜门,清一色的旗袍映入眼底,大多是素雅浅淡的,以白色居多,四季的款式皆有。 沈清棠回身望他,柔柔雅雅的笑:“江先生喜欢哪一件?” 江清晏刚走过来,她却又急忙挡在衣柜前,笑语嫣然:“不过,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明显是意有所指。 江清晏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解释:“除了你,没有女人来过这里。” “那我,”她飞快转过身,纤细的手指在旗袍间轻点,“就挑这一件吧。” 素色的绸底,绣着几朵绿叶掩映间的茉莉,精致又小巧。 刺绣算不得精美,但胜在颜色搭配出彩,款式也还算新颖。 带回去再绣几针,就能轻轻松松变得更漂亮。 “江先生会喜欢吗?” 在踏入试衣间前,她回眸粲然。 江清晏的眸色加深,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滚动,指尖轻颤。。 他玩笑般地说道:“如果你同意我一起进去,我会更喜欢。” 第二十一章 你配得上一切 “流氓!” 沈清棠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点狠劲最后收敛大半,再加上她一贯温柔的容色,竟像是娇嗔。 江清晏低眉敛笑,不急不缓地说道:“轻薄自己的妻子,可算不上是登徒子。” “啪”地一声,沈清棠关门的力道极大,随后缓缓背靠着门,抚上心口。 那里跳得......极快,已经许久没这么鲜活过了。 她没打算让江清晏久等,片刻就换上旗袍,在镜前重新挽好发时,忽然迟疑了。 镜子里的人,两腮粉扑扑的,似是桃花面,身姿更显得窈窕婉约,隐约间还透出青涩的少女风韵。 江清晏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他会没见过? 沈清棠怀揣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把拉链重新拉回腰际,刚刚好露出精致欲飞的蝴蝶骨。 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推门走出,怯生生地柔声道:“江先生,你能帮我拉上拉链吗?我有些够不着。” 她背过身去,将垂落的发丝撩开,花蕊般柔嫩的躯体毫无防备地展现在江清晏面前。 江清晏的瞳孔倏忽放大,流露出的光彩像极荒野间嗜血的头狼,却又像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克制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按捺住几乎快汹涌而出的冲动,别过头去,飞快地替她穿好衣服。 正在这时,拍卖会主持者手握的银质小锤正好敲响三下:“欢迎各位来宾莅临本次拍卖会的活动现场,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现在我们的活动正式开始!” “走吧。” 江清晏没等沈清棠回应,快步朝前厅走去。 她转过身,愣愣地咬住唇,脸颊的红晕渐渐雪白一片。 这是沈清棠除了苏绣以外,头一次想要努力去争取某样东西。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江清晏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心思,只当她是在兴致浓烈时逗弄的玩物。 那件旗袍的拉链其实很方便,毕竟是大牌子,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么明显的暗示和邀请,沈清棠不相信江清晏会看不出来。 她整理好情绪,去前厅坐在江清晏的身侧,他正懒懒瞧着显示屏上的拍卖物。 是一对白玉镯,极好的玉质雕刻了缠绵娇柔的玉簪花,据说是李夫人的爱物。 她是汉武帝的宠妃,因其酷爱玉簪花,武帝就命少府织室特制了这对玉镯给他。 那玉簪花雕刻得实在好看,其神韵倒是可以用于苏绣。 沈清棠盘算着,未免多看了几眼。 江清晏注意到她的目光,问到:“喜欢?” 他不等沈清棠回答,直接招来侍者,淡淡地吩咐道:“告诉你们老板,这件拍品我要了。” 侍者掩饰不住喜色:“是是,我马上把这对玉镯送来给江夫人。” 他的好眼色显然取悦了江清晏,随口说道:“以后我来这里,就专门由你来接待。” 但凡客人交易拍卖品,侍者都可以从中抽成,何况江清晏出手向来大方。 因此,那件本应在拍卖会结束之后,才能送来的玉镯,现在就送到了沈清棠手里。 小锤清脆地敲击,主持者的声音越加高昂:“第一件拍卖品已经交易成功,现在停止叫价。” 轻飘飘的一句话,底下坐着的富家子弟无一人胆敢吭声。 任谁都能猜到,在中途能够叫停截拍的人,定然来头不小。 单单这拍卖行的幕后老板,他们就惹不起,何况是能改变拍卖规则的人? 黑天鹅绒的绸面,江清晏拿起白玉镯戴在她纤细的手腕。 “很合适。”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亲昵地问道:“看看接下来,还有没有你喜欢的?” 沈清棠忍不住抬头问:“您真认为这镯子衬我?” 李夫人以色示人,最后早早病逝,这镯子的寓意似乎并不大吉利。 她其实并不会喜欢这样阴冷的物件。 但是......江清晏拍都拍了。 江清晏理所当然地说:“你配得上一切。” 他的话说得很动人,但沈清棠总以为其中还隐含深意。 还是说,他是在暗示他只是图她脸好看? 许许多多的迹象都表明,江清晏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以至于沈清棠压根没想过,他会这么纯粹地送心上人一件礼物。 “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要什么,江先生都会送给我吗?” 沈清棠原本不敢有这个奢望,可江清晏的纵容助长了他的气焰。 唐寅的《落霞孤鹜图》...... 算了算了,有点贵。 沈清棠把这个想法驱除脑海,她不能欠江清晏这么大个人情。 何况这个人情,她根本就还不起。 “那棠棠要不要赌一赌呢,”江清晏轻笑,眼底带了点促狭和暧昧,“赌赌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究竟几何?” 沈清棠垂脸,嘴角露出个乖巧的微笑:“您要是太认真,就没意思了。” 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是在江清晏的心尖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跌落至炼狱。 接下来的拍卖品都很名贵,只是都没有她喜欢的,直到压轴品《落霞孤鹜图》的出现,在场的氛围被推至高潮。 即便对艺术毫无研究,但能在别墅里挂起这么一幅画作,多少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起拍价一千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万。” “两千万!” “五千万!” 此起彼伏的呼喊从各个包厢内传出,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只是刚开始。 真正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们,都还没出手。 “三亿美元。” 三楼传来淡漠的声音,是谢星野。 “四亿美元。” 这是顾南乔兴奋的声音。 “四亿美元一次,四亿美元第二次,四亿......” 主持者的眼眶充血,亢奋大吼。 唐寅的画作从来没拍出过这样的天价。 谢星野中途竞价,却是意外。 他很少拥有这么大笔流动资金的自主权,后来的放弃倒显得理所当然了。 沈清棠侧脸看向身边的男人,江清晏会出手吗? 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江清晏直接把她略带好奇的目光,理解为了渴望和期盼。 但......他装了那么久,现在直接送这幅画作给她,会不会把她吓跑? 还是隐晦些的好。 “棠棠,该是你的东西,迟早都会是你的。”。 沈清棠听见他突如其来的话,不由得微怔。 第二十二章 棠棠,我们回家 反过来说,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也不该肖想? 江清晏的话,她每每细想都会气得够呛,索性顺其自然,满心羡慕地听侍者帮江清晏喊出天价。 “六亿美元!” 听得是顶楼的动静,在场无人再敢竞价。 “六亿美元一次,六亿美元两次,六亿美元三次!成交!” 那幅画最终没有被送过来,沈清棠心心念念的“瞧一眼”转瞬化为泡影。 她没好提要求,乖顺地跟在江清晏身边走出去,到大厅时,才想起要同顾南乔告别。 “我想先过去,同南乔姐道别。” 沈清棠松开江清晏的手,恰好此刻一个电话过来,是疗养院打来的。 江清晏目光微沉,对沈清棠说话的语气却称得上温柔:“我在外边等你。” 沈清棠等江清晏走出大厅,才往楼上而去。 幸亏有江清晏的人在大厅清场,否则她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 包厢的门虚掩,她敲了三下,见没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进去。 空空荡荡的一片,连桌案处的餐盒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对你侬我侬的小两口,显然早离开了,随性得洒脱。 沈清棠无奈地关上门,正打算下楼,却被谢星野堵住:“棠棠,你的画呢?” 他的目光在她双手一转,见那里空落落的,不由得哼笑出声:“他费那么大力气抢的画,居然不是给你的。” 谢星野显然知道江清晏在这里的特权,而且有意要挑破。 他话里挑拨的意味太明显,沈清棠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她是收了谢云朗的支票,又不是收了他的爱情魔药,能把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都收入麾下。 刚才唯一一次试图引诱江清晏,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嗯。” 她不轻不重地应了,接着反问道:“那又怎样呢?你要把那幅画送我吗?” 谢星野哑口无言。 他最恨的就是无能为力,偏偏在沈清棠这里体会到许多次这种无力感。 “刚才跟在你旁边那个姑娘呢,还挺好看的。” 谢星野不肯挪步,沈清棠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棠棠,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你不需要放在心里。” 谢星野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复又道:“就像你和江清晏的关系。其实你是不乐意的,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沈清棠生出了些许寒意,抬眼看去,谢星野的眸光依旧纯澈,丝毫不见半分居心叵测的试探。 沈清棠刚要否认,话到嘴边又猛然止住。 且不说她应了谢云朗的要求,再说江清晏的心思,她也是捉摸不透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另外一个谢云朗呢? 这样的情深,无端令她有些胆寒。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我怎么去想,都不重要。” 沈清棠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却被谢星野用力握住双肩,吃痛地皱眉。 “谢星野,”沈清棠挣脱他,有些恼怒,“你弄疼我了!” 谢星野挂着冷厉的笑,一改过往的痞气:“疼就疼吧,大不了我们一起下地狱!我只问你一句......” 他极为认真地看她,恨不得能穿透她这层平静的伪装,直至看入心底:“你是不是喜欢江清晏?” 沈明月逃婚一事,谢星野早有耳闻。 最初他还幸灾乐祸,心想江清晏你也有今天,直到听说江清晏对沈家提出的赔偿条件,才开始慌乱。 他一直都知道,沈清棠是沈家的私生女,推测沈家或许会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可他又觉得,以沈清棠冷心冷肺的性情以及苏外婆的固执,她们不会答应这样侮辱性质的要求。 可沈清棠还真的就答应要嫁。 江清晏那样的男人,对寻常女人来说就是一味毒药,他拿不准沈清棠是否会动心。 谢星野疯狂的色彩,被沈清棠收入眼底,内心感觉有些不妙。 她还没有到为爱痴狂的地步,审时度势则是正常人应有的选择。 “还没到喜欢的地步。” 她慢吞吞地说道:“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谢星野侧开了身。 —— 走廊的另一侧。 林意吞了吞口水,忐忑不安地偷觊男人的脸色。 老板刚挂断电话,携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上楼,寻找迟迟未归的夫人,结果就瞧见了眼前这一幕。 林意深深后悔出门没看黄历,为了不出远差跟随老板来到了这里。 刚见识了一番疗养院那位老爷子的破口大骂,现在又疑似见证了老板夫人的红杏出墙。 他一边暗自哀叹倒霉,一边在心中默数,揣度老板何时会冲上去同谢星野单挑。 而他自己,到底是陪老板冲上去呢,还是冲上去呢,还是聘请一个啦啦队过来加油助威之后,再冲上去呢。 “走。” 江清晏刻意避开了沈清棠,换了一条路。 “啊,就这样走了?” 林意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老板就这样忍住了这口气? “老板......” 林意忍不住唤道:“谢家那小破公司,最近一直想同傅先生那边谈合作。要不我去把它搅黄,为您出出气?” 江清晏冷淡地瞟来,说道:“不用。” 怎么就不用? 林意脑仁发疼,还是想不明白。 老板这谈了恋爱以后,心思是越来越难猜,这让他这个做下属的很难办。 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唯恐哪天触及老板的逆鳞,被他怒而开除。 “你要明白,无理取闹只会让人厌恶,”江清晏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谢星野就能惹怒她。” 这样一对比,沈清棠自然而然就能明白,他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谢星野那个毛头小子算个屁啊! 真要去跟他争抢,那才叫掉价! 更何况......江清晏思及在房间那一幕,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开始学会主动靠近他了呢,这是好事。 不过他还是不能心急,要稳住,要放长线钓大鱼,绝不能让她猜出他真正的心思!! 江清晏这样想着,便示意林意开车到沈清棠的面前,眉梢处笑意微扬:“棠棠,我们回家。” 第二十三章 别人有的,她也想拥有 沈清棠跟随江清晏回家后,便找出绣棚,开始在绣面细致描绘。 她其实是以此排遣心底的不快。 外表再坚强的人,也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原本只要奉劝自己,再努力一些就好了,可在看到那些仿佛生来就能轻易得到一切的人,还是会感到由衷的羡慕。 尤其是......顾南乔过得那样甜。 绣球鸳鸯的线条渐渐勾勒成形,本该温柔缱绻,却因她的心境多了两分肃杀。 沈清棠抿了抿唇,烦躁地扯下绣布,狠狠甩远,却刚好滚落在江清晏的面前。 他俯身捡起,复又展开,仔细端详后,问道:“棠棠,你心情不好?” 他朝她走来的时候,衣间染了淡淡的梵香,是书房常年焚烧用作静心的。 江清晏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尊神,生在高山之巅,朝饮仙露、暮引霞光。 可他此时却离她这样近,仿佛只前进一点点,就能够触碰到他。 沈清棠瞬间生出想他跌落凡俗的冲动,她踮起脚紧紧扯住他的衣领,用力咬住男人温柔的唇。 一触微凉,是极适合接吻的,连同她这样鲁莽的新手都能从中寻到乐趣。 再放开时,两人的口中都尝到淡淡的腥甜味。 江清晏的眉眼染了欲色,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唇瓣:“棠棠的力气真大。” 沈清棠表情没变,仍旧冷冷淡淡地对他说:“这就算力气大?那以后可有你受的。” 江清晏:“......” 他的本意是捉弄沈清棠,最好让她害羞得无地自容,再把这种情绪牢牢刻入灵魄,永远铭记住。 沈清棠却抢先一步,颠倒了两人的处境。 江清晏轻咳一声,说道:“太晚了,明天再绣吧。” 她一贯是固执的,江清晏并不认为能轻易左右她的决定,更不敢拿自己的地位同她深爱的苏绣相比。 但她这次却答应得很快:“好。” 江清晏微怔,她却弯了弯眼,嗓音缭心入骨:“江清晏,有酒吗?我想喝酒。” “有的,我去拿。” 江清晏应道,迈出房门的步伐明显增快。 他在国外有好几个酒庄,每年搜罗的名品也算不少,只在这栋别墅就堆了满满一酒窖。 他隐约察觉沈清棠的情绪波动,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要同他摊牌。 但他还是强压心底的慌乱,认认真真挑选了一瓶红酒回房间。 临睡前喝点红酒最好不过,何况棠棠极爱欣赏美好的事物。 她平时憋着不说,是不好意思提要求,但她终究是个姑娘,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少量的红酒能滋养容貌,棠棠一定会喜欢。 “罗曼尼?康帝?” 沈清棠认真地注视了江清晏开瓶、醒酒、倒入水晶高脚杯这一系列的过程。 胭脂红的液体在杯身微微荡漾,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气息,就像即将凋零的玫瑰。 她的眸子清润发亮,宛如碎星入海:“它原产自法国,被称作上帝遗留在人间的东西,而我认为它是情人间爱意最浓烈的时刻。” 深夜穿过街头巷尾,只为捧一束最绮丽的玫瑰花,在清晨送给深爱的人。法国、玫瑰,缠绕在一处就成了永恒的爱情和浪漫。 苏绣是一门艺术,而天资聪颖的沈清棠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爱情。 所以她曾央求谢星野,带她去上流酒会闻一闻这种酒的气息。 为此她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回学校的路上被堵在幽深黑暗的巷尾毒打。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她的刻意保护,双手并没有受到半点损害。 只是刺绣却再也难以完成,短暂的情绪被极深的毁灭取代。 后来她努力保留这点阴暗感悟,绣出了“鹰石海水图”,最终又被阿念姐姐买下。 沈清棠闭眼,任由温润微凉的液体滑落入喉,直至整个身体都带了微醺。 “江清晏,我想要你。” 她几近凶狠地扑他在榻,摸索着解开他衬衣的扣子。 江清晏只愣了一瞬,便开始配合她,动作轻柔间带着强势。 旗袍自她的肩头滑落,处处软玉生香毫无瑕疵,纤细的地方绝无一丝赘肉,饱满的地方又香软玉滑,每一处都令他爱不释手。 堆叠的衣物被凶猛甩至床角,沈清棠早已准备好了要承受一切。 江清晏却在拥她入怀时,最后柔声问道:“棠棠,你想好了吗?” 她仰起脸,柔弱无骨的双臂妖娆地勾住他脖颈,眼底逐渐有水雾聚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别人拥有的,她也要有一份,不管是爱情,还是美满幸福的家庭。 如果江清晏不能够给她这些,那么她至少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来陪伴她度过漫长的寂静岁月。 她的脚踝被他用力握住,交缠在他的手肘,声音被抑制在唇边,不时遗漏出碎玉声。 事后,沈清棠背对着江清晏,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光滑的丝绸塌下一小块,却像是按塌了江清晏的心。 他克制情绪,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不得不正对他的眼睛。 沈清棠蹙了眉,眼底的情绪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只红肿委屈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江清晏蓦然无奈又痴眷地低哄:“棠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低头顺着她的泪痕,温柔地滑过肩颈,直至醉人的腰窝,汇集到平坦的小腹,尽皆流动浓烈的爱意。 “江清晏,”她忍不住再次呜咽出声,软在他怀里,“我只是不习惯......而且实在是......太疼了一些。” 波涛汹涌的海浪再次回归寂静时,她的神志都困倦不清,低喃出声:“江清晏,你可一定要对我好一点呀。” 一夜间不知进了多少香甜的梦境,全是对未来的期许。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细碎的金片被窗帘的花色颠覆成种种温暖的形状,泼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侧。 早起时间一贯雷打不动的江清晏,破天荒地赖在被子里不肯起来。 在不假思索地通知秘书、给自己放假后,江清晏半撑起身,目光勾勒起她温柔的脸型。 昨夜的惊喜来得太突然,但江清晏并未遗忘她那时沉郁的神情。。 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第二十三章 别人有的,她也想拥有 沈清棠跟随江清晏回家后,便找出绣棚,开始在绣面细致描绘。 她其实是以此排遣心底的不快。 外表再坚强的人,也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原本只要奉劝自己,再努力一些就好了,可在看到那些仿佛生来就能轻易得到一切的人,还是会感到由衷的羡慕。 尤其是......顾南乔过得那样甜。 绣球鸳鸯的线条渐渐勾勒成形,本该温柔缱绻,却因她的心境多了两分肃杀。 沈清棠抿了抿唇,烦躁地扯下绣布,狠狠甩远,却刚好滚落在江清晏的面前。 他俯身捡起,复又展开,仔细端详后,问道:“棠棠,你心情不好?” 他朝她走来的时候,衣间染了淡淡的梵香,是书房常年焚烧用作静心的。 江清晏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尊神,生在高山之巅,朝饮仙露、暮引霞光。 可他此时却离她这样近,仿佛只前进一点点,就能够触碰到他。 沈清棠瞬间生出想他跌落凡俗的冲动,她踮起脚紧紧扯住他的衣领,用力咬住男人温柔的唇。 一触微凉,是极适合接吻的,连同她这样鲁莽的新手都能从中寻到乐趣。 再放开时,两人的口中都尝到淡淡的腥甜味。 江清晏的眉眼染了欲色,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唇瓣:“棠棠的力气真大。” 沈清棠表情没变,仍旧冷冷淡淡地对他说:“这就算力气大?那以后可有你受的。” 江清晏:“......” 他的本意是捉弄沈清棠,最好让她害羞得无地自容,再把这种情绪牢牢刻入灵魄,永远铭记住。 沈清棠却抢先一步,颠倒了两人的处境。 江清晏轻咳一声,说道:“太晚了,明天再绣吧。” 她一贯是固执的,江清晏并不认为能轻易左右她的决定,更不敢拿自己的地位同她深爱的苏绣相比。 但她这次却答应得很快:“好。” 江清晏微怔,她却弯了弯眼,嗓音缭心入骨:“江清晏,有酒吗?我想喝酒。” “有的,我去拿。” 江清晏应道,迈出房门的步伐明显增快。 他在国外有好几个酒庄,每年搜罗的名品也算不少,只在这栋别墅就堆了满满一酒窖。 他隐约察觉沈清棠的情绪波动,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要同他摊牌。 但他还是强压心底的慌乱,认认真真挑选了一瓶红酒回房间。 临睡前喝点红酒最好不过,何况棠棠极爱欣赏美好的事物。 她平时憋着不说,是不好意思提要求,但她终究是个姑娘,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少量的红酒能滋养容貌,棠棠一定会喜欢。 “罗曼尼?康帝?” 沈清棠认真地注视了江清晏开瓶、醒酒、倒入水晶高脚杯这一系列的过程。 胭脂红的液体在杯身微微荡漾,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气息,就像即将凋零的玫瑰。 她的眸子清润发亮,宛如碎星入海:“它原产自法国,被称作上帝遗留在人间的东西,而我认为它是情人间爱意最浓烈的时刻。” 深夜穿过街头巷尾,只为捧一束最绮丽的玫瑰花,在清晨送给深爱的人。法国、玫瑰,缠绕在一处就成了永恒的爱情和浪漫。 苏绣是一门艺术,而天资聪颖的沈清棠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爱情。 所以她曾央求谢星野,带她去上流酒会闻一闻这种酒的气息。 为此她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回学校的路上被堵在幽深黑暗的巷尾毒打。