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要和离》 第一章 这穿越有毒 苏云醒来时,感觉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疼。 她忍不住低吟一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等脑中那股嗡鸣声消失后,才又缓缓地张开双眼。 入目的,是一顶天青色的绣花帐子,同时,鼻子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尚且晕乎乎的脑子一时没回过神来,过了好几秒,苏云心中才升起一股异样感。 这是哪里?怎么看起来有股古色古香的味道。她之前明明……明明在做什么来着? 苏云头痛欲裂,但心里那股淡淡的不安让她无法静心修养,只能强撑着不适不停回想。 对了,她应该在学校宿舍里备着明天的课才对! 苏云是一名新鲜出炉的大学讲师,在首都某名牌大学本硕连读后,顺便把博士也读了,喜大普奔地朝着世界上第三类人奔去。 因为她读博的方向和教育心理有关,于是在导师的帮助下申请到了本科讲师的身份,专门负责教育心理学的授课。 虽说读书读了十几年,但教书还是第一次,苏云从拿到自己的课表起,就一直战战兢兢地备课,生怕把一群刚进大学校门的小幼苗祸害了。 而昨晚因为第二天就是她上第一节课的日子,苏云更是不敢松懈,连夜把上课的内容排练了三遍,最后拿着讲稿一行字一行字地进行最后的审核。 想到这里,苏云皱了皱眉,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手撑着床板,慢慢地坐了起来。 后来可能是太累了,不小心趴在桌子上就睡觉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出现在床上啊,先不说这张床肯定不是她宿舍那张虽小,但被她布置得很温馨的床,就是在她的记忆里,也一点都没有自己爬上了床的记忆啊…… 混乱的思绪在苏云终于看清了这个房间时,猛地暂停,那一瞬间,苏云的大脑就像瘫痪了的机器,完全无法运转。 这……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桃木色的家具,精致的刺绣地毯,冉冉升腾着几缕烟气的香炉,正对着她的轻薄纱帘和精致串珠,把这个房间和外面隔绝了开来,颇有几分古代女子闺房的雅致,以及她现在正躺着的,那张古色古香的大床。 不会看错,不可能看错! 苏云猛地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的情景依旧,她心里更慌乱了几分,没等她再闭眼,帘子突然被悄无声息地撩了起来。 原本轻手轻脚进来的一个妇人,在见到愣愣地坐在床上的苏云时,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下一秒脸上就现出惊喜的神情,快步走过来跪坐在她的床边,急切道:“少夫人,你醒来了?怎么样,头还痛吗?你晕了都快三天了,真是担心死老奴了!” 说着,声音渐渐变得哽咽,忍不住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苏云惊愕地看着她。 还没等她消化完眼前的一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就紧跟在妇人身后走了进来,见她醒来了显然也十分惊喜,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很快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看着她道:“少夫人,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画屏就……画屏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呜呜呜!” 苏云毫不怀疑,要不是小丫头手里还端着一个盆子,她肯定就要忍不住扑过来了。 要是放在平时,这两人因为不同的年龄和阅历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反应,肯定会让苏云很感兴趣,毕竟同样属于心理学范畴,一向认真好学的苏云同学已经习惯了在生活中观察入微。 只是这时候她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起来的苏云措手不及,她狠狠地一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颤巍巍地开口,“你……你们是谁?” 话刚出口,房间里的三个人都被惊吓到了。 苏娘和画屏是因为自家少夫人反常的表现。 而苏云……苏云都要哭了,尼玛这把娇娇弱弱的嗓音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世界变了就算了,不带连她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的!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儿,三个人都惊恐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稳重的苏娘先回过神,她眼神悲戚地看着苏云,嘴唇抖了抖,忽地,眼角边淌下了两行清泪。 “少夫人,老奴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能连老奴和画屏都不认了啊!” 苏娘双手捂脸,呜呜呜地哭得很是凄凉,“崔娘子分明就是在诬陷你,你是苏娘从小看到大的,苏娘相信你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若是……若是郑家还好好的,哪里能让顾家这般欺辱你!少夫人,小郎君只是年纪小被人蒙骗了,不是故意做出那些举动的,你只要好好跟他解释,他肯定能理解你的,毕竟……毕竟你们才是亲母子啊!” 这一连串新出现的人物和剧情让苏云原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晕了,听到亲母子三个字,苏云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娘。 亲母子?