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女配后我成了卷王制造商》 第一章 穿成一只咸鱼公主 朱挽宁感觉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一落,一抬,眼前的场景就变换了。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咸鱼女配摆烂现场?为毛我感觉像是火葬场?】高频交流通道里,朱挽宁跟自己新到手的小助手吐槽。 她站在湖边,面前宝蓝道袍的青年似乎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神情低落,一言不发,不远处正在缓缓走来的白衣少女容颜秀丽,面色冷凝。 【不对,不是火葬场。】朱挽宁想了想,笃定道:【是捉奸现场!】 064:【】 064:【宿主你好,我是卷王系统的小助手064,今后将由我来陪伴您度过愉快的学习时光。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内卷之王!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我们的最高理想是成为行业标杆,做后来者永不熄灭的灯塔!我们的】 “公主,我还是想不明白” 064和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朱挽宁刚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却晃了晃,她眼疾手快拽住面前的青年,身子一歪,往旁边的湖泊里倒下去。 白衣少女呆愣了一瞬,失声唤道:“薛照水!” 不远处侍立着的宫女迅速赶过来,叠声唤着:“殿下!” “快来人!公主落水了!” 064则是懵懵然地问:【宿主,你为什么要拉着男主一起跳下来?】 朱挽宁穿进的这本小说名叫《侯府千金驯夫记》,女主苏晴柔是现代人,魂穿平江侯府落水死去的三小姐,男主薛照水则是与女主的嫡姐定有娃娃亲,但早年薛家失势,嫡母便将婚事悄悄换给了女主。男主一直想要重振薛家,发现此事后也隐忍不动,准备等自己金榜题名后再一雪前耻。 然而在男主进京赶考期间凑巧遇见了乔装打扮出来做生意的女主,多次“偶遇”之后,两人发现,女主有商业头脑,男主有薛家故人的人脉,两人变成了合作伙伴,并逐渐相知,相爱。 而朱挽宁的角色是作为横亘在男女主之间的头号女配——秦鹿公主,她是大黎朝皇室唯一的嫡出,王皇后仅有此一女,打小便是千般宠爱,养出了公主一身骄纵的毛病。 秦鹿公主在薛照水高中探花后的恩科宴一眼看中了条件优越的男主,整日纠缠,得知女主是男主未婚妻后还处处针对女主。 按理说,男主和女主是相互扶持的感情线,秦鹿公主不应该能对女主产生威胁。事实上,秦鹿公主能成为头号女配的原因,是她在一开始,就冒领了女主救男主的恩情。 男主孤傲倔强,养了一身自矜清贵的毛病,恩和仇都记得清楚,纵然他知道秦鹿公主一直在为难女主,却因为秦鹿公主曾经的“恩情”视而不见,导致了自己最后的追妻火葬场。 朱挽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则是系统检测到原本的秦鹿公主本来是个兢兢业业搞事情的人设,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开始咸鱼躺平,她的摆烂导致很多主线剧情没法继续下去,于是064的上级系统决定将关键女配替换掉,并配备系统出品的小助手,以协助小说世界的运行。 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朱挽宁在水里奋力拍打呼救,一面注意着不让自己真的沉下去,【六六,其他的都好说,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个公主居然还是裹小脚的?】 064愣了一下,【裹小脚会对宿主执行任务产生什么影响吗?】 薛照水很快反应过来,奋力向她游过来想要救起她,朱挽宁微微皱着眉往后退,忽然又是一道入水声响起,朱挽宁的腰被从后面勾住,带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落水的是两个人,上来的是三个,抱着朱挽宁上岸的女子枫红色劲装湿透,扎着利落的高马尾,湿漉漉的额发垂在脸侧。 秦鹿公主的贴身侍卫,维月。 大宫女维心红着眼递了大氅过来,维月用大氅将朱挽宁包起来,一旁赶来的内侍匆忙递上暖炉和热茶,薛照水也自己上了岸,等在旁边的内侍同样递上毛毯和热茶。 苏晴柔在薛照水身边问了几句,犹豫再三,还是走到朱挽宁面前,“公主,刚刚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朱挽宁想了想,诚恳地对女主说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脚崴了。” 苏晴柔:“” 苏晴柔的目光在她和薛照水之间徘徊。 在场众人的眼中,秦鹿公主是突然自己往前,然后不小心拽着薛探花就摔了下去。 只有064知道,朱挽宁不是不小心的,她是故意拽住薛照水掉进海子里的。 苏晴柔很明显并没有064的情报来源,但她对这些时日一再反常的秦鹿公主十分疑惑,她总觉得这一连串的行为中隐藏着什么阴谋。 维心并没有让苏晴柔继续问下去,她说:“殿下,我们还是尽快回无逸殿,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朱挽宁点点头,看向了刚刚救自己上来的漂亮姐姐,伸出手:“维月,我脚崴了。” 维月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来,眼角有抹亮色闪过,朱挽宁定睛去看,维月的腰间居然别着一支宝蓝色的羽毛。 她没在意,只是把自己挂在维月身上,然后回答了之前064的问题:【裹小脚当然会影响我执行任务,我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怎么有心思去做别的,怎么,连基本人权都不给保障的吗?】 064很费解:【可是秦鹿公主七岁开始缠足,也没出现过你这样行动不便的时候啊,你怎么比她还摆烂?】 朱挽宁:【啊对了,记忆冲击有点大,你跟我说说,秦鹿摆烂到哪一步了?】 064不明白,它很清楚,朱挽宁是发现秦鹿公主居然是缠足的之后才拉着薛照水跳水的,可它想不通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宿主不想裹小脚,要拉着男主下水呢? 【在设定好的剧情中,秦鹿公主会隐瞒自己假冒薛照水救命恩人的行为直到苏晴柔黯然离开京城之后才会被薛照水发现,至此男女主终于解开全部心结,最后男主抛下一切去找女主,所有情敌为他们甜蜜的爱情助力,直到男女主大婚。】 【但是现在,女主的商业帝国刚刚成型,正值事业发展高潮期,距离离开京城还有好久,秦鹿公主突然摆烂,不为难女主,直接把误会告诉男主,这直接导致了主线剧情的崩塌。】 第二章 史上最悲惨穿书宿主 朱挽宁听得很认真,【所以我来是为了代替原女配搞事情的?】 064承认了这点,【是这样的。下面我正式向你介绍卷王系统。卷王系统的目的是将宿主培养成比小说土着更优秀更能推进剧情发展的上帝之手,宿主通过一系列的学习之后成为卷王就可以领取最终任务,将已崩塌的主线拉回正常的道路,小说世界正常运转后视为任务成功,宿主即可脱离。】 朱挽宁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等等,你说学习?】 064:【对,是主机程序设定好的系统化培训过程。】 朱挽宁:【六六,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宿主的吗?】 064:【你是3772号宿主,是因车祸意外离世后与主机签订契约来的。】 朱挽宁:【你知道我出车祸那天要干什么吗?】 064:【我没有这个权限调阅。】 朱挽宁:【我告诉你,我是去参加教资考试来着。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教师吗?】 064终于明白宿主是在通过一系列提问告诉它一些信息,并不是真正问它,于是回答:【不知道。】 朱挽宁微笑:【因为淋过雨,所以要撕烂别人的伞。】 064:【?】 朱挽宁又微笑:【我开玩笑的。教师是光荣而伟大的职业,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理由就随随便便决定。】 064:【哦】 朱挽宁:【但是一想到不能当老师,不能刁难祖国的花骨朵,不能让祖国的未来经历一些艰难险阻,不能给祖国的栋梁洗脑——啊不是,不能为祖国的栋梁加油鼓劲卷上加卷更上一层楼,我的心,就好难过啊——】 064:【?】 064:【6。】 朱挽宁:【是真的,你看我真诚的眼神。祖国的教育事业会因为缺少了我这样一位辛勤的园丁而低沉,教育界失去了我这样一位人才是他们的损失!!!】 064:【】 064:【算了。我先为你讲解一下任务系统的构成。 卷王系统参考了大学生的课程标准培养体系,分为通识教育、学科教育、素质拓展和综合实践四大模块。其中,学科教育是通识教育的后置课程,素质拓展为选修,宿主需要学习的任务主要是通识教育和综合实践。】 朱挽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你参考谁的培养体系?!】 064笃定道:【大学生!】 朱挽宁:【我好不容易只剩下毕业设计就可以修满学分,一个车祸死了,穿越了还让我从头修学分??!你是不是人啊?!】 064诚实地回答:【我不是。】 朱挽宁:【】 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朱挽宁搂紧了漂亮姐姐维月,望天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算了,你继续说。】 064:【好的。那么通识教育中又细分为体育、公共艺术、创新创业教育、农业发展与政策法规、思想政治理论等十三门课程,每门课程会对应一些事件,需要宿主在每次认真学习课程的同时上交五千字的学习报告,根据学习报告的评级系统会给予宿主相应的奖励——】 朱挽宁又一次不得不打断它:【多少字?五千?你怎么不去抢?!】 064:【又不是让你掏五千块钱,你急什么?】 朱挽宁冷笑:【你还不如让我掏钱呢,最起码公主身家足够厚,一门五千字,十三门就是六万五千字,你怎么——】 064也学会了,它用非常冷静的口吻打断她:【宿主,我并没有说一门课程写五千字就够了。每门课程不是上一次就够了的,宿主需要在每次学习的过程中上交一篇学习报告。】 朱挽宁沉默了。 穿越穿越,如果穿越后还要天天写论文,这个越突然感觉不穿也罢。 【你给我的金手指最好是又大又粗。】朱挽宁磨着牙,阴森森地说。 064镇定道:【卷王系统配备两个商店,一个是生活商店,一个是系统商店。生活商店的流通货币是黄金,宿主可以将自己现实中拥有的财产兑换成积分在生活商店中进行购买; 系统商店的流通货币是学分,在培养体系中系统通过对学习报告的考核以及结业论文的评级给出奖励,基础奖励包括学分奖励,学分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店之中的特殊物品,比如一次性幻梦卡,一次性催眠卡等功能性物品,或者一次性手电筒、一次性手榴弹等实体物品。】 朱挽宁眸中的不耐烦在听到“手榴弹”三个字后迅速消散。 【我突然觉得我又可以了。】 不说别的,这个手榴弹就值得她再修一次学分。 谁家大学生修完学分能换手榴弹的啊! 064满意地看到自家宿主终于配合,继续道:【十三门课程和综合实践安排都会在每天晚上八点以课表形式刷新,我这里有汇总表,宿主也可以自己查看。 每次课程进行后宿主需要在次日中午十二点以前上交学习报告,除此之外,由于体育和公共艺术是长期性课程,今晚八点开放选课,选课后宿主每月提交一次学习报告就可以了。】 【】算了,她还是收回之前那句话好了,谁家大学生天天五千字报告的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的!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个问题。】064的声音忽然沉闷下来,【宿主你之前说过裹小脚会影响你执行任务,连正常行走都很难做到,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拉男主下水呢。】 朱挽宁反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064:【你应该记得,大学生正式入学前,还有一个军事训练的?】 朱挽宁:【???】 朱挽宁难以置信:【不是,培养一个言情小说世界的npc,你军训干什么?】 064:【军训跟培养你的方向没有关系,只是修正你的一些不良习惯算了我这么说,培养一些非军籍的大学生,军训干什么?】 朱挽宁: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是好像明白了道理jpg 064:【军事训练安排在下周,宿主你尽快适应?】 朱挽宁面无表情:【怎么适应?你让我踩着三寸金莲去踢正步?连绷脚背都省了是?】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地狱笑话。 第三章 梦中情课 回到无逸殿,维心指挥着众人井然有序地伺候朱挽宁沐浴、煮驱寒的茶水,因为朱挽宁说脚崴了她甚至差人调了一辆轮椅过来。 由于有秦鹿公主的记忆在,朱挽宁还不至于露馅,只是起初不怎么适应之后扮演公主扮演得十分完美。 喝了驱寒汤没过多久,听闻消息的王皇后就跟着太医一起踏进了无逸殿。 王皇后坐在床前绣凳之上,握着朱挽宁的手后怕地掉眼泪,“坎坎,你老实同母后讲,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海子里去?” 朱挽宁对长辈的态度一向是哄着顺着,于是她也掉眼泪,委屈兮兮地跟王皇后说:“母后,儿臣脚崴了。” 王皇后登时要怒:“维心呢?维月呢?本宫天天嘱咐要跟着你的宫女呢?!维月为何不在你身边?你父皇不是让她好好护着你吗?!” 一旁候着的一众宫婢登时跪下一大片,维月也躬身行礼:“属下知罪。” 朱挽宁顺势看了一眼,维月也去收拾过形容,此时换了一身靛蓝武将服,佩剑上垂下来的剑穗居然夹着那只宝蓝色的羽毛。 朱挽宁放软了声音:“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想单独跟薛探花在一起,才叫维月她们走开的。” 当然维月也没走得太远,不然朱挽宁一落水,她也没法及时赶到,把朱挽宁捞上岸了。 王皇后生气:“你呀,跟你说了多少次,喜欢那个男人就去向你父皇求就是了,你非说要什么两厢情愿,这下好了,自己跟着人家掉水里,明个儿皇城里又要说,堂堂嫡公主,为了个男的要死要活的。” 朱挽宁唯唯诺诺,不停点头认错:“都是儿臣的错,母后您教训的是。可儿臣脚崴了,挺疼的,可否叫太医进来看看?” 王皇后神色一肃:“女儿家的金莲,只能给丈夫看,如何能叫外男相见?” 朱挽宁一噎,“有没有可能,太医只是郎中,并不需要这么忌讳?” 王皇后嗔怪地瞪她一眼,“他是郎中,就不是个男人了?” 事关太医身为男性的尊严,朱挽宁不敢说话。 “况且你这玉足是我托民间威望甚重的老妇人精雕细琢而成,”王皇后颇有些高傲道,“崴伤是常有的事,养几天就好了,可不能让那些脏手沾了你的脚去,这是母后给你准备的最大资本。” 朱挽宁看了看自己的“资本”,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秦鹿公主七岁缠足,从那天起就失去了跑跳的自由,行步移动都要有人搀着,时人称赞其小小年纪就有弱柳扶风之美。 王皇后引以为傲,她认为是自己的明智选择为女儿打下了好的基础,女儿的未来必定因为这双“美丽动人”的小脚光明璀璨。 可是,朱挽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用小脚走路的感觉。 前脚掌骨被外力折断,与脚后跟相贴,四趾折断,仅大拇指着地,与脚跟一起发力,才能勉强站着,筋骨错位,断骨虬曲,走出一步,朱挽宁觉得自己是为爱变人的小美人鱼。 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 朱挽宁苦中作乐地想,说不定安徒生老爷子就是参考缠足女子写的呢? 去他大爷的“弱柳扶风”,去他亲爹的三寸金莲。 朱挽宁挽着王皇后的手撒娇:“母后,儿臣今天吓坏了,母后陪我在无逸殿睡好不好?” 王皇后心里头正疼惜着她,没多犹豫便应了。 064在朱挽宁的身体里默默观察着,它的日志记录上又添了一笔。 宿主主动请求王皇后留下过夜,暂时无法推测行为逻辑,仅能判断有74可能与缠足有关,该事件为落水事件引发的后果之一,有61的正确率支持为宿主设计落水事件的目的。 系统时间晚上八点,朱挽宁的课表刷新出来了。 系统时间早上七点半到八点,朱挽宁需要去坤宁宫跟王皇后请安。 系统时间早上九点,体育课上课。 系统时间下午四点,新生研讨课之梃击案开始上课,上课地点:慈庆宫。 朱挽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玛德,学分重修我认了,军训重训我认了,凭什么还要打早卡??!】 王皇后在朱挽宁心中的形象瞬间变成了拿着红章子的纪检部同学。 学校为了鼓励学生不睡懒觉设立早卡制度就算了,卷王凭什么! ——哦,它是卷王系统,那没事了。 卷王,不就应该早早起床不睡懒觉吗? 朱挽宁含泪打开体育选课。 她看着排列整齐的课程名字,手指动了动,“马术?弓箭?剑术?刀法?轻功?这是体育课?” 064:【小助手提醒您,体育课的训练场由卷王系统提供,根据宿主的进阶需求训练场会有不同的变化,宿主进入训练场后外面的时间会静止,训练场内时间正常流动,宿主不必担心时间问题。】 朱挽宁:【我可以全选吗?】 这可是难得的学武功的机会哎!谁还没幻想过自己飞檐走壁、纵马驰骋,又耍得一手好剑呢? ——虽然现实往往都是犯得一手好见! 064:【宿主精力有限,不建议全选。难得见宿主这么积极地内卷,小助手友情建议,同类型方向您可选择一项,如马术,系统默认为必选课,如攻击,宿主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学习,轻功为选修课,宿主视自身情况而定。】 朱挽宁一口答应下来:【好!那就马术、轻功,还有】 【弓箭。】 虽然她觉得练剑很帅,但个人而言朱挽宁更喜欢远程攻击,而且她对于没有找到暗器这门课非常遗憾,总感觉这种偷摸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更安全! 064没有多说什么,完成体育课的选课之后又提示她去选公共艺术的课。 朱挽宁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公共艺术。 朱挽宁关掉公共艺术选课程序。 朱挽宁再次打开公共艺术选课程序。 064:【宿主你干嘛呢?】 朱挽宁确定自己没看错,她指了指公共艺术设立的各项课程:【琴棋书画我都懂,你后面跟巴西暗杀术是什么意思?】 第四章 琴棋书画、箜篌唢呐 064:【后面还有散打、拳击、太极、广场舞、民族舞、箜篌、唢呐、铜锣、素描】 朱挽宁:【打住。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为什么这种凶残的东西会放在公共艺术类课程里?】 064:【数据分析显示,这确实属于公共艺术。宿主是否对课程设立有意见?】 朱挽宁:【没意见,很凶残,我喜欢。】 朱挽宁又好奇了,【有意见会怎么样?】 064:【请提交不少于三千字的投诉意见信,我会在两个工作日内传送给主机,七个工作日内会为您处理。】 朱挽宁:【】 朱挽宁:【好,很好,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投诉你,我还得写报告?】 064装作没听见朱挽宁的吐槽:【宿主选好了吗?】 朱挽宁撇撇嘴,【那就巴西暗杀术。】 064提醒道:【小助手提醒您,作为小说世界的npc,宿主最好选修琴棋书画、箜篌唢呐等技能,以备不时之需。】 朱挽宁望天:【你是懂押韵的。但是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一个公主需要去吹唢呐?】 064:【内卷之王,就是要自己卷自己,不论用不用得上,先学,总归是有用的。】 朱挽宁充耳不闻,径直自己选了课,重新刷新课表后,九点钟的体育课出现了变化。 训练场时间第一小时,基础热身与体能训练。 训练场时间第二小时,认识马。 训练场时间第三小时,弓箭基础。 064:【关于轻功课程和暗杀术课程会与马术和弓箭交替上课,对了宿主,为保证肌肉反应,训练场内你使用的还是秦鹿公主的身体,你想好怎么解决小脚的问题了吗?】 朱挽宁翻白眼:【我怎么知道?下周的军训我都没想好,更何况刚选完的体育课?】 064:【小助手友情提示,系统商店里应该有您需要的东西。】 朱挽宁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系统商店要学分的宝贝,可以打欠条吗?】 064像是终于看见自己的猎物掉进陷阱的魔鬼,【当然可以,这边预支七个积分为您兑换时效为三个小时的一次性负面伤害清除卡,条件是本周内您上交的学习报告至少有五篇达到a级及以上,一周后您可以自行选择是继续预支还是花费所得奖励兑换,条件同上。】 【若您本周内学习报告a级及以上少于五篇,欠系统的积分翻倍,并且接下来一周的学习报告最低字数变为七千字。】 朱挽宁十分爽快地同意了,爽快到064突然有点怀疑。 宿主不是最烦写报告的吗? 这还是它那个拒绝内卷的宿主吗? 丑时三刻,无逸殿。 朱挽宁被叫醒,064看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朱挽宁有些疑惑,【宿主,你定这大半夜的闹钟干什么?】 朱挽宁言简意赅:【发疯。】 064:【?】 朱挽宁看了看身侧熟睡,还带着晚妆的王皇后,坐起身,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开始哭。 哭戏要自然,她给自己打气,在心中把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一想到自己最难过的居然是死了还要重修学分,朱挽宁哭得更大声了。 哭声终于吵醒了王皇后和外间守夜的宫女,烛灯亮起,絮梅进了床帐给揉着眼睛的王皇后披上衣服,“哎哟我的小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王皇后被人吵醒有些不快,可看着眼泪汪汪的朱挽宁,母爱还是占据了上风,“坎坎,哭什么?” 朱挽宁哭得一抽一抽的,“母——母后——我——我梦见自己又——又掉进水里了——好可怕——呜呜呜——我不敢走路了!” 王皇后把她半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你这是做梦呢,不会的,啊,别想太多,你可是咱们大黎唯一的嫡公主,怎么能说这种小家子气的话!” 朱挽宁只是哭,王皇后柔声哄了几句,便让絮梅退下,烛灯不灭,怕公主害怕。 拔步床内重归寂静,王皇后白日里似乎也很劳累,没多久呼吸就变得悠长起来。 064不懂宿主闹这一通是想干嘛,它看了一眼后台设定的一系列隔半个小时响一次的闹钟,总觉得朱挽宁不会这么简单的只是“发疯”而已。 半个小时后,朱挽宁按时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这次她不哭了,她改闭着眼大吵大闹。 “水!水!别过来!” “父皇!父皇快救我!” “母后!好疼!坎坎好疼!” 无逸殿再次被闹得灯火通明起来。 王皇后和絮梅甚至不得不强行按住朱挽宁胡乱挥舞的双手,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才将朱挽宁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醒过来的朱挽宁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哭。 众人疲惫且苍白地安慰过,便又各自散去。 这次朱挽宁掐了一个钟,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再次闹起来。 “维月!维月救我维月!” 朱挽宁抱着维月的腰身不撒手,怎么劝都不肯睡了。 王皇后按了按眉心,疲惫道:“去乾清宫,请陛下过来。” 朱挽宁不动声色地微微动了一下眉梢,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不多时,神宗匆匆踏入无逸殿,“坎坎怎么了?” 内间众人参差见礼,维心作为代表轻声解释道:“殿下今日在西海子不小心崴脚落了水,方才一直在做噩梦呢。” 王皇后道:“已经哭两回了,这次谁劝都不肯睡,只能派人去请你。” 神宗在床前绣凳上坐下,拍了拍朱挽宁抱住维月不松的手臂,“坎坎,看看父皇,告诉父皇,梦见什么了?” 朱挽宁红着眼看向神宗,神情像是无助彷徨的小兽,“父皇,我梦见我又掉进去了,好多水,我好害怕。” 神宗柔声安慰她,“那是梦,别怕,有父皇在呢,维月在呢,你不会再掉进去了。明日父皇就叫人把它填了,好不好?” “可我的脚好疼,父皇,我是不是走不了路了?”朱挽宁的眼中浮现茫然的神色。 “怎么会脚疼?”神宗皱眉,“维心,你来说,公主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第五章 裹脚布再好也是裹脚布 维心上前,轻轻福了一礼,“回陛下,殿下当时崴了脚,离海子太近,距离殿下最近的薛大人没能反应过来,站立不稳之下两人一同掉进了水里,幸亏维月身手快,将殿下救了上来,薛大人也自己游上来了。” 神宗眉心皱得更紧,“怎么突然崴脚了?” 这回是絮梅答的:“陛下有所不知,公主玉足乃精雕细琢而成,公主还小,时不时崴脚是很正常的事,再过几年习惯了就好。” 神宗有些生气,“什么叫时不时崴脚很正常?正常人谁走路时不时崴脚?” 朱挽宁默默在心里跟着吐槽:【就是啊,又不是小脑不发达!】 王皇后有些不悦,“陛下这就浅薄了,缠足是为了坎坎有个好名声,将来出嫁,夫君真心疼爱,婆家也更上心。为了坎坎的以后,这点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 神宗道:“小?你看坎坎现在怕成什么样子了!这是小牺牲吗?!” 王皇后一噎,竟是无言以对。 朱挽宁伸手拉了拉神宗的衣袖,“父皇,我可不可以解开这个裹脚布啊?” 神宗还没说话,王皇后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朱挽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神宗登时沉了脸色,“皇后!对坎坎这么凶是干什么!” 王皇后双眼瞪大,一手指着朱挽宁,一手抚着心口,仿佛对面这个不孝女罪大恶极一样,“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宠着她?她要做什么您难道没有听见吗?!” 神宗的面色凝重起来,“坎坎,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秦鹿公主七岁起开始缠足,每日泡脚按摩,搽抹香粉,顶好的布料做的裹脚布一天一换,行走需要人搀扶,没走多远就会疼得厉害,倚风偎柳,有病弱美人娇态。 可裹脚布再好,它也是裹脚布。 朱挽宁很清楚,她要做的,是把行走跑跳的自由夺回来,为自己,也为秦鹿公主。 “父皇,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怕落水,我怕再次崴脚,我不想要这双会让我崴脚的小脚,这次是掉进水里,下次呢?若我刚好在火堆附近呢?我不能奢求我一直都有好运气毫发无伤的。” “解足一事事关重大,你可想好了?其实你母后让你缠足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觉得难受,或许之后就会感谢你母后,民间因为缠足而觅得金玉良缘的事迹不少,父皇怕你后悔。”神宗郑重地说。 王皇后看了一眼神宗。 她一直以为神宗对她什么都看不过眼,原来最起码这件事上,他还是理解她的。 “父皇,我不后悔,比起得到众人的称赞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我更想自己脚踏实地,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 朱挽宁背脊挺直,表情十分严肃地开始胡说八道:“高阳公主意图谋反,山阴公主豢养男宠,前朝锦元长公主杀夫自证,她们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儿臣只是想解开缠足,不伤及别人一分一毫,难道还有错?” 【道理我都懂,但是宿主你不觉得你举的例子有点】064一言难尽地吐槽。 神宗被唬住了,王皇后却训斥道:“她们史册上遗臭万年,你拿自己跟她们比?!” 朱挽宁反问:“她们做的时候就没想到会遗臭万年吗?想了,知道,可她们还是做了。说到底,史书如何,后世评价如何,关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什么事?” 王皇后被她绕进去,皱着眉头,“你从何处学的诡辩?不知七出之罪有一条就是多言?平日里教你的女德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神宗不悦:“皇后!注意你的言辞!” 王皇后被这对父女气得心口疼,干脆又坐远一点。 朱挽宁这会儿又不那么强势了,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说:“母后,您就应了儿臣,不然儿臣还是会做噩梦的。” 王皇后心口一梗。 这就是软刀子的威胁了,你不同意,我还天天闹,让你睡觉都睡不安生。 说到底,还是自己唯一的亲骨肉,王皇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朱挽宁道:“父皇,我很清楚我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我也愿意自己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朕答应你,”神宗点了点头,眸中露出一丝欣慰,“无论你将来会不会后悔,你现在的勇气都是朕乐意看到的。朕支持你,太医院随你调遣。” 神宗拍了拍朱挽宁的肩膀,“朕的嫡公主,就该恣意妄为地活着,若连你都过得不开心,便是朕这个当父亲的无能。” 一众宫婢连忙跪了下去,朱挽宁眨了眨眼睛,真心实意地笑了:“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可不是吗,也就这一个父皇,没别的了。 送走神宗,朱挽宁本以为王皇后再怎么爱她也要别扭一段时间,她已经做好了王皇后愤然离去的心理准备。 可穿着中衣的皇后娘娘只是摆摆手,吩咐絮梅将烛灯灭了,便把她搂在怀里,重新睡了。 翌日清晨,朱挽宁被系统闹钟吵醒,无逸殿已经只剩下她这一个主子。 064不需要休息,它目睹了一切,它说:【王皇后六点左右就起身了,燕居服还挺复杂的,为了不吵醒你,她特意去的偏殿,吩咐来往的人不要惊扰了你。】 朱挽宁正准备感动,突然察觉到不对,【可是现在也才6:30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早叫我!!!】 064:【公主的常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你现在行动不便,为了赶上打早卡,当然要早点叫你起床。】 朱挽宁眯了眯眼睛,【你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维心听见了床帐内的动静,探了进来,轻声问询:“殿下可是醒了?” 朱挽宁懒懒地应了一声。 穿衣打扮、洗漱上妆、发髻簪花,朱挽宁感觉着自己的肩膀一点点下沉。 【你说这古代的贵女娇气,她天天头上顶这么重的头饰,有些小脚,成年后走得也稳当。】 【你说她夯实,她又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弱得跟个什么似的。】 064提醒她:【宿主,你现在就是贵女一员,还是身份最高的那个。】 朱挽宁握拳:【所以我应该带领贵女圈卷起来,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064:【?】 第六章 坤宁宫早卡日常 系统时间7:45,朱挽宁在一众婢女的跟随下来到了坤宁宫。 她虽然是小辈,但也是唯一的嫡出,到前殿的时候咏柳正引着之前等在偏殿的一众宫妃入座,互相见了礼,众人满眼好奇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朱挽宁,却没人敢多问什么,毕竟之前的秦鹿公主脾气可不算好。 后宫等级森严,仅有孕育过皇子公主的嫔妃可以坐下,其他都得在旁边陪侍着。 系统时间8:00,王皇后身着燕居服,头戴金红宝塔冠,慢步走上了主位。 朱挽宁跟着众嫔妃向王皇后见礼,低头打个哈欠的同时不忘跟064吐槽:【看见没,来这么早根本没用,纪检部八点才上班。闹钟再给我往后推十五分钟。】 嫔妃们行了礼,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一声唱喏:“贵妃娘娘到——寿宁公主到——” 缓步走进来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一身玫红百花衣套着明黄短褙子,发间插着的金凤吐珠步摇行走间纹丝不动,细链的流苏耳饰将她的娇俏活泼又修饰上几分温柔。 光彩夺目得连她身边豆蔻年华的少女都黯然失色了。 郑贵妃笑吟吟道:“妹妹来得迟了,各位姐姐可千万不要怪罪。” 众人连声道着“不敢”,她身旁穿着杏黄连襟的寿宁公主优雅地一福身:“寿宁见过母后。” 王皇后淡淡点头,“自家姐妹,向来也没那么多客气,快入座。” 这位郑贵妃不是旁人,正是神宗十数年专宠的正主。 神宗少年登基,言行举止处处受内阁首辅和两宫太后管束,与王皇后的感情也一直平平淡淡,直到郑氏进宫,活泼娇俏,又胆大地敢在他面前以下犯上,很快受到神宗的喜爱。 老朱家历来出情种,按说皇帝专宠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后妃也不碍什么事,偏偏中宫无子,无嫡便要立长,神宗长子大皇子的生母是李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一夜恩宠后生下皇长子,并无多少圣眷。 皇帝并不喜欢这个宫女所出的大皇子,他更属意郑贵妃所出的皇三子为太子。 废长立幼是大忌,文武百官纷纷上疏反对,没有一个人站在皇帝这边。 皇长子畏畏缩缩,都成家了,还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反观皇三子钟灵毓秀,娇妻美眷,小孙子也是活泼灵动,神宗更不愿意了。 于是长达十几年的拉锯战就开始了。 百官天天吵,神宗干脆不上朝,大事小事上疏商议,关于太子人选的国本论通通一概不管。 两年前,李太后逝世,神宗终于扛不住压力,封皇长子为太子,但同时又封了皇三子为福王,封地洛阳。 大黎历代惯例,受封的藩王成年后应当举家前往封地生活,可神宗内心总觉得对皇三子有所亏欠,经常找理由赏赐给福王大量的金钱、田产,也没有降旨让他前往封地,有大臣上疏议论就假装看不见。 反观皇长子,虽然受封太子,住进了东宫,可住的不是东宫主殿文华殿,而是文华殿以北更偏僻的慈庆宫。黎朝规定,太子住进东宫之后就会离开宗学出阁读书,由詹事府安排翰林院的修吏来给太子讲史论经,可当朝的这位太子,神宗前前后后关了他几回,读书都读得断断续续的。 这也给了郑贵妃和福王莫大的希望。 064给朱挽宁普及完利害关系后仔细叮嘱她:【我们的任务是成为卷王,所以特地选的是王皇后女儿的身份,不牵扯这些皇位之争,宿主你可不要干多余的事。】 朱挽宁悄悄翻白眼:【在你心里我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人吗?】 【那倒不是。】064感慨:【你巴不得比原女配还躺平。】 【被你看出来了。】朱挽宁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你要说让我搞事,我就当是来玩了,可你说什么——让我重修学分?那我忽然明白原女配为什么要摆烂了。】 064解释:【可宿主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始npc,难免能力上会有所欠缺,卷王系统也是帮助宿主成为更好的自己,后续执行任务才会更加顺利。】 【你可拉倒,我听这种鸡汤听十几年了都——】 “听说无逸殿里昨夜很是热闹,连陛下都被姐姐请去了呢,这是怎么了?”郑贵妃突然把话引到了朱挽宁身上。 在此之前,几个有点子身份的宫妃假惺惺地你来我往,朱挽宁没兴趣听,这才跟064说小话的。 王皇后看了朱挽宁一眼,“秦鹿夜里惊悸,没睡好,本宫请陛下过来看看,不过分?” 郑贵妃掩嘴一笑,“姐姐可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妹妹心里挺不踏实的,不过妹妹可是听说,小公主昨日在西海子跟个男子拉拉扯扯,不甚掉了进去,可是为了这个做噩梦的?” 王皇后眉心微皱,絮梅立刻说道:“贵妃娘娘慎言,我们公主向来洁身自好,您平白污了公主名声,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思。” 寿宁公主立刻跟着呛声道:“母妃只是讲了所听传言罢了,她自己干的事传出去被人家说,我们连提都不许提了?” 眼看着一个流程早卡即将变成唇枪舌战,朱挽宁立即看着寿宁公主开口:“六姐!” 她突然出声,音调有些高,寿宁公主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悦道:“干嘛?你也觉得丢人?早知如此,当初就——” “姐姐,你发间这个挽鬓真好看。”朱挽宁认真地说。 以为女儿要自辩清白的王皇后:? 以为小辈要开始较量的郑贵妃:? 以为七妹要与自己争论的寿宁:? “真的,上面镶的是南红?旁边那个银叶子真好看,姐姐你从哪来得来的啊,我也想要。”朱挽宁紧跟着说。 寿宁公主皱了皱眉,努力想要找回自己的场子:“我说,秦鹿,你有没有在听大人说话?你跟外男在西海子拉拉扯扯的事整个紫禁——” “我听到了啊。”朱挽宁打断她,眼睛眨了眨,“但是你这个挽鬓真的很好看,哦,还有后面那只青玉梨花的簪子,看起来好清透,是郑母妃给你买的吗?” 寿宁公主:“你——我——” 朱挽宁:“还有还有,你脖子上的璎珞成色好漂亮,可以走近点让我看看吗?我脚受伤了不方便过去,姐姐你愿意过来嘛?”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好。” 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第七章 小脚跑不了 寿宁公主真的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走到了朱挽宁身边,因为对于事情的走向太过惊讶,郑贵妃甚至没来得及拦一把。 寿宁公主扶住她的轮椅蹲下身,以便让朱挽宁能够摸到,朱挽宁会意地伸出爪子,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寿宁公主脖颈上的璎珞,诚心实意道:“真好看。” 带回现代能卖好多钱呢。 寿宁公主则是皱眉看了看她被层层掩住的脚,“昨日还没事,今天怎么脚受伤了,连行走都不能吗?” 朱挽宁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女。 秦鹿公主排行第七,今年十五,寿宁公主排行第六,今年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她忽然伸出双臂,对着寿宁公主歪头笑了一下:“是不能走了,还会疼,但是如果姐姐抱抱就不疼啦!” 寿宁公主愣了一下,接着,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脸腾地红了,环顾四周,大人们脸上全是惊讶掺杂着好奇的神情。 其中,她母妃郑贵妃的表情更是复杂,莫名地,寿宁公主觉得母妃在说:“寿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慌忙后退一步,有些忿恨地看向朱挽宁,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她不是来看秦鹿笑话的吗?她怎么还跟我撒娇求抱 少女脸蛋瓷净,妆发活泼,眼睛如清澈的琉璃,漾着灿烂的笑意看着她。 寿宁公主觉得自己的脸更烧了。 “你,你胡说什么!” 她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再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竟是捂着脸跑了。 她的贴身宫女连忙去追,郑贵妃似乎也是才反应过来,目光探究地看向朱挽宁:“秦鹿,几日不见,怎么跟姐姐这么好了?” 朱挽宁骗漂亮姐姐抱抱的心思落了空,也不见尴尬,自然地收回手,笑眯眯道:“郑母妃,我只是喜欢漂亮姐姐。” 郑贵妃脸色几经变化,王皇后终于看不下去了,轻斥一句:“胡闹!说什么不像样的话呢!” “本来就是呀。”朱挽宁眨眨眼,“寿宁姐姐好可爱,儿臣只是想抱抱她,怎么还害羞了呢,母后你愿意抱抱我吗?是母后的话也可以啦!” “越说越不像话了!”王皇后又斥了一声,眼中却明显带上了笑意。“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回去。” 朱挽宁跟着众人一起行礼,王皇后道:“坎坎留下,陪本宫坐一会儿。” 朱挽宁眉梢一挑,【六六,训练场应该没有规定在哪里才能进去?】 064懂她担心的什么:【没有。宿主放心,为了方便宿主随时随地内卷学习,训练场到点就会开放,宿主上完课回来现实世界中还是原先的时间。】 对于那句“随时随地内卷”,朱挽宁不置可否,不过她也没什么担忧了,干脆就跟着絮梅去了后殿。 “母后,儿臣今天是不是闯祸了呀?”先发制人,萌混过关,朱挽宁对于长辈向来都是这几招,屡试不爽。 王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笑了笑,却没说话。 咏柳送走了宫妃,又抱着一摞账本进来,“娘娘,这是周端妃着人送来的宫务,基本是和尚宫局那边对接的。” 朱挽宁的心思被吸引过去,“母后还要处理这么多宫务?” 絮梅磨墨,王皇后已经开始翻阅,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每间房子里都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处理,母后既是后宫之主,就该负起这个责任。” 朱挽宁跟着翻着看了看。 册子上登记得很详细,咸福宫刘美人处碎了个杯子,永寿宫王昭嫔报侧殿屋顶漏水需修缮,储秀宫女官称秀女房间里有三架床铺损坏、五间多宝格受潮,长春宫李美人丢了只猫,钟粹宫张昭仪想建个秋千架,承乾宫李德嫔半夜三更老是哭早夭的公主惹得整个宫里住的几个美人一起告状 【好家伙,这哪是宫务啊,这明明是社区管理中心记录报告。】王皇后的形象瞬间变成居委会被看章,朱挽宁暗暗吐槽:【这鸡毛蒜皮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闲得无聊一样。】 朱挽宁看得眼花,“母后,怎么这点小事都要处处麻烦你啊,那你天天多累啊,母后辛苦啦。” 王皇后嗔她一眼,“就你嘴甜。这还是端妃处理过的,都是小事难道不好吗?莫非你天天盼着宫里出大事?” 朱挽宁转了转眼睛,“我可没说,” 王皇后拿起下面最后的一叠册子说:“你既然嫌这些是小事,不如看看这个,明日也该端午了,你往年就知道玩,今年也该上上心了。” 朱挽宁好奇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就被镇住了。 “东苑设午宴,餐具酒注形制一律采用官窑旧制青花,主题为《楚辞》,御用酒樽拟采定金银爵,备用玛瑙爵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她粗粗扫了一眼,后面详细说明了端午宴的形制,从餐具选样,到驱病神符、艾草香叶的采集制作、菖蒲酒的等级分类、苇叶粽子的最少数量拟定、天师图的选用参考、龙舟竞渡、击球射柳等娱乐项目的组织章程 064简直眼前一亮:【宿主!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啊!】 朱挽宁干脆合上本子啪地扔回去,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摆烂:【你别想!】 王皇后抿嘴笑,似乎是早就料到她的表现,朱挽宁挽着她的胳膊:“母后辛苦了,母后真不容易,母后好伟大!” 她想了想,又对064说:【你看,我还是能做到卷王的,嘴甜之王。】 064:【。】 王皇后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道:“你也看到了,母后每天这么辛苦地处理宫务,负责这么多事,母后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找个良人,一双小脚,是母后能为你做的最大的嫁妆,即使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拆了吗?”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朱挽宁笑容不变,“母后,你想,若我是小脚,来日夫君揍我,我跑都跑不了,多可怕?” 王皇后一懵,“驸马怎么可能敢对你动手?你可是——” “万一呢,万一呢母后。”朱挽宁把头靠过去,耐心地跟王皇后讲:“万一他表面装得可好,里头就不是个人呢,就会对我动手呢?” 王皇后眉心一皱,“有你父皇在,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 朱挽宁说:“那如果是大皇兄即位之后呢?父皇不在了,母后若是也不在了,我被他欺负了,还有谁能为我撑腰?” 第八章 内市上有豆沙包 王皇后顿住了,半晌,她颇有些艰涩道:“你大皇兄他会护着你的。” 朱挽宁抬头看她,“母后凭什么觉得大皇兄会护着我?” 王皇后先是闭嘴不答,又说:“你毕竟是他妹妹。” 朱挽宁笑着摇摇头,“母后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王皇后不语。 朱挽宁又说:“所以呢,如果我的脚变回去,就算有人要打我,不说那个人是不是驸马,就是个疯子胡乱伤人,我也能跑得快点?不至于像昨天一样平地走都能崴了脚,母后你觉得呢?” 王皇后不说话。 朱挽宁懂得见好就收,况且也快到体育课时间了,她迫不及待体验重新站起来跑跑跳跳的滋味,于是很有分寸地给王皇后留了思考的空间,“母后,我走之前维心叫小厨房做了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儿臣就先回去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咏柳上前,送朱挽宁离开。 絮梅看着王皇后紧皱的眉头,连忙上前轻柔地给她按摩,“公主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有维月时时跟着,可到底昨天还是出了那样的事。娘娘,陛下都同意了,您就别在这儿跟自己别扭了。” 王皇后怔怔地看着虚空,“絮梅,你知道的,我是怕,我是怕她将来后悔啊!不受夫君喜爱的日子太难熬了,她被我宠坏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絮梅温声道:“好,好,娘娘,奴婢懂的。可我们没必要让公主去迎合驸马啊,大不了到时候多挑挑,挑个不看重小脚的。公主是陛下嫡女,陛下也会上心的,公主还小,娘娘多挑几年也不急,不必这么担心的。”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絮梅,重要的是坎坎开心就好。”王皇后被她点通,“她是尊贵的公主,没必要去讨好夫君,是我想差了。还好,还好,还来得及——絮梅,你说坎坎会怨我吗?” 絮梅道:“公主聪明着呢,您也该看出来了,按她那个脾气,换个人就少不得大吵大闹了,偏偏对您孝顺,也就这么迂回地撒娇。要奴婢说啊,公主落水一趟,似乎更机灵了。” 王皇后瞪她一眼,“这是什么话?平白掉进海子里去,难道是好事不成?” 絮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然而可不止絮梅一个人这么觉得,不懂事的宫妃只觉得秦鹿公主行事跳脱,有孩子的几个却在沉思。 寿宁跑出去之前那模样,显然是害羞了,一点不见先前的傲气与剑拔弩张,与秦鹿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像是姐妹了。 这些变化,当然是因为秦鹿那几句“傻话”。 别人暗讽她,她却夸人家,不是傻话是什么? 可就是这几句傻话,让寿宁转了性,变成一个傲娇的姐姐,而不是颇有罅隙的公主了。 秦鹿落了次水,脑子是撞坏了,还是变灵光了? 系统时间9:00,朱挽宁眼前一花,身旁场景迅速变化,伴随着064的提示音:【一次性负面状态清除卡已使用。】朱挽宁稳稳落在地上。 她尝试着走了两步,自言自语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064的声音变化成更冰冷一点的机械音,播报:【下面请宿主跟随全息投影完成热身运动,热身运动结束之后,宿主要进行3公里长跑,请认真热身。】 训练场内出现了一个蓝色的人影,朱挽宁好奇地一动,蓝色人影旁边立刻出现一个红色人影。 【这是什么?】 【为保证宿主热身动作到位,红色投影为宿主动作评判,评分低于60分需要宿主重新完成动作。】 朱挽宁撇撇嘴,站到蓝色人影后边,开始了她为期三个小时的体育课。 系统时间下午两点,光禄寺内门,自御马监至西海子之间大大小小的摊铺、小车,连成一片。上面摆着顶好的青花和斗彩、暗香浮动的徽砚与炉香、朝贡珍品的边角料,甚至还有支着锅子下绿豆棋子面的,旁边蒸炉里冒着热气的砂馅小馒头甜香气蔓延了整个街道。 往来者,皇亲贵胄、妃嫔宫女、中宫太监,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维月推着朱挽宁的轮椅在其中穿行,内市中买家卖家身份复杂,礼节便没有那么严苛,多是互相点头示意,或者微一福身,也没人太过计较。 朱挽宁好奇地看着,【以前倒还不知道宫里面也有步行街哎!】 064:【每月初四、十四、二十四,禁城所有大门都会打开,方便侍者将垃圾秽物运出,人员流动复杂,便有人在这设摊,开始是卖一些外间不得售的东西,后来也有太监提前去外面租百姓的摊子,卖一些民间的玩意儿,内市结束后再还回去,以此得利。】 朱挽宁跟着香气停在了砂馅小馒头前边,支摊子的是御膳房的帮厨,见了她先是微微躬身行了礼,这才笑眯眯地问:“公主这是想吃点什么?” 朱挽宁眼睛落在蒸炉里白胖胖的小馒头上,怎么也没看出来这东西跟豆沙包有什么区别,不过还是指了指,“我想吃这个。” “哎!公主好眼光。”帮厨麻利地用油纸包了两个小馒头,“咱这儿就这砂馅小馒头卖得最好,每次内市一开,卖不到天黑就要收摊呢,大人您拿好。” 维月接过来递给朱挽宁,朱挽宁拿在手里,随口问道:“看起来好普通,卖这么好吗?” 帮厨一听,不乐意了,“公主殿下,您可以看不起小的,但不能看不起这砂馅小馒头。您可知,这砂馅小馒头不仅用了常见的白面、砂糖、赤豆,还有山东进贡的秋白梨酿汁揉面、夏岁最鲜的菱角提味。这也就是公主您来了,小的送您,换他旁人哪位爷爷来,都要收半个银角子的!” 朱挽宁本来都准备吃了,闻言抽了抽嘴角,挥挥手,“维月,给他个银叶子。” 维月付钱,帮厨本来义愤填膺的嘴脸立刻舒展开,接过银叶子,“这多不好意思,公主您吃面吗?小的这面也卖得可好了!” 朱挽宁咬了一口馒头,确实甜,还带着一点回甘的鲜,不过再好吃也就是个豆沙包而已,于是头也不回地冲这黑心厨子摆摆手,“下次研究出来新鲜的吃食再叫我!” 第九章 这个刺客我曾见过的 系统时间下午四点,朱挽宁准时出现在慈庆宫。 【滴——新生研讨课之梃击案,上课地点打卡成功,下面进行课程介绍。】 【梃击案是黎朝神宗时期三大疑案的第一案,本案发生经过为:五月初四当日傍晚,一手持枣木长棍的高壮男子闯入东宫,打伤内侍无数,最后在太子寝殿前被拿下。】 【本案直接结果:刺客被审讯,先是装疯卖傻,后来交代出郑贵妃身边的两个贴身太监。】 【本案间接结果: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互相攻讦,加剧黎朝党争之乱,同时为后面两大案埋下伏笔,归为后世灭国重要内因之一。】 【课程说明:新生研讨课的目的在于让宿主认识到自己后续的发展道路,梃击案为宫斗支线发展,宿主的任务为观察并记录梃击案发生经过,并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上交五千字学习报告。】 朱挽宁看着后台刷新出来这一长串介绍,忽然挑了挑眉梢。 【这个事件,我曾见过的。】 064:【为保证宿主成为卷王之前主线任务不会出现太大偏差,系统为宿主安排的事件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案件,宿主若是有相关历史知识,感到眼熟是正常的。】 慈庆宫位于东宫北边偏僻地区,朱挽宁是带着维月来的,为了避免跟刺客直接撞上,两人现在正躲在一旁的角房里。 可是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堂堂太子居所,慈庆宫除了第一道门守着两个神情懒散的内侍,第二道门竟无一人看守。 今天是内市开放日,各宫内人少是正常,可少到这个地步,实在无法不令人多心。 维月素来话少,对她的任何指令都不会质疑,加上朱挽宁行动不便,要面对的是刺客,反复权衡之下,朱挽宁还是把维月给带来了。 她正要扭头跟维月说些什么,却见维月眼神一肃,按住腰间的剑就要出去。 朱挽宁立刻拽住她的胳膊,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头。 维月神情困惑,却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 半开的小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朱挽宁坐在窗边,窗户开得很小,方便她暗中观察。 那人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称得上魁梧,穿着百姓常穿的短打,手中却拿着个快两米长的木棍,目光炯炯,敲晕了第一道门的两个内侍后便直奔内殿而来。 朱挽宁招维月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维月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角房。 朱挽宁望着那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是,谁家刺客搞刺杀拿个破木棍啊! 064察觉到了宿主有动作,有点懵:【宿主,不是说新生研讨课只是观察写笔记吗?你要干什么?】 朱挽宁反问道:【六儿,你就没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064沉默了一会儿,【是很奇怪,又怎么样?宿主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只是观察,我们当初选择这个身——】 【乖,闭嘴。】 朱挽宁轻轻落下窗户,【五千字的报告我会按时交。】 朝臣党争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影响? 大臣每日上疏的事情不再是国计民生,而是敌党落下的把柄,真正需要关心的人看不见,盯着同事处处挑刺。 就算有人一心为民,若他出身浙江,便被打上浙党的标签,被人莫名其妙针对,若他出身东林书院,便是万人敌的东林党,无论他提出了什么样的良策善计安邦定国,都会被人疯狂攻讦。 不为别的,只为排除异己,稳固自身,争权夺势。 这是一个漩涡,即便是干干净净的人,踏进去,被人针对,被人攻击,为自己,为自保,也得疯狂往上爬,于是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无人能够挣脱。 在这过程中,朝臣官员连独善其身都难,更无人关心底层的百姓生活如何了。 这便是党争。 朱挽宁出神地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太阳,红灿灿的霞光随金色铺散在紫禁城的上空,远处内市喧嚣,近处东宫静悄,朱色宫墙高大得令人心生敬畏。 远处猛地爆发出一阵喧嚣,朱挽宁启动轮椅,打开角房的门。 慈庆宫前殿屋檐下,一众瘦小的内侍呆在原地,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 一身赭红武将服的女官眉目冷肃,手执长剑压住了棍上染血、面目狰狞的刺客。 最外围的一个小内侍最先反应过来,脚步一颤,扭头就要跑,“小的去报御史大人!” “站住!” 一声冷喝蓦地传来,生生钉住了小内侍的脚步。 轮椅声逐渐靠近,维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抽了一旁内侍手上的绳子将人捆在柱子上,这才快步赶回朱挽宁身旁,“殿下,此地危险。” 朱挽宁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那个小内侍,“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惶恐地跪下,伏地身子,“奴婢廖三儿,见过公主殿下。”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跟着乱七八糟地跪下。 “廖三儿是?”朱挽宁点点头,“现在本宫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做得到,本宫保你前途无忧,做不到,你就跟着这个刺客一起进锦衣卫的诏狱,听懂了吗?” 进了诏狱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廖三儿脸都吓白了,强自镇定道:“奴婢但凭殿下吩咐!” 朱挽宁满意点头,“很好。维月,你看着,在场众人除了廖三儿,今天一个也不许出慈庆宫的大门,敢有违令者,就地处死。” 维月单膝跪地,“属下领命!” 众人随着她腰间剑鞘移动的金属响声打了个寒颤,低头敛目,不敢言语。 朱挽宁又看向廖三儿,“到你了。” 廖三儿此刻镇定许多,既然大家跟他一样,犯错就是死,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恭请殿下吩咐。” “本宫要你收拾形容,从容不迫地从慈庆宫走出去,去太和殿把陛下请来,就说秦鹿公主在慈庆宫与太子发生了争执,请他来做主。” “记住,出了慈庆宫的门,就把这里的一切忘掉,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若是不慎走漏了消息,那本宫劝你带上家眷早早逃走。” 廖三儿已经听懂了朱挽宁想要做什么,他只是压抑住心绪,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朱挽宁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去,本宫在这儿等你回来。” 第十章 大哥,我被刺客吓到了 廖三儿走了,在场内侍被震慑住了,可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 朱挽宁定定地望着前殿紧紧封闭的大门,忽然扬声道:“大哥,没事了,出来。” 沉寂许久,那扇门才轻轻打开一条缝,先是个穿着青绿曳撒的小内侍探出头来瞧了瞧,脸上张惶神情未褪,看见被五花大绑的刺客又是一骇,“这,这,这人怎么还在!公主,公主您为何不把他带走啊,吓着太子殿下可怎么办!” 朱挽宁微微挑眉,并不说话。 小内侍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慌忙让出了身子,打开大门,冲殿内喊道:“小爷,无事了!公主殿下来了,刺客已经被制服了!” 殿内这才走出一个穿着四爪金龙服的年轻人,憨厚的面容上还遗留着些许仓皇,他看了一眼殿前绑着的刺客,又慌忙移开眼睛,似乎是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可又想起自己是一国储君,不该气短,于是又看回来,挺直了背脊,使劲踹了他一脚,“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来刺杀孤?!” 朱挽宁轻轻皱眉。 太子发泄之后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还有些迷茫,“七妹,他们这是做错什么了,你为何不让他们起来?” 朱挽宁脸色有点沉,【这就是朝臣们抗争十年立下的太子?】 别说神宗了,她看着都糟心。 064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时出声道:【神宗时期的三大案全部与这位太子有关。第二案红丸案发生于太子登基之后,郑贵妃为讨好新帝送给他八个美女,新帝贪欢纵乐,导致身体迅速亏空,又不知节制服用春药,御医误诊为邪热内蕴,一通猛药下去,新帝一夜腹泻30余次,危在旦夕。】 【后服用鸿胪寺官员李某进献红丸,第一丸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第二日便迫不及待服用第二丸,次日,新帝突然驾崩。】 朱挽宁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太子自小不受宠,应有的帝王教育残缺不全,甚至连生活条件都算不上好,身体并不强健,所以一登上皇位,身处天下之主、九五至尊的地位,拥有掌控天下的权力,一时贪图享乐是正常的。 可就在他贪图享乐之时,黎朝正遭遇百年难遇的小冰期,陕西河南地震、饥荒频发,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无依无靠的流民、灾民,北方牧草减产,后金和蒙古南下愈发频繁,边关百姓苦不胜苦。 而他的贪图享乐,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皇帝,不只是九五至尊,更是一国之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江山社稷的主人? 这个人,他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朱挽宁咬住唇,064似乎察觉了她内心的想法,用冰冷的机械音说道:【宿主,你的父皇因为争国本一事罢朝十数年,依旧扛不住压力,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你只是一个公主,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 朱挽宁又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里的挣扎与苦闷都不见了,还是那般清亮动人。 【我能教他成为一个卷王!】 064:【???】 朱挽宁看向太子,“大哥,你这身边人太过差劲,硬是叫刺客闯进内门,妹妹忧心大哥安危,决定从明天开始贴身保护你。” 太子一愣,“刺客,这不是已经抓住了?妹妹身份尊贵,又有伤在身,怎好劳烦妹妹?再说理当是当哥哥的保护妹妹,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朱挽宁顺势点头:“也行,大哥,我被这刺客吓到了,我害怕,往后跟着你,大哥保护我可好?” “吓到”公主的刺客:“” 方才还被威胁“就地处死”的众内侍:“” 太子立刻点头,“放心,有大哥在,谁也伤不了你。”旋尔,又后知后觉,“可妹妹你不是在西苑的无逸殿住着,怎会跑到慈庆宫来呢?” 朱挽宁诚恳地胡扯:“多日不见大哥,一时情急,便擅自跑来了。” 太子有些不信,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听远远有人唱喏:“万岁爷到——” 朱挽宁双眸一眯,太子目前不能待在这里跟着处置刺客,别人捂嘴好捂,这位脑子不清楚,她还是尽早打发了好。 可她还没张口,太子眼前一亮,立刻向着那边疾走几步,又想起什么,沉稳起来,收敛脸上喜色,“儿子见过父皇!” 神宗沉着脸大踏步而来,张口便是训斥:“你是怎么惹着坎坎了?当哥哥的,竟还不知道让着妹妹吗!” 太子愣在原地,“这?妹妹?” 朱挽宁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神宗走近了,这才看清朱挽宁身后的情景,立刻便察觉出此事有异,幸好他以为是皇室自家打闹,没带了太多人来,柔了眉眼,看向朱挽宁:“坎坎,这是怎么了?可有伤到你?” 朱挽宁张口说话,第一个字竟是哽咽了一下。 她咳了声,将心绪压下,娇声道:“劳父皇挂心,坎坎没事,只是大哥刚刚还说要送我几本书,怎么见了父皇反而不去了?” 太子还没从难得来看他的父皇见面便是训斥的失落中回神,下意识反问:“啊?我何时说过要送你书了?叫个内侍去拿不就好吗?” 朱挽宁蛮横道:“不!我就要大哥给我拿,我明日要跟着大哥一起读书的,大哥不亲自为我准备书本,是要看我笑话不成?” 太子无奈道:“应了你便是,怎么还急起来了,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大哥就去。” 朱挽宁丝毫不让步,“我现在就要!” “这!父皇还在这儿,七妹怎么这般不懂事?”太子也有些不悦了。 神宗开口道:“朕在这儿又怎么了,还不快去给坎坎拿书?!” 太子又是一愣,怔了半晌,苦笑一声,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朱挽宁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那身明黄太子服上的四爪金龙都在暮色中黯淡了下去。 神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对朱挽宁道:“行了,这么急要支走你大哥是想跟父皇说什么?还好今天只带了张大伴来,不然你看看你这样子,叫别人传什么话出去!” 第十一章 卷王二课活动 朱挽宁抓住神宗的手臂摇了摇,“女儿知道爹爹疼我,定不会怪罪女儿擅自做主的。” 神宗的眼神落在她身后面目凶狠的刺客和跪了一地的内侍身上,表情严肃起来,“你先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朱挽宁着意看了一眼,神宗带进慈庆宫的只有张云翔张大伴和朱挽宁派出去的廖三儿,想来是怕被人看见他们兄妹争执,其他人留在宫门外了。 “父皇,我今日来慈庆宫,发现此人正拿着木棍打伤守门内侍妄图硬闯内殿,便忙叫维月将人制服了,为了不引起慌乱才扣下了在场所有人,点了这个廖三儿去请您来做主的,若他有欺瞒之处,还请父皇恕他无罪。” 神宗点点头,“他既是为你办事,父皇自然免他的罪,只是” 张云翔连忙将神宗未竟的话说完:“咱家替陛下问公主,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去报巡城御史来?” 朱挽宁笑了笑,一直在神宗面前的娇憨神情淡了下去,“父皇,被打伤的那两个内侍儿臣已经叫人秘密带走了,所有知情人被儿臣控制在慈庆宫,无人出入。” 神宗道:“这是刺杀太子的大事,你捂得再严实,朕也是要叫皇城司去办的。” 朱挽宁摇头,“父皇,不要交给外人审问。” 神宗沉默片刻,目光陡然凌厉:“坎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朱挽宁点头,又摇头,“父皇,我是你的女儿,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相信我,找嘴严的人来审,越少人知道越好,若审不出结果,叫人来无逸殿找我,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神宗探究地看着她:“坎坎,你的无逸殿离东宫隔了半个皇城,你昨夜惊悸,又受了伤,为何刺客出现的时候,你会来慈庆宫?” 朱挽宁在心里回答:【当然是某个不当人的卷王系统让我来的。】 她对神宗说:“父皇,我昨日落水,脑子清醒了许多,只觉往日痴缠薛探花一事太过疯癫,决心好好学习,便想来向大哥请教学问,不巧碰上了。父皇你也听见了,我跟大哥说好了要一起读书的,父皇可不能不许我读书。” 神宗忽然觉得,往日单纯可爱的小女儿,他此刻竟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神色复杂看了她许久,直到华灯初上,点点灯烛在她眼底汇成闪烁的光,才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身欲走,却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伸手轻轻摸了摸朱挽宁的发顶。 朱挽宁猝不及防被撸,茫然抬头。 神宗道:“有些事,还不到能劳烦朕的小公主来操心的地步,坎坎,你若是不快乐,便不要去做。” 朱挽宁猝然睁大双眼。 神宗带着张云翔走了,暗处却凭空出现了几个蒙着面的男子,将刺客和在场内侍全部带走。 轮到廖三儿时,他害怕得有些腿抖,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预备跟人走去未知的去向。 “慢着,他留下。”朱挽宁连忙出声叫住,“廖三儿以后跟着我,劳烦几位同父皇通报一声。” 暗卫们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一礼,留下廖三儿,扛着人便离开了。 廖三儿长出一口气,跪倒在地,“奴婢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朱挽宁道:“你帮我办事,我自然要保你,今天回去收拾东西,明日起就来无逸殿报道。” 廖三儿再俯首:“奴婢领命,谢殿下。” 朱挽宁歪头支着腮,有些困懒,“你这名字也小气,真不知道大哥怎么忍得了的。” 廖三儿很懂事:“恭请殿下赐名。” 朱挽宁立刻笃定道:“发财,廖发财!寄托了我美好的愿想!” 廖三儿:“” “你不喜欢?那暴富,暴富怎么样?”朱挽宁越想越开心,“廖暴富!好像也不太好听啊” 廖三儿:“” 他突然觉得自己叫三儿也挺好的。 064看不下去宿主没文化的表现了,提醒道:【廖叔金。】 叔是排行,金是念想。 朱挽宁眼前一亮,夸赞道:【六六你真有文化!】 “开玩笑的,你排行老三,本公主喜欢金子,所以你叫廖叔金,可好?” 廖叔金叩了下去,“叔金谢殿下赐名。” 朱挽宁问:“你可识字?” 廖叔金回:“奴婢出身内书房,粗识一些。” 朱挽宁满意点头,“很好,小叔金,你的第一个任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整理记录下来,字数不少于五千字,明日正午前交给我。” 廖叔金:“?” 064:【?】 064:【宿主,你这是作弊。】 朱挽宁:【没人规定学习报告必须得我写啊,我找枪手不行?】 064:【宿主你忘了你还有评级要求呢?他写得报告若是评级过低,背锅的是你。】 朱挽宁点头,【你提醒我了。】 “小叔金,你要好好写,把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记录。”朱挽宁往前倾了倾身子,“可以加上你自己的感悟,写成那种可以拿出去卖的那种,写不好让你翻倍写哦。” 廖叔金清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奴婢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朱挽宁回到无逸殿时,课表刚好刷新。 系统时间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去坤宁宫请安。 系统时间早上九点,体育课和公共艺术课。 系统时间正午十二点,卷王二课活动端午宴在东苑开始。 系统时间下午三点,卷王二课活动龙舟竞渡在西苑太液池开始。 064:【小助手友情提示~二课活动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哦~】 朱挽宁面无表情:【有再多奖励也改不了它是个二课活动,需要强制我去凑学分的那种。】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大学生有第二课堂实践活动就算了,卷王系统为什么也有!!! 064:【大学生有的,我们卷王也都要有,不能落后于人!】 朱挽宁:【这个可以不用有的谢谢。】 064还在开导她:【宿主,二课活动只要去签到就可以的,不用写学习报告,在指定地点打卡签到,待够时间就可以拿到奖励了!】 朱挽宁:【呵。】 【好宿主,如果二课活动完成的好的话是可以奖励学分的!】 朱挽宁:【那什么,我只是觉得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卷王都要全面发展对,才不是想要系统商店里的手榴弹呢。】 064:【】 第十二章 六六,你看这个奶茶真的很好喝 晚上朱挽宁叫维心清点了秦鹿公主的身家,发现这个说起来黎朝最尊贵的小公主去掉不能变卖的不动产居然没有多少流动资金。 朱挽宁扶额,【我的钱都在两个漂亮姐姐身上,求问怎么把钱骗出来喝奶茶,在线等,挺急的。】 064:【虽然很不合适,但是容我说一句:你都有两个漂亮姐姐了,居然还只想着骗钱出来喝奶茶??】 朱挽宁:【】 朱挽宁:【你说得对。】 064:【?】 朱挽宁往后一靠,轻声唤道:“维心~维心~维心你在哪呢?” 纤细的身影从屏风后转进来,眉目如画,发髻繁复,如霜皓腕上套着红玛瑙珐琅镯子,显得手腕白皙、手指纤长,一身蒲桃青的制式宫装贴合身段,这样的人儿,走在大街上,少不得被人认成哪家的小姐。 “殿下,太医院传来了消息,已经为您在民间物色到了一位女医,后日便会进宫为您看诊,这几日每日泡脚按摩便好,他们也着人送了药膏来。” 朱挽宁点点头,“你安排就好,维心,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零花钱啊?” 维心有些困惑,“殿下要钱干什么?钱袋子重,奴婢为您带着就是。” 朱挽宁巴巴地看着她:“维心~好姐姐,你最好了,给我一点玩玩!” 维心耐不住她磨,无奈地笑了笑:“殿下可别乱讲,寿宁公主才是殿下的姐姐呢,奴婢这就去给你拿。” 朱挽宁乖乖点头,她洗了脚,坐在榻边乱晃脚丫子,维月在旁边忍了又忍,还是走过来给她披上衣服,“殿下,小心着凉。” 朱挽宁趁机搂住她的腰蹭了蹭,“谢谢维月,维月对我真好,维月以后也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对维月其实很好奇,秦鹿公主很小的时候跟着王皇后出宫烧香时被贼人吓到过,那之后维月就来到她身边,神宗对维月很是信任,甚至破例允许她御前佩剑。 她穿过来之后,又因为行走不便处处依赖维月,所以很多事情瞒不过维月的眼睛,尤其是梃击案,她是借着维月的力量才把事情捂得死死的,不让事情传出去,维月竟半分疑问也没有,唯命是从。 维月双手垂在身侧,“殿下的安危是属下的职责。” 朱挽宁松开手,看着她退到一旁暗处。 维心拿了荷包过来,朱挽宁倒出来一看,尽是银锞子银角子,并几个金花生、金叶子、金豆豆。 仔细看,银的成色极好,上面镌刻的花纹纤毫毕现,朱挽宁好奇地换了一个进生活商店,钱包余额立刻显示为1200。 朱挽宁咽了一下口水。 她克制住一把全部换进去的冲动,谨慎地点了一杯奶茶。 【我的奶茶呢?】朱挽宁等了半天,没看见东西,质问064。 064:【你要不要去里头桌子上看看?问什么呢?让我直接放你手里?】 朱挽宁灰溜溜地钻进里屋,进去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你们先别进来!” 不是她吃独食,让维月她们喝奶茶,纵使维月再听命行事,也得质疑她这东西哪来的啊。 朱挽宁嘬着久违的奶茶,舒畅地叹了口气,开始翻阅生活商店的东西,【六六,你说,我能把辣椒直接拿出来吗?这几天吃饭好吃是好吃,少了辣椒总感觉哪都不舒服。】 064道:【辣椒本就是在黎朝晚期传入国内的,宿主喜欢的话可以小小做改动,只要能够解释清楚就好。】 她第一次见064这么好说话,有些诧异地又吸了一口奶茶,结果差点被布丁呛到,咳嗽起来,维心在屏风后担心问询:“殿下,出什么事了?” 朱挽宁边咳嗽边说:“没事没事,明日我要起得晚点,你先帮我把衣服什么的准备好。” 维心应了声,朱挽宁转回心思,继续翻着生活商店,【那你这么说的话,红薯和玉米我也可以拿出来了?过几年要闹饥荒了,要是有红薯,总归不会饿死太多人。】 064提醒:【宿主,你现在是在深宫,没法解释清楚来源的。】 朱挽宁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她又看了会儿,【六六,你说这个纺织机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 064打断她:【宿主,你是来当卷王的,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朱挽宁耸耸肩,【世界尚未统一,吾辈仍需努力。】 064:【?】 宿主的思想觉悟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翌日,端午节。 端午节是大节,午间皇帝会赐宴,女眷这边也有皇后主持的小宴,朱挽宁身为嫡公主,着装需比平常隆重一些。 故而早间起床,她的上衣下裳各添了大色块的明黄与正红,发髻聚拢成塔,束点翠九翟冠,妆容也偏向端庄大气。 朱挽宁活动脖子,感受着肩膀上的压力,跟064吐槽:【说真的,天天这么穿衣打扮,我都要怀疑自己马上要长富贵包了。】 064安慰她:【宿主每天运动时间很充足的,可以在训练场内多加一组羽毛球练习,对肩颈有好处。】 朱挽宁:【羽毛球是双人运动,我跟谁练去?】 064:【训练场功能齐全,宿主选择多人运动时会自动匹配机器人与宿主对练,可以自由调节机器人水平,确保宿主的发展需求得到满足。】 朱挽宁:【你说什么?多人什么?】 064:【多人运——】 朱挽宁:【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下次不要用这个词了。】 064的语言包里有网络词,此刻竟神奇地理解了朱挽宁为什么一副ptsd犯了的样子。 今天064还是6:30叫她起床,朱挽宁硬是又赖床了十来分钟才起,故而赶到坤宁宫时连郑贵妃和寿宁公主都到了,就她来得有点迟,不过也算是踩点进的,早卡制度也没有为难她。 她一进来,寿宁公主本是不时向外张望的,此刻立时转变了朝向,同郑贵妃低声说笑。 朱挽宁有意逗弄这个傲娇的姐姐,向王皇后和各宫妃见了礼后便笑嘻嘻冲寿宁道:“姐姐早安,姐姐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第十三章 转角吃到瓜 寿宁公主像是才看见她一样,不冷不淡道:“七妹早啊,今天来得迟了,居然叫众位长辈等你一个小辈。” 朱挽宁点头诚恳道:“姐姐教训的是,想来姐姐想早点看见坎坎才会怨坎坎来迟了,不过坎坎要睡懒觉,姐姐若是想见我,不如来无逸殿和我一起睡呀。” 王皇后忍不住轻斥道:“小混蛋,说什么胡话呢,快别逗你姐姐了,过来母后旁边坐。” 064终于看懂了:【宿主,你是不是有什么颜狗滤镜,24小时开着的那种?】 不然谁这么热衷调戏各种小姐姐啊! 朱挽宁不咸不淡地一撇嘴:【被你发现了,我的终极秘密。】 064:【】 还真是好终极的秘密呢。 王皇后照例问询了上折子求药的几位宫妃,宫女委屈地说催了尚宫局的人好几次,依旧等不来送药,有个姓王的美人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还有之前报漏水报家具损坏的,也是叠声说等不来尚宫局的人。 王皇后头疼,只能说自己会派人再催尚宫局的人。 可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自从尚宫局的女官制度被架空,阉党势力掌控了尚宫局这个掌管宫中物资调度的关键位置后,即使是皇后,也不能轻易动尚宫局的人。 黎朝后宫规定,宫妃以下位份若有短缺需要去尚宫局禀报,再由尚宫局请旨后调度,若是有疾,也是按疾取药,不许御医入宫医治。 也就是说,妃位以下的,连生个病都不敢生,像是这位王美人,若是再等不来药,怕是要被活活耗死。 难怪历来后宫众人都是千方百计往上爬,这也就是神宗专宠郑贵妃,其后宫难得平和一些。 朱挽宁打量着一旁侍立着的几个位份低微的宫妃,即使扑了份,还是能看出来脸色很差劲,站姿都不甚稳当,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倒下一大片似的。 有人认为这是女子当有的弱柳扶风之美,朱挽宁却不喜欢这病恹恹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回郑贵妃,无意中撞上了寿宁偷看她的目光。 寿宁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立刻移开了眼神,朱挽宁微一挑眉。寿宁是天足,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健康的样子,女生大多体能差,改天她脚好了,定要揪着寿宁陪她一起跑步。 还不知自己将要遭遇什么的寿宁公主又偷偷看了回来,朱挽宁歪头冲她笑了笑,跟她比口型:“姐姐~我喜欢你~” 小姑娘的脸又红了。 064不得不破坏这疑似骨科百合花盛开的一幕:【宿主,寿宁公主是个深宫里养大的姑娘,没见识过多少险恶,你这样不大好?】 朱挽宁哼哼:【什么意思?你说我用心险恶?】 064:【我是,算了,我是想说,咱能不能专心学习,当个卷王?】 它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朱挽宁,一手握拳定在掌心,【对啊,我可以教寿宁一些超前的思想,让她成为旧时代的卷王公主!】 064:【?】 064:【我替寿宁公主说谢谢你嗷。】 在坤宁宫例行早卡之后,照例三个小时的体育课让朱挽宁大汗淋漓,不过一离开训练场,那些肌肉的酸痛和汗湿的难耐全部消失不见了,朱挽宁活动一下身体,越来越期待自己真正站起来那天了。 廖叔金按时来无逸殿报道,交来的学习报告让朱挽宁十分满意,扫描上交系统,系统提示晚上课表刷新后会给出判定结果。 端午宴设在皇城东苑,那里有不少农庄种着新鲜果蔬,历来皇帝亲耕都是在这里体验生活,浇灌作物的河里还养着鱼虾,侍弄平整,自然意趣,最是一片悠然的田园风光。 神宗在龙德殿赐宴众臣,王皇后则在龙德殿后飞虹桥旁的天光亭设宴招待女眷。 朱挽宁到的不算晚,不过来的时机巧妙,正撞上一出大戏。 与天光亭相对的云影亭是众人等候或休憩的地方,与设宴场地天光亭隔河相望,仅飞虹桥连通,朱挽宁这才到云影亭,便听层层松柏之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晴柔,你为何不肯见我?即使是罪人也有上堂争辩的机会,仅仅因为我认错了人,你便要如此绝情?” 哟,这不是男主吗? 几天不见,差点把气运之子给忘了,朱挽宁做了个手势示意维月维心安静,三人一起偷听,维心脸上满是无奈。 女主冷漠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薛照水,我要跟你说几遍你才懂?这不是你认错人的问题,你今日能为了一个错认的恩人漠视我受到的那些伤害,他日难保不会又来一个有旧的妹妹,到时我怎么办?还默默忍受吗?” 【嚯,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原女配摆烂把全书最大的秘密直接讲出来了?】朱挽宁八卦地问064。 064无奈:【确实如此,现在主线已经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说句实在的,我估计等你成为卷王开始接任务时,小说名字该变成《侯府千金带球跑了》。】 朱挽宁竖了个大拇指,【六六森赛当初退出文坛时我是不认可的。】 薛照水噎住了,不过他好歹是个探花,脑子转得飞快,为自己争辩道:“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你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苏晴柔有些心累,“薛照水,我的商路最近出了问题,我在想办法补救,我现在急得要命四处找人,你也是股东之一,你能不能上点心?别老想着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你别逼得我连话都不愿意和你说。” 【哟西,恋爱脑男主和事业心女主啊,我喜欢。】朱挽宁嘿嘿一笑。 薛照水有些沉默,半晌,他有些艰难地说:“我不明白,苏晴柔,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务农的家庭有一人经商,全家都不许用绸和纱,只能用绢和布这些粗料子。商籍三代内甚至不许入仕读书,国家对商人的打压太严重了,你又是贵族小姐,被人发现私下行商的后果你想过没有?苏家不会保你的!你为什么要对行商这么上心? 我已经高中探花入职翰林院了,生活是苦,可以我的本事,往上走并不是难事,你好好地做官家夫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干这些事?就为了钱?” 这话说得里头外头四个女人一起沉默,诡异地思考同步:套麻袋揍,是现在还是等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第十四章 两眼泪汪汪 朱挽宁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血压都要高了,她抬手,示意维心推着她出去,“我当谁呢,这不是薛探花吗?本公主记得你初来京城时甚是贫苦,不知是怎么熬到金榜题名的?” 薛照水和苏晴柔俱是一愣,先后行了礼。 朱挽宁随口免了礼,眨巴着眼睛看向薛照水,似乎坚持等他一个回答。 男主此刻又有了他那清高孤傲的毛病,“我自然是抱着重振薛家的信念咬牙熬过来的。” 苏晴柔冷静地拆穿他:“错了,你重振薛家的信念没有半点用,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慈恩寺的后山上,要不是我卖化妆品卖卫生巾给你挣生活费,你哪来的好身体在贡院里坚持三天三夜,哪来的资本在中了探花后不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还这么高枕无忧?薛照水,当时行商赚来的钱多是投资在你身上了,你可别碗还没放下就开始骂娘。” 朱挽宁附声道:“就是就是,看不起商人有本事别用行商赚钱啊!” 薛照水被说得难堪,长袖下的手指倏然攥紧,朱挽宁立刻给了维月一个眼神,示意她警戒。 可半晌,薛照水低头,泄了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说的都对,我也不是看不起商人,我只是晴柔太辛苦了,我不想她那么辛苦,我可以养她,我们两情相悦,我不忍心她担那么大的风险。” 他抬起头,清隽的面容上笑容苦涩,“公主,你知道贵女行商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她的所有心血会被没收,她会被监禁,甚至收押。朝廷明令禁止朝臣行商,就是怕官员与百姓争利,权臣私下行商都得瞒得严严实实,更何况平江侯府只是个没什么实权又逐渐没落的贵族,他们护不住她” 他声音有些艰涩,“我也护不住。” 那是一种无奈承认自身弱小的悲凉。 他想快点升职,快点握有权利,快点将自己所学为民所用,快点变成可以护住苏晴柔让她为所欲为的保护伞,可官场的事急不得,他又想保持自身清贵,不想自己也变成党争的腌臜污秽,就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来。 一边是冒着极大危险走在钢丝线上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读书人的傲骨,薛家代代相传的清贵家训。 他进退两难。 苏晴柔有些动容,再吵再闹,总归是她动心的人,况且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显得不可理喻,他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后,她不仅不嫌弃,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才真实。 薛照水别过脸,“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说出来就是承认自己的无能,晴柔,你” 朱挽宁支着下巴,打断两人苦情剧的氛围:“那什么,你们在这儿又是朝廷又是行商的,就没想起来我就是朝廷的人?” 大黎朝最尊贵的嫡公主哎,你当说着玩呢? 薛照水和苏晴柔同时面色一僵。 先前秦鹿公主将他们之间的误会说开,又摆出一副不再掺和的样子,他们都下意识以为秦鹿公主不再针对他们,想要帮助他们了。 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秦鹿公主只是把自己摘出来了,并没有对他们表露任何态度,他们却无意识暴露了苏晴柔私下行商的事实。 薛照水身子紧绷,低低叫了一声:“公主!看在你我往日情面上” 苏晴柔却没他那么失措,微昂着头定定地看着朱挽宁。 “你若是真想治我的罪,就不会在这儿凑热闹了。你想要什么?” 朱挽宁打了个响指,“漂亮姐姐就是聪明!” 薛照水一愣。 若是换做旁人,他也并非看不出真实意图,可这是秦鹿公主,可以说是他第二个最熟悉的女子,他印象中的秦鹿公主就是个认不清自己感情的小孩子而已,不会有这么锐利的眼神。 所以才下意识想打感情牌。 苏晴柔对秦鹿公主越来越疑惑,本来她就对秦鹿突然把所有真相告知的行为怀疑许久,现在又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满眼都是薛照水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追问:“你,真的是秦鹿公主吗?” 一个人,为什么前后有两种不同的变化?先是咸鱼一样的躺平,又是狐狸一样的灵动? 朱挽宁笑了笑,冲她勾勾手,示意她凑近。 她不直接回答,这让苏晴柔的心跳有些快。 朱挽宁半捂着嘴到她耳边,“小姐姐,你见过寅时四刻的崇文门吗?” 