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她的刻意保护,双手并没有受到半点损害。 只是刺绣却再也难以完成,短暂的情绪被极深的毁灭取代。 后来她努力保留这点阴暗感悟,绣出了“鹰石海水图”,最终又被阿念姐姐买下。 沈清棠闭眼,任由温润微凉的液体滑落入喉,直至整个身体都带了微醺。 “江清晏,我想要你。” 并不醉人的酒意,发酵了她深埋心底的情绪。 她几近凶狠地扑他在榻,摸索着解开他衬衣的扣子。 江清晏只愣了一瞬,便开始配合她,动作轻柔间带着强势。 旗袍自她的肩头滑落,处处软玉生香毫无瑕疵,纤细的地方绝无一丝赘肉,饱满的地方又香软玉滑,每一处都令他爱不释手。 浅蓝的水晶高跟鞋散乱在地,她赤脚踩在江清晏的西装外套上。 那件近七位数的定制西装,在他眼里还不及她的一颦一笑,只是为公主垒起的王座。 “棠棠,我妻……” 他温柔地轻唤, 沉静如黑夜的眸底,是倏忽燃起的火光, 江清晏却在拥她入怀时, 她仰起脸,柔弱无骨的双臂妖娆地勾住他脖颈,眼底逐渐有水雾聚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别人拥有的,她也要有一份,不管是爱情,还是美满幸福的家庭。 如果江清晏不能够给她这些,那么她至少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来陪伴她度过漫长的寂静岁月。 “江清晏,你可一定好对我好一点呀......” 沈清棠这辈子只会疯狂这一回,即便这次赌输了,她也无悔。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细碎的金片被窗帘的花色颠覆成种种温暖的形状,泼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侧。 早起时间一贯雷打不动的江清晏,破天荒地赖在被子里不肯起来。 在不假思索地通知秘书、给自己放假后,江清晏半撑起身,目光勾勒起她温柔的脸型。 昨夜的惊喜来得太突然,但江清晏并未遗忘她那时沉郁的神情。 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但他皱眉思索了半天,都没能从脑海中翻出那个不存在的人。 莫非是他不得要领,所以棠棠后悔了? 可心爱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而且又是自己的妻子……。 他要是真的坐怀不乱,那才叫有问题吧。 第二十四章 江清晏是我的 “江清晏。” 沈清棠睁开眼,拽住他的手腕,尾音娇软缱绻:“你要走了吗?能不能先和我领完证再走呀。”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可以签婚前协议的,你不用担心受到损失。” 江清晏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目光微沉,轻声说道:“好。” 沈清棠的手段比起圈子里那些花样百出的女人来说,并不高明。 同样都是把索取藏在温声软语,只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江清晏愿不愿意买账。 这个名分本就只能是沈清棠的。 江清晏起身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后,在抽屉里取出一个檀香红漆木盒,拿出里面的佛珠手串戴在右手。 那是他前些年远赴西北,在布达拉宫向活佛求来的,为的是遏制心底越发浓郁的毁灭欲望。 同沈清棠相遇之后,这串佛珠的作用渐渐小了些。 可出于习惯,江清晏时时刻刻都还把它戴在手腕,只在昨夜取下收好。 黑曜石的内里似金箔葳蕤生光,携带一种古朴神圣的厚重感。 沈清棠刚换好白衬衫,一出来便撞见这一幕。 宽大的西服袖口,尚未来得及如平常一般掩住圣洁。 她上前后,趁他不备扯了佛珠,双手背在身后,不许他再拿回。 “我抢到,就是我的了。” 沈清棠清雅蕴出娇俏的笑意,刻意提了一句:“江清晏也是我的了。” 他眸底纵容,唇角勾着夺人心魄的笑:“嗯,都是你的。” 沈清棠的心,蓦然一窒。 许是昨夜太过亲密,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得不像话。 可到了民政局,需要拍证件照时,江清晏却沉着一张脸,毫无半点笑意。 摄影师碍于江清晏的冷冽,不敢出言提醒,只能尴尬地变换角度。 照片拍了一张又一张,江清晏却还是不满意。 沈清棠瞧出问题,轻轻扯了扯江清晏的衣角:“江清晏,你要笑。” 江清晏低眸,浅浅的笑意漾出潋滟,轻柔地应:“嗯,我笑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喜怒,但僵硬的身体显然放松许多。 而摄影师眼疾手快地抓拍了这一幕。 “新婚快乐,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清棠在工作人员热情的祝福中,捏住鲜红的结婚证,有些梦幻般的恍惚。 这就真结婚了? 她侧脸看向江清晏,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正直一些。 “怎么了?” 江清晏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要回家吗?我让林意先送你回去。” 沈清棠抿唇一笑,摇头拒绝:“我想在外面多逛逛。” 她怀了一丁点小算计。 莫兰让她近两日回沈家一躺,她今天回去却是刚好,还可以扯一扯江清晏的虎皮。 反正她已经彻底丢弃尊严,也就不在意再没脸没皮一点。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温温柔柔地冲他一笑,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你好好工作,不必担忧我。” 但凡是女人,总会有不讲道理的时候,即便再理智清醒都会渴望有人能放手一切,只会讨她欢心。 这是傅斯年曾对他说过的话,不过他很快就添了一句:当然,男人也一样。 沈清棠实在太懂事了。 除了昨夜的放肆,她似乎很难有失态的时候,总是温顺地面对他。 这个认知,让江清晏的心微微一沉。 分明不久前,他们还那样亲密地温存过。 “我会想你的。” 沈清棠似是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转眼贴上他的白衬衫,低低地说道。 江清晏转忧为喜,迈开长腿坐进车内,便立即望向笑眯眯的沈清棠。 她忽然朝他小跑过来,正在江清晏误以为她要送他一个离别吻时,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 “江清晏,你以前有没有过别人啊?” 江清晏异常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别人指的是“女人”。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他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回答:“没有更亲密的关系了,你是第一个。” 她的神情蓦然柔软,伸出手在江清晏错愕的神情中,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在奖励听话的孩子:“嗯,阿晏真乖。” 直至车行驶渐远,变成一个遥远的小黑点,最终拐过街角消失不见后。 沈清棠才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给莫兰打了电话:“你们在家吗?我现在过来。” “知道你这几天要过来,你父亲都没敢出门。”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早有防备,不轻不重地敲打她。 一回到江宁城,莫兰的底气便足了很多。 “地址给我。” 沈清棠懒得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雅江别苑。” 莫兰刚报出一个地址,沈清棠就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去雅江别苑。” 出租车行驶出一段距离,戴着蓝牙耳机的林意从墙角冒出头:“老板,一切都照您的吩咐进行,务必会保护好夫人。不过......” 林意顿了顿,满腹疑惑地继续说道:“夫人刚才上了一辆车,似乎是往沈家那个方向去了。不过您不用太担心......沈家有我们的人......是是是......” 林意捂住嘴,警惕地四处张望,连声应道:“一有不对,我在立刻冲进去的同时,马上通知您!” —— 江氏集团。 江清晏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在结束了又一场会议后,疲惫地靠在椅背,用力捏了捏眉心。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他单手拉开抽屉,几乎迫不及待地解锁手机,再点开微信。 这是江清晏另外的一部手机,通讯簿里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阿念姐姐,你有空吗?】 江清晏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秒回过去。 【只要是你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在使用阿念这个身份时,江清晏一向是为所欲为的,从不掩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边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发来消息。 【阿念姐姐,你比我年长,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你对男人的了解,应该比我要深。】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清晏抚额轻笑,赶紧回复过去:【嗯,我很懂男人。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男人在拍结婚照时,冷着一张脸。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 【当然不是!】 江清晏赶紧辩解。。 【他有可能是太紧张了而已,你别乱想!】 第二十五章 我要沈家一半的家产 雅江别苑是江宁城的高档别墅区,安保工作严谨,需得用户刷卡才能够进入。 沈清棠在等待莫兰的途中,忍不住给阿念发去几条消息。 直到看见莫兰的身影在远处显现,她才收起手机。 阿念的言谈举止,实在太像知心大姐姐了。 沈清棠曾多次幻想过她的样子,肤白貌美大长腿,勾人的眼、夺魂的腰,只需要轻轻一笑,就会使许许多多的人都喜欢她,含金量百分百的温柔御姐范儿。 因此她很愿意同阿念多聊聊。 “沈夫人,您这是要出门啊!” 保卫人员热情地冲莫兰打招呼,却遭受到她冷淡的对待:“开门,放她进来。” 保卫人员忙不迭打开门,看见沈清棠后点头哈腰,与方才高傲的模样天差地别。 “沈夫人,这是您哪位侄女啊?” 莫兰差点骂出来,这人简直太没眼色了,该说的话不会说,不该问的问一大堆。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为下马威,而特意把沈清棠晾在门外。 直接打电话,让人把她放进来就行。 结果现在她还得亲自迎接沈清棠,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走吧。” 莫兰懒得再多说,怒气冲冲掉头就走。 沈清棠敛住眼底的讽刺,轻声说:“多谢您了。不过......以后不该说的话,还是憋在心里的好。” 目送两人走远后。 保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随即朝地上唾了一口,回到安保室内,低声抱怨道:“这些大人物家里,还真是复杂!” —— 沈家的别墅位于深处,两侧是碧绿的草坪和苍翠的树木,很普遍化的布局。 在指纹解锁时,莫兰都沉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沈清棠试探道,“真是辛苦。” 莫兰推开门,扭头对她冷笑:“我不是你亲妈,当然管不了你的死活!是你爸,非要我出来接你!” 沈清棠弯了弯眼,不动声色地跟在莫兰身后,内心却在打小算盘。 这个多年未曾看望过她的生父,外加每个月最低标准的抚养费,足以见得沈严对她这个意外得来的女儿,没有太多感情。 现在装出慈父的模样,恐怕是打着要唱红脸的主意。 屋内铺着深棕色的木地板,冷气充斥了整栋别墅,入目皆是古朴的明式家具,高大的富贵吉祥花瓶摆在屋角。 “是棠棠来了呀,都长这么大了!” 沈严听见动静,从客厅走出,尚算英俊的面容洋溢和善的笑,桃花眼角浮现细细的鱼尾纹。 这人确实拥有一副好皮囊,难怪苏心会喜欢他。 沈清棠初步得出结论。 不过,他城府也很深。 明明有佣人在侧,沈严仍旧亲手在鞋柜捧出拖鞋:“棠棠,这是我特意新买的款式。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那双拖鞋是淡粉的,可以外穿出去的那一种,还镶嵌了很闪的粉水钻。 可以料想,在盛夏的日光里定然十分耀眼。 这么张扬的风格,应该是沈明月会喜欢的款式。 沈严如果肯稍微花点心思了解她,就会知道以她的性情,最是厌恶这么放肆的色彩。 可她还记得来时的目的,只轻轻柔柔地笑:“谢谢您。” 沈严恍了恍神,这个笑容短暂地带他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夏季。 年富力强的身体,肆意放纵的年纪,以及......活色生香的美人。 因着这点美好的回忆,沈严看向沈清棠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情。 等沈清棠换好鞋后,他真切地招呼道:“快进来坐。有喜欢的甜品就告诉爸,爸让厨房去做。” 沈清棠笑意盈盈地婉拒,沈严却还是吩咐了几道甜品,才拉了沈清棠坐在对面。 撒了金黄桂花的酸梅汤沁出凉意,白瓷盘内躺了几块椰汁红豆糕,围了一圈冰块的樱桃乳酪摆放精致,都陆续被端上来。 沈清棠很清楚,糖衣炮弹的寒暄过后,就该轮到惺惺作态的刀光剑影了。 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只要安安心心地坐着等待就好。 果然,沈严很快就沉不住气了。 “棠棠,这些年是爸对不住你。你能原谅我吗?” “您有话直说就好,用不着打感情牌。您对不起的不止是我,这一点相信您心知肚明。” 沈清棠轻言细语地说道,似乎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碍于长辈的颜面无法做主谅解他。 沈严松了一口气,旋即看向莫兰的眼神,就多了责怪和不满。 亏她上次回来还一通抱怨邀功,说她为了说服沈清棠花费了老大的力气。 还说沈清棠是个心机深沉,且不好糊弄的主儿。 可他今天见了,这不过是个渴望父爱的单纯孩子嘛。 有什么就说什么,半点弯都不会拐! 沈清棠刻意为之的孺慕之情,极大地取悦了这个自大的男人。 都是多年的夫妻了,莫兰对沈严的了解可谓是深入骨髓。 她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沈严这个蠢货,他也不想想沈清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而沈清棠这些年又过的是怎样的苦日子! 宋家那位大小姐前两年还在圈子里得意地炫耀过,她把勾引谢星野的骚货打折了一条腿! 倘若沈严这些年肯稍稍看顾几分,沈清棠都不至于过得这么凄惨。 可这个蠢货,现在却被沈清棠怯生生的表象给蒙蔽了双眼! “明月逃婚之后,江先生发了很大的火,”沈严全然没看见莫兰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把咱们家度假村的项目资金暂停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您是想,让我同他说说?” 沈清棠垂眸,暗地冷笑。 沈严接过话道:“是啊,明月不懂事,沈家也只能靠你了。你们都是亲姐妹,要学会互相扶持。何况......” 他眼底闪烁精光,神秘地压低声音:“如果你背后没有实力过硬的娘家,也没法嫁进江家不是?” 沈清棠没有回应,安静又温柔地抱着白瓷水杯,似乎没听见沈严的话。 见她不吭声,莫兰倒先着急起来:“棠棠,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听听。我们是一家人,总不至于亏待了你。”。 “我是有个条件,”她抿唇一笑,眉梢流动疏离的温柔,“我要沈家一半的家产。” 第二十六章 她转了转手腕的佛珠 “你这个疯子!” 莫兰直接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肉团,居然敢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沈严打着圆场,说道:“棠棠,这个家也有你莫姨的一半。你总不能这样狮子大开口吧,不如就换一个条件。” 沈清棠唇角微扬,眉梢眼角都漾起冷意,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露出缠绕近四五圈的佛珠。 莫兰的怒火僵在半空,而沈严立刻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在确认,场面一度滑稽又可笑。 这串佛珠在圈内几乎无人不识。 当它出现在江清晏手腕时,曾如战剑般冷意凌冽的男人,沉淀为了一块亘古难融的寒玉,危险性更强且尽敛锋芒。 都说这是江清晏远赴万里,去XZ求来的,为的是好好抚平心底的戾气。 那之后,他在商海里大刀阔斧的行为确然温吞了许多。 而现在,江清晏这串从不离身的黑曜石佛珠,却出现在沈清棠手中。 “棠棠,”沈严的脸色难看,嗫嚅道,“你明月姐不成器,而我和你莫姨年纪都大了。你看是不是......把条件放低些,给我们留个养老钱?” 沈清棠拉开包拉链,把结婚证甩在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向您讨要补偿。而是......” 沈清棠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这二十多年来,她从没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这一刻,她不需要去考虑江清晏的承诺真实与否,以及这段婚姻的长度,只需要借着江清晏的东风,把她应得的所有都拿过来。 这种有依仗的感觉,还不错。 “您得考虑考虑,江先生的看法,”沈清棠温柔地笑,嗓音清甜,“至少在明面,您得把我摆在同沈明月同等的位置。甚至于,比沈明月还要重要。” 沈严忽然打了寒噤,第一次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个女儿,只觉得她清雅的面容之下,住着一具恶魔的灵魂。 是选择家业缩水,还是赔光所有家当、宣布立刻破产,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沈严在度假村砸了太多的钱,牵扯甚逛,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沈严立刻有了决断,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江先生的资金到位,我会立刻签署协议,转让我一半的分红股给你,你每年大概能分到三千万。” 沈清棠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莫兰,见她暴怒的神色奇迹般消失,便知道这点利益不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对夫妇眼里只有利益,现在肯好好说话,全是因为江清晏捏住了他们的七寸。 而江清晏,似乎还算看重她。 她见好就收,轻笑说道:“谢谢您,我会尽快说服他的。不过,我还想要一处店面,地段不需要太好,但面积一定要大一些。作为您给女儿的见面礼,我立刻就要。” 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这处店面得用作苏绣工作室,比那笔所谓的分红股都更重要。 而且速度一定得快。 她能等得起,可苏绣实在等不了。 这么美的工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没于乏味平淡的生活中。 它绝不是束之高阁的老古董,而是应该真切浸润在人们日常中的美好,它也是她精神来源的所有。 “好,我这就让认去办手续。” 沈严爽快地答应下来,这种面积大还不赚钱的店面,他手里多得是。 这一点轻微的代价,他还是能付得起的,全当作是补偿沈清棠了。 她现在的利用价值,远远超过了沈明月。 沈清棠垂眸浅笑,轻声说道:“谢谢您。” 她这样的低姿态,很能满足沈严那颗大男子主义的内心。 他越发自以为魅力无穷,只刚一见面便收服了沈清棠这个冷落多时的女儿。 他甚至还留沈清棠吃了晚饭,饭桌上不断为她夹菜添酒,俨然慈父模样。 直至晚上十点多,沈清棠再三告别后,才在沈严挽留的话语中离开。 “你是不是忘了她的身份?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明月,明月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沈清棠一走,莫兰就歇斯底里地大叫,甚至还疯狂地掀掉桌上的碗筷。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别墅内异常响亮。 沈严慢慢地点燃一支烟,吐出雾气,烟雾缭绕都遮掩不了他眸底的厌恶。 他静静地看着莫兰发疯,却冷静地不发一言。 莫兰瞥见他冷酷的神情,宛若被冰雹砸满全身,冰冷又生疼。 她年轻时候,被沈严的花言巧语和英俊皮囊打动,心甘情愿下嫁给他。 连他婚内出轨,她都忍住没提出离婚。 除了资产不好彻底切割外,剩下的理由就是她对沈严的感情。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享受完我的家世和我带给你的人脉脸面,就想要从其他女人伸手获得身为男人的尊严?” 莫兰满脸悲哀,垂在两侧的手臂不住颤抖。 沈严不耐烦地站起身,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省省吧,你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别天天还情情爱爱的。” 他背对莫兰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冷漠地说:“谁能带给我利益,我就重视谁。更何况,我当年并不是没有给你机会!” 莫兰顿感天旋地转,颓然倒在沙发,痛苦地呻吟出声。 而沈严,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多看她一眼。 “我怎么会亲自抚养那个孽障,她可是我仇人的女儿!” 莫兰躺在沙发,双眼无神地低喃。 沈严口中的机会,是要她抱养沈清棠,把她当作是亲骨肉抚养。 对面则宣称,沈清棠是她刚诞育不久的幼女,沈家的二小姐。 只要好好培养她,不告诉她身世,以后不管是拿来联姻,还是用作攀附权贵的礼物,都是完美的选择。 可莫兰拒绝了。 她憋着一口气,在沈明月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要星星都不给月亮,但沈明月还是未能如她所愿成才。 而那个女人的孩子,现在却阴差阳错低享受本该属于沈明月的一切。 想到这里,浓烈的怨恨支撑起莫兰的身体。。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在橱柜的大牌皮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沈明月的电话。 第二十七章 这是绣给我家先生的 江氏集团。 林深恭敬地站在一旁,把沈家发生的谈话都告诉了江清晏。 “您很爱夫人吗?” 汇报完毕后,林深终于忍不住开始隐晦地提醒。 他和那个只知道嗑cp的弟弟不一样,在集团的历练使得他养成了老谋深算的性情。 而成天只负责处理江清晏生活事务的林意,就显得要稚嫩多了。 江清晏听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说道:“不一定每段感情都得有回应,何况是对于先爱上的那一方而言。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至少他可以有彻底绑住沈清棠的机会,谋定而后动,他不着急。 “叮咚”的特别提示铃声响起,江清晏的神情顿时柔软,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林深垂眸应道:“是。” 他转身快步离开,贴心地合上门。 江清晏这才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点进那个名为“沈茉莉”的直播间。 女孩的神情温柔恬静,正在为观众展示手中的绣面:“这幅绣球鸳鸯,是绣给我家先生的。” 