她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更悲惨的是,任何一个只要稍微接触过心理学的人都能判断,这个苏娘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撒谎,她的话有百分之九十是真的! 画屏听着苏娘的话,似乎瞬间领悟到了什么,到底还是小姑娘,一下子哭得更凄惨了。 “少……少夫人,你不要不认苏娘跟画屏,万恶的顾府,万恶的崔娘子,万恶的姑爷,都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小郎君也不会变成这样!小郎君从小便与你不亲,这下好了,竟然连带着别的孩子朝你扔石头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肯定是崔娘子教唆的!呜呜呜!” 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苏云听得头都快炸了,眼看这两人一副要哭到天昏地老的模样,苏云一咬牙,狠狠地一拍床板。 刚下手苏云就后悔了,这床板比想象中硬多了,这一拍又是苏云耗尽了全身力气的,一时间只震得她手掌发麻,大脑中猛地一阵嗡鸣,这酸爽…… 不过好歹这自残的行动终于止住了面前两人的哭声。 虽然两人的眼泪还在不断地流,但很明显此刻担心少夫人是不是疯了的心情压倒了一切,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小心翼翼的。 苏云咬牙熬过了最开始的那股酸痛,不过也多亏了这一下子,她的头脑好像更清醒了点。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云开口,“一会儿我要跟你们说件事,你们要先答应我,不许再哭!” 两人都被苏云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吓到了,此时只知道拼命地点头点头。 苏云默默地甩了甩又痛又麻的右手,看到她们乖乖点头的小模样心里略感欣慰,顿了顿,才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静了三秒—— “呜呜呜!我苦命的少夫人!” 苏云:“……” 有毒,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第二章 糟心的设定 苏云好说歹说终于让眼前的一老一小冷静下来,并从她们嘴里套出了想要的信息。 然后,在听完苏娘和画屏愤愤不平的讲述,又从镜子里看到了那张清秀柔美和以前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后,苏云终于欲哭无泪地承认,她似乎穿了。 这下可好,在她顶着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选择了成为世界上第三类人后,又赶了一回过期的时髦——穿越。 而且穿了就穿了,这糟心的设定算怎么回事? 家道中落的富商之女,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孤注一掷的算计换来丈夫的厌恶和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丈夫新婚第二天就请旨驻守边关,六年没有回家一次。 丈夫别有心思的表妹崔家六娘诬陷独守空闺的妇人与管家之子有染,诺大一个顾府竟没有一个人相信可怜的妇人。 连带着自己的孩子也用厌恶的眼光看她,并在三天前联合自己的小伙伴朝自己母亲扔石头。 最后可怜的母亲受不住打击一个踉跄摔倒,头狠狠地撞上了地上的一块岩石。 然后再醒来,可怜的母亲换成了可怜的苏云。 这人生,真是让人连气都叹不出来。 看着苏云嘴角微抿,似乎万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苏娘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陌生感。 可是怎么可能陌生呢,眼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少夫人啊! 定了定神,苏娘轻声唤道:“少夫人,是身体不舒服吗?药已经在煎了,一会儿吃了药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说着,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苏云因为苏娘突然发出的声音愣了愣,她想了想,眼神复杂地看了苏娘一眼,道:“苏娘,你还有一些事没告诉我?” 苏娘一愣,有点莫名地看着苏云。 苏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当初透露出郑家与顾家有婚约,并在新婚之夜让……我在夫君的酒里下药的人,是你。” 苏娘整个人似乎僵住了,半天才颤抖着唇道:“少夫人……” 郑家,便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所在的家族。 这个身体名叫郑云歌。郑家是江南一户富商,然而再如何富有,也不过是无法入仕的商人身份,而且远在江南。 顾家却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先辈曾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被太祖皇帝亲自授予国公爵位,仅次于只能授予皇亲国戚的郡王爵位,并承诺只要顾家一天忠于皇室,便永不降级。 这种殊荣纵观历朝历代也是第一回!很是轰动了一时。 顾家的子孙后代也争气,代代都出名将。 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按理来说是江南一个小小富商拼尽全力也无法高攀的。 却原来,当初郑云歌的爷爷曾是顾老将军的副将,在一次战役中拼死救了顾老将军,以至于自己的右腿受了重伤,最后不得不截肢。 顾老将军感念郑云歌爷爷的救命之恩,曾许诺以后结成儿女亲家,并给了郑云歌爷爷一把圣上御赐的匕首作为信物,还奖赏了他一大笔钱,把他送回了家乡。 然而即便顾老将军这样说了,郑云歌爷爷也知道两家差距太大,以后还不知道结成的是良缘还是孽缘。 于是也从未想过真正履行这个约定,只是安安心心地在江南住下了,并用顾老将军赏赐的钱做起了生意,没想到最后做成了一方大户。 