寅时四刻是凌晨四点,崇文门是京城仅次于棋盘街的闹市区,位于经济中心。 动了,dna动了!苏晴柔脱口而出:“我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 话说出来,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朱挽宁:“你!你也?!” 朱挽宁歪头:“宫廷玉液酒?” 苏晴柔:“一百八一杯!” 朱挽宁比心:“奇变偶不变?” 苏晴柔:“符号看象限!!!” 朱挽宁张开手臂,探出身子,笑着说:“人生三大幸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苏晴柔的泪忽然就想涌出来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蹲下身,抱住朱挽宁,接上最后一句:“他乡遇故知。” 朱挽宁在她耳旁轻声道:“老乡,你一个人在这儿这么久,辛苦了。” 穿越时的独木难支,冒险行商为自己谋取生路,被封建思想逐渐腐化,没人听得懂她的梗,无人理解她身在府中,却无比念家的心。 那一刻,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苏晴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抱住朱挽宁不肯撒手,哭着说:“我只是个刚毕业的社畜啊,我不想当什么贵族小姐,我只想做一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啊。” 朱挽宁拍了拍她的背脊,“我知道的,这不是你想要的。” “我讨厌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奶茶没有火锅和高铁的时候,连卫生巾都要我自己研究,我真的很烦啊。” “我也很讨厌。” “我只是想挣点小钱给自己养老而已,为什么那么难啊,为什么他们对女性那么严苛啊,你知道我每次偷跑出来就跟神庙逃亡一样辛苦吗?!” “那真是离谱的辛苦啊!” 第十五章 修萝场 云影亭的人越来越多,临近开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朱挽宁好不容易把苏晴柔哄好,后者不哭是不哭了,就是跟着她身边不愿意走,就连薛照水赶去龙德殿赴宴,她也只是敷衍地摆摆手。 朱挽宁刚穿过来时看见的女主是冷着脸的,又听她和薛照水争论,言谈间也是一副有独立思想的高干精英形象,未料一朝老乡相认,高冷女神一下子变成了小尾巴,跟在她身边绕来绕去,见缝插针问她一些问题。 朱挽宁不好说她是小说世界的女主,只说自己绑定了学习系统穿来的,任务就是在古代学习。 结果苏晴柔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同情。 朱挽宁:“”她就知道! “重修学分什么的也太惨了” “你再提这件事我下次喝奶茶绝不叫你!” “!” “宁宁你看那个小姐姐在瞪你哎!” 为了许久不见的奶茶,苏晴柔十分明智地转移话题。 朱挽宁抬头一看,竟是寿宁公主。 她自然地冲寿宁笑笑:“姐姐午安~姐姐一会儿不见又漂亮啦~” 往常她说这话,寿宁都会红着脸转过去,这次不一样,寿宁公主板着脸走近,“坎坎,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她?怎么今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朱挽宁竖起手指摇了摇:“不不不,姐姐,你不懂,只要是漂亮姐姐,就没有我看不惯的,我都喜欢,喜欢得紧。” 064:【这是什么海王发言!】 寿宁公主咬了咬唇,“那,那等下开宴你可要叫她回去,我们是姐妹,理当坐在一起的!” 苏晴柔立刻摇头:“不要,我要跟着宁宁,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宁宁说。” 寿宁公主瞪大眼睛:“她叫坎坎,她是我妹妹坎坎!” 苏晴柔像个小孩子:“她就是宁宁,我就要叫宁宁!” 064震惊了:【修修罗场?】 身处修罗场中心的当事人摸了摸下巴,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六六,二课活动签上到了吗?】 064无语了,它看了一眼后台,【签上了签上了,宿主,你不会是想签完到就跑?我是不是提醒过你要待够一定的时间才有奖励?】 朱挽宁被戳穿心思,面不改色地否认:【哪有,你想多了,我多喜欢参加二课活动啊。】 她想了想,又掷地有声地补充一句:【才不是想要手榴弹呢!】 064:【】 我信你个鬼。 纵使苏晴柔再想挨着朱挽宁,宴席的座位是安排好的不能乱动,寿宁公主能耍公主脾气把自己的位置换到朱挽宁旁边,她却只能乖乖坐在下边。 分别的时候苏晴柔还在依依不舍:“我真的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啊宁宁。” 刚好,朱挽宁也不是随便暴露身份的,她也有事要跟女主商量,于是点头应承:“下午应该要去西苑太液池看龙舟,那会儿我们一起走。” 苏晴柔重重点头。 寿宁公主坐在她身边,语气泛酸:“前几天还让人家跪祠堂为祖母抄佛经,抄不完连口水都不给,今天又情同姐妹,把我这个正牌姐姐都给比下去了。” 朱挽宁笑眯眯道:“柔柔是不一样的,她愿意陪我锻炼身体,是我共同进步的伙伴。” 寿宁公主果然上钩:“锻炼身体?什么意思?” 朱挽宁玩着自己腰间的流苏,“就是觉得我们身体太弱了,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跑都跑不动,还容易生病,娇生惯养的太脆弱了,所以我们决定要多去跑跑步,运动运动,身体好了就不容易生病。” 寿宁公主不是很感兴趣,“可我们生活在宫里,哪能遇到危险啊,生病了寻太医诊治便是,莫不是坎坎怕苦不肯喝药?” 又被戳中痛点,朱挽宁嘴角一抽,开始吓唬小姐姐:“宫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你可知昨日——” 她本想说太子遇刺,话到嘴边又想起寿宁正是郑贵妃的女儿。 少女眸中有暗芒一闪而过,她压低了声音,迫得寿宁不得不靠近她才能听得清楚。 “——你可知,昨日便有刺客闯入了东宫,刺杀大哥呢!” 她漫不经心地垂眸,却时刻关注着寿宁公主的神情。 “什么!刺——” 朱挽宁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寿宁公主被噤声,茫然地眨眨眼,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朱挽宁顺手把她脸侧的耳发撩了上去,轻声道:“稳当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寿宁公主好半天才回过神,紧张地看向朱挽宁:“真的?你说,大哥被刺杀是真的吗?” 她犹豫了好久,才踌躇着说:“可母妃从没说过,应该不是母妃做的?” 朱挽宁诧异:“你还知道你母妃是头号嫌疑人啊?” 寿宁公主黑了脸:“废话,我又不是傻子。” 也是看着朱挽宁是王皇后的女儿,和太子并没有绝对的牵扯,她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朱挽宁想了想,决定先小小撒个谎,遛郑贵妃一圈:“我昨日就在现场,听着父皇审讯的,那刺客说了,有人叫他拿着棍闯进宫来,见着人就打,若是杀了小爷,是最好不过。问了他许久指使的人是谁,他说是两个太监,只知道其中一个姓庞,右手上有一道烧伤的疤痕。” 寿宁公主的脸色越来越白,待听到最后那个有烧伤的庞姓太监时,已经是面如金纸,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朱挽宁看在眼里,却装作未觉,贴着驱病神符的执剑女官腰侧插着艾叶,轮流为女眷奉上插着石榴花的菖蒲酒和苇叶粽子,她拿起自己那一杯,冲寿宁公主举了举,“这可都是秘闻,父皇不让说的,看在你是我亲姐姐的份上我才告诉你,你可别往外传啊。” 寿宁公主失魂落魄地举了酒,勉强对她笑了笑。 上首的王皇后礼服威严,凤冠隆重,先说了一段端午节的祝祷词,然后饮下菖蒲酒,众女眷齐声道:“谨遵娘娘懿旨。”然后跟着饮下酒。 因着是在东苑,鲜果时蔬都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得很,宴会各桌又上了一道长命菜和加蒜过水面,朱挽宁眼睛都亮了。 常言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第十六章 秦鹿小课堂开课了 午宴过半,男宾从龙德殿出来,各自举着菖蒲酒四散开来,朝臣随行的长侍和内书房的小内侍卷起裤腿下河捕鱼,更有活泼好动的年轻官员亲自去地里采摘瓜果,女眷也散到农庄边,有举着扇子扑蝶的,有撩着水花嬉戏的,云影亭挂着的天师图神秘肃穆,却与这闲散自在的景象相处融洽。 朱挽宁端着王皇后吩咐特意为她上的果酒啜饮,看似散漫地任由维心推着她四处逛游,实则一直在观察郑贵妃和寿宁公主的动向。 寿宁公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失神许久,终于起身,走到了正和神宗语笑晏晏的郑贵妃身旁,说了几句话,郑贵妃便优雅地跟神宗行了礼,与寿宁公主到一边去了。 朱挽宁斜撑着下巴看,不意撞上了神宗看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坐直了身体,举了举手中青花卷草纹的酒盏,冲神宗甜甜一笑。 神宗的神色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只是看向了郑贵妃的方向。 朱挽宁挑眉,将杯中果酒喝掉。 这是审出来了? 寿宁公主轻声说着什么,郑贵妃认真地听。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神色,朱挽宁却眼尖地注意到,她垂在一旁的手指捏紧了。 恰好维心推着她靠近了一点,朱挽宁看到郑贵妃的神色有一瞬间茫然。 寿宁公主面色急切,她还不懂得在这样的场合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只是激动地握住郑贵妃的手,甚至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母妃,你快告诉我呀!” 郑贵妃拍了拍女儿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巽儿,你不要听什么是什么,这没影的事,也值当你特意来问母妃吗?” 寿宁公主瞪大眼睛:“母妃!庞保他——” “姐姐!”朱挽宁扬声唤道。 寿宁公主茫然地看过来,神色陡然复杂,“坎坎” 朱挽宁说:“姐姐过来看,我这儿有新鲜的河虾。” 寿宁公主皱起眉,她现在没什么心思看河虾,她只想搞清楚刺杀大哥的刺客到底是不是母妃派去的。 朱挽宁又说:“姐姐你不喜欢我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姐姐不要不给我面子啊。” 她说这么多人看着—— 寿宁公主突然醒悟过来,环视周围好奇看过来的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她刚刚在做什么?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母妃这种杀头的大罪! 郑贵妃到底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她容色温柔道:“这孩子,非要问她是不是快嫁人了,这招婿的事还没影的,也不体谅本宫想多留她几年的心,唉,女大不中留啊。” 旁边有人笑着接话:“娘娘疼惜公主呢,不过公主还小,闹着嫁人也是正常。” 郑贵妃点头,“这也是。去,巽儿,跟坎坎说说你那小女子心事,你们姐妹情深得紧,可别苦了本宫这把老骨头了。” 寿宁公主面色僵硬,“是,母妃,儿臣告退。” 她面朝着郑贵妃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走向朱挽宁。 “走,姐姐,我带你去看河虾。” 寿宁公主没什么心思,她眼睛看着四周,低声问朱挽宁:“坎坎,你同我说实话,这事到底是不是我母妃做的?” 朱挽宁同样压低了声音,“不管是不是郑母妃,刺客供出来了庞保。” 寿宁公主一愣,“你知道庞保是我母妃的大太监?” 朱挽宁笑笑。 寿宁公主旋即道:“也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时候就是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我的反应。” 这宫里没一个人是傻的,即使当时反应不过来,过后也一定会明白。 朱挽宁坦率地点点头,“怎么样,郑母妃说什么?” “母妃说她不知情。”寿宁公主有些低落,“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敢问。刚刚还好有你叫住我,不然,我真的可能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朱挽宁眯着眼睛沉思。 郑贵妃对寿宁公主说她不知情,但正史上刺客张差确实供出了庞保、刘成两个翊坤宫的大太监,这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梃击案的疑点太多了,第一,案发时慈庆宫为何连着两道门都没几个人值守,就算当天是内市,就算住的是不受宠的太子,这一点也太过奇怪了。 第二,刺客刺杀,有拿刀的拿剑的拿毒药的,头一次见拿枣木棍的,这武器的选择太过荒唐,朱挽宁想破头都想不出缘由,历史上也成了未解之谜。 第三,郑贵妃说自己不知情,这点朱挽宁其实还是相信的,她觉得这事更像是郑贵妃的弟弟郑国泰那个不学无术的干得出来的。郑贵妃身在内宫,若是有法子调走慈庆宫的守卫,自然有无数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太子,不需要选这么冒险又粗糙的方式。 第四,距离太子册立已经过去两年了,郑贵妃当时不闹,这会儿突然要杀太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如果郑贵妃确实不知情,那么梃击案的幕后就另有其人了。 朱挽宁决定再借着寿宁公主试探一下,“姐姐,我再告诉你一件秘密。” 寿宁公主有点应激,“我不想听可以吗?” 朱挽宁摇摇头,“这次不是坏事。” 寿宁公主想了想,还是凑了过来。 “姐姐,当时刺杀大哥的刺客是我让维月拿下的,在场的所有知情人也被我牢牢控制住,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小内侍成了我的人,这会儿在无逸殿替我写报告呢。” 寿宁公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在问:“写什么玩意儿?” 朱挽宁说:“报告啊,就是文章。” 寿宁公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盯着朱挽宁:“你早知道那个刺客和我母妃有关?” 太子遇刺这种事本应上报巡城御史,巡城御史负责巡查京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可朱挽宁撞见刺杀现场,第一反应是捂嘴,控制知情人,而不是交由巡城御史。 除非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涉及皇家丑闻。 寿宁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朱挽宁,后者却笑眯眯地帮她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姐姐,这件事目前只有我、父皇、大哥和你们母女知道,你放心,我既然当时压下了这件事,之后就不会再走漏消息,大哥那边我也会看着的。” 寿宁公主呆呆地看着她,突然问:“坎坎,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母妃?” 朱挽宁精神一振,教育人的机会来了! 她拉着寿宁在一旁的凉椅上坐下,转头吩咐维心维月清场,别让无关人等靠近,她来给小公主上课。 “虽然我压下了对你母妃不利的事,但我不是在帮你母妃。” 寿宁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挽宁道:“姐姐,你知道朝臣的党争吗?” 寿宁茫然。 接下来,朱挽宁详细地跟不谙世事的公主普及了什么是党争之乱,以及一旦梃击案走漏风声会给朝野带来多大的影响。 虽然原本的党争就很厉害,梃击案只是一个恶化的导火索,但朱挽宁压下这件事,不至于让本就风雨飘摇的朝廷雪上加霜。 第十七章 无逸殿卷王培训班开始报名! 寿宁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发问,朱挽宁能解释的解释,解释不了的有064这个小助手帮忙,终于给寿宁理清了党争的危害,以及为何朱挽宁要全力压住梃击案的消息。 寿宁最后问:“坎坎,同是在宫里长大,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多?” 朱挽宁歪头想了想,“因为我是要成为卷王的女人?” 064:【?】 寿宁:“?” 寿宁:“谁是卷王?我怎么没听说过?” 朱挽宁循循善诱道:“卷王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目标,我们一般把努力学习以求不断超越自己的行为叫做内卷,卷王就是内卷之王,把这种行为发展到极致的优秀人才,是吾辈毕生目标!” 064:【宿主你摆烂那会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寿宁听得有些向往,朱挽宁顺势握住她的小手,“你想成为卷王吗?” 寿宁踌躇道:“我,我可以吗?我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朱挽宁握紧手中柔荑,坚定道:“交给我,加入无逸殿高效卷王培训班,你的梦想我来实现,我来帮姐姐成为卷王!” 寿宁被她说得有些激动,立刻点头:“好!谢谢坎坎!” 064:【这什么大型传销现场!】 “首先,姐姐,我们得先把你身上的麻烦解决掉。” 朱挽宁认真得就差拿粉笔敲黑板了,“我们是黎朝的公主,生来为君,天下万民便是我们的责任。” 寿宁举手,“可我从没见过他们,为什么他们是我的责任?” 朱挽宁说:“因为有了他们辛勤劳作,认真交税,我们才能安安稳稳住在宫里,不用为生活发愁,我们受百姓奉养,就得承担起保护百姓的责任。” “可是,天下有数不清的百姓,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可以保护过来呢?” 朱挽宁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们不只有两个人哦,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讲的是,我们既然要保护百姓,自己必须作出表率,所以你身上的事情必须处理干净。” 寿宁的表情严肃起来,“坎坎,你说怎么办。” 朱挽宁道:“其实我怀疑是你舅舅干的,但是我没有证据。” “舅舅?!”寿宁恍然大悟,继而咬牙切齿,“还真有可能是他瞒着母妃擅自做主!” 郑贵妃的弟弟郑国泰不学无术,跟着姐姐鸡犬升天、嚣张已久,若是他做出了找人拿个棍子就去刺杀太子的事,离谱中带着些许合理。 朱挽宁点头,“所以我需要你去试探一下你舅舅,等我把所有事情捋清楚了,也好帮你和你母妃洗清嫌疑,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寿宁公主重重点头,“那我要怎样试探他呢?” 朱挽宁想了想,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苏晴柔好不容易完事,找到朱挽宁的时候,就见这老乡正微笑着目送她生理上的姐姐离开。 “宁宁!”苏晴柔喊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呢?” 朱挽宁回头,看见女主,风轻云淡道:“没事,一点小事而已。柔柔,来,我带你看河虾。” 方才说着要带寿宁看河虾,走着走着给人洗脑去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儿她又想起来。 苏晴柔嘴上不解,身体诚实地跟上来,“河虾有什么好看的?咱们那个时候想吃虾还不方便?说起来宁宁你家是哪的人啊?” 朱挽宁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柔柔,这话在这里不能说。” 苏晴柔差点犯了和寿宁一样的错,回神后立刻闭嘴。 可她闲不住,跟着朱挽宁往农庄去的路上总想说些什么。“宁宁,你最近在干什么啊?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别的不说,钱这方面我可没缺过!” “也没什么,就是办个无逸殿卷王培训班而已,柔柔要来加入吗?” 苏晴柔:“?” 苏晴柔:“6。” 苏晴柔不是寿宁,她更清楚卷王这个词真正的含义,于是她转移话题,“那挺好的,不像我,天天忙到抽搐。” 朱挽宁正巧想和她说这方面的事,“柔柔,我记得你之前说商路出了问题?” 苏晴柔的表情正经起来,“是,我主要经营的是化妆品卫生巾一类女性专用的,按理说也不会碍着谁的路,前几日已经在准备物色工厂了,谁知几条供货的下家同时出了问题,耽搁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金子,宁宁你懂我有多着急吗?” 朱挽宁的注意力奇怪地跑偏:“你居然会做卫生巾?太好了!” 苏晴柔:“”好了,看起来她一点也不懂她有多着急。 她喊了一声“宁宁”,朱挽宁立马举手投降,“我错了。查得出来是意外还是人为吗?” 苏晴柔道:“一条线路出了问题可能是意外,三家同时出问题,我肯定是被针对了,可是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被谁针对了。” 朱挽宁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苏晴柔:“你再说废话我扭头就走。” 朱挽宁好脾气道:“都依你都依你。商业上的事我不懂,曾经我以为商战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兵不血刃,直到哈啰城市经理划破70辆美团电单车坐垫一事让我明白,高端的对局,往往只需要朴素的手段。” 苏晴柔:“?” 朱挽宁想了想,“这样,评判一件事情不应该仅仅从结果出发来看,我喜欢从最终受益者的角度来看。你觉得,你商路被断这件事,最终受益者是谁?” 苏晴柔诚实摇头,“我真不知道我卖个卫生巾招谁惹谁了。” 朱挽宁不负责任地猜测:“草木灰成精了?” 苏晴柔瞪她一眼,“建国后不许成精!” 朱挽宁理直气壮道:“可现在是建国前!” 苏晴柔:“”好有道理。 朱挽宁终于找到自己想找的,好歹态度摆正了,跟苏晴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做这个生意做得红火,必定有人眼红,他们没有你的技术没办法从市场上公平竞争,那就只能用不光彩的手段了。” 第十八章 独卷卷不如众卷卷 苏晴柔不解:“可我的客户都是女性,我为她们带来了方便,虽然是宰了富户一笔,可亲民版的东西平民百姓也用得起,她们为什么要反过来背刺我?” 朱挽宁歪头想了想,“柔柔,你卖的都是女性用品?” 苏晴柔点头,“对啊,当初都是托薛照水那边的关系找信得过的夫人带我走动,慢慢打开商路的。” 朱挽宁道:“有没有可能,在暗中打击你的不是你的客户,而是另一个群体?” 苏晴柔:“什么另一个群体?我的客户都是女性,那另一个” 她的话渐渐没法说得下去,眼睛慢慢瞪大,苏晴柔不解,“可是为什么?” 朱挽宁耸肩,“柔柔,与其在这里问自己为什么,陷入思考风暴,我倒是建议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转型。” “什么意思?” “卫生巾这东西相比古代用的姨妈巾先进不知道多少倍,你能做出来,已经是跨时代的技术了,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人超越你,所以你无需担心,因为需求永远存在。” 苏晴柔若有所思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阻碍是一时的,毕竟他无法拦住正常的生理需求。”朱挽宁抛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到的荷包玩,“不过你也该趁这个机会扩展一下商业版图了,产业链太过单一安全性差,就像现在,人家一打击,就断了你所有的路了,这可不行。” 苏晴柔十分赞同:“你说得对。” 朱挽宁将荷包扔起来又接住,“而且嘛,这回你也不算白手起家,有我给你担着,你就算真被发现了,我也能给你捞出来,资金、人脉什么的更不必多说,你若需要,派人来找我便是,到时候按股份给我分红就行。” 苏晴柔真真切切地笑了:“还是宁宁好,我知道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064此刻才后知后觉:【宿主,你还记得卷王系统是让你成为卷王,而不是让你培养别人成为卷王吗?】 朱挽宁:【有什么关系,独卷卷不如众卷卷嘛。】 064:【】日常无语。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儿,摆摆手,“河虾在前面,要看吗?” 苏晴柔顺势看了过去。 那是两个穿着贵气的小孩,一个七八岁,一个四岁左右,赤脚站在小腿高的河水里捉鱼摸虾。大一点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身形也畏畏缩缩,小一点的眼睛圆润天真,脸上还有嘟嘟的婴儿肥。 苏晴柔好奇道:“他们是谁?” 两个小孩似乎也不大认人,歪头看了她们一会儿,又自顾自低头玩去了。 “他们啊,”朱挽宁的语气带笑,双眸幽深。 一个是宠信魏忠贤的愚天子,一个是力挽狂澜仍无力回天的亡国之君。 “是我的小侄子。” 西苑太液池旷阔嶙峋、波光浩渺,数艘建造奢华的龙舟停泊其上,华丽壮观。 随着鼓声阵阵作响,船夫跟着号子下桨,激昂的曲调从每一艘龙舟上传来。 朱挽宁本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也被这场面震撼住了,不由自主凝神看了会儿,又泄气,【切,一个耐看的都没有。】 064:【宿主你不会是想在里面找帅哥?】 朱挽宁无聊地望天望地,【六六,时间够了没啊,我还要留点时间跟柔柔叙旧呢。】 064无语:【人家要跟你叙旧,你不爱听,现在到你参加活动混时长了,你又想起来和人家叙旧,你自己好意思吗?】 朱挽宁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欠,唤来维心:“昨晚说的那个女医你可知晓她的住处?我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好起来了,维心,你帮我去请她进宫好不好?就今天。” 维心微微蹙了眉心,温声道:“不是奴婢不想帮殿下,平民入宫,需提前三日学习礼仪,否则冲撞了贵人,这责任是谁也担不起的。” 朱挽宁不讲理,“不行,我现在感觉很疼,我要找医生,医生今天来不了,明天我就疼死啦!” 维心无奈:“殿下可不许说胡话,奴婢去请人便是了。” 于是晚间回了无逸殿,朱挽宁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廖叔金,维心便带着女医颜氏回来了。 进来的女子穿着一身酱紫团衫,腰身纤秾合度,没有画黎朝最流行的柳叶眉,而是被称为“云气正当眉,晓风吹不断”的拂云眉,鬓角浅浅探出一枚形状奇特的叶片,低调不张扬,却藏着俏皮的小心思。 看上去不过是刚满三十的御姐。 颜氏跪下行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朱挽宁道:“大夫不必多礼,我只是你的病人而已,我的脚还要麻烦颜大夫了。” 颜世英拿着医箱坐到她身边,“为公主殿下看病是民女荣幸,哪里有麻烦不麻烦的说法,殿下言重了。” 维珠和维心在旁边小心伺候着,把朱挽宁的脚露出来,“劳烦颜大夫为殿下诊治。” 颜世英这次来不是来正足的,而是作为一个医者正式查看朱挽宁双足情况。 连续几天没有再用缠布用力裹住小脚,朱挽宁的脚已经呈现出自然生长的松散扩散状,加上这几天用的药,筋骨软化了一些,颜世英道了一声得罪,上手轻轻摆弄那些被硬生生折碎的骨头。 颜大夫的手并不娇嫩,掌心与指关节相连处全是厚厚的茧子,她撩起袖子时,朱挽宁看了一眼她的小臂形状,不算纤细,甚至隐约可以看出肌肉。 颜世英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抬起被折碎的四根脚趾,轻轻活动了一下,抬头观察朱挽宁的表情,“殿下,这样疼吗?” 朱挽宁感受了一下,诚实道:“又疼,又有点爽的。” 颜世英尝试着分开被对折的脚掌,“这样呢?殿下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疼,骨头疼。” 颜世英仔细观察着,时不时活动她的骨头,一般都是试探到她说疼为止。 终于检查结束,维珠端来了热水给颜世英净手,朱挽宁也长松了口气,她头上已经渗出薄汗了。 第十九章 颜大夫不必紧张,我受得住 “殿下年纪小,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几天其实恢复得很好,若殿下着急,明日我便可以来为殿下正足了。” 朱挽宁点头,“能早点开始就好,我的脚就劳颜大夫费心了,早日正骨早日将养好,我一定会好好酬谢颜大夫。” 颜世英收拾医箱,留了几罐药膏,嘱咐维心每日为公主涂抹两次,要了小厨房从太医院得来的药膳方子,提笔改了几个用量,又加了些开胃的东西。 “太医院的方子不错,但这吃起来也太难受了点,公主殿下还是要吃点好的。”颜世英冲朱挽宁眨眨眼。 朱挽宁有点喜欢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十分温柔的女人,扬声叫了维心,“去库房把父皇赏我的东珠拿来一颗。初次见面,不知道颜大夫喜欢什么,只好送点值钱的,就当感谢颜大夫为我的脚费心了。” 颜世英眼睛亮了亮,“喜欢的,殿下这礼物送到了民女心坎上,民女就不跟殿下客气了。” 朱挽宁笑着摆手,颜世英拎了医箱告退,跟着维心去库房领赏。 064给她做看个基础的扫描,有些担忧:【宿主,这个时代医学水平还没有那么发达,万一这个女医给你弄坏了,你可能就没法走路了。】 朱挽宁竖起手指摇了摇,【nonono,六六,要知道在西医传入国内之前,我们一般不说医学,而说医术的,术者,神秘精怪者也!】 廖叔金问礼进来,正巧系统后台给出了学习报告的评级,居然是个a+。 朱挽宁高兴极了,她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为学习报告烦恼了,她决定送廖叔金点东西。 大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你帮我写作业,我请你喝奶茶。 当然,奶茶朱挽宁暂时请不了,她只能找点别的东西。 可翻来翻去,朱挽宁除了今天从两个小孩那里“买”来的河虾,竟没有什么值得拿去送人的了。 于是廖叔金,无逸殿新鲜出炉的太监总管,领到了他的第一份来自秦鹿公主的赏赐:一篓死得差不多的虾。 次日难得没有安排课程,064提醒朱挽宁当初应承了要陪太子读书,朱挽宁却想了想,让维心先去召了颜世英进宫。 【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我自己的事情最重要。】朱挽宁去坤宁宫打完卡,赖在榻上偷懒,【就像我同寿宁说的,先把我自己的事情顾好,再去关心旁的事。】 064倒是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反正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曾经要做的事罢了。】 朱挽宁翻身仰躺,静静地看着秋香色的藻井天花。 【嗯,我不会忘的。】 颜世英踏进无逸殿之前已经交代了维心该准备些什么,所以从颜大夫进门起,整个无逸殿忙了起来。 “正足过程可能非常痛苦,请殿下忍耐一下。”颜世英在一旁的热水里洗了手,擦干净手上水珠,脸色尽可能地放轻松,不想让小公主感到压力。 朱挽宁接过维心递来的软木塞把玩,凑近鼻尖嗅了一下,居然还有淡淡的香气。 她看上去比颜大夫自在多了。“颜大夫不必紧张,慢慢来就是,我受得住。” 颜世英看着她,摇头笑了笑。 不知是孩子心性,还是真不在意,朱挽宁在她面前从没表现过对自己双脚的担心。 女子缠足者众,天足也不算少,解足一事,却是罕有听闻,更何况是皇室公主。 颜世英虽然打心眼里支持这种行为,可她也没经验,只能按骨折伤患处理。 无逸殿后殿甚至调动了侍卫前后守着,所有婢女在屋外待命,热水不停地烧着,随时有人进来更换,维心维月两个大宫女守在内室,已经按颜世英的吩咐各自取了钻孔的通木和绑缚的棉绳候着。 小脚不再是紧绷绷的状态,已经自然地外扩出一些缝隙,可以上下小幅度活动,不过离自然生长的状态还差得远。 颜世英将袖子又整理了一下,医者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落在那被“精心雕琢”的小脚上,“殿下,我要开始了。” 朱挽宁拿着软木塞,垂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颜世英没再犹豫,手上活动了一下,便立刻行动,又快又稳。 第一下,朱挽宁上半身都弹起来了,小腿下意识地抽,想躲,却被维月在旁边按住了。 她疼得瞳孔猛涨,手指一下子掐住了旁边的被子,反应过来手里还有个软木塞后连忙塞进嘴里咬住。 维心一下子扑到她身边,掰开了她攥得紧紧的手指,一脸紧张,“殿下,疼得话掐奴婢!莫要伤到自己了!” 朱挽宁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平时那点怜香惜玉的素质也没了,下意识甩手把她推开,好歹没脱口一个“滚!”,强撑着问064:【能给麻醉吗?】 064冷静道:【系统商店里有功能性卡片,不过宿主目前可用积分为-7。】 朱挽宁:【】她迟早有一天要灭了这个没人性的系统! 颜世英动作很快,已经开始处理另一只脚了,朱挽宁的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泪眼模糊中她看见摁着自己的维月,想都没想,凑过去抱住了维月的腰,“维月贴贴,呜呜呜呜好疼啊维月!” 维心轻声安慰着朱挽宁,“殿下想吃什么吗?尚服局前几日送了端午的新衣,殿下还没试呢。陛下早上传了消息说下朝就来看殿下,可要准备些什么?” 朱挽宁果然被她分散了注意力,“父皇要来?那你记得去瞧瞧上次那谁送我的蒙顶石花还有吗?” 维心轻声细语道:“奴婢晓得了,皇后娘娘那边可要派人通报一声?今日晨起奴婢瞧见咏柳姑姑了。” 朱挽宁赖在维月身上,哼哼唧唧:“等结束了再去,母后肯定担心坏了。” 维月的手一直稳稳地按在朱挽宁光滑细腻的小腿上,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腰间毛茸茸的发顶。 因着养病,朱挽宁这几天就没从床榻上挪下来过,发髻也是只简单盘了一半,连一朵珠花都没簪,此刻就这么在她腰间蹭啊蹭。 剑没卸,殿下不嫌硌得慌吗? 朱挽宁感觉自己都快疼晕过去了,才听见颜世英那句犹如神赦的“好了”。 公主殿下脱力地把自己往后一砸,汗水顺着脸颊落入衣襟,泪水凝在眼角,欲落不落。 折叠的脚掌打开,折断的脚趾舒展,棉绳穿过通木上的孔洞,将被舒展的骨节固定,颜世英用了些力道绑得紧一点,朱挽宁抽了两下,就没太大反应了。 第二十章 听我说谢谢你 维心细心地帮颜世英擦去了额前汗珠,“颜大夫,殿下的正足这就算好了吗?” 颜世英去一旁洗手,“殿下还小,我刚刚查看了一下,只要后续将养的好,不出三个月,殿下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朱挽宁算是歇了会儿,维心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她抬了抬手,示意维珠把她扶起来,“颜大夫,这次可要多谢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颜世英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顾忌。 朱挽宁本来只是客套,见她这样的神色,突然来了一点好奇,“颜大夫尽管说,若我做不到,我可以向父皇帮你求个恩典。” 颜世英眸中浮起思索,只是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等殿下完全康复了,再来赏赐我,这样我拿着也心安。” 朱挽宁挑眉,没再说什么。 颜世英和维心嘱咐疗养方案,每天用药汤泡脚是必须的,药膏必须按时涂抹,她每五天会来看一次状况,膳食全部改为骨汤豆腐之类的,朱挽宁听着女子轻声列出的菜单,暗叹好家伙,补钙大套餐。 华夏自古讲究以形补形,不过现代科学证明排骨汤不能补钙,脂肪倒是可以补很多,反而是豆腐里的钙含量远高于排骨汤。 064严肃地对朱挽宁说:【宿主,那这几天我先把商店里的可乐暂时下架了,不然对你养伤不好。】 朱挽宁:【听我说谢谢你。】 颜世英行了礼,跟维心又交代了几句便退出去了。 “万岁爷到——”有些突然的唱喏响起,神宗踏了进来。 见礼声参差响起,朱挽宁老老实实坐起来,“父皇。” 神宗却没往她床边坐,只是站在那里,神秘地笑:“坎坎快起来,朕送你一份礼物。” 朱挽宁被勾起了好奇心,维心替她整理好形容,维月抱她上了轮椅。 神宗先出去了,朱挽宁看了看外面,试探着问:“维心,你知道父皇要送我什么吗?” 维心脸上露出一抹笑,“殿下出去就知道了。” 064倒是悄悄地扫描了一遍无逸殿,它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惊喜还是留给宿主自己揭比较好。 被维月推出寝殿的时候,朱挽宁这才发现外面日暮西斜,似乎快到了晚膳时间。 然后不用多说,她便看到了她的礼物。 站在神宗面前的少年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与维月同样制式的赭红劲装,长眉英气,眼睛清亮有神,腰间悬剑,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神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朕的公主以后就交给你保护了,阿珩,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轮椅在神宗身后停下,朱挽宁抬头打量着英姿勃发的少年。 少年冲她敷衍地行了礼:“属下徐珩,见过公主。” 神宗看出了他的敷衍,却并不在意,只是回头对朱挽宁介绍道:“阿珩之前一直在甘肃,家里人担心,想调回京城。朕是觉得你身边刚好缺个人,所以把阿珩提了大汉将军位,放在你身边。坎坎你最近行动不便,光维月一人难免捉襟见肘。” 甘肃是边城,徐珩从边关退下来,回到京城,少说也得进中军都督府,最次在京畿营混个差事,然而他却被调了仪仗的虚职,来保护公主。 还是之前纠缠探花郎臭名昭着的公主。 搁哪个少年军官,怕是表情都不会太好。 朱挽宁才不管他,只是甜甜地笑:“多谢父皇美意,我很喜欢。” 徐珩目光动了动,落在她的脸上,又很快移开。 神宗非常满意,“日后阿珩都会在你身边当值,有什么事别老用维月,让阿珩去干,他在甘肃养了一身脾气,得好好磨磨他!” 这话说得很奇怪,叫着“阿珩”这么亲昵的名字,却把人放在一个没什么前途的位置上,而且听神宗意思,这位大汉将军的任期也不短。 朱挽宁笑着应下,看起来就是一副多了个玩伴很开心的小公主模样,“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神宗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徐珩说:“阿珩,朕让张大伴从内库房调了张新的轮椅来,你去帮坎坎搬来。” 徐珩没说什么,看了朱挽宁一眼,领命离开。 神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对朱挽宁说道:“坎坎,刺客招了。” 朱挽宁点点头“女儿可以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神宗背着手,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天知道,当张差供出庞保、刘成时他心里有多震惊,当他正庆幸于此事知情人甚少时,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这件事的知情人很少。 因为就在案发当时,这场风波就被他的小女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压下去了。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现在得知了原因,不但没有解惑,反而更加奇怪了。 朱挽宁可不打算挑战一国之君的威严,她还是愿意当个乖乖女的,“父皇,儿臣说过,儿臣是永远和父皇,和这个国家站在一起的。” 神宗沉默片刻,还是说道:“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了你,父皇也不是想袒护你郑母妃,你郑母妃若真的做错事情就该罚,可这也是皇室的家务事,轮不到大臣们来插手。” “这事若真被他们知道了,少不得要追究巡城御史失职之责,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又得再乱一回。” “儿臣明白。” “你没有她们那样的短视,朕很欣慰。”神宗叹息一声,“若你是个男儿身,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端。” 国本之争,最根本的起源,便是中宫无子。 听了这话,朱挽宁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神宗没留太久便匆匆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暮色降临,朱挽宁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喊来廖叔金:“小叔金,关门落锁。” 廖叔金并不知道无逸殿来了个新员工,应了声便将大门关上了。 于是,因为不满自己被调来保护秦鹿公主而故意磨蹭了一个时辰才慢吞吞把轮椅带来的徐小将军就这么被关在了殿外。 徐珩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身边的轮椅:“……” 第二十一章 不如再生一个吧 朱挽宁暂且将桀骜不驯的徐小将军抛之脑后,梃击案的后续有寿宁盯着,苏晴柔的商业帝国新版块正在开辟,目前唯一需要她关注的,是太子读书一事。 太子读书自古以来都是宫廷教育的重中之重,皇城中的三所教育机构,一个是培养太监的内书房,一个是宗室子女读书的宗学,还有一个就是负责太子教育的詹事府。 詹事府统管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其门下官员皆出身于翰林院,放在其他任何时候,詹事府的班底选拔都很严格,毕竟是直接对太子负责的机构,是皇帝为太子选定的初代班底,可到了神宗的这位太子身上,一切又不一样了。 黎朝规定,太子出阁读书的年纪在十岁左右,而皇长子被立为太子时已经19岁了,十四年前他开始奉旨读书,没多久就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被长期禁闭,此后读书也是断断续续的,这样的情况下,詹事府的人别说成为深受太子信任的班底了,连太子的面都见不了几回。 于是等朱挽宁日常打了卡,日常给寿宁洗脑之后来到慈宁宫时,仅看到几个面容青涩的年轻官员在前殿外侍立,她走进殿内,太子正坐在案前,把玩着一个斗彩出戟尊,上面画面很经典,是《赤壁赋》的场景,旁边一个深色官服的中年官员苦着脸道:“小爷,您好歹把这张字写了!” 太子并不理会他,只是见维心推着朱挽宁进来,喜形于色道:“妹妹来了,快来看看,这是孤新得的,你瞧这成色,可比献给母后的那批好呢!” 三十多岁的人了,妻儿俱在,还有皇位要继承,该读书的时候没法读,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却在这里玩摆件。 玩物丧志。 朱挽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要温柔,要温柔,这是亲大哥,这是要继承皇位的,不能揍! 064轻易察觉了她的内心波动,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嘲笑:【你别说宿主,虽然你一心想要为难祖国的花朵,我总觉得在你为难他们之前,你就先被气死了。】 朱挽宁苦大仇深道:【在我选择这条甘为蜡烛燃烧自己的道路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么教小学生,好吓唬,要么教高中生,更懂事。如果教初中生的话一定要放宽自己的心态,定期为自己做心理疏导】 顿了顿,她又有点崩溃地说:【可我没想到我第一个要正经教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啊!】 心理学上有一种流派将人的智力分类为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流体智力是一个人生来就能进行智力活动的能力,即学习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依赖于先天的禀赋,随神经系统的成熟而提高的,如知觉速度、机械记忆、识别图形关系等不受教育与文化影响。 晶体智力是指通过掌握社会文化经验而获得的智力,如词汇概念、言语理解、常识等记忆储存信息的能力,在掌握之后会保持相对稳定。 流体智力属于人类的基本能力,受先天遗传因素影响较大,受教育文化影响较少,其发展与年龄有密切关系,一般人在20岁以后流体智力的发展达到顶峰,30岁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 这也是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加,学到的知识在增加,阅历在增长,而计算技巧和机械记忆能力却在下降的原因。 皇长子的生母是李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她并没有足够的见识与格局来教育出一位储君,在皇帝不喜,李太后潜心礼佛,王皇后交情不深这样的境遇里,她能够将皇长子平安地抚养长大,又为他娶妻纳妾操办终身大事,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朱挽宁想要让太子成为卷王,是要让一个流体智力已经开始下降,晶体智力却还没掌握多少的中年人奋发图强。 朱挽宁沉思良久,对064说:【不如我们还是来讨论下,系统商店里有没有那种装满知识的颅内芯片?】 064:【】你思考半天就想出了个这? 064:【没有那种东西。一来就算有,谁来给他做开颅手术放进去?你吗?我吗?】 朱挽宁:【万一“不小心”出点医疗事故也不是不行】 064黑脸:【小助手友情提示宿主不要有此类危险想法,太子是黎朝未来的君主,关系到一国万民的命运,系统不会放任宿主乱来。】 朱挽宁耸肩:【我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 064:【】你说医疗事故的时候真的不像在开玩笑! 064:【第二,小助手再次友情提示您,本系统为卷王系统,系统的终极目标是让宿主通过学习成为卷王,知识芯片这种东西如果出现,是对卷王系统本身存在的侮辱。】 朱挽宁答得非常痛快:【好,那我们再讨论下系统商店有没有治疗不孕不育的东西?】 064:【?】 朱挽宁:【我总觉得,把太子教好,不如想办法让王皇后再生一个,常言道,大号练废了,就开小号重来,你觉得呢?】 064:【这是哪来的常言?!】 朱挽宁:【二孩政策啊,这你都不懂?鄙视你,语言包太落后了。】 064:【】 064残忍地说:【没有。本系统希望宿主能够面对事实,接受现实。】 朱挽宁笑了笑。 她和064的对话都是在高频通道中进行,旁人听不见,沟通的速率又很快,是以当她抬起头跟太子说话时,太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亲爱的妹妹已经和别人聊了一会儿怎么“处理”他了。 “大哥,这死物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带你出宫玩去?” 太子听了简直要两眼放光,他常年被幽闭在慈庆宫中,连宫里都没好好玩过,更何况是宫外? 可转念想起前不久的刺客,他又有点担心,“孤在宫里都能被刺客闯入门来,若是出了宫,岂不是更要被那些歹人盯上了?” 朱挽宁是没想到她大哥因为之前的事还有点轻微的被害妄想,不过此时也只能尽力说服他,像个怂恿哥哥出去玩的不懂事妹妹。 “不怕,有维月跟着呢,那日刺客可是被她拿下的,你也瞧见了。” 太子有些心动,可转念又道:“不行,你行动不便,维月要保护妹妹你的,她一个人顾不过来。” 朱挽宁耐心道:“不不不,我还有个你没见过的侍卫,昨日新来的,好像是从边关回来的,也挺厉害的,带上他带上维月,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本来她还打算先晾徐珩一段时间,不过太子的担心也有道理,维月一人有点捉襟见肘,看这样子,还是得把他喊上。 第二十二章 他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找徐珩的过程出了点波澜,这人昨天被朱挽宁故意关在无逸殿门外,也是脾气大,今日压根没来无逸殿当值,廖叔金里里外外跑断了腿,才在京畿大营里找到了人。 本来说奉秦鹿公主命,徐珩还不以为然,可一听到朱挽宁已经把太子带出宫了,徐珩整个人傻在原地,手里的剑差点没握住,问清了两人是从太华门出,拎着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叔金丢上马,自己飞身而上,扬鞭便走。 廖叔金惊恐万分:“闹市区不可纵马!徐小将军你疯啦?!” 徐珩咬牙切齿道:“你主子才是疯了!小爷什么身份?她身边几个人?她都敢随随便便带人出宫了,我还怕什么闹市纵马?!” 话是这么说,可闹市纵马属实太过危险,行人但凡有避之不及就会受伤,更不用说避让不可避免的踩踏事件,徐珩调转马头从专拣小巷子走,巷子里放着挤挤挨挨的杂物,被徐珩的马一头莽上去,一时间东倒西歪,重物落地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廖叔金又叫道:“不可扰民!不可扰民啊徐将军!” 徐珩黑着脸:“闭嘴!再叫把你丢下去,你自己走回太华门!” 他飞速赶到,正巧碰上太华门前,朱挽宁带着乔装成侍卫的太子准备上马车,太子已经进去,朱挽宁双脚不便,正由维月抱着往上去,见他到了,摆摆手,示意维月放她下来,顺势坐到马车边上,笑眯眯道:“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徐将军啊。” 徐珩却不给她面子,直接上前撩了马车帘子,对里头被吓了一跳的太子说道:“殿下,宫外太过危险,卑职请您移步回宫。” 太子顿时不知所措地看向朱挽宁。 廖叔金被颠得快要吐了,可他牢记着正事,生怕公主出宫不带他,强忍着不适小跑到朱挽宁旁边,“殿下——殿下,徐将军听说您要出宫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路上为了避让行人碰坏了不少百姓的东西,奴婢斗胆,斗胆请您带徐将军去赔偿百姓的损失!” 他这话说得极妙,先给徐珩安了顶高帽子,说他心系公主安危,说他避让行人,又给朱挽宁的出宫找了很好的借口——赔偿百姓的损失。 朱挽宁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惊讶于当时随手捡来的小孩不仅会写文章,居然还能审时度势,说出这种漂亮话来。 可真是捡到宝了。 朱挽宁懒洋洋地抬眼:“徐珩,我且问你,父皇将你指派给我时,对你的职责要求是什么?” 当然是务必寸步不离公主身边,保护公主安危。 徐珩冷哼一声,“若是让陛下知道你这般行径,定会收回成命!” 他还是对自己被派来保护秦鹿公主不服。 朱挽宁也没想着一见面就让人臣服于自己的什么王八之气,徐珩看不上她,当她多看重徐珩一样,于是也不再多话,伸手冲着维月:“维月~抱我上去好不好?” 寻常公主出行的车架其实是很豪华的,最起码足够在台前放下一个挡板,平稳地推着轮椅上去,也不用这样费事地抱来抱去。 可朱挽宁毕竟别有目的,微服出行,能低调则低调,只是调来了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 徐珩强忍怒气:“殿下,别跟着公主胡闹,快下来!” 太子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朱挽宁今天还非要带太子出宫不可了,她撩开窗上的帘子扬声道:“徐将军,本公主叫你一声将军是本公主素质高,给你面子,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将军了,这儿是京城,不是边关!” 维心虽然也不赞同朱挽宁贸然带着太子出行,可徐珩面前她不能落了公主面子,于是也出声道:“徐将军,您是陛下派来保护殿下的,殿下的安危才是您的职责。”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戳到痛处,徐珩的脸彻底黑了,明明只是个少年,眉宇低沉时却有可怕的肃杀之气蔓延,“若两位殿下一意孤行,卑职只好上报陛下,由陛下来圣裁了。” 一听说要告家长,太子立刻慌了,起身就要往下走,“妹妹,我看我们还是” 朱挽宁按住他,用力把人按了回去。 她连着上了好几天的体能课,力气大了不少,一个成年男子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她硬生生按着坐下。 朱挽宁撩开帘子,脸上笑嘻嘻的:“徐小将军,还没问呢,你军事理论结业考试及格了吗?” 军事理论——属军事思想及军事历史类范畴课程,帮助大学生了解国家安全形势、世界地缘政治斗争和军事发展大势。 她变脸如此迅速,徐珩有些措手不及,被她问了个正着,“军事理论?结业考试?那是什么?” 朱挽宁惊讶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军事理论不是你们武官的必修课吗?” “胡说。”徐珩道,“武官大多连字都认识不了几个,哪来的理论必修课?” 他是如此的理直气壮,以至于朱挽宁都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武官的必修课,这特喵的是大学生的必修课啊! “也是,那想必齐家军的鸳鸯阵你们也一定都知道,齐家军为何如此骁勇善战、关东军为何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理论分析你们也一定都知道。” 徐珩一顿。 黎朝中后期,一直与蒙古和后金作战的关东军天下第一当之无愧,而沿海地区因抗倭有功而威名赫赫的齐家军也是军中传奇,前者是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加之火器装备、长期作战,实力悍勇也是情有可原。 后者则更具有传奇色彩了,不仅在沿海地区抗倭作战中战功无数,还在十八年前的朝鲜之役里延续了神话一样的功绩,不坠威名。 虽然齐将军出书写过自己的练兵心得和武器图谱,可随着严党被清算,任用齐将军的胡总督倒台,齐将军的书也成了孤本,难寻其踪了。 徐珩有些意动。 可她一个深宫中的弱女子,哪来的门路拿到齐将军的书? 第二十三章 有人平白胡扯 朱挽宁敲了敲窗棂,着意看了眼徐珩,便扬声道:“小叔金,出发咯!” 廖叔金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前行。 徐珩站在原地沉思良久,终究还是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太子只带了一个长随,名唤常安,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太子倒是兴奋起来,问朱挽宁:“妹妹,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玩?” 朱挽宁压低了声音说:“大哥,切莫说什么出去玩的话,我们就说是出去学习,去体验民生疾苦的,不然你瞧那徐将军脸黑的样子,他该不让我们去了。” 太子赶紧点头,“好,还是妹妹你想得周到。” 064好奇了:【宿主,你到底要把太子带到哪去?】 朱挽宁道:【不破不立,既然传统的教育方法不行,咱们就来极限生存。】 064:【?】 朱挽宁:【当然,是他极限,我生存。】 064:【】 马车驶过棋盘街,驶过崇文门,驶过城西都城隍庙市,从毡匠坊、皮作坊、银作坊叮叮咣咣声不绝于耳的门前经过,从花铺、扇铺、手帕铺热闹非凡的门前经过,从碧眼胡商、西洋珍奇和摩肩接踵、轮毂相接的黎朝百姓身旁经过。 四方万民汇聚,终日热闹繁华。 别说太子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朱挽宁都忍不住好奇地掀着帘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子脚下黎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图卷。 繁华浮人心,好几次太子嚷嚷着要下去了,朱挽宁都是掐着自己的手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牢记自己的初心,是保住这份安宁的繁华。 驶过闹市区,窗外的景象渐渐冷清,行人的着装和神情都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是闹市区里逛街的人们那样神采奕奕,太子眼瞧着没了趣味,失望地放下帘子。 朱挽宁却没有,她的脑子冷却下来,盯着那些神情麻木,营养不良的行人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到了目的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太子已经察觉到这次出宫的目的地和他想象的有点出入,有些不情愿地问朱挽宁:“妹妹,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朱挽宁道:“这不是到了吗,要记得,徐将军面前可别说什么出来玩的话,我们是出来体察民情的,不然徐将军又不许我们出来了。” 太子点点头,撩开帘子随意地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然让他有点好奇。 十数茅草棚一字排列,后面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多是短对襟和粗褐,粉布巾包头的女人和网纱束发的男人都有,还有面黄肌瘦的小孩。 茅草棚下,摆着一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后面摞着空的蒸笼,最后面是一排屋子,有人来回走动,隐约可见被遮住的牌匾上写着“民药局”,前一个字掉漆掉得厉害,只有一个心字底看得清楚。 棚子里坐着圆领袍乌翅帽的文官,不远处是两个带甲的士兵,大爷似的坐着,大声地谈笑,不时瞥一眼一旁排队的人,本来系在腰间的刀也拍在桌子上了。 他回头正想问朱挽宁,却见小妹已经下了车,安稳地坐在轮椅上了。 太子只好跟着下车,“妹妹,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徐珩翻身下马,长眉微蹙。 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吸引了人群的注意,排在后面的百姓好奇地看着。 虽然朱挽宁已经选择了最低调的马车,提前去了满头珠翠首饰,换了低调的布裳,可单马车一样就是寻常百姓根本坐不起的东西,再加上一个个脸白手净,精神十足,尤其是徐珩的高头大马,养得起马的人,又会穷到哪里去? 被百姓好奇地打量,朱挽宁和徐珩面不改色,维月维心低眉敛目,唯太子,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带着敬仰地注视,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催促朱挽宁:“小妹,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这里也不甚趣味,没个玩乐的地方啊!” 徐珩挑挑眉,他是不放心太子才跟来的,只知道朱挽宁要带太子出宫,却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朱挽宁掐了自己一把,眼泪顿时蓄在眼眶里:“大哥,我饿了。” 太子一头雾水,“饿了我们就回去吃饭啊,我听常安说了,棋盘街有家店铺,专卖副京特产,生意极其火爆,套樱桃、桃门枣、地栗团、山楂糖,样样都是好风味呢!” 朱挽宁:“好——好像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064不给面子的戳穿她:【宿主你其实本来是想一口应下的对?】 【才没有,别乱说。】朱挽宁面不改色地否认自己的“口误”,“那什么,大哥,我看前面有人施粥,你帮我要一碗。” 太子顿时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朱挽宁按住自己痛苦挣扎的良心,坚定道:“我要喝这个!” 太子沉默了好久,看向常安。 常安正准备上前,朱挽宁喊了一声:“小叔金!” 廖叔金立刻拦下常安,哥俩好地勾肩搭背道:“咱们去给小爷和小将军寻个落脚处,总不能一直叫主子们这么站着不是?” 常安懵了,挣扎道:“小的,小的要去给小爷要粥!” 太子脸一黑,“常安,你说的什么话!” 听听,好像叫着要喝粥的不是他那个坐轮椅上的好妹妹,而是他这堂堂一国储君一样! 廖叔金人小力气大,硬是拖着常安慢慢走远了,“你看,小爷都生你的气了,还不赶紧跟咱走?主子们的事,少掺和的好!” 干得漂亮! 朱挽宁默默给廖叔金竖了个大拇指。 太子眼瞧着自己的长随被硬拖走,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维心。 维心也不忍让太子难堪,正要应下,朱挽宁忽然伸手揽住维心的腰,将漂亮姐姐抱进怀里,活像个调戏美人的浪荡子,义正言辞道:“维心不可以,维心是要在这里陪我的,不然我害怕。” 太子默默看了看着青天白日,又看了看身姿挺拔,眉眼冷峻,旁人一看就不敢近身的徐珩维月二人。 就是说,你这个阵仗,到底能害怕什么东西? 第二十四章 遭遇社会毒打的第一天 朱挽宁才不管,也不跟他解释那么多,就是盯着他,坚定道:“我要喝粥!” 太子皱着眉,“小妹,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朱挽宁眼里的泪立刻就欲落不落了,“你不帮我,我回去告诉父皇,你连一碗粥都不肯帮我要。” 太子:“”这人多大了,怎么还玩告家长这一套! 太子求救地看向徐珩:“徐小将军——” 徐珩恭敬道:“卑职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不危险,爱干什么干什么,他不管,也不会帮忙。 一群坏蛋! 太子就这么悲愤地走向了队伍。 太子一走,早就红透了脸的维心便挣扎着要从朱挽宁怀里出来,动作却轻得很,生怕伤到她,搞得自己别扭得不行,“殿下,快让奴婢下来,别让徐将军笑话了呢!” 朱挽宁松开手,笑眯眯道:“他不敢,你别害羞。” 黎朝前期,太祖皇帝对服饰、首饰制定了森严的等级制度,从颜色到布料,从金属到工艺,农民与商人的区别,平民与贵族的区别,妓女和良家女的区别,工匠和军户的区别被阐明得十分清晰。 就像太祖定下的匠户制度,工匠的后代只能做工匠,军户的儿子只能参军入伍,太祖皇帝执意认为,各人做各人该做的事,固定好每个人的岗位,就能让国家平稳运行下去。 可问题就出在,种地的农民被税收压得吃饭都是问题,怎么有钱去买绸和纱?商人只被允许穿绢和布,可哪个谈生意的大老板愿意自己一身寒酸地坐在酒楼里? 乱套,是必然的趋势。 直到黎朝中后期,奢靡之风盛行,有钱人家喜好把自己的婢女往富贵秾艳打扮,越是超出礼制的东西,越是金贵的物件,越要往婢女身上装饰,以彰显自身不俗财力。 秦鹿公主便属于此类。 维心一身金贵之物,全由公主赏赐,加之自身样貌上乘,审美不俗,将出云入岫的美体现到了极致。 若是不在朱挽宁身边,这样子活脱脱比下去多少官家小姐。 朱挽宁虽然不懂黎朝贵族土着打扮婢女的趣味,但她喜欢看漂亮姐姐,是以也一直宠着维心,时不时叫着“好姐姐”逗弄她。 维心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忍不住轻声埋怨道:“殿下真是的,和小爷说就好好说,戏弄奴婢做什么?” 朱挽宁拉着她的手撒娇:“好姐姐,我又不忍心叫你去,人家只是想抱抱你嘛。” 维心道:“奴婢只是不懂,殿下为何执意要小爷亲自去?” 徐珩也看了过来。 朱挽宁道:“当然是大哥亲手要来的粥更香啊!” 064敢发誓,在场三人,但凡有一个人信她,它就立刻清空数据库自我毁灭! 太子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事。 先前见他衣着整齐,排队时还有人同他搭话,太子自恃身份,只咬牙想着到跟前要一碗粥便立刻走,走得远远的就好,便不做理会,渐渐的,也没人来同他说话。 他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一个瘦板身材的男子拿着碗目不斜视地横插在他前面。 头一次排队,头一次被人插队的太子:“?” 朱挽宁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摇头感叹:“大哥要开始遭受社会的毒打了。” 太子本想说些什么,可纠结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反正,不就是晚了一个人吗,大不了当自己让他好了。 于是,接下来,太子遇到了不同的人,各个练就一身目不斜视的好本领,假装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排在他前面。 终于,当排在他身后的阿婆抱着小孩颤颤巍巍地走到他前面时,太子爆发了:“你们!欺人太甚!!!” 小孩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阿婆连头都没回,淡定地拍了拍小孩的后背。 太子:“?” 被无视的愤怒让他忘了自己一直是自恃身份的,一时激动,喊了出来:“孤乃当朝储君!尔等如此羞辱,就不怕孤治你们的罪吗!” 人群霎时一静。 徐珩眼睛一眯,手已经放在了腰间长剑上。 维心掩唇低低惊呼一声,维月的身形也紧绷起来。 朱挽宁却淡定得多,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且看着,但凡有一个人信他,我朱字倒过来写。” 果然,人群中传来了私语声:“这小子儿说什么那?” “没听着啊,看样子像是生气了。” “生气作甚?不就让他往后排排吗,小子儿就是气性大。” “瞅他人模狗样儿的,不还是和咱一样来官府讨饭吃?” “嘘!小点声,被人听见又要生气!” 于是众人多打量他几眼,又扭过去排队了。 太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太子的心理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他本也不是什么宽和的人,扭头便走,回了朱挽宁面前气呼呼道:“外面不好玩,孤要回宫!” 朱挽宁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哥,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啊。” 太子道:“你是不知那群刁民有多野蛮!一点规矩都没有,孤都说了孤是太子,他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朱挽宁困惑道:“可是他们又没读过书,只是种地的农民而已,大哥说得文绉绉的,他们肯定听不懂啊。” 太子说:“那孤要怎么同他们讲?常安又不在,孤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信的!” 朱挽宁说:“那就不用让他们相信你是太子啊,你就当个普通人,安安稳稳地去讨碗粥就好了啊。” 太子道:“说这个孤便想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人在这里施粥?没听说哪里有饥荒的灾情啊?” 朱挽宁卖了个关子:“大哥帮我要碗粥回来,我再告诉大哥。” 太子沉默,片刻后执拗道:“我不去。” 他们出来时正值午膳,太子本想着出宫自然不必担心吃喝玩乐,特意没有在宫里用膳,结果朱挽宁一下子把他带到这里,其实折腾许久大家都饿了,只是朱挽宁不发话走,谁也没提。 朱挽宁循循善诱:“大哥,你不饿吗?我都饿了好久了。” 太子又是沉默,他叹了口气:“小妹,你若是真饿了,我们可以回宫用膳,可以去崇文门棋盘街任意什么地方。” 朱挽宁摇头,“我就要这个。” 第二十五章 V我50,皇位分你一半 太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妹,你今天本来说和我一起读书,突然又带我来了这里,非要我亲自去为你讨一碗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朱挽宁挑了挑眉,居然还没有蠢到家了? “我告诉你的,终究是我所见所闻所想,大哥不如自己亲身去体会一下,就知道我想告诉大哥什么了。” 太子别过脸,“我不去。” 朱挽宁早有预料。 学生年龄小,好吓唬,可这个学生年龄大了不止一点,中年男子本身就极其看重面子,更何况是长期不受宠的储君,把别人的看法和自己的颜面看得极其重要。 朱挽宁说:“你不去,我们就在这里耗着,谁都不许走。” 太子气恼:“我非要走,你还能拦我不成?” 朱挽宁静静地看着他,笑了一下,“我当然不会拦着大哥,只是小叔金带着常安走了,可没人会给大哥驾车,大哥应该也不会骑马?那徐将军的马你是用不了了,看来大哥只能走回去了?” 太子怒道:“朱挽宁!” 朱挽宁继续说:“此地位处城郊,离皇城百余里,大哥现在走,走到天黑应该是能走回皇城大门,不过大门离慈庆宫还有十几里的距离,大哥可能要走到半夜才能回到自己的慈庆宫了。” “对了,大哥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说不定走一半脚上就会磨出泡,可路还没走完,怎么办呢?泡就会被磨破,出血,那大哥走起路来应该会很疼?不过没关系,大哥大可以随便找个人跟他说,我是当朝太子,帮我回宫,我让你当首辅。” 064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怎么不是v我50,皇位分你一半?】 朱挽宁道:【也不是不行。】 太子被她唬住了。 见他面色有所松动,朱挽宁继续追击:“而且今天这碗粥我喝不到,我回去告诉父皇你欺负我,然后明天带着徐珩维月去慈庆宫把你拐出来,继续来这里,直到我心满意足为止。” 徐珩看过来,刚要说话,朱挽宁扫过去一眼,眼角微抬,像是威胁。 徐珩知道自己不怕朱挽宁,也说不上多担心太子的安危,他看懂了朱挽宁这是在逼迫太子体会一些东西,也就不觉得这个小公主是在胡闹,于是很给面子的没有出声。 太子终于举手投降:“行行行,我去我去,小妹,大哥是再也不跟你出宫了。” 朱挽宁只是笑,不说话。 笑话,你当你说不想就能不来的? 太子认命地去排队,终于在前面又反复夹了十几个人,天都擦黑之后,才排到了他。 太子站在大锅面前,有些崩溃:“我哪里来的碗啊!” 派粥的大叔不耐烦道:“没有碗你来凑什么热闹!都说过好几次了,自己带碗过来,老爷们前几次心好给你们发碗,结果越发越少,一个个都带回家去,然后假装自己没碗还来要!不要脸的东西!看你也不像是穷酸成那样的,怎么也打这个主意?” 除了神宗,还从没有人当面这么骂过他,太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转身就想走。 可脚步抬起又顿住,想起朱挽宁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能发脾气的地方。 在这里,他没有内侍可以使唤,没有人相信他的身份,他的妹妹也不会帮他,还需要他来照顾,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若是他由着自己的脾气来,那小妮子可不会好心地带他回宫,反而有可能跟他一直这么耗着。 若是闹得晚了,被宫里发现私自出宫,父皇怎么训斥不提,单是小妮子一个告状,父皇就能再关他一次禁闭。 更别提那坏心妹子还说,今天若是喝不到,明天还来折磨他。 一鼓作气,太子站在原地,十分诚恳,对大叔道:“劳烦您,我妹子饿了许久,我确实没有带碗,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他说完便要摸身上的配饰,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出宫前,朱挽宁借口要低调地带他偷溜出去,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收走了。 大叔本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这下完全确定他在骗人,不耐烦地挥了下脸一样大的铁勺,“去去去!没碗的上一边去,别耽误事儿,后边还有这么多人呢!”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朱挽宁的方向。 暮色沉沉,灯火稀疏,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可莫名的,他就是知道,他不能因为这个理由空着手回去。 太子咬牙,低声下气道:“算我求您,我是真的出来的匆忙,您若肯帮忙,日后必有重谢。” 大叔置若罔闻,干脆不再理他,伸手接过后面的人递来的碗。 每一个排到前面的人都要好奇地看一眼僵立一旁的太子,不明白这看起来还算殷实的人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每一眼,都让本就要面子的太子如坐针毡,想转头就走,可排了那么久的队,好不容易到这儿来了,万一小妮子又要他重排,难不成真排到半夜去? 太子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再黑,脸色变换,思考对策,脑子里都是粗略读过的经史经纶,找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这时,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太子低头一看,居然是刚才被阿婆抱着插队在他面前的小孩子。 孩子瘦小,只到他大腿,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看他,手上举着一个破了个边的瓷碗。 太子蹲下身,小孩跟着把破瓷碗往前递了递。 他指了指那个碗底还残留着洗不清的污垢,碗边破了一角的瓷碗,问:“这是?” “给你的。”小孩脆生生地答。“奶奶说我们只有这一个碗可以让你用,爱用不用。” 太子:“” 他心情复杂地接过那个破瓷碗,小孩又一步三跳地跑走了,这时他才注意到,排队的人手里拿的大多都是这种看起来脏兮兮的,又破又旧的碗,有些是木碗,有些是石碗,更多的是他手中这种渣胎碗,是用粗瓷制造的。 他向大叔递出碗,大叔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可能是也看出来他是真的没有碗,给他盛了粥便递回去。 可接到粥,太子又傻眼了。 第二十六章 他该同情的是自己啊! 他再不受宠,宫里的伙食也是按规矩的来,旁的不说,米粥要选用地方进贡的碧粳米,熬粥要加入雪莲菱角等提鲜甜,紫砂锅盖着荷叶慢慢熬,熬到汤汁浓稠、米粒软烂,方才得小小一碗。 可眼前这碗他废了好大力气讨来的粥,汤汁清亮得跟水一样,仅一小把陈米沉在碗底,说是粥,好像和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子沉默了。 他看了看,排队的百姓拿到的都是这样的“粥”,见怪不怪,一旁有个牙齿都没剩几个的老妪,带着个孩子,费劲啦地拿着碗给孩子喝。 旁人甚至再度冲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这人碗也有了,粥也打了,怎么还在这里不走? 太子僵硬地挪着步子,他拿着碗走到朱挽宁面前,看着那称不上“粥”的东西和娇生惯养的妹妹,心中一阵痛苦。 他从万千宠爱里出生的妹妹,坚持闹了他许久,却等来的是这样的东西? 太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朱挽宁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看了一眼渣胎碗的污垢,又看了眼根本没几粒米的薄粥,朱挽宁甜甜地笑了一下。 “大哥,辛苦你了,这是你靠自己得来的东西,你也饿一天了,妹妹心疼你,你喝了。” 太子:“” 太子:“?” 他刚刚是不是对这个小恶魔生出了什么奇怪的怜爱之心?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小恶魔同情呢? 他该同情的是他自己啊! 一天的扯皮,太子学得很快,他立刻镇定下来,说:“小妹,这是你坚持要的,大哥才为你寻来,你若不喝,便是辜负了大哥一番心意啊!” “哦。” “那便辜负了呗。” 朱挽宁眨眨眼,一脸无所谓。 笑死,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人可以道德绑架她! 太子:“”到底是脸皮不够厚,功力不够深。 朱挽宁忽然严肃起来,抬手指了指依旧排着长队的茅草棚,以及后面荒废许久的药局,“大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太子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什么地方?” “太祖皇帝规定,每年青黄不接时,慈济局要开粥厂施粥给劳苦百姓,惠民药局也要准备时疫风寒的药材,便于大多数没钱看病的百姓取用。” “我们所在之地,便是慈济局的粥厂,那后面残破荒废的牌坊,就是惠民药局。” “大哥,你只饿了一天,所以看见这样的汤,还可以选择不喝,因为你总是要回宫的,你总是有退路的。” “可这些百姓饿了许多天,他们拿到这样的粥连埋怨都顾不上。”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接受。” 朱挽宁深情地凝望着太子,“大哥,喝了,身为储君,若不能亲身体会民生疾苦,又怎么在心中装下万民,守护一国平安呢?” 太子竟被她说得有些感动,举起了碗,仰头喝下。 064:【宿主,不是,你真的是人民教师?不是什么邪教头子之类的?】 朱挽宁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粗糙的米粒划过喉咙,凉水一样的汤汁带来不了任何抚慰感,一天没进油水的肚子只是暂且被水填满,太子一脸茫然地看向朱挽宁。 “这就是他们日常吃的东西?” 那一瞬间,中年人身上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一把利剑,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朱挽宁道:“这是,但是不该是。粥厂设立有粥长,每次做出来的粥,都要粥长亲自尝过才行,你看这清汤寡水的样子,像是官员亲自尝过才做出来的吗?” 太子沉默了。 朱挽宁幽幽道:“慈济局是掌管社会福利的机构,本来慈善事业就需要严格透明公开的流程,因为投入的成本不能立刻看到效果,又关系着底层人民的基本生活福利。可朝廷每年往慈济局拨款无数,却连个惠民药局都撑不住,就给百姓吃这个,那那么多钱哪去了?” 太子陷入了思考。 朱挽宁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大哥,很晚了,我们回宫。” 慈济局看着很小,事情似乎很简单,可能将施粥药局的事压得死死的,将慈济局的拨款全部吞下的幕后之人绝不简单,是她,甚至太子现在都动不了的。 所以没必要深究,只需要积攒力量。 她这样高高抬起,又轻而易举地放过,太子反倒一惊,反应过来后却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走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粗瓷,道:“我去去就来。” 朱挽宁看着太子走向带着小孩子的阿婆,他弯下腰,低声对阿婆说了什么,这一幕在稀疏的灯火中忽然有些温暖。 她拽了拽一旁的维心,“好姐姐,摸个银豆豆给那个孩子。” 一颗银豆大约在八两银子左右,看做工还可以再往上叫价格,这些钱,人少的家庭凑凑活活能过一年了。 维心眉眼弯弯地“哎”了一声,“奴婢就知道殿下最是心善。” 旁观许久的徐珩:“?” 想想她之前哄骗太子喝掉她自己都不想喝的东西,你管这叫心善? 她跟上去,太子正对阿婆道谢,阿婆不怎么领情,摆着手赶他走。 维心身姿娉婷,与中人之姿的太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阿婆和小孩瞬间有些拘谨起来,维心笑了笑,蹲下身子,将一颗银豆放入小孩手心。 “多谢二位照顾我家小爷,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维心摸了摸孩子有些脏乱的头发,脸上表情丝毫未变,“这小郎可有名字?” 阿婆咳了一声,“之前都是叫二蛋,贵人今天赏了银豆,就叫他银豆子了。” 银豆:“?” 维心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样,将来有数不完的银豆子。” 阿婆推了小孩一把,“快谢谢贵人小姐!” 维心道:“婢子一介奴仆,称不上小姐,老人家后会有期。小爷,咱们回。” 太子点点头,保持住自己的表情率先走了,维心落后一步跟上。 俨然符合她口中的主仆关系。 阿婆呆呆看了他们半天,将小孩手里的银豆一把夺过来,放在嘴里咬了咬,又呆了,“是真的?” “那小子之前不是在说胡话啊” “真的遇见贵人了?” “哎呀!”一拍大腿,阿婆悔不当初,“忘了问是哪家贵人了,这以后怎么找人家去?!” 第二十七章 一直抗拒上课 一行人回到慈庆宫时,向来冷清的慈庆宫灯火通明。 太子有些震惊和心虚,完了!偷溜出宫的事还是被父皇发现了! 朱挽宁却若有所思地往南边看了看。 东宫主殿文华殿的方向难得亮起了灯光,有人不停地进进出出。 前殿之前,张云翔带着一众内侍监等着,见他们踏入内门,脸上表情陡然一换,“哎呦,小爷,您可终于回来了!万岁爷有旨,咱家在这等您好久了!” 太子立刻紧张起来,“父皇找我什么事?” 张云翔冲他挤挤眼睛,“是好事呢,小爷,快接旨。” 太子立刻一撩袍子跪了下去,维心维月徐珩跟着行了跪礼,只有朱挽宁坐在轮椅上淡定如斯。 笑话,她这个样子倒是看看谁敢让她跪。 张云翔斜眼看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站直了身子一摆拂尘,“传万岁爷口谕,太子宅心仁厚,可堪大任,明日起于文华殿出阁读书,由詹事府统领负责,不得有误。” 太子一头雾水地接了旨,费劲啦想了半天,问张云翔:“张大伴,可是前几日那刺客的案子结了?父皇这是?” 张云翔神秘兮兮地拍拍太子的胳膊,“万岁爷正是这个意思,小爷您受惊了,明日起詹事府的人就来了,万岁爷对您期许着呢,您可要好好用功。” 太子点点头,“孤明白了。” 奉旨出阁是好事,最起码詹事府和左右春坊的人不敢再糊弄,可早在十几年前太子就奉旨读书过一次,这次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 朱挽宁若有所思,扬声道:“张大伴,父皇没有话带给我吗?” 张云翔恭敬地一福身,“小公主,万岁爷让您跟着小爷好好读书呢!” 朱挽宁挑挑眉,抬手示意维心给荷包,“谢谢大伴,大伴等我们辛苦了。” 张云翔身旁的小内侍接过了荷包,他笑着道:“还没问那,咱家来慈庆宫半天没见着人,二位殿下这是哪里去啦?” 太子刚想说话,朱挽宁道:“随便溜出去走了走,大伴不会跟父皇告状?我可是带着徐小将军呢。” 太子闭上嘴,看了眼轮椅上的小姑娘,没有再说话。 张云翔笑了,“咱家懂得,那二位殿下好生休息,咱家退下了。” 朱挽宁琢磨了会儿,本来还想跟着太子进去趁热打铁好生唠唠,这下她也不进去了,简单嘱咐常安好好给被折磨一天的太子安排一顿热乎饭菜,就直接带着人掉头回了无逸殿。 徐珩将人送回宫里,也懒得再跟着她,到点下班,出了宫门。 朱挽宁收到了系统刷新的课表。 除了惯例的早卡和体育、公共艺术课,明天九点半多刷新了一节新生研讨课之出阁读书,上课地点在文华殿。 朱挽宁摸了摸下巴,问064:【卷王系统还挺能跟现实接轨?】 064:【卷王系统会不停地收集宿主所在世界的数据信息,并根据信息作出预测判断,结合历史事实和课程主题安排宿主的课程。】 【还挺与时俱进。】朱挽宁笑了笑。 一进无逸殿,便看到寿宁公主坐在窗边,手里端着早已冷掉的茶水,目光失神地望着地面。 维心轻轻咦了一声,朱挽宁倒是并不意外,“姐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等久了?维心快让人传膳来。” 寿宁忧心忡忡地走到她旁边,“坎坎,我不饿,只是之前你让我试探舅舅的事有结果了。” 维心动作很快地换上热茶,朱挽宁拿在手里暖着,“怎么说?” 寿宁闭了闭眼睛,“他承认了,说是在御花园溜达的时候凑巧听人说起慈庆宫偏僻,守门的内侍监喜欢去凑内市的热闹,这才动了心思。” 顿了顿,她又恨恨道:“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找刺客就随便找了个无赖,拿着根棍子就敢闯宫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忐忑不安地看向朱挽宁:“坎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挽宁拍了拍她的手臂,“我省得,姐姐别急,在我这儿吃点饭。” 小厨房按点备膳,公主没传,就在炉子里温着,所以一声令下,饭菜上得很快。 寿宁依旧皱着眉,“坎坎,我真的不饿,你别劝我了,我” “我饿,姐姐。”朱挽宁拿起筷子,微笑。 寿宁:“” 太子好歹还喝了点水,她是真的什么也没吃,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寿宁给她夹菜,朱挽宁吃到八分饱才开始重新思考,问寿宁:“今日我同大哥回来的时候张大伴传了父皇口谕,要大哥明日起奉旨读书,翊坤宫可有什么消息?” 寿宁叹了口气,“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白日里父皇与母妃争执了几句,我只听清一句‘好好反省’,父皇便走了,我问母妃,母妃也只是垂泪不语,父皇倒是派了张大伴嘱托我,让我不要再玩闹,好好跟你一起读书。” 她想了想,又问道:“宗学有那个小霸王在,你和他不是向来不对付?怎么还要去读书?” 太子的教育与其他皇室成员的教育是分开的,寿宁以为神宗说的读书是去宗学上课。 朱挽宁食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沉思片刻,说道:“我明日要去文华殿和大哥一起读书,姐姐要来吗?” 寿宁一惊,“啊?大哥又搬回文华殿了?可——你为什么要和大哥一起读书?” 朱挽宁原本的计划是再带着太子出宫体验民生疾苦的,俗话说不破不立,破就破个干净,最好是有机会把太子随便扔到谁家里吃糠咽菜几个月再捞回来,那样省心得多。 可神宗突然让太子出阁读书打乱了她的计划。 梃击案刺客招供出了郑贵妃,此事不能声张,神宗下旨让太子读书,别人看来突然,知情人却心知肚明。 这是对太子的补偿。 出阁礼不同寻常,不是她能随便闹腾的,加上卷王系统的任务居然也是出阁读书,朱挽宁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尝试陪读。 064突然说:【宿主,我记得你最开始很抗拒上课,抗拒接受任务成为卷王的,但是现在你对于上课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你对寿宁公主和太子的一些行动不在课程要求范围内,系统分析宿主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所以我一直很好奇——】 朱挽宁冷静地打断它:【不,我不仅开始很抗拒上课,我现在也抗拒。你突然提醒了我,特喵的,明天如果是上课的话我是不是还得写学习报告?】 第二十八章 背叛组织的小助手 064:【是这样的。】 朱挽宁筷子一放,【突然觉得这个太子也不是非教不可了。】 064:【宿主!】 【开玩笑呢开玩笑呢。】朱挽宁叹气,【不是说好了要开无逸殿卷王高效培训班吗,小六你怎么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064:【?】 064:【谁跟你说好了开卷王培训班?!再说你那是培训班吗?你那明明是传销组织!】 朱挽宁不高兴了,【喂你好好说话,什么叫传销组织,我这明明是邪教!】 064:【】你居然还有自知之明? 算了,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它为什么会觉得心好累? 朱挽宁把064的问题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可对寿宁的问题却没法视而不见了。 她想了想,诚恳说道:“因为大哥害怕,所以我要陪着他。” 寿宁:“?” 寿宁:“你在说什么胡话?” 朱挽宁拍了拍她,“小姐姐,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还是你想和我一起睡?” 