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草包夫人重生后杀疯了》 第一章 不死心 三更的腊月天黑沉沉,裹着风雪似刀。 冰冷的相府厢房里,一地的黑毒血和冷透的尸体,格外刺眼。 忽然,原本再也醒不过来的沈阿娇,忽然身体一颤! 随后,满眼惊愕瞪着一切! “我……怎么又活了?”她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万虫撕咬一样疼! 可她死后,不是一直没有痛感吗? 当她借着惨白月光看清周遭陈设后,她终于明白了! 她死后一年,又重生到死的那一日了! 她本是沈大将军嫡女,当今丞相陈遇安,则是她当初一眼便相中的红衣状元郎,还是被宋家退婚的赘婿。 可她心生喜欢,便求父亲做主,求了这门婚事。 只可惜,即便是被抛弃的陈遇安,也从来看不上她这草包。 而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求饶,讨好,于是就这么僵着。 只是,她的死皮赖脸换来的只是陈遇安的无所谓,以及厌烦透顶。 不仅如此,哪怕两人成亲了,陈遇安也仍旧对白月光宋雪莲恋恋不忘。 哪怕宋雪莲退婚于他,他也对宋雪莲痴心不改! 所以,陈遇安认为是沈阿娇强行嫁给他,毁了他和宋雪莲的姻缘。 三年后,陈遇安在沈家的扶持下,做了权倾朝野的丞相。 不到半年,就狼心狗肺地扳倒了沈将军府。 沈家,满门流放,途中全部被宋家的人弄死! 而她,早在沈家倒下的前一个月,就连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被宋雪莲用一碗毒药,杀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死后一年,她不仅目睹了家人们的死,还目睹了很多秘密。 相府、尚书府、沈家,其中的各种秘密,她全知道了! 纵然她现在还是个故意藏拙的草包,她也有足够的手段力挽狂澜! “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助我复仇!陈遇安,宋雪莲,今生,我要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沈阿娇眼神狠了又狠,立刻开始复仇! 她支撑着快要破碎的身体,走到冰冷的案牍边,提笔落字,苍劲有力,颇有将门之风。 遒劲有力地写下两个字:休夫! 写完后,她眼里的星光稀碎,那沉重的眸子仿佛抛下了什么,终于轻松了许多。 而后,她匆忙抓了件猩红的袍子裹在身上,拖着中毒已深的身体往外走去。 她要离开这吃人的相府。 为前世的愚蠢弥补,拯救即将被灭门的沈家! 沈阿娇往陈遇安的书房而去,此时,陈遇安刚从外头回来。 刚掌权相位,他一介寒门子弟,人微言轻,势单力薄,自然阻力无数。 幸得兵部尚书宋大人以及不少志同道合者支持,他才微微站稳了脚跟。 昏黄的灯光下,他俊美的容颜如同上天杰作,美人如画。 “安哥哥——”忽然,身后传来温柔之声入耳,刺激得陈遇安猛地合上了手中的竹简。 他俊眉一拧,狭长凤眸满是冰寒,抬头看去,又是宋雪莲。 他满脸冰寒不得已化开,勉强挤出一丝温度:“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连半个月,宋雪莲每日都在这里,他似乎避不开似的。 宋雪莲见他态度依旧冷淡,心里微凉,但想着两人从前的纠葛,就不免又原谅了他现在的高傲。 宋雪莲笑着放下手中鸡汤:“姐姐还没好起来,安哥哥又分不开身,我总该帮帮忙。免得姐姐又闹腾起来,说安哥哥狼心狗肺,不顾她。” 听到这,那原本化开的寒霜又在眸中凝结。 陈遇安似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斜睨道:“她又生事端了?” 这语气不悦,带着责备和一点不耐烦。 沈阿娇病了,但十之八九是装的。 她总装病,甚至真的把自己弄生病,只为他去看她一眼。 若只是如此,他尚能忍受她的作。 可最近他不再上当,因为沈阿娇有事求他。 自从沈将军府不太平后,沈阿娇一直缠着他直言上书,为沈家功高震主以及其他罪行开脱。 文武百官无不是与将军府撇清责任,他陈遇安刚得圣宠,不代表真的有很重的话语权。 偏生沈阿娇缠得紧,他这才避而不见。 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又带着烦躁的声音:“让开!我要见陈遇安!” 沈阿娇! 陈遇安眸子猛地一抖,心烦意乱地朝门外看去。 只见屋外纷飞大雪中,惨白的月光将一红衣斗篷娇娇女映衬得肤若凝脂面如霜。 只是,那白里透着惨白。 月余不见,她身形更加枯瘦了。 这得是闹得多厉害? 陈遇安不由得微微拧眉,眸底带着一丝心疼。 沈阿娇站在院子里,披着猩红的大斗篷。 头顶着大雪一言不发,微微红了眼角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又甜又娇,娇俏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陈遇安喉结不由得滚动,感到有些干燥。 可沈阿娇直视他的神情里,只有无边冷意和恨意。 那坚决又冷冽的眼神,似乎是来找他算账的。 他不免微微摇头,把剑眉一拧,低声道:“让她进来。” 冬日冷,再这么站着,冻坏了可怎么好? 宋雪莲眼底都是嫉妒,但陈遇安不曾看她一眼,因此就没瞧见她的惶恐,以及震惊! 沈阿娇怎么还没死? 她明明探了沈阿娇的鼻息,确定这女人死透了,她才离开的! 这才半个时辰,这女人怎么又活了? 这女人可是连续喝了一个月的毒药啊,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她得赶紧把沈阿娇打发走,否则这该死的女人,一定会状告她下毒之事! “安哥哥,你可千万别心软,沈家这回是在劫难逃。陈家可是你千辛万苦才重建的,若因这蠢女人失了圣宠,你得不偿失。”宋雪莲说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果然,陈遇安眉头拧得更深,目光虽未曾看向她,却变得比霜雪还冷:“聒噪。” 就俩字,却透着对她的这个退婚的前未婚妻的敷衍和厌恶。 宋雪莲一下红了眼,知道自己地位不如从前,只得装出委屈的模样到门口去。 一到门口,她便上前迎沈阿娇,苦口婆心道:“阿娇姐姐,从前你逼我与安哥哥退婚,已经让安哥哥失去一次重新爬起来的机会。这一次,安哥哥是靠着自己的才华才站稳脚跟,我们尚书府也会全力扶持安哥哥站得更稳。你若真心爱他,就别再拖累他蹚沈家的浑水了。你爹功高震主,满门抄斩是迟早的事,你死了这条心!” 啪! 宋雪莲话音才落,沈阿娇已经一巴掌呼了过去。 她如雪一般冷傲的神情落在宋雪莲脸上,好看的樱桃小嘴只一个字:“吵。” 这做派和陈遇安真是一模一样! 但比陈遇安更冷! 宋雪莲震惊不已,却又不得不忍下来,好,很好!打,让表哥陈遇安知道了才好!沈家死定了! 这一幕的确落在陈遇安眸底,等沈阿娇再看向陈遇安时,发现陈遇安狭长凤眸里,荡漾着对她的嫌弃。 动不动就打人,是沈阿娇没错。 这女人还是冲动无脑,刚才他竟然以为这女人转性了,呵,真是不该奢望。 他很快将视线收回来,似乎懒得多看她一眼,又似乎是在为宋雪莲抱不平,但沈阿娇不在乎。 待沈阿娇走到他身边后,将一封书信递到他手边,但他看也不看,只冷声道:“还不死心?” 第二章 既往不咎 轻飘飘、淡然然、这话不带一丝温度,只有丝丝冷嘲。 沈阿娇又想起前世来,她苦苦等了好久好久,苦苦哀求一次又一次,但最终等来了沈家灭门,等来了陈遇安将她锁在院子里,直到她死透后一个月,尸体腐烂了,陈遇安才想起来她! 可陈遇安来后,只为了通知她一声,沈家灭门了。 她真蠢啊! 为何把沈家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厌恨她的人身上呢? 陈遇安眼里只有前程,何曾有过感情? 此生,她不再高看自己的分量,也不再低估陈遇安的无情。 于是,她直白道:“沈家不需要你救了,拿着休书,签字,从此我不再相扰。” 休书? 饶是陈遇安向来稳若泰山,冷若冰山,喜怒不形于色。 但听到这两个字时,还是不免心神一颤,捏着竹简的手微微一抓,眸色更暗。 沉默半晌,他还是不曾看她,只更冷了声音:“欲擒故纵?谁教你的把戏?” 沈阿娇听了只觉得恶心,干脆一个干呕表达了自己的心境。 闻声,陈遇安这才蹙眉看过去。 沈阿娇脸上的干呕表情一点不假,尤其是看到他这张脸后,更是恶心到别过脸去。 而后对他说:“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撕了休书了,签字相爷。” 相爷?! 他不答应她的条件,她便这般生疏,故意气他? 陈遇安捏得竹简微微作响,旋即,他丢开了竹简。 怀着一丝怒气将书信打开,映入眼眸的两个字更令他羞愤:“休夫?” 他语气丝丝阴冷,宛如活阎王,周遭的温度更冷几分。 放在前世,沈阿娇是会害怕的,她怕极了他会生气,但她也只能一次次惹他生气,才能让他注意到自己。 今生,再见他生气,沈阿娇只有不耐烦:“三年前你陈家大难,连你也差点难免,是我沈阿娇看中你这张脸才下嫁于你,救你陈家于水火。在外人眼里,哪怕你不是赘婿,也胜似赘婿!陈遇安,我不要你了,你滚!” 话音刚落,桌上的休夫书被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扯过去。 哗啦! 休夫二字被他猛地揉皱! 那冷酷的眉眼缓缓扫向她,而后发现她并不看向自己,陈遇安怒了。 他猛地将沈阿娇一拽,美人入怀,娇娇弱弱的身体倒在他怀里,轻飘飘的。 那红斗篷下的身体还有点硌手,她又瘦了很多。 “陈遇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我沈家的赘婿!没有妻主的允许,你不得放肆!”她字字珠玑,声音不大,底气极足! 说得陈遇安眼眸黑沉,冷沉! 三年前陈家遭难,他的确承了沈家恩情,但也在沈家受辱一年,而后才立府,搬离了沈家! 沈阿娇这是什么表情,他亏欠沈家?他白眼狼? 一切不是一场交易而已吗? 他,从不亏欠沈家! 也,没义务救沈家! 他暗恨道:“别这样看着我,别忘了当初我陈家是被你沈家一纸状书扳倒的。沈阿娇,我从不欠你。” 沈阿娇美眸一颤,浑身都冷! 她想起来了,陈家之所以倒台,的确是因为沈家。 他们,算得上是两姓仇人了。 他也根本不欠她! 她到底还在奢求什么? 奢求一个月前那个淫靡的夜晚,他也曾有一丝丝爱过她吗? 不,他只是喝醉了,甚至不记得睡过她,更是在醒来后厌恶警告她,勿要再勾引他,就算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感觉! 沈阿娇强行收起委屈,眼眸决然,随后皓齿挑衅:“既然不欠我,就别缠着我,我不再把你当狗拴在身边了。陈遇安,签字!” 她猛地一顿,一狠,决然透顶! 陈遇安眸色闪过一丝心慌! 他……竟然微微怕了! “沈、阿、娇!”他一字一句,冷且恨。 她竟然不要他了,就像当初非要他一样,决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很好! 陈遇安猛地将她丢开,她身子一个不稳,踉跄摔在地上。 陈遇安急忙看过去,却见她已经缓缓爬了起来,掸了掸红斗篷,嘴角挂着讽刺和轻蔑。 他仅有的愧疚被这讽刺和不屑击碎! 一如当初他被迫穿着红嫁衣嫁入沈家一样,他的自尊,碎过一次了! 他再也禁不起她那杀人诛心的轻蔑和讽刺。 他提笔签字前,斜睨她:“别后悔!” 而后,大笔一挥,陈遇安三个字草莽飞扬,透着杀气无限! 沈阿娇看着那签了字的休夫书,高兴极了。 她淡淡笑着,在她俯身拿休书,被迫与他近在咫尺时,陈遇安还是嗅到了她的伤心,以及眸底难以掩藏的痛苦。 这女人果然,还是爱他。 陈遇安冷声道:“如果——” 如果是闹脾气,那就算了。 但沈阿娇却是亲吻了休夫书一下,然后滚落晶莹剔透的泪,似乎在诀别一般。 最后,快速地自顾自走了,一点与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他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比鱼刺卡喉还难受。 沈阿娇弃他如敝履,消瘦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外面的院子里,在月光下,一点点走远。 直到她的身形彻底消失,陈遇安才松开了紧蹙的眉头,他的心,狠狠一疼,仿佛被人咬了一口! “沈、阿、娇!”他低低骂出声,右拳咯咯作响。 不甘、愤怒、羞耻、不解、生气! 只是,不等他彻底消化完这些情绪,宋雪莲已经又进来了。 见他冷若阎王,宋雪莲不由得劝道:“安哥哥,别生气了,姐姐定然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她只是想让你救沈家而已,为此,她甘愿拿休书逼你,这招以退为进说不定是沈家人教她的,她原本没有这么坏的。” 一句话,既贬低了沈阿娇没脑子,被人指使,又踩了沈家一脚,摇尾乞怜的姿态真丑! 陈遇安微微拧眉,不再说话。 宋雪莲见鸡汤要冷了,赶忙为他盛了一碗,然后趁着他失神喂到他嘴边:“安哥哥,喝一口,我熬了三个时辰。” 却不料陈遇安猛地将手一打,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起身离开。 他这一打,宋雪莲猝不及防,手中鸡汤滚落,将她手背烫起一层水泡来。 她也趁势倒在地上,娇呼一声:“啊——安哥哥,我的手好疼!” 但陈遇安却连个头都没回,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宋雪莲愣怔,然后赶忙爬向门口的方向,大喊:“安哥哥!安哥哥——安哥哥你去哪里!” 陈遇安自然不理会他,他要去看看沈阿娇到底耍什么花招,只要她乖乖认错,道歉,撕了休书,他,可以既往不咎! 第三章 毒妇 只是,当他抵达院子时,才发现沈阿娇早熄了灯,那有些破败的屋子暗沉沉一片,了无生气。 院子杂草丛生,荒芜一片。 但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沈阿娇自找的。 陈遇安在大雪里站了很久,直到一个时辰后,那屋子依旧黑沉一片,他也没打算离开。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天边泛白了。 屋子里还是没点灯,可是终于有了动静。 只听得歪歪斜斜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沈阿娇依旧是穿着那身红斗篷,她拿着盆,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熟练又游刃有余地打了水。 然后转身进屋,又出来,抱了柴火,自己劈。 劈完,烧火,烧水,顺便烤了两个红薯,然后就蹲在雪地里吃红薯,那美眸流转坚韧的光,却从未往院门口的方向看上一眼。 不知是不是故意,她不再看陈遇安。 陈遇安很难受! 他正要走上前去质问这女人知不知错。 可沈阿娇吃完了红薯,端着热水洗脸,热水遇到寒冬,激荡起一层层袅袅白烟,如梦似幻,让她娇美容颜更若幻中仙。 陈遇安脚步一凝,看得呆了。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她,也是这般,看得呆了。 可从沈阿娇开口跋扈,眼里都是对他这个落魄陈家后人,让他求她相救,她就保住他时。 他的心,好像被割开了,血,汹涌成河。 男人不可辱,他陈遇安,更不可辱! 这个仇,他记到如今。 此时,沈阿娇洗漱完毕,然后拎着铁盆回了屋子。 不多时,沈阿娇梳洗完毕,这才出了屋子。 走向院门口时,才发现黑压压的天色里,原来院子里还有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陈遇安啊。 她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不再多看他,匆匆朝门外走去。 陈遇安本想抓住她一问,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又发现自己连抓住她的资格——似乎都没有。 直到他再转身,只瞧见了一串脚印,那红斗篷再次消失了。 陈遇安捏紧拳头,他的自尊不可辱! 他也负气离开,该上早朝了。 他的马车才缓缓离开相府大门,沈阿娇就领着一个婆子又折回相府了。 听着那马车离开的声音,她脚步一顿,还是不免看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她才收回视线,眸中唯余冰冷。 既然决意复仇,那就不该再对着这张脸时,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带着婆子进了院子,然后找来管家陈锋。 等天大亮了,陈锋按照她的要求,把所有本该属于她院子的人全叫了起来。 奴才这边,为首的红杏一脸不满:“烦死了,老娘还在做春梦呢!狗叫什么狗叫!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沈阿娇听个清楚了。 其他丫鬟奴才也都哄笑一片,全然不给她这个所谓的“夫人”任何脸面。 沈阿娇嘴角噙了一抹冷笑,眼神森然扫向他们。 那冷酷又沉沉的眼神,一下让下人们噤声! 她这生气的样子,冷酷无情又阴毒,太像陈遇安了,仿佛一条蛇! 沈阿娇审视着一张张脸,眉目间都是淡淡的恨意。 这些奴才丫鬟,是两年前陈遇安立府时,她进相府大门时,陈遇安赏赐给她的。 陈遇安不准她带沈府的任何人来,只要她自己进门。 这些人,只是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罢了。 这些人,从前还碍于她的暴躁,她的威风,她的沈家嫡女身份,不敢对她不敬不从不尊。 可当她逐渐惹得陈遇安厌烦,一把火差点烧完这院子,陈遇安也没管她时,这些人就知道她只是相府养的一条狗罢了,人人可欺。 所以,这群奴才丫鬟,过得人模狗样,不必早起伺候她,更不必晚上伺候她。 时不时,还成群,非议她将军府,惹她生气,于是她在陈遇安眼里又作了。 在她生病之时,更无人照管她,甚至有人偷她银子,克扣份例,甚至往她屋里扔毒蛇和其他毒物。 这样的一群狗杂碎,留着干什么? 从前她被吓得尖叫连连,如今,她浑然不惧了。 因为她死后,有些奇遇,如今胆子大了很多,更学了不少本事。 审视完毕,沈阿娇看向婆子,冷声道:“都是些不听话的贱骨头,你看着带走,我没别的要求,男做龟奴,女做娼。” 婆子满脸褶子笑成菊花:“哎,行嘞!那就一人一两银子,二十人,二十两!” 这对话一出,二十人浑身一震,如遭雷劈! “什么?贱人,你要卖了我们!”人高马大的红杏愤怒不已!猛地往她面前冲去,仿佛要一拳打死她似的! 红杏的举动无人意料到,因此管家陈锋更是来不及阻拦。 红杏那高高扬起的一巴掌,猛地就朝沈阿娇打去! 沈阿娇眸色一凝,比红杏更快地迅速拔下头上簪子,轻飘飘往红杏脖子上一划! 热乎的鲜血飞溅在寒冬,血雾蒙蒙。 沈阿娇侧身一闪,像个无情的杀手般利落! 红杏往前趔趄而去,猛地倒在雪地上,双脚抽搐,甚至来不及翻身,就断了气。 鲜血漫出来,浸透了白雪。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阿娇神色淡然,仿佛死的不过只狗。 她那淡漠又无情的眼神,吓得奴才丫鬟尖叫,随后全都跪下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从将军府走出来的贵门嫡女,不是那么好惹的! 沈阿娇眼神冷透了瞧向他们,从前留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去给陈遇安告状,借机帮她引来陈遇安。 而今,她拿到了休夫书,自然不需要他们了。 所有人后悔不跌,怎么也料不到这位要死要活都非要嫁给陈遇安的痴情女,怎的忽然放手了? 眼下这情况,完全就是在报复他们,然后一走了之啊! “夫人饶命!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夫人给个机会!” 雪地上,十九人磕破了头。 沈阿娇无情看着他们,然后看向陈锋:“搬椅子来。” 陈锋赶忙去做,心头微颤,庆幸自己一直对其恭敬,否则,只怕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 很快,一把歪歪斜斜的椅子搬出来了,陈锋脸色难看。 她却不介意,直接坐上去,轻盈的身体不会给椅子带来任何负担。 她稳稳落座,宛若女帝俯视他们。 “现在才想求饶,不觉得太晚了么?”她语气轻飘飘,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就在此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沈阿娇,你又在欺人太甚!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残忍的杀鸡儆猴!” 闻声,沈阿娇眸色一冷,扫荡过去。 是宋雪莲。 沈阿娇眸色倦怠,仿佛恶心一只苍蝇。 宋雪莲的到来,立刻让院子里的人都高呼:“救命啊宋小姐!这毒妇要把我们卖去青楼做龟公娼妇!” 第四章 救命之恩 闻言,宋雪莲一下正色斥责她:“沈阿娇,你怎么这么狠毒?他们伺候你两年,你被安哥哥弃了,就拿他们出气?这就是你沈将军府的作风?” 宋雪莲早没了之前在陈遇安面前柔柔弱弱的模样,兵部尚书之女,面若观音,柔弱似水又如何?骨子里的戾气是变不了的,是从小耳濡目染的。 沈阿娇细细打量着这只有六分姿色的女人,不太明白前世自己为何那么愚蠢,被这女人轻易激怒,然后自己害了自己。 不过,今生她会让宋雪莲把她死去的孩子,以及沈家上百口子性命,全还来! 沈阿娇似笑非笑,反问:“我沈将军府的作风,昨晚给你那一巴掌,你不是已经见识到了么?” “你!”宋雪莲没想到她这般强势,但语气却沉稳如山,运筹帷幄似的。 不细看,会觉得她的气场和陈遇安如出一辙,两人的气场,竟然这般般配! 宋雪莲反应过来时,心头一颤,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她怎么会觉得这无脑女人和陈遇安相配? 三年前如果不是这女人趁着宋家退婚,捡了大便宜夺走了陈遇安,她才是如今的相府夫人! 念及此,宋雪莲道:“沈阿娇,如今你已经不是相府夫人了,他们是相府的人,你无权处置!否则,我告诉安哥哥,安哥哥不会对你客气的!” 宋雪莲这话像是给所有人吃了定心丸似的,不少人开始庆幸,幸好相爷把这毒妇休得快,他们不用死了! 他们把开心和对沈阿娇的厌恶全摆在了脸上。 “多谢宋小姐救命之恩!等宋小姐进了相府,奴才一定立刻效忠!” “我也是!宋小姐人美心善,本就该是相府夫人,不像某些人,骄纵跋扈,天打雷劈!” “要不是有个好爹,她也配做相府夫人?我呸!” 有了宋雪莲撑腰,他们越发嚣张,猖狂的笑摆在脸上。 但陈锋不同,他知道沈阿娇不是那么好惹的。 本来他该马上出手解决这群蠢人的,但他不知为何,忽然非常好奇沈阿娇会如何处理这些人。 下一刻,只见一阵轻轻地咻咻声划过空气。 那些张嘴大笑的奴才丫鬟,猛地失声,而后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猛烈咳嗽,仿佛要把心呕出来似的。 但最终吐出来的是毒血,他们难受得一个个惨叫倒下,在地上抽搐痛苦。 其中一个还朝宋雪莲抓去:“救……救我!” 宋雪莲为陈遇安而新做的雪白加厚流仙裙被黑毒血飞溅,她尖叫一声,快速退开。 这可是花了她三千两银子做的衣裳啊! 就这么被这下贱之辈的污血践踏了,沈阿娇真该死啊! 她眸底猛地涌现狠厉,捏紧的拳头就要杀沈阿娇,但碍于形象包袱以及陈锋管家的存在,她忍了。 还故作害怕:“你们……沈阿娇,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沈阿娇冷笑:“以你的武功,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他们喉咙卡了毒针,好可怜呢,就像猫儿卡了鱼刺,他们会一点点死,针刺入肉里,拔不出来,咽不下去,多难受啊。” 她似笑非笑,表情越是冷漠,越是骇人! 宋雪莲暗恨道:“你太残忍了,但今日有我在,你就别想动他们一根汗毛。” 沈阿娇悲凉不屑一笑,扬眉狠了美眸,挑衅看向宋雪莲:“你,拿什么救他们?你,配么?” 这话似乎在说,你宋雪莲一个外人,也配插手管府内事? 也就是这时候,剩下七八个还没被毒针飞刺的丫鬟奴才们,才终于意识到,宋雪莲也护不住他们! 他们急忙又调转方向,立刻对沈阿娇再次求饶:“不要啊!夫人饶命,我们愿意去青楼,我们愿意!” 比起毫无尊严地惨死,赖活着更好。 可现在才知道求饶,实在太晚了! 此时,宋雪莲也被沈阿娇的话臊得慌,她的确管不着,更不想管。 宋雪莲恨不得沈阿娇把他们都杀光! 这样陈遇安回来看见了,会更厌恶沈阿娇! 昨夜她瞧见陈遇安猛地将沈阿娇拉入怀,虽然背对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但她嫉妒至极! 陈遇安连她的手指头都不愿意碰,在外更是不染女人,厌恶脂粉。 为何独独对这无脑的沈阿娇,屡屡靠近也不排斥! 她恨,她嫉妒,她怨! 如果沈阿娇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陈遇安这一身正气之人就会厌恶沈阿娇的! 所以,宋雪莲听沈阿娇这么挑衅她,便接话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把他们都杀了吗?沈阿娇,我今日就偏要救他们给你看!” 宋雪莲说完话,立刻看向他们:“有谁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走!我护着你们!” 九个人,有五个动了心,马上就起身跟上:“宋小姐大恩,奴才永世难忘!” 宋雪莲冷哼一声,盯着沈阿娇的眼神更加挑衅,仿佛在说,我就是这般抢你的东西,你又能如何! 却不料沈阿娇嘴角噙了一抹笑,对她道:“你看背后是谁?” 宋雪莲一愣,预感不好,猛地回头看去。 “安哥哥!”她脱口而出。 陈遇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出现在宋雪莲身后。 宋雪莲吓得脸色发白,立刻解释:“安哥哥,姐姐她疯了,她要杀了这些无辜的奴才,我是见不得你府上人受辱,这才想带走他们!” 宋雪莲很清楚,陈遇安最厌烦旁人插手他的家事。 如果不是她会点医术,父亲兵部尚书又是陈遇安需要踩的垫脚石,刚好沈阿娇又病了,陈遇安不愿意男大夫踏入这个相府。 她宋雪莲,绝无机会踏入这里,更无机会小住在这里! 现在她带走这些丫鬟奴才,是僭越了! 陈遇安会觉得是兵部尚书的手,提前伸入相府了。 果然,下一刻,陈遇安冷得可以结冰的凤眸冷声道:“陈锋,把这些叛主的奴才杀了。” 陈锋早有预料,跟了陈遇安十年,他很清楚陈遇安是什么脾气。 于是五人惶恐尖叫之际,已经被陈锋拔出腰间佩剑,一剑一个杀了。 雪地又红了一片,像极了那稳坐在烂椅子上,似笑非笑盯着他的沈阿娇。 陈遇安是忘了拿东西,所以去而折返。 却不料鬼使神差往这边来,又看到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只是,沈阿娇不再跋扈,却更狠辣。 那女人淡漠的神情,玩味的高贵慵懒,像极了一只波斯猫,在他心间抓挠,让他感到很难受,仿佛失控。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安哥哥!安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僭越,可我……见不得他们无辜惨死!他们都是你的人啊!”宋雪莲赶忙辩解,更怕陈遇安厌恶她! 第五章 死有余辜 “叛主的奴才,死有余辜。”陈遇安说这话时,一双凤眸瞧着沈阿娇,仿佛是说给她听的。 但沈阿娇却慵懒而无所谓,似乎不在乎他的表现,这让他更是微微难受。 他朝沈阿娇走去,道:“剩下四人你要如何处理?” 四人闻言,慌乱求饶:“求相爷饶命,我们愿意去青楼!真的!” 沈阿娇淡漠扫向那些人,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们求的也是陈遇安,而不是她。 她,根本不曾被任何奴才重视过,她,也不是他们的主子。 既如此,杀了便是。 沈阿娇淡然道:“相爷若是不嫌累,便劳驾再替我杀了这几只噬主的狗。” 陈遇安没说话,只是侧目扫了一眼陈锋。 陈锋手起剑落,四人死绝。 二十个奴才,杀得一个不剩。 但即便如此,沈阿娇这两年来数十次险些被他们放毒蛇毒物咬死,高烧重伤,等等,都无法被补偿。 区区二十条人命而已,如何抵得上她的健康,以及腹中孩子的安危? 她从前被毒物咬后残留在体内的毒,以及昨晚宋雪莲喂她喝的毒药,都在一步步害死她的孩子。 前世她后知后觉,直到昨夜风雪夜里,宋雪莲端着毒药灌给她,狞笑着说,她长达一个月以来,喝的补药,都带着毒! 陈遇安安排宋雪莲进来的,所以,这也是陈遇安的意思。 陈遇安想要她死。 不然,前世怎么会在她死后一个月,才想起来后院还有个她? 当看到她腐烂的尸体时,陈遇安眼里也只有嫌弃,而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所以,今生她只要离开这恶心人的相府,她和孩子便都能活下去。 她会和沈家人,住在一起,永远住在一起。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沈阿娇,你还要处理谁?我不介意再顺个手帮忙。”陈遇安语气冷冷,疏离,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沈阿娇想到这,已然明白。 陈遇安是想趁着她现在大杀四方,顺便来一招借刀杀人。 宋尚书府的手伸入相府,陈遇安不好砍断,却可以借她之力砍断。 沈阿娇想着以后的布局,发现把宋雪莲赶出相府,的确更有利于复仇计划。 于是她扫向宋雪莲:“如今我这相府夫人都没了,还要宋大夫做什么?一并,当做狗撵出去。” 真不愧是他的夫人,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陈遇安心头微微满意,也是头一次,对她的行为感到满意。 因此冷声对宋雪莲道:“阿娇的病已经好了,那宋小姐就别再赖在相府了。陈锋,送客。” 陈锋点头,心头惊诧,相爷竟然会为夫人说话?为夫人处置人,处置的还是宋小姐?! 这可是头一次。 陈锋心头大为震撼,不知道相爷是真的帮夫人,还是顺便借刀杀人? 相爷的心思一向难以揣测,阴晴不定,他不敢多加揣测。 宋雪莲想辩解什么,却太了解陈遇安的性格,他说一不二,反抗他,唯有凄惨下场。 但是没关系,最起码沈阿娇也要离开了,以后这相府她还有机会回来,但沈阿娇绝不会有机会了! 她暗恨沈阿娇,起身准备走。 却被沈阿娇冰冷的声音喊着:“站住。” 宋雪莲缓缓回头,满脸可怜:“姐姐,你……又想做什么?我可不是你的奴才,你无权杀我。” 沈阿娇一笑,仿佛活阎王在世,让宋雪莲看得心头一凉! “是啊,你无权杀我,不过,如果你杀了陈遇安的孩子,你觉得你还有命吗?”沈阿娇直接爆出这张底牌。 这话不仅震惊宋雪莲,更震惊陈遇安。 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脸,多了一丝震惊,但片刻后,又缓和,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反向责备沈阿娇:“杀了这么多人,已经够了,别再闹了。” 沈阿娇替他赶走宋雪莲,就要借他的手反杀宋雪莲? 这笔买卖,不划算。 闹? 呵,原来哪怕陈遇安的骨肉被人毒杀,陈遇安不仅不信,还觉得她在闹! 她和孩子的命,都贱若草芥! 既如此,陈遇安刚才装出那副为她鸣不平的模样做什么? 哦,她明白了。 陈遇安才不是为她鸣不平,只是单纯容不得反骨的狗。 呵呵,既如此,那她决不留这个孩子在世上! 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还浑身是毒,轻则瘫痪,重则成活死人。 她哪怕死后从高人处学来一身本事,也知道未必能救孩子! 念及此,她忽然冷笑:“又被你看穿了,真没意思。不过陈遇安,她毒害我是真,昨晚她毒杀我时,还有半碗药我没咽下去,我早上出门时已经送了一半去将军府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替我出气。二,我找将军府替我出气。只是,将军府可不如你会怜香惜玉,到时候宋雪莲的下场,可不见得会比这些奴才更好。” 陈遇安眸色一凝,顿时从她无所谓的眼神里看出了决然狠辣。 沈阿娇从前就总是无故针对宋雪莲,连喜欢他,也是因为他原本应该是宋雪莲的。 沈阿娇强取豪夺,没有感情,只有那该死的胜负欲。 因此,抢走了从小就是死对头的宋雪莲的所有物。 这女人还自以为是爱他,所以觉得他亏欠她! 这女人……真是又蠢,又不自知!还怪罪别人! 这么烂的女人,他到底为何还舍不得放她走? 一定是不甘! 一定是还没报复够她! 想到这些,陈遇安心境平稳多了。 他现在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兵部尚书助力,制衡沈将军府,他不能让宋雪莲出事。 于是他冷声道:“陈锋,去夫人房中把药渣端过来我检查。” 陈锋立刻去办,宋雪莲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急忙跪在陈遇安面前,求饶道:“安哥哥,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聒噪。”陈遇安厌恶蹙眉,声音冷得没有温度,比雪还冷。 宋雪莲不敢求饶,因为陈遇安就连厌恶她,也没多看她一眼。 很快,陈锋拿来了昨晚的药渣。 昨晚本来那碗药不会有那么深的毒的,可为了让沈阿娇早点死,宋雪莲加大了药剂。 却不料沈阿娇居然死透了,又活过来了! 这女人好深的心机,居然装死骗她! 她当然不担心沈阿娇会杀她,沈阿娇根本没这个本事! 她担心的是,她在陈遇安心里的地位会下降。 如果这样,那她和陈遇安和好的几率就更低了! 想到这,她眸色一冷,决定必须打翻药碗! “相爷。”陈锋把小半碗药递给陈遇安。 宋雪莲瞅准时机,猛地就朝陈锋倒去,想要假借晕倒碰翻那碗药。 却不料陈遇安率先一步夺过那碗药,只是往鼻尖一凑,就知道是掺了不少毒药。 他深邃冷沉的眸子扫向沈阿娇,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沈阿娇松口。 可沈阿娇一直挑衅地看着他,似乎不肯罢休。 念及此,他忽然将那毒药全喝了。 沈阿娇没料到他是这样的选择,一时间,惊得急忙去抢:“陈遇安,你疯了!” 但,晚了! 陈遇安已经全部咽了下去! 沈阿娇震惊又无语,心口,像是再次被陈遇安撕裂一般! 他为何要这么做? “若我不死,那这药就没毒。你送回将军府的药,未必不是其他人往里头掺了毒。沈阿娇,你明白吗?”陈遇安冷冷看着她。 那句,你明白吗? 带着一丝讨饶,以及一定要护着宋雪莲的决心。 沈阿娇凝视他那薄情寡义的双眸,曾经,她将他的冷傲视为皑若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太恶心了! 这男人就是宋雪莲的舔狗,一只毫无底线的舔狗! “呵呵,相爷真是了不起,以身试毒,力保心上人。好,好,好!”沈阿娇一边冷嘲,一边鼓掌。 片刻后,她扬起一抹残忍又阴毒的笑,冷冷道:“可惜,相爷就要活不过三日了。这毒,是伤及心脉的断九脉,除非找到万年不遇的冰山雪莲,否则,等死你!” 说罢,沈阿娇恨了一眼这对狗男女,大步流星离开相府。 她得马上回沈家,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沈家人。 然后,自救! 她的身体,也已经是穷弩之末! 但她知道一个地方有冰山雪莲,她必须先陈遇安一步拿到。 否则,她死定了! 就在她身形快消失在陈遇安视线之际,陈遇安盯着她看的视线忽然模糊,而后猛地倒下了! 沈阿娇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相爷!(安哥哥!)” 呵,活该! 沈阿娇眼神更狠,心里除了心痛,便是决绝的冷漠! 第六章 冷 沈阿娇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冷得她内心没有一点热度。 虽然沈家和相府同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但却分隔两头,陈遇安当上首辅后便迫不及待想摆脱沈家赘婿的身份。 沈阿娇所有的嫁妆,都在相府那自己放的一把火中燃烧殆尽,所以她如今身无分文,别说雇车了,连顶轿子都雇不起,只能徒步往回走。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双亲和弟弟了,从前那个沈阿娇可真傻,陈遇安不让她与家中有联系,她便真的不再联系,每天只知道守着那个空荡荡的院子。 此刻她突然有些庆幸,好在自己上一世死的那么惨,让她学会很多,也知晓很多秘密。 沈阿娇攥紧了拳头,以前她太傻,只想着和陈遇安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却不知人家心中早就对自己对沈家恨之入骨。 怪就怪自己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太好,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以为所有人都要宠着她呵护她。 从今往后她除了自己的家人,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那些情呀爱呀不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本不属于她。 沈阿娇这一身鲜红的斗篷,在京城的大街上很是惹眼。 但老百姓们自然不会在乎究竟是谁,只是心中会有些好奇这个女子怎么孤身一人走在冷风中。 即便是有了坚定的决心,沈阿娇现在的身体终究是有些虚弱,走了没一会儿便觉得疲惫。 她正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突然听见后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前方身着红色斗篷的可是相府夫人,沈将军的嫡女?” 一道男声传来,沈阿娇循声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衣的男人正大步朝着自己走来。 “正是小女,不知这位军爷寻我何事?” 沈阿娇一眼就看出来此人腰间的牌子是正骑营所有,正骑营负责京城守卫,即便是一个小小士卒官衔也不会太低。 而她却从不曾和正骑营的人打交道,根本不可能认识正骑营的人。 “我家主子有请,劳烦夫人随在下前往。” 此人一身正气,倒也不像是图谋不轨,况且以沈阿娇如今的本事,也不会惧怕,但她并不想和外人打交道,便准备开口拒绝。 “夫人请随在下走一趟,否则在下会一直跟着夫人。” 像是看出沈阿娇要走的心,那男子再次开口说道。 “你家主子是何人?” 沈阿娇皱了皱眉,她不想多生事端惹上了正骑营,只能询问一番再做打算。 “我家主子乃是夫人的故人,绝无恶意,还请夫人不要让在下为难。” 那人对着沈阿娇抱拳说道,言辞语气很是诚恳。 沈阿娇余光看了看周围,只见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想必就是这男子的主人。 虽然周围没有太多人,但毕竟是在大街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得去看看究竟何人邀请。 于是沈阿娇微微颔首说道:“好,我随你过去。” 但她并不会完全放下戒备心,手中银针已经在袖中藏好,随时准备出手。 “主子,陈夫人已经来了。” 男子领着沈阿娇来到马车前,朗声说道。 只见一只男人修长的手伸出来,马车帘子被微微掀开,一张意想不到的人脸出现在沈阿娇面前。 “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阿娇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之人,竟然是当朝太子卫瑜。 而卫瑜此时正含笑看着她,并且称呼她为沈小姐。 加上死去的三年,她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大家都称呼她为陈夫人,相府的人称她夫人,沈小姐这三个字,现在听起来竟然如此陌生。 “民女不知是太子殿下,有所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沈阿娇将银针收回,一颗心也微微放下,将双手齐平举过眉头,正准备叩拜行大礼,却被一柄折扇挡住动作。 她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卫瑜,正是他用折扇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沈小姐不必多礼,本宫今日也是微服出行,不宜张扬。” 他依旧微笑着,温润如玉,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殿下,不知您传召民女有何吩咐?” 沈阿娇虽然认识卫瑜,但接触不多,只是以前卫瑜跟着父亲学武时,常会来家中拜访练习,见过几次而已。 “世人皆知沈家嫡女喜穿红衣,方才不过是觉得有些眼熟,才让人前去询问,却果真是沈小姐。” 卫瑜眸中有光,似乎心情很不错。 “不知沈小姐独自一人在街上做什么?竟然没有下人跟随,相爷放心你独自出门?” 他看了看沈阿娇的衣着,斗篷虽鲜红,却能看得出是旧衣。 斗篷之下,里面更是只有粗布衣裙,身上也没有环佩首饰,只有一根素银簪子挽住头发,表示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卫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再开口,依旧笑着看她。 “民女今日已经休夫,从此和相府毫无瓜葛,现在正要回将军府。” 沈阿娇倒是没有遮掩,她如今落魄是真的,但她不在乎。 “休夫?” 卫瑜被她口中的话语惊到,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如此也好,相爷既然将宋家小姐接进府中,想必也是打算再续前缘,沈小姐如此干脆爽利的性子,想必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沈阿娇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起在她死后,沈家因为扶持三皇子而被皇帝厌恶,加上她的父亲功高震主,才给了陈遇安扳倒沈家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劝说父亲转而支持太子,为沈家争得一个从龙之功? 沈阿娇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和卫瑜打好关系,忽然听得卫瑜再次开口。 “外面风大,如果沈小姐不嫌弃的话,本宫送你回家可好?”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看样子这个卫瑜还不知道沈家暗中扶持三皇子的事,否则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好声好气。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于是沈阿娇便点点头,不客气地答应了卫瑜。 第七章 掌上明珠 “桑奇,转道去将军府。” 卫瑜对着那正骑营的男子说道,原来他叫桑奇,既然他能护送卫瑜微服出行,想必也是卫瑜信任的属下。 沈阿娇见此情形心中盘算着,正骑营向来只忠心于皇帝,从不曾动摇,看样子老皇帝卫铭景对卫瑜这个太子还是非常器重的。 卫瑜是中宫皇后所出,虽然皇后早逝,但老皇帝并不再续弦,就足以表明其态度。 只是她在死后才发现父亲是暗中支持三皇子的,不知道为何父亲没能明白其中利害。 看样子只有等回去亲自问问父亲,才能对父亲晓以利弊,劝说父亲放弃支持三皇子。 “是,殿下。” 桑奇抱拳应道,然后从马车前座搬来小凳子让沈阿娇上车,对沈阿娇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阿娇转头对桑奇颔首道谢,没想到桑奇这个看起来粗犷的男人还挺仔细。 卫瑜也打着帘子让沈阿娇更方便进入车厢,沈阿娇心想果然仆随主,想必这个桑奇也是因为合了卫瑜的脾气性格才会被选中。 “有劳太子殿下转道,方才忘了问太子殿下是否有要事在身,若是因为小女而耽误,小女惶恐。” 沈阿娇落了座,对卫瑜微微一笑说道。 她当然知道卫瑜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但这么说会让卫瑜觉得她善解人意,印象也会好些。 从前她太过狂妄骄傲,导致身边人都不太与她亲近,只有父母弟弟才会真心宠着她,她的名声在京城已经是很差了。 “无妨,本宫今日并非有要事在身,沈小姐请放心。” 卫瑜含笑看着沈阿娇,其实他今天出宫确实是处理要紧事,但如今事必,又恰好遇到沈阿娇,这让他心情极为愉悦。 “说来沈小姐也似乎许久未曾出现在外界,这两年身体可还安好?” 卫瑜知道有些话不该自己来问,只能压下心中诸多疑问,礼貌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沈阿娇脸色有些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即便她一如既往地端着自己的尊贵骄傲,也遮挡不了她身形消瘦的事实。 “殿下仁爱,小女确实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两年才未曾出门。” 沈阿娇自然不会告诉卫瑜,这几年自己经历了什么,那是她为自己过去愚蠢的选择而付出的代价,也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只是卫瑜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有了一些念头,她如今身中剧毒,即便凭借自己的医术暂时压制,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而她解毒所需要的天山雪莲,就在皇家供养的天定寺中。 天定寺乃是卫国太祖皇帝所建,太祖崇尚佛法,如今经历几代帝王,已经香火鼎盛,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去的。 而且天山雪莲也是天定寺的至宝,更不可能轻易给她这个小女子。 原本她打算通过父亲去与天定寺主持沟通,现在看着眼前的卫瑜,她不禁想着是否能通过卫瑜去接触天定寺的主持。 只不过卫瑜和自己并没有太多交情,也未必会帮自己,她心里还拿不准主意。 “沈小姐既然身体不佳,那本宫便安排太医明日来将军府为你诊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若是沈小姐卧病在床,沈将军和夫人也一定会担忧。” 听说沈阿娇身体不适,卫瑜的眉头顿时蹙起,担忧地看着她。 难怪这次见面他觉得沈阿娇不如从前那般明媚阳光,原来是生病了。 “殿下,太医院乃是为皇家服务,小女不过臣子家眷,怎敢劳烦太医前来诊治。” 沈阿娇被吓了一跳,卫瑜竟然如此大方,愿意让太医来沈家给她诊治。 莫说她一个将军府嫡女,就算是她的父亲沈将军,除非皇帝亲自下旨,也不可能有机会请到太医上门治病。 “太医也是大夫,不过是比民间大夫多了一个官职而已,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该做的事,为沈小姐医治有何不可?” 卫瑜有些不悦地说道,他最不喜这些古板规矩,也早就有心改变。 “话虽如此,可宫中规矩向来这般,小女也不能逾矩。” 这倒不是沈阿娇矫情,而是请太医这种事确实太过张扬,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为沈家带来麻烦。 沈家如今已经让老皇帝记上了,如果太高调就会给皇帝抓到把柄。 “此事本宫会处理好,沈小姐不必担忧,安心在家等待太医即可。” 卫瑜收起温和的表情,严肃地看着沈阿娇说道。 顿时沈阿娇就感觉到了卫瑜身上气息的变化,他终究是东宫太子,即便平时再温和,那帝王之家的威严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殿下如此厚爱,小女感激不尽。” 沈阿娇知道自己再推辞也没有用了,卫瑜是太子,就算是半个君王,她连臣子都算不上,能做的只有服从。 不过卫瑜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他对父亲从小的教导还是记着这份恩情的,那她劝说父亲扶持太子继位,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沈将军是本宫的恩师,你又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本宫该当如此。” 卫瑜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刚刚好像有些太急切,可别吓到人家。 掌上明珠?沈阿娇眸中闪过一丝痛楚,正是她这个掌上明珠,为沈家带来了莫大的灾难,当初如果不是她执意救下陈遇安,又怎会又后来的种种? 就算皇帝忌惮沈家,没有陈遇安和宋家联合,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扳倒沈家,更别说诛杀沈家全族几十口人。 “殿下身为储君,尊师重道爱民如子,卫国有殿下乃是一大幸事。” 沈阿娇压下心中即将涌起的痛,抬头看向卫瑜说道。 卫瑜是沈家的救命稻草,她一定要为父亲牢牢抓住。 “你当真这么觉得?” 听了这话,卫瑜立刻高兴起来,他的眸中带着喜悦,毫不遮掩。 “小女句句都是心里话,殿下确实是卫国的希望。” 比起那个只知道怀疑忌惮的老皇帝,卫瑜的确很好,身为储君,才华与品德兼备,自然是未来皇帝的最佳人选。 第八章 可曾想过再嫁? “有沈小姐这句话,本宫更要励精图治,才不辜负……百姓们对本宫的期待。” 卫瑜想说不辜负你,但话到嘴边又换了。 他知道沈阿娇并不了解自己的心意,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这个娇贵的大小姐。 当初他也曾想请父皇下旨赐婚,沈家嫡女,身份高贵,当的起东宫储妃。 只可惜沈阿娇太过被娇宠,样貌出众却才华平平,甚至还在私底下有个草包的名号,所以在试探过父皇口风后他便不敢提起。 那时他想的是让沈阿娇慢慢学习,身为太子妃并不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需要礼仪周全,大是大非能稳得住即可。 可事与愿违,沈阿娇看中了陈家少爷,哪怕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也要执意保住陈遇安,并让他入赘沈家。 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只能深埋心底。 所有人都觉得沈阿娇不通世故,骄横愚蠢,但他偏偏就喜欢那一份肆意张扬,潇洒率性,那是他身为储君,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沈小姐,今后……你有何打算?” 他看着沈阿娇,在陈遇安入赘后,他便再也没有登门去过沈家,他怕自己忍不住想靠近沈阿娇,那样只会害了她。 后来陈遇安高中状元,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首辅,他更是不会去相府打扰她。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过得并不好,甚至到了要休夫的地步。 宋雪莲进相府的事情他也从手下口中听说,每每在朝堂上见到陈遇安,他都想问一句为何要如此对待发妻。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只能想办法打听沈阿娇的状况,偏偏陈遇安把相府守得像个铁桶,他也不敢打草惊蛇。 还好今日他遇到了沈阿娇,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也许…… “回将军府,照顾双亲和弟弟,尽自己所能守护家人。” 沈阿娇想了想说道。 她也发现了卫瑜的异常,她不明白卫瑜对她的热情从何而来,但卫瑜一定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那沈小姐可曾想过再嫁?” 卫瑜没来由的就觉得有些心疼,一时间没忍住脱口而出。 沈阿娇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低下头。 “说是休夫,如今陈遇安身为首辅,我与他连合离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下堂妇而已,区区下堂妇,又如何再嫁?” 她自嘲地笑了笑,陈遇安带给她的伤害,早已让她对婚姻失去了任何想法。 “殿下,沈小姐,将军府到了。” 外面传来桑奇的声音,也结束了这个话题。 卫瑜脸上有些懊恼,但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又挂上了微笑。 “沈小姐,本宫送你回家。”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阿娇心中百转千回。 时隔多年,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下车后,沈阿娇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将军府的牌匾。 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十八岁之前所有的美好记忆。 “小姐……” 门房的人原本在屋里取暖,听见动静立刻出来,却没想到看见了沈阿娇和卫瑜一同站在门口。 自然卫瑜出现在将军府门口确实让人惊讶,但沈阿娇出现在卫瑜身边更是令他震惊。 “去告诉爹娘,我回来了。” 沈阿娇默默叹气,她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内心,竟然真的能狠下心几年不回家。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 门房完全沉浸在小姐回来的事实中,已经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卫瑜。 “小女太久没回家,吓到他了,一时未能向殿下叩拜,请殿下恕罪。” 沈阿娇有些尴尬地对卫瑜道歉。 “这都是小事,想必沈将军和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卫瑜不在意地摇摇头,他从不在乎这些虚礼,真正的尊敬并不会因为不行礼而消失。 “殿下,小女先带您进去,外面冷。” 沈阿娇说道,这是她自己家,她还是能认识路的。 “好,桑奇,你在门外等候本宫。” 卫瑜吩咐道,桑奇想说话,但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 于是沈阿娇便领着卫瑜往里走,没多远就听见了父亲如洪钟般的声音。 “阿娇,阿娇在哪里?” 不一会儿,父亲的身影就出现在沈阿娇眼中,她看着父亲大步走来,突然就有些近乡情怯。 卫瑜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也默默停了下来。 沈阿娇身上慢慢散发出强烈的悲伤气息,一时间连卫瑜都被吓到了。 他不知道沈阿娇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如此悲伤,更是觉得心疼。 “爹,娘……” 沈阿娇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父亲,看到了他身后迈着小碎步匆匆跟来的母亲,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落下泪来。 “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到访,有失远迎。” 沈将军看到了女儿,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的卫瑜,急忙转身向他行礼。 沈夫人也吓了一跳,立马也跟着一起向卫瑜行礼。 “沈将军,沈夫人,不必多礼。” 卫瑜伸手虚扶一把,外人在旁,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亲近。 沈阿娇在父亲母亲叩拜的时候赶紧转过身,她就站在卫瑜旁边,可不能让父母对自己行礼。 沈将军站起身后,给了门房一个爆栗。 “你这个混蛋,太子殿下来了竟然也不通报!” 门房吓得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他刚刚确实是没注意。 “太子殿下息怒,小人有罪!” 眼前的人可是卫国的储君,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一家人的小命。 “起来,本宫不会降罪于你,但你以后也得仔细些,将军府的门房乃是重要之地,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鲁莽。” 卫瑜并不在乎这些小事,但该有的储君风范还得有,于是便叮嘱了几句。 门房连连磕头答应,然后赶紧爬起来往回走,他的胆儿都快吓破了。 “太子殿下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小女怎会与您一起?” 沈将军一面领着卫瑜进屋,一面问道。 他不疑惑卫瑜来家里,疑惑的是卫瑜和沈阿娇一起。 第九章 真是孽缘 “本宫今日出宫办些事,路上遇到了沈小姐,见她孤身一人,便想着许久未来看望将军,正好将沈小姐送回来,也看望一下您。” 卫瑜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旁人眼中,他和沈阿娇完全没有交情,疑惑也是正常的。 “沈小姐?阿娇她……” 沈将军虽是武将,但多年浸淫官场,也能听得出一些话外之音。 “爹,娘,我已经写了休夫书给陈遇安,从此和他再无关联。” 沈阿娇调整了心情,如今亲眼看见双亲健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沈夫人听见这话,连忙拉起女儿的手想问些什么,却被吓了一跳。 “阿娇,你这手上怎的如此多老茧?” 一时间她也没能顾及卫瑜还在旁边,脱口而出。 沈将军和卫瑜原本走在前面,此时却双双转身看向了母女俩。 “阿娇,陈遇安欺负你了?” 沈将军此刻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儿,只见她衣着朴素,钗环全无。 这样的穿着打扮虽然放在寻常人家已经很是不错,可沈阿娇是相府的正经夫人,怎能如此寒酸? 沈将军越看越气,语气顿时就充满了怒意。 “陈遇安这个混蛋,即便你与他合离,他也该让车马奴仆送你回来,却要让你孤身一人回家,你在相府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 沈夫人也紧紧抓住沈阿娇,仔细检查了沈阿娇的手,沈阿娇想挣脱都不能。 她发现以前白嫩的双手此时却如同三四十岁农妇的手一般,粗糙不堪,甚至还有冻疮裂口,泪花儿便挂在了眼角。 “可怜的女儿,娘养了你十八年都未曾让你冬日生疮,怎的才去相府一年多就生出如此多冻疮,陈遇安难道连炭火都不给你用吗?” 卫瑜也看见了沈阿娇的双手,那新旧冻疮的伤口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受了这么多罪,为何不来信告诉爹娘?” 沈将军愤怒之余,更是不理解,女儿向来娇生惯养,怎么会受苦还一声不吭? “女儿以前糊涂,陈遇安不喜女儿与家中多有往来,女儿便不再与爹娘联系,是女儿错了。” 沈阿娇垂首说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那么鬼迷心窍,陈遇安说什么她都照做。 可能以前的自己真的是没有脑子,难怪外界都说她是草包。 “我沈家女儿从不曾如此低微,十八年为父未曾听你认错一句,看样子你已经长大了。” 沈将军深深叹息,他的宝贝女儿何时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过话。 “你先带阿娇去上药,冻疮不易恢复,最近一定要注意。” 沈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拉着沈阿娇向卫瑜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 卫瑜和沈将军目送着她们离去,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将军摇了摇头,想起自己还没招待卫瑜坐下,赶紧引着他上座,然后吩咐下人倒茶。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沈小姐遇人不淑,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卫瑜想了想说道,他自然不觉得沈阿娇有错,但也不能太直白。 “陈遇安他……真是孽缘。” 沈将军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一句孽缘。 “既然沈小姐回来了,一切自然会慢慢好起来,本宫今日见沈小姐气色不佳,便擅自做主安排太医明日登门为沈小姐诊治。” 卫瑜心中挂念沈阿娇那伤痕累累的双手,更加坚定了要让太医来为沈阿娇诊治的心。 既然陈遇安连像样的衣服都没给沈阿娇穿,怎么会为她治病。 至于陈遇安对外界宣称的,请宋雪莲进相府给沈阿娇调理身体这件事,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陈家宋家本就有婚约,当初陈家获罪,宋家急匆匆地解除了婚约,但陈遇安和宋雪莲青梅竹马也是事实。 “前几个月陈遇安说要请宋家小姐入相府,微臣就想去看望阿娇,但陈遇安却说阿娇身体弱不宜见人,把微臣和贱内都拦住了。” 沈将军冷笑一声,语气中都是对陈遇安的不满之情。 “他如今可了不起了,当了首辅,连我这个岳父都不放在眼里,偏偏阿娇是出嫁女,微臣和贱内确实不能随意探望。” 卫瑜听了沈将军的话,心中了然,沈阿娇都这样了,陈遇安必定是不愿意沈将军和沈夫人发现,而沈将军和沈夫人也不可能硬闯相府。 “小女如今身体状况看起来确实不乐观,太子殿下能够为小女请太医诊治,微臣感激不尽。” 沈将军不再多言,再次对卫瑜行礼道谢。 “沈将军乃是本宫恩师,本宫一直记得您的教导,如今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 抛开对沈阿娇那些心思,卫瑜对沈家确实是感恩的,当年沈将军教他武功,这些年让他受益匪浅,也好几次从危机中保全了自己性命。 这些话他不会对沈将军说,可这份恩情他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天色不早了,殿下留下吃顿便饭。” 沈将军看着卫瑜俊美的脸庞,不自觉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卫瑜倒是没想到沈将军会如此热情,愣了片刻才笑着摇摇头。 “就不劳烦您安排了,本宫还有事务需要回去处理,下次得空再来陪将军小酌几杯。” 他确实有事要办,而且他还想查一查最近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被陈遇安察觉,他也要弄清楚沈阿娇为何突然休夫。 “好,那微臣送您出去。” 沈将军知道卫瑜不是客套,身为太子他事务繁忙是常态,便不再挽留。 送走卫瑜以后,沈将军便立刻来到了后院。 沈阿娇之前居住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所以此时她回家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再次回到沈家,沈阿娇觉得一切熟悉又陌生,但父母对她的关心爱护是不会变的。 “阿娇,你老实告诉为父,究竟为何休夫?” 沈将军推开房门,看见沈阿娇和母亲正坐在桌边说些什么,他反手关上房门。低声问道。 第十章 劝说父亲 “爹,陈遇安已经知道了当年陈家的案子,是我们沈家诬陷。” 沈阿娇无奈地说道,沈将军一辈子坦坦荡荡,但偏偏却做出了诬陷陈家的事,要怪只能怪皇帝疑心病太重。 “难怪你要休夫,看样子陈遇安是想报仇了?” 沈将军挑眉说道,方才他确实有片刻震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没错,陈遇安已经在暗中帮助圣上收集证据,想对付我们沈家。” 沈阿娇点点头。 “当初我们为了避嫌,在陈遇安入赘后对他并不好,虽然爹暗中帮助他当上首辅,但他并不知情。” 她解释道,陈遇安现在对沈家的恨意一定达到了顶点。 “陈家三朝元老,圣上忌惮他们,所以借沈家的手对付他们,如今圣上觉得我们沈家也太过张扬,便想用陈遇安来对付沈家。” 沈将军很快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女儿,这些事为父一直没说,就是希望你和陈遇安能够好好过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他有些歉疚地看着沈阿娇说道。 “女儿注定和他有缘无分,倒不如好好守着爹娘和弟弟。” 沈阿娇的心很痛,她爱了陈遇安这么多年,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可她不能再继续执迷不悟,陈遇安要害沈家,她身为沈家嫡女,必须站出来守住沈家。 “好女儿。” 沈将军欣慰地看着沈阿娇,他的女儿一直都很好,只不过外界只看到沈阿娇的娇纵,却从不曾发现她的聪慧。 “爹,既然圣上已经开始对沈家下手,您也该好好考虑如何应对,女儿觉得咱们必须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才是。” 沈阿娇大方说道,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就好好商量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沈将军没想到女儿现在如此深思熟虑,竟然能说得出这些话。 “女儿知道您这几年和三皇子多有来往,但三皇子真的就是合适的储君吗?太子殿下既是嫡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支持他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阿娇劝说道,沈家不能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其实女儿一直不理解,为何您要与三皇子交好,于情于理沈家也应该支持太子。” 沈阿娇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为父原是担心与太子走的太近,会让圣上忌惮,才会和三皇子交好,假意扶持他,没想到圣上早就已经忌惮我沈家。” 沈将军叹了一口气。 沈阿娇这才明白,父亲早就有所打算,却没想到皇帝更狠。 “既然圣上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倒不如我们大大方方去支持太子。” 她是越发看不起这个皇帝,父亲为朝廷征战多年,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帝不清楚吗? 果然帝王都是无情的,只要稍微拔尖一些,都会让他忌惮猜疑。 “你说得对,幸亏你及时提醒,否则为父真的会害了沈家。” 沈将军同意了沈阿娇的提议,他的本意就是给沈家一个安稳的未来。 现在皇帝想对付沈家,他也该主动应对。 “爹,您放心,女儿也会和您一起守护沈家的。” 沈阿娇神采飞扬地说道,现在的她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她有信心可以和父亲一起守住沈家。 此时的相府,宋雪莲正守在陈遇安床边,为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这毒她费了大力气才制作出来,为的就是让沈阿娇死,却没想到沈阿娇没死成,还害得陈遇安喝了半碗。 “该死的沈阿娇,竟然如此恶毒!” 宋雪莲气急败坏地骂道,完全忘记了如果不是自己把药给沈阿娇喝,沈阿娇又怎会留下这半碗。 而且方才她检查过,沈阿娇竟然还多加了几味药进去,这下药性变得更强,陈遇安喝下没多久就不省人事,还持续高烧。 “宋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锋在一旁看着也是满脸焦急,虽然他不喜欢宋雪莲,但宋雪莲医术精湛也是真的,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她。 “这毒全天下只有冰山雪莲可解,而冰山雪莲只有安定寺才有,你要想办法把这件事传到宫中,让圣上去取冰山雪莲。” 宋雪莲疲惫地说道,她就算医术再好,也解不了断九脉的毒,只能靠冰山雪莲。 “宋小姐,我只是一个管家,还没有权利入宫面圣。” 陈锋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要求皇帝去取冰山雪莲,也只能让宋家出面。 此时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若是拦着沈阿娇不让她离开,也许还能去求一求沈家。 现在沈阿娇恐怕已经回到沈家了,沈家听说沈阿娇休夫,又怎会帮陈遇安? “也对,是我糊涂了,我这就回家求爹爹进宫。” 宋雪莲赶紧起身准备回家,陈遇安的身子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于是宋雪莲急匆匆地乘车回了沈家,她的父亲宋智远在得知消息后,便答应她第二天一早就进宫。 隔天一大早,卫瑜便带着太医来到沈家。 经过一夜的思考,沈阿娇已经决定利用卫瑜来帮她守护沈家。 卫瑜昨天对她的态度,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喜欢自己,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沈小姐这是中毒了。” 太医诊脉后连忙说道。 “什么?” 卫瑜大惊,一旁的沈将军和沈夫人也很是震惊。 “殿下,小女正是因为身中剧毒,才一直深居相府养病,但这毒如今已深入五脏六腑,加上小女与陈遇安夫妻缘尽,便想着回家与亲人度过最后的时光。” 沈阿娇故作悲痛地说道。 卫瑜能帮她她会很感激,却不会傻傻的再把自己搭进去,更何况卫瑜还是太子,他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 但她不会让卫瑜白白付出,她会让父亲尽全力去支持卫瑜登上皇位。 “殿下,沈小姐中的毒乃是断九脉,此毒厉害无比,很是危险。” 太医给沈阿娇仔细诊脉后,赶紧开口说道。 “那此毒可有解?” 卫瑜忙问道。 “此毒有解,但需要冰山雪莲,殿下若是有心为姑娘解毒,还请尽快取来,否则两日后姑娘就会香消玉殒了。” 太医如实相告。 第十一章 没必要留着 “好,本宫这就去。” 卫瑜立刻说道。 “太子殿下,这怎能让您亲自前去,还是微臣去。” 沈将军赶紧开口。 昨天和今天的场景,已经让他意识到卫瑜对自家女儿有情。 但女儿对卫瑜似乎只有利用,事已至此,他只能顺水推舟。 “不必,本宫是皇室中人,只有本宫去,天定寺才会给冰山雪莲。” 卫瑜摇头说道。 “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微臣一定铭记于心,日后殿下若有差遣,微臣一定尽心尽力。” 沈将军抱拳说道,此时正是表决心的好时候。 卫瑜见他如此,心中也有打算。 他喜欢沈阿娇是真,如果能够借此机会笼络沈将军,对他也是一大助力。 “沈将军客气了,您是本宫恩师,本宫于情于理都该帮您。” 说罢立刻转身出门,桑奇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沈小姐身中剧毒,需要冰山雪莲解毒,你随我一起去天定寺。” 他不想多耽误,一边走一边说道。 “殿下,冰山雪莲乃是天定寺至宝,若是轻易取走,怕是圣上会震怒。” 桑奇依旧有冷静思考的能力。 沈阿娇既不是皇室成员,又不是重要臣工,如果为了她取走冰山雪莲,以皇帝的脾气肯定会怪罪卫瑜。 “人命关天,沈将军征战沙场,替卫国做出那么多贡献,他的女儿如今身中剧毒,皇家却冷眼旁观,岂不是让人寒心?” 卫瑜很清楚沈阿娇在沈将军心中的位置,于公于私他都要救沈阿娇。 “殿下说的是,是属下狭隘了。” 桑奇被卫瑜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跟着卫瑜出门向安定寺而去。 而另一边皇帝接见了宋智远,得知陈遇安的状况,立刻下旨让宋智远去安定寺取冰山雪莲。 两边人马都是急行匆匆,却不知谁能率先到达。 卫瑜走后,沈阿娇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若是她能够借此机会牢牢抓住卫瑜的心,那么就算皇帝想通过陈遇安和宋家来对付沈家,也得掂量掂量。 “沈小姐,方才老夫碍于太子殿下在旁,有些事不好开口,现在想问问您。” 太医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您请说。” 沈阿娇心里已经知道太医想问什么。 “方才老夫为您诊脉,发现您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但此时您中毒太深,这胎儿怕是也不好。” 太医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在他看来,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而沈将军和沈夫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他们万万没想到,沈阿娇已经怀有身孕。 “这孩子的父亲都不要他,那我也没必要留着他,生下来也是受罪。” 沈阿娇不在意地轻声说道,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肯定会心痛不舍,一心想保住这个孩子。 但现在她完全不在乎,陈遇安都不承认,她为何要心软?更何况这孩子被毒药影响,已经不能好了。 “这……也对也对。” 太医没想到沈阿娇如此硬心肠,只能尴尬地附和。 “阿娇,你要想清楚了,女人家落胎也是非常伤身的。” 沈夫人抓着沈阿娇的手,心疼地说道。 “娘,事已至此,女儿也只能这么选择。” 沈阿娇说道。 “陈遇安他知道你怀孕了吗?” 沈将军皱眉。 “他不相信女儿已经怀孕,这样也好。” 沈阿娇冷笑,陈遇安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孩子,说不定也想打掉他。 “这是你的孩子,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沈将军说道,他会尊重女儿的选择。 而卫瑜终究没能先一步来到安定寺,因为皇宫离安定寺更近。 等他赶到的时候,主持告诉他,就在不久前,皇帝已经派人取走冰山雪莲,说是要给相爷解毒。 听到这样的结果,卫瑜顿时面如冰霜。 若是别人拿走冰山雪莲,他都可以去抢回来,却不能抗旨去抢皇帝的冰山雪莲。 同时他也知道了,陈遇安和沈阿娇竟然都中了剧毒。 “主持,本宫有一位很重要的人,也需要冰山雪莲解毒,可否还有别的法子?” 冰山雪莲没有了,卫瑜只能询问有无别的办法给沈阿娇解毒。 “冰山雪莲虽然万年难遇,但也不是没有替代之物。” 主持守护冰山雪莲几十年,不仅知道冰山雪莲的作用,也知道这世上奇物并不止一件。 “主持请说。” 卫瑜看忙问道。 “雪域的冰蚕蛹乃是人间至宝,比起冰山雪莲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宝物难寻。” 主持缓缓说道。 “那您是否知道这宝物如今在何处?” 卫瑜知道,既然主持能说出来,定是知晓它的所在。 “就在万花楼楼主手中。” 主持答道。 “多谢主持,本宫这就去万花楼。” 卫瑜道谢后再次离去,又带着桑奇往万花楼而去。 “殿下,您要想清楚,万花楼楼主可不是什么善类。” 桑奇这下真的急了。 万花楼,听起来好像烟花之地,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 这个组织各国都有驻点,传闻它来自早已灭绝的西域荒漠,楼主富可敌国,坐拥数万名武功高强的下属。 但万花楼从不参与朝堂之事,和各国都签订了契约,他们只要行走于江湖中,朝廷不能约束他们,而他们每年也会为各国国库献上一定数量的金银。 没有人知道万花楼具体做的什么生意,盈利如何,只知道万花楼楼主性格古怪,如果有人求他办事,他会给出一个条件,只有完成了他才会答应帮忙。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 卫瑜坚定地说道,既然有办法,他就要尝试。 二人一路加快速度,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万花楼在卫国的驻点,京城郊外的白云山。 “来者何人!” 刚到山脚下,他们就被几名身着红衣的男子拦住去向。 “我有事相求楼主,还请通报。” 卫瑜翻身下马,礼貌地回答道。 “所求何事?” 对方依旧冷冰冰。 “我想求楼主手中的冰蚕蛹。” 卫瑜知道万花楼神秘古怪,也没有生气。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 他们并没有放二人进去的意思,其中一人却轻飘飘地就飞身上山,看得卫瑜一脸惊讶。 第十二章 冰蚕蛹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人便飞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匣子。 “楼主的条件是,所救之人一个月后要来万花楼见他,若是做不到,此人会死。” 他将匣子递给卫瑜,然后说道。 这些人说话都没有一丝感情,让卫瑜都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 “我明白了,多谢楼主。” 卫瑜也没想到楼主的条件竟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沈阿娇。 他不能做沈阿娇的主,回去后他会征询沈阿娇的意思,若是沈阿娇不愿,那他也会将冰蚕蛹再送回来。 他拿到了冰蚕蛹,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最起码沈阿娇是有机会获救了。 回去的路上,桑奇没再多说什么。 万花楼楼主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给卫瑜开出什么条件,只是让沈阿娇一个月以后去万花楼而已。 虽然有些冷漠,但沈阿娇去了万花楼要做什么,他也的确不会在乎。 卫瑜回到沈家,沈阿娇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匣子,一颗心放了下来。 “沈小姐,本宫去得晚了,没来得及拿到冰山雪莲,父皇他为了给相爷解毒,已经先一步取走冰山雪莲。” 卫瑜有些抱歉地说道。 “不过本宫从主持口中得知还有一种宝物可以解你的毒,便去求得了这件宝物。” 沈阿娇听说冰山雪莲被皇帝取走,心中更加痛恨皇帝,但也明白这不是卫瑜能反抗的。 好在卫瑜拿到了别的东西能为她解毒,这样的结果也不坏。 冰蚕蛹她听说过,是比冰山雪莲更好的东西,但太过珍贵,她也不知道哪里有,却没想到卫瑜真的能拿到。 “殿下大恩大德,小女铭记于心。” 沈阿娇起身对卫瑜叩拜,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激。 “沈小姐不必多礼。” 卫瑜连忙将人扶起。 “只不过万花楼的楼主虽然给了我冰蚕蛹,却有个要求,是让你解毒后一个月去万花楼找他。” 他有些担忧地说道,万花楼楼主为何这么做,他也不理解,一时间连自称都忘了。 “既然楼主有要求,我也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到时候去一趟便是。” 沈阿娇这才知道冰蚕蛹竟是在万花楼,她倒是对这个神秘组织有些兴趣。 “楼主还说,若是你不能按时去万花楼,就会丢了性命,你一定要记好了。” 卫瑜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我记下了。” 沈阿娇顿了顿,这万花楼主还真是个狠人,但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等她解决了沈家的麻烦,一定要去看看传闻中的万花楼。 “太医,劳烦您这两天暂时留下来给沈小姐解毒。” 卫瑜叮嘱道。 “微臣明白。” 太医点头答应。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卫瑜便告辞离开,沈将军和沈夫人也送太医去休息,定下明天一早熬药。 沈阿娇没有急着入睡,而是打开了匣子。 她很是好奇,冰蚕蛹这么个宝贝到底是什么样的。 匣子里垫着丝绸,丝绸上躺着一颗花生大小的蚕蛹,但和普通蚕蛹不同,它通体透明,烛光下散发着蓝幽幽的光。 “这辈子还能用的上这么个好东西,真是托了陈遇安的福。” 昏黄的烛光混着幽蓝的光,照映在沈阿娇脸上,她的表情冷酷而讥讽。 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她像极了陈遇安,成亲三年多,她虽然没能得到陈遇安的爱,却把陈遇安的表情动作学了个十成十。 陈遇安竟然也能让皇帝给他取药救命,那就说明皇帝想针对沈家的决心很强。 既然陈遇安没能死成,那她就更需要小心对待,那可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宋雪莲,陈遇安,你们两个没能毒死我,就等着我报复你们!” 沈阿娇合上盖子,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这一夜沈阿娇睡得很好,而相府却是人仰马翻。 宋雪莲仗着相府没有女主人,在相府颐指气使,不停地指挥下人们烧水洗毛巾,给陈遇安降温。 宋智远连夜把冰山雪莲送了过来,但冰山雪莲熬煮成药还需要一晚上的时间,这期间陈遇安只能依靠外力降温退热。 陈锋不敢得罪她,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将下人们都召集起来忙碌着。 “安哥哥,那个女人如此对待你,你醒来后可一定要好好地给她点颜色看看。” 宋雪莲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陈遇安,不由得就把手放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哪个女子看了不动心? 自从陈家被问罪流放后,陈遇安就变得更加冷漠无情,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如此表情平静的陈遇安了。 她的安哥哥,就算是睡着了也如此迷人,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做她的夫君。 “宋小姐,您还是休息一会儿,熬久了人也受不了的。” 陈锋眼看着宋雪莲肆无忌惮地摸着陈遇安,只觉得恶心。 明明当年是宋家看见陈家落难,迫不及待地要解除婚约,宋雪莲也不曾出面说要救下未婚夫。 而真正站出来保住陈遇安性命的,却是和他毫无交集的沈阿娇。 如今陈遇安飞黄腾达了,宋雪莲就又出现在他视野。 “也是,等安哥哥醒了,我还得照顾他,你们好生伺候着,安哥哥要是不舒服了,我拿你们是问!” 宋雪莲想了想,站起身来对着周围的下人吩咐道。,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相府的女主人。 此时的陈遇安,正沉浸在梦中,梦里他的父母亲和伯父姑姑都被官兵拖着押出城门,他苦苦哀求却没人理会。 画面一转,他跪在了冰天雪地里,宋家的门口,他想求宋伯伯帮父母求情,可宋家的大门紧闭。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比他的生母还要美上几分。 可这么美丽的女孩,开口说的话却是无比恶毒,让他钻心的痛。 她轻佻地抬起自己的下巴,告诉他:“你现在求我,说你愿意入赘沈家,我就可以保住你的命。” 那得意的笑容像一根针,一把刀,深深扎在他的心中。 下一瞬间,画面来到了喜堂,所有人都在说着恭喜,可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不屑与轻蔑,他们在嘲笑自己入赘成了上门女婿。 画面再一转,日子来到成亲后一年,他亲耳听见沈阿娇对下人说,陈遇安配不上她。 又过了一年,他在为了做首辅而努力的时候,却查到了当年陈家获罪的源头,竟然是沈家的安排。 “沈阿娇……” 第十三章 大难不死 陈遇安呢喃着,可屋里忙碌的人太多,没有人在意他如蚊蝇般的声音。 经过一晚上的熬制,冰山雪莲终于变成了一碗解药,天刚亮宋雪莲就亲自端来了解药,给陈遇安喂下。 当然解药的效果并不会那么快,宋雪莲便在旁边守着,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陈遇安突然咳嗽起来,并且越来越厉害。 宋雪莲早就让下人安排好,听见动静立刻端起脸盆,只见陈遇安一个翻身,一口黑血就吐在脸盆里。 “好了好了,这毒终于是解了。” 看着陈遇安吐出黑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宋雪莲也笑了起来。 她走上前去,拿起帕子给陈遇安擦了擦嘴角,此时的陈遇安还没醒,但却无意识地叫了一声“沈阿娇”,宋雪莲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没想到陈遇安竟然还惦记着那个贱人,她除了长得一张勾人的脸,到底哪里好了? “安哥哥,你不要被那个贱人迷惑了,我才是你该娶的妻子。” 宋雪莲轻轻地说道,沈阿娇暂时没能死掉,但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既然沈阿娇凭借一张脸就能迷惑男人,那她就要毁了那张狐媚脸! 陈遇安吐出黑血后又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宋雪莲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 “安哥哥,你终于醒了!” 宋雪莲看见他清醒,欣喜地说道。 “沈阿娇呢?” 而陈遇安却不耐烦地看了看四周问道。 他还没有报复完沈家,沈阿娇不能离开相府。 宋雪莲闻言笑容立刻消失,那个贱人到底给陈遇安灌了什么迷魂汤! “夫人说是要回将军府,此时应该已经在沈家了。” 陈锋赶紧回答。 “派人去接她回相府,我没同意,她凭什么休夫?” 陈遇安冷酷地说道。 “爹爹连夜去宫里给你求到了冰山雪莲做解药,还好你没事。” 宋雪莲压制住面上的扭曲,邀功地说道,她要让陈遇安知道,是宋家救了他的命。 “你闭嘴!陈锋,备马,我要进宫谢恩。” 陈遇安皱着眉头听宋雪莲在耳边聒噪,很快就不耐烦了。 “安哥哥!你身体还没好呢,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 宋雪莲连忙阻止。 “圣上赐药,身为臣子怎能不去谢恩?” 陈遇安根本不在乎宋家做的这些事,宋智远无非就是看自己现在当了首辅,所以上赶着来巴结他。 冰山雪莲是皇帝送给他的,和宋智远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立刻起身准备进宫,宋雪莲有心阻拦却没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门。 陈锋得了陈遇安的命令,也急匆匆地派人去将军府找人。 陈遇安进宫后遇到了正准备去沈家的卫瑜。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陈遇安行礼说道。 “听闻相爷身体欠安,现在大好了?看样子冰山雪莲确实有奇效。” 卫瑜温和地说道,但眸中却是冷漠。 “圣上隆恩,微臣正准备觐见谢恩。” 陈遇安没有多想卫瑜话中深意。 “那相爷好好谢恩,父皇看重相爷,相爷保重身体才是。” 卫瑜说完后便大步离开,陈遇安也赶去御书房拜见了皇帝。 “爱卿气色不错,想来是恢复了,不过爱卿未免也太过不小心,在相府竟然也会中毒。” 皇帝年近五十,身体干瘦却威严不减,一双眼睛更是如鹰般锐利。 “微臣惭愧,多谢圣上赐药。” 伴君如伴虎,陈遇安早在陈家懂事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皇帝现在能给他赐药,完全是看他还有用,能帮着他制衡沈家。 那他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查清楚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沈家为什么会诬陷陈家。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早点回去休息,朕还等着你帮朕对付沈家。”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陈遇安,试探着说道。 陈遇安这两年一直在私底下调查陈家的案子,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小小引导一番,就让陈遇安知道了沈家在其中的角色。 但陈遇安也不得不防,雏鹰翅膀硬了总是会有危险。 “是,微臣一定鞠躬尽瘁。” 陈遇安脸上的恨意毫不掩饰。 “跪安。” 皇帝很是满意,挥挥手说道。 “微臣告退。” 陈遇安退出御书房,抬头看着天空。 沈家害得他失去一切,这深仇大恨他时刻铭记于心。 哪怕付出一切,他也要让沈家得到应有的惩罚! “相爷,沈家说夫人身体不适,在家养病。” 出宫后,陈遇安便看见陈锋等在门口,一见到他便上前禀告。 “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陈遇安不悦地说道,在他看来,沈阿娇一定是故意躲起来了。 “她休想摆脱相府,我同你一起去将军府。” 陈遇安冷声吩咐道。 此时的沈阿娇,刚服下冰蚕蛹熬的药,浑身如针扎般痛苦,蜷缩在床上。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沈将军急切地问道。 “药效起作用了,老夫也没见识过,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老太医也有些着急,冰蚕蛹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也是第一次用,根本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事,我不要紧。” 沈阿娇咬紧牙关说道,只要能保命,这点痛苦算什么。 就这样,她硬生生忍了半个时辰,已经大汗淋漓,但却没有吭一声。 好在痛苦的感觉也渐渐消失,半个时辰后沈阿娇明显感觉到丹田有一股暖流升起。 “太医,看看我的毒解了吗?” 沈阿娇一字一顿地问道。 太医连忙上前给她诊脉,眉头也舒展开。 “毒素竟然都清空了。” 他很是惊讶,冰蚕蛹就这么把毒素清空了,他准备给沈阿娇吐黑血的脸盆都没用上。 “那就好,我有些累了,劳烦你们出去。” 沈阿娇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见她的毒解了,沈将军夫妻便放心带着太医离开。 看见房门被关上,沈阿娇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床上。 她松开手心,两只手掌中明晃晃扎着两根银针。 方才她就是用银针打通脉络,让毒素顺着经脉,随着汗液排出。 好在她的做法是对的,毒彻底解了,还帮助她巩固了身体健康。 冰蚕蛹果然是个好东西,她甚至能感觉到肚里孩子的毒也被排出。 “你这孩子大难不死,难道是上天注定要我留下你?” 沈阿娇将银针拔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细语。 第十四章 今时不同往日 沈阿娇虽然恨透了陈遇安,可她也明白,自己曾经那么爱他,那么想渴望与他想寻常夫妻一样,生几个孩子,白头到老。 而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之前自己因为身中剧毒,不得不放弃他,但此刻她知道孩子好了起来,竟真的有些狠不下心。 而就在沈阿娇犹豫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卫瑜已经到了将军府。 沈将军和女儿谈话后,明确了自己一定要要扶持太子登基,看待卫瑜的眼神自然就不同,态度也更加热情。 得知沈阿娇正在休息,且已经解毒,卫瑜这才放心,便跟着沈将军来到花厅。 “多谢太子殿下为阿娇求药,以后太子殿下有任何吩咐,微臣一定万死不辞。” 沈将军毫不犹豫地对卫瑜下跪行大礼,借着女儿这件事,他也正好表忠心。 “沈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多年来您征战沙场,卫国的安宁离不开您,能为您做点什么,也是本宫的心愿。” 卫瑜上前扶起沈将军,微笑着说道。 尽管这次救沈阿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他的私心,但能够获得沈将军的支持,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自从他成年后,沈将军就和他疏远了许多,他也曾想着和沈家拉近关系,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事件。 要知道沈将军虽然已经好几年没领兵打仗,但一直手握兵权,此乃国之根本,重中之重。 “殿下,微臣虽然只是个粗人,但也明白有恩必报的道理,以后殿下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尽管吩咐。” 沈将军是武将,但他不傻,自己和卫瑜多年未曾亲近,若是贸然说要扶持卫瑜登基,卫瑜难免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所以他要循序渐进,慢慢让卫瑜发现他是可靠的人。 “好,沈将军爽快,本宫就不推辞了。” 卫瑜点点头,便和沈将军一起坐下喝茶,顺便谈论一些京城最近的大事。 陈遇安策马狂奔,不多时就来到沈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而马车旁靠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是桑奇。 他面色一沉,卫瑜果然来了沈家,他究竟什么时候和沈阿娇有牵扯的? 这沈阿娇真是有本事,在相府待着还能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他该说沈阿娇厉害呢,还是该说沈阿娇不守妇道? 陈遇安冷着脸来到大门口,门房看见他,连忙迎了出来,但却不是要领他进门。 “相爷,将军大人说了,相府来人一律不见。” 门房硬着头皮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将军这么吩咐他的时候可是满身怒气。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房,没胆子得罪朝廷大官,此刻恨不得赶紧开溜。 “今日本官不是以首辅身份来将军府,而是以女婿的身份,你去告诉沈将军,本官来接妻子回相府。” 陈遇安眉头一挑,沈将军果然是为了沈阿娇动怒了,竟然都不让相府的人来沈家。 可是凭什么沈阿娇一纸休夫书就要摆脱他,他同意了吗? “这、这……” 门房有些为难。 “还不赶紧去!” 陈遇安看了一眼门房,就把他吓得半死,连忙转身进门。 虽然陈遇安在沈家当了三年的上门女婿,可他向来冷漠高傲,从不曾低下头颅,他们这些下人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现在陈遇安当了首辅,更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只能去告诉沈将军。 “陈遇安来了?他竟然还有脸来沈家!” 沈将军听说陈遇安要来接沈阿娇回去,当场气的冷笑连连。 “将军莫要动怒,他如今也是一品大员,和您平起平坐。” 卫瑜看得出沈将军不待见陈遇安,心中竟然有些高兴。 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免得沈将军一时冲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落人口实。 “当年若不是我们沈家救他一命,他还有机会当这个首辅?” 沈将军自然知道陈遇安今时不同往日,但他并不忌惮,只是觉得养了个白眼狼。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向着门口而去。 卫瑜想了想,便也跟了上去,他倒是想看看陈遇安该怎么应对沈将军的怒火。 沈夫人此刻正在后院叮嘱下人给沈阿娇炖补药,突然有下人匆匆赶来,禀报了陈遇安来相府的事情。 她心里也有气,但碍于女子身份,不方便跟去前院,让下人继续盯着前面的动静后,就去了沈阿娇的房间。 沈阿娇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听得母亲敲门,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打起精神请母亲进屋。 听说陈遇安竟然还有脸来接她,她眸中立刻涌起恨意。 “爹必定不会让他进门,但他如今已不同往日,只怕父亲也不能轻易得罪他。” 她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经休夫,给宋雪莲让出位置,陈遇安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娘,麻烦您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我去前面看看。” 她下定决心不会再回相府,但今天这事肯定需要解决,自己这个当事人出面最好不过。 沈夫人虽然心疼女儿,可也不愿丈夫和小辈起争执,被人指责,只能给女儿准备好衣服,让丫鬟送她去门口。 此刻沈将军站在大门口,看着台阶下的陈遇安,完全没有一丝好脸色。 “阿娇真心待你,换来的却是身中剧毒回到娘家,你可曾把自己当过沈家的女婿?现在要以女婿身份,带阿娇走,你休想!” 陈遇安看见卫瑜和沈将军一同出来,心中更像是憋了一团火。 但他多年韬光养晦,早已知道该如何将局面扭转对自己有利,于是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没能保护好阿娇,是我的错,但请您不要阻拦我去探望阿娇,毕竟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虽然沈家地处贵族圈,平时路上都很安静,但难免会有一两个路过的人侧目看向这边。 沈将军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没想到陈遇安直接来了这么一出,心中更是气恼。 “阿娇已经休夫,你与她再无瓜葛,她也不需要你来探望。” 第十五章 与我何干 既然沈阿娇说她写了休夫书,那自然不是骗他的,陈遇安就算跪下,他也不能心软。 女儿是他娇宠着长大的,他怎么会再让女儿回去受罪。 沈将军压根不想和陈遇安多废话,抬脚就想走,可没想到陈遇安比他动作更快,竟是直接俯首磕头。 “我没能照顾好阿娇,阿娇一时生气,恼了我也是应该的,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是阿娇的父亲,还请您劝劝阿娇。” 陈遇安低着头,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但这一番举动确实让人震惊。 卫瑜也是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几步,这陈遇安倒是个狠人。 “陈遇安,休夫乃是阿娇的决定,从你入赘沈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一定要善待阿娇,好好照顾她。” 沈将军眸中闪过一丝杀气,这陈遇安真是脸皮厚。 几年来也只有成亲的时候,陈遇安和沈阿娇行拜堂礼,才对着自己磕过头,至今甚至不愿叫自己一声岳父,现在这副做派,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 不远处已经有人停下脚步看着这边的动静,沈将军也知道自己不能让陈遇安气的失了理智,便沉了沉心,再次开口。 “阿娇是我沈家独女,从小到大没受过苦,但去了你相府短短半年时间,你就让她瘦弱不堪,身中剧毒,一双娇嫩的双手布满老茧,你又作何解释?” 陈遇安没想到沈将军如此沉得住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大怒,但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是我没能照顾好阿娇,自从进入朝堂忙于政务,对阿娇缺少关心,这是我的错,但阿娇中毒确实是意外,她的补药被人下了毒,此事我已经在调查。” 他不急不慢地说着, “陈遇安,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掩盖事实而已。” 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沈阿娇。 “为何休夫,你心里自然有数,借口让宋雪莲来为我看病,不过是给自己打掩护罢了。” 她冷漠地看着跪在门口的陈遇安,心中只恨他让父亲难做。 堂堂一品大员,竟然对着同品阶的官员跪拜,这要是穿出去,难免会让父亲遭人诟病。 就算陈遇安说是沈家的女婿,但官员就是官员,皇帝要想借机做文章,完全合情合理。 “阿娇,你身体好些了吗?” 陈遇安看着沈阿娇问道,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只会以为他对沈阿娇很是关心。 但沈阿娇只觉得恶心! “你我夫妻缘尽,我已经给宋雪莲让出位置,你还是回去好好筹备和宋家的婚事。” 沈阿娇完全不理会他的关心,只想赶紧让他离开。 “还有,如今你已经不再是沈家女婿,你不必跪拜我爹,同为朝廷官员,见面该如何就如何。” 沈阿娇毫不留情地说道。 “阿娇,你莫要生气,宋小姐确实是我找来为你治病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遇安也没想到沈阿娇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这一次中毒,仿佛让她变了个人。 “误会?宋雪莲亲手给我熬的药里有毒,你自己也喝了,现在还不信,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 沈阿娇冷酷地说道,陈遇安无非就是想保住宋雪莲,他肯定知道自己回了沈家后不会轻易放过宋雪莲,可她偏不会让他如意。 “宋家的女儿?” 沈将军听沈阿娇这么说,更是怒目圆睁,他没想到沈阿娇中毒是这么回事。 “阿娇,宋小姐是我请去相府为你调理身体的,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说我故意害你?” 陈遇安心中暗怒,这个沈阿娇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他分明都已经告诉过她,这件事不要再追究。 “无论是你要害我,还是她要害我,相府我都不会再回去,休夫书虽然被你撕了,但我会重新写一份送去户部,相爷请回。” 沈阿娇无情地说道。 “阿娇,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调查,给你一个交代,我知你现在生气,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休夫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会伤心的。” 陈遇安袖袍底下的拳头紧紧攥起,他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带沈阿娇回去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让沈阿娇坐实休夫的事。 “你伤心与我何干?别太自以为是。” 沈阿娇心中隐隐作痛,当初她低声下气求着陈遇安疼爱她,可陈遇安是怎么冷漠地对待自己的? 如今终于轮到陈遇安来求她,虽然她知道陈遇安必定有所图谋,但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解气。 “阿娇,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是太子殿下吗?” 陈遇安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沈阿娇锐利地眼眸立刻盯着陈遇安,她似乎知道了陈遇安准备做什么。 “太子殿下特意来相府探望你,难道不是在乎你吗?” 陈遇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阿娇,既然她不愿意罢手,那他就把事情闹大。 “陈遇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将军也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陈遇安竟然会把卫瑜也拉下水。 “阿娇,是我疏忽了对你的关怀,可毕竟你我成婚三年多,若是你真的心里有了别人,也不要瞒着我,好叫我知道你确实不再对我有情。” 陈遇安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从看到卫瑜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这个想法。 卫瑜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沈家,他在沈家的三年,卫瑜一次都没来过,偏偏沈阿娇回来了,卫瑜就来了,这其中肯定有文章可做。 沈阿娇不愿放过宋雪莲,那他就把这潭水搅浑,谁也别想好过。 “昨日本宫在街上偶遇沈小姐,见她孤身一人,便好心送她回家,相爷若是真的在乎沈小姐,怎会让她身边连个丫鬟马车都没有就回娘家?” 卫瑜眯起了眼睛,陈遇安如此大胆,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只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就这么任由陈遇安随意编排。 “阿娇赌气离府,我却身中剧毒无法及时来找她,这也是我的错,但我并不想和阿娇结束这段缘分。” 第十六章 到此为止 陈遇安不慌不忙,他自有他的理由。 “可我确实不再对你有情了,陈遇安。” 沈阿娇硬着心肠说道。 明明已经决定离开,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还会心痛? “成婚三年,你对我冷脸相待,我都不计较,可我也有我的骄傲。” 沈阿娇冷声说道。 “你和宋小姐有婚约,又是青梅竹马,如今你做了首辅,想享齐人之福也是人之常情,但我无法接受。” 沈阿娇将矛头对准了宋雪莲,宋家和陈家的事,京中人人皆知。 陈遇安想把外人扯进来,那她就让这潭水更浑更乱。 “虽然你如今身为首辅,当年与沈家的婚约再也约束不了你什么,你也不再是那个低微的赘婿,但我依旧是沈家高贵的嫡女。” 她抬起了头,阳光撒在她的脸上,陈遇安仿佛又看见了十八岁时那个骄傲的她。 “我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所以陈遇安,你尽管娶你的青梅竹马,但我不会再是你的妻子,合离也好休夫也罢,夫妻缘分到此为止。” 说完后她便转身进了门,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不能继续再待在外面。 沈阿娇靠着门板滑落了身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是解脱,但也让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痛苦。 早在十五岁第一次见到陈遇安,她就动了心,其实她爱了这个男人六年,六年的情意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哪怕她的理智很清醒,但心痛是无法控制的。 沈阿娇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阿娇的心意已经说的很清楚,相爷请回。” 沈将军也不愿多说,摆摆手便转身离开,谁知一进门便看见女儿瘦弱的身体坐在地上,人已经没了意识。 他顿时紧张不已,赶紧抱起女儿准备回屋。 陈遇安站起身,便看见沈将军抱着女儿,大步离开,只留下一抹背影。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今日之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沈阿娇,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相爷,该放手时就得放手,没必要纠缠不休,这样只会让大家难堪。” 卫瑜深深看了陈遇安一眼,说罢也跟了上去。 陈遇安挺拔的身影在将军府门口站了片刻,直到陈锋过来提醒他,宋雪莲还在相府,他这才离开。 “沈小姐刚刚解了毒,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昏迷过去也是正常的。” 太医给沈阿娇开了药,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回宫,没想到又被找了回来。 他倒也不恼,看病就是他的本职,仔细检查了沈阿娇的脉象,开口说道。 “只不过沈小姐长期营养不良,此时母体和胎儿都很虚弱,一定要好好养着才是。” 知道沈阿娇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卫瑜却很是意外,没想到沈阿娇竟然还怀有身孕。 “沈将军,恕本宫多嘴,这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卫瑜再见到沈阿娇,见她沉稳大气,本还打算说服皇帝赐婚,但此刻沈阿娇身怀有孕,他担心皇帝不同意,便想先探探沈家口风。 “阿娇本打算打掉这个孩子,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沈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 “太医,若是落胎,对阿娇的身体伤害是不是很大?” 沈将军也很担心女儿的身体状况。 “之前沈小姐决心打掉孩子,也是因为孩子在母体内已经中毒太深,就算伤身也别无选择。” 太医老老实实说道,他只需要将病人的真实情况说明就好。 “如今冰蚕蛹解毒后胎儿的毒素也被排出,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大问题,但现在打掉对母体伤害自然很大。” 他说完后,屋里寂静了片刻。 “既然如此,那便是阿娇与这孩子缘分未尽,先好好养着。” 沈将军无奈地说道,陈遇安不要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偏偏命大,挺过去这一关了。 他身为阿娇的父亲,自然更为女儿的身体考虑,至于孩子的身份尴尬,他也不会太在意,将军府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 “按照相爷今天的举动,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拿孩子做文章,还请沈将军做好心理准备。” 卫瑜想了想提醒道,陈遇安今天的所作所为,也是让他开了眼界。 “今日之事连累太子殿下,微臣惭愧。” 沈将军抱拳说道,陈遇安将矛头对准太子,虽然没能成功,但必定会有所影响,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 “无妨,本宫当上储君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消停过,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不算什么。” 卫瑜倒是看得开,身为储君,他身边危机四伏,流言蜚语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流言虽不算什么,但若是圣上真的计较起来,也会让您受罪,您还是注意点才好。” 沈将军提醒道,就算卫瑜是皇帝的儿子,但天家无父子,皇帝要是想问罪,卫瑜只会百口莫辩。 “放心,此事本宫心里有数,沈将军这段时间就好好照顾沈小姐,且看看相爷还有什么手段,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卫瑜点点头,皇帝那边他自有说法,但沈将军的好意他心领了。 于是他也不再多留,带上太医就准备回宫向皇帝禀报这件事,哪怕皇帝不问,他也要坦荡荡地告诉皇帝。 陈遇安和陈锋回到相府的时候,宋雪莲还在等着他。 “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宋雪莲担心地迎上来,正准备看看陈遇安的脉搏,却被陈遇安抓住了手腕。 “沈阿娇的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陈遇安眸中一片冰寒,看得宋雪莲心里直发颤。 “安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宋雪莲眸中有盈盈水光,委屈地看着陈遇安说道。 “沈阿娇当众说你要害他,这件事必须要给沈家一个交代。” 陈遇安放开了宋雪莲的手,薄唇吐出冰冷的话。 “安哥哥,你去见了沈阿娇?” 第十七章 好好记着 宋雪莲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陈遇安问道。 她费心费力照顾陈遇安,结果陈遇安刚醒来就跑了不说,竟然还去了沈家。 “她是相府的夫人,我自然要去把她带回来。” 陈遇安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宋雪莲嫉妒不已。 明明一直陪在陈遇安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是自己,沈阿娇她凭什么当这个相府的女主人! “安哥哥,沈阿娇她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只想着折磨你的自尊让你痛苦,你又何必对她如此宽容?” 宋雪莲定了定心神,她不能让陈遇安把沈阿娇带回来。 为了当上相府的女主人,她已经等很久了,现在必须要让陈遇安放弃这个想法。 宋雪莲的话果然起了作用,让陈遇安再次想起当年的种种。 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他还没有能力扳倒沈家,沈阿娇必须要在他手里,这样才能威胁沈将军。 “今日太子也在沈家,听见沈阿娇这番话,必定会转述给圣上,你有空在这里纠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陈遇安看着眼前一脸委屈的宋雪莲,他当然知道宋雪莲的心思。 不过是仗着和自己一同长大,且从小订下婚约,就以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之前陈家落没,她不曾露面一次,现在看着自己当了首辅,便上赶着来和自己谈旧情,真当他是那么好糊弄的? 如果不是和宋家有婚约,他早就……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事已至此,他必须要为陈家翻案,讨回公道。 “什么?” 宋雪莲果然大惊失色,一时间也顾不上继续说沈阿娇坏话。 “说过的话,我不喜欢再说一遍。” 陈遇安转过身,对着门口叫了一声陈锋。 陈锋闻声匆匆赶来,只见宋雪莲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送她回府,告诉宋智远,多谢他替本官求药。” 陈遇安淡淡吩咐道,宋智远那点小心思,他完全看不上。 “是。” 陈锋答应下,便立刻转身去准备车马。 虽然他不喜欢宋雪莲,但再怎么说,宋雪莲也是陈遇安请来的人,自然要好生护送。 “安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没有下毒,都是沈阿娇污蔑我!” 宋雪莲这才回过神,赶紧想抓住陈遇安的手求他帮忙。 但陈遇安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就躲开了。 “清者自清,你若真没做过,何必害怕?” 陈遇安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宋雪莲,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宋雪莲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从小到大,陈遇安的眼神都是这么让人心颤。 “安哥哥,太子殿下从小跟着沈将军学武,难免会偏向于沈家,若是他帮着沈阿娇一起污蔑我,我……” 宋雪莲虽然害怕,但仍然知道要为自己辩解。 她不清楚卫瑜为什么会去将军府,但既然卫瑜看见了,那现在就只有陈遇安能帮她。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子殿下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吗?” 不过片刻功夫,陈遇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我……” 宋雪莲正慌乱地不知怎么回答,指责太子那可是大罪,却没想到陈遇安再次开口了。 “你好好记着今日说的话,若是太子真要为沈家出头,你也要想办法自证清白。” 陈遇安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只狐狸一般。 “我明白了。” 宋雪莲微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陈遇安说了什么。 “回去。” 陈遇安见她反应过来,便不在多说,转身离开了门口,往书房走去。 宋雪莲慢慢冷静下来,陈遇安虽然没有明说要帮她,但已经为她指出了方向。 “安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宋雪莲心中暗喜,陈遇安果然不会不管她。 就算现在陈遇安还惦记着沈阿娇又怎样,她必定会让沈阿娇从陈遇安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议,安哥哥你好好休养,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宋雪莲朝着陈遇安的背影说道,只是那个男人并没有为她回头。 她痴痴地看着陈遇安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走出大门,等待陈锋安排马车送她回家。 “女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相爷没有送你?” 宋智远本还在家等着陈遇安上门道谢,结果却只看见宋雪莲一个人回来,顿时就有些不悦,但又不好直说。 “相爷刚清醒不久,身体还有些虚弱,便派小人前来向宋大人道谢。” 陈锋很是清楚宋家人在想什么,但面上依旧挂着笑。 他是相府的管家,代表着陈遇安的形象,这些和人打交道的事必须要做好。 “既然相爷身体还未恢复,那有劳陈管家代下官向相爷问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智远虽然不高兴,也只能附和着说道。 “宋大人客气了,小人一定会转告相爷。” 二人又你来我往地推辞几句,陈锋便借口有事,离开了宋家。 他前脚刚走,后脚宋智远的脸就沉了下来。 “区区一个管家,竟然也能代替陈遇安来道谢,陈遇安这是看不起我宋家?” 宋智远心里很是不满,在他看来自己简直就是陈遇安的救命恩人,结果陈遇安却只打发一个管家来道谢。 “陈遇安心里肯定还记着咱们宋家当年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事,爹您就别惦记着他能上门道谢了。” 宋雪莲回到家也变了脸,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尖酸刻薄模样。 “当年若不是你爹我明哲保身,现在还能有宋家什么事?” 宋智远瞪了宋雪莲一眼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陈家太过耀眼,圣上也容不下他们。” 宋雪莲倒也不生气,上前挽着父亲的手就往里走。 “可陈遇安他不知道啊,咱们宋家悔婚在先,他如今对宋家没有好脸色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在相府的时候,宋雪莲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模样,但当年的事情她心里门清。 第十八章 这就是我的机会 虽说当年宋家悔婚,宋雪莲也是支持的,但她向来自诩和陈遇安青梅竹马情意深重,总觉得陈遇安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陈遇安入赘沈家后,宋智远也不是没为她找过青年才俊,可她总是看不上,不是觉得样貌平平就是觉得才华普通。 所以三年多了,宋雪莲还一直未嫁,成了京城的老姑娘。 “你现在倒是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宋智远没好气地看着女儿。 “这怎么能说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若是女儿当上了相府夫人,那对咱们宋家可是大有好处,爹您难道就不想女儿嫁得好吗?” 宋雪莲反问道。 “我当然希望你能嫁给陈遇安,但你也说了,陈遇安至今都记着宋家做过的事,他能同意娶你进门?” 宋智远停下了脚步,看着女儿清丽的容颜。 女儿哪里都好,才华智慧兼备,就是容貌不够美艳,比不上沈家那个小丫头。 他自己是男人,自然知道美貌的诱惑有多大。 “女儿啊,虽然沈阿娇是个草包,也是个美貌绝伦的草包,陈遇安若是不喜欢,当上首辅之后就能休了她。” 宋智远好心提醒道。 “女儿知道,沈阿娇一张狐媚脸就能迷倒一片男人,但陈遇安可不是只看脸的人。” 宋雪莲的脸色僵了僵。 “但你们只看到陈遇安没有抛弃沈阿娇,却不知道沈阿娇在相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一个破败的小院,连伺候的人都没有。”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相府的所见所闻,宋雪莲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沈阿娇当真过得那么不如意?” 宋智远这些日子也没问过女儿,只知道陈遇安请女儿去相府给沈阿娇调理身体,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顿时他的眸中精光一闪,看样子陈遇安对沈家也很不满啊。 “女儿还能骗您?沈阿娇天天往书房凑,陈遇安可没有一次给过她好脸色。” 宋雪莲高傲地抬起头说道。 “就算陈遇安现在喜欢那张脸,但容貌并不是永驻的,况且依我所见,他对沈阿娇不过如此,这就是我的机会。” 哪怕陈遇安梦中会念着沈阿娇的名字,但陈遇安确实没有给沈阿娇养尊处优的生活。 在宋雪莲看来,若是陈遇安对沈阿娇真的有情,也不会那样对待她。 所以陈遇安一定只是贪恋沈阿娇的容貌,日子久了就不会新鲜了。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是真能把握住机会,当上相府女主人,那宋家的将来也就稳定了。” 宋智远脸上挂起了笑。 “爹您放心,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沈阿娇竟然在外面当众宣扬我给她下毒,太子也在场,爹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宋雪莲正了正神色,将陈遇安的话告诉了宋智远。 她虽然聪明,但朝堂上的事太过复杂,她也从未接触过。 宋智远身为朝廷官员,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仕途,所以她需要得到父亲的主意。 “竟然有这种事,没想到太子殿下还会去将军府,我以为他长大后就和沈从雄那个老东西生分了,原来也是表象。” 听罢女儿的解释,宋智远露出沉思的表情。 “不过太子向来温和,当储君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严厉过几回,既然陈遇安都愿意维护你,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宋雪莲听了父亲的话,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不过这次幸亏沈阿娇蠢,没能发现你的什么把柄,下次动手一定要万分小心。” 宋智远见女儿神情放松,便开口叮嘱道。 “女儿明白,女儿这次虽有些心急,但绝对没有留下证据,就算沈阿娇一口咬定是我下毒,也拿不出实际证据来。” 宋雪莲连忙点头答应。 “女儿只是担心太子偏袒沈家,非要把这个罪名强加在女儿身上,所以才会慌张。” 她不怕沈阿娇咬着她不放,以沈阿娇的心机,完全不可能奈何得了她。 只不过她从未接触过太子,也不知道太子对沈家的态度,生怕这罪名硬生生就落在自己头上。 “就算他是太子,判定罪名也得讲证据,你把心放肚子里,好好考虑到时候怎么反咬一口才是最重要的。” 宋智远提醒道。 “女儿明白,沈阿娇那个猪脑子,必定是斗不过我的。” 宋雪莲自豪地说道,她的聪明才智在京中贵女圈也是数一数二的,沈阿娇连垫底都不配。 “万万不可轻敌,沈阿娇就算再蠢,也有将军府护着,若是事不可为,一定要及时止损。” 其实宋雪莲的性格也很骄傲,但有沈阿娇的坏名声在前,这些骄傲反而都不算什么。 父女俩一路低语着,宋雪莲也从父亲口中得知了皇帝如今对沈家不满的消息,心中更是得意。 “沈阿娇,你除了出身比我高,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我的?如今圣上要对你们沈家动手,我就等着看你落魄了。” 宋雪莲心中默念着,一时间将陈遇安对她的冷淡也抛开了。 在她看来,只要沈阿娇落魄了,陈遇安就不用碍着沈家的面子留着沈阿娇。 再加上陈遇安新鲜感消失,她取代沈阿娇已经指日可待。 而被念叨着的沈阿娇却是在房间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睁开眼。 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但看着熟悉的床幔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咳咳……” 她想张嘴,却发现嗓子又干又痒又疼,一时间没忍住咳嗽起来。 “阿娇,你醒啦!” 听见动静,守在一旁的沈夫人连忙凑了过来。 她看着女儿有些发黄的面容,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可怜我的阿娇,这次真的受罪了。” 说罢便给沈阿娇端来一杯茶,一只手托着沈阿娇的脑袋,一只手递过茶杯到她嘴边。 “先喝口水,缓一缓再说话。” 沈夫人温柔地说道,看着沈阿娇喝光一整杯茶,这才将她放下。 “还要吗?” 沈阿娇看着母亲,微微摇了摇头。 母亲这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吗?她睡了多久了? 第十九章 沈明钰 沈阿娇倒也没有立刻出声,慢慢调整呼吸后才开口。 “娘。” 看着母亲慈爱的目光,沈阿娇心里暖暖的。 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人照顾的感觉了,今日又好像回到了还是闺中少女的时候。 “你呀,性子还是那么倔,受苦受累怎么不回家呢,硬生生遭了这么一次罪。” 沈夫人握住沈阿娇的手,经过几天的休息和照料,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许多。 “女儿不孝,不仅没能侍奉爹娘左右,还让你们担心了。” 沈阿娇愧疚地看着母亲,她若是能早些发现陈遇安的真面目,也不至于命陨相府。 “傻丫头,不管你多大岁数,在爹娘心里,你都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呢?” 沈夫人微笑着看她。 “嗯,女儿现在回来了,以后一定多陪陪爹娘,照顾弟弟,让你们过上舒心的日子。” 沈阿娇点点头,她多么感激上天能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娘要问问你的想法。” 沈夫人收起了微笑,面色严肃地看着女儿。 “娘,怎么了?” 沈阿娇的脸色也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在昏睡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日你昏迷过去,太医说你身体太过虚弱,如今已不适合落胎,但这个孩子又是陈遇安的,娘要问清楚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沈夫人说道。 “娘知道你已经对陈遇安失望,但孩子也是你的骨肉,你爹说府中不怕多养一个孩子,可娘也担心你见到这孩子会勾起伤心事。” 她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表面看起来肆意张扬,但心中最是柔软,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跋扈。 “既然老天爷如此安排,想来女儿与这孩子确实有缘,那便留下。” 沈阿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小腹,这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 上一世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一世老天便再给她一个机会和孩子重聚。 这孩子也确实是有福气,在母体身中剧毒的情况下竟然也没有丧命,反而重新获得了生机。 “但陈遇安……” 沈夫人依旧有些担心。 “无妨,陈遇安不过是给了这孩子一半的血脉,另外一半却是女儿自己的。” 沈阿娇笑了笑,虽然病中虚弱,但依旧动人。 “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娘便支持你,娘会给你安排妥帖的丫鬟,找最好的接生婆,不让你受罪。” 沈夫人这才放心。 她起身开门,吩咐下人打水准备给女儿擦擦脸,顺便传膳让沈阿娇吃点东西,这才回来坐下,仔细问起女儿在相府的情况。 这边母女俩正在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少年清朗的声音。 “你们打水做什么,姐姐醒了?” 沈阿娇心中一震,这是她的弟弟沈铭钰回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死后见到沈家的惨状,弟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活活被剑抹了脖子。 那时候她满眼只有一地的鲜血,心中更是恨毒了陈遇安。 如今自己还能再见到弟弟,真是太幸运了。 “阿钰,你怎么还是如此横冲直撞?” 沈夫人隔着门嗔怪道。 下一刻门便被推开,阳光洒在挺拔的少年身上。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充满朝气的时候。 少年匆匆走进来,也顾不上和母亲说话,径直来到床边看着沈阿娇。 “姐姐,你果然醒了!” 沈明钰一身靛蓝色长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端的是一副富贵公子模样。 只不过沈明钰并不像姐姐那般娇美动人,容貌虽好,但更多几分英气。 “阿钰,姐姐有多久没见过你了?” 沈阿娇不由得问道。 “姐姐,自从你去了相府,咱们已经半年未见了。” 沈明钰不明所以,只以为姐姐是想念家人,便随手拉了个凳子过来,大喇喇地坐下。 “是啊,已经这么久了……” 沈阿娇呢喃道。 “姐姐,阿钰如今季休,可以在家待一个月呢,咱们有的是机会相处。” 沈明钰见了姐姐很是开心,从小他就喜欢姐姐,大家都说姐姐不好,但姐姐却是最疼他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个分给他。 “嗯,阿钰好不容易回家,别只顾着读书,也要注意身体,回到书院再用功也不迟。” 沈阿娇回过神,笑着说道。 如今亲人都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 “我就知道姐姐最是疼我,爹还说叫我在家多读书,恨不得我每天埋在书堆里。” 沈明钰噘着嘴抱怨道,他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言语中还有些稚气未脱。 “爹也是希望你不要荒废了学业,咱们沈家只有你这一个嫡子,你不撑死门楣,难不成指望姐姐?” 沈阿娇伸出手,在弟弟额头戳了戳。 “阿钰明白,姐姐你也要快点好起来,阿钰想和你一起骑马郊游。” 沈明钰看着姐姐瘦弱的身体,眼中也不免有些心疼。 他回来的时候见到床上昏迷的人,差点没认出来是自家姐姐,短短半年时间,姐姐竟变化如此之大。 这也让他对陈遇安这个姐夫更加不满,他本就不大喜欢陈遇安,因为陈遇安总是对他的亲人冷冷淡淡。 只是姐姐愿意嫁给人家,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能希望陈遇安照顾好姐姐。 却没想到姐姐在相府不仅没被照顾好,竟还中了毒。 “好,姐姐一定尽快养好身体。” 沈阿娇越看弟弟越欢喜,他们姐弟本就感情深厚,只不过自己成婚以后一心都在陈遇安身上,倒是对弟弟忽视了不少。 一眨眼弟弟都已经长得比她还高,而她却只记得那个成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 “你姐姐刚醒,让她多休养身体,你今日功课做完没?待会儿你爹回来必定要叫你去书房问你的。” 沈夫人好笑地摇摇头,这姐弟俩感情虽好,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孩子气的感觉。 “娘,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沈明钰顿时觉得头疼,万分不乐意地看着母亲。 第二十章 有事启奏 “阿钰,娘说得对,如今你年纪虽小,可沈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嫡子,日后总是要能撑得起咱们沈家的门楣的。” 沈阿娇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 看着弟弟稚气未脱的样子,她心中虽然不忍让弟弟早早被重担压身,却也不得不告诉他现实的残酷。 “如今咱们沈家虽然看着光鲜,圣上也多有器重,但圣心难测,今日沈家是卫国的功臣,明日说不准就是阶下囚,现成的例子咱们也不是看不见。” 听了沈阿娇的话,沈明钰果然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 虽说他尊重父母,可终究和父母相差几十岁,有些时候总是不能十分交心。 但他更能听得进去姐姐的话,毕竟姐姐一直那么疼他。 “姐姐,你说的是陈家?陈遇安得了沈家的庇护不仅没有回报我们沈家,还这么对你,也不知圣上究竟看中他什么。” 沈明钰终究心思不深,在亲人面前说话还是直来直去。 “没错,陈家出了三代首辅,一朝落魄,不也人人避之不及?” 沈阿娇点点头说道。 “但陈遇安与我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你要做的就是多读书,以后才有能力守护沈家,让沈家不走陈家的老路。” 沈明钰并不知陈家落魄的背后正是沈家的手笔,陈遇安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若是真碰上,弟弟必定会吃亏。 而自己和陈遇安之间又何止是单单这么一桩事,最终还是要自己去解决。 “姐姐,我一定会认真读书的,书院的先生都夸我聪慧,我也一定会在明年的科举中取得功名!” 沈明钰信心满满地说道,既然姐姐不让他插手陈遇安的事,那他便不会多管。 “但是若是陈遇安再对姐姐纠缠不休,欺负姐姐,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身为弟弟不能为姐姐出头,那还有什么用。”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沈阿娇,即便沈阿娇年长他几岁,他是男人就应该保护好家人。 “阿钰真的长大了,你能有这份心,姐姐已经很开心。” 沈阿娇温柔一笑,亲人的温暖让她冰冷的心终于重新有了温度。 “姐姐,你可别觉得我还小,帮不上什么忙,人总得学着成长,我也明白家里许多事并不让我知晓,但如果不明白,以后又怎么撑得住沈家门楣?” 沈明钰认真地说道,他很想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像父亲一样成为可靠的一家之主。 “姐姐明白你的心,但你现在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等你明年金榜题名,姐姐便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可好?” 沈阿娇倒是很惊喜弟弟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弟弟确实长大了,心理上已经开始变得成熟。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可记在心里了。” 沈明钰也不矫情纠缠,他相信姐姐说到做到,不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 “嗯,一言为定。” 沈阿娇郑重点头说道。 一旁的沈夫人看着姐弟二人如此感情深厚,也是一脸欣慰。 沈家人口简单,她只有这么一双儿女,若是能够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对于父母来说的确是很值得高兴的。 而沈家的温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朝堂上,沈将军今日本就憋着一口气,怎么看陈遇安怎么觉得不顺眼,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和陈遇安起冲突,只能把心思放开飘到远处。 “众位爱卿可有事要奏?” 皇帝和众位大臣商量了几件国家大事和政策后,便看向下首一众大臣问道。 这是他每天例行的问话,若是大臣无事启奏,便可以散朝了。 “启禀圣上,微臣有事启奏。” 宋智远头一个站了出来。 “哦?爱卿何事?” 皇帝看向宋智远,他倒是不经常能在朝堂上听见宋智远的声音,便有些来了兴致。 “圣上,微臣想参奏沈将军纵容女儿沈阿娇污蔑微臣的女儿宋雪莲。” 宋智远弓着身子回答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二人身上,有疑惑的也有兴致勃勃准备看戏的。 “宋大人,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阿娇何时污蔑你女儿了?” 沈将军正想着女儿在家也不知道如何了,回去后从路上给她买点她爱吃的糕点蜜饯,却没想到听到了宋智远说出这种话。 顿时沈将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更是下意识地看了陈遇安一眼。 昨天的事,卫瑜肯定不会随便宣扬,想必就是陈遇安去给宋智远通了气。 这个陈遇安还真是好算计,自己没能接走阿娇,便想出这么下作的法子,让别人来对付他。 “昨日相爷去沈家接妻子,你的好女儿当众和大家说是莲儿给她下毒,这还不算污蔑?” 宋智远理直气壮地说道,并且上前一步,又弯腰看向皇帝。 “圣上,请您一定要为莲儿做主,昨日太子殿下也在沈府,沈将军却纵容爱女在太子殿下面前搬弄是非,岂不是要让莲儿蒙上不白之冤?” 皇帝听见宋智远要参沈将军,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这几年他一直都看沈家不顺眼,却奈何沈将军为人处世向来低调,并不能抓住什么把柄错处,只能任由沈将军继续保留着劳苦功高的形象。 没想到今天宋智远这么硬气,直接在朝堂上就告了沈将军一状。 “沈爱卿,宋爱卿说的可否属实?” 皇帝虽然心里高兴,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严肃地看着沈将军问道。 “启禀圣上,阿娇虽然的确当众说过这话,但也不是故意污蔑。” 沈将军赶紧说道,此事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态度。 “若不是故意污蔑,宋爱卿又为何会当朝参奏,想必其中也有一些内情。” 但很明显,皇帝并不想大事化小,反而似乎更想把事情闹大一般。 沈将军一听这话,心就沉了一半,果然皇帝看他很是不顺眼了。 他这几年行走朝堂,已经很是低调,为了避嫌甚至不会参与任何军机事务,却不曾想皇帝依旧不肯放下疑心。 第二十一章 绝对不允许 “回禀圣上,阿娇在相府确实身中剧毒,所以才回沈家养病。” 沈将军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 既然皇帝不想站在沈家这边,他就要好好护着阿娇。 “哦?有这等事?” 皇帝似乎想到什么,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遇安。 陈遇安也是这几天中的毒,难不成沈阿娇是和他一起中的毒? “父皇,此事确实如此。” 卫瑜见皇帝态度不对,便也站了出来。 他从宋智远站出来的时候就在思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前几日儿臣外出时偶遇沈家小姐,见她面色不佳,便将其送回沈府,又因惦记着沈将军劳苦功高,便安排太医去为沈小姐诊脉,没想到沈小姐竟然身中剧毒。” 卫瑜揣摩着皇帝的用意,斟酌着说道。 他是皇帝的儿子,多多少少也能明白皇帝对沈家的心思,只不过终究不愿意相信皇帝会心狠地对付沈家。 “昨日儿臣去沈府探望沈将军,却遇见相爷在沈府门口要接沈小姐回府,沈小姐便出来说了宋小姐下毒的话。” 卫瑜相信沈阿娇不会说假话,宋家和陈家以前的纠葛,京城人人皆知,宋雪莲确实有这样的动机。 “既然如此,那宋小姐为何又说是污蔑?陈爱卿,这沈家嫡女是你妻子,宋小姐也是你要请去相府的人,你可有说法?” 皇帝沉吟片刻,看了卫瑜一眼,又开口说道。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眼,但卫瑜却在皇帝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满。 顿时卫瑜就明白了,皇帝这是不想为沈家做主。 他心中很是不安,皇帝当真不顾沈将军多年战功,已经有了抛弃沈家的想法? 虽说皇帝一直告诉他,做帝王的一定要够狠,但沈将军从未行差踏错,他并不觉得有必要对付沈家。 反而若是皇家真的容不下沈家,只会让更多的将士寒心,日后还有谁愿意征战沙场为国捐躯? 但卫瑜也很清楚,他虽然贵为太子,但这卫国,说话算数的只有父皇一人,所以此刻他不能顶着皇帝的不满再开口。 于是卫瑜便打消了继续帮着沈家说话的心,那样只会让皇帝更生气。 “贱内向来性格高傲,又记着微臣以前与宋家曾有婚约之事,也许是误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遇安被点到名字,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沈阿娇拈酸吃醋,才会说宋雪莲下毒。 这下一众大臣心中又觉得合情合理,沈阿娇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要说针对宋雪莲也不足为奇。 “相爷,阿娇已经写了休书,便不再是你妻子,请你注意称呼。” 沈将军也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陈遇安这是摆明了要让沈阿娇背锅,他绝对不允许! 顿时大臣们又纷纷看向陈遇安,当初沈阿娇死活要嫁给陈遇安的时候,他们都有所耳闻,如今却主动分开,倒是稀奇。 “虽说相爷如今官居高位,却也是入赘了我沈家,如今阿娇休书与你,你便不能再称阿娇为妻,你可明白?” 沈将军霸气地说道,阿娇是他的掌上明珠,又怎容陈遇安欺辱践踏她的名声? 既然陈遇安不给阿娇面子,那他又何必给陈遇安面子? 说起陈遇安入赘沈家的事,这朝堂上也无人不知,一些嫉妒陈遇安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的人,此时更是幸灾乐祸。 就算当了首辅又如何,还不只是沈家入赘的女婿,就连夫妻之间休弃也得是沈阿娇休了他。 “沈将军,阿娇只是误会了我与宋小姐之间的关系,一时吃醋想不开才写了休书,这休书又怎能作数?” 陈遇安这几年早就受尽冷眼,根本不会在乎那几道嘲讽的目光。 “如何做不得数?阿娇昨日也已经把话和你说得很清楚,既然你已经将宋小姐接进相府,倒不如挑个良辰吉日成亲了。” 沈将军不屑地说道,陈遇安再怎么成大器,都比不上阿娇的一根手指头,他不在乎有没有个首辅女婿,只在乎阿娇的心情。 “二位爱卿说着说着,怎么就偏离正题了呢?” 皇帝见二人互不相让,便开口打断。 陈遇安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真丢了面子,也不利于陈遇安以后为他做事。 “此事涉及到二位爱卿的爱女,朕也不能偏帮哪一个,倒不如让二位小姐当众对峙,大家都看看是否有蹊跷。” 皇帝金口一开,就定下了这件事必须要在他面前有个结论,谁也不能拒绝。 “微臣遵旨。” 沈将军和宋智远齐齐答应道。 沈将军知道皇帝有意维护陈遇安和沈家,却又不能抗旨不遵,只能俯首答应。 而宋智远则是心中得意,真到了皇帝面前,沈阿娇又怎能说的过自家女儿,必定是要落败的,到时候他就得让皇帝狠狠地教训沈阿娇。 “那便定下明日早朝以后,在御书房将此事处理好,你们二人各自回家安排。” 皇帝直接大手一挥,定好了时间。 “其余各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不能看见这件事的结果,大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有人心思活络,已经在盘算着从宫人处打听明日的对峙。 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再启奏什么事,皇帝便散了朝。 出宫的路上,沈将军和宋智远都被几个关系好的大臣给围住,询问这其中内情。 当然他们也顺便打听沈家是不是真的和陈家断了姻亲,想知道沈家为何会放弃陈遇安这么一个首辅女婿。 沈将军向来不愿意背后议论是非,也想着维护女儿的颜面,并未提起女儿受了委屈,只说二人感情不和。 而宋智远则是添油加醋地控诉沈阿娇如何欺负宋雪莲,如何骄横,想让沈阿娇的名声更臭一点,好衬托出宋雪莲的优秀。 自然沈将军也不管这些人背后会如何议论沈阿娇,就算沈阿娇在京城的名声再差,也没人敢随便欺负她。 而且女儿的聪明才智,他心里很清楚,女儿不在乎那些虚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插手太多。 第二十二章 不会坐以待毙 回家后,沈将军先是去看了看沈阿娇的情况,见她气色还算不错,心中欢喜,却也不能不告诉她今日之事。 “爹,圣上这是摆明了不想帮我们沈家,日后你行走朝堂更要小心点,免得出错被抓住把柄。” 沈阿娇倒也不怕进宫面圣,她死后又不是没去过宫里,更能看见老皇帝在人后对这些大臣的态度。 既然皇帝要她去和宋雪莲当面对峙,那她安心去就是了,现在的她可不是能随便被宋雪莲欺负的人。 “放心,爹心中有数的,这两年爹都不曾太过插手朝政之事,做个闲散将军倒也不是不好。” 沈将军知道女儿心中有忧虑,出言安慰道。 “咱们沈家一直忠心耿耿,圣上为何会如此薄情?” 沈明钰却一脸的不高兴,就差把埋怨两个字写在脸上。 “胡说八道什么,不知道隔墙有耳?” 沈将军直接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低声说道。 习武之人听力敏锐,他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知道附近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爹,我错了。” 沈明钰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很是不妥,连忙乖觉地认错。 “阿钰,虽然你已经懂得很多道理,但朝堂之事变幻莫测,复杂程度远超你想象,并不是读了几年书就能看透的。” 沈阿娇见弟弟不理解,便开口解释道。 “天家无情,莫要以为咱们沈家有功,就能得到优待,只要圣上开口,一句话便能决定整个沈家几十口人的生死。” 这话很是严肃,听起来也很可怕,沈明钰一时间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姐姐说得没错,别以为你立了功,圣上就不敢杀你,你是臣子,君王可以随意杀掉任何一位臣子。” 沈将军也板着脸说道,儿子还太年轻,这世道的险恶并未见识过。 “只不过圣上要顾及颜面,顾及其他臣子的感受,才不会轻易除掉什么人,但他若是真动了杀心,躲也躲不掉,他有的是法子让别人对付你。” 说到这里,沈将军不由得想起自己当面被逼迫去对付陈家的情形。 陈遇安的父亲陈睿博虽然和他没什么交情,但都是一同为官十几年,他也不可能冷漠到完全不在意。 可皇命难违,若是不能遵从皇帝的命令,就说明他失了臣子之道,皇帝可以随时随地治他的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任务。 “若你明年能金榜题名,为父便要教你入仕为官之道,让你明白日后该怎么做好一个臣子,省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沈将军眼看着儿子也即将参加科举,明白儿子能心思单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爹,我可没那么蠢,只不过你从不和我说朝堂之事,我不懂罢了。” 沈明钰有些不服气,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不差,若是父亲愿意教,他一定能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爹,您也别光顾着贬低阿钰,他已经很优秀了,前段时间在学院的测试中还拿了前三甲呢。” 沈阿娇知道父亲的心思,沈家想继续安稳地过日子,沈明钰将来是一定要进朝堂的。 但父亲又怕沈明钰性格太直,在那龙潭虎穴吃亏,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沈家,所以才会一直强调沈明钰的稚嫩。 可她也很清楚,若是一直被打压,只会让人更加振作不起来。 “你们就知道护着他。” 沈将军瞪了女儿一眼,却并不吓人。 “爹,我们和您一样希望阿钰成器,但这也不急,一步一步来。” 沈阿娇撒娇着说道,这可是她的必杀技,对父母一直很有效。 果然见她这样,沈将军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也温和起来。 “知道了,有你这个姐姐在,为父也很放心。” 不过家里的事情说完了,也该说回正事,沈将军打发了儿子回去读书,便再次和沈阿娇提起今天的事。 “宋智远这个小人,我没告他一状,他却恶人先告状,想来也是陈遇安的意思。” 大家都清楚昨天的事想通过路人的嘴巴传到宋家,肯定不会那么快,那么只有陈遇安才会做出这种事。 “他倒是愿意护着宋雪莲,在相府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宋雪莲下了毒,结果他宁愿喝下毒药,也不愿处置宋雪莲。” 沈阿娇脸上一片冰寒,眸中也恨意十足。 陈遇安这是想怎样,借着宋家的手对付她,好让她从此一蹶不振吗? “既然他铁了心要和宋家站在一起,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沈将军见女儿浑身散发出狠劲,便明白她这是恨毒了陈遇安和宋雪莲。 看样子陈遇安真是和那宋雪莲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才一味偏袒,欺负沈阿娇。 “阿娇,明日是要去宫里,当着圣上的面解决此事,你千万要小心,别让圣上太过记恨你,不要轻易针对陈遇安。” 沈将军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虽然他辜负了你,但这终究只是家事,圣上如今正式是重用他的时候。” 沈阿娇听着父亲的话,慢慢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女儿明白,明日女儿只会就事论事,不会故意针对陈遇安。” 她抬起头看向父亲。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付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但她心中的念头却从不曾动摇,她一定会让陈遇安和宋雪莲付出惨痛的代价。 “好,你能明白,为父便放心了,你且好好休息,去了宫里可不能坐着回话,若是身体太虚弱,你会很辛苦。” 沈将军点点头,沈阿娇明明这么懂事识大体,却一直在外界那么肆意妄为,让所有人都误会她跋扈且草包,着实有些可惜。 不过也许那时候她还太小,不觉得名声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也怪自己和妻子光顾着宠她,没能及时引导,这才有今日的负面影响。 第二十三章 吃软不吃硬 “阿娇,如今你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若是此次能够在宫里表现得好,为父会帮你宣传出去,让大家明白你的优秀,你意下如何?” 沈将军想了想,开口问道。 自己女儿也只有自己疼,他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虽说现在还能维护阿娇,可又能维护她多少年呢? “女儿也正有此意,以前女儿总是自以为是,觉得那些名声都是虚假的东西,但现在也体会到了人言可畏。” 沈阿娇点点头,这次的事情若是将她和宋雪莲的名声调换一下,事情的发展也许就不是这样。 她很清楚宋雪莲这些年利用一身医术,表现得慈悲为怀,在京城百姓心中留下了好名声。 既然宋雪莲能这么做,她为什么不能? 宋雪莲内心恶毒,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温柔,那她就要让世人看清楚宋雪莲那美丽的皮囊下是多么肮脏的一颗心。 “阿娇果然是想透彻了,你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为父会站在背后支持你的。” 沈将军心知女儿离开将军府后,在相府必定经历了重大的事,但既然女儿没有开口诉说,他也不会追问。 只要女儿能够振作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很满足了,他能给的就是一份依靠。 父女二人商定之后,沈将军便去书房考验儿子功课。 沈夫人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内宅妇人,对此事插不上手,只能叮嘱女儿明日进宫一定要遵守礼数,别让有心之人笑话。 这边沈将军给女儿许下了承诺,那边宋智远也在给女儿出主意,让女儿明日在皇帝面前一定要装作可怜委屈的模样。 “咱们圣上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越是楚楚可怜,他越是会觉得有人欺负你。” 宋智远念叨着这些年自己对皇帝的了解。 “要不你带块帕子进宫,把帕子上抹上洋葱水,等需要用的时候就掏出来擦擦眼睛,一定会很有用。” 他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考如何将有利的局面最大化。 “爹爹,您多虑了,女儿若是想做戏,何必借助外物?” 宋雪莲倒是不以为意,从小到大,她深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所以只要和京城那些贵女在一起,她都会装作柔弱温婉。 所以直到现在,京城贵族圈子里对她的印象都是温柔善良,从不曾有人看穿过她的真面目。 “只是这次让沈阿娇死里逃生,她也见识到女儿的心狠,若是明日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女儿一定要做好准备,想好应对的说辞。” 宋雪莲如今也见识到沈阿娇的狠劲儿,那些个丫鬟可是她亲眼看着沈阿娇杀掉的。 对了,沈阿娇杀了那么多下人,倒不如从这一点入手,告她个草菅人命? 宋雪莲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 “莲儿有主意了?” 宋智远对自己的女儿很是了解,他们父女俩的性格十分相似,女儿这般模样,想必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主意自然是好的,您女儿可是聪慧过人,明日且看沈阿娇如何被圣上处罚。” 宋雪莲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下她看沈阿娇还如何脱身。 一旦沈阿娇被皇帝问罪,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取代沈阿娇的位置,相府也绝不可能让一个手握人命官司的女人做女主人。 “好,我宋智远的女儿就是有魄力,明日为父一定会帮你把沈阿娇推向深渊。” 宋智远嘴角挂着阴毒的笑容,多年来他一直看沈从雄不顺眼,若是能让沈从雄因此也被皇帝责罚,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且说这父女二人在家中算计着如何对付沈将军和沈阿娇,京中也有很多人回家后和家人货好友谈论此事。 而就在皇城附近的三皇子府里,三皇子卫珙也在和幕僚讨论着今天的事。 三皇子卫珙是贵妃之子,皇帝一共五个儿子,除了中宫所出嫡子卫瑜,就以卫珙的身份地位最为尊贵,其余两位皇子都是普通妃嫔所生。 自从十年前皇后因病去世,贵妃就一直有入主中宫的愿望,在她看来只要当上了皇后,自己的儿子就也成了嫡子,自然有立储的机会。 奈何皇帝不仅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甚至还在五年前立下了卫瑜为储君,这可把贵妃气的不行。 一直以来贵妃对儿子的要求都十分严格,不仅要儿子文武全能,事事以卫瑜作为对比,更是给儿子灌输了夺位的思想。 在贵妃的口中,卫瑜只是因为皇后的母家是国公府,家世优渥,有强大的背景支撑,才会被立储。 卫珙自小心中就被刻下成见,认为卫瑜处处不如自己,只不过有个好外祖家,才坐上了太子的宝座。 “今日朝堂之上,宋尚书突然对沈将军发难,诸位如何看待?” 卫珙自从成年后出宫立府,便四处寻找幕僚,如今府中已经养着七八名年龄不一的幕僚。 “如今边疆战事熄火多年,沈将军却尚未归还兵权,想必宋尚书一定对兵权觊觎已久。” 一位幕僚摸着胡须说道。 “宋尚书身为兵部尚书,却一直屈居人下,比不上沈将军在朝堂上甚至圣上心中的地位,自然会有所不满。” 他向来分析事情较为仔细,卫珙对他也是颇为敬重。 “先生说的是,不过沈将军虽然戎马一生,却有个不争气的女儿,如今就被宋智远抓住了把柄,此事怕是不容易了结。” 卫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那女儿向来名声极差,如今捅出篓子闹到父皇面前,只怕沈将军也要吃了瓜落。” 他是见过沈阿娇那女人的,长得确实是一副好皮囊,只可惜中看不中用。 “想当年本皇子也曾考虑过娶他那女儿,好歹也是个美人儿,放在家里养着便是,还能讨好沈将军,现在看来没娶她倒也是件幸事。” 在卫珙眼里,女人不过只是玩物,根本犯不着用心,但若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女人,他还会多看几眼,其他女人他向来是玩腻了就扔的。 第二十四章 进宫 “殿下虽然没娶那多事之女,却也没能和沈将军更进一步地接触交好,此次事件正是一个好机会。” 另一名幕僚立刻说道,他认为卫珙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和沈将军走得更近。 “这两年沈将军虽然和您多有往来,但却一直停留在表面的客气,并不曾真正表示出要投靠您的意思。” 他有些得意地说着,若是这次能给卫珙出了好主意,让卫珙拉拢沈将军,卫珙的实力将会大大增强。 而他作为出主意的功臣,日后也一定会被卫珙另眼相待,地位自然就会与今日大不相同。 “殿下,您且想一想,沈将军如此疼爱女儿,当年都能为了女儿保住陈遇安不被流放,可见对女儿多么疼惜,如今女儿要被圣上问罪,沈将军又怎能舍得?” 他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甚至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凌驾于众幕僚之上的那一天。 “你说得对,若是本皇子能保住他女儿,他一定会对本皇子感恩戴德,到时候让他投靠本皇子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卫珙心中大喜,这些年他多么盼望着自己能够拥有更多的支持,母妃家族不显赫,他若是想和卫瑜一争高低,必须要有更多的助力。 而沈将军手握兵权,在整个卫国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就等于是有了卫国的兵权在手。 到时候就算是皇帝也得重新掂量掂量两个儿子究竟谁更优秀更有能力,重新立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明日本皇子散朝后便一同去御书房,这次一定能拉拢沈将军,让他心甘情愿投靠本皇子。” 卫珙很是得意,他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绝佳的机会,看来老天爷都在帮他,不想让卫瑜一家独大。 “草民提前恭贺殿下。” 那幕僚也很是乖觉,立刻叩拜行礼,好似此事一定会顺利完成。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卫珙自然高兴,大手一挥就给他赏赐了白银千两,看得其他幕僚甚是眼热。 转眼间一天便过去,第二天一早沈夫人就叫醒了沈阿娇,让人给她梳妆打扮,准备进宫。 沈将军天色微亮便入宫上朝,临行前虽然交代了夫人不必那么早让沈阿娇进宫,但沈夫人觉得早些准备可以防万一,便还是提前了半个时辰叫醒女儿。 沈阿娇休息了一天,整个人的气色好了许多,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 要说这冰蚕蛹着实好用,她在相府落下的那些小病痛现在已经完全消失,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如今脉象已经是平稳有力。 “宫中人多眼杂,天家规矩多,你要谨慎一些,能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不开口,一切都有你爹在。” 沈夫人一边给女儿戴上簪花一边说道,女儿从未进宫过,她很是担心。 “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会谨言慎行的。” 沈阿娇对着镜子笑了笑,母亲的担心不无道理,若是换了以前的她,即便是进宫也一定会天不怕地不怕,闯祸都是小事,连累了沈家才最要命。 好在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做事不过脑子的沈阿娇,三思而后行的道理她早就铭记于心。 而母亲的话也让她心中温暖,即便父母年纪渐长,在他们心中依旧会认为需要护着儿女,当一棵为儿女遮风雨的大树。 沈夫人怕女儿御前失仪,给女儿准备的早餐都不曾有汤水,沈阿娇吃了两个包子就饱了,和母亲告别之后便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所谓冤家路窄,就在沈家的马车赶到皇宫后,沈阿娇才下车,便见到另一辆马车也缓缓而来,她便猜测着应该是宋雪莲。 但沈阿娇也并没有要和宋雪莲“叙旧”的意思,和侍卫说明来意后,便有侍卫安排宫女来检查她身上是否携带凶器。 这都是进宫必须的规矩,沈阿娇两世为人,虽说这是头一次进宫,但她身为游魂的那段日子,也看过各种各样的人进出宫闱。 “有劳几位了。” 所以她表现得并不紧张,大大方方地让几位宫女检查一番,倒是引得几位宫女心中暗暗赞赏,对沈阿娇便更加客气一些。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领头的宫女也知道沈阿娇是相府夫人,今日见到更是被沈阿娇的美貌惊艳到,心中也有些疑惑这礼貌的女人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难相处。 沈阿娇自然看见她们眼神的变化,方才就连侍卫见到她都流露出一丝嫌弃,她道谢后还把侍卫吓了一跳。 但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她就是要在无形中扭转大家心中的成见,让所有人明白沈家嫡女并不是恶人。 而宋雪莲自然也看见了沈阿娇被宫女领着进了宫门,今日沈阿娇依旧是一身红色衣裙,百蝶穿花的绣花随着裙摆飘动,依旧那么耀眼。 宋雪莲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湖蓝色蜻蜓点水长裙,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她不是不想压住沈阿娇的风头,但她的容貌确实不如沈阿娇艳丽,就算一身红衣也无法撑得住。 她定了定心神,稳住脸上的表情,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看向门口侍卫。 “二位大人,我乃兵部尚书府嫡女,今日遵从圣上口谕入宫,还请二位安排。” 宋雪莲虽然不是貌如天仙,但胜在气质眼神确实如同雪莲花般清纯,让人不由得就生出保护欲。 “宋小姐请跟随宫女去检查,若是没问题便可入宫。” 侍卫的语气也不由得温柔起来,这一前一后两个女人完全是不同的感觉,沈阿娇的傲气浑然天成,即便对着他们道谢,他们也只会觉得惶恐。 而宋雪莲则是平易近人许多,连说话的语气都让他们如沐春风。 “好,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 宋雪莲柔柔地道谢,看着两个侍卫眼中的表情,心里充满了得意。 她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女人柔情似水,也只有陈遇安在面对她时一如既往的冷漠。 第二十五章 恶心的表情 而宋雪莲也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陈遇安对自己冷漠,只是因为自己当年退婚伤了他的心。 她与陈遇安可是从小到大的情分,所以陈遇安越是对她冷漠,越是证明陈遇安对她的情意,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当然这些都是宋雪莲自己心中的想法,她也从未问过陈遇安,只是一味地想用自己的柔情融化陈遇安,让他不再记恨当年之事。 沈阿娇跟着宫女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并未与宫女搭话,她不想显得太过刻意。 死后她也曾在宫中飘荡数日,虽不能完全熟悉宫中布局,但也知道从宫门走到御书房大约多远。 这一路上她也在思考着今天可能发生的一些情况,多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夫人,这里便是御书房,不过圣上还未散朝,还请您先去偏殿等候。” 一行人走了约摸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前面的宫道上,匾额上鎏金的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不彰显出皇家尊贵。 “多谢几位姑姑叮嘱安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沈阿娇微微一笑,将袖中荷包塞进领头宫女手中。 那宫女捏了捏荷包,便知道里面装的是金瓜子,虽比不上大块的银锭子,但比起刻有官印的银子更能让她们放心使用。 于是她立马笑得灿烂,沈阿娇如此贴心的礼物,又让她对沈阿娇多了几分喜欢。 “夫人说得哪里话,若是以后夫人再进宫,奴婢还会仔细安排,那就请夫人先进去休息片刻。” 那宫女将沈阿娇领到门口,交代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以后,便恭敬地行礼离开。 那小太监自然已经得到吩咐,今日会有两名贵女前来,他能在御书房当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即便职位不高,也超过了大多数低等太监。 此刻见那宫女对沈阿娇如此恭敬,心中已经有了盘算,眼珠子一转便也客客气气地对着沈阿娇点头哈腰。 “奴才这就带您去偏殿,不知您喜欢喝些什么茶,奴才让他们给您安排。” 沈阿娇心中暗笑,这宫里果然个个都是人精,方才在门口她见这小太监还满身傲气,如今却能对自己如此恭维。 “公公客气了,既然入了宫,自然是以宫中规矩为主,您给我安排普通的茶叶便是。” 说罢沈阿娇已经踏进偏殿大门,见四下无人,便也给他塞了个荷包。 小太监顿时眉开眼笑,他在御书房虽然也有油水,但谁又会嫌钱多呢? “那奴才便给您安排碧螺春茶,这是南边进贡的茶叶,香气十足。” 于是他乐颠颠地退出去,更是吩咐周围几个更低等的小太监和宫女好好招待沈阿娇,这才回到门口继续守着。 有沈阿娇这样的做法在前,宋雪莲进宫虽然也很客气,但却并不曾把这些宫女太监放在眼中。 一来她和宋智远都是道貌岸然的人,虽然表面谦虚,骨子里却非常自傲,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下人。 二来她也不曾有沈阿娇的气运,能魂游皇宫,见识到这些宫女太监私底下如何算计欺负那些不得宠的嫔妃。 所以宋雪莲进宫后得到的待遇就不如沈阿娇这样好,几名宫女虽然对她也很客气,但并不曾笑脸相迎。 而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更是对宋雪莲嗤之以鼻,觉得宋雪莲看不起他们这些奴才,自然不会去安排给宋雪莲准备上好的碧螺春。 宋雪莲并不曾察觉这其中细节,只是进了偏殿眼看着沈阿娇竟然面如桃花,气色比起在相府更加好看,心中更是堵了一口气。 明明就差一点,沈阿娇就会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偏偏就那么离奇地活了下来,现在还活的这么好。 相府里的沈阿娇衣着简朴,不施脂粉,即便容貌美丽也不如现在这么光彩动人。 “姐姐身体可恢复了?那日妹妹没能拦住姐姐回家,很是担心呢,但是相爷他身边离不开妹妹,妹妹也不好前去探望姐姐。” 宋雪莲心里不痛快,自然也想恶心一下沈阿娇,便上前柔柔地问道。 “我离开相府,不是正合你意?这里也没有旁人,没必要做出这种恶心的表情。” 沈阿娇冷冷地看着宋雪莲说道。 她很清楚宋雪莲就是故意来恶心自己,可比起知道宋雪莲和陈遇安待在一起,她看着宋雪莲这张伪善的脸才更恶心。 “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雪莲装作无辜的模样问道。 “宋雪莲,你给我下毒,不就是盼望着我死了,你好和陈遇安双宿双飞?” 沈阿娇上前一步,凑到宋雪莲耳边,低声说道。 “姐姐你说什么呢?妹妹怎么会给你下毒,你真的误会了。” 宋雪莲心中并不畏惧,沈阿娇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下毒,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沈阿娇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且装傻,我也懒得和你废话。” 沈阿娇懒得多看她一眼,坐回去端起茶杯喝茶。 这里是御书房,她若是先动了怒和宋雪莲起冲突,那就是她的错。 宋雪莲越是想挑事,她就越要镇定。 “姐姐,安哥哥也一直惦记着你呢,哪怕是中毒昏迷,也会在梦里叫你的名字,你当真如此狠心要和他分开?” 宋雪莲一心想让沈阿娇情绪失控,便再次开口说道。 “你莫不是听错了,他在梦里该叫你名字才是。” 沈阿娇心中微痛,陈遇安若是真在乎自己,便不会那么维护宋雪莲,梦里叫她的名字只怕是恨极了她和沈家。 如今她虽然还没能完全放下对陈遇安的感情,但已经能够理智地应对,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 既然陈遇安要护着宋雪莲,她自然不会阻拦,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她也不稀罕。 “姐姐说笑了。” 宋雪莲脸色一僵,沈阿娇的话正是戳中了她的痛处。 哪怕陈遇安在梦里也想着沈阿娇,而不是她,她又怎会不嫉妒? 第二十六章 你可知错? 但即便是陈遇安心里没有自己,宋雪莲也绝不会承认,她最是爱面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陈家落难就退婚。 说到底,宋雪莲自始至终最爱的也都是自己,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凌驾于所有京城贵女之上,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我可不跟你开玩笑,你既然对陈遇安情深如此,不惜作为第三者插足进来,想必你二人必定是情意绵绵。” 沈阿娇讥讽一笑,这对狗男女不过是欺负她以前一心扑在陈遇安身上,所以才会毫不顾忌地下手。 若不是陈遇安记恨着沈家害了陈家,皇帝又忌惮沈家功高震主,就凭陈遇安这个新上任的首辅,又怎敢对她如此? “姐姐误会了,我并未想过插足你和安哥哥的感情,只不过安哥哥顾念着以前的情分,所以才对我稍微多照顾一些。” 宋雪莲一听这话,立马做出委屈的模样,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确实是挺唬人的,一般男人看了必定会心生怜惜。 “收起你这惺惺作态的样子,这里可没有男人来心疼你。” 沈阿娇一脸嫌弃地看着宋雪莲,这世上的男人为何总会被这种恶心的女人所欺骗,真真是叫人恶心至极。 宋雪莲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阿娇。 沈阿娇这话不可谓不直接,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勾引男人了。 “沈家大小姐果然脾气不小,看来传闻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道威严的男声传来,沈阿娇和宋雪莲顿时微愣,沈阿娇立刻明白恐怕是皇帝到了。 然后沈阿娇便看见宋雪莲挤了挤眼睛,泪花便挂在了眼角。 沈阿娇心中嫌弃,宋雪莲这本事倒是真的厉害,硬生生就能把自己伪装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过这老皇帝倒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居然还听她们两个女人的墙角。 果然下一刻偏殿的大门被两个小太监打开,沈阿娇便看见了门口站着五个人,为首的正是一身龙袍的皇帝,后面右侧紧跟着卫瑜和陈遇安,左侧是沈将军和宋智远。 “民女拜见陛下。” 沈阿娇也没空理会一旁的宋雪莲,恭敬地给皇帝行礼。 宋雪莲自然也不甘落后,紧跟着就向皇帝行礼,心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沈阿娇竟然还懂得宫廷礼仪。 “免礼。” 皇帝看了一眼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女人,摆摆手说道。 沈阿娇和宋雪莲一同起身,倒也没有立刻抬头和皇帝直视,只看见一双龙靴踩着稳重的脚步从面前走过,来到上首处。 而卫瑜和陈遇安则是走到下首站定,卫瑜站到了沈阿娇这边,而陈遇安则是去了宋雪莲那边,宋智远紧跟其后。 随即沈阿娇就看到沈将军来到身边,听见了父亲熟悉的声音。 “阿娇,你莫要害怕。” 沈将军怕皇帝的龙威吓到了女儿,连忙靠近女儿低声说道。 父亲能够如此维护自己,沈阿娇心中很是温暖,但也不愿父亲和皇帝起冲突,便摇摇头看向父亲,眼眸中并无恐慌。 看见女儿如此镇定,沈将军心神一定,阿娇不愧是自己的女儿,面对圣颜也不会畏首畏尾,很是坦荡。 “沈将军真是好家教,教出来的女儿就是如此欺负人的?” 皇帝在主位坐下后,便冷笑一声看向了沈家父女,眼眸中虽无嫌弃之色,但说出来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圣上恕罪,微臣常年不在家中,贱内对教育子女方面多有溺爱,所以才养成阿娇如此骄傲的性子,眼中揉不得沙子。” 沈将军也并不畏惧,直接迎上皇帝的目光,倒是把皇帝给噎住了。 皇帝心中微恼,这个沈从雄虽然是个武将,但到底当年也是文武双全的榜眼,说话还知道拐着弯。 沈从雄多年征战沙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卫国的百姓,为了他这个皇帝,所以才没能在家教育儿女,若是他再一味指责,未免显得他这个皇帝太过小气。 “沈爱卿多虑了,你常年在外,对儿女疏于管教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沈小姐确实有些言行无状,身为贵女又怎能如此欺负宋小姐。” 皇帝虽然不满沈将军给他挖坑,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义正言辞地说道。 “沈阿娇,你口口声声把男人挂在嘴上,如此羞辱宋家小姐,这并不是一个贵女该有的体面,你可知错?” 皇帝转头看向沈阿娇,冷声说道,一身龙威不容忽视。 沈阿娇冷眼看着皇帝如此维护宋雪莲,心中早已冷笑连连,果然这老皇帝年纪大了,就见不得功臣的存在。 鸡蛋里挑骨头虽然不容易,但以前的她本就是个臭鸡蛋,想挑出什么毛病倒也有出处。 至于皇帝故意拿龙威来压她,她也不怕,她死后可是见过老皇帝身患重病卧床时那无助脆弱的模样。 在她看来皇帝也是个普通人,逃不过生老病死,无非就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权力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能助长几分气势。 “臣女不知有何错,还请圣上明示。” 沈阿娇并不会轻易认错,今日她就是来让皇帝打脸的,皇帝越是想护着宋家,她越是要让宋雪莲丢脸。 “朕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无故言语辱骂宋小姐,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皇帝早就听说过沈家嫡女骄横的性格,现在看沈阿娇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更是认定了沈阿娇就是个草包。 看着沈阿娇明媚的脸庞,皇帝心中道一声可惜,偏偏如此美貌的女人竟然长了一个猪脑子,不懂得察言观色,竟然还顶撞他。 “圣上只听得臣女羞辱宋小姐,便认定是臣女的错,未免有失偏颇,为何不问清楚前因后果?” 沈阿娇知道皇帝对沈家偏见已深,如此一来她更不能轻易服软。 “哦?难道你羞辱宋小姐还是宋小姐的错?” 皇帝一脸不信,宋雪莲美名在外,整个京城的人都听说过宋家嫡女的温柔善良,他并觉得沈阿娇有什么正当理由。 第二十七章 名不虚传 “圣上容秉,一则宋小姐在相府时对臣女多有羞辱,仗着与相爷青梅竹马,终日以未来女主人自居,将我这个正妻不放在眼里。” 沈阿娇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她倒要看看皇帝会怎么维护宋家,帮着宋雪莲说话。 “二则宋小姐在相府为臣女调养身体,臣女却日日服下慢性毒药,最终身中剧毒,差点一命呜呼,不得不怀疑宋小姐是否在臣女汤药中动了手脚。” 这一番话说出口,宋雪莲立马站出来反驳。 “你血口喷人,我何曾做过这种恶毒之事!” 宋雪莲明白自己必须要表现得毫不畏惧,才能表现出问心无愧,于是挺直了腰板说道。 “做过与否,你自己心中清楚。” 沈阿娇压根不打算和她争吵,以宋雪莲颠倒黑白的本事,两三句话就能把所有事都推到别人身上。 就在二人争论之时,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启禀圣上,三皇子殿下求见。” 沈阿娇有些意外,这三皇子现在来是做什么? 既然她已经和父亲说清楚,父亲就不可能会求助三皇子,那三皇子今日便是不请自来。 沈阿娇心中盘算着,怕不是三皇子听说皇帝今日在御书房让他们对质,便想着要笼络人心,来帮他们了。 “让他进来。” 皇帝也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到来,担心有什么急事,便开口说道。 于是卫珙就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比起卫瑜多了几分硬朗之气,但眼底却有些发青,沈阿娇一眼便看出此人平时纵欲过度。 “父皇,儿臣方才经过太医院,听说父皇要请何太医,但何太医今日告假,儿臣便来告诉父皇。” 卫珙上前行礼后开口说道,他本来还想着用什么借口来旁听,却没想到遇到个好机会。 “那便明日再宣何太医来向朕秉明详情,你可去看过贵妃?” 皇帝对这个儿子向来不太在意,在他眼里只有太子才最值得他培养。 “已经去给母妃请过安,母妃身体大安,托儿臣告诉父皇,年关将至,父皇也要注意休息。” 卫珙老实回答道,表面上一副孝顺模样。 “朕知道了,你先去一旁。” 皇帝倒也没让卫珙离开,卫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有点小心思他也能看得出来。 只要卫珙别太过分,他还是愿意父慈子孝的。 卫珙闻言便退到卫瑜身后。 “你继续。” 皇帝看向沈阿娇。 “还请圣上明查,臣女的身体状况,那日太子殿下派来的太医已经有诊断结果,而至于宋小姐在相府的情况,相府的那些下人也很清楚。” 沈阿娇抬头看向皇帝,坚定地说道。 沈阿娇眸中的光芒让皇帝心中有些犯嘀咕,这沈阿娇说话有条有理,并不像一个草包该有的样子,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沈阿娇的名声,这其中难道有蹊跷? 而卫珙原以为沈阿娇面对皇帝时会吓得慌乱不已,却没想到沈阿娇如此镇定从容,心中也有些惊讶。 但他更在乎的是沈阿娇那张娇媚的脸,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父皇,儿臣那日请的是太医院副院正去将军府。” 卫瑜适时地站出来说道,今天他不宜多话,既然沈阿娇说得头头是道,那他便静观其变,若是皇帝执意要罚沈阿娇,他再站出来说话也不迟。 “派人将何太医请来。” 皇帝吩咐道,既然沈阿娇拿话堵他,他只有把证人都带来,才能保证他这个皇帝并不是有意维护谁。 “至于相府的那些事,陈相是否知晓?” 皇帝又看向一旁的陈遇安,陈遇安自从进来后便站到宋家那边,这样的态度让他很满意,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不得不问一句。 “微臣并不知晓,不过阿娇离开相府之前,确实杀了个院中丫鬟。” 陈遇安微微皱眉说道,沈阿娇今日不卑不亢,说话也条理清晰,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沈将军提前教她的。 但既然他已经选择站在宋家一边,那必定是要将局面扭转对宋家最有利。 “沈小姐,你不过一介女流,竟如此下得去手?丫鬟的命也是命,卫国律法可不容你随意打杀下人。” 皇帝不悦地说道。 “相爷,既然臣女已经休书一封于你,还请你自重,莫要再称呼臣女闺名。” 沈阿娇并不期待陈遇安会帮她说话,但真听见陈遇安如此维护宋雪莲,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她看向陈遇安,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人,早已将她视为仇人之女,更是一心只想维护他那青梅竹马的宋家小姐。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如今她再不能指望心中的少年郎会爱护她,她必须靠自己的聪慧来维护自己。 “卫国律法虽然不允许主人随意打杀下人,但恶奴欺主是要被五马分尸的,臣女已经给了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沈阿娇一脸冷漠地说道,相府那些下人仗着陈遇安不管不顾,宋雪莲又处处以女主人自居,上赶着去巴结宋雪莲,对她这个正经主子却百般刁难,本就该死。 “恶奴欺主?你是相府正室夫人,那些奴才难不成还会苛待你?” 皇帝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内情,皱着眉头问道。 “圣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看看臣女在相府的住处,相爷从未曾对下人承认过臣女正妻身份,那些下人又怎会真心把臣女当夫人尊敬?” 沈阿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半年相府那些下人如何对待她,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相,沈小姐所言是否为真?” 皇帝看向陈遇安,这事说出去关乎相府的脸面,堂堂相府的夫人竟然会在家里被奴才欺凌,这也是陈遇安能力不足的表现。 “微臣忙于政务,对家中之事确有疏忽,但后院破败也是因为阿……沈小姐自己纵火所致,微臣不过是一介朝臣,家中钱财实在有限,所以没能及时修缮。” 陈遇安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沈阿娇之所以住在那破烂的小屋,还不是她自己作死导致的,他不过是没有及时修缮而已。 第二十八章 高下立判 “相爷倒是一身颠倒黑白的好功夫,即便小院被焚毁,相府也不缺院落,难道身为正室却不能换一处居所?” 沈阿娇只觉得陈遇安伪善,口口声声没钱没时间,不过都是想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你闹脾气一把火将院落烧了,难不成我还换个地方让你继续烧?相府有几个院落能让你一次次发脾气纵火?” 陈遇安反问道。 “相爷别忘了你的相府也是沈家出钱置办的,便是我将整个相府都烧了那又如何?” 沈阿娇冷着脸回答,既然陈遇安不给她脸面,她又何必维护陈遇安的自尊? 以前她碍于皇帝对陈家的不满,所以才处处给陈遇安脸色看,但自从搬进相府后,她也想过和陈遇安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陈遇安不仅没能让她如愿,还放任家奴欺主,她这才没忍住纵火想吸引陈遇安的注意力,现在却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果然沈阿娇此话一出,陈遇安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一直以来,沈阿娇就是这么一次次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踩,他一次又一次地忍耐,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是沈阿娇更加变本加厉的羞辱,是沈家导致陈家被问罪的真相,是他对沈阿娇一颗真心被践踏。 “即便陈相有所疏忽,你身为妻子不仅不能操持家业,还如此不体贴丈夫,性格高傲,又怎能夫妻和睦。” 皇帝见他俩针锋相对,心中对沈阿娇的厌恶反而少了几分,更是看她顺眼许多。 沈阿娇越是这么羞辱陈遇安,陈遇安只会越憎恨沈家,虽说沈阿娇这脾气确实不讨喜,但着实对他有利。 “臣女正是知道无法夫妻和睦,所以才会休夫,如今臣女只求圣上查明真相,让臣女明白究竟是何人下毒。” 沈阿娇淡淡一笑,让在场的人都被她的美貌折服了片刻。 皇帝心想好在沈阿娇是这样的性格,若是沈阿娇又貌美性格又好,难保陈遇安不会被笼络了一颗心,放弃对沈家的仇恨。 “不过朕听闻你当众说宋小姐给你下毒,为何会认定乃是宋家小姐?” 皇帝见过的美人儿众多,身为皇帝自然是把皇权看得比什么都重,并不会因为沈阿娇的容貌而心软。 “臣女在相府时身体虽然不好但并未中毒,后来相爷请宋小姐进府,臣女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时间上完全能够对应。” 沈阿娇不急不慢地说道,宋雪莲下毒虽然小心,也没有人证物证,但她有的是办法让宋雪莲自己暴露马脚。 “圣上您可要为臣女做主,臣女不过是受邀给姐姐调养身体,却没想到却被姐姐误会,臣女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啊。” 宋雪莲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今天沈阿娇的表现出乎她意料,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没想到却一步步被沈阿娇紧逼。 “圣上,整个相府只有宋小姐一人精通医术,所以臣女才会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沈阿娇盯着宋雪莲,直看得宋雪莲心中发毛,她从未想过沈阿娇竟然会有这样吓人的眼神,更可恶的是这样的眼神却像极了陈遇安。 宋雪莲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对沈阿娇的怨恨又多了一分,更是下定决心不能输给沈阿娇,她一定要顺利嫁给陈遇安。 “而且臣女离开相府之前,正是喝了宋小姐送来的汤药,才会加重毒素,差点一命呜呼,这一点何太医也一定有所发觉。” 沈阿娇看出了宋雪莲眼中的恨意,但她不屑一顾,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口口声声说宋小姐给你下毒,动机何在?” 皇帝乐得看见二女互相辩论,却摆出一副要严查的模样,今天结果无论是什么样,沈家和宋家的梁子都是彻底结下了。 沈将军和宋智远也早就对视了好一会儿,互相暗中较劲,沈将军知道宋智远是什么货色,自然相信宋雪莲不是个好人。 “宋家和陈家的婚事,京城人人皆知,若是我这个相府夫人英年早逝,宋小姐便可以顺利嫁入相府。” 沈阿娇心想要说般配的话,宋雪莲虽然容貌并不绝佳,但这一颗狠毒的心倒是和陈遇安天生一对。 “并且服药昏迷后,臣女也曾听见宋小姐说要取代臣女,成为相爷的正妻。” 面对皇帝的有心偏袒,沈阿娇也并不担心,就算皇帝想帮宋家,也不可能颠倒是非,她要的就是皇帝不得不彻查此事,真相她早就了然于心。 即便皇帝真的打算草率处理,她也不会放过宋雪莲,日子还长着呢,宋雪莲从此休想高枕无忧。 “虽然并无确切证据,但一切都指向宋小姐,若是宋小姐清白,那想来也不会介意圣上去查明你抓了些什么药材?” 她挑衅地看了宋雪莲一眼问道。 宋雪莲有些心慌,但依旧硬撑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沈阿娇突然变得如此有气场,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心虚。 “自然、自然是不怕的。” 虽然已经在心里做了很多建设,但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宋雪莲还是会有些底气不足,比起沈阿娇明显就差了一大截。 皇帝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微叹,果然将门之女不同于普通贵女,即便宋雪莲真的清白,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中,高下立判。 “既然如此,那朕便派人去查清楚到底如何,还请沈小姐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此事,女儿家的名声也很重要。” 沈阿娇知道虽然皇帝答应彻查,但想从中做些手脚也很容易,就看皇帝今天的态度,她也明白最后结果怕是不会如意。 “多谢圣上为臣女做主。” 沈阿娇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并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但皇帝没有一味偏帮宋家,也算是不坏的结果。 这笔账她会记在心里,以后慢慢跟宋雪莲算,就算宋雪莲现在逃过一劫,也不过是多过几天安稳日子罢了。 第二十九章 卫珙的盘算 宋雪莲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慌,但看见宋智远气定神闲完全没有担忧的神色,而且陈遇安一直如此维护她,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于是她扬起了头看了沈阿娇一眼,眼神中写满了小人得志。 “父皇,此事不如交由儿臣亲自查明,皇兄既是沈将军的学生,又牵扯到此事人证,免不了要避嫌,有儿臣这个皇子出面,倒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事情发展的卫珙突然开口说道。 “好,那便由你去查明真相,早日回复朕。” 皇帝心中虽有不满,但卫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不能拒绝得太明显,让沈家父女看穿他的打算,便开口答应。 但他心里早就在盘算着,等卫珙查出真相时,若是和宋雪莲无关便罢了,若是真和宋雪莲有关,还得叮嘱儿子该怎么掩盖事实。 “是,儿臣遵命。” 卫珙并不知道皇帝内心的打算,此刻还在心中暗喜一切顺利,这下终于可以有正当理由卖给沈将军一个人情,好说服沈将军站在他一边。 “那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都散了。” 皇帝说罢便站起身,他还有很多奏折需要批阅。 “恭送圣上。” 在场众人纷纷躬身行礼,目送着皇帝离开,稍后会有太监来领着他们出宫。 沈将军自然不愿和宋智远他们同行,二人本就在朝堂上相互看不顺眼,如今牵扯到沈阿娇,他更是恨不得把宋智远扔去战场好好“享受”一下。 “阿娇,我们回家。” 于是他转身对沈阿娇说道。 沈阿娇点点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另一边的三个人,直接跟着父亲离开偏殿。 陈遇安见她如此淡漠,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从前他只觉得沈阿娇对他纠缠不休很是让他厌烦,但如今沈阿娇眼中没有了他的存在,真正无视了他,他又觉得很不习惯。 他摇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被沈阿娇折腾久了,反而生出了习惯性,如今只不过是暂时的不适应而已。 “宋大人,方便去府上喝杯热茶吗?” 他转头看向宋家父女,如今卫珙插了一脚进来,即便皇帝有心想掩盖事实,也难保卫珙在查探过程中发现什么。 虽说他并不想踏足宋家,但想起要让宋智远来相府,他下意识就抗拒。 陈家和宋家交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早就忘记了宋家的光景,但现在他并不希望宋智远进相府大门,只好委屈自己走进宋家大门。 “好说好说,府中有上好的茶叶。” 宋智远自然知道陈遇安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事,但这还是陈遇安成年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来宋家,他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 宋雪莲也没想到陈遇安竟然要去宋家,顿时难掩兴奋之色。 当然他们之间的事情,沈阿娇已经完全不不在乎,陈遇安再怎么护着宋雪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有的是办法让宋雪莲吃苦头。 于是她便大步跟着沈将军出门,而卫瑜虽然也想跟上去问问沈阿娇的身体如何,但碍于在御书房里,又有外人,便决定等有空再出宫探望沈阿娇。 “沈将军且慢。” 见沈将军父女俩准备离开,卫珙倒是厚脸皮地跟了上来。 比起卫瑜的顾虑,卫珙显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包袱,一个普通皇子和储君的差距是巨大的,不会有人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三皇子有何吩咐?” 沈将军自打被女儿说服以后,已经完全不想和卫珙多做接触。 以前是为了避嫌,怕人说他拥兵自重,接近卫瑜别有用心,所以才表面上和卫珙走得近一些,就是想让皇帝对他放心。 但如今皇帝都已经容不下他,他又何必做那些表面功夫,卫珙此人也并不简单,这皇家就没有什么单纯之人。 “沈将军上次曾说过要去三皇子府和本皇子手谈一局,可本皇子等你好几天了,也没见你过来,这不是有些手痒嘛。” 卫珙笑着说道,但余光却看向了沈将军身边的沈阿娇。 不得不说,抛开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和沈阿娇的名声,哪怕只冲着沈阿娇这张脸,他也愿意给沈阿娇一个名分。 更何况沈阿娇投胎投得好,生在沈家,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能高人一等,即便是沈阿娇如今已嫁过人,他也不介意再收入府中。 但沈阿娇并不知道卫珙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是直觉性地不喜欢这个男人。 她记得当初死后沈家被清算,这卫珙不仅没站出来帮忙,反而借机和宋智远瓜分了兵权,虽然只得到一小部分,也足够让她恶心。 这种人随时随地都会出卖自己的盟友,根本没有道义可言,人品之差实在不值得父亲与之深交。 所以沈阿娇下意识地躲了躲身子,光是卫珙看她的眼神就让她很是难受。 “三皇子近日来被圣上委派不少事务,想必也是颇为繁忙,加之小女身体情况不好,微臣实在没心思去拜访。” 沈将军不动声色地往女儿面前走了走,女儿下意识的小动作让他明白女儿对卫珙的讨厌。 他不冷不热地回答道,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就算卫珙想挑问题也没得挑。 “世人皆知沈将军疼爱儿女,是本皇子考虑不周了。” 卫珙倒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道。 办大事的人就应该不拘小节,他虽然是个皇子,但真要说起来手里确实没什么实权,腰杆子自然比不上沈将军硬。 “不过既然沈小姐身体状况不佳,那本皇子回去后便派人送上一支上好的野山参让沈小姐调养身体。” 他说完后又看了沈阿娇一眼,他阅女无数,自然知道沈阿娇现在并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反感他的靠近。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太过着急,一定要循序渐进,慢慢打动沈阿娇的心,从而得到这个女人。 “多谢三皇子殿下,不过臣女身体太弱,怕是有些虚不受补,还请殿下收回如此珍贵的野山参。” 第三十章 图谋不轨 沈阿娇知道父亲肯定不想接受卫珙的馈赠,但卫珙是皇子,沈将军也不能直接拒绝,只好她自己开口。 “沈小姐放心,这野山参虽好,但也不是药力十分霸道,如今沈小姐身体虽虚弱,但恢复后终究要补一补的。” 卫珙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如今正值壮年,有时候难免火气过旺,冲动之后便有些发虚,所以时常需要补身子。 他用野山参补身体也有些年头了,很清楚野山参的妙用,更是觉得若是沈阿娇身体太弱,承受不住自己的热情,那还有什么乐趣。 在他看来,沈阿娇早晚得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得到的人,至今为止还从未失手过,沈阿娇自然也不会例外。 “殿下有所不知,臣女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这几年在相府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如今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几年之内怕是不能大补了。” 沈阿娇故作委屈地说道。 她如今编排起陈遇安是越来越顺溜,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陈遇安苛待发妻,让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落下一身病。 这样既可以光明正大给陈遇安上眼药,又可以直接拒绝卫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这陈相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竟然让一个弱女子在相府受苦,实在是不该。” 卫珙以为沈阿娇真的是心中委屈要诉苦,更是相信了传闻中沈阿娇没脑子的事情。 说到底沈阿娇也不过是个女人,丈夫若是不心疼她,她自然会有怨气。 这也是个好机会,他完全可以趁机获取沈阿娇的芳心,若是有沈阿娇从中调和,那他拿到兵权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沈小姐身子骨实在虚弱,那本皇子便不送你野山参,送你一些燕窝可好?燕窝驻颜滋补,最适合你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 卫珙想了想说道,燕窝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他府里那些小妾天天要炖来吃,如今仓库里有的是。 “那便多谢三皇子殿下。” 沈阿娇装作开心的模样说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的话就太过虚假。 而且她看卫珙这样子,摆明了是想将她收进府里,那不如借此机会让卫珙去针对陈遇安,只要不牵扯到父亲,一切都好说。 “只不过三皇子殿下若是要送东西,臣女也怕陈相会误会,如今陈相还是不愿承认臣女与他已经合离的事实。” 沈阿娇眨眨眼说道,适当地露出一些胆怯神色。 “既然他是入赘你沈家,只要你写好休书便可合离,由不得他不承认,此事本皇子会上报户部,将你二人的婚书作废。” 卫珙大方地说道,虽说陈遇安如今身份地位与往日沈家赘婿大不相同,户部也不可能轻易废除婚书,但他是皇子,户部的人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 “三皇子愿意相助,臣女感激不尽。” 沈阿娇连忙说道,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看来卫珙是铁了心地要和沈将军打好关系。 不过这件事办好了对她也大有好处,没了相府夫人的约束,很多事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不用顾虑太多。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能被如此美貌的佳人夸奖,卫珙心中难免就有些飘飘然。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办好了,他才能想着娶沈阿娇进门,哪怕只是个侧室,也足够让沈将军和他的关系迈出一大步。 “三皇子,还请您尽快查出真相,臣女不希望自己被害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若是查到什么事,三皇子一定要来告诉臣女。” 沈阿娇心念微动,既然卫珙想讨好她,那她正好趁机让卫珙去查清楚真相,最好是能拿到一些证据。 就算皇帝不打算追责宋雪莲,但若是她有证据在手,就可以随时对宋雪莲发难,也可以让宋雪莲从云端跌落之时摔得更重。 “好,此事就包在本皇子身上。” 卫珙答应得干脆,并不是说他没把皇帝的吩咐放在心上。 他如今还不清楚皇帝对沈家的忌惮,只是觉得可以顺便卖个人情给沈阿娇,也耽误不了什么正事。 “那还请三皇子尽快开始调查,臣女担心时间久了,有人会做手脚抹去线索。” 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论是陈遇安还是宋智远,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雪莲背上下毒的罪名。 “沈小姐莫要担心,就算他们想抹去证据,本皇子也有能力查清。” 卫珙自信地说道,他这些年在外培养的势力也不小,而且是暗线,这是很有优势的。 “那本皇子便出宫准备调查,沈将军沈小姐慢走。” 他向沈家父女道别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开,可以看得出他心情颇好。 “阿娇,你故意接近他,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沈将军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轻声问道。 此刻他们已经离开御书房,不用担心会有皇帝的眼线传话,但沈将军依旧小心。 “要的就是他图谋不轨,人只有在有所图的时候,才会暴露更多的缺点和把柄。” 沈阿娇嘴角上扬,一抹狡黠的笑容挂在脸上。 “三皇子此人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靠近,如今他惦记着爹的兵权,对我们自然诸多讨好,我们也可以借机做一些事。” 沈将军看着女儿微微一叹。 “你心中能有成算自然很好,但为父却很怀念以前你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时的样子,在为父心中,你的单纯快乐是最珍贵的。” 若是能够重来一次,当年他一定不会同意沈阿娇和陈遇安成亲,也绝不会保下陈遇安,直接把他送去蛮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爹,女儿总要长大的,即便不经历这些事,也总会经历别的磨难,人生哪有真的一帆风顺的。” 沈阿娇不在意地说道,不经历痛苦又怎会成长呢?若是她早点意识到,也不会被宋雪莲找到机会下手。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爹您就不要想太多,咱们一起守护沈家就好了,眼看着阿钰也快长大成人,女儿还想看他娶媳妇呢。” 第三十一章 情分 沈将军知道女儿如今确实成长迅速,他虽然心疼,但也明白只靠他的保护是不能让女儿一生平安顺遂的。 在年迈以后,女儿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把日子给过好,即便是有沈明钰这个亲弟弟,也不能守着姐姐过一辈子。 “阿钰才多大,你就惦记着他娶媳妇,到现在一事无成,若是明年不能及第,便是再读三年,哪来的闲工夫娶媳妇。” 沈将军故作嫌弃地说道。 “爹您难道就不想抱孙子吗?” 沈阿娇乐呵呵地挽着父亲的手,就算已经出嫁过一次,她依旧不愿意和父母疏远。 嫁给陈遇安以后欠缺的那些陪伴父母的日子,就慢慢补回来,反正她还年轻,父母也都还健朗。 “你不是要给为父添个外孙了吗?这孩子就随你姓沈,是我沈从雄的乖孙。” 沈将军看了一眼沈阿娇还未显怀的肚子,虽然不喜欢陈遇安这个女婿,但外孙身上也留着他的血。 而且沈阿娇既然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他就好好把这孩子培养长大,可千万不能变得像那个混蛋爹一样。 “那是自然,孩子爹不愿意要他,我这个做娘的愿意。” 沈阿娇点点头,颇为骄傲地说道。 在她看来,这孩子已经跟陈遇安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她的孩子,是沈家的后代。 “阿钰去读书这几年,你娘也着实闲得慌,正好给她添个外孙,让她打发时间,也好把你的身体给养好。” 沈将军拍拍沈阿娇的手,沈阿娇比起未出嫁那会儿,确实瘦了许多,以前都摸不到的骨头如今已经很明显。 也就是沈阿娇底子好,才没有留下什么大病,否则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淡然,早就去相府把陈遇安抓到沈家门口跪着谢罪。 “爹,您就别担心了,女儿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也多亏了太子殿下给女儿取药,这就是因祸得福。” 提起卫瑜,沈阿娇语气中满是感激。 如果没有卫瑜,那她现在恐怕已经再死过一次了。 但是卫瑜的感情她没办法回应,她只能尽力去帮助卫瑜坐稳太子之位以至于皇位,也算是减少她的愧疚之意。 “他是个好储君,为父也会一心一意辅佐他,你不要太有负担。” 沈将军意识到女儿的情绪,开口安慰道。 “嗯。” 沈阿娇点点头,这一会儿功夫,二人已经快到宫门口。 “爹,女儿不想让陈遇安和宋雪莲过得太舒服,若是做些什么事,还请爹不要过问,女儿心中有数。” 她知道自己这次重生,一定会做一些在别人看来与她性格不同的事情,旁人怎么想她并不会在意,只是不希望父母为她担忧。 “好,为父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不过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为父还是希望你能先与为父商量。” 沈将军宠溺地看着女儿,那个肃杀的大将军在家人面前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女儿知道了。” 沈阿娇答应得爽快,有什么大事她必定会告知父亲。 这边父女二人和乐融融,宋家马车上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陈遇安本想乘坐自己的马车去宋家,没想到马车的车轮突然坏了,他只能叫人把马车送去修,自己坐上宋智远的马车。 但陈遇安即便是上了车,也依旧板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要开口闲聊的意思,宋雪莲本想坐在他身边,却被他拒绝。 于是马车里的气氛便很是奇怪,一边是陈遇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一边是宋雪莲想靠近而不得的委屈幽怨。 “相爷,您看今日圣上的意思是不是要为莲儿撑腰?” 宋智远夹在其中很是无奈,只好陪着笑开口说道。 “她有什么脸面让圣上撑腰?” 陈遇安无情地说道,宋雪莲闻言脸色一变。 她本以为陈遇安今日处处为她说话,是愿意接受她了,可怎么回到没有外人的时候,陈遇安又变成这副模样? “安哥哥,我真的没有下毒,那毒也许就是沈阿娇自己弄出来想陷害我的。” 宋雪莲依旧不愿承认,她要保持自己在陈遇安面前一贯的形象,不能让陈遇安觉得她有害人之心。 “你当大家都是傻子?沈阿娇有几斤几两,能给自己下毒?” 陈遇安毫不留情地说道,宋雪莲到底有没有下毒,他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 “那也未必就是我下的毒啊,说不准就是相府那些下人做的。” 宋雪莲依旧嘴硬,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自己下毒的。 “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必要,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收拾烂摊子,把线索证据都销毁。” 陈遇安对宋雪莲本就无情,他根本不在乎宋雪莲的那些小心思。 只是越是看到宋雪莲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越是想起沈阿娇那骄傲的脸。 他越是想把沈阿娇找回来继续折磨,就越是发现沈阿娇与以前很是不同,甚至隐约能在沈阿娇身上看到自己的模样。 这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和自己成婚后一切相夫教子的事都没学会,反而学会了自己的毒舌和冷酷。 “安哥哥,沈阿娇不过是想给我泼脏水,破坏你我之间的情分,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宋雪莲紧张地看着陈遇安,她做的这些事还不是都为了能和陈遇安在一起,为什么陈遇安就不能明白呢? 若是陈遇安早就放弃沈阿娇那个没用的女人,娶了她做正妻,这些事就不会发生,她又何必为此头疼。 “与其有力气在这聒噪,不如想清楚以后怎么办,沈阿娇如今回了沈家,以沈将军的本事,想对付一个小小尚书府根本不在话下。” 陈遇安心中波澜不惊,所谓情分不过是年幼时常在一起玩耍,换做是谁他都可以,未必一定要是宋雪莲。 就像宋雪莲不明白他的冷漠,他也不明白宋雪莲的执着。 第三十二章 先发制人 “陈相请放心,即便沈从雄想对付我宋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如今沈从雄虽有实力,却早已失了圣心。” 宋智远眼看着陈遇安对女儿没什么好脸色,便知道不能再让女儿继续痴缠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他也是过来人,是个正常男人,对男人的心思再了解不过,陈遇安摆明了对自家女儿没感情,自然不会耐着性子跟她好好说话。 当然他也并不在乎陈遇安是否真心喜欢宋雪莲,他要的不过是抱紧陈遇安这棵大树。 之前他只是想着不能害了宋家,这才会在陈家落难时避之不及,如今再看陈遇安的身份地位,当然是无比后悔。 不过上天好歹还给了他弥补的机会,陈遇安主动找上门请宋雪莲去给沈阿娇调理身体,这就给了他希望。 哪怕陈遇安依旧记着当年的仇,但最起码没有彻底和宋家闹掰,再加上他眼看着皇帝对沈将军越来越疏远,便知道这是宋家翻身的好时机。 沈从雄再厉害,也只是卫国的臣子,除非他拥兵自立推翻皇室,否则只要皇帝看他不顺眼,他就没什么好下场。 “你倒是会揣摩圣意。” 陈遇安瞥了宋智远一眼,官场上的老狐狸就是不一样,总能从皇帝的言行举止中嗅到什么气息。 “陈相说笑了,我不过是区区臣子,怎敢揣摩圣意,不过是多年在官场沉浮,也算是了解圣上的脾气。” 宋智远打着哈哈说道。 “无论圣上对沈将军是什么态度,只要他还是大将军一天,就完全可以暗中给你使绊子。” 只要不是关于男女之事,陈遇安倒是能多说几句。 “是是是,这我很清楚,我会小心谨慎的,只要我不出错,沈从雄也拿我没办法。” 宋智远连声应道。 “莲儿,最近你也要注意一些,沈从雄他不会对你这个弱女子下手,但沈阿娇可不一样,你别忘了以前她多么横行霸道。” 他转头叮嘱道,宋雪莲虽然聪明,但也有些自负,可不能因此而吃亏。 “女儿明白,沈阿娇回到京城贵女圈,必定会联合以前那些人一同对付女儿。” 宋雪莲咬着嘴唇说道,她心中自然是恨的,明明同样都是大家闺秀,凭什么沈阿娇总是能在贵女圈高人一等。 最可气的是那些人上赶着哄着沈阿娇,就算她做了再过分的事,也会有人愿意依附她。 这些人无非就是宠着沈家的名头,一旦沈家落难,就会和当年的陈家一样无人敢再靠近。 念及此,宋雪莲更加坚定了要把沈阿娇踢出贵女圈的念头。 只有沈阿娇彻底从贵女圈消失,她才能凭借自己的名声和能力在贵女圈占据首位。 “你知道就好,别以为有陈相护着我们沈家,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宋智远故意说道,并且偷偷看着陈遇安没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要开口否认的打算,便放心了许多。 只要陈遇安还能帮着他们宋家,就算陈遇安是另有打算,眼下他们还是同一阵线的。 “大人,咱们到了。” 门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宋智远便客气地请陈遇安先下车,顺便给宋雪莲使了个眼色。 陈遇安对宋雪莲没有情这都是小事,这京城中大户人家之间联姻的比比皆是,只要宋雪莲能进相府的门,嫁给陈遇安当正妻,这未来的日子就好过了。 宋雪莲自然也明白父亲的意思,如今陈遇安能来宋家,她必须要好好表现,展现出她当家的能力。 所谓娶妻娶贤,不就是要正妻能撑得起府中门面,打理好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而相府没有长辈操持家务,也正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女主人,她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环境。 于是宋雪莲放下心中那些不悦,挂上笑容忙前忙后招待陈遇安,巴不得让陈遇安看到她多么勤快能干。 而这只不过是宋家父女自己心中的想法,陈遇安根本不在乎宋雪莲能否操持家务,他更没想过会娶除了沈阿娇以外的女人。 但宋智远和宋雪莲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他也在考虑是否要为了大局,先将宋雪莲纳进门当个侧室。 可每当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否定自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要折磨沈阿娇,他也不愿意给沈阿娇找个姐妹。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对宋家松口,提起过要让宋雪莲过门的事情。 “安哥哥,这是我特意托人为你买来的铁观音,本打算这几日送去相府,没想到今日你先过来了,正好尝尝。” 宋雪莲甜甜地笑着,端着一杯茶递到陈遇安面前。 陈遇安低头看了一眼茶杯,他在相府的时候可从未有人如此殷勤地给他准备热茶,沈阿娇那个性子一天不折腾就很困难了。 可今日自己为什么总是频频想起沈阿娇,难道这几年真的被她折磨得心理出问题了? 陈遇安皱了皱眉,将脑海中沈阿娇的事情抛开,伸手接过茶杯。 也许他确实是被折磨得太久,已经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看来还需要一段日子恢复。 “宋尚书,今日之事虽然咱们占了上风,但也得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这次算是把沈将军彻底得罪了。”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茶汤在口中转了一圈,唇齿留香。 “依我所见,既然已经和沈家站在了对立面,与其后退不如先发制人。” 宋智远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你想如何先发制人?” 陈遇安放下茶杯,看向宋智远问道。 “沈阿娇不是已经当众说我们莲儿下毒,咱们就先宣扬出去,就说是沈阿娇故意污蔑,免得流言四起,对莲儿的名声也不好。” 宋智远眸中闪过狠意。 “那你可得小心点,逼急了他们,难保又会大闹一场,谁也讨不到好处。” 陈遇安知道这事迟早会传开,只不过舆论的风向到底偏向何方,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第三十三章 你要小心 在陈遇安看来,就算宋智远先散播出去,说是沈阿娇污蔑宋雪莲,也保不齐会有人要护着沈阿娇。 就比如当朝太子卫瑜,他可是亲眼看见卫瑜对沈阿娇多般维护。 想到这里,陈遇安眸子沉了沉,沈阿娇长了一张好脸,一般男人若是不知晓她究竟是个什么性格,都会为之倾倒。 “如今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已经站在沈家一方,你觉得你能与太子对抗?” 陈遇安越想越烦躁,明明刚刚才将这些关于沈阿娇的念头挥散开,怎的又涌上心头。 一时间他感觉心浮气躁,不由得站起了身。 “陈相说得是,太子殿下若是执意维护沈家,那便不好下手,但沈阿娇早就恶名在外,即便我们不推波助澜,想必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宋智远被吓了一跳,但看见陈遇安虽然面色怪异,却并无怒意,便继续说道。 “沈从雄固然威名远扬,可他有个不争气的女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就算有心,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想到沈阿娇这些年在京城留下的名声,宋智远心中更加断定这次沈家注定会吃亏。 这也算是沈从雄自己造的孽,生出这么个好女儿,一旦出了什么事,大家也不可能会站在沈家一边。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便抓紧去做,你想先发制人,沈将军未必就不想。” 陈遇安稍稍平复了心情,面色也恢复如常,开口说道。 “我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宋智远回答,转身就要离去。 他实在受不了现在自己满心想着沈阿娇的感觉,而且他不能让旁人察觉到他的心思。 这些年他忍受那么多冷眼,吃了那么多苦,为的就是今日位极人臣,有能力去为陈家翻案,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或事左右他的心。 “陈相,我让下人安排马车送你。” 宋智远反应过来时,陈遇安已经快到门口,便连忙说道。 “有劳宋尚书。” 陈遇安脚步不停,径直走出了大门。 宋智远赶紧跟上去,吩咐好下人将陈遇安送回去,这才回屋。 “爹爹,安哥哥呢?” 宋雪莲刚去小厨房吩咐厨娘做了热腾腾的糕点,才端来准备给陈遇安垫垫肚子,却没想到只看见宋智远一个人。 “哦,他还有事情要做,先回相府了。” 宋智远无奈说道,陈遇安虽然没给他脸色看,但也没给好脸色。 他本还想说说当年的事情,让陈遇安明白自己也是迫不得已,不要记恨宋家,结果陈遇安就这么走了。 “怎么这么快……” 宋雪莲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闷闷不乐地捧着糕点说道。 “你还是把这些心思收起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沈阿娇。” 宋智远看着女儿,虽然有些心疼,但他并不希望女儿沉迷于男女之情。 “这次你没能弄死沈阿娇,沈阿娇必定很恨你,以后你们两个就算是仇家了,必须要小心她背后对你下手。” 比起沈将军对沈阿娇的溺爱,宋智远虽然也疼爱这个女儿,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女儿能帮得上宋家,所以从小就有意培养宋雪莲的野心和手段。 “她能有什么手段对我下手,不过就是仗着有一群贵女愿意捧着她。” 宋雪莲不以为意,对于沈阿娇这样的人,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次她没死成,倒是长了点脑子,说话做事比以前聪明多了,但我不会怕她。” 今天宋雪莲看到了沈阿娇的成熟稳重,虽然颇为惊讶,但在她看来这些只不过是基础功夫,根本不值得她害怕。 “你要小心的不是沈阿娇,是她背后的沈家和太子殿下。” 宋智远生怕女儿自大,赶紧叮嘱道。 “沈阿娇能有几分本事,这些年横行京中不都是靠着沈将军的维护,如今又多了个太子殿下,她必定更加张狂。” 宋雪莲这才收起眼中的不屑,正了正神色。 “女儿知道的,她如今靠山更多了,自然会想着对付女儿,但她越是张扬,就越是给女儿机会扳倒她。” 宋雪莲并不担忧,她很清楚越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人,就越好对付。 在她看来,沈阿娇虽然背靠沈家和太子,但这也是她的致命弱点。 “若是沈阿娇真那么轻狂,事事争先,反而会害了将军府和太子殿下,到时候我们宋家就可以出头了。” 宋雪莲分析得头头是道,自以为看清了沈阿娇的性格,却不知道,如今的沈阿娇早就与以前大不相同。 而这边沈阿娇和沈将军回到沈家,远远便看见沈明钰正在门口张望。 “爹,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沈明钰看见马车缓缓而来,立刻兴奋地迎了上来。 他受母亲叮嘱,在门口等了好久,这才等到父亲和姐姐归来。 “怎么,今日不读书了?” 沈阿娇打起门帘,沈明钰便赶紧伸出手扶着她下车,她站稳后笑眯眯地看着弟弟问道。 “我可没有偷懒,是娘担心你们,才让我来门口等着。” 沈明钰撇撇嘴说道。 “你娘就是这么大惊小怪。” 沈将军也下了马车,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朗声说道。 “爹,咱们进去,娘肯定等急了。” 沈阿娇看着弟弟吃痛的模样,心中好笑,但又怕弟弟挨骂,便赶紧说道。 “对对对,娘从姐姐进宫后就一直念叨。” 沈明钰附和着说道。 于是三人便一同进门,往后院而去。 沈明钰这话倒是不假,沈夫人自然是担心丈夫女儿,见他们平安回来这才放心 “爹,你们今日进宫情况如何?” 沈明钰好奇地问道,他也很想知道那个给姐姐下毒的人有没有受到惩罚。 “没有证据,只能吃个哑巴亏,不过也算是看出了圣上对我们沈家的态度。” 沈阿娇收起了笑容,无奈说道。 “那就这么算了?姐姐你受的委屈也不追究了?” 沈明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姐姐,哪怕抓不了凶手,那陈遇安给姐姐吃的那些苦也不了了之吗?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折磨 “那不然呢?堂堂一国之君揪着臣子的家事不放?” 沈阿娇好气又好笑,弟弟果然还是个孩子,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比较天真。 “咱们沈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算圣上不愿意多管,好歹也让陈遇安给你赔礼道歉才对。” 沈明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的姐姐这么好,凭什么就要被白白欺负了。 “这些事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前朝之事本就错综复杂,咱们几家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很微妙,这就是圣上的平衡之道。” 沈阿娇耐心解释道,她需要一点一点地教会弟弟,什么是残酷现实。 就算沈明钰现在不能理解,也要让这些道理在他心里留下印记,等到以后他能够明白朝政之事,自然就看懂了皇帝的用意。 “如今陈家已经满门流放,三朝元老尚不能避免,朝堂只剩沈家一家独大,你觉得圣上还会像以前那样维护沈家吗?” 她用最简单的话将皇帝的心思说给弟弟听。 “可沈家又没做错什么,难道实力强也是一种错?那既然圣上这么怕沈家,当初又为什么要父亲带兵作战?” 沈明钰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他以为报效国家是很光荣的事情,皇帝也应该一辈子记着沈家的功劳。 “瞎说什么话,你这些言论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明天咱们一家就得蹲在大牢里吃早饭。” 沈将军眼看着儿子越说越离谱,直接一个爆栗赏给他。 “你自己好好回去读一读史书,看看那些功高震主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再来跟为父谈论沈家应该何去何从。” 儿子刚正不阿让沈将军心里很满意,但表面还是得敲打他,让他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父亲说得对,你该好好学学怎么说话,免得走姐姐我的老路,被人不喜。” 沈阿娇也赞同地说道。 她以前也是直言直语,却没想过很多话并不适合在外面说,所以就算她头脑聪明,却因为不会说话而得罪了不少人。 只不过人家看在沈家的面子,都呵呵一笑,并没有追究,这才让她一直没发现自己的这个缺点。 “好。” 沈明钰看着父亲和姐姐都统一口径,也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书房读书。 “爹,今日这事并未结束,即便圣上不想继续追究,以宋家父女的性格,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以为女儿会记仇对付宋雪莲。” 送走了弟弟,沈阿娇转头说道。 “虽然女儿确实不打算放过宋雪莲,但他们若是想做些什么,肯定会从流言入手,让女儿被唾骂。” 宋雪莲那些心思,沈阿娇也看得很清楚。 “他们想操控流言?” 沈将军皱眉问道。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宋雪莲的名声一向很好,而女儿却恶名远扬,大多数人可能都会觉得是女儿仗势欺人。” 沈阿娇不在意地说道,她明白自己以前犯的错必须要承担,这些恶名也不过是从前不懂事种下的恶果。 “人言可畏,为父能帮你阻止一些人散播流言,但却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沈将军明白这件事的棘手之处,顿时对宋家父女更是厌恶。 “宋智远其心不正,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个好东西,只会在人前惺惺作态。” 沈家家风向来正直,从不会教儿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自然看不惯两副面孔的宋智远父女。 “爹,您也不必太过紧张,女儿自然有办法应对。” 沈阿娇却不像沈将军那般厌烦,云淡风轻地说道。 “哦?” 沈将军倒是有些意外。 “应对一场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一味地解释,越解释只会越乱,倒不如放任自流,然后用更大的留言去把它翻篇。” 沈阿娇自信满满,她学到的本事可不仅是医术和身手,还有许多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东西,比如人性。 “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将军眼睛一亮,他倒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不过你还有什么更大的流言去应对这场危机,总不能凭空捏造一个?” 对于女儿的智慧,沈将军并未多想,沈阿娇从小就比别人更多一些鬼主意,只不过没用在什么正道上。 如今沈阿娇愿意用她的聪明才智去保护自己,这也是他做父亲的骄傲。 “那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宋雪莲一向在乎自己的名声,成天端着假面孔,那不如就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她。” 沈阿娇眼中精明不减,对于想害她性命的人,她根本不用考虑手下留情。 宋雪莲越是在乎的东西,她越是要让宋雪莲失去,等到宋雪莲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取走宋雪莲性命的时候。 对待敌人真正的折磨不是一刀毙命,而是刀刀割肉却不能轻易死去,所谓凌迟之刑正是如此。 “好,那你有什么需要为父去做的,为父一定会帮你办好。” 沈将军也不会认为沈阿娇太过狠毒,对方都已经给沈阿娇下毒了,在沈将军看来就算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只不过如今他们没有证据能让宋雪莲伏法,只能用别的办法去折磨宋雪莲,让宋雪莲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此事待女儿仔细思考后再行处理,若是顺利的话,待到三皇子拿到证据,就更有把握。” 沈阿娇并不打算立刻就动手,暂时给宋雪莲一些好日子过,会让宋雪莲暂时放下戒心。 这样一来,她出手时才会一击必中,给宋雪莲造成巨大的打击。 “好,那你且仔细思考,为父必定尽力相助。” 沈将军点点头,沈阿娇如今放下了冲动,做事能够三思后行,稳妥的性子让他很是惊喜,女儿能够独当一面,他也算是放心了。 沈阿娇是他捧在手里的明珠,只要沈阿娇需要,他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沈阿娇。 第三十五章 自有打算 而一切正如沈阿娇所料,没过几天,城里就流言四起。 最初只不过是有几个人私底下谈论在将军府门口听到的话,说起沈家和陈家结亲之事,也没有过多揣测。 却不知是谁从中插了一脚,提起沈阿娇当众说宋雪莲下毒的事,并且问大家宋雪莲向来菩萨心肠,怎么可能会给人下毒。 宋雪莲经常会给百姓义诊,所以京城有很多百姓都相信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小姐,有人起头,自然就会有人跟风相信这种说法。 再加上宋家已经安排好人在大街小巷编造故事,说是沈阿娇一直记着宋雪莲和陈遇安曾有婚约,所以对宋雪莲怀恨在心。 这次陈遇安好心请宋雪莲去给沈阿娇调养身体,却被沈阿娇误会,处处为难宋雪莲,更是污蔑她下毒,说得是有鼻子有眼。 前几年沈阿娇当街要求陈遇安入赘沈家的事,也是有不少人亲眼所见,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人们还不至于忘记。 于是一时间大家对沈阿娇的印象更差了,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沈阿娇忘恩负义的传言。 而外界传得再沸沸扬扬,沈家却丝毫不为所动,就连将军府的下人出门遇到别人指指点点,他们也从不与人争辩。 一来是沈夫人向来把前院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们服服帖帖,这次她特意下了命令,让他们不得随意与他人起冲突,要遵从沈家的规矩。 二来也是沈阿娇在家时虽然被宠在手心,但从不曾苛待下人,一些看着沈阿娇长大的家仆更是对沈阿娇很是喜爱,自然也明白沈阿娇不是那样的人。 沈家这般态度让一些人觉得奇怪,可他们终究只是普通老百姓,很容易被煽动情绪,这会儿又有人说沈家这是心虚了,他们便也信了。 可就算沈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却也有人很是心急。 “阿娇,这几日外面的风言风语越发离谱,你真的不在乎?”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沈夫人便没忍住开口问道。 她每日听着管家汇报外界之事,自然知道外面的人都如何议论沈阿娇和沈家,所以即便沈阿娇让她不要太在意,她还是很担忧。 “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女儿自有打算。” 沈阿娇给沈夫人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说道。 她面无波澜,看起来确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外界的情况。 “对啊对啊,娘,姐姐多聪明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有法子的。” 沈明钰嘴里塞了一块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们家对于饭桌上的礼仪没有那么多讲究,沈将军早就说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聚在一起,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相比较于其他高门大户饭桌上的安静拘束,沈家的饭桌上向来都比较热闹随意。 “可是外面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了,娘实在是生气,他们宋家就样样都好吗?要不是没证据,宋雪莲她现在早就在大牢待着了。” 沈夫人一贯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难得如此情绪激动,倒是把姐弟俩吓了一跳。 “娘,您别生气,宋家就算再怎么散播流言也是徒劳无功,宋雪莲做过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阿娇见母亲动怒,赶紧说道,她可不希望母亲被这种小人气出病来。 “女儿如今不管不问,就是要让他们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等到拿到确切的证据,自然就会对付宋雪莲。” 她知道母亲的确很关心她,可她也确实并不在乎那些人说得多过分,她又不会少块肉,把这事看的太重反而不好。 “你爹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事,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去吃酒。” 沈将军有位同僚今日家中儿子办喜酒,这会儿已经去吃酒了,沈夫人觉得丈夫也不关心女儿的名声,不由得有些埋怨。 “爹那边女儿也是打过招呼的,他怎么可能不关心此事呢,说不准这会儿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宋尚书穿小鞋呢。” 沈阿娇笑着说道,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就算父亲明面上不会做什么,私底下肯定也会让宋智远吃点苦头。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沈将军在同僚家中虽然表面喜气洋洋,但心里正憋着一口气。 他来别人家是做客,却没想到有人看见他便开始窃窃私语,他是习武之人,听力本就比常人敏锐,这些人以为自己很小心,却没想到都传进了沈将军的耳朵。 沈将军虽然听了女儿的话,不打算出手管这些事,可人家都议论到他面前了,就算是窃窃私语,他也觉得很生气。 可这是在别人家,主人家并没有议论什么,这些人都是来做客的,他也不能当众翻脸,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人,打算以后有机会好好算账。 而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宋家的父女俩,沈将军更是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恶人先告状。 沈将军开开心心来做客,结果却积攒了一肚子火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惩罚一下宋智远。 宋雪莲是小辈,又是个女子,他不好做些什么去针对人家,只能把宋智远折磨一下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等到天黑时,沈将军带着些许酒气回到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打算隔天早上就去实施。 “爹,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看您的心情好像并不愉悦?” 沈阿娇和母亲一同在前厅等待父亲回家,这会儿见父亲面色不虞,便知道今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便问道。 “京城里的流言最近沸沸扬扬,这些人私底下都偷偷议论,说我太过娇纵你,说你小肚鸡肠。” 沈将军喝了几杯酒,一时间也有些气血上涌,觉得不吐不快。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爹本来就是娇纵着女儿,女儿小肚鸡肠又如何?” 沈阿娇满不在乎地开口,她早就料到这些人嘴里没什么好话,但沈将军听到的议论还算比较温和,没有十分恶毒。 第三十六章 平平安安 沈阿娇可是很清楚人在愚昧的时候最容易被带动节奏,说出一些很过分的话,这其实也与人们的眼界和格局有关。 越是身处底层的人,他们每日都为了生计奔波,根本没空考虑太多,获取信息也只是道听途说,最容易被影响。 所以她也不会怪罪这些人,毕竟百姓们并不是故意要针对她,只是没办法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辨别谎言。 但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议论就是别有用心,故意为之,那样的人,她当然不会轻饶。 “女儿身为将军府嫡女,高傲一些有错吗?他们不过是吃不着葡萄所以才说葡萄酸,爹您要是看不惯,那便小小惩罚一番。” 沈阿娇知道父亲心中肯定憋着火,也不会一味地劝说父亲不要对他们动手,能和沈将军一起去吃酒的人,必定是在京城有身份地位的。 这些人不同于普通百姓,他们饱读诗书,本该明辨是非,却一肚子坏水,那沈将军就算记着他们想小惩大诫,也是合情合理。 “为父还以为你会让为父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沈将军倒是颇为意外。 “不一般见识那也得看是什么人,老百姓目光短浅,他们可不是。” 沈阿娇回答道。 “不过如今流言尘嚣甚上,女儿若是再不理会,便成了女儿心虚不敢面对,倒不如大大方方出现在人前。” 沈阿娇知道已经是时候了,过两天便是小年,小年一过,皇帝封笔,所有大臣便可休假等待过年。 这些人越是闲在家里,就越有时间看热闹,这时候她待在沈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给人感觉她是在躲着什么。 “阿娇,你要去做什么?” 沈夫人很开心女儿终于要有所动作,但也怕沈阿娇突然出门会被百姓指指点点。 “那当然是让大家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恶人。” 沈阿娇粲然一笑,她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这才只是刚开始。 “外界对你的评论很不好,你若是出门,那些百姓见到你,怕是要……” 沈夫人欲言又止。 “娘,您别担心,他们是老百姓,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还能当街把我生吞了不成?” 沈阿娇打趣着说道,她有心想让母亲放松一点,担忧过多容易伤身。 “话虽这么说,可那些百姓终究是容易冲动,若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沈阿娇的话并没有让沈夫人放下心来。 “娘,他们若是伤了女儿,那可是要蹲大牢的,如今年关将至,他们怎么会愿意在牢里度过新年。” 沈阿娇宽慰着母亲,她若是不走出沈家,那许多计划便无法实施。 对于这一世要走的路,她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就等着踏出第一步。 “既然阿娇这么说,你就放心让她去,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该学会让她自己经历这世间百态。” 沈夫人还想开口,却被沈将军拦住,他牵起妻子的手,开口说道。 看着丈夫如此亲昵的模样,沈夫人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虽然夫妻二十余年,但丈夫从未纳妾,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偶尔还做出一些年轻人才会有的亲密举动,她觉得幸福又害羞。 不过她也很清楚这是她的福气,所以她从不矫情,大大方方就接受了丈夫的爱。 “你们父女俩其实都一样,性格又直又有些倔强,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既然你想自己做些什么,那就去。” 沈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女儿说道。 “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保护好自己,可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受委屈,娘已经没能保护好你一次,现在只想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沈夫人的话触动了沈阿娇心底的柔软,她能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也是她的幸运。 从前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忽略了父母对她的呵护关爱,她真是大错特错了。 “嗯,女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爹娘你们就放心。” 说罢沈阿娇便送父母回房休息,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小姐,您回来啦。” 小院门口,新来的贴身丫鬟银杏正在等着她。 银杏原本是沈夫人房中的二等丫鬟,做事仔细勤快,沈夫人本有意培养她做大丫鬟,但如今女儿回来了无人伺候,便将银杏给了女儿。 从前她也有一位贴身丫鬟,名唤秋穗,比她年长三岁,从她六岁时便开始伺候她,二人感情很是亲密。 可陈遇安当了首辅以后,说要带她去相府过全新的生活,并不想有沈家的人掺和,只希望她能一个人前去相府。 她听信了陈遇安的话,便将秋穗嫁给了沈家在郊外的庄子上一位管事之子,虽说这婚事已是很好,但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可惜。 秋穗在她身边多年,对她的性格喜好都十分了解,若是秋穗还在沈家,那她做很多事就会顺手许多。 如今这银杏虽然也老实本分,可终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生疏了许多,她还不大放心让银杏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你可吃过饭了?” 沈阿娇问道,她从不会格外约束下人,方才她和沈夫人去了前厅,便让银杏去吃晚饭,不必陪着她。 “吃过了,多谢小姐体谅。” 银杏有些受宠若惊,她入府也有五六年时间,一直都在沈夫人院中做事,虽然知道自己会被提拔,一直都勤勤恳恳,但突然被送来伺候沈阿娇,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尽管她在府里的时候,经常会见到沈阿娇,知道她并不像外界传闻那样,甚至对待下人很是和善。 可沈阿娇终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比起在沈家当家做主二十年的沈夫人肯定会多些小姐脾气。 如今银杏才来院子里没几天,还摸不清沈阿娇的脾气,做什么事都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去打水来,早些洗洗睡了,明天一早跟我出门。” 沈阿娇吩咐道,沈家从不会折磨下人,也没有那要人值夜的陋习,主子睡觉丫鬟也得睡觉,这样第二天才能更好伺候主子。 第三十七章 包子摊 “啊?小姐要去哪里?” 银杏没想到沈阿娇突然要出门,脱口而出问道,问完她便后悔了,主子的吩咐她照做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咱们去城里助人为乐,我也攒攒好名声。” 但沈阿娇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以后银杏跟在她身边要做的事情会很多,她也有意想测试一下银杏的忠诚,明天正是个好机会。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宋雪莲不就是因为有个好名声,所以才能在流言蜚语中占据上风,让大家都以为她欺负了宋雪莲。 既然如此,那她也好好树立一下形象,让百姓们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做好事。 她死后看过太多事,也很清楚宋雪莲做善事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就是为了让百姓拥戴她觉得她是个女菩萨。 甚至她还听到宋雪莲亲口嘲笑这些百姓愚蠢好糊弄,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上赶着把她供起来,言语间都是对百姓的看不起。 她倒是很想看看,若是宋雪莲被自己抢走了好名声,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打水。” 银杏这次没有再多问,沈阿娇说要出门,那她老老实实跟着就是了,虽然她并不理解沈阿娇所谓的助人为乐到底是要做什么。 看着银杏如此小心老实,沈阿娇倒是有些好笑,这小丫头估计是满心好奇,但却能忍住,也是不容易。 不过这样才好,不该问的不问,这才是一个忠诚的下人应该做的事。 “去,水不要太烫,我不喜欢。” 沈阿娇大方说道,银杏并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那她就该告诉银杏,这样主仆二人相处起来才更舒心。 “是。” 银杏答应后便匆匆离开,不多会儿便拎着热水桶过来。 沈阿娇洗漱好后便躺在床上思考,想着自己明日该去哪里,京城太大,她一定要选个稍微热闹点的地方。 京城整体可以分为两市一街,东市西市,南街北街都各有特色。 东市是小吃百货,普通百姓最爱去的地方,每日都很热闹,初一十五还会有很多集市,是最热闹的时候。 西市是菜场,早晚会比较热闹,除了百姓们,一般都是各个府中的采购才会去,再往西便是刑场,一般没有行刑之人,几乎不会有人踏足。 南街是药铺,书屋和普通客栈,人也不算少,再往南就是花街柳巷,白天几乎没人,只有晚上才热闹。 北街是胭脂水粉铺子和成衣铺子,还有一些酒楼,高档的客栈,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会去,北街再往北便是皇城。 沈阿娇仔细对比之后,决定先从东市开始,那里是老百姓汇集的地方,消息传递也比较快,只要她明天去露脸,不出一天必定会传开。 于是沈阿娇隔天一早吃了早饭后便让银杏给自己梳妆打扮,并吩咐她简单一些,不必太过华丽。 沈将军早就吩咐管家安排好马车,送沈阿娇去东市,沈阿娇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和银杏下了车,然后便开始闲逛。 银杏从小也是在京城长大,自从进了沈家当丫鬟,已经多年没有出过门,对东市的热闹颇为怀念,倒是有些兴奋。 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代表着沈家的下人,不能失了规矩,便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亦步亦趋跟着沈阿娇。 沈阿娇并不着急,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各个小摊,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没过多久她果然看见了一个包子摊前面有人正在拉拉扯扯,边上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于是她便走上前去。 “小东西,你胆子挺肥,竟然敢偷到我这里,爷爷我今天就把你的腿打断!” 那包子摊的摊主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恶狠狠地抓着一个小孩的衣领说道。 被抓住的小孩是个男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衣服打满了补丁,虽然破旧但却洗得很干净。 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大包子,就算被抓着也没有放手。 他虽然被摊主揪住了衣服,但却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摊主,不停地挣扎着。 “你这包子分明是前天剩下的包子,根本不是现做的,我都看了你好几天了,你压根没有每天现做现卖!” 他声音不大,但口齿清晰,周围的人都能听明白。 沈阿娇一听就觉得有猫腻,便站定在一旁看着二人争论。 “你瞎说什么!我这包子可都是每天现做现卖,卖了十几年了,你这小鬼偷东西不成,怎么还泼脏水,真是有爹生没爹养!” 摊主很是气愤,大声呵斥道。 而那小男孩听见这话,顿时就红了眼眶。 “我没爹养也比你骗人好,你就是个大骗子,昨天我娘来问你有没有剩下的包子能便宜卖给她,你说没有,可我明明看见你剩了两笼包子,收摊后没扔。” 虽然被骂了,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指责摊主。 沈阿娇这下听明白了,大概是这孩子的母亲因为家里困难,所以想买一些摊主卖不出去的包子,这样既便宜又能填肚子。 但是这摊主大概是做生意不老实,用不新鲜的包子充当新鲜的卖,被小男孩发现了。 不过这小男孩手中拿着的包子倒是真的,摊主说他偷包子也没冤枉他。 “摊主,即便他偷了你的包子,你也不应该如此对他,大不了送官府便是。” 沈阿娇心中有了判断,便走上前去说道。 “哪来的阔小姐,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就是个小骗子,成天胡言乱语。” 摊主看见沈阿娇,顿时眼睛都直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但他很快便从沈阿娇的穿着打扮看出来,这可不是她能惹的人,连忙好声好气地说道。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你说摊主拿前天的包子卖,可是真的?” 沈阿娇没理会他,附身看向小男孩问道。 第三十八章 怜悯之心 小男孩抬起头,看见沈阿娇,竟有些发呆。 “姐姐,你真好看。” 说完他便脸红了,但沈阿娇却觉得他这样很是可爱。 他的眼神清澈,根本没有半点亵渎之意,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完全不同。 “谢谢你的夸奖,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沈阿娇温柔地问道。 “姐姐,我叫阿牛,我真的没有说谎,他就是用不新鲜的包子卖给别人。” 阿牛这才回过神,沈阿娇是在问他问题呢。 “好,阿牛,若是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姐姐会帮你的。” 沈阿娇点点头,虽然第一次见到阿牛,但她相信阿牛并不是会说谎的人。 “摊主,阿牛方才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你如今只一味地揪着他不放,还怎么把事情弄清楚?” 沈阿娇站起身,言语中充满了霸气。 “这么好看的小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如此多管闲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又聚集了不少人。 但这些人并不认为沈阿娇能讨到什么好处,毕竟沈阿娇是个女人,而且只有一个丫鬟跟在身边。 “这位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可别管这种事,这阿牛可是罪奴之子啊。” 有人好心提醒道,沈阿娇听完却皱了皱眉头。 “罪奴之子又如何?难道罪奴之子就不能说句实话,讨个公道吗?” 那些人开口提醒的时候,沈阿娇明确看见了阿牛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想来也是一直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被人看不起。 她并不觉得罪奴的后代有什么错,犯错的又不是他,他没必要为了上一辈人的错误而承受不该承受的冷眼和欺凌。 沈阿娇掷地有声,不由得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其中就有路边一家茶馆里的客人。 “沈阿娇?” 茶馆里雅间坐着的正是陈遇安,他今日本是约好一位陈家以前的老仆人在此见面,没想到竟会见到沈阿娇在此出现。 “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陈遇安本就不喜热闹,方才也一直没注意那边的动静,此刻人多嘈杂起来,他有些不耐烦,便起身打开窗户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便发现沈阿娇竟然和一个卖包子的摊主对峙起来,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一看就涉世未深,要知道按照卫国的律法,罪奴之子乃是地位最低的人,连贱奴都算不上。” 那摊主听见沈阿娇维护阿牛,不由得嗤笑一声,开口说道。 “既然是最低等的人,那他说的话自然就信不得,即便是闹到官府,也应该是我们这等良民说的话更有可信度。” 摊主颇有些骄傲地昂着头,他就是看不起这个小孩又如何? “即便你是良民,他是罪奴之子,也不应该仅凭身份地位就断定孰是孰非,难道良民就不会犯错吗?” 沈阿娇自然明白罪奴之子身份低微,可她也很清楚人品与身份是无关的,哪怕身份再高贵,也说明不了一个人的品行。 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成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事也不在少数,难道就因为那些百姓身份低就该被欺负吗? “罪奴之子是他无法选择的出身,但他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你们只因为他的出身就看不起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可笑。” 陈遇安听着沈阿娇说的话,面露嘲讽之色。 想当年沈阿娇在面对自己这个罪臣之子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嘴脸。 他至今都还记得沈阿娇那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不屑的表情。 那时他跪在雪地里向官差求情,希望他们可以缓一缓出行的日子,好让生病的母亲可以恢复身体后再流放,可没有人理会他。 沈阿娇就在此刻出现,可并不是来帮他说好话,而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竟然就轻佻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让自己仰视着她。 她说:“陈遇安,只要你答应入赘我沈家,我便可以救你小命,免去你流放之苦,你意下如何?” 那一刻,陈遇安心中那个美丽可爱的沈阿娇消失了。 但他却并没有因此就恨沈阿娇,他的心中对沈阿娇还是有情的。 即便他被所有人看不起,他依旧选择了入赘,一方面是想为陈家翻案,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想与沈阿娇白头偕老? 偏偏沈阿娇还不依不饶,成婚后无论大小场合,都是口口声声一个罪臣之子,让他一次又一次被伤了自尊。 可如今沈阿娇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说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当初她那么羞辱自己,何曾有过一丝怜悯之心? 不过就算陈遇安觉得沈阿娇的行为可笑,也依旧没有离开窗边,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他想知道沈阿娇到底会怎么做,他不得不承认,这次沈阿娇中毒以后,和以前似乎很是不同了,这样的变化让他想要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报官,看看官府会不会听信他的话,况且他偷包子也是事实。” 摊主倒也是不怕,直接嚷嚷着要报官。 “包子钱我替他付了,但你的包子究竟是不是假包子,今天就得弄清楚,免得百姓们被欺骗。” 沈阿娇知道摊主想拖延时间,要是去了官府,光是写诉状升堂审判就要好几天,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耽误。 “银杏,把包子钱给他。” 于是沈阿娇便吩咐银杏给钱,她希望这件事可以尽快解决。 银杏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她却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一直守在沈阿娇身边,生怕有人冲撞了她。 这会儿听见沈阿娇的话,连忙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拿了几个铜板递给摊主。 “摊主,钱我们已经给了,人你可以放开了?” 沈阿娇问道。 “放就放,今天遇到你们算他运气好,但他说我的包子不新鲜,那绝对不可能。” 摊主板着脸松开手,阿牛终于脱离了他的控制,很乖觉地走到沈阿娇身边。 “漂亮姐姐,阿牛绝对没有说谎,从小娘就教阿牛,做人要诚实,这个包子也是刚刚掉下来我才去捡的。” 第三十九章 不报官了? 阿牛已经很清楚,今天在场的人那么多,唯一能帮他的只有沈阿娇。 沈阿娇不仅不嫌弃他的出身,还能坚持和摊主争论,这让他非常感动,所以一股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 “让姐姐看看。” 闻言沈阿娇便低头看了看阿牛手中的包子,阿牛也很配合地递到她面前,果然上面有一些泥巴灰尘。 “那包子是他偷的时候被我抓住了,所以才掉到地上,根本没有这回事。” 摊主立马说道,虽然他语气镇定,但沈阿娇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没那么坚定,有些许的飘忽不定。 “那么请问诸位方才可有人看见这里的情况,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过来买包子吗?” 沈阿娇心中明白,如果没有人看见真实情况并且站出来说话,这包子是不是被偷就很难断定,她倒是希望有个仗义执言的人。 于是她便转向人群问道。 “有倒是有,但那些人要么就是赶着去上工,要么就已经回家了,恐怕是没人能证明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一位大娘说道,她看着没人能站出来为阿牛说话,心中也有些不忍。 “既然没人看见,摊主你也不能就一口咬定是阿牛偷包子,如今包子钱我已经给你了,这包子就是我买下来的。” 沈阿娇心中颇为无奈,只能开口说道。 “包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摊主故作大度地说道,然后眼睛骨碌碌直转,想了想又开口道:“但他污蔑我做生意不实诚,这以后我还怎么卖包子啊,我还要赔偿!” “赔偿?你想要什么赔偿,不打算见官了?” 沈阿娇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既然摊主现在有所求,那想让他自己露出破绽就容易多了。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但他打扰了我做生意,我这一会儿功夫损失不少。” 摊主理直气壮。 “更何况他说我包子不新鲜,刚刚也有许多人听见了,现在他们离开了,万一到处宣扬,别人都不买我的包子,我岂不是亏大了?” 摊主心想如果报官,到时候耽误时间不说,还得花钱打点那些官爷,倒不如直接跟沈阿娇要钱。 沈阿娇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都能看得出不是一般人家,她想护着阿牛,自己何不借机敲诈一笔? 在摊主的眼中,这些大家小姐都是天真柔弱,随便吓唬一下也就信了。 刚刚他分明看见银杏的荷包沉甸甸的,想必有不少银子,这要是能骗到钱,怎么着也得够他一家老小吃喝几个月。 他这一手好算盘打的沈阿娇听了都想笑,真当她是个好欺负的? “此事尚未有定论,你就想要钱,难不成是担心去了官府却要败诉?” 沈阿娇不急不慢地问道。 “我这是给你方便,也给自己方便,你一个女子在街上为了个小屁孩跟我争辩,也不怕丢了你家里的脸面?” 摊主没想到沈阿娇不吃这套,便威胁道。 这种大户人家最在乎面子,若是知道沈阿娇这么不懂事,肯定要责罚她的。 “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有什么丢脸的,家里人说不准还要为我骄傲。” 沈阿娇压根就没想过这种情况,以沈将军对她的宠爱,哪怕她今天把这个摊主揍一顿,沈将军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她也不能给沈将军添麻烦,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才是她该做的。 “倒是摊主你一会儿一个想法,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实诚的人,咱们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检查一下这包子到底新不新鲜,让大家都看看。” 沈阿娇不想再和摊主扯皮,她直接走到笼屉旁,想掀开蒸笼看看里面的包子。 “我这包子都是上好的肉馅儿,你掀我的包子检查可以,但得先给钱。” 摊主把手一伸,毫不迟疑地说道。 沈阿娇见他并不害怕,反而开始要钱,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这包子真有什么猫腻,让人吃不出来味道? 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要查清楚这包子到底怎么回事,便让银杏掏钱给摊主。 银杏对这个摊主也没什么好脸色,她一心一意地相信沈阿娇,既然沈阿娇决定帮阿牛,那她就支持沈阿娇。 “给你一两银子,足够买你这摊子上所有的包子了。” 摊主接过银子,脸上明显有了喜色,他就不信沈阿娇能有什么本事查出来包子有问题。 “这位小姐你慢慢检查,若是查不出来,那我可就要找你要更多赔偿了。” 沈阿娇没有理会摊主,打开一笼包子,拿出一个掰开闻了闻。 包子很香,似乎没什么异常。 按理说如果是隔夜的包子,就算是面皮也会有些发硬,内馅儿也会有异味,但这个包子好无异常,面皮松软内馅香气扑鼻。 她微微蹙眉,将包子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也确实肉质鲜嫩可口。 “怎么样,我就说我这个包子没问题?” 摊主洋洋得意地看着沈阿娇,见她没了下文,便开口说道。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你把剩下的包子放进车里,早上又端出来的!” 阿牛也有些急了。 “漂亮姐姐你不要相信他!” 沈阿娇看着有些着急的小人儿,对他微微一笑。 “阿牛,你别急,让姐姐仔细尝一尝。” 她这个角度正好对着陈遇安所在的客栈,陈遇安顿时便看愣住了。 他有多久没见到过沈阿娇这样的笑容了?自从他们搬去相府,沈阿娇似乎就再也没有笑过,反而越来越脾气暴躁。 如今沈阿娇依旧那么美丽,笑容也一如他记忆中那样迷人,可为什么他的心会有些隐隐作痛呢? “你慢慢尝,反正我的包子是远近闻名的味道好,这里十个人起码得有七八个人就吃过我家的包子。” 摊主这下不慌了,昂着头说道。 “是啊,这家的包子确实好吃,吃过一次还想再吃,我基本隔几天就要买。” 有路人附和道。 吃过一次还想吃? 沈阿娇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包子,然后陷入了思考。 很快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样东西,很符合现在的情况。 第四十章 害人的东西 于是沈阿娇便走到摊位后面,那里有摊主现做的包子馅和原材料。 “你要看什么?我的猪肉都是前面肉摊买的,每天都是现买现剁,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猪肉摊的老朱。” 摊主眼看着沈阿娇转过身去,连忙说道,但也没有很着急。 “你这包子确实有问题。” 沈阿娇一眼便看见了案板旁边有两个罐子,走近打开后,一个罐子里面是黑色的东西,另一个里面则是白糖。 她了然地笑了笑,然后将这两个罐子拿了出来。 摊主眼看着她把罐子拿出来,这下才有些不自然,但依旧没慌乱。 “你把我的调味料拿出来做什么?” 围观的路人也有些好奇地看着沈阿娇。 “这白糖是他用在包子皮里的,揉面时加温水和白糖,不仅可以让面团涨得更大更松软,还可以反复加热不会变硬。” 沈阿娇将两个罐子放在摊位前,让大家看清楚。 “你们可以单独尝尝他们家的包子皮,是不是有白糖的甜味儿,和别家的碱味儿是不一样的。” 沈阿娇将一笼包子递给路人,路人纷纷拿起包子,好奇地撕下一块包子皮尝了尝。 “哎呀,这包子皮果然是有点甜呢。” “是啊,不过这包子皮有点甜也不能说明就是不新鲜的啊?” 有人惊讶于味道,也有人依然好奇。 “对啊,加白糖揉面,也是我自家的秘方,做出来的包子皮更松软。” 摊主没想到沈阿娇竟然懂得这些,赶紧说道。 他就不信沈阿娇还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的确如此,但更重要的还是包子馅。” 沈阿娇将那罐子里的黑色东西倒出一些放在手里。 “这东西叫罂粟壳,你们恐怕很少听过,但若是说起它本来的名字断肠草,你们大概就知道了。”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有人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是断肠草?那可是有毒的啊!” “哎呀,这包子哪里还能吃啊,赶紧扔了!” 百姓们对断肠草的了解只停留在有毒上,立马被吓得不轻,有人立刻就扔掉了手中的包子。 “大家稍安勿躁,这断肠草虽然有毒,但也是一味药材,你们若是去医馆询问,都能打听到的。” 沈阿娇见大家有些慌乱,便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可把我吓死了。” 这下他们才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倒不是无条件相信沈阿娇,而是相信医馆。 现在他们在这里看热闹,等会儿散了必定会有人去问清楚断肠草的作用,既然沈阿娇敢这么说,那肯定不怕有人去医馆打听的。 “罂粟壳就是断肠草结出来的果实,将汁液放空后晒干制成,原本也是一味药材,但它也有调味的作用。” 沈阿娇心中颇为感慨,亏得自己死后有了奇遇,见过许多千奇百怪的食物,如今她的眼界见识比起这些百姓高出了太多。 今日若不是自己有见过罂粟壳,并且明白这断肠草的一切功效,恐怕也弄不清楚这些包子其中的奥妙。 “用罂粟壳调味做出来的东西,会比平时的食物更加美味可口,但却容易上瘾,吃了以后会心心念念。” 沈阿娇一遍解释一边观察着摊主的表情,果然他脸上的表情从轻松慢慢变成了惊恐。 “这罂粟壳做出来的食物虽然好吃,但如果隔夜以后,就会有些发涩,如果你们仔细品尝对比,就能发现其中区别。” 沈阿娇方才一心想着包子馅肯定会有异味,却没想到会有这种添加,所以才没注意到那一丝丝的涩味。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摊主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但一开口就后悔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边上的百姓就怒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在你家买了这么些年的包子,你就拿这种东西来害我们吗?” 他们纷纷开始指责摊主,摊主一时间就被愤怒的百姓给围起来。 “我们走,你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 沈阿娇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摊主,知道他这次肯定没办法再继续做害人的生意了,便牵起阿牛的小手问道。 阿牛此刻也扔掉了手中的包子,他之前吃过一次这里的包子,觉得十分美味,如今再看来却是有些害怕。 “姐姐,这包子吃了真的没事吗?很多乡亲都买了他家的包子。” 阿牛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只是吃几个而已,没什么大问题,若是一天三顿吃包子,吃上个十天半个月,恐怕就会有问题了。” 沈阿娇想了想说道。 “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人这么吃的,更何况他们今日知道了包子有问题,肯定会去医馆看看身体的,你放心。” 她觉得阿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百姓充满善意,确实是个好孩子。 早知道刚刚这些他口中的乡亲,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说句话,付一个包子的钱。 “好,那阿牛带漂亮姐姐回家,娘看到姐姐肯定也会很开心。” 阿牛这才露出笑容。 于是沈阿娇便示意银杏跟上来,然后跟着阿牛一起向着旁边的巷子走去。 “她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 陈遇安在茶馆里看着沈阿娇和阿牛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喃喃自语。 然后他也不顾还有人未到,竟然直接就出门跟了上去,但却没有跟得太近。 就在陈遇安出门的同时,也有一道身影跟在了沈阿娇的身后,不过那身影轻功了得,直接一闪而过,并未有人发现。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阿牛一边走一边和沈阿娇说着话,他很喜欢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姐姐。 “我叫沈阿娇,你可以叫我阿娇姐姐。” 沈阿娇跟着阿牛穿过一排排房屋,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差,房屋越来越破旧,心中也渐渐发沉。 第四十一章 可否让我把个脉? 沈阿娇眼前的屋子慢慢从整齐的带小院的一排排砖瓦房,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屋子,再到露出了砖块甚至更糟糕的屋子。 阿牛在此停下了脚步,而他面前的正是这些屋子中情况最差的一间,不仅仅是墙面斑驳破旧,甚至连屋顶都塌了一半。 虽然能够猜到,以阿牛的情况,所住的地方肯定条件会很差,但沈阿娇没想到会这么差。 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屋子,沈阿娇难以想象,在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竟然还会有如此环境存在。 “阿牛,你和你娘就住在这里?” 即便阿牛已经站定,沈阿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怎么了阿娇姐姐?” 阿牛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脸疑惑地看着沈阿娇。 “这屋子的屋顶都塌了一半,还怎么住人啊?” 沈阿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是银杏先开口说道。 “我和娘一直都住在这里的,虽然房子破了点,但别的房子都很贵,娘也没有多少钱,所以只能住这里了。” 银杏的话让阿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但他没有因为银杏的话而难过,反而很坦然。 “走,我们进去看看。” 沈阿娇定了定心,对阿牛说道。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终究也是贵族出身,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底层的百姓。 今天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像阿牛母子这样的人,过得都是什么生活。 “娘,我回来啦!” 此刻正是白天,屋子的门也开了一半,阿牛一边叫着母亲一边跨进门槛。 沈阿娇和银杏互相对视一眼,沈阿娇便也跟着阿牛进了屋子。 一进去沈阿娇便感觉到了一阵压抑,这屋子只有两扇窗户,其中一扇已经用木板封死,所以屋里的光线比较暗。 而另一扇完好的窗户底下,摆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是一些布料丝线,一位年轻妇人正坐在桌旁绣花。 沈阿娇环顾四周,整个屋子真真可以说是简陋不已。 除了这桌子和两把椅子,就只有靠墙处有一张床,床边摆着一个大木箱,屋里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一瞬间沈阿娇仿佛回到了相府的小院,同样也都是家具破烂,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可即便是那屋子再简陋,最起码不漏风不漏雨,地方也比这屋子大了一倍不止。 “阿牛,这两位是?” 那妇人见阿牛回来,微笑着抬头,看见沈阿娇和银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您先别紧张,听我慢慢说来。” 沈阿娇看得出她有些胆怯,便开口说道,然后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一番,并且自我介绍了一番。 “事情便是如此,送阿牛回来也是我的私心,想看看夫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把阿牛教养得如此乖巧懂事。” 沈阿娇毫不吝啬地夸奖着阿牛,她知道只要是做母亲的,肯定都会喜欢别人夸奖自家孩子。 果然那妇人听完后眼眸也亮了许多,但却起身给沈阿娇行礼。 “沈小姐过奖了,您是将军府嫡女,奴家怎配得上小姐您尊称一声夫人,不过是一介贱奴罢了。” 沈阿娇连忙扶起她,心中有些惊讶,她只告诉妇人自己叫沈阿娇,却没想到她能知晓自己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夫人知道我?” 沈阿娇还没有骄傲到认为整个京城都知道她的名号,尤其是这些底层的百姓,他们每天关注的都是如何过好日子,哪有空打听那些闲言碎语。 “您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奴家的夫家也曾经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也曾听过您的芳名。” 妇人开口回答道,此时她已经不再像刚见面时那么拘谨。 而沈阿娇也明白,既然她听过自己的名号,那肯定也听说过自己的名声,如此都能对自己毫不惧怕,倒是稀奇。 虽说这母子俩身份确实卑微,可她并不会因此就看低了他们。 更何况她完全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妇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虽然口口声声自称贱奴,可她言行举止中都透露着一股高贵。 一个人的气质是没办法假装的,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很可能以前也有过不低的出身。 “在我心里,您能够教出阿牛这么好的孩子,便值得尊敬,您也不要推辞。” 沈阿娇对这位妇人很是好奇,如果真的是如她所想,那这妇人又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沈小姐,您能够看得起奴家,奴家很感激,可奴家身份低微,若是对您不尊重,也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妇人抬起头看着沈阿娇,沈阿娇这时才仔细打量了她,虽然不施脂粉,但也能看得出是个清秀佳人。 只不过大约因为如今日子过得贫苦,所以她面色不大好,有些发灰。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夫人不会因此遭受牢狱之灾,不过我观夫人面色不霁,若是夫人不介意,可否让我把个脉?” 沈阿娇摇摇头说道,然后说道。 那妇人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不由得点点头。 他们母子俩日子清贫,自然没有多余的钱财去请大夫看病,所以有些什么小病小痛,她都会靠着自己还年轻硬撑下去。 只是时间久了,她也很清楚自己身体里肯定埋下了病根,只不过暂时还没影响到生活而已。 “那就多谢沈小姐了。” 妇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沈阿娇的医术如何,可她却莫名觉得沈阿娇很可靠。 想想她当初听说过沈阿娇的为人,与今日所见竟然截然不同,沈阿娇的亲切和善都是显而易见的。 “不必客气,今日能和阿牛相识,从而见到夫人,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沈阿娇示意妇人坐下,然后自己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阿牛也很乖巧地站在一边,他知道母亲一直都很辛苦,但是他们没有钱去买药让母亲调理身体,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有些担忧。 如今沈阿娇愿意给母亲诊脉,当然是好事。 第四十二章 可怜的母子俩 “夫人多年来操劳过度,有些伤了身体,但好在年轻底子好,也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吃几副药好好调理便能够恢复。” 沈阿娇诊完脉,转头便看见阿牛担忧的眼神,知晓他对母亲的感情必定很深厚,于是赶紧开口说道。 “可是我们家里没有钱买药啊。” 阿牛听见这话,脸上的担忧便消失了,但转而挂上了纠结的表情。 “阿娇姐姐,你帮我劝劝娘,她每天都绣花,白天也绣晚上也绣,卖来的钱都给我买笔墨纸砚了。” 他想了想,将求助的眼神投降沈阿娇,开口说道。 “阿牛不要买笔墨纸砚了,阿牛想让娘的身体好起来,阿娇姐姐能不能让娘把钱留下买药啊?” 听了阿牛的话,沈阿娇心中也很感动,这果然是个好孩子。 但妇人对阿牛肯定也寄予了厚望,所以才会买笔墨纸砚,毕竟这是个士农工商仕途为重的时代,以阿牛的出身,科举才是阿牛最好的出路。 “阿牛,你说什么呢,娘的身体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妇人一听这话,温柔的脸上挂上了严肃的表情。 “你忘记娘曾经告诉过你什么了吗?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识字,只有这样我们母子俩以后才有希望离开这里,过上好日子。” 可她越是这么说,阿牛却越是不开心,甚至瘪了瘪嘴,有些要哭的样子。 “但我只有娘了,若是娘身体也不好,读书识字又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妇人也是身躯一震,眼中挂上了泪花。 “阿牛,娘也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让张家重振辉煌啊……” 她喃喃说道。 “夫人,您先别急,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阿娇眼看着母子俩这般模样,便赶紧开口说道。 “阿牛,你相信姐姐吗?姐姐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娘身体恢复的。” 她半蹲下身子,对阿牛说道。 “姐姐,你真的能让娘好起来吗?” 阿牛这才抹了抹眼泪问道。 “嗯,姐姐不会骗你的,但你也不可以不读书,这是你娘对你的期望,你不能辜负了她,也不能惹她生气。” 沈阿娇不知道阿牛能听懂多少,但既然他的母亲都这么说,必定是希望他读书然后出人头地。 “好,我一定乖乖读书,听娘的话。” 阿牛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坚定,小小年纪能够如此乖巧,确实不容易。 “那你先去和银杏姐姐买点吃的回来,姐姐来劝你娘。” 说罢沈阿娇便吩咐银杏带阿牛出去,让她买点米面粮油和肉蛋蔬菜回来。 银杏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沈阿娇已经下了命令,这边虽然偏僻,但大白天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便牵着阿牛离开。 二人走后,沈阿娇便走到桌旁,在妇人对面坐了下来。 “夫人,我方才听你说话,有些疑问想问清楚,当然我也不是想窥探什么,只是想帮帮你们,我很喜欢阿牛这个孩子。” 沈阿娇看着妇人说道。 “沈小姐,您是想问阿牛的身世?” 妇人笑了笑,她刚刚一时激动说了那些话,便知道沈阿娇肯定会好奇。 不过沈阿娇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开口问她,也让她觉得很好。 “嗯,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 沈阿娇点点头。 “奴家姓柳,原是山西知府嫡次女,十二年前嫁给京城工部尚书的嫡子张宣博为正妻,日子过得也算是幸福美满。” 妇人并没有隐瞒,徐徐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婚后不过三年,工部尚书被人举报结党营私,伙同其他官员买卖官职,连带着我的父亲也一起被问罪。” 也许是多年的委屈无处宣泄,也许是今日见到了沈阿娇,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终于能够把所知道的一切告知他人。 “于是我们两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二位父亲被问斩,母亲郁郁而终,剩下所有人都罚入奴籍,连带着阿牛也变成了罪奴之子” 十二年前沈阿娇还不到十岁,即便听说过工部尚书的案子,也不会记在心里,现在听说只觉得似曾相识。 “那么你们两家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当年陈家被罚,似乎也是有结党营私的罪名,怎么朝堂之上如此多的人结党营私? “公公为人忠厚,我与丈夫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些事,但大理寺审问了半个月,我们没能见到公公,待到有消息传来就是罪名已定。” 柳氏无奈说道。 “后来我父亲也被押解进京,他临行前写了一封信托人悄悄带给我,信中告诉我,此事与当朝贵妃有关。” 她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只觉得历历在目,至今依旧不能忘记。 “可我与丈夫那时还年轻,在朝堂上也没有什么人脉,根本打听不出有用的消息,加之所有人都对我们两家避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家柳家覆灭。” 说着说着,柳氏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泪。 “贵妃娘娘乃是后宫嫔妃,地位尊贵,即便你们打听到什么,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去告御状,就无法为两家洗冤。” 沈阿娇紧接着说道,她没想到此事竟然还会牵扯到贵妃。 贵妃可是三皇子的生母,也是正经的侯府小姐出身,如今皇后仙逝多年,整个后宫都以她为尊。 “没错,所以我们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柳氏看向了沈阿娇。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阿牛读书的原因,阿牛很聪慧,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以后必定能考取功名。” 沈阿娇没有再问起张宣博,既然他们都罚入奴籍,必定会遭受更多欺辱霸凌,此刻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那张公子必然已经殒命了。 真是一对可怜的母子,遭受那么大的变故,如今却无人能够依靠,只能靠着母亲坚定的意志守护着儿子。 “你们两家可还有别的人了?若想为两家翻案,此事光靠你母子二人,恐怕也不容易。” 沈阿娇想了想问道。 第四十三章 最大的威胁 “张家只有一个儿子,而我还有一位姐姐,但她与夫家都在山西,此事也牵连到她夫家,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柳氏叹了口气说道。 “若是她和夫家一辈子安安分分,倒也不会有什么事,所以我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沈阿娇听罢便知晓柳氏心地善良,确实只打算母子俩坚守信念,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光复门楣。 “阿牛今年多大了?等他参加科举还要好些年?” 不过这交谈的功夫,沈阿娇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此事牵扯到贵妃,那她完全可以趁机查查这个贵妃,看看究竟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能为张家和柳家翻案,那对于三皇子卫珙来说,必定也是个打击。 如今卫珙和卫瑜明面上是好兄弟,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卫珙的野心已经在慢慢膨胀,很快就要显露无疑。 卫瑜虽然有能力,但性格温和,比起卫珙少了一些狠劲儿。 沈阿娇上一世死后便看见卫珙与贵妃在宫中密谋夺储,后来老皇帝病重,卫珙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逼宫。 她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时候,再后来她就因为奇遇而去了别的地方,没有看见这场逼宫最终的结果。 现在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辅助卫瑜,自然不会让卫珙再做出这种事,现在这个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卫珙和贵妃母子二人相辅相成,贵妃的失势必然会影响卫珙,只要卫珙没了逼宫的能力,那卫瑜的皇位就可以坐得稳了。 “他今年十岁,若是参加科举还要六年。” 卫国男子十六岁便可以参加科举,正如沈明钰今年十五岁,明年便可以去考取功名。 “六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沈阿娇面带深意地看着柳氏说道。 “六年后,阿牛刚刚考取功名,在官场还未站稳脚跟,而三皇子早已树大根深,实力雄厚,你觉得他会允许阿牛去翻案,让贵妃获罪吗?” 柳氏闻言顿时面色一愣,她确实忘记了贵妃还有个儿子。 如今贵妃是子凭母贵,可六年后三皇子已接近而立之年,到时候必定会母凭子贵,三皇子也会维护自己的母妃。 “可不这么做,我们还能如何?我们母子如今身份低微,怎能去对抗贵妃和她身后的侯府?” 柳氏突然觉得失去了希望,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你们做不到,但有人可以做到。” 沈阿娇见火候差不多,便开口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得想办法帮我找到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一切人员。” 她想利用此事,就必须知道前因后果,最好是能有确切的线索。 “沈小姐为何要帮我们?” 柳氏倒也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反而冷静下来问道。 “沈家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想必你也很清楚,如今太子殿下问鼎那个位置,最大的威胁是谁?” 沈阿娇微微靠近柳氏,在她耳边回答道。 “……我明白了。” 柳氏也没想到沈阿娇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这可是涉及到皇权争夺的大事。 可沈阿娇给出的诱惑太大了,她多想能早日为两家人正名。 “那你要不要和我合作?我可以保证你们母子俩的生活,也可以让阿牛堂堂正正地进书院读书。” 沈阿娇继续问道。 “沈小姐,您可否容我仔细考虑一下。” 柳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没问题,不过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会时常帮助你们,至少先把你的身体调养好。” 沈阿娇爽快说道。 “多谢沈小姐。” 柳氏站起身,对着沈阿娇盈盈拜倒。 沈阿娇见她如此,知道此事的可行性又增加了几分。 “不必客气,阿牛讨人喜欢,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改善阿牛母子的生活,对于沈阿娇来说实在算不上困难,她如今回到了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沈将军虽然清正廉洁,但耐不住有个厉害的妻子,沈夫人看着温柔和善,但却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多年来已经将沈家的家产增加了好几倍。 沈阿娇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柳氏答应和她一同谋事,那她就给母子俩换个大宅子,保护好母子俩的安全。 毕竟卫珙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让他收到什么风声,很可能对母子俩下手。 “不过阿牛都已经十岁了,难道还没有大名吗?” 沈阿娇原以为阿牛那样的个头不过七八岁,却没想到是十岁,但仔细想想以他们母子的生活条件,阿牛瘦弱一些也很正常。 可是总是阿牛阿牛这样叫着,也确实是粗糙了一些。 “阿牛是他的小名,如今我们生活在这里,周围的百姓都是这么叫自家孩子,如此也算得上是融入大家。” 柳氏笑了笑。 “他的大名叫张沛然,是他的爷爷亲自为他取的名字。” 想起和善的公公,柳氏也有些怀念。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官家少奶奶,一晃十年过去,她却成了如此卑贱的罪奴。 “沛然,确实是个好名字,你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沈阿娇自然知道民间百姓都喜欢给孩子取个好记的小名,张沛然的名字在这贫民窟中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沈小姐既然知道他的名字,以后也可以叫他沛然,他也该是时候记住自己的大名,记住张家。” 柳氏如今越看沈阿娇越觉得亲切,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着实是没什么架子。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一来她只听说过沈阿娇而并未见过,二来她觉得小孩子娇宠一点也是正常的,沈阿娇如今长大了,性格发生变化非常合理。 “好。” 沈阿娇回答道,既然阿牛背负了那么多,注定他不会像大多数孩子那样快乐成长。 她就是从小太快乐太放纵,所以后来才会吃那么多苦,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小孩子就该有所约束,才能更加懂事。