原以为这也算给子孙后代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谁想人不胜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毁了一切。 只因为当时郑云歌因病到山上的寺庙静养,才逃过了这一劫,却是从此家破人亡,只余孑然一身。 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苏娘想起郑老爷子曾经玩笑般说过的话,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去上京投靠顾家。 刚好,那把作为信物的匕首因为小时候的郑云歌很喜欢,早早就从郑老爷子那里讨了过来。 谁曾想主仆三人风尘仆仆历尽千辛万苦,赶到上京的国公府,迎接她们的是顾夫人的一张冷脸。 对于这样一门无权无势现在更是已经败落了的亲家,顾夫人显然是打从心底里不欢迎的。 于是她甚至没有给她们面见顾老爷子的机会,就把她们赶了出去。 然而,后来国公府不守信诺,苛待恩人之女的话不知道怎么地,就在上京传开了。 一时间不管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翘着二郎腿说顾家的闲话,连上京里的乞丐都能蹲着唠嗑两句,那八卦劲就差拿包瓜子嗑嗑了。 毕竟顾家从开国以来一直很风光,从未有过什么不好的传闻,这破天荒的第一次竟还这么劲爆! 事情滚雪球一般越闹越大,终于闹到了顾老爷子耳里。 顾老爷子震怒,头一回黑了脸训斥自家儿媳妇,并派人把郑云歌接进府里,同时勒令当时在军营里任职的孙子立刻赶回家成亲。 苏云当时听到这里就觉得奇怪,两家老爷子定下娃娃亲的事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何况几十年过去了,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怎么突然上京就传出这样的话?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有人故意传出去的,传出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苏娘。 原因无他,从苏娘和画屏的讲述中,苏云了解到郑云歌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子,习惯听人行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这样一个女子,会想出故意散播谣言,逼迫顾家履行婚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画屏是个典型的小女孩心性,活泼有余,心计不足。 所以会做出这种事的,最大可能就是苏娘了。 还有一点,苏娘刚刚说到为什么她这个身体的夫君那么厌恶她,以至于宁愿驻守边关六年都不回一次家时,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姑爷恼恨少夫人新婚之夜给他下药,所以远走边关”。 但以郑云歌的性格来看,她绝不是有勇气做出这种事的人。 而会指示她这样做的,最有可能的还是苏娘。 苏云理清思绪,心里基本是确定了,她现在只是想亲耳听苏娘说一说这样做的原因。 如果说散布谣言是为了逼顾家履行承诺,那郑云歌都已经嫁入顾家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下药? 这种明显拉仇恨的举动,是苏云想不明白的。 迎着苏云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眸子,苏娘的眼圈渐渐又红了,颤声道:“少……少夫人,你知道了……” 少夫人以前的性子过于软弱,自从家里遭逢巨变,便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后来又遭遇了一系列糟心事,以至于这些年少夫人几乎都以泪洗脸。 乍然被她这样一问,苏娘一时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定下心神,哽咽道:“是,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但老奴都是为了少夫人,当初……当初要不是这样,顾家不会承认这个婚约。 然而,老奴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履行这个婚约,顾老爷子强行中断了当时姑爷正在谈的另一门亲事,据说女方和姑爷青梅竹马,情分很是不一般,顾家都准备上门正式提亲了,因着少夫人突然出现才…… 老奴担心姑爷会因这件事对少夫人有怨气,后来姑爷从军营回来后,对少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老奴这才……这才…… 少夫人,这事老奴与你说过,能让女子站稳脚跟的终归是拥有自己的子嗣,你当时也是同意的,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苏云默默扎心,这设定到底还要糟心到什么程度? 强嫁下药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拆散有情人的锅,那个顾家大郎没有在新婚第二天一刀把郑云歌劈了都算仁慈了。 听着听着她竟然有点同情起这个顾家大郎了怎么回事…… 以前郑云歌为了生存或受这个时代一些思想限制什么的就算了,既然现在芯子里换了她,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苏云压下狠狠吐槽一番的冲动,强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坐直腰杆,看着苏娘微微皱眉道:“以前便罢了,以后你在做任何事情前,必须先征得我的同意。” 虽然下药这件事据说是跟郑云歌商量过了,但从苏娘的态度来看,至少散布谣言这件事郑云歌是不知情的。 若是以后还由着苏娘这样下去,她非得吐血不可。 