寿宁的眼神顿时飘忽了一下,脸颊腾地红了,“谁,谁要和你一起睡了!你就知道赶我走,我走就是了!” 朱挽宁送走傲娇姐姐,尝试动了动自己还无法行走的脚。 明天颜世英会入宫复诊,朱挽宁近来伙食好,体育课锻炼体能,身体素质其实也一直在稳步提升,脚伤恢复得很快,可她现在有点着急。 她盯着系统商店里那包价格为五个学分的快速疗养剂,问064:【这个东西对我有用吗?】 064答:【这个啊,这个能让宿主立刻站起来,行走自如。】 朱挽宁疯狂心动了,可看了看价格,又有点蔫,【五个学分,我现在还欠着系统七个学分等我挣够这十二个学分估计也用不上了。】 064咳了一声。 朱挽宁还在盯着快速疗养剂看。 064又咳了一声。 朱挽宁不耐烦道:【有事说事,别等着我问。】 064:【其实是这样的,卷王系统既然称为卷王系统,本身就有严格的审查机制。】 朱挽宁眉梢轻抬,【你是说?】 【宿主的学习报告必须由宿主亲自来写,才能获得学分奖励,若是假手他人,虽然也能通过任务指标,但是无论系统评级有多高,都不会触发学分奖励。】 怪不得,小叔金的学习报告评级是a+都没有触发奖励,她还以为学分奖励触发条件很严格,需要再往上的评级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朱挽宁黑着脸质问064。 064:【这谁能想到你找枪手帮自己写作业啊。要不是看快速疗养剂对你确实有帮助,我其实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说的。】 朱挽宁:【好啊你,二课活动说有奖励骗我去了,学习报告拿奖励有要求瞒着我,你还是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的小助手吗?你背叛了人民群众!】 064:【冒昧问一下,你这个人民群众,不会是指你自己?】 朱挽宁:【那不然呢?】 064:【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你看你有需要的时候我不都告诉你了。】 朱挽宁:【这不行,这属于小助手工作的重大失误,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 064:【投诉请提交三千字的报告,两个工作日内会给您回复。】 朱挽宁:【淦!】 居然忘了这茬了! 次日去坤宁宫日常打卡时,由于在摆烂摸鱼和系统商店里徘徊不定而失眠到凌晨的朱挽宁被难得打卡上班的徐珩吓了一跳。 朱挽宁斜着身子,拽拽维心的袖子:“好姐姐,你再帮我看看,那真的是徐小将军?” 徐珩今日没有穿京畿大营的训练服,而是一袭秧色常服,只在关节处做了收束,身姿挺拔,像棵小白杨站在无逸殿外。 维心忍着笑道:“是呢,殿下,确实是徐小将军来了。” 徐珩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公主,我只是奉陛下旨意来保护你罢了。” 朱挽宁点点头:“所以你对齐将军的书和练兵方法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知道,徐珩是个心无旁骛的人。” 徐珩:“”他到底该不该说就是为了练兵而来。 徐珩想了想,决定以牙还牙,“公主一介闺阁弱女子,哪来的门路得到齐将军的书,卑职只是认得清现实而已。” 她故意说反话,他就激将。 却没料到,朱挽宁只是点点头,一副你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确实如此。” 然后便叫着维心维月往东宫去。 她这样,反倒叫徐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沉思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出阁礼大概在系统时间七点左右就开始了,朱挽宁的课程时间是九点半,所以到文华殿的时候正式的仪式已经结束了,文华殿外排着两列纵队的官员,手捧书卷,等着进去给太子讲课。 正式读书的任务有:先读《四书》陪读十多遍,然后读经、史,读十多遍,巳时开始各官员依次进殿,讲解读过的书,讲解完毕开始写字。下午的课程一般是游戏或者骑射。 晚上要把当天学过的书本读熟才能去睡觉,有内侍盯着,每三天一个复习日,要复习学过的书本,直到熟读能诵。 春夏秋每日练一百个字,冬天练五十个字,每至朔望节假及大风雨雪、盛暑隆冬,就可以放假休息。 朱挽宁来的时间点刚好开始讲解,见她来,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有人站出来问道:“公主这是?” 维心上前一步,“公主殿下奉旨伴读,尔等不可贻误。” 几人互相看了看,没听说公主要伴读啊? 再看看天色,一般伴读都是来得最早的,哪有读书读一半了伴读来的? 心里疑问再多,他们倒也不敢阻拦,目送着朱挽宁带着人进了文华殿。 朱挽宁刚进文华殿,便听一个声音说道:“始皇暴政,不得民心,故民乱四起,殿下当以仁政爱民,则四海可平,四境可定。” 朱挽宁挑挑眉,脆声道:“真的吗?我不信。” 昏昏欲睡的太子:“?” 敷衍了事的编撰:“?” 064:【这熟悉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扣1扣1扣1 年轻的编撰入职不久,在翰林院苦熬,对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第一次出来给太子讲学,看见朱挽宁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于是他站直了微弯的腰,将手中书卷放下,礼貌问道:“您是?” 朱挽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太子眼睛一亮,腾地一下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朱挽宁身旁,“好妹妹,你可来了。” 朱挽宁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064:【我昨天对他很好吗?】 064:【】 064:【根据系统对人类行为日常的分析,您昨天对太子的行为实在算不上友好的范畴。】 朱挽宁更迷惑了,【那他怎么一副见了亲人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064:【你不是他亲妹妹?】 朱挽宁简直想冲它翻白眼,看着问人工智能问不出什么,干脆直接问当事人:“大哥,你昨日对我避若蛇蝎,今日怎么这么激动?” 太子一顿,抬手招来常安,掩面叹了一声。 常安应声上前,苦着脸一作揖:“公主,托您的福,小爷昨夜闹肚子闹了整宿,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万岁爷今早还特意遣了张大伴来瞧瞧,小爷差点赶不上出阁礼呢!” 朱挽宁:“哦豁。” 完蛋玩意,昨晚那碗粥看起来就像是会拉肚子的样子,只是她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阁礼这么严肃的事,太子不会仪式走到一半闹肚子? 那她好像真的罪过有点大耶。 朱挽宁低下头,虔诚地双手合十:“1。” 064:【宿主你在干什么?】 朱挽宁:【扣1佛祖原谅我。】 064:【】 064:【???】 佛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象征性地忏悔完,朱挽宁假笑着关心太子:“那大哥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太子点头:“好多了,出阁礼也还算顺利,只是小妹你怎么现在才来?” 朱挽宁咳了咳,“那什么,本公主业务繁忙,有些事,来晚了点。” 064戳穿她:【瞎说,你繁忙个鬼,你明明可以七点半打完卡就过来的,结果调戏完寿宁公主又溜回去睡觉,拖到上完体育课才来。】 朱挽宁选择性无视它,反正也不会有人听见:“大哥读书读到哪了?” 太子一顿,若无其事地看向被冷在一旁许久的编撰。 二人你来我往间,再笨的人也该知道朱挽宁的身份了,于是编撰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公主,微臣讲解到‘仁政’一节了。” “对对对,仁政仁政。”太子连忙接话,“小妹,你要不要坐我旁边一起听?” 旁边侍立的几个官员顿时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啊!” 朱挽宁没理这帮愣头青,只看向那个编撰:“我先前来,听你说始皇暴政,你可有证据证明始皇暴政?” 编撰一愣,“始皇暴政是众所周知之事,若无暴政,王朝又怎会仅十余年便民乱四起?” 朱挽宁摇头,“这不对,我要证据,你说的是推论。民乱四起的原因有很多,我就知道一个王朝,君主不算暴政,可天降严寒,饥荒地震频发,边境战乱不断,这才导致民乱四起。” 涉及到了专业领域,编撰的表情严肃起来,认真道:“万里长城下埋骨多少民夫,这不算证据?” 朱挽宁回:“若无万里长城,如何能挡胡人铁骑?你吗?我吗?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长城墙垛低矮,怎会拦得住胡人?只是劳民伤财罢了!” “长城主要是拦住胡人的马,骑兵对上步兵有无可逆转的优势,在中原没有骑兵之时,只要限制住胡人骑兵,我们的步兵就有一战的资格。” “始皇将儒道几家书籍没收焚烧,‘以愚黔首’,这不算证据?” “始皇将天下书籍尽收于咸阳宫,召集学者共同学习,是西楚霸王攻入咸阳时一把火烧掉的,你少在这张冠李戴。” “秦律严酷,百姓无以生存,典型例子便是最先起义的陈吴,这不算证据?” “至今未有史官撰写秦律相关书籍,你所说的陈吴起义,不过来源于太史公的着作,可太史公毕竟是人不是神,他怎么会知道陈吴起义的具体经过?他是通过调查、推断和想象描写的陈吴起义,并不一定是真正的事实。” “就算如此,陈吴也是因为严苛的秦律才会不得不反,不然谁肯放弃安稳日子,去做这种危险的事?”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朱挽宁先是意有所指地叹了一声,接着说:“你说秦律严苛,我倒要问你,太史公也曾记载过秦律有一条:‘夫为寄豭,杀之无罪’,丈夫去别的女子家厮混妻子都可以‘杀之无罪’,又怎么可能因为迟到一两天就判死罪?” 满堂皆是一寂。 黎朝是历史上女子地位最低的时刻,最臭名昭着的便是逼死无数人的“贞节牌坊”,而秦律这一条后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敢启用,如今黎朝的官员反过来说秦律严酷,未尝不是一个地狱笑话。 没有人心中是平静的,是不想争论的,可说这话的人是皇室公主,大黎最尊贵的,唯一的嫡出公主。 于是另一个编撰站出来转移话题: “那阿房宫公主又如何解释?为享乐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这样的骄奢淫逸,公主又能作何解释?” 朱挽宁叹了口气,“《阿房宫赋》第一句是什么?‘六王毕,四海一’,我要是能做到统一六国,安定四海,我也给自己修个游乐园玩玩,你们觉得呢?” 编撰:“”不敢说话。 太子:“”好有道理。 064:【不,我不觉得,我觉得你就算做不到统一六国,你也想给自己修游乐园玩。】 朱挽宁两眼放光:【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六六,你看我现在是公主哎,以前话本子里不都经常写,皇亲国戚动辄修个园子啊建个庄子啊供自己游玩,不都是挺正常的,所以我是不是也能】 064打断她的yy:【不可以!】 朱挽宁却越想越兴奋:【而且我还可以找男模给我唱歌跳舞!不行不行不行,有伤风化有伤风化找一堆俊男美女来陪我玩,啊呀想想我就想流口水了,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064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以前没看出来宿主居然是这样的人啊!这它的卷王事业还有希望吗?! 下一个编撰申请出战,面色严肃道:“公主,贪图享乐是不对的。” 朱挽宁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看见这清隽的青年忧心忡忡的模样,脱口说道:“男菩萨你好,制服诱惑我很喜欢谢谢。” 064:【!】 太子:“!” 被调戏的编撰:“?” 朱挽宁:“!” 朱挽宁:“哦豁。”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三十章 这人会不会聊天啊! 太子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挡在朱挽宁面前,神情严肃道:“你是何人?竟敢公然轻薄公主?” 编撰:“?” 064:【?】 朱挽宁:“?” 朱挽宁:“那个,大哥,好像是我轻薄人家来着” 太子难得硬气:“你闭嘴,你一边去。” 朱挽宁:“” 青年官员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他笑了一声,长揖到底:“殿下,微臣宋培风,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小编撰罢了,不敢公然轻薄公主殿下的。” 朱挽宁伸手扒拉开太子:“就是,大哥你想多了,我就口嗨一下,看把你急的。那什么,刚才说到哪了,给我修个阿房宫是不是?” 064:【没人要给你修阿房宫。】 宋培风道:“公主观点犀利,思想独特,这是好事,不会人云亦云。可我们今天讲学的主题是‘仁政’,劝解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广施仁政,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昌盛太平。” “公主一意为始皇辩护,虽说有正视听,却难免有顾此失彼之嫌。” 朱挽宁说:“话是这样说,但讲道理的时候摆的论据应该经过严格的考证,这不是历史上暴君这么多,他偏偏说了我不认同的始皇嘛。” 宋培风想了想:“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应当举夏桀商纣周幽这样的例子?” 朱挽宁道:“哎,商纣王被《封神演义》抹黑,周幽王被‘烽火戏诸侯’抹黑,你说夏桀这三个人的共同之处,都是史书上把他们亡国的责任推给了女人啊,女人真有这么大能力?”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又不敢说话了。 这人会不会聊天啊,怎么动不动就说这种雷点话题?! 宋培风倒还算是镇定,“那公主对长平之战怎么看呢?秦坑杀赵军四十万,留下‘杀降不详’这句古话;人屠入楚水淹鄢城,用计毒辣,更是传出‘亡秦必楚’的预言,这也是秦被诟病已久的军事作风。” 朱挽宁叹了口气,“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人屠与其他名将最显着的区别在哪里?就是其他名将是常胜将军,人屠不仅常胜,还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 “其他国家之间打架,歇两天又重振旗鼓。你跟人屠打一次试试,输一次,没有十年根本恢复不了精神,说句冷酷无情的,战争不就是这样最大可能削弱敌人吗?斩草不除根,是嫌自己活得太安逸了吗?” 宋培风道:“公主说得有道理,从大国立场上来看,正是秦的铁血作风为其后世统一六国奠定了基础。” 朱挽宁点头:“奋六世之余烈,四海一的霸业也是代代秦王努力而来。” 宋培风说:“可惜了赵括,遇上人屠,只落得‘纸上谈兵’的千古笑谈。” 徐珩终于忍不住插嘴:“赵括本不就是纸上谈兵?何来可惜一说?” 朱挽宁道:“赵括之父赵奢也是有名的大将,赵括从小熟悉军事,甚至赵奢好几次战役的胜利都有赵括的献计参谋,他是实实在在有战功在身的,这样的人如何能说‘纸上谈兵’?” 宋培风接着说:“长平之战起初的参战双方是王翦和廉颇,双方都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僵持之下谁也奈何不了谁,更换将领后更是顶级对决,谁先耐不住谁就输了。” 朱挽宁:“这种时候其实就比谁耗得下去,很明显,赵国已经输了,耗又耗不过,只能主动出击,失败是必然的结局。只是对上的是人屠,四十万大军,国内养不起,没有多余的土地,又不能放虎归山,不然等几年又来,你当闹着玩呢?只能就地坑杀。” 宋培风:“所以长平之战看似是偶然,实际上每一个结果都是由现实导致的,最后惨烈的结局也只是必然罢了。” 徐珩恍然,又莫名有点不爽他俩这一唱一和的姿态,“看来二位也是熟读兵书了?” 朱挽宁和宋培风异口同声道:“纸上谈兵耳。” 说罢又相视一笑。 这下太子彻底脸黑了,挡在朱挽宁面前指着宋培风:“你给我出去!” 青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颇为正经地一礼,“微臣告退。” 朱挽宁看着那人颀长的身姿走出文华殿,耸耸肩,转头看向一旁不停窃窃私语的其他编撰,“下一个是谁?” 众官员:“” 一刻钟后,朱挽宁被众编撰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 她看着文华殿的大门在她离开后迅速关上,连官员在外侍立的规矩都不顾了,不由有些纳闷地问维心:“我很讨人厌吗?” 维心忍着笑,温声安慰她:“哪里,是殿下太厉害了,他们自知说不过,又不愿丢脸,这才将殿下赶出来的。” 朱挽宁指出她的疏漏:“你都觉得我是被赶出来的!” 维心笑了笑,还没说话,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殿下风采惊人,他们甘拜下风,所以才不愿殿下在讲学现场的。” 朱挽宁回头一看,“呀,宋培风,你还没走?” 文华殿前干净整洁,不远处有红彤彤的石榴花热闹而低调地开着,阳光洒落,回眸一笑的少女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眼睛中有令人难以抗拒的光芒。 宋培风眸中有惊艳一闪而过,他折身行了礼,“微臣猜测公主可能也在文华殿待不久,便在此等了一下。” 朱挽宁嘴角抽了一下:“你直说看出来我会被赶出来不行吗?” 宋培风低低地笑了一声,“公主对很多事见解独到,是一等一的奇女子,是他们鱼目不识珠,公主可莫要与他们计较。” 朱挽宁有点心虚:“倒也不是我见解独到”主要是后世历史爱好者们不断地研究历史,提出与传统观念不同的论据,她看得多了,自然也被同化了。 宋培风却没深究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说:“今日天气不错,微臣陪公主去东苑转转可好?” 064:【!】 064:【宿主!这个人图谋不轨!!!】 朱挽宁道:【新生研讨课上完了吗?上完我就去跟漂亮哥哥玩了。】 064:【不,没有,你回来,你给我好好上课!】 朱挽宁瞥了一眼后台显示的【出阁读书:签到完成,请及时提交学习报告。】,便没心没肺地安慰064:【没关系,我就是问问他学习报告怎么写。】 064:【呵,诡计多端的女人。】 第三十一章 三寸之下无良缘 不过朱挽宁还是没有答应和宋培风的东苑之行,因为维心眼见她马上要应下了,便提醒道:“殿下,颜大夫下午要来复诊呢,咱们该回无逸殿了。” 朱挽宁卡了一下壳,“对哦,今天颜大夫要来,那我没时间去东苑了,不好意思。” 宋培风笑了笑,“那臣送公主回去。” 朱挽宁也笑了,“好啊。” 走在回去的路上,宋培风问道:“公主的脚伤是怎么回事,可否告知?” 朱挽宁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母后为我着想,帮我缠足,可不久前我失足掉进了海子里,有点畏水,闹着要将这缠足解开,父皇母后同意了,便允了我,于是便一直这样将养着。” 宋培风脚步一顿,“公主就这样把缠足解开了?” 朱挽宁点头,“对啊,不然呢?” 随即又危险地一眯眼睛,仰头看他,“难道你喜欢小脚?” 宋培风略微沉吟,道:“倒也不是。只是世人对小脚多有追捧,民间多有因三寸金莲而觅得良缘的美事,公主因为一时想法便放弃这条路,不曾考虑过将来会后悔吗?” 朱挽宁说:“你真的觉得三寸金莲之下有良缘,有美事?” 宋培风沉默了。 “三寸金莲从头至尾就是一场男性对女性的洗脑。” 朱挽宁轻声说:“女性因被折断脚骨难以行走,却被他们盛赞为弱柳扶风之美,于是便有人趋之若鹜,越来越多的人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只为了他人口中一句称赞,这是畸形的观念。” “贵族女子缠足无非是无法行走,娇养着倒也没什么,可平民女子若是缠足,可没空给她们娇养。被裹紧的小脚走两步就疼,疼也要忍着,因为她们还需要下地种田、洗衣做饭、赡养老人、照顾孩子。 然而疼痛不会因为麻木而减轻,走的路远了小脚依然会破,依然会流血,可她们没有时间休息,因为明天就吃不上饭了。” “我只是一个公主,即使受父皇宠爱,也仅此而已,我救不了她们,我只能选择我自己的自由。” 说话间已至乾清门,外臣到这里已经不适合再进去了。 于是宋培风停下脚步,向朱挽宁长拜:“今日得公主教诲,宋某受益匪浅,宋某只是翰林院一介编撰,承蒙公主不嫌,望他日还有幸得见公主。” 朱挽宁歪头笑了笑,手掌撑在腮前,“你这人倒奇怪,他们几个巴不得我不去呢。” 宋培风直起身,青色官服上的鹭鸶补子微微抖动,“公主花容月貌,没有人不愿意见到公主。” 朱挽宁摆摆手,“好说,只要你还轮值,下个望日太子休假之前你都得天天见我。” 宋培风道:“那明天也变得令人期待起来了。” 朱挽宁差点没抗住,弯着眉眼说道:“走了走了,回无逸殿。” 颜世英到的时候正巧寿宁来找她,于是寿宁饶有兴趣地留在一旁,等着看她复诊。 随着绷带一层层落下,带着各种瘀痕的脚出现在寿宁面前,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渐渐变成了严肃。 拆掉下面的通木,颜世英洗净了手,仔细观察着脚的状况,时不时轻轻活动着,问感觉怎么样,朱挽宁根据情况回答疼还是不疼。 脚伤恢复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朱挽宁天天体育课锻炼身体的原因,颜世英说:“殿下恢复得极好,骨骼已经在愈合了,只是刚长好的骨头脆,殿下往后还是要多加注意。” 朱挽宁点点头:“麻烦颜大夫了。” 寿宁这才开口:“坎坎,我还没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先寿宁一直只知道她落水,见她坐着轮椅只当是不小心摔着了。 可亲眼见过她的伤势,寿宁再天真也明白,这不可能是崴脚就能造成的。 朱挽宁靠在软垫上,嘴唇有些白,这个时候还在笑着:“好姐姐,你可听说过缠足?” 朱挽宁用自己的手掌比划着,“原本直直的脚掌,这样,啪地从中间折断,对折起来。” “脚趾呢,一根根地掰折,贴在一起。” 寿宁不可思议道:“这不疼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挽宁笑得很邪恶,抓住寿宁的手:“你要不要体会一下?” 她本意是吓唬吓唬寿宁,没想到寿宁面色略一踌躇,竟点了点头。 朱挽宁顿时僵住了,她到底不舍得弄疼小姐姐,只是握着她纤细的手指往后压了压。 寿宁的眼眶迅速红了。 朱挽宁立刻有点手足无措:“好姐姐,哭什么那,我也没用力啊!” 寿宁倔强道:“我才没哭!” 朱挽宁举着手投降:“好好好,是我哭了,姐姐心硬如铁,怎么会哭呢,是我看错了。” 寿宁却绷不住,“只是这样我便觉得难受,更不用说生生将骨头折断了,坎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对你做的这般恶事?” 朱挽宁沉默了一下,维心适时上前,微蹲着身子道:“公主慎言,殿下缠足,是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 寿宁震惊地站起来:“你不是她亲生骨肉吗?她怎么舍得如此对你?!” 维心道:“公主不知,娘娘是为了殿下好。” 寿宁指着朱挽宁的脚说:“维心,亏我一直觉得你对坎坎忠心耿耿,你看着这样的伤,竟能说出是为她好这样的话来?” 维心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朱挽宁拉过寿宁的手:“好姐姐,你可是心疼我了?” 寿宁一扭身坐到别处,“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再逗我?” 朱挽宁笑眯眯地:“若姐姐真是心疼我,不若待我脚伤恢复,便陪我去西苑纵马如何?” 寿宁迟疑了,“可我不会骑马。” “我也不会,姐姐陪我一起学,好吗?” 寿宁终于没再纠结那些问不得的问题,重新展露笑颜:“好,说定了,我陪坎坎一起学骑马。” 朱挽宁笑了笑,“天很晚了,我送姐姐回去。” 寿宁和郑贵妃一起住在翊坤宫,朱挽宁带了维心维月小叔金送她。 只是行了不到一半宫道,便听有隐隐呼喝声响起,疾行的脚步声凌乱传来,朱挽宁一行下意识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胡乱披着素色宫装的年轻女子面色慌乱地跑进拱门,一看见朱挽宁立刻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公主!快救人!我求您救救王美人!她真的快死了!” 第三十二章 就是你们害我! 朱挽宁问道:“王美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子抬起脸,泪痕恣意,“王美人前几日染了风寒,尚宫局一直拖着不给药,她身子本就不好,今夜又起了高热,都开始说胡话了,公主,我求您,您帮帮她!” 朱挽宁说:“你别急,王美人是住长春宫的吗?可报过我母后了?” 女子垂泪道:“是,我和王美人同住长春宫的,早先已经派人请过皇后娘娘了,娘娘派了好几拨人去催,尚宫局就送来点东西应付,娘娘也没办法了。” 朱挽宁吩咐道:“维月,拿着我的手令去太医院请人到长春宫去,你跟着过去盯着太医给王美人医治,我随后便到。” 维月第一次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应声领命,“殿下,属下走了,殿下怎么办?” 朱挽宁道:“你去就是了,高热不是闹着玩的,人命关天,我这里不会有事。” 维月又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领命走了。 女子激动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我替王美人谢过公主救命之恩!” 后宫妃位以下不可请医生入宫诊治,若有生病的,需报给尚宫局按需取药,可尚宫局若是有用,王美人也不必在长春宫李闹到高热了。 朱挽宁这才重新看向地上的女子:“我这才认出来,你莫非是长春宫李美人?” “我是。”李美人黯然道。 虽说辈分上比朱挽宁大,可到底只是个没什么圣眷的美人,深宫中遇见这样的事,除了皇后和郑贵妃,她竟只能求助于还是个孩子的公主。 “也是病急乱投医,我本想去翊坤宫或者乾清宫请万岁爷的。”李美人道:“只是凑巧碰见公主,觉得王美人的病再耽误不得,所以才斗胆劳烦公主的。” 朱挽宁道:“这是小事,我们先去长春宫看看王美人。” 有维月去请太医,李美人也放下了心,站起来收拾一下形容,这才走在朱挽宁身边,“公主心善,这次无论王美人能不能挺过来,我定会为公主请长生碑,日日为公主诵经念佛,祈求公主平安。” 朱挽宁面色古怪了一瞬,“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往长春宫去了。” 李美人面色有些迷茫和惊慌:“这,这是为何?可是妾身有哪里让公主不快?” 朱挽宁眯起眼,“你才多大年纪,就整天想着诵经念佛的,可别为我请,我受不了这个。” 李美人不解:“可长生碑能保公主平安,妾身日夜祈祷,定会为公主求来神明保佑。” 朱挽宁:“你可拉倒,你帮我求神明保佑,不如来帮我写学习报告。” 064:【?】 064:【宿主你怎么还没放弃枪手计划?】 李美人:“?” 李美人:“什么是学习报告?” 朱挽宁想了想,“就是一种对生活的体悟,我不太会组织语言,所以需要你写,我抄。” 【那什么,不就是我亲手写吗,又没要求必须是我脑子想出来的。】 新的作弊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李美人踌躇道:“可妾身文采不够好,若是王美人,定然能行。” 朱挽宁爽快道:“没问题,就王美人了。” 李美人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学习报告是宗学要求写的吗?妾身读书时还没写过这些。” 朱挽宁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寿宁便插嘴道:“没有啊,宗学连字都没要求练,什么时候让写过什么报告了?” 朱挽宁惊奇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寿宁黑线:“我怎么不能在了?王美人病重,于情于理我母妃也得去看看,我替她先来瞧瞧怎么了?再说某人不是一开始打算送我回宫的?半途转道我还没埋怨,你倒嫌弃我来了。” 朱挽宁:“”完了,亲爱的姐姐看起来怨气不小的样子。 她镇定地转开话题,“那什么,王美人能帮我写报告,你能干什么?” 这问题难倒了李美人,“我——妾身——妾身——” 朱挽宁歪头问道:“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这话说得李美人一愣。 她想了想,张口说:“妾身其实想——” “嘘。” 宫墙上的灯笼被大道上袭来的风卷起,朱挽宁微微挑眉,前后宫门竟无人看守,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 不远处的转角突然走进来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人,他们手握小臂粗的木棍,走路随意,看了她们半天,说道:“就是那个坐轮椅的!” 朱挽宁手指动了动,还未动作,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贵人在此?!” 维心素来娇养,并不曾见过这上来就恶意满满的阵仗,可她明白,她不能让公主出事。 为首那人面孔白净,握着木棍的手竟也是白嫩的,阴笑道:“不知道啊,爷谁也不认识,就是想打人而已。” 他并不废话,直接带着人冲上来,目标很明确,就是朱挽宁。 维心脑子空白了一瞬,伸开手臂站在朱挽宁面前,紧紧闭上了双眼。 “啧,有笨蛋。” 一声轻轻的叹息,维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抱着塞进轮椅,顺道将另外两个吓傻的姑娘往后推了推,朱挽宁站起身,轻巧躲过毫无章法袭来的棍子,活动活动身体。 三个姑娘看着她,瞳孔地震,“殿下!”“坎坎!” 两个打人的也呆了,“你不是瘸了吗?!” 064冷静地按计算器:【生活商店买的武器就算了,负面buff清除时效卡再扣一个学分,你现在欠系统八个学分了,明天就是还账日,要记得。】 朱挽宁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随即咬牙切齿地看向两个歹徒:“就是你们害我欠学分?!” 两个歹徒:“???” 什么也不说了,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朱挽宁夺了棍子直接敲在他背上,第一个人一个踉跄就跪地上了,第二个人呆了呆,怒声道:“臭娘们,老子杀了你!” 朱挽宁掂了掂手里的木棍,也不废话,直接攻了上去。 公共艺术课跟ai对练了那么久,她早就想拿真人练手了。 朱挽宁学的是暗杀术,这种暗杀术起源于当地雇佣军训练的杀人手段,ai到底不比真人,她刚开始还有些生疏,甚至不小心被伤到了,不过对面就是两个菜鸡,暗杀术专挑人体脆弱处下手,没两分钟就全被撂倒在地。 【不错不错,公共艺术和体育看来你都有好好上。】064难得夸奖道。 朱挽宁翻白眼,【笑死,你当我暗杀术白选的?】 第三十三章 当时就是一股气力直冲丹田 她居高临下地踢了踢两个起不来身的刺客,“喂,走流程还是直接上刑具?” 因为担心她而靠过来的三个姑娘有些惊悚,还是关系最亲的寿宁大着胆子开口:“坎坎,你说什么呢?什么走流程上刑具的?” 朱挽宁摊手道:“走流程就是客套性地审问一下啊,就是你是谁,你从哪来的,你为什么要杀我,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不过一般刺客都不会随随便便开口的,所以基本上最后都会上各种刑具来一遍,具体可以参考锦衣卫的诏狱,进去之后甭管想不想开口了,先把各大刑具体验一遍再说。” 两个刺客同时抖了一下,立刻哭喊道:“我说我说!小的愿意说!” 朱挽宁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你想说啊,其实我不太想听,要不先送去御马监那边调查一下怎么进来的。” 地上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朱挽宁点点头,很满意:“很好,小叔金回来了就让他把人带回无逸殿。” 危险来临时,廖叔金是反应最快的,朱挽宁只是回头使了个眼色,他便懂了,略一迟疑就悄悄地跑了。 第一个被揍趴下的刺客立刻道:“我说,我说,公主殿下,是徐沛,是东阁大学士徐沛叫我们来的!” 朱挽宁眼睛一眯,招招手,“寿宁,过来,帮忙把这两人藏起来。” 寿宁一愣,下意识走过来,还想问什么,朱挽宁比了个“嘘”,示意她动作快点。 片刻后,廖叔金带着禁卫军终于赶到,朱挽宁正坐在轮椅上拉着李美人的手促膝长谈:“所以说,你看,国家的基础医疗工作是多么地需要你,难道你还要在这深宫里做一些闲得长毛的事,不去奔赴建设国家的前线吗?!” 李美人眼含热泪道:“公主言之有理!” 064:【我都说了是你自己当卷王不是叫你让别人卷起来啊喂!】 小队首领疑惑地看了眼声称秦鹿公主遇刺的廖叔金,还算有礼貌地上前问询:“末将参见两位公主,敢问这附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事啊,这不碰见小妈了聊两句。”朱挽宁自然地接话,“李小妈说王小妈生病了,我和姐姐正打算去看看,这位统领大人是要护送我们前去吗?” 寿宁有些不自然地说:“啊对,是这样的。” 小队首领严肃地看向廖叔金,“大胆!谎报宫中险情,戏耍禁卫军是什么罪,你也敢犯?!” 朱挽宁跟着说:“就是就是,小叔金你太不够意思了,刚刚看见两个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人往御花园走了你怎么不说清楚?” 廖叔金:“” 公主殿下真是思维敏捷,这口风倒得比他还快。 小队长立刻看了回来,“公主是说真的有刺客往御花园去了?” “我骗你干什么。”朱挽宁眨眨眼睛,“我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去哪,他说想去御花园看看,嗯,就这样。” 小队长:“”神特么跟他打了个招呼。 不再跟她废话,小队长匆匆告退之后带着人就往御花园去了。 目送他们走远,朱挽宁又站起来,将轮椅推给廖叔金:“小叔金,那两人在那边角房后面,你用这个把人送回无逸殿,重新绑起来,嘴堵严实点,能不让人看见就不让人看见。” 她站起来那一瞬间,廖叔金眼睛都直了,“殿下,您,您,您的脚,您这是——” 朱挽宁摆摆手:“刚刚情急之下一股气力直冲丹田,这脚暂时性地好了,你动作快点,回来我就撑不住了。” 廖叔金匆忙领命,推着小推车上俩刺客急急走了,寿宁正好想问她脚怎么回事,“你说真的?情急之下就好了?” 朱挽宁淡定地看着她:“不然是什么?你给我个解释?” 反正她编不出来了。 寿宁顿时眼睛一亮,凑过来,“你难道不是假装自己身有残疾然后韬光养晦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大杀四方最后成为人生赢家的那种?” 朱挽宁:“” 朱挽宁:“好姐姐,叫你少看点话本子了。” 四人一起低调地往长春宫走,还没等来廖叔金,先等来了维月。 维月看了眼朱挽宁正常行走的双腿,并没有多话,而是单膝跪地,行礼复命:“殿下,陈太医赶到长春宫,已将王美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朱挽宁道:“既如此,你在那里等着便是,怎么还出来接我呢。” 维月道:“殿下耽误得太久了,属下担心殿下遇到危险。” 朱挽宁点点头,“还真是。” 维月眼神一凝,急声道:“殿下可有受伤?刺客在何处?” 朱挽宁将手搭在寿宁身上,一副不太正经的样子,“受伤倒是没有,刺客也抓起来了,目前只有一个嫌疑人在现场。” 寿宁有些茫然,“啊?嫌疑人是谁?什么?” 朱挽宁摸了摸下巴,看向李美人,“你说怎么那么巧,你来,刚好遇到的是我呢?” 李美人一愣。 “偏偏是我把维月派出去之后遇见了刺客,你说这时间怎么这么赶巧呢?” 李美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公主莫不是认为,认为妾身和刺客是一伙的?” 朱挽宁不置可否,“你跟谁一伙的我其实不关心,我只是好奇我到底动了谁的蛋糕,明明最近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发展我的教育事业来着。” 064:【你还好意思说?】 李美人跪了下去,“妾身与王美人一同进的宫,一同入住长春宫,都是不曾得过圣眷的人,难免互相怜惜。妾身亲眼看着王美人日渐憔悴香消玉殒,就是看见了将来的自己,实在不忍心任她这样死去,这才亲自为她奔走,这样卑微的一点心愿,也要叫公主怀疑的吗?” 寿宁也忍不住说:“可能真的是个巧合啊坎坎,李美人怎么敢害你的?” 朱挽宁勾过她的脖子,给她上课:“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个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第三十四章 别管,听就完事了 李美人眼中的光迅速灰败下去,苦笑道:“若公主实在怀疑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唯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再回长春宫看一眼王美人,她若是安好,妾身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朱挽宁拍拍她的肩膀,“那走呗,别那么丧气嘛,我也没说就是你干的。” 李美人站起身,跟着前行,笑容依旧苦涩,“公主在皇城中遇刺,本就是惊天大事,这是公主没事,若公主有事,妾身与维心等人都难逃干系。公主怀疑妾身是正常的,若非公主仁慈,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寿宁偷偷拽朱挽宁的袖子,“坎坎,我觉得李美人不像是坏人。” 朱挽宁也在思考,若李美人也是计划的一环,演技未免过分精妙了,可看刺客的随意程度,对方又不是这么厉害的人。 若李美人是无辜的,难道这一连串事件真的是巧合? 再说刺客又是怎么笃定她一定会救人,一定会把维月派出去呢? 寿宁眨巴着眼睛歪头看她,低声说:“坎坎,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呀。” 朱挽宁顿了顿,轻笑了一下,“刺客直接说出东阁大学士徐沛的名字时,这场刺杀我就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巡城御史了。” 寿宁问道:“为什么呀?他不都交代了是那个什么大学士干的?” 朱挽宁道:“不管是不是大学士干的,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就和先前那件事一样,成了朝臣之间党争的导火索,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要被按在我这里,捂得死死的。” 那件事指的是梃击案太子遇袭。 寿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似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嘘。”朱挽宁按了按嘴唇,“李美人若是最近没什么事,多来无逸殿坐坐怎么样?” 李美人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妾身听公主吩咐。” 廖叔金很快送了轮椅回来,朱挽宁的时效卡还没过期,但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到,朱挽宁还是坐了上去。 很快到了晚上八点系统刷新课表的时间,这次除了日常的体育课和公共艺术,还有一门国防教育课,上课地点依旧在东宫文华殿,这次系统额外提示她要确保徐珩在场,且一天后即将开启军训模式。 朱挽宁刚从乱七八糟的怀疑中回过神,又看见令人抓狂的军训,简直头都大了。 064:【后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开启军训模式,大概内容就是站军姿、转向、踢正步、体能训练之类的。到时候会有ai教官发出指令并亲自对动作进行监督,宿主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朱挽宁:【你说的这个军训,它不会跟正常的军训一样,一天除了训练啥也干不成?】 064:【卷王系统出品的ai教官很严格,宿主如果按照规定认真来做,实际上的军训时间只有半天,下午宿主就可以解放了。毕竟我们要的内卷是实实在在的进步与成长,并不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朱挽宁点点头,【那什么,ai教官只能监督我一个人是吗?就是说,假如我带人和我一起军训,它会去监督那个人的动作吗?】 064:【?】 064:【你为什么要带人和你一起军训?】 朱挽宁:【别管。】 064:【ai是在指令发出后检测对应动作的,不限于宿主本人。】 朱挽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064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宿主,你现在都没法站起来,怎么去军训你想好了吗?】 朱挽宁摆摆手,【别管。】 064:【】 064:【重申一遍,军训时间为一周,每天完成指定训练任务即可获得1学分,军训结束后会对宿主的学习进行评价,有几率触发相应奖励,军训期间其他课程暂停进行,宿主明白了吗?】 朱挽宁:【嗯嗯嗯六六你真好。】转头,“姐姐,我有点饿了哎,能不能传个膳到长春宫去?” 064:【】这真的是明白了的样子吗? 寿宁:“哎,可以的,马上就到了,坎坎你饿得难受吗?不如我们直接转道去翊坤宫,母妃定然让小厨房给我热着吃食。” 一行人终于抵达长春宫时,王美人高热已退,正坐在床上喝药,陈太医等在门口,见了朱挽宁和寿宁先行礼,简单说过王美人的病情稳定下来便离开了长春宫。 李美人上前握住王美人的手,低声跟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意隐去了路上遇刺的一节,王美人动容不已,病美人的面容上已然是梨花带雨,坚持下床向朱挽宁谢恩。 “妾身命比纸薄,今日还能留在这世间,都是公主仁慈,妾身叩谢公主救命之恩!如此大恩,妾身唯有结草衔环以报。” 朱挽宁正打量着有些四面通风的墙壁和年久失修的博古架,闻言头都没回地摆摆手,“别急着谢我,本公主救你有用着呢,早点好起来早点来干活。” 王美人有些疑惑:“妾身一介弱女子,身无长处,久居深宫,如何能帮到公主?” 朱挽宁:“别管,听吩咐就完事了。” 064奇道:【宿主,这不像你对小姐姐说话的风格啊,你颜狗滤镜呢?】 朱挽宁:【你饿着肚子跑过来在这屋里吹冷风试试?】 王美人住长春宫偏殿,这偏殿门窗破损得有些关不上,导致四面来风,朱挽宁和寿宁来了这么久,连个热茶都没人上,分给两位美人的宫婢只忙着端水煎药,剩下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屋子漏风,宫婢疏懒,加上缺乏锻炼,王美人不生病才怪。 寿宁见了都要疑惑,“这屋里面怎么这么破啊?” 李美人低声道:“从前年就往尚宫局报了修缮,可一直没人来过,我们也都是凑合住着,实在冷了也只能住到一处互相取暖,宫里面啊,不得宠,就是这样的日子。” 朱挽宁挑挑眉,一个盘桓已久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李美人,这宫里,像你们这样处境的,还有多少人?” 李美人疑惑抬眼:“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我们彼此还能做个伴,高丽来的更是可怜,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仗着她人在异乡势单力薄,把人欺负得不像样子。” 第三十五章 大家排队交一下简历 朱挽宁“啧”了一声,想了想,伸手拍拍李美人:“这样,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吗,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现在交给你一项任务。” 李美人浑身紧绷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朱挽宁。 王美人还有些奇怪,“公主在说什么?为何香昙姐姐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挽宁拉着王美人的小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别急哈,你香昙姐姐现在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你想帮她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李美人迅速道:“公主!雪湫她还病着呢!” 王美人犹豫着反握住朱挽宁的手,“虽然不知道妾身能够帮上公主什么忙,可妾身这条命是公主给的,香昙姐姐想必也是为我奔波才涉事的……公主有需要,妾身义不容辞。” 朱挽宁满意点头:“很好,不枉我饿着肚子在这儿吹了半天冷风。” 李美人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低声道:“公主,你说,纵是高山火海,妾身也愿意去闯一闯!” 朱挽宁“啧”了一声,“又不是让你去送死,这么大义凛然干什么?” 李美人并不觉得朱挽宁所谓的任务有多轻松,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事情是轻易的,尤其是在宫中生存,她向来是明白的。 朱挽宁清清喉咙,在场众人好奇地看向她。 “我的任务就是,给你一天时间,把宫中妃位以下的众人集合起来,让她们交份简历给我。” 屋里蓦地一静。 寿宁率先打破了寂静问道:“坎坎,简历是什么?” 朱挽宁道:“简历就是简单的经历,包括姓名、年龄、民族、家庭住址、受教育经历、曾获奖项等等,我等下列个表格出来,你们让人照着抄写,抄写完发给她们让她们认真填写就完事了。” 李美人第二个发问:“为什么要写简历?” 朱挽宁握了握拳,坚定道:“应征入伍!” 寿宁:“?” 李美人:“?” 王美人:“?” 064:【?!!!!】 064快疯了,超高的人工智能让它迅速察觉出宿主惊人的想法,【宿主你不会是要她们来代替你军训?!】 朱挽宁笑眯眯道:【宾果!六六宝贝真聪明。】 064抓狂道:【你写报告找枪手就算了为什么军训也要找枪手啊?!这是可以找的吗?!这是可以做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朱挽宁撇撇嘴,【反正你也说了ai是确认动作,又不是确认我的动作,那这个动作谁做不都一样嘛。】 064已经气到数据紊乱,【宿主!军训是国防教育模块很重要的一节!你不可以这样!】 朱挽宁冷漠道:【哦。】 然后对李美人说:“拿纸笔来,我给你们画模板。” 064:气到吐血jpg 朱挽宁写的简历模板上不同于后世的求职简历,除了基本信息和教育经历是一样的,她多添加的部分是:{目前身体健康上的困难}、{目前居住环境上的困难}、{目前时令物品添置上的困难}、{目前人际关系上的困难}、{目前人生目标上的困难} 详细地向李美人和王美人解释了这上面需要填写的是什么,并在上面添加了填写样例,比如身体健康一栏填:健康\/虚弱\/重病,可以附上额外的病症;比如居住环境一栏填:屋顶漏水\/四面漏风\/家具失修,比如时令物品添置填:炭火不足\/冰块不足\/茶杯不足\/时令衣物添置不足等 李美人有些意外,这样的任务说起来是调查嫔妃们的生活状况,其实更关心嫔妃们的艰难处境多一点,而且问卷表的形式也帮她们省去了多数问题。 朱挽宁想了想,一天的时间还是有点紧迫,于是说:“一天时间,务必完成,明天晚上申时之前我要看到汇总起来的问卷表。如果遇到有人不配合,不愿意填,也不必强求,你就告诉她们,填在这上面的一切困难,秦鹿公主和寿宁公主会亲自解决,不填的就恕不关心了。” 寿宁:“?” 寿宁:“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帮她们解决了?” 朱挽宁刚刚还飒得一批的脸一垮,“好姐姐,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吗?” 寿宁:“冤家,都是冤家。” 李美人眼睛里亮起不可置信的光,抖着声音问:“真的,真的可以解决吗?” “为表诚意,明日我会派小叔金去尚宫局,王美人少的那些药一个不差地送来,也会有人来为你们将门窗修缮好。”朱挽宁摸着下巴思忖,“若是有人不信,自然可以请她们到长春宫亲眼看看。” 王美人落泪了,“公主是观音菩萨转世,如此善良,实在叫我等自愧不如,妾身日后定要为公主请长生碑,日日潜心奉养!” 朱挽宁:“哎,打住,我可不是什么菩萨转世,我帮人可不是白帮的,从后天开始,所有填过简历表的嫔妃需要日日到无逸殿报道,连续一周,期间可能有各种艰难的任务,坚持过七天的人,我才会将她简历表上的困难一一解决。” 王美人动情道:“升米恩,斗米仇,合该公主有所求,我们定要为公主做些事,才能心安地接受公主对我们的帮助。” 朱挽宁很满意,“你有这个觉悟很好,那么任务已经交给你们了,该说的我也说得很清楚,来无逸殿会很苦,很多人可能受不了,但只要坚持过七天,上报的所有困难都会得到解决。” 李美人道:“公主金口玉言,定下了可不能反悔。” 朱挽宁笑道:“本公主家大业大,大不了去找父皇帮忙,还是做得到自己的承诺的。” 相比起王美人的动容,李美人更冷静,“无论是妃嫔身体的诊治还是宫殿的修缮都要花费不少,这不单单是公主自己承受得起的,不止金钱上有问题,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公主想到如何应对大臣们的非议了吗?” 皇帝的女儿出资给皇帝的妃嫔改善生活条件,跟谁讲谁都得多问几句,更何况是每天紧盯着皇帝的大臣们。 朱挽宁露齿一笑:“他们非议归他们的,干我什么事?再敢非议我我就闹着让父皇给我修游乐园,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第三十六章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公主 一天时间召集嫔妃完成问卷表还是有些紧急,朱挽宁回无逸殿吃自己迟来的夜宵时,李美人派人递了消息,说明日坤宁宫请安,或许需要公主配合。 朱挽宁应了,然后挥笔开始第一次自己写学习报告。 064好奇看了一眼,便见简体中文的行楷大字上赫然写着:得见君子,云胡不喜? 064:【】烦死了,不想看了。 她写得快,将出阁读书的见闻全部记录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又重新整理格式,写成三段式总分总结构。 提交给系统之后意外地评级很快。 【您的学习报告获得评级为a,获得学分x3】 虽然评级没有廖叔金代写的那份高,却意外地拿到了很高的学分奖励。 064解释道:【宿主因为是刚刚开始课程,会有一段时间的新生保护期,保护期时间内获得学分都比较容易,之后就会恢复正常水平。】 朱挽宁挑眉,【你这个新生保护期,有多长?】 064:【新生研讨课结课之前是不会结束的。】 朱挽宁突然就觉得这些课程好像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翌日坤宁宫请安,朱挽宁例行调戏寿宁,皇后和贵妃从一开始的不解已经变成了日常看戏,朱挽宁打完卡正准备溜回去再睡一会儿,睡会儿再去上体育和国防教育,却被一个带着不明显颤抖的声音叫住了。 “公主,请留步。” 朱挽宁顿了顿,轮椅转过来,掩唇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事吗?” 王皇后和郑贵妃是率先离场的,目送后宫两大巨头走之后就是恭妃——皇长子生母,端妃——皇五子生母,敬妃——皇六子、皇七子生母,而后是荣妃、顺妃、德嫔这些曾生育过皇子公主,又没有平安抚养长大的,最后才轮到那些既没有圣眷、皇子,又与高级嫔妃无甚私交的低级嫔妃们。 朱挽宁和寿宁公主作为宗室是跟在王皇后和郑贵妃身边走的,不过李美人昨日递了话,朱挽宁也就多留了一会儿,看她一直没动作以为她改主意了,这才准备回去睡觉。 “请诸位姐妹留步。” 李美人看向了一众好奇地望着她的嫔妃们,“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想要帮助皇后娘娘分担宫务,故而特意委派妾身来调查各位姐妹生活中遇到的困难。” 一时间众妃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王美人捂着唇咳了几声,站在李美人身旁,“香昙姐姐所言非虚,妹妹昨日在长春宫高热不止,是香昙姐姐去找了公主殿下才把我救回来的。” 还是十分安静,没什么人说话。 朱挽宁清了清嗓子说:“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她们往后生活如何,就看你们了。” 装完就走,朱挽宁连李美人的回话都没听,直接摆手走人。 到文华殿时,朱挽宁还在琢磨这个国防教育到底是什么。 徐珩最近态度有所转变,不过还是时不时地打听齐将军的书,朱挽宁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他,故而一直装傻。 今日跟着走到文华殿前,原本徐珩要像以往一样去殿外等候的,可他随意往殿内一瞥,脸色一肃,跟着朱挽宁走了进去。 朱挽宁倒是好奇,系统本来还提醒她注意让徐珩在场,没想到这人自己跟着就走进来了。 她跟着往里面看去,之间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姿健壮有力的中年男子站在太子案前,似乎是一副讲课的姿态。 朱挽宁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男子处处收束的劲装,又看了看一旁隐隐激动的徐珩,这才示意维月推她进去。 轮椅的动静不算小,男子早在朱挽宁靠近就注意到了,他偏头看了一眼朱挽宁,又回视太子,常安很有眼色地上前迎了一下,“公主,今儿个怎么才到,小爷惦念您得紧!” 太子无聊地磨着手里的出戟尊,闻言倒是一愣,“常安,说什么那,不知道坎坎与这几个酸秀才有隙?” “酸秀才”脸上同时一黑。 唯有宋培风表情不变,如沐春风般上前对朱挽宁行了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朱挽宁点头免了礼,这才问:“这位是?” 宋培风道:“这是万岁爷钦点为太子殿下讲解武举相关事宜的定国公。” 定国公虎目一眯,也拱手行了礼,“老臣见过公主殿下。” 朱挽宁连忙道:“国公爷免礼,我只是来监督大哥学习的,国公爷请自便。” 定国公打量了她半天,目光落在维月和徐珩身上良久,这才点点头。 徐珩见他的目光都要收回去了,终于按捺不住上前:“袁将军!您还记得我吗?!” 定国公一顿,仔细看了一眼徐珩。 少年穿着常服,也是处处收束,面容尚且青涩,眼神却是不可多得的坚毅。 定国公微微挑眉,“小子,宁夏之役里你担的是什么职?” 徐珩道:“小子位卑,只是一介马前卒,难为袁将军记得!” 定国公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不再言语。 朱挽宁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突然说道:“国公爷不是记得,是阿珩你既然问了是否还记得,说明你必定与他一同参战过,还极有可能是重大战役。 阿珩你这般年岁,能参与的重大战役也只有六年前的宁夏之役了,不过那个时候你才不到十三岁,一个还没成年的毛头小子,国公爷能记得你什么?” 徐珩:“”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公主。 定国公:“咳,公主此言差矣。” 朱挽宁:“那你说说一个未成年的马前卒你记得他什么?” 定国公:“”这人怎么这么爱拆台?! 徐珩愤怒道:“秦鹿!我尽心尽力保护你,你就这么对我?!” 这会儿的徐珩又不像初见时的成熟稳重,怒形于色得符合他真正的年纪了。 朱挽宁挑挑眉,“一会儿跟我回无逸殿,有大宝贝让你看。” 尽心尽力?笑死,要不是他天天到点下班她昨晚用得着再欠系统学分吗?! 徐珩被她的风轻云淡卡了一下壳,努力想找回场子,“我现在不是跟你说这个!” 朱挽宁道:“哦?那我大哥出阁读书呢,你想说什么?” 于是被人忽视已久,玩出戟尊玩得不亦乐乎的太子再度受到众人瞩目。 太子:“?” 第三十七章 看我干吗我脸上有字 定国公立刻清清嗓子:“太子殿下,今年六月上旬预计要在京畿大营举办武举的初试,武举事关将领选拔以及军中制度改革,还请殿下一定要上心。” 太子挠头,“可是孤什么也不懂啊,你让孤去,孤不知道该干啥啊。” 定国公微微皱眉,朱挽宁抢先说道:“大哥,这就是你想岔了,你是储君,是未来领导人,武举的事自有兵部的人安排好,你只需要过去看就好了,哪用得着你去干啥啊。” 太子更不解了,“兵部的人都能安排好,那要我去干什么?我去也没什么用啊。” 朱挽宁管理了一下表情,继续坚强微笑道:“大哥,你得去看一看,万一兵部有什么疏漏呢,或者说武举里面出了几个天才,这不得你去慧眼识珠了?” 太子耿直道:“可是我看不出来啊!” 朱挽宁:“” 少女的脸终于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去不去?” 太子:“去,指定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少女眉梢微扬,“不多话了?” 太子:“没,我知道我去武举现场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那什么,小妹你不会对京畿大营感兴趣的对?” 朱挽宁面无表情道:“不,我非常感兴趣。” 看好戏的定国公陡然一惊,“公主,万万不可!军营不许女子出入!” 徐珩也道:“你疯了?那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朱挽宁挑挑眉,在心里做出保证:【放心,只要我的国防教育课不让我上那儿去,我死都不会靠近一步的。】 064:【】突然感觉自己被内涵。 她不说话,众人以为她乖巧,便松了口气,定国公接着对太子说道:“武举事关武官选拔,主要考试科目也即骑射、步射和策论三科,民间尚武者和两京兵部考核优秀者同批次参加,武官世职子弟另一批次参加,殿下对哪个更感兴趣?” 太子不说话,并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朱挽宁。 朱挽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 064:【这个句式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子小心翼翼问:“坎坎,你觉得我该对哪个感兴趣?” 朱挽宁:“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的骑射课安排感兴趣一点。” 太子:“!” 詹事府安排的下午课程便是骑射练习,很明显,这人肯定没好好上过,不然后来身体不会那么虚。 朱挽宁看了眼自己的脚,意有所指道:“大哥不会是想让我这行动不便的妹妹陪你上骑射课?” 太子立刻道:“不会,坎坎你放心,大哥一定好好上骑射课,你看你伤还没好就别操这么多心了。” 朱挽宁笑笑,【要不是他要出阁读书,我真想带着他一起军训。】 064:【】 064:【那什么,太子出阁读书是上午,上午的话可以训练嫔妃,下午太子没课了拽过来军训,也不是不可以。】 朱挽宁眼前一亮,【六六,你在出什么馊主意呀!我是那样的人吗?!】 064:【你控制一下表情再说话,嘴巴快笑裂开了。】 朱挽宁收敛了一下弧度,眉眼弯弯地看向太子,“我信大哥的,明日起我上午就不来了,下午大哥等我找你玩。” 太子的表情顿时变得五味纷杂,“坎坎,你上午不来,那我多无聊?” 还有一句没敢说:你下午来了,我怎么玩? 朱挽宁嘴角的弧度突然危险,“你觉得我每天来陪你上课只是让你不无聊?” 太子顿时噤声,眼珠子转了转,“坎坎,你听大哥解释,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朱挽宁说:“大哥,你说,我听着。” 太子突然卡壳。 宋培风忽然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学习难免枯燥,公主鲜活灵动,本来无趣的课堂都因为公主让人心生期待了。” 太子和朱挽宁不约而同瞪他一眼,“就你说得好听。” 定国公:“果然是亲兄妹。” 太子忽然硬气,朱挽宁不爽了,“你凭什么说人家宋编撰啊,人家为你开脱,你没这个情商还嫌弃人家?” 太子不服,“宋培风他动机不纯!他在奉承你!” 朱挽宁道:“什么叫奉承?难道他说的不是事实?” 太子:“” 定国公:“”宫里人管这吵吵闹闹的叫鲜活灵动? 徐珩:“公主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清晰的自我认知吗?” 064:【虽然他说了实话,但这回我支持你,宿主,你是最棒的!】 064近来的态度转变让朱挽宁有些惊讶,从开始对她各种作弊手段的无能狂怒,到主动提出军训可以带太子一个,再到现在,本以为064会跟着徐珩一起吐槽,它却说我支持你。 来不及细想这一系列转变是好是坏,朱挽宁只能先在高频通道里表示感谢,然后自己挪着轮椅后退,做一个请便的姿势,“请,本公主是来旁听的,大家无视我就行。” 她突然让步,搞得一直提心吊胆的众编撰和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定国公都有点茫然。 太子甚至问道:“坎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朱挽宁歪头想了想,“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太子道:“当然是真话啊!” 朱挽宁诚实道:“真话就是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来上国防教育课的,如果再不让定国公好好讲课的话我回去没法写作业,没法写作业就没法拿到学分还债没法拿到我想要的疗养剂和手榴——溜溜球。” 064:【倒也不必把心里话全部讲出来?】 太子有些迷糊:“坎坎,你在说什么?” 朱挽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大哥,你每天听完课不需要写作业吗?” 太子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写啊,每天都要写大字呢。” 虽然都是常安替他写的。 朱挽宁眯着眼想了想,“这不行,怎么能没有学习报告呢?” “什么东西?” “就是今天学了什么,你的体会是什么这样的总结。” 太子顿时警觉:“你读宗学,要写这个东西?” 朱挽宁点头,“不仅是我,从今天起,每次我来,你都要写,不可少于五千字。” 解决亲手写学习报告带来的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人跟自己一起写! 第三十八章 你在此地等着 太子:“等下,小妹,你等下,大哥其实挺忙的,大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朱挽宁:“我也要写,我陪大哥一起写。” 太子顿时心情复杂:“你为了大哥,居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064:【她不是为了你,她只是想看别人跟她一起痛苦而已。】 朱挽宁微笑:“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哥想找常安代写的时候想想妹妹,妹妹在无逸殿拖着残废的双脚为了大哥奋笔疾书呢。” 太子立刻:“哎,说什么呢,大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朱挽宁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来找大哥的时候是要检查今天的文章的,你可要记好了,等下好好听定国公讲课。” 太子苦着脸,背着手偷偷跟常安做手势,“知道了知道了。知情的明白你是我妹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娘亲。” 见两个祖宗终于消停,定国公长叹一声,开始讲述大黎兵制与武举。 兵制的建制为卫所,每卫五千六百人,每卫由指挥使率领,设指挥使司,比卫更大的是都指挥使司,在无战事时期,卫所屯驻在地方,耕田、放牧、训练,自己休养生息。 大黎军户共有四种来源:从征、归附、谪发和垛集。从征是从太祖皇帝起兵起就跟随在其身边的老部下的后代,地位最高,归附是稍差一些,这两种世军在军中地位算是高一点的。 谪发则是恩军,就是律例中被判充军的罪犯。 垛集是征民为军,每三户为一垛,每垛中人丁最多的叫正户,要出一丁去当兵,而这家就可以免去一丁的徭役,另外两户叫贴户,负责给那个当兵的提供军费,正户当兵的死了,贴户就补上去。 军户也称世军,顾名思义,一代人当过兵后世代都要当兵,家里一个成年男子病了老了死了,别的就要顶替上去,没有别的选择。 在世军中,地位高点的待遇还行,如从征、归附,地位低的,尤其是“恩军”,简直是给人做牛做马的,很多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做了逃兵,光是正统三年全国约有一百二十多万人逃亡。 当然,后面这些关于世军待遇和逃兵问题不是定国公说的,而是064补充的,朱挽宁相当于是一边听老将军讲规定的兵制,一边听064揭露残酷的现实。 土木堡之变后,大黎的军队有生力量被消灭了大半,不过在神宗时期的三大征里还是表现出了大黎军队应有的水平,然而军官制度却在进一步的僵化,低级军官是世袭制,高级军官则从低级军官中选拔晋升。 为了招揽军事人才,武举也变得正式起来,神宗早期时的武举制是大黎最完善的制度,可随着国本案的十年拉扯,武举变得一样的僵化,具体体现在文官对武举选拔的标准是“儒将”,所以考试的时候骑射、步射、策论三科中最重视的还是策论,他们希望能够通过武举选拔出文化水平不低的武将。 可事实上,反而是许多武艺高强军事谋略精湛的人被筛了出去。 且武举人最高俸禄才六石,堪堪能与一个正八品文官相比。 另一方面,武举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如文举好,很多中了武举的人不爱惜羽毛,将自己的名声和整个武举人的名声踩在脚下。 所以大黎的武举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而此时的定国公,并不能跳出时代洪流看到这种变化。 064的声音和定国公的声音在重合,却又是分离的,朱挽宁听得有些恍惚,不由自主握紧了笔,然后看了一眼太子。 正扣摸着将上好的毛笔拽掉毛并且沾着墨画画的太子突然脊背一凉,抬眼,对上了自家小妹笑眯眯的眼神。 定国公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眉眼官司,不由停了下来,还算和善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子眼疾手快将毛笔扔桌子下面,“没有,绝对没有,孤好好听着呢。” 朱挽宁微笑道:“没事,没事,你在此地等着,我去给你要碗粥来。” 太子顿时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小妹,你别,我听着呢,认真听呢。” 定国公不好掺和两人之间的事,他倒是也看出来太子一个中年大男人在公主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面前莫名气短,看公主的态度也不好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于是只好学着旁边的编撰装聋作哑。 听完课,两人一同用了膳,下午是太子骑射游息的时间,朱挽宁不方便再跟着,不过离开时笑得意味深长,搞得太子心中总是毛毛的。 下午的时候,廖叔金来回报,说尚宫局不配合。 具体是这样说的:“小的亲自看着王美人的药在尚宫局被打点好,说是就往长春宫送了,于是小的去问修缮的工匠,当值的工匠倒是愿意随小的去长春宫看看,可等我们都到了长春宫,还是不见之前来送药的宫人,工匠倒是把原本的门窗加固了一下,随手的事。” 朱挽宁正在查看军训的所有训练任务,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唤来维心问道:“你可知道尚宫局是谁的人在管着?” 维心想了想,才低声道:“宫里头的都归姓张的管。” 朱挽宁轻轻点了点手指,“那两个人可问出什么了?” “徐将军进去不到一刻钟便什么都招了,确实是内书房的人,说徐沛的名字也是有人指使,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 “没问问李美人是跟他们一伙的吗?” “他们在尚宫局那边有人,本就是贪了拨给王美人的药钱,后面也只是冷眼旁观,伺机行事,李美人求上来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朱挽宁点点头,“叫上徐珩,咱们去御书房。” 064提醒道:“宿主,尚宫局就是一个泥潭,咱们现在还能悠哉悠哉地上课玩耍,是你没动到他们的利益,踏进这个泥潭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朱挽宁笑了笑,【我还没做什么,人家就已经派打手来警告我了,这还叫没动他们的利益?】 064:【你去找张云翔,就是对他们主动宣战,那必然就是不死不休了。】 朱挽宁已经开始往外走,闻言只是又笑了笑,【没有永远的敌人。】 第三十九章 谢谢你,因为有你 御书房外,守门的小内侍称要进去通报,让朱挽宁在这里稍等。 过不多时,张云翔便出来,微躬着身子笑眯眯道:“公主殿下怎么想起来到这儿了?万岁爷还在同内阁大臣商议朝政,公主随咱家这边走,稍等会儿。” 朱挽宁笑着点头,“劳烦张大伴了。” 穿过幽静的小道,隐约听着前面的动静,朱挽宁道:“我说与张大伴一个秘密,张大伴可要好好听着。” 张云翔道:“公主来找万岁爷便是为了这秘密?” 朱挽宁说:“是,也不是。” 张云翔:“那咱家可要好好听听。” 朱挽宁:“昨日我同姐姐去御花园散步,碰见两个刺客要杀我,幸亏被维月擒下了。” 张云翔立刻做震惊状:“刺客?!这么大的事,公主您怎么不早点告诉万岁爷啊,这让爷知道了,该多心疼公主啊,公主您没出什么事?” 朱挽宁道:“嘘,张大伴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呢。” 张云翔拍拍自己的嘴,“瞧这破嘴,还好公主没事,咱家也跟着放心了。” 朱挽宁道:“张大伴真关心我。” 张云翔笑了笑,“这是应该的。公主没有将人交到御史那边?” “本来打算送去诏狱的,可他们说,”朱挽宁压低了声音,“他们说——是张大伴派他们来的,他们不敢不从,让我放过他们。” 张云翔立刻道:“污蔑!这是何等的污蔑!咱家一心侍奉万岁爷,是亲眼看着公主长大的,怎么忍心去下那个狠手!” 朱挽宁:“不管是不是张大伴,我去问问父皇不就清楚了?刚巧尚宫局那边不给我面子,我在姐姐面前逞英雄失败,丢脸得很,一并找父皇告状,让他好好罚罚那些不长眼的人!” 她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她手上有两个刺客,已经指认了是内书房出来的,张云翔作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根本没法摆脱干系,她本来不打算追究,但尚宫局的不配合让她很不满。 所以要么我去皇上那儿把所有事情抖出来,要么你让尚宫局的人乖乖配合我。 张云翔在宫里这么多年早活成人精了,他听懂了,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一旬前还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公主现在居然能微笑着开始和他不甚熟练地谈条件了。 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低声笑了笑,将朱挽宁送至偏殿门口便停步。 “小公主受了委屈,自然要找万岁爷做主了,咱家一定帮您传达。” 朱挽宁微微皱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张云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这样有恃无恐的把握在哪里? 064:【宿主,张云翔在宫里根基太深了,你说的这两件事根本不值得他放心上的,若你将人交给皇帝严查,没几天便悄无声息地死在诏狱,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朱挽宁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他权势滔天,可我到底是个皇室,刺杀皇室一事好歹能让神宗对他疏离几分?他真的半点都不在意我的威胁?】 064:【你是听维心说的,宫里头的事都听姓张的,可真要落到实处去查,尚宫局上下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攀扯到张云翔身上去,你没有证据,又怎么指认他?反倒让皇帝觉得你多管闲事。】 朱挽宁苦笑一声,【照你说的,我还真没办法拿捏他了?】 064:【宿主既然决定要踏进来,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其实宿主不防多想一想,传统宫斗的路子走不通,宿主就需要另辟蹊径,超前的思想才是你立身于此的最大武器,而不是土着的身份。】 朱挽宁定定地凝望虚空,忽然笑了,【六六老师,你之前不是想让我一心一意当卷王,不要掺和进这些乌糟事吗?】 064:【作为小助手,无论宿主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和道路,都应该全心全意地帮助宿主。】 朱挽宁收敛了表情,郑重地说:【谢谢你。】 于是等神宗好不容易打发了内阁大臣,召见小女儿的时候,就见朱挽宁扶着轮椅,艰难地用还没长好的脚走了几步,然后被维心扶着坐回轮椅,脸色苍白,汗珠涔涔地对神宗说:“父皇,我想要游乐园。” 张云翔:“?” 064:【?】 064:【我让你用超前的思想不是玩乐的思想啊喂!】 【我懂我懂,都一样都一样。】朱挽宁虚伪地安抚它。 064:【神特么都一样!】 神宗倒是好奇:“你伤还没好全,怎么急着要园子了?父皇给你修的无逸殿还不够好吗?” 无逸殿位处西苑建筑群,不同于东苑的田园意趣,这里处处追求皇家园林的精致设计,波光粼粼广阔浩渺的太液池、跑马射箭,春狩秋猎的镇山都在此处。 无逸殿本身也修建得跟小型公园似的,假山流水,曲道廊亭都是常见操作,四时花景也全在这一处留下,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已经够了。 朱挽宁眨眨眼睛,“父皇,无逸殿挺好的,只是我想要个不在宫里面的游玩之处,可以请我的朋友们来玩。” 神宗倒是思考上了,“那你可有中意的地方?” 朱挽宁道:“父皇,长春宫的李美人家就是京城里的,我想问问她的意见可不可以?听说她对京城可了解了。” 神宗微微蹙眉,“长春宫?就是那个之前一直谎报生病,不停问尚宫局拿药材的?朕还听闻你放言要出资为她们整修?坎坎,你想怎么样修无逸殿父皇都随你,你想再要个园子也行,可后宫的事有后宫的规矩,你身为公主是不能随意插手的。” 朱挽宁问:“为什么?儿臣亲眼去瞧过,长春宫四面漏风,王美人昨夜病入膏肓,若不是儿臣去得及时,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明明是尚宫局不作为,为什么要变成我这个公主不能插手?” 064叹息一声,【宿主,我都说了你这样非要问个清楚,伤心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神宗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陌生,他说:“坎坎,一个朕连脸都记不住的美人而已,你怎么这么上心?” “公主,您就别跟万岁爷闹了,三宫六院天天给皇后娘娘诉苦要这个要那个,尚宫局好好派人送去了,她们小性子一上来就摔了,然后又上折子哭着说自己缺这个少那个的,这就是皇家的库存也耐不住她们这样损耗不是?她们在宫里没事干,无聊得只能找点子这些个闲事,还要装可怜搏贵人同情,公主,您看,这就让您跟她们站一起了不是?” 第四十章 整理内务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朱挽宁怔忡地看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太和殿,看了很久。 064很是不解:【宿主,你为什么要跟神宗说你要亲自去选址?真要建个游乐园?】 朱挽宁收回眼神,吩咐维心回无逸殿,这才跟它说:【小笨蛋,我要不说亲自选址,怎么牵扯住父皇?他万一真不声不响修了个园子出来怎么办?】 064冷静地指出:【可本来修园子也是你提出来的。】 朱挽宁玩着自己的手指,【六六宝贝,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我解开缠足这件事好像意料之外的顺利,这么久了,没见谁吵吵嚷嚷地对我指责。】 064倏然沉默下来。 朱挽宁揉了揉眼睛,【说实话,之前我干什么都很顺利,我还以为在做梦一样,尤其是明明都做好了面对非议的准备,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好像心想事成一样。这回张云翔这儿受挫,反倒给了我一些真实感。】 064冷漠地替她打开系统商店,【心想事成?没受挫?你要不要看看你欠系统的债务再说话?】 朱挽宁:【】 朱挽宁:【债务只是暂时的,我好歹昨天不是还挣了三个回来】 064:【军训期间你是不需要buff清除卡了,军训之后呢?你的脚能一夜之间就好?】 朱挽宁:【】 聊不下去了,总感觉自己的债务会像个雪球一样越滚越高。 事实证明,当人在伤春悲秋时拿出她的银行卡存款会让人立刻清醒过来。 朱挽宁干劲满满地回了无逸殿,本来派人去给长春宫送个消息,却见李美人和王美人只差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来了,手里握着三十五份填得完完整整的简历。 朱挽宁仔细看过包括李美人和王美人在内三十五个女孩子为自己写下的求救书,想了想,不得不诚实地告诉李美人她们:“我刚刚去御书房见了父皇,突然发现有些事情我可能没法做到了,比如为你们修缮宫殿,为你们添补衣物。” 王美人道:“殿下有这份帮助我们的心,妾身与众位姐姐已然感激不尽。” 李美人则更冷静一些:“我和雪湫无论如何都会跟着殿下,听殿下的吩咐。可其他人,若是没了殿下的保障,恐难以预料。” 朱挽宁点点头,“这也是个问题,不过我先要讲明一个前提:我,秦鹿公主,没有义务负责她们的生活,那是尚宫局的责任。” 李美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我从开始就说过,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你们,我可以解决问题,条件是你们听从我的安排。这话你可以向她们再转述一遍,我不承诺任何事,只给这么一次机会。” 王美人还是轻蹙眉尖忧心忡忡的样子,李美人却是眸光轻闪,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都舒展了不少,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妾身明白了。” 李美人和王美人又去重新找那些低阶嫔妃们,朱挽宁让维心推着自己在无逸殿里转了转,064还有些不放心,【宿主,神宗不帮忙,我们要怎么解决她们的问题?】 朱挽宁看着自己正殿旁边大而寂静的偏殿,摸了摸下巴,【六六,你说,军训,是不是应该大家住一起,然后检查内务?】 064:【???】 偏殿处处精巧的摆件被搬开,一件件放进库房,迅速腾出大空地之后朱挽宁算了一下,顶多能住七八个人,想了想,又将原先留作客房的屋子搬空,在背风处尽可能地放床,这样一顿操作下来,秦鹿公主库存里各种老的旧的新的贵的宝贝的床榻全部被抬了出来,足够容十余人安寝。 朱挽宁不由怀念:“要是有上下铺多好啊。” 维心看着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的宫人有些心惊,“殿下,这里是要给谁住的?” 朱挽宁道:“李美人她们啊。” 维心震惊:“奴婢等人还住二人间的小舍,殿下,殿下这不是折辱她们吗?” “哎,这话就不对了。”朱挽宁伸了个懒腰,支着下巴打量着给嫔妃们准备的宿舍,“这不叫折辱,这叫便于集中管理。” 维心道:“奴婢一直很好奇,宫妃们生活如何明明与殿下无关,殿下为什么要为她们如此操劳?” 朱挽宁说:“我并没有为她们操劳,只不过是各取所需,好姐姐,再去给我准备些吃食可好?” 打发走了维心,朱挽宁默默思索了一会儿,问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维月:“徐珩还在宫里吗?” 维月道:“徐将军审讯完那两人便匆匆出宫去了。” 朱挽宁本打算对徐珩威逼利诱让他再去尚宫局探探口风的,未料这人竟擅离职守。 “他没说干什么去?” 维月说:“说了一句找定国公叙旧。” “叙个鬼的旧,人家都不认识他。”朱挽宁眯了眯眼睛,“等等,徐珩和徐沛,都姓徐?” 维月到此不再接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虽然一个姓代表不了什么,但徐珩是审讯完两个刺客才匆匆出宫的,刚好那两个刺客原本的计划是栽赃到大学士徐沛身上,审讯途中必定会牵扯到这一点。 他这个时候匆匆离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挽宁忽然发现,有些事情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控制。 【大意了,】她有些心累扶额,【徐珩最近太老实了,我都忘了这人还没有完全交心,居然让他去审讯。】 064:【可你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去审讯啊,维心不可能,维月也不像是会的。】 朱挽宁:【这不还有我嘛,满清十大酷刑听过没,轮番来一遍,不信他不招。】 064冷静道:【你一个和平年代的大学生,真下得去手?】 朱挽宁没说话。 难得陷入了相对无言的沉寂,朱挽宁在沉思徐珩这一点超出她预想的意外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064则在思考什么时候提醒宿主军训还是要交军训感想的。 维心捧了新茶进来,温声道:“殿下,宋编撰求见。” 朱挽宁愣了一瞬,“那快请他进来。” 维心没动,只是笑着说:“殿下,奴婢已经请宋编撰到枫亭坐着了,殿下喝口热茶再去。” 朱挽宁又是一愣,回过神来不由笑了笑。 放肆太久,居然忘记自己所处的时代了。 第四十一章 生活无趣,唯你闪闪发光 宋培风今日没穿青色官服,只是内里着禾色曲领衫,外层深褐色的晋襦上绣有云纹和暗花,白色的缘边莫名给他添了几分学院风的气息。 朱挽宁拽了拽身上披着的外套,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宋编撰,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培风屈身行了礼,便陪同坐在一边,“昨日宋某回家后细细思考,才觉得公主所言令人醍醐灌顶,今日未曾与公主多作交谈,宋某心神不宁,便贸然前来拜访,还望公主恕宋某唐突。” 朱挽宁摆摆手,“可别跟我扯那些虚的,本公主最近忙得很,向你打听个事,你好好说话。” 宋培风道:“宋某对朝堂之事不多了解,仅一个掉书袋的书呆子罢了,公主找我打听,可能没什么收获。” 朱挽宁有些苦恼,“啊?这么说你不知道徐珩的背景?那我该问谁去啊” 宋培风:“咳,如果是徐珩徐小将军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 朱挽宁:“?”你小子? 宋培风坦然地回视朱挽宁疑惑的视线,“就是不知道公主对徐小将军哪些事感兴趣,是六年前的宁夏之役,还是三年的甘肃镇守,抑或是今年的为婚事回京相看?” 朱挽宁:“?” 朱挽宁:“???” 朱挽宁:“徐珩是因为相亲才回京的?!” 卧槽,有瓜! 064:【宿主你清醒一点!是徐珩跟徐沛的关系重要还是徐珩的瓜重要?!】 朱挽宁:【当然是八卦重要!!】 064:【】 “徐珩这个年龄正值婚嫁,边关清苦,徐家人自然不会放任他在边关一直这么守下去,就是不为了婚嫁,也会想办法把他调回京城,天子近前,才有更多机会,也就那个傻小子,以为过两年就能再回边关了。” “调回京城?徐家人这么大手笔?” “东阁大学士徐沛殿下可曾听过?”宋培风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他们是同一个徐。” 【你看,情报这不就出来了,八卦是不是很重要?】朱挽宁一脸骄傲地跟064说。 064发现它竟然无言以对。 “徐首辅嘛,听过听过,他们是本家?” 宋培风道:“倒也不是直系,不过徐家根深叶茂,家大业大,徐珩前途无量,自然会有人在他身上投注心血。” 朱挽宁点点头,“所以徐珩是以相亲为由调回来的,徐家人希望他留在京城,他却还想着回边关?” 宋培风点头,“不过陛下将他调为殿下的侍卫,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朱挽宁抿了口温热的茶,眼神微动,“明升暗降?” 宋培风笑了,“殿下果然聪慧。” 朱挽宁摆手,“别,可别乱吹我,说正事。父皇为什么要打压徐珩?” 青年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朱挽宁,“这话我可不能说了,不过殿下应该能想明白。” 朱挽宁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徐家根深叶茂?” 宋培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伸手重新给她添上热茶,执壶的手指修长,白皙,有点晃眼。 朱挽宁移开眼神,“你这么说,父皇突然给我添侍卫的时候我也挺疑惑的。” 现在想起来,她虽然一直有出宫的打算,可那会儿才刚穿来,神宗不可能知道。 在神宗眼里,她就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身边明明已经有了维月这样的高手,为何还要再派一个侍卫来? 还不是随随便便从禁军里找的,是从边关回来,有军功在身的世家子。 不,不对,这不对,徐珩来到她身边的时间,是梃击案,她强硬压下刺客一事之后。 朱挽宁垂下眼神,仔细思考起来,徐珩这样一个身份复杂心思单纯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她的侍卫? 再想想,那个时间点,秦鹿公主因为纠缠薛照水一事正声名狼藉,她为了解开缠足一事闹得坤宁宫不得安宁,转眼又将可能引发党争的梃击案死死捂住,当场制住刺客并封锁消息避免走漏。 然后,徐珩来了,神宗说,坎坎,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朱挽宁伸手去摸茶杯,手指忽然被温暖的触感包裹,她诧异抬眼,宋培风关切地看着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殿下,茶水烫,小心。”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无意识微微颤抖。 朱挽宁眨眨眼,将那杯温热的水喝掉大半,将自己可怕的猜想一起吞回肚子里。 徐珩,是来监视她的。 ——不过想想徐珩那个臭脾气的样子,被自己关在外面就干脆不来当值,朱挽宁又放心了。 这人,这脾气,好意思来当卧底? 神宗是不是看走眼了? 她脸上重新泛起无所畏惧的笑意,宋培风也终于放下心,“所以殿下今日为何突然问起徐珩的事?” 朱挽宁眨眨眼,“我身边的侍卫,总是要了解一番才放心的。” 宋培风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看出来了朱挽宁有所保留,不过也只是轻轻一笑:“殿下之前答应宋某的东苑之行,还作数吗?” 朱挽宁摇摇头,“不作数,本公主最近忙,没空。” “那明日” “明天更忙,之后七天都忙,忙得没时间干别的。” 被连着拒绝,宋培风也不恼,“那殿下最近在忙什么,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朱挽宁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带了点笑意地问道:“宋编撰这么清闲?” 宋培风点头,“翰林院的日子委实清苦,给太子殿下讲学也无趣得很,唯有公主熠熠生辉,宋某心驰神往,自然想要多与公主亲近。” 朱挽宁险些遭不住直球,064在高频通道里疯狂大喊:【宿主!男人不可信啊!他这个年龄在古代早就娶妻生子了宿主你冷静一点!别被他骗了!】 朱挽宁回它,【放心,我稳得很,我知道。】 她刚对上宋培风的眼神,“你家——” 宋培风抢先说道:“宋某加冠之龄,未曾婚配,家中女眷唯母亲而已,公主放心。” 朱挽宁:“” 【六六,他单身哎!】 第四十二章 军训开始 第42章 军训开始 军训第一天,系统时间早上六点半。 