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你是沛然最大的依靠,只有你好,他才能好。” 第四十四章 百味楼小聚 二人说话间,忽然听闻外面似乎有人争论,且声音越来越大。 沈阿娇皱了皱眉,这样的环境果然很差,外面稍微有点大动静,屋里都能听得见。 好在方才她们二人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也不至于被人听了去,否则就危险了。 “您纡尊降贵来到这里,实在不该。” 就在沈阿娇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冷淡而低沉。 那是陈遇安的声音,她永远都会记得。 “该不该的,不是你说了算。” 这温和的声线,沈阿娇仿佛也有些熟悉,好像是卫瑜? 沈阿娇心下一惊,赶紧走了出去。 若真是卫瑜和陈遇安在这里碰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说陈遇安是官员,管不了卫瑜做什么事,但如果陈遇安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皇帝指不定会怎么想。 沈阿娇刚走出门就看见两名男子站在巷子口,两道挺拔的身影把狭窄的巷道堵得严严实实。 要说这二人也确实是大不相同,陈遇安永远都是一身黑衣或深色衣裳,一如他本人的深沉冷漠。 但卫瑜却偏爱浅色,明明是储君,沈阿娇却觉得每次见到他都仿佛看到一名风雅的文人墨客。 “您怎么会在这里?” 沈阿娇上前一步,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陈遇安,走到卫瑜面前对他福了福身。 卫瑜虽是太子,但他们现在身处市井中,沈阿娇肯定不能大肆宣扬他储君的身份,所以便只行了礼。 而卫瑜见到沈阿娇,显然是高兴的。 “今日恰好来东市办事,未曾想这么巧又遇到沈小姐。” 其实卫瑜今日就是微服出访想体察民情,如今年关将至,知道百姓们最需要什么,才能更好的颁布各项政策。 只不过这些理由都不能直接说出来,他也不会傻到把视察挂在嘴上。 “那倒是真的很巧。” 沈阿娇会心一笑,想必卫瑜又是和上次一样在街上见到自己,所以才会跟上来。 “确实是巧,没想到公子会亲自来找你。” 陈遇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莫名有些怪异。 沈阿娇这才转过头,仿佛刚看见他一般。 “陈相这是也来办事吗?那的确是非常巧了。” 她嘲讽地看着陈遇安说道。 “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办。” 陈遇安脸色一沉,沈阿娇这是在用什么态度跟他说话?难不成还以为他是故意跟着她过来的吗? 不过这倒也合理,反正沈阿娇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沈小姐,这二位是?” 身后柳氏已经跟了上来,她见沈阿娇与这二人相识,便开口问道。 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古怪,她这个过来人已经大概能明白眼前的情况。 陈遇安是沈阿娇的丈夫,京中百姓都知晓,最近也因为沈阿娇与陈遇安合离之事,京城里传的风风雨雨。 而卫瑜这个翩翩公子分明是为了沈阿娇而找来,只不过不知道陈遇安是跟踪沈阿娇,还是真的巧合。 “这位是陈相,这位是于公子。” 沈阿娇分别介绍道,卫瑜的身份不方便透露,卫又是国姓,那便以瑜字取同音,唤作于公子好了。 “奴家张柳氏见过相爷,见过于公子。” 柳氏不知道卫瑜的具体身份,但既然能被沈阿娇和陈遇安称一声公子,想必也是非富即贵,于是便上前见礼。 “不知二位方才见到我时,有没有看见事情经过?” 沈阿娇犹豫着该怎么介绍柳氏,毕竟她如今是罪奴的身份,又牵扯到陈年旧案,不好直接说明。 “方才我已经看见了,沈小姐仗义执言,将那包子摊摊主害人之事揭发,也算是为京城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卫瑜笑道,他正是因为看见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才会放下视察之事,来这里找沈阿娇。 不过刚才他不好直接现身,后来见沈阿娇和阿牛离开,又担心沈阿娇的安危,所以才跟了上来。 结果他眼看着沈阿娇进了屋子,然后没多久银杏和阿牛出去,他有些担心,才想着现身来看看,却碰上了陈遇安。 “多谢于公子夸奖,这位张夫人便是阿牛的母亲,虽然她如今身在奴籍,但也是知书达理,将阿牛教得很好。” 沈阿娇说道。 “张夫人教子有方,阿牛是个好孩子。” 卫瑜颔首说道,方才他确实觉得这个孩子聪慧懂事,若是母亲知书达理,这也就合理了。 “多谢公子,只不过寒舍简陋,连茶叶都不曾备下,实在无颜邀请二位进去小坐。”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沈阿娇是不请自来,她连想都不敢想要让这两位去屋里坐坐歇歇脚,一时间也颇为窘迫。 “无妨,再简陋那也是你们母子安身之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只要品德高尚,便不会在意这些。” 卫瑜见她尴尬,便开口解围。 “不过我与相爷终究是外男,该是不要随便去夫人家中,若是夫人愿意,咱们可以移步百味楼小聚。” 他知道这里是京城最大的贫民窟,张柳氏肯定也不愿意太惹眼,他们三人穿着打扮如此显眼,容易引人误会。 “奴家身份低贱,怎能与几位贵人小聚?奴家还是在这里等待阿牛回来。” 张柳氏连忙拒绝道。 “这样也好,等阿牛和银杏回来后,你便让银杏去百味楼找我。” 沈阿娇也开口说道,张柳氏现在还不宜暴露,若是与卫瑜他们一起,必定会被人看见,终究是个隐患。 “好,奴家便回去等银杏姑娘,几位贵人慢走。” 张柳氏知道沈阿娇在帮她,她确实不想太过招摇,即便两家案子已经过去多年,她也依旧低调谨慎。 百味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每天进进出出许多人,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她,从而想起当年之事,若是传到贵妃耳朵里,他们母子就很危险。 阿牛是两家最后的希望,哪怕拼了命,她都要保全阿牛。 “如此便依张夫人所说。” 卫瑜看张柳氏不太情愿的模样,也不想勉强。 他邀请张柳氏一起,也不过是怕沈阿娇独自一人感觉尴尬。 第四十五章 这孩子是你的? 既然沈阿娇都不觉得尴尬,那他就没必要在乎那么多,于是看向陈遇安。 “陈相,我们走?” 陈遇安眼看着卫瑜和沈阿娇你一言我一语,似乎聊得很是开心,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明明沈阿娇以前眼中只有他的,如今却仿佛他这个人压根不存在,完全没有要和他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此刻他也想起了自己一时冲动,竟然离开客栈来了这里,但又不想眼睁睁看着沈阿娇和卫瑜独处。 于是他便打算放弃今天去见旧人,跟着沈阿娇他们,看看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 答应得干脆利落,但心中却早已思绪万千。 陈遇安总觉得卫瑜看沈阿娇的眼神不一般,而且自从卫瑜送沈阿娇回将军府后,对沈将军也亲近许多。 以前在朝堂上,卫瑜可是从不与任何大臣多有往来,可最近他眼看着卫瑜总是会在散朝后和沈将军聊上两句。 此刻陈遇安并不知道自己心中涌起的奇怪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跟着二人。 于是三人便朝着外面走去,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只不过三人行,终究有一个人会显得有些多余,此刻沈阿娇越看陈遇安越不顺眼。 “陈相倒是清闲,大白天就不用办公。” 沈阿娇其实并不像再和陈遇安共处一室,哪怕是有别人在场。 若是换做以前,她必定会巴巴地贴上去,可现在她已经不稀罕这个男人了,自然语气态度就截然不同。 “比不上于公子清闲,见到你就直接跟来。” 陈遇安冷言道。 面对沈阿娇这样的态度,他心中更是有些恼怒。 沈阿娇这是不想让他跟去吗,难道她与卫瑜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看卫瑜和沈阿娇之间仿佛真的有些不同寻常,更加笃定了不能让二人独处。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大街上,沈阿娇觉得不宜多言,便没再开口。 此时桑奇也驾驶着卫瑜的马车在此等候,见三人一同出来,面色有些古怪。 但他没有多问,将三人请上了马车。 上车后三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是沉闷,沈阿娇也越发觉得陈遇安碍眼。 “于公子担心我的安危,只是陈相不知为何也跟来?” 沈阿娇冷笑一声,卫瑜对她有情,她自然知道卫瑜会担心她,那陈遇安为什么会跟过来? 陈遇安分明恨透了她和沈家,难道跟过来是为了悄悄把她给解决了? “我是来接你回相府的。” 陈遇安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还没死心?我们已经合离了。” 沈阿娇更觉得讥讽,陈遇安这是打定主意要拿她当人质,好威胁沈家了吗?拿她偏不要如陈遇安的意! “合离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即便于公子为你求得官府文书,但我并未签字画押。” 陈遇安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那天从宫里回去后,卫瑜就安排户部将合离文书送到相府和将军府。 只不过按照卫国的律法,合离书需要双方签字画押才能算正式有效。 “陈相,你乃沈家赘婿,只要沈小姐签字画押,这合离书便已经生效。” 卫瑜提醒道,陈遇安此刻执着于接沈阿娇回相府,必定不是因为对沈阿娇情根深种,但他并不想让陈遇安如愿。 沈阿娇如今变化很大,让他更加觉得沈阿娇是个秀外慧中的女人,很适合做他的太子妃。 若是陈遇安不愿放手,那他也不介意让陈遇安好好看清楚现实。 “就算休夫,也需要有合理的理由,我入赘沈家以后并未犯错。” 陈遇安身为朝廷重臣,对卫国律法早已熟记于心,也正是因此才会理直气壮地要求沈阿娇和他回相府。 “你纵容宋雪莲下毒,这是其一,放任家仆欺辱我,这是其二,这些理由还不够?” 沈阿娇心中觉得可笑,他凭什么以为自己没错! “这些都是你主观的臆测,并不算真的。” 陈遇安轻轻摇头,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沈阿娇如今倒是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难道陈相说的就是真的?陈相为了心上人真是不惜颠倒黑白。” 沈阿娇冷冷看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自己,反而处处维护宋雪莲,真是令她作呕! 想到这里,沈阿娇竟然真的觉得胃中一阵翻涌,一时间没忍住,突然干呕了起来。 “沈小姐,你没事?” 见她突然如此,倒是把卫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沈阿娇一时间没能回答,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 陈遇安见到沈阿娇这般模样,突然就想起沈阿娇离开相府之前说的话。 那一夜欢愉真的给了他们一个孩子,如今正在沈阿娇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殿下如此关心她,莫不是这孩子是你的?” 但陈遇安却将目光投向卫瑜,鬼使神差地问道。 也许是这几次见到卫瑜对沈阿娇的关心,让他觉得不舒服,也许是沈阿娇对待卫瑜的态度太过亲近,让他脑海中不由得有一种念头。 这个念头很可怕,但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占据了他的脑海。 外面的桑奇听得里面隐约传来几句话,吓得差点没抓住缰绳。 但他终究不是寻常人,很快便定下心神,主动屏蔽了里面的声音。 桑奇心道幸亏这马车用的都是上好木材,隔音极好,除非他这样的高手离得近了才能听见一两句。 否则这一出戏让人听见了,整个京城都得翻天,不出一天卫瑜和沈阿娇的名声就毁了。 “陈相,你在说什么胡话!?” 卫瑜又惊又恼,惊的是沈阿娇竟然有孕在身,恼的是他没想到陈遇安会说出这种话。 在送沈阿娇回相府之前,他和沈阿娇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联系,甚至在沈阿娇成亲后,他连将军府都基本不再踏足,怎么可能与沈阿娇珠胎暗结。 更何况在他心中,沈阿娇并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否则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养几个面首以供玩乐。 第四十六章 是不是对我有意? 所以沈阿娇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陈遇安的,可陈遇安现在却说这孩子是他的。 卫瑜觉得陈遇安简直是不可理喻,再怎么不喜欢沈阿娇,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更何况如今孩子都有了,陈遇安竟然还怀疑沈阿娇红杏出墙? “没错,这孩子就是殿下的,以后我会好好养大这个孩子,让他和殿下亲近。” 就在卫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沈阿娇却突然开口了。 她气息有些虚弱,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力。 卫瑜顿时便愣住了,可很快他就能感觉到,沈阿娇的手隔着袖子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且微微用力。 卫瑜低下头看向沈阿娇,沈阿娇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祈求。 他这便明白了沈阿娇的意思,原来她是想让自己配合她。 虽然心知这是极度荒唐的事情,可卫瑜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若是沈阿娇是和陈遇安赌气,他必定不会愿意做这种事,可沈阿娇那样的眼神,他着实不忍心。 而且陈遇安的态度也让他很是不满,一个男人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愿意承认,甚至想强加给别人,那还算什么男人? “陈相若是看不惯,现在便可以下车。” 卫瑜轻轻拍了拍沈阿娇的手,然后看向陈遇安,冷静地说道。 此刻沈阿娇因为身体不舒服,已经微微有些靠向卫瑜,在旁人眼里,这姿势的确有些暧昧不清。 陈遇安的眼眸已经有些发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见到二人如此亲昵,更是让他觉得想把沈阿娇带走。 “不必了,既然答应殿下一同小聚,怎可临时离开,正好借此机会也祝贺殿下即将喜得孩儿。” 他的一双眼已经锐利地盯着沈阿娇,仿佛要把沈阿娇盯出一个洞。 沈阿娇竟然真的就这么把孩子算到了卫瑜头上,毫不在意他这个父亲。 可沈阿娇却嘲讽一笑。 “那就借陈相吉言了,想必殿下也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陈遇安这是什么意思,一边不承认这个孩子,一边还要指责她吗? 但凡他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也许她还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让陈遇安死的好看一点。 现在看来,陈遇安实在不配做孩子的爹,如此没有担当,还不如卫瑜。 “殿下,等孩子出生后,还请您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 沈阿娇抬头看着卫瑜,嘴角微微上扬,含羞带怯地说道,这模样真是动人。 “好,我答应你。” 一时间卫瑜竟也忘了这不过是他配合沈阿娇演的一出戏,不由得沉浸在沈阿娇的笑容中。 而陈遇安只觉得心很痛,沈阿娇这样的眼神从来只属于他,如今却看向了卫瑜。 他依旧记得那夜的旖旎风光,记得沈阿娇那诱人的模样,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放纵了自己,留下了这份骨血。 可他为何会心痛,明明沈阿娇只不过是他用来拿捏沈家的棋子而已。 陈遇安逼迫自己放下杂念,冷静下来,想想身在蛮荒的父母,他们如今甚至不知生死,他不能再耽搁了。 如今沈阿娇傍上了卫瑜这棵大树,他再想掌控沈阿娇,怕是真的不容易了,还得从长计议。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开口,但车厢里的温度却瞬间变低,明明中间还有一个取暖的小火炉。 “殿下,百味楼到了。” 过了一会儿,桑奇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 卫瑜看了陈遇安一眼,现在的他已经不想理会陈遇安,他看不起陈遇安。 于是他径直将沈阿娇扶下了马车,根本没有要搭理陈遇安的意思。 而陈遇安也已经镇定下来,事已至此,他没有后退之路。 只是这一顿饭三个人吃得都味同嚼蜡,各有心事。 尤其起卫瑜,虽然没什么胃口,却因为得知沈阿娇有孕在身,让小二准备了不少滋补的菜肴,还叮嘱她多吃点,让雅间的气氛很是尴尬。 吃到一半的时候,银杏便带着马车过来找沈阿娇,饭后卫瑜说要送沈阿娇回去,沈阿娇也没有拒绝。 从头到尾陈遇安都没有再说什么,但等到卫瑜说要送沈阿娇的时候,陈遇安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卫瑜的马车。 不过陈遇安终究还是没能进将军府的大门,被战战兢兢的门房给拦在了门外。 “你去禀报沈将军,说我有事与他相商。” 陈遇安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淡漠地说道,又回到了一贯的冷酷,仿佛之前在马车上说出那些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殿下,我们进去。” 沈阿娇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即便沈将军让他进府,他也只能在前院待着。 于是她便主动将手搭在卫瑜的胳膊上,就差挽着卫瑜进门了。 而她的这一举动,也都落在陈遇安眼中,陈遇安表面毫无波澜,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明知道沈阿娇这是故意为之,但他却终究忍不住想上去将二人分开。 他废了很大功夫,才稳住自己没有冲动,只是捏紧了袖子里的双拳。 沈阿娇这是又在羞辱他吗?没想到分开后,沈阿娇还是如此践踏他男人的尊严。 “沈小姐,你今日的言行实在有些冲动。” 卫瑜一路没有说话,直到彻底离开大门口,这才开口。 沈阿娇也停下了脚步,将手收回,抬头看着卫瑜。 卫瑜微微皱着眉头,满脸写着不赞同。 “殿下,今日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难道要我日后告诉孩子,他的父亲不要他?” 沈阿娇冷静地开口说道。 “方才让殿下配合我,确实是我的错。” 沈阿娇深深弯腰,对卫瑜道歉。 利用卫瑜,是她一开始就定下的打算,但将孩子硬塞给卫瑜,确实有些不厚道,毕竟卫瑜至今未娶。 “殿下,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对我有意?” 沈阿娇站起身抬头看向卫瑜,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四十七章 但说无妨 卫瑜没想到沈阿娇会突然这么问,顿时就怔住了。 沈阿娇见他突然发愣,轻咳一声,卫瑜这才回过神。 “啊,抱歉。” 他有些尴尬,他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殿下,自从那日您送我回家,问我可否想过再嫁,我便知道您心中其实是对我有意的,但我没办法回应您。” 沈阿娇抬头看向卫瑜,真诚的面庞映在了卫瑜眼中。 卫瑜是储君,自然不是那种一心只有男女之情的人。 如今因为陈遇安一句话而闹成这样,沈阿娇心里很清楚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 “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回家,没有多考虑,但如今我想告诉您,我已经不打算再嫁。” 不等卫瑜再说什么,沈阿娇再次开口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 卫瑜有些失落,但又觉得合乎情理。 如今沈阿娇身怀有孕,若是真的要嫁给他,那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他去问过太医,沈阿娇虽然身体恢复了,但并不是完全健康的状态,这几年的苦让她的身体底子很不好。 所以打胎必定是不可能的,他这些日子看着沈阿娇对陈遇安的态度,也认为沈阿娇并不是念着旧情,而是顾及身体状况才会留下这个孩子。 更何况沈阿娇是嫁过人的,再想嫁进东宫,也只能当个侧妃,他也不想委屈了沈阿娇。 在这双重阻碍之下,若是他再一心以为能和沈阿娇能有姻缘,未免就太愚蠢了。 “今日一时冲动,让殿下为我周全,还请殿下恕罪。” 沈阿娇很是诚恳地想跪拜行礼,但被卫瑜拦住了动作。 “这是我自愿的,不必觉得愧疚。” 卫瑜已经明白沈阿娇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但他依旧不会怪罪沈阿娇什么。 这不仅仅因为他对沈阿娇还有一些情意,更是因为沈家的存在,只要沈将军一天不倒,和沈阿娇交好对他就有利无害。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沈阿娇很是感激地说道,无论卫瑜是因为什么对她如此宽容,只要卫瑜还能和颜悦色地与她相处,那就对沈家有益。 “殿下的恩情,我都铭记于心,日后若是您有需要,沈家必定会鞍前马后,效劳于您。” 借此机会,沈阿娇向卫瑜表明了沈家态度。 不管卫瑜信不信,她都要将沈家愿意站在东宫这一边的想法说出来,这话由她口中而出反而更合适。 “沈将军忠君爱国,一片赤诚之心大家都明白。” 卫瑜微微一笑,沈将军愿意帮他是一回事,但他并不能表现出太过激动,这也是他身为储君该有的风度。 无论任何朝代,都不能让臣子生出帝王离不开他的心思,哪怕他如今还不是帝王,也该将帝王之术运用自如。 “是,沈家不会辜负百姓和皇家的信任。” 沈阿娇心中了然,卫瑜不愧是被培养多年的储君,即便平时再平易近人,依旧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态。 不过这样也好,卫瑜越是聪明,就越不容易被扳倒,沈家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保全自己。 二人心中各有盘算,但表面上都不显山露水,站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正事说完了,沈阿娇也放松许多,领着卫瑜逛了一圈花园,二人闲聊着小时候的事情,倒也勾起不少回忆。 沈阿娇也从卫瑜口中知晓,原来卫瑜在将军府学武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自己。 只不过自己那时候太顽皮,成天闹的鸡飞狗跳,根本不在乎府里有没有外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卫瑜。 想必卫瑜也是因为经常见到自己无拘无束,才会产生情意,毕竟身为储君的他从小就失去了自由和童年的快乐。 “阿娇,你和殿下聊什么呢,如此开心?” 二人逛了一会儿便坐在凉亭里,沈阿娇让人送上茶水糕点,正和卫瑜聊着,沈将军便来到了花园。 “殿下想起小时候在府中跟您一起练武的事情,觉得很是高兴。” 沈阿娇看父亲脸上表情还算平静,知晓应该没与陈遇安起什么争执,便放心许多。 “殿下从小就聪慧好学,微臣能有幸教导殿下几年,也是非常骄傲。” 沈将军哈哈一笑,那时候他还没有儿子,确实是把卫瑜当成儿子一般用心教导,所以卫瑜如今的武艺着实过人。 只可惜后来皇帝仿佛有些不喜他与卫瑜过多来往,他为了让皇帝高兴,与卫瑜也就渐渐疏远了。 如今再想想,皇帝那时候不过是担忧卫瑜年纪小,容易受他挑拨,被他操控,归根结底还是皇帝不够信任他。 “沈将军过奖了,您对我的教导,也让我一生受用。” 卫瑜谦虚地说道,对于沈将军,他确实很是敬重。 “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沈将军摸了摸胡须。 “阿娇,你今日出门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看了沈阿娇一眼,沈阿娇很快就会意,沈将军这是有话要和卫瑜单独谈。 “是,二位慢聊。” 她并没有多说,告辞后便转身离开。 卫瑜目送着沈阿娇离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看着沈将军,沈将军便笑了起来。 “殿下,不知如今朝堂的情况,您怎么看?” 这一天下午,沈阿娇并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卫瑜在将军府待了许久才回宫,沈将军晚上吃饭时心情颇好。 “爹,今日陈遇安与您说什么了?” 就算沈将军不说,沈阿娇也知道他大概会和卫瑜说些什么,她更好奇陈遇安找沈将军会说什么。 “你还惦记着他?” 沈将军没好气地问道。 “您知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沈阿娇笑眯眯地看着父亲。 “不过是说一些朝堂之事,想让我交出兵权,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将军冷哼一声。 “他这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他祖父的样子,把人心算计得清清楚楚。” 想到陈遇安下午说的那些话,沈将军虽然不会动怒,但也不会高兴。 第四十八章 该怎么破局? “那他确实是痴心妄想。” 沈阿娇也不由得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果然陈遇安就没什么好心思,嘴上说着有要事,结果就是这么个事。 “陈家三代元老,各个都是人精,能坐上首辅的位置,自然与众不同。” 沈将军给女儿夹了个鸡腿,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圣上不也没能容得下他们继续风光下去?” 自从陈家落魄之后,他便看清了皇帝的无情,处处谨慎做事,只想让沈家不要步上陈家的后尘。 只是他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做,皇帝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依旧防着他,甚至还想让陈遇安来对付他。 “可咱们和陈家不同,陈家三代首辅,门生无数,所以圣上才会忌惮,爹您不过是本朝将军,又何必如此容不下您?” 一旁默默吃饭的沈明钰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这几天他被父亲逼着去看了许多史书,也知道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但他依旧不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兵权是一个国家重中之重,你觉得哪个皇帝会允许兵权落在外人手里?” 沈阿娇白了弟弟一眼,这孩子脑子怎么就不知道转个弯? “但这兵权也是圣上交给爹的啊,若不是信任爹,圣上又怎会让爹征战多年?” 沈明钰不服气地问道。 “当初那是因为国家动荡不安,边疆战事不断,圣上要坐镇京城,总不能次次带兵打仗?” 沈阿娇拍了弟弟的脑袋一下。 “所以当时国家有危险,他便能放心让爹上战场厮杀,如今国家太平了,他就不放心了,想收回兵权。” 沈明钰撇撇嘴,显然是对皇帝的做法很是不屑。 但他终究没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就连这不屑也是颇为小声。 “可爹若是将兵权交上去,岂不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欺负了?” 沈阿娇一听这话,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这下倒是变聪明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爹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沈将军看着一双儿女将事情分析得如此清晰,心中很是欣慰。 “不愧是我沈从雄的孩子,都聪明得紧,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破局?” 他已经听过沈阿娇的建议,这次将目光投向了儿子。 “既然圣上已经对您心生忌惮,您不必上赶着将兵权交出去,反正他也不能拿您怎么样。” 沈明钰想了想说道。 “咱们沈家虽然一直都没有异心,但爹您当了这些年的大将军,风光无限,难保不会惹人嫉妒,到时候他们再落井下石一番,沈家便大难临头了。” 他这些年也不是白读书不思考的,遇到这种大事,也能说出自己的看法。 “说得不错,沈家无论如何都要守好兵权,这是我们的护身符。” 沈将军点点头,对儿子的回答还算满意。 “但不交出兵权,圣上的忌惮就会加深,越发想对沈家动手,又该如何?” 他倒是想看看儿子究竟能思考到什么程度。 “唔……” 沈明钰这下被问住了,他还没有考虑到这么深层次的事。 “爹,阿钰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再给他几天时间慢慢思考。” 沈阿娇嘴角含笑,看着弟弟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说道。 “你这个当姐姐的倒是宠着他。” 沈将军瞪了女儿一眼,但并没有带着怒意,反而有些娇宠的意味。 女儿嘛,总是要宠着的,更何况这个女儿如今格外贴心。 “那是自然,不宠着弟弟还能宠着谁。” 沈阿娇挺直腰板说道。 “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阿钰你多吃点。” 说着还不停给沈明钰夹菜,不一会儿功夫沈明钰的碗里便堆起小山。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到一个好办法!” 沈明钰自信满满地说道,然后端起饭碗继续吃饭。 “好,那我便等着你的回答。” 沈将军点点头,无论沈明钰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能让他进一步看清局势,了解朝堂之上的弯弯绕。 沈明钰长大后便会是沈家新的顶梁柱,他越能聪慧沉稳,就越能让沈家屹立不倒。 沈阿娇也端起了饭碗,但心中却在想着陈遇安的所作所为。 陈遇安来劝说父亲,无非就是想帮着宋智远拿到兵权罢了。 宋家当年那么对待陈家,陈遇安都能不计前嫌,上赶着给宋智远谋利,看样子对宋雪莲确实情深义重。 要说起来陈遇安和宋雪莲,一个冷酷无情一个表里不一,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倒是挺般配。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自己,这辈子就休想安稳度日! 沈阿娇对于今天出去的收获颇为满意,自己的计划有了一个好的开端,那就意味着可以继续下去。 宋家和陈遇安联合起来算计沈家,她不回敬些什么未免太过失礼。 沈将军自然不知晓沈阿娇心中这些打算,但他知道沈阿娇不会是以德报怨的人,所以也不担心她会吃这个闷亏。 即便沈阿娇只是单纯地去找宋雪莲麻烦,他也会让沈阿娇如愿,但沈阿娇要他别插手,他就让沈阿娇自己处理这些事。 “对了姐姐,我听说你身孕了,不好好养身子,今天怎么还往外跑呢?” 沈明钰吃完饭擦了擦嘴,然后凑到沈阿娇身边问道。 他刚得知沈阿娇有孕的时候,已经把陈遇安骂了八百遍,甚至觉得沈阿娇不能留这个孩子,但听母亲说沈阿娇身体不允许,便也作罢了。 什么事都比不上沈阿娇的身体重要,不过是个孩子,大不了以后不让孩子认陈遇安这个爹就是。 “我自然有事情要办,你也想出去了?” 沈明钰也算是沈阿娇带大的,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自从去了书院,已经有一年没上街过了。” 沈明钰掰着手指头算道,一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沈阿娇。 “那就继续忍着,等你科举结束后,我自然可以带你出去玩。” 第四十九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沈阿娇倒不是故意要拒绝弟弟,只是她要做的事不适合带太多人。 而且沈明钰如今正是重要的时候,自然还得以学习为主。 “好。” 沈明钰知道姐姐向来说一不二,也不会强求,只能耸耸肩说道。 “咱们各自做各自的事,将沈家保护好,就很不容易了,别总是惦记着出去玩儿。” 沈阿娇嗔道。 “知道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舍弃的自由总得舍弃。” 沈明钰也不纠结,他学得越多,懂的就越多,比起不学无术同龄贵公子更多了几分成熟。 “你明白就好,沈家以后都得靠你撑着,不过姐姐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的。” 沈阿娇拍拍他的肩膀。 “现在的辛苦都是为了以后的安稳,谁又不想每天轻轻松松过日子呢?” 她比沈明钰知道的更多,更明白只有卫瑜坐稳了皇位,沈家才真的能平安。 “好,我会努力让那一天尽快到来的。” 沈明钰被沈阿娇勾起了壮志之心,倒是暂时把出去玩的事抛开了。 见姐弟二人关系融洽,沈将军夫妇也很是高兴,越发觉得当初让沈阿娇从小带着弟弟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天过后,沈阿娇在家休息了两天,包子摊的事情也渐渐传开。 最初大家并不知晓沈阿娇的身份,只说是个富家小姐慷慨激昂帮助百姓,后来经过目击者的描述,才推断出沈阿娇的身份。 毕竟沈阿娇容貌出众,那一身红衣即便再怎么简单朴素,也能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大家知道了沈阿娇的身份后,对沈阿娇的感激却变少了,认为沈阿娇是误打误撞才做了这些事。 为此银杏还气鼓鼓地把传言跟沈阿娇描述了一遍,替沈阿娇抱不平。 “百姓们向来只知道我性格脾气差,这么想也很正常。” 沈阿娇心情平静,她从不会认为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就能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任何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她的坏名声在京城传了这么多年,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扭转的。 “可是小姐明明温柔善良又聪慧,他们不过是听了几句传言就如此看待您,实在是过分。” 银杏年纪小,即便是在沈夫人身边待了几年,也还是不能做到任何事都稳重处理平和看待,气呼呼地说道。 “无妨,他们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咱们就多做些事,让他们想明白。” 沈阿娇正在喝着沈夫人专门给她买的燕窝,炖得软烂香甜很是可口。 自从前两天她恶心干呕以后,就愈发喜欢吃香甜的东西,见不得太多荤腥,沈夫人便想尽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加上这两天晨起总会吐一回,沈阿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许多,好在一天三顿倒也能正常吃得下去。 “不过小姐您这孕吐怕是要折腾好些日子,咱们要等过完元宵节才能再出门了?” 银杏有些担忧地说道。 “快过年了,在家待着也好,身体养好了才能放心出门。” 沈阿娇点点头,她从不是急切的人。 不过她倒是希望过年前卫珙能查到一些线索,时间拖得越久,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你去找些红纸来,我们剪一些窗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阿娇突然心血来潮,想剪窗花玩儿,便吩咐银杏去拿东西。 银杏刚离开没一会儿,沈将军就来了她屋里。 “爹,您怎么过来了?” 今日皇帝正式封笔,一年的朝会就结束了,等到过完元宵才重新上朝。 沈将军不用再去上朝,来了兴致要冬钓,命人在花园的池塘里凿出一个洞来。 沈阿娇嫌冷,便没去看热闹,没想到沈将军突然就过来。 “方才三皇子派人传话,说是宋家那边将所有证据都销毁了。” 沈将军面色不虞,提到宋家父女他就没什么好心情。 “他们动作倒是快。” 沈阿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却也觉得有些遗憾。 “怕是陈遇安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宋智远生了个好女儿。” 沈将军嘲讽地说道。 “宋家背靠大树好乘凉,爹以后一定要多防着点。” 沈阿娇厌烦地眨眨眼,事已至此,她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卫珙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厉害嘛,嘴上说得那么好,结果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 “嗯,小人才是最麻烦的。” 沈将军自然也希望卫珙能找到线索,可卫珙没能成功,他就不能抓住宋家的把柄。 “没关系的,爹,咱们还有机会,不急这一回。” 沈阿娇安慰道,也是安慰自己。 “这次就姑且让他们嚣张一次。” 沈将军点点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他们还想争,必定会再次露出马脚,到时候不愁抓不到把柄。” 他不会那么沉不住气,宋智远想夺兵权,那就还会做些什么。 “不过阿娇,你最近身体不好,先安心养胎,一切待到年后再说。” 女儿体贴自己心情,他自然也关心女儿身体。 “女儿明白的,暂时不会有所行动。” 沈阿娇甜甜一笑,她可没那么傻,身体养好了再去对付宋雪莲也不迟。 她和宋雪莲争了这些年,宋雪莲了解她,她难道就不了解宋雪莲吗?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宋雪莲那些心思算计不到她,但她却可以算计宋雪莲。 就凭宋雪莲如今的本事,完全伤害不了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布置计划。 “好,过两天就是除夕,去年除夕你不在家,今年咱们便好好团聚,热闹热闹。” 沈将军叮嘱完女儿,便又回去钓鱼,沈阿娇也暂时放下这些心思,和银杏一起剪窗花贴窗花。 一眨眼便是除夕,沈阿娇终于可以再次和家人齐聚一堂,心中百感交集。 除夕过后沈阿娇也渐渐习惯了孕吐,加上沈夫人贴心为她准备各色点心小吃,面色逐渐恢复了红润。 元宵前一天,沈阿娇接到了柳氏的书信,约她元宵后一聚,于是过完元宵沈阿娇便再次来到了柳氏母子的住处。 第五十章 明人不说暗话 因着刚过完元宵节,街上倒是没有多少人,但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和春联处处彰显着过年的气氛。 即便是柳氏母子居住的贫民窟,也在巷口挂了两只灯笼,虽然一看就是百姓用红纸自己糊的,也给贫民窟增添了几分喜气。 沈阿娇今日依旧是和银杏两个人一起出门,银杏手中还拎着一个花篮,里面装着过年庄子送来的干货和果脯。 如今秋穗的丈夫已经接管了庄子,秋穗便是正经的管事夫人,日子过得幸福且富裕。 秋穗过年因着刚诊出怀孕,没能回将军府给沈阿娇请安,就让丈夫带了许多特产来送给沈阿娇。 沈阿娇知晓秋穗在庄子里过得好,加之见到她丈夫还算是个厚道老实的男人,心中也宽慰许多。 若是当初秋穗跟着自己去了相府,指不定要被怎么折磨,甚至可能早就被宋雪莲给害死,还不如嫁出去来的自在。 “银杏,待到你二十岁以后,我也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就在京城安身可好?” 这些日子银杏照顾她很是贴心,做事忠诚可靠,让她颇有些当初和秋穗在一起时的感觉。 要说起来,也就是秋穗如今身在城外,不能时常回将军府,确实可惜,所以便想着银杏不能再嫁那么远。 “小姐厚爱,奴婢很是感激,但奴婢如今只想陪着小姐,嫁人之事暂时不会考虑。” 银杏有些害羞地说道,她虽然暂时不想嫁人,但这种事挂在嘴边说也确实挺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现在还小,等你有心仪的人再告诉我也不急。” 沈阿娇笑了笑,她不会强求丫鬟留在她身边,一切都看银杏自己的意愿,若是银杏真的不想嫁人,她也不会亏待了银杏。 “张夫人,沛然,你们在家吗?”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柳氏母子居住的房子门前,沈阿娇看着紧闭的大门,开口问道。 这附近家家户户都贴了街上卖的那种春联,这屋子门口贴的却是与众不同的春联,字迹稚嫩,一看就是孩子写的。 想必柳氏节俭,不想花钱,便裁了红纸让沛然自己写。 不得不说柳氏确实很用心培养沛然,这字写的端端正正很是规矩。 “阿娇姐姐,你终于来啦!” 沈阿娇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沛然的声音,随之而来便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沛然,新年好啊。” 沈阿娇眼看着大门被打开,沛然穿着一身宝蓝色袄子出现在她面前,虽然不似之前见到他时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却也不是新衣,但依旧洗的干干净净。 “新年好,阿娇姐姐,银杏姐姐。”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虽然有些瘦,但气色却很好。 “你娘呢?” 沈阿娇看了一眼屋里,没发现柳氏的身影,有些好奇。 “娘在后面包饺子呢,我带你们过去。” 沛然伸出手拉着沈阿娇的衣袖,直接就带着她们进了屋。 进屋后,沈阿娇见后门敞开着,上次她来的时候没注意,想必后面便是厨房。 于是三人便穿过后门来到后院,这里是个很小的院子,只有半间屋子大小,除了灶台水缸还有一张饭桌,两把竹椅子。 柳氏正站在灶台旁擀面,手边就是一个大汤碗,里面放着做好的饺子馅。 “沈小姐,银杏姑娘,你们来的正好,中午就在这吃顿饺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还没出正月,人多热闹。” 柳氏头上裹着头巾,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看着二人说道。 这厨房虽然地方不大,但此刻锅里烧着水,倒是十分暖和。 “好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沈阿娇答应道,今日柳氏特意叫自己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打算立刻回去,所以一早便告诉沈夫人不用等她回家吃午饭。 “没什么要忙的,包饺子简单,沈小姐您就坐着等吃饭。” 柳氏一边忙着擀饺子皮一边说,银杏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去帮忙。 而沛然则是走到灶台后面,坐下来烧火,想必刚刚他小脸红扑扑也是热的。 一时间沈阿娇还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而且她也不太擅长烧火做饭,干脆就坐下来等着,她不给大家添麻烦就好。 “张夫人,最近可还好?” 沈阿娇琢磨着柳氏叫她过来有什么事,便开口问道。 “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团聚,倒是清闲许多。” 柳氏手中动作很是熟练,快速将一张张饺子皮擀好递给银杏,头也不抬地说道。 “只是那个包子摊的摊主,最近总是找我们母子麻烦。” 沈阿娇心下了然,果然他们是遇到麻烦了。 “他这是不敢去将军府闹事,就把气都撒在你们母子俩身上,你们没有报官?” 虽然知道这摊主大概率就是欺软怕硬,但沈阿娇并不打算太过主动要帮忙。 她可以帮柳氏母子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除非柳氏答应和她合作,她为了柳氏母子的安全,就必须保证他们的生活不被打扰。 “他自己不出面,只是找几个地痞无赖过来,我们也没有证据,要不是沛然无意中听见有人说漏嘴,我们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柳氏无奈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也想报官,可确实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事就是摊主做的。 “那夫人的想法是?” 沈阿娇不动声色,她主动提合作和柳氏自己提合作,是完全不同的。 “沈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上次你提出的建议,我觉得很好。” 柳氏倒是大方地说了出来。 “沛然如今一天天长大,,若是我们依旧这么忍气吞声地活着,就算沛然能安稳长到十六岁,也未必会有机会参加科举了。” 她并不怕有人找麻烦,但若是一直有人找麻烦,他们母子又能避到什么时候? 沛然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沛然失去翻身的机会,所以与沈阿娇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第五十一章 江南绣娘 “夫人想的倒是透彻,沛然若是想平安参加科举,没有人护着确实不行。” 沈阿娇点点头,柳氏是个聪明人,此刻主动提出合作,那她也不必端着架子。 “既然夫人愿意相信我,我也会让夫人安心,待到回去后我便让人安排给你们找新住处。” 她如今虽然没能力帮张家柳家翻案,但保护好柳氏母子的安全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就多谢沈小姐了,沈小姐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俩都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柳氏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就要给沈阿娇行礼。 “夫人不必如此大礼,我也很喜欢沛然,希望他以后能出人头地。” 沈阿娇扶起柳氏说道。 一旁的沛然看着母亲和沈阿娇说这些他并不能完全听懂的话,虽然好奇,倒也没有多嘴询问。 他能明白的就是母亲在寻求沈阿娇的庇护,他知道沈阿娇身份高贵,他私心也很喜欢沈阿娇这个大姐姐。 “阿娇姐姐,若是我和娘搬家了,以后是不是就能经常见到你?” 大人的事情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沈阿娇愿意帮他们,必定不会讨厌他。 “这可不一定,沛然,你想不想去书院读书?” 沈阿娇眨眨眼问道。 “我想去!” 沛然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可是他们都说,进书院的都是有钱人,我们家没有钱,娘平日做针线活已经很累了。” 沈阿娇看他如此懂事,不由得有些心疼。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许正因为日子过得太苦,他们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才会早早地成熟起来。 “你只要告诉姐姐,你想不想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姐姐。” 沈阿娇走上前,摸了摸沛然的脑袋,热乎乎的倒是很舒服。 “嗯,我想去,我要好好读书,以后做大官,让娘过上好日子。” 沛然用力点点头。 “好,那你就去认真读书,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沈阿娇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柳氏。 “既然沛然自己想去读书,这件事我也会一并安排好。” 如今柳氏母子也算是她的人了,给他们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过日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沛然若是要去书院读书,还得仔细挑选,最好是选京城外的书院。 “多谢沈小姐。” 柳氏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好,那暂时就这么定了,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后好好规划一番。” 沈阿娇不在意地摆摆手,她也不是那么高尚的,若是柳氏没答应与她合作,她自然不会帮他们这么多。 说白了,他们也都是各取所需而已。 这是沈阿娇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贫民窟吃饭,即便是因为过年,柳氏剁了不少猪肉做馅儿,但比起将军府那些精致的饺子,味道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沈阿娇向来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就算吃着普通的饺子,也能有说有笑,一顿饭大家都很高兴。 银杏倒是一直小心着沈阿娇的反应,生怕她因为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又孕吐,但从头至尾沈阿娇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饭后柳氏点起了炭盆,大家聚在一起烤火取暖。 柳氏如今对沈阿娇是既佩服又感恩,于是便从桌上摆着的绣花篮子里拿出一方绣帕。 “沈小姐,若是你真能为张家翻案,以后你就是我和沛然的大恩人,奴家如今身无长物,只有这绣帕还算能拿得出手,还请您收下。” 她将绣帕递到沈阿娇手中,沈阿娇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就被吸引了目光。 帕子上绣的是粉蝶杏花,这绣帕虽然比不上她在沈家用的那种丝绸帕子柔软顺滑,但绣花却是精致非凡。 沈阿娇打小见过无数珍品,寻常的绣花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柳氏绣出来的蝴蝶就好似活了一般,杏花也仿佛有扑鼻的芳香。 “张夫人,你这绣花可真是栩栩如生,若不是知晓你生长在山西,我都要以为你是江南来的绣娘了。” 沈阿娇原本不是想要什么回报,但拿到这方帕子后,她便有些爱不释手。 这样的手艺,她也只在江南进贡的织锦上见过,江南绣品精致珍贵,即便是沈将军这样的官员,在最得圣宠的时候也才拿回家几匹而已。 “奴家这手艺确实是跟着江南绣娘学的,还是沈小姐眼光独到,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柳氏温柔地笑着。 “哦?夫人还学过这手艺?” 沈阿娇颇为意外,江南的绣娘各个都是很厉害的人物,轻易不会去别的地方,山西那么远竟然还有江南绣娘过去,着实让人意外。 “奴家的姑姑从小就擅长女红,加上早年间爷爷便在江南任职,所以姑姑从小就去绣坊学了手艺。” 柳氏解释道。 “后来爷爷调任山西,但姑姑却已经在江南安家,于是便没有跟着一同前往山西。 后来奴家出生了,姑姑第一眼见到奴家就很喜欢,她没有生育,奴家还有姐姐弟弟,家中不缺孩子,姑姑就把奴家接去江南,一直到奴家及笄嫁人。” 沈阿娇听着只觉得稀奇,这事还真是太巧了,她这段时间正在考虑做些什么营生,没想到柳氏就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夫人的气运,但按照夫人这样的手艺,不应该只能养活你们母子二人,屈居这贫民窟才对啊?” 她知道京中贵妇都追求新鲜花样,只要精致好看,多的是人会买,以柳氏这样的手艺,那不是上赶着有人求她绣花才对? “奴家身份低微,即便有手艺,在绣坊也说不上话,只会被打压,奴家试过几次后便不再展示太多手艺,这帕子是奴家特意为沈小姐绣的。” 柳氏无奈地轻叹一声。 “这倒是绣坊的一大损失了,不如夫人和我一同经营,咱们做点小生意?” 沈阿娇拿起帕子反复看了看,确实是上等的绣品,更加觉得要是能让柳氏答应,以后必定能做大做强。 第五十二章 想做生意 “沈小姐想做绣品生意?” 柳氏有些惊讶。 “嗯,怎么了?” 沈阿娇见她这般表情,仿佛很是不赞成,便有些好奇。 “这京城里的绣坊生意大部分都掌握在宋小姐手中,就是尚书府那个宋小姐……” 柳氏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还有这种事?她不过是尚书府的小姐,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做绣坊生意?” 沈阿娇有些意外,这倒是出乎意料,她只知道宋雪莲喜欢去做一些所谓救死扶伤的事情,却不知道宋雪莲还喜欢做生意。 “这事奴家也是听绣坊的老板说过几次,京城里确实没有太多人知道,这宋小姐似乎并不想让人知晓她就是绣坊背后的老板。” 柳氏如实回答道,她确实不太了解,只知道绣坊老板对宋雪莲很是尊崇的样子。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倒是我小瞧她了。” 沈阿娇轻笑一声,宋雪莲医术不怎么样,武功也不太行,没想到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 要知道整个京城的绣坊数量不少于二十家,即便宋雪莲只是掌握了一大部分,也已经非常厉害。 而且绣品本就价格高昂,利润丰厚,难怪宋雪莲一直那么有恃无恐,又是施粥又是赠药给老百姓,原来底气都在这里。 “她做了这么久的绣坊生意,也该退一退位置了,这次就让我来陪她玩玩。” 沈阿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小姐,您当真要做绣坊生意?可是如今大多数绣坊都是只听宋小姐的安排,即便奴家有绣工,怕是也没办法和他们打擂台。” 柳氏见沈阿娇毫不畏惧,不由得有些担忧。 “我们不和他们打擂台,我们只做自己的生意。” 沈阿娇摇摇头说道。 “张夫人,你要知道,京城是个富贵之地,她宋雪莲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独吞绣坊这一块肥肉。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名声打出去,只要你的绣品足够精致漂亮,就不会缺人来买。”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妙,如今她和宋雪莲已经势不两立,老天爷又给了这么个好机会,那就让她一点一点地将宋雪莲的心血摧毁好了。 不过这些事她是不会告诉柳氏的,柳氏要做的就是将最好的绣品制作出来,让整个京城都看看什么叫做好东西。 “既然沈小姐有如此大的决心,奴家就鼎力支持,沈小姐有什么安排都可以直说。” 柳氏眼看着沈阿娇心意已定,便不再相劝。 就算沈阿娇生意做不好,也不过就是亏损一些钱财,以沈家的底蕴,根本不会在意。 “店铺的事情我也会着手安排,这些日子,就劳烦夫人尽量多的画一些花样,等到正月过完以后,我会安排人来跟着你学习绣花。” 沈阿娇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光靠柳氏一人必定是撑不起整个店铺的生意,所以必须要有新的绣娘加入。 人她会仔细挑选,只要柳氏能将她们教好,日后就不用担心制作进度跟不上。 “沈小姐,奴家斗胆提醒您一句,有些人就专门去偷师学艺,学好了又去别家干活,奴家在绣坊见过太多。” 柳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这些人来跟你学习,只不过是巩固一些技艺,咱们店里的绣品,自然是以你亲手绣的为最佳。 当然你自己也要留一手,不能掏心掏肺什么都交给人家,以后你就是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懂吗?” 沈阿娇淡淡一笑,她当然不会傻到花钱让人占便宜,想控制一个人太简单了。 “嗯,奴家明白。” 柳氏点点头,沈阿娇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强,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相信。 “好了,沛然,让姐姐看看你最近练的字,方才姐姐在门口见到你写的春联,真是不错。” 沈阿娇不再多说,转过头看向沛然说道。 沛然听见沈阿娇夸自己,很是开心,连忙献宝似的去将自己的字帖都拿过来。 方才母亲和沈阿娇说的那些事他都听不太懂,也插不进去话,现在沈阿娇主动叫他,他当然想好好表现。 沈阿娇自己也是练过字的,她那一手苍劲有力的字体就是沈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 小时候沈将军虽然经常不在家,却留下了许多亲自写的字帖让她临摹,时间久了,练教书先生都夸她的字好看。 沛然的字虽然端正,但却少了一些性格,所以沈阿娇准备教沛然写出有风格的字体。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沈阿娇趁着天色还亮着便赶紧回了将军府,顺便准备拟定计划,准备安排好柳氏母子,然后筹备开店。 为此沈阿娇还特意请来母亲,沈夫人多年经营,对于做生意很有心得,也很会赚钱,相比之下,沈阿娇就只有一些理论计划。 “你想做绣坊生意?这可不容易哦。” 沈夫人听完女儿的意思,也开口劝道。 “娘,我知道如今京城绣坊大多都是宋家的生意,但放眼整个京城都看不到一个江南绣娘,如今女儿有一名江南绣娘,这可是个好机会。” 沈阿娇撒娇着说道。 “京城何时有过江南绣娘?你可莫要被人诓骗了。” 沈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自然是有的,女儿已经确认过了,娘你看。” 沈阿娇将柳氏送她的手帕拿到母亲面前,沈夫人一眼看过去就呆住了。 “这手艺当真厉害,的确像是江南绣娘的手艺。” 沈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小见多识广,加之比沈阿娇多了十几年的阅历,眼光更加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帕子的绣工上乘。 “女儿可不敢骗您,如今宋雪莲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女儿头上,娘您难道就不想扳回一局吗?” 沈阿娇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的女儿!” 果然沈夫人立刻就脸色一沉,十分不悦地骂道。 第五十三章 已有打算 “宋家把绣坊生意牢牢抓在手里,也不过是因为宋雪莲她娘当年也是皇商出身,家中就是做御用绣品的。” 沈夫人冷笑一声,她虽然平时不与人为恶,但宋雪莲都欺负到她女儿头上,她会一辈子都记着。 “既然如今咱们有江南的绣娘,又何愁打不倒她那所谓的皇家绣娘?” 听着沈夫人如此霸气的回答,沈阿娇也笑容满面。 “皇家绣娘说起来好听,终究不过是因为皇商这层关系,宫中所需衣物被褥数量庞大,光靠江南的绣娘支撑不起。 物以稀为贵,江南进贡的绣品才是宫中得宠娘娘们心头所爱,加之京城离江南甚远,江南绣品难得,所以才会让她的皇家绣娘独占鳌头。 如今女儿已有打算,她这些绣坊,不会长久的。” 沈阿娇十分自信地说道。 “阿娇,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柳氏身份尴尬,你若要用她,可千万要注意,贵妃如今已然是半个后宫之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沈夫人说道。 “放心,娘,既然我已经决定用她来打造自己的产业,必定会做好准备,保护好他们母子的安危。 如今柳氏是贱奴之身,无法作为店铺的掌柜出现在人前,那就让她安心做一个绣娘,工钱我也不会少了她的。” 沈阿娇点点头,沈夫人的这些担心她回来的路上也考虑过。 柳氏并不是一般的贱奴,而是在官府留有案底的,只要张家和柳家一日不翻案,柳氏就一日无法摆脱这身份。 “行,过两天你让柳氏带她儿子来府上一趟,我和她聊一聊。” 沈夫人叮嘱道,她不是不相信沈阿娇的眼光,只是想看看这对母子。 “好,明日我让银杏去送信给她。” 沈阿娇答应道。 “嗯,至于店铺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地方要多大,在什么地段?” 沈夫人做生意这么多年,对于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很熟练。 “那必定要在富贵人家距离的繁华地段--北街,娘您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推荐?” 沈阿娇知道沈夫人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北街其实有不少店铺都是沈夫人所有,但那都是沈夫人经营多年的,所以她想重新找一个店铺。 “北街生意向来红火,店铺还真不好找,明日我让杨掌柜帮你问问。” 沈夫人想了想说道。 杨掌柜是沈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大掌柜,如今算是沈夫人手底下所有掌柜中的第一人。 上一世沈家覆灭后,沈家所有财产都被充公,其中也包括这些店铺,沈家人的尸体都被草草埋在乱葬岗,但杨掌柜却偷偷带着香烛纸钱去祭奠。 就冲着这一点,沈阿娇对杨掌柜就能高看几眼。 以前沈阿娇并不关心沈家这些生意,这次重生后,沈阿娇有了许多收获,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为沈家的产业锦上添花。 “那就辛苦娘安排一下了,若是这次女儿的生意能够成功,以后女儿就多帮着娘打理生意,也好让娘有空多休息休息。” 沈阿娇凑上前,给沈夫人锤了锤肩膀,笑着说道。 “就你嘴甜。” 沈夫人自然很是高兴,沈阿娇如今说话做事越来越成熟稳重,她操心了这些年,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一些。 “娘也没想到你去了相府后,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其实之前娘就想让你学习做生意,但你一心都在陈遇安身上,娘也不好强迫你。” 她颇为感慨地说道。 “是啊,娘这么厉害,就算我不愿意学着做生意,沈家的家底也够我和阿钰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只可惜娘当初给的嫁妆都被一把火烧了,仔细想想女儿还真是有点败家,好在现在女儿想通了,沈家才是女儿最坚实的靠山。” 当初她和陈遇安搬出去的时候,沈家不仅出钱买下了大宅子,沈夫人还给了她许多银票和首饰,但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现在想想都很心痛,那可是大把的银子,若不是沈夫人疼爱她,以她那时候的本事,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许多本事,就算一时半会赚不了太多钱,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去做,终有一天也会大把大把的银子赚到手。 “你现在明白也不晚,我和你爹就你们姐弟两个孩子,你们两个过得好,我和你爹才能放心。” 沈夫人抬起手,握住了沈阿娇放在她肩膀的手说道。 “娘你就放心,我走过的错路,不会再让阿钰走的,阿钰也是个聪明孩子,他一定能够找到一条正确的人生之路。” 沈明钰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以前沈阿娇只是觉得弟弟聪慧过人,必定能高中及第。 但现在比起科举,她更看重的是沈明钰的为人处世,人心险恶,沈明钰必须要能明辨是非。 “对了,这几日身体如何?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沈夫人对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在乎,沈阿娇如今是有孕之人,为了能让沈阿娇养好身体,她每天都会提前叮嘱厨房做些什么膳食。 只不过沈阿娇虽然看起来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但想到沈阿娇刚回来时的模样,沈夫人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也好。” 沈阿娇答应道,她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但沈夫人作为母亲,担忧是肯定的。 为了沈夫人能够放心,让大夫来看看是最好的选择,光靠她自己嘴上说,沈夫人必定不会安心的。 于是第二天沈阿娇起床后先是让银杏去给柳氏传信,然后去沈夫人院子里请安,顺便一起吃了早餐,等着大夫过来。 大夫看过沈阿娇的脉象,自然是没有问题,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便有丫鬟来禀报杨掌柜已经到了。 沈阿娇和沈夫人一同来到花厅,杨掌柜正垂手站立等着,见到沈阿娇有些惊讶,但依旧毕恭毕敬地行礼。 杨掌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体微胖,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但沈阿娇知道他是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 第五十四章 一月之期 “夫人,小姐,不知今日传唤小人有何吩咐?” 虽说卫国的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格,但杨掌柜终究是外男,按照规矩是不允许进入内宅的,所以每次他来沈家都是在花厅。 而沈夫人对他器重有加,沈家一些私密的事情他也清楚,就比如说沈阿娇和陈遇安之间的事情。 如今外界都传言沈阿娇对陈遇安旧情未了,还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压迫宋雪莲,但杨掌柜很清楚以沈家的家教,沈阿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在面对沈阿娇的时候,杨掌柜并没有任何不敬或嫌弃。 而沈阿娇看到他就回想起那时候无人敢替沈家人收尸,只有杨掌柜不顾危险去祭拜,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杨掌柜,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事需要拜托您帮我打听一下。” 因为上一世的所见,沈阿娇对杨掌柜也是态度非常亲近。 “不敢不敢,小姐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小人一定为您办妥。” 杨掌柜连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 沈阿娇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但是隐去了柳氏的真实身份,倒不是不信任杨掌柜,只是这件事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真如小姐所说,您救助了一位落难的江南绣娘,那倒确实是个商机。” 说到做生意方面,杨掌柜显然就没有那么拘谨了,眼神都与刚刚完全不一样。 要说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对于经商之道无师自通,杨掌柜就是这么一个人才,恰好遇上了沈夫人眼光独到,二人便将沈家的产业发展壮大。 别看杨掌柜一身青衣十分朴素的模样,跟在沈夫人身后这些年,杨掌柜的家底绝对是超过了京城绝大多数小官吏的。 “杨掌柜也觉得此事可行?那是否有合适的铺面推荐?” 沈阿娇眼睛一亮,杨掌柜经商多年,眼光必然不会有错,既然杨掌柜这么说,她心里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北街向来繁华,想做生意的人很多,铺面也是千金难求,恐怕暂时没那么容易盘下一间,若是小姐有需要,小人可以从手头腾出一间铺子出来。” 杨掌柜斟酌片刻,开口说道。 人人都知道北街的生意好做,自然都是上赶着去拿钱买铺子,即便自己不做生意,租出去也是非常赚钱的。 所以就算他手底下的渠道颇多,但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合适的铺子空出来。 “这倒不必,你且做好手头这些生意,不过劳烦你多多打听着,有合适的铺面就先盘下来,后期再筹备开张。” 沈阿娇摇摇头,她虽然有心想将绣坊生意做大,但并不是要建立在取代原有生意的基础之上。 杨掌柜在北街经营多年,每间铺子都有稳定的收入,没必要取消某一家。 “那好,小人便为小姐多加打听,若是有合适的铺面,小人先去看看地段和格局,若是合适就先盘下,不知小姐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杨掌柜弯腰说道,沈阿娇对他的态度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要知道虽然沈阿娇并不是仗势欺人的大小姐,但贵女的气质和骄傲可不会少,能够对着他一个生意人如此亲和,已经是十分不易。 士农工商,他虽然从未觉得自己经商就低人一等,可总有一些人仗着官职在身,看不起他这样的人。 “只要适合做绣坊即可,没有特殊的要求,不过当然是地方越大越好。” 沈阿娇想了想说道。 “好,小人已经记下了,一定按照小姐的要求去办。” 杨掌柜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沈夫人。 自始至终沈夫人都没有开口插话,足以看得出对沈阿娇的宠爱。 “阿娇难得对做生意有了兴致,日后你多多帮着她打理生意,若是她在这方面也有天分,日后便让她接手沈家的产业。” 沈夫人微笑着说道,杨掌柜算得上是她在外界的心腹,没什么不能和他说的话。 “小人明白。” 杨掌柜连忙答应道,从沈阿娇提出要做生意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了。 沈夫人不能一辈子守着这些生意,终究要有人接手才是,沈阿娇是她亲生女儿,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杨掌柜辛苦了,听说你家中有老母亲咳疾久治不愈,这是上好的老陈皮,拿回去给她泡茶喝,可以润肺化痰。” 沈阿娇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盒子,那是她早上带过来的。 这些日子卫瑜往将军府送了不少养生的好东西,这老陈皮就是其中一件。 “多谢小姐,小姐您太客气了。” 杨掌柜有些意外,但沈阿娇是主子,给他的东西他还是得收下。 只是沈阿娇如此细致,送的礼物实用又贴心,倒是让他对沈阿娇另眼相看了几分。 “家里人平安健康,你在外面做生意才能安心,不过自己的身子也得注意,别忘了常请大夫看看。” 沈夫人也跟着说道。 “是是是,小人明白。” 杨掌柜十分感激地捧着盒子离开,沈阿娇和沈夫人手挽着手往后院走去。 “娘,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我还有事需要出门一趟,就不过来了。” 沈阿娇还记得当初卫瑜求药回来特意告诉过她,一个月以后要去城外百花楼,否则小命不保。 虽然她不清楚这百花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说到做到,今天就是一月之期,她可不能爽约。 “又要出门?” 沈夫人虽然不会约束沈阿娇,但她如今有孕在身,沈夫人还是会担心。 “嗯,已经和别人约好了的。” 沈阿娇点点头,却也没有细说。 “那好,让银杏和你一起去,路上小心点。” 既然沈阿娇并不打算说清楚,沈夫人也不会多问。 “我就一个人去,不带银杏一起了。” 沈阿娇摇摇头,她独自一人好歹还能有把握自保,若是带上银杏,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还真不能确保二人全身而退。 第五十五章 有兴趣 “那怎么行,你若是身体不舒服,旁边每个人照顾怎么办?” 沈夫人很不赞成地说道。 “放心,娘,女儿如今身体很好,孕吐也减轻了许多,银杏她终究才来女儿身边没多久,有些事女儿还不想让她知道。” 沈阿娇撒娇着说道,沈夫人有时候就太执着于她的安危,还是得哄着。 “你如今倒是主意多起来了,以前若是能这样,又怎会吃那么多苦?” 沈夫人嗔道,但终究还是松了口,沈阿娇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很清楚沈阿娇性格的执拗,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罢了罢了,你自己注意些便是了。” 这也是沈夫人以为沈阿娇只是去京城某个地方,若是知道沈阿娇要出城,那必定是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出门的。 而沈阿娇也正是知道如此,才没有对沈夫人详细说明自己要去做什么。 “娘最好了,女儿最近新想了个方子,用燕窝银耳加上桃胶和黄芪煮甜汤,最是滋补祛寒,娘下午试着喝喝看。” 沈阿娇将话题拉开,最近她给沈夫人推荐了不少养身甜汤,沈夫人喝了以后气色确实好了许多,甚至还强行要求沈将军一同喝。 沈将军本不爱甜食,可耐不住妻子一个劲地劝说,就差把甜汤喂进他嘴里,也只好跟着喝了几天。 银杏去送信回来,知晓沈阿娇下午要出门,而且她还不能跟着,顿时心情就失落了起来,沈阿娇还跟她解释了一通,这小丫头才面色转晴。 午饭后沈阿娇小憩了一会儿,正准备出门,没想到却听银杏来禀报说不久前卫瑜派人给她送了口信,说是会安排桑奇在门口等候,送她去约定的地方。 沈阿娇没想到卫瑜会把桑奇派来,连忙去门口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桑奇板着脸坐在马车上。 “沈小姐,属下奉命送您。” 桑奇依旧古井无波,倒是沈阿娇身边的银杏撇了撇嘴,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 “小姐,这人好奇怪啊,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该不会是个面瘫?太子殿下怎么会用这种人?” 沈阿娇一听就乐了,没想到银杏说话这么幽默风趣。 不过她也没有笑出声,而是正经地看着银杏。 “不可无礼,这位是桑大人,是正骑营的军爷。” 沈阿娇知道桑奇武功高强,必定听力也很好,即便是银杏小声嘀咕,他也一定能听得见。 她不清楚桑奇是个什么性格,所以不能让银杏冒险得罪桑奇。 “沈小姐,我不是面瘫,只是正骑营有规矩,在外行走不能嬉皮笑脸。” 桑奇开口回答,这下沈阿娇差点没忍住。 这人怎么连解释都解释得如此搞笑? “咳咳,那就有劳桑大人了,银杏,你先回去。” 沈阿娇轻咳一声,她总不能自己先绷不住,于是打算赶紧上马车。 “银杏姑娘,下次见到正骑营的腰牌,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就在沈阿娇上车的时候,突然听见桑奇再次开口,抬头望去只见他一本正经地拿起腰牌,伸出手给银杏看了看。 银杏则是有些愣住了,然后噗嗤一笑。 “桑大人您真是好心,奴婢记住了。” 说罢银杏便对着马车行了礼。 “小姐,奴婢就先回去了,您早点回来。” 然后银杏便转身离去,桑奇也慢悠悠地将腰牌收回。 沈阿娇看了看桑奇,又看了看银杏,心中莫名觉得这俩人是不是有那么点般配? 不过桑奇那可是正骑营的人,有官职在身,加上跟在卫瑜身边,怎么着也得是个从三品的官衔,银杏不过是个丫鬟,二人着实差距太大。 她摇了摇头,不由得暗骂自己想太多,这俩人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生出情愫。 而此刻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对陈遇安也是一见钟情,感情这种事,确实不能用见面的次数来衡量。 “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沈阿娇坐上马车,开口问道。 “殿下一切安好。” 桑奇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今日殿下特意吩咐你送我去城外?” 沈阿娇知道卫瑜过年期间必定很忙,宫内外必定许多事要处理,但就算这样卫瑜都还记着百花楼的约定,也确实不容易。 “是的,殿下说属下送您过去,百花楼的人也不会允许属下进入,但可以随机应变,若是您长时间没出来,属下可以及时回去禀报。” 桑奇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这让沈阿娇甚是欣慰。 “既然百花楼楼主诚意邀请,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天黑了我还没下山,你再回去禀报也不迟。” 沈阿娇想了想说道。 这百花楼神秘得很,也许今天自己进去后会有很多事,耽误一些时间也难免,她也给自己定个安全的时间段,就到天黑之前。 哪怕天黑之前事情还没处理好,自己也必须下山,或者亲自下山传消息给桑奇。 打定主意以后,沈阿娇便觉得轻松许多,虽然未知充满了危险,但她也知道未知同样也可能有奇遇。 “好,一切听从沈小姐安排。” 这自然也是卫瑜的吩咐,在确保沈阿娇安全的情况下,一切以沈阿娇的意愿为主。 于是马车便一路疾驶出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脚下。 沈阿娇本以为出了城还需要很久,没想到也不过是穿过了一片树林而已。 她是第一次来百花楼,对这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楼还是充满了好奇的。 马车停下后不久,便有一群红衣男人悄悄而来,和上次一模一样。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领头的男子依旧冷漠开口。 “沈阿娇,上次楼主赠与冰蚕蛹,提出的要求是今日我亲自前来。” 沈阿娇上前一步回答道,不过她同时也打量着这些男人,比起上次卫瑜匆匆而来,急切的心情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沈阿娇却可以仔细看清他们。 这些男人各个肤白如雪,面容清俊,可以看得出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这样的阵仗确实新鲜,让她多百花楼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你可以进去,他不行。” 男人看了一眼沈阿娇身后的桑奇,开口说道。 第五十六章 云雾中的百花楼 桑奇听见这些人阻拦,也没有生气,上次过来时他就已经见识过这些人的无情,更是知晓这群人武艺不凡。 自己今日单枪匹马,就算沈阿娇真有什么危险,他也不能保证二人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不如留在外面等待。 “沈小姐,属下就在这里等您。” 桑奇停留在原地,对沈阿娇说道。 “好,那就麻烦你在此等候。” 沈阿娇颔首说道,然后转身看向那些红衣男子。 “诸位,我一个人进去,现在可以吗?” 那领头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沈阿娇做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沈阿娇便踏出脚步,正准备跟着他一起上山,却没想到那男子并没有往前走,反而是从腰间拿出一根红绫。 而那红绫在男子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就摆动起来,紧接着缠上了沈阿娇的腰身。 沈阿娇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自己的腰肢,但并没有攻击力,似乎只是想稳固住自己。 这样的情景让沈阿娇暗暗惊叹,这是要有多强的武功才能做到这样? 沈阿娇如今也是学过武的人,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手只能算中等水平,和眼前这男子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在沈阿娇惊讶的一瞬间,男子便已经飞身而起,而沈阿娇因着红绫的力量,也跟随着男人飞了起来。 这一幕看在那群红衣男子眼中,似乎很是平常,他们完全没有反应,但桑奇却是看得有些呆住了。 他自诩身手不凡,就算比不上这群人,但单打独斗也未必会落了下风,可这男子如今展现出的本事,却是他望尘莫及的。 正骑营的人都是皇家精挑细选出来,各个身手不凡,桑奇以前也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即便那日见到这男子轻功很好,也不过是心中赞叹。 直到今日他再次见到男子出手,才知晓为何万花楼被称为天下第一楼。 而被带走的沈阿娇,已经完全没心情再思考这男人的武功有多高,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一路上的情景所吸引。 他们二人是自山下往上走,按理说山下抬头就能看得见山上情形,可沈阿娇方才抬头目之所及,只有无边的树木。 但随着二人慢慢向上接近,现在沈阿娇眼前所见却与山下见到的截然不同。 一整片雕梁画栋的建筑洁白如玉,连绵不绝,看起来甚至比京城还要大好几倍,但沈阿娇知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这座山再怎么面积宽广,也只是一座山,根本不可能比得上京城,只是此乃她亲眼所见,她也觉得很是疑惑。 另外就是这片建筑被云雾包裹着,就如同传闻中的仙宫佳境,让沈阿娇有种来到了仙界的感觉。 沈阿娇越看越觉得疑惑,心中充满了好奇,但抬头想问问那男子,就只看到男子刻板的表情,完全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她也只能暂时作罢,一切待到她进入万花楼,总会有机会找寻真相。 “贵客已到,请进。” 不过片刻时间,耳边风声渐弱,男子带着沈阿娇稳稳落在大门口,一道悠远而沧桑的男声从云雾中传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里面云雾更重,沈阿娇不清楚里面情形,都已经来到万花楼门口,却觉得这万花楼更加神秘莫测。 不过沈阿娇却看见了门口的石刻牌匾,上面倒不是写着万花楼三个大字,而是“暗香疏影”四个字。 沈阿娇正在思考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余光却看见那红衣男子径直走到右侧的石柱旁,在石柱之上摸索了一番。 随着男子的动作,眼前的云雾竟然渐渐散去,露出了一片石阶。 沈阿娇心中称奇,没想到万花楼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处,若是她没有猜错,此乃奇门遁甲中的一种。 “贵客请进。” 红衣男子说完后竟然就转身离去,沈阿娇都没来得及询问往哪里走,男子就已经飞身而起,离她两丈开外。 沈阿娇看了看眼前的石阶,分明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可偏偏依旧看不清前方,只有一片云雾,她若是这么走进去,真的不会迷路? 对于奇门遁甲,沈阿娇知之甚少,也只是听说这是一种神秘古老的术法,能够通过天地万物摆出阵法,变幻莫测。 沈阿娇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她便没有回头路了,若是现在折返,怕是连山都下不去。 于是她抬起脚,踏进了未知的迷雾中,虽然对眼前的一切完全不了解,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随着她慢慢往前走,身边的迷雾竟然都渐渐的散开,可当她回过头向后看时,身后又是一片深深的云雾。 既然如此,她也明白顺着这条路走,一定会走到她该去的地方,万花楼有这样的本事布下迷雾,必定是已经设计好路线。 所以她坚定地向前走去,既然对方称她为贵客,想必也不会暗中对她下手,放出什么危险的机关。 这一条路沈阿娇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似乎周围的时间也静止了,完全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可以了解时间。 很快沈阿娇的眼前就出现一座阁楼,阁楼旁有淙淙的水声传来,似乎有河流经过。 “姑娘果然好胆识。” 四处无人,但阁楼中却传出一道声音,这次的声音虽然也沧桑,却是女声。 “多谢前辈夸奖,不知前辈是?” 沈阿娇礼貌回应,并且询问道。 “老身已经期待许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那人并未回答沈阿娇的话,但随着话音落下,阁楼的门已经打开。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到了阁楼前方,沈阿娇却一直觉得这座阁楼若隐若现,此刻才看清整座阁楼的全貌。 这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和外面那些建筑一样都洁白如雪,沈阿娇一眼便看得出这阁楼是采用汉白玉打造而成,精雕细琢自是不必说。 汉白玉虽然并不是最为珍贵的玉石,但若想打造成如此精致的一座阁楼,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第五十七章 重生之人 最让沈阿娇觉得惊叹的是,这汉白玉的阁楼连门窗都是汉白玉雕刻,而封门窗的并不是一般常用的纸,而是丝绸。 早知道即便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也从没有过用丝绸来封门窗的例子,更何况沈阿娇一眼就看得出这不是廉价绸缎。 都说万花楼富可敌国,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吹嘘,这样的气派,又岂是等闲人家能做得到的。 况且沈阿娇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整片白色建筑,若是都用汉白玉打造而成,那得花费多少的玉石和金钱? 并且这还是在山上,玉石运上山就已经很是不易,再加上打磨雕刻,堆砌成房屋建筑,这其中的耗费不用想都知道是个巨额之数。 “进来。” 沈阿娇在门口站立片刻,里面的人并未现身,只说了一句话,沈阿娇也不好再问,只得先进门。 进屋后沈阿娇便看见正厅中有一副画像,画中人是个女子,但却只有一道背影。 可光是看这道背影,沈阿娇便有种直觉,这名女子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这说明画师的水准十分高,能够将人物的神韵都放入画中,即便没有正脸,也会让人感觉到女子的容貌气质绝非寻常。 “这是我们万花楼的第一代楼主。” 就在沈阿娇仔细观赏这幅画的时候,那沧桑的女声再次响起,就在沈阿娇身后。 沈阿娇心中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白发老妪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可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分明没看见四周有任何人。 “见过前辈。”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沈阿娇终究没有大惊失色,只是微微发愣后便赶紧行礼。 “不错,遇事不慌不忙,是个好孩子。” 那老妪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时候沈阿娇才注意到老妪的面容和衣着,老妪一身红衣,如此鲜艳的衣裳穿在一个老人家身上,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而老妪虽然面容苍老,但沈阿娇也能从眉眼中看得出,老妪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美人儿。 “前辈过奖了。” 沈阿娇谦虚答道。 “老身也不与你绕圈子,方才你问老身是谁,老身就是这万花楼的楼主。” 老妪笑容满面,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但沈阿娇却不这么认为,万花楼如此神秘,身为楼主,这老妪又怎会简单? “原来是楼主,晚辈失礼了。” 沈阿娇连忙说道,不管这老妪为何要自己来万花楼,二人现在也没什么冲突,该有的礼仪不能少。 “想必你心中早已充满疑问,这万花楼与你平日所见所闻皆不相同,老身接下来都会一一告知你,但在此之前我有话想问你,你需要如实回答。” 楼主依旧微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阿娇浑身一颤。 “你,是否为冤死之人重活一世?” 沈阿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任她再如何修得一副好心态,在这样的问题下也不由得有些乱了分寸。 重活一世这样的事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她从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这万花楼楼主,竟然开口就是如此直白,仿佛已经知晓她的一切。 还未等沈阿娇想好该如何回答,楼主便再次开口。 “其实老身在将冰蚕蛹给你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你是重生之人,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紧接着她便将手伸出来,搭上了沈阿娇的手腕。 “你死后有了不同的际遇,所以重活一世,你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听见楼主这番话,沈阿娇如释重负,既然对方什么都知晓,她也没必要再隐瞒。 “没错,我确实是重生之人。” 她抬眸看着楼主,这楼主究竟如何知晓如此秘密,也着实让人猜不到。 “既然前辈已经答应为我解惑,那我是不是问什么都可以?” 楼主脸上笑意不减,仿佛已经知道沈阿娇会这么问。 “那是自然,不过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前辈,叫我月婆婆就行,来我们坐下说。” 说罢楼主便拉着沈阿娇走向一旁的桌椅。 楼主看似是一位老妪,但手中力量却仿佛一个壮汉,沈阿娇被拉着完全是在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月婆婆,您是如何知晓我重生之事的?” 如今沈阿娇最想知道的,当然是月婆婆为何知道她是重生之人。 “老身的师父通晓古今,早在二十年前就告诉老身,你的命运。” 月婆婆给沈阿娇倒了一杯茶,沈阿娇端在手上,只觉得水温正好。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还未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但这百花楼却好似提前进入了春天,沈阿娇这一身袄子此刻竟觉得有些闷热。 “我的命运?” 沈阿娇微微一顿,这世上真有人能如此神机妙算? “你也不要想太多,师父虽能卜卦吉凶,却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你重生也是命中注定。” 月婆婆似乎看出来沈阿娇的想法,开口说道。 “更何况卜卦乃是窥探天机,即便是师父她老人家能力强,也会有反噬作用,而你已经是超脱这个时代的人,你的命运在重生的一刻起,就成了不可推算之事。” 月婆婆的一番话,果然让沈阿娇的心冷了几分,她的确想问问这一世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那您为何会把冰蚕蛹给我?” 沈阿娇不再纠结此事,她已经重新活了一次,命运本就应该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因为你与万花楼有缘,老身会将下一任楼主之位传给你。” 月婆婆直截了当地说道。 “楼主之位?晚辈恐怕担当不起。” 沈阿娇顿时觉得很是意外,怎么突然就要将楼主之位传给她,她连万花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虽然你对万花楼不了解,但我都可以告诉你,也可以教你如何管理万花楼。” 月婆婆依旧说出了沈阿娇心中所想,沈阿娇只觉得她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第五十八章 暗香疏影 “月婆婆,晚辈实在没那个能力,掌管如此庞大的万花楼。” 沈阿娇委婉地拒绝道。 “你是下一任楼主,此乃不可阻挡之事,也是师父临终前的吩咐。” 月婆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眯起眼睛看向沈阿娇。 沈阿娇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也明白月婆婆到底有多厉害,自己根本不了解,所以不能硬碰硬。 “月婆婆,要说这万花楼究竟是什么地方,我都还不了解,要不您跟我仔细说说?” 既然暂时不能拒绝,那就先摸清楚万花楼究的底细。 “说是可以的,但你也别想着怎么拒绝老身,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叫你过来也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是通知你。” 月婆婆冷冷地说道,与方才和蔼可亲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就有劳月婆婆给我讲解一番了。” 沈阿娇并未正面回答,此刻她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只能暂时转移话题。 “万花楼,至今已经有三百六十年的历史,楼主经历过十任,老身是第十一任。” 月婆婆这才缓和了脸色,开口说道。 “万花楼最初创建的时候,也只是个江湖门派,第一任楼主是当时的武林盟主,乃是西域女子。” 随着月婆婆的解释,沈阿娇也开始渐渐了解这神秘的万花楼究竟从何而来。 “当年楼主创建万花楼,是为了收容无家可归的江湖人士,让他们能够在万花楼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后来随着人员逐渐增加,楼主便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最初万花楼分为三个堂口,分别负责情报收集,商会和镖局,江湖上的事情基本都是万花楼在处理周全。 后来楼主发现,万花楼的实力慢慢变强,甚至可以开始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局势,那些争权的皇子都想得到万花楼的支持。 楼主知晓掺和皇室争斗只会让万花楼逐渐衰败,成为皇室的棋子,所以拒绝了皇室的合作,将万花楼从西域搬迁到中原。” 月婆婆仔细地叙述着,万花楼的历史早已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那时候中原还只是许多个小国家组成的地区,局势混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万花楼发展壮大的机会。 随着国家之间的吞并合作,这些小国逐渐成为了一个个大国,而在战乱之中,楼主收获了许多珍贵的秘籍,赚了许多钱。 后来中原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卫国,夜国,海图国成了这片土地的三个霸主,万花楼也稳定在每个国家发展。 战乱平息,楼主便开始潜心钻研那些秘籍,凭借着秘籍的帮助,将万花楼不断扩张,收纳无数弟子。 这时候楼主年纪也大了,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将万花楼交付后便去世,自此万花楼逐渐淡出人们视线。” 沈阿娇一边听,一边分析着万花楼的底细,想必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一批秘籍,才能让万花楼几百年屹立不倒。 “再后来,三国休养生息后,又发动了战争,都想吞并别国,壮大自己,却并未成功,反而让西域乘虚而入,变为四足鼎立。” 月婆婆说的都是历史上真实的战争,这些事情沈阿娇在史书中也看过。 “当年万花楼离开西域的时候,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因为家人选择留下,在西域逐渐发展出一个新的门派,叫做百草谷。 百草谷主要是研究草药和制毒,在百草谷的帮助下,西域也逐渐势力壮大,和三国有了抗衡之力。 经过几十年的征战,西域终于站稳了地位,仗着百草谷的毒林,直至今日都没有人敢轻易攻打。” 听了月婆婆的话,沈阿娇这才知道,原来西域着名的百草谷竟然还是万花楼的分支,只不过这分支似乎没做什么好事。 要知道西域这些年越发猖狂,因着百草谷的名声,没少在暗地里给三国使绊子,亏得三国想通之后交好合作,所以西域一直没机会破除四国齐名的局面。 “你也不要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即便西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比起万花楼还是差了点,万花楼虽然不制毒,但可以解毒。” 月婆婆见到沈阿娇面色沉重,便开口说道。 听见这话,沈阿娇便想到那神奇的冰蚕蛹,能有这般好东西,万花楼对医术上的研究必定也不差。 “正是因为万花楼历任楼主的努力,才能让三国之间关系缓和,同心协力应对西域。” 月婆婆颇为感慨,先辈们做的事,是代代相传下来的,每一任楼主都必须牢记于心。 “如今万花楼已经成为天下第一楼,有着最强的力量,你方才进来时,可曾注意到那门口的牌匾?” 沈阿娇当然注意到了,便点点头。 “倒是个仔细的人儿,师父果然没选错人。” 月婆婆颔首说道。 “暗香疏影,就是如今万花楼的现状。 我们有着雄厚的财力,也有着武功高强的弟子,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万花楼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三个国家每个角落。 就如同那冬日的梅花,虽然你见不到它,却依旧能闻到冷冽的花香。 但如今老身已经年迈,无法再继续掌管万花楼,所以需要你,来继续万花楼的发展。” 月婆婆看向沈阿娇,诚恳地说道。 “万花楼存在了几百年,百草谷也同样如此,他们的发展与我们不同,他们走的是歪路,但力量却很强。 如今只有你接管万花楼,才能继续让万花楼成为三国的支柱,抵抗西域。” 这一番话很是沉重。 “师父告诉过我,重生之人会给万花楼带来新的机会,也许这就是扳倒西域的好时机,孩子,你是万花楼的有缘人,注定了你要带领万花楼走向新的道路。” 沈阿娇顿感压力,即便她还没有答应月婆婆,可这样的家国大事,她确实没办法不去想。 来自西域的危机的确存在,这些年西域安分了许多,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关起门来再研究新的手段? 第五十九章 奇门遁甲 “月婆婆,既然你们都知晓百草谷私底下动作不断,为何不早些选择接班人,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即便现在开始接管万花楼,恐怕也有心无力。” 沈阿娇有些疑惑,这世上女子千千万,虽然不清楚为何每一任的万花楼楼主都是女子,但优秀的女孩子应该也不算难找。 若是能够找到一名聪慧的女子从小就开始培养,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此事老身也是遵循师父的意思,老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还有仇未报,必定不会有太多精力放在万花楼。” 月婆婆一双眼中精明之色不减,根本不似寻常老人。 而她对沈阿娇的猜测,也确实是很准,让沈阿娇不由得觉得这月婆婆恐怕真有窥探人心的力量。 “师父只有这么一个遗愿,千叮万嘱要老身一定劝说你接管万花楼,她说你死后的那些际遇,可以帮得上万花楼。” 此言一出,沈阿娇更是觉得这万花楼卧虎藏龙,没想到上一任楼主竟然连自己死后有际遇的事情都能知晓。 “看样子这万花楼楼主之位,我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沈阿娇苦笑一声问道。 她确实想先解决宋雪莲和陈遇安这对狗男女,所以根本分不出精力去考虑万花楼的未来。 至于万花楼对三国的重要影响,她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大能耐,以一己之力去改变什么,所以才会想着能不能让月婆婆另寻他人。 不过现在看来,她确实想的太简单了。 “孩子,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既然她说你能帮助万花楼稳定天下局势,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你也没必要总想着推辞。 你经历过那么多事,加上死后的际遇,必定是有你独特的过人之处,才会让师父看中,万花楼的楼主,非你莫属。” 月婆婆劝说道,这不仅是师父的遗愿,也是她的愿望。 她当然希望沈阿娇是自愿接手万花楼,而不是靠她威逼利诱或是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月婆婆,我明白了,今日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对吗?” 沈阿娇无奈说道,以月婆婆的能力,必定会有办法让自己留下,如今月婆婆好言相劝,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若是她执意拒绝,月婆婆必定不会答应,到时候指不定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自己能够主动接受的话,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中,最起码也是有利的,毕竟万花楼可是天下第一楼。 她也的确没想到自己重生一世,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近距离接触万花楼,以前她可只是在茶馆酒楼听说过万花楼的传言。 万花楼既然能够发展三百多年,必定不容小觑,对于她报仇也是一个好的帮助。 “既然您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不懂事了,但我手头的事情确实也很重要,不知月婆婆打算如何安排?” 沈阿娇问道,万花楼这么大的组织,自然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她也需要知道月婆婆的想法和打算。 “你也不必如此试探老身,老身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你答应了接任楼主,今日就得行拜师礼,老身会将万花楼三百多年的历史都告诉你,让你对万花楼的详细情况深入了解。” 月婆婆见沈阿娇答应得干脆,笑了笑说道。 “至于后面的事情,老身会慢慢教你怎么处理万花楼事务,等你正式开始接手,你就会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她颇为自豪地看着沈阿娇,满脸写着为万花楼感到骄傲。 “今日就行拜师礼?如此仓促不太好?” 沈阿娇皱了皱眉头,在她印象中,拜师礼不是应该很隆重吗? “万花楼不同于寻常地方,身为楼主继任者,你的拜师礼只需要和老身一同完成,不需外人在场。” 月婆婆回答道。 沈阿娇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万花楼处处与旁的地方不同,事事都非常独特,拜师礼不一样,倒也合理。 “也好,不过月婆婆,我还有个朋友在山下等着我,能否让我前去和他说一声,免得产生误会。” 沈阿娇想了想,开口说道,这拜师礼也不知道要多久,万一耽搁太久,桑奇以为自己有危险,回去搬救兵来攻打万花楼,那误会就大了。 “你独自一人是不可能下得了山的,老身送你前去。” 月婆婆很是大方地说道,如今沈阿娇答应了接任楼主之位,无论沈阿娇想做什么,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她都会答应。 “那就有劳月婆婆了。” 沈阿娇也不推辞,月婆婆即将成为她的师父,自己没办法做到的事情,让师父帮忙也很正常。 “走,老身带你出去。” 月婆婆点点头,站起身说道。 沈阿娇随即立刻跟了上去,这月婆婆做事倒是爽利,这样的性格很合自己脾气。 于是二人再次穿过沈阿娇来时的那条路,但沈阿娇却细心地发现,有月婆婆在身边,似乎这条路看起来比自己独自前来时更加开阔。 “你对这些云雾中的情况有兴趣?” 月婆婆走在沈阿娇前面,却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知道沈阿娇在看什么。 “月婆婆,我想斗胆问一句,这里的云雾是不是和奇门遁甲有关?” 沈阿娇倒也不遮掩,既然都快成为万花楼的人了,有疑问就大大方方地提出来。 “眼力不错,这云雾就是奇门遁甲之术。” 月婆婆依旧没有回头,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和寻常年轻人毫无区别。 “万花楼在三国之内都有根据地,基本情况和你所见差不多,每处都会有奇门遁甲作为掩护,将万花楼的具体位置隐藏。 一般对奇门遁甲没有深入研究的人,是不会发现这其中奥秘的,即便是发现了,也很难破解。” 月婆婆看起来是已经完全把沈阿娇当成了自己人,有问必答。 “奇门遁甲乃是上古秘术,万花楼有这样的能人进行设计布置,确实厉害。” 第六十章 瑞兽吉祥 沈阿娇有些感叹,这奇门遁甲之术可不是好学的,能够学到如此境地,将整座万花楼都隐藏在云雾中,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布置完全的。 若是自己也能够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帮忙,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助力。 “此乃万花楼长老精心布置,一般人若是擅闯,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月婆婆说得风轻云淡,但沈阿娇却感到了危险。 这样的阵法看起来是障眼法,但仔细想想,若是普通人进了云雾中,在里面根本找不到出路,只有活活被饿死渴死的份儿。 即便是武林高手,体质强于常人,若是寻不到破阵的窍门,也不过是比普通人能多活两天而已。 “既然万花楼有如此厉害的长老,这样的防守岂不是天下一绝,又何必畏手畏脚担心百草谷,莫非百草谷中也有精通奇门遁甲之人?” 沈阿娇觉得这云雾如此神秘,就算是整个正骑营过来,恐怕也闯不进去,那百草谷就算擅长用毒又有何妨? 可这么多年了,百草谷依旧能够发展壮大,想必也是有其独特之处。 “没错,你的脑袋很灵光。” 月婆婆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阿娇,眼中满是赞许。 “你有这样的眼界和思想,已经超过许多寻常女子,有资格入选万花楼继承人。 至于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带领万花楼走向更好的未来,老身相信师父不会看错人,也会拭目以待。” 月婆婆对她师父的崇拜和信任非常坚定,让沈阿娇很是好奇,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人如此厉害,能够将未来之事推算精准? “师父的卦象从不曾出错,老身也是师父卜卦后特意从海图国寻来的继承人,所以你不用怀疑师父的能力。” 月婆婆再次转身,对沈阿娇说道。 沈阿娇心中一凛,自己差点忘了这月婆婆似乎能洞察人心,看来自己还得小心一点。 “你也不必提心吊胆,老身虽然能知晓你心中所想,但并不会时刻去探究,只是你方才离得近了些,情绪也有些明显,才会被老身感知。” 月婆婆淡淡说道,可沈阿娇却是再次震惊。 这月婆婆算是变相承认了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这样的能力何等可怕?万花楼的历任楼主难道都是如此绝世人才? 可这样看来,自己除了有过一次死亡的经历,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出众之处,那死后的际遇究竟是怎么能帮助万花楼继续发扬光大? 沈阿娇陷入了沉思中,她开始回想自己死后的那些际遇。 这一思考,沈阿娇便发现了异常,这些记忆仿佛已经刻印在脑海深处,稍微想想就能够浮现在眼前。 即便是日子再近的记忆,也总会有模糊不清的地方,不可能细节之处都记得如此清楚,可偏偏那段记忆就是如此。 从她在外界游魂飘荡几个月后,误入一座深山,踏进一个未知的世界,那每一桩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她以灵体的形态,在一个新世界中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生活,所见所闻,所学所知,哪怕是一页纸一句话,都特别的清晰。 这难道就是前任楼主所说的命中注定?正是因为她这些记忆如此清晰,才会有可能给万花楼带来帮助? 不知是月婆婆没有再刻意探听沈阿娇心声,还是想让沈阿娇自己探究清楚,接下来的一段路,月婆婆都没有再开口。 因为沈阿娇有心事,剩下的路走的好像更快了些,没过一会儿就被月婆婆的声音将思绪拉了回来。 “别出神了,待会儿记得抓紧。” 月婆婆突然的一句话,让沈阿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沈阿娇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只听得月婆婆一声口哨吹起,云雾中竟然有兽叫声回应。 那声音听起来似象似虎,沈阿娇没办法分辨清楚,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一看究竟。 只听得一阵呼呼风声,一头巨兽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过片刻时间便来到二人面前。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沈阿娇也有些茫然,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此巨兽高比一人还高,四脚状如马蹄,但粗壮异常,脸却是雄狮模样,背部宽阔,有虎斑纹,尾巴竟然只有短短一截,毛茸茸的仿佛是兔子尾巴一般。 这样的巨兽,沈阿娇实在是见所未见,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这是我们万花楼的瑞兽,也是楼主的坐骑,只有楼主才有资格驾驭它,它叫吉祥。” 月婆婆看出了沈阿娇的惊诧,走上前去,摸了摸巨兽的胡须。 巨兽顺势低下头,十分乖巧的样子,在这样一张雄狮脸上着实有些怪异。 “吉祥,这是你的下一任主人,你可要认清楚了。” 月婆婆乐呵呵地说道,对吉祥也很是亲近,完全没有害怕之色。 “吉祥。” 沈阿娇见状便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叫了一声。 吉祥那铜铃般的眼睛眨了眨,眼珠也随之转了转,仿佛听懂了月婆婆的话,凑上前,闻了闻沈阿娇。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沈阿娇吓了一跳,但因着月婆婆说它是坐骑,想必已经经过了驯化,倒也没有特别害怕。 不过吉祥倒也确实是与它的外形有所不同,在看了看沈阿娇以后,竟然凑上前去用耳朵拱了拱沈阿娇的手臂。 沈阿娇只感觉到一阵毛茸茸的酥痒,不得不说,吉祥的皮毛必定是经常打理,柔软蓬松,完全没有打结或是脏兮兮的。 “好了,咱们上去。” 月婆婆见吉祥对沈阿娇没有排斥,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阿娇一眼,然后说道。 沈阿娇不明所以,但想着万花楼神秘的地方那么多,自己以后总有机会一一弄清楚,便没再多想。 听了月婆婆的话,吉祥竟然也卧倒在地,将宽阔的背部展现给二人,月婆婆身姿矫健地爬上了吉祥的后背,沈阿娇紧跟其后。 “待会儿抓紧吉祥的鬃毛,俯下身子,贴紧它的后背。” 月婆婆叮嘱道。 第六十一章 不如做个普通人 沈阿娇两世为人,却也是头一回骑这么个庞然大物,很是新鲜,但也乖乖听了月婆婆的话俯下身子。 毕竟方才已经见识过吉祥奔跑时的动静,若是在吉祥背上,想必更要注意。 随着月婆婆的一声吆喝,吉祥便迈开步子,沈阿娇顿时感觉到风声呼呼在耳边响起。 沈阿娇来时是被带着从空中飞过,只知道下方是连绵不绝的树林,如今穿梭在林中,只能看见一棵棵树飞快闪过。 这片林子很是茂密,让沈阿娇完全没有方向感,若是有人轻易闯入,是很容易迷路的。 有这样的树林存在,又给万花楼增添了一道天然屏障,难怪世人都说万花楼十分神秘,若不是有人带路,根本找不到其所在地。 不过这么神秘的万花楼,竟然也要和自己牵扯上关系,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丫头,以后老身不在了,吉祥便会跟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它。” 月婆婆冷不丁开口说道。 “啊?吉祥它这么大一只……” 沈阿娇看了看吉祥有一座屋子那么高的体型,虽说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地方安置吉祥,可这样的体型让她带在身边岂不是太引人注目? “放心,吉祥跟在你身边不会太惹眼。” 月婆婆笃定地说道,沈阿娇顿时觉得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莫要不相信,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月婆婆甚至不用面对沈阿娇,都能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沈阿娇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但既然月婆婆都这么说了,或许吉祥真的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吉祥的速度快,体型又大,二人很快便穿过树林,来到山脚下。 桑奇正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突然听闻山上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连忙做出防御姿态,却不想见到一只庞大的巨兽出现在视线中。 他顿时有些震惊,但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巨兽背上竟然还坐着两个人。 因为巨兽正在奔跑中,他看不清是什么人坐在那里,只觉得很是危险,便抽出腰中佩剑。 “桑奇大人,住手!” 沈阿娇眼看着桑奇要动手,担心桑奇误伤吉祥或是被吉祥误伤,连忙大声喊道。 听见沈阿娇的声音,桑奇刚准备飞身而起,堪堪停下了动作。 “沈小姐?” 桑奇有些疑惑,沈阿娇不是跟着那红衣男子去了山上,为何会出现在如此巨兽的背上? 吉祥低吼一声,但被月婆婆拍打着后背制止了动作,渐渐停下了脚步。 它慢悠悠地来到桑奇面前,趴下身子,铜铃般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桑奇,却有些好奇。 桑奇心中的震惊未减,此刻近距离看到吉祥的模样,虽然还能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心中却早已起了波澜。 世间竟有如此巨大的动物存在?这巨兽究竟是何物? 此刻月婆婆也领着沈阿娇下了地,沈阿娇连忙走上前。 “桑奇大人,还好你没有出手,否则就危险了。” 万一刚才桑奇对吉祥动手,吉祥恐怕就会一爪子将桑奇拍开。 “沈小姐,这是什么情况?” 桑奇皱了皱眉头,看着月婆婆和吉祥询问道。 “这位是月婆婆。” 沈阿娇介绍道,但并未坦白月婆婆万花楼楼主的身份。 月婆婆闻言满意地看了沈阿娇一眼,这丫头有心眼,很好。 “老身是万花楼的人,沈小姐被楼主盛情邀请留下做客两天,但又怕你担心,所以特意前来告知你。” 月婆婆慈祥地说道,看起来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若不是知晓月婆婆的真实身份和方才说的那些狠话,沈阿娇都要被骗过去了。 桑奇听完看了沈阿娇一眼,他担心沈阿娇受到威胁,但看沈阿娇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 “桑奇大人,楼主盛情邀请,我实在不好推却,所以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去办。” 看着沈阿娇并未有什么异常,桑奇虽不明白为何万花楼楼主会让沈阿娇留下,但还是点点头。 “沈小姐请说。” 沈阿娇笑了笑,桑奇果然沉稳细心,担心她有事,还特意用眼神询问她。 “今日未曾想和楼主一件如故,出门时并未告诉家人今晚不回去,还劳烦大人前往将军府跑一趟,告知我家人。” 若是她一夜未归,沈将军和沈夫人必定十分担忧,所以还得要有人去通知一下。 “属下明白,沈小姐请放心。” 桑奇抱拳说道。 “只是不知沈小姐要在万花楼做客几日,属下也好来接沈小姐回家。” 卫瑜吩咐他护送沈阿娇过来,他自然也得把沈阿娇安全送回家。 “后天中午,还是在这里。” 沈阿娇想了想说道,拜师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后天她就该回去了,城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呢。 “好,属下这便回去通知将军府。” 桑奇干脆地说道,然后又对月婆婆抱拳告辞,这才上了马车赶回城中。 “此人是卫瑜的属下,倒是勇气可嘉,面对吉祥也不畏惧退缩。” 月婆婆看着桑奇离开,赞叹地说了一句。 “正骑营的人都是皇家护卫,自然需要有勇有谋。” 沈阿娇说道。 “卫瑜是个好储君。” 月婆婆看了沈阿娇一眼。 “太子殿下心怀天下,自然是个好储君。” 沈阿娇不明白月婆婆为何突然提起卫瑜,但卫瑜确实有治国之才。 “万花楼虽然是江湖组织,但也有责任拥护明君,卫瑜为了你可以前来求药,你辅助他坐稳帝位,倒也是好事一桩。” 月婆婆突然笑了起来。 “只可惜你们没有夫妻缘分,否则老身倒不是不可以撮合一下你们。” 这话说得沈阿娇心中一惊,难不成月婆婆的师父连她的缘分都算过? “师父既然认定你是我的接班人,当然会仔细为你卜算,不过你感情坎坷,也没有凤命,倒是有些可惜。” 月婆婆意味深长地说道。 “没有凤命也挺好,皇室尔虞我诈太多,倒不如做个普通人。” 沈阿娇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和计划生活。 第六十二章 拜师 回到万花楼,天已经黑了。 沈阿娇感到一些疲惫,原本只是如约来会见万花楼楼主,以表感谢,谁曾想,这万花楼楼主的封号竟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并没有觉得特别惊喜,相反,甚至有些犯怵。 自己从月婆婆手里接班,就算再怎么一窍不通,也不能把万花楼带到沟里去呀? 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新人,到超越月婆婆,做一个优秀的楼主,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月婆婆,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你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在前面带路的那个人。 月婆婆一直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闻此言,她回头向沈阿娇一笑,不急不徐地说:“以楼主的聪慧,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更好。” “师父说你行的。”说完,她便扭过头,继续看向前面。 沈阿娇今天不止一次听见月婆婆说过此话,心中不免对她师父感到深深地好奇。 不等她继续问下去,月婆婆突然发话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说完,顺手将面前的门缓缓地推开了。 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一个小楼的门前。 小楼不大,但错落精致,雕栏画栋,可以与将军府媲美。小楼前面的满塘荷池,一片碧波荡漾,一朵朵荷花含苞待放,娇嫩欲滴。 微风轻轻拂面而来,送来几缕清香。 月婆婆推门而入,将沈阿娇带到一个房间,这才开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正式拜师。” 这个房间并不大,左边是一扇窗户,窗外便是荷池,蛙声阵阵。窗台下是一个长长的案几,案几上有一个正被点燃的香炉,香炉里不知道是什么熏香,莫名的好闻。 案几的对面,竟然是满墙的书籍,目测比自己将军府的书房里的书籍还要多。 沈阿娇不禁啧啧称奇:“看来,这个万花楼的楼主的实力不是凭空吹来的。” 旁边是一个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立屏,绕到屏风后面,女子的闺房映入眼帘,铜镜置在紫檀木制的梳妆台上,雕花细木罗汉床上铺着淡粉色的褥子。 整个房间陈设干净清新,清光明亮,沈阿娇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信步走到书墙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 随着她越看越深入,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不对! 这本书里记载的内容,与她前世死后的际遇别无二致! 前世,她的游魂在外飘飘荡荡数月,误入一个新世界,所见所闻足足可以颠覆以往的认知,连她这个鬼魂都惊愕不已。 可是,这个楼主怎么会知晓呢?而且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沈阿娇不禁冷汗涔涔。 幸好,自己是万花楼楼主的接班人,而非对家。否则…… 她抬起扫了一眼满墙的书籍。 “既然这里有我的记录,那么其它都记录了什么内容?” 月婆婆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她接过话来:“这些都是当年楼主搜寻回来的秘籍,是万花楼智慧的大成。” “万花楼的楼主果真厉害!”沈阿娇不禁感叹了一句。 月婆婆不以为怪,平静地说:“明日的拜师仪式切不可出错,我去好好准备。”说罢,便走出小楼,只留下沈阿娇一个人留在此处。 等沈阿娇熟悉室内环境后,她随手抽出一本书,细细地看了起来,内容是关于帝王策略的。 皇旁的一言一行决定着国家的生死,他们不仅需要过人的才智和勇气,还需要极佳的政治能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沈阿娇看及至此,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想到朝堂上皇帝的模样,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几个小侍女推开门,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中端着一盘菜肴。 沈阿娇确实饿了,等周围再无旁人后,大快朵颐起来。 第二日早晨,她早早地爬起来,门外的侍女听见动静,敲门进来,为她洗漱。 她自知今日之事尤其重要,不可怠慢,便乖乖地任由侍女服侍。 很快,她便在铜镜中看到了一个肤若凝脂,面如粉黛的美人儿。 只见她云鬓高挽,鬓上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垂下,颤颤地抖动着,更是衬托出她那娇俏的面容,身着一袭淡粉色纱裙,腰间用水粉色软丝纱系成一个蝴蝶结。 许是为了遮住她日益隆起的腹部,侍女特地为她披上一件双蝶戏花的长外衫。 沈阿娇没想到这里的侍女比将军府的丫鬟还要心灵手巧,不由得啧啧出声感叹:“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行了一个礼,低头细声细语地说:“丁香。” “好,我记住了。”丁香的年纪与银杏差不多,如果能带回将军府与银杏作伴,也未尝不可。 丁香带着沈阿娇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时,她才发现,昨晚看着小楼不大,但没有想到,里面曲曲折折,房间甚多,稍不留神便被丁香远远地甩在后面。 两个人几乎是围着整座小楼转着圈,突然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 丁香恭恭敬敬地报:“楼主,沈小姐来了。” “让一个人她进来!”月婆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阿娇依言推门进去。 看起来这间房是祠堂,供奉着历任楼主的排位与画像,月婆婆早已等候多时。 沈阿娇恭敬地走上前去,月婆婆慎重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跟着我做。” 仪式出乎意料的简单,月婆婆如释重负地说:“那么,沈楼主……” 沈阿娇突然诚恳地说道:“月婆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前世今生,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 “我知道。”月婆婆盯着她看了一眼,轻轻地说。 “那么,我要先处理好复仇的事情,才能定下心来当万花楼的楼主。”沈阿娇的语气不容置疑。 月婆婆背过身去,朝祖师爷又拜了拜,这才转过身来,点点头:“可以。” 说罢,从供桌上拿起一块令牌展示给沈阿娇看。 这块令牌是精铁铸成,凹凸不平的牌面上是各种花朵的刻纹。 “这块令牌是楼主身份的象征,有了这个令牌,就算皇室的人见了也得礼让三分。”月婆婆郑重其事地说着。 第六十三章 阴魂不散 沈阿娇双手接过,严肃地点头,示意知道了。 既然令牌如此重要,可要好好保藏。 她将令牌收好,与月婆婆话别后,欣然下山回家。 出门时,依然是那个男子用红绫将她的腰身缠紧,带着她飞到了山脚下。 桑奇仍然在此等候,不同的是,除了他,还有银杏。 只见银杏四处张望,急得在原地跺脚,时不时地向桑奇噘噘嘴,而桑奇则目不斜视,岿然不动。 “银杏?”沈阿娇觉得好笑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姐!”看到沈阿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银杏原本急哭的脸,顿时松懈下来。 她急忙向小姐奔来,嘴里不住地唠叨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赶快回去看看,夫人差点被气出病了。” 沈阿娇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上了马车后,才从银杏的嘴里将事情捋清楚。 昨天她来万花楼,并未归家,桑奇派人去将军府说明缘由。 恰逢陈遇安也在沈家,只不过,他是来找沈阿娇。 见阿娇不在,便开始阴阳怪气:“沈阿娇好歹还是相府夫人,居然能彻夜不归,啧啧,看来还真是不懂礼数呢?” 因女儿休夫,沈夫人和沈将军便对陈遇安态度冰冷,如今他找上门来,羞辱自己的女儿,沈夫人差点被气晕,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急忙扶住,才不致于跌倒。 而沈将军被气得七窍生烟,气不打一处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陈遇安。 “丞相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家小女已经与你再无瓜葛,现下夜晚到我家,对我家小女进行侮辱,是否这就是你所说的礼数呢?” 陈遇安脸色一凛:“胡说,那封休书并不作数。” “是吗?”沈将军微微一笑:“那么,就请皇上定夺一二?” “这……”陈遇安的气势顿时熄了下去。 “夜深露重,丞相大人请回,来福,送客。”沈将军迫不及待地吩咐道。 陈遇安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重重一拂袖,转身便离开了。 “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夫人,老爷也气得不轻呢。”银杏叽叽喳喳地说着,沈阿娇听闻,先是怒火中烧。 “陈遇安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起陈遇安维护宋雪莲的情景,心中就像堵了一团火。 “偏偏选我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去闹,到底是何目的?”渐渐地,她的心中升起了疑云。 桑奇默默地驾着马车,快速向沈家奔去。 沈阿娇忽然感到马车的速度放缓,桑奇低声说:“沈小姐,到了。” 银杏替她撩起帘子,她探出头去,蓦然感受到一阵压迫感。 她抬起头,陈遇安铁青着脸,像石头一样杵在马车前面。 沈阿娇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对银杏说道:“银杏,我们回家去。” 银杏这个机灵鬼,马上跑下车,搀扶着沈阿娇,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家里走去。 沈阿娇昂着头,两眼直视前方,偶尔与银杏低语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银杏“咯咯”地笑出了声。 “站住!” 男人恼羞成怒地呵斥了一句。 陈遇安被沈将军请出府后,彻夜难眠,今日便在沈阿娇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来回踱步。 望眼欲穿中,终于看到桑奇的马车缓缓驶来。 “沈阿娇,你彻夜不归,成何体统?”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沈阿娇的大好心情在听说他来家里闹事时,便一扫而空,现下看到,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并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来指责她为什么会彻夜不归? 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反问:“丞相大人,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陈遇安见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十分愤懑:“作为沈家小姐,作为人妇,深更半夜与太子去什么秘密宅子私会,你说是不是应该浸猪笼?” 沈阿娇斜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她前脚刚走,陈遇安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与太子约会? 八成是因为桑奇驾的马车太招摇,被别人认出,是太子的马车停在沈家门口。 没想到这就成了风言风语的谣言了。 看来以后,使用太子的马车,还是得避避嫌。” 陈遇安见她低头不语,脸色放缓了一些,声音也变轻了。 “下次,记得你的本分,要成体统。” “哦?” 沈阿娇微微涨红了脸,挑了挑眉,故意拖长语调,轻佻地说道:“可我就是私会别的男人了,那又怎么样?” “你?” 陈遇安刚刚放缓的脸,立马变得五颜六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看得沈阿娇心里一阵畅快。 末了,他黑着脸,瞪大了双眼,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沈阿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不像话!” 沈阿娇的嘴角擒着冷笑,眼神中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 “你……妇有七去,你饱读诗书,你看看你的行径,到底犯了七去中的哪一条?” 陈遇安怒不可遏。 沈阿娇真是死性未改,不仅骄纵蛮横,而且越发淫乱。 这太荒唐了。 沈阿娇的脸色越发阴冷起来,陈遇安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虽然早已经说服自己多次,不会再为陈遇安的任何语言和行为而心伤,但刚刚他口中的“自以为是”,深深地将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腹部也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不显怀的肚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陈遇安,斩钉截铁地说道:“陈遇安,你记住,我早已经休夫,而且说过很多次了。” “就算你不同意,是你要记住,作为赘婿,就算我再包养一个,不,十个,二十个小馆,你都无权过问!” “我还轮不着你多说一个字!陈遇安,休书你认也好,不认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不甘示弱地瞪着陈遇安,气鼓鼓地鼓着腮帮,一抹红晕红到耳后根。 银杏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小姐,小心肚子,大夫说了,千万不能生气,生气影响身体!” 第六十四章 又相见了 陈遇安原本气火攻心,想好好教训一下沈阿娇,听到银杏这么一说,气焰反而消了一些。 他狐疑地看向沈阿娇的肚子,沈阿娇本能地用宽大的外袍袖子遮住肚子,并且微微侧过身去。 虽然陈遇安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但沈阿娇宁可不要这个父亲。 陈遇安眯了眯眼,上前一步,审视着沈阿娇。 沈阿娇索性心一横,扬起下巴,直接与他对视。 两个人,四目相对。 全都默不作声。 就连银杏与驾车的桑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微风清拂,拨起了沈阿娇额前的刘海,一丝秀发被调皮地吹到了她的鼻尖上。 惹得沈阿娇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陈遇安许久没有见到沈阿娇这样娇媚顽皮的一面了,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她。 自从她离府去娘家住,已有一段时日了。 “这才多久没见,怎得沈阿娇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阿娇一摆之前在陈府的颓然,原本惨白的脸庞,渐渐红润了起来,娇嫩的红唇像一枚小小的红果子,鲜艳欲滴。 想尝一口。 念头一闪而过,陈遇安不自觉地咳嗽了两声。 定了定神,再看看沈阿娇的脸上,依旧是冷冰冰,还带着一些恨意,他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沈阿娇,我是来看孩子的。”情急之下,他找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果然,一抹嘲讽挂在了沈阿娇的脸上。 不等她开口,陈遇安抢先说道:“如今你是怀有孩子的人了,晚上彻夜不归,万一伤到了肚子怎么办?” 沈阿娇极其不满地瞥了一眼陈遇安,淡淡地笑了,朱唇轻启。 “我——” “你回家休息!”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沈阿娇的话。 她看清楚了来人之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朝来人盈盈一拜,“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子卫瑜。 他的身后跟着桑奇,桑奇和银杏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卫瑜毕竟是太子,见过的场合多了,此时笑眯眯地撇了一眼陈遇安,身子却自然而然地拦在了沈阿娇的面前。 “这是为了保护谁?”陈遇安心中泛起了一股酸味。 “相府大人,我与沈小姐有事相商,就不奉陪你了。”说罢,便要带着沈阿娇离开。 陈遇安再次上前一步,拦住沈阿娇的去路。 沈阿娇今天的耐心已经被他消磨殆尽了。 她不耐烦地低吼道:“你让开。” 转而看向太子卫瑜,妩媚一笑,甜甜地说道:“太子殿下,可以送我回家吗?” 旁边就是银杏,她沈阿娇就是不考虑。 陈遇安莫名地从心中升起另外一股火,火中带着酸意。 “沈阿娇,你的那封休书,我还没有画押。”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沈阿娇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说:“你会画的。” 说罢,转头冲着卫瑜莞尔一笑:“我们走。” 卫瑜淡然一笑,毫不见外地俯在她的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回家好好休息,要注意肚子里的孩子。” 声音刚好被陈遇安听见,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沈阿娇会意,摸了摸肚子,对着卫瑜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哼!” 陈遇安气极反笑,“呵呵”地干笑几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沈家门口。 沈阿娇在他的身后,收敛起笑容,看着陈遇安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愣。 “怎么?心情不开心?”卫瑜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吃起醋来。 沈阿娇勉强一笑,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向他拜别,准备和银杏回家。 卫瑜有些着急。 他今天是特地来沈府会会沈阿娇的。 昨日安排桑奇去护送她去万花楼,哪知晚上桑奇派人带话回来说沈小姐留宿一晚,明日再回。 他立马坐立不安,急不可耐地想冲到沈府问个清楚。 万花楼的楼主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 不仅仅是他。 江湖中,朝堂上,人人都听说过万花楼,但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为什么约沈阿娇相见?”卫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虽说刚才看到沈阿娇身体无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来了,但心中的疑问并没有消除。 看来还是需要找个机会向沈阿娇问问清楚。 沈阿娇的心情不佳,还有一些疲惫。 “不如我们明日游湖玩。”他提出建议。 沈阿娇正为陈遇安心烦意乱,看着卫瑜真挚的面容,心想着也许散散心就好了。 湖水,清澈碧绿,波光粼粼。 岸边,垂柳的叶子几乎要触碰到湖面,不时有一两只鱼儿跳起来,跃出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作为太子,卫瑜的出行仪仗是少不了的,甚至有些招摇。 沈阿娇跟随卫瑜登上了一艘画舫船。 船上仆人众多,分别立在各个角落,听候差遣。 很快,仆人上好了菜,两人对坐着,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欣赏着湖光山色。 渐渐地,沈阿娇的心境开阔了不少,与卫瑜低声娇笑着。 对面,也驶来一艘画舫,船头站立着两个人,欣赏着美景。 只是,其中一人怎么看着眼熟? 沈阿娇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居然是陈遇安和宋雪莲! 她撇撇嘴,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卫瑜明显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动,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停留在陈遇安的身上。 很明显,他们也看到了这边,两人不知在议论着什么,宋雪莲便朝这边指了指。 很快,他们的船向这边驶来。 “太子殿下,能否赏光,请我们上船一叙?”陈遇安诚恳地说道。 身后宋雪莲朝卫瑜妩媚一笑。 陈遇安早就看到了沈阿娇在卫瑜的船上游玩,吩咐船夫换个方向。 可是宋雪莲却说道:“哎呀!姐姐在那里呢!还有太子呢,安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啊!” 陈遇安不便推脱,毕竟太子已经发现他们了,便点头应允了。 卫瑜心底略微不悦,只见沈阿娇暗自向他使眼色,摇头。 “丞相大人,我们正要回去。”他婉言谢绝。 陈遇安的眼睛一直落在沈阿娇的脸上,被拒后,反而不依不饶:“太子殿下,莫非是害怕我们相随?还是船上有人害怕我们相随?” 第六十五章 四人的聚会 沈阿娇冷冷地瞥了他和宋雪莲一眼,眼中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陈遇安的脸,其实长相俊美,狭长的凤眸总是精光闪闪,似乎像万千星辉一般,吸引着众多京城小姐,她们暗自将他与世间男子比较,结果偷偷地送给他一个绰号——京城第一美男子。 就连他生起气来,也是——惹人喜爱。 可是,只有一个女人,总是以仇恨的目光直视着他,似乎要射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戳出一个大洞来。 这样的感觉,让陈遇安很不舒服。 他假意地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宋雪莲。 宋雪莲此时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见状,用秀帕掩饰着,微微笑道:“久闻太子殿下的书法是京城第一,能否借着这湖光山色,安哥哥作诗,太子殿下挥墨呢?” 卫瑜自知是推不掉了,与沈阿娇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侧身让出空位来。 宋雪莲欢天喜地的坐在沈阿娇的对面,陈遇安正经危坐在太子卫瑜的对面。 四人坐定,谁也没开口。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尴尬。 陈遇安首先打破沉寂,他换了一副口吻,不过更加阴阳怪气:“既然怀了肚子,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养胎,哪里也不用去,好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 沈阿娇被实在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更是气愤前世自己为何瞎眼,找了这么一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男人。 她气冲冲地说道:“相爷大人也说了,我是做母亲的人,那么,在座的几位,有谁比我更懂得如何做母亲,倒是孩子的父亲,唉,一言难尽……” 她故意甩甩脑袋,嘴里大声地“啧啧”。 陈遇安不是京城宰相吗? 不是最讲究书生的那套吗? 她偏偏要恶心死他。 她气鼓鼓地想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殊不如,她的一切表现,均被一旁的卫瑜看在眼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卫瑜的嘴角不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陈遇安继续打击道:“沈阿娇,不管你怎么说,我没有在休书上签字,你还是我的夫人,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再怎么样,夫唱妇随,是天理伦常。” “我呸!”沈阿娇很想用力地将一口痰吐在他的脸上。 “沈小姐,来尝尝这碗金丝烩粥,吃了有营养,对胎儿好。”卫瑜突然插了一句。 他笑眯眯地将小碗端到沈阿娇的桌前,气定神闲地舀了舀:“嗯,我瞧着还有些烫手,要不,先放一小儿,呆会儿再吃?” 他的语气温柔,又坚定,沈阿娇没有反驳的理由。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才想起,自己许久没有进食了,肚子开始抗议了。 “孩子可不能饿着,谢谢太子殿下的细心。”她由衷的表示感谢,一抹红晕飞上脸颊。 陈遇安浑身紧绷,背部挺得直直的,他端起桌前的茶,小口地喝了一口。 借喝茶的手势,将眼光偷偷撇向沈阿娇,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看向这里,而是与太子眉目含笑地“传情”。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感到一丝挫败,丝毫没有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宋雪莲。 宋雪莲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四人围坐的机会,还是她争取来的,原本想借机对沈阿娇羞辱一番,谁想,反倒成了沈阿娇与太子的眉目传情。 最重要的是,自从上了画舫后,安哥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 这个,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四人各自心怀心事,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音乐声从不远处传来,四人不约而同地向湖面远眺。 “阿娇姐姐,我们去看看。”宋雪莲急忙提出建议:“不知道是哪家的画舫,音乐甚是好听呢,我们去打听打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乐师请到我府上去弹奏一曲。” 也许是怀了胎儿的缘故,沈阿娇吃得肚子微微饱胀,有些不舒服,全身疲惫,很想立马回府里好好休息。 可是面前那对狗男女,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 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难受地轻哼起来:“我不舒服,不去了。” 宋雪莲美目一凛。 莫非是肚子不舒服,那可就——太好了。 在那两个男人面前,她不能将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板着脸严肃地问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 话说出口,她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耳光。 她看到,卫瑜和陈遇安立马将视线投到沈阿娇的肚子上,对她仍旧没有一丝关注,气得嘴都歪了。 “沈小姐有孕在身,就不奉陪了。”卫瑜再次插嘴。 沈阿娇落得个嘴里轻闲,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陈遇安和宋雪莲时,脸上已经恢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宋雪莲顿时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还有陈遇安。 沈阿娇看到他黑脸,心中暗自叫好:“最好能把这对狗男女气死。” 她循着音乐的声音望过去,脑海中突然冒出前世的画面: 同样是在画舫,宋雪莲笑嘻嘻地邀请沈阿娇去船边欣赏美景。 两人不知怎么的,就落入了湖中……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划过一丝凶狠的精光。 “宋小姐,我们去看看。”不顾卫瑜意外的眼神,她直视着宋雪莲说道。 宋雪莲乐开了花,赶紧起身,和沈阿娇一起,并身向船边走去。 “再走一步,我就可以把她推到水里去。” 宋雪莲盘算着,脸上已经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她赶紧将头低下,以免被沈阿娇发现。 还没等她在笑容中回过神来,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有人用手将她推入了水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冷的湖水便没过了她。 她顿时慌乱起来,赶紧扑棱着。 “救命,我不会划水!”她凄厉地叫喊着。 陈遇安第一个冲了过来,就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宋雪莲落水,沈阿娇悠然自得地立在一旁赏着湖面的景色。 第六十六章 英雄救美 “沈阿娇,看看你做的好事!” 随着宋雪莲的呼救声越来越弱,陈遇安也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沈阿娇冷笑着,懒洋洋地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起来。 卫瑜看在眼里,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微微一笑,伸手将自己桌前的一小碟点心,端放在她的桌上,并柔声细语地说:“我都看见了,你慢慢吃。” 沈阿娇莞尔一笑:“多谢太子殿下。” 几个小厮们也乱成一团,有两个胆大的,说自己会划水,自告奋勇地跳了下去。 虽说是夏天,但湖水还是比较冰冷,宋雪莲被救上来时,浑身瑟瑟发抖,嘴辱微微发青,湿哒哒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十分不适。 她几乎哭出声来,可怜巴巴地瞧着陈遇安。 陈遇安怀里抱着湿漉漉的宋雪莲,抬起冷冽的脸庞,发现“罪魁祸首”竟然心安理得地品尝着食物,心中一股怒火“蹭”地窜了出来。 “沈阿娇!” 他怒声喝斥:“是你把她推了下去!想不到你如此心狠手辣!沈将军就这样教你的吗?等会上岸后,我一定会把你丑陋的行径公布示人的,让所有人都看看,沈家的女儿是如此歹毒之人!” 沈阿娇的手原本拿着一颗话梅,微微一顿,僵在了半空中。 不过一瞬间,她面色如常,将手中的话梅缓缓地放了下来,站起身来,款款地走向二人。 陈遇安看着她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庞,心中大感意外,脑中闪过一丝困惑。 难不成自己误会了? 她沈阿娇向来野蛮任性,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随即,他便将心中的那丝困惑感压了下去。 沈阿娇在二人面前站定,此时,二人还保持着救上来的姿势。 宋雪莲湿哒哒地躺在陈遇安的怀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眼角却偷偷地瞄着陈遇安。 陈遇安则搂着她的肩膀,任由她靠在怀里,只是他的眼睛怒视着沈阿娇。 陈遇安不是不想起来,只是在下水救了宋雪莲之后,全身无力,只能靠坐上甲板上休息一会,等待力气的恢复。 他的眼中,心中充满了对沈阿娇的愤懑,并未留意到宋雪莲还挂在他的身上。 然而这一切,在沈阿娇的眼中,却尤为刺眼。 “啧啧啧,”沈阿娇突然轻轻地嗤笑起来。 “陈大人,不知道你要向世人宣扬什么真相。” 她饶有兴致地扫了二人一眼,转过身去,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是宣布宋雪萍动手推我落水,反而被我推了下去?还是宣扬你为了救她,亲自跳入水中,两人湿身相对,就连上船后,也抱得这般紧吗?这就是陈大人的英雄救美?” 说着说着,沈阿娇突然一愣,意识到怎么说到后来,会让人误以为她在吃飞醋呢。 “咳咳,”她假意咳嗽一声,抚摸了一会儿肚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到底是谁先动手推人,陈大人一定不会去追究的。” 陈遇安原本冷咧的脸庞更是陷入冰点,全身周遭降了十几度。 饶是怀中的宋雪莲,也被他冰冷的气场镇住了。 她从陈遇安的怀中坐起来,旁边的丫鬟搀扶着她站起来。 她朝沈阿娇和卫瑜轻轻地拜了一礼,才缓缓地说道:“姐姐,真是不是我推的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掉了下去,原本我是想请你赏荷的。” 沈阿娇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说我诬陷你了?我可是有人证明的呢。” 说罢,朝卫瑜扬了扬眉。 卫瑜一直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如今见她朝自己努嘴扬眉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调皮顽劣的女孩子,这与她平时端庄大方的印象,可是判若两人。 卫瑜乐不可支地说道:“是的,本宫看见了,是宋小姐推沈小姐,但因为使用的力气过大,一时错手,收不回劲,自己扑到水里去了。” 漂亮! 沈阿娇不禁对着卫瑜暗暗叫好。 太子殿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能力是越来越高了。 卫瑜并没有想到身后的女人,在心中对他的印象一变再变,仍然微笑着说:“陈大人,你说是吗?” 陈遇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宋雪莲更加惊讶得张大了嘴,想不到太子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至于陈大人的英雄救美,属于他的个人行为,这个陈大人愿意的话,我上表父皇,为你争取一个嘉奖,示为百姓之榜样。” 卫珍振振有词,用和蔼的语气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宋雪莲脸上一喜,正准备说些什么,便被陈遇安打断了。 “谢谢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他一边说道,一边狠厉地朝宋雪莲使眼色。 宋雪莲八面玲珑,早已将陈遇安的一举一动了如直掌。 眼见着陈遇安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没有娶自己的心思,她的心不由得冷却了下来。 安哥哥不想娶我,难道心里还想着这个贱人吗?这个贱人何德何能,有太子喜欢,还有安哥哥喜欢,真是气死人了。 沈阿娇确实是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她拍了拍手,轻轻松松地说:“那么,没什么事,我与太子殿下要走了。” “陈大人,烦请你与宋小姐回到自己的画舫,更换干净的衣物。如若不然,等上岸之后,世人皆看到陈大人与宋小姐湿身相对,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陈福安心中一惊,刚才被气到了,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闹大的后果。 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就算心里有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他不得不回去换衣服。 与宋雪莲回到自己的画舫,陈遇安并没有着急换衣服,而是站在船头,向这边眺望。 沈阿娇不带一丝留恋,冷冰冰地甩了他一眼,转身走进船舱,放下纱帘。 这下,把陈遇安的视线彻底挡在了外面。 卫瑜偷偷抿嘴一笑。 “沈小姐,这么干脆就拒绝了陈大人吗?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第六十七章 得了一个保障 沈阿娇正色道:“对,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可是,那又怎样?他还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哦?是吗?”卫瑜生出了一些好奇的心理,兴致勃勃地问道。 “太子殿下,知夫莫若妻,虽说我已经休夫,但是可以这样说,最了解陈遇安的人,除了他自己,便是我了。” 沈阿娇一本正经地说着,心里却默默地想。 恐怕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若非经过了前世的挣扎,她也不可能真正地看透他。 但这些话,她深知万万不可对卫瑜透露。 否则,定会被他视为怪物。 卫瑜将她的话在心里来回默念几遍,这才哑然失笑。 “是我考虑不周,沈小姐说得对,夫妻同床共枕,如果说相公有什么秘密,最先知情的,一定是枕边人。” 沈阿娇此时却收起了笑容,整了整衣服,郑重其事地拜了一个礼。 卫瑜大吃一惊,急忙扶她起来:“沈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正经地说道:“太子殿下,既然说到这里,我斗胆向太子殿下要一个保证。” 卫瑜见她的表情如此认真,意料到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便也收起了玩笑,严肃地说道:“你说。” “我想让太子殿下保证,今后如果陈遇安在朝堂上因政事被罚,是与我无关的,我虽说曾是他的枕边人,但朝堂政事,他却是从未与我说过。” “他……他未曾信任过我。” 想起前世,自己满心欢喜地为了他的前途着想,招他入赘,护他周全。想不到,他对那个宋雪莲念念不忘,得势之后,为了报仇,不问清原由,便伙同宋家,将沈家灭了满门,包括自己,都成了一缕冤魂。 想到这里,她不禁哽咽起来。 卫瑜不明白她的心情为何如此低落,甚至有一丝厌世,慌忙地说道:“好,我记下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他与沈阿娇说话时,不用“本宫”,改成“我”了。 沈阿娇这才松了一口气。 船靠岸了,二人也上了岸。 桑奇仍然驾着马车在码头等候。银杏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前的小石子。 看到沈阿娇完好无损地回来,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前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小姐,你没事,就太好了。” 卫瑜站在马车前,轻咳一声,轻轻地问道:“沈小姐,本宫送你一程,可好?” 沈阿娇确是有些乏了,便依言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 银杏和桑奇坐在前面的驾车位,车里只有沈阿娇和卫瑜两个人。 许是有些累了,沈阿娇并不言语,而卫瑜则正经危坐,闭目养神。 车子突然一顿,缓缓地停了下来。 卫瑜首先睁开眼睛,沈阿娇准备掀开帘子看看是怎么回事。 桑奇的声音却在外面响起:“爷,是一群乞丐,不用担心。” 卫瑜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乞丐为何拦路?” 这次是沈阿娇提问了。 过了一会儿,桑奇的声音才从外面传来,不急不徐地回答。 “是有家商贾富人在门前施粥,城中的乞丐都可以去领一份,所以他家门口聚满了人,挤到大街上了,马车过不去,所以只能停下来。” 卫瑜欣慰地点点头。 笑容可掬地叹道:“卫国有这样的商贾富人,何愁强大不起来?” 转念一想:“为何这么多乞丐,之前无人去管理?富人仅仅是施粥,便吸引众多乞丐前来?” “如果本宫去施舍一些银两,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既然坐在马车里走不了,又不能随心所欲地掀开布帘朝外观看,索性与沈阿娇攀谈起来。 沈阿娇略一思忖,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说来听听。” “这帮乞丐有手有脚,完全是身体健全的正常人,其实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挣钱,这样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好起来。可是他们没有。” “他们拉帮结派,好逸恶劳,终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只想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你看,那家富商仅仅是施了一碗粥,那些乞丐挤破了头来争来抢,甚至为了口角互互殴,这样的人,就算太子殿下施舍再多的银两,也是于事无补。” 卫瑜没有想到,随口一说,便引来了沈阿娇的不同看法。 她这种看法,卫瑜从来没有听过,不免觉得很新鲜。 他侧了侧头,看向沈阿娇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坚定。 马车里的光线并不暗淡,他可以把沈阿娇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她的脸上虽然带着倦容,但眼眸里有两簇小火苗在跳动不已,衬托着她的小脸蛋,楚楚可人。 卫瑜抑制住内心的躁动,顿了顿,问道:“那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阿娇瞧着卫瑜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梨状的酒窝。 “太子殿下是问我吗?”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真正应该帮助的穷人,是那些辛苦劳作的人。” “你继续说。”卫瑜来了兴趣,认真地说。 沈阿娇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按理说,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为什么会穷呢?但是深入了解后,才会发现这些人,之所以穷,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没有找对方法。” “比如,种田的,辛辛苦苦地种了一年,如果没有卖出去,不仅没有收成,这一年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还有大街上的手艺人,如果做出什么新奇好玩的物件,没有人来买,那不是白做了吗?” “我觉得他们才是应该帮助的人,比如种田,如果是将农作物拿到集市里来卖,我们可不可以出台一些律例,保证他们的正常销售?手艺人做出来的物件,如果官家能多加宣传,是不是会流传更广一些,这样销路也会打开的。” 沈阿娇侃侃而谈,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听得太子殿下一怔一怔的。 “想不到沈小姐久居家中,能心怀天下,实为才女也,倘若为男儿身,在朝堂之上,必定会有一番大大的作为呀。” 第六十八章 非常痛快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沈阿娇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表情:“谁说女子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有多少优秀的女子,她们自身的能力并不比男子差,只是因为被世俗所束缚,不得已才在家中操劳家事,相夫教子……” “倘若能给这些女子一个机会,相信她们会让人刮目相看。” 卫瑜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非也,非也。女子的三从四德岂得随便抛之?” 沈阿娇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太子,突然意识到,他始终是这个国家的太子,就算对自己再好,也只是口中所说的众多女子中的一个。 什么也改变不了…… 蓦然,沈阿娇没来由感到一阵心疲。 卫瑜见她的脸色阴郁,眼睛下边有着隐隐的淡青色,不禁关切地问:“我送你回家,昨天在万花楼,没有休息好吗?” 沈阿娇的心情低落下来,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她的无精打采,被卫瑜看在眼里,心里着实奇怪。 刚刚还和自己相谈甚欢,怎么突然就没有笑容了呢?” 两人各怀心思,暂且不表。 宋雪莲一路上哭哭啼啼,只有身边的丫鬟安慰着她,就连她与陈遇安分开时,他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你自己回去!”陈遇安的神情异常冰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疏离和漠然。 “沈阿娇!” 在船上,她原本是伸手想把沈阿娇推到湖里,不知怎么的,沈阿娇就好像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就在她出手时,沈阿娇突然转过身来,将她的两手紧紧地钳住。 沈阿娇是将军府出来的夫人,会一些拳脚功夫,宋雪莲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很想大声喊“救命”,可是沈阿娇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用力,将她甩出船外,直挺挺地掉到水里。 在落水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沈阿娇的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就像在看一场猴把戏。 来不及叫喊,就已经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湖水。 想到这里,宋雪莲更加迷惑。 “怎么那个贱女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身上的湿衣服还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她不禁有些恼怒地喝斥车夫:“快点,再快点。” 到了尚书府门口,丫鬟刚刚掀开帘子,她便急急忙忙地跳下车来,向父亲的书房奔去。 宋智远今日下了早朝,便回到书房里,关上房门,吩咐没有他的答应,谁也不能进来。 “滚开!全部都给我滚开!谁再拦我,我让我爹爹杖毙了你!” 宋雪莲不顾门口仆人的劝阻,一边大声斥责,一边执意要冲进去。 弱不经风地门很快被她一脚踹开。 宋智远紧锁着眉头,眼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衣服凌乱,甚至还滴着水,捂着脸哭哭啼啼地朝自己奔来。 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宋雪莲一听,又羞又愤,立即放声哭了起来。 “爹爹,我被沈阿娇那个贱人羞辱了,她把我推下水,还在安哥哥和太子面前污蔑我……” 等她抽抽嗒嗒地将事情原委说完,宋智远早已经怒火中烧,他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沈从雄那个老匹夫,欺人太甚。如今连女儿也来羞辱我的女儿,士可杀,不可辱! 老匹夫,我宋智远在天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扫平沈将军府,世上将再无沈将军府!” “爹爹——”宋雪莲仿佛吃了一个定心丸,哭声顿消。 宋智远嘿嘿冷笑几声,用手捻着下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 “女儿啊,你知道吗?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用阴冷的声音耳语道:“边关出战事了,皇上这次有意让皇子亲征,以振士兵的示气。” 宋雪莲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立马破涕为笑:“这是一个好机会!” “爹爹!皇上有没有指明哪个皇子?” 不等宋智远开口,她马上接话道:“皇上在朝堂上要文武百官推荐人选,你大可以推荐太子,他最近与将军府走得太近……” 宋智远沉下脸来:“大胆!怎可随意揣测圣意?” 宋雪莲见父亲动了怒,悄悄地吐了吐舌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女儿啊,你要明白,连爹爹在外面都不能妄议国事,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儿家,你这么精明,应该明白怎么做。” “是。女儿明白。” 看着宋雪莲温顺的点头,宋智远柔声说道:“你换换衣服,看看你娘,一天没见你,她都担心得吃不下饭了。” 宋雪莲拜别父亲,收拾好衣服,向母亲房间走去。 宋智远背着双手,踱步到窗前。 今晚夜色正好,清风徐来,窗外的花圃送来一阵阵幽幽的暗香。 他仿佛入定了一般,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念叨出一个人名:卫珙。 第二日,朝堂上。 皇帝果然提出让皇子亲征。 百官皆是一愣,唯有宋智远和三皇子卫珙,用眼神偷偷交流了一下。 随即一个官员上前一步,拜了拜礼,说道:“皇上圣明,乃天下百姓之幸事。” 皇帝微微一笑:“李爱卿,你觉得朕派哪个皇子去亲征合适?” 李爱卿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皇上圣明,每个皇子都很优秀,不管派哪个皇子,都是合适的。” 皇帝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再次问道:“众爱卿,心里有好的想法吗?无关紧要的话,就别说了。” 下面飘来众人百官的窃窃私语,但无人上前。 宋智远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直到此时,才偷偷地撇了一眼三皇子卫珙。 只见他正朝自己使眼色。 宋智远立马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正了正手中的玉碟,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说道:“臣斗胆进言。” “臣以为,太子是最佳人选。” 百官的窃窃私语,立即变成了“嗡嗡嗡”的声音。 宋智远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道:“第一,太子做为皇位的继承人,理应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出手,给卫国子民做出榜样。第二,太子作为主帅出征,可以选我国最好的军师助他一臂之力。” 第六十九章 出征 “而且,太子做为主帅,势必会提高士兵的士气,对边关将士起到积极的鼓舞作用。” “臣权衡再三,这个亲征主帅,非太子殿下莫属,请陛下三思。” 他一口气说完,便听到卫珙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地响起:“父王,儿臣以为大哥的能力有目共睹,作为主帅,确实是可以给将士带来莫大的鼓舞,也可以给敌国起到危摄的作用。” 皇帝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卫瑜走到中央,斩钉截铁地说道:“父王,儿臣愿意为卫国肝脑涂地,虽九死而犹不悔。” 看到卫瑜主动请缨,皇帝的脸色缓了缓,和颜悦色地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瑜儿,你好好准备准备。” 很快,太子亲征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沈阿娇正端着冰糖燕窝羹,听闻此消息,心底抖然一沉。 “不好!” 前世的回忆里,此次边关战事吃紧,敌国异常彪悍,听闻卫国的统帅等人皆是战死沙场。 若是这次太子前去定是凶多吉少。 那个温润如玉,为自己求得解药的太子啊,怎么能轻易就牺牲在战场上呢? 何况,要想保住沈家,扳倒陈遇安和宋家,是一定要靠住太子这棵大树的。 现下,无论如何,都得护他周全。 想到这里,手中的甜羹,也变得无味。 她简单地打扮收拾后,前去父亲的书房。 父亲正在看一张地图,见她前来,略感意外。 “爹爹,听说太子要亲征战场了吗?” 沈阿娇见到父亲一脸的坦然,开门见山地问道:“我知道,女子不可随意评论朝堂之事。” “但是爹爹,此事迫在眉捷,咱们要想办法暗中保护他。” 她急吼吼地说道:“爹爹,你的暗卫呢。” 沈将军彼时暗中培养了一批暗卫,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启用。 眼下,他权衡再三,还是点头同意了女儿的建议。 “殿下!” 次日下早朝时,沈从雄偷偷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卫瑜。 卫瑜起初拒绝,义正言辞道:“我堂堂太子,怎地需要暗卫来保护,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暗卫怎样保护我?” 沈将军坚持要他带上暗卫,贴身保护。 “殿下,只有你同意了,我才能回家向女儿交待,实不相瞒,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我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啊!” “这样啊!”听到是沈阿娇的主意,太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眸里流光溢彩。 “那好,我同意了。” 沈将军的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下地,他擦擦额前的汗珠,向太子告别,登上自己的马车回去了。 在两人分别的地方,转弯处,冒出一个人影来。 因战事吃紧,太子走得比较急。 沈阿娇在家里坐立不安,如今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圆鼓鼓的肚子造成她行事诸多不变。 就比如特地准备了许多京城的吃食,现在要赶时间给他送过去,却因为她的身子,不得不让马车慢行。 好在将军府的马车在太子临行前终于赶到了。 “太子殿下。” 沈阿娇远远地看见太子准备上马,带着手下的士兵向边关开拔,急忙大声地喊了起来。 卫瑜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一声娇俏的女子声音,蓦然回头,只见沈阿娇披着一袭火红色的披风,怀抱着食盒,朝这边挥手。 可能是赶路比较急,她的面容红扑扑的,微微喘着气,一汪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怀期盼地看向自己。 卫瑜的心莫名变好了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笑意。 这次主动出征,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身为太子,有太多的事,由不得自己选择。 可是就在现在,他想为自己选择一次。 “阿娇,等着我。”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走向沈阿娇。 沈阿娇的肚子有些大了,没有力气继续赶,只能站在原地休息。 她笑盈盈地看着卫瑜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迎光走来,太子殿下的轮廓在沈阿娇面前愈来愈清晰。 他模样虽不及陈遇安,却是另一种美。 一步一步…… 卫瑜原本大步流星,越走近,反而越走得慢,直到缓缓地来到沈阿娇的面前,才站稳了脚步。 “殿下,此去凶险,你一定多加注意。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沈阿娇朱唇轻启,委婉动听的声音如同夜莺一般,让人沉醉。 卫瑜一言不发,只是将视线牢牢地锁在沈阿娇的脸上。 第一次,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从女子的身上传来一阵幽香,是丁香花味。 卫瑜的心突突地跳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殿下,你……”见卫瑜不说话,沈阿娇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给你带来了点心——用食盒装着,路上可以吃。” 后半句说什么,卫瑜没有听见,因为他突然伸出双手,将眼前的少女怀抱在怀里。 沈阿娇不高,头刚好抵在卫瑜的胸膛处,听到卫瑜那强有力的心跳,不禁禁有些僵硬。 虽然自己回应不了卫瑜的爱意。 但只一次,就依着他。 她没有推开太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卫瑜又突然地放下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嚅了几下,便拿上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阿娇分明看见,太子殿下临走时,嘴唇动了几下。 她能分辨出那是几个什么样的字,但是她只是假装没看见。 “等我……” 太子大军越走越远,她对银杏说道:“我们也回去。” 银杏依言,搀扶着她,正要上马车,这时,旁边蹿出一个男人来, “沈阿娇,你这是舍不得吗?莫要忘了,你还是有夫之妇呢?” 男人拿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别扭地说道:“这么急着休夫,原来是找上了太子啊!” 沈阿娇一听到声音,便深知来人是谁了。 她懒得理他,翻了一个白眼,准备上车。 陈遇安此时却顾不上矜持,一股脑地冲过来,扒拉住马车的绳子,恶狠狠地说道。 “沈阿娇,你就那么着急找下家吗?好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后爹?” “够了!陈遇安。”沈阿娇觉得自己再不发火,这个男人会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没完没了。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无聊!” 第七十章 噩耗 “陈遇安,好歹你也是首辅,你应该知道,皇位继承人,是多么吸引人啊!各方势力都跃跃欲试,他们只想要皇权,可是谁考虑过百姓?可是这样的话,百姓的未来就岌岌可危了。” 沈阿娇略显激动,胸口起起伏伏,露出玉锻般的肌肤。 “原来她想得这么远,看来是我多疑了吗?” 陈遇安的脸色刚刚变得柔和起来,又突然想起太子抱着她的场景,立马脸色一变。 沈阿娇原以为他会摆着一副臭脸,自以为是地教训她。哪知,她看到的陈遇安,脸色一会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气愤,真真是莫名其妙。 她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了。 陈遇安凤眸一凛,连忙叫住了她:“沈阿娇,太……” 沈阿娇不耐烦地瞪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陈遇安懊恼地皱皱眉。 他是有正事想对沈阿娇说的,奈何刚才看到卫瑜抱着她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沈阿娇看着他的脸,表情十分丰富,淡淡地说:“就知道你憋半天,憋不出什么好话。” “我不奉陪了。”说罢,示意银杏上了马车。 陈遇安原本想告诉她:此去太子可能会遭遇不测。 但是看到沈阿娇这样对他,突然又不想说了。 沈阿娇回到家,和父亲简单地说了今日送别的情况,并将陈遇安奇怪的举动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她狐疑地对父亲说道:“爹爹,这段时日,你可要好好留意了。还有,太子身边的暗卫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对我说,不要瞒着我啊。” 沈将军一一答应。 他看着自己冰雪聪明的女儿,不禁叹道:“女儿啊,原本你可以过得很好的,可偏偏遇到了陈遇安那样的人,唉!” 沈阿娇想起前世,沈家被灭门的惨状,不禁心里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从来都不认识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问我有什么后悔的事情,我可以说,我唯一后悔地事情就是认识他,爱上他,结果却伤了自己。”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最近胎儿越发大了,有时还会踢她的肚子,让她晚上睡觉一点也不踏实。 “孩子啊孩子,娘对不住你,让你一出生就没有爹爹。但是娘向你保证,你会有外公外婆的疼爱。” 想着想着,她的心越发坚定。 无论如何,上天让她重活一次,那么这次,她一定要守住沈家。 这几日下朝,沈将军总是心事重重。 在沈阿娇的追问下,他这才说了实情。 原来,这几天在朝堂上,三皇子卫珙使用各种手段笼络人心。 就算有些官员,对他的提议颇有微词,卫珙却丝毫不恼,反而彬彬有礼地讲起了道理。 皇帝一直观察着,也没有采取任何举动,任由朝堂之上上演一出出好戏。 “女儿啊,三皇子可太会了,眼前朝庭上为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看来,我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见父亲愁眉不展,沈阿娇便宽起心来。 “爹爹,不用怕,我们兵来将档,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没过几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了。 沈从雄下了早朝,回到家里,手中多了一个女子用的粉盒。 沈阿娇双手接过,轻轻地打开盒子,认真地辨识起来:“这个卫珙,为何总是心思多?” 礼物不止一个,送礼不止一天。 每天下早朝,沈将军都会带来一些小玩意儿。 有时是胭脂水粉,有时会是可口的点心…… 总之,给了沈阿娇一个错觉。 父亲不是在上早朝,而是早上出去玩。 但是害怕自己生气,便天天买小礼物送。 太奇怪了! 她的这几天都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天,她刚刚洗漱完毕,正要去食厅吃饭,便听见几个小厮在悄悄地议论些什么。 “你们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威严,不容置疑。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站定。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小厮不敢抬头。 只有一个胆大的,低头嗫嚅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听说太子在边关出事了,可能活不久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沈阿娇的脸变得惨白,两眼一黑,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倒。 她急忙伸手扶住门框,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变得又刺耳又愤怒。 还是那个胆大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说:“听说是太子在边关遇刺,身负重伤,怕命不久矣。” 遇刺——病重——活不长了? 沈阿娇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个温文而雅,处变不惊的人,竟然会活不长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满脑子都是“卫瑜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 想起他出发的那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嘴里无声无息地吐出几个字 “等我——” 她一阵心酸,几乎要瘫软在地。 如果要她承认,她喜欢卫瑜,她怎么也不会答应。 但如果说卫瑜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同样也不会答应。 她承认,在最开始接近卫瑜,她是因为前世的仇恨,今世为了保住自己和沈家,才抱上太子这条大腿。 可是,平心而论,卫瑜待她是不错的。 替她找解药,处处呵护她,要说她一点都不感动,那才是假的。 可是现在…… “不,我不信,我会让爹爹去查查清楚的。” 打定了主意,她重新振作起来,一心等父亲从朝堂上下朝回家。 “女儿啊,你听到的没错。” 沈从雄回到家,沈阿娇便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来。 沈从雄满脸凝重,沉痛地点点头。 “陛下大发雷霆,说不惜花一切代价,都要将他救好,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沈阿娇的身形一晃,快要晕倒,父亲见状,急忙将她搀扶着坐好,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女儿,别急,我已经秘密地派人去调查了。” 第七十一章 提亲 沈阿娇在房里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 “父亲答应我秘密派人去调查,怎么都过去了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很想立即跑去书房,好好问个清楚。 但她心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果事情很容易调查清楚的话,那就好办了。 只是从这次的后续发展来看,想要查清真相,是极其困难的。 这几日沈将军下朝回到家中后,总是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沈阿娇旁敲侧击地打听调查进度,沈从雄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女儿,轻轻一笑。 自己的女儿,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了他呢? “阿娇!爹爹想问你一个问题。”他决定先发制人。 沈阿娇原以为父亲开口是给她带来好消息,结果他一开口,就提问。 “爹爹,你问。”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太子?” 沈阿娇脸色一僵,两只手指捻着衣摆,木讷地不知如何说好。 沈从雄见她不开口,又见她一脸犹豫的模样,不禁暗自发笑。 “我没有!” 这次,沈阿娇反驳得振振有词。 “父亲也说了,圣上忌惮沈家太过张扬。而我们为了自保,才要扶持太子。如果太子现在出了意外,那么沈家的路日后恐怕就很难走了。” 沈将军赞许的点点头。 “女儿,我正有一事烦心,太子出事后的这几天,朝堂之上,许多原本向着太子的,现在都倒戈向三皇子了。” “这可不太妙。” 这个消息,在沈阿娇听来,是意料之中的。 就连他们沈府,前世一开始找的靠山是三皇子,可是后来又怎么样? 她用力地甩甩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之前所有不愉快的回忆统统驱赶掉。 “更不妙的是,我听到传言。”说到这里,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女儿。 沈阿娇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父叹了一口气:“市井上都在传言,三皇子准备向你提亲。” 什么? 沈阿娇的脸裂开了。 “三皇子?卫珙?向我提亲?”她一字一句地向父亲求证。 “这怎么可能?是三皇子吃错药了,还是我吃错药把耳朵搞聋了?” 看着父亲不像是开玩笑,她的脸渐渐地沉了下来。 沈从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 沈阿娇看着父亲气定神闲的样子,心情也跟着静了下来。 她缓缓走到书桌对面坐下,笑盈盈地问:“爹爹,你有什么打算吗?” “静观其变。” 沈阿娇刚想问问太子遇袭的事情查得如何,沈父看着她的肚子,淡淡一笑:“女儿,眼见着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阿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动,立马皱着眉头,苦着脸,捧着肚子哼哼:“哎呦,肚子不舒服,我的身子太虚了。” 沈父笑眯眯的。 沈阿娇笑眯眯的。 三皇子也是笑眯眯的。 他的心情颇好。最近觉得什么事情都挺顺心,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可唯一还缺一个美娇娘。 这个美娇娘可不好找,要配得上自己的,也要对自己的功业有所助益的。 最起码是要美,要拿得出手的。 再三思量,沈将军的嫡女沈阿娇就挺适合的。 小姑娘家家的,虽然是与那个劳什子丞相陈遇安有过婚史,还挺着大肚子。 不过,现下已经休夫,是自由之身了。 而且她离开陈家,回到沈家住,势必会得到沈将军的大力帮助。 况且那日一见,这个小姑娘还长得挺标致的呢。 杏面桃腮,细润如脂,眉目如画,眸含秋水,唇红齿白,一颦一笑间,尽展现出女子的妩媚与娇羞,让他不由得感叹:“那个陈遇安真是瞎了眼。” 至于她的大肚子嘛,卫珙觉得并不算个事情,打掉就可以了嘛。 想要孩子的话,以后可以和他再生啊。 想到这里,他觉得现在恨不得身下的马能插上翅膀,飞到沈家去。 备好了大礼,选好一个黄道吉日,三皇子卫珙潇潇洒洒地带着礼物向沈府走去。 拜贴早已经送达,想必沈府已经知道他的来意,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将军果然很客气,和夫人一起亲自在门口迎接,将他带进厅堂,并吩咐下人,沏上上等的好茶,备上点心。 三皇子忧国忧民地感叹了几句,并为太子遇袭重伤而感伤。 沈将军恭恭敬敬地安慰着。 很快,卫珙的话题一转,直奔主题了:“沈将军,本王那日一见令爱,便魂牵梦绕,夜不能寐,因此,我想求娶令爱。” “这个……”沈从雄面露难色。 “王爷,这个,你是知道的,我家小女的肚子……” 卫珙不以为意,轻飘飘的摆摆手:“没什么,可以打掉嘛。” “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沈姑娘既然休夫回到娘家,那时她的肚子还不曾大,直接打掉就是了,为何还要留着等他长大?令爱难道不担心孩子长大后,没有父亲,会被人耻笑的吗?” 沈从雄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他强压怒气说道:“小女自离开相府,身体一直很虚弱,在家养病,很少出门,大夫说那孩子如果打掉的话,也许会一尸两命!” “是吗?”这次轮到卫珙惊讶了。 他还没有听过沈阿娇的这个说法。 “那她这个肚子……确实不好办啊。”卫珙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暗自盘算着:“如果孩子不能打掉的话,自己找个带拖油瓶的沈阿娇,似乎不怎么划算啊。” 沈从雄挤了几滴老泪,哭丧着脸说:“承蒙王爷厚爱,小女无福消受,如今她休夫回娘家待产,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了,下官别无想法,只求她能平淡度过此生。唉——”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拖得老长,卫珙听得眉毛一跳。 他狐疑地审视着沈将军,想看出点什么,只不过,看到的只是一个老人垂垂老矣。 一时之间,他无话可说,只好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被拒 沈从雄的书房比较大,书桌的右边是一座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 此时,沈阿娇就藏在屏风后面,将父亲与卫珙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三皇子明里暗里贬低自己肚子里孩子的话,她的心里着实生气。 “卫珙好歹还是一个皇子,怎地说话如此张狂?” 想到父亲派人调查多日,查到关键线索时便断了,再也查不下去了,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撕碎了所有的线索。 “莫不是太子殿下的遇袭,真的与他有关?” “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将所有的线索一把斩断?” 思忖片刻,她决定主动开口:“多谢王爷的垂爱,小女实在感激不尽。” 娇滴滴地声音如同流莺一般婉转,让听到人不禁心猿意马。 卫珙也不例外,他竖起耳朵,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从屏风后面翩然飘出。 只见她一身绣湖色梅花样的百褶裙,梳着堕马鬓,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支梅花琉璃钗,只是面带一层薄薄的细纱,看不清面庞。 虽然腹部略微隆起,但丝毫不减女子的妩媚,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卫珙的眼睛不由得看直了,暗叫:“可惜,可惜还怀着陈遇安的孩子。” 沈阿娇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轻轻地说:“小女身子一直不好,得知王爷要来,小女寻思着不能怠慢,特地前来拜见王爷。” 卫珙的心像是被猴子抓挠了一般,痒痒的。 “王爷,小女承蒙你的厚爱,着实感激不已。但小女自知身体患疾,不能拖累他人啊。” 卫珙急忙说道:“没事,本王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看病,我就不相信,你的身体不能调理好。” “是吗?那太好了,多谢王爷!” 说罢,她缓缓地掀开面纱,冲着卫珙嫣然一笑。 卫珙的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一向注意仪表的他,现在也变成结巴了。 沈阿娇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王爷怎么了?” 她今日特地化了一个新的妆扮,希望能给三皇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的脸,在卫珙看来,就是病入膏肓,无精打采的模样。 腊黄腊黄的脸庞,嘴唇毫无血色,双目无神,甚至在眼睛下面还有浅浅的黑眼圈。 沈阿娇这才摸摸自己的脸:“身子不好,病了。” 卫珙看着这幅脸,心情跌落到谷底:“罢了,容颜可以慢慢调养回来的。” 沈阿娇面带感激,再次拜了一个礼。 “除了这张脸没有血色,其它的都还行。”卫珙暗自盘算着:“沈从雄的将军名威在外,如果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相信自己的大业指日可待。” 沈阿娇再次朱唇开启:“只是可惜了太子,之前他有意来沈府提亲,说是等这次出征回来的话,如果圣上要奖赏,他就向圣上提出向我提亲。” 不提还好,一提,卫珙就来气。 卫瑜总喜欢事事抢先,就连提亲也不例外。 “嘿嘿。”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很快便把笑容隐去:“皇兄来不了了。” “为什么?”沈阿娇惊慌失措地问道。 “他”卫珙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啊?” 沈阿娇两眼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把卫珙吓了一大跳。 沈从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立刻叫下人:“快去请大夫,小姐又昏倒了。” 全家上下慌成一锅粥。 卫珙眼见再也谈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辞。 沈从雄不好意思,百般道歉,并亲自送他出门,等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回到书房,沈阿娇神态自若地站上屏风前,笑盈盈地看着他:“爹爹,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你呀?”沈从雄哭笑不得:“你向来就是古灵精怪,脑筋好使,只是嫁给陈遇安后,安静了许多。” 提到陈遇安,沈阿娇的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但很快一瞬而逝。 “爹爹,看来,太子遇袭真是就是三皇子指使了,他刚刚也说了,太子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朝堂里的大多数人都向他倒戈了?” 沈从雄又捻了捻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眼下三皇子迫不及待地到处拉拢人,成为自己的势力,爹爹,他向沈府提亲不成,后面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首辅丞相陈遇安!!”二人异口同声。 陈遇安睡不着觉。 这几天上朝,他发现朝堂的风向变了。 许多原本支持太子的,不知从几何时站在三皇子卫珙的这边。 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大概就是从太子遇袭,病重垂危的时候开始。 就连皇帝陛下,也是整天低气压,整个朝堂气氛着实压抑。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猫腻?” 敏锐的他,决定暂时不做任何举止,一如既往地上朝下朝。 静观其变,就好。 一进家门,管家就急忙对他说:“大人,宋小姐来了。” 陈遇安挑了挑眉,面露不悦。 上次在湖上游玩,遇到沈阿娇和太子,虽然都在一条船上,但是宋雪莲落水,指责沈阿娇推她掉下去,但沈阿娇反称是宋雪莲害人不成。 虽然在回来的马车上,宋雪莲哭得梨花带雨,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但是他有脑海中,沈阿娇那张倔强又带着一丝嘲讽的脸时不时地浮现出来。 让他下意识地认为也许沈阿娇说的是真的? “够了,别哭了。”陈遇安实在忍受不了宋雪莲的没完没了的哭泣,粗暴的打断了她。 “你不去推阿娇,她会主动推你下水?” 他的眼里全是质疑。 宋雪莲一下子收住了哭声,惊愕地瞪着他。 他觉得烦躁无比,加上衣服还在滴水,湿哒哒地挂在他的身上,着实不舒服,更加没有耐心去安慰宋雪莲了。 自那以后,宋雪莲也没有来家里找他。 可是,今天,怎么她又来了? 陈遇安吃不透宋雪莲来访的用意,想了想,顾不了那以多。 曲曲一个宋雪莲,他怎么可能治不了她呢? 第七十三章 邀请 宋雪莲今日特地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自信与沈阿娇相比,自己并不逊色,何况人家还是弃妇。 最初与陈遇安有婚约的是她,原本首辅夫人也是她,是沈阿娇从中破坏这一切! 现在沈阿娇彻底与陈遇安闹掰,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一袭湖蓝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衬托出她的身姿清丽绝俗,眉目娇美,小巧可人的鼻子,樱桃般的红唇微微上翘着。 微风拂过,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清幽淡雅的香气。 陈遇安看着如此娇笑可人的宋雪莲,不禁微微一怔。 随即便皱起眉头,语气平淡地问:“不知宋小姐来我陈家有何贵干?” “安哥哥——” 宋雪莲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一双美目眼波流动,似有泪珠闪烁。 “说,有什么事?” 陈遇安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在桌前坐定,并不再多看她一眼,低头铺开竹简,似要起草文书。 “我——”宋雪莲没想到陈遇安的态度如此冷淡。 虽然在来陈府之前,三皇子和父亲都再三叮嘱她,陈遇安性子冷漠,需多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样才有可能将他拉入他们的阵营。 在路上,她的腹中起草了诸多开场白,可是一见陈遇安如此厌烦,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视若无睹,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好重,根本没有当初预想的那么简单。 “安哥哥,如今太子遇袭,病重,很有可能治不好,我听爹爹说,朝堂上的人都站到三皇子那边了。” 眼见陈遇安不吃软的这套,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果然,陈遇安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仔细地打量着。 他的眼神专注,仿佛想透过她洞穿一切。 宋雪莲第一次被男人这样专注地打量,害羞地低下头,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雪莲——”他突然温柔地叫道。 之前总是“宋小姐,宋小姐”,如今改了称呼,宋雪莲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一脸娇羞。 可是触及到陈遇安那冷竣的面庞,凤眸里似千年寒冰,她的心蓦然跌入冰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雪莲,是三皇子派你来游说我的吗?”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也不是。”宋雪莲急急地辩解道。 “安哥哥,这几天你上朝一定可以看出来,现在朝堂局势有变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才能保你陈家啊。” 陈遇安突兀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宋雪莲的面前,阴沉不定地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宋雪莲一脸期盼地说着:“如果你归入三皇子,他可保你陈家无虞。” “不需要。”他冷冷地说道 随即,大踏步走到门口,大声喊:“陈锋,送客。” 宋雪莲一看,急了。 顾不得矜持,上前抓住陈遇安宽大的衣袍,苦苦哀求:“安哥哥,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陈遇安慢条斯理地将衣袍从她的手中扯出来,捋平,从容不迫地说道:“陈锋,送客!” 陈锋在门外,低眉顺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宋小姐,请回,我送你出去。” 说罢,做了一个请出的手势。 宋雪莲泪眼婆娑地看向陈遇安,“安哥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想一想后果,再考虑考虑。” 陈遇安干脆背过身,回到桌前,低头写了起来。 宋雪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泪汪汪地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跟着陈锋离开了院子。 不多久,陈锋回来了。 陈遇安头也没有抬,淡淡地问:“送回去了?” “嗯,大人,我把她送到门口,派了小五一路护送她回家了。”陈锋毕恭毕敬地回答。 陈遇安“嗯”了一声,抬眼看着陈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大人,宋小姐说的——”陈锋支支吾吾:“我在大街上,听百姓们都这样说。大人准备怎么做?” 陈遇安不慌不忙地说道:“一个字,等。” 宋家。 “真是岂有岂理,那个陈遇安太目中无人!”卫珙大发雷霆。 宋智远狡黠一笑:“王爷不必烦心,陈遇安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三皇子卫珙烦躁地说:“现下机会难得,太子已经成不了气候,父皇已老矣,本王现在不做点什么,就是让机会白白流走。” 宋雪莲仍旧为刚才被陈遇安坚持送客所气恼。 她要这个男人全身心都属于她,如果不能,就要想办法让他非她不可。 “爹爹,你要如何对付安哥哥?” 宋智微微赞许地含笑道:“女儿啊,你从小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你放心,陈遇安迟早就是你的。” 卫珙面色如常地问:“沈大人有何妙计?” 宋智远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花。 他看得出来,三皇子卫珙并不是好惹的,如果一时被他缠上,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爷,我有一个计策,你看看起是否合适?”随后,他将计划托盘而出。 “我们举办一场诗词会,邀请一些京城的文人,王爷务必出席,我安排你们私下相见,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王爷,如果谈得拢,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他陈遇安继续不给我们的面子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制造一起丑闻,王爷将他的把柄拿捏在手中,到时候,他不得乖乖地听命于你吗?” 卫珙得意洋洋地笑了。 宋雪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便娇滴滴地说道:“王爷,爹爹,我也想邀请沈阿娇来参加。” 宋智远和卫珙齐齐点头,表示同意。 将军府内。 沈夫人手里拿着宋府的信,略微激动地说道:“女儿啊,你可千万别去啊!我们家与宋家向来就不和睦,只是你爹爹身为朝庭命官,表面的关系要维系的,可实际上,那宋家不知道在皇上那里参了我们多少本呢,那,那可是龙潭虎穴啊。” “娘,没关系,就算是地狱,我也要闯一闯。”沈阿娇镇定自若地答道。 第七十四章 去赴宴 “娘,我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好好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阿娇的神色坚定,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 “你,唉,”沈夫人见女儿执意如此,不由叹道:“你从小就有主见,决定了的事情总是不会改变,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娘是怕你会受伤。” 沈阿娇想到前世,自己第一眼看到陈遇安时,他刚刚考上状元,穿着红色的状元服,敲锣打鼓地游街。 那时,她的心一下子沦陷了。 虽然当时陈遇安被宋家退婚,可自己执意要将陈遇安招为赘婿。 当时沈夫人只是说了一句:“唉,强扭的瓜不甜。” 可是自己当时满心欢喜,并没有将母亲的这句话放在心底,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总会被自己和沈家感动。 谁知,三年后,沈家扶持他做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后,他却恩将仇报,将沈家灭门,包括她自己。 前世之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沈阿娇落泪了。 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不过,娘,你和爹爹说一说。”她狡黠一笑:“让爹爹在朝堂上参一把宋尚书!” “边关事局未定,将士们伤亡较大,就连太子也生死未卜,宋尚书还有心思办宴会,这不就是弹劾他的大好机会。” 沈将军果然在朝堂上参了一本。 皇帝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宋智远。 宋智远的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偷偷朝卫珙递了一个目光,卫珙此时轻咳一声,不慌不忙地开口。 “陛下圣明,宋府办的宴会,实则为其小女举办。听闻宋家女儿绝色双全,但仍待字闺中,宋将军急得不得了,这才出此下策,希望能给女儿找到一个合适的郎君。” 皇帝眯了眯眼。 这些人都当自己是傻子,是昏君呢?找这么烂的借口来糊弄他?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也看出来这是三皇子的小动作。 若是从前他定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可现在太子没了,就得培养新的储君了。 “也罢,联准了。” 宋府上下一片热闹。 因为是三皇子主邀,宋府的这次宴会大张旗鼓,几乎邀请了全京城的世家公子与小姐们。 一时间,宋府的门口全是前来的马车,将街道堵个水泄不通。 沈阿娇也如约前来。 她的马车想停在宋府门口,但实在停不过去,只能在街边寻了一个角落下车,银杏相陪向宋府走去。 这次她一袭大红刺绣折枝百花金带红裙。 原本她的肌肤胜雪,此时更加衬托得红润娇艳。 宋府小厮却将她拦在门外。 “这位小姐,今日是宋府宴会,请问你有邀请函吗?” 沈阿娇当下便明白,别人都是随信附赠邀请函,而自己只有信件,不让进。 “可是送信的人并没有附赠邀请函啊!” 银杏涨红了脸,忍不住辩解起来。 “那么对不起,没有邀请函的,确实不能进。” 小厮并不理会她的辩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嘛,还没进门,宋府就给了一个下马威。” 沈阿娇冷笑一声,并不气恼,向前跨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道:“那么,请宋家小姐宋雪莲来见我。” 她的声音着实大,一下子吸引了周围的人的目光。 那些晚来的世家公子与小姐,见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你看,那是谁?” “那不是丞相家被休的下堂妇吗?” “谁说不是呢?怎么还这么嚣张?” “听说,她与宋家的宋雪莲还有一些瓜葛呢?” “是吗?说来听听……”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传入到沈阿娇的耳中,她不为所动,再次大声叫道:“沈家沈阿娇特来拜会宋尚书。” 周围的人的声音越发大了。 在他们的讲述中,沈阿娇成了拆散陈遇安与宋雪莲的人,在招了陈遇安入赘之后,又不好好待他。 陈遇安为了摆脱她的束缚,奋发图强,终于做上了丞相之位。 但沈阿娇依旧不满足,天天与相爷大人吵架,终于相爷大人受不了,将她休了。 银杏铁青着脸,像随时会被点爆的火药桶。 “小姐,这简直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请我们来的,却把我们留在门口不让进。” 说着说着,银杏委屈地撅起了小嘴,一脸愤懑。 沈阿娇不慌不忙地说:“银杏,别生气了,宋家就是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羞辱我。” 她扬起手中的信,展示给身边人看。 “大家看看,看我有没有说错。” 有好事者,凑上前来,向信件瞄去,沈阿娇将信件打开,抖得哗啦啦直响。 小厮见面前的女子并不好惹,眼珠子一转,说道:“这位小姐,请稍等片刻,我去问一下。”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去了。 沈阿娇气定神闲地和银杏在外面等候。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小厮仍然是久久未出现。 “沈阿娇?”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阿娇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陈遇安。 “丞相大人。”她浅浅地施了一个礼。 也许是今日要参加宴会的缘故,陈遇安的打扮与往日有所不同。 他身着银白波纹玉锦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锦带,如墨的头发束了起来,戴着羊脂玉冠。 面冠如玉,英俊潇洒。 而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全身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似与以往冷冽肃杀的气质完全不同。 周围还没有进去的世家小姐们仿佛脚被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顾着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首辅大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沈阿娇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温柔无杀伤力的陈遇安,微微一怔。 这时,她不得不赞叹:当初自己非要他入赘,可能真的只是看中了他的这张小白脸。 不管怎样,自己的眼光倒是一直不错! 陈遇安晒然一笑:“沈阿娇,怎么?进不去了吗?” 果然还是那个他,一点没有变! 沈阿娇咬牙切齿地想着,嘴边却挂着一抹笑:“怎么可能进不去?” “小厮正进去通传呢。” 第七十五章 不给台阶下 “是吗?”陈遇安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说:“可是我看宋府的人进去了好久,都没有出来,你怎么进去?” “要你管!”沈阿娇后槽牙又磨了磨。 果然外表最是骗人的鬼东西。 她挺直腰板,目不斜视:“这就不劳首辅大人操心了。” 两人之间的谈话,毫无意外地被周围人看到眼底。 短暂的静默后,周围的人似是炸开了锅。 “丞相大人啊,那个是他的下堂妇。” “听说这个沈阿娇还写了休书,要求和离,啧啧啧” 二人的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陈遇安递过邀请函,正面看向她,微微一笑:“我要进去了,要我带你进去吗?” 沈阿娇略感意外,但是想想今日的宴会的本意,便冷下脸来。 “不用!” 陈遇安见她脸色突然变冷,以为是自己的哪句话得罪了她,随即也冷笑起来,戏谑道:“那你在太阳下面好好晒晒。” 沈阿娇嘴里不服:“不劳大人操心。” 陈遇安脸上难看得紧,拂袖而去,走了。 不久后,周围的公子小姐们都进去许久了,门外只有沈阿娇和银杏二人。 银杏几次想要开口,但看着沈阿娇的面色如水,便将话都咽了回去。 沈阿娇淡淡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小姐,我们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终于,银杏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等!” 早已经日上三竿,烈日当空,沈阿娇和银杏的额头已经有密密的汗珠渗出。 但沈阿娇依然岿然不动。 不知道等到多久,宋府的大门重重地打开,之前给她传话的那个小厮终于出来了。 他见门口还站着这两个女人,微微吃了一惊。 “沈小姐,我家主人有请。”这次,他的语气少了一些之前的轻佻,多了几分恭敬。 沈阿娇微微颔首,笑着致谢。 她正要跨门,一个女人的娇笑声从门内传来。 “哎哟,不好意思,是我们照顾不周,不知道阿娇姐姐现在才来,多有得罪。” 宋雪莲娇滴滴地笑着。 虽然是致歉,但是眉眼间看不出一丝歉意,反而是得意地挑着眉。 沈阿娇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她。 她仍然人蓄无害地笑着。 沈阿娇也不惯着,抬脚,踢去。 宋雪莲的注意力全在沈阿娇的脸上,可惜丝毫看不到懊恼与讨好,冷不丁地,腿被重重一踢。 猝不及防地,她“啊”地叫了一声,,人向一旁的门倒去。 她急急忙忙地伸手撑住门,自己才不致于跌倒,可腿部却传来隐隐的痛。 顾不得低头查看,抬起头,看着沈阿娇要步入大门,她破口大骂:“滚,这里不欢迎你!” 沈阿娇顿住脚步,微微侧身,面对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宋雪莲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什么?” 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家,而沈阿娇此时的模样反倒像主人一般,便气不打一处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滚,这是我的家,你滚回去。” “是吗?可我记得信是宋尚书写的,不是你。”沈阿娇淡淡地说:“就算赶我走,也只能是宋尚书,而不是你。” 不等宋雪莲再开口,沈阿娇的脸上毫不掩饰厌恶与唾弃,飘飘然地走进宋府了。 里面是一间大厅,众人早已经吃上了。 每桌都坐满了人。 除了角落里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摆放着一副碗筷,没有人落座。 沈阿娇走进去,众人觥筹交错间,忽然就看到一个极艳丽的火红女子走了进来。 众人皆是一愣,大厅变得诡异的安静。 沈阿娇仔细环视一圈,陈遇安,宋智远都不在。 她心下了然。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用力。 “哗啦啦啦——” 碗盏筷子全都摔在地上,粉碎的碴子四处飞溅,菜汤洒了一地,还泼洒在了旁人的长袍上。 桌子倒了。 众人哗然。 一阵阵杀猪般的叫声传遍整个宋府。 那个公子哥儿看着今日刚换的新衣,心痛地大叫:“这可是我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丝云锦啊!” 丝云锦,可是市面上难得的缎面料子了,千金难求啊。 沈阿娇的嘴角翘起了一抹明艳的笑容:“不好意思,这位公子。” 公子看着她的脸,也忘记了生气,怔怔地说不出话。 宋雪莲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了进来。 “沈阿娇,你们沈府就是这样做客的吗?打了主人,还心安理得跑进来?” “是吗?”沈阿娇转过背来:“那么你们宋府呢?” “将我刁难,不让我进,让我在外面等两个时辰,现在我进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她伸手指了指那个小桌:“这是你坐的,还是客人坐的?” “我是你们宋家请来的客人,宋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她斜睨一眼,充满了轻蔑。 宋雪莲站好,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下堂妇,神气什么呢?” “不就是怠慢了你吗?你不就是被丞相休了的下堂妇?” 说罢,撇了一眼沈阿娇的肚子。 “瞧瞧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说是安哥哥的孩子,谁信?” “说不定是被休了后,不知道哪里找的野男人怀的,又被野男人抛弃,才说是安哥哥的!” 话没说完,宋雪莲脸上“啪”的一声,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沈阿娇虽然不喜欢陈遇安,但他是孩子的爹,这是没办法否认的。 太子求证过,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也没有像宋雪莲这般继续侮辱。 谁不让她的孩子好过,谁不让她开心,她就不让谁开心! “啪”地一声,沈阿娇红着眼,又甩了宋雪莲一巴掌。 “第一巴掌,是我替我的孩子还你的。他是陈遇安的孩子,你对他不敬,就是对丞相大人不敬!” “第二巴掌,是替我自己还你的。宋雪莲,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的身世清白,污蔑我孩子的身世,是对我的不敬,对沈府的不敬!” 看着宋雪莲捂着肿胀的脸,泪眼汪汪地,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沈阿娇的心情才稍稍好过一点。 宋雪莲环顾四周,那些桌子上吃饭的人,没有一个人动筷子,但也没有一个人来扯住沈阿娇。 第七十六章 妇人之间的战争 她又羞又愤,冲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小厮吼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东西收拾一下!” 几个小厮一个激灵,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将东西一一收拾好。 只有宋雪莲时不时地训斥着小厮。 众人全都噤声不语。 沈阿娇冷眼旁观。 宋雪莲用冰敷着又红又胀的脸,见沈阿娇安静地站在一旁,神情自若的样子,便气极反笑。 “沈小姐!”见众人都在默不作声,将这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她稍稍收敛了语气,低眉顺眼地说:“父亲刚刚有事去书房了,等会儿就会出来。” 沈阿娇冷冷地撇了她一眼,脸上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 “陈遇安呢?”沈阿娇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环顾四周。 不止陈遇安,还有三皇子也不在。 她的心中警铃大作。 刚才明明看见陈遇安走进大门。 而且在外面等侯时,听到旁人提到三皇子卫珙也来了。 可是现在自己在这里站了好半天,那两个人,还有宋智远,一个都没有露面。 自己女儿被打了,爹爹还不现身,那说明他觉得自己面前的事情比女儿挨打还要重要。 一个是尚书,一个是丞相,一个是皇子。 啧啧啧,有猫腻! 她忽地又将视线投向了宋雪莲,宋雪莲一直躲在她的背后,用最恶毒的视线瞪着她,冷不丁,被沈阿娇突然回头看穿了。 两人,四目相对。 宋雪莲的目光慌乱地四处乱飘。 沈阿娇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宋小姐!”她突然呵斥道:“你刚才污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我要去御前告状!” “哈?” 宋雪莲懵了。 不是,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跳过去了吗?怎么还没完没了? “沈阿娇,你是有病?”宋雪莲烦躁得想爆粗口,头一次觉得沈阿娇是不是哪里脑子秀斗了? “不。刚才的事情还没完。”沈阿娇轻轻一笑,摊开两手,耸耸肩。 “虽然我与陈遇安已经不是夫妻,但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你污蔑丞相的孩子,就是给丞相抹黑。” 她一口一个“丞相”,把宋雪莲听得有些糊涂。 “沈小姐,那你想怎么样?” 不知不觉,主动权落在了沈阿娇的手上。 “你把丞相叫出来,当他的面向我道歉。”沈阿娇斩钉截铁地说。 宋雪莲顿时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就继续。”沈阿娇突然迅速地伸出手,向宋雪莲狠狠地打来。 一个巴掌下去,邻座的人手中的筷子都掉落在地上。 宋雪莲被彻底打懵了。 刚刚被打的左脸还没消肿,现在右脸又挨了一巴掌。 太欺负人了! 顿时,恶向胆边生。 宋雪莲赤红着眼睛,也不用手去捂着脸,她疯狂地怒吼道:“沈阿娇,你这个贱人,怀着贱种,我要杀了你!” 便向沈阿娇扑了过去。 沈阿娇似乎早有预谋,轻轻松松的侧身躲过,趁宋雪莲还没有转身时,抬起脚向宋雪莲的屁股踹去。 “哎吆!”一声,宋雪莲趴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不仅凌乱,而且满是污渍。 她一边不停地咒骂沈阿娇,一边还不忘锤地。 再看看沈阿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气定神闲地环顾四周。 旁边的小厮早已经看傻,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搀扶宋雪莲。 “嗡……”大厅里在经过短暂的安静之后,炸开了锅。 一些胆小的小姐惊声尖叫,起身向两旁躲。 那些公子想来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急得各自喊自家的小厮来帮忙。 沈阿娇的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 她动手是她的不对,但是宋雪莲明明知道打不过自己,偏要故意来挑衅,而且在众人面前,辱骂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她动手就师出有名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目的很快要达到了。 果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阿娇没有回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她出身将军世家,自幼同爹爹一起习武,虽然比不过将军,但基本的拳脚功夫不在话下。 她没有回头,从脚步声辩听出是三个人向这边奔来,脚步略带慌乱,甚至听得出气息不稳。 “女儿啊!” 她微笑着转过头。 果然是丞相陈遇安,兵部尚书宋智远,三皇子卫珙。 这三个人在密谋着什么? 沈阿娇一看陈遇安那副波澜不惊的脸庞,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看来陈遇安也向三皇子倒戈了,那么自己可以不用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他一个全尸了。 陈遇安永远都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就算现在看起来温润如玉,那也是一块寒玉。 三皇子卫珙则默不作声,在上堂处落座,眼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沈阿娇,明摆着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三人之中,最气愤的,当属宋智远了。 刚刚听小厮来报时,他还没觉得是多大的事。 这是自己家,宋雪莲能真的被打吗?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尚书府里打尚书大人的女儿? 因此,第一直觉是不信。 在听小厮详细的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时,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沈阿娇,沈将军的女儿!” 宋智远刚想发怒,就立马冷静了下来。 是不是沈从雄那个老匹夫,看到自己与三皇子走近了些,故意让他的女儿来我府上捣乱?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惩罚了那个沈阿娇,他岂不是正好去参一本?现在与三皇子的密约还没有结束,得先忍下来,再说。 宋雪莲已经被搀扶起来,正哭哭啼啼地。 她的发髻散乱,脸上的妆早已经哭花,混合着泥土灰尘,在脸上划成一道道长长的痕迹,甚是狼狈。 她一听到父亲的声音,急忙哭唧唧地跑过去,想扑进父亲的怀里。 怎耐宋智远轻咳了一声,并未将女儿拥在怀中,只是吩咐仆人带女儿下去梳洗。 开玩笑,自己那冰清玉洁,丰姿绰约的女儿,一定是要以最好的面目示人。 等宋雪莲走后,他这才仔细打量着沈阿娇。 早就听女儿说过沈阿娇如何如何,今日一见,却眼前一亮。 第七十七章 欺人太甚 沈阿娇穿着大红的裙子,在一众人里是个特别的存在。 她的美,令人窒息。 宋智远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叹:沈从雄那个老匹夫,生出来的女儿倒有几分姿色。 难怪太子卫瑜会为她做出诸多出格的事情。 “沈小姐,今日我府宴请宾客,你是特地来砸场子的吗?”他捋了捋胡子,和颜悦色地问道。 沈阿娇见他笑眯眯地问自己,没有一丝生气,心中警铃大作。 她故意把宋雪莲打哭,就是为了吸引他们出来。 自己的女儿被她打成这样,还和她笑眯眯地说话。 这个宋智远的心机,可是深不可测。 看来,以后她要多加注意这一点了。” 沈阿娇暗自心惊,向后挪动了一下脚步,谨慎地说道:“我有宋府送来的信,邀请我今日前来。” 说罢,她将手中的信递给宋智远。 宋智远接过,展开看了一眼,就顺手递给一旁的小厮。 他面上堆起笑,和蔼地说:“沈小姐,我们有招待不周的,请见谅。” 沈阿娇冷哼一声。 “那么,既然沈小姐来我府上做客,为什么要动人打人呢?”宋智远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事出有因。”沈阿娇不卑不亢地回答。 “敢问尚书大人,如果有人跟你说,宋雪莲是个野种,不知道是和外面的哪个人生的,你会怎么想?”沈阿娇的手心紧紧地攥在一起。 果然,宋智远暴跳如雷。 他气得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一巴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碗被弹跳起来,里面的水荡了出来,四处泼洒。 “沈小姐,你是不是欺人太甚?我见你是沈将军的女儿,以礼相待,谁知你口出狂言,目无章法,随意污蔑朝廷命官,按卫国律法,是要进牢房的。” 他气呼呼地瞪着沈阿娇,两撇胡子一起一伏。 陈遇安皱了皱眉头,心念微动。 他见过沈阿娇的多面,娇媚的,霸道的,心狠的,痴狂的,疯癫的……但像这样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倒是从未见过。 三皇子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安心地喝茶,只是时不时的挑眉看一眼沈阿娇。 沈阿娇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我为什么这么说?那要问令爱,刚才她这么说我的。”她淡定地说道,并将视线投向了陈遇安。 “我们的孩子是清白的。” “而且,刚才宋小姐的说法,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尚书大人可以向他们求证。”说罢,她将视线在全场扫了一圈,落在了宋智远的身上。 陈遇安登时明白她的意思,面如寒冰,眸底幽沉,他微微侧头,嘴角向下紧紧抿着,眉头紧皱,满脸写着不高兴。 宋智远身子一僵,瞠目结舌,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开始打结。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陈遇安,只见对方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暗暗叫苦。 我的女儿啊,你这是弄了一件什么事情啊? 原本他们三人在书房密谈,三皇子和他变相地暗示丞相站队。 陈遇安始终一言不发,对他们的提议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只是说回去好好思考思考。 现下,女儿闹出这么一出,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侮辱丞相大人,这岂不是找死吗? “这个,我家小女,向来乖巧懂事,怎么会……”他的声音变小了,底气不足地哼哼。 “宋大人是说,因为我挑衅在先,宋小姐才会侮辱我腹中胎儿,导致被打,是这个意思吗?”沈阿娇不停地追问下去。 “可是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呀,我很早就来了,贵府一直不让我进,后来让我进来之后,我还没有说什么,令爱便对我腹中的胎儿进行污蔑。” “我实在气不过,才动手打了两巴掌。” “而且我保证,我没有下重手,我是学武出身的,如果下重手,令爱不会这样完好无缺的。”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脸上说不出的认真。 “噗嗤”一声,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沈阿娇循声望去,是在三皇子卫珙。 他手上端着的茶杯,茶水喷到衣服上,急忙擦拭着衣服上的污渍。 “咳咳咳——”他咳个不停。 “这有什么好笑的?”沈阿娇暗自腹诽,转过头重新看向宋智远。 宋智远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好一个五彩斑斓。 他恼羞成怒地说道:“就算如此,沈小姐也不应该动手啊?” “啪啪啪!”这次轮到沈阿娇拍手了。 她几乎笑弯了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原来,有人这样污蔑宋小姐,宋大人也不能发火啊,更不能当面教训或事后报复哦!” 宋智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遇安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但没有出言阻止。 反而是旁观的三皇子,又开始“咳咳”了起来。 咳咳! 沈阿娇不理睬旁人,只是将目光放在宋智远的身上。 一旁的宋夫人却开口了。 她早就想把沈阿娇拉出去打一顿,碍于老爷不表态,三皇子作壁上观。 但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打,自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沈小姐,此言差矣,沈将军一向恪守职责,从不逾矩,深得皇上喜爱,沈小姐可要和你的父亲好好学学呢。”宋夫人不满沈阿娇目无中人的态度,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沈阿娇冷哼一声,从容不迫地答道:“是,夫人教训得是,小女最应该向夫人您请教,对于污蔑者,要大度,切不可还手呀!” 宋夫人柳眉倒竖,举起手来便要打下去。 她不是宋智远,不在朝庭为官,但凡有人侮辱她的女儿,她必须还回去! 沈阿娇伸长着脖子,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打了宋雪莲,如果连她的妈妈也打过去,宋智远很有可能会在朝堂上发难沈家。 此仇不报,非君子! “打!”她闭上眼睛,默默地念道:“你打了我,今后我会加倍奉还给宋家。” 陈遇安上前一步,伸手想拉一拉沈阿娇,但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手在空中微微僵住了,随即颓然放下。 第七十八章 糟糕了 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玄色的身影闪现在沈阿娇的面前,朝着宋夫人,微微一笑。 “宋夫人,这是一件小事,何必闹大呢?” 来人正是三皇子卫珙。 他原本想看看沈阿娇会如何处理,没想到她却准备自己硬生生地去挨那一巴掌。 真是一个傻女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什么也没有想,就突然站起来拦在她的前面。 若是这张小脸被打伤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沈小姐还怀有身孕,不可动气,否则,伤了胎儿,丞相大人会不高兴的哦!”卫珙漫不经心地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撇了一眼陈遇安。 果然,宋夫人一个激灵,立马将手放下来。 良久,她才镇定自若地答道:“王爷说的是。是妾身激动了。” “那么,这件事就此过去。”卫珙微微一笑,对宋智远说道:“大人,本王有些饿了,恰好丞相大人,沈小姐都还没有吃,要不,重新做一桌吃食。” 宋智远不动声色地朝宋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宋夫人立马拜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那么,我下去给各位大人准备。请大人们先去花园里游览。” 卫珙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向沈阿娇:“沈小姐,能陪我一起逛逛花园吗?” 沈阿娇刚刚从卫珙解围中回过神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不然呢?”卫珙灿烂的笑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他和卫瑜相比,长相都挺俊美的,不同的是,他的眉目之间稍稍带了一丝阴柔与狠厉。 而且卫珙在看她的时候,心里似乎总是在盘算着什么,这让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感谢他的解围。 于是,她莞尔一笑,整了整衣服跟在卫珙的后面向花园走去。 陈遇安早已经恢复了以往清冷疏离。 在他们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加理睬。 虽然沈阿娇不喜欢宋府,但宋府的花园却深入她心。 湖里大朵大朵的荷花争相绽放。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带来了荷叶的清香。 他们凭栏而望,面前是湖光山色,身后是花圃里各种花朵争奇斗艳。 沈阿娇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这清新的花香,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卫珙则背着双手,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向湖面眺望,好像冬日的暖阳,带着一丝慵懒。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并未留意花园的转角处,露出了银白色水纹长袍的边角。 “沈小姐,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花园?”卫珙轻轻地问道。 “嗯。”沈阿娇漫不经心地答道:“心旷神怡!” 卫珙这里转过头来,笑盈盈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的府上也可以做这样的花园。” 沈阿娇被唬得一怔,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 卫珙虽然笑着,但他那凤长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笑意,反而有霸道和不容置疑。 “王爷是在开玩笑的吗?”沈阿娇退后一步,缩了缩手,轻轻地抚摸着隆起来的肚子。 “我没开玩笑。”卫珙此时不笑了,一本正经地盯着她的面容。 “臣妾有个问题想问,可以吗?”沈阿娇好奇地问:“你刚才为什么替我解围?” “这个嘛?”三皇子又将头转向荷花池,指着其中的一朵开得正欢:“你看,喜欢就行了。” 沈阿娇瞥了一眼他的侧颜,并不开口说话。 她现在还不能判断卫珙说的是否属实。 何况,经历过前世,她已经不再期待任何感情。 这一世,她已经怀孕,安安静静地做个好母亲,好女儿,守护好沈家,足矣。 她轻轻一晒,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将与卫珙之间的距离拉开来。 “王爷说笑了。” “我没说笑,”卫珙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刚刚替你解围,你拿什么报答我?” “王爷尽管开口,除非我做不到。” “我要你!”卫珙裂开嘴巴笑了起来,心情颇好。 沈阿娇白了一眼,眸中闪过几分不悦:“我是真心感谢王爷替我解围,王爷却拿我开玩笑,实在不应该。” 她嘟起嘴,别过脸去,向花园信步离开。 卫珙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急忙追了上去。 “沈小姐,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你。” 沈阿娇心烦意乱,只装作没听见,快步向食厅走去。 宋府的花园特别大,小径比较多,也许是心急,兜兜转转,没有看清楚路线,居然越走越偏,眼见走进一片竹林。 茂密的竹林遮天蔽日,将夏日的阳光统统阻挡在外,显得格外幽净,而且半天也看不到一个小厮在附近走动。 沈阿娇清楚地记得来时根本没有经过竹林,那么现在是走到哪里了? 一阵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但除了身边的卫珙,看不到一个人影。 沈阿娇的心“砰砰”直跳,没走几步,就借故脚累了,要回去休息,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可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卫珙,突然变了脸,死死地拉住她的臂膀,用力地向竹林深处拖去。 这下,沈阿娇彻底地慌了,大声疾呼:“卫珙,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卫珙皮笑肉不笑地说:“别怕,我来疼疼你。” 他一改平时儒雅秀美的神色,舔着嘴唇,一脸淫笑,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拉去。 沈阿娇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抱住身边一颗粗壮的竹子,用脚不停地踢他,大声喊着:“救命!” 卫珙一脸狞笑:“不要喊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没有人会来的。”一边用手一根根地掰开沈阿娇抱着竹子的手指。 虽然沈阿娇学过武,男人的力气毕竟比女人大,况且还怀有身孕,不敢特别用劲。 渐渐地,她的手开始麻木起来,卫珙的力量占了上风。 她的手终于被扒下来,这下,只能任由卫珙将她拖入竹林深处。 “等等。”沈阿娇急得大喊:“我还有孩子呢?你不能这样……” 卫珙已经跟她耗了好长时间,早已经不耐烦:“孩子?孩子没有了,不是更好?我正好可以多亲近亲近你,你说是不是,小乖乖?” 第七十九章 解围 说罢,便要将嘴唇向沈阿娇的唇上压过来。 沈阿娇极度惊惧,都忘记喊叫。 她瞪大了美目,挣扎着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 若是卫珙胆敢再进一步,她就要这簪子刺入他的脖子! “三皇子好雅致啊!”男人阴阳怪气地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俱是一僵,齐齐转过头去,只见陈遇安站在对面,背着双手,凉凉地看着他们。 沈阿娇没来由地一阵羞愤,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卫珙的手顿住了,双眼游离不定。 沈阿娇趁机挣脱开来,站在陈遇安的身后。 虽然她很讨厌陈遇安,但识时务为俊杰,现下这个情况,卫珙和陈遇安相比,还是陈遇安要安全一点。 陈遇安嘴角微扬,有意无意地将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卫珙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 他面色如水,微微蹙眉,尴尬地说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说罢,向沈阿娇的方面,弯腰重重地施了一个礼,赔笑道:“沈小姐,对不起,刚才是我冒失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沈阿娇惊魂未定,紧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半晌,她才缓缓地说道:“没什么。” 卫珙抬起头来,难看地笑了“丞相大人,告辞。” 陈遇安微微颔首。 卫珙从他们的身边匆匆离去,自始自终,都没有抬眼看一眼沈阿娇。 沈阿娇原地呆立了半晌,大口喘着气,腿还是软的。 实在走不动路,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手臂那里隐隐作痛,估计晚上会变成青色的淤青。 陈遇安冷眼旁观,并不靠近。 沈阿娇将手臂揉了片刻,这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陈遇安双眉一挑,面色颇为不耐:“你既然有了孩子,就应该安分些,是不是见了男人就会跟着跑?” 沈阿娇一听,言语冰冷,表达直接,毫不掩饰内心里的愤怒与轻蔑。 “是吗?你不知我为什么要休夫吗?整天一副我欠了你百万黄金似的,天天哭丧着脸,既然两看两相厌,不如不看!” “你!”陈遇安大怒。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总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斥责道:“身为女儿身,成天不是与太子,就是与皇子混迹,不出事才怪!” 沈阿娇反唇相讥,笑了笑,声音慵懒,带着三分冷意。 “不劳你牵挂,如果你将休书认了,我将感激不尽。” “你是想攀哪家高枝?”陈遇安扯了扯嘴角。 这个女人永远不会变,还是那么任性跋扈。 “我哪家都想攀,唯独不想攀你陈家的。” 沈阿娇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眷恋,平静无波。 二人针锋相对,突然齐齐住了口。 大眼瞪着小眼。 沈阿娇还不忘揉着被卫珙捏痛的手臂膀。 陈遇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拂袖,大步流星而去。 沈阿娇别过脸去,不再多看一眼。 很快,整个竹林只有她一个人。 身边除了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还偶尔会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但除此之外,没有别人的声音。 诡异的安静,反倒让沈阿娇的心里升起一丝胆怯。 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她环顾四周,依稀记得来时的方向,急忙向那条路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经历了弯弯绕绕后,她居然走到了宋府的大门。 此时大门只有一个小厮,但不是她上午进来时的那一位了。 小厮和她笑了笑,缓缓地打开了门。 她一脚跨出门去,出乎意料地,身边响起了“哇”地大哭声。 “小姐,你可算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是银杏,正在抽抽搭搭,眼圈早已肿成鱼泡眼,应该是哭了许久了。 沈阿娇心里一舒缓,柔声地问:“银杏,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陪着我一起进去的吗?” “是啊,小姐。”银杏小声地抽泣着:“你与宋小姐起了争执,后来去了花园,就没有出来,我想要去找你,但宋府的人不让,说花园是私人领地,不能随便进去。。” “然后呢?”沈阿娇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想哭又想笑地问。 “然后,我实在进不出,就哇哇大哭,后来丞相大人过来和我说,叫我在外面等你,你马上就会出来。” “我,我,我实在不知道到哪里找你,只能在门口等你了。”银杏总算把话说完了。末了,还不忘问一句:“小姐,后来你一直在花园里吗?” “嗯。”一提起后花园,沈阿娇便想起那片竹林里差点被三皇子羞辱,心里一阵不快,便含糊不清地点了一下头。 银杏并未继续问下去,搀扶着她走向沈家的马车,车夫早已经等候多时。 沈阿娇上车时,不经意地扫向四周,却发现陈遇安那身银白色的长袍一晃而过。 她想起刚才在竹林里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口,也是回头时,偶然发现陈遇安的那件长袍在后面时隐时现。 “那是陈遇安在后面吗?他跟在我的后面,又不显现出来,到底是想干吗?” 银杏郑重其事地说:“是为了送小姐出来?” 她嘀嘀咕咕的念叨被一旁的银杏听得一清二楚。 沈阿娇淡然一笑,说道:“我不相信,那男人这么会这么好心,估计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走,回沈府。” 一路无话。 回到沈府,沈阿娇急忙吩咐厨房做点吃食送过来。 去宋府大半天,不仅没有吃上一口食物,反而受气,差点被人调戏。 这样的经历,千万不要再次遇上了。 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闺房,而是直接去了沈将军的书房。 书房里除了沈将军,还有另外几个打扮不一的人。 沈阿娇猜不出他们的身份。 沈将军很快介绍了一下:“这几个兄弟是我派出去调查的密探。” “太子遇袭的事情调查有了结果,他们特地回来当面禀报。”那几个人朝沈阿娇拱手拜礼,她规规矩矩地回了一个礼。 “阿娇啊,你就在这里听听看。”沈将军吩咐给她端了一张椅子来。 等她坐定,一个密探上前一步汇报。 “太子有生命危险是假的。” 第八十章 劲爆消息 很久没有听到太子的消息了。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沈将军和沈阿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太子遇袭是真的。” 密探继续说道:“只不过太子事先有防备,因此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只是轻伤,但还是需要休养。” “休养的同时,也可以暗中调查到底这个幕后主使是谁?”沈阿娇忍不住接话道。 密探并没有开口。 沈父眉头紧蹙,来回在书房踱着步子,时而低头冥思苦想,时而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明月,似有重重心事。 沈阿娇看着父亲的耳边日渐斑白的双鬓,心里不由地一酸。 常听父亲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一定要谨小慎微。 可如今,连太子都是别人算计的对象。 这卫国,表面看着繁华,国泰民安,实则,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波云诡谲,令人防不胜防。 谁敢行刺太子?这个幕后主使着实不简单。 首先,他能摸清太子的行迹。 可是常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行迹是要绝对保密的,而且在战场上,主帅是军队的重要人物,更不可随意泄露行踪。 那么,敌人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不早不晚,能准确无语地与太子打照面? 而且,太子本人是有功夫在身的,何况他是作为主帅,身边的随从也是个个身怀武艺的。这个幕后主使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他还能成功行刺到太子一行人,虽然太子逃脱了,但他还是刺伤了太子的贴身侍从,可见这个人的武艺更加高超。 这个幕后主使着实不简单。 在场的几个人都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那么这个假消息是谁散播出来的呢?”沈阿娇忍不住地问道。 沈将军瞧了她一眼,并未制止她的发言。 密探也停了下来,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她羞涩一笑,看了一眼父亲,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鼓励,便理了理思绪,说了下去。 “这个消息一定不是对方发出的,没有得到核实,谁也不敢乱发消息。” “还有,既然是突袭,太子怎么会事先有防备?”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亮,眼眸中熠熠生辉。 “除非,敌方有太子的探子,我方也有敌方的探子,太子提前知晓偷袭,便将计就计,抛出假消息,说自己受伤病重,可能不治而亡!” “这样既隐瞒了我方设了探子的消息,也可以顺道挖出潜伏在我方的探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刚开始说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还一团乱麻。 随着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语调也越来激扬。 等她一口气说完,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沈从雄笑眯眯地看向她,一脸地赞许。 密探由衷的行了一个礼:“小姐真的是冰雪聪明。” 沈阿娇乐开了花,在宋府受的委屈一扫而空。 想起太子卫瑜,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事事忍让,没曾想竟然这般深谋远虑。 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来,以后,同太子相处,还得万分小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猜,也许这次太子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为了查清真相,才故意散发出遇袭受伤病重的假消息。” “或者,与敌方勾结的人或是探子,或者是在我方军中很重要的人物,所以太子才出此下策。” 沈从雄这时接过话来,附和道:“你猜得没错。” “是的,太子放出这样的假消息,作为烟雾弹,迷惑了敌军,而这段时间,我们抓紧调查,果然查出了内鬼。”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这个内鬼,唉!” 他欲言又止,听得沈阿娇心痒难耐。 真相呼之欲出,爹爹却不肯开口再多说一个字。 “这个内鬼位高权重吗?”沈阿娇试探着问道。 密探见沈阿娇执意打听,看了一眼沈将军,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说出了几个字:“三皇子”。 什么? 沈阿娇大吃一惊。 没想到三皇子会和金国人有关系,他会叛国? 想想之间与三皇子的几次见面,沈阿娇不由得惊叹一句:“伪装得真好,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沈将军心事重重地叹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边走去。 “爹爹,你去哪里?”沈阿娇顿感不妙,急忙喊了一声。 沈将军的声形一晃,转过头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要马上进宫面圣,将三皇子勾结金国的消息告诉圣上。” “爹爹,万万不可。” 沈阿娇急切地说:“千万别去。” “你去面见圣上,准备怎么说?难道你说,你对太子遇袭的事感到怀疑,派密探去查,查出三皇子与金国勾结?” 此时,沈将军已经冷静下来。他顿感不妥,说道:“是啊,无凭无据,皇上怎么可能相信我?” “而且这样一来,皇上就会知道我暗中培养暗卫和密探,原本皇上就不怎么相信沈家,这样一来,他会更加怀疑沈家是否忠心。” 沈从雄点点头,凝神思索片刻,目光落在沈阿娇的脸上,突然一脸慈祥地看着沈阿娇。 “女儿啊,你长大了,如今很有见地了,这是我们沈家的骄傲啊。” 得到父亲的夸奖,沈阿娇娇羞一笑。 “那,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沈从雄脸上的笑容再度隐去,显出一丝焦急。 “可是过几日,金国使者就要来我朝觐见圣上了,我怕皇上会有危险。” “两国不是正在打仗吗?他们这个时候来我朝,是有什么目的吗?”沈阿娇不解地问。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或许是求和或许是谈判,这是打仗也改变不了的,也许圣上的本意是想看看金国到底什么打算的。” 沈从雄紧蹙眉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形。 半响,他才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肯定要去的,还有许多朝庭命官,都会去。” “倘若金国使者想要搞什么小动作,我也可以提前防范一二。” 第八十一章 邀约 第二天,沈从雄照常上朝。 而沈阿娇也过了几天平淡日子。 百无聊赖之际,她想起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虽然母亲已经做了孩子出生的准备,可是沈阿娇觉得自己应该给孩子送点什么礼物。 “银杏,随我出去一趟。” 京城的街道繁华热闹,各种店铺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银杏不解地问:“小姐,我们去哪里?” “金福源。” 金福源是一家珠宝首饰店,在京城颇有盛名,里面的各种珠宝玉器琳琅满目,店铺每隔几天就会推出新款的首饰,造型精美,价格特别实惠,常常引得京城的小姐们趋之若鹜。 店铺的生意一天天地火爆,与之相关的就是,老板特别神秘,几乎没有顾客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沈阿娇此行目的地,正是金福源首饰店。 进入店铺,是一个打扮清爽的年轻小伙计迎上来:“这位夫人,需要点什么?” 沈阿娇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说:“有刚出生的孩子可以佩戴的首饰吗?” “有有,夫人请跟我来。”伙计反应贼快,立马领着主仆二人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一侧,他指着那架子上展示的首饰说道:“夫人,请慢慢选。” 之前,沈阿娇来过一两次,从没有来过二楼。 她环顾一下四周,二楼有扇窗户,可以凭窗将楼下街道一览无余。 窗外的嘈杂与窗内的安静成鲜明的对比。 沈阿娇在小伙计指示的首饰里逐个细看。越看越喜欢。 这时,楼下传来声音:“伙计,在吗?” 伙计满含歉意地对沈阿娇说道:“夫人,您先看,我去一楼看看。” 沈阿娇在众多首饰中一眼相中一个如意卷云纹金项圈,下面还挂上一枚小小的长命锁做为挂饰,看起来精致小巧。 她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小姐,这件项圈好漂亮啊?咦!内侧好像有东西。”银杏指着项圈里侧。 沈阿娇将项圈拿到眼睛处,仔细打量,这个展柜远离窗户,光线较差,有些看不清。 她索性拿到窗户边,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里面。 “银杏,这是这家店铺的标识。”她微微一笑,放上项圈,眼角的余光却瞥到街道的一角。 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挤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个人来,低语了几句,几个人快速地一闪而过。 那几个男人虽然是京城普通百姓的装扮,但看着挺别扭。 沈阿娇来不及细想,伙计上楼了,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项圈,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夫人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刚刚进回来的货呢,你看看成色,样式,是不是很漂亮?” 沈阿娇并不反驳,让银杏付了钱,在伙伴的目送下,二人离开了店铺。 沈父下朝后,沈娇娇也已经回来在花园里休憩了。 沈从雄说道:“阿娇,晚上带你一起去皇宫参加宫宴。” “为什么?” “今日,金国使者来访,进贡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圣上龙颜大悦,吩咐晚上筹办宫宴,叫大臣可以携带家眷参加。” “爹爹,要不让明钰去,他第一次去宫中,见识见识。”沈阿娇慵懒地说着,也许是上午逛街有些累了,现在宁可在花园里休息,也比去宫中强。 “我有些累了。” 沈父一听,急忙问:“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沈阿娇展颜一笑,拿出刚买的项圈问:“爹爹,这是我刚给孩子买的,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沈从雄慈祥地捋着胡子:“说来,你也怀胎两三个月了,我应该给孩子准备见面礼了。” 父女俩相谈甚欢时,管家来报,门口有个小厮来送信,说要专门送到沈小姐的手中。 父女俩狐疑地对视了一眼,沈阿娇则莫名其妙:“哪家的小厮?” “首辅大人。” 沈阿娇继续莫名其妙:“他来送什么信?不接!” “等等。” 管家得令,准备离开,却被沈将军叫住了脚步。 “把人带进来。”沈将军却这样吩咐道。 管家为难地扫了一眼沈阿娇,见她并不动怒,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一旁盛开的莲花。 管家转身离开。 沈阿娇这才淡淡地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父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日皇上说可以带家眷参加宫宴,陈遇安会不会想带你一起出席?毕竟你们休夫的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四处乱传。” “那我更不答应了。”沈阿娇挑着眉毛,满脸不高兴。 “如果我答应了他,那我不是傻到极致了吗?自己家的请柬不去,去那个男人家里?” 说到这里,小厮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沈阿娇,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口口声声地说道:“沈小姐,我家大人特地让我给您送一封信,再三叮嘱说要您亲自打开。” 说罢,便将信举了起来。 沈阿娇双手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刚劲,有力的字体印入眼帘,是陈遇安亲笔写的。 字体一如他本人,冷清孤傲。 陈遇安希望她能做为首辅的家眷一起参加宫宴! 她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父亲。 果然被他猜中了。 这个陈遇安,自己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今后与他毫无瓜葛了,怎么还纠缠不放?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犹然腾起一股怒火和更多的厌恶。 她面如寒霜,一脸不高兴,故意大声说:“你去回个话,我不会去的。” 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小厮:“要么,你拿回去,要么,我就丢掉厨房里生火!” 小厮踌躇半天,期期艾艾地空手回去了。 沈父担忧地问道:“女儿,陈遇安是不是不想和你分开?” “爹爹,女儿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他非良人,我何必对他念念不忘。” 思忖片刻,她淡然一笑,说道:“现在,我决心要好好打扮一番,陪你去赴宴。” 说罢,便拉着银杏的手,一起回房准备着。 “等等,”沈从雄再次喊道:“有一个好消息听不听?” 沈阿娇莞尔一笑:“爹爹,是什么好消息?” 第八十二章 赴宴 沈从雄见四下无人,遂在沈阿娇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很快,太阳落山了,只将落日的余辉调皮地洒了出来。 它一点一点下沉,夜色缓慢张开。 沈阿娇已经梳妆完毕。 她优雅地站在铜镜前。 只见镜中的美人一袭流彩暗花云锦裙,精致的脸蛋上桃腮杏面,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丢了七魂八魄。 银杏仍然不甚满意,嘟囔着:“小姐,你可以穿那件大红色的长裙,颜色喜庆。” 沈阿娇浅浅一笑,摇摇头:“不行,这次作为家眷陪同,自是不能穿得太华丽,夺走皇家的风彩。” 银杏飞快地找出一个绿色玛瑙古铜孔雀步摇,便要给她插上。 “那戴上这个步摇可以?要不然,小姐的打扮就太素了啊。” 沈阿娇笑了笑,说:“那这个步摇就不戴了,给我插上那支玉簪,云凤纹的。” 那个簪子款式简单而不简约,晶莹剔透,白壁无暇。 银杏瞧着也不错,便依了小姐,欢欢喜喜地给她戴了起来。 沈从雄为了让她坐着舒适,在马车里铺上软垫,又唯恐她热得中暑,吩咐仆人准备好冰镇酸梅汤,用食盒盛放了,放在马车里,任她随时吃。 沈阿娇一边吃着凉爽的饮品,一边与父亲攀谈着。 “爹爹,我们去宫中的路上会遇到丞相吗?” “大抵是同路的,可能会遇到。”沈将军心里有事,随口说道。 但见沈阿娇没有反应,便看了一眼,只见她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随即他便明白过来,掀开帘子,对赶车的车夫说道:“前面右转,绕开朱雀大街,从东华门进去。” 沈阿娇微微舒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避开他了。” 沈从雄再三叮嘱:“女儿,在圣上和使者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 沈阿娇莞尔一笑:“爹爹是担心金国使者会有什么不轨意图吗?” 沈父叹道:“明面上,太子出征,被金国偷袭病重,而金国又突然来访进贡,不知圣上会是何意?” 沈阿娇想起前世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可以做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杀伐果断,心中便如同倒了一盘调味汁。 酸涩,悲愤,一丝无奈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对改变未来的渴望。 今生,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救下沈家。 “爹爹,伴君如伴虎,只要我们沈家安全就行。” 她才管不了那么多,什么金国,什么陈家,宋家,甚至卫国这个皇帝老儿,她都不管,她只要沈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都活得好好的。 这次不是第一次进宫,没有最初的紧张。 反而,她还有一些好奇。 传闻金国多莽夫,早已对卫国虎视眈眈。 他们一边攻打卫国,一边却又来进贡,到底是为何意? 沈阿娇和沈父到的时候,陈遇安、三皇子都已经到场,各自落座了。 沈将军的位置在陈遇安的右边,中间是尚书大人宋智远。 其他的座位上都坐满了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 沈阿娇在沈父的后排,她微微侧目,注意到宋雪莲也来了,而且比之前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正一脸热切地注视着陈遇安。 而陈遇安时不时地瞄向她这边,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探究。 沈阿娇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口苍蝇,撇撇嘴,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她拢了拢衣袖,正襟危坐,两眼直视龙椅,再也不看向别处。 很快,皇帝庄重地登场了。 所有人在高呼“万岁”,行完跪拜礼后,皇帝和蔼可亲地说:“平身!” 随后,几个人高马壮的壮汉昂首挺胸地跨进门槛,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门口。 只见那几名金国使者,身穿白色丝绵绸制成的盘领袍,粗壮的腰身上系皮革制成的带子,脚登着一双做工精致的乌皮靴。 头上裹着与衣服同色的皂罗巾,用一颗珍珠别着。 沈阿娇一眼看出,这些男人的头发不像卫国男子那般满头黑发束起。 他们的耳鬓边和前面没有一根头发露出来,只留下光溜溜的头皮,而脑后却编成一条大辨子垂在身后。 沈阿娇第一次见到如此打扮的男子,不禁将目光投向前面的陈遇安身上。 心下一对比,还是本国的男子看得顺眼多了。 陈遇安淡淡地瞥了一眼金国使者,却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他的后背上,蓦然扭头,却发现坐在沈父后面的沈阿娇垂下眼,捏着案几上的点心,正在细细品尝。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金国使者在殿前站定,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行了大礼,为首的壮汉跨前一步,大声地说道:“吾乃金国参知裴满达,这几位是我的同僚,此次多谢卫国皇帝陛下的盛情款待。” 出乎意料的,他说的竟然是卫国语言,而且说得甚为流畅,并不别扭,只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沈阿娇立即认出这是一个练家子。 沈阿娇打量着这个带头的使者,他的长相与卫国男子甚是不同。 卫国男子或冷冽,或俊秀,或粗犷,或洒脱,但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一丝这些特性。 那个使者虽然在给皇上行大礼,但眼神却非常傲慢,在得到皇上允许落座时,他用轻蔑的目光环视四周,将对面的卫国官员统统扫了一遍,嘴角微微向下。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沈阿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皇帝似乎对他的傲慢并没有看在眼里,而是笑眯眯地说:“请代我向金国大王问好,两国和平,才是两国的福气啊!” 说罢,便吩咐宫人送膳来。 一道道菜被端到每个人的案几前,色彩缤纷,精致绝伦,散发着阵阵香气,沈阿娇忍不住饿了。 宫乐响起,一群身披流光溢彩的纱裙的宫女,伴着音乐舞了起来。 众人一边欣赏着音乐,一边品尝着美食。 “圣上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沈阿娇暗自嘀咕,一边不忘品尝着食物。 如今,她的肚子里还有新的生命,这个时候顾不得矜持,先填满肚子再说。 第八十三章 出馊主意 沈父偶尔会回头看看她,用眼神示意她注意场合。 她心下明了,端正了身姿,优雅地吃起了点心。 期间她一直感受到有几道视线注视着自己。 她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当她的视线接触到陈遇安,三皇子卫珙时,他们的视线纷纷转向另一旁。 而宋雪莲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恨不得能立即将她撕碎。 真晦气! 好好的心情,怎么总是被这种人破坏! 沈阿娇轻轻地嗤笑一声,低头捏起一块梅花酥吃了起来。 那块梅花酥,被做成了精巧别致的梅花造型,中间花芯的部分,用香芋豆沙点辍,吃起来酥酥脆脆,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这种梅花酥,和我家做的方法不一样,还挺好吃的,回家让沈府的厨子学着做。” 想到这里,沈阿娇大块朵颐,不知不觉地将自己面前的这碟吃完了。 顿觉口干舌燥,急忙喝了一盏酸梅汁。 也许是喝得太快,酸酸甜甜的汁水呛了出来,她急忙捂住嘴部,偷偷四处张望。 却见自己的案几上多了一碟梅花酥。 沈阿娇微微一怔。 这是谁趁她不注意时,放在她的面前? 她抬眼,与陈遇安的目光正好对视。 陈遇安的脸上毫无波澜,眼神也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这事不是他干的一样。 但是沈阿娇凭借直觉猜测,能做出这么无聊举动的,非他莫属了。 思及此,沈阿娇的眉头拧得可以夹死几只蚊子。 原本很好的胃口,突然就被这碟梅花酥败没了。 她厌恶地将梅花酥置放到案几的最远处,再也不看一眼。 陈遇安扭头见她的神色从惊讶到冷漠,但就是没有惊喜。 他的心中突然一沉。 自从沈阿娇提出休夫,对自己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起初,他以为这是沈阿娇见自己让宋雪莲住进陈府,而耍的小性子,用欲擒故纵的方法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谁曾想,他不同意在休书上签字,沈阿娇居然闹到了皇帝那里,所幸皇帝只是让三皇子调查投毒之事,签不签字的,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沈阿娇竟然完全当真了,仿佛他现在就是真的被她休掉了一样。 “沈阿娇,当初是你要我入赘的,现在,又是你提出休夫的。怎么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意?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陈遇安瞧见沈阿娇面露不善,心下一凛,果真冷淡了几分。 两人在相互的瞪视下,气鼓鼓地齐齐别过头去。 一旁的宋雪莲早已银牙咬碎了。 “狐狸精,挺着大肚子,勾引男人!” 她气得恨不得跳起来把沈阿娇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但她现在不敢。 酒足饭饱后,裴满达和几个手下,都有些亢奋,时不时交谈几句金国语言。 沈阿娇虽然听不懂,但是瞧着这几个使者的神情,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敬重。 有时还会指着中间跳舞的宫女品头论足,嘻嘻哈哈,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 沈阿娇心头一沉。 看来,这几个金国人,不是省油的灯,不会要开始闹事?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轻呼一声:“爹爹。” 沈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努起下巴,朝对面的金国人扬了扬。 沈父微微颔首,点点头,一脸的凝重。 果然,音乐声间停止时,裴满达突然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 这个金国人想干什么? 沈阿娇暗自腹诽。 裴满达此时满面红光,他一开口,酒气直接冲出来。 他打了一个饱嗝。 沈阿娇被恶心地偷偷翻了翻白眼。 “皇帝陛下,中原喜欢这些莺歌燕舞,可我国的勇士们喜欢刀枪剑棍,这才是男子们玩的东西。” “这些歌舞看着确实提不起劲,要不,皇帝陛下,来一场真正的舞剑!” 皇帝稍稍不快,但不悦的情绪随即隐藏了下去。 “现在这场合,就不多人比了,一比一就行。”裴满达笑嘻嘻地说道,好像他就是这个场所的主人。 众人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皇帝。 皇帝的脸色一变,暗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看着裴满达一个劲儿地手舞足蹈。 糟了! 沈阿娇看着皇帝的脸色铁青,似早已被激怒。 但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沉如水。 沈将军看着金国人如此嚣张,皇帝隐忍不发,随即正了正衣裳,起身站了起来,作了一个揖,缓缓地说道。 “大人,也许您有所不知,在我国,刀枪剑棒是危险的武器。” “只有在战场上,武器才会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 裴满达却不以为意:“沈将军此言差矣,在我们国家,勇士的力量是至高无上的,只有成功者才值得尊敬。不打,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成功者呢?” 沈从雄面容冷清,嘴唇紧闭着,眼底泛起一层冷色。 沈阿娇很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但想起爹爹之前交待过的冷静,她便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陈遇安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他盯着裴满达,一脸地阴郁,沉默无言。 三皇子卫珙此时“咻”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斥责道:“金国使者休要猖狂!” “我们是诚心诚意地招待你们,你们却开始挑事情?你们金国勇士多,难道我们卫国就没有勇士了吗?” 说罢,他突然冲着沈将军笑笑:“沈将军,您说呢?” 沈阿娇忍不住想冲过去,朝三皇子扇一巴掌。 这个三皇子,当真用心险恶。 在金国使者面前,故意打压他们,暗示我卫国的勇士一大把,还首当其冲的把沈将军叫了出来。 他这是把她沈家架在火上烤! 沈从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起一丝笑容,他将手背到身后,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又看了一眼金国使者。 但沈阿娇分明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变了,变得凌厉肃杀,就像一张已经拉紧弦的弓,随时就会爆发一般。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永远是笑眯眯地,从来不提他在战场上的点点滴滴,偶尔只是夜晚对着月亮,斟上一壶酒,慢慢地品着,直至醉倒。 第八十四章 比武 可是,从刚才父亲的身上,她却突然感到了杀机。 瞬间,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皇帝依旧坐在龙椅上,沉默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倏尔,沈从雄微微一笑:“俗话说,刀剑无眼,何况是在朝堂上,如果有人因此受伤,就不合适了,何况,今日是替金国使者接风洗尘,还是不动用刀剑为好。” “呵呵,老夫不懂武术,打扰了,来说上一句。”笑呵呵的,正是尚书大人宋智远。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他的身上。 宋智远略微诚惶诚恐地说道:“俗话说,来者即是客,何况金国如此有诚意,前来进贡,上贡了许多宝物。” “依我而言,这只是比划一下舞剑,点到即止,不得伤害对方,这样就可以了嘛。” “两国切切不可为了这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说罢,他面带微笑地看向沈将军:“沈将军,你说是?如果你执意惹恼了远道而来的使者,有什么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沈将军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拂了一下袖子,并不言语。 陈遇安的脸依旧冷漠,只是那狭长的凤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三皇子卫珙接话道:“沈将军,切不可因小而失大啊!” 沈阿娇不由得生起气来,宋尚书和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稍稍一动脑,便可看得出,他们二人就像唱“双簧戏”。 一唱一喝的,给爹爹使用“激将法”呢。 可是皇帝始终没有表态,沈阿娇不敢造次。 这个时候要冷静,想出法子替父亲解围。 “众亲家,安静。” 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解决办法时,皇帝终于出声了。 皇帝轻咳了一声,缓缓地说道:“那么就比划一下,点到即止。” 说罢,朝百官的席位上扫视了一眼。 他的整个人发出一种王者的霸气,高贵又威严。 目光所及之处,百官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甘情愿地臣服。 裴满达也不客气,满意地行了一个礼。 三皇子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不知使者大人准备和谁比划呢?在场的男人多少都会一些武术功夫的。” 裴满达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沈从雄的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粗声粗气地说:“就他!” 众人哗然! 从来没有给他国使者接风洗尘时,要将军主帅和使者切磋武艺的。 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从雄挑了挑眉,双眉斜飞,一双眼睛里射出寒芒,萧瑟无比。 裴满达盯着他看了一眼,咧嘴一笑,歪着头,再次指着他,说道:“皇帝陛下,就他了。” 沈从雄见皇帝并不反对,便说道:“请容臣下去换一身衣服再上来。” 裴满达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去。” 沈从雄弯腰朝皇帝拜别,遂下去更衣了。 沈阿娇看着皇帝波澜不惊的面孔,突然浑身冒出一身冷汗。 她想了起来,皇帝一直忌惮着沈家。 沈家三代为朝庭效力,尤其是父亲,出征战场,为卫国打下了一片江山,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朝庭上总有人质疑他功高盖主,甚至还参了一本,只是后来被皇帝压了下来。 但是谁又知道皇帝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会不会从此皇帝对沈家有了提防? 沈阿娇希望不是这样的。 但是从皇帝的表情来看,又不得不怀疑起来。 很快,沈父换好了衣服上场,而金国那边就派了裴满达上场。 在阵阵紧密的鼓声开场后,两人开始做热身。 “听说这个金国人在卫国呆了几年,会我国语言,还学会了我国的一些武术技艺。” “这下沈将军可要小心了。” 身后几个人窃窃私语,但沈阿娇来不及回头去看,只是牢牢地盯着大厅中间。 大厅中间空地广阔,如果是正常的比武,还比较放心。 可是沈阿娇的心里却升起了一股疑云,容不得她细想,场上的两个人开始动了。 沈阿娇不禁替父亲捏了一把汗,焦急万分,手心都攥出了细汗。 起初,二人还一招一式地应付着。 规规矩矩地。 沈阿娇稍微放了一点儿心。 爹爹虽然这段时间没有上战场,但是经常会去校场练习。 那个裴满达在力量和年龄上占了优势,但沈从雄在经验与招式上并不输给他。 因此,两人你来我往几十招后,裴满达并没有讨到好。 蓦然,裴满达的脸一沉,眼睛里带着一丝疯狂,下手越来越重,招式越来越狠厉了。 “不对啊,这个金国人在干什么?哪有这样比武的?” “是啊,这分明是下死手哇!” “嘘,别出声,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沈阿娇一眼瞥见爹爹应付时渐渐感到吃力,她不禁泪眼婆娑。 “爹爹终于还是老了啊!” 她环顾四周,期望现在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叫停这场比武。 有些百官依旧在低声议论,但没有人出言阻止。 陈遇安紧锁眉头,两双手紧握成拳头,锤在凳子上,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三皇子,宋尚书更不用细看了,只见二人的脸上极力忍住笑意,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装,也不知道装个像样子的。自己的臣民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三皇子却还在幸灾乐祸。”沈阿娇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裴满达一个扬手,将剑向沈将军的面目刺来。 沈从重一惊,许是累了,又或是别的原因,忘记了躲闪,本能地举起剑,向上阻挡。 哪知,裴满达突然手腕一翻,剑落入了他的另一只手里。 只见那只手灵活地甩了一个简单的剑花,就向沈将军的腹部刺来。 沈将军两只手并未收回,来不及躲闪。 眼看就要被生生地刺穿了腹部,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一个凄厉的女人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朝堂,在整个大厅里回想。 “快住手!” 女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的那声更加洪亮。 皇帝也听见了,跟着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沈阿娇站了起来,冲到了台上,不顾一切地制止二人的比武。 台上的二人停了下来。 第八十五章 殿前失仪 看到二人终于停了下来,沈阿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发软,微微发颤。 几乎要晕倒过去,这时,沈从雄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焦急地问:“阿娇,阿娇。” 沈阿娇莞尔一笑:“爹爹,我没事。” 说完,还伸手轻轻拍了拍父亲的手背。 沈从雄这才放下心来,面色缓和了许多。 “沈将军,令爱真是胆大,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陈遇安酸溜溜地说道,目光却一直落在他怀里的沈阿娇身上,心里却像倒了几缸子酸水。 他是沈阿娇的父亲,自己能有什么意见呢? 他只恨沈阿娇没有被吓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女子是谁?怎么闯进比武地址阻拦比寒?” “她怎么和沈将军的长相差不多,莫非是父女?” 很快,百官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现在的交头接耳,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嘈杂。 皇帝面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手搭在龙椅扶手上,微微握紧了扶手上一颗突出的龙珠。 沈父和女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沈阿娇坚持要坐在父亲的身边。 裴满达则一脸愤愤不平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一股脑地灌了下去。 中原的酒不像他们金国的酒那么烈,而且绵软幽香,入口时带着甘甜的酒气,但全部入肚后,翡满达只觉得肚子里似乎有火在燃烧。 他的脸迅速染红,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这卫国的酒,真够劲。”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等以后,老子把卫国打下来,首先就把这酒全部送入老子的房里去!” 皇帝这时才开了口:“如此下来,比武是平局。”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看不出情绪如何。 下面的百官皆是禁声不语。 “陛下,”金国的另一个使者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沈将军大声地说:“他使诈。” “原本我们赢了,但是她突然冒了出来,打断了我们老大。”他又指着沈阿娇,毫不怜香惜玉。 “你们卫国这是犯规,比赛不算平局!” 皇帝皱着眉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金国使者,又看了一眼沈阿娇。 沈阿娇七岁那年,家里的仆人抓了一只画眉鸟,给她玩。 画眉鸟机灵可爱,常常用它那灵巧的嘴唱歌给她听。 她甚是喜欢,几乎天天和它玩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娘带着她出去玩,她吵着闹着要带上画眉鸟,娘实在拗不过她,便同意了。 街上人太多,把她撞了个满怀,手中的笼子掉在地上,鸟儿在笼子里拼腾着翅膀,一个劲儿地叫唤着。 一辆马车正好行驶而过,马儿被地上的笼子吓了一跳,暴躁地抬起脚就踩了下去。 笼子被踩扁,鸟儿奄奄一息。 她大哭地捧起鸟儿,泪眼朦胧间,见母亲的脸上露出莫大的慈悲与怜悯…… 不知怎么的,小时候的这段记忆突然浮现在眼前。 刚才皇帝的短短一瞥,居然让她想起了当年母亲的那张脸,满是同情与怜悯的表情。 这让她陷入了短暂的困惑:“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金国向来与人为善,将世上最珍惜的宝物献给你们,不就是一个比武,怎么还使诈?靠一个女人想赢比赛?”金国使者继续喋喋不休。 “可是,我不阻止的话,我爹爹就快被打死了。” 沈阿娇此刻清醒无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她女儿,我当然要救他。” “可是,身为女子,这样做,岂不是殿前失仪?” 宋尚书突然发难。 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开口,宋雪莲忍不住想拍手称快。 “卫国是礼仪之邦,尤其在外交使节上,一向注意与各国的友好关系。”沈阿娇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们用十二分的真心来招待金国使者,甚至在朝堂上比武,相信我们的诚意,金国使者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的。” “虽为比试,点到即止。在比试前都已经知晓。可是刚才如果我不出声,我爹爹就血溅当场。试问这是哪门子的点到即止?” “不知道贵国是如何看待规则的?既然定了规则,为何要下死手?难道是想故意是破坏外交准则?岂不是挑拨两国关系?” 她一口气说完,因为激动,而满面通红。 但她却丝毫不惧。 宋尚书瞠目结舌,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连皇帝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 他面沉如水,一双阴骘的眼睛瞪着她。 沈阿娇更加确定,刚才的莽撞,已经给皇帝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沈家小女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样也好,可以用来牵制宋家,陈家和沈家,省得空长一副好模样。 这样一想,他的面色便缓了缓,看向沈阿娇的目光时充满了盘算。 “宋尚书此言差矣,在别人来挑衅时,我们若适当的反击,这样才能彰显我们勇士的魅力。” 卫珙此时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向宋尚书隔空敬了一下,也不管对方喝不喝,自己先干为敬。 宋尚书被问得一噎,瞪着眼睛看着卫珙,手里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陈遇安的心像被打翻了调味盘,五味杂陈。 他丞相大人的夫人,还需要三皇子来出言维护?可他这个夫人,还对自己不领情,却承情了三皇子。 真是……气死了。 