苏娘怔怔地看着苏云,心里那股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少夫人说话的语气虽然温温和和的,却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半响不说话,苏云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苏娘忽地浑身一颤,微微点了点头道:“是,老奴知晓了。” 祖宗保佑,六年了,她的少夫人似乎终于长大了。 此时,千里之外的边疆要塞,一个高大俊朗的黑衣男子正背手站在城楼上,俯瞰脚下的万里黄沙。 程英走上城楼,果然见到自家主子在这里。 远远看过去,在一片荒漠的映衬下,乌发飘扬的男子仿佛天上下来的神祗,一双微挑的漂亮凤眼没有给人丝毫艳丽之感,反而深邃幽黑得让人不敢直视。 程英不由感叹,六年了,主子在成就了一方战神之名的同时,气质越发讳莫如深,让人看不透。 他大步走过去,男子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带出几分不带一丝书卷气的儒雅俊秀,“二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程英抱拳,答了声“是”,才把手中的密信递给男子。 男子展信快速地浏览了一番,眉眼深沉,半响,低低一笑,“那人终是忍不下去了,这耐性,难成大器。” “果然如主子所言,三年,是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自从二殿下三年前亲率大军和主子一起平定了北越国的入侵,立下了不朽战功,二殿下便深得圣宠,这些年圣上对二殿下越发倚重,三个月前甚至授予二殿下上京内府戍军的统帅职位。 内府戍军便是上京的常规守军,这相当于把可以决定上京安危的其中一支重要力量交到了二殿下手中。 这不得不说引起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恐慌。 程英顿了顿,觉得还是有点无法理解,“可是,即便圣上当真偏心二殿下,但把内府戍军的军权交给二殿下,似乎也……” 男子斜眼看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属下一眼,淡淡道:“他没得选。” 再昏庸的帝王,在发现自己的位置在被人虎视眈眈时,也不会坐以待毙。 让自己最优秀的二儿子站在风口浪尖上,是制衡,也是做饵,圣宠?不存在的,皇家的亲情寡淡得可怜。 当然,为了促成这个局面,他做的那几个小动作暂且不提。 虽然主子很给面子地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但程英觉得更不懂了…… 他挠了挠头,不再尝试挑战自己可怜的智商,嘿嘿一笑道:“那二殿下寄这封密信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主子这次半天不说话,程英心里奇怪,好几次想开口追问一句,都生生忍下了。 这个四肢粗壮头脑简单的汉子,在自家主子身上吃了几回苦头后,终是学会了什么叫忍耐。 远方黄沙滚滚,不打仗的日子里,边塞就仿佛一个被天帝遗忘的所在,空旷孤寂。 这样的地方,他待了六年。 虽不是故意逃避,但那件事,确实不是一个多愉快的回忆。 顾君玮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却一点点扬起,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黄土砌成的围墙,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六年了,是时候回去了。”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不远处的程英看着自家主子那近乎妖孽的笑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直觉又有人要倒霉了。 而此时,远在上京,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糟心设定的苏云正在恹恹地扒饭。 她在很认真地思考是不是只要升级打怪通关了,就能回去了? 虽然对于自小父母离异的她来说,大概她是不是消失不见了,那对天杀的父母都不会在意的。 但她安安稳稳读完博,争取留校任教,为学术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生理想就要泡汤了…… 话说就是要升级打怪通关,大boss是谁她也不知道啊…… 忽地,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意,让苏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呆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脑子半天才转过弯来。 莫非,天气要变冷了? 第三章 地里的小萝卜头 休养了几日,苏云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要勇敢地走出去,面对这个新世界时,一个不速之客到了。 “你也算命大,这样都死不了,别是阎王爷都不愿意接收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长相艳丽打扮华贵的少女扬着嘲讽的笑,娇美如花瓣的嘴里吐着恶毒的话。 苏云心里有点咂舌,这是来踢馆子的? 苏娘一见到她便脸色大变,走上去挡在她面前咬牙道:“崔娘子,若你是来看望我家少夫人的,那老奴代我家少夫人心领了,可惜少夫人刚醒来不久,身子尚虚弱,需要休息。” 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苏娘一向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 眼前这个女子多次针对少夫人,之前说少夫人跟管家儿子有染的便是她,带着人从管家儿子的房间里搜出了少夫人贴身手帕的也是她,害得少夫人在府里受尽委屈。 若不是顾老爷子有心护着,怕少夫人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可眼前的女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苏娘对她散发的敌意,眼神一凛道:“主子说话,可有你插嘴的余地?” 