昨天朱挽宁讲清楚自己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本来还抱有希望的人走了大半,现在只剩下带上李美人和王美人总共十四个女子站在无逸殿里,有两个甚至是朱挽宁昨天先送了药,今天才能勉强起来身,站在无逸殿里。 十四个女子进入无逸殿偏殿时所有婢女被要求在殿外等候,她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这里,没人说话,只有一两个相熟的会低声私语,其他时间都是一片寂静,她们在等。 在这儿的人最高地位的是李美人和王美人,其他人的位份都是才人、选侍,除了处境相对还算好的李美人和王美人,其他人都是走投无路才来的,没有人会认为,秦鹿公主交给她们的事是什么轻松的任务。 可后妃在宫中不可随意进出,不可与外人接触,私自递信是死罪,私自去领东西是死罪,生病都要按疾取药,基本生活要看别人的脸色,饭菜不好,住处漏风,缺炭少冰,有些人甚至连最初分配的宫女都没有了,浆洗衣服打扫卫生都得自己来。 最可怕的是,神宗无心后宫,也逐渐到了年纪,无法得到恩宠,她们会就这样一直老死宫中。 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和没有丝毫光明的未来,与未知的任务和浅薄的承诺,她们的抉择,是站在这里。 在这里,等候选择的那个人的到来,等候自己选择的未来。 昨天的国防教育课定国公讲得很好,朱挽宁写的学习报告也拿到了三个学分,她想了想,直接兑换了五学分的疗养剂,喝完疗养剂等候生效的途中还不忘逗064,【谁说我要一直欠学分来着?这不马上就能还上了。】 064:【但是你确实还没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疗养剂只能帮助你的骨头修复完成,肌肉的复健和锻炼还需要你自己来,一周的复健,能赶得上下周的体育课吗?】 朱挽宁很有自信,【放心六六,只要骨头长好了,复健都是小问题,刚好她们军训我复健,大家都有充实的安排!】 064:【道理我都懂,就是让徐珩来就算了,宋培风为什么也要来?】 朱挽宁缩缩脖子,最后检查了一遍昨晚赶工出来的无逸殿版军训服,【别这样,宋编撰那个对朝中大事如数家珍的样子指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跟他接触接触对我以后发展好啊。】 064面无表情,【你只是当卷王,你又不是当女王,了解朝中大事有什么好的。】 朱挽宁嘿嘿笑笑,【六六,你最好啦,帮我检查一下骨骼恢复状况怎么样了好不好?】 064:【服了你了。都一晚上了,骨骼长好了,行走应该有些困难,先站立试试。】 昨天朱挽宁插科打诨把宋培风的直球糊弄过去,不过他说想来帮忙,朱挽宁想了想,太子的军训似乎可以叫上他,于是也算是应承下来。 早上和上午是女孩子们的时间,朱挽宁决定由她和维月来负责,下午则是徐珩和宋培风,这样分工合作,倒也不会累。 于是朱挽宁不顾维心的劝阻,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偏殿等候着的女子面前。 向来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穿着一身墨绿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不插珠花,脂粉纤薄,原是坐在轮椅上,此刻却扶着墙壁,踩着靴子,艰难地走到她们面前。 复健比朱挽宁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长期被挤压在一起的肌肉第一次实打实地铺平施力,说实话走出去第一步朱挽宁差点没直接跪下。 064有些生气了,【宿主,你在逞强什么?都说了让你先习惯站立,行走还是有困难的!】 朱挽宁叹了口气,擦去鬓角渗出的汗珠,【六六,你要是有实体该多好啊,这样我还能抱抱你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家伙了。】 064愣了一下,沉默下去。 十几个女孩子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大黎最尊贵的公主费力地站在她们面前,然后摆出神采飞扬的笑容,大声道:“各位同学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教官。 你们即将开始为期一周的训练,训练期间,大家称呼我为朱教官,互相之间以名字相称,不存在位份的高低,不存在宫妃的身份,你们只需要完成我给出的训练任务,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听明白了吗?” 女孩子互相看了看,不明白公主口中的同学是什么,教官是什么,不明白训练是什么,只是表情中带有惊疑不定。 没有人去提问,也没有人去质疑,这是一种麻木的疲倦。 李香昙率先应道:“明白了,朱教官。” 王雪湫慢半拍跟上,“明白了,朱教官。”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七零八落地说:“明白了。” 朱挽宁并不满意,“从现在开始,我这样大声跟你们说话,你们也要昂首挺胸,大声地跟我说话,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明白吗?!” 这下众人反应快了些,好歹是曾经看人眼色吃饭的,还算整齐地回答:“明白了!” 不过声音依旧不算大,姑娘们轻声细语惯了,十四个人的声音还没有朱挽宁一个人的声音大。 不着急,慢慢来。 “那么,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答到。” “李香昙!” “到!” “王雪湫!” “到。” “张乘月!” “到!” “谢清清!” “到。” 总共十四人,全部到齐,她们填写过的最终简历就在朱挽宁手上,她一一扫过这十四人的面容,郑重道:“很好,所有人都到齐了,我来讲解一下我们的训练内容。” “首先,训练期间,大家需要换上统一的服装,住在统一的宿舍,吃饭洗漱全部由无逸殿供应,生活用品也由无逸殿提供,你们跟我来,领取个人物品。” 她扶着墙壁走了一段,终于还是撑不住往后踉跄一下,还没等重心摇摆,便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维月稳稳地将她护在怀里。 第四十三章 除了麻木之外就是嫌弃 第43章 除了麻木之外就是嫌弃 李香昙直接说:“朱教官,您的伤还没好的话多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做的直接吩咐我们去做就行了。” 朱挽宁也没有强撑,由着维月扶她回到轮椅上,只是保持着笑容道:“我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让各位见笑了。” 没人应答,女孩子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064:【她们不懂你在做什么。】 朱挽宁:【不需要她们懂,我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王雪湫想出声,却被李香昙按住了手臂,她不解地看向对方,“香昙姐姐,公主她” “嘘。”李香昙压住嘴唇,低声道:“她现在是教官。” 王雪湫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朱挽宁一脸轻松的笑意让她恍然觉得,公主并不需要谁的安慰。 看到衣服的时候,她们脸上终于出现了麻木、不解之外的表情——嫌弃。 军训服要贴合身体,自然不是黎朝流行的宽大地遮住身体曲线的款式,为了赶工甚至是从底层宫装改装来的,虽然算不上粗衣,这种看起来为了干活处处收束的服装严重违背了世人的审美。 “我们要穿这么丑的衣服吗?”谢清清大着胆子问。 朱挽宁解释道:“因为我交给你们的任务是要求你们不停的动作,这样的衣服会方便你们行动。” “可是这连裙子都没有!”谢清清有点崩溃地指着骑装风的裤子。 黎朝人为了下裳马面裙都出来了,让她们直接穿裤子真的很难接受。 王雪湫红了脸,也问道:“朱教官,没有裙子那与直接着中衣出行何异?这也太” 朱挽宁摊手:“这就受不了?那后面可还有你们受不了的呢,怎么,有人要退出吗?”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朱挽宁不想跟她们讲什么士兵在极端情况下茹毛饮血,她只是重申了一遍:“我说了,你们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除非完成任务有困难,病了倒了摔了伤了,我可以为你安排其他的任务,其他方面,没有挑剔的余地。” 于是在一阵寂静之后,李香昙率先走上前,领走了属于自己的训练服。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往衣服旁边走。 都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只是因为衣服丑而放弃。 朱挽宁看了看挤在一起的人,挑挑眉,扬声道:“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女孩子们懵了一下。 她们出身不高,却也是小贵家庭里娇养出来的女孩,自小身边就跟着仆从,从来没有亲自去排过队干过什么事情,朱挽宁说排队的时候她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可想要反驳时忽然接触到朱挽宁微笑的面孔。 奇怪的,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乖乖地排队领完衣服,挨个去旁边的房间换上,没多久,房间里竟热闹起来了。 朱挽宁凑过去听,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好几个女孩根本不会自己更换衣物。 她沉默好久,叹了口气,“将她们候在外面的婢女唤进来,告诉她们,就这一次,以后都要自己来。” 维心应声,退了下去。 进来的宫妃有十四个,外面等候的宫婢却只有八个,被带进来时还有些怯怯,对朱挽宁行过礼才进房间帮助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更换衣物。 房间里的热闹声越发大了起来。 一个姑娘不会换,会求助另一个人,宫婢给主子边换边教授穿衣的方法,教的过程不免声音大一些,另一些想说话的人就会借机说话,带动其他人纷纷开口,于是声音越来越大,心情越来越放松。 忽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房间猛地静了下来。 朱挽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给你们最后六十个数,查到六十,谁还没整理好出来,今天早上没有早饭。” “一。” “二。” “三。” 房间里瞬间慌乱起来,没人再有闲心聊天,匆忙将衣服穿好便出去了。 还没查到四十,所有人都出来,并带上了门。 八个宫婢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敢擅动。 朱挽宁淡淡地看了一眼,对维心交代道:“让她们各回各宫去,以后每天只能在下午来探望。” 维心走到她们面前,“各位姐姐,请。” 八个宫婢惶恐地应下,往外走。 突然,有一个身影折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朱挽宁面前,“奴婢请求公主留下奴婢,奴婢愿与谢才人一同为公主效力!” 朱挽宁挑眉,谢清清赶紧出来,“音音你在胡说什么!快回去!” 音音抬起头,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谢才人在宫里只有奴婢可以依靠了,奴婢愿意陪着她一起,请公主垂怜!” 谢清清惶恐地看向朱挽宁:“公主,不是,不是这样的,音音她年纪还小,只是离不开妾身,妾身好好跟她说,她会明——” “你叫什么名字?”朱挽宁没有理会谢清清的辩解,只是看着音音。 “奴婢音音。”她伏在地上。 “我问你进宫前的名字。还有,起来说话,别跪着。” 音音疑惑皱眉,却还是听话地站起来,躬着身子站在她面前,“奴婢姓欲,名唤云音。” “哪个玉?” “回殿下,谷欠欲。” “欲云音?这名字真好听。”朱挽宁又发现了盲点,“你识字?” 音音说:“略识几个。” 朱挽宁点头,“很好,训练服还有多的,你自己去换上。” 谢清清大惊,“公主!这不——” 朱挽宁终于抬眼看向她,目光冷淡,一下子钉穿了谢清清想说的话。“我是不是说过,要叫我教官?” 谢清清咬着唇低下头,音音抱着训练服看向她:“才人,不要担心奴婢,奴婢是自愿来陪着您的。” 谢清清感动地看向她,“音音,有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朱挽宁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六六宝贝,有你也是我的福气!】 064:【谢邀,语音包里有这个梗。】 虽然很想笑,朱挽宁还是冷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深情对视,“我再重申一遍,在接下来的训练期内,你们需以名字互称,这里没有宫妃,没有奴婢。” 所有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第四十四章 霸凌是不可能的 第44章 霸凌是不可能的 之前大家对朱挽宁说的以名字互称没多大反应,是因为她们虽然各自封号地位不同,实际上还是相同的,都是小贵人家出来的小姐,都是进宫不得圣宠的秀女,都是在后宫郁郁不得志、处境艰辛,不得不依靠秦鹿公主这最后一根稻草的绝境人。 所以朱挽宁说以姓名互称,虽然她们不习惯,却也没有太大反应。 可当欲云音加入之后,这个互称名字就变了。 欲云音和谢才人再是主仆情深,谢才人也不会允许她以下犯上直呼自己的名字,更何况是跟欲云音并不熟稔的其他人? 一想到自己要被一个婢女直呼名字,众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朱挽宁当然注意到了她们的表情,不仅注意到了,她还很清楚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正是因为欲云音加入的意义,她才会那么爽快地点头,成全主仆情深。 064有些担心,【你不向她们讲述人人平等的观念吗?若是出现霸凌事件怎么办?】 朱挽宁惊讶道:【霸凌?不可能的。】 064疑惑了,【为什么?你这么信任她们的人品?】 不应该啊,宿主之前没这么傻白甜啊! 朱挽宁笃定道:【我不是信任她们的人品,我是信任她们的体质,我就不信,就她们这小身板,军训一天后还有精力爬起来霸凌别人!】 064:【】 有点怪,但好像有点道理。 朱挽宁活动手腕,【再说了,我最近才悟出来一个道理,观念和思想不是靠一个人到处说的,而是靠自己体会的。】 064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朱挽宁歪头想了想,她好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你且看着?反正有我在,就这十五个人,总不会出事的。】 064:【啊对对对。】 朱挽宁:【】 给064装语言包的到底是哪个阴阳怪气大神?! 欲云音很明显从朱挽宁那句话之后立刻体会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换好衣服出来,低调地站在最后面。 朱挽宁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将众人带到了为她们整理出来休息的地方。 “这里是你们接下来七天的住处,每人挑选自己的床铺之后维心会在对应床头写上名帖,不可以更换,大家先挑。” 虽说是偏殿,却并不寒酸,最开始是秦鹿公主有一张喜爱的拔步床,一张黄楠木四合如意纹的架子床,公主哪个都不愿舍弃,于是在偏殿布置下来,与正殿的日常起居不同,偏殿的处处设施都是给秦鹿公主玩乐所用,空间也大得很。 朱挽宁让人将那些东西全都收进了库房,屋里一件摆设都没有,全是抬来一模一样的床榻,以及一些简单安置的日常用品。 所谓挑床铺,不过就是挑位置罢了。 有了训练服的经验,众人对大通铺敢怒不敢言,只能苦中作乐自己挑个舒心点的位置,好在互相体谅,倒也不会争抢。 这其中唯一的特例,便是欲云音了。 她沉默着站在最边上,等众人挑好,还剩下不少多出来的床铺,她才选了个离其他人都不算太近的位子。 连谢清清都未曾看过来一眼。 欲云音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一时恍然,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朱挽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多说什么,拍拍手,示意人将其他床铺收起来。 “接下来,是关于整理内务的训练” 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朝向一致的鞋子、摆放规矩整齐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朱挽宁一一为她们示范。 示范之后就让她们亲自上手尝试,朱挽宁一个一个地巡视,有不会的重新教,手把手地教,十五个人,倒也方便。 等到所有人都学会整理内务之后,已经是系统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了,好在军训期间不需要打早卡,朱挽宁昨天便向王皇后说明了情况,维心将参训众人的名字报了上去,也好有个交代。 王皇后虽说对朱挽宁带着一帮算得上小妈的人在无逸殿干什么非常好奇,但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郑贵妃同样,只有寿宁兴致勃勃地带着自己的骑装跑来了。 她来的时候,朱挽宁带着众人正在讲吃饭的规矩。 “为了保证大家有充足的能量来完成上午的训练,早餐必须全部吃完,当然吃不完也不用强撑,只不过如果你上午饿了无逸殿可是不提供点心的,你只能饿到中午吃饭。” “训练期间的食谱是我亲自调整过的,确保大家既能补充营养,又可以储存能量,我不希望有挑食的人出现,无逸殿给什么,你就吃什么,吃出问题我负责。” “还有,吃饭的动作要尽可能地快,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吃饭,加休息,一炷香之后,枫亭外的小空地集合,我们正式开始训练,迟到的人要加训,训到别人吃完饭了才可以休息,能听明白吗?” “明白了。” “回答要大声,短促,有力,假如你面前有你的敌人,你要大喝一声震住他的那种力气。再回答一遍,听明白了吗?” “明白!” 寿宁换上了骑装,也是英姿飒爽的打扮,“坎坎,看我好不好看?” 十五人去吃饭,朱挽宁也只有这点早餐时间,于是一边往嘴里塞着小馒头,一边呜呜点头,“好看的姐姐,这个燕尾青贼适合你的肤色,镶金的大带显得你腰更细了,嗯,如果再扎一条红色发带就更惹眼了。” 寿宁过来摸摸她的头,“坎坎真好,我自己去琢磨,不打扰你了。” 一炷香之后,也就是三十分钟,朱挽宁已经率先出现在了枫亭之外。 大多数人都在,古人讲究细嚼慢咽,尤其是姑娘家,她们还想不到可以吃快一点,眼见着时间要到了干脆就不吃了,直接去集合,或者有些人早餐根本就吃不了太多,草草吃了几口就直接来集合了。 朱挽宁没说什么,只是坐在轮椅上查看系统安排的军训任务。 第四十五章 那是我一生所爱! 第45章 那是我一生所爱! 七点的检查内务已经做完了,系统的吃饭时间意外地宽松,直到八点才开始有训练任务。 8:00-9:00:军姿训练。 9:00-9:20:休息。 9:20-10:20:方向转体。 10:20-10:40:休息。 10:40-11:40:军姿训练+方向转体。 朱挽宁挑眉,之前064说过军训任务可以前半天做完后半天休息,系统给出的作息时间似乎也只有上午的。 她看向自己的面板,在系统信息旁边分别排列着系统商店和生活商店的图标,下面则是训练场的标识和一个今天才出现的图标,是个机器人的模样,小字写着ai识别。 【六六,这个是什么?】 【这是ai教官召唤器,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会主动规范动作。】064解释道:【要不要召唤ai主动权在宿主手上,毕竟卷王系统本身是有检测功能的,宿主身边范围内只要有人完成规定的训练任务就好。】 朱挽宁若有所思,又惯常插科打诨:【哎呀,六六宝贝你最近对人家这么好人家都不好意思啦!】 064:【好好说话,别犯病。】 朱挽宁:【好嘞!我想知道召唤这个ai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只有辅助规范军训动作这一个功能的话鬼才愿意要咧! 【当ai检测到完美训练动作时会奖励学分。】064的声音非常冷静。 朱挽宁愣了一下,她好像从064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只要有完美动作,就会奖励吗?】 【每检测到一个完美动作,ai就会奖励一学分。】064干脆直白。 朱挽宁呼吸都停了,眼睛疯狂眨了又眨。 她这里有十五个人,带上她自己的话就有十六个,十六个人怎么教也能教出来两三个完美动作?一次训练完美动作是两三分,这么多次训练 朱挽宁仿佛看到了大把的学分在向她招手! 【说什么呢,那是ai吗?那是我的一生所爱!】 064:【就因为学分?】 朱挽宁义正言辞道:【不,那不是学分,那是我的命根。】 064:【你赢了。】 【不过,】064想了想,又狠心补刀:【每天学分奖励上限是十五,你也不要期待值太高了。】 【十五也很多了!】朱挽宁掰着指头算,【按每天刷满的情况下,一天十五,七天就是105!赚发了呀六六!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能不能买得起手榴弹啦!】 064:【不是,真的没有人在意你能不能买得起手榴弹!!!】 朱挽宁快乐地看向集合完毕的众人,开始整队,“现在请大家按照身高排成三行五列的队形,个子低的站靠近枫亭这边,个子高的站那边。谢清清,迟到了是?中午别走哦。” 谢清清苦着脸,跟众人一起费劲啦地找自己的位置。 说三行五列似乎不好理解,朱挽宁干脆直接指挥,十五人终于有了主心骨不再瞎转悠,而是跟着命令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排列完毕,朱挽宁望着由大到小的个头很满意,“现在,前后左右互相看看,记住你身边人的脸,接下来的七天我们每次来到训练场,这里就是你的位置,身边的人就是你的同伴。” 大家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有底了。 转来转去的时候朱挽宁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没有准备帽子。 这倒不是才发现,一开始准备训练服的时候朱挽宁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可不同于衣服,帽子对于黎朝女性来说并不是能够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接受的,她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干脆先忽略了。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姑娘们的头发太长了,即使整理内务时已经让她们把饰品去了,却因为头发过长依旧很影响训练。 朱挽宁想了一会儿,只好让她们把头发全部盘起来。 很多人不习惯,但是朱挽宁借机已经讲起了仪容仪表,说每天都要检查训练服的腰带系歪没有,手指脸颊有没有洗干净,刘海有没有遮住眼睛影响训练等等。 不习惯的事多了,反而不好一个一个提出疑问了。 长发盘起之后,朱挽宁看着站得距离过近的女孩子们又开始调整距离。 “左右相距一拳,前后相距一臂,各自调整位置。” 十五人开始移动,调整自己的位置。 终于站好了位置,有轻微强迫症的朱挽宁表示十分满意,随着训练时间的到来,她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微笑。 “接下来,就是我们真正的,军事训练了。” 第一项,站军姿。 教官不是坐着就能当好的,朱挽宁在轮椅上算是休息了一会儿,到这个时候便站起身,亲自为大家示范规范的军姿。 “双手合拢,中指紧贴裤缝!不好意思好像训练服没有裤缝,那什么,贴紧体就行了。” “挺胸抬头,收腹提臀,目视前方,双腿并直,脚后跟贴紧,脚尖分开六十度不好意思你们不知道六十度,那什么,略微分开就行。” “下巴要收,不要抬头不要低头,要炯炯有神地看向前方,想象你的敌人,额,换个对象,想象尚宫局那些克扣你们补贴的人就在你们前面,用你们的眼神杀死他们!” “站军姿最严格的地方是不要乱动,不要抓抓这儿挠挠那儿的,一旦我们开始站军姿就不允许有任何动作,大家保持姿势坚持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 “好,现在你们来试试,维月,来跟我一起纠正她们的动作。” “目视前方,不要乱动!” 朱挽宁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同时打开了ai的图标。 【智能识别规范系统已启动,请宿主站进黄圈内,开始对动作进行识别。】 朱挽宁看着投影到现实地面上,除了她没人能看见的黄圈,冲离她最近的李香昙招招手,“李香昙,你来这里。” 指挥着李香昙走进黄圈并站军姿,ai系统果然没有对于不是宿主本人一事发出警报,而是黄圈开始上下晃动,扫描识别李香昙的动作。 【识别分析:背脊挺直、眼神坚毅,但身体没有前倾15度,脚尖分开角度小于50度,识别结果:普通。】 朱挽宁立刻怒了,【六六,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064:【它确实不是人啊。】 第四十六章 看专业人士专业代课 第46章 看专业人士专业代课 ai判定超乎朱挽宁想象的严苛,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完美级判定会掉落学分奖励的,严格一点也能理解。 但是在十五个人都是因为身体没有前倾十五度扣分,导致识别结果为普通之后,朱挽宁觉得她理解不了了。 众人看着朱挽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吓得大气不敢出,之前一切对于新事物的疑问和兴奋全部死死憋在肚子里。 坐在枫亭里边吃点心边凑热闹的寿宁都注意到了朱挽宁的低气压,赶紧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朱挽宁面无表情地说:“就是有座金山在你面前,你用钥匙打开门就能进去拿到了,但是你发现你的钥匙掉了块皮,然后它打不开门了。” 064:【哪来这么神奇的比喻。】 寿宁不懂,寿宁说:“打不开就打不开呗,姐姐再给你搬座金山。” 朱挽宁:“” 突然被傻白甜姐姐凡了一脸呢。 她摸了把脸,想去拿杯水喝,后台突然刷新了信息,是ai又启动了。 朱挽宁一愣,连忙回头看,却见因为她和寿宁说话时无意移动,维月一无所知地踏入了那个黄圈。 “嘶。”朱挽宁不明意义地咂咂嘴,拿过茶杯抿了一口。 寿宁好奇:“坎坎,你在看什么?” 朱挽宁漫不经心道:“看维月她她满级大佬暴杀新手村?” 后面一句差点是瞪着系统面板说出来的。 【识别结果:完美。】 【完美级奖励:学分x1。】 寿宁:“你在说什么?” 朱挽宁重新打量维月,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维月的军姿和系统判定标准的军姿并不一样。 她甚至根本就没有以立正的姿势站好,手指扣在袖间,似乎随时能抽出一把剑来,下盘极稳,目光并不是十五人那样矫枉过正的虚悍,而是一种坚定的,目标唯一的平静。 【有意思。】朱挽宁摸着下巴揣摩了一下,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决定还是先问064:【维月这个判定是怎么回事?】 064一向是最先体察到朱挽宁的疑惑并为她解答的,可这次,朱挽宁都开口问了,064居然还迟了好一会儿才回答:【ai系统的判定准则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完美级答案不止一个。】 完美级答案不止一个? 朱挽宁想了想,自己站进了光圈里,借助064对她身体数据的操控一点点修正姿势,然后等待ai识别。 【识别结果:完美。】 【完美级奖励:学分x1。】 朱挽宁盯着那两个新到手的学分,陷入了头脑风暴。 卷王系统是一个能够完美逻辑自洽的系统,它甚至在本身的规则判定之外还额外添加了人工智能作为小助手进行辅助。看起来有漏洞可以钻,比如学习报告并没有要求是宿主本人手写,但隐含条件又严格限制了这一点,比如除非宿主手写学习报告无法获得学分奖励。 又如这次的军训,听起来ai识别不会锁定到个人,只会识别动作,好像有漏洞可以钻,找人一起做动作就能一起判定,有机会刷学分。 可能够获得学分的完美级动作要么是专业人士如维月,要么是有小助手帮助调整动作的朱挽宁,除此之外目前没人能拿到完美的评级,即使是朱挽宁看了都觉得标准的军姿,在ai面前也顶多判定为优秀。 它的一切限制条件,全部指向了鼓励宿主自我成长进步,成为最终卷王。 但是064刚刚说的【完美级答案不止一个】却打破了这种逻辑自洽。 甚至于这句话的实例就在刚刚帮助朱挽宁获得了第一个不是她自己努力获得的学分。 朱挽宁看向那个黄圈,静静出神。 难道是卷王系统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厉害?还是说,完美级的判定另有蹊跷? 她看向维月,又看向自己的系统面板时,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或许本身军训就是一个可以钻空子的课程呢? 064的智能在进化,最开始它与朱挽宁的对话多是机械的单方面输出,交流也是根据设定好的语言包,超高级的智能化语言包让它甚至可以对网络热梗做出反应。 然而最近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不再是单纯地发布任务、对朱挽宁的话做出反应,而是主动为朱挽宁提出帮助,主动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朱挽宁意识到了,但她没有点明这一点,因为她也不清楚其他的小助手会不会像064一样进化,她没有参考,并不能确定064这种进化是好是坏。 但有一个现象的再次出现,让朱挽宁不由得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064在回答她的问题时沉默了。 正常人在回答问题时沉默是有可能的,是正常的,但这种情况发生在064身上是不对的。 因为它不是人,是人工智能。 它进化的程度最近让朱挽宁总是恍惚自己在与真人对话,而不是人工智能。 上一次它沉默,是朱挽宁问为什么没有人对她解开缠足做出反应。 当时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麻烦少,可064罕见的沉默让她立刻反思了一下自己问的是什么,然后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程朱理学盛行以来,存天理灭人欲被奉为圭臬,对女性的压迫进一步加深,到了黎朝更是严重,最典型的便是贞节牌坊的出现以及缠足风气在这一时期到达巅峰。 正如她同所有质疑她的人说过的那样,缠足是为了讨好男性,这一行为本身就带着讨好男性的父权思想,男性凝视。 然而她隐约想起来,黎朝的开国皇帝曾经下过死命令,皇室之内,禁止缠足。 既然皇室中人禁止缠足,那她脚上的裹脚布,是从何而来? 又是为什么她可以闹一闹,随随便便就解开了自己被裹起的小脚,还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指摘? 难道是因为她穿进的是本小说,男女主的命运改变了她的命运?还是说男女主的主线任务重要,她的这些小细节并不影响大局? 可朱挽宁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出神得太久,以至于064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宿主,你在想什么?】 朱挽宁回过神,先对十五人笑笑,示意她们继续站军姿,然后才对064说:【我在想ai能连续扫维月十五次给我刷学分吗?】 064:【】 第四十七章 我,秦鹿,明抢 第47章 我,秦鹿,明抢 宇宙的问题要继续思考也不是现在,朱挽宁还是在琢磨着想办法让大家能够达到完美标准。 十五人的身体素质很差,最开始军姿五分钟就有人受不了了,还好最近是春寒将退,回暖却不会太热,太阳也没有那么毒辣,不然一个都坚持不下去。 朱挽宁只好耐心给她们循序渐进,先是站五分钟,放松一下,然后七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到十五分钟已经到十五人的极限了,每个姑娘都是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贴着脸颊滚。 有人实在撑不下去,坐地上不肯起来,朱挽宁抬眼一瞧,陌生面孔,听旁边人叫楚姐姐才隐约猜到这人是谁,于是说:“楚新洁?这就受不了了?” 楚新洁是有点彻底摆烂了,“公主,我真的受不了,我宁愿回去,我觉得自己动手洗衣服也没什么委屈的了,我退出。” 朱挽宁:“嗯?你退出,那把军训费退我一下。” 楚新洁一懵,“什么?” 朱挽宁耐心解释道:“军训费啊,就是你们来这儿参加军训的费用,你不会以为无逸殿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楚新洁惨白着一张脸,颇有美人落难的动人之态,“可我没有收过什么军训费啊,我怎么还给你?” 朱挽宁:“我不管,我给了,你想走,你把军训费退给我,不给我我就找父皇告状。” 楚新洁第一次见公主耍无赖,直接看呆了。 别说她了,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什么军训费?公主什么时候给她们了? “多少钱?” 朱挽宁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楚新洁:“二?!你这是抢劫!!我根本就没有收过你二百两!!!” 她泪眼楚楚地控诉,朱挽宁却爽快点头,“对,就是明抢,怎么样?” 064:【这什么女恶霸做派】 楚新洁被镇住了,她下意识看向其他人,大多数人都飞快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只有李香昙淡定地回视。 她以为李香昙愿意帮她,惊喜地叫出声:“香昙姐姐!你知道的,我们没有收过公主的钱对不对?你可以作证的是不是?!” 李香昙微微皱眉,“我” 朱挽宁立刻对她眨眨眼睛。 李香昙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这个顽劣公主的意思,又舍不得让她失望,于是只好硬起心肠说:“我收了。” 她的道德! 楚新洁:“???” 王雪湫惊讶掩唇,“香昙姐姐你” 楚新洁看李香昙这个最有主意的也不肯帮她彻底慌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可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呜,公主骗我们说帮我们,结果在这里虐待我们,不是回宫浆洗就是在这儿受苦,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朱挽宁淡定抬眼:“别跟我说你想不开嗷,大黎关于后妃的律例你应该比我清楚。” 楚新洁过热的脑子突然就冷却下来。 是啊,大黎律例,后妃若是自戕,祸连三族。 她连寻死都不能,只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苦苦熬下去,熬到灯尽油枯的那一天。 她有些绝望地看向朱挽宁,“公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单纯地折磨我们吗?” 维心斥道:“放肆!殿下为你们在御书房求情的时候你们看不见,殿下为你们送医送药看不见,就看得见殿下折腾你们吗?” 楚新洁一愣,其他人也愣住了。 寿宁也跟着走过来,“我妹妹是皇后的女儿,是这宫中唯一的嫡出,她若不愿,没有人可以勉强她做任何事。我同她去长春宫,我看着她救回王美人,那个时候没有人答应回报她任何事。” 朱挽宁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不能说我是个变态。” 寿宁:“?” 维心:“?” 楚新洁:“?” 064:【宿主!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咳咳,”朱挽宁握拳凑到唇边清了清嗓子,“你们想知道我的目的,可其实我说了很多遍了,这是军事训练。” “军事训练”楚新洁低声喃喃,“你是说,这是” 朱挽宁笑了笑,“对我们来说很折磨对,可这是士兵们每天的训练必修课。” 当然,她其实还并不了解士兵们每天干什么,她只是习惯性胡诌。 楚新洁产生了新的问题,“可我们只是生活在深宫的弱女子,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士兵们要学的内容?” 这个问题,朱挽宁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释,于是她再次决定胡说八道。 “因为我想让你学,你不学,就还我钱。” 楚新洁:“???” 和公主正常交流是要触发什么条件吗? “休息够了姑娘们,继续训练。”朱挽宁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这次站军姿,一盏茶。” 064:【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朱挽宁:【笑死,有人连嘴都没有,不也天天说话。】 064:【】 它怀疑宿主有“不阴阳就难受”绝症,晚期,治不好。 不知是休息得足够久,还是朱挽宁和楚新洁的对话让她们明白了一些事情,十五人坚持得都很好,连身体素质很差的王雪湫都很棒。 朱挽宁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黄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给十五人试试,依旧一无所获之后才叫住维月,两人一边看着站军姿的十五人,一边刷分。 朱挽宁甚至在想,下午找徐珩过来一起刷的话会不会效率更快一点? 难得的刷分机会她肯定不能错过,今天一定得想办法把十五分的上限给刷满咯。 站军姿之后的项目是转体,中间加了个小知识点:稍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朱挽宁这次讲解动作时明显感觉到十五人的态度好像更积极了一点,学得更认真了。 于是朱挽宁兴致勃勃拿出ai识别,准备尝试刷分。 令人痛心的是,转体动作识别更加严格,就连维月遵循指令做动作都只是评级为优秀而已。 能够在方向转体上达到完美的只有靠科技手段的朱挽宁。 第四十八章 我怀疑大哥中毒了 第48章 我怀疑大哥中毒了 一上午的训练就这么充实过去,中午吃饭朱挽宁还不忘留谢清清再练一会儿,谢清清苦着脸发誓自己再也不迟到了,朱挽宁看出来她的身体素质要好一些,故意逗她又练了一会儿才让人走了。 午饭依旧是无逸殿提供,主食米饭,两荤一素,共三种搭配,每人可以自由选择套餐。 经过一上午大家也算是熟了,楚新洁皱眉,轻柔柔地喊朱挽宁:“朱教官,没有汤吗?没有汤我可吃不下饭呢。” 朱挽宁也是轻柔柔地回答:“吃不下可以不吃呢,下午集体活动,一个也不准跑,没有点心,不吃饭到时候就饿肚子了哦!” 听说下午还有安排,本来终于以为结束了还在兴奋的十五人顿时哑火,垂头丧气地领了饭各自去吃了。 朱挽宁还嫌不够,看了眼系统时间,恶魔微笑道:“诸位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吃饭,一盏茶之后我们准时午休。” 下午的时间朱挽宁是打算去找太子的,那就要留个人看着女孩子这边。 维月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并不愿意离开她身边,可维心温温柔柔的朱挽宁又怕她镇不住,进退两难时064提醒道:【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可以让太子来无逸殿,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都弘扬的是半日学习半日静坐,太子下午不在文华殿也没关系。】 朱挽宁道:【这不是讲笑话呢,我无逸殿这么多姑娘放他进来,我成什么了?】 064耐心解释:【你找太子是军训,让他提高身体素质的,那就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不就行了?再说还有徐珩,训练的事,你懂得再多哪有徐珩懂得多?有徐珩看着,你就不用费多少心思。】 朱挽宁十分心动,不过又发现了新问题:【徐珩对太子的态度,不像是能帮我训练他的。】 064却持相反意见,【你试试,试试就知道了。】 下午给十五人安排的是读书+休整,毕竟十五人的作息是入夜即睡,上午的训练还不算太难,但有娇养的已经磨出血泡了,于是朱挽宁布置的任务是读书并完成不少于三千字的读书笔记。 朱挽宁想了想,还是留下维心看着,毕竟读书写字的工作也不算太累,十五人若是有不懂的还可以互相交流,维心也能帮得上忙,若换了维月就不一定了。 带着徐珩维月两大打手到文华殿的时候,朱挽宁意外地没找到太子人。 文华殿的内侍见了她就躲,压根不往跟前凑,徐珩幸灾乐祸:“公主看起来威名远扬啊。” 朱挽宁淡定反击:“总比将军不被人记得的好。” 徐珩:“” 找不到人,问内侍也是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朱挽宁倒也不急,找了个地方等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身秧色直缀的宋培风清落落站在她面前,微笑着行礼,“见过殿下,殿下今日看起来精神得很。” 朱挽宁点头免礼,“你也依旧很好看,快告诉我太子在哪。” 宋培风道:“太子殿下去东苑了。” 朱挽宁扶额。 下午是太子游息骑射的时间,按照她大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乖乖去练习骑射的,所以他以前都是待在文华殿的,今天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才提前躲去了东苑。 东苑很大,从文华殿去东苑很远,再把太子从东苑带回无逸殿又需要花很多功夫,折腾完一下午就过去了, 朱挽宁思考了一下,对徐珩招招手,“徐小将军,能劳烦你去把太子带回来吗?” 徐珩:“不能。” 朱挽宁道:“你先别急,我来找大哥,是因为我怀疑他中毒了。” 徐珩一脸我听你鬼扯的表情。 朱挽宁一脸坦然道:“你不信?那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了,大嫂病逝之后大哥宠爱两个姓李的选侍,其中一个嚣张跋扈得紧,前些日子为了争宠硬生生把我皇侄的生母王才人打死了。” 徐珩不了解这些后院的斗争,更别说是太子的后院,闻言一下子皱起眉,“人抓起来了吗?” 朱挽宁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没有。” 徐珩道:“再怎么样也是一条人命,连个交代都没有?” 宋培风温和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这事我刚好也知道,那位住西院,称西李,不仅没追究责任,还将王才人的孩子抱给她养了。” 徐珩已经被这样的丑闻震惊到瞠目结舌了。 “让杀母凶手去抚养他吗?这也太荒唐了!” 朱挽宁紧接着说:“你想,那女人都凶悍到直接杀人了,她为了争宠什么做不出来?我听说她经常买一些禁药,对大哥身体有很大坏处,所以我想帮大哥锻炼起来,强身健体,这也好歹也能补补身子。” 徐珩忽然盯着她的眼睛:“不对,你在骗我,你每次想让我干什么事都会这么好好跟我说话。” 朱挽宁:“”把他当卧底真的抬举他了。 宋培风:“”把他当情敌真的抬举他了。 朱挽宁扯了扯嘴角:“不信你可以去查,这个事可怕就可怕在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没人在乎。” 徐珩还是怀疑:“就算是真的,跟你让我去找太子有什么关系?” 朱挽宁说:“我说了,大哥的身体在亏空下去,这样下去他身体太虚了,一场风寒就可能让他病得起不来身,你不觉得那样都不像个男人了吗那么弱。” 宋培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没吭声。 徐珩赞同地点点头,他自幼习武,身体健康,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自然对一个小病就下不来床的人最是看不起。 他点完头又想起来面前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警惕地看着她,“所以呢?” 朱挽宁道:“所以我们要对大哥进行军事训练,让他拥有士兵的身体素质,他就不会柔弱易推啊不是,他就不会虚弱了。” 徐珩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太子会同意吗?” 朱挽宁一脸无辜:“管他同意不同意,不听话就跑来断了他的饭,带他出宫去喝粥。” 徐珩直接笑了出来。 他看了眼宋培风,“喝粥”就像一句暗语,只有他和朱挽宁才懂的秘密,他终于能体会到宋培风和朱挽宁说那些历史事件时互相意会的感觉了。 宋培风自然感觉到了那一眼传达的意思,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笑,袖中的手指却慢慢收紧了。 第四十九章 还差整整八个! 第49章 还差整整八个! 朱挽宁直接在文华殿寻了纸笔,将军训的要点交代给徐珩,并嘱咐他不可操之过急,但也绝不能对太子心软,要想清楚,帮助太子锻炼身体绝对是为他好,让他明白我们的苦心。 徐珩自信满满地出发,鉴于太子会跑,这次跑东苑,下次谁知道跑哪,朱挽宁行动不便懒得跟他计较,干脆就派徐珩全权负责。 她是个业余的,只是照猫画虎,训训女孩子就够了,徐珩可是专业的,太子不肯乖乖跟她走,那就跟徐珩相亲相爱去。 碍事的人走了,宋培风很明智地没有选择立刻追问“喝粥”的事情,只是略遗憾地说:“可惜了,本来公主答应我的,让我一起看看军训,现在无缘得见了。” 无逸殿倒还有人,就是不能给你看,朱挽宁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宋培风不解:“殿下笑什么?” 朱挽宁摆摆手,“走,去东苑逛逛。” 宋培风眼睛一亮,立刻上前,“那我来推着殿下。” 路上又聊起了太子后院的家务事,朱挽宁其实也很头疼如何解决。 她来的时间不巧,皇长孙的生母已经被李选侍打死了,神宗也下了金口玉言让李选侍抚养皇长孙。 虽然她一直没搞明白神宗的逻辑到底在哪里。 但毕竟是皇帝亲口定下的事,想要把那孩子从杀母凶手里捞出来,还得另想别的办法。 “公主为什么对太子殿下这么上心,连家务事都这么清楚?”宋培风有些好奇地问她。 “他是我大哥,还是储君,我不对他上心对谁上心?”朱挽宁有些心累,这储君但凡是个聪明点的,她哪用担心这么多事? 路过的不知名花朵从树上掉落,宋培风拂去她发间的碎瓣,温柔地笑着:“公主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朱挽宁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 宋培风问的是她一个公主,为什么自讨苦吃一样地去操心国家大事,操心未来储君的身体健康学习情况后院家务事,这明明不是她的责任。 她被问得有些狼狈,因为她内心也有声音在问,她不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她只是一个过客,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吗? 没等朱挽宁思索怎么回答,宋培风又温柔地说:“没关系,公主对谁上心都行,宋某会一直陪着公主的。” “宋培风” “公主?” “你是海王?” 064:【?】 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海王八是海龟吗?”宋培风居然这样反问。 064:【??】 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朱挽宁一愣,随即不可抑制地笑出声。 “宋培风,谐音梗要扣钱的!” “微臣只是一个小小的编撰,实在没有多余家当,望公主垂怜。” “哈哈哈哈哈,不行,扣完,全部扣完!” 晚上回到无逸殿时,朱挽宁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松快了很多。 十五人倒是已经都将写的读书笔记上交了,吃晚饭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朱挽宁带着维心批改读书笔记,仔细看了看,有人写摘抄,有人凑字数,有人认真作文,有人随声附和,有人见解独到。 朱挽宁将每一篇都认真看过,在文章下面写上批语,然后发回。 大家拿到自己的作业时表情还挺新奇,于是抑制不住的交谈声便低低地响起来。 朱挽宁倒是没打算再拦,只是提醒她们尽快洗漱,然后看准时间,又是一声长哨响起。 哨声落,万籁俱寂。 第二天的训练任务是齐步走和立定。 早上按规矩检查完内务、朱挽宁又把人带出去围着无逸殿内部跑圈,也不多,就一圈,大概两公里,十五人没有一个掉队,精气神好像都比昨天好多了。 吃早饭的时候,朱挽宁意外地注意到,欲云音好像也没有那么被孤立了。 虽然谢清清等人还是不愿和她接触,但她小声地求助时也有人会回应了。 朱挽宁有些好奇,【六六,你能知道欲云音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064默默地打开回溯检索功能,然后跟朱挽宁解释道:【训练太累了,欲云音偷偷帮了她们,也很懂事地没叫过名字。】 朱挽宁点头,没再管她们,只是按照自己拿到的军训安排去训练,她仍旧不死心地把黄圈套在其他人身上。 当她看着后台刷出的【识别结果:优秀】都快看吐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条识别结果为完美的。 她立刻抬眼,发现做出完美级动作的人居然是欲云音。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大振,这说明ai识别系统还是有漏洞可以钻的,一个既不是专业人士又不是她这样作弊人士的完美级答案,足以推翻她之前种种怀疑。 或许,就是她想太多了呢,说不定卷王系统本身就不是什么高级系统。 把十五人分成排分开训练,朱挽宁看了看地上的黄圈,想了想,重新点击了一次ai识别图标。 后台刷出通知:【检测到已打开识别系统,您希望覆盖还是并存?】 朱挽宁勾勾唇角,选择了并存。 就这样,片刻之后,朱挽宁满意地看着地上十五个黄圈,得意洋洋地对064说:【看,还是被我找到了方法。】 064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冷静地指出了她的疏忽:【她们的指令节奏跟系统下达的指令节奏不一致。】 【这个简单。】朱挽宁清清嗓子,“全体都有!” 十五人下意识立正站好,看向她。 训练初见成效,朱挽宁很满意,“听口令——稍息——立正!原地踏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左右左!调整步伐!跟着口令走!一二一!” 朱挽宁踩着系统的节拍指挥众人,于是节奏终于符合,开始判定。 旁人看不见的十五个黄圈冉冉升起,将做训练动作的众人全部纳入识别范围。 【识别结果:优秀!】 【识别结果:优秀!】 朱挽宁一眼扫过去,满当当的十五个优秀级判定,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她微笑着咬牙咽下去,“再来!” 下午宋培风在文华殿见到朱挽宁时被少女周身难得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朱挽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八个,还差整整八个。” 原地踏步走对于她这个刚开始复健的病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就连她自己亲自上阵,加上十五个判定黄圈不间断地识别,也才凑齐了七个完美级评价而已。 这跟把金子放她面前又把她关起来有何区别?! 第五十章 快把公主请出去! 第50章 快把公主请出去! 宋培风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会原地踏步走吗?”朱挽宁面无表情地问。 宋培风:“?” “算了。”朱挽宁握拳,看向文华殿,“大哥今日应该在东宫?” 宋培风点头,“昨日似乎被徐将军折腾得挺惨的,上午上课的时候都睡着了。” 朱挽宁好奇:“那怎么办?” 宋培风道:“那是太子殿下,能怎么办?不过太子殿下运气不太好,今日刚好左谕德郭铣郭大人来巡视,太子殿下睡觉被郭大人发现了,严厉批评了好久。” 朱挽宁感慨:“这不就是上课睡觉刚好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大哥是真的惨。” 说话间到了后殿,太子双目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旁边常安躬身小心伺候着,时不时小声说着什么。 听到轮椅的声响,太子勉强打起精神,“坎坎,你怎么来了?” 朱挽宁笑了笑:“大哥,我昨天来找你,你不在,就只能让徐珩去找你了。” 太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好啊,就是你给徐珩出的主意让他来折磨我?!” 朱挽宁无辜地眨眨眼:“大哥不体谅我行动不便到处乱跑害我找不到你,我只能叫徐珩去了,谁知道他对你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啧。”太子不爽地躺进太师椅,“好在昨天孤骗那莽夫说今日还在东苑,他这会儿应该是跑东苑去了。你是不知道,他简直是个魔鬼!他让孤一动不动站那儿,哪动就拿剑鞘抽!谁给他的胆子以下犯上的?!” 朱挽宁嘿嘿一笑,“我呀。” 太子滔滔不绝的吐槽声猛地一停,从太师椅上半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她,“孤倒还没问,你来干嘛?” 朱挽宁笑了笑:“我来继承徐珩的事业啊~” 太子:“!” 太子:“常安!快把公主请出去!!” 常安哭丧着脸,“小爷,那可是公主啊!” 朱挽宁笑眯眯道:“我还要问大哥呢,前天说好的学习报告写了吗?” 太子浑身一震,站起身,慢慢往外挪,“那个,小妹,你听我解释,就是,昨天徐珩那家伙根本不让我休息,不是我不想写,就是” 朱挽宁道:“我已经派人去叫徐珩了,跟我还是跟他,选一个大哥。” 太子满脸绝望,“能不能都不选?” 朱挽宁道:“可以,那咱们出宫喝粥去。” 太子立刻举手投降,“选你,选你,好妹妹,你心疼心疼哥哥,大哥这腿现在还在打颤呢!” 朱挽宁非常宽容:“没事没事,你放心,我呢,今天就想带大哥练习练习走路。” “走路?”太子非常疑惑。 朱挽宁还特意带了一套训练服来,指挥常安给太子换上。 昨日徐珩训练太子时直接让他穿的常服,这其实给了太子很多偷懒的机会,今天换上训练服,从上到下出点差错就能被看出来。 刚换好衣服,徐珩赶来了。 太子一见徐珩,反射性腿肚子颤抖,甚至往宋培风后面躲了躲。 徐珩道:“太子殿下不是说今日还在东苑吗?怎么又回了文华殿?” 太子道:“孤在东苑等你许久,实在等不到便回来了。” 徐珩说:“臣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怕了,退缩了。” 太子硬着头皮道:“孤亲口答应的事,又怎会反悔?只是今日你来晚了,孤已经答应了坎坎让她来,徐珩你走。” 朱挽宁插话:“慢着,徐珩出身军营,对这些训练最是熟悉,还是让他在一旁看着的好。” 太子:“小妹,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 朱挽宁拍了拍他的手臂,“大哥言重了,小妹一心为你好呢,走,今日kpi还有八个没完成呢!” 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朱挽宁直接带人往训练场去了。 东宫是有给太子准备的练习骑射的地方,不过是荒废已久。 朱挽宁打量了一会儿,对太子说:“以后每日上课前,徐珩会带你来这里跑步,跑步知道吗?围着这个训练场跑圈。” 太子还没说话,徐珩面露难色,“公主,臣晨起还要操练士兵,演武练剑,没有时间。” 朱挽宁眉梢一挑,还没说话,宋培风便说:“若公主不嫌弃,跑步而已,我可以来陪着太子殿下。” 公主讶异,公主不解,公主问:“你为什么” 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该问什么,宋培风却直接回答了:“公主所举,是为太子殿下好,微臣愿以萤火之光助公主一臂之力。” 朱挽宁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跑步可以让身体变好,让你的心和肺更强大,可以让你不再吹吹冷风就病倒了,跑步的好处有很多正如你所说,我不会害大哥的。” 宋培风点头:“臣定当不负所托。” 太子:“???” 太子:“小妹,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 朱挽宁眉眼弯弯,笑容可亲:“大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亲自过来监督你,在你跑步前检查你的学习报告,写得不好可是要加圈数的哦。” 太子:“” 太子:“宋培风,明日尽早来东宫报道。” 宋培风忍着笑:“微臣明白。” 徐珩见宋培风接了原本交给他的任务,本应该是松了口气的,不知为何,看着公主与编撰眉眼带笑的模样,莫名觉得碍眼。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早上确实还要练剑习武,监督士兵的操练,然后就得去无逸殿当值了,确实没什么时间去陪太子跑步,所以自己拒绝肯定是没做错。 朱挽宁拍拍手,“那么接下来,大哥,我们来学习原地踏步走?” 太子:“什么是原地踏步走?” 徐珩:“为什么要原地踏步走?” 朱挽宁:“废话不要那么多,我给你示范一下。” 三个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见朱挽宁扶着轮椅慢慢地站了起来。 “!” “公主,你的脚伤?” 朱挽宁再次说:“废话不要那么多。” 看得出来她站起来并不轻松,三人非常有眼色地闭上嘴,默默地看着她。 她今日依旧是墨绿骑装,坐在那里时还没什么,当她站起来,身姿挺拔,着装干练,忽然就和众人印象里那个坐轮椅上笑眯眯的小恶魔形象完全不同了。 然而当她虎着脸拿着徐珩的剑鞘让太子目视前方好好走路时,太子悲愤地想着:不,还是一样的恶魔!!! 第五十一章 颜大夫是传销头子 第51章 颜大夫是传销头子? 今日风起不止。 昨天064突然告诉她要写军训感想的时候,朱挽宁差点跳起来骂。 该骂还是骂,该写还得写,朱挽宁今天起来的时候满身低气压,十五人好不容易习惯了军训的节奏,本来都能跟朱教官玩笑两句了,跑操的时候撒个娇偷个懒,朱挽宁也当没看见了。 不过今天的小朱教官没人敢调戏。 吃饭的时候难得又恢复了第一天的寂静,朱挽宁喝着粥看着今天的训练任务,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她难得的烦躁,今天的任务是走正步,十五个黄圈早早放在了地上,时刻准备着检测识别动作。 还没到第一次休息的时间,廖叔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殿下,殿下,颜大夫出事了!” 朱挽宁瞳孔一震,“怎么回事?” 廖叔金努力平复呼吸,“明日是您复诊的时间,小的就去颜大夫那里告知殿下近况让她做好准备,结果颜氏医馆锁着大门,小的去旁边问了才知道,颜大夫前几天从宫里出来就被抓了,现在在顺天府大牢里呢!” 朱挽宁忽然想起来正骨那日,自己问她想要什么赏赐,颜世英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个时候,颜世英是否就意识到了自己被抓的这一天? “可有打听出来是为何被抓?” 廖叔金面色奇怪,“说是,散播谣言,妖言惑众。” 朱挽宁轻轻拧起眉头,“妖言惑众?” 廖叔金凑近了些,低声道:“听说颜大夫的医馆后面是一个私密场所,她在里面言辞蛊惑了好多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就有人把她给举报了。” 朱挽宁眉头皱得更紧。 那样年轻有活力的女子,是干传销的?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有心想去探查,却有些犹豫。 军训还在进行,颜大夫的事说起来与她并没有太多干系,她又不是救世主,每个人的生活都要她来拯救。 要去吗? 064却在此刻开口了:【宿主,你想去吗?】 朱挽宁立刻警觉:【这不会又是什么二课活动?】 064:【】总觉得宿主患上了什么上课ptsd之类的。 064:【宿主,你想去吗?】 它又重申了一遍问题。 朱挽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六六,你老实跟我说,颜大夫的事既不在我的课程表上,又不在二课活动中,你为什么这么关心?】 064:【是你在关心。】 朱挽宁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064:【宿主,去,颜大夫在等你。】 朱挽宁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她头一次觉得在高频通道里通话也会那么艰难,【什么叫她在等我?】 064:【宿主,你是了无牵挂地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你的眼睛已经穿透了数百年的时光看到了无数因果,你出于自身的一些想法去做了力所能及的改变,于是历史的轨迹跟着改变】 【没有人会逼着你去做什么,卷王系统只是监督着你去做一个卷王而已,你从来都是有退路的,但是这一次不同。】 【这是一个抉择,普普通通的抉择,没有人能逼迫你选择,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权衡,选择在你自己,未来也是由你来承担。】 朱挽宁费解地望着虚空,【六六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064不停地强调没有人逼她做出选择,可她要选择什么?难道是有关于颜大夫的事?可颜大夫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医生?一个传销头子?是哪个身份值得卷王系统的小助手玄而又玄地叨叨这么多? 064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朱挽宁眸中闪过微光,这是第几次了,064有这么人性化的表现? 她思虑许久,对廖叔金,也是对064说:“颜大夫好歹也是本公主的大夫,连赏赐都没拿就进了大牢,显得我们皇家多忘恩负义似的,小叔金,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宫。” 她看了一眼表面上还在认真听,实则暗地竖起耳朵听消息的十五人,权衡一番,对维心说:“你留下来陪她们训练,务必严格要求,维月随我出宫,去顺天府大牢里探一探颜大夫。” 维心很想跟去,但她知道十五人的训练同样重要,于是福身领命,“奴婢明白。” 回到寝殿换衣服准备出宫,朱挽宁还在思考064的反常,维心问道:“殿下要带徐将军一起吗?” 朱挽宁眼睫一颤,轻轻垂了下去,“带,顺天府的大牢谁知道有什么。” 这话提醒了她,朱挽宁意识到了什么,唤廖叔金回来,让他先派人去仔细调查这件事。 廖叔金面露难色:“殿下是要将颜大夫救出来?可时间太短了,小的来不及” 朱挽宁刚好听完064对于大黎相关律法的解释,微一点头,止住他的话头,“不急,提人好说,重要的是调查清楚发生了什么。” 颜世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064如此反常? 低调奢华的马车驶出宫门,朱挽宁前后思虑许久,还是用掉了一张debuff清除卡,没用轮椅,廖叔金和维月等人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公主时不时站起来走动,见此也并没有大惊小怪,只以为公主恢复力惊人。 徐珩也就昨天见过,今天突然叫他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于是难得打趣她:“公主恢复力惊人,这才多久便可以脱离轮椅了?” 朱挽宁“哦”了一声。 徐珩今日难得话多,又问她:“公主这次不带太子殿下出宫了?” 朱挽宁“嗯”了一声。 徐珩又问:“公主真的有齐将军的书?” 朱挽宁:“你猜。” 徐珩:“” 徐珩:“臣记得后宫女眷不可随意出宫,这条规矩似乎在公主身上不使用?” 朱挽宁:“要你管?” 徐珩:“”今天公主是吃火药桶了吗? 064终于看不下去了,【徐珩只是想找话题跟你聊聊而已。】 朱挽宁:【你自己看看他都问的什么问题,这是想聊聊?我怎么感觉他在不停挑我刺?】 064:【但是进京兆府还用得着他,你好歹对人态度温和点。】 朱挽宁:【哦,忘了这茬儿了。】 朱挽宁重新调整了表情,对表情复杂的少年将军诚恳地说:“今日得到一条消息,为我诊治病情的女医被人陷害锒铛入狱,我实在不忍见医者仁心被如此对待,所以特意带上阿珩你一起去解救弱女子,阿珩一定会配合我的,对不对?” 064:【这什么标题党行为?】 第五十二章 她身边站着男二 第52章 她身边站着男二 少女轻轻柔柔的嗓音唤着“阿珩”,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 徐珩突然别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朱挽宁撩了帘子看,廖叔金拿着手帖进去了。 徐珩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公主这样是进不去的。” 他这话刚落下,便见廖叔金拿着手帖回来了,“殿下,顺天府的人说无关人等不能进。” 朱挽宁立刻把眼神投向徐珩,“阿珩,你有办法吗?” 徐珩躲开她的眼神,“我去试试。” 少年将军跳下马车,动作干净利落,只是一袭暗青色的常服,却依旧显得格外挺拔,芝兰玉树。 他拿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守门的眼前晃了一圈,衙役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走出来,恭敬地对徐珩做了个手势,小门开了,朱挽宁放下帘子,马车又行进起来,低调地进了顺天府。 徐珩去前厅见顺天府尹,朱挽宁下了马车,被引入花厅等候,她带着维月,又是公主身份,倒也没人敢对她不敬,只是就这么被凉在花厅,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 朱挽宁往外走了走,门口便有衙役立刻上前,“公主可有什么需要?” 这是变相地限制她的行动。 朱挽宁挑挑眉,“你们府尹大人呢?” 衙役说:“府尹大人与徐将军在前厅谈话。” 朱挽宁道:“前几日你们抓了一个女医,可有此事?” 衙役回道:“小的只是一个看门的,并不清楚衙门的事。” 朱挽宁问:“为何无人奉茶?” 衙役说:“衙门内没有接待客人的地方,公主若是想喝茶就请回。” 油盐不进。 朱挽宁手指动了动,她在考虑武力突破的可能性。 正当她心中的天平逐渐从和平谈判偏向暴力突破时,隔壁忽然涌入巨大的喧嚣声。 几人下意识看了过去,还没看清楚,便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娄大人颠倒黑白本事可见一斑,能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成心思深沉无恶不赦的罪犯,可真让本姑娘长见识了!” 朱挽宁一愣,064先一步确认了她的猜测,【是苏晴柔。】 她立刻往前走,那衙役手持棍子就要来拦,“公主,衙门重地,闲杂人等” “让开!” 朱挽宁冷声呵斥,维月应声出剑,同样的冷厉:“公主的路,你也敢拦?” 衙役瑟缩了一下,目光从维月手上半出鞘的剑掠过,立刻退后两步,低头请罪:“小的不敢。” 她急忙往前厅去,就见徐珩与一个穿着圆领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前堂外的空地上,苏晴柔一身干练的打扮护在颜世英身前,颜世英身穿囚服,血迹斑驳,头发散乱,嘴唇干裂,看见她竟然还挣扎着露出一个笑。 除此之外,苏晴柔身旁还站着一个青年,那人面如冠玉,气质卓然,穿着金青色的襕衫,手持一柄白玉骨质的小扇,看起来风流矜贵得紧。 朱挽宁匆匆赶来,颜世英最先看见她,却说不出话,徐珩的眼神随之移过来,目光复杂,看不出有什么深意,其后苏晴柔也注意到了她,惊呼一声:“宁宁?你怎么在这儿?” 徐珩咳了一声,率先行礼:“见过公主。”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零零落落地行礼,“臣顺天府尹娄长远,见过公主。” 站在徐珩旁边的中年男子。 “民女苏晴柔,见过公主。” 松了口气的女主,悄悄冲她眨眼。 “臣刑部侍郎徐文种,见过公主。” 苏晴柔身旁的贵公子,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敷衍地欠身。 064迅速为她调出资料,【宿主,女主身旁的这个人是原着的男二,刑部侍郎徐文种,当今首辅徐沛嫡长孙,也是男主薛照水的好兄弟,前期男主没发展起自己的势力之前,徐文种身后徐家的势力是他们最大的靠山。】 朱挽宁端住了公主的架子,先让众人免礼,冲苏晴柔招招手,这才看向娄长远,“娄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娄长远苦笑一声,“公主这可难为微臣了,您也是刚来,微臣正与徐将军攀谈,便听有喧哗之声,这才出来看了看,还不知晓这位女侠所为何事。” 朱挽宁将眼神转向苏晴柔,“苏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知不知道在这里闹事后果很严重的?” 苏晴柔立刻道:“公主不知,娄大人冤枉了一个无辜女子,我百般说理求他重新审理他都不肯,无奈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带徐大人来把人救出来。” 朱挽宁仔细看了看颜世英,做作地惊呼一声,“维月,你来看,这是给我看病的颜大夫吗?” 维月立刻上前,将颜世英形容整理一番,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在身上,“回殿下,正是陛下钦点为您医治的女医。” 娄长远的眼神倏地晦暗,苏晴柔惊讶道:“颜大夫给你看病?啊!说起来,宁——公主的脚伤好了?!” 怪不得她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之前一直坐在轮椅上笑眯眯的少女今天站了起来,身形高挑,眉眼冷峻,说不出的强大气场。 朱挽宁点点头,“多亏颜大夫,我的脚伤才能这么快康复。颜大夫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竟也不往宫里递个消息,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要求父皇赏你的?” 颜世英哑着嗓子,眼睛红红的,“承蒙公主和苏三小姐抬爱。” 朱挽宁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只是看向娄长远,故作为难道:“娄大人,我能知道颜大夫犯了什么罪吗?若真是什么谋逆杀人的大罪,我也不便插手了。” 言外之意是,除非颜世英杀人放火谋逆叛乱,不然今天她就要把人带走。 娄长远说:“颜氏的罪责微臣知道,教唆他人杀夫弃子,凶手赵韩氏至今未曾归案,颜氏作为帮凶入狱,至今不肯招认赵韩氏去向。” 朱挽宁一顿。 她来得太急了,根本不清楚颜世英身上发生了什么,杀夫弃子的赵韩氏她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竟也没有好的理由保下人来。 “你血口喷人!” 苏晴柔见到朱挽宁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脸再次愤怒起来,“韩姐姐那是正当防卫!她再不还手就被那个畜生打死了!!” 第五十三章 给他装到了! 第53章 给他装到了! 朱挽宁瞳孔一震,立刻看向苏晴柔。 女主似乎对颜世英身上的事十分了解。 苏晴柔握紧拳头,咬牙道:“赵大虎把韩姐姐打得快死了你们不管,她在颜大夫的医馆几次寻死你们不管,他死了,你们来了,要抓韩姐姐,逼得韩姐姐放下孩子逃跑,抓不到韩姐姐,又偏要来为难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便是你们顺天府的做派吗?!” 娄长远道:“这位苏三小姐,你说的那些,都是赵家的家务事,官府无权插手。可赵韩氏确实犯下了命案,颜氏也是最后与她接触的人,只有颜氏有可能知道她去了哪里,本官传颜氏问询,这又有何错?” 朱挽宁眉心微蹙,廖叔金之前来报说颜世英的罪名是妖言惑众,被人举报,她还以为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没想到顺天府这边确实是因为有命案拿住了人。 徐文种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苏晴柔的头,宠溺一笑:“你急什么,你想救的人,我自然会替你带走。” 朱挽宁严阵以待的小脸一抽,【怎么会有种霸总文的既视感啊救命】 064深有同感,【感觉他装逼没有你帅啊宿主】 朱挽宁忽然明悟了什么,正巧徐文种对着娄长远漫不经心地开口:“此案案情简单,凶手即使在逃,也只是个弱女子而已,医馆大夫与凶手仅几次交集,与死者赵大虎又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帮助凶手犯案。 凶手激情作案,事后连孩子都顾不上托付便仓皇逃窜,就更不可能去联系医馆大夫,你再问这个无辜的女人,也问不出什么。”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多派几个捕头去追凶手,她一个贫苦的妇道人家,没出过什么远门,定然走不远,过不了几天就能抓到人,给死者一个交代,至于郎中,还有人等她去治病救命。” 娄长远面露恭敬之色,摸了摸长须拱手行了个平礼,满是钦佩道:“下官明白,多谢徐大人指点!” 朱挽宁:【完了,给他装到了!】 064:【人救出来就好。】 娄长远摆摆手,便有衙役上来给颜世英解开镣铐,“颜氏,既然徐大人都这么说了,本官便相信你是清白的,希望你回去之后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出现这种事了。” 颜世英垂眸,掩去苍白的笑意,“民女明白。” 苏晴柔感激地对徐文种说:“多亏有你,这次才这么顺利。” 徐文种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颊,“小笨蛋,这本来就很简单,你真心谢我的话就请我去醉仙楼吃一顿怎么样?” 朱挽宁默默后退一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离言情中心远一点。 颜世英被几个仆妇模样的人扶着去后面洗漱了,朱挽宁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仆妇,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之前她问衙役的话。 ——为何无人奉茶? ——衙门内没有接待客人的地方,公主要是想喝茶的话就请回。 徐珩默默走到她身后,却听见朱挽宁笑了一声,低声问道:“阿珩,那个徐文种,和你是什么关系?” 徐珩说:“他是徐家未来的家主,和我没什么关系。” 朱挽宁眯着眼睛笑了。 刑部侍郎与顺天府尹都是正六品,娄长远却在徐文种面前自称下官。 她一个公主,借着皇室之威要人,娄长远不为所动,徐文种随便说几句话,娄长远便如得春风化雨般点头哈腰,人就已经解了镣铐带去洗漱了。 在宫中凭着神宗的宠爱嚣张久了,她竟然忘了,这是个权势吃人的世道啊。 苏晴柔和徐文种说完了话,救下人心情也好了,蹦蹦跳跳来到朱挽宁身边,“宁宁,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朱挽宁眉眼间依旧是温柔的笑意,“颜大夫对我有恩,我得到了消息,来救她。你呢?你也认识颜大夫?” 苏晴柔道:“颜大夫救过我,韩姐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我没法帮韩姐姐,总得把颜大夫救出来。” 朱挽宁点点头,“可以跟我讲讲整件事吗?” 苏晴柔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 颜世英正巧收拾完毕,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对几人先是行了礼,“民女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徐文种倒是识趣地先走了,从他出现到离开,眼神就没多余分给徐珩和朱挽宁,好像并不关心苏晴柔以外的任何人。 朱挽宁用胳膊肘捅了捅徐珩,“现在我相信你俩没有任何关系了。” 徐珩面无表情地拍开她的手,“注意仪态,公主。” 一行人决定一同去颜世英的医馆,正巧这几日闭馆没什么人,也适合颜世英休养。 路上苏晴柔同朱挽宁解释自己与徐文种认识的经过,后者却在心里暗叹,【这次没比过他,下次一定要比他帅。】 064深深地疑惑,【宿主你到底在在意什么?】 朱挽宁坚定道:【漂亮姑娘面前的面子!】 064:【宋培风不在的时候我真的感觉不到你是个姑娘。】 朱挽宁嘿嘿笑笑,没再说话。 颜世英的医馆在远离京城繁华地带的郊区,这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家商铺,颜氏医馆大门紧闭,门口竟然堆着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厨余垃圾,门边也有被砸过的痕迹。 颜世英苦笑一声,带着众人绕开前门,从后门低调地进了医馆。 后院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收拾药材,听见动静立刻往屋里躲,颜世英柔柔地唤了一声:“杏子,快来给贵人们上点茶水。” 杏子这才欢快地跑出来,七八岁的小女孩,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大大的眼睛反而显得有些可怜,她冲到颜世英怀里抱住她,使劲蹭了蹭。 颜世英拍了拍她的背脊,“我回来了,你别怕,快去烧点热水。” 杏子从她怀里退出来,认真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朱挽宁眸光微闪,“颜大夫,这孩子” “是个小哑巴。”颜世英带着她们往里走,厅堂收拾得还算干净,回头歉疚一笑:“杏子年纪小,没见过贵人,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恕罪。” 第五十四章 感谢宁 第54章 感谢宁 朱挽宁顺着她的指引坐下,“颜大夫这话严重了,我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眼下没了外人,苏晴柔也放开了,“是呀是呀,宁宁可不在意那个,颜大夫你可别想太多。” 颜世英连忙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公主今日怎么会到顺天府来?是有别的什么事吗?可千万别为了我耽误了公主的正事。” 朱挽宁摇摇头,“明日便是复诊的日子,小叔金去跟你交代情况,这才发现你出事了,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颜世英道:“劳公主挂念,民女布衣之身,竟让公主如此费心,还要辛苦公主和苏三小姐救我于水火,感激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杏子端了茶水过来,干净的甜白粗瓷杯,水是微微泛着黄色的,这茶朱挽宁熟得很,菊花枸杞!再尝尝,这么甜,应该是加了一点冰糖,她又喝了几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颜大夫对我可太客气了,我和柔柔情同姐妹,你平时如何待柔柔,这会儿如何待我便是,不用那么拘谨。” 苏晴柔点头,“宁宁虽然是公主,但她是非常可靠的大腿!颜大夫你放心。” 颜世英笑了笑。 杏子听不懂她们说话,咿咿吖吖地比划着什么,看起来十分担心的模样,颜世英看懂了,摸摸她的头发,“你放心,没事了,不会再有人来砸医馆了,官老爷放过咱们了。” 朱挽宁问:“颜大夫,我记得在宫里的时候小叔金跟我说你是被人举报了,可到了顺天府,娄大人却说你确实和命案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世英叹了口气,“都说的不错。我本来在颜氏医馆收一些女学徒,有时候向她们传授一些知识,就只是帮助她们认识身体而已,却有人觉得是腌臜事,便经常有人上门来骂,医馆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朱挽宁和苏晴柔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我上次痛经痛得快死了,就是颜大夫救的我,颜大夫教我的一些在这里生活的小技巧很好用,我也是有颜大夫的帮助才制造出来能用的卫生巾的。” 她语意隐晦,朱挽宁听懂了,于是十分郑重地上前握住颜世英的手,“感谢宁,为了卫生事业做出的贡献!” 颜世英:“?” 苏晴柔忍着笑拍掉她的手:“宁宁别闹!” 插科打诨之后气氛松快了一点,可随即颜世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韩芳妹是为数不多还愿意来医馆的人,她也不得不来,她家里那位好赌成性,动不动就会打她,每每都是遍体鳞伤地来,我给她包扎好,半卖半送地给她塞药,过几天,又是鼻青脸肿地来。” 苏晴柔坐得近了一点,握住了朱挽宁的手,低声道:“不止呢,赵大虎有时候赢了钱就去青楼,带了一身病回来,连着韩姐姐都染了病,我劝了好久,韩姐姐才肯让颜大夫给她治呢。” 颜世英诧异地看了一眼苏晴柔,没想到她连这样对于别的女子来说堪称羞耻的事都能这么大大方方地同朱挽宁讲,再看朱挽宁皱眉担忧的模样,心里不由得重新看待这位皇室公主。 颜世英继续说:“自从苏小姐知道韩芳妹的事之后就让她去帮忙做事,芳妹终于有钱买点好东西了,她儿子馋肉馋好久了,苏小姐发工钱那日,芳妹直接去称了猪肉,回来好好做了顿饭给她儿子,小孩儿吃得可开心了,赵大虎浪荡晃悠到半夜才回,芳妹一边埋怨,一边给他拿留给他的饭菜,结果赵大虎一下子就恼了,拿着刀逼问她钱哪来的,芳妹把所有钱都给他了,他还是不信,芳妹只好跑到我这儿来躲躲。” 伴随着颜大夫的讲述,苏晴柔的小脸上充满了义愤填膺的愤怒,她虽然知道韩芳妹家的情况,却并不知道案发时的具体情况,“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颜世英又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收留她过了一夜,第二天她挂念孩子自己就回了,我便进宫为公主复诊。出了宫,还没到医馆,官府就来人,说赵韩氏杀夫弃子已经逃窜,她最后是在我这儿过夜的,怀疑我是她的帮凶,就把我带走,逼问芳妹的去向。” 她苦笑一声,“那位徐大人说的不错,我只是个大夫,不过收留她一晚,又怎么清楚她的去向呢,白白在牢里受了那么多折磨,若是没有公主和苏三小姐,怕是要困死在那顺天府的大牢里。” 朱挽宁沉思许久,问道:“韩芳妹是本地人吗?” 苏晴柔道:“韩姐姐好像不是,具体家乡哪的倒也没有听她说过。” 颜世英有些紧张,“公主这是,要抓芳妹回来?” 朱挽宁说道:“徐文种有句话说得很现实,她一个贫苦的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很难逃得远,万一遇上歹人,发生什么不测,我们怕是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所以她不能逃,得让她回来。” 颜世英眸中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可被官府找到她也是要被判死罪的,还不如这么逃命呢。” 朱挽宁说:“不,不一定会被判死罪。” 颜世英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是要保她吗?” 苏晴柔却按住朱挽宁的手:“不行,你在朝中无权无势的,贸然出头保人,御史台那边肯定会上疏攻讦你,万一连累你被皇帝责骂就不好了。” 朱挽宁反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苏晴柔说:“找徐文种,徐文种是刑部的人,我们想办法把案子移到刑部,到他手里就好说了,而且娄长远对徐文种还是忌惮的,移交案子应该也不会很麻烦。” 朱挽宁捏了捏她的手指,“柔柔,徐文种和韩芳妹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她?” 苏晴柔一愣。 朱挽宁意味深长地指着心脏说:“苏晴柔,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还?!” 苏晴柔:“”生动形象地揭示了人物内心。 第五十五章 突然就觉得还是摆烂好 第55章 突然就觉得还是摆烂好 朱挽宁的话颜世英没懂,苏晴柔懂了,她若是想借助徐文种的势力解决这件事,就要想清楚,欠人家的人情拿什么来还。 这样一想,她便有些退缩了。 “不过,”朱挽宁话头一转,“你若是和他说清楚,是作为朋友请他帮忙,将来他若有什么事,我们倒也不是完全还不上这个人情。” 苏晴柔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最好还是在顺天府的人之前找到韩姐姐。”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说到找人,却犯了难。 朱挽宁待在宫里军训完还要上课,颜世英经营医馆,苏晴柔还有自己的商路,没有人有时间去为了他人奔波。 苏晴柔想了想:“找人不难,随便找那些掮客就能雇到大批闲人,花点银子就能解决。只是要想在官府之前找到人,普通人可能没这个本事。” 这事显得有些难办起来。 朱挽宁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势力范围小的可怜。 紫禁城很大,从无逸殿到乾清门都要坐马车,可紫禁城也很小,只有无逸殿到乾清门这一段路会有人真正将她看在眼里,掂量着她的身份。 不用到前朝,只是一个尚宫局,就能让她在神宗面前败退。 朱挽宁:【突然就明白原身为什么咸鱼了。】 064:【从你带太子出宫那天起,你就注定做不了一条躺平的咸鱼了。】 朱挽宁:【所以有的时候真的很烦自己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064:【难道要看着梃击案红丸案历史重演?】 朱挽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问题,【六六,你真的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吗?】 064:【是的宿主。】 它明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朱挽宁却并不觉得自己心底里相信这个答案。 可是就算064回答不是又怎么样呢? 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转而道:【无论如何,韩芳妹的事情必须解决掉,我现在没有能力,我们就借力打力。】 064还没问她怎么想的,便听她直接对苏晴柔道:“我们现在能依靠的确实只有徐文种,你想办法借徐家的人一用,找到韩芳妹,问清楚她身上发生的事,我们也好找到切入点解决。” 苏晴柔点点头,颜世英面上有些犹疑道:“芳妹的事毕竟与公主无关,公主如此上心,倒叫我惭愧。” 朱挽宁说:“顺天府之前就找过你,韩芳妹的事情不解决,就算你被释放回来了,百姓也会对颜氏医馆心存芥蒂,医馆再开下去就难了。所以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帮你。” 她如此坦诚,叫苏晴柔和颜世英一时说不出话来,苏晴柔讷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宁宁” 颜世英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笑了笑,“公主不必如此费心,民女也会为公主肝脑涂地。” 朱挽宁摇摇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很好,我只想看着你继续做下去。” 颜世英一愣,苏晴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颜大夫的科普小课堂?” 朱挽宁点头,“不管你做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我都想看着你把这件事做下去。” 