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风暴》 德意志1919 浑浑噩噩中,苏强渐渐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虽然有些发麻,但疼痛感已经消失。 在脑海中,他依旧记得爆炸发生时的那一幕,强光闪过,整个屋子都被炙热的气流席卷,他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应该已经“气化”了。 “我竟然还活着。” 兴奋地坐起身,苏强想要高呼,但是后脑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又面露痛楚。 伸手摸了摸,黏稠的鲜血让他陷入呆滞,突然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1919年9月,德国,慕尼黑。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金发碧眼的19岁德国青年,一个外交官的儿子,克莱霍夫曼。 “应该是遭遇了一场抢劫,我的钱包不见了。” 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苏强看着一副西方人面孔的自己,不禁发出一丝冷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死而复生,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么一个世界,总之,他必须习惯。 以一名理科生的绝对冷静,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苏强就接受了自己在实验室爆炸事故中遇难,然后穿越,并拥有一个特殊身份的事实。 是的,特殊身份,至少苏强这么觉得。 自己的父亲,或者说这副身体的父亲,辛格尔霍夫曼。 作为一名外交官,他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和平会议。 而这场“和会”被大部分德国人视为耻辱,所有参与者都饱受攻击和批评,即便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份文件上签字,但依旧被人们视为“叛徒”。 克莱也是一样,他觉得拥有这样的父亲是一种耻辱,于是他离开了家,开始参加各种政治集会,寻求“拯救”国家的方法。 “真是年轻人的异想天开。” 虽然对那段历史了解不多,但苏强还是知道的,此时的德国已经战败,不仅损失巨大,丢失了所有殖民地,更是背上巨额债务,成了列强的口中食。 这不是哪一种政治方向能够拯救的,因为无论他们选择什么,最后都面临和列强的正面冲突。 然而这不是现在的苏强,或者说克莱需要担心的,他必须先考虑自己的伤势,抢劫者下手很重,铁棒结结实实地砸中后脑,他流了许多血,必须快点儿去处理。 否则他就要再死一次。 捂着伤口,克莱离开了小巷,街道上一片萧条,偶尔路过几个醉汉,大声嚷嚷着自己的主张,表现得忧国忧民又郁郁不得志,仿佛个个都是卧龙凤雏,却报国无门。 对这些人,克莱一向是排斥和蔑视的,不单单是作为苏强的灵魂,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对待这些早上就烂醉如泥的酒鬼,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们除了酗酒后的抱怨,以及自我感觉良好之外,就再无其他任何用处,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本身就是负资产。 步履蹒跚地来到一处诊所,克莱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女护士正在打瞌睡,见到满头是血的克莱,惊叫着从椅子上坐起。 “很抱歉打扰到您,但是我恐怕需要治疗。” 克莱走到护士面前,非常礼貌地说道。 字正腔圆的德语,略带柏林口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苏强从来没有学过德语,但是现在却能流利地讲出来。 “好的,可是,医生还没来。” 护士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一家牙医诊所,理论上,不会出现满头是血的患者。 “没关系,女士,你可以先为我包扎。” 克莱坐到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显得很镇定。 护士伸出颤巍巍的手,将他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头发扒开,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眼皮不禁跳了跳。 这是一道很深的伤口,需要一场缝合手术。 但这里是牙医诊所,根本不具备这种条件,最关键的,医生没在。 “您可以先为我清理伤口,简单包扎一下,这样我至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克莱淡淡说着,即便身为患者,即便鲜血浸湿了衣衫,但他还是很冷静,冷静得就像一个旁观者。 “哦,好,好的……” 护士被眼前青年的冷静所震撼,或许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她渐渐冷静,迅速拿来消毒水和剪刀,先是剪掉伤口附近的头发,然后用消毒水清洗,这样可以避免伤口感染。 接着取来纱布,为克莱做着包扎,动作非常麻利干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 “你的手法很娴熟,是在野战医院锻炼出来的么?” 克莱淡淡说着,清冷的眼神下,是脑海中不断翻滚着的记忆。 如果没有记错,克莱现在应该还是一名下等兵,就在去年底,他接到部队的明信片,于是被征召入伍。 那个时候的克莱意气风发,认为这场战争定然会以德意志的胜利而告终,但是还不等他完成新兵训练,停战的消息就传来了。 士兵们感到愤怒,他们认为这是高层的失误导致,他们明明在战场上取得了进展,但为什么,要主动认输投降。 于是兵营里发生了混乱,喝醉的士兵们展开混战,克莱不幸被一枚流弹击中,虽然伤势很轻微,但还是被送入一所野战医院。 故而对于护士的手法,很是熟悉。 “我曾经帮过忙。” 护士似乎不愿意多说,克莱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对于一位女士来说,野战医院的景象如同炼狱,特别是在一场失败的战争中。 任何人,恐怕都不愿意提起。 经过简单的包扎,克莱觉得好多了,至少已经止血,后续的处理,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我很想更加诚恳地表达感谢,但是很遗憾,我的钱包刚刚被人抢走了,这个伤口就是证明。” 克莱站起身,非常绅士地行了一个贵族礼,表情坦诚而柔和,加上他俊朗的外表,优雅的气质,让护士一时间,眼神有些迷离。 “哦,不用的,我们都知道,世道不怎么好。” 护士一时间小鹿乱撞,要知道她的年纪和克莱差不多,对待异性,并没有太多经验。 简单寒暄几句,克莱便离开了诊所,因为他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那就是参加一个小党派的集会。 这是克莱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如今整个德国,党派林立,各式各样干什么的都有。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不同阶级,不同行业,甚至不同语言。 但他们打着的旗号都一样,就是宣传自己的主张,以“爱国”之名。 克莱参加过不少,特别是像慕尼黑这种地方,从教授到流氓,谁都在嚷嚷着“爱国”“救国”,但大多都是空泛的口号,惟一的实际效果就是空酒瓶越来越多。 但是这一场集会似乎有所不同,所以克莱很期待,对于一个迷茫的年轻人而言,他需要确切的方向。 哪怕只是一个参考也好。 苏强很想拒绝,他对这种集会完全没兴趣,但是克莱的执念依旧埋藏在这副躯体里,于是苏强决定随了这个倒霉青年的愿,就当替他完成一件生前夙愿。 带上帽子后,绑带不是很显眼,克莱走在大街上,看着萧条的店铺,以及落寞的行人,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慕尼黑,但绝对是“最早”的一次,因为他上一次来这里,是在一百年后,作为导师的助手,参加交流会。 那时候的慕尼黑,充满着希望和阳光,即便是大街上的乞讨者,都会对着你露出微笑。 但是现在,无论什么人,他们或穿戴整洁,或衣衫褴褛,但无一例外,都是绷着一张脸,充满了戾气,充满了迷茫。 “这就是战争么?” 苏强在心里想着,他没有经历过战争时代,很难体会其中感觉,但是从人们的模样上看,他似乎又能够理解。 战争是政治对抗最激烈的方式,是属于大人物们的游戏,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胜败,只有痛苦。 当然,战败会更痛苦一些。 而现在,就是德国的痛苦时期,他们战败了,要被战胜国收割,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无论是对于国,还是家。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 克莱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嚷道。 他不是学历史的,但是也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战和二战只相隔了20年,两场世界大战不过是上半场和下半场罢了。 现在只是吹响了中场休息的哨声。 不知不觉,自己也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意义是什么,阻止世界大战? 开什么玩笑。 浑浑噩噩的来到集会地,克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他看到了记忆中的会议组织者,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作为这个小党派的领导者,中年人似乎并不清楚该怎么渲染集会气氛,当人来的差不多了,他便宣布集会开始,讲了一些开场白,无力而繁琐。 很快,中年人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场了,换上了一位比他略有激情的演讲者,他叫弗德尔,滔滔不绝,阐述着自己的理念,无非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比如“支持工人运动”“清算犹太人”之类的。 这和大部分人观点差不多,他们把战争失败归罪到少数人,无非是一种洗白和自我催眠,无聊且好笑。 克莱摇着头,觉得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准备起身离去,找个大夫好好给自己缝合伤口。 麻药的效果过去了,他头痛欲裂。 然而异变突生,只见一名衣冠楚楚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自称是个教授,首先驳斥了弗德尔的言论,声称巴伐利亚州现在应该独立出来,然后和奥地利合并成为一个“南德意志”国家。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罕见,在慕尼黑或巴伐利亚,也算比较普遍和流行的观点。 所以克莱并没在意,更没觉得有什么新意。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身旁的人站起来,他发出怒吼,仿佛被这位教授的言论激怒,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一派胡言,这是对德意志的背叛,是对国家的亵渎,是对人民尊严的践踏。” 嘶吼声很大,克莱不由得转过头,结果看清那人长相时,他当即瞪大了双眼,用一句标准的中文喊道——卧槽。 我该怎么办 青年人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点儿,衣服很旧,甚至还打着补丁,但他慷慨激昂,用充满激情和攻击性的言语,在反驳着那位衣冠楚楚的教授。 他讲的什么,克莱没在意,他更注意青年的长相,怎么看都觉得似曾相识,和记忆中的“那位”很像。 青年据理力争,站在道德的高端,以批判的语气讲着,教授明显不是对手,一时间被说得词穷,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起身逃掉了。 “你的演讲非常精彩,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的朋友。” 弗德尔开心的说道,毕竟这个青年人驳斥了那个教授,虽然有些内容与自己理念不合,但从结果上,也是相当于站在自己这边的。 “希特勒,阿道夫希特勒。” 因为演讲太过亢奋,青年现在有些气喘不匀,但他还是挺起不太高的胸脯,自豪地说道。 “我现在给他一棍子是不是能拿个诺贝尔和平奖。” 克莱稳了,这个名字实在如雷贯耳,那么这个集会,或者这个党派也就不用再提了,名字叫做“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它之后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纳粹党。 所以克莱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历史事件,这是小胡子政治生涯的开端,他以一场辩论的方式,开始展现出自己的“魅力”。 或许因为精神太过亢奋,他摸了摸后脑的伤口,竟然不再感觉那么疼痛,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是“摊上事儿”了。 这是一次很松散的会议,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根本不值得去记忆。 到了尾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向与会者发出邀请,他留下名片,希望参加者,可以加入他的党派,以推动国家的复兴。 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党派,要推动国家复兴。 在1919年,这绝对是个笑话,但在1929年,这个党派已经成为德国的主流,并且在几年后,彻底掌控了这个国家。 “还是给他一棒子,一了百了。” 克莱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握着椅子。他在犹豫,自己是否需要突然暴起,然后抡起凳子,把那个小胡子打得头破血流,最好当场暴毙。 这样算不算是替全人类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作为会议的组织者和党派领袖,眼镜兄对小胡子特别感兴趣,他拉着小胡子到了一边,热情的交谈着,旁边还有几个党派成员,自己既不是兰博,也不是黄飞鸿,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真的抡起凳子上,最后当场暴毙的只能是自己。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 收好名片,克莱捂着脑袋离开了会场,他径直回到旅馆,从皮箱夹层里拿出为数不多的马克,然后急匆匆赶往医院。 手术很顺利,打了少量的麻药,然后简单的缝合,因为战争,医生们对这种外伤手术非常在行,以至于克莱从医院离开时,他们都没说什么时候来复查。 当然,克莱也不太在乎这个,只要死不了就行。 回到旅馆,克莱小心的趴在床上,他拿着那张名片,陷入深思。 不仅仅是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现在就连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 克莱陷入思索,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 但是某种使命感,却让他无法持续这个想法,或许是来自身体前主人的,他是一个爱国者,为了这个国家,甘愿牺牲生命的那种。 “好烦,我不是一个政治家,不懂怎么拯救一个国家,更不懂该如何拯救一个必将灭亡的国家。” 皱着眉头,克莱不自觉的开始思索“救国之策”,但他不过是个研究生,还是物理专业的,根本不懂那些大人物们的道道。 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克莱想得cpu都要爆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拿着棍子灭掉小胡子?这根本就没用,以现在德国的状态,小胡子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少了一个落榜的美术生,根本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因为其他人会替代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走到一起,继续踏上那条不归路。 