他怀着复杂的眼神看向沈阿娇,却发现沈阿娇根本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下,他更加愤懑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气抿了下去。 裴满达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倒了一盏酒,自斟自饮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见刚才发声的女子,借着酒劲,将她仔细打量一番,眼前不由一亮。 这名女子乃人间尤物! 只见沈阿脸俏脸扑扑,杏眼桃唇,就连她对自己横眉怒视,也是别样的娇羞俏皮。 他不禁看呆了。 满心满眼都是沈阿娇怒目含嗔的脸蛋,如果能把这个小妞抱在怀里,就能更加痛痛快快地再喝一壶酒了。 第八十六章 恶心的男人 心念微至,借着酒劲,他冲口而出。 “皇帝陛下,我斗胆提出一个请求,望皇帝陛下恩准。” “本人诚心诚意向沈家求亲,求娶这个沈家小姐!” 话音刚落,众人都被一惊。 “什么?金国使者提出求娶沈将军的女儿?” “这是喝醉了?哪有这样提亲的?何况这二人从未见过面的。” 旁人的议论声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沈阿娇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张大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裴满达。 之前裴满达借着比武的名义,对父亲下死手,她就心生不满。 现在又借着酒劲耍酒疯,在皇帝面前说糊话?这不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厌恶之情油然而出,正想出言讥讽几句,却听见父亲狠狠地“咳咳”了几声。 她立马将这些纷杂的情绪放在脑后,转而给父亲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沈从雄扭头看向她,微笑着接过茶杯,慢慢地抿了起来。 沈阿娇递茶杯的双手还愣在空中,爹爹接过茶杯时,用唇语悄悄地对她说了一句话,让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要冲动,见机行事。” 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低眉顺眼地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陈遇安板着脸,冷眼瞧着,端着酒杯的手却愣在原地。 宋雪莲兴奋得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裴满达说到做到,能够立即收拾沈阿娇这个贱女人。 三皇子的眼神淡淡地在金国使者身上扫过,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使者大人,恕我不能同意。” 出声的是沈父。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裴满达见卫国人之前无人反对,以为好事将近,正在洋洋得意之时,突然听到这一声反对,立即跨下脸来,根根胡子都竖了起来。 他满不高兴地盯着说话的人:“沈大人,是我配不上你的女儿吗?” 沈从雄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阿娇,满是柔情的目光在转向金国人时,变得异常坚定。 “裴大人,看不出来吗?小女是有身孕的人,再嫁人就不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好办多了。 裴满达转怒为喜,毫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怀孕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了就是嘛?” 看着沈将军的脸色突然一沉,他立即语气放软,说道:“这在我们金国真的不算什么。” “我们金国女人就算怀孕,也可以操持家务,女人嘛,不就是生孩子养孩子吗?我大哥都养了几个老婆了,生了好多孩子了,不都是相处得好好的嘛?” “沈将军就不用多虑了,如果沈小姐嫁给我不愿意把孩子打掉,生下来也可以,我不计较的,无非就是多养一个孩子。我那些老婆都不会有意见的。” 沈阿娇忍不住想爆粗口了。 奶奶的,有了老婆,还要再找她? 沈从雄按捺住心中的愤怒,压低嗓子,瓮声瓮气地问:“这么说,我的女儿嫁给你,就是做妾了?” 裴满达挠挠头,不解地问道:“什么妾不妾的?都是我的老婆。” 说到这里,他的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咧开嘴呵呵地笑着。 “沈大人,不会以为我老婆会欺负你女儿?放心,不会的,谁敢欺负她,我第一个把她给揍一顿,女人皮痒,打几次都不会走的。” 说罢,他朝沈可娇露出淫笑来,两眼放出精光,仿佛她早已成了他的一道美食一般。 “裴大人,如果大家都同意了,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沈阿娇上前一步,站在沈从雄的面前,面对着金国那群人,朱唇轻启,声音如同夜莺一般百转千回。 “我是你想要娶的人,难道不应该听听我的意见吗?” 翡满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洋洋得意地施了一个礼,懒洋洋地说道:“沈小姐请说。” “我、不、同、意。”沈阿娇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几个字。 金国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收回笑容,微微现出恼怒之色。 随即他又放松下来,嬉皮笑脸地说道:“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答应,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正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皇帝一见众人的目光都直视着自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沈爱卿,你觉得呢?” 沈阿娇不由从心底暗骂一句:“这个金国人当真是讨厌!” 她不等沈父开口,高声说道:“使者大人,你是卫国的贵客,我国当以最高礼节来款待你,但不包括送女人哦!” 裴满达饶有兴致地说道:“沈小姐,你可能对我们金国有误会。我们对每一个老婆都是挺尊重的。如果你同意嫁给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沈阿娇气得两朵红霞飞到脸上:“不知大人已经娶了几个呢?” 裴满达不以为意地数了一下,做了一个手势。 沈阿娇惊讶道:“四个?如果我嫁给你,就是第五个?” “是的。” “那么,我不同意。”沈阿娇再次重申:“我直接告诉你,虽然我已经和离,但是也不会去找一个有四个老婆的男人。” 她自觉用“和离”算是说得比较体面了,没有用“休夫”,已经是对陈遇安的面子上的维护了。 可是陈遇安听到“和离”两个字,依旧脸色一凛,身上像是背了一座万年冰山,千年不化。 他的凤眸射出点点寒光,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的嘴给堵上。 宋雪莲一直盯着陈遇安,听到沈阿娇一口一个“和离”,而陈遇安的身子突然一僵,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 “沈阿娇,你把安哥哥置在何处?和离这两个字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吗?”她喜滋滋地等待陈遇安的暴跳如雷。 果然,陈遇安坐不住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裴大人,可能是我们卫国的酒做得太好喝了,你喝得有点多了。” “刚才你听错了,我和沈阿娇是夫妻,没有和离!” 第八十七章 皇帝生气了? 只见陈遇安悠闲地站起身,双手背后,缓缓地说道:“我和沈阿娇还是夫妻,请皇上网开一面,不要让我们夫妻分开。” 他的表情真挚,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居然还带着几分柔情蜜情。 沈阿娇若不是早就看透了他,几乎都要被他的那副表情给动容。 呸! 她恶心地直想吐酸水,赶紧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捂住了嘴,才勉强不让自己在殿前失态。 裴满达用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又灌了一大口酒,嘻嘻哈哈地说道:“我才不信!你们中原人最是狡猾。” 说罢,他手指着沈阿娇,大声地说:“中原男人最爱说谎,你是女人,你来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阿娇深吸一口气,眼角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宋雪莲紧张得用手紧紧地绞住手帕,贝齿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 看得出来,她比沈阿娇还要紧张。 陈遇安看起来镇定自若,但背在后面的手指微微蜷曲,指尖发白,他的脸色僵硬,并不看向沈阿娇。 “我,同这位大人,毫无关系。”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只不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和这位大人有关系。” 是个傻子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裴满达眼睛微眯,色迷迷地痞笑着:“那就是没关系喽,孩子嘛,不是什么大问题。” “使者大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阿娇转头瞥了一眼那边几个金者使者,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和陈大人没关系,可我也不想嫁给你们任何中的一个人。” 陈遇安面无表情,凤眸里空荡荡的,他慢慢地抬眸看向沈阿娇,脸颊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着。 裴满达微微一怔,随即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酒盏用力向地上一摔, 他又羞又愤地叫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要杀了你!” 沈阿娇嘴角微挑,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沈从雄突地站起来,抢先一步站在沈阿娇的面前。面不改色地微笑着行了一个礼。 “使者大人,我家小女不懂事,你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裴满达从未在众人面前丢丑,何况是被全一个女子弄得下不来台。 他面红耳赤,双手冒出青筋,一手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沈从雄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沈阿娇也不再多语,微微侧身站在父亲身后。 看着父亲两鬓斑白,突然想起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一定要冷静。 可自己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惹了是非。 “爹爹,对不起。”她低声说道。 沈从雄转过头,慈祥地笑了笑,嘴唇微张,正准备说些什么。 “大胆!” 龙椅上的男人发话了,声音带着怒气,还有充满压迫感的威严。 “沈爱卿,你就是这样教导子女的吗?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目无尊卑,随意在朝堂上咆哮!” 他的声音雄厚,甚至在厅内回荡。 众人皆噤若寒蝉,纷纷起身上跪,就连沈阿娇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除了那一众金国使者。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沈从雄低着头,不敢直视,颤抖着声音,双唇紧张得上下抖动,半响,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臣不敢。 ”臣自觉女儿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在我的身边严加管教才是,因此,承蒙金国使者大人的厚爱,却不敢冒然答应,还请圣上原谅小女的不是之处。” 皇上的额头青筋直跳,冷冷地扫视着下面一众大臣,冷哼道:“你你们一个个嘴上都说不敢,其实心里早已经不服。” 众人更加诚惶诚恐地拜礼:“臣惶恐!” “沈爱卿,倘若你管教不好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要联来替你管教管教?” 沈从雄脸色一白,腿微微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 就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淋到脚跟,沈阿娇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牙关紧咬,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太子殿下到——” 随着门口的通报,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从外面匆匆走来。 所有人都摒弃凝神,将视线锁在了来人的身上。 只见他风尘仆仆,微微喘着气,脸上还带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泥水,在他那本来就很俊美的脸上,划出一条条长长的纹线。 他的眉眼原本是清秀孤冷,眼眸里带着星星点点,看上去比较柔和, 可是现在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儒雅,但沈阿娇却感到他的全身多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 太子卫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朗声道:“儿臣参见陛下。” 从太子跨进门起,直到他跪拜,皇帝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过来。 等太子的声音清彻明亮地回响在大厅,皇帝这才动了动嘴。 他那一贯面如沉水的脸上,多了一丝古怪和踌躇,看起来似乎大感意外。 三皇子卫珙则紧紧地抿着薄薄的嘴唇,那双秀长的眸子里,却透着一丝复杂的情愫。 宋智远的眼神游离不定,在几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视,那几个人收到了他的目光,俱是微微一凛。 宋雪莲又紧张又兴奋,时不时地偷偷瞄着陈遇安。 陈遇安虽然跪拜行礼,但腰身依然挺直。 只有沈阿娇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她虽然跪着,眉眼低垂,但神色恬然。 陈遇安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些许疑惑。 为何沈阿娇看起来如此轻轻松松?这般不动声色,莫非—— 一个突如其来的假设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事先就已经知道太子要回来了?? 仿佛遭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背叛似的,陈遇安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脸上原本冰冷的表情,裂得四分五裂。 他狠狠地瞪了沈阿娇一眼,似乎有两道火苗从眼睛里烧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关系,看来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啊。 沈阿娇觉得不远处有一股视线牢牢地盯在自己的身上,凭空地,她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下意识地,她偷偷在大厅内扫来扫去,却捕捉到了陈遇安那古怪的视线。 有毛病? 她只觉得陈遇安莫名其妙,也许是吃错了药,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第八十八章 太子的礼物 沈阿娇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陈遇安则继续用苦大仇深的目光回怼着。 “陈遇安真是疯了。”沈阿娇瞪了他一会儿,实在无趣,便扭头不再理睬。 而其他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从太子跨进门起,直到他跪拜,皇帝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过来。 等太子的声音清彻明亮地回响在大厅,皇帝这才动了动嘴。 他那一贯面如沉水的脸上,多了一丝古怪和踌躇,让人捉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半响,他才说道:“众卿平身。”众人这才起身,各自整理衣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皇帝命人给太子赐座。 太子微微一笑,偏偏然地坐下。 皇帝不解地问道:“皇儿,传闻说你出事了?也许回不来了?” 沈阿娇心下奇怪。 皇帝陛下是糊涂了吗?传闻的事情没有经过核实,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此事,真是万分不妥啊! 卫瑜却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淡然一笑,幽幽地说道:“儿臣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过幸好儿臣命大。” “父王,儿臣听闻金国使者来访,特意有个东西想送给在场的使者们。” “哦?是什么东西?”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众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看,仿佛下一秒,他就能从自己的手上变出一朵花来。 卫瑜狡黠一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 拍了两下,随后,一个身穿士兵的男子手里端正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盒子比较大,但看起来很轻。 沈阿娇一眼看去,这个盒子的做工有些粗糙,没有精致的花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 很明显,其它人也是这么想。 有几个人在下面低声交头接耳。 “这个盒子看起来很一般啊,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我猜,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不然太子为何让人直接带到了此处?要知道,天子脚下,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你说的也是。”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太子接过盒子,示意此人下去。 他缓缓地将视线扫视一周,神秘一笑。 轻轻地放下盒子,打开盖子。 有心急之人,早已伸长了脖子,想早点一睹风采。 却被吓得惨叫一声,当场跌坐在地上。 等其它人看清楚之后,无不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将下面垫着的布染成通红一片。 有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有的人吓得抖抖索索,腿脚发软。 宋雪莲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一眼瞥见还算镇定的陈遇安。 当下大脑飞快地转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计上心来。 她一边泪水涟涟,一边手脚发软地扑向陈遇安的怀里。 陈遇安的脸色也不佳,虽不至于跌到地上,但一时之间也有些震撼。 忽见一团身影向他扑来,还裹着浓浓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触碰到了像是人体皮肤的东西。 他低下头一看,他的手正扶着一段玉藕般的手臂,肌肤如雪,似缎面柔软光滑。 女人娇滴滴地声音响起:“安哥哥,我怕!” 说罢,女人向他的怀里钻,还不忘使出最迷人的笑容,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深情款款地看向男人。 陈遇安脸色阴沉,目光寒凉似冰,紧紧抿着嘴唇,就差脸上写着“他不好惹”这几个大字了。 他低头对着宋雪莲邪魅一笑,攸尔一用力,抬手将她转了一个圈儿,一把推开了。 宋雪莲以为会躺在温暖的怀抱里,谁知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整个天旋地转,一个重心站不稳,“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腿磕到了地上,硌得生疼,这次是真的眼泪汪汪地。 她不解地看向陈遇安,却见陈遇安一脸担忧地注视着沈阿娇。 宋雪莲气极。 “沈阿娇!沈阿娇!我宋雪莲对天发誓,我整不死你的话,我誓不为人!” 大厅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她,就连父亲,也只是被怔住了,无瑕顾及她。 无人注意宋雪莲的手指深深地抠入地面,咬牙切齿的诅咒着。 沈阿娇虽然见识过不少的死人,却也没怎么看过如此血淋淋模样的。 她想后退,却挪不开脚,牙齿咬得咯咯响。 。 盒子里的人头不像是中原人的相貌,额头突兀地拱起,粗粗的眉毛,深遂的眼窝,厚厚的嘴唇。 头发有布缠绕着,两眼紧闭,似有血从眼窝中缓缓地流出来。 沈阿娇看清楚了人头的模样,几欲作呕。 胃里翻江倒海,身子一晃,几乎要倒了下去。 陈遇安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心下焦急不已。 见沈阿娇的身体轻微地晃动,突然向后倒去。 他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地冲过去,抄起双手,准备扶住沈阿娇。 哪知,一旁的沈从雄,眼尖地发现了她的异常,比陈遇安快一步,将沈阿娇扶在后面站定。 陈遇安脸色瞬间古怪起来,手还没有收回来,讷讷地说了一句,快速地收回了手,“她有身孕,不能见血,不能动胎气。” 沈从雄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大人提醒,小女就不劳烦大人操心了。” 说完,便扶着沈阿娇,轻轻地坐了下来。 陈遇安自讨没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拂袖坐了回来。 金国的使者也被吓得不轻。 几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为首的裴满达壮着胆子走上前,定睛一看,竟然是金国将军术虎都。 裴满达大惊失色。“术虎大人!”他悲愤地叫了一声,“刷”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便要朝太子卫瑜砍来。 卫瑜轻飘飘地一闪,不等他站定,其它几个金国人纷纷拎起武器向他动起手来。 他不敢怠慢,一声令下,突然大殿外冲入许多守卫,个个手拿武器,将金国使者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裴满达原想首先擒住太子,以免他们脱身,眼看局面不受自己控制,不禁长叹一口气,丢掉手中的佩刀。 皇帝正襟危坐,对太子的安排并不意外。 守卫将金国使者五花大绑之后,便退下了。 大殿恢复了短暂地平静,众人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惊魂未定,四处打量。 第八十九章 揭露目的 裴满达一脸的愤懑,拼命地想挣脱身上的绳索,怎耐绳子被捆得紧紧的,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破口大骂:“卫国皇帝老儿,谁都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想不到,你们自称强国,却如小人般行径,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我等不服!” 太子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沈阿娇和父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她心有余悸地抚摸了一下肚子,还好,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裴满达还在义愤填膺地咒骂着,沈阿娇却突然盯着他脚上的靴子发愣。 之前,裴满达的外袍比较长,穿戴整整齐齐,袍子的下摆几乎将靴子大半遮住,只能看见靴子底。 可是刚才发生了那些事,他的衣服早已散乱,加上被捆,无瑕整理衣服,而且为了防止他继续藏武器,外袍被胡乱卷起。 他的整个靴子都露了出来,正巧被沈阿娇瞧个一清二楚。 脑海里有个什么模糊的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沈阿娇陷入冥思苦想中。 “女儿啊,怎么啦?”沈从雄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夜深,想休息了?” 沈阿娇笑笑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刚才想起了什么东西,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但我感觉这个东西很重要。” “是吗?”沈父关切地说:“如果想不起来,就休息一会儿。” 两人交谈的时候,卫瑜开口了。 他气定神闲地说道:“使者大人,你也知道自己是使者,你可知道,我国有规定,凡进殿者,不能佩戴武器。” “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子的话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裴满达一时语塞,仍然狡辩道:“可是我带着佩刀进宫时,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检查出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太子殿下轻轻地说道:“否则你怎么会沉不住气呢?” “而且,你们金国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出兵,攻打我卫国边疆,掠夺我朝子民的财产,屠杀我朝子民,,这又做何解释呢?” 卫瑜一改往日温文尔雅,整个人像变了一个模样,满脸寒意,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他因愤怒而扭曲了面庞,怒不可遏地冲着对方继续说道:“这礼物,也是为了告诫你们金国人,不要总是耍一些小动作,我们会盯住你们的。” “还有,如果你们金国还有什下三滥的打算,趁早早点打消念头,下次被我抓住了,就不是收缴武器,把你们捆起来这么简单了。” 裴满达气哼哼地重重喘了一口气。 沈阿娇一直没有说话,她仍然陷入回忆中。 裴满达也真是一头倔驴,拼了命地想要挣脱绳子。 绳索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反而越收越紧。 沈阿娇盯着他的靴子,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扯了扯父亲的衣袖。 沈从雄回过头看着他,惊喜地说道:“我想起了来了,我前几天在街上和银杏买首饰,看到过这个金国使者裴大人和他的手下!” 沈从雄点点头,伸手捋了捋胡子。狐疑地问:“你怎么认出他的?” “那日他穿的衣服和今日不同,那日穿的是我们中原人的衣衣服,我看着觉得有些别扭,多看了一眼。” “现下看来,当日觉得别扭,是因为他们虽然穿着卫国的衣服,但是脚上还是蹬着这种厚厚的靴子,现在夏天,我们都不会穿这种鞋子的。” “嗯,那就说,他们此次前来,还有别的事情在身。”沈从雄总结道。 沈阿娇继续说道:“我看到他们几个在一条小巷里交头接耳,说着一些秘密,但是我听不清。” “小巷子里没有人,他们在那里是干什么呢? “而且,不多时,又来了一个人,和他们交谈后,一起拐了个弯,不知道是进哪间房子,还是离开了。” 父女两人的交谈声音不大不小,足足可以让周围人听得见。 陈遇安的座位恰巧在他们旁边,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因此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卫瑜向沈阿娇投来赞许的眼光,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沈阿娇也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礼,甜甜地笑了。 看,沈阿娇就是一个狐狸精,勾搭安哥哥不说,还同时不忘勾搭太子,真是红颜祸水。 宋雪莲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双手紧紧地绞着手帕,恨不得把手帕缴个稀碎。 “此次,你们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和谈进贡,实则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裴满达瞥了一眼卫瑜,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你来说说,我来卫国还有什么其它目的?” 卫瑜眯起眼睛,危险地笑了。 “你别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裴满达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容,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仍然嘴硬道:“你,你别诈我!” “诈你?就凭你?”卫瑜针锋相对。 皇帝听了大概,摆了摆手,郑重地说道:“瑜儿,继续说下去,联倒是要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父王。”卫瑜朝皇上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随即,他朝门口喊道:“卫林,去叫太医。” 声音刚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一个人来,恭恭敬敬朝拜了一拜,急匆匆地离开了。 大殿里,众多百官,引起了浓重的好奇心,大家大气也不敢喘,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好在,这次,太医很快被那个叫卫林的士兵带了过来。 太医年纪很大,头发胡子发白,但气色很好,精神矍铄。 他拎着一个药箱,跟在卫林后面,走得气喘吁吁地。 “大夫,请你验一下这个上面有没有毒!”卫瑜将手中的物品递了过去。 寒光一闪,照亮了卫瑜坚定的面庞,是那把裴满达的佩刀! 大夫不敢怠慢,借过一个案几,将药箱打开,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包用羊皮裹着的小卷。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羊皮卷放在案几上,从头展开,是各式各样的工具。 第九十章 原来有毒 太医不慌不忙地从其中挑起了一根银针,用镊子夹着将针尖在裴满达的佩刀上来回擦拭了几遍,便小心翼翼地拿到烛台处仔细端详。 很快,针尖处变得乌黑。 银色的针带着乌黑,在烛火的照射上,反射出幽幽的银光,令人胆寒。 太医轻轻地举起那根,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现,每一个看见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这……” “这真的是剧毒吗?那金国使者是……” “嘘!圣上在这里,不可妄议!” 裴满达和几个金国使者见佩刀上试出剧毒,突然叽里呱啦地说着卫国人听不懂的金国话,并且恶狠狠地盯着太子和皇帝。 卫瑜皱着眉头,脸色也很不好看,下令皇龙卫将这些金国人的嘴巴给堵上,并牢牢地看管着。 沈阿娇一见针尖变黑,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眼看了一眼沈父。 刚才比武,裴满达下了死手,若不是自己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那父亲岂不是…… 她惴惴不安地上前一步,站在父亲身边。 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稍稍安定。 沈从雄也被这根银针吓到了,回想刚才比武的招式,裴满达的每招每式,都是在下死手,根本就不是点到即止的那种。 而且在接过二十招左右时,他已经赢了,可是那个金国人并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换了更加阴毒厉害的招式直击他的面门和死穴。 若是在战场,他大可以和对方厮杀个痛快。 可这是在大殿,圣上还坐在那里观看,若自己下了重手,刀剑无眼,万一伤了金国使者,金国人会以此为借口,趁机发难卫国。 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卫国的千古罪人。 因此,自己只能一板一眼地用所学的招式应付着,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幸好,那个时候,女儿看出来了,并且喊了一声,这才打断制止了。 想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挑了挑眉,不由地脸色又沉了下去。 看到女儿上前靠近自己,再瞧瞧她的脸色古怪,顿明心下明了。 父女二人对望一眼,悄悄使了一个眼色,齐齐低下头去。 沈从雄看着懂事乖巧的女儿,被卷入今天这场宴席中,不由得万分感慨。 倘若刚才比武时,自己不小心交待在这里,恐怕无人会觉得是金国使者投毒,那沈家真是哭诉无门了。 还好,自己把女儿带来了,无意之中竟然救下自己一命。 今后,就算所有人都指责女儿,就算拼上自己的老命,也要站在女儿这一边。 沈阿娇没有察觉父亲的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她的思绪飞快地转动,重生后,自己的境况依然不妙,除了休夫还算解气,其它的不利于沈家的因素都还存在。 而且,从今日的表现看,皇上打压沈家的意图很明显了。 看来以后得多加注意一些了。 太医将变黑的银针放在托盘上,递给了宫人,交给皇上过目。 皇帝默默地扫了一眼,瞳孔稍稍放大,他皱着眉头,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龙椅扶手。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圣上,此针刚刚试过了,佩刀上沾有剧毒,若人不小心误伤,此毒可通过伤口,进入人体后,此人会立即毒发身亡。”太医严肃认真地说道。 皇帝微微颔首。 太医收拾好工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下去了。 裴满达为首的几个金国使者的嘴里被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呜”低沉的声音。 太子卫瑜上前一步,说道:“父皇,这次金国使者进贡是假,行刺是真。” “他们假借比舞剑之名,实则是想行刺父皇啊!” 什么? 在场众百官皆是一惊。 皇帝微微坐直身子,眼睛微眯,蓦然闪过一丝幽幽的光。 “何出此言?你可有证据?”皇帝那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饶是太子,也在强大的气场下,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大胆说道:“儿臣有证据。” “来人。”太子又拍了拍手,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黢黑的男子走了进来。 沈阿娇一眼认出,正是正骑营桑奇。 只见桑奇一身正装,大踏步走进来,手里捧起一封信。 卫瑜接过竹简,示意桑奇在一旁等候。 随即向百官展示:“这就是证据,可以证明我朝中内部有内鬼与金国勾结,妄图刺杀皇旁,以颠覆我卫国。” 这下,众人纷纷够起脖子,目光齐刷刷地盯在太子手上。 唯独几个人,悄悄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卫瑜站在大殿正中,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将一切看在眼底。 皇帝命人将书信接上来,默默地展开一看,沉默不语,脸上阴睛不定。 三皇子此时如坐针毡,俊秀的脸上冷汗涔涔,眼睛里透露着一股彷徨。 他微微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了宋尚书的一举一动。 只见宋尚书此刻也是坐立难安,眼神游离不定。 当他的目光触碰到三皇子时,两人迅速地交流了一下眼色。 三皇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直视着宋智远,脸上划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宋智远颤颤巍巍地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顿觉不妥,立马将袖子放下,收回了目光,他思忖片刻。 也许只过了短短一秒,但他却觉得身负千金,艰难地开口了。 “陛下,这件事事关重大,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影响到卫国的声誉,可否遣散众人,再私下定夺?” 他自认为这话说得毫无瑕疵,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应该不会反对。 如此重大之事,那其它的文武百官在场,岂不是会多了许多跟风者,对陛下的决策又有何用? 正当他以为事情如他预料的那样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可!” 宋智远蓦然抬头一看,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人会在这个时间开口。 陈遇安! 陈遇安扫了一眼宋智远,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倘若私下商榷,难免会造成事实的不公判断。” 第九十一章 内鬼? “而且刚才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如果此时遣散众人退场,极有可能会将此事传散开来,对于我们查明真相起了反作用。” 顿了顿,他继续说:“况且,最重要的是,依太子所言,朝中官员有内鬼,谁能保证遣散的众人里面没有内鬼呢?如果他散场了,他出去通风报信呢?” 一字一句,声音清脆有力,唬得宋智远几乎要跳了起来。 陈遇安盯了他一眼,忽然俊美的脸展开了久违的笑容,显露人畜无害般地真诚,非常灿烂。 要不是沈阿娇前世看透了这个男人,几乎要沉沦在他的笑容里。 沈阿娇暗自腹诽:“这么重要的事情,陈遇安这时是来搅局的吗?” 宋智远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汗又划落了下来。后背早已被汗浸湿。 “我,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会对我们不利。” 他嗫嚅着说着,还偷偷地瞄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只是皇帝的脸越来越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 可是陈遇安今天却像吃错了药似的,纠着他不放。 陈遇安眨了眨狭长的凤眸,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的笑容,突然反问:“宋大人,今日并不算炎热,为何出了许多汗?莫不是你的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或者说你的心里有鬼?” 众人哗然。 原本宋智远只是低着头,众人并未发觉什么,经陈遇安这么一点拨,纷纷把视线投到宋智远的身上。 他这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如芒在背,脸上的汗流得更洒脱了。 “哼!”龙椅上的男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手掌拍在了龙桌上,笔架上的毛笔被震动得跳了出来,毛笔在龙桌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才在奏折上停了下来。 皇上看着被涂花的奏折,太阳穴突突地跳,气不打一处来,眼神清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大殿的所有人。 随即盯着宋智远,嗓音微微沙哑:“宋爱卿?你该做何解释?” 第一次看到圣上发这么大的火,宋智远双脚一软,“噗通”一声,立马跪在地上,再三磕头礼。 “圣上圣明,臣绝对没有做陈大人所说的事情,请圣上明察。” 以前圣上不是没有发过火,但都是与自己无关之事,自己只是一个旁听者,听到皇上对同僚发火,自己甚至还会偷笑与得意。 就算自己有什么过错,皇上也只是把他叫到书房,似笑非笑地提醒几句。 但像现在这样,在文武百官面前,皇上龙颜大怒,着实自己有些吃不消。 他的心绪混乱,只能拼命地辩驳:“圣上明鉴,臣绝无二心,绝无二心……” “哦?是吗?宋爱卿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出有违祖宗之事,”皇帝墨色的冷眸里,闪跳着点点精光。 宋雪莲早已经吓得全身瘫软,要不是这次是宫宴,自己有座位,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她的牙齿“咯咯”作响,沉重的呼吸着。 “安哥哥。”她低喃道,看向大殿中央站着的陈遇安,和跪着的父亲,眼睛里湿湿的液体流了下来,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为什么要纠着我的父亲不放,安哥哥?”她喃喃自语。 没有人在意她说了些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殿正中的那几个人身上。 裴满达和金国使者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手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们犹如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不住地发出声响,他们的声音从最初的“呜呜”声,渐渐变得低沉,直至没有声音。 特别是裴满达,他的面色阴沉冰冷,但面目涨得通红,额前青筋暴露,眼里射出愤怒的火焰,似乎想把整个大殿给烧掉。 宋智远还在替自己辩解,表明自己的忠心耿耿。 其他它皆是沉默,包括,陈遇安,此时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宋智远在皇上面前跪拜乞求。 卫瑜此时站了出来,语出惊人。 “皇上,内鬼就是他!” 说罢,他手指着席上的一个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众人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皆是一惊。 这下,大殿里再也没有刚才的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瞳孔俱是放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个人先是一怔,发现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 “你瞎说!我怎么可能……”他极力否认。 卫瑜危险地眯了眯眼,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怎么可能……不是呢?皇弟?” “嘭——” 三皇子脑子的那根弦突然绷断了,整个人突然暴跳如雷,额头,太阳穴的青筋暴露。 他竖起剑眉,原本还算秀气的面庞,此时却狰狞可怖。 “你胡说!”他冲口而出,大声辩驳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 “我还说内鬼就是你这个太子呢?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卫瑜不被他所动,仍然不缓不慢地说:“儿臣奉命去讨伐金国,按理说,金国怎么可能对我们的计划了如指掌,甚至还在我们设计的埋伏前设了埋伏,半夜偷袭我们的军营?” “不止偷袭我们的军营,甚至还有专门的一批敌人,对我住的帐篷直击而来。请问三皇弟,如果他们事先不知道军防图,是如何对我的情况这么清楚?你也知道,军中帐篷那么多,谁会清楚我究竟住在哪一顶?” 三皇子卫珙瞠目结舌,随即摇摇头,大声反驳:“就算有人出卖了你们,凭什么你认定就是我?” “就凭这个!”卫瑜指了指皇帝手中的那个收缴上来的信:“别狡辩了,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卫瑜的心里捏了一把汗。他在赌。 这封信里并没有写明三皇子是内鬼。 他在使诈,想看看三皇弟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三皇弟沉不住气,开始露馅了。 沈阿娇心下明了,三皇子绝对有问题。 莫名地,她的内心竟然有一些兴奋和轻松。 看来局面对沈家有利了。 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第九十二章 关进大牢 不过,毕竟卫珙是三皇子,见多了大风大浪,此刻面对太子的质疑,他立马反应过来,挺着脖子,极力反驳。 “我是清白的,你才是内鬼!” “否则你带兵去打仗,怎么提前知道金国会偷袭你?除非你才是内鬼。” 卫瑜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向皇帝拜礼:“请父皇定夺!” 卫珙一见,哪能输给太子呢? 也急忙向皇帝求救:“请父皇明察!”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沟壑形状,犹豫不决地将目光在台下的两个儿子身上扫来扫去的。 思忖片刻,他有了一个好主意,随即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语调说道:“陈爱卿!” 陈遇安见两位皇子为谁是内鬼而争得不可开交,早已闭了嘴,退到了一旁,手绕在衣服里,安静的站着,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态。 突然被皇帝叫上名来,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到皇帝严肃的目光,身子轻轻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浮到了脑海里。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正了正衣服,大踏步走到殿中,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礼。 皇帝将身子前倾,放软了语调,轻松地问道:“陈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沈阿娇乐了,但碍于此时的气氛,只能把这份独特的欢乐埋在心底。 她看着陈遇安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暗自腹诽。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三皇子,两位他都得罪不起,看他怎么应对? 那块冰山脸虽然长相英俊,但总是没有任何表情。 正如现在,回答皇帝的问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皇上,此事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贸然作决定,依微臣看,此事的重点在于金国,要不,皇上问问金国使者。” 他的话答得滴水不漏。 沈阿娇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 卫瑜命桑奇将裴满达五花大绑着押上前来,同时,去掉了堵在他嘴里的布条。 嘴巴得到解脱,裴满达又开始骂骂咧咧。 虽然他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金国语,可看他的表情,是相当的愤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他经过的身边的卫国人。 “朕问你,内鬼是谁?” 皇帝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等他站好了,开门见山地问。 裴满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眨了眨眼睛,突然咧开嘴笑了笑,用不是很标准的卫国语说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谁?” “那这个作何解释?”信件被拿到他的面前,他全身被捆,只能用眼睛盯着看。 只轻轻地撇了一眼,他歪着脑袋说:“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 卫瑜倒也不气恼,说道:“不是你写的?也对,这么丑的字,是哪个情愿断子绝孙的王八糕子冒充你的字写的?还偷偷盖了你的印章?裴大人?” 裴满达大概没有想到堂堂太子,居然能爆粗口,当场愣了一下。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什么场合没有见过,如今被人绑着,限制了人身自由,还被人连带自己的子孙都被骂了。 瞬间,他怒发冲冠,冲着太子叫嚷着:“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不能把太子怎么着,也不能与他对骂,只能一味地否定。 沈阿娇淡定地看着这一场好戏,她实在想知道究竟后面会是如何演练下去。 皇帝的眼神阴骘,颇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俩人的争吵:“说,内鬼到底是谁?” 在皇帝面前,裴满达明白自己所处的形势,语气要温软了许多。 他不能和皇帝对骂,总得找个办法解困才行。 他的眼睛四处飞转,很快与三皇子卫珙对视上了。 仅仅一眼,他便从三皇子的眼眸里读懂了某些东西。 “说,内鬼是谁?”皇帝已然毫无耐心,加重了语气。 裴满达看了一眼皇帝,索性心一横,大声说道:“我说,我说,是太子,太子是内鬼!” “你胡说!”卫瑜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道:“你分明就是栽赃。” 裴满达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子殿下,那日不是你派你的亲信小兵来献计吗?让我们搞突袭,你假装受伤,好完全成你的大计?” “我什么大计?”卫瑜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大计是什么?反正对我们金国有利就是了。”裴满达信口开河,见到卫瑜急于辩解的样子,他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既然他不好过,那么大家都去下地狱! 三皇子此时也插话了:“难怪太子殿下的遇袭疑点重重,原来有这么多的猫腻?” 卫珙一本正经地拜了个礼,郑重其事地说道:“父皇,此事虽然疑点重重,但始终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儿臣建议将太子关入天牢,严加审问,定然会问出个结果。” 此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 陈遇安的手在衣袍里捏成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但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宋智远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转瞬而逝。 沈阿娇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心中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太子还是小看了三皇子和金国人的无耻,眼下都在看皇帝会如何决择。可是…… 沈阿娇想起前世的种种,皇帝打压沈家,将沈家满门抄斩。 心下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皇帝会认为家丑不可外扬,真的会息事宁人? 还没等她想出好的办法时,皇帝额头青筋直跳,他烦躁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说道:“那这样,把太子和这几个金国人统统关入天牢,分别看管。等朕再定夺。” “嗡——”整个大殿如同炸开了锅。 这下,所有人都沉不住气了。 “什么,皇上要把他们都关进去?” “圣上圣明啊!” …… 沈阿娇环视四周,见三皇子和宋智远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的眼角都不自觉地浮现出得意 沈父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陈遇安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圣上,这不可能!” 情急之下,她想也没想,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脱口而出。 第九十三章 万花楼楼主? “哦?” 众人的窃窃私语,皇帝佯装听不见,但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又纷纷把目光投向这个女人。 “是她?” 陈遇安听到声音,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那个女人,该死! 竟然为了维护太子,冲撞皇上! 他的手不知不觉中捏出了一把汗。 宋雪莲原本慌乱的心,见到此情此景,突然变得灿烂起来。 贱女人,狐狸精,这岂不是在找死? 皇帝不悦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去,只见那个女人站了起来,挺直着娇小的身板,面容倔犟地瞧着他。 “又是你?” 是沈家的嫡女,沈阿娇。 皇帝面色不悦:“沈阿娇,你不满意朕的安排吗?” 沈从雄被女儿的行为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上前拉着女儿的手,向下拖。 “阿娇,你在干什么,赶紧道歉,下去!” 哪知沈阿娇将头一扭,倔脾气上来了:“我不走。” “你!”沈从雄又惊又俱。 这是哪里?这是文武百官觐见的朝堂,哪里是女儿家家撒泼的地方? 他又惊又怒,扬起手,想打下去,沈阿娇却上前一步,横在他的面前,对皇帝大声说:“圣上圣明,请圣上明鉴,倘若将太子与金国人都关进大牢,事情反而越查越糊涂。” 皇帝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这个女子太乱来了,沈家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 “沈爱卿!” 听到皇上点名,沈从雄立马毕恭毕敬地收回了手。 “今天原本是宫宴,朕才答应你们带家眷来。” 言下之意,沈从雄立马就懂了。 他急忙行礼道歉,并对沈阿娇呵斥道:“你跟我回家,这里的事不要管,国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女儿家来管!” 说罢,悄悄地向她使眼色。 可是,沈阿娇心急如焚。 倘若现在不制止皇帝的决定,那么太子有可能真的会被打入天牢,那么她的计划就泡汤了,沈家的未来也岌岌可危了。 她看懂了沈父的眼神,可是她还是不能置之不理。 她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满脸惭愧地对父亲低语:“对不起,爹爹,我不能。” 沈从雄一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沈阿娇不给他机会了。 只见沈阿娇轻轻地推开他,转身向皇帝拜了拜礼,郑重其事地说道:“圣上英明,女子也是卫国人,只要是卫国人,家事国事都是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区别。” “此事关系重大,在没有调查之前,臣女以为,将太子关入大牢实则为不明之举。” 说完此话,她的后背忍不住冒出冷汗。 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最大胆的一次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皇帝一声不吭,手指也没有去摩娑龙椅扶手。 大殿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呵呵。”皇帝干笑几声,语气突然变得温柔。 “那么,依你之见,朕应该怎么做呢?” 沈从雄大惊失色,顾不得道歉,再次将沈阿娇往下拉。 沈阿娇见皇帝皮笑肉不笑,心下一个激灵。 看来这皇上是生气了。 心下正想着如何既能让皇帝消气,又能劝说皇帝收回旨意。 冷不妨被沈父一拉扯,她突然“哎哟”一声,手捂在肚子上。 “怎么了?”沈父见她脸色变得惨白,双手又捂着肚子,顿时慌了神:“女儿,你的肚子怎么了?伤到那里了?” “我——”沈阿娇白着脸,正想解释。 眼角却撇见陈遇安一脸紧张盯着她的肚子,她心下冷笑,轻轻地对父亲说:“刚才可能动了胎气,肚子痛了一下。” 沈从雄不敢再用更重的语气斥责她,更不敢动手拉她了,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的事你不要管,安心养胎。” “那可不行。”这次却了宋雪莲开口了。 沈阿娇见宋雪莲突然蹦跶了出来,心里说不出的一阵恶心,几乎要吐。 她强忍着泛酸的感觉,艰难地说:“宋妹妹对此有何高见?” 她脸色惨白,声音娇糯,身子微微颤抖,就像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荷花,有着别样的情致,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宋雪莲一见她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狐狸精,狐媚子,装什么白莲花? “姐姐客气了。”宋雪莲轻咳一声,莞尔一笑。 “姐姐这么着急地为太子辩解,完全不顾自己动了胎气,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不等沈阿娇开口,她继续说道:“我记得姐姐曾经与太子泛舟游湖,不知在谈些什么?也许是在谈怎么做假遇袭?” “哗——” 大殿里人群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今日的宫宴,可真是意外连连——” 有的人阴阳怪气地附和着。 “可是太子会是这种人吗?” “嘘!你不要命了?此时还在为太子说话?”旁人赶紧制止。 皇帝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好的宫宴,成了审判席。 捉内鬼,成了女人勾心斗角的地方。 沈爱卿也太不着调了,这么宠女儿,宠得无法无天了。 皇帝心生厌烦,想尽早结束今日的宫宴,说道:“家眷统统下去,朕与众爱卿商讨国事。” 然,这个无法无天的沈阿娇又开口了。 她丝毫不慌,也不理宋雪莲的嘲笑,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亮给众人看。 “我是万花楼新任楼主沈阿娇。” “这个身份,就有资格待在这里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响彻在众人的耳朵里。 什么?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 就连沈从雄都是万分震惊。 “女儿,你胡说些什么啊?”他一脸的惊愕。 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万花楼的楼主? 那可是江湖和朝堂上最神秘的组织,没有人能得以窥见其间的秘密。 这简直太魔幻了。 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女儿说过此事? 沈阿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微微一笑,安慰道:“爹爹,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公开的。” “你这块令牌拿来给我看看。”皇帝冷面如霜,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向沈阿娇命令着。 第九十四章 关键证据 沈阿娇将令牌交给宫人,宫人端上去,皇帝拿在手中,细细地摩挲着。 令牌是精铁铸成的,刻有各种花朵的花纹。 皇帝的思绪飘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还是小皇子,一次去找父皇玩耍,偶然见过万花楼的上一任楼主月楼主。 自然也见过这一枚令牌。 这令牌材质特殊,断不会有人仿制出来。 “这令牌果然是真的。”他幽幽地说道,将令牌交还给沈阿娇时,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新任万花楼楼主。 没想到万花楼,现任的楼主会这么年轻,这么喜欢冲撞朝堂。 “月楼主还好吗?”鬼使神差中,皇帝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沈阿娇也微微一怔,狐疑地反问:“难道陛下认识月婆婆?” “见过一面。”皇帝陷入回忆中,面带微笑。 沈阿娇微微放松了口气,谨慎地说道:“月婆婆还活着。” “哦。”皇帝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个字,便再也不吭声了。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迷幻的剧情让周围人都惊诧不已。 卫瑜又惊又喜,连带着多看了沈阿娇几眼。 陈遇安被这个消息砸懵了。 他听说过万花楼,但是那只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谁会想到楼主竟然会是沈阿娇? 看来这个女人,除了霸道不讲理,不尊重他,还会伪装。 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她说过万花楼一个字。 陈遇安看着明眸皓齿,如沐春风的沈阿娇,脸上顿时结了一层寒霜,连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他的气场又冷了三分。 宋雪莲则气得牙齿直咬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她的眼睛直冒绿光,就像一头饿了好几天的狼,终于发现了猎物。 她听父亲提起过万花楼。 也知道万花楼的人他们谁都惹不起。” 谁能想到现在拿着令牌的人,是这个狐狸精? 她死死地盯着沈阿娇,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撕碎她的衣服,将令牌夺走,据为已有。 沈阿娇拿回令牌,小心翼翼地放好,再次向皇帝拜了一个礼。 “圣上英明,现在臣女应该有说话的权力了?” 皇帝点点头。 不过,皇帝脸色依旧很难看。 他将沈阿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发现除了知道她是万花楼的楼主,其他的感观一点也没有变。 沈阿娇还是那么盛气凌人,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 不过,沈阿娇是万花楼楼主,那么她就绝对不可能是内鬼。 万花楼向来绝对中立,绝对不会偏颇去帮哪一个。 正在皇帝沉思之时,沈阿娇向太子卫瑜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卫瑜轻轻颔首,随即侧身向殿外,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一个黑影匆匆赶进来。 等他走近了,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的手下。 只见他衣衫破损,身上还带着伤,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还染了点点斑驳的血,格外触目惊心。 他将信递给太子卫瑜,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噗通”一声倒下了。 卫瑜着急地喊:“太医,快叫太医!” 太医自从在佩刀里查出剧毒后,就没敢离开,一直在门外守候着。 听到卫瑜破着嗓子在叫喊,唬得战战兢兢,拿着药箱,忙不迭地冲过来救治。 “殿下不用担心,他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小伤,许是因为赶路,身体太累了所致,我给他开几付药,好好休息即可。”太医对卫瑜轻声说道。 卫瑜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信看了一遍,这才缓缓地走上前,再次行礼:“父皇,这便是三皇子私通金国人的证据,我的手下快马加鞭地送过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三皇子卫珙脸色都绿了,在他看到了那封信的同时,他就感觉大事不妙。 “这封信怎么会被太子找到?” 他心慌意乱地想着,想趁机溜走,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动弹不得,他抖抖索索地跌坐在椅子上,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 皇帝此时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沈阿娇心里嘲笑着。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三皇子,还有金国使者,今日的宫宴,成了某些人的鸿门宴。 恐怕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 没来由地,她的心中舒出了一口心,郁结散了不少。 作为前世沈家灭门的下令者,遇到这种糟心的事,也算报应了。 卫瑜继续火上浇油:“父皇,信里有三皇弟的私印,里面记的是他们怎么密谋今天在宫宴上行刺,顺便栽赃沈家的事。” 皇帝看着信,垂着眸子,紧抿着嘴唇,周围的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沈阿娇,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皇帝捏着信件一角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青筋直跳。 三皇子卫珙一看,见势不妙,立即“噗通”一声跪下来。 膝盖落地的声音响彻大殿,沈阿娇听着就觉得疼。 意外的是,这次卫珙硬是一声不吭,只是泪水从脸上无声无息地划落。 他无声地哭泣着。 皇帝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着信件,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全都跪了下来,低头不敢去看。 沈阿娇乖巧地跪着,却用眼角偷偷瞄着。 只见皇帝走下台阶,脚步竟然有一些踉踉跄跄。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向三皇子。 三皇子一下子把眼泪憋回去,收住了哭声,身体微微僵硬。 皇帝在三皇子面前站定,久久不吭声。 明黄色的朝服在面前晃来晃去,沈阿娇也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 “珙儿。”皇帝开口了,声音沉重而痛心。 卫珙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一双锐利的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他。 沈阿娇偷偷地撇上这双眼睛,看得心里有些发慌。 莫非这就是皇帝的气场吗? “珙儿,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父皇。”三皇子嗫嚅着:“父皇,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第九十五章 散场了 他不停地念叨着,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信是伪造的,是太子,是太子伪造的,他想要害我,想要害我!” 皇帝的脸冷若寒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珙儿,其实朕很喜欢你的,从小你就比瑜儿聪明,比瑜儿会讨巧。” 听到这里,沈阿娇情不自禁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卫瑜。 只见卫瑜的脸色白了又白,虽然跪着,但身子挺得更直。 沈阿娇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朕自觉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就连你的母亲,朕也是尽所能地对她好,她是朕的爱妃,也是你的母亲。” 卫珙略微惊诧地抬起头,看着一脸悲愤的父皇。 也许父皇很少对他说过这么多的心里话,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说起。 “是朕对你太好了?好到让你可以为所欲为,甚至通敌判国?你把你母亲至于何地?把朕至于何地?” “不,父皇,儿臣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卫珙见皇帝的目光变得疏离而冷淡,想起刚才皇上说的话,心里一下子慌了,似乎有什么要离自己而去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儿臣,儿臣是被人陷害的,信是伪造的。” “信,是你亲笔字,有你的印章,谁能伪造?就算你的字,别人能伪造,但是印章呢?那是朕赐给你的印章,有特殊标记,你没发现吗?谁能伪造?” “我……”卫珙顿时语塞。 皇帝这次出奇地耐心,“当年你和瑜儿开门立府,朕各自赐给你们一个印章,根据你们的名字,朕在各自的印章上做了标记。” “你的印章上,名字上多了一个点,而瑜儿的印章上,同样多了一个点。” 说罢,他愤愤地将信件甩在卫珙的面前:“你自己看看。” 卫珙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将信拣起来,颤颤巍巍地打开,直接找信件的结尾处,将印章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再也不敢争辩一句了。 皇帝余怒未消,大喊道:“来人啊,将这群金国使者关进大牢。” 顿了顿,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卫珙,加重说气说道:“把三皇子关入府里囚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裴满达“呜呜”地叫着金国语,奈何嘴巴又被堵了,他愤怒地挣扎着,被桑奇点了一个穴道,瞬间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 卫珙自始自终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神绝望而空洞。 “你们都平身。”皇帝回到龙椅,坐了下来。声音极其疲惫。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整了整衣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沈阿娇的腿跪久了,加之还挺着肚子,起身的时候,腿一麻,差点站不稳。 卫瑜眼尖,看见了,立马上前一步,想扶着她。 可是沈阿娇却立刻靠在沈父的身上,沈父搀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坐好。 沈阿娇全程低头,乖巧顺从。 皇帝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思索着什么。 沈阿娇可以感受到后背有几个视线注视着她,但她没有回头。 今天的宫宴成了一场闹剧,赔进去了金国使者,还有三皇子,可能皇帝对太子的信任也会减半。 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了。 最主要的是暴露了自己的另外一个神秘的身份——万花楼楼主。 沈阿娇自觉爆身份这件事,做得不妥。 但当时情急,突然之间想不出好法子,只能先拿万花楼楼主的身份出来,希望皇帝能卖个面子。 哪天有空了,要去见见月婆婆,听听她的教导。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思忖片刻,他语气平淡地说:“今日之事,不可对外宣扬,此事,朕会查明真相。” “夜已深,众卿家,各自回去。” 散了宴席,沈从雄搀扶着沈阿娇上了沈府的马车。 正准备驾车离去时,皇帝身边的红人王公公突然喊住了沈父:“沈将军,皇上有请您去御书房一叙。” 第九十六章 挑衅 夜晚,一轮明月挂在皇宫的天顶上,将清冷如水的光忙洒向整个大地 沈阿娇站在皇宫的甬道中,抬起仰望着那一片月华。 银杏事先细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件月白云锦披风,唯恐她受凉。 那如水的月华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再加上她那秀眉凤目,粉颊樱唇,一个十足的美人儿,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了解她,爱护她。 这一幕让随后紧跟而来的宋雪莲看在眼底。 她的眼眸里射出寸寸寒光,恨不得将沈阿娇戳成碎片。 她面色阴沉,似乎就滴出水来。 沈阿娇还沉醉在这清亮的月色中,冷不丁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姐姐在这好雅兴啊!” 沈阿娇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刚才有好雅兴,现在没有了。” 宋雪莲没得到好脸色,但也不气恼,阴阳怪气地笑着说:“也是,姐姐已经是万花楼楼主,哪里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沈阿娇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了,她咧开嘴,妖娆地笑了:“的确,这个头衔还真好使呢。” 闻言,宋雪莲立马收住笑容,板着脸,故作烦恼状:“姐姐大祸临头了,还能笑得出来?” “哦?” “你拿着假令牌,哄骗天子,就不怕被人拆穿吗?”她一脸惋惜。 “那又怎么样?”沈阿娇眯了眯眼,柳眉倒竖,目露凶光,凶狠地说道:“要不,你来试试?”言罢,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宋雪莲原本挂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想干什么?” 脚却不自由主地随着她的逼近而一步步地后退。 “宋雪莲,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喜欢陈遇安,我就祝你们百年好合,但是如果你偏要在我面前作恶,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眼角瞥见不远处一个男子的身影,她脑子飞快一转,便咳了两声,再开口时,把宋雪莲吓了一跳。 “宋姑娘,哎呦,这夜深露重的,你怎么回去啊?宋大人呢?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可就不好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语气转变之快,表情转变之丰富,让宋雪莲的头上飘过无数的乌鸦。 沈阿娇甚至被自己的声音恶心住了,再也装不下去,随即笑眯眯地转向男子,温柔地施了一个礼:“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子卫瑜。 他背着月光,踏步而来,那修长的身影,如同一副水墨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沈小姐”卫瑜温柔地说着,一双眼眸里挂着醉人的微笑:“你一个人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不等沈阿娇答应,他转身扫了一眼宋雪莲,客客气气地问道:“宋小姐想要一起吗?” 宋雪莲的头摇成了波浪鼓,迅速地施了一个礼:“不,不,太子殿下,我自己回去了。” 她咬咬嘴唇,不甘心地瞪了沈阿娇一眼,转身离去了。 “走。”卫瑜轻轻地说完,两人顺着往宫门外面走去。 “谢谢太子殿下为我解围。”沈阿娇轻启朱唇。 “没什么。”卫瑜不在意地笑了笑,停住了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其实我应该多多感谢你的。” “我?”沈阿娇瞪大了眼睛。 卫瑜温柔地笑了,如沐春风。 “沈小姐是个聪明人,要不是你帮助我拖延时间,让我的手下及时送来了证据,恐怕现在关禁闭的皇子就不是三皇弟,而我自己了。” “只是,为了帮我,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在下惭愧得很。” 卫瑜真诚地说:“如果我还有其它的办法,是绝对不会让你暴露身份的,毕竟万花楼的头衔,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沈阿娇略一思忖,莞尔一笑,安慰道:“其实殿下不用太在意,虽然我的身份提前暴露了,但是就算这些人知道了又怎样?他们也不敢随便向外面说的。” 太子也认真起来,问道:“说来,你成了万花楼楼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怎么我也不知道?” “这还要多感谢太子殿下的成全,要不是你让我一个月后去万花楼还愿,恐怕我还不会认识月婆婆,也不会当上这个楼主。”沈阿娇娇柔一笑。 宫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太子有意无意地走在前面带路。 沈阿娇一步一趋地跟在后面。 但沈阿娇却总觉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还有不知从哪个方向投来的视线落在她的后背上。 饶她是将军府的嫡女,有武功在身,可是在这个环境时在,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在内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儿,沈阿娇还是开口问道。 “嗯。”得到太子的肯定答复后,沈阿娇越发肯定,后面跟着她的人绝对不是太子的人。 “咳咳咳。”太子毫无防备地剧烈咳嗽起来,他从怀中掏出精美的秀帕,捂住嘴巴。 等咳嗽的声音停止后,卫瑜才小心翼翼地取下手帕,正准备叠好收起来,却被一双纤纤玉手捉住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她的声音里少有的严厉,语气却不容置疑:“请你给我看看。” 卫瑜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一脸的紧张,就像有一头小猫在心里挠痒痒,他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他忍不住抬起手,想抚摸一下她那乌黑亮丽的秀发。 但手停在半空中了。 想到了二人的身份,他极力遏制内心的那一丝丝窃喜,瞬间冷静了下来。 “真的无碍,回去请太医医治就行。”他抽回了手,拢在衣袍里。 沈阿娇微微一怔,慢慢垂下头,继续沿着官道向宫门走去。 卫瑜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话。 不过,走了一会儿,卫瑜觉得此时的气氛异常的寂静,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宁静。 “沈小姐,如今你的身份被公开,毕竟世人一谈及万花楼,讳莫如深,就连这些官员,恐怕都没有见过万花楼楼玉的真容。” 第九十七章 号脉 “毕竟万花楼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万花楼楼主更是特殊的存在。” “我担心那些人会趁机对你出手,造成危险。” 卫瑜分析给沈阿娇听,却借着月光,发现她的脸上全是笑,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他的脸微微泛红,脸色一凛,语气中微微带着恼怒。 “我是说认真的,你别当开玩笑。” 沈阿娇“咯咯”地笑出声,见他当真是气恼了,便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呀!”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过得好,所以,即使我是真的万花楼楼主,他们也不会承认,反而会想方设法地去否定。只有这样,他们的心理才会好受一点。” “可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事实就是——我的确就是万花楼楼主啊。” 说到这里,沈阿娇的脸上洋溢着动人的光彩。 她第一次觉得,万花楼楼主,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存在。 以致于世人都不愿意承认她就是楼主这个事实。 卫瑜一直看着她的表情,原本还比较担心她的,但是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知不觉地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咧开嘴微笑了起来。 “既然月婆婆把楼主的令牌交给了她,那一定就有她的理由。” 对于沈阿娇如何经营好万花楼,他甚至都有一点小小的期待呢。 夜深,月明,空气中流淌着清新的气氛。 沈阿娇笑着笑着,猛然一回头,警惕地向后张望。 卫瑜吓了一大跳,全身戒备,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并不言语,许久,回过头来,略微惊诧地问道:“太子殿下,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了吗?” 卫瑜秉气凝神,仔细地听着,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摇摇头。 沈阿娇思忖片刻,灿然一笑:“没什么,太子殿下,我们走。” 月光下,她那娇嬾的脸蛋微微变得煞白,眼眸里带着一丝紧张。 随后,二人一齐向宫外走去。 这次,卫瑜悄悄地放缓了速度,与沈阿娇并行走着。 沈阿娇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微微一笑,并未拆穿。 宫外,桑奇的马车已经在此等候。 沈府的马车也在那里,银杏焦急地眺望着。 见他们二人同时出来,银杏朝桑奇努努嘴:“看?我家小姐出来了。” 桑奇那一板一眼的脸,却奇迹般的泛起了红晕。 他小声地哀告着:“小姑奶奶,你说得都对,快别说了。” 银杏像得胜了似的,喜滋滋地炫耀了一番。 “看来,今天我赢了你十个铜板。你可不许赖账哦!” “是是是,我的小姑奶奶!”桑奇瓮声瓮气地答道。 沈阿娇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她没有开口打断他们,反倒是卫瑜先喊了一声:“桑奇!” 那两个年轻人,俱是一震。 桑奇像是心思被人拆穿了一般,手足无措,四处张望。 而银杏的眼泪立马飙出来,鼻子一抽一抽的,远远地叫了一声“小姐!” 她向沈阿娇扑了过来“呜呜”地小声抽泣:“小姐,你出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和老爷进去了这么久,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沈阿娇哭笑不得,只好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臂,柔声说道:“银杏,我爹被皇上留下,有事情要商谈,让我先回去。” “哦。”银杏立马收住了泪,胡乱地擦了擦脸,便要搀扶沈阿娇上马车。 哪知沈阿娇轻轻地摇摇头:“马车留给爹爹,你跟着桑奇上的马车走。我和太子有事商谈。” 这下轮到太子惊讶了:“沈小姐,你?” 沈阿娇看着一脸疑问的卫瑜,轻轻一笑,自己掀起帘子上了桑奇的马车。 银杏无法,只能跟着桑奇,坐在了外面。 “沈小姐,你这是?”卫瑜满脑子问号,见沈阿娇在他的马车上气定神闲,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太子殿下,你的伤是否痊愈了?”冷不防,沈阿娇抛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卫瑜惊诧地看向她:“你,你怎么知道?” “太子殿下,不要害怕,我略懂医术。”沈阿娇淡定地笑着,继续问道:“如果太子殿下没有痊愈,可否让我看一看?” 卫瑜的伤是在那次遇到偷袭时,被敌人所伤,刚才在大殿,并未将此事向皇帝禀明。 “反下这伤也快好了,不提也罢。”卫瑜轻轻松松地耸了耸肩。 沈阿娇执着地盯着他看:“太子殿下,这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吗?” 无可奈何中,太子微微颔首答应了。 坐好后,沈阿娇正准备给太子卫瑜号脉,却听见马车外的桑奇说道:“太子殿下,丞相府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 “哦?”沈阿娇挑了挑眉头,动也不动地说道:“不管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心里却像一片明镜似地倍儿亮。 陈遇安不是被皇上留下来了吗?那么,这个马车里的人又会是谁? 转念一想:“也许是是他的手下,又或者是相府里的人。” 这么想着,心中满是不屑。 就算陈遇安有事,也不忘交待别人来跟踪她,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宫道上,明明听到身后有异响,但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一定还是陈遇安的手下干的。 她心中的鄙夷又加深了一步。 把着卫瑜的手号脉,思绪也紊乱了。 卫瑜见她眼神游离,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就连号脉的手也按偏了。 不得已,他轻轻地咳了几下。 这招方式挺管用,沈阿娇立即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失笑道:“对不起,太子殿下,刚才我走神了。” 卫瑜见她闷闷不乐,便问道:“陈大人的车?” 沈阿娇轻轻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嫌弃。 卫瑜心下了然,便不再追问下去。 “太子殿下,我与丞相无任何瓜葛,孩子是他的,但不需要他来养。” 沈阿娇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遍。 “那么好,请沈小姐继续为我号脉。” 第九十八章 皇帝的问题 原本卫瑜见她一捉弄就红着脸,觉得甚是可爱,便继续开着玩笑。 但刚才看到她认真解释的模样,心下微微一动,遂收起了心思。 沈阿娇定了定神,继续诊脉。 随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越来越凝重,她再三思忖,奇怪地问道:“太子,你以前中过毒?” 太子的气息并不稳,里面有一条气息在经脉里四处游走,并不稳定,有时甚至想突破经脉。 这,莫非是中毒所致? “嗯,以前中过毒,但是毒已经解了。”太子漫不经心地回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提,我倒快忘记了。” 沈阿娇心头一惊,以前,就连前世从来没有听过沈父提过太子中毒一事。 那么,太子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呢? 是谁,能公然给太子下毒而无人知晓呢?会是沈家的敌人吗? “太子知道是什么毒吗?”作为医者,她本能的问道。 果然太子抿抿嘴,脸色发冷,眉头紧蹙,并不开口。 见他不想说,看来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沈阿娇在心里思量片刻,也没再多问。 至于太子什么时候中毒,自己以后慢慢调查,希望能与沈家无关。 沈阿娇微微颔首,略一思索,说道:“毒是解了,但是体内还有余毒,虽不致命,但是对殿下的身体还是有损。” 卫瑜的眼眸里闪了闪星光,歪了歪头,嘴角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说道:“啊,那怎么办呢?我的身子可是交给了沈小姐,哦,不,是沈大夫了。” 沈阿娇正盘算着写一付怎样的药方才能药到病除,并未注意他的语气中的调侃。 “问题不大,我给殿下写一付药方,你让下人照着药方抓药就行。” 她低头思索再三,缓缓地写出了药方,递给了卫瑜。 卫瑜如获至宝似的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仿佛这就是他的救命宝贝似的。 他再次看了一眼沈阿娇,只见她低头的时候,一缕秀发滑到了脸颊旁,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他眨了眨眼,刚刚抬起手,车外的桑奇就冲着里面的他们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到了。” 卫瑜忍不住咬咬牙,硬生生地把闷气压了下去。 沈阿娇挑开窗帘,见车子正稳稳当当地停在沈府门前。 桑奇毕恭毕敬地守在车旁。 银杏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车,准备搀扶沈阿娇了。 “沈小姐,”卫瑜情急之下,叫住了她。 沈阿娇一脚快要迈出马车,听见他的声音,便收回了脚步,疑惑地问道:“太子殿下,对这个药方还有什么疑惑吗?” “药方?”他恍然大悟:“药方很好,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阿娇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疲倦地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可要回府了。” 她的确是累了,今日的宫宴属于过于惊心动魄。 几个来回,差点让父亲被使者暗杀,自己被迫道明万花楼楼主的身份。 这都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 不过,这也让她提高了警惕。 皇帝似乎对万花楼楼主这个身份讳莫如深…… 沈阿娇的思绪转得飞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卫瑜在后面无奈地苦笑着。 桑奇见卫瑜下车,急忙上前,说道:“殿下!” 卫瑜不咸不淡地说:“桑奇,你停车的时候,可真及时。” 桑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地说:“能为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卫瑜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又上了马车:“回去!” 沈可娇在银杏的搀扶下走进沈府大门。 在小厮关上门的那一刻,即将掩上的门缝里,他看见沈府门前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刚刚在车上,桑奇就说是丞相府的马车。 现在虽然夜已深,但那辆车从她出宫门,一直到回家,始终不紧不能慢地跟着,着实有些讨厌,就如马车的主人一般。 沈阿娇冷着脸,一脸的不屑与厌烦。 以前没见陈遇安对自己这么好,现在都已经休夫了,又来上演千年爱恋了吗? “快点关门,快关!”她冷不叮地嘱咐开门的小厮,唯恐外面的那个马车也跟着进来。 所幸,马车上的人见她回到了沈府,不多久,马车向丞相府走去。 皇宫,养心殿。 空旷地殿内,只有皇帝,沈从雄和陈遇安三人。 连那些宫人,皇帝都示意他们全都退下去。 气氛诡异地安宁。 沈从雄看了一眼旁边与他一样站立的陈遇安。 陈遇安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一点担心。 “沈爱卿,陈爱卿!”皇帝缓缓地开了口,语气平淡而温和。 “臣在。”沈从雄心中有许多问号,但深知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果然,皇帝从鼻孔时发出冷哼一声。 沈从雄身子微微一怔。 皇帝今晚只把他家和陈家人叫在这里,脸上又看不出什么开心的事,看来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下来,皇帝的话可能不中听了。 “两位爱卿,都是我卫国的栋梁,你们的想法,对我而言,都是挺重要的。” 皇帝寒暄了几句,沈从雄只是默默地听着。 果然,皇帝在夸赞他们二人之后,立刻转变了话风。 “今日之事,不知二位爱卿如何看呢?” 他将目光在沈从雄和陈遇安的身上来回扫视,嘴角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沈从雄心里咯噔一下,稍稍侧头瞥了一眼陈遇安,想看看他的态度。 陈遇安还是那副紧锁眉头,万年冰山不融化的模样,看得沈从雄心里忍不住要叹气。 唉,阿娇当年为什么会看上他?招他入赘? 就这副冰块脸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昔日的女婿,沈从雄的心里没有升起一丝心安与淡定。 “两们爱卿,可以畅所欲言,联不会怪你们的。” “圣上英明。”沈从雄一边说着,一边一古脑儿的脆了下来。 他以为他的速度够快,谁知一旁的陈遇安也利索地跪了下来,腰板挺得直直地,毫不在意其他两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沈从雄心中暗自腹诽。 年轻人,不讲体统,动不动就下跪,怎么能成大事?还好女儿与他休夫了。 第九十九章 好心提醒 皇帝也没有想到,二人会来这么一出。 他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盯着跪着的两位“心腹大臣”。 “陈爱卿,你是丞相,联想听听你的意见。”皇帝直接点了他的名字,这下陈遇安想安安静静地渡过今天这一晚,是不可能的了。 陈遇安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臣没有意见,陛下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臣坚决拥护陛下的任何决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在还没有弄清楚皇帝的想法之前,一切都谨慎行事。 沈从雄暗自打定了主意,心下稍稍放宽,紧绷的身子也不由得稍稍放松。 皇帝的面色更加难看,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 他似乎也拿陈遇安这种态度无法,只能转而问向沈从雄。 “沈大人,依你看如何呢?” 沈从雄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圣上英明,臣乃一介武夫,只能上阵去杀几个小兵,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承蒙圣上抬爱,才封为将军。” 他还在冥思苦想地酝酿着,皇帝不耐烦打断了他:“好了,住口。” 沈从雄这才闭了嘴, 皇帝面容阴骘,紧抿嘴唇,一声不吭地盯着这两个人。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背着手,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半响才说道:“陈大人,你乃当朝丞相,首辅,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是。”陈遇安乖乖答道。 “如果联一定要你谈谈看法呢?”皇帝步步紧逼,大有一番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陈遇安抬起眼,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微微颔首,思忖片刻,这才说道:“臣以为,太子的话更令人信服!” “哦?”皇帝不阴不阳地反问道:“是什么原因会让你有如此想法?说来听听。” 陈遇安轻咳了一声,说道:“金国使者来我卫国进贡,既然圣上英明,特地设宫宴款待,如果他们没有异心,就不会在刀上抹毒。” “另外,太子拿到了内鬼与金国人勾结的书信证据。先不说,这个内鬼是谁?但足可以看出金国人使终地对我卫国虎视眈眈,就凭这一点,皇帝万万不可轻敌。 “那依你看,究竟是太子做对了,还是三皇子真的是被陷害?还是他本来就是清白的?” 皇帝不依不饶,陈遇安被逼得不得不说出内心的想法。 话一说出口,皇帝果然不高兴了。 他瞪了陈遇安一眼,便将头扭到一边,并不理会他了。 陈遇安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就在沈从雄心下忐忑不安时,皇帝突然又问起他:“沈爱卿,你是如何看待今日之事的呢?” 沈从雄自知皇帝是要一个他的看法,斟酌再三,才缓缓地说:“我认为太子的话更让人信服,人证物证俱在……” “好了,你别说了。”皇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沈从雄赶紧噤声,不再言语。 皇帝显然气得不轻,继续在二人面前走来走去。 沈从雄偷偷地瞄了一眼皇帝,只见他脸色铁青,满是愤懑。 心里顿时一惊,看来,皇帝对他的话并不满意。 他和陈遇文直到跪到腿麻木了,皇帝才说道:“你们起来,回去。” 沈从雄一边揉着腿,一边艰难地站起来,再三向皇上施了一个礼,离开了养心殿。 背后,皇帝的脸阴晴不定,面色阴郁,视线在二人的背后来回扫视。 什么时候沈家和陈家会如此契合?难道他们站在了同一战线? 皇帝的手重重地拍在龙椅扶手上。 “岂有岂理,这怎么可以,沈陈二家如果联合,势必会搅乱天下。” 到底应该如何才能拆散他们呢? 皇帝想到了什么,阴恻恻地笑了。 “沈阿娇……” 夜已深,沈从雄和陈遇文二人走在出宫门的甬道上。 此时,四周寂静一片,只有二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如水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在地上画下了长长的影子。 他们二人背着手,面色如常,一前一后地走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气氛竟然意外的和谐。 陈遇安走在前面,一袭白衣,在月光的笼罩下,勾勒出银色的光辉,他一言不发。 沈从雄从后面看向他,也不自觉的赞叹。 别的不说,陈遇安确实长相还可以,难怪女儿会招他入赘。 只是女儿满心欢喜地嫁给他,却始终不快乐。原来他的心中始终记恨陈府是如何没落的。 陈遇安在没有与女儿和离时,回沈府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总是一口一个“沈大人”。 可如今女儿与他无关了,唉,可怜肚子里的孩子啊!只能由女儿带。 思绪纷飞中,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出宫门。 沈从雄一眼便望见沈府的马车在此等候,而陈遇安并没有马车来接。 他思忖片刻,犹犹豫豫地试探道:“陈大人,需要搭乘我的马车一程吗?” 陈遇安不以为意,轻轻摇头,又轻轻一笑:“不了。” 沈从雄也不再客气,转身手握缰绳,准备上车。 这个时候,陈遇安却叫住了他。 “沈大人,请留步!” 他顿了顿,握着缰绳的手松开了,转头看向陈遇安。 陈遇安的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柔软的微笑,他说:“沈大人,我觉得,阿娇最近最好不要出门了。” 沈从雄蓦然眉头一挑,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是因为陈遇安喊女儿为“阿娇”,而是他后面的一句,让女儿注意安全,不要出门。 这一点,与他完全想到一处了。 想起今日,皇帝听到女儿是万花楼楼主的消息时,脸色大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特别是后来看到楼主独有的令牌时,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 而刚才皇帝执着地问他们二人,对这次宫宴事变的看法。 沈从雄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陈遇安说得对,要禁止女儿随便外出了。 陈遇安见沈从雄没有反驳他,便上前一步,小声地说道:“若阿娇非要出门的话,就一定要小心,或者可以让我来护她一二。” 第一百章 训诫 陈遇安见沈父并不接话,心下有些着急,又上前走一步,几乎与沈从雄面对面。 他焦灼地张了张嘴:“沈大人……” 话到嘴边却被堵回去了,因为他看到沈从雄的脸上流露出迷惑的表情,他不知道怎么继续说服他了。 沈从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道:“陈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女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成功地发现陈遇安的情绪似乎变得低落了下去,他的心情才算好了点,总算给女儿出了一口恶气。 沈从雄实在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消耗太多精力,何况面前的年轻人,还是自己女人主动休了的。 沈父没好气地说:“多谢陈大人的提醒,小女自是由我来管教,她的性子烈,不喜欢旁人多嘴。” 说罢,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陈遇安一脸阴郁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 沈父满怀心事地回到沈府,一进门便问沈夫人:“阿娇呢?” 沈夫人一脸不解地问:“老爷怎么了?怎么你和女儿一起去的,回来时两人的脸色都这么不好看?” 沈从雄欲言又止,看着夫人期待的目光,思忖片刻,还是说道:“夫人就不要问了,总之,你看见阿娇,就跟她说,最近不要抛头露面,好好在家里待着,以免出去会招惹事端。” 沈夫人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阿娇惹祸了?” “没有惹祸,但比惹祸更严重。”沈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唉,总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说罢,提脚想去去找女儿,想到什么,又匆匆地回头,交待道:“还有明钰,也跟他说说,读书就好好读书,不要妄议朝政,也不要四处惹事。切记!切记!” “好。” 沈夫人见他一脸严肃,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很想拿这句话好好问问老爷的,但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被堵在了胸膛,闷闷的。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转头吩咐丫鬟:“陪我去佛堂念念经,心中发慌得很。” “阿娇,我有话对你说。” 沈父来到沈阿娇的闺房,见女儿已经梳洗完毕,正倚窗赏月,便开门见山地说。 沈阿娇听闻父亲的声音,急忙上前迎他进来,等他坐好,便让银杏倒了一杯茶。 “爹爹,刚才皇上把你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一脸焦急,皇帝将父亲和陈遇安留了下来,一定是有什么要说与他听的。 一个是将军,一个是丞相。 皇帝这是要干嘛? 以往,晚上她梳洗完毕,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但今晚,她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她干脆一边看夜景,一边等待沈父回来。 “阿娇,最近你都不要出门,以免出去招惹一些事端,听见了没有?” 一向和蔼的父亲,被皇帝叫到书房,回来之后就变得如此。 “莫非是皇帝老儿和你说了什么?” 福至心灵的她,突然就想到了什么,冲口而出。 沈从雄一听,大惊失色,急忙呵斥道:“大胆。就算在家,也不能对皇上不敬!” 沈阿娇吐了吐舌头,转变态度,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皇上怀疑我的身份?” 沈从雄不得不佩服女儿的冰雪聪明,总能一下子猜到别人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看着沈阿娇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沈阿娇不慌不忙地说道:“在大殿时,我拿出令牌,皇帝的脸色都变了,那不是欣喜。” “虽然说不上那是什么表情,但是很显然皇帝对这个令牌还有些忌惮。” 沈从雄点点头,捋了捋胡子,说道:“还有刚才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太子虽然无虞,但三皇子和金国人就有事了。” “最近形势很不妙。”沈从雄突然感叹了一声:“阿娇,你还是别总是出去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老了,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沈阿娇不由地打量了一眼父亲。 自从重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父亲。 曾几何时,父亲带着她做战前沙盘推理,有时还意气风发地指着前面,对小小的她说道:“冲啊,去打败敌人。” 那时的父亲正值壮年,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常常面带愁容,问他,就说女儿家不要管那么多闲事。 今天再仔细一看,父亲两鬓都已花白。 沈阿娇不由得一阵心酸,乖乖地答应了:“好,我不出去了。” 沈父这才放宽心,再三叮嘱几句,就回房休息了。 一夜无话。 早晨,沈阿娇在下人们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后,一个人来到花园的水池旁,观赏起荷花来。 清风拂来,带来了一阵阵清幽的香气。 她想起昨日大殿上,皇帝看着万花楼的令牌,神色古怪。 “皇帝认识万花楼楼主吗?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什么时候回万花楼去看看,不然我这个新楼主,对万花楼的事务一窍不通,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小姐!”银杏在后面喊她。 她一回头,银杏身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仔细一看,是杨掌柜。 真该死,她都忘记自己先前拜托杨掌柜的事情了。 她懊恼地自责。 连忙带着一脸的微笑,迎了过去。 “杨掌柜,别来无恙?最近事情多,所以我没有打扰你。” “小姐客气了。”杨掌柜不急不慢地说道:“受小姐所托,在做生意的间隙,小人四处物色店铺,前不久,终于物色到了一家好店铺。” “在北街,店铺比较大,环境不错,只不过……”杨掌柜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只不过什么?”沈阿娇好奇地问。 “只不过店铺对面是宋家小姐的店铺,你知道的,宋家的绣品几乎占了卫国绣品的一大半,还专门进贡皇家使用。”杨掌柜认真地分析。 “不过,小人找了许多铺子,就只有宋家对面的这间铺子比较适合小姐的要求。” 第一百零一章 溜出门 “好!”沈阿娇大喜过望。 “原本我以为找到合适的铺子需要很久,杨掌柜真是能干,这才过了多少天,就找到了。” 沈阿娇欣喜若狂,再三向杨掌柜表示感谢,并让银杏去拿了一棵上等的老参送给杨掌柜:“杨掌柜先收好,麻烦带我去看一看。” 杨掌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沈阿娇迫不及待地回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衣服来。 银杏跟在后面进了闺房,见她如此这般,急忙伸手拦住了她,耿着脖子说道:“老爷说过了,小姐不能出门,这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沈阿娇莞尔一笑:“可是我的店铺很重要啊。” 见她执意要出门,银杏毫无办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沈阿娇见银杏几乎要急哭了,便收了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虽然不能出门,不能抛头露面,但是我有个法子,银杏,我带你出去。” “你去找两套男装,记得要合身哦,我们女扮男装出去,这样就不是抛头露面了?” 银杏顿了顿脚,也跟着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很快,她带来了两套男装,展开一看,连沈阿娇都不禁逗乐了起来。 “银杏,你在哪里找的这两套男装?怎么穿着像小厮?” 银杏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我去找杨管家,他找来的。” “好,好。”沈阿娇乐不可支。 两人迅速地换上了男装,将长长的秀发挽起,用布巾包着,走到铜镜前一看,俨然一副小厮打扮。 沈阿娇满意地点点头:“银杏我们走。” “在外面,不要喊我小姐了,就叫我乔哥。” “小姐,那我叫什么?” “你嘛,就叫小金。” “为什么?” “你的名字中带着金字,我的名字里有乔字,” “可是小姐,这样出去,我觉得还是不太好,要不,跟夫人说一说?” “不去!” “可是如果老爷知道了,会……” “你闭嘴!我们快去快回,谁也不知道我们出去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这样。” 二人兴冲冲地跑到门口,杨掌柜在那里等着她们。 北街果然是很一条很繁华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卖着各式各样的货品。 杨掌柜选的店铺,在街道中心,宋雪莲的店铺正对面。 杨掌柜介绍道:“小姐,这间铺子之前就是做刺绣的,只是生意不好,大概是做不过对面的宋家铺子,才关门的。” 沈阿娇微微颔首,进去一看,里面宽敞,明亮,店铺装潢淡雅。 她笑眯眯地赞叹道:“此铺子深得我心。” “杨掌柜果然好眼力。” 杨掌柜被沈阿娇不停地夸赞,脸也红了。 她一边四处转转,一边盘算着。 “杨掌柜,你可以调几个头脑机灵,手脚勤快的伙计过来,把这里好好地捯饬一下,选个良辰吉日开张,铺子的名字,就叫苏绣。” 杨掌柜一一记下。 走出铺子,沈阿娇便让杨掌柜自行离去。 她微微眯了眯眼,驻足眺望了一眼对面的宋家绣铺。 从她租下这间铺子起,她与宋雪莲之间的交手就已经开始了。 “宋雪莲,你等着,前世的仇,我今世一并还!” 沈阿娇咬着牙,暗暗发誓。 “小姐!”银杏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叫着。 沈阿娇回头看看她,面色恢复了平静。 “我们回去。” 刚跨出两步,她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先告诉柳氏去。” 说着,向柳氏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柳氏听到这个好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沈阿娇喜滋滋地想着,不知不觉脚步渐渐加快。 “小姐,小姐……小……”银杏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小声地叫着。 沈阿娇回头,挑眉警告。 银杏立即收住了声,捂住嘴,左右看看。 见无人注意,才又开口道:“乔哥,走慢一点。” 沈阿娇无奈地笑笑,说道:“小金,你啊,都没有吃饭,应该去学学武功的,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银杏悄悄地嘟着嘴:“我哪里是男子汉,分明就是一个女儿身。” 沈阿娇“哈哈”一笑,继续向前走着。 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 想想早上吃了一点点,就跑出来看铺子。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日上三竿了。 “啊,要吃饭了,”她四处张望,“福源酒馆?”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对银杏说道:“小金,这家是酒馆,我们进去先吃点东西。” 说完,便兴致勃勃地信步而入。 酒馆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座。 老板为了吸引更多的客流,将二楼雅间做了大的雕花红木窗,客人坐在窗边的一桌,可以将楼下的繁华尽收眼底。 二楼雅座。 几名男子正在吃酒聊天,相谈甚欢。 其间一名男子静静品了一口酒,默默地听着同僚们海阔天空般地说笑。 他身穿一件银灰色四委如春丝绸长袍,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用玉冠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气宇轩昂。 他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托起杯子,正欲喝下, “你个小鬼,走路不长眼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低沉,却略带清澈的声音响起。 男人正准备喝酒的手停住了,他放下杯子,循声向外望去。 只见这座酒饭馆的门前,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被围在中心的是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长相普通,但面红耳赤,脚步子都是浮的,一看就是喝醉了,从酒馆出来的。 另外两个打扮也很普通。一般府里小厮的打扮,其中一名小厮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虽然这个小厮故作粗鄙,大大咧咧地冲上去想吵架。 但陈遇安觉得,他现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沈阿娇不好好呆在家里,穿着小厮的衣服,跑到酒馆里,与酒疯子一起耍? 陈遇安只觉得自己明明只喝了一小杯,为什么会头都要炸开了? 他满腹愤慨地盯着楼下。 第一百零二章 突遇醉汉 可惜楼下的两位并未意识到楼上的危险,仍然自顾自地与那个男人对峙。 “对不起!对不起!”沈阿娇牢记爹爹的叮嘱,并不想多惹事端,侧着身体避让,拉着银杏就想往酒馆里冲。 “哎!”那个醉汉反而不依不饶了,手臂向前一伸,拦在沈阿娇的面前。 沈阿娇一个趔趄,赶紧刹住脚步,用手环抱胸前,顺便挡住他的手臂。 好险,差点就袭胸了。 她心有余悸地想着,脸色微微变白。 “你想干吗?我都已经道歉了。”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醉汉笑嘻嘻地说:“你把我,撞,撞了,怎么可能仅仅道歉,道歉就可以完事呢?” 刚才他喝醉了,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撞了一个满怀,立马一个激灵。 不对啊,这么柔软的身体,不像一个少年的触感。 但他的酒实在喝得太多,一时间也分不清刚才的触感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他晕晕乎乎地晃着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确定是真实的,不由得心中一凛,借着酒劲,他细细地打量着对面躲闪的两个人,发现刚才撞她的那个少年,耳朵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耳洞。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一只耳朵,分明是两只耳朵都有耳洞。 咦! 莫非他是一个女人? 这个发现让他的酒醒了一大半,再看看那个少年,脸都红到耳根了,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 这下,他可乐开了花。 捡到一个宝啦,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沈阿娇又羞又怒,捏了捏骨关节,正想运气用力将男子甩开。 但此时,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弹跳了一下。 她脸色一白,浑身僵硬,手脚立刻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动弹。 银杏发现她古怪的表情,心下大疑,扯了扯沈阿娇的衣袖。 沈阿娇用眼神示意她看向自己的肚子。 银杏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立马明白了,随即大声喊道:”乔哥,你怎么了?吃坏了肚子?快去看大夫!“ 说完,拉着沈阿娇的手就往外冲。 ”哎,等等……“醉汉看见即将到手的鸭子,岂能马上飞了? 立即上前一步,拦住沈阿娇的出路,同时伸出手,就要往沈阿娇的肩膀搂去。 “小哥哥,陪我,陪我去,去喝一杯嘛,只要一杯就行了。”他醉醺醺地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酒气直冲沈阿娇的面门,让她几欲作呕。 太受不了了,肚子里几乎要翻江倒海。 “我不要!”她强忍着不适,干脆拒绝了。 醉汉脸色一变,也不辩解,拦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喝,不喝也行,赔,赔偿我十两,十两银子,我,我就放你走。” “十两?”沈阿娇立马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打劫?” 醉汉舌头打结:“打,打,打劫?笑死人?然后,你再去报官?“ 十两银子,对于沈阿娇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哪次她与银杏出门不是将银子准备得足足的? 可是今日不同,她是和银杏偷偷溜出来的,而且连衣服都是从下人那里借来的,哪里有钱? 刚才肚子饿,银杏摸摸自己的荷包,只有不到一两,勉强吃一顿粗茶淡饭。 而且,就算把这点钱全给了那醉汉,他也绝对不同意的。 沈阿娇进也进不去,走也走不了,站在那里愁眉苦脸。 这个小妞,女扮男装,如果穿起女装,一定很漂亮。 想到这里,醉汉一边咂咂舌,一边摸着下巴,色迷迷地陶醉着。 “没钱是?”他不怀好意地凑上前来,吓得沈阿娇向后退了几步。 “你干嘛?”她全身戒备,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现在肚子大了一些,还好穿的是宽松的男装,并不惹眼。 但是也约束了她不能动武,否则就动了胎气。 “小哥儿,陪我去喝一顿酒,我就不计较了。”醉汉一脸淫笑。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沈阿娇看着他色迷迷的眼神,心下立刻不安起来。 醉汉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你是,你是小妞,来嘛……” “噗”的一声,话音未落,一支筷子呼啸着从醉汉的耳边划过,几乎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醉汉只觉得有个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支竹筷子挨着他的耳朵,钉进了柱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比划着,那根筷子已经没入柱子有寸许。 可见,使用筷子之人,功力相当深厚。 醉汉的酒登时醒了一大半,大着舌头四处张望:“谁?是哪个小人?有本事就出来,暗算算什么好汉?” 沈阿娇惊疑不定地四处环顾。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我!” 她非但没有觉得惊喜,反而一脸嫌弃。 又是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只见那个男人飘飘然从楼梯,缓步拾级而下。 身穿一件银灰色暗纹长袍,超凡脱俗,遗世独立,与众不同…… 呃,厌烦无比! 陈遇安,又是他。 沈阿娇真是觉得见了鬼,上辈子纠缠不清,这辈子已经休夫,毫无关系了,他反而总是往她这里凑。 陈遇安的脸依旧万年不化,冰冷刺骨。 沈阿娇见了他,依旧是想躲开。 “这位公子,我与他的事,和你与关。”醉汉看得出来,眼膀这个真正的男人来头不小,就凭他全身华贵的衣服料子,就不是普通人家所穿的。 刚才这位公子亮的一手,说明他的功夫也很高。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个男人不好惹。 他不甘心地盯着沈阿娇一眼,才悻悻地离去。 沈阿娇全身紧绷,直到那个醉汉走远即止。 陈遇安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时,才开口:“既然没那个本事,就别总是喜欢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沈阿娇刚刚变好的心情,又被激怒了。 她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说道:“本来,应该谢谢丞相大人,现在看来,不必了。” 转身对银杏说:“我们走,回家去吃好吃的。” 说罢,转身就走,丝毫不理陈遇安。 第一百零三章 你跟我走 她的速度快,陈遇安的速度更快。 他迅速地抓起沈阿娇的手腕,握得紧紧的。 沈阿娇又惊又气,想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但又唯恐动了胎气,只能一边挣扎一边顾忌肚子,渐渐就落了下风。 陈遇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得逞的微笑。 沈阿娇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周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百姓,起初他们是看到醉汉和两个小哥在胡搅蛮缠,现下竟然是一个潇洒帅气的贵公子拉扯小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诧。 “这两个男人在干吗?” “不知道啊,大概是一个男人欠了另一个男人的钱?” 沈阿娇几乎要疯了。 今天就不应该出门的,一出门就遇到一个喝醉耍酒疯的,但是这个没有喝醉但是已经发疯的陈遇安则更加让她头疼。 早知道这样,出门就应该看皇历的。 她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巴掌。 “你放手!”她低吼怒斥:“陈遇安,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大人,就了不起?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你就不怕被人参一本吗?” 陈遇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剑眉飞竖,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他靠近沈阿娇,在她耳边低语:“沈小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点都不守妇道,扮成男人的样子和别人的男人拉拉扯扯。” 沈阿娇愤怒至极,脸涨得通红,胸脯气得一起一伏,始终用恶狠狠地瞪着他。 陈遇安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沈阿娇在他面前流露出真性情了。 很久以来,沈阿娇在他面前,总是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她怀着孩子,也始终没有多看他一眼,这让他无法接受。 可是现在,看着她像一只发怒的小野猫,露出锋利的小爪子,他的心情反而莫名地开心了起来。 就在他的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突然灿烂地笑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恍惚之间,自己的嘴唇突然被一阵温热擦了一下。 周围鸦雀无声。 陈遇安顿时呆住了。 沈阿娇喜不自胜,扬起被他捏住的手,展现给众人看。 “哗!——” “大家想听京城最离奇的消息吗?想听的话,接个龙,谁先报一?” 她急速地扫了一眼还在发呆的陈遇安,心中冷笑,嘴里加速语气。 “想听报料的,接龙,接龙,我看看有多少人想听?我先报一,后面的人来接!” “二” “三” “我先报的三,你抢先了,我报四!” …… 顿时,周围人声鼎沸,围观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 陈遇安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来抓沈阿娇,沈阿娇向人群中窜去,虽然陈遇安抓着她的手,但她灵活地穿来穿去,一时之间,陈遇安还近不了她的身。 沈阿娇一边躲,一边挣脱被抓的手,一边嚷嚷:“他是卫国的丞相大人,居然喜欢男风,欺负我这个小倌!” “你们看,他还要抓我回去!” 众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纷纷围了上去,对陈遇安指指点点。 “原来这么俊的小伙子是丞相大人啊,真是有为的青年才俊啊!” “只是没想到喜欢男风!” “啧啧!” “丞相大人喜欢男人!” 陈遇安的脸已经黑成了炭,眼睛冒出熊熊烈火,头顶似乎要冒烟了。 但他仍然紧紧捏住沈阿娇的手腕。 沈阿娇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断了。 “陈遇安,你这个王八蛋,快放手啊!” 陈遇安一声不吭,捏着她的手腕向酒馆楼上拖去。 沈阿娇向银杏伸出手:“银杏救我!我快要被这个男人折磨死了!” 然后,她冲着人群大声喊:“救命!我的贞洁不保了!” 奈何她的力气大不过男人,很快,陈遇安将她拖到二楼一间客房,往小二手上甩了一绽银子,“啪”地的一声,关上门,将银杏和其他人统统关在门外。 房门将外面嘈杂的声音隔挡在门外。 房内就像一个小天地,桌子上果子点心茶水,应有尽有。 沈阿娇也懒得装了,板着脸冲着陈遇安说:“我饿了,你松手。” 陈遇安见她回归正常,稍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手。 果然,沈阿娇的手腕处被他捏得发紫。 陈遇安上前一步,想用冷水敷一敷,却被沈阿娇闪过。 她滑到桌子边坐了下来,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个男人,自己拿起水果和果子大快朵颐起来。 也许她是真的饿了,很快碟子都底朝天。 陈遇安打开门,让小二上一些酒楼特色吃食来。 沈阿娇并不理会他,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敲碟子玩儿。 陈遇安在她对面坐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沈阿娇也懒得去猜他的眼神里写着什么,万分烦躁,起身便要走。 哪知,陈遇安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阿娇,我很想你,你回来,我们一起养孩子。” 这次,沈阿娇总算正眼看他了。 只见他一改往日万年冰山脸。原本硬朗的脸部线条,居然变得柔和起来,眉羽间还透着温润和柔和。 他也望着她,眸光闪闪,仿佛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你……”沈阿娇愣了。 陈遇安低沉着嗓音,宠溺地说道:“阿娇,我们一起回家?只要你回去,什么都听你的,以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统统都过去。” 他的脸色真诚无比,沈阿娇的心“嘭”地跳了起来。 陈遇安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今天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狐疑地想着,突然想到了昨日皇帝得知自己是万花楼楼主时,脸色难看,是怕她把沈家壮大了? 所以他才来向她示好,借此联合她爹爹的势力,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 想到这时,沈阿娇刚刚热乎的心,又迅速地凉了下去。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她冷冰冰地想着,脸上就差写着“不要靠近我”几个大字。 沈阿娇突地站起来,就向门外走去。 陈遇安怒了,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置之不理。 第一百零四章 小道消息 “沈阿娇,这是我对你的最后忍耐!”陈遇安的声音还要耳后叫喊着。 可沈阿娇却再也不相信他了。 她只是回头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冷漠和疏离,转回头去,和银杏一起离开了。 走在路上,沈阿娇始终心情低落,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才陈遇安的表白。 她是第一次看见陈遇安如此失态,如此直白的表达。 说她不高兴是假的,但更多的是诚惶诚恐。 银杏跟在后面,时不时打量着小姐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 “你知道吗?金国要派人来求和了。” “真的吗?前不久不是还在和金国打仗吗?” “听说是金国主动求和的。” 旁人的几句话,全被沈阿娇听到心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才把金国人和内鬼捉住,今天金国派人求和?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要赶快回沈家,找父亲商量商量。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加快,急忙向家里冲去。 回到家里,她赶紧洗漱换好自己的衣裙,去找母亲。 她要把开铺子的好消息第一个告诉母亲。 “是吗?我家阿娇长大了,能干许多了。”果然,沈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与欣慰。 “娘,我有一个想法。”沈阿娇说道:“娘,你先借给我几个绣娘,借我用用,要头脑灵活,学东西容易上手的。” “可以。”沈夫人满口应允。 随即让杨掌柜去按照小姐的要求挑选几个绣娘。 沈阿娇派银杏将这几个绣娘送到了柳氏那里,并附上一封自己写的信。 柳氏展开一看,原来是沈阿娇的交待事项。 在信中,沈阿娇将铺子里的绣品交给她打理,让她安心做绣品即可,经营上面不懂的,可以问杨掌柜,或者沈阿娇自己会亲自来。 这几个绣娘由柳氏来教,但是切记只能教一些简单的针法,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得柳氏自己来,宁可交工时间长一点,也断断不可为了赶时间,则忘记这样做。 信件的最后,沈小姐祝店铺生意越来越兴隆。 柳氏看毕,急忙把儿子沛然叫来,一起要给信磕头。 银杏见状,赶忙上前制止。 柳氏感激涕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把铺子搞好的。” 银杏将柳氏的话带给沈阿娇。 沈阿娇欣慰地笑笑:“铺子,在我们的经营下,一定能红过宋家铺子。” 晚上沈父回家,沈阿娇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父亲,她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爹爹,听说金国又派使者来求和,是吗?” 沈从雄刚从宫中回来,一身疲惫,见女儿如此之问,唬得一惊。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今日上朝时,才知道的。” “久闻万花楼消息灵通,难道是万花楼……” 沈阿娇解释道:“不,不是的。今天女儿上街,街上的老百姓都传遍了呢,我也是刚刚听到。” “什么?竟有此事?”这下,沈父彻底震惊到了。 沈阿娇肯定地点点头。 沈从雄背着双手,在书房里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脸的疑惑, “这两天才把内外勾结的金国使者,和三皇子给找出来,下大牢的下大牢,软禁的软禁。 “他们绝无可能去做什么通风报信的事儿。”沈父一脸笃定。 “那依你看,百姓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沈阿娇细细地想来。 沈从雄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京中,除了三皇子,还有其他的金国内鬼?金国内鬼不止一个人?也许是有好几个,甚至是好多个呢?” 沈阿娇不由地一惊。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沈从雄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管不了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郁,一丝无助,还有一丝愤懑。 沈阿娇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会和万花楼一起,努力扭转局面。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可喜的是,自从三皇子被关以来,朝庭的局势再一次偏向太子,平时与三皇子交好的官员纷纷禁默。 而宋智远干脆称病,向皇上请假,不上朝了。 从柳氏那里得知,对面的宋家铺子里,连宋雪莲也销声匿迹,许久未出来了。 沈阿娇一听,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脸上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这时,一个计谋浮现在脑海里,让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很快,到了新店铺开张首日,店铺门口贴上通知:本店绣品除了苏绣之外,其余的商品买一赠一,赠完即止。 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很快,店铺里人潮涌动,柳氏的苏绣放在最显眼处,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赞不绝口。 店铺里的其它料子,都是从沈夫人那里进过来的,虽抵不过苏绣,但质量也不错,买一赠一更是划算。 店里的料子很快便销售一空,就连苏绣,虽然价格贵,但也销售了不少,让柳氏信心大增,喜滋滋地说要加班加点,争取多绣一些好看的苏绣来。 沈阿娇见她如此干劲,也没有开口制止。 随后的几天,店铺里人山人海,而对面宋雪莲的店铺却几乎没有客人上门了,他们店里几个伙计懒洋洋地坐在店铺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店铺,眼神里几乎要冒出火。 柳氏派人来报,宋雪莲今日去了宋家店铺,在里面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开。 随后,宋家店铺门口也贴了一张通告,全场商品买一赠一。 沈阿娇派人通知柳氏,将自己店铺门口贴的通告撕下来,不再做活动了。 并暗中派人去苏家大肆采购料子。 “宋家的料子其实很不错,如今价格卖得这么低,抓紧时间赶紧买过来。” 柳氏不得不佩服沈阿娇的经商之道。 很快,宋家的料子被他们购买一空,而宋家店铺一算账,不仅没有赚到钱,还亏了不少钱,这让宋雪莲大发雷霆,势必要查出柳氏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得知沈阿娇竟然是柳氏的幕后老板,当场惊呆了。 没过多久,宋雪莲杀气腾腾地打到沈府,讨要个说法。 第一百零五章 不好惹的人 “沈阿娇,你给我出来。”宋雪莲气晕了,站在沈府门口,双手叉着腰,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平时再三注意的淑女形象。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店铺被沈家整得没生意了,自己上门来要个说法,沈府竟然连门都不让她进了? “真是气死我了。”宋雪莲气得直跺脚,把鼻子都要气歪了。 一想到沈阿娇那个狐狸精,使用这种阴招,把她的店铺整成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来到这里,沈阿娇竟然吩咐下人,不准备她进门,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道骂了多久,沈阿娇这才不慌不忙地出来在了门口。 只见她一身月白青葱色白玉兰花长裙,在阳光下,衬托出她的肌肤更加白嫩娇俏。 反倒是宋雪莲,因为在门口骂了一上午,早就香汗淋漓,口干舌躁,狼狈不堪,全然不顾淑女形象了。 “沈阿娇,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到这里,宋雪莲突然住了嘴。 她是宋尚书的女儿,断不能让别人知晓她在外面经营铺子,否则,被有心之人听到,拿去大作文章,或者参爹爹一本,就不好了。 更不能说出安哥哥的名头,否则就是害了他。 她的没说完,就被沈阿娇打断了话。 “我没什么啊,只不过我家沈府的仆人需要更换应季服装,所以从北街进了一大批料子,准备给每个人准备两套衣服,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雪莲第一次见到沈阿娇这么无耻的一面,几乎要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放屁!” 沈阿娇乐不可支,拍了拍手,从大门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仆人。 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新衣服。 宋雪莲定睛一看,这不是她家的布料吗? 看着自己心血绣出来的上好的布料,就这样穿在下人们的身上,她觉得心在滴血。 “你这料子……”她指着布料,语无伦次。 不,她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不能给爹爹留下把柄。 “这料子啊,看看织得多好,上面的绣花,真是精细。” 沈阿娇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告诉宋雪莲:“哦,对了,这家店铺大赠送呢!买一送一呢,宋小姐喜欢的话,赶紧去买。” “你,你给我等着!”宋雪莲无计可施,只能重重地跺了一脚,气哼哼地离开了。 柳氏的店铺生意越来越好,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沛然下课之后,回来做好功课,背完书,就会帮娘打理店铺,打打杂。 沈阿娇偶尔也会去看看。 时间久了,见没有事情发生,渐渐地忘记了爹爹的叮嘱——不要抛头露面。 这日,天气稍稍凉爽了一些,沈阿娇闲来无事,便寻思着去店铺看看。 银杏忙着去给她抓药了。 之前中毒过,就算解毒了,沈夫人对她的身体始终不放心,专门请了大夫来给她抓安胎药。 她稍稍梳洗打扮了一下,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芙蓉色滚雪细纱织锦裙,梳了一个随云髻,简单地插了一支八宝翡翠玉钗,照了照铜镜,心情大好,快乐地出门了。 但今日大街上与平日有所不同。 街上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城防军,遇到可疑的人,还会上前盘问几句。 沈阿娇的内心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尽量贴着街道两边走,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上前一看,是迎面来了一队人马,却不是本国服饰。 她一眼就认出,这些人的装扮与那日在殿前金国使者的装扮一模一样。 莫非这就是新的金国使者? 一时之下,她好奇的凑上前去看看。 不得不说,这几个金国人的气势与那个裴满达相比,如出一辙。 她微微撇了瞥见那一队金国人,本身就对金国人无好感,这时,她往后退去。 此时,后面突然有人撞到了她的后背。 她急忙转身,却是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不少污渍,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哎哟,哎哟”小乞丐叫个不停,大概是撞到他的哪里了。 “你没事。” 沈阿娇摸了摸衣服上的香囊,里面有几两碎银子。 她看着小乞丐可怜,想施舍一些。 哪知小乞丐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却直接闪到一边,急速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说罢,一骨碌地爬起来,飞一般地跑了。 沈阿娇愣愣地将手停在腰间,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 转念一想:“一定是刚才那个小乞丐,呸,哪里是小乞丐,分明就是一个小毛贼!” 想到这里,她跺跺脚,冲着小乞丐逃走的方向,大声喊道:“抓小偷了!” 说罢,提起裙摆,就向那个方向追去。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小乞丐听到后面那个女子的叫喊,明知事发东窗,撒腿跑得更欢了。 哪知,他的腿不停地蹬,却再也没有前进半步。 沈阿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他这幅模样,一下子乐了,忙对抓住他的那个男人连声道谢。 男人一手抓住小乞丐的胳膊,一边冷漠地微微颔首。 等沈阿娇仔细看清楚男人的面庞后,心里忽然一紧。 那个人的服饰怎么和前几天在宫宴上看到的裴满达是一样的? 是金国人? 难道是新来的金国使者? 但是这个人,她有印象。 准确地说,是前世的她认识这个金国人。 听闻他是金国的贵族,权力极大。 性情暴虐、专制、冷酷无情,又喜欢挑起战争。 前世曾害得卫国的将士们吃了不少苦头,就连沈家,也因为他,有人被害死。 沈阿娇心知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人,而且还是金国人。 现在朝中局势动荡,再加上一个金国。 就算自己想报仇,那也是一步一步地来运作。目前,还是不要惹上金国人为好。 