立刻有粉丝发问:“哇,茉莉。你结婚了?” 她低眉轻笑,手中的动作不停,如穿花蝴蝶般秀美:“是啊,我结婚了。我先生是一位很温柔的人。” 碍于苏外婆的禁令,沈清棠先前直播的时间并不规律。 能成天蹲点、第一时间进入直播间的人,都算是她的老粉了。 同样也都是对苏绣有着一定喜好的人。 单靠沈清棠个人传承苏绣,显然力量过于单薄。 因此店面的事情一有着落,她就想招聘几个人来当工作室学徒。 “我最近打算开一个工作室,有喜欢苏绣的朋友们,可以私信我。” 沈清棠弯了弯眼,看到弹幕询问学历时,连忙回答:“我不太挑学历,但是一定要认得字,有一定的艺术直觉和色彩搭配能力。至于年龄嘛,当然是越年轻越好,这样才可以熬夜苦干啊!” 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飘过: 【666,资本家吸血鬼啊,大家快跑,让我一个人上就行!】 【小姐姐,男孩子也可以来参加吗?】 “这样啊,”沈清棠歪头轻笑,如花香袭人,“我可不是什么吸血鬼哦。关注我的小伙伴都知道,苏绣的学习需要长年累月地下功夫,兴趣还是最重要的。” “至于男孩子嘛......” 她尾音上翘,眸光狡黠:“只要是真心来学的,我都欢迎啊。不过,如果是心怀叵测的那一类,我会拿狼牙棒赶他出去的哦~” 观看直播的老粉,全都会心一笑。 沈清棠最开始直播苏绣时,不少人都是冲着她的颜值进入直播间的。 其中不乏粗俗下流的男人,用恶心的言语调戏她,什么“小姐姐,跳舞嘛”,“小姐姐扭扭屁股,爷给你刷火箭”都算是轻的。 这些人都被沈清棠踢出直播间,并永久拉黑。 但之后还是会有人打着爱好苏绣的名义私信她,再急不可耐地暴露真正的目的,也都被她通通拉黑。 因此沈清棠的粉丝都喜欢贴心地称呼她为“铁石心肠业界楷模”。 “鸳鸯的羽毛使用了一套刻麟针法,接着再......” 沈清棠正细心地进行讲解,忽然有很多行加粗加红的弹幕映入眼帘:【看来你抢过的男人不少啊,你这个惯三!】 【连我们姐姐的男人,你也敢抢?真恶心!】 【还以为长了一张多么好看的脸呢,就这!绿茶婊!】 【贱人,小三,丑八怪!】 ...... 沈清棠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所有弹幕,清冽的眼眸却没有一丝波动。 比这还要难听数百倍的话,她都听过二十多年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抿了抿唇,沉静地说道:“今天的直播出了点意外,我先下播去看看。以后固定的直播时间,是每周三晚八点,喜欢苏绣的小伙伴们,可以下一周来蹲蹲。” “啪”的一声,沈清棠掐灭了直播,蹙眉回想起夹杂在众多弹幕中丝毫不起眼的一句嘲讽:哈哈哈,恭喜你啊,你要火遍全国了! 那么,苏外婆会知道吗? 沈清棠冷静的心忽然抽搐起来,忍住突来的头疼及恶心,点开了微博。 微博第一条:当红女星徐知薇暗指男友出轨清纯网红妹。 大大的红体“爆”字。 她点开热搜后,出现的是一个访谈视频,明艳的女人眼圈通红:“本来是要和男友结婚的,结果他忽然抛弃我,据说是爱上了一个直播刺绣的小主播。” 谁都知道徐知薇和江清晏先前的传闻,江清晏从前分明极为不喜被大肆报道,警告媒体如果胆敢靠乱写他来博取眼球,就别想在新闻界生存。 可对于徐知薇有关的花边新闻,江清晏却出乎意料地采取了默许甚至是放纵的态度。 有心人便开始猜测,这些绯闻是不是在江清晏的授意下放出的,目的就是要为徐知薇这位地下情人撑腰。 主持人强笑说道:“谢谢您的回答,我们的访谈今天就到这里。感谢赞助商的支持以及观众朋友们的捧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访谈节目匆匆结束,但不少人都追根究底到了沈清棠的私人信息。 她的直播账号开始涌入一大堆私信谩骂: 【怪不得你要当小三,原来你妈就是小三。还真是家族遗传啊!】 【妓女生的女儿,就是妓女!】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你不是好东西,你男人也不是!】 【你妈还好吗?你外婆还好吗?】 沈清棠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她从不惧怕别人骂她,反正更严重的欺辱,她都经历过了。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唯独担忧的,是影响到苏外婆和江清晏。 沈清棠的确该死,可他们应该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而这些辱骂中,更多的则是关于江清晏的,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是她把他从神坛扯入泥淖。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为避免打扰到苏绣工作,沈清棠习惯于把手机音量设置成静音或震动。 她没有来得及看来电姓名,就慌忙接通了电话:“阿晏,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相信我!” 电话那头。。 从没有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谢星野,面色铁青。 第二十八章 她开始想念江清晏 一个比普通家庭出身,还要更落魄一点的姑娘,该如何对抗手握舆论的一线女星呢? 沈清棠的身世原本就经不起推敲,她不敢深想苏心的过往如果被曝光,那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豪门花花公子和小镇姑娘,地位的落差将决定舆论的颠倒。 沈清棠站起身,忽觉天旋地转,扶住墙后,才发觉前额滚烫。 是发烧了。 她自幼体质弱,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情,只是此刻她还不能够休息。 “您好,”沈清棠拨通了一个电话,并竭力掩盖声音中的虚弱,“那幅《簪花仕女图》,您还想要吗?” 她不能依靠江清晏,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助只会让他过于低看她。 而依附他人的菟丝子,从来都是被最先抛弃的那一个。 与顾南乔同样只是一面之缘,交情泛泛。 但同这位直播公司的幕后老板,则完全称得上是交易了。 她继续说道:“我外婆身子骨不大好,早就不拿针线。我来绣,只会更好。”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想要什么?” “今天的微博热搜,您应该有看到。我想要徐知薇公开道歉,恢复我的名誉。” 沈清棠没有趁机提出过分的要求,但这个条件对于从没有过黑点的徐知薇来说,已经算是致命了。 公司为她量身打造的人设,就是善良知性的明艳大姐姐。 “好。” 那头的人爽快答应了下来,这年头谁没做过一两件坏事呢。 况且是徐知薇这样没有背景,还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 只要捏住她的把柄,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嗯,多谢。三个月后,我就将刺绣交给您。” 沈清棠挂断电话,刚松了一口气,就发觉眼前的世界模模糊糊,像是扭曲变色了一般不清晰。 她心知病重,连忙支撑起身体,拧开门把手,却刚好撞见每日雷打不动来松绿豆汤的张妈。 “哎呦,夫人。瞧你这脸红的!” 张妈急忙把绿豆汤放地上,伸手搀扶沈清棠,在她额头一探温度,惊讶地叫出声:“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下床啊!” “我想......” 沈清棠想说她要去医院输液,却被张妈毫不留情地打断:“这个时候了,您还想什么啊。我这就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医生过来。还要再通知先生......” “......” 沈清棠只觉得烧得跟猴屁股一样难看的脸,红得更严重了。 迷迷糊糊中,她被搀扶到床上,盖了薄被,接着就是张妈雷厉风行打电话通知医院的声音。 再然后,细微的刺痛穿过手背,冰凉的液体一点一滴侵入身体。 “这位夫人有气血两虚之症,应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以后还要多加保养才好。” 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张妈和医生的脚步声一高一低渐渐遥远。 不多时,张妈的脚步声靠近房门,门又被打开,絮絮叨叨地说道:“夫人,起来吃药了。吃完药再睡。” 沈清棠将被子拉过头顶,闷闷地说:“我不想喝中药。” 她小时候每次生病,总要喝几帖苦苦的中药。 按照苏外婆的说法,那是因为她瘦得像只小耗子,中药的药性更加温和。 二则是要让她记住这苦味,懂得无论何时都不能糟蹋自己身体的道理。 而她每次喝过药,胃里都翻腾着苦汁,好几天没胃口吃饭,折腾得更加瘦弱。 直到现在,都很难长胖。 “放心吧,”张妈笑着劝慰,“这是西药,怕您喝中药后,就吃不下饭。先生特地叮嘱我,要先吃两次西药,最后再换中药温补。” 沈清棠微微一动,从被褥里钻出来,瞧见张妈另一只手捧了一碟粽子糖。 颗颗分明的松仁镶嵌在茶色的凝固糖浆内,甜蜜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显然是刚熬好的。 “先生说您嗜甜。” 张妈注意到她好奇的眼神,打趣般说道。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是连苏外婆都不知道的秘密。 沈清棠就水吞药后,拈起一颗糖放入口中,温暖又香甜的滋味蔓延至心尖。 她想好,一定要抽出时间同江清晏好好谈一次。 或许是生病导致身体过于虚弱,就连她心里也跟着脆弱了许多,竟然生出了长久不曾体会过的孤独滋味。 她开始想念江清晏。 “砰咚”! 碗被碰倒和人体摔倒的声音相继传来。 张妈一拍脑袋,叫道:“坏了!我把绿豆汤忘在走廊了,准是先生回来不小心地碰着了!” 她急急地转身去开门,沈清棠也不由得跟着探出身体,急切地去瞧来人。 张妈的动作却在开门的那一瞬,变得僵硬。 “我是江先生的朋友,就住在附近。我叫谢星野,听说你们家夫人生病,特来探望。” 谢星野双手插在裤兜里,白短袖浅蓝牛仔裤,很学生气的打扮。 一双眸子真诚地看来,像蕴藏了白日间所有的光芒,看上去很像个单纯的邻家男孩。 “您请进。” 他应该不是坏人吧,浑身的品牌高定。 张妈下意识让开身体,却在下一瞬回过神来。 不好!不好!十分不好! 江先生住的是独栋的大庄园,就中间这一栋别墅,其余全是庭院以及小阁楼,哪里来的邻居? 他悄声无息地上了二楼,她才知道有人进来,这说明他指定没走寻常路! 肯定是翻墙进来的。 张妈气势汹汹往屋里而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窒住。 谢星野温柔地坐在床边,挑了个苹果削皮,眼底的宠溺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棠棠儿,你是不是想我了?” “谢星野,怎么会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兜里还揣着谢云朗的支票,沈清棠没好意思让谢星野太难堪。 虽说有沈家的分红,可毕竟还没真正拿到手里。 江清晏的虎皮,她也不清楚还能用上几回。 只有握住手里的,才是最为安全可靠的东西。。 沈清棠暂时没打算要和谢云朗撕破脸,轻声说道:“谢谢你来瞧我,我很感激。” 第二十九章 野男人 谢星野顿时像被顺毛的大狗,骄傲地翘起尾巴,得寸进尺地说道:“我就说江清晏这人不靠谱,你生病都不回来看看你。还有那个女明星......” 谢星野刚出门时,就顺手打电话要求对方公司雪藏徐知薇。 做了这样的大好事,他当然得让沈清棠知道。 让她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江清晏那个窝囊废是怎样给她惹麻烦的,而自己又是如何雪中送炭的。 这样一来,沈清棠就会明白,在江清晏和他之间,究竟应该选择哪一个。 “江先生,野男人!有野男人!屋里有野男人,他是翻墙进来的!” 正火急火燎要打电话通知江清晏的张妈,在楼道同江清晏相遇。 林意垂眉顺眼,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清晏身旁,生怕太沉重的呼吸会惊扰到江清晏。 正是盛夏,男人却似携带满身风雪,凌冽而来,对张妈无声的口型暗示不置可否。 应该是以前的同学,或者是朋友。 他这样想着,沈清棠性情再淡漠,都断然做不出把野男人领回家的事情。 心却骤然提起,深渊似乎就在不远处,等待他直直坠落。 谢星野! 江清晏一进门,便紧紧捏住拳,青筋绽放在额前,盛怒之下容颜不减。 “阿晏,你回来啦!” 沈清棠一直密切关注门边的动静,见江清晏回来,立即掀开被子要下床。 江清晏急忙奔去,止住了她的行动,无奈地说道:“我们是夫妻,你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迎接我。况且......我每天都会回家。” 他暴怒的情绪,在看到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后,奇迹般消散无影。 她还是在乎他的,不是么? “我想你了,我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你。阿晏,你今天有没有想起过我?” 沈清棠软软的声调夹杂了一点鼻音,分明是在撒娇。 这般含嗔似娇的模样,是谢星野不曾见过的。 他站在房间里,却游离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旅客。 “当然想,”江清晏一手环住她的腰,凑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平白欺负你。” 从谢星野的角度,很容易能瞧见女孩羞红的面颊,如初初绽放的桃花,媚态横生。 这样美的风情,却不是因他而起。 谢星野回忆中的沈清棠,眼角眉梢的冷意几欲成冰,漠然的神情注视整个世界,似与红尘毫无瓜葛。 直到一次深夜里,一楼空荡的自习室亮起明亮的白炽灯。 狂欢归来的谢星野醉眼惺忪地好奇往里望,发现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仙女在吃糖。 大把大把的糖果被塞入口中,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麻木地重复这样的动作。 她明明没有哭,却显得那样难过。 谢星野由此生出对她的探究欲,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个自己以为是不爱笑的冷情心上人,却在别的男人怀里笑得娇媚。 谢星野的心底顿生恨意,强烈的毁灭和占有欲充斥心间,几乎差点将他燃烧殆尽。 江清晏,又是江清晏! 为什么偏偏是江清晏! 那个从他一记事起,就被拿出来当他鞭策对象的神话般的男人。 “谢星野,你能不能懂点事?你看人家江清晏,只比你大三岁,就能那么聪明可靠!” “谢星野,你连江清晏身上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同样都是年轻人,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成器呢!你看看人家江清晏,你再看看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谢星野的眼底猩红一片,嘴唇紧紧抿起,如同即将发动攻击的野兽般可怖。 “我们出去谈。” 江清晏安顿好沈清棠,侧身走过时,对谢星野低语:“别吓到棠棠,她夜里总睡得不大好。” 这样亲密的话,再次刺激到谢星野。 他深吸一口气,回身望向安静躺着的女孩,蝶翼般的长睫毛不安分地抖动。 对,他不能吓坏棠棠。 这样暴戾的真面貌,不能让沈清棠看到。 书房内。 江清晏坐在桌后,斜倚在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轻扣。 古朴的书架立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回旋往复,很复古的设计。 以此为背景,江清晏宛若中世纪的城堡主人那般盛大隆重。 他平静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夫人。” 他把“夫人”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在谢星野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我是喜欢她,我喜欢她好多年了,”谢星野恨声说道,“你现在是在炫耀吗?你很得意?” 不就是结婚了嘛,法律可没有规定结婚以后不能离婚的。 江清晏玩味地看着他,语气淡然:“我是挺得意的,毕竟......我这个人最大的兴趣,就是抢走别人的心上人!” “你......你.......” 谢星野被他这个回答震惊地回不过神,愣愣地指着江清晏:“你疯了吧!沈明月绿了你,你就非要从其他女人身上找补回来!” 江清晏的恶毒稳重形象,在谢星野脑海中缓缓崩裂。 “要不,你还是去找沈明月报仇吧,”谢星野略带茫然地劝说,“你如果不忍心下手,我可以帮你......” 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林意,差点没笑出声:这谢家小少爷还真是圈子里的一股泥石流,被老板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他真是要为谢云朗那只老狐狸默哀。 好好的狐狸窝里,居然冒出来个狗崽子! “不必了,”江清晏悠闲地换了更惬意的姿势,“我对她有些上瘾,打算假戏真做。” 谢星野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最终碎裂,再顾不得谢云朗“即便看江清晏再不顺眼,都不能在明面得罪他”的警告,疯一般冲上前去。 “江清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那些勾当,你放过棠棠,放过她......” 谢星野被林意反制住胳膊,疯狂的嘶吼声渐渐低落,开始呜咽哀求。 “谢星野,你如果还算个男人,就不要装作痴情的模样站在我面前。” 江清晏蹲下身,平视谢星野的眼睛,却被他心虚地别过头。。 “你当初对棠棠做了些什么事,你心知肚明。我还没替他报仇呢,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章 她年轻貌美的丈夫 谢星野的脸色煞白,他不敢再深想,只勉强辩解道:“棠棠儿一定不知道这件事,你一定是在骗我......” 如果她什么都知道,那她为什么还会坦然自若地同他交谈,似乎全无芥蒂。 江清晏看明他的心思,轻蔑地笑:“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她。” 谢星野当然不敢去问,他恨不得这辈子都当一个缩头乌龟。 “你是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谢星野短暂茫然失措后,双眼一亮,像垂死挣扎的蚂蚁。 江清晏嗤笑,懒得再理会他,戴上耳机就开启了视频会议,连个余光都不分过去。 谢星野受不了这样的奚落,原本呆立许久,预备要找江清晏霉头的怒气,渐渐泄光。 他沮丧地推门出去,却意外见到了沈清棠,一怔:“棠棠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清棠垂眸摆弄托盘里的黑咖啡,半晌后冷冷看向他:“你要记住,这里是我家。” 她苍白的面容泛起红潮般的薄怒,眼睛亮得却像雪山暗夜亘古不灭的焰火。 那双透亮的眸子,将他先慌乱后强装镇定的情绪,尽数收入眼底。 “请你不要让我难做,你为难我的丈夫,就等于是在为难我。” 这样冷淡的话,却引起了谢星野的妄念:如果他才是沈清棠的丈夫,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她也会对他露出那样甜蜜的笑容,对他撒娇吵闹? 他一把握住沈清棠的手腕,很用力的,甚至于忽略了她不适的蹙眉。 柔弱无骨的触感使他异常激动,急急地压低声线:“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因为身份是他的妻子,才要为他考虑。其实你根本谁也不爱,对不对?” 沈清棠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他的手,便无声地注视着谢星野的眼睛,冰冷得没有丝毫情绪。 “嗯,很对。” 她轻声说道,这样的示弱使得谢星野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慢慢后退着离开。 “棠棠儿,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清棠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垂眼揉了揉雪白手腕的淤青。 本来没那么可怖的,却因为过于娇嫩的皮肤而显得青紫斑驳。 只有懵懂的孩童,才会轻飘飘地原谅灾难般的恶毒,只要有一点温暖就能相信永恒。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清棠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时,刚好撞进江清晏深不可测的眸底。 他脸色难看,眉头紧缩,清冷的矜贵气因此更浓烈:“棠棠,你怎么不唤我?” 沈清棠没反应过来,误以为江清晏是在责怪她,不该自作主张送走谢星野。 她下意识回答道:“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江清晏的眉峰微不可见一挑,接过她手中的咖啡,以不容置疑的气势拉她进了书房。 同样都是握,江清晏却是温暖柔和的,那杯黑咖啡在刚才被洒了大半,此刻却还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极珍惜的模样。 “坐。” 江清晏惜字如金,握住她的手往下稍一用力,使得她顺着他的力道坐好。 在某些时候,江清晏显出了意外的强势,不过这种态度并不令她讨厌。 沈清棠靠坐在软软的沙发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正翻找储物柜的男人。 他的腰线随之更明显,是窄窄的,却蕴藏炽热的力道。 即便穿了浅灰的普通居家服,都有禁忌般隐隐诱惑的韵味。 一个词语突然跳进沈清棠的思绪,人夫。 她的足够貌美且温柔体贴的丈夫。 这个含有别样意味的说法,使得她耳根都开始发烫。 “阿晏,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江清晏提了医药箱,放在她鞋边,取出小瓶红花油,用棉签蘸取:“伸手。” 沈清棠默不吭声地伸出手,任由江清晏冷脸为她涂抹药水。 “阿晏......” 她晓得他是气极了,刻意拖长声音唤他,尾调又娇又软。 江清晏的步伐微乱,依旧自顾自放回医药箱,并不搭理她。 “阿晏,阿晏,阿晏......” 她赌气般不停地喊,成功引得江清晏打开电脑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想到要跟她说什么,只勉强扯了话题:“我给徐知薇公司打过电话,通知无限期封杀徐知薇。” 一个全靠江清晏绯闻发家的花瓶女星,就这样惨淡退出娱乐圈,以后的下场注定不会好。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沈清棠贴上他的背,嘟囔道:“你明明知道的......” 江清晏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保证外婆不会知道我们领证的事。” “还有呢?” 她不依不饶,调皮地在他腰边一掐,惹得他一声闷哼。 “我和徐知薇没有丝毫的瓜葛,都是娱乐记者胡编乱造的新闻。” 江清晏冷静地陈述,并试图扳开沈清棠的手,只是舍不得用力。 怕她会疼,却被她黏得更紧密。 “还有呢,阿晏?” 她踮起脚,轻咬他的耳垂,似乎投石入湖,转瞬泛起涟漪。 江清晏身体微颤,转身拥她入怀,低靠在她的肩窝处。 他缓缓说道:“若是你情愿,自然会说。我不喜欢强迫。” 他以弱者的姿态,在沈清棠面前袒露柔软的肚皮,任她欺凌。 可这却只是掩饰,两句话没一句是真的。 一是他其实很想要知道实情,但又害怕真相并非他想要的,还不如当个又聋又瞎的家翁。 二是他最喜欢勉强了,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可以解渴。 不采取温柔的手段强迫,他怎能留住沈清棠在侧呢。 森林里没有一只猎物是平空掉下来的,自幼深谙丛林厮杀规则的江清晏,早已成为老辣的猎手。 只有一点不同:他并不想要驯养她,折断她的翅膀。 他心爱的姑娘永远拥有遨游天地的权力,那才是他喜欢的她最初的模样。 “阿晏,你可真让我为难,”沈清棠小声地说道,“我确实有小秘密,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沈明月。” 永远都不会,她厌恶一切的变数。 江清晏在她亮晶晶的眼中败下阵来,叹息道:“好,我信你。” 但她的下一个问题,立刻让他呼吸一滞。。 “阿晏,”她好奇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甜食?” 第三十一章 你是不是对你老公太冷淡了 “这是因为啊,”江清晏神秘地凑到她耳边,“我不告诉你。” 他眨了眨眼,像孩童般顽皮。 似是有意报复她口中的小秘密。 直到第二天用早点,沈清棠在电视娱乐频道等到了徐知薇的道歉。 明艳的女人未施脂粉,眼睑处的黑眼圈极重,嘴角处干裂发红,憔悴得判若两人。 长枪短炮般的话筒争先恐后怼到她面前,险些都要戳到她的眼窝处。 “徐小姐,请问你最近是为情所困吗?” “徐小姐,你为什么要污蔑一位素人女孩呢?” “徐小姐,你认为你昨天的行为是否构成网暴呢?” 尖利的问题接连抛出,在高清镜头的直播下,她薄薄的嘴唇轻微地颤抖。 “我承认......” 她似乎终于鼓足勇气,要说出真相。 沈清棠的心提了起来,紧紧地盯住徐知薇开合的嘴唇。 一声极低的轻笑传来。 沈清棠看过去,却见江清晏刚好走下楼,拿起了遥控器。 她心想他大概会关上电视,然后对她说“一切都要往前看。有他在,她以后绝不会再受委屈”。 可她并不是任由摆布的性情,更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全然寄托在男人身上。 还没等她胡思乱想完毕,江清晏就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 连在院子修剪花草的管家,都哆嗦着起身看过来。 沈清棠:“......” 江清晏挨她坐好,极自然地回答她的疑惑:“报复了坏人,当然该好好看看她的下场。这叫做能量守恒定律。” 沈清棠微妙地白他一眼,再继续听时,徐知薇的话以及说到尾声。 “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求而不得之后选择了伤害无辜的人,我在这里向她道歉。” “叮咚叮咚~” 一阵清脆的广告提示音,再切回页面,却变成了仙侠大片的预告。 沈清棠急了,伸手轻推江清晏问道:“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听见了吗?” 江清晏拧眉看她,声线相较之前稍显冷淡:“她什么也没说。” 他说完话,连早餐都没吃,直接换鞋出了门。 关门声刚响起时,沈清棠就站在窗前,远远地望见江清晏坐进车里的身影。 裁剪再简洁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都是一样的好看。 直到再看不见宾利车的一点尾巴,沈清棠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心里却疑惑不解。 江清晏为什么要生气? 难道是徐知薇趁机挑拨关系? 她翻了翻八卦新闻,却没有找到挑拨离间的证据,连同她担心会曝光的婚姻关系,徐知薇都没有说。 分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她却因为江清晏离开时沉郁的神情,空空落落。 遇事不决,就请教专业人士,这是沈清棠一贯的人生准则。 她组织好语言,按了微信发送键。 【阿念姐姐,老公莫名其妙生气,会是什么原因?】 宾利车。 江清晏正闭目小憩,座位旁的手机忽然开始响铃。 与沈清棠相关的信息出现,才会有的特别提示音。 江清晏深吸一口气,手的动作却被赌气的大脑还快,熟练抓取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他赌气的心理瞬间被翻转了面,盯着那行字许久,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称他“老公”呢,真好! 开车的林意听到后座传来的动静,悄悄在后视镜偷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车速加快。 他暗自感叹道:啧啧,时不时要忍受一个抽疯的老板,这工资还真是越来越不好拿了。 但他却还忍不住再多看一眼,这一眼刚好和满脸不悦的老板对视。 林意心头一跳,赶紧平视前方,继续开车。 确保再无人打扰后,江清晏开始回复消息。 【你是不是对你老公太冷淡了?】 沈清棠很快回复:【冷淡?具体是指哪方面的?】 江清晏:【比如不在朋友圈里发他的照片,不带他去和朋友聚餐,对外宣称自己单身,又或者常常被撞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沈清棠的神情变得凝重,阿念姐姐说的这几条,她好像每一条都占了。 她迟疑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呢?】 如果能和江清晏长久过下去,她当然不大愿意分开。 毕竟目前看来,她和江清晏之间还算合拍,各种意义上的。 江清晏矜持地等了五分钟,才开始打字:【我有以下几种方法,你可任选其一:亲手准备......】 他顿了顿,很快把亲手准备删去。 【我有以下几种方法,你可任选其一:去买一份午饭,到他工作地点共进午餐;周末一起骑马、泡温泉;准备一件漂亮睡衣,穿给他看;不要和其他野男人见面(这是最重要的!)】 沈清棠:【太感谢你了,比心比心。】 阿念姐姐果真很有一套方法呢。 沈清棠思忖良久,决定采用第一和第三个办法,亲手准备午餐都不在话下,睡衣也是常年必备品。 但出远门容易影响工作,她还拖欠直播公司一幅刺绣。 而不跟谢星野见面,那更是不行,反正她不是为了要同谢星野打情骂俏。 离午饭点还有五六个小时,沈清棠想好菜谱后,到厨房去转悠了一圈。 食材都是现成的,还都很新鲜,活蹦乱跳的虾子,吐泡泡的青螃蟹,露珠犹在的青菜。 她打算做个蟹粉狮子头,再拌一个什锦菜,蒸小米饭配菜。 刚在肉圆盖上些蟹黄,接着盖青菜,浇肉汁,放入砂锅煮开。 一切都要大功告成之时,沈清棠突然接到了徐知薇的电话。 “沈小姐,”徐知薇的鼻音很重,声音里夹带浓重的疲惫,“我求了很多人,最后花光了三千万,才拿到你的手机号码。” 沈清棠平静地反问:“所以呢?” 施害不成,最后反来求饶了吗? “沈小姐,算我求求你,你出来跟我见一面好吗?” 徐知薇突然崩溃地失声痛苦,嘶哑地说道:“他们说我得罪的人,是你。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求求你,求求你,出来聊聊好吗?” 尖利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 沈清棠不适地拿远了手机,蹙起眉说道:“你最好先冷静冷静,你这样的状态,我恐怕不敢答应你的要求。” 第三十二章 江清晏喜欢的女人,看起来真傻 徐知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跟着江清晏,是为了钱吧?” 这也太直白了。 沈清棠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说道:“徐小姐,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肤浅了吧。我就不能是迷恋他完美的容貌和无暇的躯体么?” 徐知薇:“......” 在这种时候,沈清棠这个贱女人还要同她开玩笑,真是很过分啊! 钱重要还是人重要,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用哄骗江清晏得来的钱,去养几个水灵灵的单纯大男孩,这不香吗? 同样都是漂亮男人,战战兢兢过日子和被人捧着过日子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江清晏可是能吓跑未婚妻的男人啊,但明面上却没什么缺陷,可见这缺陷一定隐藏得很好、而且致命。 “我还剩两千万,都给你。” 徐知薇心疼地说道,这可是她几年来努力蹭江清晏热度攒下的钱。 如果不是一时的嫉妒和鬼迷心窍...... 沈清棠轻声说道:“徐小姐,我不是为了钱......” 徐知薇立刻改口:“三千万,这是我最后的积蓄,都给你了。” “好,在哪里见面?” 沈清棠动摇了,徐知薇可以借此买今后的前程,但绝不至于拿这些钱泄私愤。 一两百万买快乐,那是及时行乐。 大半存款用来打水漂,叫做傻瓜。 即便徐知薇成名多时,收入不菲。 但她身后毕竟还有一整个工作团队,平常的花销不会少。 算下来,也就这么些钱。 “半小时后,湿地森林公园。” 徐知薇得到答复,飞快挂了电话。 —— 沈清棠把饭菜装进保温桶,请管家开车送她去了湿地森林公园,并嘱咐道:“张伯,如果我一个小时后,还没出来。就麻烦您进来接应我。” “好的,我明白。” 张管家肃然说道,心里却嘀咕:跟在夫人身边,真是比在先生身边还要刺激! 乖乖巧巧一个小姑娘,出来一趟跟谍战片似的。 沈清棠告别张管家,在停车场不远处的售票口买了张门票,进入了园内。 绿意葱茏的高大树木,道路两侧投来的绿影遮挡刺眼的阳光,清幽而又治愈。 穿过编织爬山虎的长廊,戴墨镜的黑衣女人在石椅前,来回不安地踱步。 比起前面小吃点的人流,这个地方已经能算是人烟稀少了。 “徐小姐,我是沈清棠。” 徐知薇身体一僵,猛然回过头,便见到苍翠榕树前的沈清棠。 她的皮肤白得发光,眼睛清亮明澈,鼻梁挺翘,嘴唇的颜色娇艳诱人,碎花的吊带裙边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腿,身姿窈窕,乖得不像话。 全然不像徐知薇想象中那般工于心计的样子。 江清晏喜欢的是这样的傻女人啊! 徐知薇心底生出淡淡的艳羡,不管江清晏的真实性格到底有多恶劣,可有一点是谁都否认不了的。 那就是江清晏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小姐,我想求你帮帮我。” 徐知薇急切地跨步,握住沈清棠的手,满脸乞求之色:“您行行好,让江先生......还有谢小少爷放我一马吧。” 这是徐知薇费尽力气打探来的消息。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不是顺着沈清棠这条线索往上爬,徐知薇这辈子都打听不到这两人的消息。 沈清棠茫然了一瞬,她原本以为徐知薇是请她来帮忙挽回名声,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江清晏居然真的出手了......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哄哄她而已。 毕竟在商言商,许多目的都需要靠利益置换才能达成,要搞垮徐知薇总得要付出一点人情。 但沈清棠更没有想到的是谢星野,那个在她心目中骄纵任性、对她不过只是执念的小少爷。 “我给你钱。” 徐知薇误会了她的怔愣,慌忙从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她:“你帮我跟他们说说情,他们会听的。况且多条朋友多条路,我看江先生并没有要同你结婚的意思,而谢少爷已经有了未婚妻。” 看来江清晏很好地隐瞒了婚事。 沈清棠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似乎没能帮上江清晏的忙。 两人相识以来的这段时间,都是江清晏在单方面付出,这样很不好。 她暗自下决心:如果江清晏还算称职,那她就不打去父留子的主意了。 即便日后两人感情不合导致离婚,她也会允许江清晏多来看望孩子,绝不在孩子面前说他坏话。 她抬起头,注视着徐知薇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徐小姐,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先签约我的工作室。” “你的工作室?” 徐知薇犹疑地反问一遍。 在哪里干活都一样,跟着沈清棠这种野性极强的女人,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但沈清棠有工作室这玩意儿吗? 沈清棠耐心地说道:“是苏绣工作室,手续正在进行中,很快就能办理好。而这个工作室并不是要你成为我的艺人,只是苏绣学徒而已。当然,每周需要帮忙直播一次用作宣传,而你也必须认真学习苏绣。” 徐知薇听懂了沈清棠的意思,她是想利用自己的明星效应来宣传苏绣。 而这对徐知薇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既能解决眼前的麻烦,还能披一层古典美人的皮,何乐而不为呢? “行啊,我同意。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介绍几个朋友,来和你签约。” 徐知薇松了一口气,转瞬笑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不怕被人利用,就怕自己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拟合同吧。” 徐知薇赶紧说道,她很清楚沈清棠并不缺可用的人手。 因为她背后站着的是江清晏,还有那个无脑的谢小少爷,也是个不错的利用对象。 而徐知薇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的前途就真的是惨淡无光了。 沈清棠迟疑了:她打算一出公园就去找江清晏,也打电话告诉过他。 这时候放他鸽子,恐怕不太好吧。 “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沈清棠输入江清晏的手机号码,还没来得及拨通,他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第三十三章 她抱到真大腿了! “棠棠,我听说你去见朋友了。” 江先生的声音低沉又好听,很适宜做配音演员。 沈清棠脸颊染上薄粉,背过身去,继续听江清晏撒娇般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真要命! 沈清棠的耳根发软,酥酥麻麻的热气似乎遥远地萦绕脸侧。 江清晏先前可没这样说过话,他该不会以为她是去见男人了吧。 沈清棠回头瞟了徐知薇一眼,见她很是知趣地退后三步,才轻声说道:“阿晏,我等会可能要把这个朋友带来见你。她和我有些工作方面的事情要处理,可能还会借用到你的律师团队。你能帮我把把关吗?” 沈清棠不喜欢麻烦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 江清晏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全部到会议室待命。” “谢谢阿晏,”沈清棠的眼睛弯成醉人的月牙儿,随即又暗示道,“不过我这个朋友,阿晏你是见过的。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生气。” 生气? 江清晏把手机放回抽屉,却再无心继续工作,而是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感到生气呢? —— 沈清棠挂断电话,走到徐知薇旁边说道:“走吧,我已经找好律师了。” 徐知薇震惊于她的速度,但一想到江清晏,瞬间就不足为奇了。 她亲昵地挽起沈清棠的手,开开心心地往外走,嘴里还问道:“沈大佬,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个男朋友?” 她思路漂移得太快,沈清棠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徐知薇,大眼睛高鼻梁,身材凹凸有致,长发乌黑发亮,明艳又性感。 “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没有男人追你不成?” 徐知薇叹气道:“圈子里好一点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全的绣花枕头,豪门圈子又看不上我们这类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替你留意留意。” 沈清棠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魏今安的身影,这人行事是轻浮了些,但还算靠谱。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魏今安是真给办。 徐知薇毫不犹豫地说道:“男的,活的,有钱的,愿意领证的。你给牵线搭桥,其他的我自己来。” 说笑间,两人一起走出了湿地森林公园,来到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加长劳斯莱斯周围的停车位空空荡荡,位置非常好找。 沈清棠拉开车门,向张管家介绍道:“张伯,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们之间有些工作上的牵扯,需要一起去集团找阿晏。” 张管家的眼睛瞪得老大,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疑惑地说道:“你是徐知薇的哪个亲戚吧,长得还真是像她啊!不过这可不是好事,徐知薇那女娃娃的名声都烂大街了。” 徐知薇:“......” 沈清棠认真地纠正道:“张伯,她就是徐知薇。但......” 沈清棠思考了片刻,又道:“她除了嫉妒心有点强,有点贪财,遇事容易冲动外,别的都还挺好。比如说,她长得挺漂亮的。” 那不就还是花瓶吗? 徐知薇欲哭无泪,却不敢反驳。 在前往江氏集团的路上,沈清棠细致地推荐了几本苏绣相关的书籍给徐知薇,并盯着她付款买下。 “我先科普一点浅显的知识给你。苏绣发源于苏省,以精细、繁复和生动逼真的特点闻名于世......” 徐知薇对学习文化知识很不耐烦,但沈清棠在讲解时,面容是那么温柔平和,浑身都像是披了一层光晕的薄纱。 徐知薇很快被她的娓娓道来所蛊惑,甚至开始主动提出问题,并询问学习苏绣的时间。 张管家听见后座传来的欢声笑语,不禁为江清晏捏了一把冷汗。 那可是徐知薇啊,江先生厌恶透顶的徐知薇,夫人明面上的情敌! 这就一会工夫,这两人居然能化干戈为玉帛。 夫人的路数,还真不是他这个普普通通的老管家能看透的,同江先生还真是绝配啊! 沈清棠当然不知道,前面一本正经的张管家脑补出了一部宫斗大戏。 到达江氏集团后,沈清棠礼貌地嘱咐张管家先回别墅。 她则提起保温箱,同徐知薇一起走向前台。 “您好,我找江清晏。” 沈清棠弯了弯眼,而前台小姐早就按捺不住眼底的星星,兴奋地说道:“您就是江夫人吧,果真是位美人。真人比起直播时候,还要好看。” 没想到来一趟江清晏的集团,都能碰见小粉丝。 沈清棠友好地向她伸出手,柔声说道:“谢谢你的喜欢,现在麻烦你带我去见江清晏吧。” “好好好,”前台小姐忙不迭地答应道,顺便还自信地拍了拍胸口,“我叫吴朵朵,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腿,您只管找我。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沈清棠温柔地答应:“好,谢谢你。” 吴朵朵沉溺在她温柔的神色里,差点没忍住尖叫出声。 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是“沈茉莉”直播间的老粉,每次的直播回放都能翻来覆去看几十遍。 最初喜欢沈清棠的原因倒不是苏绣,而是她刺绣时候独特的宁静悠远氛围,很能抚平人心底的伤痕。 吴朵朵靠着这些直播,度过了抑郁症初期最黑暗的时期,迎来了痊愈后的光明生活。 于她而言,沈清棠是她的救赎。 “叮咚”,进入电梯间。 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的徐知薇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是江先生的夫人?领过证的那种?” “是呀。怎么,你嫉妒了?” 吴朵朵不屑地飞去一个白眼。 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守着电脑要等“插足感情”事件的后续。 今天早上看到徐知薇落魄凄惨的模样,她简直就要快乐地原地转圈了好吗? 徐知薇居然敢欺负她的女神,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只能说是活该! 徐知薇顾不上计较她的无礼,转过脸去激动地看向沈清棠,差点想欢呼。 江清晏那么厉害的男人,还不是只能听他夫人的。。 这么说,她是抱到真大腿了? 第三十四章 我希望你能天天来 顶楼办公区。 走廊寂静,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隐约可见男人挺直的背影。 江清晏坐在办公桌前,两个小时前已经看不进去文件,电脑满屏的黑色字体只被用来掩藏他雀跃的心情。 “咚咚咚”清脆敲门声响起。 江清晏竭力克制住神态,轻咳了一声,故作淡然地说道:“请进。” 首先进来的是集团的前台小姐,好像是叫什么吴朵朵来着。 “江总,夫人到了。” 吴朵朵半低着脑袋,有些拘谨地说道,浑身上下紧绷得像一张弓。 “嗯。” 江清晏漫不经心地应道,随即视线越过她,直接定格到沈清棠的身上。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娇艳,裙角的玫瑰花瓣经她绣成,更是精致亮眼,化了淡淡的妆,眉梢眼角韵味十足。 江清晏的心跳快一拍,起身迎过去,在接过保温桶的时候,顺手揽住她娇软的腰肢,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在场的另外两人,意外见到江清晏的真面目,越发大气不敢出。 只好努力压缩自身的存在感,生怕江清晏恼羞成怒,紧接着又要秋后算账。 “还有别人在呢。” 沈清棠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却更像是欲拒还迎,声线柔和:“你应该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江清晏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回味着那股清雅的体香,其中他更想品尝是另外一种。 可这个要求一旦暴露,沈清棠定然会恼的。 他悄然叹气,视线不经意间投向沈清棠身后的那个女人,眼神瞬间冰冷。 “徐知薇,”他冷厉地笑,下意识将沈清棠护在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清晏对徐知薇这个女人,早就厌恶透顶。 若不是她身上还有些利用价值,如果不是他需要借她来更快逼走沈明月,他是不会容忍她那么久的。 而现在,徐知薇这个心机深沉且脸皮奇厚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棠棠的身边,还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江清晏很难不怀疑,她是居心叵测地打着要利用沈清棠的主意。 尽管江清晏一直都很清楚,沈清棠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害。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始为她担心,唯恐她着了徐知薇的道。 “我......我其实......” 徐知薇触及到他阴冷的目光,心慌意乱之下,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早听过江清晏冷面阎王的名声,却从未真正见识过他发怒的样子。 数次在公开场所遇见江清晏,他都是一副清冷寡情的作派。 不拒绝她的靠近,但也不会有笑意。 而在这之前,所有怀揣别样心思,意图勾引江清晏的女人,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处置了。 这样区别的待遇,即便当时外界纷纷传言江清晏痴迷于沈家大小姐沈明月,徐知薇也不可避免地起了一点小心思。 没有哪个女人不幻想自己是独特的那一个。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江清晏真对她有情意,她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他私底下可能会有的怪癖。 正是在这样长久的幻想中,徐知薇越发坚信自己会是江清晏的真命天女,也越发不可自拔。 因此才会在面对沈清棠时,做出那样近乎疯魔的举动。 从锦衣玉食的天堂瞬间跌落到遭人白眼的阴森地狱。 徐知薇清醒过来后,简直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叫你贪图男人的美色。 靠近男人不得好死的道理,长这么大都还记不住。 “我......我......” 徐知薇更加惧怕江清晏,想起那段时间的疯狂。 她简直觉得江清晏不是人类,而是来自地狱专门蛊惑人堕落的撒旦。 一想到这里,徐知薇忽然鼓起莫大的勇气,快速地说道:“江先生,您放心。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办公间,林意正好推门进来,瞧见了这一幕,提着大包小包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他的视线缓缓转了一遍,随即像没事人一样跟沈清棠打招呼,乐呵呵地说:“夫人,先生吩咐我去买了些东西。” 