战争不可避免,根源不是德国自己,而是世界格局发展的整个趋势,是整个世界。 德国战后被肢解,割地赔款,民不聊生。 以至于民族主义盛行,复仇主义盛行,反犹主义盛行。 这个国家必然会走上那条路,就好像一个火药桶,放在篝火边上,最后的结果根本无法避免。 自己不过是个下等兵,虽然父亲是外交官,但也没什么影响力。 而且之后的历史走向,会全部向着深渊滑落,蔓延世界的大萧条,宗主国与殖民地的对立,搅动欧洲格局的西班牙内战…… 战争不可避免,也没有人会去阻止,事实上整个世界,都在为接下来的那场战争做着准备。 美国大萧条后深陷大陆孤立主义,日本磨刀霍霍准备挥向邻国,苏联经历大清洗和苏芬战争元气大伤,英国这个搅屎棍一如既往的搅动欧陆风云,而法国人忙着为战争开始打造马奇诺防线,意大利则被某个自大狂绑上了战车…… 算了,意大利不提也罢。 “或许印度是个好去处,南美也不错。” 本能的,克莱开始逃避,他想逃离战争,去一个不被卷入战火的地方,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这很荒谬,毕竟战争开启是在二十年后,到时候他都快四十岁了。 “需要钱啊,而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克莱从“世界大事”里抽出神来,开始审视自己,他面对的个人问题,并不比这个国家面对的问题要少。 第一,他缺钱,特别是在去了医院以后,身上只剩下几马克,连房租都要不够了,再没收入,他就只能睡在大街上,成为一个无家可归者。 第二,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随着停战和后续的制裁,他很快就会从部队里被退伍,与家里闹掰了,又没有一技之长,连生存都是问题。 第三,德国会最先进入萧条时期,各种物价飞涨,货币贬值迅速,贫困人口以几何倍数增长,社会动荡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稳稳当当的赚钱,很难。 “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啊,有没有系统之类的,老爷爷也行,穿越者福利呢?我是不是主角啊,给个挂呗。” 克莱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状,但是过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他是没有外挂了,龙傲天梦想刚萌生,就宣告破灭。 既然没有外挂,就只能从自身下手了,林莫凡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武器库”。 第一,他本身会中文,英文,稍微懂一点儿俄文,加上身体原主人的德文,还有半生不熟的法文,他的外语技能包很充沛,当个翻译什么的,绰绰有余。 第二,他的“先知”属性,作为一百年后的人,他清楚历史的走向,也知道大型的历史事件,所以能够做到提前预判。 第三,这个躯体的外表还算英俊,身高一米八,典型的德国人脸型,拥有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金黄的头发,坚毅的脸庞,健硕的身材,实在不行,可以找个富婆之类的,高呼“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当然,最好不要这样,容易被自己鄙视。 第四,他是物理研究生,主攻方向是动力学,不过不是研究汽车发动机,而是更高端点儿的东西——火箭发动机。 看起来很不错,非常高大上,而且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的神器。 千里斩人头,不染一滴血。 但是相对的,它太超前了,尖端技术是需要底层技术支撑的,比如火箭配件,都属于高精尖类型,其精密程度,比飞机配件都要高出好几个等级,以1919年的状态,冶炼技术,加工技术,根本就无法制作这种东西。 要知道从一个物理研究生的角度去看待1919年的物理技术水平,就和普通人看原始人差不多。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选个别的专业。” 揉着眉心,克莱不断哀叹,他的这个专业,至少要到战争后期,才算稍微有点儿用处。 但那是20多年后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武器包还算充裕,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其用上。 “需要找一份工作啊,至少要在这里活下去,否则连生存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理想。” 一切都很现实,他拥有比大部分人都丰富的“技能包”,但是想要将其利用上,却是个难题。 在这个时期的德国,特别是慕尼黑,不需要火箭研究员,甚至不需要一名物理学博士生。他们需要的只是工人,是农民,是手工艺者,甚至是酒保。 思来想去,克莱觉得烦透了,钱包空空,工作看不到希望…… “算了,明天出去碰碰运气,起码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 本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原则,克莱合上眼睛,虽然烦恼,虽然辗转反侧,但是最终,他还是睡着了。 抱回一个女人 萧瑟的慕尼黑街头,店铺紧闭,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招牌下走过,他们大多面色紧绷,行色匆匆,就仿佛这昏暗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希望。 克莱也在街上游走,他希望找到一份工作,哪怕是刷盘子都可以,但是很明显,就业机会稀少,大部分店铺都紧闭大门,处于“关店”状态。 “这样下去真要饿死了。” 站在一块招工启事的牌子前,克莱叹息着。 从门把手上那厚厚的灰尘可以得知,这家店铺已经很久没有开业了。这个招工的牌子,更像是一种讽刺,指不定是猴年马月挂出来的,然后在新人还没找到的时候,店铺就先撑不住了。 转过身,克莱继续在街头游走,寻找着那微弱的希望之光,就像其他无业游民一样,祈祷着能有一次机会,哪怕只是个面试也好。 其实克莱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回到柏林去,他的父亲不仅是一名外交官,也是一个小富翁,不仅有自己的产业,而且还有不菲的现金资产。 也就是说,克莱其实也算是个“富二代”,只是他对这个身份很排斥。 与所有年轻人一样,克莱也想“证明自己”,这就是为什么部队被解散,他没有在柏林“纸醉金迷”,而是跑到慕尼黑的原因。 不过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别提什么理想,别提什么热情,国家大事先放一边,他首先要活下去。 就在克莱感到挫败,甚至思考要不要“服软”,给自己父亲寄去一张求救的明信片时,他突然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后脑的伤口传来剧痛,猛烈的撞击对他这个“伤员”而言,实在有些残忍,本就烦闷的他,正准备骂几句脏话,却发现眼前半跪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 这不是给自己包扎的那个小护士么。 “求求你,救救我。” 小护士明显并没有认出克莱,她半跪在地上,似乎扭到了脚腕,但是顾不上伤势,而是一把抓住克莱大衣的衣角,用哀求的语气说着。 “救你……” 克莱感到错愕,他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忽然后面巷口走出两个人,他们一高一矮,脸色阴暗,手里拿着刺刀,胳膊上系着的围巾,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德意志自由兵团。 巴伐利亚如今处于自治状态,但这段时间,它并不平静。 事情要从基尔港水兵起义说起,这是德国第一次苏维埃起义,基尔港的水兵宣布建立苏维埃政权,反对帝制,贵族和商业集团,他们要以工人为主体重塑国家,而巴伐利亚也受到了影响。 犹太人库尔特发动了起义,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攻占了警察局,政府机关和一切要害部门,整个巴伐利亚,都是红旗招展。 于是半年前,感觉时机成熟后,巴伐利亚宣布独立建国,成立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 然而这场革命,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场闹剧。 因为理念冲突,库尔特被刺杀,然后整个巴伐利亚政府乱成一锅粥,陷入权力乱斗当中。 于是柏林的右翼政府看到希望,将非官方武装的自由兵团派了过来,准备武力镇压革命。 陷入内乱中的巴伐利亚,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抵抗,面对由老兵和暴徒组成的自由兵团,巴伐利亚的苏维埃政权很快宣告瓦解,右翼政府随之成立。 但事情并没完,惨绝人寰的“大清洗”跟着上演,无数革命者惨遭屠杀,而自由兵团那群地痞流氓,充当了侩子手的角色。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慕尼黑街头,多了许多无所事事的混混。 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两个手拿刺刀的自由兵团成员,克莱立刻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并且高喊:“我不认识她,不关我的事儿。” 原本面色凶悍的两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们走到女人身前,用刺刀抵住她的脖子,然后把她架起来,就往小巷里面拖拽。 “不,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是共产主义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女人在不断哀求,但是两个流氓根本不听她的话,事实上她是不是共产主义者已经不重要了,原罪是她漂亮的脸蛋,所谓抓捕赤色分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就在女人被拖到巷子口,面露绝望的时候,忽然一旁的高个子,发出一声闷哼,随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突然的变化让女人和另一个矮子都是愣了下,但是不等回头,就听“砰”的一声,矮子两眼一翻,应声倒地,和同伴正好凑成一对儿。 “别发呆了,赶紧跑啊。” 女人还在错愕,结果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她被人抱了起来,抬起头,发现是张英俊的脸庞。 当然,此时她也注意到,一块板砖从这个英俊的青年手中滑落。 克莱抱着女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他救下了对方,但是却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于是径直回到旅店,把她送到自己的床上…… 屋子不大,女人半卧着,她此时心里小鹿乱撞,十分羞涩,看着克莱英俊的脸庞,不禁脸色微红。 毕竟和那两个满身酒气的自由兵团成员相比,克莱现在就像一位英勇的骑士。 而克莱此时也是“脑瓜子嗡嗡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放到自己的床上,在不断回忆中,他记得自己只是去找工作的。 起床,刷牙,洗脸,吃份简餐,然后去找工作,不到三个钟头,抱回一个女人,放在床上…… 好,这个过程有些魔幻,他需要好好缕一缕。 “那个,可,可以给我一杯水么……” 女人打破沉默,颤颤巍巍的说道,克莱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暖水瓶,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 将水杯捧在掌心,女人低头喝了起来,面对克莱的视线,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咳咳,那个,脚好了一点儿么。” 克莱试图打破尴尬,这场面的确有些小暧昧,他一个理科生,整天都与图纸和试验设备打交道,面对女人,实在有点儿缺乏经验。 “好一些了,不过走路还是疼……” 女人说完话,突然小脸一红,这话讲得,好像自己要赖在这里不走似的。 “应该是伤到跟腱了,这种伤势很麻烦,需要减少与地面接触,看红肿程度,估计需要静养一个月左右,好在骨头应该没问题……” 克莱伸出手,直接脱去女人的鞋袜,就在女人一脸震惊之下,认认真真的研究起她的伤势来。 他真的只是在研究伤情,丝毫没有其他意思。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一边摆弄着女人的脚,克莱一边问着,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是一个长辈,而不是年龄相仿的青年。 “那个,这……大概和我哥哥有关,他是基尔港的水兵。” 这话说完,克莱愣住了,他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想要缓解尴尬,毕竟谁都看出来,那两个自由兵团的家伙包藏祸心,结果不想,竟然还真有事儿。 基尔港八万水兵起义,可谓打响了德国苏维埃革命的第一枪,但也成了德国保守派和保皇党的敌人。 巴伐利亚现在虽然依旧处于自治状态,但政府明显是带有右倾主义色彩,德共被到处通缉和打压,结果这个妹子的哥哥,竟然是革命爆发地的水兵…… 好,又摊上事儿了。 “原来这样,对了,还没有为上次的事情道谢呢。” 克莱想把这件事赶紧翻篇,否则以现在巴伐利亚的形势,自己牵扯太多,随时可能被警察抓捕,或者在睡觉时,一群暴徒破门而入。 “上次的事儿……哦,你是……” 女人明显没有想起克莱是谁,但是当他摘掉帽子,露出缠在头上的绷带,指了指后脑勺后,女人立刻发出惊呼。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会。” 英俊的骑士,竟然是自己帮助过的人,女人不禁拍了拍胸口,感叹两个人,仿佛受到命运的牵引,宛如神明的安排。 “那就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克莱霍夫曼,如你所见,是一位无家可归的可怜士兵。” 克莱站起身,重新做了一番介绍,面带笑容,对着女子敬了一个军礼。 这里有调侃的意味,毕竟他的军礼,并不标准。 “你好,尊敬的霍夫曼先生,我叫辛迪茱莉亚卡利诺夫,目前是一名牙医诊所的护士。” 女人也想站起来行礼,但是她的脚显然做不到,只能跪在床上,对着克莱微微躬身。 “请叫我克莱,毕竟我们年龄相仿。” 克莱并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的姓,毕竟那会让他想起自己古板的父亲,两个人之间关系并不好,何况和功成名就的父亲相比,自己现在一事无成。 会有一种挫败感。 “好的,克莱先生,不过也请您称呼我为辛迪,这样我也不会显得尴尬。” 辛迪笑着说道,对于这样的展开,她感到很高兴。 即将年满二十岁,辛迪也对爱情充满幻想,因为战争,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遇上合适的对象,不过现在,她似乎等到了。 克莱很英俊,至少是她认识的男人中,最英俊的。 虽然他看上去没有钱,而且还处于失业状态,但是他的礼仪和英勇,让辛迪觉得这个年龄相仿的大男孩绝非泛泛之辈。 至于失业,这是个问题么?现在大街上失业的人太多了,不差这么一个小帅哥。 好,这就是个看脸的女人,如果今天追逐她的不是那两个酒鬼,而是克莱…… 恐怕她会满心欢喜的进入小巷,甚至谁拖着谁,都不一定。 “对了,老实说,我没钱了,恐怕连明天的早饭都是问题,所以辛迪女士……” 克莱想让这个女人离开,他不想去招惹麻烦,特别是惹来杀身之祸的那种,所以他想找个理由,比如没钱,这个理由就很充分。 “哦,我明白的,我这里还有……我数数……两百马克。” 但很明显,辛迪没有听懂克莱的意思,她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出钱包,然后把一沓马克,放在床头。 “现在护士都这么有钱么。” 看着那一沓马克,克莱不禁轻抚额头,这个女人明显会错意了,自己并非是想要她的答谢,不过……有钱,真香。 克莱一度进退维谷,他不想惹麻烦,但是也缺钱,如果拿了钱,就没法赶走这个女人,但是不拿钱,又有可能挨饿。 “对不起,尊敬的克莱先生,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知道的,现在世道不好,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士,而不是犹太资本家,无法像帕尔先生那样,豪掷千金。” 