她下意识地想溜,但是金国人的马车上随即下来十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她哪里也不能跑。 沈阿娇勉强挤出个微笑,行了一个万福,柔声细语地说道:“多谢这位爷替我抓住了小偷。” 第一百零六章 二次赴宴 金国使者命手下将小乞丐打了一顿,夺回香囊,递到沈阿娇的面前。 似笑非笑地说:“想走吗?东西不要了吗?” 沈阿娇挤出一丝笑容:“这位爷说什么呢?” “沈阿娇,沈从雄的嫡女,丞相陈遇安的妻子,不过最近听说,你把陈遇安休了?”男人将她的事情如数家珍般一件件地说了出来。 “然后,你又搭上太子卫瑜,在宫宴上联合卫瑜把三皇子卫珙也囚禁了?”他一边说着,眼光却越来越冷。 她讷讷地笑着,并不言语,心中警铃大作。 “你还是万花楼楼主?” 沈阿娇警惕地看着他,继续装聋。 金国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举起右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划的手势,瞪了她一眼。 沈阿娇的脸顿时一白,手脚发软,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些许胆怯。 男人轻蔑一笑,将香囊抛在她的身上,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了。 等他走到自己视线之外,再也看不见时,她这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向家里的方向走去。 原本打算去店铺,现在是不可能了,还是回家。 她心有余悸地回到家,惊魂未定地赶紧倒了一大碗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心才慢慢地定了下来。 在焦急中等到了父亲下朝归来。 还没等她开口,沈父就愁容满面地告诉她一个消息。 新来的金国使者觐见了皇帝后,不知道谈了些什么,皇帝和金国交好了,而且皇帝龙颜大悦,将三皇子和裴满达等人都放了出来。 并说不日后就要举办一场赏花会,给所有的金国使者接风洗尘,重修旧好。 而且皇帝为了安慰三皇子,特地在办赏花会的同时,给三皇子选妃。 沈阿娇不屑地撇撇嘴:“这个赏花会不好玩,爹爹,你要去吗?” 哪知,沈从雄面露难色,半响才说道:“我要去,而且你也必须去。” “为什么?”轮到沈阿娇惊讶了:“莫非是谁点名叫我去?” 沈从雄沉重地点点头:“是三皇子。” “他有病吗?”沈阿娇觉得卫珙是不是关禁闭关傻了,才想出这招。 “三皇子已经下了请帖。”沈父拿出请帖递给她。 沈阿娇接过,草草打开一看,皱眉将请帖搁在一旁,仿佛这个请帖甚为烫手。 她苦恼地叹道:“爹爹,看来,我还是非得去了。” 转眼到了宴会这天,沈阿娇无精打采,银杏好心提醒:“小姐,这是去皇宫,不能穿得太差的,要好好打扮一下。” 沈阿娇郁郁寡欢,皱着眉头说:“这个吃人的皇宫,我一刻都不想去。” 银杏却给她打气:“小姐真棒啊,去了几次皇宫,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小姐,你一定行的。” 沈从雄此时也走进来,说道:“阿娇,这次你非去不可,而且还要挺起胸,昂着头才行,这样才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啊!” “好!爹爹,我一定不给沈家丢脸。” 沈阿娇像打了鸡血,振奋精神,吩咐银杏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铜镜中,一个妩媚动人的美娇娘出现在面前。 银杏惊讶得想张嘴,沈阿娇打断了她:“别说了,我挺美的,是?” 闻言,银杏把话憋进去,不住地点头。 “那我们走。” 沈府的马车来到宫门口时,门口已经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熟悉的马车旁边站着熟悉的人——管家陈锋。 沈从雄低声细语在她耳边说道:“那是陈遇安的马车,看来他也来了。阿娇,这次你和他一起进宫。” 沈阿娇张大了眼睛,正想问问为什么,陈遇安便掀开帘子,从马车上款款下来,走了过来。 “沈将军好!”这次他虽然面沉如水,但语气中多了一丝柔软。 “沈阿娇,不管你同不同意,在我没有签休书之前,我们还是明面上的夫妻,这次我陪你一起进去,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沈阿娇柳眉倒竖,刚想发作,陈遇安继续说道:“我们一起进去的话,三皇子就不会打你的主意,毕竟你还是我的妻子。” 沈父也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是啊,阿娇,这次还有金国使者在场,如果什么都不准备的话,保不齐会像上次一样。” 父亲已经开口了,沈阿娇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不适感,与陈遇安一同进场了。 只是二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二人都面如冰霜,不言不语。 只是快到宴会厅时,二人的脸上才挂满了笑容。 宴会厅其实是在大殿中举行了,其间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子弟与小姐,众人皆已落座,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品着点心。 当二人走进来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二人身上。 好一对郎才女貌! 男的英俊潇洒,虽然面色冷峻,但架不住帅气逼人。 女的风姿绰约,倾国倾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但她最显眼的是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不过,她用柳青色洒银丝羽纱长袍遮住了肚子,因此并不显得臃肿。 “好一个贱人!”宋雪莲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了,当看清陈遇安身边的沈阿娇时,心里恨恨地骂着,脸上去扬溢着笑容,迎了上去。 “安哥哥,你来了!”她巧笑着向二人之前插去。 哼,她就是要拆散两个人。 沈阿娇眼珠子一转,嘴里的微笑变成了一抹冷笑。 她突然伸手一推。 “嘤咛”一声,宋雪莲扑倒在了陈遇安的怀里。 沈阿娇加快几步,追上了沈父,坐下。 而陈遇安则紧跟她的脚步,快速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同时,陈遇安面色如同千年寒冰化成了瀑布一般,冷冰冰地将挂在身上的宋雪莲推了开来。 宋雪莲一个趔趄,扶在了别人的桌角,这才勉强镇定下来。 她又急又气地扫了一眼陈遇安,却见陈遇安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反倒是旁边沈阿娇向她眨了眨眼睛。 “真是气死我了!”她兀自气愤着。 这一切都在发生在大殿里,那些爱瞧热闹的世家小姐们早已经看在眼底,乐在心底。 第一百零七章 我不怕谁 “怎么回事?堂堂尚书大人的嫡女居然会如此下作?” “陈遇安明明是有妻子的人,宋雪莲还恬不知耻地勾引他。”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1” 那些世家小姐仿佛不怕她听见似的,说话并不藏着揶着,反倒让宋雪莲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愤愤地跺了跺脚,扭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金国使者和皇帝一同并列走了进来。 二人有说有笑,流露出难得的详和安宁。 皇帝似乎兴致很高,全程笑眯眯的,而金国使者显得很有礼貌,与经过的众人一一行礼。 沈阿娇一见到此人,心里突然“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大惊失色,急忙低下头去,跟着众人一起行礼。 也不知道那个金国使者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当他看到沈阿娇时,突然与皇帝低语了几句,便径直向沈阿娇走来。 沈阿娇行完礼,仍然不敢抬头。 只是低头,抬眼瞄见金国特有的靴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大气也不敢出。 “抬起头来。”男人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响了。 众人俱是一惊。 皇帝也收住了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抬起头来,”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语气中带着怒意。 沈阿娇用眼角瞥了瞥四周的人,或幸灾乐祸,或爱莫能助,或轻轻皱眉。 “抬——”男人见她无动于衷,加重了语气,再次说道。 沈阿娇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怒火。 这么多人,只会逮着她为难? 她前世是把金国都灭了,还是怎么的?所以今世就来找碴?” 那不如索性拼一把,痛快点。 蓦然,她抬起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个男人。 她这才发现,这个金国使者和之间被囚禁的那个使者裴满达,眉眼之间,竟然会有七八相似,只是这个新使者的年龄要大一些。 都是姓裴,长相相似,莫非是亲戚? 他来我国谈和,莫不是为了替裴满达报仇? 金国使者没想到她突然抬头,微微一怔。 一时间,空气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皇帝这时哈哈大笑,上前一步,说道:“使者大人,莫非是看上了这个女子?” 众人皆惊。 陈遇安微微一怔,手捏成了拳头,但始终没有开口。 宋智远在远远观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三皇子刚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从雄赶紧上前,再次行了一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裴大人,圣上,家中小女自幼性格顽劣,惹下了不少祸事。” “是吗?”裴大人“咂咂”了几下嘴,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沈家父女二人。 沈父继续说:“之前冲撞了贵国的使者大人,我在这里代她陪个不是了。”再次沉沉地鞠了一躬 裴大人沉默不语,只是嘴角始终挂着那抹淡淡的冷笑。 皇帝也收敛住笑容,背着手,静静地看着。 沈阿娇怒从心上来,她整了整衣服,好正以暇地冲着这位新来的使者问:“我好看吗?” 裴大人面不改色,眼里净是嘲讽:“哼!你的脑子坏掉了吗?” “我不好看,那你还特地到我面前来看我?大人?” “我是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家女儿如何把沈家给作没的。 沈阿娇,如果哪天沈府出事,第一人要负责的人,就是你自己。” “哦,是吗?”沈阿娇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陈遇安。 用一种软软糯糯地语调说着话:“遇安——” 陈遇安的额角跳了跳。 “遇安,你看看,你的前夫人被别人羞辱着,你就这样干看吗?什么忙也不帮?”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撒娇。 陈遇安的额头跳得更欢了。 沈阿娇似是没看见似的,转身对上了三皇子的视线。 只见她灿然一笑,用甜得发腻的语气说道:“三皇子,你之前还向我提亲来着,怎么现在都忘记了?” “啪嗒。”三皇子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人已经石化了。 “呵呵,你们这些男人啊!……唉……”她幽怨地叹了一口气,用衣袖拭了拭面,假装擦掉了眼角本就没有的泪水。 皇帝这时开口了。他微笑着说:“大人饿了,众亲家也都饿了,王公公,上菜。” 众人这才反映过来,纷纷谢主隆恩。 沈阿娇低眉顺眼地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 宋雪莲一直怄气,恨不得冲上去,用指甲挠花沈阿娇那张妩媚的脸,她阴阳怪气地笑道:“姐姐艳福不浅啊!挺着大肚子,还四处招蜂引蝶!” “哎哟,不敢当,我可没有妹妹那么清闲。”沈阿娇放下茶盏,这时宫人开始上菜了,每个人的桌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与水果。 “还是妹妹好啊,没有苦恼,你不知道啊,被这么多人喜欢,真的是很烦吔!”说罢,她拿起一个葡萄,吃进嘴里,顺便瞪了宋雪莲一眼。 宋雪莲的脸色气得铁青,面目狰狞。 她气呼呼地吃了几口,实在没有食欲,向宋智远告了假,便气冲冲地躲清静去了。 沈阿娇则悠然自得地开始品尝美食,她还记得今天还有一场好戏:给三皇子选妃呢。 很快,几个美艳的女子各自拿着乐器,到舞台中央进行演奏。 沈阿娇对音律没什么了解,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 一曲终了,几个女子并没有下台,却纷纷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们个个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 沈阿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皇上安排的选妃。 到最后一个女子介绍自己时,沈阿娇突然想起她的前世中,这名女子的父亲是一名大官,因为贪赃枉法,被打入了天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乐了起来。 看来,这次三皇子是栽了,选了这么一位背景的女孩子。 可是当她仔细地盯着这名女子时,隐隐地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安,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零八章 对诗 那名女子虽然称不上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秀丽可人。 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格外精神。 当她的眼神触碰到三皇子的视线的时候,神情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而三皇子也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沈阿娇一看,乐了。 “这两个人如此眉来眼去,一定早就认识。” “反正现在吃吃喝喝,确实太无聊。不如先从他们两人下手打探打探,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 想到这里,她心下有了主意。 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举止端庄优雅,缓缓地向三皇子走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一旁的人群突然大声鼓掌起来。 最奇怪的是每个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刹那间她有些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环顾四周,突然听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与她比较相熟的小姐向她挥着手,喊她过去。 这位世家小姐的父亲与沈父一样,也是一名将军。 等她走过去,那位小姐在她耳边悄悄地告诉了实情。 原来偏殿处闲来无事的世家公子与小姐们,为了打发时间,聊天时提到了诗词歌赋。 其间,不知道是谁最先提出来:“不如,现在就来一个简单的诗词擂台,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这些世家公子小姐的欢迎, 很快,一场诗词歌擂台比赛就此开始。 起初只是一人一首诗,不多久,大家的热情高涨了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沈家的嫡女要来参加了。” 大家齐齐朝沈阿娇的方向看去。 果然,就看见沈阿娇站起身来,向他们走来。 便以为她是主动起来打擂台,因此才欢呼起来。 沈阿娇心里一阵发怵。 虽然说她是沈府嫡女,但是从小她就喜欢刀枪棍棒,时常跟着爹爹去军营校场,反而对女子家的那些琴棋书画并没有多大的钻研。 她自嘲地笑笑,转身准备离开,继续去找三皇子。 “沈阿娇!”后面有人在喊她。 她回过头,却发现在众多世家小姐中,数宋雪莲最引人注目。 只见她站在最前面,挑着眉毛扬起下巴,高傲地盯着沈阿娇。 嘴唇一张一合,对着口型,她是在说:“沈阿娇,你害怕了吗?” 这个宋雪莲,自己不惹她,她偏偏总是来惹自己。 沈阿娇的心里很是不快。 思忖片刻,脸上扬起绚烂又甜美的笑容,转身像那群人走去,嘴里还一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们在对什么呀?” 没想到除了喊她来的那一个世家小姐之外,其余的人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等她走近的时候,那个小姐悄悄靠近她,对她说:“阿娇,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他们都在嘲笑你呢。” 沈阿娇脖子一挺,不甘示弱地说:“他们是不是说我从小习武,五大三粗,没有读过什么书?” 见对方不语,表示默认。 她的鼻子冷哼一声,想起始作俑者大抵就是这个宋雪莲。 她愤恨地瞟了宋雪莲一眼,说道:“宋小姐,那么,就比试比试!” 宋雪莲巴不得如此。 随即两人同时上台。 这边的起哄很快就引起了大殿那群人的注意。 太子放下酒盏,一脸担忧地看向这边。 沈父看这边瞄了一眼,眼里竟然平静异常。 陈遇安原本是和同僚一起聊天的,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冷眼打量着这边的一切,微微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诗词擂台的考官是翰林院的一位太傅,老学究,满腹经纶,从来对不学无术之人横眉冷对。 对于沈家这位嫡女,他是听过一些传闻的。 嚣张跋扈,喜爱刀剑,不喜读书,如今的相公是入赘进来的,夫妻感情不睦,常常斥责夫君。 唉!不学无术之人啊! 老学究捋着发白的长长的胡子,眉头拧成了川字:“该出什么题目呢?”” 题目难,沈小姐答不出来。还是先从简单地题目开始。 思索片刻,他抬起头,缓缓地说道:“那么两位小姐,就以无题为题目做一首诗。” 沈阿娇并不吭声,眉头紧蹙,用力思考着。 宋雪莲在心里狠狠地嘲笑着:“这么简单的题,还用得着去想吗?可真是一个草包!” 她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已有了,便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先来!” 老学究微笑地捋着胡子点点头, 于是宋雪莲上前一步,面朝众人,抑扬顿挫地朗读了出来: 枝头芽绿尖尖角,叶散枝头生生息。 秋风徐徐垂落柳,腊月寒风柳叶残。 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众人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才女啊才女,写得确实是好诗。” “那当然!她可是尚书大人的嫡女。“ 宋雪莲不禁有些飘飘然,眉飞色舞的笑着,并挑衅的目光看着沈阿娇。 此时,沈阿娇的眉头舒展,大声说:“我想到了!” 老学究点点头。 于是她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然后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朱唇轻启,轻轻地念了出来: 落红勿拾任风飘,青到无情渐次调。 谁忆旧时人物好,今年花胜去年娇。 最后一字终了,众人鸦雀无声。 她略微忐忑不安地环视着大家,疑惑地问:“我写的不好吗?” 老学究突然将桌子一拍,把她吓了一个激灵。 却见他老学究神采奕奕,胡子几乎都要吹起来了,激动地恨不得握住沈阿娇的手,连声说道:“沈小姐,你真是不同凡响啊!” 众人皆鼓起掌来。 “想不到沈阿娇作诗如何厉害!” “看来,以前是我的看法错了,她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才女,就是才女啊!” 宋雪莲的牙齿恨得痒痒的。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草包沈阿娇怎么可能会作出这么好的诗来? “一定是蒙的,对,恰巧蒙对了。” “不对,她肯定是蒙的。”宋雪莲大声地说:“再来一次。” 老学究还在对沈阿娇的诗细细地品,闻听此言,略为不悦,看了一眼沈阿娇,并未生气的样子。 他的心中不禁感慨起来:“人不可貌相啊!看来沈小姐的肚量也很好啊!” 第一百零九章 投壶 宋雪莲不依不饶地说:“再来一次,这次命题。” 沈阿娇心中暗喜:“我虽喜欢刀枪棍棒,但我娘总说女子要学一些诗词歌赋,只是以前从未在外面表露而已,想不到,这次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第一次大获成功,她瞬间底气十足,便爽快地应付:“来!” 老学究向她投去赞许的眼神:“那么,沈小姐,这次老夫命题了?” “也许宋小姐说得对,以前没见过沈小姐作诗,这次写得好,是不是蒙的?” “不知道吔,难道蒙,也能蒙出这么好的诗吗?” “声音小点,快要作诗了。” 老学究略一思索,便要求以云为题目,作首诗。 这次还是宋雪莲先来,她得意洋洋地念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沈阿娇,你来!”她命令道。 沈阿娇白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徐徐道来。 这下,众人的掌声更热烈了。 大家看向沈阿娇的眼神都变了。 连老学究都惊喜得不住赞叹:“沈小姐,真是女才子啊!” 宋雪莲气得脸都要变形了:“怎么可能?这个沈阿娇为何作诗如此厉害?” 眼见沈阿娇获得越来越多人的赞许,她的心如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她突然想咆哮,想把这里统统都烧掉! “宋小姐过奖了!”沈阿娇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霎那间,她满腔怒火一下子熄了下来。 宋雪莲住了嘴,冷冷地对她说道:“诗不错,但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将怎样?”沈阿娇也不辩解。 自己会不会写诗,还需要对大众做什么解释? 难道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都还需要对大众做解释? 可笑至极! 两人唇枪舌剑地来回交锋着。 皇帝却注意到了这边,问询之后,竟也生出了兴致。 自己离不开宴席,便让这边的官员去试试。 却没想到,不一会儿,去的几个官员个个都神情异样地回来了。 皇帝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官员才说到是诗词比赛,他们都输了,而且只输给了一个女子,就是沈府小姐沈阿娇。 皇帝“哦”了一声,眯了眯眼睛,向那边望了一眼,不知怎的,想起沈阿娇那得意的笑容,胸中似乎有口气堵在那里。 “陈爱卿,你去比试比试。” 陈遇安面色如常,得令上场。 还没等他开始对诗,沈阿娇突然叫停了他。 “陈大人,对诗不好玩了,不如,我们比投壶?”沈阿娇妩媚娇柔地说着。 陈遇安心下奇怪。 沈阿娇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他冷漠的拒绝了:“不行,投壶的话,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我怕会影响胎儿。” 沈阿娇立即收起笑容,黑着脸,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赘婿果然是赘婿,怕这怕那,敢问有什么是不怕的?” 话音刚落,陈遇安愤愤地拉长了脸,两只拳头紧紧地握着,艰难地说:“那就比投壶。” 说罢,再也不看沈阿娇一眼,转身拿起箭就掷了出去,中了。 再投,又中了。 就这样,他一声不吭地投了十发箭,百发百中。 最后,他满意地拍了拍手,负手看向沈阿娇。 沈阿娇此时面露崇拜的神色,低声惊呼:“陈大人,好厉害!” 陈遇安冷着脸,自动将她这个做作的动作过滤掉,瓮声瓮气地说道:“沈小姐,开始。” 沈阿娇面带娇羞,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支箭,瞄了半天,用力一甩。 箭偏了。 落在了一位大官的桌子上,把那个大官吓得哇哇大叫,脸都白了。 沈阿娇吐了叶舌头,红着脸,走过去,腼腆地道歉:“对不起,刚才用力过猛了,箭飞偏了。” 大官忙不迭地将一封信塞进了袖子里。 沈阿娇看到眼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行了一个礼,再三道歉。 皇帝听闻此事,遂叫停了比赛。 两人并未分出胜负,皇帝笑着奖励了陈遇安一盘子黄金,沈阿娇十匹绢布。 沈阿娇却落落大方地说道:“皇上,刚才我使用投壶,箭偏了,差点伤了御史大夫,为了表示道歉,我想把绢布送给他的女儿作为赔礼。” 皇帝点头应允。 当沈阿娇将十匹绢布送到那个御史大夫的女儿面前时,她的脸红了。 连忙起身,行了一个礼,表示感谢。 她的父亲在一旁,并未阻止。 沈阿娇笑眯眯地说:“妹妹,有空的话,你可以到沈府来玩啊,” 女子红着脸,腼腆地应了一声。 沈阿娇立即笑得合不拢嘴,与二人再三拜别。 陈遇安自从比赛结束后,目光一直落在沈阿娇的身上,唯恐刚才比赛时,会伤了胎儿。 但是很快他发现,沈阿娇的精力非常旺盛,四处窜门,还特地将皇帝赏赐的布匹直接送给了刚才差点中箭的御史大夫。 这可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她在查什么东西? 陈遇安的眼睛一亮。回到府中后,他立即吩咐陈锋,安排可靠的人去调查调查御史大夫张秉林。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一天,张秉林的女儿张若来沈府送回礼。 沈阿娇赶紧去门口迎接:“妹妹来了?快请进。” 张若被沈阿娇的热情打动,两人亲亲热热地走进来。 沈阿娇直接把她带进了自己的闺房,叫下人准备好点心和水果。 二人亲热地攀谈起来。 交谈了一会儿,沈阿娇才发现张若本人虽然性格有点内向,容易脸红,但谈吐不俗,知书达理,对许多事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这让沈阿娇越来越惊奇。 最重要的是,她记起了前世中张若并没有嫁给三皇子,而是嫁给了一个世子。二人和和美美,琴瑟和鸣。 即使后来御史大夫出了事,世子依然没有怪罪她,更没有苛刻她。 那么,照样看起来,张若是根本不想嫁给三皇子的。 饶是如此,沈阿娇还是问了清楚:“妹妹,我听到了有关你的一些传闻。”于是,她把皇帝想让她与三皇子联姻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张若满脸无奈的苦笑着。 第一百一十章 张若的心事 “姐姐,我实话跟你说了。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三皇子。”张若一脸悲戚地说。 “可是,皇帝赐婚,我怎么可能不从呢?没有谁能违备皇帝的旨意啊?” 沈阿娇看着张若的无助,心戚戚然。 前世虽说陈遇安是被迫入赘的,可是自己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可是他却恩将仇报,将沈家灭门,纵容宋雪莲害死自己与腹中的胎儿。 这一世,她不想与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主动休夫。 可笑的是,陈遇安却百般不愿意了。 敢情是想留着她去报复沈家吗? 前世张若与世子两情相悦,这一世却被皇上棒打鸳鸯。 唉! 沈阿娇也跟着悲伤了一阵,擦了擦眼泪,问张若:“你真的不想嫁给三皇子吗?如果你真的不愿,我可以想办法。” 张若大感疑惑:“姐姐有什么办法?” 沈阿娇笑而不语,低头抚摸着肚子:“咦!宝宝在踢我,大概是饿了。妹妹,要不,我们去吃饭!” 张若有几次想问问她,但每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这样问,太难为情了。 而沈阿娇似乎早已经将此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不停地给她夹菜,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饭后二人一同赏花,直到临别,张若始终没敢问出口,沈阿娇也没提这件事。 只是临走前,沈阿娇给她留了一个香囊,并叮嘱她,一定要回到自己的房中,才能打开。 张若忍不住好奇,问道:“姐姐,这里面是什么?” 沈阿娇神秘地笑笑:“好东西!” 直至张若的马车走出视线看不见为止,沈阿娇才缓缓地走向自己的房中。 银杏跟在身后一步一趋,此时也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会对张小姐那么好?” 沈阿娇脚步一顿。 银杏低着头,见前面的脚步停了,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她的后脑勺,问道:“小姐,怎么了?” 半响未见小姐说话,她转到沈阿娇的侧面,看过去。 只见沈阿娇眺望着前方的花园,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悲哀。 “银杏,你看,花开得再好,遇不到爱惜它的花匠,是不是也会被随意糟践呢?” 银杏似懂非懂,只能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姐。” 沈阿娇似是回过神来,转头对她淡然一笑。 “小姐,你送给张小姐的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啊?”银杏架不住好奇心,见沈阿娇恢复正常了,大着胆子继续问道。 “香囊里,肯定是好宝贝喽!”沈阿娇简短地回答:“银杏,不要问了,我困了,要睡个觉了。” 张若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家,手中紧紧地捏着那个香囊。 香囊是用云绵织成,掂在手里,分量很轻,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 她关好房门,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 瞬间,泪流满面。 贴身丫鬟小翠给她端来水果,却见小姐哭泣不止。忙问小姐怎么了? 张若哭得不能自己,将香囊里的东西给她看。 小翠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幅画,画的是卫国的正月十五闹花灯的集市,那天人很多,但画中有两个人却非常明显,一位是小姐装扮,一位是翩翩公子。 丫鬟一眼就认出这是世子,小姐的心上人。 张若哭着说:“小翠,我实在不想嫁给三皇子啊!我的心里只有世子。” “可是,可是,皇上为什么会把我赐给三皇子啊!” 小翠也跟着落泪。 她一边看着画,一边哭,哭累了,又看了一眼画,就继续接着哭,到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翠小心地将张若放在床上,替她收拾好,并盖好被子。 并将画收拾好,锁进柜子里。 在关上房门退出时,她看了一眼虽然在梦中,但依旧悲伤地流泪的小姐,心下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次日,沈阿娇正在吃着点心,银杏说有人想要见见小姐,在门外等候着呢。 沈阿娇心下疑惑。 眼下她还没有开始计划,谁会来找她呢? 略一思忖,对银杏说:“你把那个人带到我这里来,我来会会他。”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银杏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 沈阿娇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便问道:“你是谁家的丫鬟?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来?” 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地说:“我是御史大夫的小姐张小姐的丫鬟,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张若? “她怎么了?”沈阿娇略微急促地问。 “沈小姐是关心我家小姐的。”小翠心里放下心来,说道:“昨日小姐回家,打开香囊就不停地哭,一直到晚上睡着了,还是在哭,我怎么劝也劝不了。” 嗯,那就是了。 沈阿娇暗自揣测。 估计是看了那幅画,触景生情了。 小翠见她低头不语,急忙说道:“我家小姐最喜欢您了,希望您能帮助我家小姐。” 沈阿娇突然俯过身来,低语道:“你为什么相信我会救你家小姐?” 小翠一时语塞。 “是啊,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跑来将军府,万一沈小姐不帮忙呢?” 这下,原来坚定的她,此时也游离不定。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小姐和您都是大好人。” 沈阿娇轻轻一笑:“你想让我怎么救你家小姐?” “让皇上取消婚姻,或者也休夫?”小翠底气不足地说道。 沈阿娇哈哈大笑:“你这丫鬟,真是大胆,皇上说出去的话,岂能取消?那岂不是成了儿戏?” “想跟皇室休夫,几百命都不够赔进去的!” 小翠慌了,不停地磕头,求道:“求求您帮帮小姐,她没有人可以找了。” 沈阿娇见状,拦住小翠,沉吟片刻,说道:“要我帮忙,也可以。不过,违备皇命,你们要守口如瓶,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小翠见事情有了转机,破涕为笑,急忙赌咒发誓。 沈阿娇小声说道:“我可以帮助你家小姐与心上人见一面,不过要在你家的府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有一个好办法 小翠浑身一振,擦干眼泪,精神抖擞地说:“好,奴婢回去跟我小姐说,谢谢沈小姐。” “沈小姐真的是这样说吗?”张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丫鬟兴奋地手舞足蹈:“是的,小姐。沈小姐说她很有把握呢。” “真的这样吗?”张若的心不知不觉地活了过来。 “那小姐你去赴约吗?” 张若低头思忖片刻,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满园子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下定地决心说:“我要去见世子一面。如果这次我不见他,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那奴婢现在就去回复沈小姐。”小翠欢欣鼓舞地走了。 等沈阿娇听到小翠的回复,会心一笑。 她第一眼见到张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子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凡事会有自己主见的世家小姐。 既然张若答应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好好部署一下计划了。 世子,其实沈阿娇是不陌生的。 仪表堂堂,身形修长,长相也是极好看的。在沈阿娇认识的世家子弟里,也算是姣姣者。 前世,这个世子与沈阿娇只是相识,但不是知已。 不过,这样就够了,起码脸熟。 她派下人给世子府送去拜帖,约世子出来见一面。 世子如约而来。沈阿娇说明了来意,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他说明。 可喜的是,世子在最初的质疑后,渐渐接受了她的说法。 而且在听完沈阿娇的计划后,并没有做过多的挣扎,便痛快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与世子分别后,沈阿娇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信,让银杏通过小翠带给张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欠东风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阿娇以去看店铺为由,独自出门。 走近了附近的一家酒馆,直奔二楼的一个包间,世子早已在此等候。 沈阿娇大大方方地将随身携带的包裹交给他:“你去换上。” 不一会儿,里间的帘子掀开了。 一个相貌堂堂,身穿沈府护卫服的世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阿娇围着他转了一圈,连连拍手:“不错不错!” “我们走!” 二人来到张府大门,沈阿娇自报家门,并递上拜帖。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将他们引了进去,经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和满园春色的花圃,两人终于来到了张小姐的卧室门口。 “嘟嘟嘟!嘟嘟!”沈阿娇轻轻地在门有节奏地敲了敲三下响。 门“嘭”了一下打开了。 一个美貌女子站在门口,她满脸憔悴,还挂着泪痕。 在看到世子的一刹那,原本无神的双眼立刻瞪得大大的。 张若又哭又笑地扑进世子的怀里,世子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两人一时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 沈阿娇自知自己无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她悄悄退后,关了房门。定了定神,开始找寻她的目标——御史大夫的书房。 之前来看张小姐几次,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了。 从张小姐的卧室出门向右拐转过一个长廊,穿过一个小花园,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书房。 她假装观看花园的景色,沿着长廊缓缓地向前走。 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 一切还比较顺利! 她的心中暗自窃喜。 前面就是书房了,靠近门口时。却发现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妙!里面有人? 按之前的调查来看,这个时候大人应该是上朝去了,书房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沈阿娇踌躇片刻,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向前靠去。 “张大人,这件事您如何看呢?” “什么?陈遇安?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阿娇一振,摒气凝神,缓缓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到门上,仔细的听起来。 但是突然,房间里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声音。 也许是两人都在思考着什么。 “老夫不知道丞相大人在说什么。”一个声音比较苍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这应该就是张若的父亲张秉了。 “张大人身为御史大夫,应该知道身为朝廷命官,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圣上对贪赃枉法的人最气愤!” 沈阿娇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 重点来了! “是吗?陈大人?您身为丞相,你难道就不知道太子遇刺的真相吗?你会不知道幕后指使者吗?”张大人的语气此时突然强硬起来。 “老夫记得太子遇袭当天,当八百里加急发到朝廷的时候,您可是一点都不慌张的,莫非事先就知晓此事?” 张大人的语气咄咄逼人,陈遇安反而突然安静下来。 沈阿娇的神经紧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陈遇安真的有什么古怪? “陈大人,您说我贪赃枉法,请问您就一点儿都不知情吗?如果我真的有罪,就不可能还站在你的面前了。” 不知怎么的,陈遇安的声音非常小,沈阿娇怎么听,都听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陈遇安,你这个王八糕子,卖国贼! 自己真是小看了陈遇安这个无耻的混蛋。 沈阿娇想起前世里,陈遇安联合宋家,向圣上告御状,痛批沈家,列出所谓的“沈家八大罪”。 而那莫须有的八大罪里,第一条就是贪赃枉法。 可是她最清楚,自己的父亲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陈遇安还是要弹劾爹爹。 看来,到底谁在贪赃枉法?陈遇安心里完全是心知肚明,可他还是要把这个罪名扣在自己父亲的头上! “真是个王八蛋。”她气呼呼地想着。 一想到前世,她就痛彻心扉:“是我太心软了,不应该招他入赘的。” “如果不是自己强行招他入赘,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呢?” “前世沈家灭门之仇,那个报仇名单里,是不是也要加上他的名字?” 沈阿娇瞬间觉得头很痛,门里面两人还在交谈,陈遇安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嗓音穿透门板,直达她的耳朵里。 可惜了,他的声音并没有变,还是那么富有魅力。 但自己再也不会被他吸引了。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人相见 “如果再听下去,估计自己会把自己给气死。” 沈阿娇蹑手蹑脚地后退,却不小心碰到了门口的一个花盆。 “哗啦!”一声,花盆从花架上掉落在地,摔得那叫一个响亮。 “谁?” 张大人厉声呵斥。 “糟糕!”沈阿娇暗叫不好,一个健步,左转拐弯。 就在她的衣角消失在拐弯处时,门猛烈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个男人冲了出来。 沈阿娇记得来的时候,花园里有几座比较高的假山,里面应该可以藏人。 来不及多想,她离开长廊,向假山冲去。 谢天谢地,里面果然有个天然的凹角,挤挤,还可以藏进去一个人。 她手忙脚乱地钻进去,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怎么的,张秉并没有喊来侍卫和仆人。 她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嘈杂抓捕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她实在好奇,探出脑袋,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哪知,她刚探出头,一张男人的脸在她的面前缓缓放大。 陈遇安! “你——”她差点惊呼起来! 陈遇安却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挽着她的肩膀,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陈遇安搂在怀里,一起躲进这个假山角落里了。 “嘘!”他轻轻地作了一个口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 沈阿娇再不明白,现在也明白了,他也在躲什么人。 看他探出头去,沈阿娇也顺势探出头。 只见张秉一人站在长廊里四处张望,既不喊刺客,也不叫下人来搜。 陈遇安迅速缩回头,见沈阿娇还在探脑袋看外面的世界,不禁觉得既然好气又好笑。 沈阿娇被他捂得呼吸困难,着急地指指自己的肚子。 自己和孩子的小命不会交待在这里! 所幸,陈遇安看懂了她的意思,立即放开捂嘴的手,还刻意注意没压她的肚子,但是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搂住她。 “别动,张大人还在外面。一动,这么小的地方就暴露了。” 陈遇安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沈阿娇的头顶上响起。 沈阿娇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顾地低吼:“你放开我!” 陈遇安见张大人拐了一个弯,人不见了,这才稍微放松一点。 然后冷着脸问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沈阿娇板着脸,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她没好气地说:“我干什么,不需要你管。” 陈遇安摇摇头,严肃地警告:“你不要自作聪明,小心害了自己!” 谢天谢地,他不来惹她,她就能长命百岁了。 沈阿娇懒得再理他,想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别动,张秉在附近。”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男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独有的清冽的气味,飘入她的鼻子里,让她的心荡起了层层涟漪。 “你就在家里好好养胎,不要总是搞一些小心思。” 陈遇安再次开口,就像一颗石子打乱了沈阿娇内心的涟漪。 沈阿娇立即清醒过来。 她的心中始终有股怨气,想要发泄出来,听闻此言,怒火中烧。 作为始作俑者,假装无辜与清高? 她又气又怒,一口咬在陈遇安的肩膀上。 陈遇安冷不丁被咬一口,吓了一大跳,低头见沈阿娇仇恨的目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沈阿娇这才松口,一脸戒备地后退,极力和他保持距离。 陈遇安低头看了看肩膀,渗出丝丝血迹,想不到这个女人的力气这么大。 他的脸一黑,眼睛里充满了寒意。 “沈阿娇,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被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沈阿娇直勾勾地盯着他,半响,转身离去。 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其它人,更没有遇到张秉。 很快,她找到了张若的房间。 她按节奏地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开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里面的两个人还在抱头痛哭。 沈阿娇一脸黑线。 刚才自己差点就被暴露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沈阿娇气喘吁吁地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 世子和张若被她的举动,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阿娇这才平息了心跳,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轻轻一笑。 “哭,哭能解决问题吗?皇帝也不会因为你们哭就改变主意。”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朝沈阿娇拜了一个礼。 “请问沈小姐,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阿娇突然“嘎嘎”地坏笑一声,故作玄虚道:“办法倒是有,只是看你们敢不敢?这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我们愿意一试!”世子握着张若的手,坚定地说道。 “好!”沈阿娇收敛起笑容,走到他们身边,低声耳语起来。 说完之后,见二人频频点头,她笑了笑:“既然你们同意了,那么,下个星期二,庙会,要准时出席哦!” 回到了沈家,沈阿娇这才安下心来,她将自己彻底摆在软榻上休息。 今天忙了一天,又遇到陈遇安,偷听到惊心动魄的信息,这一天真是过得相当刺激啊! 她不由得感叹着。 等等,陈遇安今天的举止有些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出现御史大夫家里,两人在密谋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太子? 太子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自己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沈阿娇一个激灵,跳下床来,跑到桌几前,拿起笔就给太子卫瑜写了一封信,提醒他注意安全。 写好后,她叫上银杏,让她把信送给太子府,一定要亲自送到太子的手上。 银杏得令,拿着信走了。 沈阿娇看着银杏越走越远,想到自己身边贴身可靠的丫鬟太少了。 银杏固然忠心,但她不懂武功,有些场面,需要有武功的丫鬟出面保护。 想到这里,她来到父亲的书房,将来意说了一遍,向父亲求一个会功夫的女暗卫,可以扮作自己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 沈父二话没说,立刻叫来了一个女暗卫。 “她叫晓风,武功值不低。”沈从雄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随即命令她:“从今往后,你就在小姐身边扮作丫鬟,保护她。” 晓风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沈阿娇真的看不出来她竟然是一名暗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漂亮的计划 “小姐好。”晓风抱拳施礼,她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也许她无所谓。 沈阿娇暗自心想,急忙给她回了一个礼:“麻烦晓风了。” 很快到了星期二,是庙会开始之日。 卫国重商,因此每次庙会都办得热热闹闹。 京中的庙会,经常会有周边的城镇的商贾来参加。 常常摊位绵延数里,长长的摊位上,人来人往。 上到公子小姐,下到市井百姓,在这一天,都会来逛庙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沈阿娇精心打扮了一番,叫上了晓风,二人出了门直奔庙会。 她与世子约好了地点,在石拱桥那里。 到了酉时,她与世子准时到达,可迟迟不见张若。 二人忐忑不安地焦急等待中,张若姗姗来迟。 几人绕到人少的角落,看了看外面的街道。 张若简短地解释了迟到的原因。 原来今日庙会,张大人觉得街道上人太多,不安全,便不让她出门。 她是趁爹爹不注意,从后门溜出来的。 这是鼓了多大的勇气啊。 这大概是张若第一次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的表情里兴奋多于惊慌。 “既然这样,等庙会人多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行动。”沈阿娇向外张望了一眼,镇定地说道。 几个人都点点头。 “晓风,你先出去,等下假装遇见张小姐,后面怎么做,你都清楚,我昨天和你演示了几遍的。” “是,小姐。”女扮男装的晓风跳出去,与那些逛庙会的人融为一体。 “你们两人也出去!”张若和世子对望了一眼,两人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勇气,点点头,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那么,我等会再出去看看热闹。” 张若逛着庙会,摊上卖的首饰,梳子,铜镜,都做得精致小巧,她看得爱不释手。 “哟,小妹妹,和哥哥一起玩啊!”一个面容猥琐的流氓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伸手拦在张若的身前。 张若被吓了一跳,红着脸向旁边绕去。 流氓也向旁边拦着。 她左突右突,始终都被这个流氓阻拦。 看着流氓的一脸淫笑,张若心下害怕,扭身就跑。 她跑,他追。 张若慌不择路,一头撞入一个男子的怀里。 男子宽厚的胸膛给了她些许的安慰。 张若定了定神,梨花带雨地叫道:“公子,救我!” 男子剑眉星目,风度翩翩。他正气凛然地将张若护在身后,将流氓打退。 可张若哭哭啼啼,说家风严谨,原来就不让她一个人出来玩。是自己太贪玩,玩着玩着就不知道回家。现在被流氓侮辱,不如死了算了。 哭罢,便冲上石桥,要跳下去。 公子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她拉了下来,柔声安慰着,并且说道:“倘若姑娘认为此事损毁姑娘清誉,而无法出嫁,那么,别人不娶姑娘,在下就娶!” 张若泪眼汪汪地看着这个仪表堂堂,英俊帅气的公子,不由得有些心动,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沈阿娇躲在暗处,眼见着这一场“英雄救美”在她的眼皮底下上演,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比戏院里的话本子好看多了吗?” 今天晓风的表现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明明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硬生生地被她要求去救一个市井流氓。 不过,她演得还真不错。 张若那女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该上场时绝不含糊,当初她果然没有看走眼。 既然事情完成得差不多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她走出角落,向沈府的方向走去。 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四周的人都顺眼了许多。 庙会上人来人往,她毕竟也很少出来逛街,便索性放缓脚步,在摊位上流连忘返。 “大娘,这个簪子怎么卖?” 她拿起簪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眼角的余光却瞄见宋雪莲跟在她的身后。 沈阿娇不动声色地放下赞子,继续向前走。 再经过一个摊子时,她假借看粉盒时,瞥见宋雪莲仍然跟在她身后,仍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下,沈阿娇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宋雪莲莫非得了失心疯了吗?跟着我这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那么刚才那出戏,她看到了没有?” 沈阿娇的心里突然觉得一丝不安。 也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跟踪我,并没有看到张若的那一出戏。算了,不理会那个疯女人。 沈阿娇索性不再去看她,重新打起精神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 银杏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京城大消息。” 沈阿娇佯装不解地问:“什么事?” “昨晚庙会上,张小姐出现意外,被好心的世子救了呢,而且这个事情,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是刚刚听到厨娘说的,厨娘是从送菜的小七那里听到的。”银杏一口气说完,轻松了许多。 “是吗?”沈阿娇故作惊讶:“银杏,帮我梳妆,我要去看看张若,现在怎么样了,她肯定被吓得不轻。” 坐在赶去张府的马车上,沈阿娇闭目养神,大脑却飞快地转动着。 这次世子英雄救美,好事传千里。 经过百姓的口口相传,三皇子卫珙一定也听到了这故事。 沈阿娇已经想象出卫珙是怎么样的神情。 像卫珙这样的皇子,如果发现要成亲的女子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面子上过不去,跑到女子家里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她便喊道:“晓风!” “在!” “你打扮一下,穿女装,和我一起去张府看看张小姐。” 晓风依言下去了。 张府门口。 “对不起,沈小姐,我们家小姐说了,她谁也不见。” 一个小厮手里拿着沈阿娇刚刚递上去的拜帖,说到。 沈阿娇见四下无人,让晓风拿出二两银子放在小厮的手里,上前一步,关心地说道:“劳烦小哥告诉我,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小厮收下银子,立刻换了一副笑容,讨好地笑着。 “上次庙会,我家小姐是偷偷地跟去的,并没有得到我家老爷的同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消息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家老爷很生气呢!” 小厮笑眯眯地捏了捏银子,继续八卦:“他说小姐如果好好呆在家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张家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嘲笑,所以就把小姐禁足了,连房门也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能去看她。” 不多时,小翠也出来了,满脸歉意地说:“沈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我家小姐不见客。” 沈阿娇不以为意,淡然一笑:“我就在这里等。” 她觉得自己早上来得很早了,要等的人应该不会比她更早。 果然,三皇子的马车向这里驶来,车夫似乎戾气很重,一路上抽着鞭子,迫使马儿飞奔而来。 沈阿娇吐了吐舌头,看来今日三皇子心情不太好啊! 她整了整衣服,灿烂地笑着站在刚刚停好的马车旁。 三皇子卫珙黑着脸跳下车,就见到这么一幕,不由得一怔。 沈阿娇直接忽略了他的表情,上前一步,满面堆笑地行了一个礼,娇滴滴地说道:“三皇子——” 卫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沈阿娇扭捏着衣角,眸子里闪着无数的光彩:“我来看望张小姐,但是张府不让我进去。” 三皇子定了定神,“嗯”了一声,就准备自己进去。 谁曾想,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捏住了他的衣角,他斜睨了一眼,只见沈阿娇泪眼汪汪地说道:“我和张小姐是朋友,就只是想看看她,你能带我进去吗?” 卫珙很想一把挣脱,但是当街与她这样拉拉扯扯,不知道那些市井小人又会怎样造谣。 他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看着沈阿娇捏着他衣角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心知如果不带她进去,这个女人会没完没了地缠着他。 “你放手,我带你进去便是。”他眉头紧蹙。 沈阿娇眨巴眨巴眼睛,再三确定他说到做到,立即放开手,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面色如常地说:“三皇子,请。” 张秉自接到三皇子的拜帖起,就坐立难安。 女儿张若的这件事,几乎让他抬不起头来,就连上朝,他都找了一个借口托词不去。 他深知三皇子这时来,一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忐忑不安中,却见三皇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那个沈家嫡女。 这个女子不一般啊。 张秉本能地想下驱客令,但沈阿娇笑眯眯地说:“张大人,我是跟三皇子一起来的。” 张秉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不知沈小姐来我府中有何事?” 沈阿娇也一本正经地说:“我来,有两件事。第一,看张小姐,第二……” 她拿出万花楼楼主的令牌,这个令牌在上次宫宴中已经被皇上过目认定了的。 “张大人,我是万花楼楼主,会算卦。我算出三皇子与张小姐如果联姻,是大大的不妙啊!” “哼,妖言惑众。”三皇子与张大人同时甩袖发怒。 “三皇子和张大人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来。”沈阿娇不慌不忙地说。 “从属相上看,张小姐属蛇,三皇子属虎,虎蛇相配,是凶也。” 顿了顿,发现三皇子与张大人还是一脸懵地瞪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属性上,虎与蛇是相刑相克的。虎蛇相配如刀锉,男女不合无着落;有儿有女也悲伤,纵是夫妻不快活。” 张大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愤恨地瞪着沈阿娇,气呼呼地说道:“沈小姐言之有理,那依你看,怎么化解呢?” 沈阿娇故弄玄虚地掐指一算:“两人分了,就没事了。” 张大人简直就要背过气去,半响,才抖抖索索地指着她:“沈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沈阿娇语气平淡地告诉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例如哪家的小姐出嫁前,请人算了一卦,说八字不合,结果婚后发现果然不合。 例如某某不与人为善,结果老了不得善终。 例如某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拿了不该拿的钱,果然有报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阿娇的语气过于平淡,还是他做贼心虚,张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躲闪,竟然有一丝害怕。 说到最后,张秉战战兢兢地反问三皇子,试探让三皇子退婚。 张秉的表现,让沈阿娇特别满意,她不露声色地看着卫珙。 卫珙面露不悦,怒斥道:“堂堂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传闻所吓到?” 说罢,他的视线扫向沈阿娇:“你这是故意吓唬张大人。” 沈阿娇一脸平静地耸耸肩:“三皇子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如果执意要这样做,有什么后果,谁担待得起?” 眼见三皇子又想发作,她甜甜一笑,温声细语地问着张秉:“张大人,请问张小姐的房间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张秉正心烦意乱着,巴不得这个女子早点离开,随即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沈阿娇步伐轻快地走出了书房,向张若的卧室走去。 回头看了看张大人的书房,却见三皇子和他正在低头说着什么。 她转了个弯,直到看不见张大人的书房。 这才招了招手,晓风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 “晓风,我给你安排一件事。” 她在晓风的耳边低语了起来,晓风不住地点头称是。 “好了,你去,注意安全!”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晓风一个转身,突然消失。 沈阿娇面带微笑地敲开张若的房门。 “沈小姐,你怎么来了?”张若正愁眉苦脸地坐在窗前,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某一处风景,百无聊赖。 “是我爹让你进来的吗?”见到沈阿娇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里立即变成点点星光。 沈阿娇神秘一笑,闪进屋内。 “我来给你报喜啦,你不是不想嫁给三皇子吗?恭喜你如愿了!” 她夸张地大笑。 可张若依旧苦着脸:“怎么可能,我爹爹绝对不敢违备皇帝的旨意。姐姐莫不是在逗我。” “真的,连三皇子都在场,他也同意退婚了。”沈阿娇胸有成竹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想结同盟? 张若喜不自胜,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脸上却露出醉人的笑容。 沈阿娇不是没见过美人梨花带雨地笑,但是直至见张若,她才明白为何那么公子哥儿会为美人折腰。 “噗通”一声。 就在她暗自赞叹的时候,张若突然跪下了。 把沈阿娇吓了一大跳。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她忙不迭地就伸手去扶。 但是张若却侧身躲避,依旧执着地跪在那里。 “姐姐,从小我爹娘就对我说过,做人,要对感帮助过你的人心存感激。你这是帮了我大忙,我无以回报,只能先再次感谢”。 沈阿娇沉默不语,收回了手,凝神许久,才微微一笑,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不要后悔。” 张若抬起头打量着她,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阿娇莞尔一笑,说道:“好,我今天就接受你的感谢,你可以起来了。” 她这才起身,两人愉快地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晓风出现在门口。 沈阿娇见状,起身向张若告辞。 看得出来晓风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但是沈阿娇及时地向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向外走去。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地走出张府门口口,却齐齐定了脚步。 晓风紧张地捏了捏沈阿娇的手,沈阿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门口,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他俩的眼帘。 男人背对着门口,背着双手迎风而立。一阵清风吹过,撩起他的衣角,正中的阳光融合进他的背影,显得修长挺拔。 但是沈阿娇知道这个男人不好惹。 她轻轻一笑,迎上前去:“三皇子,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三皇子卫珙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他,面如寒霜,眼神里带着一丝杀气。 他缓缓地问:“沈阿娇,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子说的是什么?安排什么?”沈阿娇一脸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张若和世子的事情,世子那个英雄救美,就是你安排的。”卫珙言之凿凿。 “天哪,三皇子,你可真的是冤枉我了,那天的事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下人在外面听来的。” “至于张小姐。我想但凡是一个女子,遇见此事,被全城的人议论,心情肯定也不好。我唯恐她落下心疾,特地过来看看她而已。” 卫珙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沈小姐?哦,对了,万花楼的楼主,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嘛?如此装疯卖傻呢,倘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这个万花楼的楼主不做也罢。” 沈阿娇的笑容冷了冷,依旧反唇相讥:“三皇子,您这是说笑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发生的事情,怎么什么都会赖在我头上,而且万花楼楼主,岂是一个人说不做就能不做的吗?” “况且,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三皇子若执意要娶张若,岂不是会坏了你的名声?” 卫珙眼睛微眯,脸色更加阴沉,上前走了一步。 沈阿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妙,他身上传过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沈阿娇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妩媚动人的微笑:“怎么三皇子被我说到痛处了?” 卫珙紧抿嘴唇,眼神变得更加阴冷,他咬牙切齿道:“沈阿娇我警告你,原本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倘若你一意孤行的想要搅乱我做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还露出森森白牙。 沈阿娇璨然一笑,行了一个万福礼,款款说道:“我万花楼楼主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由我这个楼主承担。” 三皇子定定地盯着她,眸子变得迷离起来,沈阿娇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卫珙斜睨了一眼,说道:“沈阿娇,你是个聪明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倘若你支持本王,那么对于你,对于沈家,还有万花楼,今后是大有裨益的。” 晓风上前一步,将沈阿娇护在身后。 沈阿娇轻轻拨开晓风的身子,笑盈盈地看着卫珙。 “不,”沈阿娇摇摇头,谦虚地说道:“三皇子你也知道,万花楼自创办以来的宗旨就是从不偏袒于任何人,这才是万花楼存在几百年的根本原因。” 卫珙的脸色一变,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强忍着没有发作。 “想必你也知道,倘若我偏袒任何一方,那么别说几百年,可能不到一年,万花楼就会毁在我的手中,朝中的局势是你定,但万花楼的规矩,我必须守。” 三皇子卫珙危险地眯了眯眼,呲了呲雪白的牙齿,露出一个不耐烦人微笑。 沈阿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镇定地说:“倘若万花楼因为我擅自破坏规矩,而造成任何损失,我作为楼主如何心安?如何去面对历代楼主?呃——” 不等她把话说完,卫珙突然收住笑容,面目狰狞,冷笑着跨前一步,一把捏住沈阿娇的下巴,让她连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力气非常大。 沈阿娇觉得自己的下巴几乎就要被他捏碎,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倘若在无人之处,他是不是就会偷偷将她杀了呢? 沈阿娇因为吃痛无法言语,下意识地伸手胡乱去抓。 虽然她自幼学武,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还是有差距的。 不管她怎么伸手抓前面,却始终够不到卫珙的衣服。 慌乱之中,她抓到一个女人的手,是晓风。 心念微动,她急忙抓住晓风的手拼命地摇。 电光火石之间,晓风身形一动。 不,千万别动! 她不再注意自己的下巴,集中精神两只手死死地牵住晓风的手腕,坚决不肯松。 晓风见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小姐牵住,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瞪着沈阿娇,直跺双脚。 “唔,晓风……别动!”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猪匠 突然,下巴上的力气瞬间消失。 沈阿娇得到解脱,马上退后几步,直到离卫珙的距离远远的,确保他不会立即再来一次,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围开始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但张府却一个人也没有来,仿佛隐身了。 她暗自苦笑。 原来,三皇子是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目睹他当街杀人! 卫珙擦了擦手,嫌恶的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沈阿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阿娇怒目圆睁,白了他一眼。 卫珙突然轻轻一笑,又恢复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王族公子模样。 他风度翩翩地上了马车,坐定后又掀开窗帘,优雅地一笑:“沈小姐,后会有期。” 看着沈阿娇低眉垂眼的样子,他爆发了一阵大笑,对车夫说:“我们走,”便放下了帘子。 晓风一直直勾勾地瞪着他,突然右手一晃,连沈阿娇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就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是哪个丢石子打我?”马车里,卫珙咆哮着。 当他掀开帘子向外面看时,沈阿娇和那个丫鬟早已背对着马车,走得老远,马车周围看不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真晦气!”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只能悻悻地放下帘子。 “晓风。” 沈阿娇和晓风回到房里,她立即严肃地说:“晓风,那个丢向三皇子的石子,是你丢的?” 晓风点点头,却一脸的不服气。 沈阿娇缓了缓语气:“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想替我出口气,但是切记,在皇室面前,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这很重要的。” 晓风又点点头,这次面色柔和了许多。 “那你说说,刚才在张家的书房外,偷听到了什么?” 晓风思索片刻,这才说道三皇子和张家大人果然在密谋怎么把贪赃枉法的脏水泼到太子头上,但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小,晓风在屋顶上,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因此后面,他们商讨用什么样的手段,就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听到这里,沈阿娇陷入了沉思。 这一世找不到线索,那么前世呢? 她极力回想起前世,与这场案子有纠葛的人。每个人的名字和他们做的事情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方子期。 方子期是这个贪赃枉法案子的检举举报的第一人。 他只是一个屠夫,为何去检举朝廷命官呢? 而且就沈阿娇的记忆,正是因为他的第一个检举,后面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一连串名单和数桩案子,耗时数年,最终张家被灭。 推算一下,他现在应该还是在做屠夫。 前世的她,对方子期的身世不是很明了,看来得查查他的动机了。 “晓风,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她在晓风耳边耳语。 晓风频频点头。 第二天,晓风就带来了方子期的调查。 方子期祖辈都是杀猪匠,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也许是厌倦了,又或者是不想让他的儿子也走上这条路。在方子期年幼时,父亲便花重金,把他送到最好的私塾先生那里读书,去考上功名。 方子期也很刻苦,很快便展露头角,写诗写文章都很出色。 后来,一路考取功名,秀才、举人、会元,一路高歌,总是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但在以贡元的身份参加殿试时,屡次被刷下来,连名字都没有看到。 他回家继续苦读,来年再考,还是不中。 他继续回去读,但下次考,还是不中。 考了多年,屡次不中,他郁郁不得志,再加上父亲年纪大了,杀猪的活没人干,不得已,只能回家提起了杀猪刀,最终做了一名屠夫。 “但是,前世他已经做了屠夫,为何又去检举呢?” 晓风查到,原来他那些年考取功名,其实都是被别人用金钱顶替了名次。 也许是后来他发现了这一点,想起他这悲苦的人生,怒火中烧,气愤不过,才会去举报的。 “晓风,明天我们去会会这个方子期。” 第二天,二人收拾好,晓风便带着沈阿娇向北街集市走去。 方子期的摊子不大,摊子上还架着一条横幅,龙飞凤舞地写着“方式猪肉” 沈阿娇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在远处的菜摊子上假装挑菜,目光不时地看向方子期。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身形修长的男子,如果不去看他那身油腻的布衣,倒也算是一个翩翩公子。 只是他总是萎靡不振,郁郁寡欢的样子,别人来他的摊前买肉,他并不十分热情主动,只是机械地交谈几句,称肉,剁肉,收钱。 然后,又是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前面。 沈阿娇暗自叹息了一声。 “方老板,给我来二两猪肉。”沈阿娇上前,笑眯眯地对方子期说道。 方子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珠子微微放亮,但随即又变成一汪死水。 “要哪块?我来切。”他冷淡地说。 沈阿娇和晓风对望了一眼,她们二人都是第一次来菜场买菜。 怎么买?确实不知。 沈阿娇想起刚才别人买的时候,她也学着用手比划着:“这,就这里。” 方子期却没有下手,疑惑地问:“夫人,你只要二两?” 沈阿娇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 方子期冷着脸,说道:“你没有搞错,你划这么大一块,我切下去了,就不止二两,是五斤了。” “五斤是多少?”晓风又问道。 方子期将刀往案板上一丢,说道:“二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或者夫人,如果存心来找茬,就请走。” “五斤和二两都分不清楚,是存心来取笑我的吗?” “走走走,我方子期做生意,不和你们开玩笑。” 沈阿娇一眼瞥见案板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的字如同横幅一样,龙飞凤舞,潇洒飘逸。 她真诚地说道:“先生,写这么好的字,可以去做一名教书先生啊,不然,可真是浪费了一手好字。” 哪知,方子期勃然大怒,踹了一脚杀猪摊,摊子摇摇晃晃,连同钩子上挂着的猪肉也跟着摇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愿者上钩 他这一脚,属实把沈阿娇吓了一大跳。 晓风跳到沈阿娇的面前,作出防御姿势,右手悄悄地捏着什么东西。 唬得沈阿娇急忙攒着她的手,小声低语:“晓风,别动手!” 方子期见这个丫鬟凶神恶煞,一脸杀气,登时气焰消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你要是打人,我就去报官。” 沈阿娇见晓风全身渐渐放松下来,便上前一步,不急不徐地说道:“方子期,你每次殿试,总是榜上无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子期,你第一次科考,考上了贡士,止步于进士,这些年,你重新考,还是没有录敢。你知道原因吗?其实你第一次考取功名时,原本是可以取中为进士,只是被人替代了。所以,后面你每次考试,都不会再考中了。” “难道你考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发现过猫腻吗?” 方子期沉默良久,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沈阿娇上前一步,示意晓风拿出一绽银子。 她接过来,掂了掂,轻轻地放在案板下面的字上:“我可以帮助你!” “方子期,你是继续在这里做屠夫,还是奋起一搏,在于你自己!” 说罢,她和晓风飘然而去。 方子期呆了半晌,才拿起压在纸上的银子。 银子底部刻着官家的字号。 竟然是官银! 他猛地一拍脑袋。 哎呀,刚才那个女子来头肯定不小。 他抄起银子,急忙向沈阿娇和晓风离去的方向追去。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她们的人影呢? “小姐,他既然来找你,你本来也是要去找他,为什么又故意躲起来呢?”晓风不解地问沈阿娇。 沈阿娇和晓风离开肉摊,走了几步就转了弯,进了酒楼,直接要了二楼的包间。 此刻她们二人正在包间窗户边向下望,看着方子期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 沈阿娇抿嘴一笑。 “傻晓风,我是故意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后悔,如果再见到的话,他一定会和我合作的。” “可是,小姐,如果按照你的计划,那张若小姐呢?”晓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提起张若,沈阿娇脸色黯淡下来,长叹一声。 “也许会翻脸。” 晓风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守着。 “对了,晓风。”沈阿娇看着外面方子期焦灼的样子,幽幽地说:“这几天你派人在方子期的肉摊前盯着,他有什么一举一动,都回来跟我说。” “是,小姐。”晓风毕恭毕敬地答道。 随后的几天,沈阿娇一边在花园里赏着花,一边听着探子上报的消息。 “方子期心不在焉的,有人来买肉,他连价格都算错了。” “方子期今天卖肉,忘了收钱。别人后来补钱给他,他都没反应。” “今天有大娘来砸他的摊子,说方子期卖的是臭肉。” …… 沈阿娇面无表情地吃着水果,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她的肚子又比之前要显得大了一些,加之现在天气热,更是显得懒洋洋。 “继续盯着。”她吩咐道。 探子领命而去。 晓风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要等他等到什么时候?” 沈阿娇微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时间还早,等着。” “方子期不出摊了,问了周围卖菜的,说不知道原因。” 沈阿娇这才拍了拍手,喊道:“晓风,我们走。” 她们二人径直来到方子期的家。 探子早已把住址打听清楚了。 他家在巷子最深处,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是两间不大的房子,院子简陋但很整洁。 晓风故意大声喊:“方子期在里面吗?” 很快,房门“嗵”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方子期冲到门口,见到两人,两只眼睛顿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沈小姐!”他激动地说着话,与上一次相见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沈阿娇则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沈小姐,你说得对,我考试一定有猫腻,其实我已经查出了一点眉目,当年主考府里的小厮王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 “太子卫瑜?”这一下,轮到沈阿娇感到惊奇了。 太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他已经是太子,还需要做这些手脚吗? 沈阿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太子是幕后指使。 定是他人所为! 那么,到底是谁呢?而且还指使王祥栽赃给太子?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急忙坐下来,缓了缓口气,冥思苦想起来。 “方子期,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沈阿娇觉得当面对质是辨别真假的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 “见谁?”方子期甚至有些期待:“与我有关吗?” “是你!”在见到来人后,方子期脸上的期待变成了暴怒:“你为何做那种事情?” “我?我做了什么事情?”太子卫瑜一头雾水,看着沈阿娇,不解地问:“你把他带来见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沈阿娇的方法的确简单粗暴,她将方子期来到见太子卫瑜。 这样,当年有什么问题,直接对质就行了。 哪知,她刚开口介绍:“方子期,这就是太子卫瑜。” 方子期便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对着卫瑜就吼,全然不顾他的太子身份,也完全忘记了,对太子不敬,就是对皇帝不敬,这可是大不违啊。 但是头脑一发热,多年的怨气直冲脑门,话便脱口而出了。 沈阿娇一听,不妙啊! 急忙补充道:“方子期,你别急。他是真的太子。那个王祥是骗你的,太子根本就没有指使别人做这种事。” “王祥,什么王祥?”这次轮到卫瑜莫名其妙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太子殿下,你不认识吗?王祥说是你指使他让人顶替我科举考试的成绩,让我名落孙山。” 卫瑜显得比较镇定,从方子期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他一脸严肃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部都说给我听听。” 方子期还没有从愤怒中醒过来,沈阿娇拦住他,说道:“方子期,你调查到什么了,都跟太子说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简单的审讯 方子期这才冷静下来,一边狐疑地打量着太子,一边将他调查到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子。 卫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等方子期说完,他勃然大怒:“岂有岂理,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科举考试上作弊?” 沈阿娇不慌不忙地说道:“太子殿下息怒。既然对方栽赃到您的身上,那么他肯定是有后台的,而且后台来历不小呢。不过,据我所知,这一切都是御史大夫搞的鬼,想借刀杀人罢了。” 太了点点头,眉眼间尽是冰冷:“御史大夫?很好,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不行!”这次轮到沈阿娇急了:“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我们一定要有证据,才能交给皇上。” 卫瑜此刻有些不快:“沈阿娇,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将计就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方子期换掉那一身油腻的杀猪装,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梳洗一番,换上当年上京赶考的衣服,前往大理寺击鼓名冤。 而他的身后,则是一群和他相同遭遇的受害者。 一众人跪在大理寺的大鼓前,方子期带头敲鼓。 “咚!咚!咚!” 浑厚的鼓声极具穿透力,很快便传得老远。 吸引了一众百姓前来看热闹,很快,大理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老百姓。 沈阿娇和卫瑜“恰巧”路过,见门口围着许多人,还有人不断击鼓,但大理寺门还没有开。 “百姓有冤情?为何大理寺不开门接案子?”卫瑜愤愤地说道。 随即,他大步上前,拍着大理寺的门环,大声喊:“开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大理寺少卿许栋慌忙地走出来,只见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从官帽下可以看出耳鬓边的头发已经花白,长相普通,但却是贼眉鼠眼的作派。 一见来人是太子,立马就要请他进去。 卫瑜却不慌不忙地说:“不急。大人,门口有人喊冤,怎么不受理呢?” “啊,这——”大理寺寺卿一脸为难,思忖片刻,眼珠子一转:“太子殿下,我正准备开门受理呢,你就来了。” 沈阿娇不动声色地暗自腹诽。 这个老狐狸,明明就是不想审理,要不然早就开门了。现在见到太子亲自来了,才改口的。 她用眼神示意卫瑜。 只见她鼓着腮帮子,不停地向卫瑜抛眼色,殊不知,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暗送秋波。 就连卫瑜也忍不住一笑,说道:“大人,要不这些可怜人,由我来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许栋一愣,璇即放松下来,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能审这个案子,就更好了。” 太子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将方子期和一众受害者一同带进大理寺。 “太子殿下,您准备怎么审?”沈阿娇忍不住找个时机,偷偷问道。 卫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你就看着。” 沈阿娇怀着谦卑和虚怀若谷的心情,无比崇敬地等待太子的第一次审问。 果然…… 不同凡响! “方子期,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卫瑜一本正经地坐在台上,大理寺少卿许栋则坐在一旁。 方子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后面乌央央地一大片,“扑通”“扑通”地统统跪下来了,或是怒目圆睁,或是掩面而泣。 方子期向沈阿娇瞥了一眼,只见她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他突然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当年我屡次科考,屡次不中,小厮说有人指使他换掉了我的名字。” “是谁指使谁?” “主考府里的小厮王祥,说是太子您指使的。” “传王祥。”卫瑜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王祥是长得什么样子。” 很快王祥被带上来了。他长相其貌不扬,但是那双小眼睛却一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他一见到这个架势,立马就滑跪下来了。 “你对方子期说,是太子指使你替代他的名字,换上了别人?” 王祥的眼神四处游离,“我没说。” “你说了!”方子期怒吼道:“在宫门外,你和我说的,当时我的好友还在不远处,他可以作证。” “王祥,你看看我是谁?”卫瑜盯着王祥,大声质问。 “你……”王祥上下左右仔细端祥着。 他歪着脑袋,使劲地想“你,你是太子殿下?” “如假包换。” 王祥抖得像筛糠一般,大颗大颗的汗珠划过脸颊,显得他狠狈不堪。 “王祥,你说我与你勾结科举考试作弊?” “没有,我真的没有。” “哦,方子期,王祥说没有,你听错了,他一定说的是别人。”卫瑜摊了摊手。 “太子殿下,我不会听错的,他说的就是你。”方子期急道。 “我没有。” “是你,就是你说的。” “不是我。” “那你说是谁?”卫瑜问:“你不说是谁,那就是你自己做的。” “是御史大夫。”王祥眼一闭,牙一咬,脱口而出。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半响,王祥抖抖索索地睁开眼睛,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卫瑜全身轻松地坐在台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旁边的大理寺少卿偷偷地用袖子擦额前的汗。 沈阿娇一直默默地看着这出好戏。 原来太子审案手段如此简单粗暴。 漂亮! 得到王祥的画押,卫瑜松了一口气,转而对他们说道:“此案牵涉巨大,我要回去上报父皇,这件案子要暂且搁置审讯。” “许大人,犯人先关进天牢,要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允许见他。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的乌纱帽可以不戴了。” 他的神色严峻,语气冰冷。 许栋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直冒冷汗。 急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沈阿娇和方子期他们跟在后面。 出了大理寺,卫瑜转身对方子期说:“你带他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一定会上报父皇,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方子期看了一眼沈阿娇,见她微微点头,自己也就同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抄家 “桑奇,”卫瑜一出门,便大声喊道。 桑奇很快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神色肃静。 “你现在带上人马,等我的命令。” 他得令,正准备下去。 卫瑜再一次喊住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你一个人去御史大夫家附近,守着,如果他们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派人来通知我。” 御史大夫张府书房内。 三皇子暴跳如雷,一挥手,将桌几上的东西统统都刮到了地上。 “嘭”一个茶盏被摔得粉碎。 张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当初计划得很好的。”卫珙咆哮道。 “这下好了,没有栽赃成功,还把自己的手下给搭进去了,张大人,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啊——”张秉欲哭无泪。 他实在弄不明白,之前好好的,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纰漏,给太子捉到把柄了。 “那现在怎么办?卫瑜已经去找父皇了,按父皇的性子,等会,你的这个府,恐怕也保不住了。” 卫珙焦急万分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他停住了脚步,扫了一眼张秉,冷冷地说道:“张大人,我得走了,等会父皇可能会派人来——你先想好怎么应付。” 说罢,拂袖而去。 张秉两眼一黑,几乎晕倒。 灭顶之灾啊,躲也躲不过了。 “爹爹,”女儿张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张若的秀发,老泪纵横。 “爹爹!”张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刚才三皇子和爹爹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爹爹和三皇子合谋,做了什么滔天大罪,如今被太子揭发,三皇子跑路了,把事情全部推给爹爹一人。 她不禁悲从中来。 爹爹虽然做错了,糊涂了,但他还是自己的爹爹啊!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老爷,老爷,不好了!”守门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连房门都来不及敲,直接闯了进来。 却见到老爷和小姐正在潸然泪下,不禁一怔。 但外面的事情更加紧急,必须马上让他们知道才是。 “老爷,外面有一大批官兵来把我们府包围住啦!”他急得指手画脚,唾沫横飞。 “谁带领的?”出乎意料,老爷这时倒是很平静,至少是看起来像无事人一般,只是脸也太惨白了一些,两眼也太无神了一些。 “太子殿下,丞相大人,还有沈府的小姐……”他吞吞吐吐地说完。 这次,轮到小姐张若惊讶了。 但是半晌,她什么也没有说。 扶着张老爷的手,攥得紧紧的,甚至发白。 “若儿,你回房里去。”张秉虽然紧张,眼神却很坚定。 张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很快,那一大批人,冲进张府,对家里进行翻箱倒柜。 张秉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似乎并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为首的正是陈遇安 他笔直地站在堂屋中央,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一切。 沈阿娇站在他的身后,五味杂陈。 眼前的士兵毫不客气地翻箱倒柜,将里面的东西统统抛到地上,再仔细翻找。 “嘭!——嘭!”瓷器落地的声音,几乎让沈阿娇吓了一跳。 她脸色铁青,极力镇定自己,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出卖了她的内心。 蓦然回首至前世,当年沈府被抄,与现在相比,更犹过之而不及。 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统统跪在地上。 父亲的白发苍苍,一言不发。母亲孱弱多病,苦苦哀求。 弟弟和她则紧咬牙关,死死地瞪着场中唯一站着的人,也是他们的家人,沈阿娇的相公陈遇安! 陈遇安看着沈家这么多人,都跪在他的面前,脸色铁青,面如罗刹,眼神时净是仇恨,嘴角却高高扬起残忍的冷笑。 前尘如烟,却已在沈阿娇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阴影。 她看着张府的一切,紧紧地闭上眼睛,沈家那几十条人命凄厉的哀嚎声,叫屈声,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啊!”她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轻呼一声。 陈遇安微微侧身,冷冷地问道:“沈阿娇,看不下去,可以不看。” 沈阿娇咬咬嘴唇,想起了那个人,到现在还有露面,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就掉头匆匆离开。 张府来过几次,里面的地形,都比较熟悉,很快,她来到了想要见面的那个人的门口。 还没等她敲门,里面的声音传来:“沈小姐,请进。” 声音依旧那么悦耳动听,也很镇定。 她稍稍犹豫,便推开了房门。 只见张若盛装做在桌边,正在泡茶。 泡了两盏,看来张若知道沈阿娇会亲自来找她。 “沈小姐,请坐。”张若平静地说道。 可沈阿娇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就像海面平静的外表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沟。 沈阿娇索性心一横,大大方方地坐下。 张若见状,突然轻轻嗤笑一声:“姐姐果然与众不同呢。” 沈阿娇也微微一笑:“妹妹的心,可要放宽些。” 她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的心的确放宽了,不然也不会引狼入室,认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姐姐。” 沈阿娇收住了音,默默地看着她。 张若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姐姐是为了自己获得证据,才假装与我交好,借撮合我与世子一事,来获取我们的信任,从而得了你想要的证据是?” “所以,一开始你喊我妹妹,本就是不怀好意,不是吗?” 沈阿娇索性闭上嘴,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张若从腰中解下香囊,孩子气般地掷在地上。 “你的东西,还给你,从此,我和你,不共戴天!” 沈阿娇默默地拾起香囊,瞥了她一眼,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在御史府的花园里,满园飘香,但沈阿娇却无心欣赏。 路过一个荷花池时,她捏了捏手中的香囊,突然用力地甩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发现问题 “这么漂亮的香囊,说扔就扔?”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阿娇无比厌恶地翻了翻白眼,扭过头,没好气地对陈遇安说道:“丞相大人,事情办完了吗?” “唔,前面都搜完了,接下来是后面家眷的房里了,当然,还包括你的好妹妹张若。”陈遇安阴阳怪气地说道。 沈阿娇微微蹙眉。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陈遇安的嘴怎么这么欠呢? “丞相大人,你慢慢忙。”她丢下这么一句,便要离开。 “去做什么?”陈遇安继续问。 “赏花!” 看着沈阿娇落荒而逃的背影,陈遇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么久以来,沈阿娇一直在他面前不是横眉冷对,便是冷嘲热讽,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失态过。 现在看来,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只要是普通的女人,那么就有弱点,说不定,久而久之,她还会把休书撤掉。 想到这里,陈遇安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正午的阳光比较毒辣刺眼,陈遇安不得不微微颔首走路。 路边一道金光闪过,他顿住了脚步,伸脚去勾了勾。 是一个弯曲的金属尖尖,下半截被埋在土里。 思忖片刻,他弯腰将那个小玩意儿拔了出来。 霎时间,他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金钩! 惨痛的记忆又浮现在面前,自己族人死的时候,外婆手里拿着的就是这个金钩。 “这是金国人的物品。” 不知什么时候,沈阿娇从那条路又拐了回来。 陈遇安无暇思考她为什么会转回来,而是震惊她刚才的那句话。 这是金国的物品! 难道张秉不仅是贪赃枉法,还与金国人有来往? 事关重大,他不再理会身边的沈阿娇说了什么,急冲冲地赶回到家里。 叫上陈锋,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书房。 关好书房门,他即刻命令陈锋派可靠的手下前去调查此事。 几天后,手下回来汇告时,他更加震惊。 原来这么多年来,金国人早就与朝廷中的许多官员家族有勾结,不仅仅是御史大夫一家。 震惊之余,他不禁回想起当年陈家被人诬陷谋反,有个别大臣仗义执言,提出会不会是金国人的离间计?但皇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他那时刚中状元,在朝中毫无根基,提出的异议无人会听。 现在想来,也许陈家的事情金国也有插手,甚至一直在试图挑起内乱?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不,皇上疑心较重,倘若没有确切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在书房里冥思议苦想了一整夜,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时辰后,天亮了,他出现在了沈将军的书房里。 沈将军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但是出于礼节还是接待了他。 陈遇安从张府被查开始说起,拐弯抹角的提起此事。 沈从雄既震惊又怀疑。 这个陈遇安入赘到沈家,没有给女儿带来幸福,还让女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休夫,沈从雄的心中总是郁结难消。 现下,这个不争气的女婿怀疑着什么惊天大秘密,沈父心情复杂。 陈遇安也不气恼,只是镇定的说道:“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倘若任何一个朝廷命官与金国勾结,我绝不姑息。” “爹爹,听说陈遇安来找您了,他没为难你什么。” 沈阿娇得知陈遇安来沈府后,急忙来找爹爹,此时,陈遇安已离去。 沈从重将陈遇安的推测一一说与她听,末了,沈父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啊,这个与金国勾结,可是杀头的大罪,陈遇安说的,不管是不是属实,都是相当可怕的。” 沈阿娇却陷入了苦想中。 看来,得依靠万花楼的力量,去查一查了。 她抽空回了一趟万花楼。 晓风担心她的身体,一定要跟着保护她。 二人来到白云山脚,她对突然飞下来的红衣男人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那几个红衣男人立即毕恭毕敬地跪下来,齐声说道:“恭迎楼主回归。” 沈阿娇急忙摆摆手:“快起来,我要上山。” 为首的一名红衣男子上前一步,说:“这好办。” 他朝空中吹了一个口哨。 很快,吉祥从空中飞到了沈阿娇的面前,缓缓站定,并伸出头向沈阿娇的手靠去。 饶是晓风这般大胆的女子,如今惊得目瞪口呆。 沈阿娇伸出手,在那神兽的头上摸了摸,轻声在吉祥的耳边说道:“吉祥,带我们上山。” 神兽好似听懂了似的,只听“噗通”一声,它跪了下来,将后背压得低低的。 “晓风,它叫我们坐上去。” 说罢,拉着晓风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吉祥的后背。 很快,红衣男子一声吆喝,吉祥便飞了起来,跨过树林,风在耳边呼呼地吹,晓风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全身紧绷,警惕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些欣喜。 这次,吉祥直接停在了万花楼的阁楼前,倒省去了之前沈阿娇来的时候遇到的路障,她们依次下来后,吉祥再次跪下来,蹭了蹭沈阿娇的手。 沈阿娇轻轻地说:“去。”它便一声长啸,向远外飞去。 进入万花楼,月婆婆已经在此等候。 沈阿娇单刀直入,提出想用万花楼的关系查出陈遇安提供的情报。 月婆婆并不感到奇怪,微微颔首就下去了。 晓风一直跟在沈阿娇的身后,东看看西看看。 沈阿娇笑着说:“晓风,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了,等万花楼查出情报再回去。”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不到两天,月婆婆就带回了调查的情报。 果然与陈遇安揣测的一模一样! 沈阿娇心一沉,脸色微变。 “谢谢月婆婆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月婆婆笑道:“老身知晓你的事情没有办完,是不会安心回来做万花楼楼主的。” 再三拜谢月婆婆后,吉祥将她们二人送到了山下。 二人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 沈府。 沈阿娇拿着万花楼调查来的情报,左思右想:“这个情报给陈遇安看吗?” 对于陈遇安主动来沈府提及此事,沈阿娇的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是我的夫人 “陈遇安会这么好心吗?故意告知爹爹,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鉴于前世的记忆,她实在拿不定主意要告诉陈遇安。 但这份情报捏在自己手里,不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前思后想,她终于决定去找太子卫瑜。 几天不见,太子见她来造访,很是高兴。 寒暄一番后,卫瑜问道:“可曾听到百姓说了什么大事吗?” 沈阿娇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太子可是问丞相大人带人抄御史大夫的家?” 太子嘻嘻一笑,眉眼弯弯:“正是!” 沈阿娇故作神秘地瞥了外面一眼,让晓风守在门外。 关好房门,她才轻轻地说:“太子,我有一样东西要给您看看。” 说罢,便拿出万花楼的调查记录,展现在太子面前。 太子接过,打开,才看了两眼,原来慵懒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大胆,这些人真的是不想活了吗?父皇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太子殿下稍安勿造。一切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收起愤怒,太子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认认真真地听完。 “太子,不如我们这么做……” 北街宋家店铺。 宋雪莲驻立在门口,看了一眼大厅。 哎,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居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进来过。 她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柳氏铺子,生意格外兴隆,客人如织。 柳氏的铺子上面大大的招牌《苏绣》,硬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凭什么,京城,不,整个卫国,最好的苏绣是宋家绣坊,什么时候轮到沈阿娇了? 她的心里总是窝着火,总是熄灭不了。 “客官,欢迎光临!请进来看看!”自己家店铺的小厮受她的命令,天天在门口喊客,尤其是对面沈家绣铺门口有人驻足时,声音更要响亮。 “一定要把她家门口看着的人,喊到我们宋家来买!” 可是,任凭他们嗓子喊哑,依旧没有人进来光顾。 账房算着账目,愁眉苦脸地对着她说:“宋小姐,再这样下去,店铺整天入不敷出,后面可怎么办啊?” “我能知道怎么办?我不是在想办法吗?你们都是吃饱没事做?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吗?” 宋雪莲原来就烦躁,被账房一催,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店员就是噼里啪啦地一顿臭骂。 骂完并没有解气,反而心中更加怒火中烧。 都怪那个沈阿娇! 挺着大肚子,还能勾引男人? “是了,应该去找找安哥哥,让他来管管。”想到这里,宋雪莲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向陈府奔去。 “安哥哥,可得帮帮我呀!” 她一见到陈遇安,便梨花带雨般呜呜哭泣。 陈遇安冷静地抿了一口茶,微蹙眉头,一板一眼的问道:“什么事情?” “安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们北街的店铺,生意向来都是非常兴隆,从来没有一整天没有顾客的情况。可是自从对面的店铺开张后,我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宋雪莲气愤地说着。 “哦?”陈遇安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北街的店铺?怎么你没有跟我说过?” “这个……”宋雪莲一怔,微微有些尴尬。 她挠挠手,扭捏不安地说:“是我开的,但是没有公开而已,宋哥哥,你知道,我爹是朝廷的人,我——” “这也没什么,只要你们不违反大卫律例就可以。”陈遇安见她结结巴巴的模样,也心知肚明,不继续探究下去。 “那你对面那家店铺是谁开的?”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是要问清楚的,否则,宋雪莲干嘛来找他哭诉呢? “这个……”宋雪莲再次为难,脸上纠结万分,在陈遇安的直视下,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沈阿娇。” “是吗?”陈遇安的瞳孔一震,这个答案他属实没有想到。 他微微眯起眼,眼神里划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怎么那个女人总是能给人意外? 宋雪莲咬咬嘴唇,愤懑不已:“她抢了我的生意,我肯定会调查对方的,果然被我查出来了,对面虽说是柳氏开的,但老板其实是沈阿娇。” 陈遇安微微蹙眉,他曾听府中下人闲聊,说北街新开了一家绣铺,里面的料子又漂亮又好,价格还很实惠。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人都在说好的店铺居然会是沈阿娇开的。 “安哥哥,你说沈阿娇到底有多心黑,为了打倒我,她将好料子做买一送一,结果我家的客人都跑她家里去了,逼得我不得不也做买一送一的活动,哪里知道她居然派人把我家的料子都买光了。”宋雪莲气呼呼地嚷着。 “安哥哥,你说沈阿娇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讲到这里,宋雪莲“嘤嘤”地哭了,可等她偷偷地从眼缝中瞄了一眼陈遇安后,眼泪立即收回去了。 只见陈遇安脸色寒若冰霜,毫不客气地看着她,眼神里非但不带一丝同情,反而还有一点轻蔑。 “宋雪莲,我这里用不着你来挑拨,沈阿娇是丞相夫人,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 宋雪莲瞠目结舌。 “还有,我记得我说过,以后你不要随便来我府上,只要沈阿娇在一天,陈府就容不下其他的女人。”陈遇安一字一句地说完。 宋雪莲的心早已经凉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府的。 她漫无目地地走在大街上,魂不守舍。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一股信念,至死不忘:“沈阿娇必须死,哪怕自己付出任何代价。” 不久,御史大夫的消息被沈从雄带回来了。 御史大夫张秉,被皇帝查明确实贪赃枉法,被打入天牢。 “那张若呢?”沈阿娇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她和家人都没事。”沈从雄神色凝重:“三皇子为张府求情,再加上皇帝查明,张秉贪赃枉法,的确是瞒着家人,家人不知情,因此皇帝还是决定赦免家人,但是要求逐出京城。” 沈阿娇默默地听着,指甲已经掐进肉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遇袭 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圆呼呼的笑脸,亲切地喊自己姐姐了。 她的心中空落落地,仿佛有一片坍塌了下去。 她冷笑连连:“爹爹,这一定是三皇子与御史大夫的合谋,用张若和家人的性命来要挟张秉,不准供出三皇子。” 沈从雄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女儿,朝廷上的事情,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这个当你爹的,只希望你和明钰能好好的。” “我明白,爹爹。”沈阿娇郑重其事地在心里发誓。 她只希望沈家能安然无恙。 既然御史大夫贪赃枉法的事情被查清,可以给方子期一个交待了。 沈阿娇特地寻了一个好日子,带上精致的点心,去看望方子期。 自从上次他带着其他人去大理寺告状后,回来就关闭了猪肉摊,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 沈阿娇原以为推门进去,看到了是一个乱糟糟,蓬头垢面,拿着书本发呆的男人。 没曾想方子期好好的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他写的几本小抄。 方子期虽然穿着布衣,但也算整洁清爽,最主要的是他不再整天皱眉和长吁短叹了,而是神采奕奕地笑着。 沈阿娇半开玩笑地问:“方子期,既然已经讨回了公道,还要继续去考试入仕途吗?” 方子期正了正脸色,则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一本正经地道:“不了,我想换个活法。” “考了这么多年,也累了,现在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教书的。”他忽然调皮地笑笑:“要不,我还是去做一个教书先生!” 窗外的阳光从他那木头窗户洒进来,将他笼罩在阳光下,轮廓变得柔和起来。 沈阿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也许,方子期找到了他喜欢的事情。 既然他的愿望是做一个教书先生,那么,如果她出钱,开一家书院,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都能上学,比如柳氏的儿子沛然。这样,是不是心里会更加舒畅? 于是,她告诉了方子期这个想法。 方子期既意外又惊喜,再三表示感谢,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阿娇劝他先不要想那么多,她会安排一切,到时再与他沟通。 从方子期家出来,打道回府的路上,沈阿娇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银杏很是奇怪:“小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我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笑过了。” 沈阿娇莞尔一笑,打趣道:“我在笑,你现在大了,可以嫁人了,要找个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呢?” 银杏的脸登时一红,满脸娇羞:“小姐,你在说什么?” 晓风一直不言不语,但目光在主仆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也跟着微笑起来。 “我在说,那桑——”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一振,车夫一声惊呼:“怎么回事?” 随即马儿凄厉的撕鸣声,鞭子呼呼作响声,车夫的惊叫喝斥声,行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不用想,一定是出事了! 车内的几人脸色煞白,银杏更是吓得大叫:“小姐,小姐!”还不忘紧紧抱着她。 沈阿娇惊得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不敢动弹,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极力让自己镇定,手指紧紧地抠住下方坐着的软凳。 三人之中,数晓风最为镇定。 她白着脸,一把抽出剑,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到街道两旁行人惊慌失措地叫道:“马车失控啦!”却不见有人袭击她们。 车夫在刚开始还有声音在叫,突然一声,便无任何声响了。 晓风急速地往车内扫视了一眼,看了看沈阿娇,交流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心知肚明,车夫八成是出事了。 “小姐,坐好!”晓风抛出这么一句,便向外面冲去。 “晓风!”沈阿娇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伸出手想去抓她。 晓风的身手很敏捷,立马跳了出去。 果然车夫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害了。 晓风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马受惊了,不可控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必须把马车控制好! 她运气扎稳下盘,抓住缰绳,极力让马儿平稳下来。 但马儿却不听使唤,一路狂奔,不得已,晓风只好控制缰绳,将马车往城外赶。 马车飞快地驶过城门,向郊外赶去,晓风见地势宽阔,人烟稀少,便挥剑斩断了绳索。 两匹马脱离了控制,身上挂着一半缰绳,向远处驶去。 后半截缰绳连着马车,因惯性还在向前行驶,只是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完全停止下来。 晓风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后背都被汗湿了,额头冷汗涔涔。 “小姐,你可以下来了。”她掀开帘子,转身向车内喊去。 沈阿娇和银杏惊魂未定,半响才颤抖地摸索着,两脚发软,一点一点地爬了下来。 沈阿娇被银杏一直护着,虽然没受太大的伤,但刚才的颠簸和惊吓,还是让她感觉到了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晓风见状,跳下马车,她和银杏,一人扶着小姐的一只手。 晓风急匆匆地说道:“小姐,我们快走,这里安静得过分了,我担心有埋伏。” 沈阿娇乖乖地点点头,她相信晓风的直觉。 这个时候,她们三人里,只有晓风的武功是最高的。 自己虽然有武功,但刚才动了胎气,别说去与刺客拼杀,就是让她去踢个腿,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当下,赶紧回沈府最安全! 哪知,三人还没走几步,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乌泱泱地一大片人出来,将她们围个水泄不通。 他们个个手持武器,都是黑衣黑裤黑靴,还用黑布蒙面,分不清到底是何人? 是谁派的杀手? 来不及沈阿娇细想,晓风红了眼,将沈阿娇往银杏怀里轻轻一推,目光决绝地扫了沈阿娇一眼,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小姐,保重!银杏,保护好小姐!” 沈阿娇的眸子里划过晓风那一身白色的衣服。 她什么也听不见,睁大了双眼,但眼中只有那一片白。 白色冲入了大片的黑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绑架 白色在黑色里扭动着,翻滚着。 突然,白色不动了,渐渐白色上染上一片红色。 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 这时,沈阿娇听得见周围的声音了。 “晓风!”银杏凄惨地尖叫道。 是晓风! 一把刀贯穿她的胸膛!雪白的衣服上喷洒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血。 晓风垂着头,头发乱舞,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沈阿娇泪眼婆娑地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 却见那个黑衣人,狞笑着将刀抽了出来,晓风顺势倒在了地上,脸趴着向下,白色的衣服早就变得污秽不堪。 黑衣人踢了她几脚,依旧没有反应。 “臭娘们,还挺难对付的!”男人“啐”了一口,残忍地笑出了声。 一时之间,沈阿娇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晓风!”她大哭,银杏也紧紧地抱着她。 为首的男人将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朝围过来的其它黑衣人作了一个手势。 两个身高马大的黑衣人走上前,一人一个,将银杏和沈阿娇分开。 一阵天旋地转,沈阿娇眼前的事物便颠倒过来,头朝下,晕晕乎乎地,肚子被勒紧,她一动也不敢动,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银杏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黑衣人有条不紊地向一个方向走去,却是离城区越来越远。 直至走到一个山洞里,黑衣人才把她们俩人放下。 沈阿娇惊恐地环视四周,她们所在的山洞很偏僻,人迹罕至。 这些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把她们虏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银杏早已经醒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用力地蜷缩着。 沈阿娇不甘心,哭着问:“晓风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晓风?”其中一个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你是说那个臭婆娘吗?她早被我杀死了。”男人得意地说着,还把手上的刀在空气中划了一下:“诺,就是这把刀,要了她的命。哈哈哈!” 两眼一黑,沈阿娇只觉得天旋地转。 “你这个畜生!她只是一个丫鬟!”沈阿娇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男人冲去。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这个男人死! 她原本武功底子不弱,一板一眼地使出招式来。 男人见状,不敢掉以轻心,收起笑容认真对打起来。 没打几个回合,沈阿娇便体力不支,渐渐败下阵来。 再加上肚子一阵痛,她的心一阵慌乱,动作也缓慢了下来,露出了破绽,被男人刚好抓住这一机会,立即制伏住了她。 银杏见小姐被捉,急得“嗷嗷”直叫,也冲向了那个抓小姐的男人。 她不会武功,只能用最原始的功击办法,牙咬、手挠、脚踹。 那个男人力气很大,双手钳住沈阿娇,还能躲避她的进攻。 仿佛银杏的拳头就像落在棉花上,男人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旁边围观的几个男人,看得哈哈大笑,就好像在看一场笑话似的。 “你们看什么,还不动手?”那个男人一边钳住阿娇,一边不耐烦地向其他人吼道。 那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将银杏轻轻松松地拉到一边,进行拳打脚踢。 “看不出来,这个沈阿娇的两个手下,都这么难缠!” 很快,银杏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沈阿娇被为首的那个男子牢牢地桎梏在手上,动弹不得。 “银杏,银杏……” 她满面通红着急地大叫,也于事无补。 男人轻声嗤笑:“你省点力气!” 他的这一嗤笑声音,反而让沈阿娇冷静了下来。 这个男人,她一定认识,刚才这个嗤笑,她绝对听过。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一会,那个奇异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反胃,很不舒服。 趁着男人分神之际,她突然挣脱,一把扯下男人的黑面巾。 “是你?!” 震惊之余,她呆愣原地,忘记躲闪。 男人被发现真面目,先是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干脆地向其他黑衣人挥挥手:“都扯下来!” 一个二个,都露出了真容。 沈阿娇的瞳孔放大了。 难怪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分明就是熟人! 正是那个在宫宴上不怀好意的金国使者,裴大人,还有裴满达和他的一众手下。 “你们,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都出来了?”沈阿娇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样才能与他们周旋。 “我们被关?真是笑话!你们那个狗皇帝,啥也不是,难怪有人想推翻他。”裴大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们是有内应?是卫国的内应?”沈阿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那么多事情吗?”裴满达却不肯再吐露一点了,只是将她一把推倒在地,用绳子捆绑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沈阿娇大声喝斥。 “沈小姐,既然是熟人,何必大呼小叫地呢?这里是荒山,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来,你以为现在还有人来救你吗?” 裴大人嘴角擒着冷笑,直勾勾地盯着沈阿娇。 “放开我,快放开我!”她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 “干脆把她的嘴给堵上。”裴满达有些受不了她的声音:“太吵了,真讨厌!” 哪知裴大人却神秘一笑:“不用,让她叫好了,叫累了,我们就好办事了。” 旁边几个男人一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去那边说。”裴大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满达:“她被绑住了,哪里也去不了。” 几个男人走到洞口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他们说的是金国语言,沈阿娇努力伸长脖子去听,但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下等下去不是办法,得自己救自己。 她悄悄挪到银杏身边。 也许是因为银杏处于昏迷中,所以那几个金国人没有将她绑住。 “银杏,银杏!”她一边焦急地呼喊着,一边用身体去推她。 “嗯——”所幸的是,银杏很快便转醒,只是头还有一些昏昏沉沉。 “银杏,你快解开我的绳子!”沈阿娇着急地命令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了一个人 “啊,小姐!”银杏这时才慢慢回过神来。 “银杏,快,来不及了!”沈阿娇低声催促。 那帮金国人守在洞口,知道她们逃不出去,肆无忌惮地讲着话。 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居然争得面红耳赤? 但沈阿娇直觉告诉她,那帮金国人,绝对没打什么好算盘。 银杏反应也很快,立马爬了起来,躲在她的身后,给她解绑。 只是这些人的打结手法,和卫国不同。 而且可能是为了防止沈阿娇逃跑,绳子捆了十几圈。 “小姐,好难解啊!”银杏一边解,一边急哭了。 可是越急,反而手下的动作就越慢。 沈阿娇心中急得直冒火,但不敢拼命催促银杏,只能轻声安慰:“银杏,别急,慢慢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可沈阿娇却觉得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那帮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沈阿娇侧耳倾听,马上他们就来了,回头看看手上还是被捆绑着。 来不及了。 她急忙对银杏耳语:“你快装成刚才那个样子,趴在地上,不要动,他们就不会捆你了,有机会你就脱身!” 话音刚落,男人的声音传来:“美人儿!” 她心下一凛,急忙回头看了一眼,银杏的速度很快,已经模仿刚才的样子,照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美人儿!”这次进来的只有一个人,沈阿娇在宫宴上见过,是裴满达的得力手下。 沈阿娇并没有看见其他人,估计都在洞口。 只见这个男人一边淫笑着,一边自己宽衣解带。 “你干什么?”沈阿娇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说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喽。”这个男人说的居然是卫国语。 “我们头儿说了,你这么漂亮,杀了怪可惜的,先玩一玩,把我们几个伺候舒服了,说不定就放你回去了。” 他的目光滴溜溜地在沈阿娇身上转来转去,仿佛要穿透衣服似的。 沈阿娇一阵恶寒,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要啊!救命!”她极力挣脱绳子,怎耐绳子实在结实,一时半会还没解完。 不过,在她的挣脱下,绳子松动了一些。 她心下大喜,脸上惊恐地望着对方,在抗拒挣扎地后退中,悄悄地解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是被捆在身后,从男人这个角度来看,只看见眼前这个女人,正卖力地扭动着身子。 “一边说不要,一边又在卖弄,真是骚货!”金国人笑嘻嘻地骂着,脱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他的上衣已经脱完,扔在了地上,露出健硕的肌肉。 沈阿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心下盘算着:这个男人的体力一定很好,在力量上,自己肯定赢不了他。 男人却一脸淫笑:“美人儿,你们卫国是没有男人了吗?第一次看到哥哥我的身体?” “你,你无耻!”沈阿娇终于脸红了,转头不去看他。 男人并不介意,反而更加兴奋,一把扑上来,来撕扯她的衣服。 沈阿娇拼命地挣脱,用脚去踹,可惜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男人轻轻松松地剥开了她的外衣,露出里衫,一大片雪白的衣服刺激了男人的双眼。 只见男人瞪大了双眼,贪婪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来,美人儿!良辰美景,不可错过!”说完,他便扑了上来,压在了沈阿娇的身上。 沈阿娇拼命地挣脱,但无济于事。 男人兴奋地眯了眯眼,向女人的嘴亲去。 突然,他的身子僵住了。 背部一阵剧痛。 “啊!”他痛得从沈阿娇的身上翻了下来,侧倒在一旁。 外面的人先是听到男人的淫词浪语,个个心猿意马,突然听到男人的惨叫,齐齐变了脸色,纷纷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却惊呆了众人。 只见他们的同伴倒在地上,地上一大摊血,已无生机。 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 裴满达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送给这个手下的匕首,他很喜欢,整天随身携带。 可是,他怎么就被自己的匕首所杀呢? 再看看沈阿娇,衣服凌乱,两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尸体。 但是她的两只手却护在胸口! 她的手明明是被绑在身后的。 “臭女人!”裴满达气愤至极:“一定是你杀了他,你趁他不注意,拿了他的匕首,是你杀了他!” 沈阿娇怔怔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活该!” “妈的,臭女人!”其他的金国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来踹她。 “不要,不要打我的小姐!”银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连哭带喊地扑到沈阿娇的身上,颤抖地说。 沈阿娇极力让自己蜷缩起来,护住自己。 她低低地说:“你,快,走!”并向外推着银杏。 银杏大哭:“小姐,奴婢不能离开你!”抱着小姐就痛哭起来。 那几个人下脚真不留情,靴子踢在背上,铬得生痛。 不知是谁,一脚踹中了她的肚子。 瞬间,她痛得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的孩子!” 她痛得全身冷汗直流,咬紧牙关,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 银杏见状不妙,哭着哀求:“别打了,你们快把小姐打死了!” “呸!什么小姐,就是一个臭婊子!”裴满达凶神恶煞地叫道:“本来不想搞人命的,玩一玩而已。只要你家小姐把我们伺候舒服了,我们就放她回去,现在,她杀了我的人,还想活着回去吗?” “沈阿娇,你去死!”裴满达用力狠狠地又踹了一脚,朝她“啐”了一口,缓缓地抽出刀来,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现在,我们不玩了,那么,就来真的!” 阳光射进洞内,刚好照在他手中的刀上,寒光闪闪。 银杏惊恐地看着他手中的刀变幻出各种色彩,连“不要“都忘记说出口了。 “沈阿娇,再见了!”裴满达阴冷地笑着。 沈阿娇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感觉肚子痛得翻江倒海,下面似乎有温热地东西在流出来,她只觉得全身发冷发抖,只能牢牢地抓住银杏的衣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人 但她盯着裴满达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意识模糊之间,她终于脱口而出:“救命!不要!” 刀没有落下。 裴满达倒了下去。 “阿娇!” “沈小姐!” “你还好吗?” 突然,耳边多了许多人在喊她,问她怎么样。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太子卫瑜和陈遇安,还有他们的手下。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 前世里,势不两立的两个人,居然会同时来救她。 银杏跪在她的身边,喜极而泣。 “小姐,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银杏,别,别哭了。”沈阿娇缓缓地抬起手,去抚摸她的脸。 “阿娇,我带你回去。”陈遇安一改往日的冰山脸,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裂纹、焦灼、彷徨,还带着一丝迷茫与无助。 沈阿娇没有去揣测他的意图,只是虚弱地指了指身下:“孩子,孩子……” 陈遇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的下身一大摊血,血正是从她的身上流出来的。 陈遇安的心狂跳起来,从未有过的心慌席卷而来。 他牢牢地握住沈阿娇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阿娇,别睡着了,我送你去看大夫,你等等。” 太子正指挥桑奇围缴那帮金国人。 听到陈遇安几乎变调的呼喊,心中一紧,冲上前来看,见到沈阿娇这种情形,被吓了一大跳。 陈遇安双手抄过她的后背和腿,将她轻轻的抱在怀中,双眼通红地向外走去。 卫瑜着急地对桑奇吩咐:“这里交给你,一定把那些人全部捉拿,尽量捉活的,如果有顽强抗拒的——” 桑奇看着太子举着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心下一凛,肃穆地点点头:“知道!太子殿下!” 一路上,马车狂奔,陈遇安一直搂着沈阿娇,不敢松手。 两个男人看着昏迷不醒的沈阿娇,忧心忡忡。 “去宫里的太医院,那里太医多,有经验。”太子卫瑜自言自语道:“沈阿娇是习武的,又是万花楼楼主,没那么容易死的。” 陈遇安则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沈阿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舍。 到了太医院,陈遇安环抱着沈阿娇向里冲。 门口的学生见到丞相大人和太子殿下,火急火撩地往里冲,来不及禀报,二人带着沈阿娇冲去了。 太医们闻声赶来,只见沈阿娇混身是血,特别是下身,还在滴着血,将丞相那穿着银白色的长袍糊得邋里邋遢。 太子殿下还算镇定,一五一十地将情况简单地说明了。 太医们见沈阿娇一脸惨白,气弱游丝,再加上她的身份是沈将军的嫡女。 谁不知道沈将军最庞他的一儿一女,特别是女儿。 太医纷纷摇头:“太子殿下,恕我们难从命,我们的能力实在有限,救治不了沈小姐。” 陈遇安脸色一白,冷冰冰地抬起头,死鱼一般的眼睛直视开口的那个太医:“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寒冷刺骨,太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反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先生不必惊慌。”卫瑜上前一步,将太医拉到一旁,轻声说:“你们尽管救治,出了任何情况,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牵扯到你们。” 几个太医围在一起,商量了一小会儿。 太子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这救人的事,耽误不得。 而陈遇安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在沈阿娇的脸上。 只是沈阿娇从被救出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好,我们尽量去救。”太医松了口。 陈遇安让出位置来,太医对沈阿娇进行诊断。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太医走过来,对二人说道:“我们可以救沈小姐,不过不能保证能同时保住大人和小孩。” 顿了顿,他看向二人,目光却直视着太子:“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保大人!”陈遇安和卫瑜异口同声地答道。 太医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去办了。” 二人被带到了外屋,里屋几个太医忙碌着,时不时有手下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又端着一盆清水进去。 卫瑜此时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一脸的焦急。 他不停地长吁短叹,紧蹙眉头。 “怎么还没出来呢?”他喃喃自语。 陈遇安一脸淡漠地坐在椅子上,从落座到现在,姿势都没有变动过。 老实说,他看到卫瑜这样操心的模样,只觉得刺眼。 “沈阿娇怀的是我陈遇安的孩子,关太子什么事情?” “他为什么这么焦急?难道是想当孩子的爹?” “太子啊太子,你可以随便娶几个太子妃,为何对我陈遇安的夫人如此上心?” 他冷哼一声,微微侧着头,听着里屋的声音。 里面的声音很嘈杂,大概是太医们在讨论治疗步骤,但始终没有听到沈阿娇的声音。 “哎——”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那些金国使者为什么要绑架沈阿娇?”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这个问题。 看了一眼太子,便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太子摇摇头,一脸郁闷:“我也不知道,所以让桑奇留活口,找证据。” “估计是有人指使的。”陈遇安猜到:“他们刚来卫国进贡不久,沈阿娇除了在宫宴上有几句出格的语言,但实际上双方并没有并集,哪来的深仇大恨?” “可是,这次这么多金国使者只绑架她一个人,其中必有蹊跷。” 他冷静地分析道。卫瑜频频点头。 “希望桑奇能从那些人的口中套取出真相。” 一天之后,沈阿娇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睡得太久,眼睛睁开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陈遇安那些脸。 吓得她赶紧把眼睛闭上,过了很久,才又渐渐睁开眼睛,发现还是陈遇安的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陈遇安?”她后知后觉,愣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昏迷时,我记得还有太子殿下也来救我了。” “是,他来救你了。”