今天有事明天补上 第五十六章 苏晴柔的野心 第56章 苏晴柔的野心 韩芳妹的事情到此算是有了暂时的结论,无论如何,先借助徐家人的势力将人找回来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简易聊聊之后的打算,颜世英像是突然才意识到什么,看向朱挽宁行走无异的双脚,“上次复诊公主的脚虽然恢复得快,却也只隔了几天,按理说远不到能自如行走的地步……公主,您近来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朱挽宁脸色一正:“不不不,你别看我现在挺好的,我明天就又回轮椅上了。” 颜世英:“?” 朱挽宁:“真的,就是今天一想到要来救颜大夫,突然就好了。” 颜世英说:“可否让民女再为公主检查一番?” 按理说明天就是复诊的时间,今天提前检查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问题是朱挽宁的buff卡还没失效,颜世英就算是检查了也查不出什么来,一周多的时间,从骨折借助轮椅出行到行走自如健步如飞,朱挽宁暂时没想好怎么解释。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朱挽宁压缩到一周直接跳到复健时期,现代医学听了都要说一声牛逼然后着手研究。 于是朱挽宁款款一笑,严词拒绝:“颜大夫刚从大牢里出来,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不必担心本公主了,你多休息休息,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再来为本公主看诊也不迟。” 为免颜世英继续追问,朱挽宁立刻转移话题看向苏晴柔:“柔柔事业上最近怎么样了?” 苏晴柔本来还在关心她的身体,一听她提正事立刻正色:“宁宁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卖护肤品和卫生巾起家的。” 朱挽宁确实不知道,但不妨碍064知道得清楚。 苏晴柔初到平江侯府身无分文举步维艰,作为新时代青年,深刻明白经济独立的重要性,她对技术了解并不多,但不妨碍她先为自己捞到初始资金,再用初始资金诱惑工匠改良技术做出进步。 加上薛照水的人脉,苏晴柔的女主气运,护肤品和卫生巾很快在京城女眷中打开销路,不过苏晴柔也留了个心眼,她在暗处谋划,明面上代替她的是个很能干的女管事。 不过单是在贵女圈流行,其实挣不了多少钱,只能让苏晴柔一人豪富,要说商业帝国,还算早了点。 与朱挽宁相认,又无意识被无逸殿卷王培训班洗脑后,苏晴柔一直在考虑扩大规模,降低成本的事。 护肤品技术进一步升级,不单要不断推陈出新,维持住奢饰品圈的客源,还要向下接地气,打入平民阶层,卫生巾则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促使苏晴柔想要进一步改良古代版卫生巾技术,扩大生产的原因还有一个,苏晴柔没说,又因为不是原着剧情,064也不知道。 在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老乡与自己一同生活时,苏晴柔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研究出来的卫生巾分给老乡使用。 随即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春蕾计划宣称将捐款所得用于给偏远地区的女童购买卫生巾,保障她们的基本卫生安全。 可最后,那些捐给女孩子们的钱,为一个22岁的男生圆了摄影梦。 讽刺至极。 在现代尚且有很多女孩子用不起卫生巾,更何况是古代。 苏晴柔不知道自己想到这些可以做什么,但她知道一件事。 扩大生产,工厂流水线作业,成本就会大幅下降,效率也会大大提高。 接地气,就接到极致,目前高档的卫生巾是她找的女工动手缝的,内里换成可装卸的吸水性良好的纸,可以更换内里,另一种则是可以水洗后再次使用的,这些对吃饱饭尚且困难的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过遥远。 苏晴柔一边想着改良方法,一边客客气气先请颜世英去休息一下,清了场,这才对朱挽宁道:“宁宁,我想把那个搞出来。” 朱挽宁还不明所以:“什么?” 苏晴柔的声音很轻,很慢,但足够清晰。 “珍妮机。” 朱挽宁愣住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对064说:【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疯。】 不等064回答,她又抬起头,带了笑:“我猜,你的野心,可不只是珍妮机。” 苏晴柔笑了。 珍妮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先导员,任何一个学过历史的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地位。 珍妮机,即珍妮纺纱机,是英国一位商人改进了纺纱机后以自己女儿的名字命名的,珍妮机本身并没有多出彩,只是效率较人工有极大的提高,由此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工厂制代替手工制出现。 最重要的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大大发展了社会生产力,为西方很多国家确立了资\/产阶级的统治。 黎朝神宗时期正是工业革命开始的前期,这个时代也是国内阶级的萌芽,只不过由于后期封建制度的压迫,很多发展的很好的工商业被迫解体,加上天灾人祸战乱,改朝换代之后又是从头再来。 工商业中发展最好的便是纺织业和陶瓷业。 无疑,苏晴柔这会儿盯上珍妮机,不仅仅是只想多个赚钱的路子。 朱挽宁一穿来就是在宫里,被宫里人牵制了心神,没有苏晴柔这种宫外人的思路广,但她思考也不慢,转瞬间就明白了苏晴柔的打算。 只是珍妮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柔柔,纺织业是有太监的人控制的。”苏晴柔也是聪明人,朱挽宁并不跟她弯弯绕绕,说得明白。 “我最近跟宫中的尚宫局对上了,单是一个小小的物资调度处我就无可奈何,更不用说它背后的司礼监,那是我们现在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织造局,是仅次于司礼监的存在。” “能和司礼监抗衡的只有东厂。” “一旦你确定要进军纺织业,我们和织造局的人对上是迟早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纺织机的改良从来不是问题,黎朝后期和新政权都出现了比珍妮机效率快八倍不止的纺纱机。 问题是控制织造局的阉党是否愿意眼睁睁看着她们入局来抢蛋糕吃。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一定补一定补 第五十七章 择日不如撞日 第57章 择日不如撞日 朱挽宁将所有利害关系摊开,苏晴柔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着朱挽宁的眼睛,执拗地说:“我想做。” 她似乎想了很多,又有很多想开口说的,可没等她犹疑着说话,朱挽宁便一口答应下来,“好。” 苏晴柔愣了一下,“宁宁” 朱挽宁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苏晴柔被她搞蒙了,刚刚不是还悲壮地思考着和朝中庞然大物对上的后果,怎么现在就突然要去行动了? “做什么?” 朱挽宁循循善诱道:“做大事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切入点,既能支持我们大量资金消耗,又能布下情报网,上到权贵之家下到三教九流,无论什么时代,信息都是最重要的,你应该明白。” 苏晴柔不愧是和她同时代的人,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凭着直觉反问了一句:“打击黄赌毒?” 朱挽宁伸出手,严肃得好像在什么签约现场,“你我共努力。” 苏晴柔嘴角一抽,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 都是新时代回来的人,都清楚信息有多么重要,既然迈出去的第一步是要建立情报网,势必要从情\/色和赌\/博中选择一样,酒楼茶馆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相比起青楼和赌场难以接触到秘辛。 苏晴柔还没整理好自己推断出来的朱挽宁的思路,便见这位思维跳跃的老乡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真诚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巧今天脚还算灵活,夜晚正是时候,我们去踩点?” 苏晴柔:“你认真的?” 大黎京城实行铺户当行制,居艺坊和市廊按着规矩整齐排列在棋盘街和崇文门,这里也是最繁华的闹市。 从崇文街往西走,逐渐离开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元宵观灯的绝佳处,然而再过两个街口的四里巷才是夜间最繁华的地方。 从街口到巷尾,四里巷矗立着大大小小的青楼倌馆,门口不停地有醉汉进出,高楼上还有妙龄女子凭栏远眺,呼喝声娇笑声混成一团,沉甸甸地坠在这片夜空。 然而往后只看两家,便能发现,有栋名为琴鹤江南的小楼,门前迎来走往的鸨母风韵犹存,进出的都是锦衣华服,没什么失态的醉汉,连楼内陪酒的姑娘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笑语晏晏,客人也大多言行端正。 虽说进了这四里巷的人也都算不上什么端正的人。 琴鹤江南三楼,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小姑娘守在一间屋门前,她身材瘦小,衣袖间探出的手腕细得可怜,仔细看,她背对着那扇门,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抖。 “小桃,余姚进去多久了?” 相隔不远的房间,穿着棠色百花纱的女子随意地将簪子银笄一一插回发间,漫不经心地走到二楼中间的围栏上趴着,看着一楼酒桌上的众人。 小桃低着头,“一个时辰了。” 女子眼神轻轻扫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房门,没什么起伏地说:“她出不来了,你早点去叫白娘娘让人准备收拾了。” 小桃立刻抬头,小脸上带着恐慌,低低地喊了一声:“淮橘姑娘!” 她不是不知道这么久会发生什么,她只是不敢相信。 淮橘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光几乎是破碎的,“你再不走,下一个在里头的,就是你。” 小桃的手脚顿时僵住了。 写得太散了,马上整理大纲调整一下。 第五十八章 别紧张 第58章 别紧张 夜色渐深,喧闹的声音小了下去,小桃曾守过的那个房间门终于打开,戴着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随着房门打开,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白娘娘没有去楼前站着了,此刻正在一楼台子后拨算盘珠子,见他出来也没再往那个房间看过一眼,只是笑着迎上来,“公子可玩得舒心?” 男人点点头,随手掏了几张银票丢给白娘娘,“还是余姚好玩,不过也就那样了,收拾干净点,下次来还是白娘娘给个玩得起的。” 他用词并不嚣张,甚至算是有礼,白娘娘手指抽动了一下,娇柔笑答:“奴家哪次不是给公子准备好的?公子放心。” 男人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白娘娘看了眼已经开始冷清的门庭,用帕子按了按额角,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房门随意地半开着,血腥味混着浓重的香气传来,让人止不住得反胃,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房间内处处奢华,也出乎意料得干净,只有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彰显着刚刚那一个时辰有多么残酷。 床幔被扯了下来,横七竖八地缠在女人身上,她双腿无力地敞到不可思议的角度,显然是被人强行掰断了,大腿到小腹的皮肤上全是血泡,像是高温热水浇灌所致,纤细的手臂上布满深刻的划痕,却又控制着出血量在不致死的范围内。 她面庞青紫,眼珠暴起,恐惧和痛苦的神色永远定格在脸上,失禁的液体带着难以言喻的味道扩散在空气中。 白娘娘沉默了片刻,身后已经跟上来了几个壮汉,她转身,轻飘飘一抬手,“收拾干净。” 几人抬着一卷草席裹着女尸从琴鹤江南后门低调离开,夜色深沉,他们潦草地将尸体放在推车上随意盖了一下,往城南方向走。 城门早就关了,他们直直奔着城南漏泽园去,那里最初是划来埋葬死去的贫苦百姓的,后来因为疏于管理,竟成了一片小小的“乱葬岗”。 街角不知谁打碎了一个盆景,原来的植物枯死,杂草窜得极快,半边落在暗处,忽然无风自动,轻轻摇了摇。 突然有人停下来,“有什么动静?” 另一人看了看四周,街道上十分安静,不远处有不明显的灯光,“怎么了?” 灯光一点点地朝他们蔓延过来,前面亮起的又渐次暗下去,两人往阴影里躲了躲,便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喝得醉醺醺地一路走来,经过这条无人注意的小巷。 两人松了口气,等附近的灯暗下去才继续走。 漏泽园中,夜色愈发浓重,死不瞑目的女尸显得更加可怖,然而负责埋尸的壮汉却面无表情,也并不多话,将将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动手挖了个坑,把草席丢了下去。 他们走出好远,漏泽园坏了一半的木栅栏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纤细的身影一前一后进来,前面一个还矮着身子,紧张地捂着脸上黑巾四处观察,眼神尽量不往满地的尸体上落。 后面那个往她肩上拍了拍,“别紧张。” 前面那个差点吓得跳起来,低声叫道:“宁宁!你别吓我好不好?!刚刚在街上你干嘛非要去拽那个草嘛,害我们差点被发现!” 朱挽宁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然而仔细看她并不往脚下的路看,只是在脑中大概复原了那几人走出来的路线,昂首挺胸走过去,不忘为自己开脱:“味儿太冲了,受不了。” 064拆穿她:【明明就是手贱。】 苏晴柔都忘了害怕,回过头鄙夷地看着她,“你脸上那个面巾当眼镜用的?” 朱挽宁震惊:“柔柔,怎么连你都开始怼我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苏晴柔黑线,看着朱挽宁目不斜视地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跟着站直了身体,“话说人都送到这儿了,我们再来有什么意义吗?难道宁宁你学法医的?” 朱挽宁道:“不是,但是我想多了解一——!”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苏晴柔下意识扭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朱挽宁面不改色地把脚从柔软的物体上移开,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 第五十九章 抬头四顾,悲从中来 第59章 抬头四顾,悲从中来 漏泽园年代已久,无人看管,附近连个灯都没有,朱挽宁想了想,还是兑了一个手电筒出来,“柔柔,别跑太远。” 苏晴柔震惊地看着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手电筒,“你这从哪来的?!” 朱挽宁得意道:“系统啊,我有系统商店,等会儿出去我请你喝奶茶。” 苏晴柔嫉妒了,她不爽就故意提朱挽宁的伤心事:“是那个学习系统?” 朱挽宁:“别提这个,咱俩还是好朋友。” 不得不说,强光手电筒虽然大大提高了可视度,却让周围没有被照到的黑暗越发浓重,令人臆想着会不会突然照到什么东西。 找到刚刚被草草掩埋的女尸,朱挽宁站住,动了动手臂,“柔柔,松一下。” 苏晴柔这才松开紧紧抓了一路的手。 手电筒照过女尸,那张面容扭曲痛苦的脸让两个姑娘心里都咯噔一下。 她一半没埋了起来,若是想观察仔细,少不了动手将人刨出来。 可她们两个临时起意出来踩点,苏晴柔没什么武功,都是靠着朱挽宁一路掩护才勉强不被发现,更别提身上准备什么工具,若要刨人,难道要用手? 苏晴柔面色扭曲了一会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这里的空气实在不太好闻,“宁宁,你到底想要看什么?” 朱挽宁正在跟064讨价还价,【就一把铲子,我付钱不行吗?】 064:【权限不足。】 【学分真的不够了哥。】 【学分也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朱挽宁有点抓狂,【六六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宝贝了?!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 064非常无情:【从来不是。】 朱挽宁:【】 064:【不过我这里有一份余姚的死亡鉴定书,你要不要看?】 朱挽宁:【?】 朱挽宁:【你妹的。】 她松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一时悲从中来,064但凡早说十分钟,她都不会大半夜带着苏晴柔来坟圈里晃! 苏晴柔没得到回答,伸手去戳她,“宁宁,问你呢,怎么不——” “什么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漏泽园的大门处亮起了火折子,照亮男人阴沉沉的眼睛。 两人俱是一个激灵,朱挽宁下意识把手电筒照了过去,男人顿时被强光手电筒闪瞎了双眼,不得不闭上眼睛大喊:“什么妖怪?!” 苏晴柔:“” 朱挽宁:“?” 漏泽园的大门处站着一个男人,手上的火折子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光,他衣着普通,却站得很直,腰间大带上挂着一把匕首,他的另一只手正按在上面。 朱挽宁皱眉打量了一会儿,见男人往旁边移动着想要避开强光手电筒的直射,下意识跟着他动,他往哪去她就往哪照,逼得那人不敢再往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晴柔不可思议地看着朱挽宁的动作,想了想,低声对朱挽宁说:“我也要玩。” 朱挽宁嘴角抽了一下,没理她,拿着手电筒的那只胳膊抬起来护住苏晴柔,另一只手在袖间,指尖已经隐约闪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你管我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女人?”男人下意识就要往前,朱挽宁立刻用手电筒的光定位住他,“你干嘛?站那儿别动!” 男人站了一会儿发现这光除了耀眼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闭着眼睛往前走,“三更半夜的出现在漏泽园,你们是人是鬼?!” 苏晴柔无语了,“是鬼。” 男人道:“你们若是鬼又怎么会怕我?分明是人!” 苏晴柔躲在朱挽宁背后翻白眼,“那你还问。” 朱挽宁拉着她放轻脚步后退,可漏泽园实在是太黑了,她一旦关掉手电筒就很难从遍地凌乱的坟包里找出能走的路,而手电筒的强光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男人闭着眼一步步往她们靠近,还在疾言厉色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朱挽宁镇定回答道:“你的家人。” 苏晴柔:“” 男人似乎认为这话是朱挽宁在骂他,他被激怒了,也顾不得脚下四处起伏的坟包和未掩埋完整的尸体,半睁着眼睛急速往光的地方奔来,“去你妈的家人!老子问你话还不老实交代?!” 朱挽宁忽然眯了眯眼睛,手电筒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笃定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立刻停下脚步,还是没完全睁开眼,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朱挽宁将手电筒递给苏晴柔,冲她比了个手势,指间银白金属刀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慢慢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 劲风迎面袭来,男人下意识躲闪,睁开眼睛去看,只看见一个拳头冲着面门砸下来就又被手电筒闪瞎一回,侧身躲开的动作慢了半拍。 也就是这个愣神的空档,朱挽宁顺势拽住他的胳膊就着力道将人摔在地上,男人反应竟也不慢,翻身一脚踹出来,朱挽宁被迫松手躲开。 再一抬眼间,他的匕首已经抽了出来,找了个侧光的地方站好,竟也能睁开眼睛了。 朱挽宁手中金属刀转了转,眯着眼睛重新打量对面这个男人。 她现在的力量绝对不算弱,再加上苏晴柔灯光辅助,按理对上任何一个普通的中年男性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偏偏此人就是能挣脱出来。 虽然她暗杀术只上了一周,可之前对付那几个内侍都是手到擒来,反倒这里没占到上风。 男人终于看到了人,仔细地看了看她,一身夜行衣加面巾捂得严严实实,只看得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随即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挽宁的好战因子被点燃了,歪头笑了笑,手上转着那把金属刀便迎了上去。 苏晴柔看着强光下不断闪现的金属光泽和交手的二人十分心急,“宁宁,万一他是好人怎么办?也别伤得太狠啊!” 男人听了她的话顿时郁闷起来,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笃定受伤的一定是他? 第六十章 我们是奥特战士 第60章 我们是奥特战士 这场交锋最终以朱挽宁单膝把男人压到地上反扣住手作为结束,她看了看自己十分眼熟的姿势,想了想,说:“警察!不许动!” 苏晴柔:“” 064:【】 苏晴柔走上来,还算好心地把手电筒的光怼到一边去,让男人也能睁开眼,“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男人并不配合,只是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句话她真的听腻了,苏晴柔不耐烦地揉揉耳朵,刚要说话,就见压着男人的朱挽宁探出头来,十分认真地说:“我们是来自78星云的奥特战士,是来拯救地——拯救人类的,这位——这位先生,你相信光吗?” 苏晴柔:“” 064:【】 男人皱了皱眉,“你们居然是异乡人?怎么混进京城的?!” 苏晴柔倒吸一口气,他真的信了?! “别闹了,”苏晴柔将朱挽宁的头按回去,示意她专心把人压制住,“麻烦你看清楚形式,现在是你被我们压制,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朱挽宁立刻重新抽出蝴蝶刀架在男人脖子上,一副忠实马仔模样。 男人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的凉意,终于认清楚一件事,这两个女人没那么好吓唬。 “你问。” “你是谁?为什么来漏泽园?” 男人看了她一眼,眸中隐约带上轻蔑的笑意,“我是东厂的档头,手下有几百个番役,京城南城这块大小事情都逃不过我的耳目,漏泽园自然也归我管。” 苏晴柔和朱挽宁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些震惊。 只是出来踩个点,怎么就碰上东厂的人了? 苏晴柔道:“你不会是骗我的,东厂的人那么忙,哪有时间来管一个乱葬岗的事。” 男人身手不错,心性却不稳,被她一激,便怒声道:“你去南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黄大北黄档头的名声,要不是有人说漏泽园经常出现死状凄惨的女尸,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晴柔怀疑地打量着他,“可这会儿都几点了,你要真是东厂的档头,白日里光明正大来调查不行?” 黄大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朱挽宁挑眉,收起蝴蝶刀,干净利落地卸掉他的右手腕,黄大北顿时惨叫一声,冷汗瞬间布满额前,“我说,我说!是小五子一直看着琴鹤江南的人,他一发现又运尸体出来就立刻通知我,我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抓个现行琴鹤江南就无法抵赖了!” 苏晴柔凝眉,“你说的那个小五子是谁?” “他是个地痞流氓,算是东厂里半个番子。”黄大北缓过劲,也顾不得隐瞒什么了,“专爱打听四里巷那档子事,他好像跟琴鹤江南有仇,专门盯着那边,上个月就跟我说琴鹤江南里有大秘密,这次我也是才听到消息就赶过来,就碰上你们了。” 沉默许久的朱挽宁突然问道:“琴鹤江南的事你了解多少?” 她们之前去观察四里巷的各个青楼,琴鹤江南的客人绝对不算是最多的,但矗立在那儿就有种别样的气质,不说来往的客人了,连朱挽宁都忍不住摸进去看看,这一看就立刻发现,琴鹤江南的客人非富即贵,连招待的姑娘都没有那么俗气,各个有着擅长的才艺,脸上的笑容都是浅浅的娴静。 有格调,能装逼格,这不就是所谓的高档会所吗? 只是琴鹤江南的背景似乎相当硬气,入场就要交五两银子,养的打手各个身材魁梧膘肥体壮,朱挽宁对它的兴趣越来越大,直到听到一个叫小桃的丫鬟和一个被称作淮橘姑娘的人的对话,这才留下来,一直盯着后续的发展。 黄大北说起这个似乎都忘了自己还受限于人,“琴鹤江南来头大着呢,京城里面没什么人敢招惹,不过据说去琴鹤江南的人也凶得很,红香楼里最便宜的妓子都没像他们这样,三天两头去医馆,出人命倒是最近才听说,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楼里的人,怎么这么关心?” 苏晴柔:“别管。” 黄大北:“” 朱挽宁拽拽他的头发,“小黄,说清楚,琴鹤江南背后的人是谁?” 黄大北面色扭曲一瞬,终究没敢对那一声“小黄”发表意见,只是说:“我怎么知道。” 苏晴柔说:“他一个小头目,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朱挽宁眯了眯眼睛,手上用了点力道,“不对,他知道。” 苏晴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问,只是跟着盯着黄大北。 黄大北此刻却别样硬气,“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把我骨头拆了都没用。” 苏晴柔皱了皱眉,“看你这反应,你真的知道?” 黄大北把脸撇到一边。 朱挽宁想了想,起身把他拉起来,由于黄大北手腕被卸,没什么战斗力,加上态度莫名还算好,她也没再拿蝴蝶刀对着他,只是拿过手电筒,往陈尸的地方照了照。 “喏,人埋那儿了,需要我们陪你去看看吗?” 黄大北摸着手腕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扭头打量她们,“我都这么交代了,你们又是来干嘛的?如果是调查琴鹤江南,说不定我们还能合作?” 苏晴柔“啧”了一声,“你做你的事情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朱挽宁按住她的手臂,认真地对黄大北说:“我们是奥特战士,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 苏晴柔:“” 064:【】 虽然它知道不能对黄大北暴露身份,但是直接胡说八道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黄大北半信半疑,他不知道前半句“奥特战士”是什么,但他对后半句听得清楚,“那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这东西亮得跟个小太阳一样,黄大北惦记许久。 朱挽宁正色道:“这是我们的能源,没了它我们就没了命,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不能交给你。” 苏晴柔没有错过黄大北那一瞬间的神色,她轻轻勾了勾朱挽宁的手指。 黄大北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你们要帮我挖尸体出来?” 关于cp的事,本文无指定cp,排雷避坑尽快。 第六十二章 只是弱女子一枚呀 第61章 只是弱女子一枚呀 女尸虽然掩埋得随意,却也是盖了几层土上去,若想观察仔细,还真得动手挖出来。 朱挽宁没动,“叫你手下来帮你不就行了。” 黄大北说:“我是一个人来的,这会儿了哪来的手下?” 朱挽宁拉着苏晴柔退后了几步,“那你自己动手。” 黄大北:“” 他认命地往尸体走去,朱挽宁拉着苏晴柔不远不近跟着,照在四周。 不知是不是有外人在场,黄大北异常烦躁,将人挖出来之后随意看了看便又丢了回去,只将草席一盖就要走。 朱挽宁踢了踢脚下的小土包,挡住他的去路,“还没埋回去呢。” 黄大北烦得很,“明日会叫仵作过来验尸,这会儿不用埋。” 朱挽宁:“那你这会儿看了有什么意义?” 黄大北:“还没有男人小姑娘,刚刚那女的一看就是在床上被玩死的,知道这个就够了,我看那姓白的娘们这次怎么抵赖!” 朱挽宁眯起眼睛,拉着苏晴柔又往旁边让了让,“那你现在是打算去琴鹤江南?” 黄大北突然警觉:“你们连干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此时双方相隔不算近,朱挽宁一直不动声色地带着苏晴柔远离,没有蝴蝶刀架在脖子上的威胁,黄大北似乎也不愿意配合。 朱挽宁挑眉,“现在夜深人静,你这个点去琴鹤江南,人家楼里面多少打手暂且不说,那些非富即贵的客人被你吵醒了,你能好过?” 黄大北不屑道:“小爷背后可是东厂!怕他们作甚?” 朱挽宁做了个迎宾手势,“那您请。” 黄大北转了转眼珠子,“你说去我就去?那小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苏晴柔忍无可忍,“我说,咱们就算是说话能不能找个干净点的地方?你们不觉得大半夜里漏泽园并不适合交流这么深的话题?” 064感叹:【哪是大半夜不适合啊,白天也不适合在漏泽园啊。】 三人就离开漏泽园一事短暂达成一致,不过谁走前面成了问题,毕竟后面的人随时可能变卦。 黄大北:“你们有灯,你们走前面。” 朱挽宁:“我们只是弱女子,你走后面我害怕,你还是走前面。” 黄大北:“?” 谁家弱女子刚才把他摁地上揍? 出于内心那点隐秘的直觉猜测这两个女子大有来头,黄大北让步,走在前面,三人这才离开了阴风阵阵的漏泽园。 苏晴柔回头看了一眼,木栅栏依旧是半边开着,之前被她刻意忽视的大大小小坟包在涌动的黑暗中安静伫立,没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漏泽园沉寂得吓人。 黄大北带着她们来到城南一个小院子,点了灯,里面出来一个小孩,还知道上点热茶,朱挽宁把手电筒收回去,这手电筒虽然是一次性的,但在电池用完之前都可以继续从系统空间拿出来使用。 黄大北着意看了两眼,意有所指讽刺道:“不是说没了它你们就没命?” 朱挽宁一本正经道:“是的,我们现在没命了,是鬼魂形态。” 黄大北:“” 苏晴柔将水杯握在手里取暖,倒是并不打算喝,“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不是说要去找琴鹤江南吗?怎么又带我们到这儿了?” 朱挽宁跟她一个动作,抱着水杯盯着黄大北。 黄大北忽然扬眉,“你们就这么不设防地进来?不怕我这院子里有埋伏?” 苏晴柔眨眨眼睛,手中的杯子换个面继续暖。 朱挽宁低头跟她说悄悄话,“这人傻是傻了点儿,但没什么坏心眼儿,还算能信。” 黄大北:“我听得到!” 朱挽宁抬眼看他,“哦。” 黄大北有点不可置信,“你们真的这么相信我?我虽然打不过你,可你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但凡多找点人就能拿下你们!” 朱挽宁看着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小黄,你窗子没关。” 黄大北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房内唯一一扇窗户。 四周明明无人,那扇窗户却被挑起了支架,稳稳合上。 黄大北瞪大眼睛,立刻跑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推开窗户去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震惊地望向朱挽宁,“这是?” 朱挽宁手指竖在唇上,“嘘,懂什么叫超能力吗?” 苏晴柔:“”外面的应该是维月? 064:【你怎么说服维月陪你演这个的?】 朱挽宁切了一声,将目光转回世界观摇晃的黄大北身上,“怎么样?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黄大北回到桌子前还有些失神,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过有些权贵会在身边豢养暗卫,这样的情况与其听那个惯常胡扯的女子说是什么超能力,还不如说是她大有来头,身边一直跟着暗卫。 掂量清楚,黄大北摆正了心态,也能正常说话了,“找琴鹤江南的事不急,它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倒是你们,东厂的人也不怕,琴鹤江南的事也敢查,还带着暗卫,到底什么来头?” 顿了顿,他又补充,“既然要合作,我还是希望你们拿点诚意出来,别再糊弄我。” 他这是要平等交流,朱挽宁便说:“我们的目的是拿下琴鹤江南。” 苏晴柔一惊:“宁——你,确定要这家?” 朱挽宁点点头,“琴鹤江南比较适合我们,再说我感觉琴鹤江南往下深挖一定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咱们现在还有东厂的帮助。” 她冲黄大北的方向示意,苏晴柔沉思,黄大北陡然一惊:“我可没说帮你们啊!我们顶多敲诈琴鹤江南,你们这是打算把人家楼端了?” 朱挽宁无辜道:“你们都敲诈人家了,反正也是得罪,不如敲诈完帮我们一起干掉他们,省的对方再寻你们麻烦?” 黄大北真的是要给她跪了,“祖宗!你知不知道琴鹤江南背后是谁?小打小闹敲两笔就算了,真把琴鹤江南毁了,督公都得惊动,那我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替死鬼!” 朱挽宁手指搭在杯子上敲了敲,“这么说,琴鹤江南背后的人是朝中重臣?” 黄大北:“!” 苏晴柔:“?” 第六十二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第62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黄大北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知道”几个大字,苏晴柔倒是能品出来几分,没那么惊讶,“若是跟阉党有关系,东厂早就如饿虎扑食往上冲了,能让你这么忌惮又要想办法恶心对方的,除了权臣应该也没别的了。” 黄大北撇撇嘴,“这倒不一定,若是跟那边有关系,我们也” 他见朱挽宁和苏晴柔都盯着他,像是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赶紧闭上嘴。 朱挽宁切了一声,“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敲诈琴鹤江南?” 黄大北摸摸下巴,“白天,最迟后天,时间一长姓白的不认账。” 朱挽宁和苏晴柔对视一眼,前者往后一靠,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就凭一具尸体?” 黄大北不以为然道:“闹出人命的案子琴鹤江南自然担不起,这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不然你还想怎么办?” 064插了句嘴:【琴鹤江南干的勾当很恶心,但是姑娘们是无辜的,你可别想什么歪点子。】 朱挽宁:【我当然知道姑娘们无辜,问题是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琴鹤江南,六宝,你有什么建议吗?】 064:【借刀杀人。】 朱挽宁:【怎么说?】 064:【现成的刀不就在你面前吗?】 朱挽宁:【真巧,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可真坏啊。】 064:【】 朱挽宁问道:“小黄,你说你是南城的档头,那是不是京城别的地方也有你们这样的人啊?” 黄大北得意起来,“那是,咱们东厂耳目遍布京城,我警告你说话可得小心点,不然哪天被锦衣卫抓起来,可别跟我攀交情。” 东厂百余档头下属无数番役,京城所有地痞流氓都是他们的眼线,流氓恶棍的日常就是跑到大街小巷各门各户去听墙角,把别人的隐私汇报给番役,番役报给档头,档头根据价值消息上门敲诈,不给钱就给你安个罪名抓起来。 东厂的大牢和锦衣卫的诏狱比不了,但也好不到哪去,正常人都不愿意进去,多是花钱消灾,在家偷偷说个什么坏话被人听到了那就更不得了,藐视皇族藐视权贵的高帽子一扣,不破财就难免遭遇血肉之灾。 他这话既是炫耀,又带了点试探,试探朱挽宁和苏晴柔到底是城里人,还是宫里人。 毕竟地痞们再大着胆子扒门偷听,也不敢在宫里胡来。 朱挽宁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正色道:“放心,我们是正义的奥特战士,我们的任务只是帮助你而已。” 黄大北:“” 时间也不早了,再聊下去就赶不上十五人的早训了,朱挽宁说:“明天申时三刻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申时三刻之后我们来找你和你一起去。” 黄大北反问:“我为什么要带你一起?和你们一起我又没有好处。” 朱挽宁道:“你不和我们一起,我就把你打晕了送给琴鹤江南,反正他们毁尸灭迹一条龙挺熟练的。” 黄大北:“???” 苏晴柔:“!!!” 从黄大北的小院离开,朱挽宁带着维月一起把苏晴柔送回侯府,早在颜氏医馆,其他人就被遣散,朱挽宁仗着自己有维月在身旁,又上了几节轻功课,并不在意宫门落锁之事。 苏晴柔还有点担心,刚刚有些话在黄大北面前不好说,现在才讲出来,“宁宁,你当真想好了要琴鹤江南?” 朱挽宁跟她分析:“我们今天晚上也看过了,客流量最大的是红香楼,其客人从贩夫走卒到富家公子王公贵族都有,但比起格调,琴鹤江南更胜一筹,客人的身份也集中于富贵之家,对我们更有利。” 苏晴柔正相反,“我倒是觉得红香楼更合适,红香楼能在京城开得这么红火,肯定有背景,但一定不会是琴鹤江南那样让东厂的人都讳莫如深的,从红香楼入手,我们要解决的麻烦更小一点。” 这倒是第一次两人意见发生分歧。 朱挽宁眨眨眼睛,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肯定是都要啦!” 苏晴柔:“?!” 064:【不愧是你。】 苏晴柔:“你认真的?” 朱挽宁点点头,“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自己拿下红香楼不是问题,我更青睐琴鹤江南,那我就负责把琴鹤江南拿下,我们分头行动,你觉得怎么样?” 苏晴柔有点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都不觉得我一个小商人能搞定红香楼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不是什么普通小店!” 朱挽宁:【当然是因为女主气运加成。】 “柔柔,你好好想想,你不只是一个小商人。”朱挽宁将她额前的散发捋到耳后。 “你的商品已经为你积累了不少人脉,你有薛照水,还有徐文种,还有自己的经济头脑,新时代的思想,再不济你身后还有平江侯府,要做大事,要完成自己的事业,我们就必须利用好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无论是踩着什么都要不顾一切地往上走,只有站在高处,我们才有掌控自己的自由。” 苏晴柔怔怔地看着朱挽宁,“宁宁,你” 朱挽宁揉揉眼睛,“抱歉,很晚了,我有点困,可能说得太多了。” 苏晴柔忽然抬手抱住了朱挽宁。 朱挽宁愣了一下,也回抱住她,不解道:“怎么了?” 苏晴柔在她身后闷闷地说:“之前知道公主是你我还很羡慕,你比我自由多了,又那么受宠,可你现在说这种话,我才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不然怎么可能有这种不顾一切往前走的想法,我好心疼你。” 朱挽宁沉思片刻,道:“我确实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十五个人一起军训,还要管她们吃住,真麻烦。” 苏晴柔:“???” 苏晴柔:“你说什么玩意儿?军训???” 朱挽宁点点头,“对啊,我课表上安排的还有军训,但是我怎么可能自己再去受一遍苦,反正只是安排了军训又没说谁训,只好我去训她们了。” 苏晴柔:“6。” 上一章章数错了不要介意。 第六十三章 人人有责 第63章 人人有责 最开始轻功潜行的时候朱挽宁还不太适应,不过有维月在旁边指点照应,熟练之后也算得心应手,虽然做不到飞檐走壁,但在维月的掩护下遛进宫还是没问题的。 “御马监失职,这要我是老板我指定得扣他们工资。”朱挽宁跟着维月翻进太和门就无所畏惧了,虽然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可看禁卫军也不是很难搞的样子,还心大地跟维月聊天。 维月不怎么说话,只有在快撞上禁卫军的巡逻小队时才会出言提醒,两人一路畅通地来到西苑,往无逸殿走去。 眼看着都要顺利回去了,朱挽宁看着这松懈的守卫属实担心。 “维月,我这种菜鸟都能躲过禁卫军入宫,这宫里面守卫实在不大行啊,万一真有什么武林高手来刺杀父皇怎么办?” 她眯着眼观察着来往巡逻的禁卫军,064忽然有不妙的预感,【宿主,你想干嘛?】 【这么松懈的话那太子那边我是不是可以】 维月没好意思告诉她,虽然明面上的禁卫军一个也没发现她们,但是她们刚刚是大摇大摆地从皇宫里几处暗哨面前走过,还是对方认出来了维月才没有动作,朱挽宁的潜行确实水平不高。 所以她沉默了半天,没有接话,朱挽宁倒是和064聊着聊着自己想起来了,“对了,父皇身边也是有人的,用不着我操心。” 说到这个又想起来刚刚和黄大北的对话,琴鹤江南是块硬骨头,东厂的人并不想介入,只打算小打小闹敲诈几笔,琴鹤江南为权势提供发泄扭曲嗜好的场所和玩物,自然不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双方其实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并没有人想打破这个平衡,因为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唯一受苦的就是那些命如草芥的姑娘们。 余姚在琴鹤江南受尽虐待而死,听淮橘和小桃的对话,这种事在琴鹤江南似乎并不罕见。 但常见,并不意味着是对的,反而更象征着琴鹤江南的处处奢华和低吟浅唱背后隐藏着多么肮脏的黑暗。 朱挽宁既痛恨这种黑暗,坦诚地讲,她又觊觎吞噬掉这片黑暗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 【扫黄除恶,人人有责。】朱挽宁握拳,坚定地对064说。 064:【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苏晴柔被她洗脑得去搞红香楼了,有女主气运在身,朱挽宁其实并不担心,而琴鹤江南背后势力和东厂的微妙平衡,已经让她想到了完美的切入点。 【淮橘。】她跟着维月摸着墙根走进西苑,无逸殿也不算远,还有一小段路,时效卡早已失效,她脚又开始疼,这会儿纯靠硬撑。 【小桃不会更合适吗?她不起眼,好控制。】 【淮橘看到了余姚的下场,她知道如果继续呆在琴鹤江南她也会是这个下场,她能做的事比小桃多,她最合适。】 【有道理,但是军训还没有结束,太子和十五人两边你都走不开,谁去接触淮橘?】 朱挽宁道:【不需要很久,我每天抽时间去找她洗脑就够了,是时候再为无逸殿的邪教事业添砖加瓦了。】 064:【?】 064:【行呗,按你说的来。不过据我估计,光靠淮橘一人是不够的,她做的再多也没办法撼动琴鹤江南。】 朱挽宁道:【她内部拱火,我们外边放炮,两面包夹芝士,不就手到擒来了?】 064:【你想放什么炮?】 朱挽宁想了想,【余姚的资料你有吗?或者余姚家人的信息。】 064懂了,它想了想,说:【需要权限,给我一晚上时间,明天给你。】 朱挽宁挑挑眉,【你晚——】 “什么人?!” 同样的句式,同样的语气,朱挽宁吓了一跳,下意识拿出强光手电筒照了过去,维月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无逸殿侧殿无人小道天光乍亮,长身玉立的持剑青年被猝不及防的强光闪个正着,迅速捂住眼睛大喊:“有刺客!” 朱挽宁:“淦!” 这不是徐珩吗?! 朱挽宁迅速关了手电筒,维月一个掠身,趁着徐珩还在捂眼睛抢占先机,先行拿住他,低声喝道:“闭嘴!是公主!” 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见徐珩放下手后瞪大的眼睛。 无逸殿内迅速涌出来几个拿着棍子的内侍,禁卫军刚巧不在附近巡逻,徐珩的那声“有刺客”只有他们听到了。 只是几个内侍冲到小道里时,只看见无逸殿新来的大汉将军与最资深的女官站在一起,并没有所谓的“刺客”。 内侍摸不着头脑,“徐将军,刺客在何处?” 徐珩清咳一声,“路过的野猫,是我看错了,你们回去。” 待人走之后,徐珩实在没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秦鹿!” 朱挽宁跳出来,竖着拇指夸赞道:“阿珩睁眼说瞎话本事见长。” 徐珩咬牙切齿道:“不比公主夜行本领强多少!” 夜行被逮住,朱挽宁也知道自己水平不怎么样,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所以呢,我的大汉将军,大半夜不回家睡觉来无逸殿干嘛?太子那边又不配合了?” 许是刚刚太过刺激,徐珩的心跳有些快,他没理会朱挽宁的调侃只是问:“廖叔金一人赶着车回来就开始在无逸殿里面晃悠,维心和那十几个女人都很担心你,秦鹿,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朱挽宁示意维月先进去给自己拿件衣服,总不能直接穿着夜行衣进无逸殿,维月看了一眼徐珩,犹豫片刻才飞身掠走。 朱挽宁这才看向皱着眉头的青年,“阿珩,你不要这么关心我,我会误会你不是贪图我手里《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了。” 徐珩一怔,“你真的有齐将军的书?!” 维月动作很快地拿了件外袍出来给朱挽宁披上,胡乱盘起的长发也散开梳好扎一个简单的髻,她收拾好,便自信抬步往无逸殿里走去。 “有,给你也可以,不过你需要帮我做事。” 徐珩跟了上去,“你不会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之前他打探几次这位要么装听不懂要么说没有,这次怎么主动说可以给? 朱挽宁立刻停下脚步,徐珩落后她半步跟着,紧随着立住,微微俯视着打量她。 只见秦鹿公主用一种他很熟悉的诚恳语气说:“你猜对了,我得罪了东厂的人。” 第六十四章 六六六六六 第64章 徐珩:“???” 没记错的话秦鹿公主最近出宫就两回,上一回他还跟着,就这一回没跟去,她就招惹上了东厂的?? 青年站在原地沉思半天,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说话的人早就走远了,大呼小叫喊着维心快来抱抱。 徐珩:“。” 这真的是招惹到仇家的表现? 徐珩追了上去,“你需要我做什么?” 朱挽宁啪地把门在徐珩面前关上,一边在里面换衣服一边说:“你陪我出宫办点事。” 徐珩背过身,不去看窗纸上的剪影,“只是陪你?” 朱挽宁今日强撑太久,脚也没完全恢复好,此刻脱下靴子全是血泡,不要说飞檐走壁了,第二天正常行走都是问题。 军训她还能撑一撑,可既然决定了要去找淮橘,总不能带着轮椅潜入? 她换了轻便衣服,想了想,扬声道:“需要你带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徐珩警觉起来。 “我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徐珩立刻想起前几天她在定国公面前说对武举感兴趣的话,一口回绝道:“不行!京畿大营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不是京畿大营。” “顺天府我也不去!” “不是,你想多了,那地方没那么严格。” “那是哪?”徐珩这下好奇了。 朱挽宁刚巧收拾完,坐在轮椅上被维心推出来,她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道:“一个欣赏艺术的地方。” 徐珩:“?”让他一个大老粗去欣赏艺术? 064:【】 064:【你管青楼叫欣赏艺术的地方?】 朱挽宁理直气壮道:【怎么,最起码琴鹤江南的小姐姐们都是有一技在身,我们进去怎么不是欣赏艺术?】 064:【希望明天带着徐珩到琴鹤江南的时候你也这么嘴硬。】 打了招呼让徐珩回去休息,朱挽宁本来也打算去睡,想了想,还是先去侧殿看了一眼。 十五人所住的地方已经熄灯睡去,这是朱挽宁让廖叔金回来的时候传达的,无论如何第二天的训练还是要照旧,姑娘们这几天体力精力消耗巨大,虽然李香昙王雪湫等人十分担心朱挽宁的去向,维心叫她们到点该入睡时还是乖乖地睡了。 她只在门口看了看便走了,没注意到谢清清和楚新洁其实并没有睡着,等她一走,灯光暗了下去,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往欲云音的床榻方向去了。 军训还剩下两天,系统安排的任务并不多,十五人已经初步养成了一些健康的生活方式,朱挽宁对此非常满意,总算不用担心她们会像之前那样,把自己活活耗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挽宁还没完全清醒,便听见门外有嘈杂之声,她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便听见维心轻手轻脚地进来,问道:“殿下醒了吗?” 朱挽宁应了一声,维心上来把床幔撩开,她顺嘴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维心道:“楚姑娘昨夜着凉,烧得厉害,今天已经起不来身了。” 064同时在高频通道里说:【余姚的家人我已经找到了,你想听的时候问我。楚新洁自己受不了训练强度想要装病离开,她找的谢清清和欲云音帮她。】 朱挽宁挑挑眉,起身准备洗漱,【装的?】 064:【真病了,不过是故意病的,昨天夜里只穿着单衣在枫亭那边待了大半天。】 “请太医过来看过了吗?” 维心说:“已经叫果儿去了,殿下不必担心,楚姑娘神智还算清楚。” 果儿是二等宫女,可以进房内打扫的那种,维心走不开,派她去也是合情合理。 朱挽宁点点头,对064说:【这种装病的手段也是够实在的,要是我就说自己肚子疼,问就是疼,不能训练。】 064:【她装病逃避训练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朱挽宁反问,【军训还有病号连呢,她生病也是正常的。】 064:【她是故意生病,又不是真的身体受不了,明明叫她训练是让她知道怎么才能增强体质,非但不领情还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朱挽宁:【乖,别生气,接受不了就不要强求。或许她宁愿天天当个药罐子躺在床上喝苦药,也不愿意活蹦乱跳地健康生活,这是人家自己选的路,拉过一把就算了。】 064有些不理解,【宿主你为什么可以做到心态这么平稳?】 朱挽宁:【当你身边有个恋爱脑朋友之后,你会对什么事情都很佛系的。放下助人情节,尊重祝福锁死。】 064:【】 朱挽宁:“维心,太医来就让他开药,药往好了开,抓药的费用记得报给楚姑娘让她还给我们,咱们无逸殿也不是开善堂的,哪能天天担着给人治病的钱呢。” 064:【果然还是记仇的。】 朱挽宁没理会它的吐槽,反而注意到了盲点,【六六,你怎么对楚新洁的事情这么清楚?余姚资料也查出来了?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琴鹤江南的信息啊,比如幕后boss是谁,比如怎么拿下琴鹤江南比较方便?】 064:【做梦比较快一点。】 064:【我只能收集你身边人的信息,所以楚新洁的事瞒不过我,以你为中心,跟你关系越疏远的调动查阅权限越高,不然你以为余姚的信息为什么要一夜之后才能给你?】 听完它的解释,朱挽宁伸个懒腰,收拾好坐上轮椅出去,【原来是这样,六六辛苦了,六六六六六啊!】 064:【?】 楚新洁高烧畏寒,维心又给她添了两床被子,裹得厚厚的等太医看诊。 来看病的正巧是上次救回王雪湫的陈太医,其他人回避,只留下谢清清和欲云音在旁边照顾,陈太医年轻却聪明,虽然纳闷楚选侍为什么会在秦鹿公主的无逸殿,却什么也没问。 陈太医提笔开药,正巧朱挽宁进来,扫了一眼,淡淡道:“楚选侍身子弱,陈太医多开点补药好好给她补补,反正楚选侍有钱,不在乎这点药。” 除了尚宫局那边按疾取药可以走宫内账,其他时候请太医都是要走各宫私账的,不过能请太医的也就那几位,都不在乎这点钱。 楚新洁虽是小贵之家出来的,可后宫禁止与外面通信,她进宫这么久,带来的钱财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听了这话她动了动眼睫,暗暗咬住了嘴唇。 若不是因为钱,她早就在第一天就走了。 第六十五章 别多想 第65章 别多想 见朱挽宁来了,谢清清忙道:“公主,楚新洁这边需要人照顾,我们还要训练,不如把她的宫女叫来陪侍,这样也好放心。” 她一向胆子大,朱挽宁猜测装病这个想法是她提出来的,这会儿还能和她提要求,眼睛亮闪闪的,差点把“我有计划”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朱挽宁说:“开始我就说了,军事训练军事训练,你见哪个士兵上战场还有人端茶倒水的?” 众人顿时一静,互相看了看,没人敢说话。 楚新洁虚弱地说:“公主说的对,我自己待着就好,你们去训练。” 朱挽宁看了她一眼,“果儿去把药给楚姑娘熬了,今天楚新洁既然生病了,那就另开一个病号连,你是病号连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员。” 楚新洁一愣,“病号连是干什么的?” 朱挽宁道:“大家训练很辛苦,所以需要写点激励的话语鼓励大家,需要安排一些节目给大家表演,需要自己出资给大家买一些慰问品。” 064:【前两个我能理解,最后一个你故意的?】 楚新洁忍了又忍,颇有些难堪道:“公主何必如此针对我?” 朱挽宁:“你想多了,我只是平等地歧视每一个人。” 众人:“?” 这像话吗? 早上照旧跑操,维月带队,十四个人还是按照之前的三列纵队跑,朱挽宁把谢清清和欲云音叫走,剩下十二个人互相看了看,忐忑不安地跟着维月绕着无逸殿开始跑步。 谢清清脸上带笑地迎过来,“公主,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她才二十岁,跟朱挽宁是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其他人看着朱挽宁的目光都是敬畏的,她却没有多怕的样子。 朱挽宁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轮椅扶手,“说了多少遍,训练的时候叫我朱教官。” 谢清清分外自来熟地凑到她旁边坐下,“这不还没开始训练吗?好啦好啦,朱教官,找我和音音一起来有什么事吗?” 朱挽宁:“我今天下午要出宫,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事。” 谢清清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便怔住了。 欲云音震惊地望着她,“公主——” “我在宫里挺好的啊,没什么想做的事。”谢清清回过神,故作轻松地笑笑。 朱挽宁:“我不管你撺掇楚新洁装病的目的是什么,我只问你这一回,需要我帮你吗。” 谢清清倏然收紧了手指,垂下头,欲云音看着有些心疼,“殿下,还是奴婢来说,谢家是——” 朱挽宁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安静。” 军训以来她都是最权威的存在,欲云音立刻噤声,谢清清拍了拍她,“我来。”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总是带着一点笑意的眉眼平静地舒展开,“我娘家大哥在苏杭一代做生意发达了,谢家要举家南迁,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消息而已。” 想知道家里父母是否安好,姊妹是否有个好归宿,兄弟是否娶妻,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话要留给她这个被困在深宫的女儿。 无逸殿上下都是秦鹿公主的人,并不会为她驱使,她再心急也找不到人帮她,正巧楚新洁找她哭诉训练太苦她受不住,她便给楚新洁出了主意,计划的是如果顺利调来楚新洁的侍女,就能让她替自己想办法出宫去谢家看看。 谢清清苦笑一声,秦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她也是明白的,其实本就没抱多大的期望。 朱挽宁没怎么思考就一口应了下来,“好,给我地址,我替你去看。” 谢清清一怔,“公主” 朱挽宁直接唤来了廖叔金,“小叔金,拿纸笔过来。” 谢清清写完地址还觉得十分梦幻,一直以来她在宫中很难得知家中消息,又是人微言轻,所以想尽方法想要知道一些家人的消息,没想到秦鹿公主会一口应下帮她的忙。 她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公主,你为何要帮我?” 朱挽宁眨眨眼睛,“我想帮就帮,你管我?” 正在感动的谢清清:“?” 吐槽小助手064:【?】 064:【你到底会不会说点好听的?】 朱挽宁:【别管我!】 主打的就是一个做事随意,发疯随意。 谢清清终究还是笑了笑,走到朱挽宁面前,蹲下身,抱住愣在轮椅上的少女,真心实意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朱挽宁颇不自在地动了动,望天,平静地说:“那你也得把今天早上这两圈早操给我跑了。” 除了病号一个也别想逃训练! 谢清清:“” 欲云音:“” 两人无语之后还是笑了笑,对朱挽宁行了礼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走出枫亭时,朱挽宁看着她们的背影,又翻了翻自己的商店,边翻边问064,【六六,你说,谢清清本就没什么地位,大约只有年节时家人才能进宫探望,谢家这么一走,来往京城本就不便,更不用说看望谢清清了。他们离开京城,几乎等同于放弃这个女儿,谢清清为什么还要一心得知家里的消息呢?】 【宿主,你才是人类,你应该比我更理解人类的情感。】 【哦,是吗。】朱挽宁有些迷茫起来,【苏晴柔说她想念有高铁火车的现代,她想回家当一个普通社畜,谢清清即使知道家人抛下了她也要想尽办法获取一点亲人的消息】 她低头,手指抚上自己的心口,茫然地低声问:【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想家呢。】 她仿佛遗失了一段记忆,故乡是遥远而模糊的色彩,心口是空的,然而无论是秦鹿公主还是朱挽宁的记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却仍然体会不到苏晴柔那种对过去的眷恋。 064“咵”地就把生活商店历史记录拉出来了,一副冷漠无情脸:【可能是因为你天天奶茶不离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算着钱要买那个火锅底料,你看它比看手榴弹的时间都久!】 朱挽宁:【】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她伸了个懒腰,溜出去看着她们跑步,活动活动自己的腿,“维心,我最近腿疼,是不是又要长个了?” 维心温柔道:“是呢,殿下会长得很高很高。” 朱挽宁很认真地点点头,眯着眼睛看早起的太阳。 长高是没有理由的,帮助女孩子也是。 第六十六章 团结就是力量! 第66章 团结就是力量! 军训第四天,训练内容:女子防身术。 相比起前几天枯燥的军姿和转体,这个显然更令人感兴趣,教起来也更简单,简单到不用朱挽宁亲自上阵,维月维心做示范,朱挽宁只是说几句,维月便清清楚楚地将招式演示出来,还注意着分寸不会真的伤到维心。 这么久终于有件轻松事了,十四个人刚好两两一组开始练习,朱挽宁照旧召唤黄圈出来嘱咐她们不要随意走动,便去找新鲜出炉的病号连安排工作。 廖叔金指了个身边的小内侍留在这儿差遣,他出宫去办谢清清的事。 小内侍带人搬了一套桌椅放在枫亭,楚新洁喝过药也并不见好转,只是强撑着身体坐下,捏着笔僵硬地问朱挽宁:“教官,我要写什么。” 朱挽宁在她旁边,捧着茶杯,张嘴便来:“军训场上,同学们身姿矫健,精神抖擞。看,那一排排整齐的队列,听,那一声声震天的口号,那是我们锻炼身体的决心,是我们强健体魄的斗志,是我们报效祖国的预备军!” 064:【查重率89。】 楚新洁:“这,这是什么?” “官样文章,没写过吗?”朱挽宁往后一靠,懒懒散散地眯着眼睛,“那就把你这几天军训的所见所闻所感写下来,写军训感想也行,或者就像我刚刚说的,写广播稿,描写的画面要富有感染力,语言要激昂,情绪要饱满,手法要多用排比。” 楚新洁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本来就不怎么清楚的脑子越发迷糊,艰难地跟着朱挽宁的思路,“什么,什么是广播稿?” 朱挽宁:“就是你写,写完我会安排人在她们训练的时候在旁边念,训练比较枯燥,以此来丰富大家的精神。” 楚新洁:“”大家的精神需不需要丰富她不知道,她的精神快崩溃了。 她没动作,朱挽宁就边喝茶边看她,思考了半天,只好提着笔先把朱挽宁刚刚说过的写下来,凭着记忆勉强复原出来,盯了那篇广播稿半天,才扭捏地递给朱挽宁。 朱挽宁看了一遍,夸奖道:“记性不错,就把这个当范文照着写,你是病号我也不为难你,一上午就写三篇广播稿,两篇军训感言。” 楚新洁:“???” 楚新洁:“教官你真的还记得我在发烧吗?” 朱挽宁笑了笑,扬声唤道:“郑彦!” 之前跟在廖叔金身旁的小内侍跑来,形貌昳丽,带着点书生气,“殿下。” 朱挽宁将广播稿递给他,“找两个声音好听,嗓门大的,站她们旁边念,要有感情地朗读,隔一盏茶念一遍,楚姑娘另外几篇写好了就换着来,轮番念。” 郑彦应了声,楚新洁心底已经泛起了别样的滋味,浑身难受,她还不懂,这种感受,现代人称之为,社死。 朱挽宁解决了自己军训感想的去处,十分好心情地拉着064讨论:【我那会儿军训还要学军歌,我看她们也都不会,我来教她们唱团结就是力量?】 064一言难尽,【你怎么突然对这种文娱活动这么感兴趣?】 朱挽宁认真道:【要军训就彻底点嘛,前几天我都没空教她们什么,今天难得轻松,下午还要出去办事,干脆教她们唱歌啊。】 064:【好像有点道理。】 064:【精神教育也是一种内卷方式。】 楚新洁在枫亭埋头写广播稿,十四个黄圈已经收获了八个学分,朱挽宁很兴奋地出去叫停了训练,清清嗓子,“你们有人会唱歌吗?” 女孩们互相看了看,王雪湫说道:“教官,我会。” 朱挽宁问:“你会唱什么?” 王雪湫犹豫了一下,刚要回答,朱挽宁又说:“算了,不重要了,雪湫你来前面,维心,去找些蒲团过来,我们席地而坐,今天学几首歌曲。” 不用训练,众人精神都振奋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排着坐好。 朱挽宁也很兴奋,她就想知道,后宫的一群娘娘们合唱《团结就是力量》是个什么场面。 她下了轮椅,拉过蒲团盘腿坐好,王雪湫在她旁边并膝半跪着,再看其他人,都是优雅的坐姿,朱挽宁一拍脑门,“唱歌之前我们先来练习一下坐姿。” 众人:“?” 十分钟后,强行让一众优雅女子变成跟她一个坐相的朱挽宁心满意足地拍拍手,“那我们开始,我不太会教,但是很简单,我先唱,雪湫你注意听,大家也跟着学一下。” 王雪湫点点头,众人都十分好奇秦鹿公主会教她们唱什么歌。 朱挽宁:“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后面有点忘词了,不过朱挽宁也懒得问064了,她觉得这么点就够了。 然后朱挽宁期待地看向王雪湫。 王雪湫和她的小伙伴们惊呆了。 对于精通音律、讲究语调、追求意境的一众姑娘们来说,这简洁明快的调子跟她们平日里唱的那些风花雪月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朱挽宁知道,但她不说,她还故意问:“怎么了?是不好学吗?” 王雪湫艰难道:“不很明了,就是,这是公主自创的曲调吗?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风格的。” 朱挽宁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不,这是军队文艺部的作品,我可不敢冒然领功。” “那这首歌它是什么意思呢?”王雪湫不死心地还在挣扎,她学过的歌曲阙阙成玦,实在没见过这么简单的歌词,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朱挽宁惊讶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就是在强调团结的重要性,铁和钢应该不用解释?这首歌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们要团结起来才有更大的力量。” 王雪湫:“” 昔日身体不好病弱苍白的美人一咬牙,闭着眼睛,在众人面前开口唱道:“团——结就是力~量!” 064:【!】 众人:雪湫姐姐你快说,你到底欠了秦鹿公主多少钱这么捧她的场?! 第六十七章 你听说过卷王培训班吗 第67章 你听说过卷王培训班吗? 朱挽宁率先鼓掌:“不错不错!不愧是雪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唱啊。” 众人:“?” 王雪湫唱出了第一句,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更何况大家都得唱,朱挽宁在这儿看着,没一个人能逃掉。 于是王雪湫又唱了一遍:“团——结就是力~量!” 诡异的沉默之后,李香昙硬着头皮跟着唱起来,大家零零散散地附和。 王雪湫特别聪明,朱挽宁只唱了一遍,她就一字不落地把这首简单的歌记住了,并且教会了大家。 等大家都学会之后,朱挽宁十分开心地下达了指令:“那接下来两天吃饭前,大家要齐唱一遍团结就是力量才可以吃饭哦。” 众人:“”要不还是考虑一下上哪借二百两来。 不仅仅是这首,还有很多军训时期耳熟能详的歌曲,朱挽宁都热情地教会了大家,虽然大部分歌词的表达过于直白不符合当下审美,或是涉及到一些她们不理解的词语,可渐渐的,众人都接受了这种画风,就像第一天接受奇怪的训练服和各种奇葩的要求一样。 直到朱挽宁过完瘾放大家继续去训练,大家才发现,其实比起大声唱歌,训练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总感觉你教她们的目的好像没那么单纯。】064突然开口。 朱挽宁兴高采烈地离开训练场,【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想让大家快乐一点罢了。】 064:【你看看除了你有谁开心?】 朱挽宁:【这你就不懂了,她们马上就能体会到快乐的。】 064还真不信,不过它不信,朱挽宁这会儿也没空理它了,因为尚宫局来人了。 “下官何昶,见过公主殿下。” 黑青曳撒上绣着斗牛和如意纹,三山帽收拾得板正,面白无须,眉眼周正,何昶在朱挽宁面前不算傲气,还挺有礼貌。 朱挽宁弯了弯眼睛,“何宫正到访无逸殿有何贵干?” 何昶站直身子,从袖中拿出一卷宫册呈上,维心接过来,放在朱挽宁面前摊开,朱挽宁垂眸扫了一眼,竟是长春宫、咸福宫等宫殿的支出。 她抬眼看向何昶,“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何昶笑道:“下官手下的人给各宫娘娘送夏衣图纸时才发现有几位娘娘不在宫中,仔细问了查了,才知道这几位娘娘都在公主这儿住了三天。当然,娘娘们与公主关系好,在公主这儿住上几天,下官都是无权干涉的,毕竟听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是知晓此事的。” 朱挽宁:“本公主确实与几位小娘关系好,何大人这是羡慕了?” 何昶:“?” 虽然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但何大人坚强地说了下去,“无逸殿近几日的开销增大,少了几位主子的长春宫等地却没有减少开支,下官着人仔细调查,发现正是几位娘娘连日不在,下头宫婢仆从贪了娘娘的东西,更有甚者,还有拿宫中物品出去倒卖的。” 朱挽宁轻轻挑了一下眉梢,坐直了身子,“何大人可有证据?” 何昶遥遥一点,“证据就在公主面前,各宫中缺少的物件已经由尚宫局清点完毕,公主可以查看一番。” 朱挽宁并没有去看那个册子,只是看着何昶问:“宫人私自倒卖物件是巡城御史的事,何大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何昶道:“此事牵扯金额不大,但性质恶劣,下官已经上报给巡城御史,宫人自有锦衣卫和御马监处置,但究其原因,牵扯其中的各宫娘娘们更有失察之责,下官今日前来,便是来向各位娘娘们讨个说法。” 朱挽宁刚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让维心叫来果儿低声嘱咐了几句,果儿应了声便退出去。 何昶好奇道:“公主这是?” 朱挽宁:“你听说过无逸殿卷王培训小课堂吗?” 何昶:“?” 何昶:“下官惭愧,未曾听说过。” 064:【要是听说过就有鬼了。】 朱挽宁点点头,“那你等下就会见识到了。” 何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说实在的,尚宫局和无逸殿的关系算不上好,毕竟尚宫局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她一个公主,就算闹到神宗那里,张云翔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把她压下去,再加上之前派来刺杀她的两个刺客,朱挽宁和尚宫局宫正何昶其实算是敌对关系。 何昶对朱挽宁彬彬有礼还能理解,再怎么样她也是皇室,何昶不可能以下犯上,但秦鹿公主对他的态度让何昶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尚宫局明里暗里不配合朱挽宁,给她使绊子,还找人揍她——虽然被反揍了,不过对于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怎么着看见敌人也得带点情绪,不该是这么个平静态度。 何昶注视着朱挽宁面上的淡定,恍然大悟,原来秦鹿公主就是传说中小小年纪便心思深沉之辈,是他们之前都小看她了,那么她刚刚说的什么小课堂一定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秦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 何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果儿带着中止训练的十四个姑娘进来,十四人排好队,严肃地在厅前何昶对侧站好。 这是军训以来姑娘们第一次接触到无逸殿之外的人,不免有人偷偷看过去,只是基本没人认识这人是谁。 只是听果儿说是尚宫局的某位大人,公主叫的是何宫正。 何昶更是懵逼,试探着问:“公主,敢问,这几位是?” 朱挽宁:“不是要找娘娘们追责吗,我把娘娘们给你叫来了。” 何昶:“???” 这十四个穿着一模一样奇装异服的,发髻这么随便的,总感觉脸上还有点灰尘的,是后宫的娘娘们? 这么仔细一看,好像确实有几张脸看着眼熟? 十四个人本来还有点偶像包袱,看了何昶震惊的表情,再互相看了看,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何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往日里后宫中的哪个美人不是争奇斗艳,把自己往突出往好看打扮,怎么在无逸殿全部混为一体,看起来跟城门外的百姓似的? 第六十八章 你颠倒黑白! 第68章 你颠倒黑白! 何昶抖着手不知作何反应,朱挽宁摆摆手,“何大人今日来无逸殿所为何事,果儿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该你们给何大人一个交代了。” 十四个姑娘互相看了看,有些无措,沉默片刻,李香昙率先开口道:“此事确实是我等失察,待回去之后必定对下人严加管教。” 何昶道:“娘娘失察,宫人盗窃后对宫中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娘娘一句严加管教就想将此事翻篇?” 王雪湫皱了皱眉,“何大人觉得我们该如何?” 何昶道:“按尚宫局的规矩,各宫若有出现物件遗失被盗,若无法追回赃物,需由各宫主位双倍赔偿,各位娘娘也是事出有因,只需照价赔偿便可。” 谢清清举手:“我可以看一下都少了什么东西吗?” 何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举手说话,朱挽宁对维心点点头,维心便将册子递给了谢清清。 几个人好奇地围起来看,翻了一会儿,谢清清第一个叫起来:“我宫里只有个榆木的多宝格,哪来的鸡翅木?还有这几样瓷器,尚宫局全给我送的铜红釉,凭什么叫我出斗彩的价格?!” 铜红釉是前几年的流行,时下最贵的还是青花和斗彩,价格完全不一样。 “就是啊,”有人小声接话,“我宫里那把玫瑰椅坏得不成样子,报修好几次不给修,这丢了倒还叫我赔这么多钱?” “还有我那个水丞也算?那才多少钱,这上面报的什么?” 杂七杂八的讨论声低低响起,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朱挽宁挑眉,冲何昶笑笑:“小娘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 众人:“” 何昶:“” 场面蓦地安静,尴尬了几秒,朱挽宁又说:“这就完了?何大人没趁机多敲你们点东西?” 众人:“!” 何昶:“!” 何昶:“公主此言差矣,各宫丢失物件皆是由尚宫局上下对照宫册一一清点出来的,尚宫局绝对不会做欺上瞒下之事,娘娘们怕是离宫久了,记不清了。” 李香昙忍着怒气道:“我在那个破败的房间里住了那么久,到今天才知道竟还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谢清清干脆喊道:“教官!何大人这是讹诈我们!” 霎时,众人的目光转到了朱挽宁身上。 朱挽宁无辜地看回来:“干什么?叫我干什么?我是晚辈哎!你们是我小娘哎!难道要叫我替你们出头吗?!” 众人:“”就没见过让小娘合唱《团结就是力量》的晚辈。 朱挽宁不打算出手,众人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何昶据理力争。然而何昶执掌尚宫局多年,连皇后贵妃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是一众低阶嫔妃。 朱挽宁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扯皮,估摸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开口打断:“何大人,你看这个。” 何昶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朱挽宁手上是她随手拔下来的一支发簪,白玉作底,梅花作形,金边作饰,虽然形制简单,却也是价值不菲。 何昶:“公主这是何意?” 朱挽宁将发簪收了起来:“何大人,今日你来过我无逸殿后,我便少了一支发簪,在此之前唯一进出过无逸殿的只有你一人,何大人,你要作何解释?” 何昶先是迷茫,“公主少了一支发簪?”那簪子不是在她手上吗? 朱挽宁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倏然间,何昶意识到了,朱挽宁的意思是,如果她直接毁了簪子再用这套说辞来诬陷他,那他就是那个偷簪子的贼! 他骤然睁大眼睛:“公主,你这是颠倒黑白!” 朱挽宁不置可否,“我可没有,但我确实少了个簪子。何大人你别见怪,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我爱到处说别人闲话,赶明儿我去哪家宴会上坐坐,指定就说出来何大人连我一个簪子都要贪,估计过不了几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何大人连公主的簪子都贪了,真对不起,是我大嘴巴爱说话,何大人你别见怪。” 何昶:“???” 何昶冷下脸,用力甩了下袖子,“下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公主若是非要如此污人清白,下官也只好去求陛下做主了!” 说罢,便愤然离去。 他走了,大殿里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是朱挽宁先说话:“还不去训练?” 众人:“”大家明明是在担心你会不会被陛下责罚! 谢清清皱着眉,忧心忡忡道:“公主何必这样平白得罪何宫正?万一真被他告到陛下那里就不好了。” 朱挽宁:“笑话,陛下是我爹还是他爹?他不讨好我就算了,还敢在我爹面前告我的状?” 众人:“”好像是,是这么个道理? 朱挽宁这么说也是有考量的,之前尚宫局之所以能在神宗面前压她一头,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是朱挽宁自己的事,只是嫔妃们的事,若真牵扯到了朱挽宁身上,按神宗护短的劲,何昶就算告状也没什么用,作为唯一的嫡出公主,朱挽宁对自己拥有的父爱还是有这点信心的。 李香昙犹疑着问:“那我们怎么办?真的要按照尚宫局的账本赔偿吗?” 旁边有人也小声说:“那要赔不少钱呢。” 朱挽宁歪头,“管他干什么?反正何昶人都走了,又没人追着问你们要债,假装不知道不就完事了?” 众人:“”好,好有道理的样子! 李香昙却说:“可我们终究不会一直住在无逸殿,总有回去自己宫中的时候,那时候总不能再逃避了啊。” 其他人又垂头丧气了,是啊,只要她们还在宫中,尚宫局迟早会找上门来,一直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王雪湫蹙着眉,轻声道:“况且宫中失窃,说起来我们确实有失察之责,做出赔偿也是应该的。” 一时间愁云惨淡。 朱挽宁挑眉,毫不客气地说:“当初你们缺衣少药的时候怎么求尚宫局的?人家管过你们的死活没有?” 众人愣住了。 第六十九章 东方性转灰姑娘 第69章 东方性转灰姑娘 “尚宫局为什么迟迟不给你们该给你们的东西?就是拿着你们的折子领了你们的东西然后私吞了,他们哪来的东西给你们?开国之初,尚宫局作为六局二十四司之首是女官机构,你以为宦官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尚宫局抢到手里?” “物资调度向来富得流油,你以为是哪来的油水?” 众人长久的愣怔后,有人小声说:“可,可丢东西确实是我们的错啊” 朱挽宁打了个响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理是说不通了,这样,听我指挥,他们但凡再来,你们先拿着之前的折子问他们要东西,他们把之前的东西给了,你们再把钱给出了,不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决不给钱。” 众人愣愣地称好,然后回去继续训练。 【对别人的欺压无可奈何,对自己却有着超高的道德标准。】064若有所思地评价道。 朱挽宁伸了个懒腰,【适当发疯,丢弃素质,世界才会更美好。】 064:【你不是适当发疯,你是一直发疯。】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朱挽宁的手段就没怎么正常过。 朱挽宁嘻嘻笑了一下,【管用就行。】 她又不是要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开个卷王培训班,把系统交给她的任务转交给其他人完成。 下午朱挽宁去东宫找徐珩,此人依旧在一板一眼训练太子,太子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也习惯了,瘫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徐珩则是学会了对太子的某些偷懒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相处还算愉快。 朱挽宁出现时,甚至没有激起太子半分反应。 徐珩故作淡定道:“这么早便要去吗?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朱挽宁没理他,跟好像许久不见的宋培风抬手打了个招呼,询问道:“我大哥早上跑步有没有偷懒?” 她这话像是按了某个机关,太子一下子弹起来,“坎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问他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大哥?” 朱挽宁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为什么问宋编撰你心里没有数?” 太子:“” 宋培风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太子殿下这几天坚持得很好,公主不用担心,微臣会陪着太子殿下把晨练一事一直坚持下去的。” 他听出来了徐珩话里有话,但他不主动问,只是温柔地表示自己可以把她交代的事情做好。 朱挽宁点点头,“很好,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宋培风想了想,说:“今日殿下出行万望小心,若是有花飘落在殿下身上,还请殿下把它带回来给我。” 朱挽宁一怔,心底蔓延起无边的情绪,“这什么东方版仙德瑞拉?” 徐珩不屑道:“这个时节还有什么花?又怎么可能恰好掉在公主身上,你们文人就是酸叽叽的。” 朱挽宁微笑:“阿珩不会说话其实可以闭嘴的呢。” 太子听了半天,只听出来朱挽宁又要出宫,以及天天陪他读书的宋编撰脑子好像有毛病。 谁家好人讨赏赐的时候要一朵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啊! 马上进入毕设旅游繁忙期,感谢各位不离不弃!我会坚持天天更新! 第七十章 你最好是有正事干 第70章 你最好是有正事干 马车走进四里巷,继续向前行驶,并且不久后停在琴鹤江南门前,徐珩的脸终于黑了。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欣赏艺术的地方?” 朱挽宁一身男装打扮,她也知道骗不过阅人无数的老鸨,但进了这种地方总归要做做样子,搓了搓手,她笑嘻嘻道:“这地方光入场费就不便宜,我请你呢,徐小将军。” 来时是下午半晌,虽然四里巷的楼馆都开着门,却是冷冷清清,唯琴鹤江南有悦耳的曲调缓缓倾泻,不似夜里勾动人心的低眉浅唱,别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幽静自在。 然而这幽静自在之下,又不知道潜藏了多少血污。 徐珩皱着眉,忽然按住了她去撩帘子的手腕,“秦鹿,你堂堂公主,来这种腌臜之地做什么?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朱挽宁眨了眨眼,“阿珩,你不会是怕被人发现,你堂堂大汉将军来这种地方?” 徐珩咬牙切齿道:“秦鹿!” 朱挽宁举起双手投降:“好了好了,你担心那么多干嘛?人家琴鹤江南做的就是高端生意主打的就是一个保密性,它要是敢把我俩来逛窑子的事传出去,那咱们也不用顾及什么直接来把它砸了不就完了?” 因为发现门口有客人特意来迎接的白娘娘恰好听到了她最后那几句话:“……” 有钱人花钱来飘,自然不希望有损自己名声的事传出去,琴鹤江南挣这份钱就必须把所有事闷死腹中。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闹开了对谁也不好,嫖客恼羞成怒砸店是能够预料的风险,作为一个在四里巷屹立不倒的老牌青楼,琴鹤江南肯定是有规避这种意外的手段。 但是像这位直接说出来的白娘娘还是头一次见。 朱挽宁说完,一撩帘子,正巧对上白娘娘纠结的表情,此人毫无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还笑眯眯地打招呼:“嗨,白娘娘看起来真年轻。” 064恨不得捂脸:【你暴露了!】 朱挽宁:【哦豁。】 不过白娘娘并没有如他们所料想那般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白娘娘”,而是礼貌地笑了笑,“二位,里面请。” 朱挽宁和徐珩对视了一眼,各自下车。 她还是坐着轮椅,不过为了彰显是能进琴鹤江南的身份,这马车豪华不少,最起码轮椅可以直接上下。 徐珩压低声音:“你最好来这儿是有正事干!” 朱挽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跟美女聊天玩耍难道不是正事吗?” 徐珩:“……” 维月在暗处保护,维心留在宫里,明面上只有朱挽宁和徐珩两个人,白娘娘的态度不算热情,却也不会失礼。 徐珩推着朱挽宁的轮椅,慢慢走入琴鹤江南的门。 这里一楼是待客的地方,并没有其他楼里那种统一的大台子方便姑娘们表演然后拍卖,而是用不同颜色的纱账隔开成一个个半开放式的包厢,纱账虽然颜色不同,却都是轻浅的着色,里面的身影若隐若现,有风起,或是路过,就能看见一张巧笑倩兮的脸。 第七十一章 我们有正经事 第71章 我们有正经事 白娘娘一边引着他们走,一边问:“二位爷,可曾有中意的?” 徐珩道:“我们来是有正经事。” 064:【!】 064:【怎么会有这样的二傻子啊!】 还没等朱挽宁挽救,白娘娘忽然笑了笑,“爷这话就说笑了,来我们琴鹤江南的,哪个不是有正经事?” 朱挽宁:“你说得对。” 徐珩:“” 他忍不住又要开口,朱挽宁似有所感般“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闭嘴,然后对循声看过来的白娘娘礼貌笑道:“家兄没什么见识,白娘娘见笑了。” 白娘娘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朱挽宁看了一圈没见着淮橘,于是问道:“我听说淮橘姑娘琴艺不错,怎么没见她人?” 白娘娘目光闪了闪,还算从容地回道:“淮橘身子不舒服,奴家心疼她,便让她去休息了,小爷是为着淮橘来的吗?” 昨日朱挽宁还看见淮橘就在余姚死去的房间旁边跟小桃说话,淡然如事后一支烟,今儿个就病了? 朱挽宁眸光动了动,“是了,我确实是为着淮橘姑娘来的。” 白娘娘唇角勾起,“淮橘是我们楼里的招牌,有她自己的脾气,多是接一些熟客。这位小爷,不如您说说是从哪位爷那里听来的淮橘,奴带着名字为你说说好话,说不定淮橘姑娘就愿意见您了呢。” 064:【她在试探你,她怀疑你不是普通的飘客。】 琴鹤江南是个三层小楼,一楼待客,二三楼都是休息之处,木质的楼梯从一楼中间四处蜿蜒上二楼,再从二楼角落连接去三楼的路。 在楼梯的拐角,在若隐若现的包厢旁,在大门最深处,浮现出无数双凶狠的眼睛。 只要她回答得不对,这些楼内豢养的打手会一涌而上,将她和徐珩制服。 虽然徐珩武艺高强,可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她又是个半吊子的花拳绣腿,昨夜夜行太久,导致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腿脚失去了行动能力。 朱挽宁并没有慌,她稳住心神,轻蔑地看了白娘娘一眼,“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过问我的事情?” 白娘娘一愣。 朱挽宁随手摘了腰间的一块玉质压襟,甩手砸到白娘娘脚边,压襟碎裂,玉片四散溅开,白娘娘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让了几步。 朱挽宁:【嘶!】 064:【你砸的,你还心疼了?】 朱挽宁:【那可是维心亲手给我戴上的!!!】 064:【拉倒,你身上哪个不是维心给你穿的。】 朱挽宁:【所以每一个我都很珍惜!淦,不拿下琴鹤江南我朱字倒过来写!!!】 白娘娘抬眼,那个坐在轮椅上面容清秀到娘气的小爷已经沉下脸,目光冷得像块冰。 她稍稍挪了挪眼神,一旁站着的青年从进来脸色就是黑的,此刻见她惹怒了小爷,周身气压更低。 白娘娘心知是自己的试探得罪了人,可昨夜才埋在漏泽园的尸体,今早发现被挖开了,她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针对琴鹤江南。 