辛迪以为克莱嫌弃她给的少,于是低下头,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不断嘀咕着。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帕尔,路斯塞帕尔。” 克莱突然眼前一亮,他想起来,在慕尼黑这个地方,他并非举目无亲,至少辛迪口中的“帕尔先生”,他是认识的。 那个家伙是慕尼黑最成功的犹太商人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 最关键的,他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小时候父亲经常在柏林的家中招待他,自己还送过他一副画像。 当然,那时候克莱才五岁,画像也是毕加索风格的…… 但不管怎样,他可以去求助,至少比向柏林的老父亲求助强,以这位商贾在慕尼黑的权势,解决自己的就业问题,绝对是易如反掌。 “辛迪,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下,晚上给你带吃的。” 克莱打定主意,于其在大街上碰运气,还不如去找这位“帕尔叔叔”靠谱。 戴上帽子,克莱急匆匆的出了门,辛迪不知道他怎么了,正在发蒙,于是就见门又打开了。 克莱沉默着走向她,在她期待的注视下,伸手把那两百马克揣进口袋,然后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砰! 门被重重的关上。 辛迪:…… 犹太富豪的忧虑 阳光穿过玻璃窗,轻柔地洒在地板上,屋子里暖洋洋的,在这深秋时节,显得格外舒适惬意。 路斯塞帕尔正坐在摇椅上,嘴里叼着烟斗,慢慢翻看一本红色的书。 《论人的尊严》,这是皮科德拉米兰多拉的一篇演讲稿,也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瑰宝。 即便过去四百多年的时间,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但他的很多观点,依旧震慑人心,启迪着后来人,去探索和开拓。 这本书有一种魔力,那就是每个人读过他,总能启发出不同的思索,就好像帕尔这样,他在翻阅后,也在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犹太人,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作为慕尼黑最有名的酒业大亨,帕尔一直如同土皇帝般存在,他有一间巨大的啤酒厂,还有一个葡萄酒酒庄,经营着六家酒馆,还有三块在整个巴伐利亚都能排进前十的农场。 然而他现在过得并不快乐,甚至忧心忡忡,因为他的固定资产太多了,经过三代经营,他的家族已经和这块土地无法分割,但是社会上暗流涌动,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因为犹太人的身份,帕尔一直遭受慕尼黑当地右翼势力抨击,虽然一切都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转化为“行动”。 作为犹太人,他的产业就是他的命根子,尽管帕尔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德意志人,支持德皇,支持战争,甚至一诺千金,直接捐了两架飞机。 是的,为了支持战争,当军队的捐款处来到慕尼黑街头,希望民众给部队捐款捐物时,帕尔从马车上下来,问了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问题——飞机多少钱一架。 在得到确定答复后,他拿出支票,填上一个数字,告诉那名正在募集捐款的上尉,这是他的心意,捐给帝国的军队两架飞机。 这件事一度登上报纸头条,帕尔成了慕尼黑的明星,不仅因为他的豪爽,也因为这阔绰的手笔,于是有了“一掷千金的帕尔”这个梗。 从这一点上看,帕尔一点不像犹太人,因为犹太人只会把这种行为看成是“冒傻气”。 原因很简单,付出了金钱,却没有丝毫回报。 但真的没有回报么? 帕尔知道自己的行为为他赢得了名气,就因为他的豪爽,因为他的付出,即便作为犹太富豪,他遭到右翼媒体抨击,但依旧没有人敢轻易动他一根毫毛,即便是他经营的酒馆,也没有人会去闹事,哪怕是自由军团那群地痞流氓。 因为他对陆军有过支持,军人站在他这一边,慕尼黑很多民众也站在他这边,拳头来了有拳头去挡,这就是他获得的东西。 然而随着经济环境越来越差,他开始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恶意,曾经豪爽带来的红利正在飞速消退,作为一个敏感的商人,他已经嗅到危机。 “仅凭这些小手段,果然不行啊。” 合上书,帕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今年只有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年逾五十。 将书放回书架,他准备小酣片刻,不想房门竟然被敲响。 “老爷,有一位叫做克莱霍夫曼的年轻人来访,说是您在柏林的朋友之子。” 女佣的声音传来,帕尔微微错愕,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但是想到“霍夫曼”这个姓氏,才恍然大悟。 “请他进来。” 重新躺回摇椅,帕尔并没有因为客人的到访而表现得很正式,他给自己盖上毛毯,悠然的摇动着。 “打扰了,尊敬的帕尔叔叔。” 克莱走进来,看到摇椅上的帕尔,恭敬的行了一礼。 “欢迎,随便坐,不用太拘束,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帕尔继续摇动,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到访,他表现的很自然。 “是这样的,帕尔叔叔,我想找一份工作,所以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克莱直接道明来意,没有任何寒暄,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名大佬打交道,毕竟俩人其实没啥交集。 “找工作?为什么不回柏林,你的家族有自己的产业,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继续学业,如果没记错,你应该还没上大学。” 帕尔微微闭上眼,他对克莱印象不深,但是因为和他父亲是多年老友,所以对他家里的情况了解很多。 霍夫曼家族在柏林算是名门,不仅他的父亲拥有诸多产业,他的家族也有很大影响力,虽然不是贵族,却也富甲一方,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公子哥,会跑到慕尼黑来,甚至找到自己来要一份工作。 “咳咳,这个……老实说,我没有回柏林的打算,我想在慕尼黑有所发展。” 克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和家里闹翻了。 “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 年轻人,听叔叔的话,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就是亲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所在的国家,所以你应该支持和理解他。” 帕尔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儿,知道克莱父亲现在面临哪些麻烦,但他理解这个老朋友,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战败不是他的责任,但他却在承担骂名。 就像自己这个犹太人富商,明明为了战争出过力,但却每天都遭到抨击。 外交官为战争开屁股就是原罪,就像犹太人的身份一样,不管做什么,做了多少,都是错误和“邪恶”的。 “好,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提到他,我真的很想留在慕尼黑,但是您知道,世道不好,所以我希望您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 克莱不想在“父亲”这个话题上扯太久,他和那个便宜老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只想找到一份工作,先把生存问题解决。 “世道不好?既然知道世道不好还留在这里。” 帕尔笑了,他扭头看向克莱,就像看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 “这里有机遇,各种思想都在这里萌芽。” 克莱用真挚的眼神看向帕尔,而帕尔却被他的话说得一愣。 “机遇,萌芽?” 这番话莫名其妙,帕尔实在想不出这个年轻人要表达什么。 “是的,机遇,我认为德国的未来,将会从这里崛起。 新的思想,无论经济,军事,还是其他什么,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的思想问题。 现在的社会问题看似是战争引起的,但根源,却在于思想。”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克莱坚定的说道,而帕尔错愕片刻,直接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准备成立一个党派,去角逐权利? 听着孩子,有些事情并不是空口白牙用嘴去说的,我尊重你的理想,也对你的热情表示赞赏,但是你要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触碰的。” 帕尔意识到克莱想要参与政治,但现在的德国,政治不是口水,而是鲜血和尸体。 巴伐利亚共和国被血腥镇压,惨遭屠戮的德共革命者足有数万,事情过去才几个月,弹痕在慕尼黑随处可见,至今广场下面的鲜血还没有干涸。 政治斗争残酷到令人发指,那种东西不是这种异想天开的年轻人能够驾驭的。 “所以才需要一个思想,一个能够被所有人接纳的思想。 在我看来,德国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人们没有方向,所以我们就给所有人一个方向。 德国不是任何一小撮人的德国,无论你是犹太人,小农业主,工人,还是其他什么,只要你愿意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那你就是德国人,就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 这就是我认为的德国,而巴伐利亚作为自治邦,是最能接受这种思想的地方,所以我希望留在这里,希望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所有人的德国。” 克莱挺起胸膛,表现的慷慨激昂,而帕尔却是低下头,陷入沉思。 “也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或者说工作也可以。 老实说,你的想法我很感兴趣,所以愿意提供资金援助,帮助你的活动。 作为回报,我需要一个结果,你知道的,我是犹太人,但我更是一个德意志人,所以我希望,你建立的东西,能够让犹太人不再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至少能够减轻人们对犹太人的恶意。” 说完话,帕尔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那里面拿出来一沓马克,放在克莱手里。 “这里有五百马克,算是你的启动资金,如果花完了,还可以再来找我。 但是必须有所建树,至少让我知道,我的钱没有被用在姑娘身上。” 看着手心里厚厚的一沓马克,克莱一时有些无语,他刚才说的,是指百年后的德国,那是一种理想的状态,自由和开放。 至于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组建政党之类的,想都没想。 但是看着那一沓马克,克莱还是咽了一口唾沫,虽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但钱香啊。 “所以你的第一步,准备怎么做。” 看到克莱把一沓马克揣入口袋,帕尔饶有兴趣的问着。 “这个……或许需要做一些调查,然后拉拢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加入。” 克莱略微思索了一下,忽悠人这种事儿,他不擅长,但却可以尝试。 毕竟作为一个能直面火箭推进器的男人,没什么事情是不敢尝试的。 “好,放心去做。” 帕尔笑了,随后简单寒暄几句,便把这个年轻人送了出去。 等到克莱离开,帕尔又看向书架,迟疑片刻,但还是走过去,拿出那本《论人的尊严》。 “所有人的德国么?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 嘴角挂着笑,帕尔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个年轻人还有些语无伦次,显然并没有想好要表达什么,但他的理想很不错。 至少对于自己这样的犹太人而言,那个“所有人的德国”,充满了诱惑力。 市场调查 吃着烤香肠,啃着干面包,辛迪半卧在床上,眼巴巴瞧着那个英俊的青年,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沓马克发呆。 钱是好东西啊,有了它,就吃喝不愁。 但钱也是压力的来源,克莱拿了帕尔的马克,但是却完全不知道该拿这笔钱做什么。 两个人今天的交流,有点儿“驴唇对马嘴”,克莱本意是想找份工作,结果一番胡扯过后,事情好像已经完全“跑偏了”。 成立政党之类的,克莱完全没想法,但是帕尔似乎认定克莱有这方面的抱负,于是出资五百马克,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而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淡化世人对犹太人的偏见,从而避免犹太人受到抨击。 毕竟犹太民族非常敏感,在欧洲的历史上,他们遭受过太过血与火的洗礼,这让他们不再相信任何人,信仰只剩下利益。 这场战争的失败,犹太人真的清白么? 克莱不这么认为,战争期间,犹太商人大肆敛财,导致国内物价飞涨,战争成本与日俱增。 这些人并没有把德意志当做自己的国家,他们自己把自己拒之于这个国家之外,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准备狠赚一笔,然后移民他处。 但是并非所有犹太人都是这样,能够哄抬物价,囤积物资的犹太人只是少数,大部分犹太人还是和普通德国人一样,为这场战争出钱出力,甚至很多血洒战场,埋骨他乡。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挠着头发,克莱一时间毫无头绪,他知道的德国,更多是百年后的德国,对于1919年的德国而言,百年后的那个欧洲经济最强国,简直就是乌托邦。 毫无疑问,从社会学的角度讲,克莱无疑是开挂的。 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需要不断去试错,而他不一样,因为他已经拿到了最终答案。 但是想让人们了解并接受这个答案,是一个现在必须考虑的问题,民族主义,复仇主义在社会上弥漫,人们把战争失败归罪到所有犹太人身上,许多犹太店铺受到冲击,巴伐利亚右翼政府虽然谴责这些行为,但他们大多都是光说不练,肇事者随便判几个月刑,罚款更是聊胜于无。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一个搞火箭的,实在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揉了揉眉心,克莱停止思考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转过头,正好看到辛迪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要吃一点儿么?” 辛迪将一块干面包递过来,这让克莱有些错愕,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晚上睡觉怎么办。 收了人家的钱,就没法赶人家走,可他的房间太小了,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挤在一起,实在很不方便。 如果辛迪知道克莱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大发雷霆,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是稍有姿色的那种,这个男人脑子里面想的,竟然是自己太占地方。 “该不会要对我出手,可是我们了解得并不深,甚至还没见过他的家人。” 被克莱看着,辛迪脸上挂起一片绯红,她把被子稍稍向上拉了点儿,甚至还闻闻袖口,生怕自己的第一次,会让这位俊俏的青年不满意。 