陈遇安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救 沈阿娇虚弱地没有去细想他为何用这种语气说话。 “孩子,我的孩子呢?”昏迷之前,她亲眼见到自己的下身流血,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揪住陈遇安的衣角,急切地问道。 陈遇安顺势反手包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说道:“孩子没事。” 沈阿娇这才放心下来,眼光落在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上。 微微一怔,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反感。 她皱了皱眉,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陈遇安刚刚还握着她那柔软无骨,肤若凝脂的手,突然手一空,跟着心也一空。 “大夫说了,这次孩子保住了,但你的身体要注意,日后绝对不能再动胎气了,否则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这次你需要养身体养好久好久。” 陈遇安难得地对沈阿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太子此时却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阿娇,你醒了?”卫瑜的语气依旧客客气气。 但陈遇安却发现,他喊的是“阿娇”,而不是“沈小姐。” 这一发现,让陈遇安郁闷不已,尤其是看到沈阿娇对此并未提出反对的时候。 卫瑜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阿娇的脸上。 他左右端详了一阵子,才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总算没事了,都把我吓死了。” “你伤得太重,太医见你伤得太重,不敢救,我出面担保,总算把你给救回来了,幸好孩子没事。” 卫瑜喜滋滋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沈阿娇心下感动,柔声细语地说道:“谢谢太子殿下的关心。”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卫瑜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桑奇已经把那些人抓住了,那些金国人,刚开始什么也不说,后来才承认是受人指使。” 说到这里,卫瑜顿住了,脸上划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你知道是谁吗?” 沈阿娇虚弱地摇了摇头。 “宋雪莲。” “是她?”沈阿娇微微吃惊,这个答案既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也许现在最恨她的人就是宋雪莲。 “证据可靠吗?”陈遇安此时发问了:“她可是尚书的嫡女。” 言下之意,卫瑜当然清楚,他自信满满地说:“这是金国人亲自承认的。” “阿娇,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你好好养伤!我将这些证据带去面见父皇,请他定夺,严惩幕后真凶。”说罢,他与陈遇安的眼光对视了一眼,后者轻轻地点点头。 卫瑜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阿娇,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沈阿娇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咳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可能太子这一趟白跑了。” 陈遇安见她紧蹙眉头,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急切地问:“阿娇,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阿娇并不理会他,喘了一口气,感到有些疲劳,便闭目养神起来。 她不想面对陈遇安,闭上眼睛也正好避免尴尬。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陈遇安两个人。 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陈遇安开口了,絮絮叨叨。 “银杏,是一些外伤,我让太医也替她看过了,问题不大。你就不用想那么多。” “你刚才的样子把我们吓死了,太医刚开始都不愿意救你,后来是太子说情,提出担保,太医才救你。” 他在自言自语地念个没完,也不管沈阿娇有没有听进去。 沈阿娇原本想安静地睡一会儿,但是被他的唠叨弄得实在有些心烦,但又想闭起耳朵,但又不得不听。 “怎么现在的陈遇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世里他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唠叨。” 前世是很遥远的记忆,但是却也是刻骨铭心的。 她的前世里,陈遇安可从来没有把她真正当成自己的妻子。 联合宋家灭沈家全族,就连她身怀六甲,怀得还是陈遇安的孩子,居然也被折磨至死。 没有他的允许,宋雪莲怎么可能公然在府里这么心狠歹毒的对付她? 想到这里,沈阿娇的心突然冻得硬梆梆。 她挑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边倒水,一边还在嘘寒问暖,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实在不想让他这么继续演戏,她转变话题问道:“对了,你和太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 “是晓风。” “晓风没死?”沈阿娇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如星辰般闪烁。 陈遇安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继续说道:“对,她没死。” “她被打昏了过去,那帮金国人以为她死了就不再管她,然后等你们走后,她就拖着这半条命艰难地跑回来报信。” “原本她是想直接去将军府去找沈将军的,结果路上遇见了我和太子,这样我们就得知你出事了,然后,后面的情况你就已经知道了。” 沈阿娇着急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比银杏伤的重,太医也看了,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毕竟那一刀贯穿了胸膛。” “太医说如果再偏一点点的话,那一刀就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 沈阿娇忍不住颤抖起来。 晓风受伤时那血腥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就如她前世的记忆里沈家被灭门时,天地都染成了红色。 那样的记忆,太可怕。 她不住地痉挛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陈遇安发觉到她的不对劲,急忙放下手中的杯盏,上前想要安抚她。 当他的手差点触碰到她的肩膀时,沈阿娇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对他低声吼道:“滚!” 陈遇安攸尔一顿,双手又迅速地收了回来,恢复成之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但他看向沈阿娇的目光里更多的是不解。 沈阿娇看也不看他一眼,对于他的触碰,更是感到恶心。 她再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单独呆在一起。 要么,她走。 要么,他走。 可是自己受伤,动弹不得,哪里也去不了。 “银杏、晓风,她们在哪?”她喃喃自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有见到银杏和晓风,她才会放宽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又一次失望 陈遇安上前一步,似乎又想搀扶她,但是也许是想到了刚才沈阿娇那副表情,他的动作一滞。 沈阿娇当他如同空气一般,自顾自地挣扎着下床,全然不顾脸色已经白得像一个女鬼,气若游丝。 陈遇安抄起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并不吭声。 终于,他看不下去了,上前紧紧地抱住沈阿娇,用力地说:“你要去看她们两个人,就给我好好养病,把伤养好了,你再去看。” 他的语气坚定,目光锐利,完全不容沈阿娇反驳。 沈阿娇白着脸,试图站起来,努力几次,均已失败告终。 不得已,她只能躺回到床上,暗自锤床。 陈遇安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丫鬟进来送茶点,奇怪地向房间内的二人来回扫视了几遍 但房间里的二人全然没有意识到丫鬟的存在。 气氛异常诡异。 太子兴冲冲地带着证据,赶去皇帝的御书房。 远远地就看见常在皇帝身边服侍的王公公站在门外,他心下一沉。 “王公公,”他上前对王公公行了一个礼,悄悄地凑到王公公的面前,低声问道:“里面有人?” 王公公并未作声,只是递了一个眼神。 “三皇子?” “嗯。” 卫瑜没想到三皇子的动作会这么快。刚才他的那股兴奋劲,瞬间就消失,清醒了过来。 他顿了顿脚步,思忖良久。 既然三皇子已经来了,该和父皇谈的,他肯定已经谈了。自己是后来的,父皇会相信他所说的吗? 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 王公公出来传话,他可以进去了。 卫瑜看了一眼捏在手里的证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御书房。 果然,三皇子与皇帝之间的氛围就很微妙。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说出一遍,并呈上证据。 然而,皇帝却似乎早已心知此事,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放在桌几上的证据,淡淡地说道:“太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卫瑜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他低头敬了一个礼,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三皇子。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两只手本本分分地叠放在前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但卫瑜分明看见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得意与蔑视。 卫瑜想到沈阿娇受伤的模样,便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冲口而出:“这件事怎么能算了呢?沈小姐身受重伤!这是金国人受宋雪莲的指使干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算了呢?” “啪”地一声,茶盏被摔在他的脚下,四分五裂,茶水飞溅到衣袍摆,湿了一大片。 “放肆!”皇帝震怒:“有你这样与朕说话的人吗?反了你了!” 卫瑜神色一凛,深知刚才行为的不妥。 再次道歉:“父皇,是儿臣太心急,如果这次算了,不知道金国人后面会不会变本加厉?” “哼,金国刚刚与我国交好,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去得罪金国人?” 这时,一旁的三皇子开腔了:“太子殿下,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赔掉整个卫国?” 皇旁一听,人都变得整个不好了。 卫瑜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他诚惶诚恐地再次拜伏:“父皇,儿臣绝对没有那样想。儿臣只是觉得我卫国与金国刚刚建交,而金国就在卫国的土地上杀戮,这也太过份了,因此想请父皇主持公道。” “是为了那个沈阿娇?不过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而已。”皇旁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卫瑜。 “若不是那个沈阿娇在宫宴上故作妖媚,引起金国使者的注意,金国人怎么可能去针对她?我看啊,罪魁祸首还是她自己!要罚也应该罚她!” 卫瑜见皇帝面带怒意,深知父皇原本就对沈阿娇的万花楼楼主颇为忌惮,如今又被卫珙摆了一道,父皇对沈阿娇的偏见似乎更深了。 可是—— “父皇,万万不可。” 他还是决定不顾一切地试着劝说一番。 “沈阿娇现在被伤得很重,好不容易被太医抢救过来,还下不了床,身子非常虚弱,父皇如果要惩罚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何况,沈将军一生为国,浴血奋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希望父皇能三思!” 皇帝沉下脸来,卫瑜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他思虑再三,这才阴沉沉地说道:“这次,就算了,你回去给她带个话,本分做人,少惹事。” “是!”卫瑜深知再说下去,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只能先领命下去。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算账。 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三皇子,再次拜别离去。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太医院,直奔沈阿娇休息的房间,却见里面的二人古古怪怪,气氛诡异。 但他心事沉沉,并未去细究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进门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的二人见到了他,立刻就像换了一副面孔。 陈遇安又恢复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于之外的表情。 而沈阿娇却过分的殷勤了。 先是对他表达了感激之情,随后关心地问他去皇宫,皇帝是怎么说的? 卫瑜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沈阿娇面色阴沉地问道:“皇上根本就没有处置那些金国人?” 卫瑜满腹愧疚地瞄了她一眼,又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再次叹了一口气。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但是真的成为事实,沈阿娇心里直泛苦水。 陈遇安眉头紧蹙,没想到皇帝真的什么也没处置。 “而且,宋雪莲也被保了下来。”卫瑜说道:“对不起,阿娇,我答应你,为你报仇,现在失言了。” 沈阿娇两眼泛红,拼命得咬着颤抖的嘴唇。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不甘心地锤着床:“我都要被害死了,银杏,晓风生死未卜,一句轻飘飘的不处置就这完了?” 陈遇安见沈阿娇痛不欲生,双眼蒙上了一层寒意。 “阿娇,你别这样。”卫瑜深感自责:“是我没用,我这个太子,还不如三皇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惩罚 半晌,沈阿娇才开口说道:“那么,我想出宫回沈府,陪陪我爹和我娘。” “这个……”卫瑜难为地低下了头。 沈阿娇的眼神变得凄厉,声音也微微变调:“怎么,这个愿望,皇帝也不答应吗?” “父皇不答应。”卫瑜艰难地说出了口:“对不起,阿娇,我没有办好事情。” 沈阿娇愣在原地,想哭又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陈遇安抿着嘴唇,神色冷峻,眼里渐渐地带着一丝愠怒。 “太子殿下,请你照顾好阿娇。”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阿娇,似乎那深遂的眼眸里要装下整个人。 然后,目光坚定,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大人?”太子先是莫名其妙,后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足:“哎,那个傻子——” 沈阿娇心灰意冷,意识竟然有些模糊,并未注意到身边两个男人的举动。 指甲深深地抠进木头里,却丝毫不觉得痛楚。 火,全身的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前世皇帝下旨要了沈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今世皇帝仍旧如此无情。 哈哈,大卫皇帝,不过如此而已! 等着!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又给了她万花楼楼主的名号,这一世,看她怎么力挽狂澜,报仇雪恨! 这个天,不要也罢! 三皇子离开御书房时,得意洋洋,而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脚步一滞。 随即他满脸堆笑地上前:“陈大人!” 来人正是陈遇安。 他静静地望着三皇子,眸色深沉,里面似乎还跳动着些许火苗,但很快恢复如常。 向卫珙拜了一个礼,客气地道:“三皇子好!” 卫珙眯着眼微笑着点点头。 陈遇安便欲急急擦身而过,但很快卫珙的话飘了过来:“陈大人,是为了沈小姐求情的吗?” 陈遇安脚步一顿,并不回头。 身后三皇子的声音略带得意:“本王奉劝陈大人,不要多管闲事,皇帝正在气头上。” “不劳三皇子挂念了,微臣告退。” 陈遇安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笼罩着一层寒冰。 “哼!”卫珙怒哼一声:“忠言逆耳的话不听,偏偏找死!”言罢,拂袖而去。 陈遇安紧紧握着拳,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御书房走去。 王公公宣他进去时,皇帝正在桌几上奋笔疾书。 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皇帝连眼皮也不抬,手依旧不停顿,慢慢地书写着什么。 “来了?” 陈遇安拜了一个礼,直截了当地提出是为了沈阿娇而来,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放她出宫。 皇帝书写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一停滞,最后一个笔划写歪了。 他拿起字,左看右看,突然愠怒地掼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在这个寂静御书房里格外响亮。 “陈爱卿,一生为国,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而违反圣意吗?”皇帝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夹杂着愤怒的威严。 陈遇安急忙跪下,再次拜礼,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沈阿娇还是微臣的妻子,虽然市坊传言,我们夫妻和离,但这并不是真的。” “所谓,家和万事兴。夫妻本就是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如今金国使者已无大碍,皇上不追究幕后真凶,那么沈阿娇已受重伤,倘若长期在太医院疗伤,别人会怎么议论微臣?” “哦?”皇帝抓住了他话语里的不适感,讥讽道:“朕放走了金国使者和宋雪莲,你是对联的决定相当不满意吗?” “微臣不敢,”陈遇安直起上半身,跪得笔挺,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自有皇上的主见,微臣遵循皇上的意见。” “但是,沈阿娇病得很重,虽然在太医院能够得到治疗,但是微臣以为孩子总归是需要父母的照顾。” 皇帝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 “微臣可担保,倘若沈阿娇回到沈府后,如果再出什么事,微臣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皇旁颇为不快,将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沉闷地哼了一声。 “你这么爱跪,你就在殿前跪一天,我就答应!” 皇上说完,大声喊了王公公的名字,让王公公将他带出去。 陈遇安再次拜谢皇上,起身向殿外走去。 刚才跪的时候久了,膝盖又酸又麻,两只脚几乎没有知觉,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王公公在前面给他领路,还时不时地搀扶一把,小声地嘀咕:“陈大人是何必呢,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说这些,不是更让皇上生气吗?” 陈遇安微微一笑,低声说了一句:“谢王公公。” “哎!”王公公轻轻地叹了一声,见陈遇安规规矩矩地在殿前跪了下来,摇摇头,长叹而去。 正值晌午,太阳正火辣辣地蒸发着每一丝空气。 台阶下的地砖并不平整,微微凹凸不平。 陈遇安一个人跪在那里,姿势笔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御书房门口。 时不时有路过的宫人和官员,见到这一幕,无不窃窃私语。 但陈遇安丝毫不理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脸颊,衣服早已被汗湿,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到了傍晚,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皇帝一出来,便对门口的王公公说:“摆驾回乾清宫。” 看也不看一眼门口跪的人,径直上了轿撵。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周围已无人值守,偶尔只有巡逻的皇家军路过。 他们看到御书房的台阶下,那个人还跪得笔直,丝毫没有懈怠。 “大人,”有个士兵偷偷地喊:“大人,皇上不在,要不您歇一歇?” 陈遇安这才第一次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见是陈锋手下的一名官兵,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得继续跪着,否则皇上会反悔,那我之前岂不是白跪了?” 那名士兵还想说些什么,陈遇安事先打断了他的话:“你回去告诉陈锋,陈府不用担心我,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说罢,便掉过头去,继续盯着御书房的门口跪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寒了 士兵无法,只能将此事告知了陈锋。 陈锋一思量,一拍大腿,计上心来。 “这件事,得告诉沈小姐,不然,她以为我家大人什么也没做。” 这一次,他要赌一把。 沈阿娇一整天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是一名宫娥带过来的消息,彻底把她惊醒了。 “沈小姐,陈大人在御书房门口跪了半天了,听说是皇帝说如果他继续再跪一天,就答应放你回宫呢。” “等等,你是?”沈阿娇警觉地问道。 “我是陈府的陈锋管家的老乡,他拜托我告诉你,想让你去看看陈大人,劝一劝他。” “陈锋……”沈阿娇想起陈家那个尽职尽责的管家,以前对她还算可以。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等宫娥走后,沈阿娇看了一眼窗外,下大雨了。 雨很大,从天到地,分不清界限,这下的哪里是雨水,分明就是天河的水落下来,地上的河水横流,整个世界水雾蒙蒙。 白天是没有下雨的,陈遇安白天就去求了皇帝,被罚跪。 那么,现在,他还在雨中跪着吗? 自己现在反正也睡不着了,去看看? 她看了看天,这次的雨可能要下好久。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吃了太医院给她准备的晚饭,精神也好了许多。 找了一把油纸伞,缓缓地向御书房走去。 雨还是很大,前方的视野看得并不清楚。借着偶尔的闪电,才能在一刹那间看清台阶下的地砖上真的跪着一个人。 她急忙跑过去,将手中的伞举到陈遇安的头顶上。 “陈遇安!”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大地,也照亮了陈遇安的脸。 他全身已经湿透,嘴唇变得苍白,两眼疲惫地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沈阿娇的衣服也被淋湿了,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她劝道:“陈遇安,你回去,别跪了,皇上是不会收回旨意的。” 陈遇安固执地摇了摇头:“君无劝言,皇上既然发了话,只要我能做到,他就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沈阿娇很想把陈遇安拽起来,拎着他的衣服领子,狠狠地骂道:“你这么相信这个皇帝,可知道他是最无情的?你可知道在前世,他——” 可是这些话,她永远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她的前世。 “你回去”陈遇安突然开口,一脸淡定地说道:“我就在这里。” “那,我把伞给你留着?这么大的雨,你不打伞,会得伤害的。”沈阿娇苦口婆心地说道,并将手中的伞放在他的手上。 陈遇安并没有接过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你回去,养好身子,等我回来。” 沈阿娇咬咬嘴唇,暗自嘀咕:“这么喜欢淋雨,就淋个够!” 说罢,跺了跺脚,就转身回屋了。 一整夜,屋外电闪雷鸣,所幸,到了后半夜,雨慢慢变小了,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吵得沈阿娇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许多官员来上早朝,经过这里,看到陈遇安跪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纷纷驻足评头论足,个个幸灾乐祸,尤其是宋智远。 宋智远大老远就看到陈遇安落寞的背影,兴奋得像晚年得子一般,咧开嘴大笑。 “哟,这不是陈大人吗?这是哪阵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他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陈遇安既不气,也不恼,只是默默地直视前方,那是他的目标——皇上的御书房,只有那个地方,才是沈阿娇出宫的希望。 皇上说了,要他整整跪一天,才会饶恕沈阿娇,放她出宫。 整整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算。 看来,要跪到巳时。 再坚持一下! 他悄悄地用手去揉揉早已经麻木的膝盖,这样说服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地过去,陈遇安看了看沙漏,时间到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先是活动了一下,确保等会儿不会在皇帝面前失仪。 还是王公公将他带到皇上面前。 皇上的案机上已经堆了不少奏折,他正低头批改奏折。 听到陈遇安的脚步声,皇帝抬起了头,看了对方一眼。 陈遇安拜了一拜,用虚弱地声音颤抖着问:“皇上,可以放她出宫吗?” 皇帝以为他最多只能跪一两个时辰,下雨之前一定会半途而废。 哪知,一大早便看见他挺拔的身躯,还跪在那里。 虽然一脸不快,但皇帝的话,一言九鼎,不可信口开河。 于是,皇帝动了动嘴皮,头也不抬地,用不耐烦的口气说道:“可以。” 随后,朝殿外喊了一嗓子:“王公公” 王公公立刻屁颠屁颠地小碎步地跑了进来。 “王公公,传我的命令,即刻将沈阿娇赶出宫去。” 陈遇安再次拜谢。 皇帝更是恼火地摆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 沈阿娇走出宫门的一刹那,驻足了脚步。 她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向沈府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起昨夜陈遇安,心中有些不忍。 思忖片刻,改道去了丞相府。 站在丞相府门口,她恍如隔世。 这个地方,她曾发誓一生都不会再进来,可是现在,却鬼使神差地站在这里,望着匾额发着呆。 小厮认得她,但也要按照规矩去通传一番。 不多时,小厮出来了,一脸为难地说道:“夫……沈小姐,不好意思,我家相爷不见你。” “怎么可能?”沈阿娇急了,他昨天才见到我,怎么今天就不见我? “没错。”门开了,陈锋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相爷不见你,沈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信,这是为什么?”沈阿娇满腹怀疑,一定要打破杀锅问到底。 陈锋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颇感无奈地一摊手,说道:“好,我告诉你这是为什么,相爷被雨淋病了,惹上了风寒,怕传染给你,所以就故意不见你。” 沈阿娇这才恍然大悟。 仔细想了想,向陈锋要了纸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他,说道:“这是治疗风寒的方子,熬着喝,能很快就好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太子也病了 回到沈府,爹爹和娘早就等在大厅。 两天不见女儿了,二人心里甚是着急。 派人多方打听,才知道女儿在宫中。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探子表示宫中人口风紧,实在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下,夫妻二人更是着急了,尤其是沈夫人,整夜睡不着,念叨着沈阿娇的名字。 现在,看到女儿居然一个人回来了,欣喜若狂。 沈夫人一把抱住沈阿娇,喜极而泣。 沈将军却发现女儿面容憔悴甚至有些苍白,气息不稳,而且手腕还有一些淤青。 他不解地问:“女儿啊,出了什么事?” 沈阿娇这才定了定神,收起了眼泪,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 三人再次抱头痛哭。 沈将军气得一掌拍在案几的一角,将那一角拍断了。 “真是岂有岂理,想我沈家世代,为了卫国打江山,才换来一个将军的名誉,可是,皇帝为何如此无情啊?”沈从雄愤懑不已。 沈阿娇收住眼泪,正色道:“爹爹,难道你还没有看清皇帝的为人吗?他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对任何人都赶尽杀绝的啊!” 沈从雄浑身一震,立刻惊呆了。 他从未想过背叛皇帝,就算皇帝以前行事颇为不公,但沈家祖训从来都是教导要效忠朝廷,不得反叛。 “这恐怕不行?”他犹豫不决。 沈阿娇深知父亲的忠心为国,要说服他很难,但还是要抓住这次机会试一试。 “爹爹,其实我们可以坚决支持太子,为沈家守住一份保障,太子聪明仁厚,不会像当今皇帝这样,过河拆桥,无情无义。” 她想起前世全家惨死,虽然是陈遇安主使,但他何尝不是受皇命吗?皇帝如果真的是一位明君,断不会默认陈遇安联合宋家三皇子做这种诬陷之事。 她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因为委屈而溢出眼泪。 她拉起袖子,那一双玉藕般的手臂上,许多擦伤,还有几道伤口,虽然用布缠绕着,但依稀可以看见里面还渗着血。 “爹爹,你看,这是那帮畜生,欺负女儿时,留下的伤痕。”她痛哭不已。 沈从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啊!”他再一次对自己心中的执念产生了动摇。 沈夫人见夫君的情绪不稳定,连忙擦干眼泪,对沈阿娇说道:“女儿啊,朝廷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不在于这一时。但是你的身子要养好,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你快回房休息。” 末了,她想起来什么,告诉沈阿娇:“银杏和晓风回来了,还是在你的院子里,你可以去看看她们。” “银杏,晓风!”沈阿娇欣喜地向父母告别后,向院子里冲去。 果然,她们二人在自己的别院里养伤。 母亲比较贴心,没有吩咐她们做什么,只是让她们把伤养好再说。 当沈阿娇见到二人,发现她们身上的伤比自己还要重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银杏笑着咧开嘴,说道:“小姐,怎么又成了哭包了?” 晓风一向不多言语,脸上也挂着笑。但她是伤得最重的,只要力气稍微大一点,就全身扯着痛,就像有几百根针扎进身体里。 沈阿娇见状,眼泪流得更凶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鲁莽,才让你们受伤。” “小姐,不要这样说。” 三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银杏,晓风,你们放心,小姐我一定会为你们报这个仇的。”沈阿娇在心中暗自发誓。 不日,沈从雄亲自上太子府,向太子递了拜帖。 没想到,桑奇拿着拜帖又还给他,并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沈将军,太子生病了,谁也不见。” “可太子前不久不是好好的吗?” 沈从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谎言。 可惜的是,如果说陈遇安是冷峻如水的万年冰山脸,那么桑奇就是标准的带着疏远又客气的微笑的脸,看不出任何想法。 “罢了,先回府,跟女儿讨论一下。” 回到府中,他将消息告诉了沈阿娇。 沈阿娇自然是不信。 她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太子先去皇上那儿求的情。 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太子怎么就病了呢? “消息可靠吗?”沈阿娇问道。 沈从雄摇摇头:“是桑奇说的,看不出真假。” 于是沈阿娇派人暗中打探到到底是什么病。 一连几日,探子回报就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太子生病的起因,是什么病,无人能知。 这越发引起了沈阿娇的怀疑。 随后的几天,沈从雄下朝带了消息回来。 “太子这几天,一直没上早朝,终于有人提出质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皇上一直不说,想隐瞒,可能是朝堂上越来越多的人都表示怀疑。这时三皇子站出来了,他说太子得了疫病。” 疫病? “众官员都大惊失色,转而建议太子不用着急上朝,先在府里把病养好再说,皇帝也下令,不让任何人进入太子府。” “这样也好。”沈阿娇总算舒了一口气:“那查出是什么疾病了吗?” “朝堂上有人提议,从太医院调一名太医去照顾太子,直至他病好为止。” “那太好了。”为太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心里暗骂。 皇帝果然无情,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患病了,诺大的太医院,只派一名太医去。 看来,皇帝对太子已经不满了。 沈阿娇想着想着,小脸皱成了包子褶。以后的计划,要慎之又慎啊! “太子毕竟于我有恩,我不得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她提起笔来,凝神苦想,只能书信一封写上治疗疫病的方子,交给小厮,再三叮嘱,一定要送到太子的手中。 小厮得令,不敢怠慢,急忙拿着书信去太子府了。 沈阿娇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接下来,就等着太子府那边传什么好消息传过来。” 在焦急不安中,又等待了几天,但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所幸的是,也没有坏消息传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看望太子 沈阿娇越来越坐立难安。 不对啊,自己的方子不可能治不好太子的。 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怎么可能会治不好疫病? 莫非是太医没有尽全力去抢救?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不然,太子的病始终得不到救治。 “得想个办法,去见一见面,看一看情况!” 她下定了决心,但此事非同小可,切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这次,她不想带晓风去冒险了,她的伤还没有好。 半夜,她与银杏,晓风二人东拉西扯地聊着天,直至那二人说倦了,要睡了,她才期期艾艾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起刚刚在银杏那里摸来的一套丫鬟服,自己换了起来。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外面很寂静,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几个家丁在巡逻看守。 “不能从正门出去,会被发现的。” 她按照之前的踩点,来到了后院的围墙边。 那里有一处围墙比较低,白天她估摸了一下,爬上去应该不难。 围墙外面是草地,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 她再三看了一眼四周,四下无人,正是好时机。 还好会武功,爬上墙头并不难。 她跨坐在墙头上,还没等她翻下来,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这个声音…… 她太熟悉了。 沈阿娇的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她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奈何现在是晚上,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伫立地那里。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对方的衣摆,布料发出“哗哗”的声音。 而这时,云开月明,如水的月华洒了下来,她的视野一下了变得清晰起来。 陈遇安被笼罩在月光下,看起来跟往常相比,变得柔和许多。 但沈阿娇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很难缠。 “你在墙上干什么?”陈遇安冷冷地问道。 沈阿娇指了指天上:“良辰美景夜无边,赏月!” “你堂堂沈将军的嫡女,需要爬上墙头赏月?”他满脸质疑,侧着头斜睨了她一眼。 “嘿嘿!”沈阿娇假笑一声,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其实是孩子想赏月,他踢我的肚子,想出来玩,我刚刚爬上墙,他就不踢了,看来他喜欢我爬墙玩,真是一个调皮的熊孩子!” 陈遇安用看弱智的眼神瞄了她一眼,面如寒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谎言:“你撒谎!” 沈阿娇却笑嘻嘻地说:“是啊!那么,我想问问堂堂丞相大人,为何半夜出现在沈府外面的围墙边?” 陈遇安突然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觉的别向他处。 沈阿娇也不再理他,再与他磨叽下去,天都要亮了。 她再次估算了一下墙的高度,推算用何动作能更安全。 她剜了一眼陈遇安,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原以为会受到落到坚硬冰冷的地上,哪知整个人居然是悬空的。 这才发现她跳到了陈遇安的怀里,他的一只手抄着她的腿弯,一只手搂过她的肩。 电光火石之间,她抬眸看去,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而那双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戏谑。 “你想去哪里?”他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出去赏月。”沈阿娇不想与他纠缠,拼命挣脱。 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她放下,还不忘一手搀扶着她。 “你现在是有孕的,不要到处跑。” 沈阿娇对他的多管闲事很是不耐,特别想发脾气和他掰扯掰扯。 但是现在夜已深,再这样和他没完没了地扯下去,别说太子府,恐怕连沈府她都出不去了。 “你是去找太子?”陈遇安见沈阿娇默不作声,偏偏要问个清楚。 没完了是? 沈阿娇被他拦着,左右都走不了,气呼呼地说:“是啊,我去看太子,看看我给的方子为何没有用?” 陈遇安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去太子府,是为了看太子,还是为了看方子?” “哈?”沈阿娇莫名其妙地翻了翻白眼:“有区别吗?” “我去太子府,是为了看看我的方子为何失效?顺便看看太子怎样了,这有区别吗? 陈遇安咬了咬后槽牙,挤着声音说道:“没区别。” “你不要去了,身体要紧,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待不起。”他再次咬咬牙,说道:“我去。” “哈?”沈阿娇没听清楚,还想再问问。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又被他横抱着,这次他抱着她直接向沈府的大门走去,看样子,是想从大门进去。 “哎哎哎,你放开我,从墙外翻进去啊,干嘛走大门?” 陈遇安彻底闭上嘴,但是对她的抗议不闻不问。 沈父沈母听到小厮报告:“丞相大人抱着沈家嫡女,在门外等候。”几乎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顾不得打扮,急忙跑出来迎接。 远远地就看见大门口并列站着两个人,陈遇安和自己的宝贝女儿。 只是女儿怎么一副丫鬟打扮? 沈从雄一下子就明白事情的原委,忍不住数落起来。 “你,你,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深更半夜地跑出去做什么?是想去找太子吗?” 沈阿娇见父亲怒气冲冲,只好呐呐地笑着。 “幸好有陈大人在,把你拦着了,否则,你跑在太子府,传出去,以后可怎么做人啊?女儿啊,你真是糊涂啊。” 陈遇安见沈阿娇一脸沮丧,毫无兴致,而耳边沈父还在教育着她。 他的心突然塌陷了一块。 “沈大人,够了。”他决定出言制止。 沈从雄立即收住了言语,再三对陈遇安表示感谢。 陈遇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沈府的致谢。 而沈阿娇的计划被打破,一脸不高兴,她一分钟都不想和陈遇安交流什么。 “我去照看太子,阿娇就守在这里。” 沈阿娇自是不信,心存狐疑,但太子那边不容耽搁。 她拿起笔,又快速地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了陈遇安。 陈遇安接过方子,向沈家拜了一个礼,郑重其事地说道:“那我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子病重 太子府。 陈遇安站在太子的病床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太子已经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面无血色,嘴唇干裂,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模样。 “太子,你这是怎么了?”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一旁的桑奇见太子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比较费力,心下不忍,对陈遇安大倒苦水。 原来派来的太医真的没有好好救治太子,沈阿娇的方子,那个太医根本就没有拿去用。 而且,还借口太子需要静养,不能允许任何人随意见太子。 桑奇是太子的心腹,才能自告奋勇地要求来病榻前照顾他。 陈遇安勃然大怒。 将太医叫过来,痛斥一番。 “医者,治病救人也,而你身为太医,竟然将病人不管不顾,实在愧对于医者的精神。”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 他厉声喝斥,太医吓得浑身一激灵,“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甚至磕出血都不曾停下来。 “我不管是谁来保你,作为医者,如此见死不救,岂能苟活于世!”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仗杀!” 太医一下子瘫软在地,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裤子下面湿了一大片。 桑奇面无表情地带着两个小兵进来,一左一右地将太医拖了下去。 太子面睹着这一切,动了动嘴皮,却什么也听不清。 陈遇安看着他的面孔,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卫瑜的眼眸里突然变得迫切起来,他抓住陈遇安的左手,将手心向上,一字一顿在在手心上写着:“快走——” “不要管我——会传染!” 陈遇安靠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走,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卫瑜微微摇了摇头,又写道:“治不好——走” 陈遇安挑了挑眉,斜睨了一眼,突然怪腔怪调地说:“你让我走?那沈阿娇就是我的了,你的太子之位也可以让给三皇子。”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太子这个头衔,那你大可以不吃不喝,何必需要沈阿娇的方子来救你呢?” 卫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半响没有动静。 就在陈遇安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阿娇送来了什么方子?我试试。” 陈遇安这才舒了一口气,再次低头说道:“放心,我保证把你治愈。” 卫瑜动了动嘴皮,陈遇安终于听见他说开口说话了:“陈遇安,谢谢你。” 陈遇安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一贯的冰山脸,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随后的日子里,陈遇安吃穿都在太子府。 他特地交待桑奇:“太子的药材你全权负责采买,不要假以他人之手。” 桑奇立即会意,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果然,在陈遇安的精心照料下,太子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之后的某一天,他神采奕奕地对陈遇安说道:“现在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两人会心一笑。 第二天早朝朝堂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大殿中。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听说太子病重,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不知道啊,听说是疫病,很容易传染的。” “那可要小心啊!会传染的。” 很快,太子周围的人自觉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太子并不以为意,除了对对他热情打招呼的同僚回个礼,基本就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其余人也自觉地不去打扰他。 皇帝见到太子,先是一愣,随即古板的脸上也难得放松了些许。 他关心地问了一句:“太子身子何好?” 太子深深地拜了一个礼,郑重其事地回道:“谢父皇的关心,儿臣已无大碍。” 整个大殿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各个官员交头接耳。 太子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神色严峻地对皇帝说道:“儿臣有事秉报。” 皇帝面色一冷,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愠怒。 “太子身子刚好,就有何事需要秉报?” 卫瑜已经听出皇帝的不悦,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他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儿臣的病并不是太医治好的。 “奉命来给我治病的太医,不给我开方子,完全对我不管不顾,任凭我在太子府等死,儿臣已将其杖杀。” “事后通过我的调查,那名太医是受三皇子指使,而且儿臣有一点不解:那名太医一直都是贵妃的专用太医,不知为何这次肯屈尊为我看病?” 皇帝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微微眯了眯眼,两道寒光射向了一旁的三皇子。 三皇子见势不妙,也顾不得膝下有没有黄金,立即跪了下来,拜了又拜,方才说道:“父皇明察,太子所说的事情,儿臣完全不知道。” “虽然此人是贵妃的专用太医,但是贵妃怎么可能傻到用这个太医去害太子呢?这岂不是召告天下,倘若太子出了事,贵妃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的脸色缓了缓,壮了壮胆子,继续说道。 “儿臣认为,太医许是玩忽职守,偷懒而已,但绝无害太子之心,更不会是贵妃指使的,望父皇明察!” 说罢,挑了挑眉,斜睨了一眼太子。 三皇子的狡辩在卫瑜的意料之中,他忍住心中不满,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面色又变得阴气沉沉,浓眉下的一双阴骘的眼睛,直勾勾地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扫来扫去。 其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切都在等皇上定夺。 半晌,皇帝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可辩驳的威严。 “太医玩忽职守,耽误太子病情,已被太子以律法杖杀,太医院以此为戒,各人罚俸禄半年。今后后宫中人不得指定太医院的哪一位太医为自己专用。倘若发现,联必将严惩不怠!” 三皇子面色一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来,今天这一关算是正式通过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生疑云 太子面色难看地攥了攥拳头,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了沈将军的眼神。 只见沈从雄盯着他,神色复杂地微微摇了摇头,便故作悠闲地同旁边的同僚议论着什么。 就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太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父慈子孝?谁不会啊! “噗通”一声,他也跪了下来,深深地拜了一个礼,再次感谢皇帝公正无私的解决了此事。 “行了,没事就散堂。”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龙椅,消失在大殿中。 沈从雄回到府里,哼着小曲儿,向沈阿娇说了今天朝堂上的事情。 “太子真的好了?”沈阿娇欣喜地问道:“难道陈遇安真的去照顾他了吗?” 沈从雄点点头:“是啊,太子无恙,而且精神还不错呢!” “看来我的药方真的有效,之前不是因为自己的方子不行,而是太医根本没采用这个方子。” 沈阿娇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整个人也轻松快活了许多。 她赶紧去照照铜镜,整个整头饰和服饰,便向父亲告知:“我想去看看太子。” “不行,不可以!” 怎料沈从雄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为何不可?太子已经好了,都可以上朝了,我只是去看一看,又不会去做什么?”她一脸疑惑。 “女儿啊,平常说你聪明,你为何这一次又糊涂了呢?” 沈从雄在案几上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在桌边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子为何会感染传染病?你调查清楚了吗?” 沈阿娇摇了摇头。 沈从雄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想过没有,太子这次与上次遇袭不同,上次在宫外,随便找什么人来干,根本就查不到。” “但这次,他这个疫病,要么是在宫中就受感染了,要么就是在太子府里,但是这两个地方都很特殊,一般人是进不去的。而且你发现没有,整个京都的大小官员,只有太子才得了这个疫病,就好像这个疫病只跟太子有仇似的。” 经过沈从雄一点一点地分析,事情好像并没有完全解决掉,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沈阿娇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爹爹,其实我找太子,也是想问问究竟是如何感染了疫病?正是心中疑惑,所以才特地去找太子。” 沈从雄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用急于一时,太子这一次度过了危机,他们还会下手的。只是他们这次失败了,如果再作案,多半是需要多花时间去准备的。敌在暗,我在明,一切行事,需要万分小心。” “那好。”沈阿娇听从了父亲的建议,暂时不去太子府了。 她心下放宽,坐下来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那今日上朝,陈遇安是什么反应的?” 哪知半晌没有听到沈父的声音,她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沈父正在左右为难地搓着手,两眼无处安放。 心下不解,又问道:“爹爹,陈遇安怎么了?” “没什么,他很好。”沈父简短地回道:“我刚下朝,肚子饿了,阿娇,我们去吃饭。” “好!”沈阿娇一口答应,有些事情,看来还得自己亲眼去看看。 晚上,晓风照例来看看她。 自从上次晓风和银杏受伤后,沈阿娇向沈父提议,在自己的院子里安排一间偏房,让两个丫鬟住进来,这样方便她们照顾自己。 沈父欣然答应了。 二人搬进来后,三人之间的关系日渐融洽。晓风的话也比以前要多了许多,但是还是铬守自己的本职工作——负责小姐的安全,因此,她每天要到沈阿娇的房里巡视几趟。 过了这些天,她身上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武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阿娇盘算许久,这件事,还是拜托晓风办,比较可靠。 她对晓风叮嘱了几然,果然,晓风满口答应下来。 几天后,晓风给她带回了消息,让她喜忧参半。 经过晓风的观察,这几日,陈遇安并没有上朝,但丞相府的人每天进进出出,都很正常,没有见到任何异状。 这就奇怪了,为何父亲会向她隐瞒此事? 可是她深知父亲的为人,没有人能逼着他做违反自己意愿的事情。 父亲不想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晓风,明天我们乔装去太子府。”她思忖片刻,想到也许太子会知道陈遇安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乔装,沈阿娇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她找晓风要了一件男装,熟练地换上了,将脸上用锅底灰抹黑后,再照照铜镜。 很好,一个十足的小厮。 于是,她们马不停辞地赶到了太子府,经过小厮的通传,二人很快见到太子。 太子笑眯眯地向沈阿娇行了一个礼,再三表示感谢:“阿娇,这次要多谢你的方子了。” 沈阿娇急忙拦住他,说明来意:“我先给太子殿下号个脉,看看太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太子见她一脸迫切,心下生起了好奇之心,便答应了。 沈阿娇专心地为太子号了脉,发现他的内力雄厚,看来太子是真的痊愈了。 她笑眯眯地说道:“恭喜太子殿下了,身体恢复得很好。” 卫瑜心情大她,一脸感激地盯着她看:“多谢阿娇!”说罢,还故意郑重其事地拜了一个谢礼。 唬得沈阿娇急忙站起来,对太子回拜一个礼。 二人双双抬起头,突然都笑了起来。 “太子,我想问问陈遇安的情况怎么样了。”她终于将心中的不安对太子明确地说了出来。 “他被皇上派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听说是秘密任务,连我都不清楚具体内容,所以他这几天都没有上朝。” “是吗?”沈阿娇狐疑地自言自语道,又看见太子殿下一脸真诚,便放下心来,与太子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回府了。 路上,二人一同并排走着。 因为是偷偷跑出来,所以并没有驾驶马车。 晓风见沈阿娇一直自言自语,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瞧瞧地,心下好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偏要进 “小姐,你在嘀咕些什么啊?”晓风不解地问道。 沈阿娇认真地看着晓风,一边分析一边说道:“我总觉得太子殿下有事情瞒着我,刚才他没有和我说实话。” “太子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肯定与我有关,而且,他说陈遇安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了,他可是丞相啊,有什么秘密任务,需要丞相亲自去做吗?只要他开口,手下一大帮子人都可以去办啊!” 最主要的是,她拼命地去回忆前世里,陈遇安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任务。 但是这个由来,却不能对晓风明说。 晓风听到此处,也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是啊,小姐言之有理。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晓风问道。 这些太复杂的问题,她懒得去想,交给小姐去思考就行,小姐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去做。 “我觉得我们还是亲自去丞相府,一探究竟。” “好!”晓风答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沈阿娇不由地灿然一笑:“晓风,你真好,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的!” 晓风的脸上难得飞起两朵红霞,别扭地说道:“小姐在说些什么啊!” “嘻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阿娇戏谑道。 “小姐,我会一直陪着你,哪里也不嫁!”晓风正色道,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沈阿娇着着她那向来犀利的眼眸里居然带着一丝娇羞,心中暗道:“等这些事情过去了,一定要跟晓风说一个好人家。” 在两个人的小打小闹中,很快走到了丞相府。 沈阿娇并未急于带晓风进去,而是在不远处暗中观察。 大门处,有些人进进出出,一切都很正常。 她便放下心来,二人向门口的侍卫拜了拜,提出要见见丞相。 侍卫的态度还算可以,并没有那么嚣张,只是强调不能进。 说了几遍无果后,沈阿娇急极,将身上丫鬟的衣服抖了抖,对待卫大声地说道:“我以前是丞相夫人,你看清楚!” 侍卫瞄了一眼,客客气气地说道:“不论是谁,我家大人都不见。这位夫人,请不要为难小的。” “这——”沈阿娇被反将一军,被噎得说不话来。 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大门有人进进出出,侍卫根本就没有拦啊。 她与晓风对望了一眼,见晓风的眉头紧蹙,似乎在想些什么。 “对了,小姐,刚才进出的那批人和昨天晚进出的人是同一批。”晓风奇道。 “你确定吗?”沈阿娇不确定的问。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以她对陈遇安的了解,此人最不喜欢故作神秘。 “咦,那这就有点奇怪了,看来,今天这个丞相府是非进不可了。” “晓风,不如这样……”沈阿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将晓风拉到僻静处,低声耳语起来。 二人交谈片刻,一齐走到丞相府门口。 沈阿娇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就往侍卫手里塞。 “小哥,行行好,我只是想进去看看,马上就走,你也认识我的。” “不,不,夫人,”侍卫吓得语无伦次,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慌忙推脱,就是不敢接。 “丞相大人在家吗?在家的话,肯定会见我的。” “不在……在……不过不会见的。” 二人推推槡搡中,你拉我扯中,沈阿娇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晓风,我肚子疼。”沈阿娇的脸痛得变了形,不住地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晓风手忙脚乱地上前去搀扶她,看着沈阿娇那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心痛得几乎要落泪。 她转过头忍不住对侍卫低吼:“我家小姐怀着是你家大人的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软,被晓风痛骂了几句,这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说:“夫人,你等等,我去找大夫来。” 不等沈阿娇和晓风做什么反应,他一溜烟地跑进了府里。 “府里有大夫?”沈阿娇心下疑惑。 以前宋雪莲懂医术,加之她就像苍蝇一般,总是常驻丞相府,因此,久而久之,丞相府就很少请大夫了。 “晓风,他进去了,门口无人了。”晓风在沈阿娇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可以了。” 沈阿娇立即收住了叫唤声,正色道:“晓风,扶我起来。” 晓风忍住笑,将她扶了起来,并且帮助小姐整了整衣裳,二人正大光明地走进了丞相府。 沈阿娇原以为在里面会遇到诸多阻拦,哪知她与晓风在里面七拐八弯地直到陈遇安的房间时,虽然遇到了一些侍卫丫鬟,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她们。 “小姐,这里面的人怎么个个都带着面纱?” 确实,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行色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面纱。 陈遇安的卧房门口没有侍卫把守,她在门口矗立良久,方才说道:“嗯,晓风,你别进去了,在这里等我就好。” 晓风不无担忧地说道:“小姐,我看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纱,莫非……” “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沈阿娇一咬牙,一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并不差,只是太寂静了。 陈遇安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间摆放着桌椅和书架,还有文竹、兰花等植物作装饰,方寸之间尽显文雅。经过一个黄花梨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后,就可以看到他的那一张紫檀木水滴雕花大床。 这里的一切,沈阿娇都已经熟门熟路。 只是平日里那张只有晚上才使用的大床上,现在睡着一个男人。 “陈遇安!” 沈阿娇失色叫道。 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短短十几天,怎么陈遇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见他脸色腊黄,紧闭双眼,嘴唇皲裂,气息紊乱,整个人明显地清瘦了许多,就算盖着一床被子,也掩饰不了他的病态,早已经不像从前那个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侍奉 可是现在的他哪里像美男子? 沈阿娇如同脚腕上带着千斤重的脚镣一般沉重,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他是因为她,去照顾太子,而被传染的吗?。 “陈遇安?”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陈遇安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虚弱地冲着她笑了一下。 “你来了!”语气稀疏平淡,就好这样等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嗯,我来了,你是因为去照顾太子而得的这个传染病吗?” 沈阿娇语气沉重,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陈遇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攒了一口气,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走。” “什么?”沈阿娇一时没有听清,反问道。 陈遇安像突然清醒了似的,将头偏过去不再看她,语气坚定地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是吗?”沈阿娇微微眯了眯眼,强忍住要掉落的泪珠,反问道:“你是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是真的。”他费劲地喘了口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沈阿娇,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么讨厌的一个人?既然已经写了休书。现在跑来干嘛?知道我生病了,这里来看我笑话吗?你走!” 沈阿娇怔怔地看着他,心突然像摔在地上的瓷杯,片片碎开。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 “是的。”陈遇安呼吸加重,恶狠狠地回道。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很讨厌她,前世如此,今世也如此。 沈阿娇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黯然神伤。 “既然如此讨厌我,那我走好了。”她冷冰冰地说道:“不过,我走之前,先给你把个脉,我写一张药方子,给陈锋抓药。” “你放心,我的医术还可以,至少把太子医好了。” 她赌着气,一把抓过陈遇安的手腕,便要诊脉。 陈遇安躺在床上,无力挣脱,闭上眼睛,任由她去。 诊完脉,便去了外屋,在桌几上坐了下来,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不多时,写好了方子,放在了陈遇安的枕头边。 “陈遇安,我堂堂将军府的嫡女,死皮赖脸地赖在你这里干嘛?我肚子里还有孩子,犯不着在这里搭进去。那张药方子,要不要随便你!” 说罢,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陈遇安,转身便走。 陈遇安却急切地开了口:“刚才是我说错了。” 沈阿娇回头看着他,他的脸却突然羞赧起来。 “你说的对,你是孩子的母亲。” 沈阿娇蓦然睁大了眼睛,银牙一咬,挤出几个字:“你真是……我很早就想骂你了。” 陈遇安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阿娇突然没了脾气,软了下来,淡然一笑,说道:“陈遇安,我们俩人上辈子一定有仇。” 说罢,便不再理他,拿起药方子,走到门口,对晓风叮嘱几句。 “我现在要给陈遇安施针,晓风,你在门口守好,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别人在门口吵到我。” “这个药方子,你去把陈锋找来,把药方交给他就是了。” “是。”晓风接下了方子,毫不含糊的答应着。 回了屋,见陈遇安闭目养神,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来给你施针,先施针,再服药。” 这次,陈遇安比较顺从,闭着眼睛,扎针的过程中一声不吭。 等沈阿娇施完针,自己却气喘吁吁。 别看施针好像很轻巧,实际上因为一针都不能偏,所以人处于紧张状态,施完针,通常都会大汗淋漓,处于虚脱状态。 陈遇安睁开了眼,重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沈阿娇懒洋洋地摇了摇头:“不必谢我,救人是医者的本能。” “咕——”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晓风,”沈阿娇走到门口,叫了一声,晓风出现在门口。 “晓风,那个,能让陈府的人送些吃的来吗?我很饿啊!”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晓风一本正经道:“小姐,刚才我把药房给了陈锋,并让他送吃的来。” 果然,不多时,陈锋便命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有她最爱吃的水晶虾饺,银牙鸡丝,翡翠玉汤。 也许是陈锋见她愿意照顾陈遇安,对她的待遇要比之前客气了许多。 很快陈锋抓来了药,并按照方子煎好,送了过来。 沈阿娇微笑着告诉他:“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你家大人痊愈为止。” 陈锋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开了,看向沈阿娇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再三向沈阿娇表达了感谢之意。 沈阿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这几天你就把饭送到门口,不必进门,以免被传染,另外,晓风是跟着我来的,希望陈管家不要怠慢她才好。” “那是一定的,夫人。”陈锋笑眯眯地应承着。 连称呼都换了?沈阿娇却不自觉地别扭起来:“别叫我夫人了,我与你家大人早就分开了。叫我沈小姐好了。” “这不成的,夫人,你救了我家大人,”陈锋则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那算了。”沈阿娇无奈地妥协。 随便他叫什么好了,反正把陈遇安救了,自己也就回沈府,再与他没有一丝牵扯了。 将药与饭喂给陈遇安后,已经是深夜,沈阿娇累得全身虚脱,坐在桌边想打盹。 这时陈锋却命人送来了一张软塌,摆在了陈遇安的床边位置。 这样,沈阿娇可以舒舒服服地在一旁休息,同时,也可以兼顾陈遇安。 吃完饭后,已是深夜。 一切做完之后,沈阿娇倍感疲倦,躺在了软塌上,陈遇安已经睡入梦乡,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外面寂静无声,晓风被陈锋安排休息去了。 可沈阿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看向一边的陈遇安。 这还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心平气和地观察陈遇安。 陈遇安已经进入梦乡中,气息平稳,面色柔和了许多。 他的五官很精致,近距离看,眼睫毛挺长的,再加上皮肤白皙,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 “就是脾气太差,眼光太差,是非不分,还是避而远之!”沈阿娇叹息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病好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就在她辗转反侧时,陈遇安突然喃喃自语,声音很小。 沈阿娇微微一震,急忙爬起来,走到床边,低下头去,侧耳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奈何他的声音太小,她只能将头低了又低,耳朵几乎就要凑到他的嘴唇上了,但仍然听不真切。 她的心一沉,陈遇安呼出的气格外烫人,而且呼吸很是沉重。 “他这是发烧了吗?” 沈阿娇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的脸也因为发烧而变得通红。 她微微叹气,心知不可怠慢,幸好之前让陈锋准备了一大盆冰块,以备不时之需,果然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将其中一块冰块放入盆中,倒了少许清水,将几条汗巾放进去,又拿出其中一条汗巾,敷在陈遇安的额头上。 等汗巾不再冰冷,便再次放入冰水中,拿出另一块冰巾再次敷上。 如此循环几次,陈遇安的脸色没有那么红得可怕,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沈阿娇疲惫得眼皮子直打架,但仍然打起精神给陈遇安换汗巾,其间,陈遇安时不时会嘀咕几句,但总是含糊不清,听不真切。 “阿娇!”陈遇安突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沈阿娇一个激灵,手中的汗巾也掉在了地上。 她朝陈遇安瞪了一眼,着实有些恼火:“这个家伙,病了就算了,深更半夜,还突然叫喊吓人,真过分!” 陈遇安紧闭双眼,手开始胡乱在空中挥舞,嘴里还念叨着:“阿娇,不要走!”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较大,大到足够让一旁的沈阿娇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的人迷迷糊糊,听的人却心里一惊,当下呆住了,手脚不知如何放。 陈遇安那挥舞的手,触碰到了沈阿娇的手后,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往自己怀里拽。 沈阿娇没料到这个病秧子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分神之际,一不小心,被陈遇安拉了一个趔趄,倒在了他的怀里。 沈阿娇又羞又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慌乱中却不知道按在他的哪个部位,陈遇安闷哼一声,又哼哼叽叽地喊:“阿娇,我疼!” 她原地石化了。 她非常怀疑陈遇安是在装傻,但是她盯着看了好半天,陈遇安始终像是在梦魇里,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又试着抽出身,但陈遇安却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用手臂压着她:“别动,别想走。” 试了几次,无果,再加上忙碌了一天,自己确实累了。 她心一横,索性也闭上眼睛,气呼呼地扭过头,渐渐地,睡意袭来,她终于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陈遇安便从睡梦中醒来。 与昨天早上醒来不同的是,今天早上一睁眼,便觉得神清气爽,不再浑浑噩噩,而且多日以来的发烧症状似乎平也消失了。 但为什么手臂会发麻?还有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上面? 他定睛一看,顿时欣喜若狂。 是沈阿娇? 她是照顾了自己一整晚吗? 巨大的惊喜反而让他束手无措。 他不敢动弹一下,唯恐将她吵醒。 就让她多睡一会! 已经很久没有欣赏她的睡颜了。 她趴在他的怀中,一只手被他牢牢地握着,另一只手托在自己的腮下,几捋秀发垂到了她那白皙娇嫩的脸上,她的眼睫毛是上翘的,在晨曦中微微抖着。 看起来她是累坏了,自己醒了半天,她还一动不动地睡着。 不过,陈遇安舍不得叫醒她,毕竟,这个时候的沈阿娇卸下了平日嚣张的小爪子,化身成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可人儿,陪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阿娇看,突然想起,自己的这个传染病…… “起来,沈阿娇!”他硬起心肠,一边喊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慢慢地抽出来。 果然,沈阿娇皱了一下眉头,睁开了双眼。 两人的目光在一刹那间相遇了。 “你……” “你干嘛?不知道我在睡觉吗?吵什么吵?”沈阿娇突然板着脸,低吼着。 破天荒地,陈遇安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来攻击她。 “我饿了!”陈遇安挠挠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想吃早点了。” “哦——”沈阿娇眼神迷茫,好似还未完全清醒:“你想吃早点?” “你想吃早点?”她又重复了一句,声音也提高了:“你使唤我呢?” “我是病人!”陈遇安撅起嘴,极力摆出最柔弱无助的表情,泪汪汪地看着她。 沈阿娇感到一阵恶寒,脸一红,仓惶跳下床,向门外奔去:“我给你煎药!” 陈遇安刚才还在天真浪漫地撒娇,一秒后立马收回,换成了人见人习惯的冰山脸。 沈阿娇奔到门口,正想拉开门时,去听到外面有争吵声。 她顿住了脚步。 她听出来了,是自己的父母和陈锋在争吵。 “我女儿在你们陈府,让她出来。” “沈小姐不在这里,沈将军请明查。” “屁话,有人目击到我女儿进了你家,怎么会不见了?”沈从雄并不相信,执意要进来搜寻。 ”沈将军,沈小姐真的不在这里。”陈锋上前一步阻拦。 眼见双方的争执要变得更加激烈,沈阿娇开口了。 “爹爹,娘亲,女儿在这。”她一开口,就心酸不已,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你们不要进来,回去!” “唉!” 沈从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气愤地说道:“女儿,陈大人病了,自然会有太医来治,你为什么要来掺合?” 沈母也跟着掉眼泪:“儿啊,你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千万不要鲁莽,你快跟我们回去,切切不可被传染了。” 沈阿娇听着父母的一阵阵呼唤,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对不起了,女儿要照顾陈大人,直到他康复为止。爹,这个传染病甚是厉害,倘若我就这么回去了,陈大人的病还没好,那我岂不是落了一个假大夫的名声?” “何况,如果我回去了,传染到你们了可怎么办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雪莲要来 “爹,娘,就让女儿在这里,等陈大人痊愈了,女儿一定会回来负荆请罪的。”说到这里,她哽咽起来。 门外沈父沈母,听了心如刀绞,但是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也罢,女儿,你在里面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被传染了。” 沈从雄再三叮嘱交待完,带着沈母离开了。 沈阿娇这才将门打开一点缝隙,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泪如雨下。 “对不起,爹娘!” 陈遇安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并不言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末了,他柔声劝道:“别哭了。” 沈阿娇并不理睬他。 她也想马上回到沈家,再也不想理这个男人。 可是,他是因为答应自己去照顾太子而染病的,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再者,如果救了他,他若有良心的话,今后会不会在她的计划里做一个聪明人? 宋雪莲近日无所事事,去北街的铺子逛一逛,却逛出了一个涛天的大传闻:丞相大人病了,不能上早朝,沈家嫡女,也就是从丞相府和离的那位,居然自告奋勇地上门去照顾丞相大人了! 宋雪莲如遭雷击。 “我说呢?怎么最近几天,没见到那个狐狸精现身,原来是跑到别人家里去勾引男人了!”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慌乱。 “不行,这个时候能照顾安哥哥,我一定会给他留个好印象,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地送给了那个狐狸精!” 她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往丞相府里赶去。 果不其然,她在门口被侍卫拦住了。 “宋小姐,我家大人不见客。”侍卫面有难色。 前几日,沈家小姐硬闯,还好大人没说什么,要不然,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现下,宋小姐也想进去,自己应该怎么拦? “宋小姐,我家大人生病了,不见客,以免传染。”侍卫加重语气说道。 哪知,这个宋小姐立即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候,丝毫不敢越矩。 “小哥,麻烦你与大人说一声,就说宋雪莲来了。”并偷偷地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这个——”侍卫好为难呀! “传话还是可以的!你等等!”侍卫说完,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沈阿娇掰掰手指一算,自己在丞相府住了好几天了,眼见陈遇安的身子要好了许多,虽然没有彻底痊愈,但有时还可以下床走一走。 最可气的是,陈遇安见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嘴贱了。 刚刚他贱兮兮地说:“阿娇,你肚子越来越大了,不要再总是抛头露面,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不好!” 哈? 沈阿娇有些懵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陈遇安,你养好你自己的病,扯上我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她非常困惑。 陈遇安好整以瑕地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也不管看不看得见。 “当然,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就不能说几句?” 沈阿娇现在万分后悔,前几天为什么要发善心跑到他家来救他,把他救了,就是为了膈应自己的吗? 沈阿娇啊沈阿娇,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陈大人,我想你是不是忘性太大了,那份休书还在我手上呢?”沈阿娇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眼神中带着诸多轻蔑与愤恨。 “可我没签啊!”陈遇安依旧不怕死地反驳。 “大人,外面,宋小姐要进来看您。”侍卫不合时宜地在门外叫喊起来。 沈阿娇眉头净是不悦,狠狠地剜了陈遇安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宋妹妹愿意来照顾你了,陈大人?” 陈遇安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对侍卫不耐烦地呵斥道:“不见!” “哎,别!”沈阿娇赶紧打断他,冲着侍卫大声喊:“这位大哥,让宋小姐进来,她的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大人的时疫,以免传染。” 这次,陈遇安不吭声了。 “是!”侍卫领命而去。 “阿娇,你刚才在搞什么鬼?” “帮你考验宋小姐的真心。”沈阿娇不咸不淡地说着,心中却暗自腹诽:“早日撮合你们两人,以免总是来找我的茬。” 她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慢地细品着。 没多一会儿,门外,那个侍卫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人,宋小姐走了,说下次再来看您。” 陈遇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下去!” 沈阿娇耸耸肩:“我可是尽量撮合你们两个人了,奈何宋雪莲不来。” 陈遇安靠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就这么想撮合我和她吗?” “是!” 空气顿时凝固了。 二人一时无话。 宋雪莲坐在马车里,把嘴都气歪了。 “不能就这样算了。” 心念微动,她向车夫吩咐道:“去三皇子府。” 是啊,自己不能拿沈阿娇怎么办,但总有人是可以压倒她的。 沈阿娇,你看着,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三皇子打量着宋雪莲,淡定地说道:“宋小姐,有何贵干?” “三皇子,大事不妙。”宋雪莲添油加醋地对三皇子说起了陈遇安的事情。 三皇子听着听着,眉头拧成了川字。 “从前,陈遇安与太子的关系寡淡无比,最多就是在上朝的时候见个面,打个招呼而已。 “何况,太子似乎很喜欢沈阿娇。这怎么可以?他本就是太子,倘若多了将军府的加持,那岂不是永远都要压在您的头上?” 卫珙思忖片刻,对宋雪莲说道:“你先回去,我自有定夺。” “那……”宋雪莲很想问问三皇子的计划,但她深知,就算自己问了,三皇子也不会和她透露的。 “你放心。这件事我记下了。”卫珙仿佛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这点,你大可以问问你的父亲。” 宋雪莲大喜,如果能得到三皇子的鼎立支持,那么自己心中的石头可以卸下来了。 她相信,既然三皇子说把这件事记下来了,就一定有对症办法。 她仿佛已经看到沈阿娇哭着向她求情。 这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够解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帝的圣旨 不知怎么的,皇帝一听见三皇子要觐见,就有些头疼。 不是这个儿子闹腾,实在是他每次带来的消息总是让自己心惊肉跳。 “让他进来!”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王公公说道。 果然,又被皇帝预料到了。 “父皇,丞相大人身染时疫,已经很久不上朝了。” 皇帝点点头,附合道:“我知道。” 卫珙意外地抬起头。 他原以为陈遇安得了时疫这件事,是瞒着父皇的。 “陈爱卿在生病的第一天,就向朕写了奏折,想在家养病。” 卫珙假装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说:“虽然他在家养病,与太子可是走得很近啊。” 皇帝眉毛一挑,眼晴里射出两道寒光。 他盯着三皇子不语,卫珙低头拜了一个礼后,动也不敢动一下。 从他眼角可以瞥见皇帝仍在伫立在他的面前,顿时他的冷汗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半晌,皇帝的声音响起,低沉缓慢,却带着一丝不耐与暴躁。 “父皇明鉴。众所周知,沈将军的嫡女沈阿娇是陈大人的夫人。虽然沈阿娇对外宣称他们二人已经和离,但是陈大人却从未承认。” 皇帝已经将不耐烦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有事启奏,无事就可以走了。” “这次陈大人身患时疫,沈阿娇却第一时间来府里照顾,听说一连十几天,二人同床共枕,势必也会染上时疫。” “而且父皇也看见了,那沈阿娇与太子走得很近……倘若她与陈遇安双双得了时疫,那么太子会如何呢?” “太子年轻,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情,后果将难以预料啊!” 卫珙滔滔不绝,这次机会难得,如果能一举板倒沈阿娇,陈遇安和太子,那可就太好了。 皇帝的眉头越锁越紧,眼眸里暗色深沉,像是乌云滚滚,顷刻间就会来一场瓢泼大雨。 这样就够了。 卫珙看到父皇的脸色,心中暗自窃喜。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沈阿娇,陈遇安,你们两个人就在阴间继前缘!” 皇帝在思索许久后,终于开口了。 “传联旨意,派人将丞相府团团围住,若是里面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就一把火烧了府邸。” “是!”三皇子欣喜若狂,眉眼间全是笑意森森。 很快,丞相府在御林军的重重包围下,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陈锋几次想外出采购药材,都被御林军拦住。 不得已,去求沈阿娇。 此时,陈遇安已好一大半,但沈阿娇几次把脉,发现他的身体里始终有一股邪火在四处乱窜,似乎想早点找到突破口,冲出他的身体。 这一点,让沈阿娇大惑不解。 按理说,时疫并不难治,只要找准病根来源,对症下药,便可痊愈。 但陈遇安过了十几天,只能说好了一大半,他的身体里的那股邪火不破,恐怕还会再影响身体,引起不适感,比如像上次那样,睡着了还抱着沈阿娇的手说着“别走。” 沈阿娇冥思苦想,重新开了一张药方,递给了陈锋。 却从陈锋的口中得知,皇上派人包围了丞相府,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去。 就算陈锋是几次出去中药铺子,都要被多次审查,层层上报。 沈阿娇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这个皇帝老儿,如此行事,真是气死人了。” 陈遇安反而比她要淡定许多,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他与沈阿娇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心中时常会涌起一丝丝莫名的情愫。 现在看到沈阿娇急得在家里团团转,他反倒不急了,还能抽空开个玩笑。 “皇帝这是想让我们和好呢!”他的眸子一闪一闪,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闭嘴!”沈阿娇气得恨不得上去狠狠地踩他一脚,或者去找块抹布将他的嘴堵上。 这几天这货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沈家急得团团转。 女儿去照顾陈遇安,他们也是事后才得知,而且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的,那时,沈家还在满大街地寻找失踪的沈家嫡女沈阿娇呢。 原本盼着等陈遇安好了,女儿就能回来了。 可是现在御林军团团包围住丞相府,自己的女儿却在里面,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沈从雄去了几次皇宫,都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推脱,到后来干脆就不见他了。 无法,只能去找太子想想办法。 一见太子,沈从雄便要下跪,声泪俱下地说道:“太子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女!” 卫瑜得知沈阿娇为了照顾陈遇安,而不能出府,心下焦急万分。 他也曾去找到皇帝,但父皇身边的王公公却劝道:“太子殿下,皇上现在很忙,您换个时间来。” 再次去找皇帝时,还是这个回复。 他顿时明白了,父皇其实早已经知道他来的用意,因此故意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此时,沈父老泪纵横地哭道:“太子殿下,我就这一个女儿,如果女儿得了时疫,皇上就会下令一把火烧光啊!” “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救出阿娇,哪怕动用兵符!” 太子却紧簇眉头,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沈将军,千万不可!容我再想想办法。” 思量许久,他郑重地对沈从雄说道:“这样,我差人秘密送信进去,将情况一一告知,希望阿娇能早点把陈大人治好,这样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沈从雄思忖片刻,这才点头同意。 “眼下,只有这种办法了,希望阿娇能再加把劲!” 很快,太子将秘信写好,并点上封漆,盖上太子的印章,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桑奇!” 桑奇身手矫捷地窜进来,单膝下跪,深深地向太子作了一个揖,认真地问:“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了他的手上,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封信,你一定要当面交到沈小姐的手上。” “是!”桑奇得令而去,沈父那焦急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胆的尝试 沈阿娇从下人口中得知丞相府被包围了,就连最基本的必需品采买,也必须经过御林军的同意。 陈锋急匆匆地将手中的信塞到她的手中,满怀希翼地问道:“夫人,能治好我家大人吗?” 沈阿娇全心全意照顾着陈遇安,陈锋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以前大人和夫人会吵吵闹闹,甚至夫人写了休书搬回了娘家,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夫人的心里还是有大人的。 “拜托夫人了。”此刻他只能恭恭敬敬地叫声夫人,别无他法了。 沈阿娇并未在意他的称呼怎么突然转变了。 她打开信,太子那阳刚苍劲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太子将现在外边的情况对她说了,并且也说明了皇帝的旨意。 看完,她气得恨不得立马冲到皇宫,抓住皇帝老儿的衣服领,把他拼命地摇啊摇。 “这皇帝老儿,是借着时疫的名义,赶尽杀绝吗?” 沈阿娇万分愤慨,同时又感到一阵悲哀。 “时疫又不是绝症,皇帝老儿有必要下死手吗?” 她想起前世,别人向皇帝死谏说沈家叛国,拿着一些伪造的证据展示给他看,结果皇帝二话不说,宣旨将沈家灭门。 沈家上上下下六十几口人命,就在皇帝的轻飘飘的一份圣旨下,被迫成了刀下冤魂。 沈阿娇怒中火烧,绵绵不绝地恨意涌上心头。 前世,固然是陈遇安联合宋家板倒沈家,但是这个圣旨不是皇帝颁发的吗?他仅仅只凭几个朝庭官员的谗言,就轻易地将沈家定成死罪,还冠上了判国罪! “呵呵!”沈阿娇不禁冷笑连连。 现在,就算重生到了现在,皇帝老儿还是对自己,对沈家很忌惮的。 可眼下,陈遇安的疫症还没有彻底好转。 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转头瞥了一眼床上睡着的陈遇安,心知不管怎么说,目前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先把他医好再说。 思忖良久,她决定加大药量。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连她自己都无法预判后果如何,也许还会加重病情,到那时正中皇帝下怀。 陈遇安微微睁眼,便一眼瞅见了沈阿娇那古怪的神情,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沈阿娇的思绪还在盘算药方的剂量,头也没抬,脱口而出:“我在想要不要给陈遇安加大药量?” “那就加。” “好!”说完,沈阿娇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正对上陈遇安那一双深遂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心虚。 “尽管你治。”陈遇安浅笑,他的精神还不是很好,比较虚弱,可是就是这么虚弱地一笑,突然撞进了沈阿娇的心底,似乎心底最深处的那层坚硬的壳,渐渐地裂开了。 她索性心一横,大声地说:“我要加大药量,早点把你治好,不然你和我们沈府都得遭殃!” 陈遇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神色晦暗不明,低低地说了声:“好!” 第一次加大药量,沈阿娇不敢怠慢,决定通宵不睡,要一直守着陈遇安,以免有什么事发生。 但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后半夜,陈遇安发烧了,而且比之前还要严重。 他浑身发热,不,是发烫。 沈阿娇触碰到他那滚烫的体温,心里抖然一惊:“这么烫!” 而且,他已经开始不断地说着胡话了,神志有些迷糊了,一会儿叫“爹娘”,一会儿叫“阿娇!” 屋子里陈锋准备了许多冰块和布巾。 沈阿娇不停地更换冰巾,但始终没用,依旧没有退烧。 这可怎么办? 再这样发烧下去,就大势不妙了。 她看了一眼冰块,再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男人。 索性心一横。 她脱掉衣服,仅穿着肚兜和亵裤,用数块冰巾敷在自己的身子上,让自己的体温迅速下降。 然后,她吹灭蜡烛,咬咬牙,掀开陈遇安的被子,赤条条地钻了进去,闭上眼,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钻在陈遇安的怀里,两只手环抱着他的身体,尽量让自己冰冷的身体紧紧地贴住他。 她的呼吸紊乱,心狂跳不止,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沈阿娇,你是为了顾全大局,不要怕。”她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却始终不敢睁眼,只是将头低低地埋了下去。 虽然她知道陈遇安昏迷不醒,但她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看不见什么,只能听着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声,渐渐地,浓浓的疲惫感袭来,她终于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次日,陈锋早早地送来了熬好的汤药,习惯性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再敲,还是无人开门。 “咳咳”他假装轻咳一声,第三次敲了门。 “进来!”出人意料的,是陈遇安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冷峻清雅。 陈锋微微一愣,随即欣喜若狂。 急忙正了正身子,毕恭毕敬地走了进去。 陈遇安正正当当地端坐在书桌前,低着头写的什么。 只见他身穿一件玄色暗云纹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银丝卷边,腰间束着玄色宽边腰带。 他的头发用玉冠束起,露出那皎如明月的脸庞。若不是他总是面如冰山,给人一种拒千里之外的感觉,那么,应该会成为不少的世家小姐的爱慕对象。 陈锋没有发觉自己早已神游在外,直到陈遇安问“你在想什么?”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暗自叫声“惭愧!”便收敛心神,将汤药端到陈遇安面前。 陈遇安不假思索的端过来,一口气喝下。 放下碗,他盯着碗看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面色如常的说道:“传我的命令,我的病已经痊愈,这边的御林军可以撤军了。”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却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锋反而心里一阵暗喜。轻轻地问:“大人,您的病好了?这可要多感谢感谢夫人呀!她没日没夜地照顾您呢!” “我知道。”陈遇安的嘴角微微扬起,瞄了一眼屏风的那一边,说道:“我和她等一会儿就出去,现在你就去打点一切。” 等陈峰走后,沈阿娇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陈遇安和陈锋的对话,她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梳洗完毕,走出来时,见到神采奕奕的陈遇安,脸色不由一红。 第一百四十章 出门也难 迷迷糊糊之间她睁开了眼,却发现天竟然已经大亮。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只是这次,为什么自己的手脚有些酸痛。 “你醒了!”头顶上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却如同一记响雷劈在她的头上。 她懵懂地抬起头来,正对着陈遇安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像无底洞,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你你你……”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自己正窝在他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一只手。 这是什么情况? 她顿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向床下爬去。 但是由于长时间睡一个姿势,“唉呦”一声,她的手脚僵硬抽筋,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倒去。 陈遇安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捞住她,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拽,她又倒在他的怀里了。 “你想去哪里?”男人温柔似水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不可能,这哪里是她认识的陈遇安?那个整天面色如霜,对她冷言冷语,从来没有好脸色的陈遇安呢? 沈阿娇定了定神,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病好了?” “嗯。” “那我就放心了。”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就想起来离开这里。 “你现在还不能走,外面都是御林军,我们俩得同时出去给他们看看。” 陈遇安一本正经地说着,沈阿娇觉得有道理。 随即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小声地说道:“你不能先放开我,我要起来。” “哦,我忘记了。”陈遇安轻快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一松手,沈阿娇便一骨碌爬下床。 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的,简单的梳洗一下就可以。 陈遇安则懒洋洋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等她梳洗完毕,陈遇安却突然发话:“帮我束发。” “哎?” 沈阿娇不经意地看向他,却见他的脸别向他处,耳朵却渐渐的红了起来。 她无力的在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会儿:“既然要出去,肯定是要梳妆整齐。好,我就帮你这一次。” 陈遇安心口一松,规规矩矩坐在铜镜前。 沈阿娇拿起牛角梳,梳着他那墨色瀑布般的长发。 思绪却飘向了府外的御林军。 陈遇安的病好了,这场风波应该也会结束了。 “你在想什么?”陈遇安冷不丁地问道,沈阿娇将心中所想告诉了他。 陈遇安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很简单,我来处理。” 门外陈锋的敲门声响起。 他的头发还没梳完,沈阿娇加快了速度。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陈遇安温柔地看着铜镜里的沈阿娇,笑吟吟的说着。 “真是要命,干嘛露出这种微笑?”沈阿娇暗自腹诽。 陈锋第二次在门口催促了。 沈阿娇麻利地将头发束好,陈遇安居然左右端详了一番。 “我还是在屏风后面去!万一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方便听呢!”不等陈遇安开口,沈阿娇自顾自地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她在屏风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陈锋走了,听到关上房门的声音,她才探出身子来。 陈遇安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沈阿娇一怔,不明白是何意思。 男人牵着她的手,举了举,笑着说道:“我们俩人要一起出去,给那些人看看,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沈阿娇恍然大悟,只能默认不作声。 陈遇安牵着她那柔弱无骨的手,那份丝滑如锦缎的感觉让他的心暖暖的。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沈阿娇很久以来,都是对他冷冰冰,有时眼神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恨意。 可是现在,她乖乖地让自己牵手,丝毫没有反对,这一点,陈遇安很是开心。 两人手牵手走出丞相府大门,便一眼瞧见一群官兵在门口围得严丝合缝,个个严阵以待。 “果真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沈阿娇不禁呢喃着,手却被用力捏了捏。 她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只见他朝她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动了动嘴唇。 “别怕,有我!”沈阿娇读懂了他的唇形,不知怎的,明明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仇人,但现在却偏偏对他升起了一股依赖。 这样太不正常了。 陈遇安仿佛心情特别好,只是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那些官兵见二人出来,却没有撤退的意思。 很快,官兵的包围圈自己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头领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二人的面前。 向陈遇安拜了一个礼,一本正地道:“在下奉旨办事,请陈大人见谅。” 陈遇安冷下脸来,目光中带着愠怒。 “我已经痊愈,你们可以走了。” “对不起,您说了不算,没有得到圣旨,我们是不会撤走的。” “是吗?”陈遇安眯起了双眼, 很快,官兵围起来的包围圈子从中间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端端正正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陈遇安的面前。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丞相大人,圣上有令,您不得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是吗?”陈遇安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么说,我说我痊愈了,你们还是不撤军兵?” 那人又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请陈大人不要为难在下。” 陈遇安的面沉如霜,带着些许愠怒。 “如果我们偏偏要出去呢?” 那人不甘示弱,挺直了脖子,“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声地说道:“请大人不要为难在下!” 沈阿娇见状,正欲上前,却被陈遇安伸手拦下。 “我来,你靠后。”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沈阿娇的心底。 沈阿娇蓦然一慌,见陈遇安上前一步,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别乱来。” 陈遇安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首领喊道:“去叫太医来,一看便知。” 首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思忖片刻,便对手下吩咐:“去请太医。” 很快,一个太医被几个官员连拖带拉地带了过来。 陈遇安见到太医,微微一笑,说道:“何太医,多谢这次你出手相救。” 何太医是沈阿娇被软禁在太医院时,留下来照顾沈阿娇的那位,他行医多年,本本分分,而且对沈阿娇多加照顾,陈遇安便一眼认出此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次面圣 果然,在何太医仔细对陈遇安和沈阿娇再三观察后,得出结论:陈遇安和沈阿娇已经彻底痊愈。 在反复确认没有事情之后,官员才离开。 离开之前,为首的那位官兵说道:“陈大人,圣上有道口喻,如果你们痊愈了,需要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陈遇安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沈阿娇心神不宁,急欲离开,对陈遇安简单地说道:“我出来许多天了,必须回家和父母讲明缘由,再进宫面圣。” 陈遇安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陪你去。” 沈阿娇本不喜欢他时时刻刻地黏着自己,但是时间紧迫,进宫之前一定要先见到父母,便爽快地答应了。 陈遇安特地吩咐陈锋将马车上的软垫铺得更柔软,更舒适些,再换上几匹好马,带着沈阿娇向沈府奔去。 沈阿娇心绪不宁,总是预感家中会有事情发生。 毕竟自己这么多天不能回家,父母一定担心极了,如果过于忧思,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遇安看出她的焦急,于是吩咐车夫再跑快一点。 很快,到了沈府。 马车刚一停下,沈阿娇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回头对陈遇安正色道:“你别跟着我,以免多生事端。” 这个时候,陈遇安就不要跟进来了,她怕爹爹会怪罪陈遇安,纠葛不清。要进宫面圣了,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再生什么事端了。 陈遇安只好无奈地笑笑:“好。” 沈阿娇见他答应,稍微放松了一下,便向家中奔去。 果然,她的预感是真的。 沈从雄正在与部下商量如何出兵去丞相府救人。 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归来,不禁激动得老泪纵横,沈母在一旁喜极而泣。 沈阿娇拉着二老的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并再三强调她与陈遇安已经痊愈了,不会传染给别人了。 沈从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爹,娘,女儿现在要进宫面圣,这是皇帝的旨意,你们不要担心。”沈阿娇欲再次出门,向父母告知了行踪。 沈父刚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问:“皇上找你,所为何事?” 沈阿娇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 “爹爹常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脾气古怪,刚刚还软禁丞相府,现在我们出来了,又宣我们进宫,这时进宫,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女儿啊,别急,我们都要从长计议。”沈从雄安慰道。 随后,沈阿娇在惴惴不安中,与陈遇安一同进了宫。 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他们的。 此时,皇帝正在批改奏折,二人当即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沈阿娇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果然,在他们跪拜皇帝时,皇帝迟迟没有动静。 他没有说“平身”,他们二人就不能自己站起来。 二人就这样跪了许久,沈阿娇的后背沁出层层汗珠,腿脚酸麻,才听到皇帝的声音飘来:“平身。” 二人刚站定,皇帝又开口了,这次明显语气变得严肃许多。 “陈爱卿,沈阿娇,这次你们二人涉嫌传播疫病,所幸截止到现在,没有拥出大篓子。” 皇帝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按理来说,这次疫病传染,你们二人理应获罪……” 沈阿娇一听,便不乐意了,正想上前去理论几句,却见陈遇安“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陈遇安再次行了一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次责任在我,与旁人无关。请圣上明鉴。” 皇帝面带愠怒,眼眸瞬间冷了下来,越来越冷,再也没有刚才的一丝和善。 他不声不响地打量着二人,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责任在你一个人?与旁人无关?陈爱卿,你以为朕是那么好骗的吗?”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坠入寒潭。 沈阿娇也“噗通”一声跪下来,磕了磕头,本欲开口,却被陈遇安按住了她的手。 她用眼角瞥了一眼陈遇安,见他正偷偷地向她使眼色。 陈遇安抢先开口:“这次的过错全在于我,请皇上责罚。” 沈阿娇只能低伏,不敢抬头。 皇上半响没有说话,只是摩娑着龙椅的扶手,扶手的顶端是用汉白玉雕成的龙珠,如今已被常年累月的摩擦,变得光溜溜的。 他的另一只手支着脑袋,思考着什么,见下面的二人许久没有过激的反应,面色才稍稍放缓。 皇上道:“陈爱卿,所幸这次疫病得以缓解,你身上的疫病已经痊愈,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现罚你一年的俸禄,如何?” 陈遇安丝毫不带犹豫地,再次拜了一个礼,说道:“微臣遵旨。” 皇上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许多。 看向沈阿娇时,刚刚放缓的面容又凝重起来。 原来陈爱卿是忧国忧民的丞相,心怀天下,可这段时间,被沈阿娇给缠住了,才会做出这些令人愤怒的事情。 而发生在沈阿娇身上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事,而且总是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可见,这个女人,太招摇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 不能让这个女人带坏了陈遇安。 皇帝这样想着,也便这样直接问了。 “沈阿娇,你和陈爱卿是不是合离了?如果真的合离了,就不要再纠缠他了,省得被人落入话柄,会遭人骂的。” 沈阿娇这次再也不想忍了,她的额头上的青筋跳得正欢。 陈遇安见状,顾不得遮掩,急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向下压,拼命地向她使眼色。 沈阿娇装作没看见,挣脱了他的束缚,再次拜了一拜,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秉皇上,这个问题,是奴家和陈大人的私事,皇上也要管吗?” 皇上一听,勃然大怒,原本轻轻摩娑着扶手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 他气得站起来,背着手,在二人面前走来走去。 直到在沈阿娇的面前站定,他才气哼哼地说道: “沈阿娇,你是要以下犯上,拿整个沈府作为你胡乱说话的代价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非礼了? 沈阿娇不舒气,依旧挺直了身板,辩解道:“我没有。” 陈遇安还在拉她的手,让她少说话。 皇帝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一双阴骘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她,就好像要把她活活剖开似的。 沈阿娇的脾气也上来了,她不想再忍了。 这个皇帝一直看沈家不爽,前世是他造的孽,现在又是他在找茬。 是皇帝又怎么样? “请圣上做个明君,万花楼不会偏袒于任何一方的。”她依旧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着。 “但是如果有哪一方强迫万花楼,那么后果就不好说了。”她倔犟地回道。 皇帝微微眯眼,眼里的杀气渐渐消散,冷面如冰。 末了,皇帝才开口说道:“陈大人,罚俸禄一年,你们走。” 陈遇安赶紧拉着沈阿娇再次跪谢,离开了御书房。 等他们二人拐到看不见为止,皇帝震怒,将案几上的东西统统拨到了地上,“啪嗒啪嗒”地响。 “真是岂有此理!沈阿娇太猖狂了!沈府——”皇帝顿住了,眼神里又冒出了杀气。 “父皇,儿臣没有说错,那个沈阿娇就是一个狐狸精,迷惑太子和丞相,以图扰乱朝纲。”一个长相温文尔雅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只是这个男人的面容有些扭曲和猥琐。 “珙儿,你说得对。”皇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瑜儿就是太糊涂了,与沈阿娇走得太近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其实一切的矛盾源头,就只有沈阿娇,太子也是被她迷住了而已。”卫珙意味深长地笑着。 皇帝的面色缓了缓,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珙儿,你与太子是亲兄弟,有什么事情,你要多多提醒一下他。” “是,父皇。” 走出御书房,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中,两边是高大雄伟的宫殿外墙。 此时,宫道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丫鬟侍卫经过,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安静的。 陈遇安开口道:“阿娇,刚才你太冒险了,倘若皇上真的生了气,拿你是问,或是拿沈府是问,那不就出大乱子吗?” “呵呵。”沈阿娇冷笑道。 “如果我如同你一样,在皇帝面前做缩头乌龟,那么,我早就死了八百遍了。”她气不打一处来。 为皇帝的阴险,也为陈遇安的胆小懦弱。 陈遇安被激怒,眼眸里突然跳起两堆火苗,熊熊燃烧着他。 沈阿娇盯着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的面容因气愤而变得扭曲狰狞。 心下“咯噔”一响,她有些结巴地说道:“我要回去了。” 说罢,便加快脚步向前走,想早点走出宫门。 哪知,身后一阵风袭来,猝不及防中,她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差点站不住。 陈遇安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怀里一拽,沈阿娇便转了个身,他顺势两手将她抵在宫墙上。 沈阿娇大吃一惊,急忙向后退去,后背却抵在了冰凉生硬的墙面上,再也退不了。 而陈遇安却又向前凑过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她仓惶地叫喊,拼命地想挣脱他的束缚。 可是男人的力量远远大于她,她怎么也摆脱不了。 看着男人的脸越来越近,几乎都要抵住她的鼻子了。 沈阿娇大惊,突然不敢挣扎了,一动也不敢动。 陈遇安轻笑一声,凝神看向她。 只见她的脸颊上染上了红晕,两眼慌张得不知道看向何处,气息不稳。 “呵呵!”陈遇安盯着她那娇嫩欲滴的红唇,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红红的果子,看起来很可口,好想尝一尝啊!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沈阿娇彻底呆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拼尽全力挣扎,捶打时,陈遇安才松开了她。 “你,你——”她气得直跺脚,很想将他骂一顿。 突然想到不久前,两人曾经旖旎的那一晚,她的脸涨得通红。 瞪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不说,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遇安这次并没有追上来,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轻笑着。 见她坚决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下担忧,还是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沈阿娇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前面就是沈府大门口了,银杏和晓风焦急地等待着,四处张望。 沈阿娇顿了顿脚步,继续向前走时,陈遇安抢先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等等!” 沈阿娇便停下了脚步,面色如常,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陈遇安见她的脸色不悦,没有了刚才的羞涩,他的心一阵发苦。 他咽了咽口水,轻轻地说道:“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沈阿娇低头看着他又抓住了自己的手,不耐烦和愤懑都写在了脸上。 她不高兴地一口咬住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陈遇安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浑身一僵,却见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心下一软,便也不挣脱,任凭她继续咬。 所幸,沈阿娇没有用力,只是在手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如果你咬我,你能开心的话,你就咬!”陈遇安此时就像嘴里抹了蜜似的,那些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咬死你算了!”大概是陈遇安第一次见到沈阿娇的这一面,禁不住起了调戏之心。 沈阿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沈府门口走去。 银杏眼尖,一眼就见到自家小姐款款而来,身后,居然跟着一个——陈遇安。 吓得她赶紧拜了一个礼:“丞相大人好!” 陈遇安的视线一直牢牢地盯在了沈阿娇的身上,客气地回道:”我把你家小姐送到了门口,你们陪小姐进去,小心她的身体,给她做点好吃的,还有,让她晚上早点休息——” 话还没说完,银杏和晓风就一左一右地护送着进了沈府大门。 门关上的刹那,就把陈遇安还没说完的话,给拦在了外面。 “小姐,你和陈大人……”银杏忍住笑,悄悄地问。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别想多了。”沈阿娇急促地打断她,想到了什么,问道:“父亲呢?在书房吗?我要去找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疫的真相 很快,沈父急冲冲地走了进来,连连追问道:“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皇上说了什么?你没有做什么鲁莽冲动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不冷静,毕竟那是皇宫啊!” 沈阿娇正准备和他详细说说,她在皇宫里真的冲动了一回,还把皇帝的鼻子都气歪了。 可是,这真的能对爹爹说吗? 沈阿娇吞了一下口水,把快要蹦出来的字,一个个地吞了下去。 “你怎么了?怎么半天不说话呀!”沈父见她古怪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生疑,继续追问:“你说句话啊!把我急死了。” “爹,我没事,刚才被呛了一下子。”沈阿娇定了定神,向父亲详细地说了去皇宫时的一切。 唯独隐瞒了陈遇安护送自己回家时,还在宫里就偷偷吻了自己。 这个情节与皇帝说的话,完全不相干,所以她自动忽略了。 “唉,你怎么和皇帝说话那么冲动!” 沈阿娇讷讷地说道:“爹,已经没事了。” 想到了什么,她又说道:“爹爹,你明日让太子来府中坐一坐,我去太子府不合适。” 沈从雄满腹疑惑,但想想女儿自幼便极有主见,懂进退的,便不再多问什么,点点头,就出去了。 次日,太子果然如约来到了沈府。 沈阿娇和沈父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随即告诉他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你是说疫病的始发地在康乐郡?”太子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中。 沈父与沈阿娇对望一眼,康乐郡的太守吴宜年是三皇子卫珙的手下。 同时,沈父瞄向女儿的眼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女儿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呢?莫非是万花楼?” 沈阿娇暗自庆幸,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万花楼楼主的头衔,不然这个消息的来源真的无法说清了。 其实她是凭着前世记忆想起来的,但这个不可说,不可说也! “沈小姐,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吗?”太子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沈阿娇一字一顿地说:“绝对可靠,我是万花楼楼主。” “万花楼的消息,绝对错不了。”这下,太子相信了。 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苦苦地思索着。 沈阿娇和沈从雄聪明地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太子长呼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疑点: 第一,吴宜年是疫病的始发地,为何康乐郡从来没有上报朝廷? 第二,三皇子知晓此事吗? 第三,太子没有去过康乐郡,是如何传染上的? 沈阿娇思忖片刻,不急不徐地说道:“太子,我可以先回答第三个问题。” “您没有去过康乐郡,却感染上时疫,那么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据我所知,时疫可以通过感染人使用的物品,比如碗筷,汗巾等,也可以通过空气传染。太子领兵打仗,接触的人和物品何其多,如果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那太子就很容易感染了。而且,您感染的时候,不正是刚从外征战回来吗?” 太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提出疑惑:“可是为什么京城中只有我最先得了呢?其次才是陈遇安和你,为何其他人都没有事呢?” 沈阿娇的脑子飞快地思索着:“也许,传染的人就是太子身边的人。您可以回去查查,身边有什么人突然请假没来的,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可以查查。”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沉重地点点头。 “小女有个建议,太子可以先派人去康乐郡查看一下当地的情况,吴大人没有上报,究竟是没有人感染,还是他有意隐瞒?” “好!”太子欣然同意。 果然,如沈阿娇预料,康乐郡早已疫病泛滥,药铺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顶不住汹涌的病魔。百姓们叫苦连天,吃不上药的,只能在将门窗关紧,在家中等死。 而吴宜年却不知去向。 “真是岂有此理!好个吴宜年,真是胆大包天,完全无视城中百姓的疾苦!我要上报父皇,让皇上来定夺!”太子怒从中来,拍案而起。 他急匆匆地向沈家告辞,便直奔皇宫。 令他意外的是,等他将时疫的情况对父皇汇报,皇帝却无动于衷,反而问他应该怎么做。 太子虽然对父皇的态度不满,但事情重要,他认认真真地提出治疗的方法:“先掌控病源地的疫情,对那里的人进行隔离治疗,再对流动的病人进行跟踪治疗,争取不要把时疫带到别的城市。” 皇帝的嘴唇微抿,眸光却越发阴冷。 “三皇子,你有何见解?”皇上突然对太子的身后问了一句。 太子一回头,便望见三皇子在他的身后,却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 只见三皇子一脸得意地笑着,嘲弄道:“太子殿下这是贪生拍死吗?哪里来的那么多时疫?莫非是你病了一场,病糊涂了,想太多?” 太子急得涨红了脸,分辩道:“我不是。” 他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想起刚才皇帝的态度,方才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忍住强烈的反怒,镇定下来,对皇帝说道:“父皇,此事滋事体大,望父皇早日定夺。” 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瑜儿,你说时疫的始发地是康乐郡,可有证据?朕如何信你?倘若你没有,朕去把康乐郡封了,那城中的百姓如何服朕?朕如何去做一个明君?” 一连串的反问,字字直锤太子的心房。卫瑜张了张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皇帝趁热打铁,继续怒道:“太子殿下,基于刚刚康复,便胡言乱语,传朕的口瑜,将太子禁足太子府,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言罢,拂袖而去。 卫瑜颓然地坐在地上,卫珙那双玄青色官靴出现在眼前。 “太子殿下,我劝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太操心了。”他得意地大笑着,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 卫瑜悄悄攥紧了双手,怒目圆睁。 “卫珙,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底的,到时候别怪我不无情。”他兀自在心里发誓。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药 太子被禁足的消息传到沈阿娇的耳中,同时还带来了太子的千叮万嘱:“一定要多加小心,先找到证据。” 沈阿娇顺势将太子的信丢进炉子里焚烧了。 她思索片刻,喊上银杏和晓风:“你们二人陪我去丞相府看看。” 银杏壮着胆子问小姐:“小姐,怎么这段时间小姐总是喜欢去丞相府了?” 沈阿娇脸一红,予以否认:“怎么可能?他是因为我而感染疾病。再怎么说,我不能坐视不理。” “虽说他病好了,但还是要看看,病情是否会反复,是否会有后遗症。” 银杏笑眯眯地还想再说两句,却被晓风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银杏,你别问了,小姐会不开心的。”晓风低声说道。 银杏挠挠头,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晓风摸了摸她的头发,宛如关爱一个孩子似的,轻轻说道:“你太小,还不懂这些。” 银杏羞恼得就要上前去抓她一把,但她没有学武,哪里比得了晓风? 晓风眼疾手快地闪到沈阿娇的旁边,银杏愤愤地对着她扮了一个鬼脸,随即又觉得自己真真是孩子气,不由得嘻嘻一笑。 沈阿娇走在两人的前面,脑子里思索着应该怎么说服陈遇安。 很快,三人来到了丞相府门前。 此时,门前的小厮认出了她们,这次他热情洋溢地直接让三人进去了。 陈锋特地到门口来引路。 见到了沈阿娇,他那饱经沧桑的脸蓦然展开了笑颜,就如一阵春风吹开了池水。 “夫人,您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家大人还没有彻底好。” 自从沈阿娇救了陈遇安的命后,陈锋就始终称呼她为“夫人。” 有好几次,沈阿娇想纠正他那错误的叫法:“是沈小姐,不是夫人,” 但陈锋依旧我行我素。 沈阿娇还是放弃了。 她问道:“你家大人为什么还没有好?莫非是我的药方有问题。不可能啊!” 狐疑之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陈锋秉报之后,听到里面陈遇安说了声“进来”便打开了门,沈阿娇让银杏和晓风在外面等着,自己便单独进去了。 陈遇安的书房靠近窗边有一个桌几,此刻他端坐在那里画一幅图,窗外的阳光洒到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分外柔和。 沈阿娇不禁看呆了,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看着温文尔雅的他? 听到脚步声陈遇安抬起头来,笑盈盈地说到:“阿娇你来了!” 见他如此灿烂的笑容,沈阿娇微微红了脸,弱弱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他灿然一笑,放上笔,站了起来,摊开两手,转了一个圈,说道:“你看,是不是全好了?” “扑哧”一声,沈阿娇忍不住笑了。 两人都互相对视互相笑着。 她决定趁热打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说!” 沈阿娇斟酌再三问道:“如果,三皇子和太子在朝堂上起了纷争,你会偏向于哪一边?” 陈遇安顿时收敛了笑容,认认真真地盯着沈阿娇的脸,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看穿什么。 忽而一笑,说道:“你来了半天还没有喝茶?阿峰向我推荐的一款新茶来尝尝。” 顺势就要拿案几上的茶具来沏茶。 见他故意不答,沈阿娇有些心凉,但还是要试一试。 她伸手阻拦,并上前一步说道:“你如实回答我,这个很重要。” 陈遇安走到窗台处,向外张望。 沈阿娇走到他的身边,盯着他的脸,固执得等着答案。 半晌,陈遇安才无奈地说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沈阿娇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思绪不由得恍惚了一会儿。 她原以为经过这次病情,陈遇安会站在太子这一边,这样她的复仇计划就会推迟。 如今看来,他仍然偏向于三皇子,既然这样,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心软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铁青,眸子里射出愤懑的寒光。 她冷冷地瞪了陈遇安一眼,看来前世对他的憎恨,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消失。 “我给你开个新方子巩固一下,你就会完全痊愈。” 她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走到桌几前,草草地写下新的方子之后,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看陈遇安一眼。 陈遇安是她在经过身边的时候,伸手一拉,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委屈。 沈阿娇气呼呼地扭头,语气冲冲地问道:“你拉我干什么?放手!” 陈遇安一脸无奈地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腕,用一种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你的脾气不要这么急,你听我慢慢的说。” 说罢,轻轻地将她拉到桌几前,按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好,我就看你这回又找什么借口。” 沈阿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瞪着他。 陈遇安好气又好笑地摆了摆头,说道:“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站在三皇子这一边,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么太子呢?”沈阿娇不依不饶地问道。 陈遇安面容有些犹豫,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思忖片刻,他仍然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还在我的考虑之中,” 唯恐沈阿娇又翻脸,他急忙补充道:“但是你一定相信我,我绝对和三皇子不是一个阵营的。” 言毕,他诚恳地盯着沈阿娇的脸,见沈阿娇的面色缓和了,他又笑了。 陈遇安走到门口,对陈锋吩咐:“去把东西拿来。” 沈阿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过一会儿,陈峰拿着一堆药进来,放在了桌几上,就走了出去。 陈遇安源才开口,缓缓地说:“这是我特地给你开的保胎药,你带回去。” “我不要。”沈阿娇的头摇成拨浪鼓,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照顾。” 可陈遇安的语气也不容反驳,他仍然笑眯眯地将药一一展示给她看,并逐一解说。 “这是黄芩,味道有些苦,性寒,是保胎药里面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甘草,这是大枣,你认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会复合吗 “我都认识这些。”沈阿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就是大夫,怎么可能不认得?” “那好。”陈遇安不容分说,将药包往沈阿娇的怀里塞。 并坚定道:“这是我开的,给肚子里的孩子开的,你拿去。” 沈阿娇的后槽牙咬得痒痒的,只能手忙脚乱中,接下药包。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陈遇安,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 走到门外,将药包塞给银杏和晓风,气哼哼地说:“我们回去!” 身后,陈遇安不忘补上一句:“记得要按时喝。” 沈阿娇充耳不闻。 大街上格外热闹,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她却没有停下脚步逛一逛,而是气呼呼地向前飞奔。 身后是银杏跟晓风拿着大包小包的药。 “小姐,你走慢点。”银杏忍不住叫唤着:“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你走快点!”,沈阿娇头也不回的丢了一句:“我肚子里有气。” “哈?” 银杏傻愣愣地看了一眼晓风,晓风笑而不语。 “我们走快点,”她对银杏小声说道:“小姐真的生气了。” 银杏不解地看着手中的药包:“陈大人送这么多好药,为什么小姐会生气?” 沈阿娇练过武功,虽然在闹区,但却把她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回家就回家,哪那么多话?陈大人是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吗?他的东西我根本不要,非要塞给我。”沈阿娇气呼呼地说道:“自以为是的男人,什么都要听他的吗?” “别说了。”晓风悄悄的碰了碰银杏的手。 二人心照不宣,默默低头跟了上来。 进了沈府,沈阿娇吩咐银杏和晓风将今天带回来的药包统统丢回库房不用管。 这一幕恰好被沈夫人看见了,便疑惑地问道:“怎么啦,你出去玩,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 “娘,你看呢,我不要的东西,他非要塞给我。这种男人是不是很讨厌?” 沈夫人瞄了一眼那大包小包的药材,随口说道:“这药材还很贵重呢,是谁送的?” 沈阿娇紧咬嘴唇,气鼓鼓地不语。 银杏说:“是丞相大人。” 沈夫人“哦”了一声,和善地问:“你真的不要吗?” “不要。” “阿娇,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为什么送你这么多药材,你们是要破镜重圆吗?” “娘,你说什么呀?”这次轮到沈阿娇震惊了。 “不是我在说什么,京城现在都传遍了:你都合离了,丞相大人病了,你还亲自上门照顾十几天,这件事成了京城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话啊。” “我呸!呸!呸!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只不过是看他得了时疫,如果治不好的话,后果就很严重……” “那你说说,他治不好的话,后果会严重到什么地步?”沈夫人打断了她的话。 一向伶牙利嘴的沈阿娇此时却突然语塞。 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沈母明白,如果治不好他的话,她的复仇计划就会变更。 她怎么能和娘说她是重生之人呢? “反正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跺了跺脚,干脆地说着。 “好好好,你自幼便极有主见。