接下来十天都是半更等我旅游回来再恢复正常的量嗷,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七十二章 也许可以用美人计 第72章 也许可以用美人计? 这好脾气的小爷被人质问甩了脸子,她心底的怀疑收了三分,陪着笑脸道:“小爷误会了,奴只是想为您和淮橘姑娘牵线搭桥,并没有探听私事的意思。” 朱挽宁向后靠了靠,“你们这楼排场大得很嘛,连陪客的姑娘都敢随随便便下客人的面子,背后什么人这么阔气?” 白娘娘笑了笑,“小爷说笑了,自家小本生意,哪有什么人,全是各位爷捧场。朝露,来!” 她扬声唤着,不久后二楼的一扇门打开了。 走出来的女子穿着一袭水红色的双襕裙,发间银饰削弱了她裙装的郑重,添了几分活泼,她手中挽着一把圆扇,半遮住面容,只露出慵懒的眉眼。 娇柔地打了个哈欠,朝露倚在楼梯之上浅笑着望过来,“阿娘,又是作什么唤我?今日可不再跳舞了,我衣服都换了,昨日累得难受呢!” 这实打实的是一个美人,不同于揽客妓子的风情妩媚,更像是哪个小家碧玉的姑娘。 白娘娘招手让她下来,“这里有贵客呢,你淮橘姐姐身体不舒服,劳你照看这二位爷。” 朱挽宁眉梢一挑:“白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娘娘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恳:“淮橘她实在是不舒服,我与她亲如姐妹,也不好勉强,朝露姑娘也是我们这儿的招牌,由她代淮橘向二位赔罪。” 朝露走了下来,眼神在徐珩身上多停了几秒,随即伸手扶在朱挽宁的轮椅旁,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话却是对着朱挽宁说的,“这位小爷好生俊俏,奴家实在见之欢喜呢,淮橘姐姐不能接待,就让奴家来为您解忧可好?” 朝露衣着贵气,对待白娘娘和客人的态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娇憨可人,这样的人既不像是青楼里的姑娘,又很难被策反成为突破口。 不过,在白娘娘坚决不肯让淮橘出来接客的情况下,也只能先和朝露聊聊了。 【其实还有个方法,不过实行起来有点困难。】朱挽宁对064说。 064警觉:【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一直盯着徐珩看,很明显是对徐珩这个类型感兴趣。】朱挽宁摸摸下巴,【也许我们可以用美人计?】 064:【……美人计??徐珩???】 【离跟小黄约定来敲诈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余姚家人那边也准备好了,本来想趁乱把淮橘带走的……】 朱挽宁有些遗憾道:【现在只能趁这半个小时试探一下朝露了,到时候找找淮橘在哪了。】 因为轮椅不便,朝露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楼后院。 这琴鹤江南后院设计得也很别致,藤萝瀑布蔓延在石头凉亭的每一处回廊之上,庭院中央是一个硕大的假山,水帘从山顶倾泻而下,水声略大,掩盖住别的声音,行走其间的人想要彼此交谈就必须靠近。 远远的,能看到背对着这边的男子和笑靥如花的女子。 来到一处凉亭下,朱挽宁已经在心里演示好了美人计的用法,她直接握住朝露的手,在朝露和徐珩诧异地看过来时认真道:“朝露姐姐,你别看家兄冷着脸生人勿近,其实他只是纯情而已,你多同他说说话就好了。” 第七十三章 你会唱歌 第73章 你会唱歌? 徐珩先是一愣,随即恼怒道:“秦……!你胡说八道什么?!” 朱挽宁眨眨眼睛:“兄长,叫亲也没用,小弟带你来就是见见世面的,你不说话怎么行?” 徐珩手指在剑鞘上磨了磨,他真的很想回到昨天把贸然答应陪秦鹿公主出宫的自己揍成猪头。 朝露倒了茶,一一递到二人面前,微笑着打了圆场:“二位爷是亲兄弟吗?看面容似乎不是很像呢。” 朱挽宁道:“当然是亲的,不然他刚刚怎么叫我‘亲’呢。” 064:【好冷的梗。】 徐珩冷哼一声。 朝露没听懂她的逻辑,倒也不在意,“二位爷来这里是有什么烦恼吗?还是单纯想听听曲子?奴家的琴艺虽然不比淮橘姐姐,倒是有一把好嗓子呢。” 能歌善舞,美丽通透,朱挽宁赞叹一句,然后问:“你会唱歌?那你会唱《团结就是力量》吗?” 064:【宿主!!!!!】 朝露面露疑惑:“那是什么歌?奴家竟然从未听说过。” 朱挽宁:“咳,没听过就算了。是这样的,你看,家兄到了婚配的年纪,一直忙于事业不曾与女子有过接触,我这个做小弟的实在担心,便带他来这里,学习如何与女子相处,也不叫他那么木讷。” 徐珩瞪了她一眼,却出奇得没有反驳。 朝露掩唇笑了笑:“两位爷都是龙凤之姿,叫女儿家看了都心动不已,又怎会怪罪木讷?” 朱挽宁:“怎么不木讷,你看咱俩聊半天了,他一句话都不说,也就是朝露姐姐你脾气好,换个人早就生气了。” 徐珩:“……”他更不想说话了。 朝露:“小爷也不必太过苛责,令兄这样伟岸的男子,定然不缺女子爱慕,又何须苦恼如何相处?” 朱挽宁:“你不知道,长辈与他相看的便是个琴艺高超的姑娘,他一门心思练武,我总担心他与未来嫂嫂说不了几句话,特来求助于淮橘姑娘,想打听打听爱琴的姑娘都喜欢些什么。” 终于扯到正事上了。 朝露遗憾道:“那可真是不巧,淮橘姐姐病了,叫小爷来空了。不过奴家的琴艺也不算差,不知可否替二位爷解惑?” 朱挽宁:“昨日还听说淮橘姑娘琴艺了得,我一个朋友还赞不绝口,怎么今日就突然病了?” 朝露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疑惑,“这么说奴家也觉得奇怪呢,昨夜起就没见过淮橘了,今日阿娘说她病了,可也没看见什么大夫过来……” 她看着朱挽宁脸上沉思的神情,忽然惊觉自己说得多了,连忙找补道:“许是她累了呢,阿娘向来体恤,让她多休息休息也未尝不可。” 白娘娘体恤? 想起昨夜亲眼看着白娘娘轻描淡写地叫人把余姚埋了,朱挽宁不敢苟同,只是说:“提起这个,我倒是觉得,白娘娘对你真是不错,你是怎么来这琴鹤江南的?” 朝露面庞带笑,“我从小便在这楼里长大,阿娘对我自然亲和。” 朱挽宁与徐珩对视一眼,追问道:“你在楼里长大?那你的母亲是谁?” 第七十四章 我喜欢年纪大的 第74章 我喜欢年纪大的 朝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爷问这个做什么?我娘亲那个年纪的人小爷怕是不感兴趣的?” 朱挽宁:“……”来了,是选择承认自己xp奇怪还是保住自己面子重要的时候了。 徐珩冷笑一声,“她就是对年纪大的感兴趣。” 朱挽宁:“!!!”你小子! 朝露立刻用一种敬而远之的眼神看着她,“没想到小爷口味这么……不过娘亲她已经离开琴鹤江南了,她那个年龄在楼里,大概只有阿娘可以满足小爷了。” 她口中的阿娘是白娘娘。 朱挽宁咬牙忍下,秉承着信念感继续打探消息:“朝露姐姐的娘亲离开了?是为自己赎身了吗?那怎么没把朝露姐姐带走?” 朝露道:“娘亲的事,奴家也不太清楚,只是阿娘说娘亲是为了我好才离开的。小爷为何对这些陈年旧事感兴趣?” 朱挽宁:“……”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我喜欢年纪大的。” 朝露恍然大悟,欲言又止。 徐珩忍不住勾起唇角。 朱挽宁假装没看见他的嘲笑,抿唇笑了一下:“既然朝露姐姐是在楼里长大的,那淮橘姑娘又是怎么来的呢?” 朝露怀疑地看着她:“小爷好生奇怪,你问我娘亲就算了,怎么还问淮橘?淮橘可年轻着呢。” 朱挽宁道:“我有个朋友仰慕淮橘姑娘已久,想知道能不能把淮橘姑娘带走。” 朝露点点头,“那还是请你那位朋友死心,淮橘姐姐和琴鹤江南签的是死契,这辈子都没可能脱离琴鹤江南的。” 朱挽宁好奇道:“死契?你怎么知道?” 朝露想了想,“淮橘和余姚都是阿娘救回来的,阿娘给了她们命,她们自然是要留在楼里卖命的。” 【若是白娘娘对淮橘有恩,你不一定能策反成功。】064分析道。 朱挽宁支着下巴沉思,【不,余姚已经死了,淮橘看得清形式,就算白娘娘之前给过她一条命,现在也是要回去的时候了。】 064:【万一她跟朝露一样对白娘娘忠心耿耿呢?】 【淮橘昨夜还好好的,今天突然称病,朝露的话也表示了其实琴鹤江南并没有生病的人,那么淮橘称病的真相就是,她被白娘娘软禁起来了。】 【白娘娘手里握着她的死契,没必要把她关起来。】 【这就是原因,淮橘肯定是有别的心思,白娘娘为了防止她逃跑或者找人求助才不许她接客。】朱挽宁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064好奇道:【你就这么笃定淮橘一定是想逃离的?为什么不可能是她犯了别的错被白娘娘惩罚了。】 朱挽宁:【余姚就死在昨天,那是跟她一起进琴鹤江南的人,淮橘不可能不自危。再者,我相信,人有求生本能。】 064:【说这么多,好像只是确定了淮橘的立场,可昨天你选择她的时候不就已经分析过了她的立场?那在朝露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 朱挽宁勾起唇角笑了笑,【不,朝露的信息也是有用的,最起码我们知道,淮橘一定想逃走,而朝露母亲的去向或许和琴鹤江南幕后之人有关。】 第七十五章 闹剧 第75章 闹剧 楼门前喧闹声起来的时候,朱挽宁和徐珩还在和朝露聊天。 假山的水帘不仅模糊了院中其他人的声音,也屏蔽掉了来自楼前的聒噪,还是064提醒,朱挽宁才意识到,门前的闹剧已经开场,她的机会来了。 黄大北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等苏晴柔去会合,而是在朱挽宁和徐珩来到琴鹤江南不久之后便也进入了四里巷,白娘娘认识他,两人进了后堂密谈。 谈着谈着门口就有人闹事了,白娘娘推门一看,一对中年夫妻抬着一卷草席坐在琴鹤江南楼前哭闹,说是女儿被人拐卖到此地,又被琴鹤江南活活折磨致死,非要琴鹤江南给个说法。 白娘娘不耐烦跟他们攀扯,一挥手,楼里的打手一拥而上,把夫妻二人揍了一顿,可即使如此,鼻青脸肿的两夫妻依然不肯走,哭喊着说要琴鹤江南偿命。 白娘娘冷着脸示意打手把人拖走。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其实妓女被折磨致死这事在四里巷并不算罕见,每个楼里都有点隐私事,不方便放在青天白日之下,琴鹤江南的客人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私下归私下,闹到台面上,就变成了人命案子。 中年夫妻死死扒着琴鹤江南的柱子不愿意走,白娘娘着人驱散人群,黄大北在楼上一个房间看着,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超出控制。 “啧啧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看热闹的老鸨捏着手帕说道:“闺女被卖到这儿已经够惨的,还偏偏这么年轻就被折磨死了,真不知道姓白的老娘们有多狠心!” 白娘娘冷冷地看过来,说嘴的老鸨被她一瞪,更来劲了,“看什么看,被人家爹妈闹上门的又不是我家!” 白娘娘先是被淮橘气到,又被朱挽宁甩脸色,接着是黄大北敲诈,然后余姚父母闹事。 这一连串的事故终于让她一直以来不断消磨的耐心全盘崩溃,她忍不住当街说道:“被拐卖至此?她亲爹亲娘把她送人还赌债,当年要不是我从赌徒那儿把她买走,她早就死在七岁了!老娘给她吃好喝好,又派人教她学艺,她为琴鹤江南卖命是她应该的!” “当初把那么小的姑娘送给赌狗们都不心疼,现在人死了反而来找我要说法,你这算盘拨得比我还精呢!” 中年夫妻被人当众揭了短,一时也挂不住,反驳道:“我亲闺女,我只是一时让她抵押,之后就打算赎回来的,谁知道被你这臭婆娘带走,还把人折腾成这样!青天老爷啊!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人来管管这恶婆娘啊!我好好一个女儿啊!” 白娘娘不欲与他当街争吵,打手们掰断了他们的手指和胳膊要强行带人走,却听见人群外慢悠悠传来一声“慢着”。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皂靴和黑青飞鱼服的人带着一帮番役走进来,为首那人油头粉面,腰间盘着皮质的大带,不显身材,反而显得上下一般粗。 楼上的黄大北看着来人眯了眯眼睛。 他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第七十六章 你一定可以! 第76章 你一定可以! 【前面的人已经聚集在门口,白娘娘和打手们无暇他顾,这是找到淮橘的好机会。不过后院不光有你们,还有四个人,两个客人,两个陪客的姑娘,要想办法把他们和朝露也带到一处,这样才方便维月找人。】 朱挽宁活动一下脖子,看着系统商店里的卡片跃跃欲试。 她现在可不是刚来的时候,学分一点没有穷得要死,她现在已经脱贫致富奔小康啦! 不过思索片刻,朱挽宁还是关掉了商店页面。 朝露倒的茶水,朱挽宁和徐珩都是一口没喝,朝露注意到了,不免有些伤心,“奴家给小爷讲了这么多故事,小爷连口茶都不肯喝吗?” 朱挽宁正色道:“娘亲从小教育了,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朝露伤心欲绝,“奴家将全身心都托付给小爷,原来在小爷眼里还是陌生人吗?” 朱挽宁立刻道:“别,这我可不承认,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怎么就全身心地托付了呢?我哥在旁边可看着呢,你说话注意点。” 064:确认了,宿主一定有什么反道德绑架的被动技能。 朝露泪水盈盈地看着她,铁石心肠的朱挽宁假装看不懂,还追问道:“话说我们只知道淮橘姑娘琴艺高超,你跳舞跳得多,除此之外还会什么吗?” 朝露沉默了一下,羞怯地轻声答道:“奴家还善于吹箫。” 她还含情脉脉地看了徐珩一眼。 朱挽宁:“……”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快放她下去!!! 跟朝露聊久了,居然差点忘了琴鹤江南本质上是个什么地方了。 朱挽宁咳了一声,假装没听懂她的深意,问道:“还有吗?你之前不是说你会唱歌?” 朝露想了想,“奴家只会些助兴的艳曲,真的不会唱小爷说的什么什么力量。” 朱挽宁:“……”你还挺实诚。 朱挽宁:“这样,我们在这里坐得也够久的,不若麻烦你陪着兄长走一走?我腿脚不便,就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徐珩:“秦……宁!不许胡闹!” 朱挽宁拉过他的手,背对着朝露使劲捏了两下,冲他使眼色,语重心长道:“兄长,小弟知道你心中羞涩,可男人嘛,迟早要面对这一天,与其在未来嫂嫂面前丢脸,还不如让已经熟悉的朝露姐姐陪你练习一下,你说是?” 她这几天有点疏于锻炼,力气不大,对于从边关回来的徐珩来说更像是小孩子玩闹一样,只是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徐珩忍了又忍,终是一把甩开她的手,站起身到亭外等着。 朱挽宁笑眯眯地对朝露说:“家兄愚笨,朝露姐姐见笑了,那么接下来就麻烦朝露姐姐了。” 朝露耐着性子陪她聊了那么久,除了接客本身的素养外,还有徐珩这个因素在,眼下能有机会和徐珩单独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也顾不得其他,礼貌地告退便走到了徐珩身边。 徐珩大踏步离开,朱挽宁喊了一句:“朝露姐姐,兄长若是不理你的话就唱歌给他听嘛,你的嗓音确实很棒,一定可以征服他的!” 朝露紧跟着徐珩的步伐,扭头冲朱挽宁感激地笑笑。 第七十七章 我迷路了 第77章 我迷路了 “维月。” 禾青色武官服的女子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站在她身后。 “殿下。” 朱挽宁转动轮椅,往064标识出有人的方向去,“我去看着那几个人不让他们发觉,你去找淮橘,务必摸清楚她的情况,不要打草惊蛇,找到人之后想办法通知我。” 维月单膝下跪,“属下领命。” 禾青色的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朱挽宁跟着064给的小地图行动,064还在问她:【不是说要策反淮橘?只维月怕是不行啊。】 【策反之事不着急。再说就淮橘目前的处境已经不是我们策反她,而是她有求于我们了。】 她捋了捋耳发,傍晚的日光斜斜铺散,给她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往日活泼得有些无赖的姑娘此时莫名地多了冷漠的色彩。 【虽说帮助有需要的小姐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可这次不太一样呢。】 朱挽宁往实时地图上的小点靠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第一个客人和陪侍他的姑娘。 有人坐着轮椅单独出现在琴鹤江南的后院之中,这一下子吸引了那位姑娘的注意。 帷幔之后的客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是个男子,姑娘歉意地起身对他说了什么,然后款款地走了出来。 “这位小爷,没有姐姐陪着吗?” 她声音娇软,一双眼睛更是含情露怯,看得人心生怜意。 朱挽宁眯着眼睛笑:“是呢,这位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琴鹤江南后院很大,露天亭台共有八处,为了隐秘性设计得处处弯弯绕绕,但绕着硕大的假山还是有一条大路通行的。 姑娘看了一眼不远处赤条条的大路,又看了看抬脸看着她的朱挽宁,“……迷路?” 朱挽宁点点头,“是的呢。” 她睁眼说瞎话,姑娘也没办法拆穿,只是为难地看了眼帷幔里面,小声道:“可……奴家这里还有人呢,小爷不如,不如……” 朱挽宁道:“姐姐带我去找别的姐姐好不好?我知道你忙,可我实在走不出去,你带我去找个别的姐姐陪我行吗?” 姑娘犹豫了会儿,“白娘娘不曾为小爷安排人伺候吗?” 朱挽宁:“前门好像有人在闹事,白娘娘在处理呢,没法子抽身来管我。” 姑娘并没有注意到,她人在后院,怎么会知道前门正在闹事这个问题,闻言只是更加地忧心忡忡:“有人闹事?那……不会有人闯进来?” 朱挽宁:“不知道呢,万一闯进后院怎么办啊?” 之前她说什么,这姑娘都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一听到有人可能会闯进来,立马折身回了亭子,她略带焦急地说:“二爷,您不然还是走,万一被人闯进来看见了就不好了。” 朱挽宁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她看着那个挺直的身影默默思索。 亭子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姑娘又道:“奴家知晓了。” 她走出来,脸上的焦虑已经没有了,对朱挽宁款款一笑:“奴家带小爷走出去。” 第七十八章 就说有没有印象深刻吧 第78章 就说有没有印象深刻 朱挽宁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没多远,便听见身后有隐约的窸窣声。 她回眸一看,亭中男子的背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青色。 这边兵分三路,有条不紊,那厢众人齐聚,波折不断。 白娘娘心中的烦躁不停攀升,只是外人面前还是要强行按下,挤出笑意逢迎道:“絮二爷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旁边有熟识的更是调笑起来,“絮二爷昨儿个玩得好吗?” “絮二爷今天可得留宿,尝尝我们楼里的手艺!” “絮二爷,奴家这里新起了壶陈年的酒呢,今儿不来尝尝?” 絮二爷没理旁的,只是玩味地笑着盯了一会儿跪坐一旁的余姚父母,挥挥手,轻飘飘一句,“把人带走。” 身后跟的番役立刻上前从琴鹤江南的壮汉手里拿过人。 打手虽然比番役们看起来魁梧得多,到底不敢得罪东厂,只好任人带走。 白娘娘的脸色猛地难看起来,“絮二爷” 絮二爷上下抛着手里把玩的荷包,脸上笑意更甚,“白娘子,不请爷进去喝一杯?” 白娘娘的表情凝滞了片刻,这才重新打起精神,“二爷里面请。” 朱挽宁领着另外两个姑娘在后院里瞎转,终于碰上了朝露和徐珩,四人见面的瞬间,徐珩对她怒目而视,朝露则是满脸挫败,在看到朱挽宁身旁的两个女子后又表现出了疑惑,“你们不是在陪客吗?” 两个姑娘被朱挽宁前院出事的借口骗着支走了客人,她又随意乱转不肯往前面去,本来就有些心急如焚,见了朝露更是快哭出来了,“朝露姐姐,这位小爷” 朱挽宁立刻打断她们,“时间也不早了,兄长,咱们该回家了。” 徐珩冷哼一声,忍了又忍,这才没丢下她拂袖离去,推着她往前院走。 两个姑娘又要说什么,朱挽宁扭头抛来一个荷包,笑眯眯地对朝露说:“朝露姐姐,下次我和家兄来,还找你。” 那荷包分量不轻,朝露接到手里,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承蒙小爷厚爱。” 064惊讶了,【你居然舍得给这么多小费?】 朱挽宁非常坦然,【一袋石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064:【】真是够了。 【你就不怕下次来朝露找你事?】 朱挽宁竖起手指摇了摇,【首先,在有把握拿下琴鹤江南之前,我不会再以客人身份进去,朝露再次见到我的时候可能要管我叫嗯朱娘娘?】 064:【】 【其次,你别看朝露今天表现得多么纯情,根据那两个姑娘以及白娘娘的态度来看,朝露可不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能在琴鹤江南有这样的地位,不说阅尽千帆,也是沉舟侧畔了。】 064:【沉舟侧畔是什么鬼?】 朱挽宁摆摆手,【她见过的达官显贵多了,珍奇物件金银珠宝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一袋与众不同的石子,才足以让我在她心中占据足够的分量你就说印象深刻不深刻。】 064:【深刻,确实深刻。】 第一次见把抠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旅游之后就是生病,兼职和毕设都忙起来了,更新可能跟不上。 信女愿用下月全勤换毕设通过。 第七十九章 你听说过社会实践吗 第79章 你听说过社会实践吗 絮二爷跟着白娘娘上了二楼,余姚父母被东厂番役压着进了后院,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各自散去,只是眼睛时不时瞟过来,看看人出来没有。 朱挽宁的马车走出四里巷很远,车厢轻轻晃了一下,车帘微动,禾青色的身影闪了进来,“殿下,在琴鹤江南二楼白娘娘的房间内发现一个密室,淮橘被关在密室里。” 朱挽宁道:“辛苦了,她可有发现你?” 维月:“密室是单向的,无人进出,属下为了探清状况蒙面进入,淮橘姑娘发现了属下,她说无论属下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救她出去,她都可以配合。” “你怎么说?” 维月抬眼,“殿下命令过不要打草惊蛇,属下便告诉她隐瞒有人进入密室一事,不动声色,等待时机。” 朱挽宁颔首,如果她脚没受伤亲自进去,定是要趁机打探消息和淮橘达成合作的,维月去,还是差了些意思,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挺好,淮橘已经知道有人在打探琴鹤江南的秘密,她脱身的机会就要来了,下次再接触谈合作会顺利很多。 徐珩旁听许久,剑眉自始至终皱得紧紧的,直到这时才开口:“秦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他真以为朱挽宁是恶作剧带他出来玩,行事虽然诡异,他摸不清状况也就稀里糊涂地配合。现在维月说了这么多,潜入?救人?等待时机?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朱挽宁往后靠了靠,身上那股公主架势的端正松散下来,闭上眼睛,她在思索要不要告诉徐珩。 三秒钟之后,朱挽宁想起这人连徐家将他运作回来的真实目的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能重回边关,立刻决定还是不要给阿珩那不太聪明的脑子增添负担了。 于是她睁开眼睛,和善地微笑:“你听说过社会实践吗?” ——广义的社会实践是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活动的总和,狭义的社会实践即假期实习,对于在校大学生具有加深本专业的了解,确认适合的职业,为向职场过渡做准备等多方面的意义——摘自百度百科。 徐珩眼神迷茫。 朱挽宁非常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什么是社会实践,以自己的经验为例,如乡村生活水平调研与强农政策宣传等,然后话锋一转回到正题,严肃道:“调研琴鹤江南员工们的生活水平和工作状态是我的暑期社会实践内容,但是你也知道琴鹤江南那种地方不会让我正经调查的,所以只能这样侧面调查收集数据,你懂,你一定懂的?” 徐珩:“”现在国子监的教学内容已经这么疯狂了吗?! 064:【你就是看徐珩对读书一窍不通才这么欺负人家的!】 马车驶进第二道宫门时,朱挽宁一拍脑门,“嗨呀!说好给宋培风带礼物的!” 徐珩顿时无语,“就他说的那什么花儿掉在你身上?” 朱挽宁不理他,掀起车帘四处望了望。 五月中旬,芍药、鸢尾、石榴、牡丹、月季各有花期,盛放时一个比一个漂亮,问题是这些花都是灌木,难有楸花那种可以落在人身上的乔木开花啊! 眼见着越往宫门深处,华冠上郁郁葱葱,低矮处艳光逼人,朱挽宁微微蹙眉。 到了无逸殿,维月推着轮椅下了马车,徐珩先一步跳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朱挽宁的眼神忽然落在马车顶上。 之前为了匹配进入琴鹤江南的身份,今天出宫的马车选的是豪华款,不过为了不被有心人记住,车身的装饰都是平民百姓买得起的材料,尽量低调接地气地贵气。 朱挽宁扬起唇角,“维月,门帘前那个金銮铃,小心卸下来,叫小叔金着人送到东宫去。” 落不了花没关系,秦鹿公主觉得,这金銮铃也能成为东方仙德瑞拉的仙女教母树。 信女月底前会爆更完成任务,六月全勤,只愿明天答辩顺利通过。 第八十章 苏小姐是大好人 第80章 苏小姐是大好人 京城西城门,穿着灰扑扑短打的女人低着头,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面容。 她佝偻着身子,手臂和背脊崩得很紧,不时地环顾四周,神经十分紧张,而在她身旁,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弹了弹衣袖,表情平和,似乎在与同行之人说话。 细听之下,他压低了声线,“赵夫人莫要惊惧,顺天府已撤销对您发布的海捕文书,在下会将您安全送回苏小姐手中。” 韩芳妹握紧了手指,她面容惨白,瘦得脱了相,嘴唇干得起皮,脸上身上净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纵然这个救了她的人口口声声说是来帮她的,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更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然而对方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在京郊外的野林子里断粮三天了。 除了跟他走,她别无选择。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男子看了她一眼,周身气度沉稳可靠,他沉思片刻说道:“我家公子仰慕苏小姐已久,听闻她十分关心你的下落,公子便派人寻找,同时在顺天府那儿销了你的案子,你回家后就没事了。” 韩芳妹懵懵懂懂地点头,垂眸,有些不可思议地握了握掌心。 她杀了人她亲手杀了那个欺压了她近十年的恶魔,从站在血泊中回过神,决定逃离京城起,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回到这里。 男子看她精神恍惚,似乎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清了清喉咙,问道:“赵夫人,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韩芳妹迷茫抬眼,“不是你吗?” 男子道:“在下也是听令行事,真正救了赵夫人的,是” 这题她会!韩芳妹顺着对方期待的目光脱口而出:“苏三小姐!” 她就知道,苏小姐是个大好人,不仅给她赚钱的活计,劝她治疗身体,还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费心找她回来! 徐府管事:“”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明白不把话讲清楚,自家主子的良苦用心怕是要白费了,于是郑重地提醒她:“赵夫人,苏小姐自身能力有限,是向我家公子求助动用徐府的势力才成功将您救回来的,我家公子也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善人,在下只想让您在苏小姐面前为我家公子美言几句便可,毕竟确实是我家公子救您回来的,您说是与不是?” 韩芳妹这才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点头应承道:“这是自然,贵府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使得,更何况只是美言两句。” 徐府管事终于满意点头,虽然苏小姐和那个翰林院的薛编撰似乎还有个什么婚约在身,可到底只是口头约定,没换过信物,薛家落败已久,薛编撰新贵根基未稳,反观他家少爷,徐家势大,家主是当今内阁首辅,少爷更是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正三品的位子,前途不可限量,怎么看都是他家少爷赢面更大一些。 徐府管事只晓分寸,并未将人送到家,或者平江侯府,而是入城前便提前送了消息,将韩芳妹带到了颜氏医馆。 苏晴柔得了信便来等候,随着颜世英的回归与低调,颜氏医馆也不再那么招人针对,时不时有人上门问诊,虽然还是门庭冷落,却比之前人人唾骂好太多了。 “徐叔,多谢您。”颜世英和杏子带韩芳妹去后院做处理,苏晴柔感激地对徐府管事道谢。 徐府管事摆摆手,“举手之劳,三小姐不必在意,小的还要回府里当差,就不在此打扰了。” 苏晴柔点头,“徐叔辛苦了,回头我一定登门道谢。” 送走人,苏晴柔也来到后院,颜世英让杏子去做些简单的饭菜,她则是为韩芳妹细心包扎着身上的伤痕。 韩芳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颜大夫,徐管事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我没来过医馆,官府不会把你抓走,颜大夫,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次侥幸活着回来,只求你愿意我留在医馆赎罪,我端茶倒水伺候人都可以做的,只求你愿意给我个机会!” 颜世英垂着眸子,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伤口,将最后一道翻着红肉的伤痕处理掉,她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不怨不怒,是不可能的。 任谁好好做着悬壶济世行医救人的生计,突然因为救过的病患杀人潜逃而被认作共犯抓走受尽折磨,都不可能不对那人芥蒂全无。 可真要怪韩芳妹吗?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再不反击,就要被活生生打死了。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是嗜赌又家暴成性的赵大虎,和抓不到凶手就迁怒无关人的无能官府吗? 如今赵大虎已死,官府那边也有人处理,颜世英环顾一圈,竟只得苦笑一声,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晴柔虽然不能完全洞察她的心理活动,却也知道颜世英终归不是圣人,于是迅速将话题扯走,询问起她逃亡的经历。 这一问,韩芳妹猛然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情急之下,连孩子都忘了托付。 “小宝呢?!苏小姐,小宝在哪里?!小宝还在家吗?!” 苏晴柔连忙安抚她,“你家里不是还有奶奶吗,小宝有奶奶照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韩芳妹目光慌乱又绝望地看着她,猛地站起身,“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不可能对小宝好的!” 婆婆向来不待见她,只关心自己儿子,对孙子一般,然而她杀了她的儿子,婆婆又怎么会好好照顾小宝?! 苏晴柔只知道赵大虎家暴,还是根据韩芳妹来医馆时身上的伤看出来的,再具体的赵家情况她并不清楚,只是想当然地觉得毕竟是孙子,老人总能照看一下。 如今见了韩芳妹的神色,心一下子跟着提了起来,“你别急,我现在跟你一起去看看。” 二人匆匆赶到赵家,却见赵家荒凉冷落,生活的物件都被搬走,连一丝生活气息都没有。 韩芳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冲进屋里四处寻找,大喊着:“小宝!小宝你在哪儿?!娘回来了!小宝!” 苏晴柔皱眉,她一眼看出这院落里不可能有人,于是立刻叫住了旁边院落的人,“请问,赵家人去哪了?” 第八十一章 所谓运气 第81章 所谓运气 韩芳妹杀夫一事是这个小村庄的大事,她一回来大呼小叫地找小宝,自然把邻居都惊动了,“这不是那个疯女人吗?杀了亲男人就跑孩子都不要了,这会儿怪叫什么!” “官府呢?官府没人管管吗?!”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晦气死了!!!” “老赵家嫌你晦气早搬走了!” “现在想起来你儿子了?要不是银豆那家婆子心肠好,你儿子早就饿死了!” 终于听到了个有用信息,苏晴柔连忙看向说话的大婶,“您知道小宝去哪了?” 大婶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冷不热道:“赵老婆子心狠,对那小孩又骂又打还不给饭吃,搬走的时候也没带他,李老婆子看他实在可怜,领着人去粥棚讨口吃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苏晴柔追问道:“您说李老婆子照看小宝?她在哪?怎么才能找到她?” 韩芳妹也冲了出来,满怀希望地看着那个大婶。 大婶有些不自在地冷哼一声,嘟哝道:“这会儿想起来儿子了,跑那会儿咋不惦记。” 韩芳妹满眼泪水地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我知道我犯了错,可小宝是无辜的,他才八岁,他还那么小” 大婶慌忙让开了身子,“赵家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跪,谁怎么你似的,你现在往城门口去,还能见着老婆子带着俩孩子呢!” 韩芳妹匆忙站起来道了谢,苏晴柔带着她又匆匆往城门口去。 城门口,两个孩子抱着碗对着头喝粥,一旁的老人端着碗,没喝,只是眼神时不时望着外边。 青木马车疾速而来,几乎还没停稳,布衣女子就跳了下来,四处张望一下,便急匆匆地冲这里跑来。 “小宝!” 小孩愣愣地从碗里抬起头,茫然地看过来。 韩芳妹踉跄着跑到他身边,靠近时又放慢了脚步,紧咬着嘴唇,殷切地看着那个孩子。 赵小宝看着靠近的女人,扁了扁嘴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 蹲他对面的小孩挠了挠头,看向自家奶奶。 李老婆子拍拍他,“银豆,别管他,你吃你的。” 韩芳妹抱着赵小宝成泪人,苏晴柔不好打扰,目光落在了银豆抱着的碗上。 银豆注意到她的目光,想了想,抱着碗跑到她身边,将碗捧起来,“姐姐你饿了吗?给你吃。” 苏晴柔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碗清如白水的薄粥上,落在旁边陈年的污垢上。 她笑了一下,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蹲下身摸摸银豆的脑瓜,变魔术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袋油纸包的糕点,“谢谢你请我喝粥,我请你吃点心。” 银豆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心地接过糕点,“谢谢姐姐!” 苏晴柔起身,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锐利的眼神快速扫过粥棚。 潦草的棚子,稀薄的粥水,懒散的官员,面黄肌瘦的百姓。 她心里堵得厉害,有种旁人受苦,自己却在享乐的愧疚感,她想做些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芳妹向李老婆子千恩万谢,苏晴柔看着银豆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摸了摸身上的荷包,拿出一贯钱,“多亏阿婆心善帮忙照料小宝,这是一点谢礼,阿婆拿去用。” 李老婆子接了钱,笑得牙不见眼,“邻里邻居的,老婆子也是看这孩子爹娘都不在,实在可怜得很,贵人实在客气了!” 苏晴柔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再一次逡巡过粥棚,带着韩芳妹和赵小宝回了马车。 她看着紧紧抱着娘亲手臂不撒手的赵小宝,问道:“韩姐姐,你婆婆也搬走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要往哪里去?” 韩芳妹看着懵懂的赵小宝,没思考多久,便拉着孩子在苏晴柔面前跪下了,“妾身亏欠颜大夫太多,实在无颜以对,不能再带着小宝给颜大夫添麻烦了,妾身斗胆请苏小姐收留我我们母子二人!” 苏晴柔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韩姐姐,我说了多少次不能乱跪,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呀!” 韩芳妹连忙起来,只是泪水涟涟地紧紧抓住她的衣袖,“苏小姐,我,我还会女红,我可以做苏府的绣娘,我不会给你们填麻烦的,小宝也很乖,不会惹事的,苏小姐想让我回到工厂也好,我什么都能干,只求求您,求求您收留我们!” 苏晴柔叹了口气,“平江侯府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养你们母子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提的,你这般卑微做什么?你既然绣工好,就不要去工厂做体力活了,绣娘确实挺适合你的。” 顿了顿,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你的绣工有多好?与我府中绣娘相比如何?” 韩芳妹踌躇片刻,咬了咬牙,低声道:“不瞒苏小姐,妾身本是南直隶松江府顾氏府中的一名绣娘,因为犯了错才逃到北边来的,因为怕被顾氏的人发现,只能绣一些简单的绣品补贴家用若小姐有需要,妾身愿为小姐呈上顾绣绣品!”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又说:“妾身偷偷藏了一副顾绣在赵家,小姐现在就可以去取来。” 苏晴柔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呼吸都差点停了一下。 原来本身就有逃跑的经验怪不得一出事立刻就不对!重点是她居然是顾绣绣娘!是顾绣哎!!! 松江顾氏是有名的书香世家,而顾氏的一位小妾缪氏开创了苏粤蜀湘四大名绣之外的顾绣针法,“刺绣人物,气韵生动,字亦有法”,顾绣能从四大名绣中杀出自己的地位,本身实力足够强悍。 天哪,自己这是什么运气,随手帮了一个被家暴的女子就是赫赫有名的顾绣绣娘,至于什么版权什么被顾氏发现的问题苏晴柔通通抛之脑后,畅想着滚滚而来的财富流口水——钱啊!好多钱!她再也不用担心工厂的资金问题啦! 第八十二章 大哥,出宫玩吗 第82章 大哥,出宫玩吗? “城外施粥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平江侯府后院,苏晴柔坐在秋千上摇晃,若有所思地问道。 薛照水立于她身侧,手上拿着一卷书,身上穿的也是日常的青色直缀,闻言微微皱眉,“施粥?城中贵族亲眷有善心者都会在城外为百姓施粥,你指的是哪个?” 苏晴柔:“不是贵族,我没见到有什么主事人,只有一个懒散的小官,那粥水也稀得很,若是贵族亲眷,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缺漏。” 薛照水将书卷合了起来,“那便是慈济局设的粥棚了,是朝廷管辖的机构,偷工减料反倒不稀奇。” 他说完,又意识到什么,蹙着眉望向秋千上的少女,“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苏晴柔没什么好隐瞒的,大致讲了讲经过,末了若有所思道:“慈济局是不是那种冷门的机构?就没什么人管的那种,看起来经费少得可怜,百姓们能拿到的救济也实在寒酸。” 薛照水冷笑一声,“慈济局哪是什么冷门机构,正因为它负责百姓福利,反而油水大得很,你猜猜,朝廷每年要往慈济局拨多少银子?” 苏晴柔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薛照水轻轻说了一个数字,心中震惊无以复加,“这么多?那他们还给百姓吃那点东西?!” 有这批银子下来,只要慈济局的主官规划得当,不说别的地方,起码天子脚下京城附近的百姓都能在青黄不接时领到足以果腹的物资,哪用像现在这样,堪堪顾着性命罢了? 薛照水目光飘远,面容冷肃,“慈济局的主官叫许孟良,他是谁不重要,他来自哪也不重要,能让他统领慈济局的,是他的干爹,东厂提督冯讪。” 苏晴柔眨了眨眼睛,隐约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黎朝是有名的宦官势大,最广为人知的势力代表就是东厂,很长一段时间内,东厂和锦衣卫都是黎朝人民心头的阴影——无论是官僚还是平民。 如果小小一个慈济局的背后都牵扯到了东厂,那她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宦官势力这样的庞然大物,连文官集团都要退避三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没什么势力的空心贵族。 她情绪有些低落,薛照水看在眼里,他发现自己这位行商坐贾的未婚妻似乎对着平民百姓有着超乎寻常的共情能力,他不好评价,不作阻拦,只是提醒她:“慈济局的事以你我之力还不可与之抗衡,你也别乱发好心去救济百姓,救一人易,救百人难,救千人更难,凭你自己,是救不完的。” 苏晴柔低头沉思,随口道:“我是商人,又不是圣母,我没那么傻。” 薛照水莫名地不太信她这话,又强调性地说:“这还只是青黄不接,朝廷的粮食还要防着天灾。且盼着今年不要出什么事,风调雨顺的好,不然受苦的还是百姓,到那时,可不只是这点人需要救济了。” 苏晴柔点头,“我明白。只是我想,新开的工厂刚刚建好,我还缺一些人手,我给的待遇,总比他们天天等慈济局的一碗水来得强。” 薛照水揉揉眉心,“以工代赈?罢了,你想做就做,做决定前同我商量一下便好。” 苏晴柔笑了笑,又问起其他的事,“说起来,之前让你找御用的工匠怎么样了?” 薛照水有些头疼,“你不是在搞造纸业吗?怎么非要找工匠?工匠当值的周期是三年,这批人刚来,还看不出什么,坊间倒是寻了几个名声在外的,具体我已经叫人写给你了,你真是” “他不当值?” 轮椅上的少女梳着宝塔髻,红宝石发冠镶着金凤图样,海棠色的长裙遮住脚踝,交领处开出大片大片的牡丹,她的手指挽着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面容微低,神色古怪,语调颇有些意外。 常安苦着脸道:“宋编撰已经当值数日,刚好到了轮休时间,确实不是他当值。殿下若是找他有事,小的给翰林院去个信?” 朱挽宁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用,不在就不在了,我只是好奇,大哥今天跑步了吗?” 书案后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太子浑身一僵。 军训结束,朱挽宁不打算再折腾大家,本来想找宋培风商议一下强身健体的计划,没想到当初口口声声说明天也令人期待然后天天待在文华殿的那个人今天意外地不在。 按规矩,宋培风当值许久,确实该回翰林院做本职工作,也到了人家的轮休时间,不在东宫无可厚非,可朱挽宁怎么想怎么不爽,连带着看太子的眼神也阴郁起来。 “大哥,出宫玩吗?” 太子拿书缓缓挡住自己的脸,内心疾呼:宋编撰!救孤! 064:【我早就说了,男人靠不住。】 朱挽宁轻哼一声,没接话,只是略有忧愁地看着太子不成器的样子,【六宝,你说,我带太子做的事有效果吗?】 064:【根据系统分析结果来看,没有。】 虽然朱挽宁尽力地去带太子体验民生疾苦,逼太子锻炼身体,帮他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风险,然而064收集数据后分析发现,太子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变。 他的核心没有变,他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因为朱挽宁几次跳脱而彻底改变,照这样下去,他终究还是会走上历史给定的那条路线。 朱挽宁:【你们人工智能没有情商设定吗?不知道这样说话会很打击人家嘛!】 064:【你别夹,我就把情商设定打开。】 朱挽宁:【。】 朱挽宁:【折腾这么久,我也挺累的。】 写报告也好,早起晨跑也好,民生疾苦也好,太子是有所变化,却也没什么变化。 她在和064沟通时,他在瞟书案上新放的虎头镇纸,握笔的手指松散无力。 064:【宿主要放弃吗?】 朱挽宁看了他许久,看得太子毛毛的,连声问小妹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心里说:【或许,我该想办法见见三哥了。】 三皇子,生母郑贵妃,太子册封时被一同封为福王,封地洛阳。 第八十三章 生理卫生知识 第83章 生理卫生知识 太子只觉得妹妹奇怪,不过还好,没提检查他功课的事,宋编撰也不再天天盯着他跑步,久违的放松,他也懒得管妹妹到底为什么奇怪了。 回无逸殿的路上,朱挽宁意外地碰到了只在军训第一天见过的寿宁公主。 “坎坎!”寿宁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顺手接过维心手里的轮椅,“好久不见啊,小娘们还在无逸殿玩吗?” 若是被“小娘们”听到她这言论,怕是要诚邀寿宁公主也来无逸殿“玩玩”了。 朱挽宁眯着眼睛笑:“姐姐好久不见,姐姐又漂亮了,姐姐要去无逸殿看看吗?” 寿宁歪着头想了想,“那我也要穿那样奇奇怪怪的衣服吗?” 朱挽宁道:“军训已经结束了,小娘们最近在上课,很有意思,姐姐要来听听吗?” 寿宁好奇起来:“上课?是像夫子那样吗?谁是夫子?坎坎你吗?” 朱挽宁摇了摇头,神秘笑笑,“姐姐好奇的话,不如自己去看看?” 于是当寿宁进入无逸殿侧殿时,便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缓缓道:“葵水是由于女性为了孕育生命做准备而出现的自然生理现象,就像我们吃饭喝水一样是正常的,没有必要为此觉得羞耻觉得肮脏。当葵水表现得不正常时,更要及时就医,这能在大多数情况下挽救我们自己” 寿宁愣在当场。 “颜先生,我有问题。”一道活泼的女声响起。 “请说。”先前温柔的声音道。 “既然您说葵水不正常需要就医,我们总得知道什么样的是正常的?” “你说的很对,接下来我就要为大家讲解,什么才是正常的葵水,什么样的葵水又昭示着你的身体出了问题,需要及时就医诊治。正常女性的葵水周期大约是28-30天,也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又分成好几个时期” 寿宁呆呆地看向朱挽宁,“坎坎,这,她们,这,这是在讲什么?!” 朱挽宁颔首,“就像你所听到的那样,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生理卫生知识。” 寿宁的脸有些红,“可,可这些东西,小娘们都嫁人了,听听也就算了,我,我还没出嫁呢,你怎么能让我听到这些!” 朱挽宁歪头,不解道:“为什么嫁人了能听,没出嫁就不能听?你这个耳朵难道是嫁人了才能用吗?” 寿宁脸红得快要滴血,羞恼地拍了她一下,语气加重,“坎坎!你别同我胡闹!” 朱挽宁叹口气,换了个说法,循循善诱道:“姐姐,难道你就不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吗?” 寿宁懵了一下,“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了解啊!” 朱挽宁:“不,你不了解,身体血最多的地方你知道吗?” 寿宁:“?” 她下意识比划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手腕?肚子?还是脖子?” 朱挽宁:“脖子里有根血管叫动脉,割开的时候喷血最多。” 寿宁:“???” 朱挽宁:“你知道人体的脆弱部位有哪些吗?” 寿宁:“我,我” 朱挽宁:“后脑勺,眼睛,腹部,关节处。背后偷袭的时候如果伤在后脑勺可能会造成严重影响,姐姐你注意一下;眼睛是人体暴露在外的最柔软部分,大多数人会着重保护,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胸腹里装着人类生存必需的五脏六腑,尤其是胸骨处的心肺,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这里受了伤基本就没救了。实战中最经常用到的还是关节,脚踝、膝盖受伤都能很大程度上限制对手的行动能力,如果对着敌人的脊椎攻击,还可以送对方体验一下高位截肢的感觉。” 064:【停!停!s!你在说什么?!!】 寿宁已经张大了嘴巴,不明觉厉。 维月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轮椅上的身影,神情晦暗不明,维心则是惊讶地看向自家殿下。 殿内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朱挽宁转头一看,颜世英和十五人都在若有所思地听着。 寿宁这才反应过来,“坎坎,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什么生理卫生知识,听起来像是教人打架的?” 朱挽宁微微一笑,“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以问颜大夫,人体生理卫生知识是这样讲的。” 颜世英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学医之初,为了了解人体,她确实学过这些知识,只是当时满脑子都是患者这个地方伤了病了要怎么救,哪有公主殿下说的这样,敌人这个地方要怎么打? 寿宁的眼神却投了过来,似乎她这个医者的身份比自家常常思维跳脱的妹妹更可靠。 颜世英视线挪了挪,朱挽宁倒是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殿下所言不虚。”颜世英微笑道,“认识人体,不但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自身健康情况,还可以在危机时刻保护我们自己。” 【你看,颜大夫都说了,生理卫生知识而已。】 高频通道里,朱挽宁不紧不慢地回答064之前的问题。 064:【】 如果它有实体,那一定是满头黑线。 寿宁面色踌躇,朱挽宁也不催她,只是看向颜世英,“颜大夫,理论知识教几天就行了,我不要求她们人人成为神医,正视身体即可。” 颜世英浅笑着福身,“谨遵殿下懿旨。” 寿宁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坎坎,我也,我也想来听颜大夫上课。” 朱挽宁点头,“可以啊。” 寿宁却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可宗学那里怎么办?母妃不会同意我离开宗学的。” 朱挽宁淡然地抬了下眼皮,“你就说来无逸殿照顾我,郑母妃不会不同意的。” 寿宁“啊”了一声,朱挽宁干脆道:“再不济我找母后亲自跟郑母妃要人,她总不会不放你。” 寿宁心里有些不安。 无逸殿像是个潘多拉魔盒,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她这个年纪,实在是好奇心旺盛,想要知道那些和自身有关的知识,想要参与她们的课堂。 内心却总有着打破常规的不安,仿佛这些不合常理的事若是被谁的眼睛看到了,她就完了,就要面对众人责难。 可仔细去想,她是大黎皇室的公主,她的生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郑贵妃,她又在担心谁的责难呢? 她看着向她发出邀请的妹妹,重重点头。 第八十四章 你可怜,帮你 第84章 你可怜,帮你 军训结束后是国防教育课,果不其然,被安排在了武举当天。 朱挽宁叹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苏晴柔还不知道她在叹什么,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回去,望着一下一下喝着茶水的黄大北说:“你继续说。” 黄大北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发直,听了音才收了心,接着说:“也就外人不知底细,口里敬他个‘絮二爷’,东西南北中五个档头,谁比谁强呢!” 朱挽宁:“那怎的,人家管烟花之地,你管漏泽之园,到底活人比死人强。” 黄大北:“” 苏晴柔:“可不是,同样干这欺男霸女的,我看四里巷就是比你这儿油水足。” 话是这话,可你俩说得怎么那么难听呢? 黄大北不爽道:“行行行,絮二爷厉害,你们倒是去找人家去呗。” 朱挽宁:“不的,你比较可怜,帮你。” 黄大北:“” 要不是朱挽宁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暗卫威慑住他,他真的很想直接把这俩小娘皮捆起来揍! 苏晴柔和稀泥道:“我妹妹说话直,你别介意。那什么,所以他也算是东厂督公的干孙子?” 顿了顿,有些稀奇,“之前我还听说那什么什么局的大人是督公的干儿子,他们这?” 到了熟悉的领域,黄大北总算转移了注意力,不屑笑道:“这算什么,人人都想上赶着巴结我督主大人,想给他老人家当孝子贤孙也得看你礼送没送到位,你且看,就数这朝中的大臣,不说那小的没边的,就是正经三四品的,管我们督公叫干爹的也大有人在。” 朱挽宁和苏晴柔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心口上被捅了一刀。 一个科举选士出来的官员,没什么背景没什么突出能力的情况下要么翰林院修书熬着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么外放为一方父母官,终身也只能在六品以下蹦跶。三品的大员,那得是多少仕子的梦想。 读书人的背脊,也能冲着阉党弯下去? 黄大北并没有注意她俩的沉默,属实是她俩一看就是背景雄厚的贵族女子,虽然不知道谁家贵族女子这么彪悍,可确确实实跟“科举”这俩字沾不上边,继续心大地说着:“你别看北镇抚司那边人牛气哄哄恨不得眼睛顶天上,见了我们督主还是得老老实实叫爷爷,絮二也是打那儿来的,不过他这声干爷爷,保不准督主还真会应。” 黄大北一脸神秘兮兮,等着她们发问。 苏晴柔正好奇,朱挽宁若有所思,冷不丁问:“他是自宫进去的?” 黄大北瞠目结舌,心里头到底对这俩成天见不着脸的女人掰正了认识。 “你,你怎知?你听说过?” 朱挽宁翻了个白眼,她一天天忙学习的,忙太子的忙小妈的忙得要死,哪来的空瞎打听? “你说了絮二是锦衣卫出身,锦衣卫可没有净身的要求,可他现在是在东厂,你又说保不准督公会应,指定这絮二做了什么‘奉献’自己的事儿呗!” 说完还暗自寻思,之前黄大北去找白娘娘勒索,她派人通知这片东厂的档头搅局,当时也没觉得这絮二有什么大能耐,以为是个路人甲,要不是今日想拿这个絮二爷做局拉琴鹤江南下水,她也不知道这人也是个狠的。 毕业季迁移活动,抱歉抱歉 第八十五章 你馋么 第85章 你馋么? 大黎朝阉党频出,有名的大宦官不少,有位就是自己自宫进去搏前程的,也算是搏了个遗臭万年,所以絮二这事,算不得稀奇。 朱挽宁转了转手上珐琅镯子,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上下扫了眼黄大北,你不会,也? 黄大北莫名其妙,没理她的眼神,继续前话道:“所以絮二这人跟正常男人不同,跟那些打小就被净身的公公也不同,他” 看了眼面前俩姑娘家,终究还是含糊道:“琴鹤江南对他吸引力不大,前头他去管琴鹤江南的事儿,估摸着也追究不了多少,顶多是敲诈,不过他可比我心黑,姓白那娘儿们这回要出不少血。” 讲了半天,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你们打听那人做什么?” 他倒是没往那天叫来絮二的人身上想,要真是,自个儿调查就是,何必再跑这儿来问他? 朱挽宁:“絮二管那片地,你眼馋么?” 黄大北手上杯子没拿好,杯盖上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朱挽宁懒得说废话,侧头同苏晴柔商量般说道:“东厂里的人,手都不干净,絮二好好查一查,是个突破口。” 黄大北反应过来后心思斗转,“你们要把絮二搞下去?” 朱挽宁转着镯子轻笑,“你就不想跟他对个调?” 黄大北呼吸一窒。 想,怎么不想。 东厂这种特务机构不跟正经朝政机构比,那些能熬资历,熬才干,东厂里头这些人想往上爬,那就得使劲踩着别人。 谁不想自个儿地盘再大点,每日收的“保护费”再多点? “需要我做什么?” 朱挽宁笑吟吟的,“打听絮二的消息,买通絮二的人,必要时候,我会告诉你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快速兑了副扑克牌出来,随手取出一张红心3递给他,“这是给你的信物,到时候去寻你的人会拿一样的牌,牌面内容或许不同,制式是一样的,你且收好。” 黄大北郑重地将那张薄薄的红心3放进了腰间的香囊里。 从最初见面开始,面前这对姐妹已经拿出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这人说的让他去接絮二的班这事到底能不能成真。 苏晴柔打离开黄大北那小院后就显得忧心忡忡的,“宁宁,絮二不是好对付的人,你就算有黄大北这个帮手,搬倒一个根基深厚的东厂锦衣卫也难免” 朱挽宁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喝奶茶吗?” 苏晴柔:“” 片刻后,俩人进了苏家城郊别院,一人捧一杯奶茶,边嘬边头对头地研究地图。 “你确定这个地方产茶叶?” “是的,那什么,电视上茶园不都是丘陵地带,这块儿刚好,你瞅瞅。” “这个时候是不是过季节了?” “也有陈茶积压,我们先试着做做。” “辣椒不在,火锅已经吃不到了,总不能连个奶茶都喝不到。” “有道理,这么说,其实餐饮这块还有很大的市场等待发掘呢。” “有潜力,我入股。” 第八十七章 巧了 第86章 巧了 朱挽宁将絮二的事一半交给了黄大北,一半让廖叔金去查,自己则是带着寿宁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学习“生理卫生知识”。 她其实对怎么突破琴鹤江南也没谱,只是觉得絮二这人很关键,既是东厂有点地位的小头目,又是四里巷那片辖区的管理员,对于此人,要么收买,要么打压。 收买这条路,大抵是行不通的,四里巷这片地不知给他养肥了多少膘,人家不缺钱,要是想收买,花的价钱大着呢。 所以她只能尝试着扶持黄大北,把絮二这个人搞下去,换成黄大北这半个自己人上去,再对琴鹤江南动什么手脚就方便得多。 不过她没想到,自个儿这边信息还没查全呢,正琢磨着怎么给人下套,絮二那边竟然出事了。 “那头说是跟人斗了酒,又吃了什么助兴的药,兴奋得紧,身边人也不敢拦,没料想,就死在了琴鹤江南。” 朱挽宁眸光闪闪,“东厂那边怎么说?” “冯督公当即就把管事的给抓了,店也给封了,第二天倒是有人出来采买,却是低调了许多。” 公主殿下勾唇笑笑,“这可真够打瞌睡送枕头的,维月,去将淮橘救出来,跟她讲,条件是两年内为我所用,我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留下来,找出琴鹤江南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维月看了眼院子里守着的徐珩,没多言语,领了命就离开了。 朱挽宁晃悠着溜达到徐珩身边,她复健做得很好,已经可以做简单的跑跑跳跳了,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看书,看的是朱挽宁从商店给他换出来的那几本心心念念的兵书。 她走过来,徐珩便抬眼看,“公主有事?” “阿珩啊,”朱挽宁套近乎,“我听说人家什么长公主都有公主亲卫,可厉害了,谁不听话就揍谁,你说,我能不能有的?” 徐珩合上书,蹙眉,倒是认真回答了:“不能。” 又解释道:“本朝律令,京城内是不允许任何人拥有成规模的私兵的,顶多让你养几个护院。” 朱挽宁听到了重点:“京城内?也就是说,京城之外就可以?” 徐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有我和维月时时刻刻保护,怎么还惦记亲卫?” 看她天天出宫溜达这儿了那儿了疯跑的样子,不像是缺乏安全感需要亲卫队保护的啊。 朱挽宁嘿嘿笑,“你就说行不行嘛。” 徐珩道:“京城内不许养,是因为京畿三大营在城外驻扎着,有三大营的人保护,私兵的存在没必要。京城外只有地方驻军,要安定一方百姓,就抽不出手专门保护亲王,所以到了封地的亲王是允许拥有千人级的亲兵的。” “也就是说,我想要亲卫队,至少得等去封地?”朱挽宁若有所思道。 徐珩瞧了她一眼,重新摊开书,“非必要,公主不出京城,更何况是去往封地。” 出阁前公主在身边养着,出阁后皇室是公主的娘家,万一受欺负了在京城还能随时回宫告状,出了京城可就不好说了。 第八十七章 许久不见 第87章 许久不见 朱挽宁溜溜达达转圈,064也给她泼冷水:【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你就是去了封地也只是收个钱,什么也插手不了。】 朱挽宁望着商店里的一排排漂亮军火,遗憾叹气。 她要是能养亲卫该有多好,不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的,到那时候,谁不听她的,一挥手,亲卫队杀气腾腾上前,震慑得人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 畅想了一会儿欺男霸女的装逼画面,朱挽宁擦擦口水,准备完成自己最近给自己定的日常任务——去神宗面前刷好感。 起因是这样的,在朱挽宁连番要求064把每天朝政大事或者各地发生的大事做成新闻热点给她推送而被064以负荷过载为由坚定拒绝后,朱挽宁不死心问:【你之前连余姚父母的消息都能给我找来,为什么做个新闻号不行?】 064:【你怎么不想想我花了多长时间?】 朱挽宁突然想起来了,【你说余姚不是我周围的人所以那如果我把神宗刷成固定npc你再收集他的信息会不会就方便了?】 064:【你认真的?】 朱挽宁撇撇嘴,到了御书房前从维心手里接过食盒,露出标准的笑容对内侍道:“劳驾通报一声,我来给父皇送消暑汤。” 一般后妃来献殷勤都是身边大宫女来吩咐通传,朱挽宁为了给064拓宽数据库范围干脆御书房从上到下打通关系。 小内侍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公主殿下,不是小的不帮您,是” 他话还没说完,里间便传出来茶盏掷地的碎瓷声,接着便是隐隐约约的怒斥声。 哦豁。朱挽宁无声地“喔”了一声。 看来是有人在里面挨骂。 这个时候当然不适合进去,朱挽宁示意维心把食盒接回去,自己打算在外面等等,等父皇大人发完脾气再进去刷好感。 御书房附近禁卫军五步一岗,外间当然是不能乱走的,不过朱挽宁天天来打卡,禁卫军也就当她不存在,对她四处晃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一边转一边在脑海中勾画地图,还要抓064劳力,【快快,立体地图来一份,我给你实测。】 064边建模边心有惴惴,【你要御书房的地图干嘛?】 它怎么觉得宿主越来越偏离卷王计划了,总感觉在奇奇怪怪的路上一去不返那! 朱挽宁嘿嘿笑笑,没说话,人已经拐进一条小道了。 轻巧的绣鞋已经抬起来了,却迟迟没有落下去,公主殿下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 朱红宫墙的尽头,湖绿长衫的青年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玄色马面裙彩银膝襕的高个男子,那人远远看见她,竟然浅笑着冲她点点头。 青年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也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竟是愣怔住了。 秦鹿公主已经迈着小巧的绣鞋走近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许久不见,宋编撰。” 宋培风湖石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也像是普通朋友路上遇见一样笑了笑:“见过殿下。” 朱挽宁的眼神略过他,打量似的看向那个男人,“这位是?” 宋培风还没说话,男子便先一步说道:“东厂,冯讪。” 第八十八章 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88章 他不是什么好人 冯讪身材伟岸,面容清隽,就是和宋培风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不知为何一直笑吟吟地望着她。 朱挽宁听了这名字,无论心头是如何惊涛骇浪,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带了点惊讶道:“原来是冯督公。” 冯讪眉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殿下与宋编撰也是熟识?” 他这话问得奇怪,仿佛他才是理所应当最熟悉秦鹿公主的那个人,朱挽宁心头提了起来,【六四,冯讪与秦鹿公主有旧?】 064也奇怪,原着它已经扫描过无数遍了,每个细节都很清楚,对于东厂头子和头号女配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丁半点的描述啊。 【原着里既然秦鹿公主没有借过冯讪的势力,说明就算二人有旧,于秦鹿公主而言也不值一提,其中原因虽不可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朱挽宁定了定神,微笑着对上宋培风看过来的目光,“只是在大皇兄那里见过几次而已,不熟。” 宋培风无奈道:“殿下” 冯讪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眼神若有所思,口中却道:“殿下今日怎么会在这里?是来看望陛下的?” 朱挽宁点点头,“父皇在办正事,我不便打扰,就出来走走,倒是你们,怎么在御书房附近鬼鬼祟祟的?” 冯讪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直言他形迹可疑,这人,还是秦鹿公主。 “微臣与督公也只是偶然碰上了,这才打个招呼而已。”宋培风道。 冯讪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朱挽宁背起手,弯起眼睛笑眯眯的,像个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找父皇有事?” 冯讪眉宇间的神色舒展开,“我——” 宋培风又抢先道:“微臣已经同陛下禀报过东宫相关事宜,翰林院还有事,微臣先行告辞,还望殿下、督公恕罪。” 他说完这话,连朱挽宁的回答都没有等,微低着头倒退两步便走了。 朱挽宁彻底搞不懂这个人了,一脸“他在干什么”的表情看向冯讪。 冯讪也是紧锁眉头,似乎没了之前与朱挽宁好言好语的兴致,匆匆说了句他有事要进御书房,也走了。 朱挽宁站在那条小道里,心头拢起黑沉沉的疑云。 之前拦住了朱挽宁的内侍官见了冯讪急忙下跪,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让冯讪大踏步地走进了御书房。 一直对她示好的宋培风忽然对她避而不见,连偶遇都要匆匆告别,她想不明白。她心里一直暗戳戳当对手的东厂督公却对她有礼得很,叫她一时间难以将眼前这个身形伟岸的人同传闻中那个残酷暴虐、大肆敛财的特务头子联系在一起。 064提醒道:【既然冯讪对你的态度不错,或许可以从他这里下手解决琴鹤江南的事。黄大北那个人,力量还是太弱了。】 朱挽宁回过神来,再看一眼御书房方向,招手叫维心跟她一起回,这会儿算是刷不了神宗的好感了。 【六六,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后世一些男主是九千岁啊太监啊什么的言情小说。】 064:【】它的数据库怎么可能会输入那种东西! 朱挽宁的眼神微沉,【历史上确实出现过很多令人钦佩的太监,像郑大人,但更多的,是祸乱朝纲、为非作歹,尤其是宦官势力与文官集团相抗的黎朝。】 064不懂她想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你的意思是冯讪也是那种祸乱朝纲的人?】 朱挽宁幽幽地叹了口气。 手指自商店里陈列着的物品上一一拂过,看着还算富裕的学分,她纠结片刻,还是对064坦白道:【老实说,琴鹤江南非常罪恶,但它代表的利益也十分可观,而冯讪】 064明白了,【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似乎能为你所用。】 朱挽宁又叹了口气。 064搞不懂了,【目前为止,冯讪似乎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问题朱挽宁没法答上来,只是同一时间,另一个地方,有人毫不迟疑地给出了答案。 “姓冯的手伸得可真够长!” 高位上的张云翔眸色晦暗地抿着茶水,他跟前穿着内侍服面目忠厚的中年男子正愤愤不平地骂:“宫中东厂织造局本是三足鼎立,咱们自己关上门来怎么斗都无所谓,他现在跟那些狗屁清贵走那么近是什么意思?想插手宫中?” “就是,他这可是没把老祖宗您放眼里啊!”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内侍也附和道。 张云翔把茶盏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叫两个还想说什么的人立刻闭了嘴。 这个神宗跟前的当红大总管垂着眼睛,即使听了有人抢地盘的话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道:“絮二折在谁手里了?” 朱挽宁听到的消息是絮二与人斗酒,意外死在了琴鹤江南,可张云翔得到的消息显然不是这样。 贼眉鼠眼立刻回禀道:“睿亲王府的小世子,朱炳琛。” 面目忠厚接着说:“姓冯的也知道招惹不起睿亲王府,只敢抓着琴鹤江南的一个管事泄愤,嘁,欺软怕硬的怂包!” 贼眉鼠眼没有附和他的话,只是一副愁苦模样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小世子太顽劣了,咱们也有不少产业被他闹过事,都是送上不少好东西,点头哈腰送走这位大爷。就是跟絮二一样,命不好,撞上这小爷,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张云翔听到这里却笑了笑:“小世子再顽劣,咱们小心避着,送点好东西哄着,无非是损失点东西,也不会影响什么,只是这回牵扯到了絮二,姓冯的若真这么轻轻拿过,恐怕对不起他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 面目忠厚眼睛转了转,“老祖宗,您的意思是,姓冯的还有后招?” 张云翔的目光落在他面上,重新提起他之前说的话,“你说三足鼎立?这词用得好啊若有一足塌了,另外两足,可就不会这么稳定了。” 要稳定了,稳定后更新就稳定了。 第八十九章 一屋子祖宗 第89章 一屋子祖宗 冯讪对朱小世子有什么后招暂且不知,朱挽宁却先一步对上了这个纨绔小世子。 她又坐上了轮椅,伸手将气得满脸通红的寿宁拉到身后,对上锦衣华服的少年,“你想干什么?” 朱炳琛挑眉,嬉皮笑脸道:“秦鹿?好久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瘸了?亏得皇叔夸你懂事,本世子好歹是折腾别人,你这是损人不利己呀!” 少年生着一张精雕玉琢的脸,眼眸像是上好的玉石,手中拿着一把装逼至极的折扇,话语轻挑,似乎从未把寿宁放在眼里。 寿宁气恼道:“朱炳琛!我警告你,别让我再听见你说我母妃坏话!” 朱炳琛没等到朱挽宁的回话,他倒也不生气,只是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寿宁,嗤笑一声,便扭头走了。 寿宁:“”啊啊啊啊啊好气啊! 朱挽宁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在意,随即跟着一起落了座。 寿宁由于多日混迹无逸殿生理卫生小课堂,宗学已经旷课数日,对于负责宗学的林夫子她还是心有怵怵,在林夫子的长随三番五次拜访无逸殿后寿宁硬拉着朱挽宁陪她来宗学。 朱炳琛则是由于少部分人都知道的原因,被睿亲王赶进宗学免得惹是生非。 林夫子是个穿着藏蓝长衫的小老头,深邃的眼睛掠过难得一见的秦鹿公主和其身下的轮椅,掠过向来乖巧却意外旷课数天的寿宁公主,掠过因为惹是生非被强塞回来的睿亲王世子,直到看见坐在前面容色冷漠的高马尾少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一屋子祖宗,这活谁干谁短寿。 宗学开始上课了,今日讲的主题是历法。 朱挽宁没过多久也注意到了前面那个高马尾少女。 原因无他,不仅发髻单调,仅一个宝塔冠拢住马尾,容色冷漠,对谁都是漠不关心,还一句一句能够接上林夫子抛出来的问题,典型的高冷学霸。 宗学小桌独立,朱挽宁也不方便问寿宁,只是随便看了眼旁人,在心里问064:【那姑娘是谁啊?】 寿宁一脸严肃地听课,朱炳琛早已睡得人事不知,旁边还有在桌兜里玩双陆棋的,斗蛐蛐的,趁林夫子不注意偷吃糕点的,更多的是像朱挽宁这样出神发呆的。 总而言之,学习的是一样的认真,不学习的是花样百出的造型。 【已故镇国大将军霍城独女,皇后义女,和臻郡主霍疏桐。】 【原来是将门之后。】朱挽宁肃然起敬。 064不知为何对霍疏桐了解得还算是详细,【霍将军战死沙场后霍夫人追随而去,霍家嫡系现在只剩她一个了,她性格孤僻,在京中没什么朋友,神宗特许她入宗学,一来是想让她与宗室子弟相处,能认识点朋友也是好的;二来,霍疏桐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也是为这群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立个榜样。】 朱挽宁“啧啧”两声,【出发点是好的,但看样子还不如不出发。】 在一群懒散的宗室子弟里面,霍疏桐优秀得跟个灯塔似的,衬得其他人碌碌无为,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也没人打算向她学习。 第九十章 精神状态稳定一下 第90章 精神状态稳定一下 历法课林夫子讲得很好,然而朱挽宁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在心里和064商量着国防教育课到底要怎么混进武举,还有趁着絮二这件事东厂和琴鹤江南有隙能不能趁虚而入,无论是在东厂里安插自己人也好,还是辅助淮橘找出琴鹤江南背后之人也好,总要为自己谋些利益。 想到这儿就不得不想起苏晴柔那边挑选的红香楼了。 都是空手套白狼,人家难度低,还有女主光环加成,还有一众男配前仆后继提供帮助,自己能力也够强,估计早就拿下了。 她不由得有些心痒痒,红香楼和琴鹤江南虽然不是一个层级的竞争对手,却也算不上什么和谐相处,若是苏晴柔真的拿到了红香楼,说不定能从红香楼老鸨那儿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朱挽宁正想入非非出了神,突然一阵细微的风声从右后方袭来,体育课和公共艺术课长久以来锻炼的本能让她立刻偏过身子躲开,随即顺手一捞桌案上的镇纸准备砸回去,目光一扫,一顿,偷袭她的暗器,怎么是个纸团? 064的提醒姗姗来迟,【没必要大惊小怪,朱炳琛给你扔小纸条呢。】 朱挽宁:【】 她十分有心想让这不老实的小世子体验一下身下这把被她改造过的轮椅攻击性有多强。 一扭头,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的小世子正支着一旁脸颊看着她傻呵呵地笑,还挤眉弄眼要她看纸团上的内容。 睿亲王府的小世子朱炳琛有多人厌狗烦看其他人的态度就知晓,可秦鹿公主的记忆里,这个与她年岁相差不多的堂弟可比装腔作势的寿宁要好得多。 朱挽宁叹了口气,伸手将纸团拣了回来,果不其然,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宫里太无聊了,咱们出宫玩!” 朱挽宁微一挑眉,刚刚才想着去苏晴柔那儿看看,就有人约她出去玩? 回过头对朱炳琛点点头,朱挽宁内心可是一个成熟的大学生了,才不会干出这种上课传纸条的幼稚行为呢。 好不容易上完了课,林夫子一走,宗学立刻热闹起来,唯有霍疏桐仍旧坐得笔直,在前面整理着东西,朱挽宁转着轮椅等朱炳琛过来,让寿宁先回去。 寿宁知道她与朱炳琛关系不差,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朱炳琛绕着她的轮椅走了两圈,朱挽宁抬眼,“怎么,还不赶紧过来推着?” 小世子抱臂,咧嘴一笑,“小爷又不是你的侍卫,作甚要给你推着?” 朱挽宁白了他一眼,一旁维心已经懂事地立刻上手。 朱炳琛跟在一旁,也不正经走路,面朝她倒退着往前走,还一脸好奇,“秦鹿,你真瘸了?听说你坐这个破轮椅都快坐大半个月了。” 宗学离太华门近,也是方便居住在京城的其他宗室子弟进出。 朱挽宁一脸真诚道:“真的,所以碰见什么打架的需要逃跑,你要是敢扔下我自己跑了,你看我回来怎么跟三皇叔告状的。” 朱炳琛咧开的嘴角一僵,随即又自己调整好心情,暗道不跟这爱告状的女人计较,又跟朱挽宁显摆道:“秦鹿,你在宫里肯定不知道,我前几天得了一个江南来的歌女,哎哟那小嗓子娇的,我——” 面对朱挽宁的白眼,朱炳琛终于意识到就算他印象中的秦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性子,这话也不太适合跟她说。 二人出了太华门,坐上了无逸殿的马车,朱炳琛心虚不敢用自己的马车,怕被父亲发现他并没有老老实实上宗学而是又跑出来玩。朱挽宁并不知道,只是以为他图方便。 “哎对了,听说皇伯伯给你指了个侍卫,身手怎么样?人怎么样?”朱炳琛挤眉弄眼问道。 朱挽宁:“身手还行,人挺帅的,怎么,你有兴趣?” 朱炳琛摆摆手,“我能有什么兴趣,我对兔儿爷向来没什么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你真放弃那个姓薛的了?不是早两个月还为了人家要死要活的?” 朱挽宁:“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早就放弃姓薛的,看上他未来媳妇儿了。” 朱炳琛:“!!!” 世界太疯狂了,堂姐居然看上了自己的情敌。 064忍不住捂脸:【宿主你能不能别跟小孩子胡说八道!】 朱挽宁淡定道:【好久没发疯了,嘴一个,精神状态稳定一下。】 朱炳琛倒不是他堂姐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是从小到大两个蜜罐子里娇养长大的人不屑于说谎,尤其是臭味相投的姐弟俩面对对方时。 朱炳琛碎碎念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似的,“秦鹿,啊不,堂姐,你能不能跟我父王说一说,让他别老关我禁闭啊!” 朱挽宁一听他叫堂姐就知道不对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撩着帘子往外看,“又惹什么事了?” 064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宿主,前方三百米内有持棍械人士埋伏,按照马车行驶速度来说还有三分钟就要驶入包围圈了。】 “不就是四里巷一个姑娘嘛,他非要跟我抢。”朱炳琛抽抽鼻子,似乎还有些委屈,“我气不过便与他斗酒,谁知道他自己身子烂透了,死在女人身上,父王大怒,非叫我跪祠堂,今儿一大早又叫我来宗学,堂姐~你说——” 朱挽宁黑着脸打断他,“什么玩意儿?那姑娘是不是琴鹤江南里的?” 朱炳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堂姐,想不到你也知道琴鹤——” “停车!”朱挽宁已经没心思听这小祖宗说话了,“快停车!” 皇城附近还算空旷,马车的速度不可避免得快,车夫听了命令立即往回拉缰绳,马车还是顺着惯性往前去,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周身的震动还没有完全停下来,便有拿着刀棍的人冲了出来。 【六四!不是说还有三分钟的路程吗?!】 情报有误,朱挽宁恨不得把064拖出来掐着脖子摇! 第九十一章 升级 第91章 升级 064没有回音,像是心虚沉默。 朱挽宁也顾不了太多,先摁住慌张着要往外看情况的小世子,“朱炳琛!别乱动!” 维月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附近,带着朱炳琛的侍卫迎战。 朱挽宁从轮椅上走下来的时候朱炳琛都忘了自己还在被刺杀,小世子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你你你,你,你不是” 手腕翻转间露出闪着银光的蝴蝶刀,朱挽宁不打算下去跟人硬碰硬,打群架的经验不足,她只蹲在车上观察情况,未免有什么漏网之鱼上来。 朱炳琛终于反应过来,眼睛亮闪闪地凑过来,“秦鹿,你不是脚受伤了还没养好吗?” 朱挽宁摁着他的脑袋躲过捅进来的刀刃,就势一滚缩进茶几下面,“谁跟你说了我还没养好?” 朱炳琛不愧是闯祸闯惯的,这个情形下也能心大地继续跟她聊天,“那你怎的还坐在轮椅上?我当你不良于行,动都动不了呢!” “谁规定的坐轮椅的必须是不良于行的?”朱挽宁透过被划得七零八落的窗纸往外瞧,心情倒不算是焦虑,维月和众侍卫还应付得来,于是笑眯眯地揪住小世子的耳朵,“来,跟姐姐好好交代,到底是琴鹤江南哪个姑娘引得你都有杀身之祸了?” 朱炳琛被她揪得哇哇大叫,下一刻便有刀棍齐齐捅破车壁,小世子狼狈地就地一滚,抬头一看,朱挽宁气定神闲,手里还稳稳拽着他的衣领,不由哭丧着脸,“我怎么知道啊!你怎么不说这些人是来找你的事?凭什么说是我惹的祸!” 朱小世子的逻辑里,他今天坐的是无逸殿的马车,也是临时起意跟着朱挽宁才遇到的刺杀,所以这伙人一定是冲着朱挽宁来的,他认为自己就是个被连累的。 朱挽宁看了眼游刃有余的维月,对他的看法并不苟同。 谁不知道秦鹿公主身边有个武功极其厉害的暗卫?若真是为她而来,刺客的水平就不该是这样的。 况且她今日本没有出宫计划,就算是寻常出宫也不会用无逸殿的马车,而是更低调的普通马车,对方这样来势汹汹,更像是知道今日目标人物必定会经过这里。 朱挽宁又喊了遍064,小助手这才弱弱开口:【嗯,是这样的,这群人来自东厂,目标就是朱炳琛。】 它半口不提刚刚情报有误,朱挽宁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它,【六六,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数据收集能力有所下降啊?】 工作出现重大失误,一定要批评指正。 064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多了,【最近系统升级,外放的数据收集支线收回了一部分,上次是我判断错误,下次不会了。】 朱挽宁眉梢微动,【你还可以自己升级?】 064看着自己面前的面板,上面只有两个选项:虚拟精灵or实物化形。 它调动了一部分数据,将自己即将升级的部分隐藏起来,连带着这个选择面板也再次黯淡下去。 【嗯,就是个普通升级。】 第九十二章 盛名在外 第92章 盛名在外 这场针对朱炳琛的刺杀没多久就被维月带着众侍卫摆平,维月倒是没下狠手,一干人抱着自己伤处躺在地上哀嚎,朱挽宁坐在马车前面,挑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问话:“你们是谁派来的?” 领头的鼻青脸肿地回话:“小的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有人出钱指示我们给人一个教训,小的们就是混口饭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 小姐?朱挽宁眯起眼睛,这群人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就敢在皇城外头拦截杀人? 朱炳琛跳下马车,头发和衣服在刚刚的翻滚中有些凌乱,却不耽误小世子啪地一下打开折扇装逼,“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姐,是本世子的嫡亲堂姐,当今陛下亲女秦鹿公主!” 众人瞪大双眼,连叫疼的声音都停了一瞬。 秦鹿公主!那可是嚣张跋扈声名在外的秦鹿公主!!! 怎么偏偏惹上她了?! 朱炳琛得意洋洋地又指了指自己,“至于本大爷,你们知道本大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本大爷可是睿亲王府世子,当今陛下可是我亲大伯!亲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招惹本世子的!” 这下众人更沉默了,低着头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 朱炳琛脑子是笨了点,可气氛还是会看的,发现那几个刺客没有露出听到秦鹿公主名号后相同的表情,嚣张的表情收回来,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你们,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朱挽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招手唤道:“维月快过来,你可有受伤?” 维月是主力,身上难免沾了血腥味,在离朱挽宁两步远的地方站住,抱剑回话:“殿下,属下未曾受伤。” 朱挽宁:“辛苦你了,多亏有你,某个傻小子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回去让维心给你做点好吃的奖励一下!” 维月行了礼,脸色平静地退到一边。 朱炳琛垂头丧气地爬回马车,侍卫头领询问道:“世子,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小世子随手一摆,蔫蔫道:“找个地方杀了,别碍我的眼。” 无论如何,这群人是冲着杀他而来,正常人都不会轻易放过,更何况是娇惯的小世子。 朱挽宁忙道:“慢着。” 朱炳琛身形一顿,折回来蹲在马车口,把胳膊往朱挽宁肩上一搭,“怎么的,你又想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玩乐?” 朱挽宁:“”听朱小世子这语气,两个人狼狈为奸干了不少事啊。 “饶命啊公主大人!”几人一听似乎有救,连忙哭天喊地起来,忍着伤痛跪在地上冲朱挽宁磕头,“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扰了公主大人安宁,小的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公主大人可怜可怜小的!” 064则是分析道:【这些人确实是东厂派来的,不过也没想要了朱炳琛的性命,毕竟这件事做得不算隐蔽,给朱炳琛一个教训打一顿就好,小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睿亲王府和皇室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维月也没有下狠手。】 【我当然知道。】 第九十三章 我也是**的一环啊 第93章 我也是的一环啊 朱挽宁将不安分的爪子拍下去,“琛琛,你不好奇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朱炳琛撑着下巴垂头丧气道:“小爷招惹过那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个狗杂碎背后下毒手,叫本世子知道,一定让他好看!” 064也是无语:【这位倒还知道自己招惹过不少人】 朱挽宁:“你不知道?之前跟你斗酒意外死了的那个可是东厂的档头,在东厂地位可不算低,你把他弄死了,东厂自然要找你的事。” 朱炳琛愣了一下,抬手挠挠头,“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管那人是谁,他朱小世子真没打算杀人来着,出了人命纯属意外。 朱挽宁指了指跪在面前的一众人,“若你是故意的,来找你麻烦的人可不就是地痞流氓的水平了。” 