然而克莱看了她一会儿,就下了某种决定,只见他站起身,将床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旁若无人的脱掉外套,然后爬上床,将被子拉过来一半盖好。 “哇,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辛迪当即脸色红彤彤一片,她跟着躺好,毫无经验的闭上眼睛,等待身旁的男人将自己涌入怀抱,亲吻自己的脸颊,嘴唇,还有…… 呼……呼…… 一阵呼噜声传来,辛迪睁开眼,只见身旁的青年已经进入梦乡,均匀的呼噜声说明他现在毫无防备,忘我的睡着。 “睡着了?” 一种身为女性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辛迪一直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但现在这种自信崩塌了。 怎么办?叫醒他,询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 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于是看着那张帅脸,辛迪又气又恼,干脆赌气般地自顾自转过身。 “克莱是个大傻子。” 心里暗骂一句,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股莫名的安心在身体里游荡,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也跟着睡去。 阿嚏! 第二天一早,克莱在一声喷嚏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抱着这个小护士睡着了。 那柔软的金色秀发被他吸入鼻腔,这才导致打了一个喷嚏而惊醒,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又擦了擦。 “女生就是麻烦,头发留那么长干嘛。” 起身下床,克莱发现已经是早上七点钟,这家旅店提供早餐,可惜现在还不到时间。 于是乎克莱穿好衣服,出门打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换上轻便的服装,下楼跑个步,等回来时候正好领取早餐,结果回到房间,发现辛迪依旧没有醒。 吃掉自己那份,克莱留下字条,换上整齐的服装,出门去了。 既然决定“专业的事情,去找专业的人来办”,那么第一步,他要寻找“专业的人”。 这个人选很简单,能说会道,对政治很熟悉,且和自己理念相合。 虽然对于1919的德国人来说,克莱的想法太过超前,但他相信,这样的人,一定会存在。 来到玛利亚广场,克莱发现这里正在举行集会,各种各样的人,都在上台发表演说,显得杂乱无章,甚至都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目前德国政治生态的缩影,即便百年以后,这种街头政治模式也不罕见,只是相比起那时候,现在更加混乱一些,上面的人在讲话,但下面的人并不一定会配合,那些游手好闲者会不断叫好或者发出嘘声,甚至指着上面的人破口大骂,时不时就会爆发拳斗,总之乱哄哄一片。 克莱是本着寻找“志同道合者”来的,不过看这场面,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行动,几乎每个演讲者,他都会尽可能的多听一会儿,至少搞清楚他们要表达什么。 然而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些演讲者水平很有限,他们要表达的,无外乎是对犹太人的仇恨,对法国人的仇恨,对共产主义者的仇恨,对封建贵族的仇恨,对资本家的仇恨,对税务官的仇恨,对老婆的仇恨…… 好,他们几乎仇恨一切,所谓的演说,就像泼妇在骂街,没有任何建设性,只有脏字儿像是泉水般在喷涌。 “网络喷子都比你们强。” 暗自吐槽一句,克莱不得不放弃,他转悠了大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自己理念相同的人,反而德语骂街的水平大有提高,收获了许多“新词儿”。 感到饥肠辘辘的克莱,决定先去填饱肚子,他走进一家餐厅,要了一份略显奢侈的午餐,还不等享用,就听到一声呵斥。 “我们战败了,这不是荣耀,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但我们不是败给法国人,更不是英国人或美国人,而是败给了犹太人。 战争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来自对面的战壕,而是在背后,我们必须清除掉这些垃圾,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犹太人不仅不是德国人,更是德国的敌人,必须把他们清扫出去,德国才能团结,才能重拾昔日的荣光。” 声音很熟悉,克莱回过头,不禁惊讶的发现,希特勒正在双拳紧握,对着一个打扮整洁的中年男人咆哮。 “听着,年轻人,犹太人并非都是那么邪恶的,他们的确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我认为,将战争失败全部归罪到他们头上,反而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失败就是失败了,你这样不过是在寻找借口。” 中年男人非常有涵养地擦了擦嘴角,与希特勒的狂暴不同,他只是淡定的说完话,然后笑着示意服务生,可以收拾餐盘了。 两个人的情绪始终如同火与冰,希特勒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对面的中年人则温文尔雅的驳斥几句,通过他们的争论,克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两个人并不认识,他们只是正好在一张桌子吃饭,结果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让希特勒怒不可遏,于是顺嘴骂了几句,却不想对面的中年男人,竟出口反驳。 很显然,希特勒虽然主动,虽然攻击性极强,但是在这场争论中,他并没有占据优势。 这让克莱很吃惊,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希特勒虽然可恶,但他的演讲才能,几乎是历史级的,结果现在的场面,却仿佛被人玩弄于股掌,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并没有再继续争论,事实上从他的表现看,对于这种争论,似乎兴趣不大。 付过账,男人对着希特勒一礼,然后起身走掉,犹如一个胜利者,对希勒特不屑一顾。 “一个逃兵,根本就不像一个德意志人。” 希特勒不依不饶的嚷着,但他并没有追出去,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挫败,愤恨的吃着自己那份烤肠和面包。 “或许你可以放轻松一些,情况还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克莱走过去,坐到希特勒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克莱觉得今天自己状态超好,似乎可以刷一波“元首的副本”。 练练口才。 你的头发,我的眼眶 “看看这都写了些什么,那些犹太人收买了报纸,他们在用肮脏的金钱来洗脱罪名。 这就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他们明明做了那么多亵渎德意志的事情,却还在装作无辜。 不要被他们的谎言所欺骗,无耻的谎言会蚕食我们的灵魂,必须把这些害虫清除出去,缔造起一个纯正的德意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我们的后代不受污染,才能让这个国家重现辉煌。” 希特勒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他拿着一份报纸,不断地出声咆哮,餐厅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掌声,更有人吹着口哨,表示对他的支持。 克莱的脸色很不好,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那种四两拨千斤似的辩论手段他并不善于,现在跳出来和小胡子唇枪舌剑,显然太过自信了点儿。 仅就辩论的水平而言,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只是开了一个头儿,场面就成了希特勒的独角戏,克莱根本不是对手,毕竟在这种话题上,希特勒要比他有“经验”得多。 先是扣帽子,然后反讽,接着摆事实,讲道理,再回马枪一样的反讽。 希特勒精湛的辩论技巧让克莱毫无招架之力,尽管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试图把话题向重振经济上靠拢,但是希特勒始终掌握主动,甚至把经济问题归结为种族主义,认为像犹太人,吉普赛人等非德意志民族,才是造成经济困顿的主因。 眼瞧着对方越来越激动,甚至已经开始与餐馆中的其他人“共情”,克莱觉得,如果不做点儿什么,那么今天将会成为彻头彻尾失败的一天。 “不,你依旧缺乏勇气,我们的战败不能归结给少数人,这是所有人的责任,包括你我。” 克莱抓住对方喘息的时机,迅速插上话,他必须重新拿回主动权,否则将会一败涂地。 “哦?尊敬的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失败,是因为前线的士兵不够努力,是因为我们流的血还不够多?” 希特勒继续摆出讽刺的样子,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克莱。 “每个人都有责任,官兵们很努力,但或许再做得好一点儿,情况就会有所扭转。 这场战争几乎从一开始就在原地踏步,直到战争结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战术太呆板了,如果能够灵活一些,或许结局就有所不同。 当然,这不仅仅是官兵们的责任,英国人投入了新式武器,美国人也参战了,我们树立了太多敌人,这让我们孤立无援。” 克莱也站起身,侃侃而谈,在他看来,刚愎自用和树敌太多也是失败的原因,德意志的外交太过呆板,一些人的狂妄自大导致他们的敌人越打越多。 “一派胡言,你这才是找借口,德意志的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人,没有之一。 就用我看到的来说,作为一名光荣的德意志士兵,我看着我的战友们迎着机枪前进,我们会唱着歌冲锋,因为我们坚信最后将赢得胜利。 再也没有比德意志军人更加优秀的军人了,绝对没有,所以战争的失败不是军人的问题,你这个样子,是对军人的亵渎,是对德意志光荣的藐视。” 又一顶帽子扣下来,希特勒很聪明的抬出自己军人的身份,这让他赢得了天然的优势,可站在制高点,以批判的口吻讲话。 “我也是一名军人,我知道军人的荣誉,但是荣誉不能被当做借口,战争的胜败取决于很多方面,而不是单纯的勇气。 莽夫只是莽夫,不是英雄,打仗不仅要凭力气,更要动脑子。” 克莱也是军人,虽然从来没上过战场,但是依旧摆出“我也是个兵”的架势,以抵消掉希特勒的“天然优势”。 “军人?让我看看……乳臭未干的小奶狗,你见过战场么?知道尸体是什么样子的么?” 希特勒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食客们发出哄笑声,毕竟克莱看起来年纪太小了,虽然他很高大也很强壮,但他的脸,实在太过青涩。 “我负过伤,也进过野战医院。” 克莱一时间脸色微红,战争结束的太突然,他还没从新兵营出去,停战的消息就传来了。 “哦,那还真是失礼了,尊敬的伤兵阁下。” 一个食客一边大笑,一边高声嚷嚷,对于克莱的“伤兵”身份,表示出讥讽。 “前线没那么好混,你这个样子,活不过十分钟。” 希特勒摇摇头,表示对克莱的身份有所怀疑。 “起码我比你更像一个士兵,要知道你看起来还没有炮弹高,这是你的优势,因为体积小,所以不容易被命中。” 克莱举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个带有侮辱性的动作,这让餐馆里爆发出哄笑,毕竟希特勒的身高,始终是个硬伤。 “你这是挑衅,年轻的先生。” 希特勒感到怒不可遏,身高问题曾在前线被人嘲讽过,所以他很介意。 “挑衅又能怎么样,小矮子。” 克莱挺了挺胸脯,他至少比希特勒要高一个头,用俯视的眼光看着他。 “嘿,打,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战斗,让那个小奶狗见识一下军人的铁拳。” “打呀,揍他的xxx,让他这辈子都直不起来,只能看着姑娘空流泪。” …… 餐馆里是售卖酒水的,很多食客其实处于酒醉状态,他们开始煽风点火,想要看一场“肉戏”。 “德意志的军队都是由勇敢者组成,我们有铁一般的纪律和……” 希特勒高声叫嚷着,但是话还没说完,克莱的拳头就打了过来。 其实克莱早就想动手了,就在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用嘴上功夫根本赢不了这个小胡子之后,他便决定用拳头找回一些面子。 毕竟他更加年轻,更加高大,也更加强壮。 就在一群好事者的怂恿下,克莱动了粗,他充分发挥自己的体型优势,将希特勒按照地上胖揍。 然而希特勒毕竟是军人,他身材瘦小,但是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只见克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拳头上,他突然飞起一脚,正中克莱的腰间。 吃痛之下,克莱不自觉地弯下腰,结果希特勒欺身而上,对着克莱的眼眶,就出了一记直拳。 克莱没有防备,当即感觉头晕眼花,不过慌乱中,他正好抓住希特勒的一撮头发,于是用了一个混混打架的动作——抓头发拿膝盖顶。 然而克莱的动作太过生疏,并没有击中希特勒的面门,两个人又陷入缠斗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行了,不要再打了,否则都给你们抓到局子里面去。” 餐厅不算大,所以两个人很快滚到了门口,恰巧一位路过的巡警看到,对着他们大吼道。 这时候餐厅里的老板也出来了,他费力的将两人拉开,同时嚷嚷着自己的损失。 “浑蛋,就是一个卑鄙的浑蛋。” 希特勒大声咒骂着,他的一撮头发被抓掉了,疼痛让他眼中满含泪水。 “这个家伙,下手好重,看,都流血了。” 克莱后脑的伤口裂开,他摸了摸,随后张开手,展示给众人看。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希特勒,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下这么重的手,但那些鲜血又不是假的。 “你,跟我走一趟。” 巡警也愣住了,原本以为只是两个醉鬼打架,但是看其中一方的伤势,显然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这个……” 希特勒想要解释,但眼前的现实让他百口莫辩,克莱的伤口不是假的,但他发誓,从始至终,他就打出一拳,而且还是命中的眼眶。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于是这位未来的元首,不得不趁着巡警与克莱,还有餐厅老板交涉时,灰溜溜的逃掉。 是的,他逃走了,克莱的伤势让他感到“恐慌”,毕竟医药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 这是他一生中,最穷困潦倒的时期之一。 “好,我没什么大事儿,真的。” 看到希特勒逃走,克莱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虽然他这种“不讲武德”的行为有点儿下作,但起码结局是好的。 于是在表示自己无碍后,克莱也选择离开,他的眼眶已经发酸发麻,视线受到了影响,很显然,刚才那一拳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是也不亏,起码抓掉他一撮头发。” 克莱傻乎乎地笑着,如果他现在能够穿越回去,那么这件事,足够他这辈子吹的。 抓掉阿道夫希特勒一撮头发,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就在克莱洋洋得意之时,忽然发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转过头,克莱不禁愣住了,因为那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青年,身着米黄色风衣,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也显得很有礼貌。 “我们认识么?” 克莱有些疑惑,毕竟这个人,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哦,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叫米拉尔恩克罗斯,是一名中学教师。 很抱歉这么唐突,不过我对你描述的理念很感兴趣,所以请问,能不能一起喝一杯。” 