他走到桌前,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百年苏记糕饼铺的海棠糕、薄荷糕,这是北边徐家的酸梅桂花饮......这是市面最新出的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以及先生特别为您定制的夫妻款手机,必备的游戏及应用都下载好了,您可以随意使用。” 林意说完话,退后三步,突然一拍脑门,又继续说道:“我差点忘了,休息间里的私人用品都准备好了,是您平常惯用的。先生的意思是,让您把这里当成家,待得越久越好。” 沈清棠在众人艳羡的神情中,羞赧地垂下头,嗔怪道:“阿晏,我又不是天天都来。你这样兴师动众的,多不好!” 江清晏轻笑,认真执起她的手,神情温柔又专注:“可是我希望,你能天天都来。” 吴朵朵看得大饱眼福,心里不停地尖叫,两只手都激动地握成拳,恨不得立刻举起来在空中挥舞。 这是她作为粉丝,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天! 但吴朵朵在兴奋的同时,还不忘维护女神的爱情。 她瞟过去,见徐知薇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走啦,”吴朵朵小声地说道,大力拉起徐知薇就往外走,“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你这个妖怪就不要在这里作祟了。” 她路过林意时,还不忘故意一撞,在林意惊讶的目光中嘟嘟嘴使眼色。 林意恍然大悟,会心一笑,跟着走了出去。 这女孩不错啊,长得蛮可爱,还挺会察言观色。 尤其是,她跟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今后定会有大好的前途。 林意念及此,便主动贴过去,笑呵呵地说道:“吴朵朵,快十二点了。我们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吧。” 吴朵朵的眼珠子,往徐知薇那边一转,无声地询问:那这个女人怎么办?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单独放在这里,是会出事的! 林意扬了扬下巴,挤挤眼,悄然地暗示:带她一块去呗,咱俩正好一起监视她,免得出什么意外! 只有几面之缘的两人奇迹般读懂了对方的心声,在徐知薇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进行了对话。。 徐知薇满腹疑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眼皮子抽筋儿了?” 第三十五章 我希望她能得到快乐 沈清棠看着江清晏没说话,他显然是在生气。 前脚才为她出了气,后脚她就原谅了徐知薇,还把人带到江清晏面前。 这样白眼狼的做法,任谁都会生气。 “阿晏,”她讨饶般笑笑,“徐知薇给了我三千万,我分你一半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沈清棠小时候起,就一直很缺钱,恨不得把一分钱扳成两半来花。 起初是为了生活,后来为了苏外婆,也为了苏绣。 她把钱看得很重要,再小的数目都不会随意浪费,因此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哄江清晏开心的方式。 可江清晏却与她完全不同。 他落魄潦倒过,被人背弃过,现在权势富贵滔天,世间繁华皆入眼底。 他唯一在乎的,是她的爱。 “沈清棠,你就这么好骗?你知不知道徐知薇是什么样的人?” 江清晏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又问道:“她曾经对我有过不轨心思,你就真的不在意?” 徐知薇再能算计,都敌不过江清晏的只言片语,他有信心保护好沈清棠。 但沈清棠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不关心他的情绪。 “她已经不喜欢你了,”沈清棠有些茫然,“我打算签她当我工作室里的员工,你们以后都不会见面。”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江清晏于她,是九天之上的神明,生来就拥有家世、地位、才干以及相貌。 在这小小的江宁城内,喜欢他的女人多得都不计其数,更何况还有别的她目不可及的地方? 真要个个都计较过去,她岂不是要忙死? 江清晏眸光低垂,冷淡地说道:“沈清棠,我是你的丈夫,但我也是男人。今上午我辞退了一个借工作之便,妄图诱惑我的女员工。可我不能保证......” 他说到这里,似是有一丝犹豫。 但在触碰到她懵懂的眼神后,他立刻冷下心,继续说道:“我不能保证,如果哪天我喝醉了酒或者处于某种不理智的状态,还能这样清醒地拒绝她。” 沈清棠张了张嘴,她想说他的行为从不取决于她的意愿,而只看他愿不愿意。 他不能这样埋怨她,这很不公平。 “江先生,您不能这样要求我,更无权干涉我的工作。” 沈清棠声音轻柔,语气却很坚决:“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气?是因为我拒绝了您的好意么?但是没有您的帮助,徐知薇绝不会上我这条贼船。” 江清晏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忽然深感无力。 他和她的思维似乎从来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他在谈情说爱,她却在专心事业,理智得不像话。 徐知薇有野心、会算计,也的的确确是个聪明女人。 经此一事之后,肯定不会再借机接近他了。 可江清晏不甘心,沈清棠居然半点芥蒂都没有,一点醋都不吃。 他泄了气,有些无力地说道:“棠棠,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沈清棠抿了抿唇,在保温桶里拿出饭菜,一一摆在江清晏面前。 这顿饭吃了很久,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江清晏随便夹了几筷子菜,便眉心紧锁回到电脑跟前,一言不发地开始打字。 沈清棠收拾好饭菜残局,安安静静地坐了一回儿,视线一直跟随对面的男人。 但江清晏却再没多看她一眼。 沈清棠慢慢垂下头,她已经把她能想到的都给江清晏了。 可江先生同她不一样,他拥有了许多财富,所以不会为钱感到开心。 是她太过盲目,用错了方法。 “江先生,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细声细语地说道,唯恐打扰到他的工作。 江清晏的手指顿在键盘边,掀起眼皮看向她:“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江先生。” 沈清棠轻声说道,站在距离江清晏几步之遥的门边。 江清晏的怒意更浓,几步跨过去,掐住她的下巴:“你叫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力道并不重,即便在此刻都竭力克制,不愿伤害到她。 沈清棠不领情,倔强地扬起脸,冷冷地说道:“江先生,我有哪一点做得不好吗?” 她初见他时,称呼的就是“江先生”。 后来他们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她开始称呼他“阿晏”。 江清晏还没欢喜多久,她又把称呼换回来了。 她一句真心话都不肯对他多说,冷酷得如同毫无生命气息的瓷娃娃。 “江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太对等。如果你厌倦了我,你可以离婚啊。” 她平静地说道,这些日子的甜蜜恩爱似乎被她全然抛却在脑后。 江清晏放开了她,背过身去,低声说道:“你走吧。” 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是极轻微的,一如沈清棠过分小心谨慎的性情。 江清晏的目光垂落在沙发处的礼物盒,那都是买来送给沈清棠的,都是她喜欢口味的零食以及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她全程都没多给一个眼色,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惊喜。 江清晏颓丧地坐了许久,才下决心拨通了一个电话:“许老师,我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忙” “哟,真是难得啊!我们大名鼎鼎的江先生,居然也会有需要我这个穷老师的时候。” 许教授笑声爽朗,语气中隐含一丝调笑,很快正经起来:“我可不敢当你的老师,你也不曾听过我的课。应该是那个丫头的事情吧,她最近还好吗?” 话到最后,许教授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她是沈清棠的专业课老师,教了沈清棠四年,年过五十却孤身一人,膝下无儿无女。 她是打心眼喜欢沈清棠这个聪明好学,性子纯净的学生。 “我之前告知过您,我一定会娶到她。” 江清晏有些许的不确定:“现在确实娶到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这样对她而言,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许教授沉默了许久,犹豫地开口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没有提及婚事的具体过程。 江清晏的偏执,许教授很早以前都看在眼里,但她认为沈清棠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护着她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不是在向您施压,更不是借您压制她,”江清晏恢复了冷静,“她不会对我敞开心扉。但是我希望她能得到快乐,她先前过得实在太苦了。而您能够告诉我这些办法。” 第三十六章 阿晏,我们见家长吧 沈清棠给徐知薇发消息,让她在大厅等着。 随后按了电梯楼层,愣愣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江清晏不会再帮她了,但是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 要去找谢星野吗?还是先找律师事务所拟订合约? 谢星野恐怕不会那么好打发,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沈清棠胡思乱想着,她早就习惯于依靠自身来获取一切。 但此刻专注于工作,其实还带有想要遗忘江清晏的成分。 他很深程度地影响了她情绪,她很难过。 虽然从一开始,沈清棠就对这段感情不抱希望,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就是这样一个极容易退缩的人。 在感情上,只要对方流露出一丁点儿的不满,她就不敢再继续下去。 “沈小姐,我是江先生的秘书林深。请您跟我去会议室一趟。” 伴随着“叮咚”,电梯门打开了。 身材瘦削的男人文质彬彬地站在门边。 他长得同林意很像,但显然没有林意看起来那么呆。 “您是林意的……” 沈清棠疑惑地看向他:“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深满含深意瞟她一眼,慢吞吞地开口:“您去了,就会知道。” 他知道沈清棠嫁给了江先生,刚才却故意称呼她为“沈小姐”。 他很不喜欢沈清棠。 即便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亲眼瞧见沈清棠无意识间流露的阴郁气质,宛如雨夜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猫,还竭尽全力昂首挺胸。 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只是好了那么一丝丝。 “沈小姐,我希望您不要令江先生输得太难堪。” 林深在会议室门口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说道:“更不要太贪婪。先生所付出的,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多更多。” 沈清棠垂眸不语,江清晏对她的喜好了解得那样清楚,明显不像只是玩玩而已。 可沈明月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和江清晏,或许都需要冷静冷静。 会议室里长桌两侧坐满了西装笔挺的男人。 徐知薇耷拉个脑袋坐在人堆里,就像被绑架的小鸡崽。 饶是沈清棠心情低落,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这是怎么了?” 徐知薇撇撇嘴,抱怨道:“还不是怪你男人,刚吃完饭就把我拉来探讨合同。这一群金牌律师嗡嗡嗡说了一大通,吵得我脑袋都晕了。” 她把厚厚一叠合同往沈清棠面前一塞,说道:“反正我是晕头转向了,不管是不是霸王合同,都签了字。轮到你喽。” 沈清棠的鼻子一酸,眼泪怎么都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合同上滴,拿起笔潦草地签了名。 她觉得当众哭太丢人,干脆嘛合同遮遮掩掩的。 “谢谢老板,我先走了哦。下次见!” 徐知薇耗了大半天,拎包匆忙告别,奔向公司,没顾得上她的情绪。 沈清棠偷偷松了一口气,刚出门,又撞上小心提防她的林深。 林深本就对她的举动异常在意,现在见她行事鬼祟,就更是如此。 他小心地绕到沈清棠另一边,狐疑地同她红红的眼对视。 美人垂泪,如梨花含朝露,当然是极动人。 林深却骇得够呛,连连后退,摆手说道:“你千万别再哭了,先生要是看到了,会生我气的。” 他这话说得实在可怜,初初听来像是玩笑。 沈清棠看过去时,又完全不像是在作假。 他的神色,分明是很认真的。 她重重地咬了咬唇,借助痛楚遏制生理性的抽噎。 被林深察觉后,沈清棠就没心思悲春伤秋了,羞耻又悔恨的情绪充斥内心。 “放心,这可不怪你,”她弯了弯眼,笑得灵秀,“你在江氏集团工作多久了?” 林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七年了。我和林意是亲兄弟,我们都是江先生曾资助过的贫困学生。” “七年?他现在才多大?” 沈清棠讶异地睁大眼,江清晏今年二十八岁,七年前都还是个学生。 那个时候起,他就拥有这样的眼光了吗? “准确地说,”林深补充道,“是继续江老夫人对我们的资助。那个时候,江老先生的私生子女找上门来,江先生自己也很难。” 尽管林深说得轻描淡写,沈清棠依旧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危机。 “江老夫人她......” 她试探着问出口。 林深平静地说道:“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深爱先生的亲人,几年前就离开了。” 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门前,林深踏入的前一秒,回身对沉默不语的沈清棠说道:“夫人,您完全可以乘坐旁边的电梯,这边是员工专用的。不管您同先生闹了什么别扭,他都不会介意这些。” 沈清棠止住脚步,神情莫测地静立许久,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轻声说道:“谢谢你,林深。” 林深对待她隐约的敌意,现在找到了缘由。 那是他出于对江清晏的维护。 而江清晏是沈清棠的先生,无论如何她都该道谢。 她按捺住汹涌的情绪,重新回到顶楼,电梯门开合的“叮咚”声像小铁锤敲击在她心尖。 走廊安静如常,她屏住呼吸走到门边,轻轻敲了三下门,无人回应。 江清晏刚才出去了吗? 沈清棠疑惑地想,随后确认般地,又继续敲了三下门。 “我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我吗?” 江清晏的声音冷漠,平静中隐藏了最后的宁静,宛如蛰伏的狮王激将暴起。 “阿晏,”沈清棠直接推门进去,眉眼弯弯,“是我,我回来找你了。” 黑色极简风格装修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肃穆,却有淡淡的酱香味飘浮,那是她带来的饭菜香气。 沈清棠的笑容凝在脸上,不解地四处搜寻,却在角落里的垃圾桶发现了保温桶的粉盖子。 她努力维持心情,不断劝告自己,刚才是她惹了江清晏生气。 他偷偷拿她带来的保温桶以及......饭菜出气,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这样的行为,既不礼貌,又不那么温柔。 “阿晏,我们这周末,一起回去看看外婆吧。”。 沈清棠笑容不变,刚好对上江清晏闪烁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努力劝说外婆接受你。一直隐瞒的话,对你很不公平。” 第三十七章 月光轻吻茉莉腰 江清晏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挪移了站位,遮挡住角落里的垃圾桶。 这是棠棠头一回亲手为他做饭,他最终舍不得搁置,却在打开保温桶时胃绞痛,一时没拿稳失手打落饭菜。 他没有想到她会回来。 不过幸好,她还没有看到。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的。” 江清晏话一出口,顿感自己像深闺怨妇,接着又担忧这样的回答,会让沈清棠误以为他不重视这件事。 他便急忙补充道:“我怎样都可以,都听你的。” 华丽又森冷的容貌,气势却多变莫测,还是她一见面就心生好感的样子。 长得好看的人,理所应当得到优待。 沈清棠静静瞧了他许久,才笑了起来:“阿晏,你真好。” 接下来的几天,或许是出于对对方的愧疚,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常常是才出了江氏集团的大门,接着就到苏绣工作室的地点。 江清晏总是边处理工作,同时安静地陪伴沈清棠直播苏绣。 除却徐知薇的那份,还有不少人投递了简历希冀学习苏绣。 沈清棠认真筛选过后,留下了几份,一个叫苏灵灵的女孩是学徒,另外则算作运营助理。 真正的亲传弟子不需要多,可贵的是一心向学的那颗心,以及未学成绝不在外招摇的好品质。 苏灵灵正是这样的人,她来自偏远的小山村,早早辍学出来打工。 学历不高,但胜在耐得住性子、静得下心,还受得住寂寞。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她的绘画作品极有灵气。 而苏绣最要紧的,就是能以艺术家的眼光审视世界万物。 “沈老师,外面有您的快递。我刚才帮您签收了。” 苏灵灵兴冲冲地跑来,嘴里叼了根雪糕,双手捧了个大箱子,满头大汗地说道。 沈清棠不经意间瞟见她冻得乌紫的嘴唇,叹了一口气,即便在盛夏时节,雪糕都不能这么个吃法。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谢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沈清棠眉眼带笑,关闭直播后,仔细收好那幅《簪花仕女图》半成品。 能有如今这个样子,多亏她这几日的不眠不休。 “我记得我没买过快递呀。” 沈清棠帮忙扶稳快递箱,疑惑地看向快递单上的信息。 “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苏灵灵咔嚓咬碎雪糕棒,毫不在意地说道。 快递单上的收件人,的确是“沈清棠”无疑。 她再三确认过信息,拿过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拆开快递,露出的一角隐约是画框。 沈清棠有了些预感,胸口微微起伏,伴随纸盒撕裂的清脆响声,展出的是唐寅的《落霞孤鹜图》。 这幅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送到了她手中? 沈清棠猛然回头,定定地看向江清晏,唤道:“阿晏......” 他不是还告诫她不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吗?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咳咳......” 江清晏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他的耳根悄然泛红,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我拍下这幅画是受人之托。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不是哪个小粉丝送给你的。” 自从开始以“阿念姐姐”的身份同沈清棠彻夜交谈,江清晏就拿定主意要把这个马甲牢牢捂住。 还要以“阿念”的身份,一步一步取得沈清棠的信任,攻陷她的心防。 这样一来,他不但可以随时得知沈清棠不乐意对江清晏吐露的心声,还能够趁机为自己谋福利,一举两得。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太想看到她收到画时欣喜激动的神情,江清晏还真想避开这个尴尬的场面。 “这样啊,我大概猜到了!” 沈清棠的眼睛亮亮的,赶紧打开微信,开始给阿念发消息。 【阿念姐姐,那幅画是你送的吗?】 她的面容多了一层珍珠般的光彩,焕发出惊人的美,如同月光拂过茉莉腰,清雅又矜贵。 江清晏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她,另外一只手却悄悄把提示音量关掉。 “阿晏,”沈清棠等了多时,不见阿念回复,看向那幅画的神色且欢喜且苦恼,“如果真是她送的,这样大的一个人情,我该如何去还呢?” 这可不仅仅是一幅画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阿念姐姐,那个素未谋面的阿念......这份情谊沉重得要命! 江清晏的眼皮跳了跳,故作淡然地说道:“他喜欢什么,你送他什么不就好了。” 这确实是一个主意。 沈清棠想了想,阿念姐姐喜欢茉莉。 她前段时间,给阿念绣过一个茉莉香囊,还可以绣茉莉挂画、茉莉扇子、茉莉扇袋、茉莉书签、茉莉屏风、茉莉衣服等等等...... 虽然她不明白,阿念姐姐为什么那样喜欢茉莉? 大概是出于对她品牌的喜好? 虽然这个品牌至今都只是雏形,还没有真正成立,但她确实有拿茉莉图样当Logo的想法。 “可这样还是不行啊,这幅画这么贵重。我送她的东西再好,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沈清棠还是受之有愧,认真地看着江清晏,继续说道:“阿晏,你一定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吧。能不能把她约出来,同我见一面?” “不行!” 江清晏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果断回绝:“这幅画被转手了几次,真要打听会很麻烦。何况,我向来不会过问商业伙伴的私事。” “这样啊。” 沈清棠有些遗憾,却没再继续追问。 她在同人相处时,向来很有分寸,很在意这种界限感。 换做是那些商业大佬,恐怕会更注重保护自己的隐私。 “别担心。” 江清晏握住她的手,不偏不倚刚好十指相扣,轻笑道:“他轻而易举送了这幅画给你,就说明在他心里,你远比这幅画珍贵。而你认为不值一提的小玩意,说不定在他心里,反而价值千金。” 又来了,又来了! 苏灵灵捂住眼,却忍不住在指缝里偷看,这几天苏绣没学多少,只顾吃沈老师的狗粮了。 江先生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一旦跟沈老师待在一块儿,整个人都融化成了春水,还咕噜咕噜冒粉红泡泡,简直没眼看! 第三十八章 有多少个孩子都跟你姓 【你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晚间,江清晏趁沈清棠去沐浴的间隙,赶紧回复了消息。 等到沈清棠出来,拿起手机简单回复之后,倚靠在江清晏的身旁。 她穿着薰衣草紫睡衣,散发出一点点茉莉花的清香,显然刚在阳台浇过花,神情慵懒得像只猫。 “我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好人呀。” 沈清棠脸贴在江清晏胸膛处,声音软得不像话。 江清晏极为自然地亲吻她柔顺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你值得。” 沈清棠没有说话,这些日子的生活像是飘在云端,不真实得像个童话。 她唯恐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打碎这个梦。 “明天就要回小镇,我会好好说服外婆的。” 江清晏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眉梢眼角却流露出藏不住的欢喜。 他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惊喜,终于从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转正为正牌先生。 “我在想,如果我们有孩子,就让他跟你姓。”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江清晏瞟见屏幕上推送的实时新闻,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跳。 “咦,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沈清棠捏了捏他的脸,揉来搓去。 江清晏把手机丢给她,不屑地指着那条新闻:“为了孩子要跟谁姓,闹到快离婚的地步。有这个必要吗?” “有啊,怎么没有,”沈清棠笑嘻嘻地翻看那条新闻,很老套的,面对第二个孩子跟谁姓的问题,“指不定人家家里有皇位需要继承呢。” 江清晏冷哼道:“我的就是你的,有多少个孩子都跟你姓。” 沈清棠没把他这话当真,事情没有落实的时候,一切都是说不准的。 何况,他们俩真签了婚前协议。 江清晏倒是扭扭捏捏的,可沈清棠非压他去签,这段婚姻至今摇摇欲坠,她不想占他的便宜。 尤其是,他是她所喜欢的人,她的初恋。 无论如何,沈清棠希望他能过得好。 “我能看看吗?” 她扬脸看他,眼底微含促狭。 江清晏很随便地点了点头,目光不断在她单薄的腰背间流连,压根没注意听她说话。 沈清棠翻看他的手机屏幕,除了简单的通讯工具,连个微博都没有。 “阿晏,我帮你注册一个微博吧。” 她很快从应用市场下载好,在填写姓名的时候想了想,拼写出了“棠棠的阿晏”,列表只关注自己一个。 “给,阿晏。有空你也可以多逛逛微博嘛。” 江清晏点了点头,没告诉她还有另外一部手机从存在,那则是她不能随意翻看的。 他偷偷浏览过好多次她的微博,她拍的早餐,绣的新花样,一点一滴全都保存下来。 沈清棠理好被子,弯了弯眼:“很晚了,休息吧。” “再等等。” 江清晏抚过她的蝴蝶骨,再顺势划过衣襟,慢慢解开领口,使她翻过身面对他。 沈清棠面色不好,推拒道:“刚才都......说是最后一次,你说话不算数。” “真的不可以吗?” 江清晏伏在她精致的锁骨窝,闷闷地说道。 沈清棠瞬间无言以对,说明天要早点出发,闹腾着要早些回家的是他,这时候不眠不休的也是他。 “再过一个小时......” 他把她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 —— 清晨六点的闹钟响铃时,沈清棠努力睁了一下眼......努力失败......睁不开...... 这辈子至今都没这么累过,累得她有种想当场去世的冲动。 简直恨不得打电话给外婆,就说自己病重在床起不了身,今天暂时没法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可是这样做不现实,外婆一定会气势汹汹杀到江宁,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她娇娇怯怯地朝江清晏伸出手,眼睛却还紧闭着:“你抱我下去。” 这就有点耍赖了。 江清晏盯着她笑:“衣服也要我帮你换?” 沈清棠“唰”地睁开眼,顾不得浑身的酸软,直接掀开被子跳下床,满脸的控诉:“江清晏!你就不能跟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好好学学嘛,再温柔、再浪漫一点。” 江清晏好脾气地笑笑,蹲下身帮她把踢远的拖鞋摆正,再抬起她的脚踝帮她穿好。 即便做过很亲密的事情,江清晏对于沈清棠来说,都还算陌生的存在。 蜜糖般的恋爱生活中,她总是时不时想起同江清晏相识的缘由。 这其实很没有道理,江清晏对她已经足够好了。 但心底一阵阵的绞痛,时常在向她提醒这段婚姻的隐忧,似是高楼欲坠。 两个小时后,江清晏替她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沈清棠早几天就让江清晏换辆便宜点的车,不要太张扬,结果他思来想去换了一辆自认为便宜的兰博基尼,还告知她是黑色,特低调。 沈清棠不得已之下,只好安慰自己,小镇的人大多不开车,认不出这是豪车。 江清晏即便开坦克过去,他们也不一定认识。 “你怎么带这么多名贵的礼物?” 沈清棠往后座一瞧,眉心蹙起,又说道:“我不是让你只带些水果礼盒之类的就行了吗?最多再提几瓶五粮液、剑南春。” 全堆积的是名画和古董瓷瓶,连同一些名贵的丝绸,都是蚕娘新养蚕吐丝织成。 沈清棠知道苏外婆肯定会喜欢这些,但是这太贵重了。 “这样一来,外婆肯定不会相信我俩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指不定还以为是职场潜规则,误会是我做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江清晏只是笑,反驳道:“如果真带水果和酒,岂不是更不好?你有这样一个暴发户老板,她只会更担心吧。” 沈清棠抿了抿唇,没说话,别开脸看向窗外。 事实上,她更担心的是,徐知薇闹出的事情会被苏外婆知道。 沈清棠不是小孩子了,她愿意帮助徐知薇不代表原谅,而是徐知薇是目前最合适的利用对象。 即便江清晏有朝一日不要她了,她也有把握牢牢制住徐知薇。 她随即回想起谢星野微信发出的灵魂质问,顿时又是一阵头疼。。 真是好笑,也只有谢星野,从头到尾都觉得她是个单纯的傻姑娘。 第三十九章 那你呢 汽车驶进小镇后,江清晏把车停在附近的度假酒店,去后座提了礼物下车。 沈清棠伸手去接:“太重了,我帮你提。” 江清晏垂眸看她,个子刚到他的肩,人又清瘦得厉害。 张妈精心准备了不少营养餐,结果这一天天下去,她倒像是费尽心力般越来越单薄。 “谁花钱谁做主。” 江清晏躲开她,直接往前走去。 镇口处是一所小学,正值课间操时间,随着活力满满的音乐,欢声笑语遍布。 江清晏驻足在围墙外,透过栅栏瞥见其中天真稚嫩的面容。 校内的设施相对齐全,但稍显破旧,红皮操场部分稍显脱落。 “棠棠,你以前就是在这里读书的吧?” 江清晏看向她,却见她呆呆愣愣地望向操场,神态怔怅又茫然。 “棠棠?” 他蹙眉又唤:“棠棠?” “啊?” 沈清棠回过神,歉疚地对她笑笑:“抱歉,我刚才想起了一些事。” 她眼底余下的一点悲伤消逝得极快,又掩饰得好,片刻就换上粲然的笑颜,没让江清晏察觉。 她静静地听他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小镇,这里风景很美,这样灵秀的山水方能孕育人杰。我生出了些许资助这个学校的意愿。” 是吗? 她扯了扯嘴角,注视他的眼睛:“阿晏是因为我,才了有这样的想法吗?”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做,”江清晏眉梢眼角都携带浅淡的笑意,“但这次的意愿,确实是因你而起。我想,你呆过的地方,定然会很好。” 沈清棠胡乱地点了点头,不知所措地回答道:“那挺好的。” 她先他一步离开,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苏心死在这里,这座小镇于沈清棠而言,更像是禁锢她灵魂的荆棘监狱。 不管她离镇多远,那种细密悠远的疼痛都如附骨之疽缠绕。 在那片操场,她曾被几个嫉妒她的女同学推倒在地,从头到脚泼满冷腻的菜汤,被揪住头发拖曳。 刚发没几天的新书被人丢进厕所的粪坑,书的扉页打开,她的名字被浸泡在黄黑的粪水里。 没有缘由的欺凌,仅仅因为她是异类,所以不配作为一个正常的学生在这个学校内生存。 上课时,他们不许她听课,用脚踢打摇晃她的凳子,往她的衣领里扔满是唾液的果核。 后来他们的孩子也都回到这里念小学,成为其中的风云人物。 虽说孩子是无辜的,可她的情感还是无法被理智压制住,恨意在叫嚣着。 她这才恍然,原来那些自以为遗忘的往事从来没有消散过,它们早就扎根在灵魂中,并成为其中的成员。 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没有办法原谅,保持沉默已经是她最后的良知和公平。 沈清棠无声对自己说道,这是属于她的恨,而不是江清晏的。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街道上偶然有遇到的熟人,都热情地向沈清棠打招呼,但眼底的怪异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直到打量到她身侧的江清晏,他们肆无忌惮的目光才收敛了一点,笑着夸奖他一表人才。 小镇的恶意都是这么的原始淳朴。 转过街角,繁华的镇中心被抛掷脑后,水洗过的青石板路面透出土腥味的恬淡清香。 沈清棠主动打破寂静:“我大学时期,曾经混到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同学那边,去听过一场文学类的讲座。” 江清晏略低了头,倾向她的方向,眼底的神情温柔细致。 他总是用这种细微的举动,来向她表明尊重和关切。 沈清棠便更加耐心详尽地说道:“汉语言文学专业,也就是从前的中文系,改了名字的。主讲的教授告诉我们,成名的大作家总爱围绕家乡进行写作,在他们的笔下,家乡是一座美好的乌托邦......” “但......” 她停顿了片刻,以更灿烂的笑容对着他,那一闪而逝的光彩明媚得像璀璨的焰火,似乎真是在无足轻重地谈天说地。 “他们却往往不愿再回到家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对他使用敬语,不再那样客气疏离。 仍旧不够亲密,但却能像要好的朋友一般随意自在。 江清晏低低地笑出来,轻声说道:“我知道的。” 那场讲座的主讲人是国内知名学者,当天讲座开始前三个小时就座无虚席,走廊里都挤满了人。 江清晏也去听过。 不同的是,沈清棠目不斜视地挺直背看向老教授,而他则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那天穿了件晕染蓝的白衬衫,同色的阔腿裤,绑了高高的马尾。 她有时候点一点头,发辫的尾巴跟着一摇一晃,像坠在他心尖的秋千,时刻动摇他的情绪。 “记忆中的家乡是最美好的,而他们多年后回归,只会凭借丰富的阅历和经验,把家乡同都市进行对比,从而越发显得家乡愚昧落后。他们就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 江清晏慢条斯理地说道,说话的神情像极了那天那位老教授。 他当时本来没在听讲座的,但沈清棠好奇之下出声问出了这个问题,整个安静的礼堂都响彻她的声音:“为什么呀?” 所以,江清晏记住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凡她喜欢的,不管是什么,他都要事无巨细地记清楚。 好似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步。 “阿晏如果愿意转行,倒可以去大学教书,一定有很多学生都愿意来听的。” 江清晏为人师表的神情逗乐了沈清棠,阴郁的心绪被冲淡了许多。 她心想,江清晏要是当了教授之后,再戴上金丝边眼镜,一定会有很多女学生都崇拜迷恋他,微博热搜说不定都会挂着细数XX大学的男神老师,而江清晏定是中间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那你呢?” 快到沈清棠家门口了,江清晏停下来,眼神别有意味。 他的眼型本就生得极好,不露笑意都显出三分风致,更何况此刻故意的姿态。 眼尾上扬,半隐半露促狭宠溺的笑,又有温柔风雅的洒脱,美貌在这一刻被他运用得淋漓尽致。。 “那你呢?你也会常来听吗?” 第四十章 你爱上他了 “我会坐在第一排。” 沈清棠弯了弯眼,事实上没有用处的课,即便是她最喜欢的教授讲授,她都不会去听。 这毕竟是个假设,她不确定江清晏是否会成为例外。 但是她知道,这样说话,江清晏会开心。 而她希望瞧见他的笑。 “那么我很遗憾,没能进入大学讲堂。” 他的眉眼浸润柔情,话音在微凉缱绻的夏风打转。 沈清棠一抬眼,便撞入他盛满星辰的眼眸,心跳快了几分,就连指尖都轻微颤抖。 这似乎是一句相当隐晦的情话。 红砖围墙边露头的蔷薇都急促地摇晃,清脆的金属钥匙碰撞作响, 沈清棠“咔嚓”打开门,轻轻推开后,含笑立于门侧,请江清晏进去。 “江先生,这就是我家了。” 还未见到苏外婆,她便提前入了戏。 这一幕却是江清晏憧憬多年、曾可望不可及的场景:她站在门边,温和地邀请他上门做客。 江清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忽然变得矜持了起来,那个矜贵自持的江先生似乎又回来了,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棠棠,是棠棠回家了吗?” 苏外婆在屋里听见动静,循声而来。 “外婆,这是江先生,”沈清棠展开笑颜,“我在电话里同您说过的,我为公司做出了贡献。一听见我要回家,江先生就非要送,还说想见见您。” 苏外婆嗔怪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架子摆得比你老板都还要高了。” 沈清棠柔柔一笑,指着江清晏手中的礼物说道:“江先生还买了礼物呢,我给您放屋里去。” 苏外婆瞟了一眼包装精致的纸袋,念叨:“哎,我不缺吃不缺穿的,还带什么东西。真是太感谢江先生了。” 这显然是敷衍客套的用语,苏外婆打心底认为这只是毛巾或者手工艺品之类的小玩意儿,任由沈清棠提到里屋。 “这是棠棠吧,都长这么大了。” 沈清棠收拾好东西后,立刻煮了一壶清茶,刚端过来倒好,那个胖乎乎的大婶立马握住她的手,眉开眼笑地套近乎。 这女人刚刚就站在苏外婆身边,只是一言不发地打量沈清棠。 那种挑剔审视的目光,令沈清棠颇感不适,便没有主动出言询问。 她耐住性子,问道:“是啊,多年不见。我都记不清您是家中哪位长辈了。” 女人疑心沈清棠是在阴阳她,皱眉再看时,沈清棠的眉眼依旧般般入画,柔美又温婉,不像是会惹事的人。 许是看错了。 女人继续笑道:“我以前住你家隔壁,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李婶。前段时间你外婆托我给你介绍对象,我一直没寻摸到合适的人。这两天倒是巧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回来了!” 沈清棠不敢看江清晏,只得深深地埋头,盯着高跟鞋面玲珑的碎钻和珍珠,浑身都僵住。 李婶误会她是害羞,圆脸的笑意扩散,眼角的皱纹都差点开成万寿菊,喜滋滋地说道:“你小时候天天跟在他后头,李铭哥哥长、李铭哥哥短的,还常常一块玩捉迷藏,妥妥的青梅竹马......” 沈清棠的头埋得更低。 两个小时后,李婶喋喋不休...... 沈清棠朝苏外婆投去求救的视线,又偷偷点了点江清晏。 苏外婆读懂了她的暗示,立即会意:“这样吧,我同我孙女商量商量,尽快答复你。” 李婶子笑得讪讪,起身时眸光凶狠了一瞬,语气变得冷淡:“那你们可要尽快了,想嫁给李铭的女娃多得是!别犹犹豫豫了,再挑就嫁不出去了!你们家这名声......啧啧。” 这个女人说的话并不好听,但苏外婆却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出去老远。 “让你见笑了。” 趁苏外婆出门的间隙,沈清棠无力地说道:“她总是这样,顾忌我妈的事,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江清晏用手覆盖她冰凉的手背,轻声说道:“棠棠,我该再早些遇到你的。” 更早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护持你不受任何人的冷语和欺辱。 沈清棠眼睛发涩,一张嘴就忍不住要哽噎,努力了许久才压制住哭腔,飞快地低声说道:“谢谢你,阿晏。” 谢谢你安慰我。 “我的棠棠啊,”他无奈地叹气,单膝跪在地面,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该说感谢的人是他,沈清棠是江清晏的救赎,每当他觉得日子没有希望时,她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她代表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不需要有多漂亮,多高贵,性格都是那样柔中带刺的,他却偏偏喜欢极了。 “棠棠,你们?” 苏外婆刚送完人回来,瞧见这一幕,怔愣在原地。 沈清棠下意识推开江清晏,急急忙忙地说道:“我眼睛进沙子了,他在替我吹呢。” 细看之下,沈清棠的眼珠红红的,却有几分可怜。 苏外婆放下心,开始忙里忙外地张罗晚饭,在厨房进进出出。 这些家务活,自沈清棠十岁起,就交给了她,小小年纪踩着凳子开始做饭。 但这一回,苏外婆说什么都不让她做,只让她端菜到堂屋里,叮嘱道:“你在外面陪客就行,别让人觉得咱们不懂礼数。” 苏外婆早年是个骄傲的人,面对谁都不肯低头。 但自从苏心的事情一出,她跟任何人打交道,都多了一丝卑微和小心的讨好。 吃饭的时候,苏外婆热情地用公筷给江清晏夹菜,丝毫没有不妥之处。 直到饭后,江清晏到客房里收拾行李,沈清棠在另一侧洗碗,苏外婆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昏花的眼睛闪烁精光,淡淡地说道:“棠棠,你爱上那位江先生了,对吧?” 沈清棠的心口一窒,缓缓转身,正对苏外婆探究的眼神:“您想多了。” 她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令苏外婆眼底多了一丝满意。 但这还不够,依旧不能让她放心。 “棠棠,我是过来人了。小女儿家的那些个心思,我不会不懂。” 苏外婆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同你妈当年看沈严的眼神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想死了?” 绝望的冷意,一点一点自冰寒的地面涌入沈清棠的身体。。 “外婆,”她勉强笑了笑,“我怎么敢辜负您的教导?齐大非偶,不该是我的绝不贪图。” 第四十一章 如果不是她 “那就好。” 苏外婆眯了眯眼,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离开,回到卧室。 桌上摆放的几个纸袋映照在昏暗的光线中,纸袋的图案别致,用丝线勾勒而成,倒是有了浅淡的苏绣意蕴。 机器制作的玩意,现在都能有这样的技法了? 苏外婆生出兴趣,挪到桌前,对着纸袋左看又看,最后随意地拿出袋里装的东西。 “这是......” 苏外婆是识货的,鉴出这是明代正统年间的天顺青花莲托八宝纹罐,猛然一惊。 她慌忙又打开其余几个,上好的云锦,唐寅的《庐山观瀑布图》,董源的《夏山图》...... 其中最不值钱的,应该是产自埃及的几盒香料,包装盒的颜色艳丽极具冲击力,却也值六位数。 “这......” 苏外婆的神情变得凝重,喃喃自语间带着极大的震惊。 江清晏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为表彰杰出员工千里迢迢来看望她这个老婆子,已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何况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苏外婆回想起,饭桌前两个年轻人眼神不经意之间的碰撞,恍然大悟。 那位江先生,看向沈清棠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 光线明亮的屋内,水洗过的白蚊帐搭在竹席铺就的床外侧,斑驳脱落的红木桌摆放在窗边,右侧是高大的衣柜。 积年陈旧的气息。 江清晏再次回想起镇口处小学的样子,伸手捏了捏眉心,沈清棠的异样他察觉到了。 “林深,来我这里。以江氏集团的名义,去镇安小学调查一些事情。” 江清晏拨通了林深的电话,在这些事情上,林深显然要比他的同胞弟弟林意更为靠谱。 “阿晏?” 沈清棠敲了三下门,刚应付完苏外婆,光洁的额头都还有细密的汗珠,像凌晨茉莉花瓣尖顶的晨露,意外的楚楚可怜。 江清晏开了门,瞥见她端了一小瓷碗的百合绿豆汤,侧身让她进屋。 沈清棠进屋后,并不放碗,举起勺子凑进江清晏的嘴边:“阿晏,我亲手熬的。” 她眉眼含笑,娇柔更胜过三月里初开的花苞,温柔中似有蛊惑人心的意味。 古镇老屋,书卷美人,仿佛徐徐展开的古画,大气磅礴的厚重终不能挡那抹雅致的妆。 江清晏自诩克制,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绿豆新鲜的气息蔓延在口中。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狐狸化身的宠妃斜倚在君王膝头,纤细的玉指将一颗一颗的葡萄喂进男人的嘴,无限旖旎春情。 “寡人早就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他起初难以理解君王会为美人丢下江山,即便此刻也不太认同。 但他望见沈清棠的笑时,心里还是冒出了一个想法:别说这只是碗绿豆汤了。 就算是毒药,他也乐意喝下去。 他孑然一身,唯独这条命是自己的,他想给谁就给谁。 “好喝吗?” 沈清棠收回手,用勺子在碗里又盛了一勺,慢慢地喝着,乌黑的睫毛垂在眼睑,乖巧中隐含挑衅。 江清晏的眼神变深,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喑哑:“很甜。” “我知道你会喜欢。” 沈清棠放下碗,木质桌面和碗底碰撞作响,连同瓷勺撞击碗沿的清脆声,在寂静的房间格外刺耳。 沈清棠无视了江清晏的逼近,背靠在桌边,声线柔和:“多喝点,下下火。” 她的手抚上江清晏的衣襟,灵巧地解开口子,却倏然离开,惹出星火燎原。 江清晏的呼吸有些沉重,将她横抱起,放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阿晏,”沈清棠眼眸迷离,轻轻唤他,“你答应过要跳脱衣舞给我看,什么时候呢?” 江清晏低低地笑出声,拉过她的手,往下放去,轻声说道:“现在好不好?以后想怎么样,都由你来定。” 这是一场不太公平的交易,无论如何江清晏都不会吃亏。 沈清棠鼓起腮,花瓣般的嘴唇微翘,深感懊恼。 时近深夜,江清晏才放开她。 沈清棠穿好睡衣,细细的吊带,白底绣了绿叶茉莉花,绿绸的裙面。 她细细的瓜子脸微带潮红,又娇俏又妩媚,眉梢眼角都是说不出的风情。 江清晏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低低地唤:“棠棠,不如明早再走?” 真要明天再回房,还不知道这禽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清棠瞪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不同出尔反尔的人讲话!刚才......” 她没把话继续说下去,这样一来江清晏只会更张狂。 明明说好只一两次,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变卦,每回都让她再忍忍就好,一会儿就好。 “对了,”沈清棠清醒了一点,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我答应了外婆,明天去见见那个相亲对象。” 江清晏的手松开了,声音不辨喜怒:“那个李铭?” “是。” 沈清棠硬着头皮回答。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这一趟回来,本是想让苏外婆试着接受现实,没想到反而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阿晏,我不会喜欢那个人。我明天一和他见面,就会把话说清楚。” 沈清棠立刻开口挽回局面:“要不然,你和我一块去?” 江清晏很干脆地拒绝,很冷淡的语气:“我累了,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他真的就不再理她,直接背对她,像是在赌气,但姿态冷静得过分。 沈清棠到底说不出来话,默默回到房间后,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的次数多了,她便忍不住披衣下床,打开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沉甸甸的夜,没有星星,也没有一丝月光。 沈清棠的心情更加晦暗,她想如果是沈明月,江清晏大概不会经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如果江清晏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他也不必面对这样千疮百孔的她。 “棠棠,你怎么还不睡啊?” 苏外婆起夜,刚巧路过沈清棠房间,忍不住往里看一眼,却见她站在创办,单薄的身子骨似乎下一刻就要凌空飞去。。 她脸上的神情,是一片空洞的死寂。 第四十二章 没有喜欢,也可以吗? 苏心当年临死前,也常常站在窗边,也是这样的神情。 苏外婆心底生出恐惧,试探着继续说道:“明天你还要去相亲呢,早点睡啊。李铭那孩子应该不错,你好好和他处,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沈清棠从来没反抗过苏外婆。 她太苍老了,身体又不好。 尽管很多时候,沈清棠都不清楚苏外婆对她的情感,到底是爱还是恨。 “没有喜欢,也可以吗?” 沈清棠笑得讽刺,一时分不清苏外婆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在牵绊她的脚步。 