苏娘脸色一白,女子已经绕过她走到了还在发呆的苏云面前,不屑地轻哼,“别是摔了一下,脑子都坏了。我来不过是好心告诉你,你的情郎明天便要被打发到庄子里,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你要见他最后一面,可要抓紧机会。” 这下已经憋了好久的画屏差点要炸毛了。 要不是苏娘天天对她耳提面命,说什么她冲动惹的祸最后都是要算在少夫人头上的,她才不会憋着气那么久不发作。 以前因为她沉不住气已经给少夫人带来很多麻烦了,但这下,画屏觉得真是忍不下去了。 就在她要跳起来的时候,一边的少女似乎很是迷惑地歪了歪头,看了她一眼,问:“原来下人和主子通奸的下场,只是被赶到庄子里吗?” 少女的表情疑惑得很是真诚,让人忍不住觉得,她这样问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前提是,她不是这句话里的主角。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都讶然地看着苏云,最后还是崔婉婉先回过神来,不屑地笑了,“看来还真是把脑子撞坏了,我要是你,都没脸继续赖在顾家了!” 苏云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传说中的崔六娘一眼,据她所知,崔氏是南吴国数一数二的大族,作为嫡出二房的六娘子,崔婉婉本该不愁没有好人家求娶。 但显然这个崔娘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角色,即便她的好表哥顾大郎君已经远赴边疆六年了,她还是喜欢时不时往顾家跑给她找一些麻烦,誓要为她表哥铲除她这个污点。 想到这,苏云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好像急不可耐地看到我自请下堂啊,这六年里,你虽也针对我,却从没有一次做得如此决绝,莫非,我的夫君要回来了?” 崔婉婉闻言脸色一白。 其实过去六年崔婉婉是怎么给郑云歌找不愉快的,苏云不清楚,但既然六年下来郑云歌都好好地站在这里,苏云猜应该都只是些小打小闹。 这一次却是真刀实枪地诬陷郑云歌偷情,在古代,诬陷一个女子不守妇道,比直接伤害她严重多了。 而让崔婉婉突然下重手的,只可能是有一些触动到崔婉婉的事情发生了,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她这个身体的夫君要回来了。 苏云的性子虽然温和,有时候甚至温吞,但不代表她便能忍受别人肆无忌惮地欺负。 崔婉婉瞪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笑容中夹杂着苏云看不懂的得意和嘲讽,“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要回来了,你不知道,难道还想变着法子从我这里打探不成?” 苏云不由得有点尴尬,不是为了她的话,而是她发现自己猜错了。 刚刚崔婉婉的变脸,也许只是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顾大郎君什么时候回来,觉得没面子,果然人不能自我感觉太良好啊…… 崔婉婉看到苏云不太自然的表情,以为自己戳中她的心窝了,嘲讽力顿时ax,“也是,当初表哥不就是为了躲你才去了边疆么?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你呢? 郑云歌啊郑云歌,我都替你可怜,这样死缠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就不害臊吗? 当年也是林芳宜心善,被你生生扰了一门亲事还忍气吞声的,要是我,早把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赶出上京了。” 林芳宜? 又一个新的人名出现,让苏云暂时忽略了崔婉婉的冷嘲热讽,微微沉吟。 估计就是那个,被郑云歌不小心棒打了鸳鸯的娘子了。 苏娘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默默忍耐,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只是听到这里她也忍不住了。 虽然不后悔当初那么做,但在听说自己拆散了一门姻缘时,苏娘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忍不住颤抖着身子道:“你……你说话放干净点,我家娘子好歹是顾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崔婉婉“呵”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一个小丫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剑拔弩张。 迎上崔婉婉不善的目光,小丫鬟颤抖了一下,但显然有某些事压下了她对崔婉婉的恐惧,喘着气惊喜道:“娘子,大……大郎君回来了!” 这句话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把房中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小丫鬟是崔氏身边的人,早便被崔婉婉买通了,嘱咐她一有大郎君的消息便通知她,因此这会儿崔婉婉是最早回过神来的。 只是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六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的人,突然说回来便回来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不住急切地追问,“真的?” 小丫鬟缓了缓跑岔了的气,拼命点头,“真的真的,大郎君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阿郎和夫人也是直到他走到大门口才知道的! 据说圣上对大郎君的调令才下来没多久,只是大郎君听闻老太爷身体不好,特意提前赶了回来,娘子,你快过去,阿郎和夫人这会儿正在前厅和大郎君说话呢!” 