眼镜男笑着说道,眼神显得很真诚,但是克莱却有些发蒙,因为他没想过,竟然真的有人会被自己说的东西吸引。 志同道合 “老实说,我对您的想法很感兴趣,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出身限制的社会。 哦,或许这样有些唐突,但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霍夫曼先生,您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来到一家咖啡馆,恩克罗斯拉着克莱坐下,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小本子,就像一个求知欲爆棚的学生,不想漏掉一丝一毫。 “啊,这个……我觉得,那个社会首先不会因为出身而限制人的行为和发展。” 克莱一时手足无措,他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怪咖,刚才与希特勒的辩论,自己只是抛出一个理念,在百年后,人人都知道的理念。 “尊重每一个人,给予社会公平的晋升通道,每个人能否走到高位,取决于道德,学识和努力,而不是以出身来加以限制和评估。 举个例子来说,我需要这么一杯咖啡,我不在乎他出自一位犹太人咖啡师之手,还是德意志人,法国人或是其他什么人。 我只需要知道,这杯咖啡味道很好,很纯正,价格也公道,这就足够了。” 克莱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咖啡,他的后脑依然传来疼痛,不过他还是坚持着,毕竟这种机会很难得。 有一名听众,还是忠实的听众,这对于克莱要做的事情而言,非常重要。 他必须尽快取得进展,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五百马克,如果他想得到更多,就需要更多听众,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另外他需要人们把自己的理念传播出去,因为这会吸引具有相同理念的人,就像磁铁一样相互吸引,不断增加听众,然后吸纳同样理念的人,建立一个政党。 有了政党,就可以接受献金,这样自己就能够赚钱了,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份固定的工作。 是的,克莱现在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阐述理念——吸引志同道合者——建立政党——赚钱。 很现实,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想法不是刚刚萌生的,事实上当帕尔将那五百马克交到他手上时,他就产生了这样一个冲动的想法。 何况帕尔已经给自己指明了道路,犹太人缺乏安全感,他们几乎遭到所有党派的攻击,不仅是右翼,左翼也对他们不假颜色,所以像帕尔这样的犹太富豪,急需要一个政党的庇护。 克莱知道在这个国家,犹太人将要经历什么样的黑暗岁月,他不介意为犹太人出一份力,何况他们还出钱。 所以他要先抛出一个理念,一个既能保护犹太人,又可以被大部分德意志人接受的理念。 将两者混合在一起,就像牛奶巧克力一样,彼此融合。 “也就是说,在这个理想的社会状态下,每个人都能获得公平发展的机会。” 恩克罗斯奋笔疾书着,克莱的理念他似乎已经理解,但是皱紧的眉头说明,他并不太看好。 准确的说,他认为这种状态过于理想化了。 “是的,公平,人类社会已经不再是与自然斗争,我们的斗争,更多是人与人之间的。 现在的一切问题,归根结底,是因为资源分配的不均匀,说的直白一些,就是缺乏公平的上升通道。 工人和农民的子女,很难获得良好的教育资源,这让他们无法摆脱束缚,以至于他们穷极一生,也只是重复父辈们经历的一切。 这种不公平从一开始就建立了,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一生都难以得到改变。 所以社会需要公平的晋升通道,而解决这一切的第一步,便是教育。 以公平的教育为,建立全国统一的教育机制,推广义务教育,让工人和农民的孩子都能得到与贵族,有钱人相同的教育资源。 然后根据他们的兴趣,爱好和成绩,提供公平的考试机会,从而不断晋升。 只有这样,他们中间才会出现发明家,出现学者,出现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而这些人会提升社会前进的动力,要知道一个发明家和一百个发明家,对社会前进的推动力是完全不同的。” 克莱尽情的说着,他所阐述的理念依旧来自于百年后,教育作为立国之本是所有国家的共识,只有不断的创新,不断的提高道德标准,才能保持蓬勃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动力。 “哦,天啊,克莱先生,您的理想太过高尚了,作为一名中学教师,我对您拥有如此崇高的理想而感到兴奋和鼓舞。 所以我想邀请您,参加这个周末举行的一个小型茶会,我想我的很多同事,都会非常高兴结识您,毕竟您的理念,是对整个巴伐利亚教育界的一次革命。” 恩克罗斯兴奋的说道,说完话,他便递上一张名片,克莱接过来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家咖啡厅的联络卡。 “我们在周六下午两点,会举行一个小型的茶会,来的都是慕尼黑教育系统的老师。 您知道的,现在慕尼黑的学校几乎全部停课了,老师们也要养家糊口,所以我们建立了这么一个茶会组织,互通有无,同时对时局进行一些探讨。 就像您说的,公平的教育才是社会公平的第一步,对于这个理念,我深表认同。 所以我想邀请您,参加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茶会,我想其他人也会非常欢迎您的。” 恩克罗斯有些兴奋,因为克莱无意中触到了他的“爽点”,克莱的“公平理论”,等于强化了教育的重要性,也等于提升了教师的地位。 其实义务教育,在德国已经得到了一些普及,但只针对于大城市,小城市和乡村,教育的空缺依然很多。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战争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战败后,政府已经无法再负担高昂的教育支出,大部分学校已经停课,老师们也不得不自谋生路。 就像恩克罗斯一样,他本应该在这个时间准备教案,在课堂上挥洒汗水,但是现在却只能和一个陌生青年待在咖啡厅里,吸收着“新理念”。 “哦,好的,我一定准时参加。” 克莱有些无语,很明显对方也是有求于自己,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先赢得教师阶层的欢迎,但不管怎么说,有人就好。 何况教师这个群体,都是能说会道的,克莱觉得这是一次机遇,可以先忽悠这么一群知识分子,先达成自己的目的再说。 收好卡片,克莱与恩克罗斯道别,这是一次意外之喜,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教师都打得什么主意。 他们也是一群牺牲品,战争将原本的教育计划冲击的七零八落,最后的战败,更是雪上加霜。 教师需要生活,他们需要人们重拾对教育的信心,而克莱能够利用这一点,就像他设想的,先吸纳一群“志同道合”者,至于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完全无所谓。 静静的将咖啡喝完,克莱感觉好了许多,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离开了咖啡馆,时间还早,他依旧可以在街道上转一转。 慕尼黑的萧条,超乎想象,大部分店铺依旧关着门,克莱知道这是时局造成的,对此他也束手无策。 街头的演说者们继续“表演”,但克莱已经兴趣缺缺,他成功吸引到一个群体,虽然知道这个群体几乎没什么用,那些教师即不敢拿枪,也不会劳作,但他们依旧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需要自己去挖掘。 “或许应该把自己的理论更加完善一些。” 路过一家文具店,克莱停住脚步,他微微思索,决定进行一番采购。 没多久,他从文具店出来,牛皮纸袋里有钢笔和墨水,还有厚厚一沓稿纸。 他必须为那个茶会做好准备,不仅要在茶会上一鸣惊人,更是需要把那些教师变成自己的“信徒”。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教书育人者,本身都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克莱有信心,因为他已经抓住了这些教师的命门。 他们缺乏社会认同,更加缺少工作机会。 而想要利用这一点很容易,那就是“投其所好”,不断的对着他们说“教育很重要”。 至于如何团结他们,这一点更加容易,忽悠他们组成一个政党,然后向巴伐利亚当局施压,组成类似“教师工会”的组织。 当然,一个“教师工会”肯定不是克莱的目标,这些人除了动动嘴皮子,什么都干不了。 但他们是“人”,克莱可以利用他们成立政党,然后按照自己的步调,逐步实现目的。 “忽悠人也是需要做好充足准备的。” 一边哼着歌,一边往旅馆走,克莱决定今天好好筹划一番,只要能把这些教师都忽悠上自己的“贼船”,那么第一步就算成功了。 回到旅馆,打开门,结果克莱竟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屋子里,一旁的辛迪正在帮这个陌生人包扎手臂,殷红的鲜血说明,这个人受伤了。 然而吸引克莱的不是那条手臂,而是纱布旁的手枪,这个场面让克莱感到不安,以至于他的神经开始紧绷,后脑的伤口传来一丝丝钻心的疼痛。 “你是谁?” 克莱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已经迈入房间的脚快速收回来,这样便于他随时逃走。 “不要紧张,这位是我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辛迪赶忙解释着,生怕克莱误会,同时对克莱红肿的眼眶,表示疑惑。 “一点儿小伤罢了。 等等,你说他是‘哥哥’?” 对于伤势,克莱敷衍一句,不过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上下打量起这个汉子来。 突然出现的“哥哥” 健硕的肌肉,粗犷的五官,面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个正在流血的汉子看都没看一眼,依旧半眯着眼睛,似是享受这种疼痛。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克莱霍夫曼先生,而这位则是我的哥哥,安西卡里诺夫。 之前我提到过,哥哥是一位基尔港的水兵,但是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毕竟和那些斯巴达派,有些相处不来。” 辛迪做着介绍,克莱点点头,对于这位“哥哥”,他已经听辛迪说过。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很好奇,卡里诺夫先生,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克莱没有放松警惕,辛迪腿脚不便,结果这位“哥哥”不请自来,关键点是,他是怎么知道辛迪在这里的。 别说什么“偶然”之类的,克莱不相信那么多“偶然”,这件事情肯定是有预谋的。 “我给哥哥写了信,只需要一马克,孩子们就能跑到慕尼黑的另一边。” 辛迪做着解释,说完话,她还指了指窗外,下面街道上,正有一群孩子在玩耍。 “……” 克莱有些无语,让孩子们送信在1919年的欧洲城市是常有的事情,而作为穿越者,他本能的忽略了这种古老的通信方式。 “好,那现在怎么回事,这个屋子可住不下三个人。” 克莱摊开手,他不欢迎这个“哥哥”,毕竟基尔港的水兵起义,是德国红色革命的开端,自然也是众矢之的。 安西的身份太敏感了,自由兵团不仅满大街转悠着,就连巡警,也对一切共产主义者抱有强烈的敌意。 看似平静的巴伐利亚,实际上充满了暴虐和血腥。 “放轻松,年轻人,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毕竟这里是慕尼黑,我的过去,没什么人知道。 另外这个伤口是刚刚教训几个酒鬼留下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能会叨扰你两天,请你相信,我很快就会离开。” 安西第一次开口,语气有些狂妄,克莱对这个家伙的印象非常糟糕,毕竟他习惯了彬彬有礼与人相处。 当然,揍那个小胡子除外。 “但是安西先生,我这里太小了,一个人住都显得拥挤,现在你们兄妹住进来,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既然对这个糙汉子没什么好感,克莱自然而然地下了逐客令,不过安西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眯起眼睛,而辛迪也吐了吐舌头,给他包扎伤口。 “这对兄妹实在太不要脸了。” 克莱一时有些无语,俩人是打算不接自己的招了,于是他沉默片刻,也不管这两个人,径直走到书桌前,将纸和墨水都拿出来,思考起自己的事情来。 想要劝说那些教师加入,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主题,强调教育和提高教师待遇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但是仅凭喊口号肯定不行。 目前的时局下,想要有所建树,那么必须有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路线,所以克莱觉得,先把教师们组织起来,然后“哄骗”他们加入自己的政党,继而再组织一些活动,比如向当局请愿之类的。 是的,就是“请愿”,主题明确,目的明确,然后除了浪费几页纸,再不需要付出一马克。 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巴伐利亚当局现在穷得都要讨饭了,他们的收入非常低,能够维持社会运转已经拼尽全力,想要让他们再给这些教师掏一份工资,根本不可能。 而教师们的述求,其实也就是养家糊口罢了,所以做做样子,争取一下他们的支持,克莱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教育么?虽然想法很好,但是现在却显得不切实际。” 不知何时,安西出现在克莱身后,他扫过克莱的笔记,虽然内容不多,但是主题已经非常明确的写了出来。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克莱停下笔,他并不介意安西“偷瞄”了自己的笔记,反正这东西就是忽悠忽悠那些教书匠,他自己也知道毫无意义。 当你饥寒交迫时,再伟大的着作,也会毫不犹豫的扔进火堆,化为片刻的温暖。 这就是现在的尴尬,整个德意志需要的是粮食,是钞票,而不是书本。 “是啊,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我听出你的柏林口音,为什么不回去,而是选择留在慕尼黑,要知道这里没什么东西吸引人的。” 安西把身子靠在墙上,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里更有可能创造奇迹,柏林就是死水一潭。” 克莱耸了耸肩膀,家庭原因,他还是羞于提及。 “或许是,慕尼黑这个地方充满了变数,对于年轻人来说,的确充满了机会。 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想达成某种政治成就,不过恕我直言,你太年轻了,并不知道政治意味着什么。” 将衣服拉了拉,安西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着,而克莱却是微微翘起嘴角,开口道:“我知道政治是什么,但是我不喜欢流血,更加不喜欢暴力。” “但是除了暴力,几乎不可能达成任何事。” 安西笑着摇摇头,在他这个前起义水兵看来,克莱的想法,太过幼稚和理想化。 “那您觉得,如何才能实现政治抱负,拿起枪起义么?” 这话说得,多少含点儿个人情绪,然而安西并没有发怒,他只是沉默片刻,淡淡道: “或许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的确是基尔港的水兵,但我其实是反对起义的。” 这话说完,克莱不由得一惊,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很有内情啊。 “严格的说,我并非是水兵,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我都是陆军,甚至参加过几次前线的大作战。 起义前两个月,我才因为后勤调动的原因前往基尔港,由陆军变成海军。 老实说,我对起义是感到很意外的,在我看来,起义除了制造这个国家的裂痕,并没有其他实际意义。 而且我不喜欢斯巴达派的主张,他们总是把一些人设在对立面,贵族,犹太人,资本家之类的,好像这些人才是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 但其实在前线,我有过很多战友,他们是贵族,是犹太人,或者是有钱人,他们与我一样,大家窝在同一个战壕里抓老鼠,每天挨着法国人的炮弹,老实说,我看不出彼此之间的不同。 