亦或者是在报复她,因为她的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有一半来自于沈严。 苏外婆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清棠打小就没让她操心,连个花头绳都没主动问她要过,克制坚强得连许多男孩都比不上。 也就是这一刻,当谈起感情时,沈清棠才表现得像个年轻姑娘。 苏心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娇姑娘,唯一的不幸便是遇到沈严,沈清棠却过得比她还要艰难。 苏外婆思索了好久,才认真地说道:“我过去常常想,学习、工作乃至结婚生子,是大多数人都要过的生活。我希望我的棠棠也能经历这一切,但是......如果我的棠棠不快乐,外婆不想勉强你。” “明天,我会去的。” 沈清棠合上窗,躺回床,一夜未眠。 她低低地抽泣,竭力咬唇使自己不要哭得太大声,以免惊动旁人。 太累了,她只想好好发泄一回。 即便在别人的眼中,她与疯子无异。 —— 第二天一早,沈清棠坐在饭桌前,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 她的头脑既昏沉又清醒,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出言问道:“外婆,江清晏呢?” 她没有用敬语,可这般稍显亲昵的称呼,竟没引起苏外婆的波动。 苏外婆平静地说道:“江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想去逛逛我们这里的风景。” 沈清棠没吭声,碗里的粥剩下大半,端起碗便要放回厨房。 “棠棠,”苏外婆叫住了她,提醒道,“李铭在镇上的甜品店等你。” “嗯。” 沈清棠顿了顿,放下碗便出了门。 镇上那家甜品店,是魏今安投资开设的,他把小镇打造为了古镇旅游模式,都是仿古风格。 木制招牌,刻意歪歪斜斜的艺术字体,绿藤点缀垂落,店内的桌与桌之间用精致的花篮隔开,是玫瑰的清香。 店里角落处,只坐着一个人,戴了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很有书生气。 相比起李婶的轻狂,这个人倒算稳重。 “您好,请问是李铭吗?” 沈清棠在他对面坐下,很快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李铭抬起头,不算大的眼睛画了黑色的眼线,脸颊的皮肤颜色与脖子形成极为明显的分界线。 “你好啊,沈小姐。” 他的声音阴柔,看向她的眼神略带胆怯。 沈清棠心里发凉,原本要坦诚的话当即吞了回去,这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好说话的。 而且她自问性格内敛,这个男人却比她还要怯懦,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实话告诉你吧,”李铭没等甜品上桌,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不喜欢女人。” “啊?” 沈清棠被这神奇的转折,弄得满头雾水,下意识问道:“那你今天来是?” 李铭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应付我妈。到时候我们就说性格不合适,人都很好。你觉得呢,沈小姐?” 沈清棠当然答应道:“好,你放心。我不会透露给别人的。” 不需要暴露自己,就能够把问题完美地解决,当然最好不过。 沈清棠松了一口气,走出门后,又是庆幸又是疑惑不解:从小到大的运气都算不上好,遇到的人通常都内里藏奸,想要的东西永远只差分毫,怎么最近越来越幸运了? 这种乌托邦般的飘飘然,使得沈清棠顿生警惕。 李铭伸长脖子,看到沈清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男人,但这一点肯定不能告诉李婶,更不能让镇上其他人知道。 他人在江宁工作,原本是想找个村姑凑合,如果这个村姑长得漂亮那就更好,生的孩子基因一定好。 还可以把她留在镇里照顾母亲,他自己则借口工作繁忙,在外面跟情人双宿双栖。 结果...... 李铭坐得笔直,畏畏缩缩地看着魏今安站在他面前冷笑:“做得不错。” 李铭如蒙大赦,绷得紧紧的脸皮放松了一些,毕恭毕敬地说道:“您的吩咐,我怎么敢不照做呢?您放心,以后我就是沈小姐养的驴,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让我拉磨我绝不敢磨叽!” 魏今安盯着李铭,轻蔑地冷笑。 他都轮不到为沈清棠当牛做马,这个人居然还敢妄想! “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把你妈安抚好就行,别让她成天来骚扰沈小姐!” “是是是!” 李铭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魏今安是他上司的顶头上司所仰仗的人,大佬级别的人物。 平常这种人物,只要使个眼色就能让江宁城抖三抖,他李铭如果还想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得不对他摇尾乞怜。 他回想起家中老娘拍胸口保证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暗恨:她这哪是为他找媳妇,这分明是找来了活阎王!是来要他命的! 李铭小心翼翼地试探:“沈小姐是您的夫人?” “胡说八道!” 魏今安愤怒之极,一脚踹翻桌子,桌面的奶茶和蛋糕扑簌簌掉落在李铭的肩头,好不滑稽。 “我哪里有这个福气!你记住了,她是我奶奶!你得把她当祖宗供着?” Q弹的黑珍珠从李铭头顶滑落,掉在地上滚动,他看都没顾得上多看一眼,而是震惊地张大嘴。 祖宗?沈清棠? 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沈清棠? 高高在上的魏今安,此刻显得过于卑微,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李铭忽然有些同类相惜的感觉,对魏今安的惧怕散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小祖宗她是何方神圣啊?” 魏今安冷笑:“得罪了她,我会完蛋。而你,会死得更难看!少多管闲事了!”。 他惧怕的可不是沈清棠那女人,而是女人背后的男人,男人手里的权势! 四十三章 他们是夫妻 镇宁小学。 校长办公室。 江清晏坐在沙发椅,扶手边的林深垂手而立。 他原本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林深,打算自己悄悄会一会沈清棠的相亲对象。 但林深调查出的某些事情,实在太过要紧。 江清晏最终选择亲自来问询,另一边则交给魏今安处理。 “我听说贵校出过一位苏绣传人,如果能借她的名头打造学校的招牌,应该会比现在更好。” 江清晏瞥了一眼纸杯里大片的碧绿茶叶,丝毫没有要喝的欲望。 “这......” 校长擦了擦汗,露出为难的神情。 江清晏不动声色地问道:“有这么难以启齿吗?还是说......” 他危险地笑了笑,又道:“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校长的后背汗湿了大半,面前的男人举止优雅,衣着矜贵,却带给他极大的危险感。 他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开口说道:“我以前是那孩子的班主任,她其实挺可怜的......” 咚咚咚的跑步声忽然传来,校长停顿下来,往屋外探头,却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背着一位老婆婆气喘吁吁地冲过来。 人到了他面前,他才认出是沈清棠的外婆,除了模样苍老许多,那股倔强的精神头几乎没怎么变。 “苏老太太,您这是?” 校长疑惑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林意。 这位年轻人的样子,同屋里那位有五六分相似,显然是有密切关系的。 苏外婆挣扎跳下来,林意并不阻拦,笑嘻嘻地顺势放下她。 苏外婆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面色铁青地说道:“你这后生怎么回事?我说过我不去学校,你非要逼着我来!” 她气呼呼地走进校长办公室,嘴里还嘟囔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朵什么花来!”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校长的神情更加为难,同时意识到不对:“江先生,真要说吗?” 江清晏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孙老师?” 苏外婆品出味来,眼神渐渐凝重,问道:“这事情,跟棠棠有关吗?” 孙校长见躲不过,又惹不起江清晏,只得开口说道:“苏老太太,这事都怨我。当年因为苏心的缘故,沈清棠在学校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也为难啊!” 孙校长忍不住为自己叫屈,他当年只是刚毕业的新班主任,能想到的班级管理办法有限。 做得最多的,也就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那几个欺负沈清棠的学生,教育他们要团结同学。 他们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背过身却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辱沈清棠。 即便请来了家长,那些家长只会指责他这个班主任处事不公,还会要求他把沈清棠这个狐狸精逐出学校。 沈清棠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他怎么还忍心呢? 苏外婆听着听着,眼圈变红,浑浊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又扬起脸憋回。 她声音沙哑地问道:“孙老师,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呢?” 孙校长叹息道:“我是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棠棠这孩子不肯啊,她不想再让你操心。正是因为如此,那群学生更加放肆,有回冬天滴水结冰的时节,还把她反锁进厕所隔间,接大盆雪水浇了她一身......” “还有呢?” 苏外婆上前一步,眼睛亮得可怖:“我们家棠棠,还受过什么委屈?” “被撕掉作业,丢掉课本,被恐吓威胁,更多的则是语言暴力和孤立。苏老太太,您别怨我,我对不起棠棠这孩子。但当初实在是能力有限......” 再后面的话,苏外婆听不清了,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林意在江清晏的示意后,赶紧拔腿跟上去,江清晏随之出门,面色并不轻松。 林深刻意落在最后,对一脸苦涩的孙校长说道:“江先生打算设置一个奖学金,由专人考察并资助品学兼优的孩子,学校的校舍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修葺。” 孙校长苦笑着点头,送林深出门时,忽然问道:“江先生和沈清棠之间,关系恐怕不一般吧?” 林深迎上孙校长探究的目光,淡淡一笑:“他们是夫妻。所以这笔钱,先生希望能用在真正需要帮助的学生身上。至于那些品行败坏的,即便成绩再优异,将来走上社会,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噩梦。” —— “唰唰唰”。 沈清棠用竹扫帚,将石板路面的落叶灰尘打扫干净,再把扫帚靠在一旁。 她正要倒水喝时,意外瞧见苏外婆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嗓音颤抖:“棠棠,棠棠。你在家吗?” 苏外婆的心脏负荷不了剧烈运动,她怎么能这样快跑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清棠眼神一冷,下一刻就被苏外婆搂在怀里,哭喊道:“棠棠,我的棠棠,你受委屈了。” 她滚烫的泪水透过轻薄的衣物,渗到沈清棠的肌肤,苏外婆不曾这样哭号过。 苏心死后的每一天,她都竭尽全力维持应有的体面,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抽噎的声音才会稍微大一点。 “我没受什么委屈啊,您别听李婶瞎说!” 沈清棠自然而然联想到李铭,认定是他没糊弄好李婶,最终把这把火烧到了她这里。 她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抱怨道:“李铭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她居然还敢在外面到处说我的坏话!” 江清晏刚进来,就听见这样一席话,忍不住扶额苦笑。 这样一来,对苏外婆的刺激就更大了。 不过对于沈清棠而言,这却并不是一件坏事。 “棠棠,我的棠棠啊!是外婆对不住你......” 苏外婆果然哭得更大声了。 沈清棠顿时哭笑不得,好半天才把人安抚好,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非要提起这些?” 沈清棠冷冷地看向江清晏,埋怨道:“外婆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可她毕竟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我看让我受刺激的人是你!” 苏外婆打断她的话,手里的拐杖重重扔在地面,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棠棠!”。 苏外婆心痛地说道:“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人吗?你受的这些委屈,竟然半点都不肯告诉我。你这是要把外婆置于何地啊!” 第四十三章 他们是夫妻 镇宁小学。 校长办公室。 江清晏坐在沙发椅,扶手边的林深垂手而立。 他原本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林深,打算自己悄悄会一会沈清棠的相亲对象。 但林深调查出的某些事情,实在太过要紧。 江清晏最终选择亲自来问询,另一边则交给魏今安处理。 “我听说贵校出过一位苏绣传人,如果能借她的名头打造学校的招牌,应该会比现在更好。” 江清晏瞥了一眼纸杯里大片的碧绿茶叶,丝毫没有要喝的欲望。 “这......” 校长擦了擦汗,露出为难的神情。 江清晏不动声色地问道:“有这么难以启齿吗?还是说......” 他危险地笑了笑,又道:“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校长的后背汗湿了大半,面前的男人举止优雅,衣着矜贵,却带给他极大的危险感。 他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开口说道:“我以前是那孩子的班主任,她其实挺可怜的......” 咚咚咚的跑步声忽然传来,校长停顿下来,往屋外探头,却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背着一位老婆婆气喘吁吁地冲过来。 人到了他面前,他才认出是沈清棠的外婆,除了模样苍老许多,那股倔强的精神头几乎没怎么变。 “苏老太太,您这是?” 校长疑惑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林意。 这位年轻人的样子,同屋里那位有五六分相似,显然是有密切关系的。 苏外婆挣扎跳下来,林意并不阻拦,笑嘻嘻地顺势放下她。 苏外婆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面色铁青地说道:“你这后生怎么回事?我说过我不去学校,你非要逼着我来!” 她气呼呼地走进校长办公室,嘴里还嘟囔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朵什么花来!”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校长的神情更加为难,同时意识到不对:“江先生,真要说吗?” 江清晏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孙老师?” 苏外婆品出味来,眼神渐渐凝重,问道:“这事情,跟棠棠有关吗?” 孙校长见躲不过,又惹不起江清晏,只得开口说道:“苏老太太,这事都怨我。当年因为苏心的缘故,沈清棠在学校受了不少委屈,可我也为难啊!” 孙校长忍不住为自己叫屈,他当年只是刚毕业的新班主任,能想到的班级管理办法有限。 何况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处理,一旦插手过多,反而会…… 沈清棠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他怎么还忍心呢? 苏外婆听着听着,眼圈变红,浑浊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又扬起脸憋回。 她声音沙哑地问道:“孙老师,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呢?” 孙校长叹息道:“我是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棠棠这孩子不肯啊,她不想再让你操心。正是因为如此,她受了不少委屈......” “还有呢?” 苏外婆上前一步,眼睛亮得可怖:“我们家棠棠,还受过什么委屈?” “唉……苏老太太,您别怨我,我对不起棠棠这孩子。但当初实在是能力有限......” 再后面的话,苏外婆听不清了,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林意在江清晏的示意后,赶紧拔腿跟上去,江清晏随之出门,面色并不轻松。 林深刻意落在最后,对一脸苦涩的孙校长说道:“江先生打算设置一个奖学金,由专人考察并资助品学兼优的孩子,学校的校舍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修葺。” 孙校长苦笑着点头,送林深出门时,忽然问道:“江先生和沈清棠之间,关系恐怕不一般吧?” 林深迎上孙校长探究的目光,淡淡一笑:“他们是夫妻。所以这笔钱,先生希望能用在真正需要帮助的学生身上。至于那些品行败坏的,即便成绩再优异,将来走上社会,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噩梦。” —— “唰唰唰”。 沈清棠用竹扫帚,将石板路面的落叶灰尘打扫干净,再把扫帚靠在一旁。 她正要倒水喝时,意外瞧见苏外婆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嗓音颤抖:“棠棠,棠棠。你在家吗?” 苏外婆的心脏负荷不了剧烈运动,她怎么能这样快跑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清棠眼神一冷,下一刻就被苏外婆搂在怀里,哭喊道:“棠棠,我的棠棠,你受委屈了。” 她滚烫的泪水透过轻薄的衣物,渗到沈清棠的肌肤,苏外婆不曾这样哭号过。 苏心死后的每一天,她都竭尽全力维持应有的体面,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抽噎的声音才会稍微大一点。 “我没受什么委屈啊,您别听李婶瞎说!” 沈清棠自然而然联想到李铭,认定是他没糊弄好李婶,最终把这把火烧到了她这里。 她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抱怨道:“李铭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她居然还敢在外面到处说我的坏话!” 江清晏刚进来,就听见这样一席话,忍不住扶额苦笑。 这样一来,对苏外婆的刺激就更大了。 不过对于沈清棠而言,这却并不是一件坏事。 “棠棠,我的棠棠啊!是外婆对不住你......” 苏外婆果然哭得更大声了。 沈清棠顿时哭笑不得,好半天才把人安抚好,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非要提起这些?” 沈清棠冷冷地看向江清晏,埋怨道:“外婆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可她毕竟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我看让我受刺激的人是你!” 苏外婆打断她的话,手里的拐杖重重扔在地面,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棠棠!”。 苏外婆心痛地说道:“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人吗?你受的这些委屈,竟然半点都不肯告诉我。你这是要把外婆置于何地啊!” 第四十四章 阿晏阿晏阿晏 “没事的,”沈清棠轻声说道,“都过去了,没什么了。” 苏外婆老泪纵横:“没有过去的,棠棠。如果过去了,你不会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如果过去了,你不会这样若无其事地安慰我,却对当时的委屈只字不提。棠棠啊,外婆不是傻瓜!” 沈清棠低头抿了抿唇,平静地说道:“您那时候身体不太好,受的打击又太重。您是那样骄傲的人,我不想让您在失去女儿之后,还要面对一个不争气的孙女。” 苏外婆怔怔地望着她,心口堵得厉害。 当年那样小的一团,软得跟豆腐一样的孩子,就这样长成了大姑娘。 如今回忆起来,沈清棠是极省心的孩子,打小不爱哭闹,也从不问她要糖吃。 即使酷暑时节,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买了走街串巷手艺人的绿豆棒冰,沈清棠还是只一言不发地望着,懂事得一点情绪都不曾流露。 她是那样瘦瘦小小,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别人家的丫头都在父母怀里放肆撒娇。 沈清棠却早早学会做饭洗衣刺绣,深夜点了煤油灯学习,读完大学后被她勒令回镇,半点福都不曾享受过,却没有一句怨言。 “是外婆对不住你,”苏外婆垂泪,“我拘你太狠了。” 江清晏见势轻咳一声,两人的目光立刻投向江清晏。 苏外婆恍然大悟,开口说道:“我早看出来,江先生喜欢棠棠,而棠棠也喜欢你。” 那些贵重的礼物,苏外婆本打算一早还回去,现在暂时不必了。 齐大非偶这个道理,苏外婆不是不懂,可现在她想放手让沈清棠大胆一回。 “我对她,确实很有好感。” 江清晏眉眼弯弯,笑得像不知事的少年,温和地说道:“感谢外婆,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苏外婆见他厚脸皮打蛇上棍,忍不住冷哼道:“这正是你的目的吧,所以特意带我去听那些话。好让我不会阻碍你。” 对此,她倒没有多生气,相反还要感谢江清晏使她知晓这一切。 否则她还不知道,沈清棠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 “你肯对棠棠用心思,这是好事。终归都是为了她好。” 苏外婆多年的心结得以释怀,再次恢复精明睿智的模样,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棠棠也输得起,她比她早死的母亲更坚强。爱的时候,认真地享受爱情,爱走了,也能洒脱放手。我不会阻拦你们的交往。” 江清晏没有立刻说出婚事,倒让沈清棠缓了缓心神。 午后外出散步,沈清棠斜睨他问道:“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一切?” “是。” 江清晏笑得坦然,认真地说道:“本该由我来争取外婆的认可,而不是你。棠棠,是我要娶你的。”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从小到大,沈清棠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苏心早产生下她,又为赌气取了沈姓,名清棠,拿定主意要膈应莫兰一辈子。 后来苏外婆想为她改姓,却因年老多病引起收入骤减,不得已接受沈严的抚养费,按照沈严的意思依旧随沈姓。 对沈严的恨意及对苏心的怀念,这样复杂的情感使得苏外婆最初对待沈清棠的态度算不上好。 但沈清棠实在太乖,相依为命几年后,苏外婆真正开始爱护这个唯一的亲人,只是太晚了些。 沈清棠扑到江清晏的身上,修长的双腿夹住他精瘦的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描摹他的眼、再紧贴他的唇。 “阿晏,我有些不想离开这里了。” 