崔婉婉的脸一瞬间绽放出无比明媚的光彩,有点手足无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才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走了几步,似乎终于想起这里是郑云歌的房间,回头瞪了她一眼,不屑地轻笑,“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私情,更别说表哥根本不爱你! 哦,对了,还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说,听姑姑说,老太爷身体不好,过几天便要回族里休养了。” 这话一出,苏云还没回过味来,苏娘和画屏的脸便刷地一下白了。 看着崔婉婉踏着掩不住欢喜的轻快步子跑了出去,苏娘一把拉住苏云的手,急切道:“少夫人,我们也快点出去!姑爷总算回来了,不管怎样,你都是姑爷的妻子,只要你和姑爷好好过日子,时间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姑爷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何况、何况你还给姑爷生了小郎君呢!” 这一长串话苏娘说得又快又急,完全没有苏娘平日里的稳重。 苏云皱了皱眉,心里也想到了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一直以来,郑云歌之所以能在这个处处不欢迎她的顾府生活得好好的,都是源于顾老爷子的庇护。 一旦顾老爷子走了,郑云歌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最有力的靠山,到时候,便真的是寄人篱下,任人欺辱了。 可即便这样,郑云歌也不认为她能轻易打动一个为了躲“她”在边疆六年不回家的男人。 何况郑云歌这个身体还有那么多前科,何况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 苏云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得一塌糊涂。 看着苏娘着急的眼神和画屏不停的催促,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自顾自地往床边走去,“我困了,再说。” 苏娘和画屏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劝苏云别任性。 苏云干脆侧身朝里躺着,微微咬唇一声不吭。 真是乌鸦嘴,随便说说,那个男人还真回来了。 苏云自然是不困的,她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憋了一身的精力没处撒。 在装睡听到苏娘和画屏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出去后,她睁开眼睛,想了想,下床穿鞋走了出去。 苏云二十几年来独立惯了,有时候心烦意乱,便喜欢一个人待着,慢慢理清思绪。 这会儿,她便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 前几天她头还伤着,加上有点鸵鸟思想,总想着可能什么时候就穿回去了,就一直没有出来看过,以至于这还是她第一次逛这个院子。 顾府不愧是南吴国唯一的国公府,院子大气又漂亮,因为此时正是春天,百花盛开,整个院子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上见到的仆人少之又少,估计都去前厅迎接顾大郎君了。 偶尔见到的几个仆人,不是对她爱搭不理,便是草草行个礼了事。 苏云默默望天,再一次感受到了郑云歌在这里混得是多么失败。 前几天她待在房里也是,除了苏娘和画屏,她就没有见过其他活人。 苏云没做过大户人家的夫人,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的夫人绝不是这样的待遇。 这个局面怎么破? 要是以后真的只能在这里生活了,难道她就要顶着这个尴尬的身份过一辈子? 别说苏云不愿意,就是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丈夫”,她也无法接受。 要知道,在之前,她还是个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小白。 苏云叹了口气,见到脚边那大团大团的粉色小花开得格外可爱,忍不住蹲下来,伸出手指郁闷地戳了戳。 然而,没戳两下,她便恍然觉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奶声奶气的,“会来找我,不会来找我,会来找我,不会来找我……” 这个声音太小了,要不是苏云蹲了下来,也不会听到。 她有点惊讶地站了起来,探头朝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花圃的另一边,一个身着红衣的胖娃娃正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朵小白花,小胖手正毫不留情地辣手摧花,一片一片地扯下上面的花瓣。 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会来找我,不会来找我,会来找我,不会来找我……” 这小娃娃圆滚滚的一团缩在那里,配着那一身大红衣服,活像地里冒出来的一小截萝卜头。 然而,明明穿着如此喜庆的颜色,小娃娃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喜庆,小小的眉头皱着,小嘴嘟着,活像一个严肃的小老头。 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上的花,仿佛正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苏云看着,莫名地想笑。 就在这时,小萝卜头拔下了最后一片花瓣,却只见他愣愣地看了那光秃秃的花托一会儿,忽地一扁嘴,仰头“哇”地大哭出声。 “不会来找我,父亲不会来找我,铭儿就知道,铭儿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哇!” 苏云看着眼前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