所以我认为,这个国家想要强盛起来,需要的不是树立一个敌人,而是团结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是工人或农民,还是贵族或资本家。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什么左派右派,只是人们自己在给自己设下了定义,我是左派,你是右派,所以你就是敌人? 滑稽且可笑。” 对于基尔港起义,这名前海军中尉,似乎有很多不满,但是他的论调,却让克莱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说,应该团结每一个德意志人,与其浪费力气在出身,在政治主张上,还不如多做一些实际的工作。” 克莱发现,这位“哥哥”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整个德国都在给战争寻找“替罪羊”,反而忽略了最实际和根本的东西。 德意志现在需要重振经济,而不是搞内斗,无论是战争,还是国家的发展,归根结底,就是“钱”的问题。 街道上乞讨者很多,其中不乏前线退下来的老兵,自由军团除了制造暴力,并没有给他们的成员任何好处,高层之间的许诺很难兑现,底下人自然没什么保障。 而改变这一切,就需要钱,需要工作机会,而犹太人刚好握着这些资源。 既然犹太人缺乏安全感,何不让他们出钱,去雇佣这些老兵和失业者,这样有了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些人也会反过来,给犹太人提供庇护。 这是一个好点子,既能解决失业问题,也能解决犹太人潜在的危机。 最关键的,这样可以让社会进入良性循环,而不是彼此破坏。 “安西中尉,好,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请问如果有人提供就业机会,那么您能让退伍老兵加入么。 额……我是指,提供就业机会,给他们一份营生。” 克莱不想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讲出来,因为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看上去是双赢,但想要实现,困难重重。 “就业机会?” 安西被问得一愣,克莱的脑筋转得太快,他完全跟不上。 “是的,就业机会,就像您说的,不管什么左派右派,首要的问题,是解决温饱,解决就业。” 克莱点点头,随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就是现在缺乏就业机会,超高的失业率不仅让社会治安出现问题,更是导致饥饿和贫穷。 所以想要扭转这种趋势,那么就需要就业机会,让人们有工作,这样才会有收入,而有了事情做,那些无所事事的酒鬼,就不会再搞出麻烦来。 “也许可行,只要有合适的工作,我可以去找陆军的老朋友,他们还在后勤,安置退伍兵,也是他们头疼的一件事。” 安西点点头,表示如果能够安置那些老兵,对于部队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那就行了,安西先生,请您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如果他同意了,那么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克莱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就站起身,随便给安西套了一件外套,就拉着这个满脸蒙圈的糙汉子出门了。 “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克莱对自己哥哥那股子热情劲,没来由的,一股醋意涌上辛迪心头,不由得撇撇嘴,气鼓鼓的嘟囔着。 毕竟女人都是善于嫉妒的,哪怕是自己“哥哥”也一样。 三人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西卡里诺夫中尉,这位是路斯塞帕尔先生。” 克莱肿着眼眶,直接带着安西前往帕尔的住处,在这位犹太富豪满脸震惊的情况下,做着介绍。 “您好,安西先生,不知道,呃……你们要做什么?” 帕尔尽量维持体面的笑容,不过对于克莱的到访,他完全没有准备。 主要是他不知道克莱要做什么,还带来一个外表粗犷的陌生人。 “是这样的,安西先生有一个理念,那就是团结一切德意志人,包括贵族,犹太人商人,农民,工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所以便拉着他来找您,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克莱尽可能简短地说明情况,而帕尔却听得不明所以。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帕尔还是没搞懂,这时候女佣敲了敲门,表示晚餐准备好了。 “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克莱站起身,说着就要往外走,面对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女佣用询问的眼神儿看向自家老爷。 帕尔揉了揉额头,对着安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实说,他现在怀疑克莱就是借故过来蹭饭的。 作为一方富豪,帕尔的晚餐并不奢华,犹太人并不善于享乐,但是填饱肚子肯定没问题。 何况这还是在德国,一份干面包,一份炖肉浓汤,两根烤香肠,足够了。 克莱吃的津津有味,而安西则有些拘束,毕竟他和帕尔是第一次见面,就跑到人家里胡吃海喝,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与住在克莱那里不同,毕竟按照辛迪的描述,她和克莱“有关系”,所以安西有意把克莱当做“妹夫”,至少也是“妹夫”的人选之一。 可这位体面的帕尔先生就不同了,虽然肚子很饿,但安西还是尽可能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礼仪,将自己包装的有涵养一些。 “所以说,你想利用犹太人的产业,来帮助一群老兵,然后利用他们,建立党派,参与政治角逐?” 克莱一边吃,一边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让帕尔尽可能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不错,犹太人手里有钱,有产业,有农田。 他们需要雇佣人,来帮助他们赚取财富。 而老兵面临着失业,他们口袋空空,需要工作,需要一份养家糊口的营生。 所以我希望,犹太人可以帮助这些老兵,而老兵有了稳定的生活,自然也会保护自己的雇主。 当然,我们不会直接让两者产生接触,否则就会牵扯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利益的拉扯。 雇主自然觉得佣金越少越好,但是雇员则希望能够得到丰厚的薪水。 这会产生冲突,所以我设想构建一个工会,起到缓冲作用,同时也能为党派活动提供资金支持。” 克莱咽下一口香肠,风卷残云般将面前所有食物全部干掉,然后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描述自己的宏伟蓝图。 “老实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我认为不太可能实现。 听着,年轻人,你对犹太人了解太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明事理,大部分犹太人把财富,看得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帕尔叹了一口气,作为犹太人,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同族都是怎么想的。 犹太人很吝啬,甚至可以说,这个群体吝啬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教导如何省钱,财富是他们唯一可以仰仗的东西,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到刀刃上。 “但是如果连基本的安全都没有,那么财富最终会成为绞死他们的麻绳。” 克莱脸色严肃起来,虽然他是个理科生,但是对于那些小孩子都知道的历史事件,依然耳熟能详。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未来这个国家的犹太人,不,是整个欧洲的犹太人,都将经历一场血腥的屠杀。 他们的财富不再能够保护他们,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罪证”。 克莱记得自己听过一个故事,当年日不落帝国辉煌之时,一名富有的商人曾带着一支船队前往澳洲,希望在那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然而当船队到达澳洲后,的确很快兴建起一个村落,但是商人的国王梦却没有实现,原因很简单,他的财富,他的名望,是建立在大英帝国的社会运行体制内的,但是在毫无人烟的澳洲,这个体制并不存在。 船员们可以自己建造牧场,他们凭借双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产业,商人的钞票和地位瞬间失色,他无法再去指挥这些人,只能坐在自己的钱袋上发呆。 犹太人面临的问题也是一样,他们有钱,有土地,有产业。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游戏规则内的,他们只是游戏的参与者,而不是设计者。 等到那个小胡子上台,改变了游戏规则,甚至强行剥夺他们的财富后,这些犹太人就变成普普通通的自然人,他们一生的努力和信仰,全部化为春水,眼睁睁看着流走。 “规则,现在的财富,都是建立在社会体系规则下的。 如果你们没有掌握话语权,那么只要有人改变规则,那么所有的财富,都会成为废纸,甚至是杀死你们自己的绞索。 犹太人颠沛流离的原因,就是他们只把自己当做犹太人,而不是德国人,法国人或英国人。 你们不能总是自己把自己隔绝在国家之外,你们必须把自己当做一名德国人,寻求主流社会的接纳。” 克莱站起身,做着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道理非常浅显,犹太人需要融入这个国家,而不是和这个国家对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那些人未必会接受。” 帕尔属于比较开明的犹太人,他知道克莱的意思,犹太人需要表现出自己作为德意志人的觉悟,必须和主流人群混在一起,而不是特立独行。 不过他理解,不代表其他犹太人理解,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从兜里掏钱,这太难了,至少帕尔觉得,自己无法做到。 “这件事需要一个催化剂,不过放心,很快这个催化剂就会到来,我们可以先做准备,比如先把政党和工会搞起来。” 克莱摊开手,他也没指望帕尔能够逆天的解决所有问题,犹太人很快就会意识到危险,毕竟算算日子,小胡子的“武装”也快出现了。 现在是1919年底,两年后,冲锋队就会成立,这个暴力组织会不断袭扰犹太人,到时候感受到威胁,犹太人自然会让步和妥协。 不过等到两年后行动,那就太晚了,克莱必须在这之前,将所有框架搭建完毕,故而他依旧没有放弃游说。 “政党?你已经开始组建了?” 克莱的速度让帕尔吃惊,要知道这个年轻人昨天才从自己这里拿走五百马克当做启动资金,结果今天就要组建政党了。 “是的,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对于这件事,克莱也觉得很骄傲,他挺起胸脯,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那么你的政党是什么样的,现在争取到多少人了。” 帕尔饶有兴趣的问道,先不管这个年轻人是否靠谱,至少这个效率让他这个投资人非常满意。 “政党主要以工人和农民为主体,组建一个工会组织,解决他们的生产问题,以经济作为支撑,然后追求社会认同。 至于人员嘛,如果你们同意,那么我们就有三个人了。” 咳咳咳…… 刚对克莱刮目相看,结果帕尔一口咖啡呛到嗓子里,止不住的咳嗽。 敢情前面说的慷慨激昂,结果成员就他们三个人。 “一切都要有个开始么。” 克莱挠了挠脸颊,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 “这个周末我会参加一个茶会,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人员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当然,过程可能会稍微曲折一点儿,但是我有信心。” “你是说那些教书匠,不要开玩笑了,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而且你也说了,要成立党派,主要成员会是工人和农民,呃……还有老兵和犹太人,那些教书匠算什么?附赠的礼品?” 安西听不下去了,作为一个粗人,他对教书匠这个群体,始终看不上。 “至少他们是人,巴伐利亚注册党派需要成员签名,至少三十人以上。 而且教书匠的社交面远比你想的要大,他们能说会道,是最好的宣传员。” 克莱依旧表示忽悠一群教书匠作为最初的党派成员,是个明智之举,至于原因……这帮家伙是自己送上门的。 “好,我大概了解了,不过要做的工作很多,成立党派是件严肃的事情,急不得。” 帕尔揉着眉心,感觉事情越来越离谱,克莱的思维太过跳脱,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很好,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三个将会作为这个党派的核心,分别代表资产阶级,军人和……青年人。” 克莱尴尬的挠挠头,虽然事情是自己主导的,但好像真办起来,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 “行了,就这样,一切你看着办就好。” 帕尔有些累了,这个老友的孩子,如果真的能够拉起一支政党来,说明他是个天才。 如果失败,就说明他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是的,在帕尔看来,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就是结果。 “还有一件事。” 就在帕尔准备送客的时候,克莱突然开口,这让帕尔一愣,心想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能不能给安西先生安排一个住处,老实说,我那里太小了。” 克莱耸耸肩膀,安西则显得很尴尬,而帕尔则是开始生气。 这个浑小子,完全把自己当做保姆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找过来。 当然,帕尔本人也对安西很感兴趣,毕竟能够结实一名军官,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帕尔“勉为其难”的邀请这个中尉,暂时在自己家的客房住下,顺便也能多了解一些部队的事情。 作为一名商人,他对军队的生活充满好奇。 当然,在几个小时候后,帕尔知道安西是基尔港起义水兵时,他为这个决定感到深深的懊悔。 顺便也在心里问候了克莱全家,这个小子,简直到处在给自己挖坑,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 虽然也担心惹火上身,不过帕尔并没有将这位受伤的中尉赶出家门,他依旧像个尽职的主人,热情的与这位中尉闲聊。 “所以你就把我哥哥仍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回到旅馆,见到克莱一个人进门,自己的哥哥不知所踪,辛迪非常担心的询问。 结果当得知安西被克莱仍在帕尔家,这位妹妹立刻有种无语的感觉。 “放心好了,帕尔先生的家很大,也很舒适,比住在这里强得多。 另外我和你哥哥也是今天才认识,帕尔先生不过就是比我晚了两个钟头,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克莱倒是丝毫没感觉自己做的有问题,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去忽悠那群教书匠,是个麻烦的事儿。 “可是哥哥与帕尔先生并不熟。” 辛迪依旧表示担忧,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克莱,意思很明白,希望他把自己的哥哥接回来。 “没关系,我和帕尔先生也不熟。 听着,人和人之间的熟悉,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做的事情,只是加速这个过程。” 克莱淡定的在书桌前整理稿纸,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女生,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是……哥哥……这样不太好。” 