许久,沈清棠喃喃说道。 江清晏温柔地回应:“没关系,我们可以多住几天。由你来决定,好吗?” “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还是按照原地计划,今晚回去吧。” 沈清棠狠下心做出决定,笑得舒朗许多。 她依旧不喜欢小镇,可这里有江清晏,有这样一段回忆。 这里似乎都变得有意义了。 可童话终究要被打碎,江清晏不可能一辈子都同她窝在这里。 既然如此,她宁愿成为主动的那一方。 “我有些渴了,再点三杯奶茶吧。刚好我们走回家,就可以喝了。” 沈清棠打开外卖软件,谢星野的消息却在此时弹跳出来。 【棠棠儿,徐知薇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见你一面。】 【棠棠儿,再不回复我消息,别怪我打乱你的计划!】 【你的ID不在江宁,是跟江清晏一块去度蜜月了吗?】 她急忙清除掉消息,假装用心浏览外卖界面,烦躁地抱怨:“奶茶的佐料大多数不是应季水果。” 江清晏凑过来看,耐心地问道:“要不点西瓜,可惜是冰的。草莓呢,你喜不喜欢?” 微带辣意的薄荷香味萦绕在沈清棠脸侧,那是江清晏用过定制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隐约夹杂甜甜的奶香。 “阿晏,你帮我点吧。” 她把手机塞给他,略带撒娇的语气,望着江清晏认真的侧脸,止不住的笑。 在江宁念大学时,沈清棠曾在奶茶店兼职,成双成对的情侣课后来喝奶茶,黏黏糊糊的。 她起初认为这太没必要了,不过是杯奶茶还挑来挑去、花样百出。 男生不需要付出多少成本,就能轻而易举哄好一个女生,为的不过是要结婚。 而结婚之后,男生的态度会截然不同,便又是一种面目,无趣极了。 可现在轮到了沈清棠,对话照样幼稚得不像话。 她却望着他犹自出神,心想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过,也挺好。 如果要骗,希望江清晏能欺骗她一生。 “阿晏,我们往回走吧。” “好。” “阿晏,你要牵我的手。” “好。” “阿晏,我累了。你背我走好不好。” “好。” “阿晏阿晏阿晏!” “棠棠棠棠棠棠!” 江清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应她。 沈清棠趴在他沉稳的背,眼睛酸涩得厉害,困意袭来都舍不得就此入睡。 “阿晏。” “嗯?” “快到家的时候,要亲亲我。”。 “好。” 第四十五章 它可不可爱? 同苏外婆告别后,沈清棠跟江清晏回到了江宁城。 接下来的几天,江清晏几乎把全部工作都带到沈清棠的工作室完成。 沈清棠帮助徐知薇出面公关后,流言也渐渐消散,通过徐知薇的直播,苏绣工作室的名声渐起。 “现在你总该放心了,”沈清棠靠在江清晏肩上,轻咬过他喂来的葡萄,“她都挑你不在的时候来。” “你看人的眼光不错。” 江清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无奈之极。 他哪里是在乎徐知薇啊,他在意的只是沈清棠压根不会吃醋,对待情敌都这么宽容大度。 沈清棠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将头埋进江清晏怀里:“你知道就好。” 江清晏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时是奶香,有时清冽,但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连同他穿那件蓝色纹路的衬衫,都是她亲手挑的,清雅之余,更多出了清冷的破碎感。 可这样温柔的一面,他只会展现在她的面前,面对旁人时,还是生人勿进的样子。 江清晏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我明天要去意大利,大概半个月后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认真休息。” 他知道沈清棠工作起来有多拼命。 只有他在她身边时,她顾忌他的身体,在惦记他的同时,才想起她自己。 沈清棠慢慢闭眼小憩,温顺地回答:“我会的,我会好好等你回来。” 当天晚上,江清晏准备好行李后,沈清棠又往他的行李箱里面塞了个小玩偶。 圆溜溜的黑眼睛,长鼻子红嘴,肚子里的棉花塞得鼓鼓的,肚脐眼绣了一小朵茉莉花。 之前绣给江清晏的绣球鸳鸯,因为那幅《落霞孤鹜图》而搁置了。 为了不让江清晏发现,她偷偷赶制许久,才把那幅绣品寄出。 虽则到现在,那位老板帮的忙无足轻重,但她却得承这份情。 这个玩偶则是先前的练手之作,她带在身边有大半年了,一直都很喜欢。 “阿晏,它可不可爱?” 沈清棠见江清晏过来,立刻拿出玩偶,又朝他晃了晃,弯了弯眼。 江清晏的发丝犹带水汽,精致的锁骨露出,浴袍遮挡处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可爱。只是比起你,还差那么一点。” 江清晏环住她的腰,嘴唇擦过她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惹出一阵颤栗。 “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着你。” 沈清棠的脖颈处爬上大片红晕,并逐渐蔓延至脸颊,声音也开始颤抖。 “阿晏,先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清棠按住江清晏越发不安分的手。 关于度假村的投资,沈严那边又开始催促。 沈清棠不乐意帮忙,却仍旧得做做样子,免得沈严把事情闹大。 江清晏不听话地解开她衣襟的盘花扣,漫不经心地说道:“嗯,你说。” 他明显听不进她说话。 “阿晏!” 沈清棠倒在床边,脸色潮红地瞪对面的江清晏,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江清晏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到底是多重要的事情,非得要现在说?” 他把薄被盖在她身上,总算有了两分正人君子的模样。 沈清棠抿了抿唇,说道:“是度假村的事,沈严让我问问你。” 江清晏对她的身世一清二楚,她也就没必要再装乖。 沈严那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称呼为父亲。 江清晏捏了捏眉心,嗓音清冷:“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严公司的流动资金,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这个项目,偏生他又贪婪得很,居然打起了借鸡生蛋的主意。 最开始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却是没有必要了。 “棠棠,你是怎么想的?” 他望向沈清棠,笑容是一贯的沉稳:“我听你的。” 沈清棠咬了咬唇,眸光充满歉疚:“我希望你能继续投资,但是又不想你吃亏,更不希望沈严得利。” 这样复杂的心愿,实在难以办到。 江清晏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 他掀开遮挡在沈清棠身躯的薄被,似笑非笑地问:“现在可以了吧?” 沈清棠垂眸,默认下来。 她在这方面向来乖顺,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目前为止,她都还无法做到坦然向江清晏提出要求,即便他本人都毫不在意。 不平静的一夜很快过去,清晨江清晏离开的时候,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她。 沈清棠的睫毛轻轻颤动,直到江清晏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昨夜过后,她还是有些难以面对他,觉得心里有些羞愧。 她并没有为江清晏做出贡献,就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 这样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一个平衡点。 沈清晏拔掉手机充电线,给阿念发过去消息:【阿念姐姐,如果老公对你太好了,你该怎么办?】 阿念很快回复:【???】 大大的三个问号,足以说明她的震惊。 沈清棠赶紧解释:【我是担心,他迟早有一天会不耐烦,会厌倦这样的关系。】 候机厅。 “先生?” 飞机快起飞了,林深不得不出言提醒江清晏。 江清晏瞟了眼腕表,说道:“再等等。” 江清晏阅人无数,如何会看不懂沈清棠的心思? 她是认为自己受之有愧,便开始患得患失了。 【不管我现在说什么样安抚的话,你都不会解开心结。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沈清棠看到这行字,沉默了片刻,那边却再没有新消息进来。 手机再次被搁置一边,沈清棠走进洗手间,光滑的大理石桌面摆了同款的漱口杯和牙刷,只是颜色不同。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江清晏那一只漱口杯,回过神后像触电般缩回手,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我这样做,跟变态有什么区别?” 沈清棠意识到这一点后,更加羞愧难当,匆匆挽发下楼,刚坐在饭桌前,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这么一大清早的,谁会打电话给她? 沈清棠喝了一口粥,空闲的那只手摸出手机,定睛一看。。 是谢星野。 第四十六章还是那么蠢 “你在家吗?” 谢星野顾不得寒暄,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他打电话的时机太巧了,容不得沈清棠不多想。 她顿了顿,说道:“是,我在家。” 谢星野笑了起来,很坚决地说道:“那你出来,我在赛车场。” 江宁城有不少赛车道,但谢星野常去的那一家模拟了沙漠、山峰、平原等多种地形,算得上新颖。 比起热血倍看的赛车比赛,更带有游戏的兴致。 “好。” 沈清棠答应后,直接挂断电话。 谢星野的性子显然变了很多,更加独断专行,不顾别人的感受。 沈清棠匆忙换过衣服后,赶到了赛车场。 谢星野戴了红白图案的头盔,同色的赛车服,长靴黑得发亮,身旁簇拥的人早换了一批,都“谢总、谢总”叫个不停。 有人瞥见沈清棠,笑着打趣道:“谢总,这是嫂子吗?” 黑色的小吊带裹住饱满的胸脯,搭了直肩西装外套,露出腰线完美的身材,高脚束腿裤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黑色金链条包搭在腰间,使得白皙的腰肢更具诱惑力。 谢星野看过去时,眼神瞬间深了深,勾起唇道:“棠棠儿,这样很好看。” 她向来娇柔纤细,穿衣风格更是清新雅致,谢星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酷的装扮,意外地具有蛊惑性。 高不可攀的神女似乎堕成了地狱里风情万种的妖精。 见他并没有否定“嫂子”这个说法,人堆后头宋若瑶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好不容易让谢星野接受联姻,没成想他转头就换了联姻对象。 她拼命给谢云朗打电话都打不通,逼不得已跑到他公司去堵人,却被谢云朗苦口婆心地劝说。 让她理解他作为父亲的苦心和为难之处。 可笑! 那她这么多年的暗恋,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矫揉造作的池暖暖,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不过仗着一张同沈清棠有两分相似的脸。 宋若瑶的长指甲陷入肉里,眼里的恶意凝成毒汁,恨不得能浇花沈清棠的脸。 同样款式的衣服,偏生沈清棠穿在身上更好看! 这个女人之前不是一直裹得严严实实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特意穿成这样勾引谢星野? “等会儿,你上我的车。” 谢星野走到沈清棠面前,菱角分明的面容多了两分从容,过去的傲气倒少了些。 沈清棠扬眉,淡淡地笑:“我想用你的车,跟他们比一比。”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了同谢家谈生意,他们来这里陪谢星野赛车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星野那辆赛车是他亲手改装过的,他看得比命根子还要重,别人想摸一摸都不成。 “好啊。” 谢星野想也不想,立刻答应下来,原本作势要教训沈清棠的人立刻噤声。 在这个地方,谢星野就是天,而他看中的女人,那就是天王老子,任谁都动不得。 他轻笑着,朝沈清棠伸出手,等她把手放入他的掌心,便牵起她往赛车那边走过去。 流线型的车身,颜色如同谢星野那般张扬肆意,他打开车门,像是骑士恭迎他的女王。 他最喜欢看沈清棠笑中带刺的样子,外表是朵淡雅柔嫩的花。 他伸手去握时,却被毒刺扎得满手鲜血,这样的反差令他上瘾。 而除了他,鲜少有人能发现沈清棠的真面目。 这是谢星野引以为傲的小秘密。 “我会赢的。” 沈清棠坐了进去,调节好座位,等其余任准备好后,就要发动车前行。 “等等!” 在油门的轰鸣声中,宋若瑶尖利的声音格外醒目。 谢星野蹙起眉,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这个时候瞎起哄什么?一边站着去!” 宋若瑶早习惯他的不假辞色,这时候便冷笑起来,指着沈清棠说道:“我要同她比!” “沈小姐,我们可是多年的好友了,”她不顾谢星野眼底了冷意,转过脸对沈清棠说道,“你不会不答应吧?” 沈清棠抬起眼,静静地望向她。 宋若瑶那双凌厉的丹凤眼勾勒出上挑的眼线,用黑色眼影刻意放大眼睛轮廓,嘴唇涂了乌梅子色的口红,双手留出的长指甲做了黑色美甲。 像穷凶极恶的老巫婆。 沈清棠弯了弯眼,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语气轻快:“当然啦,宋小姐。我还要多多拜托你呢。” 宋若瑶的心在这一刻提起,随着沈清棠话音落下,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沈清棠没把那件事给说出来。 否则谢星野一定会察觉到不妥,从而破坏她的计划。 “那么,开始吧。” 宋若瑶跨进车内,哨音一响,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而沈清棠紧随其后。 模拟的沙漠场景,金黄沙粒纷飞,山峰险峻多风。 宋若瑶的发丝乱舞,往后望去,四周暂时无人跟上。 她畅快地笑,忍不住高举双手,却在这一刻被从后赶来的沈清棠超过。 “沈——清——棠!” 宋若瑶冷下脸,怒火和尴尬在心头翻滚,立即狂踩油门追上前。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沈清棠只被迫学过两个多月的赛车,怎么可能会超过她! 她为了能同谢星野说上话,可是苦练赛车七八年了啊!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沈清棠怎么能够超过她! 红色的终点线逼近眼前,机会快没有了,而终点线那里空无一人。 这是她仅有的机会了! 宋若瑶心里发狠,调转车头直直往沈清棠的车身撞去。 伴随刺耳的撞击,两辆赛车翻滚在地。 谢星野那辆车更是瘪了一大块,漆面受损异常严重,座椅都呈现出扭曲。 好在赛车场内的安全设备以及赛车的紧急避险功能还算完善。 沈清棠的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外,再无半点损伤。 宋若瑶翻身滚下来,在地面稳住身体后,一瘸一拐朝沈清棠走来,轻蔑地说道:“你为了赢我,还真是不择手段啊!谢星野的车都被你给撞成这样,我看你怎么同他交代!” 言外之意,她是要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沈清棠头上。。 沈清棠却不见半点惊慌失措,轻声说道:“宋小姐,你自以为是的样子,跟大学时期一样难看,一样的愚蠢。” 轻吻小茉莉 第四十七章 茉莉花香 宋若瑶瞪大眼,随即不屑地冷笑:“沈清棠,你是不是以为他喜欢你,就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啊?” “我可没这样想过。” 沈清棠弯了弯眼,侧脸擦破了皮,小腿处有块淤青。 她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从那天晚上,他包庇你时,我就知道了。” 沈清棠那个时候太天真,对苏绣有近乎疯狂的痴迷,但凡有利于刺绣的元素,都要去一一尝试。 刚巧谢星野同她关系好,她就试探求助于他,没想到却被宋若瑶抓住了机会。 “我过去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但这并非是顾忌你的自尊心。我知道,你喜欢谢星野,而他不喜欢你。” 沈清棠面色沉静,那晚上宋若瑶雇人围堵她,本来还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并拍照片毁掉她的名誉,最后在紧急关头有人报了警。 那时沈清棠已经昏迷,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记得鼻尖隐约嗅到的茉莉花香。 恬淡幽雅地救她出了苦海,她从此便很喜欢茉莉花,连同后面直播间的名字也取名“沈茉莉”。 那人守了她一夜,第二天沈清棠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医院的护士告知他帮忙付清了所有的医药费。 而病床的枕头边,放的是宋若瑶雇佣打手的证据,铁证如山。 如果交到警察局,宋若瑶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不光彩的案底。 但谢星野在她出院时前来探望,眼神闪烁地告诉她那是一场意外,伤害她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还说,他会请最好的专家替她做护理,希望她尽快调整好心情,不要再沉浸在阴影中。 以这两人的家世,即便一辈子混吃等死都能够活得很好,而沈清棠就不一样了。 如果再追究下去,她迎来的很有可能是宋若瑶的报复,谢星野更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他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于是沈清棠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件事,甚至在漫长的时光同宋若瑶虚以委蛇。 直到现在,沈清棠终于等到了机会。 宋若瑶的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说出话:“你......你居然什么都知道!” 她一直认为沈清棠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娇娇女,爱慕虚荣的白莲花,没想到沈清棠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啊,我全都清楚得很呢。” 沈清棠俯身凑近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看呢,宋若瑶。现在的你,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真可怜!” 巨大的屈辱羞耻感以及莫大的愤怒涌入脑海,宋若瑶气得快要发疯。 她自诩天之娇女,如今却被沈清棠这个乡下出来的土包子戏弄得团团转,当即遏制不住心底的恶念,猛地伸手朝沈清棠退去,恶狠狠地说道:“沈清棠,你去死吧!” 被怒火吞没理智的宋若瑶,早已忽略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柔软的草地,害不了人的。 “宋若瑶!你这个神经病,你是疯了吗?” 沈清棠刚做好了被她推到在地的准备,预备要摔倒在冰凉的地面,下一瞬却被飞快跳下车的谢星野接在怀里。 宋若瑶入坠冰窖,张嘴就要辩解:“星野哥,是她先撞我的,就是不想让我拿第一。还羞辱我,所以我才......” 谢星野顾不得理她,垂眸注视着沈清棠。 素白的小脸,嘴唇失去血色,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折翼的蝶,一句话都不说。 “宋若瑶,你当我是傻子吗?” 谢星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转过脸轻声对沈清棠说道:“棠棠儿,我们先去医院。” 他满脸的温柔映入宋若瑶的眼,她嫉妒得快要发疯,大喊道:“谢星野!你停下,你会后悔的!” 谢星野头也不回地抱沈清棠上了车,车辆发动后激起的尘土扬了宋若瑶一身一脸。 他就是故意的! 宋若瑶差点咬碎了牙,以谢星野的赛车技术,即使在大漠都能如履平地。 他居然为了沈清棠使出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他从前明明最是骄傲不过! 赛车场的工作人员直到谢星野走后,才战战兢兢上前问道:“宋小姐,您......” “滚!” 宋若瑶想也没想就发脾气,勾勒完美的眼线被冷汗晕开一片,宛若女鬼。 那年轻的工作人员还真就离开了,宋若瑶的怒火更甚,更觉腿疼得厉害。 她立刻又喊道:“你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给我滚回来!没看见我受伤了吗?还不快派车送我去医院!” 工作人员只好忍气吞声地走回来,赔笑说道:“是是是,我这就联系医院。” 半小时过后,救护车接走了宋若瑶。 工作人员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小声地骂道:“还千金大小姐呢,不过是被人玩烂的货色,还装出一副清高样!难怪谢小少爷不喜欢!” 真要说起来,就是他都宁愿选另外那个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有不服输的执拗劲儿,够辣! 江宁医院。 沈清棠很清楚,她只是受了小伤,脸擦破的地方都没流血,小腿也就是看着吓人。 青青紫紫的一片,还有她揉过的原因。 医生已经替她上过药,都说不严重,也根本不会留下疤痕,谢星野却硬要她留院观察两小时。 “谢星野,这样做不好,”沈清棠半倚在病床,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小伤,没必要占用医疗资源。” “我知道,可我总想再同你多待一会儿。” 谢星野恢复了过去的爽朗肆意,眉间的阴郁消散不见,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江清晏没出门,你恐怕也不敢来见我吧。” 这个话题有些冒犯。 沈清棠垂眸,纤细的手指撩起碎发,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略宽大的西服领口却随之敞开了一点,隐约露出暧昧的红痕,昭示主权。 谢星野的眸光一凝,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再也无法起作用。 沈清棠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那样坚定,绝不会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不会乐意被人强迫。。 “沈清棠,他欺负你了吗?” 轻吻小茉莉 第四十八章 原来阿晏不喜欢孩子啊 轻吻小茉莉第四十八章她是来报复你的 谢星野艰难地别开脸,搜肠刮肚为她寻找理由,甚至还开始幻想是她太单纯,以至于被江清晏哄骗。。 沈清棠安静地望着他,苍白的脸浮现出奇异的微... 《婚后热恋》轻吻小茉莉 第四十八章 原来阿晏不喜欢孩子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轻吻小茉莉 第四十九章 她的照片 谢星野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拐角处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伴随“哗哗”的水响,仔细把手洗干净。 他的心情很好,这段时间谈成了几样项目,同池家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不得不说,池暖... 《婚后热恋》轻吻小茉莉 第四十九章 她的照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轻吻小茉莉第五十章 沈清棠傍晚回到家,刚一踏进房间就收到了谢星野的消息。 【棠棠儿,徐知微那边我打过招呼了。】 这意味他的服软。。 沈清棠没心情搭理他,双眼放空躺在床上,反复思索江清晏... 《婚后热恋》轻吻小茉莉第五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