朱炳琛露出十分郁闷的表情。 朱挽宁挥挥手,示意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两人回到马车上继续往外走,“你都被皇叔赶回宗学了,还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朱炳琛撇嘴,“我发誓,那人真的跟我在青楼酒坊见过的傻逼们一模一样,我怎么知道他是东厂的人?他自己倒霉死了,牵连我是什么道理?” 朱挽宁则是重新梳理着絮二的相关事件。 琴鹤江南本来只是低调的给絮二交保护费的一份子,因为她的缘故,絮二注意到了琴鹤江南还有更大的薅羊毛空间,于是对后者越发关注。 如果当初不是黄大北一副时刻反水的样子,朱挽宁也不会将絮二拉入局中让两人互相制衡,再利用絮二的地位吊着黄大北为她办事。 就在这时,爱好闯祸的睿亲王小世子凑巧与四里巷霸王絮二对上,二人斗酒,之后由于絮二误食与酒相冲的药物死在琴鹤江南。 前面可以说是无数互不相关的人偶然行动促成了絮二的行动轨迹,然而最后决定絮二死亡的,是那个与酒相冲的药物。 朱挽宁眯了眯眼睛,一个从未注意到的疑点此时浮现了出来。 琴鹤江南是青楼,青楼备酒助兴很常见,青楼备药物助兴也很常见,然而,这药物与酒相冲,于青楼之中,是万万不可出现的。 那么致絮二于死地的药物,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谁让他吃了下去呢? “琛琛,你可能是被设计了。”朱挽宁拽拽小世子的腰带,把自己思考的结论讲给他听,“冯讪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那让絮二吃药的人是谁呢?” 朱炳琛一愣,当即怒了,“妈的,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设计本世子?!” 朱挽宁翻白眼,“你问谁呢。” 朱炳琛犹不解气,拉着朱挽宁的胳膊,“秦鹿,那东厂那边怎么办?这人命可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被设计的一环啊!” 朱挽宁摸了摸下巴,“东厂那边好说,我跟冯讪还算熟悉,明日一起去找他说清楚就行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究竟是谁设计了你和东厂。” 说话间,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帘子抖动间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吸引了朱挽宁的心神,她下意识撩开帘子跟着看过去,却见那人影闪进了一栋小楼后面。 她抬眼,那硕大的招牌上写着:红香楼。 虽然没有存稿,但是新的思路已经出现! 第九十四章 前方五十米右转 第94章 前方五十米右转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被推着进门的时候,红香楼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老鸨迅速收敛起表情,挥着手帕便迎了上来,“哎哟,这不是咱们世子爷吗!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稀客呀!” 朱炳琛神情萎靡,坐在轮椅上翘着二郎腿,摆摆手,“把你们楼里的姑娘全部给本世子叫出来,哄得本世子心情好的,重重有赏!” 老鸨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激动地抖着声音唤道:“姑娘们,世子爷来啦!快出来!” 随着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落下,快速妆点妥当的姑娘们笑盈盈地走出房间,来到一楼,围坐在朱炳琛的身旁。 一向挺享受美女如云的朱小世子此刻却有些郁闷。 寻欢作乐本是消遣之举,可当消遣变成任务,朱炳琛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好像不是这些女子陪他,而是他牵制住这些女子了。 而与他相隔两层楼高的朱挽宁并不知道小世子这样那样别扭的心思,而是谨慎地将身体贴紧墙边,趁着大部分房间空下的时刻悄无声息地穿梭。 脑海中064友情提供的实时地图上一个绿色的小圆点正在不远处安静地闪烁,除了绿色圆点和象征着房间构造的方形图案之外,还有一些红色的圆点呈半包围状零散分布着,并逐渐向绿色圆点靠拢。 她身上能够叮当作响的环佩全部取了下来,如猫儿般灵巧的身姿只是几个闪现便靠近了绿色圆点所在的房间。 【轻功课上得不错。】064满意地点评道。 朱挽宁得意:【那是。】 也不看看每天她在训练场上蹬墙蹬得脚尖都是麻的,天天不是在马背上练箭就是在墙上跑酷,比起半个月前动不动就被发现的水平,她的潜行进步得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为防敌我不分,她贴近门窗,轻叩两下,压低了嗓音唤道:“柔柔!” 门缝中有亮光一闪而逝,苏晴柔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小匕首收回去,开了门,一脸惊喜道:“宁宁!” 064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撤回了一把匕首。】 苏晴柔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以为是敌人,自然刀尖相向。 朱挽宁却没有进去,从实时地图来看,那群人在挨个搜查房间,半包围的圈子已经逐渐逼近这里了,待在这个房间不是长久之事。 她伸手握住苏晴柔的手腕,轻声道:“跟着我。” 苏晴柔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轻轻带上门。 【前方五十米右拐,左侧三名黑衣人出没,请注意礼让行人。】 六四地图尽职尽责地指引路线。 朱挽宁当即拉着苏晴柔开始在红香楼里同那群人躲猫猫。 【右后方来人,请注意避让。】 【前方十五米有临街窗口,请注意遮掩身形。】 【前方三十米直行。】 【左侧车道有黑衣人出没,请注意避让。】 终于远离黑衣人的包围圈,朱挽宁松了口气,苏晴柔已经被绕晕了,只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见到她放下警戒,这才开口问道:“宁宁,那些人甩掉了?” 第九十五章 怀疑对象 朱挽宁点点头,“怎么回事?那些人是杀手?” 苏晴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四处张望一番,选定一个方向,带着朱挽宁进去,“说来话长,我们进去。” 她这般熟稔模样,朱挽宁眉眼间带了丝笑意,“红香楼拿到了?” 苏晴柔有些窘迫地点点头,“是,不过和前东家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也不能完全信任那些姑娘们,所以” 她是觉得红香楼相比琴鹤江南来说也是个比较简单的任务了,自己却还没有解决好,在朱挽宁面前不禁有些羞愧。 朱挽宁看出来她的心思,于是说道:“你好歹还只是遗留了点问题,我那边目前连琴鹤江南的靠山还没有挖出来是谁,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好垃圾。” 苏晴柔急忙安慰她,“怎么会呢,我来这里都快两年了,本身已经经营起了一部分势力,再加上一些人情往来,这才显得接管红香楼顺利得多。可你才来多久,虽是一国公主,却也处处受到限制,琴鹤江南能在京城屹立这么多年,自然不是能够被轻易撼动的,你可千万不要自责。” 朱挽宁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嗯,我知道啦,谢谢苏三小姐不嫌弃在下咯!” 苏晴柔这才明白过来她是故意逗她,羞恼地拍了她一巴掌,“不是要说正事?你怎么尽捉弄我!” 二人在窗边边聊边观察着黑衣人的动向,朱挽宁这才收了嬉笑的脸,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捕你?” 苏晴柔摇摇头,“我不知道,仅仅有几个猜测。” 朱挽宁注意到她眸中有挣扎之色,不仅好奇起来。 她之所以那么果断地把朱炳琛丢到前面牵制,自己进来把苏晴柔捞出来,是因为在064的提醒下,她想起了原着中这个时间段会发生的一件事。 苏晴柔被秦鹿公主派去的刺客追杀,逃入红香楼中,与在此地应酬的薛照水巧遇,薛照水为了救她,也为了应付强硬给他塞美人的同僚,“不得已”与苏晴柔进行了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以示自己愿融入他们,与其为伍之心。 然而这次,秦鹿公主本人并不记得还要派刺客这回事,薛照水没有因为秦鹿公主的厚爱平步青云到有实权的位置——还在翰林院苦修,也没什么同僚叫他出来寻欢作乐,女主却再一次被人追杀进了红香楼。 虽然对苏晴柔的安全并不是很担心,朱挽宁还是决定进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在忙的事情就那么几件,卫生巾和化妆品工厂已经投入运行,卫生巾这块本身就是一片荒芜,不存在动了谁的利益,那就是化妆品这边,虽然京城那几家脂粉铺子没听说有什么大来头,可到底还是碰了人家的蛋糕,之前已经出过好几次过敏投毒事件了,这次干脆想除掉我,也不是不可能。” “那倒未必,你办工厂或是外出行商难道用的是自己的身份?”朱挽宁率先否决了这一猜想。 苏晴柔想了想,“确实不是,按理说他们不该知道我的身份才是。” “还有怀疑对象吗?” 苏晴柔眸光一暗,低声道:“有是徐家。” 第九十六章 %利润 “徐家?”朱挽宁挑眉,这个姓氏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苏晴柔点点头,低着脑袋继续道:“重金悬赏之下,工匠们已经做出了改良织布机,效率比珍妮机还要高出四倍不止,我先拿了一批出去试水,还没回收成本呢,织布机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台,然后我的布庄就被疯狂打压了。” 改良织布机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朱挽宁眼前一亮,又颇为不解,“这跟徐家又有什么关系?” “京城内最大的布庄就是徐家的。”苏晴柔抬起脸,咬牙道:“消失的那台织布机也是因为工匠里有内鬼,将消息卖给了徐家,徐家看到了改良织布机背后代表的巨大利益,自然容不下我!” 有50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 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布匹上至军队保障下至平民日常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活物品。改良织布机其实在黎朝江南一带已经出现,只是没有大面积推广,南方的布匹到了北方算上运输的费用和本地所产也差不了太多,再加上家族资本势力把控,布匹的价格一直不算低廉。 苏晴柔想要将八倍效率于传统织布机的改良机器投入布匹市场,由于更低的成本,布匹价格下调至少三分之一,而品质并未有太大差别,三分之一市价听起来不多,然而在庞大的布匹需求量面前,它已经代表了能让资本家疯狂的300利润! 苏晴柔和朱挽宁想要将红香楼和琴鹤江南握在手里的出发点,就是为了织布机的推广铺路,为自己拿到更多的筹码,如今机器已经改良,销金窟拿下一半,危险也已经急速向她们逼近! 朱挽宁没有了玩闹的心思,“徐家,徐家,”她似有期盼地看向苏晴柔,“徐文种不是对你余情未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徐家人也不该对你赶尽杀绝才是啊。” 苏晴柔白了她一眼,“你刚刚还问我是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行走在外!” 贵女行商,尤其是苏晴柔这种贵族府中尚未出阁的少女,不仅是难听下贱的名声,真有小人举报,可是要入刑的! 现实情况就是,徐家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疯狂打压的商界新贵和他们大少爷想要讨好的贵女是同一个人! 苏晴柔表情不是很好,若她找不到解决方法,徐家的人或许会同她纠缠到底,到最后要么是自己身份暴露,要么是刚有些起色的布匹生意再次凋零下去,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朱挽宁卷了卷自己耳边垂下的长发,若有所思道:“其实只要找到比徐家还厉害的人当靠山,徐家就会知难而退了对?” 苏晴柔狐疑道:“话是这么说,可徐家家主是当今首辅,子子孙孙又在各个朝廷机构身负要职,哪有那么容易找一个比徐家厉害,还愿意让我们傍上的人当靠山?” 她想起了本朝特色,不由得忐忑问道:“你不会是想要跟太监合作?” 第九十七章 大靠山人选 朱挽宁反问道:“怎么,你对太监有什么意见?” 历史上黎朝的太监常常被称为阉党这个贬低意味极强的词,足见众人对这一群体的看法。 朱挽宁本身对太监也是深恶痛绝的,毕竟朱氏皇室没少养出为祸江山的奸臣阉党,近期接触到的张云翔和冯讪两个太监头子也没辜负他们一贯的形象。 不过说到合作的话,朱挽宁觉得,倒也不必太过计较。 苏晴柔深吸一口气,“我,对太监,保持,坚定不移的,鄙视!” 她就是对这个群体抱有歧视! 朱挽宁失笑,“好了好了,也没说非让你跟他们合作。” 苏晴柔松了口气,反倒纳闷了,“那你指的大靠山是谁?” 朱挽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爹。” “你爹你爹?!!”苏晴柔瞪大眼睛,“你是说,皇上?” 朱挽宁点头。 “改良织布机要想强势打入市场,势必会触动所有布商的利益,无论是私下行商的官员还是有官员背景的富商,他们会联合起来针对我们疯狂打压,这种情况下不仅织布机的推广寸步难行,还会给我们自身带来巨大的危险。” 苏晴柔眼神闪了闪,京城的试水和徐家迅速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从下到上不行,那我们就从上到下,先从父皇手中得到认可,最好是拿下军需供应的皇商资格,以皇室为靠背,再向民间推广,这样即使是将来有人想动手脚,他也要掂量掂量皇商的名头。” “那怎么让皇上看到织布机认可我们呢?” “这点对于寻常布商来说需要费尽心机,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再轻松不过啦。” 朱挽宁刚说完,忽然发现苏晴柔亮晶晶的眼神没有一点意外之色,满满都是讨好,再一想原作中女主建立商业帝国的经济头脑,不由笑道:“你早就想到了?” 朱挽宁一个不擅长商业的人都能想到的,苏晴柔一个商海沉浮的大女主怎么会想不到? 她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说而已。 苏晴柔嘿嘿笑笑没否认,“股份我们五五分成。” 朱挽宁摇摇头,“我要三成即可,我只负责让你的布庄商号成为皇商和一些前期的投资,织布机从改良到后面的建厂都需要你去费心。” 细究起来根本说不清是苏晴柔出钱出力费心多,还是朱挽宁拉拢靠山贡献多,两者都是缺一不可,又各是对方所擅长,开头就定下股份分成,于纺织厂的发展有益,于二人关系的发展也有利。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敲定,苏晴柔回府安排人送一台改良织布机进宫,朱挽宁则是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琴鹤江南看看情况。 人家的红香楼都开始售后服务了,她这儿还没有真正动手,效率慢得自己都觉得心虚。 将被胭脂水粉淹没的朱小世子解救出来,朱挽宁笑眯眯地搭上轮椅,轻声细语地在朱炳琛耳边说了几句话。 神情萎靡的小世子猛地瞪大眼睛,随即哭丧着脸,“秦鹿!堂姐!姐你是我亲姐,我不想再进那个地方了啊!” 第九十八章 世子爷驾到 朱挽宁本以为,白娘娘被冯讪带走之后,琴鹤江南肯定是大门紧闭,人人自危,毕竟像白娘娘那么长袖善舞的大管事真的少见,短时间内,琴鹤江南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人来接手才对。 马车到了小楼门口,却见牌匾下的门悄然洞开,没什么人进去,也没什么人出来,大白天的,小楼里面竟然看起来黑洞洞的。 朱挽宁拍了拍小世子的肩,身形隐入一旁,随即很快消失不见。 朱炳琛揉了把脸,拿出自己惯常撒泼耍横的气势,在侍卫小厮的陪伴下进了琴鹤江南正门。 他正琢磨着怎么发脾气合适,却见进来半天,连个端茶倒水接待的人都没有,于是半是故意半是恼怒地站起来,一脚踹在作隔断用的多宝格上,乒呤桄榔中,嚣张地叫骂:“小爷我大驾光临,你们琴鹤江南人都死哪去了?!还不快出来倒酒?!!” 寂静的小楼因为这巨大的声响如投石入湖激起千层水浪,一时间,二楼紧闭的房门纷纷启开一丝丝门缝,无数双眼睛怯怯地望向楼下。 斜对楼梯的房门打开,穿着百花戏蝶九褶裙的少女娉娉婷婷走下来,眉眼带笑,端庄得令人恍惚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世子爷恕罪,奴家来迟了。阿娘迟迟未归,奴家担忧得茶饭不思,若有怠慢之处,还望世子爷高抬贵手。” 朱炳琛挑挑眉,伸手将少女揽在怀里,“这不是小爷许久未见的朝露姑娘吗?前几次都说什么身体抱恙,这回又开始茶饭不思?小朝露,你这借口有点多啊!” 朝露勉强笑笑,自从对徐珩一见钟情后她再看任何人都进不得眼,琴鹤江南虽然藏污纳垢,血腥弥漫,可白娘娘出于私心对朝露的保护也让她养成了天真的性格,她不像淮橘那样看得透,自然无法再坦然地面对恩客。 可白娘娘遭难,她再是满怀少女心思,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在琴鹤江南的老板依旧没有动作之前,她得担起整个琴鹤江南。 少女眉眼低低,指尖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的腰际,“世子爷哪里话,还不是上次那个泼皮,奴家还没同您委屈呢!” 朱炳琛跟絮二斗酒的源头,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少女? 说起絮二的事,朱炳琛突然就好奇了,“小朝露,你说说,那个泼皮怎么会在喝酒之后吃药?莫不是个萎的?” 朝露顿时羞红了脸,柔荑轻捶着他的胸膛,“世子爷又取笑奴家!” 朱炳琛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表情还是很认真,“我说真的,你好好想想。” 朝露表情一僵,柔弱无骨的身躯竟是在朱炳琛怀里轻轻颤抖起来。 朱炳琛眯着眼睛看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蠢,别人随口糊弄的理由都能信。 若不是朱挽宁顺嘴提了一句要查药物来源,他永远都不会怀疑,所谓絮二酒后吃药食物相克而死的说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在他们所处房间西南角的地底,朱挽宁一脸惊奇道:“原来是你下的药?” 第九十九章 现在还不是时候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女子靠坐在墙边,她低垂着目光,美艳的容颜在黯淡的光线依旧令人心醉神迷,只是形容有些狼狈,神情却是一股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想做什么我知道,这也是我向你示好的方式。”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朱挽宁饶有兴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怎么知道,他是关键点?” 淮橘嗤笑一声,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别的不敢说,京城四里巷这片地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朱挽宁摸着下巴,“你都能走出这里给絮二下药了,为何还乖乖地待在这地牢中?看起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也可以离开这里。” 淮橘抬眸,眼神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幽深异常,却是答非所问,“你需要我。” “看来你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正如你所说,我需要你,可我似乎没什么能给你的。”朱挽宁耸耸肩。 当初维月来找淮橘的时候也只是谈了帮她离开作为条件,朱挽宁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跟淮橘做交换的。 淮橘定定地看着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想要琴鹤江南对?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朱挽宁沉默片刻,不再追问,只是提出当前她手中最大的问题,“所以琴鹤江南的主人是谁?” 淮橘的目光转了回去,看着地上杂乱的枯草,声音淡淡的,“我从未见过琴鹤江南的主人,只有一次,有一个十分普通的中年人被白娘娘送出门被我看见了,她的态度十分恭敬。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琴鹤江南的主人,但你想要把它收入囊中,就需要找到那个人。” 朱挽宁抿唇,“那你可愿意帮我找到那人?” 淮橘蹙眉,“白娘娘被抓走时间不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回来,再说,外面还有朝露,我顶多能在楼内活动,见到那人怕是有些困难。” 朱挽宁笑了,“一个白娘娘,一个朝露是吗,你且看着,她们这段时间没法在楼里接客,我等下会把朝露带走,你看情况出来主持大局便是。若那人真的来了,想办法通知我,我会尽快赶到。” 淮橘面容舒展,“我明白了。” 绕回前门的路上,064跟她闲聊:【白娘娘那边你不会是要让冯讪再关她一段时间?】 【我刚答应了小世子帮他跟冯讪调解的,顺嘴一提的事,为何不可?】朱挽宁悠悠道:【这次出来,小世子可是帮了我大忙。】 064想了想,朱炳琛确实帮忙解决了很多问题,于是它无情地质问朱挽宁:【国防教育课还有十二天,你打算怎么混进武举现场?】 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朱挽宁顿时蔫了。 定国公,京畿大营,武举现场,哪一个都不是好应付的。 太子百般推脱,她则是想去而没有门路,实在是令人哀叹命运的不公! 垂头丧气的朱挽宁走进前厅,看着朝露跪在朱炳琛面前都提不起精神,随口问了句:“怎么事儿?” 第一百章 莫非你也爱发疯? 朱炳琛脸上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突然发现以前当个玩意儿的东西居然这么大胆子,敢拿着瞎编的理由来糊弄本世子!秦鹿,你说,小爷一把火烧了这破楼怎么样?” 朝露惶恐抬眼,天光黯淡模糊,却也能清楚看见她的脸上红肿一片。 她颤抖着又伏了下去,“世子爷,奴家真的不知情!” 朱挽宁再是不喜欢朝露,也见不得一个娇弱的女子被朱炳琛欺负成这样,想都没想朱炳琛头上拍了一巴掌,打断了后者脸上邪魅嗜血的表情,“烧你妹!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找絮二鞭尸去!” 朱炳琛一愣,恼怒道:“秦鹿你干什么?!” 朱挽宁:“帮你找人迁怒啊。” “”朱炳琛扭头,“本世子迁怒也是找该死的人,谁要找一个死人!” 朱挽宁一扬唇,手指轻轻搭在朝露肩上,还没等受惊过度的女孩反应过来,对着某个地方运了巧劲一捏,她便软软倒下了。 朱炳琛皱眉,“你” 他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见一道亮眼的银光闪过,刚刚见识过其威力的小世子立刻就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之前遇袭,有人从后门偷袭过来时,秦鹿笑眯眯地从指间递出,迅速划过对方咽喉的蝴蝶刀。 刺客的血喷在了车帘上,朱炳琛恍然觉得,那血,似乎是跨过时间,终于落到了他眼前。 “住手!你在干什么?!” 朱挽宁手里锋利的蝴蝶刀正贴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闻言倒是诧异抬眸,“你不是说你不找死人麻烦吗?我把她变成死人。” 朱炳琛:“” 064:【】 为了不让朱炳琛刁难她就要把她变成死人?朝露说我谢谢你啊! 朱炳琛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堂姐,“朱挽宁!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知道?!”朱挽宁一脸惊喜,“莫非你也爱发疯?” 朱炳琛:“。” 他算是怕了这个女人了,就凭之前遇袭时她的身手,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骂也破不了人家的防,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到底想干嘛。”在京城各大场所为非作歹的小霸王睿亲王世子终于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朱挽宁挽了个刀花,将蝴蝶刀顺势收回空间。抬起脸,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把朝露带走让她陪你几天?” 朱炳琛一脸崩溃,“父王说我再胡闹就不让我进睿亲王府大门!你怎么还搁这儿煽风点火?!” 他堂姐笑容更温柔了,“我就不信你没有别院什么的,把她带走让她自生自灭几天,时间合适了再放回来。” 朱炳琛撇嘴,好歹算是答应下来了。 别院他确实有,养个女人也不是什么事,他不是好脾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动手打了朝露,他也不是嗜杀的人,不然朱挽宁作势杀人的时候他也不会出声阻拦。 朱挽宁勾勾唇角,冯讪没法从朱炳琛这里找回面子,必然会对琴鹤江南出手,自己又有淮橘作内应,白娘娘和朝露这两个最影响计划的“刚巧”都不在,天时地利人和她都占尽了,接下来,就看琴鹤江南背后的那位如何接招了。 第一百零一章 国母之尊 一人高的架子被红布盖着,神秘兮兮地抬进了坤宁宫,朱挽宁没坐轮椅,冲王皇后行了礼后背着手笑眯眯地走过去,“母后猜猜这是什么?” 王皇后没去看那架子,只是先打量着她,见她行走如常笑靥如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心似的往那儿瞅,“这是个什么东西?西洋镜?” 朱挽宁摇摇头,指尖一勾,将红布掀开,物件的真实模样暴露出来,王皇后眸中讶然,“这是,织布机?” 不过怎么看起来跟她知道的不一样? 每年皇帝亲耕时,王皇后都要负责带着后宫的女眷去东苑织布纺纱,所以对于织布机倒不算太陌生。 朱挽宁上前挽住王皇后的胳膊,“是,不过这可跟您之前用的可不一样,您瞧好。” 她下巴微扬示意,果儿和另一个无逸殿的宫女上前,廖叔金带着郑彦推上来另一台传统织布机,两个宫女同时坐下,开始操作。 两个宫女刚刚开始动作,王皇后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先是惊讶,又忍不住赞叹:“改变纺锤的形状?这倒是方便许多还有这纺锤行走的路线坎坎,你是从哪里寻来这样厉害的机器?” 朱挽宁笑着给她捏肩,“儿臣昨日出宫游玩,见一布庄似要倒闭,正往外运这东西,好奇上前看了看,就是这个,儿臣觉得有趣,便同东家买了下来,带给母后瞧瞧。” 王皇后微微蹙眉,“这样厉害的机器,东家怎么会轻易卖给你?有它在,布庄又怎会倒闭?” 朱挽宁在她身边脚凳上坐下,给她捶腿,连声附和,“是呢,那人当时还说,他的机器比旁人的快了8倍,儿臣不信,问他既然这么厉害,他的铺子又怎么会倒闭呢?” 小公主声音娇柔温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绘声绘色讲解自己的见闻,坤宁宫中厚重的熏香四散开来,渐渐压进了王皇后的心头。 这个出身小富家庭的一国之母,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怎么说?” 朱挽宁歪头,直直望着王皇后的眼睛,“他说,这京城的水呀,太深了,他实在是干不下去啊!” 雍容华贵的女人眯起眼睛,眸底布满沉思之色。 064:【她听倒是听懂了,却不一定有这个行动力。】 朱挽宁唇角轻轻勾起,【神宗宠爱郑贵妃,她与神宗感情淡薄,心里没底,没把握去做是正常的,但这件事必须要由她去做国母之尊,郑贵妃还没有这个资格。】 064:【为什么不能你自己去做?在神宗那儿刷了好感以后行事不是更加方便?】 朱挽宁眼神轻闪,没有回答064,只是往王皇后踌躇不决的心思上加了把火,“母后,阿珩前日还同儿臣抱怨兵部冬日发的棉衣老是不够,边关很多将士冬天冻得直受罪。不如儿臣把这机器送给他,这样将士们也有更多的棉衣穿了,母后您觉得呢?”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织布机的方向。 两个宫女已经停下来了,一盏茶的时间,两台机器所得放在两个托盘上呈上来,数量的差距叫明眼人都无法忽略,上前查看时入手顺滑,与传统方法所得质量相差无几。 第一百零二章 她的想法 王皇后终于下定决心,伸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发髻,“坎坎,徐珩的事你先不要答应他,既是为边关将士所用,我们大黎不止有西北的边关,还有东北、东南,那些地方同样也需要这种机器。” 朱挽宁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又疑惑道:“可机器只有一台呀,要怎么分呢?” 王皇后眸光轻闪,“这个问题,就需要你父皇去解决了。坎坎,你还能找到卖你机器那人吗?” 朱挽宁点头,“儿臣觉得他还挺有意思,就问了他的府邸,母后是要召他入宫吗?” 王皇后摇摇头,按住她的手,“这件事母后会同你父皇讲,你不要再管,你手里可知道这件事的人?” 朱挽宁唤道:“郑彦,你来,听母后的安排。” 王皇后对自己的女儿非常满意,“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既不胡作非为将好东西埋没,又不直接跑去她父皇面前乱晃,而是乖巧地告诉她,然后再让手底下的人安排,自己并不参与这种事,可以说是懂事顺心的当代贵女之典范。 要知道她父皇本就对太子各种看不顺眼,好不容易最近郑贵妃一派犯错,因着对太子的愧疚神宗的脸色好了几分,坎坎这边要是突然去御前冒头,不说太子生母恭妃怎么想,就是神宗看坎坎这么优秀,再看不成器的太子,难免又要动怒,折腾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皇后的想法是,坎坎终归是个女子,再优秀,将来也就是寻个驸马嫁了,享受荣华富贵的一生罢了,就是再得神宗青眼,也不会多出什么实际的好处,更何况就算坎坎什么也不做,神宗照样对她疼爱得紧。 所以与其搏这些虚无的宠爱时连累他人,不如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把事情从子女辈的优秀转到他们这些大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上来。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王皇后的思维还是以皇子为主。国本案是太子和三皇子之争,相对应后宫的两方就是太子生母恭妃和三皇子生母郑贵妃。郑贵妃由于霸宠已久跟王皇后向来不对付,相比之下,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和谨言危行好拿捏的恭妃就更适合中宫站队,所以王皇后的种种考虑有意无意的是以太子为出发点的。 朱挽宁虽然不能完全猜透王皇后的想法,却也知道眼下自己这位母后还是觉得她一个公主要虚名没用,不如给太子,不过王皇后既然叫无逸殿的人也参与,也不会过分地把朱挽宁的功劳直接扣在太子身上,这也是朱挽宁乖乖接受王皇后安排的原因之一。 从坤宁宫出来,她想了又想,还是回答了之前064的问题,【说实话,你让我去神宗面前刷好感献殷勤可以,让我去他面前请功,我有点虚】 最好的请功方式当然是别人替她请功,可这事本来就是有利可图自己才主动去办的,哪来的人为自己请功?再者说,神宗可是一国之君,平常对自己都是父爱如山还没感觉有什么,一想到要跟国家最高领导人谈发展技术这样的正事她真的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自在! 第一百零三章 安宁伯府 改良织布机的事情算是交给了皇后,郑彦在,朱挽宁也算不上完全撒手不管,这边任务完成,接下来就要考虑怎么在东厂和睿亲王府之间调停,具体说就是怎么调解冯讪和朱炳琛之间的关系。 这个也好办,刚巧安宁伯府大少夫人给伯府添了个大胖小子,为着这嫡长孙,安宁伯广发请柬,邀请京城众多贵人来参加他嫡长孙的百日宴。 朱挽宁两边派人递了消息叫冯讪和朱炳琛都要务必到场,搞得本来没打算去的两人不得不重新安排日程,她这边收拾收拾准备出发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不去上你的生理卫生课找我干嘛?”朱挽宁盯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女子,纳闷道。 “哟,不装模作样喊小妈了?”来人笑眯眯地打趣,随后又不满地抱怨:“凭什么我们就要天天去上课,楚新洁却可以出去参加诗会?” 楚新洁事儿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军训的时候三天两头装病,上课的时候也天天西子捧心似的哀这个叹那个,正经知识没学多少,发牢骚的诗一首接一首,又因为从朱挽宁这儿领悟了广播稿这一文学形式,之前还觉得社死,现在却天天让小厮念自己的诗给她们听,非让她们也知道知道自己那点子心事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朱挽宁见这人实在没心思好好学习,便叫人给她做了个假身份,陪着去京城里诗会上玩儿去了。 把人撒出去朱挽宁就没管过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得好不好!改造太子、吞并琴鹤江南、上课、练功、跟苏晴柔合伙投资她能想起来安排着颜世英带着去医馆实操就不错了,哪还有功夫关心小妈们生活到底怎么样了?! 于是她顺口好奇道:“楚新洁在诗会咋样?” 女子愤愤道:“如鱼得水!天天玩得可开心了!!” 朱挽宁听这意思是小楚姑娘没再琢磨着找事,干脆也懒得管了,直接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干什么呢,谢清清?” 来人正是十五人中唯一一个算是和朱挽宁心理年龄差不多,行事风格又很相似,之前又因为谢家举家搬迁之事对朱挽宁抱着一定感激之情的谢清清。 谢清清撑着下巴,毫不客气地捏了桌上摆着的点心往嘴里填,一边填一边说:“我在宫里好无聊,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朱挽宁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想去哪啊?”自己的行动范围基本固定在四里巷到皇宫一带,再就是去过漏泽园,怎么看都没有能带谢清清去的地方。 “安宁伯府!”谢清清眼睛亮亮的。 秦鹿公主一眯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安宁伯府?” 谢清清不在意地摆摆手,嚼着点心口齿不清道:“那个刚生了大胖小子的是我待字闺中时的手帕交,她家那个老头子疼这孩子疼得紧,肯定会广开宴席,我自己没法去,只能来找你咯。” 朱挽宁无语地看着对方一点宫妃规矩都没有地吃吃喝喝指点江山,抹了把脸,认命道:“行,等会儿你去找果儿让她给你找身衣裳换咯,头上这些东西都给去了,出宫门的时候自己躲着点。不过带你出去是看你表现好,你可不许在外头给我惹事,不然被父皇发现我私自带宫妃出宫,你替我死。” 最后一句威胁是她阴森森磨着牙说出来的,谢清清连忙答应,乐呵呵地去找果儿准备出宫了。 第一百零四章 乘月初来 谢清清来她跟前晃悠一遭,朱挽宁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关心过卷王小课堂的进度了,于是等谢清清的空档去侧殿走了一遭。 “这样才能避开我们本身力气小的弱点,只要出手够快够狠,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能轻轻松松撂倒!” 朱挽宁好奇了,听起来跟自己一直在学的暗杀术有点关联? “啊可是会不会很不雅观啊,女孩子怎么可以打打杀杀” 朱挽宁黑线,这谁呀赶紧拖出去! “如果你能保证侍卫永远跟在你身旁寸步不离地保护,当然没必要去学这些打斗中的技巧。” 这话反讽的意味有点浓,但是进了这个殿的人还真有这个身份啊。 “啊可是你们这样子好酷哦!” “我们只是从之前的军事训练中总结出一些技巧罢了,在宫里生活的久了都难免碰到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这个时候谁管你是谁,谁拳头大谁说话好使。” 朱挽宁偷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她真的好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 “咳咳,你们在聊什么呀?” 攥着手帕的寿宁见她来了,迷茫纠结的神色立刻变成开心,“坎坎!你来啦!” 其他几人连忙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寿宁身边的人有一半朱挽宁都只是面熟,更不用提站在c位一看就是刚刚对着寿宁小女生言论激情输出的那位,不是上课或者紧急时候064都不吭声,朱挽宁只好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来着?” 面容只称得上秀气的女子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妾身咸福宫张乘月。” 这人气质如此卓然,见解又这么深刻,自己之前军训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朱挽宁想不通的事并不会折磨自己,而是直接问道:“我之前怎么没注意过你?” 张乘月还没回答,一旁的欲云音立刻跪了下来,小脸惨白道:“回殿下,是奴婢,奴婢之前见张婕妤不通月事,又想起公主经常教导我们要互帮互助,便开口为张婕妤讲了颜大夫传授的知识,张婕妤她——” 张乘月淡淡地打断她,“是妾身好奇心强,前几日混进来听课,未曾通报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与此同时,064的声音在高频通道中响起:【她是正二品山西巡抚兼兵部侍郎张望之女。】 朱挽宁更疑惑了,【正二品家的姑娘能进宫来?】 黎朝之初为防外戚势大,太祖皇帝定下规矩,后宫之人不得出自朝中重臣府中,张乘月这个身世,是个小小的婕妤很正常,但她到底是怎么进宫的,就让人很迷惑了。 064顿了顿,【你要听吗,这个背景原因还挺复杂的】 朱挽宁果断道:【那算了!】 在朱小妞眼里,背景原因复杂=会有麻烦=一旦跟她牵扯将会在她本就繁忙的日程表上再添一笔! 朱小妞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够忙的了,不想再开什么支线任务,再说自己还要忙太子的事,相比起来,一个巡抚之女到底怎么进宫,又怎么混成对宫中坎坷洞若观火的状况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 第一百零五章 理想与空想 “听课而已,我又损失不了什么,怪罪你干什么。”朱挽宁看不惯欲云音动不动就跪着回话的胆怯模样,可军训开始就说了好几次,到现在还没改过来,她也懒得再说了,只是对张乘月说:“来这里上课的人之前都面临着很艰难的条件,你在宫中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张乘月眸光闪了闪,直言道:“我想出宫。” 朱挽宁:“” 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笑眯眯地重新看向其他人,“颜大夫的实践课上得如何?” 说是实践课,去医馆实操,不过一来颜氏医馆没有那么多病人,颜世英现在算是拿着无逸殿开的夫子的工资在支撑医馆,二来没有朱挽宁亲自带着,她们这些人私自出宫风险实在是太大,除了楚新洁那个天天不干正事的心大之外,迄今为止也只有李香昙跟着去了一次而已,听说还只是负责后堂煎药的。 这难处颜世英还没想好怎么跟朱挽宁说,张乘月不甘心被无视又插嘴道:“公主愿意隔三差五带着她们出去,为何不愿意帮我一次?” 她们是我从苦难中捞出来的,军训手把手亲自带出来的,她们会的第一首红色歌曲还是我亲自教的来着,你跟她们能比吗朱挽宁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显,“你要出宫干什么?” 在朱挽宁的想法中,张乘月这么迫切地想要出宫目的要么就是像之前谢清清那样,家里有变故想要知道家人的消息,要么就是楚新洁那样,在宫里不甘寂寞要出去玩耍,总归都是些很好解决的小问 “我要参军。”张乘月掷地有声道。 朱挽宁:“” 其他人:“!!!” 【我知道她怎么进宫的了,】朱挽宁平静地在高频通道开口,【脑子有病,进宫也成不了气候。】 064:【】熟知内情的它忍不住想反驳,【她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女子,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有那么点过于理想了】 朱挽宁鄙夷道:【这姐姐已经不是理想了她这是空想好吗?!!】 见其他人不说话,张乘月微微一笑,淡然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感到惊讶,但这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只有进入军队,才能实现我的” 朱挽宁回过神,挠了挠头,“报一丝打断下,你知道宫妃私自出宫是什么罪名吗?” 张乘月的话音戛然而止。 李香昙皱着眉头道:“殿下就算是带我们出宫也要小心谨慎行事,你倒好,上来要去参军?先不说女子如何参军,人家要你户口的时候你要怎么说?等查到你本来一个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的宫妃突然出现在宫外,这个责任你担还是我担?带你出去的殿下又要被追究什么样的罪名,这些你可有想过?” 张乘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片刻,她却又执拗道:“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出去便是,放心,自然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人!” 朱挽宁扶额,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之前她到底是怎么觉得这姐姐一针见血来着?这明明天真得要命! 第一百零六章 赴宴 她刚要开口,果儿走了进来,“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出发,就要耽误了去安宁伯府的时辰了。” 朱挽宁朝外一看,换好衣服的谢清清正冲她挤眉弄眼,催着她赶紧出发。 哦对了,这边还有个谢清清要去看闺蜜,自己还得去给冯讪和小世子当民生调解员,想起来这些,朱挽宁一瞬间没了跟张乘月多说的心思,只是摆摆手道:“你根本没有一个可行的计划,若你真正想去做,就该让每一个在你计划中的人或心甘情愿或被逼无奈都得按照你的设想去做,而不是什么都不考虑跑过来就说我要去干嘛干嘛。对我而言,被逼无奈是不可能的,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我心甘情愿地帮你?” 这话已经提点到这份儿上了,朱挽宁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带着果儿走出去,还不忘继续安排后面的事,“医馆实操困难的话,颜大夫不如带她们去找柔柔,柔柔的工厂隐蔽性高,她知道轻重,会给你们安排好。至于你嘛,” 再回头看了眼张乘月,“你想跟她们一起,我没意见,但你最好不要做什么牵扯到她们的事,若是我的人才培养计划因为某些外力因素不得不终止——” 她拉长声音,站定,微微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公主会很生气的。” 她的威胁轻飘飘的,但却实打实敲在每个人心上。 朱挽宁没等那些人给她回话,带着徐珩、谢清清、维心、维月和一些普通的侍卫宫女一起出了宫。 她在马车上还想着,张乘月虽然空想,但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具体操作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但总要去试试,回头等这姐姐冷静了可以好好谈一谈。 后来的朱挽宁问过064很多次有没有穿梭时间轴的道具,如果有,她愿意花光所有学分回到这个时间点——或是更早,找到张乘月,耐心地听她的想法,告诉她她愿意帮忙。 这样,或许她再次见到张乘月时,就不会是那样的场景了。 安宁伯府很是热闹,朱挽宁下了马车,跟着接待的婢女在府中穿行时不时地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致看了眼安宁伯的朋友圈,又有064做情报整理,她很快明白,在场的基本都是贵族子弟,都是祖上荫德,少有朝中背景的官员来参宴。 她虽然是公主,却也还是云英未嫁的少女,产妇那边就不方便去了,只在小孩子这里看了看,说几句吉祥话然后送上一把长命锁当贺礼。 年轻的女眷中她的身份算是高的,伯府的女眷免不了招待她进花厅,朱小妞也从善如流地进去坐了坐,没多久就托词离开了。 主要是这群人要么聊家长里短要么盯着以她为首的小年轻打趣婚事,朱挽宁一个明明不怎么在意的人还要被迫和其他姑娘一样在谈到婚事时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时间一长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再说这趟来还有正经事呢。 打发人去前院叫冯讪和朱炳琛,维心叫住路过的侍女问现在有没有人少一点的地方,侍女想了想,还真给她们指了条路。 第一百零七章 有人耍流氓 把谢清清交给对方让人领去产妇那里自己玩,徐珩在前院男客那里,维月在暗处保护,其他侍卫宫女人数太多朱挽宁干脆就没带进来,于是身边只跟着一个维心就这么顺着对方的指引走了过去。 侍女指的地方有些偏僻,这会儿不偏僻的地方都有人聚集聊天,朱挽宁费了点时间才走到这个小亭子,到了地方她才知道为什么侍女说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来,亭子两旁种着高大茂密的竹林,小路又隐蔽得很,远远一看根本就想不到这里还有个小亭子。 然而还没走进地方,朱小妞意外地扬了扬眉,“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竹林实在是茂密,走近了她才看到,亭子的台阶旁坐着一个青年,和往常的圆领袍不同,他这次贴里是白色曲领衫,外面套着玄色销金晋襦,腰身处扣着一条精致的玉带,手上拿着一个很不符合朱挽宁对他印象的酒壶。 青年闻言抬头,似乎有些迷茫,又很快换了个表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她行礼,而是随意摇了摇酒壶,低声道:“是公主啊” 朱挽宁抱臂,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探究人家的隐私,“不管你为什么在这儿,劳驾能否腾个地儿?这地方本公主等会儿有用。” 喵了个咪的走这么远才找到一片没人地儿,再让给宋培风了难不成自己要去问安宁伯要间客房来开会吗? 宋培风坐在台阶上,曲起一条腿,胳膊放在膝盖上撑着脸看她,另一只手拎着酒壶,唇角勾起一个笑:“为什么?这儿是我先来的。” 朱挽宁直觉这人状态不太对劲,东宫那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宋编撰仿佛只是一层壳子,她也没心思跟醉鬼较劲,嗤了一声扭头就走。 然而刚走出几步,后方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公共艺术课一个月下来训练出的本能让她立刻回头闪身躲避,同时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宋培风居然会偷袭她 心中的念头刚闪到一半,朱挽宁愕然地看到宋培风朝她扑了过来,之前偷袭她的酒壶已经在一旁落地碎裂,而转身过来已经来不及再调整角度,她整个人就这么被宋培风按了下去——要不是这人还有点良心用手护着她的头,朱挽宁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距离猛地拉进,朱挽宁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大脑宕机了一下,维月冷着脸跳出来,长剑噌地一下出鞘,指着宋培风寒声道:“放开殿下!” 维心也紧张地上前几步,不知道自己该把公主扶起来还是先把宋编撰推走。 朱挽宁回过神,不可否认宋培风这一下不可避免地让她心跳加速,社交负距离往往能给人一种暧昧的错觉,更何况这人还长得这么好看,更何况他是宋培风。 不过她还是正了正眼神,脑海中已经在寻摸着商店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来收拾一下这么个以下犯上的坏人,“三个数,你再不起来,维月的剑可没这么客气了。” 第一百零八章 栽了 前一个动作神似动作片里炸弹爆炸的最后一秒主角团的动作——奋不顾身往前一扑将某个在意的人护在身下,然而这里既没有炸弹,扑上来的又是个醉鬼,朱挽宁并不打算拿自己的安全去赌宋培风的风度。 上次没用完的手电筒已经跃跃欲试地要拿出来了,他要是敢来个偶像剧中那样地咚然后强吻的动作,朱挽宁绝对敢拎着手电筒往人身上砸! 宋培风根本不顾快要戳在他脖子上的剑,只是定定地看着朱挽宁,忽然低着眼睛苦笑:“公主,我都欲擒故纵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064看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一句:【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朱挽宁:【别添乱!】 她也没回他那句看似痴情的质问,只是板着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肩,“你给我起来。” 宋培风倒没有犟着不起,还算友好地推开维月搁在他脖子上的剑,他起了身,先维心一步地冲朱挽宁伸出手,“是我鲁莽了,来,公主,我拉你起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竹香气息浮动,朱挽宁没理他,顺着维心扶她的力道站起来,见宋培风没什么动作了,维月才将剑收了回去,快步走到朱挽宁身旁。 宋培风伸出的手被无视,倒也没觉得尴尬,笑了笑,“公主,你还没给我回答。” 朱挽宁一边抬手让维心给自己整理衣服,一边不爽地瞪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回答?” 宋培风一顿,想了想,算是坦然道:“公主不曾想过传召我吗?” 这话在古代,在这个场景,算得上直白的表明心迹了。 朱挽宁“嘁”了一声,随即反问道:“那我之前跟你说我要这片地方有用你听见没?我约的人马上要来了,你还不走?” 宋培风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苦笑着向她告辞。 朱小妞一直避而不答的态度反倒引起了064的好奇,064直接在高频通道开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这次倒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看着宋培风离开的背影爽快回答道:【他有问题。】 064:【?】 064:【他有什么问题?】 朱挽宁看了眼地上碎裂的酒壶,直觉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蔓延,可偏偏哪里都找不出疑点来,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起来,【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怎么还没来?你在这里能动用的权限有多少,我总觉得有些怪——】 奇怪!眼前怎么这么模糊?! 大脑一阵一阵地发晕,手脚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朱挽宁竭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却感受不到支撑自己的力量,视线一闪一闪地黑,维心已经先一步软倒了,她咬着牙拿出蝴蝶刀,却根本没有力气,天旋地转之间,她最后的声音都显得如同蚊呐,“维月” 然而这么明显的状况中,维月竟没有出现。 朱挽宁瞬间想通了一切,她想骂人,却连咬牙切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甘地闭上眼睛。 身子软倒的一瞬间,一个人影闪现,接住她倒向自己怀里的身躯。 第一百零九章 私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朱挽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心平气和,只是看见身旁那人的面容时,还是不解地问了一句:“宋培风,本公主招你惹你了你用得着绑架?!” 身处的地方像是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宋培风正坐在她身旁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眸中带着一抹笑意,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她似的,“你醒了?” 这人是不是装没听见自己说话!朱挽宁郁闷。 064为此次马失前蹄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该随时开着环境监测装置,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看着对你情深义重的,谁知道居然敢放迷药直接绑架?!】 中招前,朱挽宁可算是想通了,宋培风又是假装攻击她又是扑倒她说情话的,为的就是将自己身边的暗卫逼出来,这样才方便后面把她带走。当然,维月出现时她曾经闻到的香气说不定就是人家放的,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和维心都被人暗算了维月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要么是维月被拖住了,要么就是近身那会儿一起中招了。 知道结果反推宋培风的行为很好推,但是不知道他要绑架自己之前她连个怀疑他的逻辑都没有,原因就是这人到底要绑她干啥啊?而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麻绳捆绑,只是换了身衣服,虽然手脚还是无力,却比单纯的人质好多了。 不过也更让朱挽宁迷惑了,他到底是图啥啊? 宋培风的手到底是没有落在她脸上,只是克制地停在一寸之外,然后为她捋了捋耳旁的碎发,目光温柔至极,“挽宁,我们私奔。” 朱挽宁:“???” 秦鹿公主目光发直地呆了一会儿,愣愣地问同样死机的064:【我又穿越了?还是我失忆了?怎么剧情就跳到我要和宋培风私奔了?!】 064的数据流都停滞了一瞬,它也十分想不通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是怎么说出这样精神错乱的话来的人类果然好难懂! 宋培风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干脆放下书,伸手拽了拽还在艰难处理信息的朱挽宁,“我不会介意你之前曾追求过薛照水,你也不要在意陛下将我列入寿宁公主的驸马人选之一,我有钱,养得起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朱挽宁刚刚完成信息处理的cpu又卡了一下,“什么玩意儿?你是寿宁的驸马?!” 处理器更为强大的064先一步反应过来了,它从注水注到百万字的原着的一个小小段落中找到了关键信息,【在秦鹿公主和薛照水苏晴柔三角恋爱恨纠葛的时候,大秦鹿一岁的寿宁公主确实已经在选婿了,并且最终其驸马就是姓宋,翰林院的一个编撰!】 这么说她是在无意识中抢了自己原来的姐夫?!朱挽宁悟了,随即默了。 宋培风摇头,眼神执拗地盯着她,“我只是人选之一,但我不会娶别人的,你放心。” 朱挽宁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宋培风长得很帅,虽然宋培风很有风度,虽然宋培风跟那些固执己见的人都不一样愿意听她奇特的观点,虽然她面对宋培风是会有那么一些些无法控制的心跳加快但是这不代表她就非他不可一定要吊死在这课歪脖子树上了! 第一百一十章 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私奔是指让我放弃我的皇帝父亲、皇后母亲、太子哥哥、公主姐姐、将军侍卫和十几个辛辛苦苦解放出来的女孩子以及我柔柔那日进斗金的事业只为了跟你在一起?!” 这人脑子没毛病?! 宋培风听出了朱挽宁的意思,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黯淡下去,“你居然?是我想错了,我以为” “嗯没错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愿意和你私奔的意思。”朱挽宁连忙打断他,“寿宁姐姐是个好姑娘,娶她不亏的。至于我嘛就是个俗人,还没有要为伟大的爱情放弃恶俗的荣华富贵的思想觉悟,所以你看,咱们马车是不是该换个方向回京城了?!” 喵了个咪的064提醒她马车已经离开京城往东南方向去了,武举的时间可没剩多少了她还没做好混进京畿大营的准备工作,可不能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啊! 宋培风的表情终于沉了下来,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温柔地笑了笑,“挽宁,别多想,我们出去玩几天就回去。” 朱挽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默默地抱紧自己,【六六,这人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064也有些忧心忡忡,【你这一耽搁,卷王计划是不是又得无限期搁浅了?】 朱挽宁嘴角抽了抽,它都不带关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吗?!就惦记着它那破任务!! 马车走走停停两天,直到进了一个小县城,宋培风才带着她住进了一个独门小院。 “我自由活动?” 朱挽宁活络着手脚,不知道宋培风在她每日吃的饭里加了什么,她每日都是手脚无力的,只勉强可以正常生活,拿个重点儿的盆都能摔咯,再加上衣服被换了,身上没钱,身边没人,她也没有急于嚷嚷着回去。 反正都已经跑这么远了,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小妞深深叹气。 宋培风原以为朱挽宁对他的态度如此平等友善是对他另眼相看,毕竟黎朝皇室唯一的嫡出秦鹿公主是出了名的骄纵,然而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却发现朱挽宁不是独独对他平等友善,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生活的,在质疑传闻不可考的同时小宋同学纯洁的自尊心也受到了伤害 “我要去办点事,很无聊,你愿意陪着我也可以。” 朱挽宁干脆利落地扭头走了。 出了京城,064的各项权限都大大受限,而且朱挽宁也知道它似乎要升级了,部分功能会暂停,于是也没完全依赖它,决定自己去探探周围。 没钱,没人,没目的,难得游手好闲的朱小妞观察着这座小城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大街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吸引住了。 借了巧劲挤进前排,朱挽宁兴致勃勃地伸头看过去,“哇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众人围观的中心对峙的是两男一女和一群仆役,从两个互相敌视的男人身后各自站的人来看,朱小妞很快得出了以上结论。 “嘿你眼睛真毒啊姑娘,”旁边一围观大哥忧心忡忡接话道,“那小娘子路边卖头花呢被这带着小弟的男的看上了,没说几句话非要把人带回去,这小哥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估计等会儿要打起来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秘的朝阳群众 朱挽宁“啧啧”两声连忙追问,“内带群小弟的大哥是谁啊?” 围观大哥皱着眉道:“不知道啊,听他自己说好像是什么王府的人来着,不过前几天确实听人说有王爷来城里玩了。那小哥要有难了,这年头英雄也不好当,跟王府的人对上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黎朝皇室从太祖开始都是出了名的护短,宗室直系亲眷凌驾于律法之上,只要不是谋反的罪名,当地官员根本不能对宗室做出任何管理。 如果这人真是出身王府的话,这位英雄救美的小哥显然是要遭殃的。 朱挽宁摸着下巴看着那对峙中的两人沉思,不抱什么期望地随口嘟囔:“是哪个王爷府上的人这么嚣张啊?当街欺男霸女” 围观大哥却看她一眼,神秘兮兮四处望了望,“这咱还真知道,听说那位王爷的生母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小姑娘你来得晚当是不知道,那王爷进城的时候排场可大了!那马车都是金边的,人家亲娘是皇上心头好,那都是巴拉巴拉巴拉” 嚯!朱小妞受到了惊吓,一是这人口中说的不就是她穿来之后就一直听说外出游玩而没见过面的,那个神宗心里最属意的太子人选三皇子福王吗!她还记得自己刚来不久是端午节,按理说福王这个最受宠的肯定待在皇帝旁边献殷勤,可偏偏他带着家人出去玩去了,偏偏又在端午节的前一天发生了梃击案这种恶劣事件反正朱小妞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可疑。 二是她没想到围观群众的情报网这么广,一般老百姓都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大街上随便拽个人,连当今皇帝首辅姓什么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是皇帝后宫那点儿事? 眼前这大哥居然连王爷的来历都能打听到朱挽宁肃然起敬,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朝阳群众? 围观众人对英雄救美的小哥都不看好,朱挽宁虽然有心帮一把,但她这会儿行动不方便,要想解除自己身上的debuff还得花学分兑卡来着,掂量了一下陌生的小哥和钱包里的学分,朱小妞毅然决然加入围观大队 顾小茶觉得真是流年不利,早知道今天就该听那算命先生说的不出门,不出门他就不会碰见恶霸强抢民女的现场,不然他也不会脑子一热正义感爆发冲上前把人拦下来,结果人家招招手叫出一排小弟,自己这边势单力薄不说,他也听到了围观者说这人是王府的人,自己一穷二白的真心招惹不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善已经不耐烦了,对着躲着顾小茶身后的女子下了最后通牒,“老子再说一遍,识相的,你现在就给老子滚过来,不然”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顾小茶反而想通了,让他眼睁睁看着强抢民女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趁着对方大放厥词时脚尖一点掠身上前,对头就是一拳! 师父我愧对您老人家呀!顾小茶边闷头摁着人打边在心里哭天喊地,得罪了王府的人也没法再去参加武举了,端不上朝廷的饭碗就只能靠行走江湖劫富济贫给师父您养老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复无常的女人 顾小茶敢站出来英雄救美自然是有一定底气的,不过在这个打架靠肉搏的时候,他就是再厉害也不敢说以一敌百,虽然刘善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摁在地上揍成猪头,但人家小弟也不是当摆设的,一看自家老大被人打了立刻就冲上前,于是乎顾小茶被围殴被抓住被带走是一件十分顺理成章的事 唯一让遍体鳞伤的小顾同学心有慰藉的是,当那群人反应过来要去抓那个引发了这场街头斗殴的姑娘时后者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顾同学躺在阴暗的柴房中,随手扒拉一下旁边的枯草,不小心扯动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妈的这群人真是不要脸,一群人欺负自己一个,还好师父教过他面对对方数量数倍于己方时的解决办法——揪着领头那人不松手,他们打你多重就还回去多重。 那帮狗腿子草草将他拖回柴房了事也是急着去照顾他们同样受伤惨重的老大,不然自己这会儿什么下场可真不好说。 柴房是福王府在此地暂居一个别院的柴房,虽然只是一个别院,却也占了一整条街,大得出奇,五脏俱全。 朱挽宁拽着扭头要走的姑娘的小手,“别走别走,你倒是告诉我门在哪儿啊?!” 大家都知道古代大户人家那个府邸一般都有三个门,下人采买出入的角门、主人出入的中门还有贵客来临时的大门,这姑娘把她往这儿一扔就走她得摸到什么时候去? 挎着头花篮子的姑娘扁扁嘴,眨眼间泪水已经盈满眼眶,“我,我也只是远远看过,刚刚那个坏人也是这里的,你为什么非要我去那” 眼看人已经有了泪水泛滥成灾的样子,朱挽宁立刻头大地摆摆手,“好好好,我自己去,你快回家去。”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朱挽宁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啧”了声。 【为那“英雄”打抱不平?】064揣测道。 【你没看那人都被揍成猪头了?】朱挽宁反问道,当时064还远远地大致估了个二级轻伤出来的,【不说她念着人家救命之恩了,带个路都,啧。】 064也默了下,其实那姑娘也说不上做错了什么。 【那你这是要去救他?】 【救他干嘛?】朱挽宁诧异了。 064也诧异了,【不救他你来福王府干嘛?】 朱挽宁挺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来找我三皇兄和三皇嫂啊,这不回京城上课的法子有了吗?】 064:【】 绕着这条街走了一遍让064录入数据分析,排除掉最大最恢宏的那个再排除掉最小出入人最多的那个,朱挽宁顺利找到中门,准备上前搭话。 064边建模边好奇问道:【刚刚经过这里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个是中门?为什么还要建模?】 朱挽宁:【不建模怎么知道牢房在哪?】 064:【不是说不救了?】 朱挽宁叹气:【谁叫我人美心善本事大好其实我认为成年皇子之国就蕃是一件挺重要的规定,你觉得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叉出去叉出去 为防旁支摄政,黎朝凡皇室皇子成年后都要到自己的封地去,远离政治中心,不得干预地方政事,但也没有人能管到这帮王爷头上来,说到底就是划片地享福去。 三皇子封地洛阳,封号福王,孩子都有了自然也早已成年,然而他是唯一一个破例留在京城的成年皇子,因为神宗觉得没有给自己最爱的人最优秀的孩子最好的位置所以一直觉得有愧于他,不仅不让他就蕃,还经常找理由赏赐金银珠宝给他。 就是神宗这样暧昧的态度让郑贵妃一派始终觉得自己努力努力还有希望,再加上太子本身不争气,国本不稳,人心浮动,于国于家都有不利之处。 064没对朱挽宁大胆的想法发表什么看法,朱小妞也不在意,大摇大摆走到人家中门,守门正要上前询问,朱挽宁脸色一冷,“此地可是福王下榻之处?” 守卫枪戟上下一抵挡在门前,冷喝:“什么人!竟敢对王爷不敬!!” 守卫的态度比朱挽宁预估的其实已经好很多了,这还是宋培风做事没做绝,虽然给她换了衣服导致她现在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当做自己身份的信物,但到底衣服是上好的妆花暗宝纱,发髻参差错落的挽鬓与金簪处处奢侈,再摆个冷脸,一看就是哪家的大小姐。 不然换身粗布短打试试,没靠近门就被人赶走了。 不过你要说是个男的这么低调地来,守卫可能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女的,一个随从都没有,开口就是福王福王的一点敬意没有,没有当场格杀已经算是看在她那身衣服的份儿上了。 黎朝之中,根本没有这个年纪就能对他们王爷如此不敬的女人!叉出去叉出去! 泛着冷光的戟尖在眼前交错,粗壮的戟身彰显其绝对的分量,朱挽宁半点不慌,换了一个比他们更横的语气,“本公主的路,你们也敢拦?!” 守卫一下子就笑了,“小丫头,就你,还公主?你知不知道公主都是在宫里不出门的?你跑这儿来装公主可来错地儿了,看你年纪小,赶紧走,真被我们王爷听见了,小心掉脑袋!” 064:【你人还怪好嘞。】 朱挽宁也缓和了脸色,然而还是笃定道:“我是秦鹿公主,来找三皇兄有事,你只管去通传。” 守卫见她如此淡定,不由犹豫起来,互相看了看,却还是下不了决心。去通报?可真开了这个先头,以后谁来都说自己是xxx都要通传给王爷吗?那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可不通传,万一真是公主,他们没帮公主通传,铁铁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跑不了啊,脑袋照样保不住! 另一个守卫谨慎道:“你可有信物?” 朱挽宁严肃道:“信物因为一些事情暂时不在我这里。” “什么事?” “皇室秘闻,你确定你要听?” “” 064也无语,【什么时候你私奔也成了皇室秘还真是。】 朱挽宁不满意它的用词,【我明明是被绑架的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哥三嫂 两个守卫再次陷入纠结之中,朱挽宁干脆开口劝道:“你们只管去通传,若我身份有假,王爷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责任,绝不连累你们。” 守卫:“到时候不是你说你承担就能承担的。” 万一随便来个刺客忽悠着进府伤到王爷了,回头追责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俩。 朱挽宁:“那你们就没担心过万一我真是公主,你们这样磨磨唧唧的耽误我的事我回头找你们王爷告状?” 两守卫一愣,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说的也是啊这到底该怎么办?! 纠结良久,守卫终于还是撤了兵器,一人留在原地看住朱挽宁,一人去找门房的小厮,让小厮通报别院管事,再由管事通报王爷。 等朱挽宁终于被客客气气请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郑贵妃在生下三皇子之前其实还有过一个孩子,就是二皇子,可惜的是二皇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郑贵妃为自己没能保住孩子内疚不已,三皇子出生后便投入了很大的心力去教养这个孩子,神宗更是对这个所爱之人生下的钟灵毓秀的孩子宠爱不已,这才闹出了长达十年的国本之争。 所以当那个成熟稳重的青年快步迎上来,担忧与惊喜的情绪同时交织在眼底,“坎坎?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父皇找你快找疯了吗?!”时,加上记忆里对这个三哥的一些印象滤镜,朱小妞心底不可抑制地闪过“如果这个人是太子她得省多少事”这样极度危险的念头 这想法要不得,不然有了她的支持国本案还得再闹十年,到时候史书上追究责任她就是那个误国的红颜祸水 福王身边的温柔少妇更是眼角沾了泪,轻轻扶了朱挽宁的肩膀仔细看着,“你饿着没有?伤着没有?真是要吓死你三哥三嫂了,父皇传密旨叫人一起寻你的时候,三嫂这心里跟天塌了似的难过!” 甭管福王夫妇和秦鹿公主到底有没有那么亲厚的关系,人家夫妇俩最起码姿态做得足够好,哄哄小姑娘是够了,再说这里面也不是半分真心都没有的,毕竟是个小妹妹,还是中宫嫡出,怎么着福王夫妇都没有跟她交恶的理由。 朱挽宁摸摸鼻子,虽然自己被绑架的地方算是隐蔽,但维月维心一众贴身女官一起中招,加上冯讪和小世子按约定不久应该就赶到了,想来她刚被宋培风带走就被发现了,看如今宋培风还这么悠闲,绑架她的事肯定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实话暂时是不能说的,福王妃那边絮絮叨叨的关怀还没结束,朱小妞一扁嘴,干嚎着扑到福王妃怀里,“三嫂呜呜呜我好害怕啊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在这儿了,他们说王爷住在这儿我才找来的,三哥三嫂我是不是遇到坏人了呜呜呜!”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福王夫妇也没太计较,以为她是真的被吓坏了,赶紧叫人带她下去梳洗,又张罗着准备饭菜,接着就派人去给宫里报信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刘公子 秦鹿公主于安宁伯府失踪,虽然消息被冯讪当机立断压了下来,但后续不断有锦衣卫和禁卫军寻人动作,加上徐珩维月等无逸殿亲卫全部受罚,宫里人但凡是个耳目灵通的都知道了。而对于安宁伯府当日的客人们来说,虽然锦衣卫和禁卫军密旨寻人已经体现了皇帝的态度,可私下里这个消息还是如野火燎原般传开了。 福王是出游回来在此地歇脚,路上也接到了让他注意帮忙寻人的密旨,因此朱挽宁一表明身份,福王宁可错认也不能错过地叫人进来,这才顺利找回自家小皇妹,于是连忙给宫中送信通知一声。 朱挽宁好好在福王府休整一番,她现在没心思去管无逸殿和安宁伯被神宗迁怒的下场,重要的是目前王府关着的这小子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和福王接上头到底是不担心回京城的方法了。 休整之后已经是下午了,福王派了个小丫鬟服侍,并让人通知了晚饭去主院一起用,朱挽宁对小丫鬟整理发髻的手艺十分满意,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羞怯腼腆地一福身,“回殿下,奴婢丸澜。” 文盲朱小妞并不知道丸澜是什么意思,叫这难得识字的小丫鬟给她写了名字后还赞不绝口——看起来好像很文秀的样子。 被夸的丸澜也十分开心,大着胆子给她端了一盘白色茶点,说是当地特产,自己亲手做的,朱挽宁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心里却在疯狂呼叫064把它的所有监测系统全部打开检查食物——吃一堑也该长一智了。 和丸澜初步打好关系,朱挽宁提出想转一转王府的要求,丸澜自然没什么心眼地欣然答应,并陪同在侧一一介绍。 丸澜并不是王府随行的丫鬟,而是别院的本地人,不过她手艺不错加上年纪小,在福王妃面前很是得脸,所以才派到了朱挽宁身边。 “王爷和王妃住主院,小殿下在紧挨着主院的侧方,旁边还住着奶娘小厮等照料小殿下起居的人。” “王爷的侍卫都在这里了,一般出行会有三队人马前后跟随,轮休制。” “客房住的是王爷的幕僚刘先生,旁边这间住的是他表弟,听说小刘公子今天被人打了,伤得很是严重,刘先生发了很大脾气呢。” 朱挽宁一挑眉,“这位小刘公子为何被人殴打你可知道?” 丸澜皱眉努力回想,“奴婢也不清楚呢,小刘公子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昏迷状态,那帮跟着他的家丁说那个打人的是故意找茬,现在已经把人带回来关起来了。” 建筑的大体布局及人员分布数据已经尽数录入,实时地图开启,朱挽宁扫了一眼,继续问道:“那凶手被关在哪呢?” “好像是在柴房,殿下对那人有兴趣吗?” 朱挽宁眉梢一挑,看着丸澜的目光多了点什么,“你似乎很想让我去见那个‘凶手’?” 丸澜愁眉苦脸道:“不瞒殿下,那位小刘公子实在是令人不快,别院里有点姿色的姑娘都不愿往客房去。” 朱挽宁懂了,她伸手拍拍面色戚戚的女孩,了然道:“你放心,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位‘凶手’。” 丸澜欣喜极了,欢快得差点蹦起来,“是,奴婢这便为殿下引路。” 朱挽宁身边接触到的丫鬟并不多,维心是无逸殿的尚宫,和廖叔金里里外外把持宫务,两个大总管身上的气势远非寻常婢女可比,维月不算丫鬟,是正经的武官,果儿话不多,总是怯怯的,维心忙不过来的事会交代她去做,也是个踏实做事的,像丸澜这样活泼的小丫鬟,朱挽宁还是第一次接触。 到了柴房门口,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有两个仆役模样的人守着。 【守门的不是侍卫,受了伤又这样低调,能让人好好关在柴房等到我来,】朱挽宁摸摸下巴,【你猜刘善狐假虎威这事我亲爱的三哥知道吗?】 064:【三皇子本就在朝中孤立无援,怎么可能允许做这种自讨苦吃的事。】 它也冷笑,【不过说到底,也是他御下不严,东宫这种事怕也少不了,就看谁收拾得干净罢了。】 仆役一直守在这里,还不知道府上来客人了,只是丸澜他们总认得的,见她们靠得近了,便上前呵斥:“臭丫头!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滚!” 丸澜挺直身板,一脸严肃,“谁给你的胆子,在公主面前放肆!” 两仆役顿时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沉默不语神秘微笑的朱挽宁,“公主?” 朱小妞脸上高深莫测,实际兴致勃勃地跟064聊天:【你说丸澜这算不算也是狐假虎威?】 064:【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人跟着了,装逼的话肯定要别人说着才有格调,不然你还像敲门那会儿自己凭着王八之气感动人家?】 朱小妞嘁了一声,【六四你学坏了,怎么也懂这一套了。】 064无言以对。 那边丸澜还在振振有词,“这可是王爷刚刚接回府中的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的嫡亲女儿,你们也敢拦?耽误了殿下晚上同王爷一起用膳,你们赔得起吗?!” 呵呵,朱挽宁笑眯眯地看了丸澜一眼,没说话。 两仆役迅速哆嗦着跪了下去,“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公主殿下驾到,小的罪该万死!公主殿下饶命啊!” “门打开,你们滚。”朱小妞淡定道。 跪着的其中一人迅速爬起来,摸出钥匙抖着手去开门,没两下便推开了门,另一个也赶忙站起来,陪着笑脸,“公主请,公主请。” 朱挽宁都不用进去,一眼便看见那个年轻人面无人色地躺在地上,不知哪来的枯草好歹给他垫了垫,只是血污已经遍布全身,听见门开的动静,眼皮也只是动了动,惨白干裂的嘴唇中气息微弱。 064迅速做了伤情分析报告,明确地跳过一大段术语,直接告知结论:【宿主,再不找人救这人不死也要残疾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什么?看上谁了? 朱挽宁就是不看伤情分析也知道,群殴啊,又不是拍电视剧主角以一敌百,配角一个一个排队上来送绝不插队的,他只揍小刘一个,其他人围上来一人一拳就够他受的了,这会儿还没到残疾的地步完全是因为跟着小刘那帮狗腿子不懂打架,没伤到要害罢了。 她也没抬步进去,只是指了指里面的人道:“抬出来,去请个大夫给他看看。” 仆役脸上顿时有些为难,“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此人是个地痞流氓,公然在街上殴打小刘公子,小的们这才给抓起来的,如果请了郎中过来” 朱挽宁不轻不淡地咳了一声,另一个仆役立马拍了他的头,“说什么胡话!”转头对着朱挽宁恭敬行礼,“小的明白了,小的立刻去安排,公主殿下您请放心去跟王爷用膳,小的保管给这位公子照顾好!” 朱挽宁这才点点头,“郎中来过后去本公主那儿传个消息,本公主看这人表面伤势不轻,却未曾伤及性命,想来你们一定可以照料妥当的,是?” 仆役脸上冷汗都要落下来了,连忙应是。 朱挽宁却还没放过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赵六。”赵六咬咬牙,明白此事再无阴奉阳违的余地。 朱挽宁:【六六,你本家哎!】 064:【你才跟他本家!】 朱挽宁这才满意离开。 公主和幕僚的表弟哪个咖位大是显而易见的,再说开始朱挽宁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要做什么,所以赵六二人敢直接开了柴房门。但涉及到救人,这就与小刘公子利益冲突了。 小刘受伤那么重,这会儿也在找大夫全力医治,刘幕僚本人都没空来找顾小茶的事,但这不代表他们会轻易放过此人,这会儿不闻不问也是一种态度,让顾小茶伤势过重而死,反倒遂了他们的意。 所以朱挽宁下令救人时,那人的态度才会犹豫不决。 赵六脑子灵活得多,他迅速反应过来在朱挽宁面前他该做什么,不过灵活也同样意味着他可能钻什么漏洞,玩一些阳奉阴违的手段,毕竟朱挽宁的公主身份再高贵,也是福王府的外人,他们这些指望小刘公子的狗腿子表面功夫做足即可,实际上的好处是谁给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朱挽宁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指定了时间——晚膳后你要告诉我医生怎么说的,指定了结果——我看得出来这人有救,你们敢糊弄一个不治身亡试试看,指定了责任人——就你叫赵六是?丸澜在这儿谅你也不敢说谎,敢搞事我看你全家接不接得下藐视皇族这顶帽子! 于是乎,朱挽宁挥挥衣袖,带走一个虽然看不懂局势但简单地觉得惩治色狼的英雄有救而雀跃的小丸澜,留下脸色难看的赵六和不在状况内的同伙。 顾小茶再次醒来的时候,朦胧中只见一灯如豆,视线模糊,再聚焦时,却见之前负责看守他的一人坐在他面前,脸色已然平静,“你醒了?” 他搞不清状况,下意识就想起身,这一动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躺下了,只是细细内视之后,顾小茶惊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开始缓慢愈合了,所有骨折的地方都进行了处理。 他古怪地看向身旁的人,“你们这是又打什么主意?” 他是不相信他们会有那么好心,有这心之前揍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下手轻一点啊? 赵六也没法对这个人好言相向,只能臭着脸,“算你小子走运,被公主看上了。” 顾小茶:“???” 谁?什么?公主?看上谁? 顾小茶瞬间觉得自己应该下去扎个马步冷静一下,至于身上这些伤嗯,管他呢,公主都看上他了,这伤应该不是真的,他大概还在梦里。 赵六见他也是精神恍惚,只觉心里一股郁气也散了,算了算了,有公主插手,小刘公子这事想必到底是瞒不住了,日后跟着小刘公子也算不得什么好,还是老实点,帮公主办事。 第二天,顾小茶就被赵六紧急叫醒,说那位传说中看上他的公主要来看望他。 他无语半天,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包成木乃伊的样子有什么好准备的,也不知道那位公主到底看上他啥了,莫非是之前强出头的时候刚好被公主撞见,于是公主芳心暗许?问题是后来他被揍成猪头也没见有人来帮他啊,公主看见那样疯狂挨揍的他也能看上?那这公主口味真重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之前救下的那个姑娘怎么样,还会不会被人骚扰 朱挽宁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人两眼放空茫然无神的状态。 “”她严肃看向赵六,“你打他头了?” 赵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小的哪敢啊,顾公子就是身体虚弱而已,跟小的绝无半点关系!” 顾小茶这才回神,赵六连忙道:“顾少侠,这位就是救下你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位就是顾小茶顾少侠。” 顾小茶作势起身道:“多谢公主,顾某感激不尽。” 朱挽宁也没扶,只是抱着手臂站一边凉凉道:“行了行了躺下,别把伤口再裂开了。” 顾小茶一噎,尴尬躺下的同时更加怀疑赵六的话了,这么冷淡的公主是看上他的样子? 洞悉一切的064:【】呵呵。 丸澜倒了茶,赵六搬了凳子,朱挽宁舒舒服服往旁边一坐,开始盘问这傻小子的来历,“少侠师承何处啊?来这里又是干什么的,怎么被我皇兄府上的人抓回来了?” 顾小茶是个老实孩子,应该说习武之人心眼都不算多——大多数连字都不识几个,再加上人家又算是救了自己的恩人——虽然这恩人也就动动嘴皮子,于是老实孩子巴拉巴拉快把自己家底抖落光了。 这位十五岁的少年英雄师承江湖上有名的一位大侠,当然这个大侠叫什么不重要。大侠以百发百中的神箭手闻名天下,平时做一些官府的赏金任务和截杀不义富商或是贪官的活动来养家糊口,大侠没有妻儿,顾小茶是行侠仗义途中捡到的孤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车到山前 一个将拿到的钱都接济穷人,自己只留糊口的大侠,连个安稳的落脚地都没有,粗糙得自己都饥一顿饱一顿,却踉踉跄跄把小婴儿拉扯成少年,少年没过过安稳日子,更没读过书,只有习自养父的一身浩然正气,和十多年寒暑不辍的扎实功底。 行侠仗义的大侠老了,他的眼睛花了,手开始抖了,年轻时不在意的那些旧伤一并发作,他不再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神箭手,很多时候也不再是他来养家糊口,而是他捡回家的那个少年,笨拙地做着还不甚熟练的业务。 大侠忽然察觉,他这一生行侠仗义,是少时没吃过苦头,长大了便从心而为,老了身无长物,倒也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也能坦然接受。 可小茶从小就和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少年不觉得苦,因为他觉得这就是生活,这是他应该做的。 大侠觉得这样不对,如果让小茶走自己的老路,无非是和他一样穷苦一生,虽自由心证,可到底,那便是小茶想要的吗? 小茶走得多了,他就会明白,普通人的一生,是要劳作、成家、生儿育女,或是读书、成才、为官一方,可他从跟着大侠那天开始,就失去了这些选择的机会。 或者以后小茶会遇到心仪的江湖女子,快意纵马,一起行走江湖,但大侠觉得,自己要给他更多的选择。 于是,在大侠被友人接入山庄颐养天年后,顾小茶拿着地方官的推荐信,独自一人上京,参加武举。 顾小茶陷入了思念师父的怅惘中,朱挽宁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六六,就算是让他多点选择,也没必要来参加武举?难道是我记错了,黎朝后期的武举人名声可不怎么好啊。】 064:【名声不好是在文人和普通百姓中,对于民间习武之人来说,要想吃上官家饭,比起参军或当衙役,参加武举算是一步登天了,有正式军衔和粮饷,确实比自己接私活稳定一些。】 朱挽宁再摸摸鼻子,纳闷道:【可我记得武举第一门不是要考策论?小茶同学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去考?】 064:【】有道理啊! 朱小妞将疑问转向当事人,没想到当事人比他还懵逼,“武举不是就是去打一架吗?怎么还考写字?” “不是写字是策论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朱挽宁不可思议,“你推荐信怎么拿的?地方官没告诉你武举都要考什么吗?” 黎朝前中期的武举要考两轮策论,考验的是学子对于兵法的认识,在神宗所在的后期,武举形式已经僵化,现在的科目说是策论,其实就是默写指定兵书前四节,这个事早在定国公讲国防教育第一课的时候064就跟朱挽宁普及过了,所以这会儿她看着满脸茫然的顾小茶简直无言以对。 