辛迪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过她自己也知道理由不够充分,毕竟克莱与安西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说他们很熟显然是自欺欺人。 反正都是陌生人,克莱的住处与帕尔的住处,对安西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同。 哦,也有不同,比如克莱这里,有自己这个妹妹在。 不过看着丝毫不做理会的克莱,辛迪也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安西因为担心遭到迫害,所以居无定所,明明是个慕尼黑人,却搞得东躲西藏,有家难回。 “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作为一个小女人,辛迪无能为力,她一边收拾纱布和药水,一边抱怨着。 毕竟除了抱怨,她什么都做不了。 拉人头的茶会 慕尼黑郊区,一家简陋的咖啡店。 老板在台后面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现在是午后,却没几个顾客上门,以至于这位老板,随时可能进入梦乡。 店里唯一的一群顾客,是几个穿戴整齐的家伙,他们正聚集在角落里,品尝着廉价的咖啡,时不时发出笑声,打破店铺里的寂静。 克莱站在门口,他一眼就看见顾客中的恩克罗斯,他依然是前天的穿戴,文质彬彬,不过没有拿出本子,而是与其他人一样,笑着交谈。 “这群教书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叹息一声,克莱迈步走入咖啡店,摆摆手,和恩克罗斯打个招呼,随后向着那群人走去。 老实说,对于这些教书匠,克莱也感觉无奈,他们明明已经失业了,却还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形容这些人也十分贴切。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提起的克莱霍夫曼先生。” 恩克罗斯见克莱走近,便站起身,给众人介绍着。 没什么开场白,克莱简单与众人打过招呼,随后坐在一边,并没有急于发言,而是听着这些教书匠在吹牛。 是的,就是在吹牛,这些人穿戴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尽可能打扮的体面,对自己窘迫的处境不提一个字儿,时不时讲出一些名言,以彰显自己的学识。 随着时间推移,克莱忍不住了,他站起身,看向这些人,这让几个教书匠感到不自在,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儿。 “诸位,我想我们能够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而不是浪费一天时光。 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世道并不好,我们需要做点儿什么,无论对于这个国家,还是巴伐利亚,或是我们自己。” 克莱用诚恳的语气说着,几个教书匠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举起手,想要询问克莱指得是什么。 “我想恩克罗斯先生已经讲过了,我叫克莱霍夫曼,来自柏林,我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而实现社会公平的前提,就是教育的公平,这需要诸位一起努力,才能改变现状。” 克莱直接抛出主题,他不想拐弯抹角,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政客,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作为一个博士研究生,他有自己的行事方法。 “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克莱先生您的理想,不过似乎目前的情况,实现起来并不太可能。” 恩克罗斯显然之前做过功课,将上一次与克莱的交谈与众人转述,其中一人表示疑惑,在他看来,时局如此,他们这几个人,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实现起来并不容易,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可能。 现在的问题,是让人们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意识到公平的教育,才能改变他们子女的未来,才能改变死水一样的生活。 所以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工会,一个政党,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合力,才能参与到政府的工作中去,才能将教师的地位提高。 要知道目前社会的顽疾之一,就是不重视教育,教师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切,让人们意识到,教育,特别是公平的教育,有多么重要。 为此我制定了一个计划,这需要诸位的支持,我相信,只要这个计划能够实施,整个巴伐利亚的教育界,都将被激活。” 克莱说完话,就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沓稿纸,略微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克莱的主张并不复杂,或者说这个计划看起来非常简单。 他们需要先成立一个政党,以合法的身份宣导他们的倡议,对象是巴伐利亚的工人和农民,让他们意识到教育对于改变他们生活处境的重要性,随后向巴伐利亚当局施压,重启义务教育,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公平的学习环境。 “所以第一步,就是成立一个党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合法的发出声音,教师工会将会和这个党派保持步调一致,我们需要广泛的吸纳会员,不仅仅是教师,还有工人和农民,不断扩大影响。 要知道,党派的作用不仅仅是倡导,只要我们的规模够大,支持者够多,我们就可以争取议会席位,一旦拿到对议会的影响,那么我们就能保证教育的公正与独立。” 克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他要建立党派,需要足够多的签名,而眼前这些人,正好是他吸纳的对象。 “请原谅,霍夫曼先生,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必须成立党派,才能达成这个目的。 教育归根结底,是由当局来决定的,我们只需要联合起来,向当局施压即可。” 有人提出质疑,觉得成立党派不过是多此一举,直接去找巴伐利亚当局就足够了,他们的薪水,毕竟都是由当局发放。 “不,我们需要改变游戏规则,成为玩游戏的人,而不是棋子。 两者有本质区别,如果教育不能独立出来,那么就谈不上任何公平,我们的目的不是偏左或偏右,而是独立于社会,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具有独立精神的人。” 克莱继续劝说,他为这些教师描述起了一个宏伟蓝图,那就是完全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教育体系。 “这个教育体系不会带有任何政治色彩,如果我们只能屈服于当局,那么教育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试想一下,一个偏右的政权,要求教育是偏右的,而当一个偏左的政权上台,又要求教育是偏左的,那么教育的意义何在?只会成为政治工具。 所以我们需要争取独立,而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党派支持,属于我们自己的党派。 而支撑起这样一个体系,就需要钱,需要资金,独立的预算。 全靠当局支付显然不现实,所以我们需要补充,需要建立一个基金,除了当局拨款外,还有社会捐款,以及党派募资。” 克莱继续忽悠着,在他的描述下,教育机构拥有自己的独立预算,每一个教育工作者都能领到丰厚的薪水,教育的独立,摆脱了社会风潮的影响,他们不参与政治,但是却可以从政治中获利。 教书匠们的脸色,渐渐动容,谁的肚子饿,谁自己知道,他们的口袋空空,而克莱的这一设想如果成立,那么他们以后再也不用为钱包发愁。 独立的教育体系,预算的独立,教案的独立,他们不再受时局影响,可以在汹涌的浪潮中独善其身。 没有比这个更加诱惑的了,教书匠们进入到克莱设计好的圈套中,完全被各种诱惑冲昏了头脑,而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漏洞。 “好的,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老实说,我对霍夫曼先生您的计划感到欢欣鼓舞,已经迫不及待要践行了。” 一名教书匠神色激动的说道,他的口袋已经彻底空了,如果再没有收入,他就只能饿肚子。 “首先,我们需要成立一个党派,这需要足够多的签名。 我希望诸位能够发动亲朋好友,特别是同僚,征集到足够多的签名,然后去当局注册。 取得合法身份后,我们就可以进行社会活动,发动工人和农民,让他们理解和加入,等到我们的体量足够大,就可以向当局请愿,施加压力,毕竟施压对象如果只是教师,那么肯定不够,但是有工人和农民呢?” 克莱继续忽悠着,众人互相看看,觉得这个计划的确可行,于是纷纷表示,这就回去拜访同僚,将克莱的想法传播出去。 “真是一群好用的小鸽子啊。” 看着众人陆续散去,克莱松了一口气,他的忽悠起到了效果,这些教书匠已经成了的宣传员,他们会把克莱的想法传播出去,不断吸纳新成员。 于是到了周一早上,克莱决定去帕尔家等结果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人山人海”。 “哦,是尊敬的霍夫曼先生。”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正在蒙圈的克莱便被一大群人围上,他们高呼着口号,甚至要把克莱举起来,好在克莱“奋力挣扎”,才不至于全身被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摸个遍。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莱搞不清楚状况,现场足有上百人,乱哄哄一片,他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干什么的? “霍夫曼先生,这些都是我的同僚,他们被您高尚的理想所吸引,决定加入您的政党,一起为教育的独立而奋斗。” 恩克罗斯的声音传来,克莱环顾四周,只能听到声音,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但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家伙,都是教书匠,自己的忽悠,起到了效果。 超乎想象的效果。 独立的教育,独立的预算,不被社会和当局所左右,安逸的工作和人生。 对于这些囊中羞涩的教书匠而言,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所以克莱的想法一经抛出,立刻吸引住了这些教书匠们,他们蜂拥而来,对克莱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或许我们真的捡到宝了。” 望着窗外的“盛况”,帕尔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着,克莱真的把这些教书匠们忽悠来了,甚至还拥有了一个“宗旨”。 “不过是些动嘴皮子的家伙罢了。” 安西摇摇头,他始终觉得这些教书匠毫无用处,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的确只会动嘴皮子,但别忘记,他们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有时候口水,也能淹死人的。” 人言可畏的道理,作为犹太人的帕尔深有体会,他放下茶杯,看向被众人拥戴的克莱,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总是一惊一乍的青年人,似乎可以达成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他仿佛看到一颗熠熠生辉的政治晨星,在冉冉升起。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颗星星,捧高一些,让更多的人看到他。 申请书 巴瑟夫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年近四十岁的脸上,满是愁容。 他的年纪还不算大,但显得很苍老,作为巴伐利亚当局的政治审查员,他的压力非常大,毕竟这个神奇的地方,总能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他的案头放着一份政党初创的申请书,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毕竟每一天都有类似申请。 然而这一份申请书却很“另类”,标题是申请成立一个名为“工人与农民联合党”的建党申请,但是打开签名页,会发现里面全是一群教书匠。 没有一个工人或农民。 “巴瑟夫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开口了,他看起来很英俊,穿戴整齐,举止优雅,但是那双眼睛,却让巴瑟夫感觉很有压力。 太过清澈了。 “咳咳,克莱霍夫曼先生,很抱歉,在我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需要先提出几个问题。” 巴瑟夫清了清嗓子,他很好奇,这个说话带有柏林口音的年轻人,到底要干什么。 “您请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克莱正襟危坐,他知道面前的人不好对付,对于这个巴瑟夫的传闻,他也是略有耳闻。 作为巴伐利亚当局的政治审核员,巴瑟夫的权利很大,如果他看一个党派不顺眼,那么会找很多理由拒绝申请,而没有获得当局批准的政党,是不能进行任何政治活动的,比如打着党派旗号上街或发布任何广告。 “第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您作为创始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建立这个党派的。” 巴瑟夫把双手搭在桌案上,拖着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克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为了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为了让德意志的旗帜,在高空飘扬。” 克莱站起身,右手捂着胸口,左手高高扬起,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崇高又愿意牺牲的模样。 “咳咳,克莱先生,请允许我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我想我需要听到实话。” 这种起高调对巴瑟夫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不是热血青年,随便几句慷慨激昂的宣言,是不可能骗过他的。 毕竟他见过太多党派建立了,每一个说的都比唱的好听,然而真正做起事来,却是一团糟。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觉得我们的国家病了,需要走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所以我想建立一个政党,它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唤醒国人,走出战争的阴霾,重现德意志的荣光。” 克莱依旧双拳紧握,他讲的并非都是虚言,他的确不喜欢现在的德国,希望有所改变。 巴瑟夫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克莱,大概过去了五秒钟,他摇摇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下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党派打着工人和农民的名义,但签名全是一群教书匠。” 