但是……”沈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娇,我告诉你,我们沈家是被很多人盯着的,一步都不能走错的,千万要小心。” “嗯,我知道。”沈阿娇会意地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就聊了聊家常。 沈夫人称赞她眼光毒辣,找到了柳氏这么能干的人如今店铺生意红红火火的。 沈阿娇笑而不语,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方子期。 第二天她就叫上晓风,去找方子期了。 上次对方子期过开办学堂一事,她留下了十两银子,让他自己去置办。 后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也没有时间去。 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方子期所办的学堂比较偏僻。 在东街的尽头是一个农家小院,低矮的篱笆桩,一道矮矮的木门,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 但是里面传来孩子们朗读的声音。 对于她们的到来,方子期很是欣喜。 他迫不及待地带着沈阿娇参观整个学堂。 学堂有三间房,一间是教室,一间是储藏室,一间是厨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教室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套桌椅,但只坐了七八个小孩。 其中柳氏的儿子沛然也在,他见到沈阿娇来了,站起来向她他行了一个礼,沈阿娇也微笑的回了一个礼。 不过她转过头疑惑地问方子期:“为什么这里的女孩子特别少? 方子期急忙辩解:“沈老板,不是我不收女弟子,而是这里的大人很多都不赞成女孩子读书。” “说女孩子长大了就会嫁人,读书没有什么用。”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下来:“也许是我做的不够,我应该多跑几次,多说服他们的。” 沈阿娇微微有些动容:“你做得很好。有些东西是需要慢慢改变的。” 教室里又响起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 沈阿娇矗立良久,心中百感交集。 她转头对方子期和晓风说道:“你们陪我去试一试招几个女学生。” 等孩子们放学后,他们三人便顺着街道选了一户人家。 之前方子期来游说过,知道这户人家有个女娃娃,正值读书年龄,却被父母关在家里做活。 沈阿娇向晓风示意,晓风立即会意,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粗声粗气地男声响起。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随意套了件短衫,尖嘴猴腮,蓬头垢面的模样,着实让沈阿娇的心底感到一阵厌恶。 他转动着眼珠,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方子期的身上,不耐烦地说道:“你是那个教书匠?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家珍珍不读书,怎么又来问?你烦不烦啊?” 说罢,眼珠子在沈阿娇和晓风的身上转来转去,嘴角露出色迷迷的微笑。 沈阿娇忍住想他打一顿的冲动,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不让女儿上学读书?多读书才能让今后过得更好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妙计啊 “吃屁嘞!”男人一脸不屑,冷笑着撇撇嘴。 “女娃娃读书有什么用?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如果她运气好,嫁到大户人家做小妾,人家才不会要学问高的小妾,反而会选像珍珍这样没有读书的。” “为什么?”沈阿娇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果然是读书读多了,读傻了。”男子没好气地反问。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沈阿娇,冷嘲热讽道:“没有学问的小妾才会把心思一心一意放在男人的身上,这样才能讨主家公的喜欢呀。读书,读书,读书有什么用!” 沈阿娇一听,立即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宋府。”男人脱口而出。 “宋雪莲?”沈阿娇立即问道。 男人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迟疑地问:“是啊,你是谁?” 方子期也被这个男人的发言气得不轻,不冷不热地说道:“这是我们私塾的老板。” “哦!”男人木然地问道:“哪户人家的小妾出来开私塾?” 沈阿娇冷哼一声,朝晓风努努嘴。 晓风立即会意,冲着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见到美人儿的笑容,骨头都酥了。 却见美人儿突然翻脸,“唰”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朝门口的一块石头劈去。 电光火石之间,“啪啦”,石头裂成了两半。 男人的腿脚发软,舌头打结,战战兢兢地说:“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我,我去报官。” 晓风柳眉倒竖,似笑非笑,吹了吹剑尖,说道:“你去报官,我等着。” 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妇女冲了出来,抓住男人往屋里拖,一边拉还一边喊:“当家的,回家。” 三人没有阻拦,很快那两人窜回屋里,“啪”地一声,门被反锁。 方子期微微叹息,对沈阿娇说道:“沈小姐,我们走,他们的观点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了。” 三人走到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是那个宋雪莲! 沈阿娇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宋雪莲,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沈阿娇冷笑连连。 她思索片刻,对方子期神秘地笑笑:“对于混账东西,就要用混账手段。” 就在方子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沈阿娇让晓风拿出荷包里的银子,递给他。 “方子期,你去逛逛青楼!” 方子期顿时瞠目结舌:“沈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脸五颜六色,眼光不知道瞥向何处。 沈阿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方子期,你在想什么呢?” 笑够了,她才说道:“我是让你去办一件正事呢。”说罢,对方子期叫到一旁,低语了几句。 方子期频频点头,两眼放光,接过银子,异常兴奋地说道:“沈小姐,你的这个办法可真是非常、非常地妙不可言,哈哈哈哈哈……” 沈阿妖也痛快地笑了起来:“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方子期大笑而去。 回沈府的路上,晓风见沈阿娇的脸上始终挂着笑,不解地问:“小姐,方才对方公子说了一些什么话,怎么方公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阿娇神秘地笑笑,兴致勃勃地说道:“晓风,你知道明钰是哪个学堂的?” 晓风点头。 “那你知道明钰有一个同学叫宋志信,你知道吗?”沈阿娇继续说道。 “宋志信?宋……莫非是宋府的人?”晓风狐疑地问道。 “聪明,他是宋雪莲的弟弟。” “那小姐您叫方公子去青楼做什么?”晓风还是不太明白。 沈阿娇冷哼一声:“宋志信,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你说这个年龄的小伙子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晓风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飞上两朵红霞,她娇嗔道:“小姐,你的方法可真损啊!” 沈阿娇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本来我是没有想对宋志信下手,但是宋雪莲太气愤了,太可恶了。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 不久之后,明钰从学堂回来后,给她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姐,你知道吗?我那个同学,叫宋志信的那个同学,现在同时被四个女孩子缠上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呢!” “是吗?”沈阿娇惊奇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叫宋志信的同学,年纪不大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沈明钰一边吃着饭,一边讲述着听来的消息。 “今天他来学堂的路上,遇见了我,反正同路嘛,我们就一起走咯,结果路上冒出四个女孩子,要跟他来上学,说是要伺候他。”说到这里,沈明钰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四个女孩子长得真漂亮,还争着要伺候他呢。” 沈阿娇喝了一口汤,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停了下来,便催促道:“你快说,然后呢?” 沈明钰吞了一口饭菜,抿了抿嘴,脑海里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你不知道,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笑。你没看见宋志信的脸,五彩斑斓啊!他还问那几个女孩子,你们怎么来了?好像他和那几个女孩子都挺熟的。” “嗯,然后呢?”沈可娇催促道:“快说!” “你们两个人吃饭,都在聊些什么?”沈夫人见他们二人吃饭一直窃窃私语,心下不悦,斥道:“都吃饭,总是聊天,像什么样子!” “娘,你别生气!”沈阿娇满脸堆笑地撒娇:“我在家里闷久了,听听明钰聊一些好玩的事情,心情好多了。” 沈夫人这才面色变得和蔼起来:“阿娇,你这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娘是担心你出去,外面人多,磕磕碰碰的,不要撞到哪里了。你要体谅娘的用心啊!” “我知道的。”沈阿娇乖巧地应了一声,说道:“明钰,继续说。” 明钰抿了一口汤,赞不绝口:“这汤真好喝……后来,那几个女孩子真的跟着宋志信去了私塾的课堂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读书的力量 沈阿娇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连连追问:“后来昵?后来呢?” “后来?”沈明钰吃完了,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说道:“先生被气得当场把他和那几个女孩子赶了出去。啧啧!” 沈阿娇乐不可吱地拍拍手,大声叫好! 沈夫人时不时提醒她要注意规矩。 沈阿娇吐了吐舌头,偷偷笑个不停。 “不知道宋雪莲现在是作何感想呢?”她很想马上去宋家瞧瞧,但是这还不够,以后,宋雪莲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又过了一些时日,沈阿娇带着晓风去看看方子期的学堂。 这次,方子期满面春风地在门口迎接她。 一见她的到来,方子期便激动地说:“沈小姐,你的方法真是高!” “是吗?”沈阿娇笑而不语。 方子期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到学堂的窗外,指着里面说道:“沈小姐,你看那!” 沈阿娇和晓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之前里面空置的桌椅,现如今坐满了娃娃。 让沈阿娇尤为开心的是,多了许多女娃娃。 她忍不住伸出手,一个一个地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着实是一个大大地惊喜呀! 她转回头,兴高采烈地问道:“这都是刚刚收的女娃娃吗?” “是啊,是啊。”方子期一脸兴奋,几乎要跳了起来:“那些爹娘把孩子送过来,都说宋家公子养四个小妾,竟然一夜之间全都失踪了,估计是被宋家灭口了。” “他们害怕啊,说要断了把女娃娃送到大户人家当小妾的念头,还是让她们来念,于是,就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方子期由衷地向沈阿娇深深地鞠了一躬,等他抬起头来,居然热泪盈眶了。 沈阿娇笑中带泪地问道:“方子期,你哭什么?” 方子期大大方方地擦试了眼角,说道:“我开心!你管不着。” 迟疑片刻,他才说道:“沈小姐,你知道吗?我多年科举不中,心灰意冷才回来卖肉,我以为我这一生与读书无缘了,没想到遇见了你……”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良久,才继续说道:“现在做一个教书匠,这么多娃娃,十几个娃娃,里面还有六个女娃娃……我,我真的知足了。也许,这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这一路,沈阿娇是笑着流泪走回家里去的。 她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方子期的模样,挥之不去。 她对晓风说:“晓风,你安排一些人继续去宣传上学的好处,再给方子期送些银子去,把学堂扩张一下。” 晓风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小姐,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那四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沈阿娇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傻瓜,你是担心我利用完了她们,就不管她们了吗?” “我在效外暗地置了一个庄子,我把她们送到那里做丫鬟了,我很少去那里住,她们在那里,总比在青楼里要强。” 晓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才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小姐人美心善,绝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呦呦呦,晓风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沈阿娇故作惊讶。 两人嘻嘻哈哈地回到了沈府。 果然,没过多久,晓风带来了好消息:现在有不少人把孩子送去学堂念书,学堂装不下,方子期打算扩张。 “你去和方子期说,办学堂要多少银子,我们准备。但是,不能铺张浪费。”沈阿娇再三叮嘱。 “我不是心疼银子,而是铺张浪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的注意,方子期的学堂做得再大,也不能暴露我是老板。”她严肃地对晓风说道:“否则,会坏了我的计划。” 晓风也正色道:“小姐,我知道了,我一定和他交待好。” 沈阿娇思忖片刻,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跟方子期说一声,注意留心那些来上学的娃娃里,特别是女娃娃,有没有比较优秀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会重点培养她们的。” “是,小姐。” 也许方子期是真心感谢沈阿娇,真的在学堂里给她务色了几个好苗子,推荐给了她。 沈阿娇一见这些女娃娃,个个水灵灵,聪明机警,欢欣不已。 连忙和晓风一起,将这几个女娃娃送到柳氏那里。 原来,她去柳氏的店铺时,她又是绣花,又是管理店铺,虽然儿子沛然放学后,会帮忙问打打下手,但还是忙不过来。 而且,她不便在店铺里抛头露面,不得已请了一个管事的。但生意虽好,绣娘却不够了。 沈阿娇看在眼里,记在了心底。 这次,她带了几个女娃娃,送给柳氏去学习,柳氏自然高兴。 “沈小姐真是有心了。这些女娃娃可以帮我分忧了,我可以轻松一些了,最近也许是疲累了,总有一些头昏眼花了。”柳氏感激涕零。 沈阿娇笑着坐了下来,和她聊了起来。 柳氏大概好久没有与人闲聊了,今天心情颇好,准备了一些点心和甜品,便说个不停,从布料的材质说起,说到沛然念书,得了先生的表扬,后又说到沈阿娇真是女中豪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了,看了一眼沈阿娇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问道:“沈小姐,与陈大人的关系要缓和一些了吗?” 沈阿娇毫不意外地问:“你也听到市井传闻了吗?说他生病了,我主动去他府中照看他?” 柳氏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沈小姐,我无意去追问你的事情,只是我觉得,如果两人的感情还在,和好,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起身,走到里屋,不多时,又折身回来,手上还端着一对儿翡翠平安牡丹花开香囊。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中的香囊递给沈阿娇,说道:“沈小姐,我很感激你对我们母子的帮助,早就想送个东西给你,但你是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绣一对香囊。现在送给你和陈大人,你们和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惹上疯子了 沈阿娇脸上的笑容一僵,讷讷地接过香囊。 香囊绣得精致小巧,不知柳氏在里面放了什么香料,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阿娇再三表示了感谢,与柳氏告辞了。 回到沈府,她拿出香囊,反复地看了又看,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银杏见她面带愁容地盯着香囊看,不禁问道:“小姐,这香囊送给谁呀?是送给陈大人吗?” 话音刚落,沈阿娇一脸嫌弃地将香囊扔在一边,嘀咕道:“拿去拿去,我才不要。” 银杏拾起来,拍了拍灰,心疼地说道:“小姐,这个香囊绣得多好,扔了可惜,带着。” “我不要,你放在梳妆台上。”沈阿娇不想多看一眼。 银杏无奈,只能照做。 她略带惋惜地说:“小姐,如果你把它送给陈大人,陈大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沈阿娇眼观鼻,鼻观心,倚在窗台边看外面的花园了,对银杏的话充耳不闻。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就是那么出人预料。 两天后,沈阿娇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天上的云,银杏急冲冲地走过来,说道:“小姐,丞相府派人来传话,让小姐去丞相府一趟。” “人呢?”沈阿娇懒洋洋地问道。 “在前厅。” “我去看看。”沈阿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向前厅走去。 陈府的小厮站在前厅中央,局促不安地等待着。 沈阿娇以前在丞相府见过此人,于是吩咐其他仆人给他塞了一些点心。 小厮满是感激。 沈阿娇问道:“你家大人叫我去做什么?” 哪知,不管她问什么,小厮都只是沉默不语。 见无法从他的口中套出什么重要的话来,沈阿娇悻悻地让他回去了。 他的嘴管得那么紧,难道真的是陈遇安出事了吗?看来,自己还真的去一趟丞相府了。 沈阿娇不情不愿地任由银杏替她绾发,戴簪子,还换了一件新做的草绿色云锦长裙。 相比于银杏的兴致勃勃,沈阿娇则无精打采。 “我只是看他的病有没有复发,真没别的什么。” 在银杏的鼓励下,沈阿娇坐上了丞相府的马车,向陈府驶去。 下了马车,小厮客客气气地将她带了进去。 一入府,沈阿娇便发现陈府的下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并没有任何人显出惊慌无助的样子。 她的满腹狐疑,在见到陈遇安的一刹那,就立即消失了。 陈遇安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他一身石青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显得身材修长, 最主要的是他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他见到沈阿娇眼睛一亮,指着一桌子的吃食,对她说道:“你来了,这是我特地为你置办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沈阿娇无语,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谁要特地来吃你的东西!”她在内心咆哮着。 陈遇安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完全无视沈阿娇的各种白眼。 “我不去。”她硬梆梆地丢下一句,就要离开这里。 陈遇安眼疾手快,一个大步向前,就拉住她的手腕,拽着不放。 沈阿娇只想早点离开这里,于是拼命地挣脱。 就在二人拉扯之中,两个香囊从沈阿娇的袖中掉了下来。 二人皆是一怔。 “这不是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吗?怎么会跑到自己的袖子里来了?”沈阿娇一头雾水。 但同时也很快想到了缘由。 一定是银杏替自己梳妆打扮时,偷偷塞进去的。 这真是大型的丢脸现场。 一朵红霞飞到了脸上,她娇羞地不敢去看陈遇安的脸。 却只见陈遇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地拾起地上两个香囊。 沈阿娇心里突突直跳,垂下头来,捻着裙子上的腰佩。 “这是哪里来的?”陈遇安冰冷又危险的声音响起:“说,是哪个男人送的?” 沈阿娇惊谔地抬起脸,正对着他那一双幽怨,愤怒的眼神,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就要当场把她吃掉。 沈阿娇心底一凉,刚才的娇羞和窃喜,早已经消失在空气中。 “放手!”她沉下脸来。 陈遇安的脸色更加阴沉:“这个香囊是谁送的?” 他不依不饶地叫着。 沈阿娇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太陌生。前世真是脑子进了水,会被这张脸迷住了,从而整个家族拖入万劫之地。 可是她已经重生了,凭什么还要受这份屈辱? “是太子的,你满意了!” 她气冲冲地丢下一句,就要离开。 可是手腕却被身后的他用力地往回拽。 她一扭头,就看到他猩红的双眼,冷硬的下卾线,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 她大骇,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陈遇安一言不发,拖着她向床的方向走去。 沈阿娇吓得花容失色,惨白着脸,拼命地挣脱,怎耐她的力气实在比不过男人。 陈遇安盯着她,眼神凉凉,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那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 “陈遇安,你想干什么——啊!” 一声叫喊,她被陈遇安抛到了床榻上。 她的屁股一沾到床榻的褥子上,便赶紧缩手缩脚,拼命地向床的最里面靠近,缩成一团。 “你,你干嘛?”她捂着肚子,战战兢兢地警告道:“你别乱来,我肚子里有孩子。” 陈遇安略微一顿,眼神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眼底晦暗不明。 随即,冷哼一声,大踏步转身而去。 就在沈阿娇以为他离去时,却见他关上大门,并插上插销。 “你,你……”她惊惧地叫道:“你干嘛关门?” 陈遇安转过身来,向他走来。 平时他就算再冷淡,至少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向来进退有度,很少动怒。 可是现在,因为愤怒,他的五官扭曲,面色冷峭,吐字如冰珠。 “沈阿娇,你本就是我的夫人,你说我想干什么呢?”说罢,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他笑了,笑得真可怕! 沈阿娇简直要哭了,早知道就不说太子了,就像银杏说的,香囊就是给他的。 不知道现在说实话还来不来得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乱情迷 “你别过来,你真的别过来!”沈阿娇吓得哇哇大叫,之前的矜持,冷漠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叫喊。 上次只是为了计划,才不得已去照顾他,结果在市井里就被传得绘声绘色,如果自己再在这里呆上一晚,保不济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得赶快离开这里! 陈遇安靠近了床边,虽然眼神可怕,但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了,只是带着嗜血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的肚子。 沈阿娇见状,急忙放软了语调,软软糯糯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忍心伤害他吗?” 陈遇安的眸子转了一转,似乎有所触动。 看来有效! 沈阿娇在心里暗自小小的欢呼了一下,趁热打铁道:“那个香囊其实不是太子送我的,是柳氏为了表示我把她的儿子送去上学,特地绣了送给我的。” “是吗?”他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阿娇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顿时两脸涨得通红。 刚才在与陈遇安拉拉扯扯时,没有注意到衣襟被撕破,胸前露出了一片白花花。 她赶紧将衣领拉好,用被子将全身裹紧,警惕地盯着陈遇安,就像一只全身长满了刺的刺猬。 陈遇安眼波流转,轻抿唇角,重重地哼了一声。 向前走了一步,不紧不慢地说道:“沈阿娇,其实我们是夫妻——” 沈阿娇又往后缩,其实她的背已经抵在了墙上,避无可避。 她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勉强地应和着:“对,你没签字。” 陈遇安的眼睛亮了亮,似乎眼眸里的火苗升高了几度。 “那我们不如——” “大人。”陈锋脆亮又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人,有急事秉报。” 陈遇安猛然一震,面露不悦,眼底里的火苗熄了下去,取代的是浓浓的怒意。 他瞪了一眼床上的沈阿娇,突然说道:“你等着。” 转身就去开门。 沈阿娇趁这一空档,急忙跳下床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将头发捋了捋。 还好,不算乱。 陈锋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他在门口等了好久,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敢再吱声,可是事情实在拖不得啊,不得已,只能打断大人的“好事”。 果然,房门打开了,大人的那张臭脸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何止是一张臭脸?简直就像烧火的丫头,把脸熏得漆黑。 陈锋很想笑,但他不敢,只能忍着,忍得他觉得自己一定内伤了。 陈遇安冷着脸,压低嗓子问道:“说,什么事?” “大人,不好了,府里有人出现了疫症的征兆!” 什么? 陈遇安下意识地向屋内看去,沈阿娇已经衣衫整齐地出来了。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眼。 “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去看看。”陈遇安突然一把抓住沈阿娇,将她往里带,一边叮嘱。 “可是,你的府里……” 沈阿娇不解,上次陈遇安发病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自己去照顾他时,也是呆在房里,每天的吃食都是专人送到门口,并未与其他人交集,府里为何有人还会感染? “我的府里,不用你操心!”陈遇安冷着脸,不耐烦地说:“你别给我添乱了。” 说完,他扭头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陈锋,带我去看看。” 陈锋急忙在前面带路。 七弯八拐地走到了下人的房间,这是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面设施简陋,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憔悴、两眼无神的中年妇人。 陈锋解释道:“这是府里的一个厨娘,主要负责食材的采买。不知什么时候感染的,也不知从哪里感染的。” “她出现这个症状后,我就安排安置在单独的房间,避免与其他人接触。” “嗯,做得好。”陈遇安面色阴沉地点点头 这时,沈阿娇从后面窜出来,上前就要给厨娘诊脉。 陈遇安微微蹙眉,不悦的说道:“你怎么跟来了?” 沈阿娇头也不抬,轻轻地说了一声:“我也是大夫。”便专心地诊起脉来。 陈遇安想发作,但是看到她低头认真的样子,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温婉,这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一面。 “算了,就让她看看。”他在心中暗自说服自己。 末了,沈阿娇抬头看他,镇定地说道:“她的确是时疫,症状与太子和你当初时的一模一样。” 陈遇安眉头带着一丝疑惑:“那她是怎么感染上的?” 沈阿娇附和着摇头:“不清楚,不过她是厨娘,” 陈锋忍不住了,说道:“大人,据我所知,城里的百姓也相继开始有类似这个疫病的模样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沈阿娇,说道:“而且,外面已经买不到药了。” 二人俱是一震。 “想不到疫病发展这么快?京城里岂不是疾病满天飞?”沈阿娇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局面。 不能再等了,必须想想办法。 见陈遇安愁眉不展,半天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沈阿娇决定进宫面见皇帝,让皇帝赶紧做出决策。 她将心中的想法对陈遇安说了,哪知遭到陈遇安的强烈反对。 “你不能去。”他挑着眉,语气坚定地说着。 “为什么?”沈阿娇不解:“这可是关乎百姓生死的大事啊。” 陈遇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道:“沈阿娇,是不是你以为这段时间以来,你胡闹,所有人都会让着你?可是那个人是当今皇上!” “皇帝并不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几次三番地违逆,皇帝早已心生怨念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很难得的,陈遇安对沈阿娇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来。 沈阿娇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番言论。 思来想去,她静下心来,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遇安很坦城地说道:“目前没有,我们要想想别的办法,你先回去,这里不安全。” 沈阿娇意识到他说的“不安全”是怎么回事,便不再坚持,离开了陈府。 第一百五十章 游说者 回到府里,晓风上前,对她说了一件事。 宋府来人了,沈从雄直接把人带到了书房密谈,而且还要求不允许人偷听。 宋府? 沈阿娇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是哪一个宋府人会来沈家商谈要事。 “晓风,你知道是谁吗?” 晓风先是点点头,然后把头摇成波浪鼓。 哈?这是啥意思?沈阿娇彻底整不明白了。 “是宋智远大人,还带着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乔装打扮的。”晓风一边回想思索,一边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沈阿娇继续追问:“哎呀,晓风,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我等着急死了。” “好的,小姐。”晓风也不含糊,想到什么就开始说了:“那个人应该是女扮男装,作为暗卫,乔装打扮是我的基本训练。” 沈阿娇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宋雪莲!” “快快,晓风,带我去听。”她瞥见晓风又要开口说什么,急忙改口道:“我知道,是偷听,偷听,……” 晓风心知拧不过小姐的主意,只好弱弱地同意了。 走到书房门口,沈阿娇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心念微动,她朝晓风使了一个眼色。晓风会意,立马一个翻身,就闪到屋顶上了。 她则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侧耳倾听。 “沈兄,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朝堂的局势你还没有看明白吗?”沈阿娇听出这是宋智远的声音。 “这是在劝爹爹站队?”她顿时明白了宋府的用意。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虽然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为防皇帝百年之后,现在不得不考虑立储君之位。 皇帝生了四个皇子,大皇子是皇后所生,但在生产中出了点意外,孩子被憋了许久,脸都发紫了,后经太医诊治为智力低下。 于是,皇帝只能立次子为太子,但没有给储君的位份。 四皇子是丽贵妃所生,之前生的两个都夭折了,她自己的身子也是调养了多年,才生下这一皇子,因此,现在四皇子还只是一个小娃娃。 那么,储君之份就在太子卫瑜和三皇子卫珙之间选择。 沈阿娇知道,宋府一直是支持三皇子的。 前世的记忆里,宋府支持三皇子,拉拢了陈府,在皇帝的默许下,板倒了沈府,最终结果就是沈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丧黄泉。 “现在来我家,是为了爹爹手中的兵权,想拉拢爹爹。”沈阿娇不禁冷哼一声。 而沈从雄一直没有吭声,沈阿娇能够想象得到,爹爹那皱成苦瓜的脸。 她正准备推门而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沈伯父,如今三皇子的呼声最高,您怎么看?” 是宋雪莲! 沈阿娇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在她的记忆里,宋雪莲除了碧莲还是碧莲,怎么会对朝堂之事感兴趣? 果然,宋雪莲继续说道:“放眼整个朝堂,大多数是向着三皇子,除了少部分人,沈伯父包括在内。” “而沈伯父与丞相大人是翁婿关系,可是沈伯父知道吗?丞相大人已经和离,三皇子非常欣赏他,他是识时务的,而且我与丞相大人自幼青梅竹马——” 话至此处,她不说了,轻轻地咳了一声,一声娇羞的笑声传到窗外,沈阿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沈从雄不急不徐的声音传了出来:“宋小姐,据我说知,我家小女想和离,但丞相大人一直不同意,不知你所说的他已经和离,是从哪里传来的?” 宋智远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了,制止住宋雪莲,说道:“沈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站队很重要。” 沈从雄这次没有说话。 但是在外面的沈阿娇却早已经怒火中烧,她气愤地推门进去。 屋内三人皆是一怔。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沈从雄。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光彩,嘴角噙着笑,一脸慈祥地笑着问道:“阿娇,回来了?” 沈阿娇不动声色地迎了上去,向父亲递了一个眼色,随即向宋智远拜了一个礼:“小女沈阿娇向伯父问好,请代我向伯母问好。” 然后她转头向宋雪莲笑道:“今儿哪阵风把妹妹给吹来了?” 宋雪莲已经领教过她的厉害,见她步步逼近自己,一阵恐惧感袭上心头。 她微微发怵,颤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啊,这里你爹和我爹爹都在这里看着呢。” 沈阿娇莞尔一笑,露了露洁白的牙齿,说道:“你说陈大人已经和离了,可惜不巧的是,前几日,陈大人生病,还非要我去照顾,我不依,他还生气了呢。” “你!”宋雪莲一时语塞,这是市坊里早就传开了的,她居然无从反驳,只能恨得牙痒痒,冲着宋智远撒娇道:“爹,你看她——” 宋智远抬了一下后,制止住女儿的发言。 他并不理会沈阿娇,只是向沈从雄投去和善的目光,再次劝说道:“沈兄,三皇子爱惜人才,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沈从雄看了一眼沈阿娇,见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丝担忧,坦然一笑,说道:“多谢宋大人的关心,我无福消受三皇子的厚爱。” 宋智远何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顿时收敛了笑容,面色冷峻,严肃地问道:“沈兄不多考虑考虑?” 沈从雄与沈阿娇相视一笑,说道:“不用了。” 宋智远“啪”地一声,将桌几上的茶盏重重一放,荡出几滴水花,洒在了桌几上。 他也不想再装了,站起身来,斥责道:“沈从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儿,我们走!” “可是……”宋雪莲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被宋智远的冷冰冰地眼神制止了。 二人愤然离去。 沈从雄看着父女二人离去的背影,不无担忧道:“阿娇,看来我们要不太平了!” 沈阿娇低头不语。 从今天宋家人的态度上来看,朝堂的局势相当严峻,不少人是三皇子的,这对他们很不利。 沈从雄想到了什么,说道:“今日我上朝,皇上想让三皇子主持这一次的皇家祭祀活动。”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他站哪一边 “什么?”沈阿娇顿感不妙:“皇帝现在如此偏心吗?” 沈从雄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子如今在朝堂中的势力并不大,甚至有些独木难支,反而是三皇子受到很多人的拥护。” 顿了顿,他说道:“阿娇,你的计划恐怕是很难实施了。” 沈阿娇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虽然太子现在的势力小,但事情不到最后,是不能下定论的,也许中间会出现变数呢?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陈遇安呢?” 沈从雄微微一怔,思索片刻,才幽幽地说道:“阿娇,他的城府很深,我曾试探过,但无功而返。他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沈阿娇沉默不语。 好歹和他做过夫妻,她还是多多少少了解陈遇安的。 他若城府不深,前世怎么会瞒着所有人,联合宋家灭了沈家? 他若城府不深,今世自己要和离,他为什么就是死活不肯同意? 他若城府不深,现在朝堂如此勾心斗角,为什么只有他能独善其身? 就连爹爹,想明哲保身,也是不可能的。 “陈遇安,绝对不是一个能让人小看的人。”沈阿娇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这个认识,是用了自己上前世的一生,才换来的教训。 今世,怎么可能会重蹈复辙呢? “爹爹,我要去丞相府问个清楚,”她看向父亲的目光坚定,继续说道:“再怎么说,我和他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 沈从雄却再次摇了摇头。不急不徐地说道:“不急。” “这个时候不要急于去拉拢丞相,为时尚早。” “皇帝固然偏心,将祭祀的大事交于三皇子处理,对于三皇子而言,既是认同,也是一次挑战。” 沈阿娇瞬间就懂了:“如果这次三皇子没有做好,失了皇家颜面,那么皇帝肯定会迁怒,那样的话,三皇子就没有现在这么得宠了,是吗?” “是的。”沈从雄干脆地应了一声。 那好,就暂时不去丞相府,静观其变。 沈阿娇暗暗打定了主意。 卫国的皇家祭祀每三年举办一次,是规格最高,礼节最繁重的。 因此,祭祀前就要做好充足准备,祭祀前一个月,就要全城戒严,专门为祭祀做各种准备。 通常内务府会进行大肆采购各种稀奇珍宝,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布匹。 柳氏着人带信给沈阿娇,说有事需要商谈一下。 沈阿娇与柳氏相约酒楼雅间,让晓风在外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屏蔽众人后,柳氏这才急匆匆地说道:“沈小姐,朝廷来人了,要求我们上供苏绣,而且要大量的,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店里面的绣品根本就不够,皇宫要的布匹好多。” 她神色黯淡地说道:“一个月后就祭祀大典了,就算从现在开始,我和几个绣娘,不吃不喝,也根本绣不完,到时候可怎么交货啊?” “如果交不了货,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得了呢?” 她急得眼泪流了下来,咬着嘴唇,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既伤心难过,又为难的样子。 沈阿娇略一思忖,问道:“那对面的宋家铺子呢?朝廷有没有找他们?” 柳氏细细回想,说道:“找了,但是官府的人说,我们的绣品比她们的好,就定在了我们家,他们家只提供少量的,作为补充。” “咦?”沈阿娇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按理说,自己的绣品能用到皇家上,是莫大的荣幸。 在平时,对面宋家铺子整天把柳氏铺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却白白放弃,真是大大地说不通啊! 沈阿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柳氏急得直跳脚,好不容易做起来的铺子,可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啊。 她想催催沈阿娇有什么好办法,却见沈阿娇一直在想着什么,想问又不敢问。 半响,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沈小姐,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阿娇这才像是清醒了似的,伸了一个懒腰,笑眯眯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柳夫人,这笔单子,我们不做了,一匹也不交,直接关店,你好久没有休息了,正好你和那几个绣娘可以好好休息了。” 哈? 柳氏一头雾水,为确保自已刚才不是耳聋,她再次问道:“沈小姐,你说什么?” 沈阿娇神秘一笑,好脾气地说道:“关店,不交布匹了。你在门口贴张通告,随便找个理由写写。” “可是,如果官府来人呢?——”柳氏一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就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样,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立即差人来告诉我。我来处理。”沈阿娇想了想,继续说道。 “不过,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店铺是沈家的,如果有人一口咬定,你就否认。” “倘若有人从中作梗,你就说是找我借的银子。不是开了一张借据吗?你把那张借据收好,关键时候拿出来用。” “好。”柳氏点头,一一记下。 二人分别后,沈阿娇和晓风从酒楼后面出来。 大街上虽然人来人往,多了许多官兵巡逻,时不时还会拦人下来进行盘查。 她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晓风,要变天了。” 随后的几天,柳氏一边经营店铺,一边提心吊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天,门口突然来了一大群官兵,果然个个脸上凶神恶煞。 柳氏的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急忙吩咐身边的一个比较机灵脚麻利的小厮去找沈阿娇。 小厮拿着她的信物,立马从后门溜出去了。 她这才定了定心,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衣裳,从前门迎接。 “各位大人,需要点什么布料?”她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为首的一名官兵,斜睨了她一眼,说道:“老板,朝廷要的苏綉呢?” 柳氏轻咳了一声,说道:“一匹也没有。” “什么?你们胆敢抗旨?”官员立刻变脸,“唰”地一声,抽出佩刀。 “我们确定交不出来,您别为难我们了。”柳氏咬了咬嘴唇,白着脸,想起了沈阿娇的话,依旧挺着脖子辩解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店铺风波 为首的官兵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阴沉着脸,说道:“你确定故意不交吗?” 柳氏煞白了脸,几近晕厥,想到小厮已经去通知沈阿娇了,心下稍稍放松了一些。 “官差大哥。”柳氏上前,亲自给那人沏了一盏茶,说道:“您也知道的,我家铺子做的苏绣,品质是极好的。” “慢工出细活,这个苏绣,只有慢慢绣,细细绣,才能绣出精品。” “而我们深知,皇家贡品,是一定要最好的,最精致的。就我们店铺里现有的苏绣而言,还远远不够,需要更加精致才行。” 官差呷了一口茶,并不言语。 柳氏悄悄地给他塞了一个布包,他顺手接过,沉甸甸的,又掂了掂,很有分量。 官差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柳氏见状,急忙挤出笑脸说道:“官差大哥,你看,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做,是确实做不出来,万一做出来的苏绣不好,岂不是丢了皇家颜面?” 官差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收了佩刀,对柳氏说道:“夫人说得有理。”说罢,环顾四周,将绣品粗略地扫视了一眼。 蓦然变了脸色,说道:“可是,内务府要的东西,谁敢不从?既然夫人不想交,那么以后就都不用交了。” 他冲门外的官兵一声吼:“来人啊,把这家店给我封了,把人给我带走!” “轰”地一声,如一记闷雷砸在了天灵盖上。 柳氏只觉得眼冒金星,几乎要晕倒,站也站不稳,幸好一旁的绣娘扶住了她。 外面的官兵一拥而上,将原来就不大的店铺塞得满满当当的。 柳氏欲哭无泪,她用愤懑地眼神瞪着那个官差。 官差邪魅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不住了,我是公事公办,来人啊!给我把人带走!” 几个官兵朝柳氏走来。 柳氏的心里既愤怒,又恐惧,想要叫喊,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谁敢!”外面一声怒斥,如破云之势,直袭而来。 官差冷不丁一个激灵,猛地抽出佩刀,做出防御的姿势,向门口张望。 “谁?” 沈阿娇挺着大肚子,身姿矫健地走了进来。 她的面色阴沉如霜,眼中迸出发利刃般的寒光。走到柳氏前面,一字一顿地说道:“谁敢动手!” 为首的官差咽了咽口水,刀尖微微颤抖。 “官,官差办事,其,其他人,退,退开!”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却换来了对方的一声冷笑。 “卫国皇帝雄韬伟略、威震天下,真的会为了贡品交不上来而惩罚百姓吗?”沈阿娇冷冷地说着。 “你,你敢亵渎当今圣上?”官差仿佛捉到把柄似的,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凭什么要柳氏必须交?你有内务府的字据吗?”沈阿娇连连发问。 官差还想再争辩几句,身后有个小兵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不耐烦地回头,小兵怯生生地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看向沈阿娇的眼神也带着复杂的情绪。 沈阿娇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说不出一个理由,我会向卫国皇帝秉报的。” 官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点头哈腰道:“对不住,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是万花……” 攸尔一惊,他立马捂住了嘴,左右瞧了瞧,又朝沈阿娇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对不住,我这就撤,这就撤。”说罢,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这些官兵都退得干干净净。 沈阿娇和柳氏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柳氏被刚才的情形搞懵了,她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却不知道怎样问清楚。 看着沈阿娇并不想说的样子,她还是把心里的疑问咽了下云。 “算了,以后有机会,她会说的。”柳氏只能这样自我安慰道。 沈阿娇环视四周,发现没有被破坏,心下一松,笑呤吟地对柳氏说: “这件事,估计就这样完了,你不会被逼着交苏绣了。” “可是,他们还会再来吗?”柳氏仍然心肝科悸。 沈阿娇思忖片刻,说道:“不会的了。” 构氏便也放下心来,二人相视一笑。 宋雪莲带着浑身怒气去找三皇子。 她的计划失败了。 刚才官差来找她,告诉她,原本要借柳氏不交苏绣为由,把店铺封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沈阿娇,顶着万花楼楼主的头衔,无人敢动她,只能空手离开了。 她听闻此消息,气得吃不了饭,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便要去三皇子。 三皇子最近春风得意,心情格外舒畅。 父皇将皇家祭祀的大事交给他办,看来,是对他非常信任。 这一点,三皇子表示非常满意,甚至受宠若惊。 他也知道这次如果办好了,他离父皇的龙椅又进了一步。 而朝中官员得知他接了下这个美差,私下整天有人登门拜访,或者请他出去乐一乐。 可今天来的人,却是宋雪莲。 而且,一见到宋雪莲哭哭啼啼的样子,他的心没来由地厌烦起来。 宋雪莲见到卫珙,就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想抓住一般。 “三皇子,祭祀大典多么重要的事情,沈阿娇竟然违抗圣旨,拒不交货,妨碍祭祀大典。”她在三皇子的耳边敲打着。 卫珙听得云里雾里,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宋雪莲依言,坐下来后,又是哭,又是骂的,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卫珙听。 话音刚落,卫珙突然开品道:“据我所知,沈阿娇不会无缘无故地违抗圣旨。你是做了什么别的事情吗?” 宋雪莲吐了吐舌头,眼见被三皇子一眼看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是我让传话的官差说,皇上祭祀上要用到许多苏绣,就要了很多布,哪知沈阿娇说做不出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她注意到卫珙的脸色由晴转阴,而且越来越难看,下意识地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果然,等她的话说完,卫珙就跳起来,大发雷霆,骂道:“你是猪吗?你不长脑子的吗?用这么愚蠢的方法,不仅没成功,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真是愚蠢至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去太子府 卫珙一边咆哮,一边张牙舞爪,完全没有以前的斯斯文文。 宋雪莲震惊不已。 在她的印象中,三皇子虽然有时候很狡诈,甚至阴险,但还是很注意维系表面上的礼节与印象。 可这一次,宋雪莲总算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冷酷无情、残忍嗜血。 宋雪莲的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也许不只是自己,就连爹爹都没有真正地看懂三皇子的为人。 卫珙发了一通脾气后,见宋雪莲一直呆呆地杵在那里,不哭也不辩解,似乎被吓傻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轻柔地安抚着。 “算了,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了,下次注意点,我们再想想办法。” 宋雪莲一声不吭,愣愣地点点头。 卫珙又说了许多好话,哄到她的脸色变得柔和了,这才让手下将宋雪莲送回家。 看着宋雪莲低着头,泱泱不乐地背影,卫珙的目光变得阴骘而冷酷。 “沈阿娇啊沈阿娇,你可真行!” 他喃喃自语着,眼底里掀起了一股风暴。 第二日上朝,皇帝问起祭祀大典的进展,卫珙觉得机会来了。 他冷冷地瞄了一眼沈从雄,上前一步,说道:“秉父皇,祭祀大典不容马虎,儿臣想请京城中有名的柳氏苏绣铺子,多绣一些苏绣布品供皇宫使用,可是这个店铺的老板拒不交货。” 沈从雄的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从额头渗出。 “哦?”皇帝稍感意外:“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愿意上交皇家贡品?” 卫珙转头看了沈从雄一眼,沈从雄对上他的目光,心知不妙,随即低下头,这下,旁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据儿臣所知,那店铺的幕后老板就是沈阿娇。” 沈从雄脸色一变再变,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旁。 果然,皇上一脸不悦,黑着脸问道:“沈爱卿,这是真的吗?” 沈从雄立即上前拜了一个礼,再三申明:“圣上明察,三皇子实乃揣测之词,那家铺子根本就不是我家小女的,何来不配合之说?” “小女听别人说那家铺子的布匹绣工精美,十分喜欢,经常去买他家的布而已,怎么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就成了我家小女是铺子的老板了?” 三皇子卫珙仍然不依不饶:“那么,官差去抓铺子的绣娘时,沈小姐为何独自挺身而出,为何不见其他喜欢苏绣布料的人挺身而出?” “这——”沈从雄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我家小女脾气太大,是我教养不周。” “好了!都闭嘴!”皇帝终于发话了。 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挂着明显的嫌弃与不耐烦:“你们二人先下去。” 沈从雄微微一僵,但是看到皇帝的目光里只有疏离与冷淡,他只好拜了一拜,先行离开了。 卫珙也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 沈从雄心下憋闷,离开大殿并未走远,而是等文武百官下朝之后,找到了皇帝身边的红人王公公打听情况。 王公公意味深长地说:“沈大人,三皇子的生母贵妃身子可好着呢。” 那一刻,他的语调虽然平和从容,但是沈从雄从他的眼睛里,分别读出了一丝警告。 沈从雄沉默许久,这才说道:“王公公,麻烦您向皇上秉明,我身子不适,明日就不上朝了。” 王公公轻轻地点点头。 沈从雄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里。 沈阿娇正焦急地等着他,一见到他的身影,便迎上来,关心地问道:“爹爹,那铺子的事,三皇子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看着女儿娇俏的面庞,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 “阿娇,你怎么知道的?”他还是忍不住地问。 沈阿娇撇撇嘴,说道:“柳氏的铺子被要求进贡大量的苏绣,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她是新开业的铺子,生意再好,没有人牵线,怎么可能立刻接到皇家的大量订单?” “对面的宋家铺子已经开业许久了,宋雪莲是老板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为什么她家没有接到皇家订单?是因为她家的绣品不好吗?要知道柳氏铺子开业前,她家的生意是最好的。” “太多不合理的事情加在一起,本身就不合理,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三皇子主持祭祀,柳氏没有按时交货,依三皇子的性子,是一定会在朝堂上参父亲一本的。” 沈从雄不禁赞叹道:“阿娇啊,可惜你是女儿身,倘若是个男儿,说不定能在功名上有大成就。” 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慈爱地看着女儿 “你自幼聪慧,审时度势,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啊!” 沈阿娇羞红了脸,说道:“爹爹,女儿什么都不要,只要沈家一直都好好的。” 沈从雄的脸色又是一暗,艰难地说道:“如今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朝堂上绝大多数人都站队三皇子了,以后,我们可能会更难。” 沈阿娇心下有了主意,安慰了几句,便回房了。 她一回到卧房,便又拿出了一套丫鬟的服饰,吩咐晓风帮忙,重新梳妆打扮起来。 晓风一边帮她挽起双平髻,一边担忧地问道:“小姐,你这样出去,好吗?” 沈阿娇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样打扮就很好了啊。”她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 “晓风,你陪我去一趟太子府。” “好。” 晓风的回答总是这样干脆利落,不像银杏,总是担心这,担心那。 对于这一点,沈阿娇甚是满意。 不过,晓风再次瞧了一眼已经打扮好的她,迟疑地问道:“小姐,你去太子府,这身打扮真的好吗?” “好,为什么不好?” 晓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像银杏,与小姐自幼熟络,可以与小姐开玩笑。 她只好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违心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不好,小姐觉得好,那就可以说好。” 沈阿娇满意地带着晓风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带晓风去太子府,是掩人耳目的,是偷偷摸摸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去 因此,是不能坐马车去的,只是偷偷地向太子府走去。 还好路上比较平安,顺顺利利地到了太子府门口,正想敲门时,陈锋却突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沈阿娇的面前,微微躬身,万分报歉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不容沈阿娇反应过来,也不等晓风使出暗器,突然出手,点住了二人的穴位,将二人定在了那里。 沈阿娇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音。 陈锋满脸诚恳地说道:“实在对不住,夫人,我家大人要见您,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说罢,朝某一个方向招了招手,街角拐弯处,一辆马车向这里走来。 很快,一阵天旋地转,她与晓风已经躺在了马车的软凳上。 陈锋解开了二人的穴道,还是客客气气地再次报歉。 全程沈阿娇都没有说什么,或者是说根本就不能说什么,现下一肚子气,盯着陈锋,颇为气恼地问:“是你家大人的主意?” 陈锋恭恭敬敬地说:“是,我家大人让我传个话,说您现在不能抛头露面。” “我不是乔装打扮了吗?哪里算抛头露面?”沈阿娇不服气地反驳。 终于,晓风实在忍不住了,暗自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看一看。 她顺着晓风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肚子。 “哦?这算暴露我的身份了吗?”沈阿娇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陈锋与晓风皆是一愣。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吗? 还是陈锋反应快,别过脸去,羞红了脸,说道:“夫人的相貌并没有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哦。”沈阿娇不以为意,想到什么,又继续追问:“你家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见了我家大人就明白了。” 明白个鬼! 陈遇安的病情似乎真的已经痊愈了,因为沈阿娇见到他时,他神采奕奕地在厅里来回踱步。 “你现在不适宜抛头露面。”他不等沈阿娇质问,便抢先说道:“沈大人借病不上早朝,倘若你现在去太子府,不是正好落人口实,大作文章吗?” “那,难道我袖手旁观?”沈阿娇不禁有些急了。 陈遇安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去太子府看看。”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随即,陈遇安直接带着几个人去了太子府。 太子已被禁足多日,门口的禁卫军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见到有人靠近,立即精神抖擞,拿起武器,像模像样的站着岗。 “站住,此处不能进。”为首的禁卫军首喊了一句。 “我是丞相陈遇安。”陈遇安不卑不亢地回道。 他换了一身月牙白银丝花纹长袍,一根玉簪将头发束起。腰系一条银色月牙白腰封,傲然独立。 军首一见是丞相大人,赶紧客客气气地解释道:“大人,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会见太子殿下,要不,您还是回去?” “哦?”陈遇安挑了挑眉,正色道:“皇上只是下令禁足,不是囚禁,你们擅自越权,禁了太子的一切!需要我上报问问皇上的旨意吗?” 门口的禁卫军迟疑片刻,几人交流后,为首的那人报歉道:“大人,您可以进去了,不过,您的手下不能进去。” 陈遇安微笑着点头致谢,向后面的人微微一笑,便走进了太子府。 太子见到他的到来,甚是奇怪,问道:“陈大人来了?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惊诧和惊喜。 陈遇安轻咳一声,严肃地说道:“我是看不过去,才来看看你。” 卫瑜微微一笑,笑容中增添了许多暖意。 他并不戳破男人临时编的谎言,认真地说道:“我在疫病暴发之前做过一些措施,只是减缓疫病暴发的程度与速度,不能根治。” “阿娇的方子确实不错,你按这张方子去储备药材,越多越好,” 陈遇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道:“我会给你争取解除禁足的机会。你先好好地呆在太子府,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太子怎会不知他的好意?于是欣然地点头同意了。 末了,陈遇安打算离开之时,卫瑜叫住了他。 只见他欲言又止,再三踌躇之后,方才开口问道:“沈小姐最近可好?” 陈遇安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简单说了句:“她很好。” 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怀着心事回到家,却见沈阿娇还在客厅里等着他。 看着沈阿娇笑眯眯地迎面向他走来,宛如一个新婚妻子等着他心爱的丈夫,满眼都是光。 他微微一喜,嘴角噙着笑,正欲开口。 却见沈阿娇径直走来,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太子的情况如何?你说啊。” 他的心一凉,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他挑了挑眉,一脸沉重地走进去,选了张椅子坐好,叹道:“走了半天,好不容易进去了,还没说两句,就出来了,口渴得很。” 沈阿娇见他如此装腔作势,与以往的冷漠大不相同,甚是吃惊,撇了撇嘴。 不过,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替自己去看了太子的。 随即脸上挂着笑,转身给他沏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上。 陈遇安一愣,心下有些气恼。 明知自己是在刁难,也还是这么去做了,没想到她会为了太子,会对自己低三下四,以前的盛气凌人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罐,各种滋味一齐涌上了嗓子眼,竟然红了眼睛。 沈阿娇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眼前这尊“大佛”,却见“大佛”的眼珠子都红了。不由得心下一凉。 她大惊,急忙问道:“太子到底怎么了?” 陈遇安这才发觉自己失神,正了正脸色,说道:“太子很好,在府里好吃好喝的,没有出什么事。” 沈阿娇满脸疑惑:“那你刚才红了眼睛?” “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面黄饥瘦的百姓民,想着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疫病引起的。”他赶紧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沈阿娇这才勉强相信,向他表示了感谢,却见他兴致缺缺,提不起劲的模样,以为是劳累了,客气了几句,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脸色更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看谁更会演 沈阿娇扶着腰缓缓走在路上,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刚抬眼就看见一袭粉裙打扮娇俏的宋雪莲,她本就生的娇娇弱弱,这身打扮看起来更加像洁白小莲花。 本以为自己挡在了沈阿娇的面前,对方总归是要给自己几分薄面。 未曾想,沈阿娇直接绕过她打算离开,这让宋雪莲咬了咬下唇。 “沈阿娇,你站住。” 宋雪莲再次挡在沈阿娇的面前,她轻轻抬了抬下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阿娇。 此时的沈阿娇也停下脚步,只不过她却淡淡的看着宋雪莲。 “有事吗?” 面对沈阿娇这样冷漠的样子,宋雪莲只感觉刺眼无比。 曾几何时的沈阿娇,不过只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 可如今的沈阿娇却如此的目中无人。 宋雪莲咬了咬牙说道,“如今陛下需要苏锦,你为何不上供?” “要知道祭祀大典乃是为国为民,难道你沈阿娇从不为国着想,为民着想吗?” 瞧着沈阿娇那张娇嫩的面孔,她并未因有孕而憔悴,反而是拂去尘埃的珍珠,一日比一日来的美丽。 为什么她就这样好命? 只不过是捡了自己不要的男人,哪怕是一纸休书而去,可偏生过得比自己还要好。 宋雪莲忍不住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沈阿娇当然看见了宋雪莲眼底的嫉妒,因此她面上露出更加明艳的笑容。 “我就是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宋雪莲看着她这幅样子,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而后大声的朝着周围的路人扬声道。 “各位都来好好的看看呀,堂堂将军小姐,没曾想竟如此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谋利得财,从未曾想过为百姓着想。” “沈将军得了朝廷俸禄,却还要收刮民脂民膏,如此行径当真让人觉得可恶。” 瞧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偏偏沈阿娇却非常的淡定。 只见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袖口处的刺绣,动作优雅又自得,仿佛宋雪莲只不过是街边一条乱吠的狗。 等到宋雪莲回头的时候,就只看见面带浅浅笑容的沈阿娇。 这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本以为沈阿娇会慌乱起来,可偏偏她跟没事人一样。 沈阿娇甚至在面对她的眼神,那嘴角的笑意更深。 “怎么回事?宋小姐怎么不继续唱戏了?你这场戏还真是比南曲班子的还要好听呢。” 那宋雪莲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沈阿娇这个贱人,居然把自己拿着跟戏子做比较。 她眼底闪过狠意。 “沈阿娇,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你又何必出口侮辱人?” “侮辱?” 沈阿娇轻轻将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缓缓走到宋雪莲的身边啧啧摇头。 “我何时侮辱你了?我这不是在夸你吗?堂堂尚书小姐喜欢唱戏,还真是多才多艺。” 每每与沈阿娇对上,宋雪莲总是讨不着便宜,此时她的胸口起起伏伏,那张平日里无辜清纯的小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扭曲丑陋。 还没等她开口继续往沈阿娇身上扣屎盆子,对方却突然捂嘴娇笑道。 “尚书小姐不只是会唱戏呢,瞧着还会变脸,当真是多才多艺。” 最后“多才多艺”的四个字,沈阿娇故意加重了语气。 这下宋雪莲受不了她的阴阳怪气。 “沈阿娇!你少跟我耍嘴皮子,今日我来寻你,便是叫你上供苏锦,可别因为一己私欲,耽搁了祭祀大典!” 周围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这让宋雪莲的脸色变来变去,瞧着就跟变色龙一样。 宋雪莲挑了挑眉双手放在腹部,深吸口气放软语气,仿佛在跟沈阿娇有商有量的样子。 “我相信沈小姐绝不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一定会为国之根本着想。” 真是好大一顶高帽子,差点就要把沈阿娇的腰压弯了。 不过沈阿娇却完全不吃她这套,反而是朝着宋雪莲冷笑道。 “不错啊,在为国为民这一块,宋小姐当真是吾之楷模,不过据我得知宋小姐的铺子也是不少,怎不见宋小姐做出表率,把这祭祀大典得所缺之物全数补上?” “毕竟宋小姐可是有京城东边的首饰铺,南边的点心铺……” 沈阿娇当着宋雪莲的面,直接将她名下的铺子点出。 只见宋雪莲脸色顿变,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沈阿娇根本不给她机会。 “哎哟,宋小姐的铺子这样多,我还真是没办法一一全部道出来,那请问宋小姐交了吗?” 此时的宋雪莲浑身颤抖,那张脸略有几分苍白,周围路人传来异样的目光。 她甚至是听见了几声窃窃私语。 “这尚书小姐怎么这样?” “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呢,我瞧她也不过是做点表面功夫。” “听闻这宋雪莲喜欢陈遇安?莫非如此针对沈阿娇,是为了陈遇安吗?” …… 终于宋雪莲深吸口气朝着沈阿娇说道,“我今日不过是想着劝你两句罢了,既然你不想上供,我也逼不了你,好言相劝你不听,我又有什么法子。” 她说完看了周围一眼便打算开溜,毕竟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这次宋雪莲想走,沈阿娇却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主要是宋雪莲实在恶心人,轻易让她这样溜走,简直就是太便宜了她。 只见沈阿娇扶着自己的腰挺着肚子,快步上前拦在宋雪莲面前。 “别走啊,宋小姐为国为民,不该做出表率吗?干嘛要落荒而逃呢?” 宋雪莲狠狠瞪她一眼,心知自己落了下乘,便想着快些脱身离去。 可沈阿娇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厉声道。 “你既然想要为国为民,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作甚心虚?” “放开!” 宋雪莲一时恼羞成怒猛的一甩,沈阿娇眼底闪过精光顺势摔在地上。 在众人满脸惊讶的目光下,沈阿娇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 “宋小姐,我知你觊觎我的前夫,可稚子无辜,你又为何容不下这孩子呀?” 沈阿娇继续演戏眼泪宛如脱线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瞧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我与陈大人已并无瓜葛,若你当真喜欢,应该正大光明的去争取,而不是对我和腹中胎儿下此狠手。” 她不是很喜欢演吗? 不如看看谁更会演。 第一百五十六章 简直是狗皮膏药 周围人直接开始指指点点,宋雪莲依稀还听见“恶毒”“毒妇”的字眼。 她脑袋里面的一根弦突然崩掉,只见她朝着沈阿娇走去。 直到与沈阿娇靠得很近,她便打算伸手将沈阿娇给拽起来。 因为宋雪莲本身会些医术,又岂会不知真的伤胎后的样子。 明显沈阿娇就是在演戏,宋雪莲咬咬牙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可还没等她碰到沈阿娇,一个人影出现挡住了她的动作。 原来是陈遇安闻讯赶来,他将沈阿娇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而后冷冷看向一旁的宋雪莲,清冷的眸中闪过厌恶。 “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雪莲急忙迎上前,可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可此时的陈遇安却开口如冰,令她的浑身感到冰冷刺骨。 “我若是不来,阿娇便要被你欺负死了。” “我没有!” 宋雪莲声音有些尖锐地解释道,“我不过是好心好意劝她为国着想,可她并不领情,我便想要离开,是她自己硬要拽我一时不察才摔了。” “是吗?” 陈遇安那眼神仿佛在看脏东西,“周围那么多人瞧着,你确定是阿娇自己摔的吗?” 这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开口。 “我能作证,沈小姐不是自己摔的,明明就是宋雪莲甩开的。” “我也看见了,宋小姐怎么能张嘴胡咧咧?”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控诉宋雪莲,此时宋雪莲放在袖下的小手紧握,那心里更是满满的愤恨。 沈阿娇自然是看见了宋雪莲眼底的怨恨,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该是让她好好尝尝了。 不过沈阿娇却并未露出任何破绽,瞧着气氛是到位了,她便也揪着陈遇安的衣角用力拉扯。 更是努力的挤出几滴汗水,完全把难受的样子做足了。 “陈遇安,我肚子疼,快带我去看大夫,孩子不能有事。” 听着沈阿娇略带痛苦的声音,陈遇安只感觉心口用力一揪。 他抱着怀里的人便抬脚要离开,就在这时宋雪莲拦住他想要张口继续辩解。 可陈遇安已经没有听她废话的耐心,直接一个肩膀撞开了她。 宋雪莲捂着自己的肩膀双眼愣神,就这样呆呆望着陈遇安的背影。 原来他是如此的在意她吗? 这边陈遇安着急抱着沈阿娇回到丞相府,还没进门就喊着叫大夫。 许是刚才沈阿娇演得太过真实,他急得双手发颤额头起汗。 他一边叫大夫,一边不忘低头小声安抚着沈阿娇。 “阿娇,可是还疼?再忍忍,大夫很快就来了。” 瞧着陈遇安这样着急的样子,沈阿娇的心底酸涩难受,最终却是无尽的苦涩化在嘴里。 等到踏进丞相府的大门,她回过神来朝着陈遇安说道。 “不用请大夫,我没事。” 陈遇安停下脚步低头看她问道,“当真吗?” 她轻轻点头,“若我有事便不会这般淡定,刚才只不过是做戏的罢了,你放我下来。” 趁着男人在愣神,她直接挣脱下地还转了两圈,而后将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 “我沈阿娇的孩子,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所以你完全不用那样着急。” 沈阿娇扬起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漂亮的眼眸明亮光泽,眼角微翘像是小猫,此刻的她笑得一脸得意。 “不过也是多谢陈大人的出手相助,不过我要回家了,不便打扰你。” 她说完就打算离去,不过陈遇安却微微皱眉跟上她。 “我送你回去,毕竟你有孕在身。” “不需要!” 只见沈阿娇满脸不高兴的盯着他,“我认识路,不需要你送我。” 本来她顺势摔倒不过是为了演戏,要让宋雪莲也感受一下被栽赃陷害的滋味。 可是她没想到陈遇安会突然出现,还把自己抱起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走。 自己顺势让宋雪莲狠狠难受了一番,但是她却不想跟陈遇安走太近。 可男人却一直跟着她。 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陈遇安,沈阿娇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这人脑子没问题? 就在这时陈遇安看向她,直接迎着她的目光问道。 “怎么了?” 沈阿娇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胭脂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当即抬起小手指着胭脂铺说道。 “听闻这家铺子新出胭脂叫桃花面,只要是用上这种胭脂的女子,必定面若桃花更甚美艳。” “自从我怀有身孕气色不佳,不如你去给我买上一盒试试看?” 面对沈阿娇充满期待的眼神,陈遇安最终还是选择去买一盒。 他不忘叮嘱道,“我去给你买,不过你别乱跑,怀有身子的人注意安全。” 沈阿娇柔柔一笑扶着腰乖乖点头,“去,我和孩子在这里等着你。” 此话一出陈遇安微愣,眼中升起一片温柔,他扬了扬嘴角轻声道。 “好。” 等你? 等个屁! 沈阿娇瞧着陈遇安进了胭脂铺,当即便转身开溜,就好像身后有豺狼虎豹一般。 等到陈遇安从胭脂铺出来,看见本该等在原处的人不见了,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什么想要桃花面的胭脂? 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陈遇安看着手里的胭脂苦涩一笑,最终还是无奈前往将军府,他将胭脂给到银杏手里,千万叮嘱好好照顾沈阿娇,而后便离开了。 等到沈阿娇见到那盒胭脂,竟忍不住有些愣神,不过最终还是把胭脂丢进抽屉里。 真是一个傻子。 “晓风。” “奴婢在。” 沈阿娇轻声道,“出去散播消息,将宋雪莲经商的消息传播出去,务必要让满京城的商贾之家知道,这最是看不上铜臭气的宋雪莲,私底下竟也不过只是俗人罢了。” “是。” 等到第二日,宋雪莲经商的消息传开了,一般而言小姐夫人有置办家产不算奇怪事。 可偏偏宋雪莲此前有放出豪言壮语,直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更是各种贬低经商者。 她将自己描述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可偏生自己竟也有悄悄经商挣钱,又当又立实在恶心。 这京城可不只是贵族大臣住着,还有许多商贾之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两日宋家的名声就臭的不能再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都是为国为民 宋府内“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宋雪莲直接被扇了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她满脸不可置信。 宋尚书指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我怎生出你这般蠢笨的女儿?竟然跑到大街上去逼迫沈阿娇上供苏锦,更可笑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知道如今外面怎么传扬我们宋家的吗?说我们面上说什么不喜经商风气,背地里竟也跟着经商,简直就是又当又立。” “那满京城的商贾本就被你得罪,如今更是不得了了,别瞧他们一身铜臭难闻,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也有法子给你使绊子!” 看着自己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女儿,宋尚书咬咬牙恨不得把她关起来,惹事生非实在可恶。 这时的宋夫人护着宋雪莲说道,“老爷若是生气,便罚她禁足一个月,想办法扭转外面的局势才好,如今生气也没法子啊。” “行,就禁足一个月,不准你再出去惹是生非,给我好好面壁思过。” 宋雪莲全程没说话,只是那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地面。 该死的沈阿娇,我一定要将今日之辱,全数奉还到你的身上。 对于宋雪莲被罚了,沈阿娇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瞧着外面对宋雪莲的传闻愈演愈烈,她更是觉得心里很是畅快舒坦。 她躺在贵妃椅上悠闲地吃葡萄,只觉得这小日子格外的安逸。 竖日,朝堂之上,陈遇安身着官服面无表情地站在原位,而他身后传来旁人的议论声。 至于议论的是什么,陈遇安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为此时的他正在思虑另一件事。 等到皇帝一身龙袍坐定,这时候的他才上前进言。 卫珙瞧着他这架势,心底的警铃立刻敲响起来,果不其然陈遇安是为了太子禁足一事。 “陛下,太子殿下已禁足多日,想必也是知道错了,无论如何太子殿下都是陛下的储君,当初陛下选择立太子,应当也是为了国之根本。” “如今天下大定,必定也是因为陛下的英明决定。” 怎么说呢? 陈遇安的这番话还挺巧妙,既拍了皇帝的马屁又把太子轻轻松松的摘了下来。 瞧着跪在地上的陈遇安,卫珙咬咬牙也上前拱手道。 “万万不可啊,陛下,太子毕竟是陛下亲自禁足,金口玉言怎可好收回?” 朝堂之上没有天家父子,唯有君臣之别,因此卫珙称呼皇帝为陛下。 面对卫珙急不可耐的反对,陈遇安抬头冷哼一声说道,“三皇子殿下岂能如此不顾长幼不顾兄弟情深,无论太子殿下如何犯错,那可都是三皇子殿下的兄长,如今朝堂稳固需要储君跟着陛下学习。” “太子虽然有错,可罪不至此,哪怕是陛下金口玉言,可太子殿下难道要一辈子禁足吗?” 陈遇安再次看向皇帝高声道,“陛下安,则国安,储君安,则国本安,臣所言皆是为了陛下,更是为了天下安稳。” 此话一出便是放了顶高帽子,要是卫珙再敢开口去反对,那就是想要接住动摇国本的帽子。 果不其然卫珙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陈遇安,恨不得直接上去把他撕碎。 此人还真是可恶,当真是伶牙俐齿,不愧是跟沈阿娇成过亲。 昨日街上所发之事,卫珙也是派人多有了解,宋雪莲那蠢货如何被沈阿娇架起来在火上烤,他更是一清二楚。 卫珙眼里闪过怒意,如今的自己不就跟昨日的宋雪莲一般吗? 他压低声音小声朝着陈遇安说道,“你跟沈阿娇还真是绝配。” 可没想陈遇安头也不抬同样小声回道,“多谢三皇子殿下美言。” “呵。”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皇帝瞧着下面的陈遇安和卫珙,最终点点头说道。 “陈爱卿所言深得朕心,太子关乎国本,需得跟着朕一起参加祭祀大典。” “传朕旨意,太子解禁。” 一起参加祭祀大典? 卫珙低下头满脸不甘心,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一番算计,最终却还是挡不住太子解禁的结果。 该死的陈遇安,还真是可恶至极。 等到下朝之后陈遇安就被卫珙拦住了,面对卫珙那充满恶意的眼神。 陈遇安却是笑得如沐春风,“三皇子殿下拦下微臣,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吗?” 瞧着陈遇安那一副死样子,卫珙恨得牙痒痒,只见他冷笑道,“陈大人好像很高兴呢。” “自然。” 陈遇安将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怎么可能不高兴呢?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啊,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只有他解除禁足才是为国为民,难道三皇子殿下不高兴吗?” “要真是天下百姓知道了三皇子殿下的想法,恐怕百姓们也无法正视三皇子殿下了。”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卫珙咬牙切齿刚打算出言反驳。 这时候的陈遇安又继续开口道,“百姓人家的兄弟,也知道一个词叫兄友弟恭,怎的三皇子殿下这般不懂兄弟之礼?” 言下之意就是卫珙简直就连平民都不如,更是讽刺他是冷血动物。 自己不过是为了一句,没想到陈遇安说出几句来堵自己的嘴。 “陈大人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陈大人可要清楚一句话,那便是祸从口出,切莫因为你的这张嘴,惹来没必要的麻烦啊。” 最终卫珙更是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这边太子卫瑜解禁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将军府,得知卫瑜居然来拜访自己,沈阿娇连忙叫丫鬟将他迎了进来。 不等他开口询问,沈阿娇便已经猜到他的目的。 “太子殿下此番前来,应当是为了治疫方子,若是换成旁人找我索要,恐怕我便不愿给了,可若是殿下为民着想来求治疫方子,臣女愿意配合。” “不过臣女有一事相求,希望此事能够秘密进行,切莫让太多的人知晓。” 卫瑜微愣不太能理解的问道,“为何?要知道不被旁人知道,谁又清楚你的功劳呢?” “为国为民不是为了虚名,希望殿下依我行事。” 见沈阿娇坚持要秘密进行,卫瑜也就不再相劝,看向沈阿娇的眼神更添欣赏。 “罢了,依你。” 终于祭祀大典如期举行,而沈家也有幸前往观礼,祭祀台下皆是百姓,他们满脸虔诚的望着那明黄的背影。 这个朝代的皇帝便是百姓心中的天子,一切的苦难都会在天子的引领下渡过难关。 为了能够让皇家更加在百姓心中留下好印象,这次的祭祀大典周围有许多的百姓围着。 他们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整个祭祀大典,可还是能够依稀看见皇帝的身影。 沈阿娇打量着周围,没曾想靠近的几个百姓面黄肌瘦,给人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感觉。 他们时不时还会低咳几声,其中有一个妇人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咳嗽声非常响亮。 这让沈阿娇心里的警钟大敲,很显然这般模样竟有几分疫病的初期症状,饶是一点点的初期症状,可也是能够传染的啊。 想到这里的沈阿娇连忙朝着银杏吩咐道,“快去叫人给父亲母亲送些干净帕子捂着口鼻,这里人多空气不流畅,极有可能会让疫病肆虐。” “务必要让父亲和母亲做好防护。” 沈阿娇说完也用手帕遮住了口鼻,尽量与那些百姓保持距离。 她抬头望着祭祀大典进行的方向,眼底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担忧。 为了能够稳住民心,当今陛下特意允许百姓在不远处同样观礼,虽然有御林军挡住他们不可靠近。 可要知道疫病不怕刀剑,若是真的蔓延开来,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要不你去当神使? 今日的祭祀大典,其实不单单是当今皇帝要出面,还有如今最为出色的两位皇子,太子和三皇子。 此时他们都在祭祀大典上,跟着皇帝进行一系列的动作。 这是一个在百姓面前露面的好机会。 皇帝带着太子和三皇子站在祭祀台上,一起看着祭祀师在最中间祈祷诵经,等待着祭祀礼的开始。 而后便是皇帝手持三炷香,在祭祀台旁边进行祭祀礼,他的前面则是刚才的祭祀师在引路。 在皇帝之后才是太子和三皇子,此时三皇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不过当抬头看向太子的时候,那眼神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不甘心。 如果太子一直被禁足,并没有解禁出来的话,那么今日能够跟着皇帝出尽风头的人就不会是太子,而是自己了。 太子身为皇帝的接班人,自然是要跟在他的身后。 而三皇子只不过是得宠的一位皇子,自然是要走在太子之后。 太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三弟,即便你如今这样得父皇的宠爱,可父皇并没有让你站在我前面的意思,即便是你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可如今你还是要排在我的后面。” 这是满满的挑衅,三皇子抬眼与太子对视,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火花。 不过三皇子倒是并没有反驳,而是将手轻轻拢进袖口里。 今日的太子和三皇子都穿着属于自己的朝服,三皇子平日里虽然机关算计,可能外貌却长得极为秀气。 如今穿着朝服头戴玉冠,倒真是有一种非常儒雅贵气的感觉。 沈阿娇看着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略显不屑。 毕竟卫珙这个人实在不太光彩。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平民与身旁之人小声道,“这三皇子怎么也出席祭祀大典了?莫非是皇帝有意换储君吗?要知道祭祀大典不该让三皇子参与。” “谁又知道呢?这皇室的事情最难猜了。” 听完这些人的窃窃私语,沈阿娇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就凭卫珙这个人的品行,怎么可能成为新的储君呢? 简直就是笑话。 而就在这时皇帝居然让卫珙宣读贡品,这下不仅百姓,就连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起来。 在祭祀大典之上宣读贡品,那可是给了卫珙露脸的好机会。 有的大臣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卫瑜,只见卫瑜一袭四爪龙袍面带微笑,表情端贵,似乎并无不满。 卫珙很是得意的宣读贡品,最后更是看向了沈阿娇的方向,他微微眯眼语气平淡。 “祭祀大典的贡品最为重要,配合祭祀求上天庇佑,方可国泰民安,可有的人却偏偏不愿配合,这贡品之事真是过于轻视。” “沈大将军之女,沈阿娇,自名下多处店铺,更是日入斗金,自私自利,明知贡品需要量多,却还拒绝上供。” 今日祭祀大典那么多人,不只是满朝的文武百官,而且还有一些在下面观礼的黎民百姓。 这些百姓因为最近出现的一些天灾人害,导致他们非常的信奉神明。 今日天子带领自己的两位皇子参与祭祀大典,便是为了天下百姓寻求上天的庇佑。 可卫珙当着这些人的面居然公开说沈家不配合上贡一说,这让沈阿娇面露出几分不悦。 只见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高傲的抬头朝着三皇子说道。 “看样子三皇子殿下好像是有什么误解,我们沈家虽说没有上交太多贡品。” “可是我们该给的都给了,殿下想要我们给更多的东西,当真是为了百姓,而不是为了给我们沈家使绊子吗?” 此时因为她的开口,整个场面非常的安静。 沈阿娇嘴角升起冷笑,想要往沈家泼脏水扣屎盆子? 做梦! “三皇子殿下,臣女冒昧问上一句,我们的贡品上交之后又去了哪里呢?三皇子是否可以告诉臣女呢?” 卫珙冷哼一声说道,“这些贡品自是要烧掉,为的便是送去给神明。” 此话一出百姓躁动起来。 “烧掉?” “那么多的好东西居然就烧掉了?” “天啦,简直就是浪费,我娘都吃不饱饭,他们居然把贡品直接烧掉?” …… 很快下面嘈杂起来一片抱怨。 要知道最近百姓并不好过,不只是疫病横溢,更是因为粮食的问题。 当着这些吃不饱饭的百姓面前,卫珙竟然直接说把贡品烧掉了。 眼看着场面有些不可控制,卫珙又看见了沈阿娇嘴角的笑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入陷阱,显然沈阿娇的这些问题就是坑。 卫珙的脸色非常难看,双手放在袖口之下微微颤抖,看向沈阿娇得眼神充满了凶狠。 可饶是他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沈阿娇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这些贡品都是为了国泰民安,不是简单的烧掉,而是为了让上天接收到我们诚意,能够让百姓接下来过上更好的生活。” 简直就是在放屁,要真是天上有神明,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人死于自然灾害? 沈阿娇拍了拍手表情更是奇怪,“真是好解释啊,三皇子殿下的这番说话,实在是太厉害了,如今的天下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你却还想着烧掉这么多的粮食锦缎,只是为了让所谓的国泰民安。” “三皇子殿下,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若是烧掉这些东西能带来国泰民安,那三皇子殿下自己跳进火坑更加符合你的说法呢?” “毕竟我朝牺牲一位皇子,去给神明当神使,岂不是更加的有诚意呢?” 沈阿娇这话倒也说的没错,不过三皇子的表情可就不对了。 只见他脸色铁青,站在那祭祀台上不知道是该下,还是继续待在上面。 要知道这种场合有那么多的百姓,就算是沈阿娇说的话不能实施。 可前面三皇子说的那些话,也绝对激怒了下面的百姓。 皇帝放眼望去,就看见不少百姓表情愤怒的望着三皇子。 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偏偏自己的儿子还想着烧贡品? 第一百五十九章 知情人 这时候的沈阿娇再接再厉的火上浇油,“这些贡品又何须烧掉呢?哪怕是留着给百姓们使用,恐怕上天有好生之德,应当也是不会觉得冒犯。” “就是啊,沈小姐说的对。” 随着下面百姓附和的越来越多,三皇子的脸色也随着这些符合更加难看。 沈阿娇就这样双手抱胸,淡淡地听着耳边百姓们对他的指责。 面对三皇子下不得台面的场面,太子眼底挂过一丝幸灾乐祸,只见他靠近三皇子几分。 “你不会真以为这沈阿娇是个绣花枕头?她能够挣到如今的家业,便绝不是你心里的小白兔。” “现在却落得这样没面子,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笑,父皇就算是给了你这个宣读贡品的机会,看样子你也是完全把握不住啊。” 本来这次皇帝让三皇子参加祭祀大典,便打着让他靠着宣读贡品的机会。 能够好好的在百姓和文武百官的面前露脸,却没想到三皇子竟然脱离了皇帝的安排。 公然朝着沈家施压,这连皇帝也是没想到。 眼看着三皇子是真的有些下不了台了,这时候的皇帝也连忙朝着沈父说道。 “沈将军,你这女儿倒真是伶牙俐齿,这般重要的祭祀大典,岂是她能在旁边胡咧咧?” “要知道民心稳定方可安国本,如今她这般为言耸听便是想挑起百姓的恐慌,你还是好好管着自己的女儿。” “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不知自己的百姓并无灾病,健康生活吗?” 随着皇帝的开口,一旁的三皇子也抖了抖他的衣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显然他也清楚,因着自己公然朝着沈家施压,导致自己进下不了台。 这时候的皇帝为他开口说话,便是在给他擦屁股。 他也清楚自己今日的行径,必然是惹了皇帝的不高兴。 等到祭祀大典之后,恐怕还要惹来皇帝的责骂。 沈将军眼看着沈阿娇还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又看见了皇帝不好的脸色,心下一沉。 三皇子得宠,而沈阿娇让三皇子下不了台面,那便是惹了皇帝的不快。 如果沈阿娇再继续开口忤逆陛下,那么便有可能会被陛下治罪。 因此他拽住沈阿娇用眼神示意,而后转过头朝着皇帝跪下。 “陛下,此事实在是微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赎罪,小女口无遮拦,微臣也是觉得当今天下国泰民安,并无灾病。” 怎么能这样? 虽然沈阿娇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可她还是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天下并没有很太平。 否则也不会有疫病的出现,更何况疫病已经蔓延到了京城。 如果此时再不施以整治防疫的话,极有可能全国上下都会出现疫病。 沈阿娇不顾阻拦朝着皇帝说道,“陛下,如今京城也有百姓沾染上了疫病,只不过还是初期状态,因此瞧着跟普通的风寒感冒一样,可要是再往后面拖延的话,极有可能让京城更多的人沾染上疫病。” 当听见京城有人得了疫病,百姓之间更是喧闹起来。 三皇子突然朝着沈阿娇冷冷的说道,“为何沈小姐居然如此清楚?恐怕这疫病便是从沈将军府出来的吗?” 有了三皇子的煽风点火,许多人竟然还真相信了这种说法。 此时拥护三皇子的大臣,也都纷纷开始讨伐沈阿娇。 她只能护着自己的肚子微微皱眉。 本来她只是想要把疫病的事情揭开,到时候能让京城开始防护,不要让更多的人受到迫害。 可是没想到经过三皇子的一打岔,这些百姓不理智的开始讨伐沈家。 沈阿娇微微皱眉朝着沈将军问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刚才我不让你贸然出头,便是担心变成现在的场面,要知道当今陛下偏心眼的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你针对?” “陛下竟如此看不清。” 就在这时陈遇安挺身而出,他护在沈阿娇的面前朝着皇帝说道。 “陛下,微臣觉得此事并非如三皇子所言,要知道沈小姐还怀有身孕,若真是从沈家出现的疫病,为何沈家竟没有一个人沾染上疫病?” “沈小姐还有身孕,那未免也太过冒险。” 三皇子开口道,“陈大人所言差异,说不定沈家便是自己将疫病扩散出来,而他们早有防范,这才让府上没有一个人沾染上疫病,也不是不可能。” 看样子三皇子是打定主意要诬陷沈家了,这让沈将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因为不远处的百姓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死死的盯着沈将军等人。 陈遇安护着沈阿娇,担心有些百姓胆大包天,到时候真的不顾御林军朝着沈阿娇出手。 “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竟不知何时离开了祭祀地,而他身后正跟着几个人,自他出现人群便自行出现一条路。 等到太子带着人走到沈家旁边,皇帝的表情也变得略微凝重起来。 “父皇,儿臣带来的人乃是证人,他乃是疫病原地的普通百姓,不只是他一个人,儿臣还能带来许多这样的证人。” 太子说完朝着那人看去,“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再这证人的口中,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原来是所谓的疫病蔓延出来,完全是三皇子的手笔。 “草民所在县的太守是三皇子的人,可他已经卷铺盖跑了。” “还让许多其他无辜的人染上了疫病,根本就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 还不等这个知情人说完,皇帝便开口打断道,“此人所言并不能确定。” 太子继续高声说道,“父皇,儿臣还找了许多的证人,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如果父皇不相信儿臣的话,大可自己派人前往。” 那知情人瞧着身上的装扮很是狼狈,脸上还带着泥土,看起来就像是长期奔波的缘故。 只见他跪在地上“砰砰砰”的开始磕头,“陛下,你是我们百姓的天子,还希望你一定要为了我们百姓着想啊。” 他说完更是哭了起来,“草民的妻儿都用因为这件事情死了,城外还有许多与草民这般的人……” 看着那人痛哭起来,不少百姓也都升起同命相连的感觉,他们纷纷怒火冲天的看向了三皇子。 第一百六十章 硬碰硬 “这该死的三皇子实在可恶,刚才还向往沈家泼脏水。” “此等人一定心肠都是黑的。” “他才是罪魁祸首。” 一时间烂菜叶朝着三皇子丢来,即便是有太监急忙当在前面护着,三皇子还是被丢到了不少脏污。 此时的场面非常混乱,三皇子更是狼狈不堪。 相比起三皇子的口说无凭,这真实的知情人才更加令人信服。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遇安缓缓上前,“微臣觉得这件事情要重视起来,陛下,要知道除去京城的安稳,其实许多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疫病。” “而且因为疫病的原因,已经出现了流民,百姓没办法安居乐业,由于自己的家乡出现疫病无法好好生活,只能来到其他地方。” “此前的京城一直没有疫病,自然这些流民来到了京城附近逗留。” 这所谓的疫病完全是天灾,若是一开始就找到病源,再加以根治也就不会传播出来,可偏偏皇帝并不重视这件事情。 这才是导致疫病横溢的原因。 “陛下,当着百姓的面,你一定要尽快做出决断来才行啊。” 太子和陈遇安一起跪在地上,他们这明显是要当着百姓的面,逼着皇帝作出决断。 就在这时三皇子也跪下说道,“陛下,儿臣绝对没有旁人所言的阴险,儿臣确实因一时不察导致疫病蔓延,可是儿臣绝对不是有意而为之,这种事情真的蔓延开来,即便是儿臣也无法避免啊。” “一切都是因为那太守的不作为,儿臣已经在想办法进行补救,可是儿臣绝对没有想过要害死太子。” 三皇子一副很是诚恳的样子,不过太子和陈遇安却一点都不信。 不过明显皇帝是相信了,只见他朝着三皇子招招手。 “起来,朕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的问题,不过你也确实是做错了事情。” 皇帝抬头看向太子和陈遇安二人说道,“既然你们觉得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行,那从今日开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来办,务必要让身染疫病的人,一个一个的治疗好。” “以及做好防护,即便是那些健康的百姓,也要想办法给他们预防起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偏心吗? 三皇子没弄好的烂摊子,这时候就丢给太子和陈遇安。 要知道如今的疫病已经蔓延到了京城。 即便是京城还没有沦陷,可谁又知道有多少人身上沾染了疫病,还没来得及病发? 可是偏偏二人还不能拒绝,他们相视一眼,眼底都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沈阿娇目睹一切,放在肚子上的小手微微收紧,眼底升起一抹不屑。 还真是可笑至极。 天家无父子,果然这句话是没错,三皇子是儿子,难道太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如今的皇帝偏心,满脑子就只有三皇子,即便是对方犯了错,他也是想着包庇,而不是想着惩戒。 这还真是天下百姓的不幸。 “微臣接旨。” 安排好了这一切,皇帝便带着三皇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父子二人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占理,自然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这祭祀大典,显然成了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沈阿娇抬眼瞥见了宋雪莲,没想到对方却是一脸的冷笑。 要知道刚才宋雪莲就一直在看戏,三皇子方才吵着沈家泼脏水的时候,就是这宋雪莲搞的鬼。 晓风也在这时朝着沈阿娇说,“小姐,刚才那宋雪莲就是在挑唆百姓闹事,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沈阿娇来到宋雪莲面前盈盈一笑,“你当真认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的小动作吗?” “借着刚才三皇子的话头,想要挑起百姓对沈家的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蠢呢?” 自己的一举一动被戳破,宋雪莲的表情非常丰富,不过她还是强装镇定的露出一抹笑。 “沈小姐这是什么话?莫非在沈小姐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宋雪莲说完眼眶便红了起来,仿佛真的蒙冤了一般。 就在这时宋尚书上前一步,将宋雪莲护在自己的身后。 当着自己的面,沈阿娇居然公然朝着自己女儿出手,宋尚书自然是不可能纵着他。 “沈小姐,小女又有哪里惹到了你?” “惹到了我的地方多了。” 沈阿娇冷笑一声,“刚才便是她挑唆百姓对着沈家出言讨伐,这便是她惹到我的地方。” 她的声音可一点都不小,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 眼看着这些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就连不远处的陈遇安都皱眉看向这边。 宋雪莲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一颤,而后咬咬牙朝着沈阿娇冷声道。 “沈阿娇,你可不要太得意了,要知道现在疫病无眼,你这般嚣张得意,可莫要惹了老天爷的厌烦,到时候落得一身病痛一尸两命。” 沈将军听见这话心中怒火中烧,刚要挺身而出为沈阿娇出头,可没想沈阿娇快他一步。 “啪。” 这巴掌实打实的落在宋雪莲的脸上,直接就把她的小脸扇得歪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沈阿娇又掏出一块帕子,用力地塞到宋雪莲的手里。 “这是我从身染疫病人那里得来的帕子,我相信宋小姐身强体壮自然是不用怕,你可要拿好了。” “啊!” 宋雪莲吓得浑身颤抖,只见她猛地退后一步,面前的手帕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洪水野兽。 “你有病?” 此刻的宋雪莲再也没了平日的镇定,那样子就像是疯子一样。 瞧着她这样不顾形象的模样,宋尚书却看向了罪魁祸首。 他冷冷朝着沈阿娇靠近两步,可沈将军快他一步站在沈阿娇面前。 只见沈将军抖了抖身上的肌肉大声道,“呵,宋尚书是要跟我比试比试吗?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文官的武力。” “沈从雄,你别太过分了,今日之事不可能就这样完了!” 宋尚书可不敢跟沈将军硬碰硬,只能咬咬牙扯着宋雪莲快步离开。 毕竟文官真的干不过武官,更何况沈将军还是上过战场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胆小鬼 宋尚书见自己争不回面子,索性带着宋雪莲离开了。 陈遇安朝着沈阿娇和沈将军说道,“阿娇,伯父,这里不宜久留,不如我送你们回去。” “我营中还有要事去办,恐怕不能第一时间回府了,这次的疫病来势汹汹,我担心会危及到军营,我要过去看看。” 这时候的沈将军看了一眼沈阿娇说,“不如你把沈阿娇送回去,毕竟她现在还怀着身子,一直在外面恐怕不太好,京城里极有可能潜伏着疫病。” “爹。” 沈阿娇连忙将一块加厚的帕子递给沈从雄,“母亲已经回府了,你既然要去军营就务必要做好防护,这块帕子我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捂住口鼻能够更好的防御疫病。” “我知道你总想着与军营同进同出,可你身为将军若是出了事情,这些军营里的将士怎么办?” 沈将军看了看沈阿娇递来的帕子,神情中带着几分复杂。 他若直接拿着这帕子捂着口鼻去军营,那军营里的将士看见了,恐怕只以为他这沈将军是贪生怕死之辈,可若是不将这帕子捂住口鼻的话,极有可能自己也会染上疫病。 沈将军将自己的目光从帕子上移开,而后静静地落在沈阿娇肚子上。 那里面终究还怀着自己的外孙子,若是自己真的染上疫病。 那阿娇不就危险了吗? 想到这里沈将军接过帕子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是一份孝心,既如此我也便戴着。” “不过现如今京城已经传出有疫病,那么你就要快些回到府上去,你的母亲素来胆小,她刚才知道京城有疫病,吓得脸都白了,我让下人快些送她回去的。” 沈将军虽然有些无奈,但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宠溺,“你快些回去陪着你的母亲,别让她在府上等的太着急。” 就在这时太子也打算开口,不过陈遇安更快他一步,“太子殿下毕竟是未来的储君,既然陛下将京城的防疫交给了你我二人,那自然是微臣辅佐你,如今百姓民心不定,自然是离不开太子殿下。” 陈遇安的腰又弯了几分,“微臣希望太子殿下留下稳定民心。” 什么稳定民心? 无非是陈遇安想要自己送沈阿娇回府罢了。 毕竟他也看出来刚才的太子的意思,便是想要送阿娇回去。 他陈遇安怎么可能允许。 此时的卫瑜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陈遇安,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 不过他手里一直把玩的一串琉璃手串却突然停了转动。 最终太子还是看向了一旁的百姓们。 如今这些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 显然是因为听见疫病会在京城蔓延,他们都开始害怕了起来。 这疫病可并非寻常感冒发烧,那可是能够要人命的东西。 最终卫瑜只能妥协,“罢了,既如此那本太子就留下,你要好好的护送沈小姐回将军府,务必要快去快回,毕竟你可还要辅佐于本太子。” 最终送沈阿娇回府的事情,就这样落在陈遇安的头上。 马车上沈阿娇心事重重,就连陈遇安也是满脸凝重。 要知道这疫病爆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阿娇刚下马车就看见沈夫人满脸着急,迎上前来拉住她上下打量。 “没事?刚才我一听疫病二字就心慌,你爹就把我先叫人送回来了,我竟然把你给落下了,我这心里害怕极了。” 为了让沈夫人安心,沈阿娇抱着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母亲放心好了,女儿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们将军府做好了防护,哪有这么容易染上疫病?” 眼看着沈阿娇是真的没事,这时候的沈夫人才感觉到安心了。 母女二人回到府上闭门不出,并且沈阿娇还叫下人熬煮了汤药喝下,为的就是预防染上疫病。 沈阿娇的心里有预感,明日这京城里的疫病一定会爆发,因为今天她已经看见了趋势。 夜里,沈阿娇一袭寝衣坐在床边,银杏正在用热水给她泡脚,孕期越来越大,她的双足也有些发肿。 “小姐,你这小足怎的大了一些。” 沈阿娇摸了摸自己的满头乌丝说道,“母亲说月份大了脚会肿,她这才让我多泡脚。” “这样啊。” 烛光下的沈阿娇面若桃红岁月静好,她不知为何朝着窗外看去眼底略有忧思。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 果然第二天京城疫病大爆发,沈阿娇连忙招呼着府上所有人开始熬药。 沈夫人和沈将军站在一起,夫妻二人脸色更是不好看。 “父亲,母亲,如今京城疫病爆发,我们将军府定然不能放过这个为国为民的机会。” 沈阿娇的眼底带着坚定,沈将军也跟着点头,“你放心好了,需要府上做什么,全部丫鬟下人一定都会配合。” 就这样府上开始热火朝天的熬制汤药,这些汤药也被放在门口进行分散。 太子和陈遇安也进行同样的操作。 没有染上疫病的人家闭门不出,染上疫病的则是给药喝。 略微严重的百姓则被隔离在城外的破庙里。 这样一套的治疫方案实施,不出三日京城里面的疫病就稳定住了。 本来前面就有进行控制疫病的防疫行为,再加上如今的三管齐下,整个京城的疫病都得到了控制。 因为沈阿娇熬煮的汤药特别有效,京城里面的百姓盛传她就是菩萨转世。 得知这个消息的沈阿娇微微挑眉,“晓风,我这名声传的那样大,怎么没见宋雪莲狗急了跳墙?她不是最见不得我名声好吗?” 前些日子宋雪莲一听说沈阿娇名声好,那么她绝对要跳脚,恨不得立马把她给踩下去。 没想到外面都叫自己菩萨了,结果宋雪莲也没跳出来反驳? 晓风朝着沈阿娇说道,“奴婢早早的就盯着了,那宋雪莲天天躲在房间里,别人敲门都不出来,听说好像是病了,奴婢瞧着像是心病。” 莫非是被自己的帕子吓到了? 沈阿娇笑了笑说道,“真是不经吓啊,我那帕子可没什么问题,没想到就把她吓成了这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圣旨到 对于宋雪莲吃大亏,沈阿娇那可真是喜笑颜开。 只要能宋雪莲不舒服,她就觉得心里格外的舒服。 随着京城的疫病被完全的控制下来,沈阿娇开始担心起另一件事情,那就是疫病起源地。 要知道那里可是疫病最先出现的地方,也是疫病渗透最深的地方。 沈阿娇朝着一旁的晓风问道,“这些日子太子可有回话?” 晓风摇摇头回道,“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但太子似乎太忙了,也顾不上那一头。” 沈阿娇叹了一口气。 她最担心的就是疫病起源地,到底有没有将疫病控制下来。 要知道疫病的起源地已经过去了许久,想必那里的人已经成了重症患者。 若是不能及时的对症下药,恐怕会出现许多人的死亡,而且死亡之后疫病说不定会跟着细菌进行一个升级。 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样好解决的了,说不定会发展成更加恐怖的瘟疫。 想到这里沈阿娇看向一旁的晓风说道,“我写一封信,你快些去交给太子,让他看了之后立马给我回信。” 如今的治疫方子,是沈阿娇按照京城里面这些患有疫病的人,进行比对调制出来的。 京城里的人适合,可不代表京城外的人也适合。 他们的症状可能更加严重一些,这样的药方不能完完全全治好他们的疫病。 想到了这里沈阿娇的面色有些凝重。 等到晓风下午把信封传送回来的时候,沈阿娇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太子的回复就像她的猜测一样。 疫病起源地的这些重症患者,虽然使用了她给的方子熬制的汤药,可并没有完全治愈。 只不过是没有了加剧恶化的情况,而非是根治了他们的疫病。 沈阿娇放下手里的信封,突然郑重其事道。 “看来我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银杏瞧着沈阿娇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连忙上前轻声问道。 “小姐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吗?需不需要奴婢去请了大夫过来给小姐看一看。” “要知道小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若是太过于劳累,恐怕会伤到肚子里面的孩子。” 听见银杏突然提及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沈阿娇这才回过神来。 她深吸口气将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当感受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底忍不住一软。 好在她还有孩子会时时刻刻陪伴着自己。 每当她感到焦虑的时候,想起孩子,总能平静下来。 听着银杏又叫了一声,沈阿娇才缓缓说道,“我心里有事思虑着,并不是因为我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的身子骨一向都好着呢。” 可银杏面对沈阿娇这样的说辞并不认可。 她将一碗果茶放在沈阿娇的身旁,柔声劝道,“小姐如今还怀着身孕,这京城里外的事情,不都还有太子殿下和陈大人扛着吗?” “小姐又何必这样忧思过度呢?大夫也说了,若是孕妇太过于忧思,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有所影响。” “就算小姐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面的孩子着想呀。” 面对银杏的劝导,这时候的沈阿娇却起身轻轻抚摸着袖口处的花纹。 她脚踩莲步缓缓来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语气悠悠。 “我这样做何尝不也是为了我的孩子呢?若是这疫病得不到根治,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时间段,我这心里恐怕也是不安宁。” “银杏,你是没看见那些可怜的孩子,因为得了疫病高烧不省人事,孩子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哭着,瞧着就让人心酸。” 听着沈阿娇的这些话,银杏便也闭上嘴不再继续劝。 因为她知道劝不动。 她们家小姐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改变过注意。 不过这时候的沈阿娇却来到前院,找到了沈将军和沈夫人。 “爹,娘,有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随后,沈阿娇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以及要去疫病的起源地看看的想法。 要想挽救更多的性命,就需要对症下药才行。 她需要观察重症患者到底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根据他们的情况,重新修改治疫方子,到时候让京城外的百姓也能恢复健康。 随着沈阿娇的话语,沈将军和沈夫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到最后,更是极力反对。 “阿娇,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知道你还有孩子,身子重还去那样危险的地方,你难道不为孩子着想吗?” 沈夫人眼泪汪汪的拉着沈阿娇,“你这个傻孩子,我们知道你是为了百姓,可是你难道不为我们老两口想想吗?” “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们怎么办啊?更何况你还怀着孕,那里的空气必定也不太好,你吸进去了孩子受不住怎么办?大人的抵抗力扛得住,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一样啊。” “对,你母亲说的对,就算是你要去为百姓造福,可也要等你平安生子之后。” 沈阿娇无奈一笑,等到自己平安生子,恐怕都要到猴年马月了。 本来孩子就是沈阿娇的软肋,如今面对沈将军和沈夫人的极力反对,她轻轻抚着肚子,心里的念头有些动摇起来。 可就在这时外面通报,“三皇子到。” 只见三皇子大摇大摆地端着圣旨出现,当他看见沈阿娇时更是眼底带着得意。 沈阿娇心里开始打鼓,总感觉他的突然出现,一定是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三皇子手里的圣旨,和沈阿娇方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有女,德才兼备,医术了得,特派沈家女亲自前往疫病源发地救治百姓……” “特赏赐黄金百两,钦此。” 沈将军和沈夫人猛的抬头,夫妻二人眼底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三皇子却笑眯眯的朝着沈阿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恭喜你啊,沈小姐,看样子你是得到了陛下的重用。” 什么黄金百两? 他沈家怎么可能缺钱,那皇帝是想用所谓的百两黄金买了沈阿娇的这条命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来了 要知道前往疫病的起源地,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如今的沈阿娇还身怀有孕,若她真的去了,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是两码事。 更何况孕妇本就体弱,到时候真是沾染上疫病一命呜呼,这也是正中三皇子的下怀。 想到这段日子沈阿娇帮了太子良多,三皇子便恨不得立马让沈阿娇死在外,不要再回来。 因此在沈阿娇上前来接旨的时候,这三皇子便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若是沈大小姐无法让城外的百姓脱离苦海,那么陛下的言下之意便是,沈大小姐不需要再回来了。” 当听见三皇子的这话时,沈阿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没想到这当今圣上竟如此糊涂,不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够把京外的那些百姓都救治好吗? 怎么还说出这样威胁的话? 真是不怕吓得自己这个孕妇提前生产。 还有眼前的三皇子,对方眼底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沈阿娇用力地拽住圣旨,从对方手里夺了过来。 面对三皇子的疑惑不解,沈阿娇却是抬头嫣然一笑。 “臣女一定不负陛下器重,三皇子放心好了,臣女一定会回来继续为太子殿下效力,绝不会让三皇子殿下失望。” 这简直就是屁话,三皇子巴不得沈阿娇这股属于太子的助力,能够夭折在外,又怎么可能会希望沈阿娇平安无事的回来呢? 果然三皇子眯眼站直身子,他将双手放在身后撑着腰冷冷地看着沈阿娇。 他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般。 “本皇子倒要看看,你这身怀六甲的沈大小姐又是怎么平安回来的,若是你能够平安回来,本皇子必定是笑脸相迎。” 此时的沈阿娇也起身朝着三皇子福身说道,“三皇子放心好了,有了三皇子的祝福,臣女就算是爬也是要爬回来的。” 眼看着沈阿娇这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甚至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还隐隐带着几分挑衅。 三皇子顿时感觉到火冒三丈,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当着沈将军的面朝着沈阿娇发火,最终他只能甩袖离去。 等到他离去之后,沈夫人和沈将军便满脸心疼地望着沈阿娇。 沈夫人更是眼眶微红掉出泪来,她上前拉着沈阿娇的手说道。 “我的儿啊,你怎的命就这样苦?那京外岂是这般好去的?” “刚才我瞧着那三皇子恐怕是不安好心,实在不行我们就拒了,求皇帝收回成命。” 听着沈夫人这大逆不道的话,沈阿娇微微皱眉无奈道。 “母亲,这件事情又岂会是我们想要拒绝就能拒绝。” “陛下已经将圣旨送到了我们将军府,他便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去,如果我们真的抗旨不去,陛下便会降罪于我们,抗旨不遵忤逆犯上,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 沈阿娇紧紧握着手里的圣旨轻声道,“这一趟恐怕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不过母亲父亲你们放心好了,女儿有冰蚕丝,定然是会照顾好自己。” “这冰蚕丝能够百毒不侵,只是这大人扛得住,不知道我这肚子里面那个小的是否也能够扛得住。” “不过女儿一定会日夜做好防范,绝不会让自己身处于险境之中。” 即便是她这样保证,沈夫人和沈将军还是无法安心。 见此,沈阿娇便提出府上一起做顿饭来吃,算是给自己的送别饭。 沈阿娇刚吩咐下去没多久,太子和陈遇安便上门拜访。 他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皇帝下旨让沈阿娇前往疫病起源地。 二人刚到将军府便提出,要随着沈阿娇一起前往疫病起源地,不过她却当场拒绝了。 面对二人的担忧,沈阿娇却表现得非常淡定。 “我此番前往,并非是全然听从旨意,本来我也就打算想去看看。” “我治疫方子在京城确实是好用,因为京城的疫病并没有起源地的那样严重。” “若想能够将起源地的那些重症患者治好,便需要将我手里的治疫方子重新修改一番才行。” 沈阿娇说到这里满脸的坚毅,而后她又软下语气说道,“更多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更何况陛下让你们控制住京城疫病,那么你们就不能擅离职守。” “太子需要压制住三皇子,断不可让他再生出事端来。” 听完沈阿娇的这一席话,太子和陈遇安这才松口,没再说要跟着沈阿娇一起前往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的这顿饭却是吃的很沉重,除了沈阿娇一个人吃的好,其他人都是食不知味。 等到太子和陈遇安离去之后,沈阿娇这才回到院子,可她刚坐下,银杏便跪在地上。 “小姐,奴婢愿意跟着小姐前往疫病起源地。” 晓风也跟着跪下,“奴婢也是愿意。” 看着忠心耿耿的二人,沈阿娇却是一脸的不忍。 “晓风,银杏,你们自来跟着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丫头,可是这件事情断不可让你们跟着我冒险,你们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 “不!” 银杏摇着头大声说道,“没有小姐,哪来的奴婢啊,无论小姐去哪里,奴婢都要跟着,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就是一头磕死,定然要陪着小姐。” 晓风同样低着头,显然是跟银杏一样的想法。 “罢了,你们去让绣娘多做两个口鼻布,既然你们想要跟着我,就一定要做好自身的防护,别到时候还要让我反过来照顾你们。” 听见沈阿娇松口要带上她们,银杏和晓风连忙下去安排,生怕沈阿娇后悔一般。 第二天清晨沈阿娇收拾好之后,就这样在沈将军和沈夫人不舍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银杏担心沈阿娇难过,更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她们暂时忘记了前往疫病起源地的不安。 半路突然传来晓风得声音,“小姐,后面有人骑马追来了。” “停车看看。” 原来是陈遇安,只见他双眼发红显然是快马赶来,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也有几缕散落下来,不过看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倜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去哪,我去哪 陈遇安是找了一匹最快的马,风尘仆仆地追赶而来。 一路上没有休息过,唯恐赶不上。 因此,他那向来整洁白净的脸庞,竟然带着一丝憔悴,但尤为明显的是他的衣服皱巴巴,但是他顾不了这么许多。 他加快了手上的鞭子,马儿似乎也懂了他的心思,更加卖力地跑过来。 沈阿娇颇感意外,却又感到一丝甜蜜的感动。 “你,你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娇嗔道:“赶快回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城门还不会关上。” 陈遇安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深遂的眼眸里跳动着火星。 他二话不说,突然摊开两手,上前一大步,将沈阿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嘴唇轻轻地吻在了她的秀发上,低声耳语道:“你不用赶我走,我哪里也不去,就要陪着你。” “你别想再扔下我了。”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痒痒的。 他的声音落在了她的心里。 沈阿娇的心中警铃大作:“这太危险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想要挣脱出来,但是陈遇安却抱得更紧了。 晓风已经下车将陈遇安的马牵在了手里,交给了车夫。 几个人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沈阿娇又羞又愤又无奈。 “只能带上他了。”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们还要赶路呢,再不走就耽误行程了。” 陈遇安这才松手。 沈阿娇原以为他会继续骑着自己的马跟在马车后面,谁知,他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马车。 这一举动,让沈阿娇微微一愣。 银杏和晓风先是一怔,随即二人明白了过来,嘻嘻哈哈地出了马车,一个坐在车夫旁边,一个骑上马,有说有笑地跟着。 二人坐在马车里,最初有些尴尬。 沈阿娇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贴在车窗边,干脆撩起帘子的一角,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陈遇安笔挺端正地坐着,闭目养神。 马车内诡异地寂静,反而是车外两个丫鬟的嬉笑声传入耳中。 沈阿娇静静地听着,偶尔还会发出嘤咛的笑声。 陈遇安飞快地挑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又迅速地闭上眼,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在阵阵颠簸中,沈阿娇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她有些头晕脑胀,懒散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反应过来马车里还有其他男人,她立马收了懒腰,惊恐地看向陈遇安。 见到陈遇安始终闭着眼睛打座,她这才放下心来。 靠窗寻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中,她的脑袋缓缓垂了下去,发出了均匀地呼吸声。 陈遇安轻轻地睁开了眼,勾唇微笑,伸手一带,沈阿娇就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轻轻的搂着,就像搂着一块稀世珍宝。 “慢点。”他轻轻地吩咐外面的手下减慢车速。 马车果然慢了下来,沈阿娇在他的怀里酣甜地睡着,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嚣张与跋扈。 陈遇安贪婪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还有她的肚子。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眼眸里净是不可思议。 他很想伸手去抚摸,又唯恐吵醒了沈阿娇。 这里面怀的是他的孩子啊! 生命真是奇妙! 沈阿娇也许是真的累了,当她醒来的时候,仍然感觉昏昏沉沉,而且半边的骨头酸酸麻麻。 她坐直身子,捏了捏肩膀,偷偷用眼瞄了一下陈遇安。 却见他倚靠在车板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只是他睡觉也不安生,眉头紧锁,而且眼底还有一圈乌青。 许是他累了。 真是的,在丞相府里呆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跟过来受苦? 沈阿娇很想把他摇醒,问清楚。 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罢了,来都来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沈阿娇看向窗外,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京城。 太子的治疫措施效果良好,城中居民治愈的数量越来越多。 而太子则安排手下,在重病区,支口大锅继续熬药,发药。 百姓纷纷交口称赞。 传闻很快传到了三皇子卫珙的耳朵中。 “啪”的一声,一个茶盏应声而碎。 卫珙气得大发雷霆,一旁的宋雪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是怎么办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骂道。 宋雪莲欲哭无泪。 她什么都做了,为什么沈阿娇丝毫未受到影响? 但她不敢反驳一句。 卫珙危险地眯了眯眼,斜睨了一眼,吩咐道:“你,现在去丞相府,找那个陈遇安,想办法把疫病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我?”宋雪莲下意识地反问,抬眼看到卫珙的脸色沉了又沉,已经黑成了炭,急忙低眸垂眼,温顺地说道:“好,我想办法。” 卫珙这才点点头,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许。 他柔声细语地说道:“宋雪莲,你要记住,你一点也不差的,不要被沈阿娇比下去了。” 宋雪莲惊喜的抬起头。 卫珙的脸上划过一丝残忍的微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去!做不好,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宋雪莲不敢有半点反驳,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她满腹心事地来到丞相府门口中,却见门口大门紧闭。 心下疑惑,上门拍了拍门上的拉环。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慢吞吞地开了门。 陈锋一见到门口的女子,笑眯眯地说道:“宋小姐!” 宋雪莲报以微笑,正欲跨进门去,却被陈锋伸手拦住了。 “报歉,宋小姐,我家大人病了,任何人都不能进。” 见宋雪莲一脸错愕,他耐心地解释道:“宋小姐,你是知道的,现在京城疫病肆虐,许多人都感染上了,前阵子我家大人外出,不知怎么地,又被传染上了,只能呆在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里,以免传染。” 宋雪莲诧异地说道:“前阵子他不是痊愈了吗怎地又传染上了?这个疫病当真是厉害得紧。” 陈锋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不,大人正在房中休息。宋小姐过几日再来看?”宋雪莲无奈,只能先离开再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去往时疫区 宋雪莲离开丞相府,越想越不对劲。 “虽说疫病肆虐,但是陈遇安是治好了的,怎么又会染上?况且,他家大门紧闭,不同于大街上那些感染时疫之人,此事必有蹊跷。” 念及至此,她加快了脚步,向三皇子府上走去。 卫珙得知此事,断定丞相府必有猫腻。 “可是,如何能见到陈遇安呢?”宋雪莲问道:“连大门都紧闭,进也进不出。” 卫珙冷哼一声,傲然地说道:“既然门不让进,那就不要那扇门。” 宋雪莲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想问清楚,但是抬头看见卫珙冷漠的模样,转念一想:算了,不该问的,别问。 卫珙思忖片刻,说道:“你可以回去了,等我的消息。” 看着宋雪莲离开的背影,卫珙陷入沉思。 半晌,他招了招手,“唰”的一声,一个如鬼魅一般的人影跳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这个人一身黑衣黑裤,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寒光闪闪的眼睛。 卫珙轻轻地说:“可以行动了。” “是!”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突然一个闪身,原地消失了。 卫珙并未表现出一丝惊奇。 他缓缓地踱到窗前,看向天空,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一大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 “去,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喽!”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夜。南街。 原本寂静的大街上,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响彻天空。 “走水啦!走水啦!”一阵阵的敲锣声中,还夹杂着有人用力撕喊的声音,带着恐惧,彷徨与无助。 “怎么回事?” 人们纷纷被从沉睡中惊醒,胆子大的人披衣下床,推门去查看。 哎呀,不得了了。 不知道哪里着火了,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边天。 炙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可以清楚地听到木头发出“噼啪”的响声,近处的人们感到空气都跟着灼烧起来,很快便汗流浃背。 是丞相府着火了! 丞相府的人里里外外地跑来跑去, 有大声喊救命的,有救人的,有到处找水桶的,有在井边抽水的,人人灰头土脸,惊慌失措,脸都被熏黑了。 一些胆大的百姓拿起家里的水桶就往丞相府冲。 随着更多的人加入,火势逐渐减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的味道。 就在人们以为火势得到控制,可以轻舒一口气的时候,一阵风吹来,火苗就像得到了鼓舞似的,一个劲的跳起舞来。 “不好!火势又大了!” 人们暗抽一口凉气,来不及休息,立马又开始战斗起来。 经过了一整夜的扑火,救人,很快天亮了起来。 一座雄伟的丞相府不复存在,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堆一堆烧焦的瓦砾碎片,生还的人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丞相府的管事指挥着下人,整理抢救出来的东西。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心中充满了疑问。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丞相大人没有现身?” 这个疑问同样在三皇子的脑海里打着转。 “陈遇安一定不在京城!”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陈遇安不在京城,就一定跟着沈阿娇送死去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他的心中顿生一计。 事不宜迟,得赶紧上报给皇帝,丞相未经允许,扔下国家大事,为了儿女情长,擅自离京,必须参他一本! 京城中发生的一切,陈遇安浑然不知。 他与沈阿娇快马加鞭地赶往疫病爆发地,一路上的景色,让二人的心里越发沉重。 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有的甚至衣不蔽体,但丝毫不在意,他们只是呆呆地或者站着,或者坐着,两眼无神,不,是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绝望与悲哀。 就连沈阿娇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仍然麻木地呆在那里,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注意了。 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怪味,夹杂着馊味、腥味、还有中药味,让他们几人几欲作呕。 尤其是沈阿娇,只觉得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异常难受。 陈遇安见沈阿娇的脸色非常难看,不无担忧地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催促着马车再驶快一点,很快,城门已经遥遥相望。 一名官兵穿戴整齐地在门口迎接,脸上透着焦灼的神色。 陈遇安与他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他看了看沈阿娇的脸色,急匆匆地说道:“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妥当了,请你们跟着我来。” 随即,他轻车熟路地将沈阿娇一行人带到了城内的太守府里。 一路上,他介绍道:“疫情爆发初期,太守吴宜年便弃城逃跑,说是升迁去了,但新太守迟迟不来,后来太子便安排他与其他几人来暂时掌管疫情,太子不定时地会送来药方和药材,他们熬药,分发给当地的百姓。” “如若不然,这里的疫情会更加严重。”他不无感慨地说道。 陈遇安与沈阿娇相视一眼,均心有戚戚然。 太守府里还有许多下人,因此,他们来的时候,太守府里干净整洁。 陈遇安见沈阿娇的精神不振,便说道:“先给夫人安排休息,她有孕在身。” 官兵欣然同意,派人将银杏,晓风和陈遇安的几个手下带到安排好的房间, 而且亲自将他们带到了客屋,那是一间宽大整洁的屋子,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官兵还派人贴心地摆放了几个花瓶,里面插上几朵娇嫩欲滴的鲜花,看起来温馨可人。 官兵介绍之后,就准备告辞。 哎? 不对哎? “等等。”沈阿娇见他转身要走,情急之下叫住了他:“大人,怎么只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房?” 官兵先是错愕,随即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大人,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呃,沈阿娇一时语塞,急忙辩解道:“我们——” “我们是一家人,辛苦大人了。”陈遇安笑容可掬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阿娇一脸不悦地瞪着他,等那官兵走了之后,她怒气冲冲地问:“你说什么话啊?” “现在是困难时期,将就一下算了。你没发现这些下人个个都有时疫吗?能整理出一间这样的房间,已经很难得了。” 沈阿娇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