就不说做历年真题了,考选择填空还是证明解答你都不知道,你师父是真心让你来吃这碗饭的吗?!! 提起推荐信,顾小茶的眼神忽然心虚地漂移了一下,“嗯,这个,可能是我走得太匆忙,他忘记告诉我了。” “”她好像知道这人是怎么拿到推荐信的了。 不怪人家地方官不告诉你考试科目! 064淡定道:【告不告诉的也无所谓了,你看他这个身体,赶得上去武举吗?】 朱挽宁目光顿时收回,对哦,就算知道考什么又怎么样,还有两天就要进行武举了,除非现在就走,不然赶不上,连她都要焦虑怎么混进混进混进武举?! 朱小妞心中顿时明悟,嘿咻嘿咻在系统商店里使劲地翻,还不忘跟064嘚瑟,【我知道怎么去武举了!】 064无语地看着她的页面翻滚终于停下,目光集中在那一格物品上,两人齐齐出声。 朱挽宁:【还真有!】 064:【怎么这个都有!!】 ——以橡胶与仿生毛发、琼脂等为原料的,易容面具。 六月初五,京城,京畿三大营。 已是傍晚,负责登记参加武举生员的文书官开始收拾摊子,名册刚拿起来抖两下,便听见自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文书官站住脚,眯着眼睛看了看。 三大营门口800米处,一个穿着钴蓝劲装的少年勒起马头,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少年收紧缰绳拨转马头,而后自马背一掠而起,衣角飘飞之处,人已飞速逼近大门。 在文书官和守营士兵惊艳的目光中,少年帅气的出场完毕,而后没有束缚的马扭头就走,来人低眉顺眼地跑过最后几百米,微微平复呼吸,对抽着嘴角的文书官说:“抱歉抱歉,在下来迟了。” 勒马是因为军营重地,你要是个传令兵咱就不说啥了,一个陌生人骑着快马还想靠近京畿大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没看这人八百米外勒马旁边角楼上的弓箭手已经面色不善地挽弓瞄准了吗! 踏踏实实跑过来则是因为都说了是军营重地,想也知道营地之外一马平川,平坦得不可能有任何给敌袭潜伏过来的机会,保证每一个靠近京畿大营的人都暴露在角楼的射程范围内,这也就等于某人还在借力跑酷阶段的轻功在平地上毫无用武之地,灰头土脸地就跑过来了。 就这,还是因为今天是武举生员入营,文书官和守卫都在门口看着,才没让人刚一接近就射成筛子。 文书官重新坐下,没什么脾气道:“你是地方来的?户贴和推荐信拿出来,然后过去那边搜身。” 除了地方官推荐的民间尚武者,剩下的武举生员要么是两京兵部考核优秀者,要么是武官世袭子弟,后两者的排场和前者简直泾渭分明。 不过作为一个与武官相看两生厌的文官,文书倒还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接过户贴就开始翻阅资料进行比对、誊写,再查验推荐信上的官印、私印。 正写着信息,文书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一行,正要誊写,忽然顿住。 身高六尺余?可刚刚那个小鬼怎么看也最多五尺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进入大营 再看眼画像,再看看正在接受检查的少年,文书喊了一声,“顾小茶?” “顾小茶”扭过脸,“在呢在呢,大人怎么了?” 文书比对着画像,嗯,是这张脸没错,虽然画只有六分真,但该有的特点都不缺。 文书哑然失笑,摆摆手,“下次别再谎报身高了!” “”“顾小茶”望天,努力忽视其他人都听不到的频道里某个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说了让你垫增高垫,你不听,被发现了!】 顶着顾小茶脸的朱挽宁瘫着脸望天,任由搜身的士兵仔细盘查她的前胸后背小腿弯,努力压抑心底涌上来的不适,咬牙道:【他比我大2岁178怎么了!我还会长的!我165也很高了好不好!再说穿增高鞋垫会影响轻功落点的我能怎么办啊,我不穿是我不喜欢吗?!】 064“呸”了一声,鄙视道:【你一路都是快马加鞭,根本没有必须用轻功的时候,除了刚刚耍帅!】 朱小妞十分不屑于064这种不懂耍帅对她来说的重要性的人,搜身完毕连忙小跑回去接过自己的户贴,推荐信已经收上去了,文书官发给她一个小木牌让她挂腰上,“这是接下来几天在营内行走的身份牌,其他人看见就知道你是生员,弄丢去五军营后勤处交二十文补办。” 朱挽宁接了牌子,将自己被“检查”得乱七八糟的包袱也拿回来重新打结,“哎,谢谢大人,那大人我那马还在外头,怎么办?” 文书一皱眉,远远看了下,觉得顾小茶之后是不会有人来了,于是随手点了个士兵,“去把顾生的马带到五军后勤那边。” 朱挽宁连声道谢,然后搓着手:“大人那我今晚住哪儿?” 文书对她没大没小的自称有点不满,但这群武夫没礼貌的地方多了,他也懒得再一一提示,只道:“你往后看,那有两套盔甲,看见了不?” 朱挽宁一进大门就注意到了,文书的背后支起两个人台,一个套金色骑兵盔甲,一个套银灰人纹锁子甲,064说形制就是士兵的,只不过分属三千营那帮蒙古骑兵和神机营那帮火器兵。 “看见了看见了,”朱小妞十分兴奋,“大人我见了他们要怎么称呼?” 三大营分负责皇帝旗、舆服的三千营,以蒙古骑兵为主;掌管火器的神机营,以步兵为主,以及直属于五军都督府的五军营,人最多,也是拱卫京畿的重要军事力量。 文书轻蔑地哼了声,“称呼什么,看见穿这种盔甲的人绕着道走就行了,别想着跟人家攀关系,人家眼高于顶,哪看得上你们!” “哦。”朱小妞撇撇嘴,“那我的住处?” 文书往后面一指,“看着那个旗,往那边走,路上碰见其他营的人自觉绕开,到地方找人问,给他看木牌他会告诉你。今晚休整,明天会有人来告知你们考试安排,军营不可随意走动,没人带着就不要乱跑,记住了就赶紧走。” 朱挽宁倒没对他这态度生气,乐呵呵地记下,然后举起爪子挥了挥,“大人您这是要回府吗?大人辛苦了,大人慢走啊,大人你人还怪好的嘞。” 文书嘴角抽了抽,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收拾完东西的长随直接转身走了,连大营都没再进去。 该交代的事也都清楚的,朱挽宁环顾一圈,周围的士兵都各司其职地站岗,没有人热情地上来搭理她充当引路npc,朱小妞只好伤心地回头,召唤064:【六六,语音导航开一下谢谢。】 064觉得自己如果有实体,一定是满头黑线齐齐刷过。 京畿大营给武举生员准备的宿舍是一排小平房,朱挽宁看了看,没有空下来的,自己想独占一间宿舍是不可能了,于是又戳064:【六六宝贝,给咱看看哪间适合入住呗?】 卷王系统与现实的接轨已经到了令朱挽宁毛骨悚然的地步,在她兑换易容面具拿到顾小茶户贴推荐信等物品当晚刷新的课表里,国防教育课的内容已经从观察记录武举变为参加武举,并获得二甲以上名次。 对现在的朱挽宁而言,与其说是卷王系统给她发放任务,督促她完成,还不如说系统给她定个目标,她尽自己所能满足一定条件,然后系统任务内容就会进行针对性变化,既不会让她完不成任务,又给她设定一些目标,让她竭力去完成。 064在之前那个小县城放弃大半权限才给她找到一匹确保能够准时到达京畿大营的快马,得亏马术课和轻功课从穿来第二天朱挽宁就天天上,虽然只过了一个月,然而训练场的各项经过人工智能配置的科学锻炼体系已经让她脱胎成小有成就的武者。 用游戏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的朱挽宁武力等级已经可以独自推倒小boss了当然用游戏的话再说,她这种行为其实属于开挂 所以她来参加武举也不算是毫无底气,只是毕竟性别不同,有很多事还要064来把关,好在越靠近京城,064的权限越多,很多行为不再受限,朱挽宁也懒得再动脑子,干脆都交给小助手来处理。 064已经载入了初步数据,不到一秒的整合分析后,它标绿了一间宿舍,“住这个。” 朱挽宁抬脚便过去,非常有礼貌地敲敲门,推门进去,“大家好我是顾小茶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请多多关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朱小妞挠头,有些埋怨:【你怎么不提醒我?】 房间内壮汉持棍,青年持板,两人站在一张床前互不相让,听了声音眼神齐齐向她看过来。 瞬间成为目光焦点的朱挽宁毫无自觉,包袱皮一扔拉把椅子坐下看戏,手里变戏法般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摆手,“宁继续,宁继续,别管我。” 两人顿时嘴角一阵抽搐,乱入朱小妞后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散了不少,青年率先丢开手中木板,“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啥克那啥呗 壮汉额角青筋狠狠一跳,咬牙切齿道:“什么叫你不计较?换你来睡这破床板试试!” 话虽如此,却也是乖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眼神看向朱挽宁,“小子,你也是来参加武举的?” 朱挽宁见焦点转向自己,毫无素质地随手一扬瓜子壳,抱拳灿烂笑道:“是啊是啊,小弟顾小茶,不知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平心而论,朱小妞本身虚岁十四,个子长到一米六几,女生当中已经不算矮了,这还是从小没有缺衣少食养出来的。奈何她扮演的顾小茶十五岁就快一米八了,而这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也都在一米七至一米八左右,再加上女子骨架偏小,本来还不算瘦弱的她现在跟个豆芽菜似的。 看着眼前高大两堵人墙,朱小妞默默握拳,回去就让维心给她把牛奶核桃芝麻糖全部准备上! 壮汉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叫陈大,不对。” 他翻了翻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小本子,无声地说了句什么,而后道:“陈健来。” 青年看了眼她随手撒下的瓜子壳,黑着脸道:“程炳。” 朱小妞多有眼色一姑娘啊,她立刻拿了簸箕扫帚来,边扫边殷勤问:“陈大哥不认字?” 壮汉憨厚挠头,又有些沮丧,“被你看出来了啊,小茶兄弟。” 朱挽宁扫完瓜子壳,顺手把两人对峙时倒弄的垃圾也扫了,程炳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不过还是冷冷地刺了陈健来一句:“就你这说个大名还要临时抱佛脚的样子,谁看了不知道?!” 这话属实刺耳了,可陈健来刚要气愤,却又颓丧起来,“……你说的也对,小茶兄弟,你还是叫我大牛。” 朱挽宁立刻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程炳,小碎步跑到陈健来身旁,一边拍着伤心大块头的背,一边掏瓜子,“没事啊大牛哥,陈大牛也挺好听的,一听就是力气很大的样子,你在你们村里一定很受人欢迎!” 陈健来感动而惊讶地接过瓜子:“小茶兄弟,你怎么知道?!俺娘说大伙听说俺要来京城,都可舍不得了!” 好家伙,乡音都给感动出来了。 朱挽宁嘴角抽了一下,“那他们是不是也经常请你去家帮忙啊?” 陈健来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小茶兄弟,你可太聪明了,一定读过很多!” 【不,你的小茶兄弟一点也不聪明,他前两天还在天津卫英雄救美被人打了。】 朱挽宁面无表情地腹诽。 朱小妞拍拍大块头的背,拿了把福王妃给她准备的糕点给他,“那你人还怪好嘞。” 陈大牛乐呵呵地接过:“四嫂子她们人也好,我每次去都喊我留饭,菜里最少加个鸡蛋呢,像贵婶子家有钱的,还会给俺做肉菜吃,可香了,就是不知道军爷们给不给肉吃。” 他力气大,邻居经常请他帮忙,也有来有往地请他吃饭,所以不舍,也是有真心的。他这话朴实,自己没觉得什么,倒让两个自诩聪明人的家伙都愧疚了。 朱挽宁心里陡然一颤,下意识抬眼了看向程炳,青年脸上依旧是不近人情的冷色,却垂下了眼睛,再无半分厉色。 她转回目光,眼神重新温暖起来,“大牛哥,一定……” 程炳蓦地出声:“这种娘们儿爱吃的甜腻腻你也吃得下去。” 刚塞进去半块糕点的陈大牛:“?” 刚准备送上暖心安慰团结舍友的朱挽宁:“?” “呵。”朱挽宁冷笑:“还甜腻腻,这种娘儿们爱用的叠词词你也说得出口,恶心心!” 程炳:“……” 陈大牛拿着剩下的糕点,一时陷入两难,吃,还是不吃呢? 吃,正如程炳所言,这种甜滋滋又不顶饱的东西都是女人小孩喜欢的,有损他大男子气概。 不吃……说实话他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孩童时期吃过的饴糖跟这个比起来分文不值,他又舍不得。 朱挽宁看出来他的为难,但她是个坏人,就爱看人家被一些所谓的东西困住的样子,所以她假装没看见,悄咪咪转移话题,“说起来,程兄看起来出身很好的样子,想必是家有余裕,吃喝不愁,怎么也来参加武举了?” 程炳已经坐在床上,单腿曲起,另一条腿自然放在下面,手肘搭在膝盖上,神色淡然道:“我志不在商贾。” 朱小妞和064同频激动道:【装!!!】 陈大牛难得看他顺眼了,“说得好!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成天为那几个铜板算来算去有什么意思!” 这话朱挽宁就不爱听了,搬个小板凳往陈大牛身边一坐,准备给人洗脑,“大牛哥这就不对了,你可以尚武,但不能对其他行业抱有鄙视,须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陈大牛面色茫然:“小茶兄弟,你说行行出状元我知道,可你说的上午?什么上午?我上午才来啊?” 程炳毫不留情嗤笑一声,朱小妞面色不变,接着苦口婆心道:“不是上午,是说你力气大,就觉得有力气的人才厉害。” 陈大牛又茫然地想了想,说:“我其实是觉得读书的人很厉害,像我读书就不行。” 程炳又笑出了声。 朱挽宁抚了抚心口,暗道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继续说:“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看不起商贾是不对的。” 陈大牛更迷茫了,“我也没有看不起商人啊,我只是看不惯为了一点小钱斤斤计较,那些有钱大老爷们都不会这样事儿的,俺就是烦四婶子那样天天为了一把小葱跟水生嫂子对着骂一整天的。” 朱挽宁:“……那你还?程大哥他说志不在商贾,你附和他,你意思不就是看不起?” 陈大牛无辜反问:“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是……”朱小妞一口鲜血哽在喉咙里,上到皇帝贵妃下到卖花少女面前无往不利的口才第一次遭到质疑,她心里头一次这么郁结! 064幸灾乐祸:【那啥克高手呗。】 拒绝爹味说教,从你我做起! 第一百二十章 入场 策论的考场就在大营里面,五军营的校场旁边,朱挽宁打量着面前几尺见方的小板房,有些纳闷地跟064闲聊:【我知这武举没有文举排场大,但这也太寒碜了?】 064也疑惑:【不应该啊,武举再不受重视,正经的考场还是同会试一样的,主考和巡考的选官都是由皇帝亲自指定的,再加上之前定国公那副上心的样子,绝不可能是如今这样的规模。】 朱挽宁和程炳、陈大牛三人排队等待进场,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一看就是临时搭起来的考场,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宫中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064调出年度大事记,仔细盘查了一遍外在因素,【三月扬州地震,四月福王府士兵哗变,五月梃击案,六月山东畿辅大旱,流民多抢劫为生,七月调通州仓米赈济北直隶,闰八月湖广旱涝频发,巡抚奏请漕粮折银,九月浙江富豪隐占万亩良田一事曝光,十一月女真首领正式定八旗制度,十二月万国来朝。】 朱挽宁:【】 064合上小本本:【没什么大事啊。】 朱挽宁:【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女真打进来了才算大事吗?!】 064纳闷看她一眼,继续翻宫内人事变动,【宫内也就是寿宁公主该选婿了,太子后院的女人又掐起来了,王皇后和恭妃走得更近了,郑贵妃把自己弟弟撵回去了,看起来也不像会有什么大事。】 朱挽宁刚想继续吐槽,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不对,你这情报是原本的历史轨迹。】 064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因你而起的蝴蝶效应?】 原书为了铺垫男主上位,并不是完全考究历史的,只能说大方向和大环境没有变化,细节方面更不可能一比一还原,而原女配的摆烂又导致原剧情主线崩塌,加上朱挽宁来之后一通乱搞这么多小蝴蝶猛扇翅膀,世界线早就不知道崩到哪去了。 像064说的外在元素中的天灾和已经发生的人祸是可以确定的,而京城之内,乃至紫禁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064调取相应的权限才能得知。 京城之内的情形不作考虑,北直隶一带的旱情却是实打实地发生了,三月到六月滴雨不落,灾情已经超出地方政府的掌控,再过一段时间,皇帝才会下达圣令,而湖广地带的旱涝,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从这一段时间开始的。 时间到了,有官员敲响锣鼓,主考的定国公一剑斩开封锁考场的红绸,长剑斜倚,冷光激起所有考生心中的豪情。 朱挽宁脑海中的种种疑问还未散去,目光落在陈大牛厚实的背影上,猛地停住。 生员陆陆续续入场,搜身的士兵近在咫尺,她脑中回荡的只有一个问题。 陈大牛他不识字,他怎么考策论?!! 不过再如何担忧,朱挽宁还是掩面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上前接受搜身。 等真真切切坐在考场上,朱挽宁也没心思管别人了,她看着拿着卷子的文书就紧张,目光不停地打量考场内部的布置,一会儿跷二郎腿,一会儿抖腿,小动作多得064都不耐烦了,【你紧张什么。】 朱挽宁苦着脸,【考试ptsd啊,改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开考 064稀罕,【你现在考也是给顾小茶考的,你紧张什么?】 朱挽宁抬头看着顶棚思考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任务要求拿二甲以上,可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 所以要在策论上下功夫。 这可是关乎学分的问题,作为一个认真勤勉的宿主,朱小妞不允许自己的任务出现失败,就像不允许自己的科目出现挂科。 064不说话了,它甚至也开始紧张起来。 考卷发下来,朱挽宁深吸一口气,重新捡起来做卷子的习惯,先看一遍题型——怎么就一道题啊!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试陈练兵之策。 题目很宽泛,朱小妞略一思索,明白了出题的奥妙。 僵化的武举策论考的就是兵书前四节,而考卷上自然不能直白地写:请默写xxx的前四节。 于是作一个宽泛的话题,书读得少的,就是死记硬背兵书四节也能贴近题意。 相应的,对于真正研究过兵书的人来说,这就是表现自己的机会。 朱挽宁成为3772号宿主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近期来最紧要的小目标也是先拿下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兵书?开玩笑,你见哪个现代大学生没事读兵书来着? 为了参加考试,朱小妞连日赶路时叫064不停歇地在她耳边念考试指定的篇目,效果也很好,虽然有四节,但对于经历过高考的孩子来说,只是简单的背诵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尽心尽力的小助手先是逐字逐句翻译,又是在她休息时见缝插针讲解该指定篇目的创作背景,朱小妞本身脑子又不差,背诵默写于她而言其实是最没有压力的。 然而真正坐在考场上看着试卷时,她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别的心思。 对于现代人来说,你让她说怎么打仗怎么行军,她肯定不敢胡说八道,但你要问如何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张口就来:“纪律好呗!”“听指挥呗!” 再加上朱小妞本身对于黎朝这段历史的了解,她咬了咬唇,戚戚哀哀:【六六】 【行了行了。】 她音调拖得老长,064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它好像知道她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卷王系统的任务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顶多你其它课多写两篇报告交上来得了。】 朱挽宁怔了一下,她只是迟疑了一下,064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有冒险的想法,064就给她想好了退路,然后无怨无悔地支持她作任何决定? 这样无言的默契,这样体贴的细心,这样坚定的支持 【六六!】 【要感动考完试再感动,现在能不能先写题了?】064故作不耐烦地打断她。 朱挽宁捧着脸,看向虚空,【不是啊六六,我是想问多写的那两篇报告应该没有什么评级的要求?】 【滚!】 《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在给徐珩之前,朱挽宁还是粗略翻阅过的。 她写某朝某年,天下大乱,为平乱,朝廷派下各路将领。 她写关东由于常年与蒙古、女真作战,当地将领选辽人守辽地,组织备受抢掠之苦的百姓奋起反抗,成关宁铁骑赫赫威名,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军队伍,能在与蒙古铁骑的交手中稳占上风。 她写关西之地民风剽悍,秦地秦兵纪律严明,团结一心,陕地高狭,以陕兵守陕地,叛军尽折于此。 她写天雄军为某将领乡亲,一人阵亡,全军燃血,以千人规模敌万人之军,犹胜。 她写海运未禁之年倭寇横行,齐将军取两浙遭劫掠的百姓为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辅以莲花战阵,成就齐家军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名,在朝鲜之征更是将齐家军的战旗变成倭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写倭国之中有一穷苦之地名为九州,穷山恶水人凶煞,倭寇与士兵多出于此地,九州士兵更为凶狠残暴。 她写 观威名之师,无不全军上下一心,为国仇,为家恨,为天子,为亲眷,齐心协力。再有名将严明纪律,运筹帷幄,以战阵、利器相辅,则必出精兵良将,逢战必胜,所向披靡。 她其实很想掏心窝子跟以定国公为代表的那帮武官讲讲,不要闷头就知道练武,就知道打打杀杀,用好群众的力量才是正道。武官不学习,不会讲道理,百姓对兵役之事心有抵触,加上这个时候军队的纪律还没有立起来,军民关系僵硬,每年征兵的时候都是一件大难事,再加上朝廷机关已僵滞十余年,军饷往往不能正常发放,每年逃兵就有百万数,如何整顿军队几乎是每个手握军权的人心头大事。 没人,没钱,上级传达的指令自然没有人听,就算有暴力手段,可到底法不责众,大家一起摆烂的时候,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完? 朱挽宁借着某朝后期才逐渐显现出的三支精锐部队暗暗点出当前军事体系存在的不足,但她也没写解决方案,毕竟自己只是粗浅了解,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人才来解决,再说考卷问的就是练兵之道,她答的已经很清楚了,没必要再去赘述别的。 她写得开心了,下了考场痛并快乐地去训练场加训了,每一篇立意尖锐的作文都要有被判零分的打算,她也没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强到哪儿,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最起码不能堕了顾小茶师父的名头。 她开心了,阅卷的考官们不开心了。 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倭国弹丸之地,也值得她拿来纸上评说? 齐将军,齐将军,齐将军早就因为前朝那个大奸臣被清算了,这小子是真不懂假不懂,到处夸齐将军的功绩,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还说跟蒙古打架,守甘肃边关,对于这群手中握着大黎舆图的武官来说,再看不出来不指名不道姓说的是谁,他们这些年可真是白混了! 就算这所有犯忌讳的问题不说,单说他提的那什么天雄军,全军都是将领的乡亲,那这支军队只会听一个人指挥,万一拥兵自重,这对朝廷会造成多大的威胁,他一个毛头小子他知道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 老规矩,有争议的卷子递送主考官处定夺。 定国公面前放着三份卷子,名字封装得极为细致,然而一个出自大同总兵庶三公子,从答案处处对关东地区的细致了解可以看出,一个出自两浙地带军工商人旁系,对于供应练兵军火一事阐述详细,一个额这个看不出来来头,胡说八道得太过理直气壮,定国公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武举生员中有这号人物。 第三份卷子按理说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毕竟前两份要么是有争议,要么是太过优秀,而第三份卷子是所有人一致认为此人嚣张,胆敢在武举策论考试中散播此等大逆不道之语。 然而可悲的是,整个考场,参加武举百余人,称得上言之有物的,就这三份。 剩下的要么是死记硬背默写兵书,要么是纸上谈兵天马行空。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第三份写得烂,但好歹句句属实,很多地方都经得起推敲,甚至有官员暗地里还是赞同的。 武举生员文化素养如此,再加上向来不爱惜名声,当街抢劫者有之,满口脏话者有之,科举选士的名头,到底是黯淡了武学。 定国公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虎目一抬,扫视过在场二十四位阅卷官员,淡声道:“入。” 此言一出,众阅卷官登时提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定国公衣袍一摆,大步出了集中阅卷处。 武举不同于文试,一张卷子就能把考察的东西全部呈现。策论只是第一道,也是最简单的一道门槛,武举,最终看的,还是生员的武学造诣。 策论太差的,直接筛掉,不允许进入后续武试,而定国公的这道命令,相当于直接定夺了这三人,无论策论争议如何,允许进入后续武试。 而其他生员的卷子自然不需要定国公亲自裁定。 阅卷官互相看了看,之前滔滔不绝的吐槽似乎哑了声,不再对那三份卷子妄作评价,而是专心定夺其他生员的试卷。 常泽林并没有带太多亲卫,离了五军营的后勤处便直直向那一片穿银灰锁子甲的士兵驻扎之处而去。 他思索着本届武举生员的来头,实在没想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对得上号,又想起一件糟心事。 他本来已做好太子主考的安排,好让这批武举人承太子一份情,将来为太子在军中效力,结果前几日秦鹿公主失踪,不仅神宗大发雷霆,连太子都没心情再来京畿大营,不断加派人手搜寻公主踪迹。 好在昨日开始寻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常泽林猜测,一定是已经有了公主消息,然而不曾听闻公主回来的动静,想必到底还是遭遇了麻烦,为着公主闺誉名声着想,陛下再心急,也不能贸然动作了。 想起秦鹿公主,又觉得这也不是个省心的祖宗,早先还说要陪着太子来京畿大营,结果 常泽林忽然察觉旁边经过的身影十分眼熟。 他想也没想地叫住了对方:“站住!” 对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便是转身过来,那是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憨厚老实,带着招小姑娘喜欢的俊朗帅气,只是个子似乎太低了点儿,没穿甲,一身布衣,腰间悬着武举生员的木牌。 少年憨厚得紧,“额,这位军爷?官爷?这位大人!您叫小的有何贵干?” 旁边亲卫皱眉道:“乱叫什么,这位是国公爷,叫将军!” “哎,哎,将军大人!”少年堆起笑,与他那张正直的脸十分违和。 常泽林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这是他上过无数杀场磨砺出来的,然而再怎么看眼前的少年,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察觉到的熟悉是从哪来的。 他只好摆摆手,放缓了语气,“你是来参加武举的?策论写得怎么样?”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懵懵地问:“啊?” 主考官不是您老爷子吗?!问她干什么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啊摔! 这样的呆板似乎打消了常泽林心中某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怀疑,于是也没心思再聊,摆摆手,放人走了。 少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自己算是暂且逃过一关,站在原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常泽林进了神机营的大帐,主位上正蹙眉看着图纸的青年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将军” 他手一摆,士兵顿时退出去大半,只余少数亲卫守在帐前。 青年一袭星蓝便袍,袖口领口皆有素色缘边修饰,衣服像是特意改过制式,比起偏武将的劲装,袖袍更宽,加之神色冷淡幽远,颇有冰雪兰草之姿。 常泽林过去摸了摸他案上的茶,杯盏是冷的,不由皱眉教训道:“泠鹤,说了多少次,图纸交给工部的人去费心,你既是统领,只管练兵就是,莫要再如此劳神费力!” 周泠鹤淡然道:“义父,若孩儿不亲自督促,新式火器永远都是在造,军饷永远都是在路上,孩儿怎么能安心待在这神机营中?” 常泽林无奈叹气,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青年的肩头,“别太辛苦了,有时间回去看看你义母,她很挂念你。” 周泠鹤低着眉眼应声。 常泽林暗自摇头,泠鹤这孩子向来要强,自己一人打拼熬到神机营统领之位,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成家,国公夫人念叨多次要给他安排姻缘,都被他以练兵事忙为由给推了。 只是面上冷冷清清,逢年过节和二人寿辰这孩子又准时送来贺礼,有千金难寻的好物,也有亲自去皇恩寺求的平安扣,满满都是心意。 周泠鹤并不在意定国公心里盘算着他成家的事,而是将图纸递给他,“义父,如今神机营配备的鸟铳中者十之六九,效率太低,孩儿命人改了图纸,可做出来的还是不够理想,兵部推说忙着调动军饷和赈灾事宜,工部更是为着湖广水灾操心水坝工事,这军中机密又不能落到寻常工匠手中,您看如何是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加练 “大牛哥,”朱小妞真心实意竖起大拇指,“靠死记硬背笔画默写兵书?你,牛的,真不愧这个名字,牛批!” 陈大牛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李大人派了好多夫子来教我认字我实在是太笨了。” 读书识字这事不是说有毅力就能做成的,就算是新世纪之前的扫盲行动也下了很大功夫,对新时代的孩子们来说读书认字不算困难,那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接受着系统而科学的教育。 你说四节兵书虽然不多,但二十多页的内容,按照识记简单字和笔画的方式默写出来还是相当困难的,有这个记忆力认真识字也能背下来了可陈大牛偏偏就是死活记不住字,只能用这样的笨方法。 所以说,虽然武举生员素质参差不齐,但也不是普通的乡野莽夫能比的。 策论考试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不过也只是把不准进入武试的名单公布而已,其他人的策论成绩和步射、骑射成绩要合在一起加成计算,才会有最终的结果。 反正卷子都交上了,现在不管是后悔还是什么都晚了,朱挽宁就安安心心泡在训练场给自己加练,步射她没什么问题,动态靶的成绩也相当不错,可骑射是她之前没怎么专心练的方向。 要不是参加武举她也没想过马术和箭术要结合起来,毕竟武举科目是以上战场守边关为目的,而卷王系统的体育课则只是教授学科内容,064说像是骑射这样的综合性课程实践后面本来是安排好的,但朱挽宁已经等不了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临时抱佛脚。 骑射与步射最大的区别就是,步射下盘稳在地上,重心自己调控,只要掌握好开弓技巧,箭都能射出去,动态靶也无非是对反应速度和预判能力要求高一点而已,至于准头,就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 准头牵扯过多,与弓箭本身材质有关、射程有关,与弓重有关,与箭射出去那一瞬间弓箭手对于后坐力的矫正有关,对于普通的弓箭手来讲,这些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在血肉一次次磨破,弓、箭、靶上万次的三点合一中逐渐达到完美。 而骑射比步射难就难在,骑射时下盘不稳,重心随马的行动而移动,弓箭手要在颠簸的马背上完成校准正中靶心,难度飙升三倍不止。 从这一方面来讲,武举从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在这普通百姓代步工具普遍是牛车的时代,就算策论和步射自己艰苦努力着通过了,一个老百姓马都没怎么见过,光是骑马就是一个大难关,更不用说在马上完成射中目标这样的动作了。 当然,没见过马就会骑的天赋型选手也不是没有,就像没上过战场却能指挥军队打胜仗的文官,这都属于凤毛麟角类的人才。 朱挽宁狠了狠心,花了不少学分兑换debuff清除卡,每隔一小时就在训练场内加练一次,064控制住她的用量,眼见她身体状态一次次加强,精神却逐渐萎靡下去,二话不说动用权限直接关闭了训练场。 晚上没什么事,程炳坐在烛台下看书,陈大牛出去挑三人的洗澡水,朱挽宁被训练场挤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精神上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瘫在那里望着简陋的房梁发呆。 进入训练场时的身体也是她自己的,在马上稳住身形拉弓开箭的消耗太大,回到现实的一瞬间,她的全身都被汗水沾湿了。 她没去问064关闭训练场的事,发了会儿呆之后突然神秘兮兮地开口:【六六,你知道为什么考试的时候我连草稿都不写就答题吗?】 064有些气她不爱惜身体的事,不冷不淡接话:【哦,为什么。】 朱挽宁伸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笑呵呵的,【我怕我磨蹭久了尿急。】 064:【】 朱挽宁坐起来,靠在一边墙上,【讲真的,考舍里的厕所你应该知道,连会试那种大型考试,厕所条件都好不到哪去,更别说武举这小考场还是临时搭的,我猜就放了几个桶在那儿。】 她还傻乐,【你说,万一我真磨蹭久了想上厕所咋办,周围一帮大老爷们,我过去蹲下来?多不好,谁知道哪个傻狍子无聊了想比个大小看我两眼,我这不得当场被赶出去啊!】 064:【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无语过后,064看着悄悄擦汗的朱挽宁,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别说考舍的厕所了,京畿大营的茅房也不是那么好上的,为了防止暴露身份,朱挽宁从进入大营开始就很少喝水,就这,还是遇上了不少当面漏鸟的,得亏她心理素质强大,看着人还能笑出来,064头疼得特意之后每次她去厕所都开启小范围地图监测,有人靠近及时汇报。 除了三急问题,还有卫生问题,众所周知,古代卫生条件不是很好,众所再周知,就算是现代还是女孩子比男孩子爱干净。用水困难,再加上没有讲卫生的习惯,再再加上是一群大老爷们聚集的军营,朱小妞每天被各种脚臭汗臭气味冲击着,加上带的换洗衣物不多,她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儿了! 好在宿舍里有程炳这个洁癖在,每天催着二人洗澡,宿舍还算是比较能忍受的地方,三人轮流去打洗澡水,总算是让朱小妞松了口气。 这原身还是个公主呢,本来娇生惯养长大,连远点的路都没走过,看看宿主现在造成个什么样子,皮肤干燥,上火起痘,大热天不仅没有冰块消暑,还得被各种气味熏得臭烘烘的,挤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参加考试,策论好歹写了篇言之有物的议论文,结果被阅卷官批成什么样自己心里也大致有个数,为了完成任务只好给自己不停加练 064第一次觉得,如果宿主要这么辛苦才能完成卷王系统的任务,那它宁愿这个从现代来的姑娘跟原主一样躺平摆烂。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落 第二天,文书员宣读了允许进入武试的名单,名次不分先后,程炳、陈大牛和朱挽宁披着的壳子顾小茶都在名单当中。 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程炳虽然毒舌又洁癖,到底还是在文书念到顾小茶和陈大牛时放松了背脊。 回宿舍后,朱小妞和陈大牛两个“学渣”正在庆幸策论好歹是过了,程炳翻了翻包袱,拿出两个小盒子一人一边丢了过来。 都是要参加武举的,这点反应还是有的,朱挽宁接住抛给自己的那个盒子,暗自惊讶地看了一眼陈大牛。 她大牛哥这反应速度,真不像脸上那么憨厚啊。 两人拧开盖子,里面居然是莹润的膏体。 陈大牛抹不开脸,他还是跟程炳有点互相看不惯,朱挽宁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捧着盒子直接就问了:“程大哥,这是个啥?” 程炳还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道:“校场的护指质量不太好,手指感觉不舒服就抹点这个,恢复得快。” 射箭时箭头旋转离弓会产生巨大的动量,这动量将弓箭推出去的同时也会施加在弓弦上,若不加防护直接接触弓弦,强大的能量会对手指造成严重的损伤。 每个进入京畿大营的人都要进行搜身,自己的护指是绝对带不进来的,若是在步射阶段不小心伤了手指,骑射基本就没什么指望了。 程炳的这罐药膏,也算是恰到好处了。 陈大牛别扭地道谢,朱小妞则是先召唤064分析过成分,才笑眯眯地收起盒子凑过去讨人嫌,“想不到程大哥看着这么高冷,实际这么善良,之前是小弟误会你了,给程大哥陪个不是。” 程炳冷淡扫她一眼,“你若真心感激,就离我远点。” 他可还没忘顾小茶同学第一天来时那风尘仆仆满身是灰的样子,她还乱丢垃圾! 朱挽宁半点自觉都没有,不仅没远离,还狗腿地凑近了些,“别呀程大哥,小弟看你衣食普通,却能随手拿出这种好东西送人,想必程大哥定然来历不凡,小弟我心生仰慕,想跟大哥多套套近乎,拿点好处,程大哥一定会慷慨大方地不介意对!” 程炳很是无语,见过套近乎的,没见过这么直白地套近乎的,他定定地看了朱小妞一会儿,忽然笑了,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明明都是差不多大,你的脸皮是长到这人面上去了么?” 朱挽宁也是嘴角一抽,“你说我脸皮厚我听见了!” 程炳斜她一眼,自顾自回了案前,继续摆弄他的书。 陈大牛自己一个人想了半天,不知道想通了什么,豁然开朗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朱小妞单薄的背上,一巴掌拍在程炳瘦削的肩头,大笑着说道:“之前是我狭隘了,程小弟竟是如此面冷心热的好心肠!小茶兄弟也是个好人,不如我们三人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朱挽宁:“”异姓兄弟做不了,异性兄弟不知道行不行。 程炳:“”这人果然还是个傻子,他不待见他们还看不出来!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失语,程炳直白,瞪了一眼朱挽宁又扭头去看他的书。 朱挽宁莫名被瞪更无语了,她干脆侧着身子往程炳的桌子上一坐,假装没看见某人瞬间黑成锅底的脸色,好奇地问陈大牛,“大牛哥,你从哪看的是好人就要结拜兄弟的?” 没人捧场,陈大牛也不尴尬,笑呵呵地说:“我进京路上听那些茶馆里的老头子说的,什么英雄好汉,异姓兄弟的,我觉得小茶兄弟你人很好,程小弟也是,这不就是人家说的兄弟吗!” 她“害”了一声,正要解释,064的声音先一步在高频通道里响起来:【宿主,女主有难。】 朱挽宁带笑的面容一怔,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今年春寒退得晚,入了夏反倒热得不行,对于京城的人们来说,就像是一下子从冬天跳到了夏天。 然而这几日的天阴沉得厉害,空气燥热,明明看不到毒辣的阳光,却也叫人涔涔一身汗。 乌云翻涌成团,水汽不停地蒸腾,温度达到顶点那刻,这场雨终于轰隆隆地下了起来。 琴鹤江南,二楼临窗处。 木质的窗半掩着,窗棂上巧妙的设计让雨水顺着轨迹向外流动,屋内镇着冰盆,凉爽得紧。 窗边坐着一个青年,与时下士人素雅衣品不同,他穿一袭锦葵色的织金圆领,银青云肩上绣着星辰暗纹,探出去握住白瓷酒杯的那只手是冷白色,随着他举杯的动作,那张如玉般精雕细琢的脸勾出几分玩味的笑。 这样极致的撞色对身材要求很高,然而此人仅在腰间横束一条玉带,懒散地斜倚进身后软榻,便是一副慵懒美人图。 他身前站着两个姑娘,一个容貌绝色却神情憔悴,身上的衣裙贵气端庄,另一个面容美艳,穿一身简单的纯色长裙,低垂眉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青年望着窗外的雨,把玩着酒杯,眼神游移缥缈间,忽然想起什么,低笑一声,“我竟不知,还有人敢打这里的主意。” 朝露心神一颤,想了很久,鼓足了勇气开口:“公子,阿娘她怎么样了?” 青年瞥她一眼,“白妈妈老了,也该歇歇了。” 朝露瞪大眼睛,不自觉将指甲掐入掌心。 百姓间讳称死也会说老,她摸不清公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白娘娘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可她前半生全部的依靠便是白娘娘对她的照顾,如今白娘娘不会回来,她要怎么办?琴鹤江南要怎么办? 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扬手将杯子从窗户丢了出去,听到那声如玉溅般的瓷碎之声后,这才满意地回过头,看向另一个沉默的少女,“淮橘,你不打算问问吗?” 淮橘思索片刻,说道:“琴鹤江南目前能接客的姑娘共27人,每人各配有一个粗使丫鬟,还在训练中的姑娘共15人,外院打手二十人,再加上负责浆洗、做饭的仆妇7人,加上每个姑娘添衣抹粉的额外支出,每天开销在百两银子以上。由于近十天白娘娘不在缺少主事,账面已经亏空上千两。” 朝露讶异得看了她一眼,这些核心的账房数据她怎么会知道? 淮橘蹲身行了一礼,“公子,若没有解决办法,再这样下去,琴鹤江南迟早要关门。” 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按你的意思呢?” 淮橘摇头,:“奴家愚钝,没有应对之策。” 青年笑了。 他往窗外灰沉沉的雨幕一指,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别急,你看,马上就有人来送银子了。” 淮橘和朝露同时看过去,茫茫雨幕之中,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什么也没有。 可青年就像是透过那虚空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削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起空穴 夏日的雨多为阵雨,只是一个下午,便云雨皆收,地上的水汽悄无声息地蒸发,没到晚上,那股凉爽之意便消失不再,空气重新闷热起来。 小县城中,宋培风上了马车,这马车豪华异常,宽敞程度堪比小户人家的卧房,足量的冰盆在榻椅下散逸着幽幽冷气,他独坐榻上,茶几上摊着一册书,却是久久没有翻动。 马车出了城,往京城方向平稳驶去,他的长随恒安打点好便也进来伺候,将太平猴魁用稍稍降温的沸水冲开,把那点价值千金的茶叶收拾干净,茶盏则是放在宋公子面前。 “公子,您是在担心寿宁公主的事吗?” 宋培风回过神,倒是好脾气地笑笑:“寿宁公主安安稳稳待在宫里,我担心她干什么。” 恒安面色古怪一瞬,他问的是寿宁公主选婿,公子是候选人一事,可公子这回答怎么像是在内涵某个不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的? 那位他也知道,问题是人家不在宫里难道不是公子您的问题吗?! 没办法,主子有心事,做随从的理当为主子分忧,恒安主动开口问道:“那公子可是在担心秦鹿公主?” 宋培风沉默着望向马车外,良久,他道:“范晗不是个大度的人,余姚是他的污点,公主从余姚身上下手,到底是有些冒失。” 恒安斟酌了一下,一边观察着他家公子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不惜与二公子翻脸也要带着公主避开范大人,可公主她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领您的情啊。” 是啊,要是早点将实情告诉她,而不是拿着“私奔”这样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糊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潇洒地一走了之? 宋培风苦笑一声,端起茶盏,一下一下轻轻吹凉,看着茶汤澄净的颜色愣了半天,这才慢慢地开口道:“是我贪心了,是我还想在她面前做那个清清白白的小编撰,她迟早要发现她想要的东西我早就可以给她是我还想着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假装此世安好。” 范晗此人表面上在多如牛毛的京官中并不显眼,然而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和根基深厚的世家望族都知道,这个小小的户部给事中背靠的是天策卫和南京织造局的大树,好在此人并无什么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的志向,加上神宗与朝臣对峙导致中央机构缺漏无数而无进补,没有利益相干,大多数人对此人的态度都是能躲就躲,不招惹便是。 然而这种背后势力深厚的人一般都有点见不得人的爱好,有的人是赌马猎鹰,有的人是收受孝敬,有的人是纵身情色。范晗在这方面比较出名,曾闹出过新抬进府的四位小妾当晚死了三个,剩下的那个次日悬梁的丑闻,也是那次御史弹劾,南京织造局的人出手镇压,天策卫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进了弹劾范晗的御史府邸内四处打砸,这才让京城众人明白,这位是个惹不起的主。 太祖建国之初,军队以卫所建制,而卫所的职位是可以世袭的,天策卫作为驻扎京城的卫所之一,虽然比不上中军都督府对中央军权的控制,却因世袭在世家中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南京织造局手握苏杭两地纺织业,更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范晗与这两个庞然大物究竟是怎么扯上关系的,知道的人讳莫如深,不知道的人想尽办法也探不到消息,而宋培风,明显属于前者。 当年闹出命案之后,范晗也曾收敛过一段时间,不知得了谁的指点,才找上了琴鹤江南,成了琴鹤江南多年来的忠实主顾,与此同时,琴鹤江南本就比其他青楼偏高一点的伤亡率再次攀高,负责处理的白娘娘从之前的胆战心惊到现在已经能做到淡定如初地为他善后。 余姚无疑是可怜的,命运凄惨的,然而入了青楼的女子哪有过得好的? 或许很多人都被小说里对所谓青楼名妓美好的幻想糊弄过,新时代也曾风靡过民国姨太太、青楼名伶等莫名其妙的风气,甚至有电视剧大刺刺嘲讽妓女都是自甘堕落沦落风尘,只想着出卖身体。 然而纵观华夏五千年历史,自春秋时期管仲为解决国家营收问题开办最早的青楼伊始,无数芳魂恸哭声中,唯有几个名字被历史记住,因为她们的才华。而这些名妓之中,多是来自秦淮、江南等富庶地带,当然更出名的是京城那位,不过这样的现象背后的成因足以令人深思。 因此,于多数人而言,余姚被凌虐致死,如这茫茫天地间一粒缥缈的尘埃,即使有黄大北那样的想从中要挟琴鹤江南,小小捞一把的投机分子,也顶多是牵扯到琴鹤江南而已。 然而当朱挽宁暗中指使余姚的父母找上门时,平静的湖面被打破了。 在详述目前京中局面之前,所有人都需要明白的一点是,余姚只是琴鹤江南的一个姑娘。 而余姚之死,也是琴鹤江南内部司空见惯的事。 这句话的意思是,像范晗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人都有联想的能力,也都有一些居安思危的被害妄想,尤其是身处高位之人,再尤其是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爱好的人。 余姚父母闹事,再加上之后“巧合”的絮二之死,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警示,意味着琴鹤江南的安全性和保密性不再,意味着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或许终有一日也会这么暴露在阳光下。 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琴鹤江南的利益严重受损,而其幕后主事为了保下这棵摇钱树,自然要找到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将罪魁祸首推到众人面前,将责任转嫁压力转嫁,让人迁怒的火气有个宣泄的出口,摇钱树自然就安全了,众位担惊受怕的贵人也心安了。 然而就在以范晗为首的众人布下天罗地网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意外。 宋培风带着朱挽宁跑了,众人想要惩戒的对象失踪了。 如果朱挽宁不是机缘巧合地以顾小茶的身份回到京中,那么当她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064就会告诉她,一场针对她的阴险布局,正等着她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溯回 恒安从没见过自家公子这般失落的模样,忍不住安抚他道:“这次也是二公子做得太过了,他明知道公子您有心与公主交好,既然查出来是公主,合该跟您说一声或是帮忙遮掩一下,他倒好,直接告诉了范大人他们,连累公子您在公主这里两面受累!” 他本是安慰,结果自己越说越气,谁家弟弟跟二公子似的,净给哥哥添乱呢! 宋培风淡然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图南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不希望听到有人说他的不是。” 他眸中温柔的神色淡了下去,然而恒安却没有很害怕,只是先认罪,接着愤愤不平:“小的妄议二公子,是小的的错。可大公子心地太好了总是吃亏,小的实在是气不过,您拿他当亲弟弟,他把公主的消息卖出去的时候可曾想过您?” 宋培风叹了口气,“是我太纵着你了,连这种话都敢说。” 恒安轻声嘀咕道:“若没有小的为公子不平,您的委屈指望谁知道呢?公主吗?她但凡多关心您两句,这会儿也不会自己又消失得没影了。” 宋培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慎言!公主也是你敢议论的?!” 恒安连忙跪下认罪,然而宋培风脸色还没好转,他又抬起头,“公子,您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寿宁公主,而不是秦鹿公主。” 宋培风:“”用你提醒?! 他简直被他气得没脾气!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恒安,你说,当初图南要去接手琴鹤江南时,我对他态度如何?” 恒安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您向来以君子要求自己,对琴鹤江南这种腌臜之地向来深恶痛绝,二公子要接手的时候也是多加劝阻。” 宋培风点点头,继续道:“他接手时我劝阻,遇见困难时我叫他知难而退,现在我因为琴鹤江南有求于他了,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顾虑我的感受吗?” 恒安愣了一下,是这个道理啊,二公子但凡把公子的话放心上,这个青楼他根本就开不起来啊! 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不帮忙还说风凉话让我收拾摊子回家,你现在有求于我了又想让我听你的话?别说你是我亲哥了,亲爹都不行! 恒安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没想到像自家公子这样的君子居然能看得这么透不是说他对以君子为行为规范约束自己的人有什么偏见,主要是大多数这种人不仅约束自己还约束他人啊,这就让人很反感了,你自己当你的圣人君子就是了,天天冲这个冲那个指手画脚的,圣人教你这个了?! 像自家公子这样的就很好啊,自己对自己有着超高的道德要求,但从来不用相同的标准去约束别人,就算是亲弟弟违背了他的准则,他也只是规劝而已,并不会强行要求别人跟他统一战线,不干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 他现在忽然想不明白一个地方,趁着公子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假装不过脑子地问了出来,“那如果秦鹿公主真的对您有意,您这趟还真的私奔吗?” 宋培风讶然失语。 秦鹿公主是个什么爱玩的性子他也知道,也很乐意配合对方在文华殿把太子气得噎住,所以当她睁开眼睛不惊慌、不哭闹,甚至带着点匪夷所思的情绪,问他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就想也没想地一本正经脱口出了“我们私奔”。 他不知道那句话说出去后自己心里隐秘翻涌的那些情绪是什么,也在艰难地抗住自己这么多年来行为准则的拷问: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私奔是抛弃了所有的责任,就算公主同意了,他又真的能做到吗? 好在,公主拒绝了,并且公主认为他脑子有病,拒绝再探究他劫持她出来的真相。 面如冠玉的青年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没想到她直接找上了福王,京城那些人设下的圈套他还没有完全处理干净,只好派人暗中守着。 谁知道没守两天,公主就彻底在福王府消失了。 宋培风按兵不动地观察了福王夫妇两天,发现只有他们见到公主的第一天有信传往京城,就再没了其他动静,福王府的士兵也没有什么明里暗里的找人,于是他明白,公主是主动隐匿行踪,福王夫妇是知情的。 公主失去踪迹,他既是放心,又是担心,他没了公主的消息,京城那群人自然也没有,再是想对公主下手也只能盯上她身边的人,只要不危害到公主的安危,凭着她自己在神宗面前的宠爱,受不了多大的惩罚;担心的,则是那个行事和思维都不按常理来的公主殿下,身边没人保护不知道安不安全,回京发现有人设计她不知道会不会生气,一生气再闹出更大的事来 宋培风揉着眉心苦笑,像他们这些耳目灵通又极为关注宫中的人,公主的那些动作根本瞒不住,他可不觉得,秦鹿公主是个会被人乖乖算计的。 当日的安宁伯府早就埋伏了不少雇佣打手,为的就是引发混乱后将公主带走,范晗的人行事周全,有人专门潜入安宁伯府引发混乱,有人专门负责牵制与秦鹿公主相熟的人,如睿亲王世子和东厂厂公,有人负责吸引公主暗卫的注意,有人负责将公主带入范晗在京郊的别院。 公主身份说起来是皇亲贵胄,受人跪拜,可到底没有实权,又是弱质女流,连京官都不愿招惹的范晗更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图南虽然嘴上说谁惹的事谁负责,最终还是给他递了消息,让他抢在他们之前把人带走。 他连日处理自己当日的痕迹,处理那批还在待命的刺客,给范晗找各种事让他无暇再去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直到今日才腾出身回京城。 范晗的怒气无法宣泄,便迁怒到了别人身上,这就不是宋培风关心的范围了,他当日是得知消息太过仓促,只能先撤出战局再做打算,如今公主虽然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应该还是平安,他也该回去同那些人好好讲讲道理了。 嗯还要顺便解决寿宁公主选婿这件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心中筹谋回京布局之时,他正担心的朱挽宁,正在顶着巨大的压力作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程家 穿着银灰锁子甲走来走去的士兵不时向营外投来好奇的眼神,塔楼上守门的也看了好几眼,嗯,不认识,再看眼腰间的小木牌,不用赶人,再看眼脸,这俩小白脸站这儿半天了,要干啥? 程炳面无表情地结束了对面前传说中神秘莫测的神机营的打量,看向自己身旁那个豆芽菜,“你,再说一遍你要干嘛?” 朱挽宁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无语,一脸凝重道:“我感觉到了,那是时代的力量在召唤我,旧的武举制度太过落后僵滞,选出来的人才没有科学的培养体系和管理方案。新时代即将来临,武举不应该单单只考察步射骑射的功夫,还要考验生员临机应变的能力、运筹帷幄的智慧、当机立断的魄力、一往无前的决心” 程炳听得脑仁疼:“说重点!” “哦。”朱挽宁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想出去救个人。” 程炳:“???” 且不说要不是突然下雨推迟的考试,你当这京畿大营什么地方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程炳扶住额角,“你有办法出去?” 朱小妞诚实摇头,“没有。” 她又补充道:“就算有,我自己出去,也打不过。” 出身商户的青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你要找我一起去?” 朱小妞立刻摇摇头。 程炳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她说:“我得带着所有考生一起去才有把握。” 程炳:“” 程炳:“!!!” 他直接上手扒拉朱小妞的头发,“昨天晚上撞到头了?我就说不让你跟着陈大牛出去” 朱挽宁乐了,把这人手拍下去,“小炳子,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 程炳脸直接黑了,“昨天还叫程大哥,今天叫什么好好叫哥!” 朱小妞很识相,“那么亲爱的程哥哥,你愿意帮助小女额,小弟我吗?” 程炳看着她的眼神,再三确定她不是拿他开涮,冷哼一声道:“我只是一介小小商户,哪有本事帮你啊。” 朱挽宁眼睛一亮,程小炳这个人面冷心热,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愿意帮她,于是她在脑海中再次整理一遍064连着两天权限全开查出来的情报,斟酌片刻,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你家呢,是卖军火发家的唔!唔唔唔唔唔(你捂我干什么)!” 程炳飞速捂住她的嘴四处看了看,连以往冷淡的神情都彻底破碎了,胳膊肘一拐带着朱挽宁的脖子把人从神机营前带离,边走边咬牙小声道:“你不要命了在这儿说!还有哪来的大家都知道?!” 军\/火是一种敏感的商品,于封建王朝控制武装力量的重要性而言,民间可以有刀,有剑,猎户甚至有土制猎枪,这些在没惹什么事的情况下官员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但民间不许拥有甲胄,一件都不行,发现者立刻按谋反罪抄家灭族。 因此黎朝的军\/火从开采铁矿到制造兵甲,都不允许有民间力量参与,然而从兵部制造武器到发放至各边境的将领手中需要的运输成本,单单只依靠国家是供养不起的,于是便有民间商户自发负责军\/火器械的运输,商人重利,他们又不是为了国家做好事来的,长期以来,这些商人已经变成了黎朝默认特许的民间军火商。 程炳家便是以此发家,程家的发家史说起来还与齐将军有些关系,当年齐将军奉命在两浙地区抗倭缴寇,那时候地方军已经出现了纪律松散、粮饷不足、逃兵千数、老兵油子视军令为无物的情况,齐将军为了迅速组织起对抗时不时来岸上烧杀抢掠的倭寇的有效力量,直接从当地募兵,将百姓对于倭寇的深恶痛绝转换为高度凝聚的兵将一心,而后又加以战阵辅佐,将齐家军从各个方面武装成当世强兵。 程家便是看准了齐将军练兵的时机,提供了大量鸳鸯阵所需的狼筅、盾牌等,由此飞速发展起来,江南富商多以盐引立足,以纺织业发展,而程家便成了唯一一个军\/火商大头,程家家风清正,从来不像其他军\/火商悄悄与海盗、倭寇做交易,因此这一代的大少爷程炳不远千里进京赶考参加武举,为的也是在军队中一展宏图。 程炳自认低调,穿衣打扮顶多比乡野出身的陈大牛好一点,唯一露富的应该也就那两罐药膏,他十分郁闷地回想,莫不是就这两罐药膏让这小破孩盯上自己了? 没道理啊,程家向来低调,这种东西也多是供往军中,顾小茶一个江湖出身的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朱挽宁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有小助手帮忙查找信息,别说他是程家出身了,大同那位庶三公子的姨娘有几个老情人她都一清二楚好吗!卷王系统出品的人工智能小助手,看不起谁呢! 她费尽扒拉开这人的爪子,不自觉抽了抽鼻子,一边感慨自己的力量训练还是不够,一边暗道这人真是又洁癖又臭美,手上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程大哥,咱就是说你既然来参加武举,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的,不过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武举这条路子,能走出名堂的可不多,咱们黎朝的军队是个处处看世家的地方,你一个商户之子,你觉得靠自己能走出多远?” 程炳微微拧眉,“所以呢?你什么意思?” 他自然知道,程家在两浙一代勉强算说得上话,可这点能量到京城就不够看了,没有哪条路是纯靠自己就能拼下去的,就算是当年的齐将军也是有胡总督的提拔和大力支持,胡总督一倒台,齐将军就被调到了大同,与齐家军分开了。 问题是程家的人脉远够不到这里,他就算是想找一棵大树,也没有门路。 朱挽宁“歘”地掏出一块令牌,“锵锵!小弟这里有一块福王府的令牌,可以凭此令牌见到当今太子最宠爱的妹妹秦鹿公主,由公主殿下直接为你牵线搭桥!” 程炳脸瞬间黑了,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闹了,你一个江湖人怎么可能有福王的令牌,再说福王是谁?太子是谁?他俩的关系你不懂,别路上随便听俩名就在这儿显摆了” 朱小妞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她说的都是真的啊,谁跟他显摆了,秦鹿公主本尊就站在他面前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说服小程 程炳不信,朱挽宁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不管你信不信,事成之后我包你背靠秦鹿公主好办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跑去找定国公或者神机营统领告诉他们你小子得罪了秦鹿公主,公主见你不爽要跟太子告状给你穿小鞋!!!” 这就强买强卖了啊,程炳牙疼,他是不信这小子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跟秦鹿公主有关系,主要是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要是自己不帮她,难说这小傻子会不会被人家当成乱说胡话的直接丢出大营,要是来个阴谋论的怀疑她是故意进来散播谣言的,说不定她头一天进去第二天他就得去给小傻子收尸 “行了行了,帮你帮你帮你,你说说你到底想怎么出去。” 所以说,家风清正也有家风清正的坏处,比如现在,程炳就见不得自己认识的小傻子傻乎乎去送死 朱挽宁才不管他想的什么,见自己帮手终于配合顿时喜笑颜开,揽着人家脖子往下一压,凑到耳边小声嘀咕嘀咕嘀咕。 程炳从刚开始被人揽下来的不舒服,到后面逐渐瞳孔放大表示震惊,等朱挽宁差不多把自己要求他配合的都说完放开大高个儿之后,程炳同学已经处于神游状态。 程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听见了吗?这个小鬼说要扯着公主的名头和程家的名声去跟神机营的统领谈判,要求改变武举形式耶!他是不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还是说程家的竞争对手竟然跟着他到了这里,要用这样恶毒的法子让他们程家抄家灭族 朱挽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主要她掌握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差,这个信息差程炳不知道,那位定国公的义子神机营的统领大人也不知道,加上两个有点分量的名头背书,她其实觉得这个事十拿九稳来着,至于不知情的程炳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说白了,这就是坏人,就喜欢看人家纠结得抓耳挠腮的样子。 程炳沉默两息,权衡再三之后认真跟朱小妞打商量,“我陪你去可以,但能不能别提程家?有我一个陪你死就够了,我家人还是想再活久一点。” 看着青年惯常带着冷色的瞳孔中认真的神情,朱挽宁愣了愣,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对于程炳这样土生土长的普通古人来讲,自己的玩笑开得实在有点大了。 064看不下去了,【人家是真心实意拿你当兄弟,这种一个搞不好掉脑袋的事都愿意陪你干,你还让人家担惊受怕,你过分了啊。】 朱挽宁挠头,其实她也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天生对于这里的一切权威都缺乏敬畏之心,再加上本身自带的身份也是个居高临下的,很多事情大不了摘面具恢复身份一句话的事,可能就是引起的麻烦多了点,但是再怎么着都不会有人能直接对她造成威胁,所以想到这个方法二话没说就执行了,完全考虑不到这件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会有多么大的心理挑战 大学生面对老师敢起哄撒娇让老师改成开卷考试或者重点给划详细点,你看哪个高三生敢倡议高考改形式的?这里不是说改革后的形式是不是更好,单就是后面为了高考寒窗苦读到高二学生的愤怒怎么解决呢?为了考试准备了十几年,到头了你说咱以后不考试了,咱改比别的别说学生和家长不乐意,动摇了整个华夏社会千百年来人才选举的根基,全社会的人都得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你。 朱挽宁现在干的这个事,就跟以上例子差不多程度了,只不过她所在的环境是中央集权的封建皇朝,她又是最高领导人唯一的嫡出女儿,这个身份给了她出手干预的底气,再加上站在辩证史观的宏观位置,她很清楚这个武举制度早就僵化了,选也选不了什么真正的人才,后续培养发展跟不上来,不可能像科举那样入将出相,所以她事急从权,闹腾一些也影响不了什么。 然而处在历史洪流中的人并不能看到河流的走向,于主考的定国公而言,于所有参与武举的官员而言,这次比试仍旧是国家选士的重要场合,代表着朝廷与普通百姓之间构架的互通桥梁,代表着皇权对于普通人人生走向的决定性作用。 也许这些内容在脑海中思索的过程不过几秒,朱挽宁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于是她想了想,做出庄重承诺:“我让公主在皇上面前给你说说好话?” 程炳:“”他心好累。 朱挽宁玩够了,踮起脚拍拍程炳的肩,“别那么丧气嘛程大哥,说不定周统领人还怪好嘞,不用那么担惊受怕。” 她这会儿其实不敢对程炳作什么承诺,因为她掌握的信息差,额,很可能比程家对于程炳还要重要,064说柔柔那边事关重大,她也只能装傻充愣,自私点儿就自私点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她其实还是有这个信心保住程炳的,凡事不要那么悲观嘛 于是一个心有戚戚,一个暗怀鬼胎,两人重新来到神机营,这次对守门的士兵行了军礼,递上牌子,“小的有事求见统领大人。” 牌子是真牌子,因为她所有身份证明都被宋培风收走了,跟三哥三嫂相认后三哥就给了她一块福王府的牌子,好歹也算个标识。 守营的人没多废话,牌子一层层交上去,统领的命令再一层层传下来,一盏茶的功夫后,传令小兵到了门口,上下打量一番两人,冷冷道:“跟我来。” 踏进营帐之前,因为前两天权限全开为朱挽宁搜索有用信息如今几乎陷入休眠状态的064又问了一遍:【宿主,为了女主,值得吗?你应该知道,虽然这次对于女主的打击很致命,但有女主光环的存在,她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挽宁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远远望了一眼主位之上那道星蓝清隽的身影,【六六,东山再起是指失去一切重新开始,看似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可中间流失的时间成本是无法计算的,如果将重新来过的时间变成往前发展的步伐,比起原地踏步她会得到多大的成就谁也无法估量再煽情一点说,六六,这个时空,我只有你和她了,我不允许。】 第一百二十九章 跑得了顾小茶跑不了程小炳 不允许什么,朱挽宁没仔细说,但她知道064能懂。 064没有问,它确实懂,它知道朱挽宁对卷王系统和日暮西山的黎朝有着不为人知的打算,宿主不告诉它,它也不问,就像自己已经犹豫好久的升级选择一样。 这次为宿主搜集情报算力耗尽,主控部分会陷入休眠自动修复,卷王系统只有一些查看课表、开放训练场的基础功能可用,然而对于人工智能来说,休眠中自动更新已经是写入底层逻辑的事,它也想通了自己该做什么选择,等到休眠结束,主控再次苏醒064不确定地想,或许,它能给宿主一个惊喜? 周泠鹤案上依旧散着图纸,他拿着那块福王府的令牌看了好久,这才走下来,坐在待客的座椅旁,将令牌随手搁在一旁,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道:“是王爷派你们来的?” 朱挽宁毫不见外地在他旁边坐下,笑眯眯道:“这个令牌虽然是王爷的,但其实是王爷送给秦鹿公主的,想必周统领您也应该知道秦鹿公主?” 福王的身份虽说比起公主的身份贵重一些,然而这里到底是军营,你说公主异想天开来搞个事什么的,大家可能嘲笑两句当没听见就过去了,但要是换个王爷,还是个圣眷正浓的王爷来军营指手画脚,那大家就不能假装这事儿没发生了,往轻了说一个连朝臣支持都没有的王爷没事搅和军权干什么,往重了说太子都没动武举这块蛋糕你一个就蕃的王爷想把手伸进来,你是想弑兄啊还是想造反啊? 福王夫妇对朱小妞还是挺好的,不论有多少真心,起码作为名义上的三哥三嫂,对方就是比那个被自己给予厚望的太子大哥和体弱多病见不了几面的太子妃大嫂尽到了兄长的义务和责任,既然没打算跟人翻脸,朱挽宁自然干不出拉人下水的不道德事儿来。 周泠鹤眉头皱起的同时微微松了口气,正如朱挽宁推测的那样,要真是福王的指示,不管是什么他都很难办,对方是打着公主的名号就好说多了,就算传出去了也没人相信一个公主会对军权造成什么影响。 “公主殿下不是陪同太子妃在皇恩寺祈福还没回来,怎么有空跟武举生员扯上关系?” 嗯?她什么时候跟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大嫂祈朱挽宁迷茫一瞬,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是皇室放出的烟雾弹,是为她失踪遮掩的借口。 “啊对,是这样的,那个不重要,公主殿下派小的来全权负责与周统领洽谈一事,统领大人不要在意别的不相干的事就行。” 全权负责个鬼,默不作声装背景板的程炳鄙夷地看她一眼,明明这小鬼刚刚才跟他说她认识公主来着 周泠鹤抿紧了唇角,剑眉星眸气场十足,“那么是什么事值得公主殿下如此鬼祟地派人潜入武举来同本将商量?” 军装大佬!朱挽宁脑中瞬间闪过对方这皮囊穿上正绿军装和紧身皮靴的模样,口水可疑地泛滥了一下下,不过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她眸光一闪凑近兵哥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闻神机营的火铳最近质量不怎么样啊——十铳之中,仅有六七铳发出,六七之中,仅有二三中尔。” 周泠鹤眼神骤然一冷,手腕一转袖间滑出匕首,几个错眼便抵上朱挽宁的脖颈,“你到底是谁?!” 程炳一看动刀子了顿时心里一惊,再一看对方神情阴晴不定,咬了咬牙一拍剑鞘长剑顿出“放开她!”自己就算不动手对方也会因为一同前来而不会放过他,干脆就立场明确一点,只是爹娘孩儿交友不慎识人不清实在对不起您啊! 朱挽宁惊讶了一下,倒不是说周泠鹤说翻脸就翻脸这态度,主要神机营内部火器的命中率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军事机密来着,再怎么二愣子的统领都不可能允许有人跑到自家地盘说哎你家里那个火器不大行啊,她既然敢说,就做好了对方翻脸的准备,她主要惊讶的是,神机营的统领不应该擅长的是火器吗,怎么还能翻个匕首出来玩近身刺客? 周泠鹤动手那一瞬间,她的蝴蝶刀就已经从指间闪出来了,虽然对方反应速度快她不知几个层级,不过有心算无心她要是出其不意地往对方腰子上捅一下也不是做不到——然而她还是想好好跟人谈判来着,所以那把蝴蝶刀只是有分寸地挡住对方抵在她喉间的匕首,一点一点向外运力,还不忘笑眯眯道:“周统领别这么激动,小程你也是,跟周统领动什么手啊,快把剑放下来,咱这都是一家人!” 程炳快吐血了,你是没看懂周泠鹤脸上那个快喊人把你就地格杀的表情?还搁这儿嬉皮笑脸! 周泠鹤匕首又抵了回去,凑近了盯着她的眉眼,气息冷淡如冰雪,“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朱挽宁很想有骨气地喊一句我是你爹!然而她也知道场上另外俩男的心里正在进行巨大起伏挣扎,自己再开玩笑有点不合适,于是小心翼翼将那匕首再往外推推,自个儿再离周统领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远一点,再远一点,“呵呵,瞧您说的,我进来的时候文书员查过身份的,有户贴和推荐信为证,咱真的只是来参加武举顺便帮公主殿下办个事的。” 丫的帅哥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凑这么近?心跳都有点不受控制了,再凑这么近小心举报你美人计啊! 周泠鹤显然不信她的话,然而这会儿大帐里就他们三个人,程炳见朱小妞脱险了就收了剑坐到她身边,迎来后者一番星星眼吹捧——好人啊这哥们!她敢拔老虎须是有把握有底气,这哥们纯粹就是为了兄弟赴汤蹈火来了 周统领收了匕首,短暂的惊讶之后他已经想明白了当下的处境,无论对方是什么人,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再说程炳的身份他知道,做不了假,真有什么事儿自己一声令下这营帐里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当然就算两人有那个能力跑出去,跑得了顾小茶跑不了程小炳 所以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一定要求对方交代来历,想通关节之后周泠鹤坐了回去,打量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豆芽菜,“你拿着福王府的牌子来见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第一百三十章 统领大人 朱挽宁见这人终于能好好沟通了,立刻丢下程炳迎了上去,“哪能啊周统领,我就是想说咱们武举年年都是这么个流程,选拔人才的效率完全比不上文举,今年咱们就可以小小地创新一下,改变一下形式。不能老考步射骑射拿个箭射来射去对,这让有些人比如在下的聪明才智无法得到发挥就没人看得到他们的闪光点,再比如其实您应该也知道,火器迟早要取代冷兵器成为天下大势,那么武举就不能仅仅考核骑射,还应该加入对火器的使用和” 周泠鹤自动领会了跟这人对话的技能:“说重点。” 朱挽宁默默鄙视了个,现在人真没耐心,没有公主身份真讨厌,都没人愿意听自己废话然后清了清嗓子把自己铺垫这么久的目的说出来,“根据我的情报,明天京城西郊三百里处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参与打架斗殴的人足有千人,这种事一旦发生,不仅会惊动禁卫军和巡城御史,跟京畿大营不算远的距离五军营应该是要出动的吼?” 周泠鹤凝眉,扫了她一眼,“消息可靠?” 朱挽宁挺挺小胸脯,“绝对可靠!”系统出品,会延迟也绝不会出错 百人规模的乱斗都会引发不小的骚动,更何况是千人,千人和百人引发的暴乱等级可不是简单的十倍关系,百人乱斗再怎么说也是打架,千人,那一个搞不好能逼宫你信不信 掰着手指头查查前面几次京城出现千人作战的场景,无一不是什么政变啊、清君侧啊巴拉巴拉,若消息属实,规模确实属于千人,那么就真如这小子所言,五军营也会出动,甚至神机营都要看情况去武力威慑。 周泠鹤估算了事故的严重性,脑海中立刻闪出好几个应对的方案,接着他又看向朱挽宁:“械斗起因是什么?参与双方都是什么人?你身在军营,又是如何得知别人明日动向?” 械斗起因是范晗那个玩不起的找不到她就报复到柔柔身上去,参与双方是范晗叫的天策卫伪装成普通百姓和一群街溜子以及柔柔纺织工厂上千工人,得知动向当然是有她可爱的卷王小助手朱挽宁呵呵冷笑,064两天时间权限全开调查清楚的可不止是这批武举生员的来头和这位周统领有意思的身世,还有那个神秘的范晗早就想设局教训她这件事,听说到现在城门兵马司还有他的人守着监视,她一回来保证到不了皇城大门就有一连串幺蛾子等着。 范晗的来历064也顺便整理了一份儿给她,是有点棘手,但对方背后真正的势力本来就在朱挽宁的小本本上,她还没去找对方算账,这次倒先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这谁能忍?! 周泠鹤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想泄露什么,于是也不追问,拿起那块牌子问道:“维护京城治安是三大营和中军都督府的责任,明日我会让人待命,争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不让械斗在京城引起更大的骚动,不过若是明日无事发生,谎报军情的下场,可不是这一块小小的牌子承担得起的,你可知道?” 朱挽宁挑眉,范晗此人心思狠毒,手眼通天,他是冲着柔柔纺织厂里的机器去的,周泠鹤说得好听,随时待命,那也就是等事情发生了再去主持正义,到那个时候机器被毁黄花菜都凉了还主持个屁的正义 她啪地一下按下那块牌子,顺便按住周泠鹤的手,“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械斗发生地是在一间工厂,工厂主人是秦鹿公主的至交好友,那伙人要真是打架的我就不找你了,问题是工厂里那么多重要的机器,一旦被人损坏,会给工厂主人和公主造成巨大损失看阁下如此淡定的模样想必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那么我再换种说法,那间工厂主人是户部刚刚敲定的皇商,她接手了兵部的布匹订单,未来五年内将以低于市价二分之一的价格为边境输送棉被棉衣这些军资,我这样说你懂了?” 周泠鹤淡定的神情终于破碎,这么说事情确实严重了,公主和商户利益受损事小,影响未来五年内军资供给事大,但是这样就有新的问题出现了,如果他要派人驻守工厂以防闹事,事情照常发生还好,明天要是什么也没发生,这就是浪费军备,那么归根结底情报既然能这么清晰了,为什么不找到动手的主使人警告对方不要肆意妄为呢? 大统领转达完自己的疑惑,程炳倒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朱挽宁,没说话,朱小妞嘴角抽了一下,“你觉得一个来工厂捣乱直直冲着机器来的人不知道这些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难道他指望一个心黑手狠无法无天的二世祖这个时候想起来国家观大局观,为了跟他毫不相干的边关士兵而放弃报复仇人的机会? 之前就说过,因为国本案神宗与朝臣关系僵化,虽然会处理日常事务,然而对于核心官员的升迁贬谪一概无视,换句话说就算是她调动一些力量弹劾范晗,也无法对对方造成威胁,对方皮都不带掉一点甚至她这边的人要反过来担心暴露之后被报复的问题。 政治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来硬碰硬,她和柔柔手里没人,那就借商业和贵族的力量化为自己的力量,朱挽宁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墨迹了,干脆利落提出自己的要求:“为了不干扰军营的正常秩序,我的建议是利用本次武举生员来镇压此次暴乱,不是要比步射箭法吗,到现场分配好各自带标识的箭,主线任务保护工厂,最后按照对方身上箭矢数量和有效打击部位来算分,既不会消耗军备力量,又是一次理论应用于实践的比武考试,还能帮助正直善良的平民百姓(代指她和柔柔)保住资产,统领大人,您觉得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 这是一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挑不出错的好方法,问题是自己凭什么要听她的?想也知道这种细化到考评方案的建议不是公主授意而是此人临场发挥周泠鹤看了她一眼,“你的想法很好,但很抱歉,本统领不负责武举” “别逗了主考官是你义父,”朱挽宁不乐意这人不停转移话题,“你想提个什么建议不就是回趟家的事?”哪像她似的迂回来迂回去的。 很好,不只是神机营火器命中率问题,自己的身世背景看起来也已经被调查清楚了,周泠鹤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他突然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公主好奇起来,掌握着如此可怕的情报网,对方想要干什么? 如果秦鹿公主朱挽宁本尊听到他内心的疑问,她一定会认真回答:她就是想完成任务顺便把自己好姐妹捞出来而已 周泠鹤沉默片刻,“向义父提建议也不是不可以,但” 他说前半句,朱挽宁就预感到他后半句要转折,她实在没耐心再掰扯,重点是周泠鹤和定国公通报后续流程也需要留出时间来着,她得速战速决,于是再次一把将对方手手摁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揽过已经预感到什么的程炳,“此人两浙程氏少主,手握两浙地带军\/火运输线,统领大人知道的吼?” 周泠鹤看了眼自己被她摁住的手,没什么表情地又看了眼程炳,微微颔首。 “此人至交好友鹿工师承前工部侍郎石大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鹿工目前供职于程家,统领大人懂我意思吼?” 周泠鹤懂了,所以他沉默了,程炳也懂了,所以他急了,“顾小茶!不能把小鹿牵扯进来!” 为兄弟两肋插刀是他的事,但是为了一个兄弟把另一个兄弟拉下水就不是他能心安理得坐视不管的,程炳同学已经没工夫计较这破孩子到底从哪知道他家藏着小鹿这个机械大师的事了,毕竟对方连自个儿家底和周统领来历都一清二楚,知道小鹿同学的存在也不是什么该惊讶的事,问题是小鹿同学生性害羞人如其名,不问对方意见就把他当筹码拿来跟人谈判也太过分了! 朱挽宁牙疼,她就怕这人关键时刻扯后腿,先松开好整以暇的小周统领,朱小妞把人揽到一边角落去商量:“这样,你家鹿工呢既然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咱们呢就得给天才发挥才华的余地,老窝在你程家养成私人工程师是不是有点限制人家发展啊?你既然能来武举说明你还是对报效国家有点期望的,那人家鹿工呢?万一人家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表达,其实内心也很想进工部,你这不就是挡人家的路?” 程炳皱眉,不是很舒服地弯着腰配合这小妮子哥俩好的姿势,“那万一小鹿就是不想进,就是愿意待在家乡呢?” 朱挽宁耐心跟他说:“不管鹿工怎么想的,咱这不用入工籍、不用参加科举,就能有机会为军队效力,搞不好跟他师父一样进工部也不是不可能,小周统领不是打压贤能的人。机会既然来了,你总得先帮他抓牢,然后再问问他要不要答应才稳妥,别你坚决替人家拒绝了,回去一问人家其实内心愿意,结果因为你自作主张失去机会不得恨死你?” 程炳已经被说服了,说实话小鹿的本事他也知道,给自家当工程师真的屈才,只是鹿家走的是清流名士,不允许小鹿一心扑在这种歪门邪道上,让他专心读书来年下场,若真能以这样的方式走捷径,那对小鹿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只是他犹豫半天,还是说道:“那好,但我有条件,小鹿若是不愿意,你不能强迫他。” 朱挽宁才没兴趣对个不知进取的人三顾茅庐,放开人敷衍地应:“好啦好啦答应你不强迫你家小鹿。” 他俩往回走,程炳有些纠结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小鹿叫鹿工?据我所知他的名、字、号里都没有这个字啊?” 嘎?朱挽宁哈欠打到一半停住,尬笑了一下,“啊哈哈,那什么,小鹿同学不是工程师吗,俺们那儿都这么叫哈哈哈哈。” 去工科厂里实习被带出来的毛病一不小心就这么暴露了呀嘿嘿嘿。 周泠鹤见二人和谐归来,眉梢微微扬起,似乎带了点笑意,“谈妥了?” 朱挽宁伸了个懒腰,“鹿工于火器改造上有天赋,事成之后小程同学会发信询问他是否愿意为神机营效力的意见,工资你们商量就不关我的事了。公主不日将从皇恩寺返回,她与太子和福王的关系都算是亲厚,这次算是欠你一个人情,日后神机营或是定国公府有什么需要派人去无逸殿说一声,公主会尽全力帮忙,这些是我能给出的所有报酬,统领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的人情,周泠鹤轻轻勾唇,这个酬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相比起来,另一个问题更重要,“若是你口中那位鹿工不愿为神机营效力呢?” 朱挽宁黑线,这俩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多问题,“本人于改进火器上略有一些见解,若鹿工不来,我给你们打工两个月就是了。” 周泠鹤扬眉,不说话。 朱挽宁咬着牙道:“你别这样看我我真有火器改造图纸行行行鹿工不来公主也负责给你找其他工匠行不?!这块牌子留你这儿抵押!” 妈的这狗男人怎么这么难缠?!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基础的信任了! 周泠鹤无可无不可地收起牌子,终于看到这个一直以来掌握所有情报处于绝对优势的小鬼黑了脸心里涌起微妙的舒爽咳咳,当然他主要是为了保证神机营的利益,不然还真没必要为对方扛着巨大压力去跟义父提改考这件事,他没有故意刁难对方,真的,他拿自己袖子里那把匕首发誓 周泠鹤绝对不知道,自己是自朱挽宁穿越以来第一个一个照面就让她吃亏的人,虽然这里面有各种机缘巧合,虽然这个亏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夸张,然而气势上被人拿捏着矮了一节真的让她很不爽啊摔! 得亏是064休眠修复去了,不然不得疯狂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