这个问题很犀利,也是巴瑟夫内心中最疑惑的部分,他搞不清楚,为什么签名会和党派名字——风马牛不相及。 克莱稍微清了清嗓子,老实说,这个问题不仅巴瑟夫很疑惑,就连那些教书匠都无法理解。 为了劝说这些教书匠签名,克莱用了一个钟头做解释,所以现在提起来,他自然对答如流。 “我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而社会公平的前提,是教育的公平。 所以我找到那些教师,他们也和我有共同的志向,于是我们决定成立一个政党,来倡导这种公平。 至于为什么要用工人和农民作为政党的名字,就是因为教育公平最终的受益者,就是工人和农民,教育将会改变他们子女的未来,会让这些工人和农民的孩子,拥有更多机会和可能。 我们不能从社会层面抹杀他们的未来,他们也许会成为教授,会成为发明家,甚至会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而不是子承父业,整天面对土地或机械,日复一日的劳作。 当然,我没有贬低工人和农民的意思,我所指的,是他们应该发挥出他们可能拥有的天赋,只有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擅长和天才的一面,才能将效率最大化,从而对整个社会和国家,具有更强的推动作用。” 克莱的演说有点儿“文绉绉”的,以至于巴瑟夫有种错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而不是一个血气方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低头看了一眼申请书,在申请人的表格里,克莱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 “克莱先生,请容我打断一下,您的这些想法,真的是出自于您本人么? 我是说……您真的是这个政党的创始人么?” 巴瑟夫皱着眉头说道,他真的怀疑,拥有这种思想的人,会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太年轻了,而且拥有超乎常人的行动力,巴瑟夫第一次谨慎的对待这个来自柏林的青年,因为他的想法和规划,的确很有诱惑力。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巴瑟夫也被克莱的“公平”理论所触动,毕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只有他自己清楚。 工人和农民,大部分政党都把这两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群体搬出来,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政党的领导者,都是出身贵族,商人或者书香门弟。 他们都是嘴上喊着“公平”,但真正落到实处,却寥寥无几,左派高喊着“工人领导国家”,但领导者里,没有几个真正的工人。 右派也喊着“工人领导国家”,可是他们中有几个工人?几乎都被旧贵族和资本家把持着。 工人和农民阶层,有先天的劣势,他们受教育程度不高,很难去领导一个国家,根本不懂得如何做管理。 而这一点,眼前的年轻人却看穿了,他倡导的“教育公平”,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工农阶层的短板,让他们拥有更多受教育的机会,从而改变几乎铁板一样固化的阶层。 太直达问题根源了,所以巴瑟夫怀疑,克莱这样一个年轻人,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控制着,另有其人。 “我就是这个政党的创立者,毫无疑问。” 克莱摊开双手,表示这就是自己的设想,他是创立者,也是这种理想的践行者。 “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您对共产主义者,是怎么看待的。” 巴瑟夫没有继续深究,因为深究也没有意义,毕竟他只负责政党创立的初步审核和注册,至于这个政党之后会由谁来领导,是政党内部的事情。 “理想很好,但不符合实际,至少不符合现在的局势。” 克莱很坦诚,他对共产主义者是同情的,从内心来讲,也是支持的,毕竟德国的主体是工人和农民,他们占据人口中的大多数,理应获得更多的权利。 但是他们把路走歪了,无论是基尔港水兵起义,还是巴伐利亚独立,他们从最初的一腔热血,迅速变成了争名逐利。 最关键的,时机不对,他们的折腾,急剧消耗这个国家的力量,使得因为战争而导致的国家空虚,进一步加剧。 这不是红色革命,而是一场闹剧。 “也就是说,您并不反对他们的主张?” 巴瑟夫眼睛微微眯起,现在的巴伐利亚当局,是偏右的,对共产主义者,是采取打压姿态,甚至可以说杀无赦。 “他们的主张?有一个落到实处了么?” 克莱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状。 听到这个回答,巴瑟夫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怕这个年轻人“走歪”,左派的政党,他是不可能给予通过的,否则连他自己,也要受到当局的“审查”。 “我的理想,是建立公平的社会,不管你持有什么思想,是支持或反对,都可以。 只要你的主张是建设性的,对于这个国家有利的,那就好。 反对暴力,反对破坏,这就是我的主张,教育是基础,他应该是中立的,不以任何的政治倾向而有所改变。” 克莱把忽悠教书匠那套东西又拿出来了,巴瑟夫点点头,他支持克莱这种想法,教育是独立的,特别对于小孩子,他们的思想并不成熟,针对他们进行政治洗脑,简直就是耍流氓。 其实巴瑟夫不知道,二十年后,有一个政治狂人就是这么洗脑德意志儿童的。他用所谓“荣誉”,将还未成年的孩子送上战场,这些孩子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哪怕他们被炮弹炸死,像滩烂泥一样倒在战壕中,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即将“统一世界”的元首,没有帮助他们赢得胜利。 “好了,克莱先生,我已经知道贵党的宗旨,您的申请资料,我会如实上报,三日后我们将会以正式文件的方式,予以答复。” 巴瑟夫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克莱则是赶忙握住,也是微笑回应。 克莱知道,当巴瑟夫露出这种表情时,说明他的申请书已经被通过了。 至于上面的批复,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巴伐利亚当局对于政党的审核并不严格,只要你不是“左派”,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巴瑟夫是第一关,但也是唯一一关。 离开巴瑟夫的办公室,克莱感觉一身轻松,来到一楼走廊的尽头,透过玻璃窗,能够看到街对面正在闲聊的帕尔和安西,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胜利的笑容,轻轻推开了门。 要做的第一件事,发传单 “情况怎么样。” 看到克莱走近,帕尔和安西停止交谈,两人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应该没有问题了。” 克莱笑了笑,随手打出一个“v”手势,但是帕尔和安西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时候克莱才反应过来,这个手势还没有流行。 百年后,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手势,“v”是英文“胜利”的第一个字母,二战时英国首相丘吉尔为了鼓励国民,第一个打出这种手势,从此在全球范围内流行。 说来讽刺,这个手势是反击德国进攻做出来的,而克莱比丘吉尔,早了20年打出来。 当然,两者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克莱先打出这种手势,也不可能做到“全球通用”。 “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没有纠结那个看不懂的手势,安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帕尔和克莱都点点头,表示的确需要研究一下。 三个人找了一家咖啡馆,来到角落,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他们不约而同的点了黑咖啡,因为淳厚的苦涩,会让他们感觉更加清醒。 “现在第一步已经完成,三天后会得到巴伐利亚当局的正式认可,所以我们需要准备下一步,真正让这个政党运转起来。” 克莱先做了开场白,他是政党的申请人,也是创建者,但是他缺乏经验,更不具备资金和人脉,所以当政党成立后,需要安西和帕尔来拿主意。 “那群教书匠没什么用,利用他们做一个过渡没问题,可真正要做事,那就不要指望了。 所以我们需要真正能够做事的人,所以我认为,现在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发动工人,农民和老兵,让他们知道我们,了解我们,支持我们。” 安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是军人出身,做事非常有条理,他的意见克莱和帕尔都没有反对,不过帕尔在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工人和农民不会无缘无故支持我们,我们的目标是进入议会,真正对时局造成影响,这需要广泛的基础。 所以问题依然很明显,我们没有一个真正的主张去吸引这些人,总不能和那些教书匠一样,动动嘴皮子就完了。” 帕尔双眉紧皱,他们需要一个突出的主张,能够深入人心,而不是坐在咖啡馆里夸夸其谈。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让掌握资源的犹太人提供工作机会,然后吸纳失业者和老兵。 要知道他们的数量并不少,将工作机会与政党捆绑,不愁他们加入,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和实际意义的举措。” 克莱依然盯着犹太人的口袋,在他这个理科生看来,没什么比解决迫切需求,更能打动人的了。 “不可能的,我了解他们,他们不会花钱去做一些不确定的事情。 也许这么说不太好,特别是从我的嘴里,但我必须要提醒一句,犹太人是不会花冤枉钱的,永远不会。” 帕尔摇着头,他了解犹太人,毕竟他自己就是,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很多犹太人为了节省人工,会在自家的店铺里,从早上五点忙到晚上十点,他们会节约每一分钱,让他们出钱雇佣那些无业游民,怎么可能。 何况犹太人不是一个好的雇主,用工人的话说,他们都是吸血鬼,会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丝血汗,犹太雇主的口碑很差,因为他们永远觉得自己的雇员只会偷懒。 所以这很矛盾,几乎有着无法调和的冲突。 “他们必须懂得改变,否则会有很多苦头要吃。” 克莱揉着额头,这两天他也接触了一些犹太人,发觉他们对金钱有着近乎疯魔的贪婪,对于商人来说,这没什么问题,毕竟商人就是逐利的,但凡事都要有一个度。 犹太人的一些作为,已经跨过了红线,他们只信奉自己的原则,甚至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也是为什么右翼势力打出“反犹”旗号后,会有那么多人响应和支持。 “道理我懂,但是他们不明白。” 帕尔属于犹太人中比较开明的,他知道当社会掀起狂潮后,个人只能随波逐流,无力反抗。 这也是他担心的,现在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犹太人越是把持更多的社会资源,就越会引来人们的批判和厌恶,矛盾越来越激化,直到有一天彻底爆发。 作为慕尼黑的酒业大亨,同时也是一名喜欢哲学和历史的富豪,帕尔对于犹太人的历史研究很多,抛开身份不谈,他自己也对犹太人的一些作法感到厌恶。 从莎士比亚到狄更斯,反犹主义始终在横行欧洲。 这里面的确有迫害的成分,但是犹太人的一些行事作风,也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犹太教与基督教一直存在冲突,犹太人没有国家,只能到处漂泊,也到处受人白眼,这让他们对金钱有着近乎偏执的贪婪。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权利,没有一个自己说得算的地方。 然而这加剧了他们和几乎所有欧洲国家的矛盾,如果说宗教问题属于信仰上的冲突,那么对金钱的贪婪,就是世俗上的矛盾。 想要改变这一点很难,但是帕尔看到了方向,犹太人不能自绝于所在的国家,他们应该尝试融入,而不是单纯的索取和自我隔绝。 这是在削减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 不过这个道理帕尔懂,可其他犹太人不懂。 “我们需要劝说他们,那些教书匠就是的人手,我想我们可以印刷一些传单,我们已经是合法政党了,可以做一些社会活动。” 克莱深吸一口气,对于这个问题,他和帕尔交流过多次,作为犹太人,帕尔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贴合实际的。 “老实说,我不抱希望,无论是那些教书匠,还是犹太人。” 安西抱着双臂,对于克莱的意见,表示了怀疑。 “至少我们需要尝试,这是我们要做的第一步,真正的第一步。 我们的主张是团结一切德意志人,消除社会矛盾,增强国力,重建国家。 犹太人也是德意志人,在我看来,德意志人应该是所有心向德意志的人,而不是指血统。 我们必须要让那些占据社会资源的犹太人知道,他们是属于德意志的,包括他们的金钱,如果德意志没有了,那么他们的财产,也将不再受到保护。” 克莱坚定的说着,他知道第一步很难,但是想要有所改变,就必须让那些犹太人懂得这个道理。 他们挣得是马克,他们身处德意志,他们的生意,他们的生活,都和这个国家息息相关。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国家崩溃了,他们的财富也将缩水,甚至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都没有任何保障。 如果再不改变,灾难很快就会来临,不仅仅是德国,而是整个欧罗巴。 “可以试试,反正印刷传单用不了几个钱。” 帕尔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又该自己“出血”了,不过作为一个开明的犹太富豪,这点儿小钱,根本不足挂齿。 “宣传语我会找那些教书匠去研究,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们就会定下来。 传单也由他们来发,反正除了吹牛,他们也没其他事情做,就当锻炼身体了。” 克莱伸了一个腰,事实上他也不觉得仅仅发传单,会有什么效果,但起码他们在行动,在做事,而不是申请一个政党,然后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吹牛皮就是喝咖啡。 一个政党想要发展,想要改变社会,就必须行动起来,否则仅靠闲聊和喊口号,不会有任何进展。 “好,我会去安排印刷的事情,明天你可以直接来我家。”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那么帕尔也就不再多言,如果说前几天他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那么今天,他决定倾尽全力了。 克莱的行动力很强,这个年轻人有他的闪光点,帕尔都看在眼里。 最关键的,克莱的主张是非常实际的,也让帕尔看到一丝希望。 作为一名犹太人,他对现在社会上的反犹主义横行而感到担忧。 但是他不能一走了之,他的财富,是家族三代人在慕尼黑努力打拼出来的,而他的内心,又认为自己是一个德国人。 他只会德语和半生不熟的希伯来语,他热爱这片土地,他不想离开,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因为情感。 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德意志人,就像克莱说的,德意志人的划定,不是因为血统,而是因为内心。 所以他愿意尝试,甚至可以放手一搏,他也想亲眼看到,一个全新的德意志,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既然有了结果,三个人也就不再探讨这些严肃的话题,他们都有各自的分工,克莱去忽悠那些教书匠充当劳动力,而帕尔负责联系印刷厂和提供资金。 至于安西,暂时他还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这个糙汉子在军队里有些人脉,如果按照克莱的设想,未来这个政党走上正轨,安西的作用不可或缺。 将咖啡喝完,三个人互相道别,克莱去找教书匠们,帕尔则回家安排印刷的事情,至于安西,他准备去拜访一些老友,毕竟发动老兵,仅靠他一个人可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