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开局咸阳狱,狱友竟是扶苏》 第1章 开局咸阳狱 始皇三十四年。 咸阳狱。 昏暗的牢房内。 “陛下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冤枉啊!” “儒家学说乃治国之道,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陛下!” 嘈杂的呼喊声不断响起。 此时,这群被关押起来的儒生纵然是不断高声疾呼,但也难掩狼狈之象。 但就是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牢房角落里的一位少年,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斜靠在草垛之上,看着前面的这群儒生,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嘲讽和无语。 他,冉方! 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穿越到了大秦! 可怜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看大秦这大好河山,就被眼前这群蠢货连累进了大牢。 再加上这群儒生自从被关起来之后,整日里都在喊冤叫嚷,简直比村口的大妈还烦人。 无奈伸了个懒腰,冉方这才看着一众儒生,无语道:“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这么喊不累吗?” 话音刚落,牢房内顿时就安静下来。 先前还在叫嚷的人全都回过头看向冉方。 “冉方!你不是自誉为孔夫子徒弟冉耕的后代吗?” “而今儒门遭此劫难,你竟然能置之不理?!真是枉为儒学子弟!” 本来莫名其妙被抓进来,冉方心里就有气,现在竟然有人主动往自己枪口上撞。 “若非被你们牵连,我岂会在这里听你们说闲话!” “圣贤曾说,‘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责骂他人之前,你们可有反省过自己为何会被抓进来?” 那人被冉方呛了一句,脸顿时变得通红。 正欲反驳冉方的时候,却见那狱卒手提木棍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都吵什么吵?!再吵老子连晚饭都不给你们吃!” “妈的,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狱卒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顿时牢狱内就短暂地安静下来。 见此一幕,冉方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一群欺软怕硬的愚蠢之徒! 见牢房安静下来,那狱卒脸上的张狂之色这才消失不见,转而一脸谄媚地朝着身后的那位公子行了一礼。 “公子,这个牢房还算安静些,您先在这里委屈几日?” 狱卒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纷纷朝着那位举止之间满是贵气的公子看去。 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只见那公子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径直走进了牢房,随后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就在那狱卒刚刚离开,便有儒生一脸好奇地打探起来这位新狱友的身份。 “敢问公子名讳?看你衣着似乎也是儒门出身,陛下现如今还在大肆搜捕儒生吗?” 闻言,那刚刚被关进来的贵公子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稍加犹豫后,才缓缓说道:“在下姓苏,诸位可称在下为苏公子。” “至于外面,朝廷确有缉拿儒门弟子之事。” 听到这个消息,一众儒生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缉拿儒生,还要收缴书册!陛下要亡我儒门不成?” “陛下昏聩啊!!!” 那苏公子此时满脸纠结之色,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给众人解释。 刚要张嘴说话,却陡然间听到一声暴喝响起! “都给我闭嘴!” 顷刻间,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甚至有的人还缩了一下身子。 而厉喝一声的冉方却脖子处隐隐有凉意袭来。 这群人简直就是在坟头蹦迪,嫌自己命长! 刚刚那些话若是传到嬴政耳中,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两说了! 看他们都安静下来,冉方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众人一眼。 “一群迂腐之徒,你们非要给自己寻一条死路吗?!” 看着厉声质问儒生的冉方,那苏公子不由得面露好奇之色。 而刚刚挑头的儒生林涛,此时却是一脸不满地站了出来。 “冉方,你我师出同门,难道你忘记了先师的教诲了吗?” “陛下遭奸佞蛊惑,收缴天下书册,行酷吏之法!我等谏言恢复周礼,以礼治天下!” “现如今却因言获罪,被关押此处,我等何错之有?” “你不与我们一起便罢了,竟然还阻止我等,简直是枉为儒生,愧对先贤!”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见状,那林涛面露自得之色,看向冉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眼见这群人如此冥顽不灵,在作死的路上闭眼狂奔,冉方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本以为,你们虽然迂腐,应该不至于是个傻的,但是今日一看,却不尽然。” “你们口中的周礼,便只有分封而制吗?” “尔等不见,那周行分封,天下最后是不是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下社稷?” 林涛神色一滞,脸上闪过一丝难看,随即又僵硬着语气说道:“你这简直是歪理!” “当初周王室的疆域之辽阔,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此大的疆域要管理,你可知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 “谬论!”冉方鄙视了一眼林涛,眼神扫过其他儒生,看到他们眼中的愤愤不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天下安定富足,首要便是一统!” “五百年的列国争霸,你可见过听过大治之世?” “若非你等整日里只知道鼓吹分封,而无视现实,何至于我儒家典籍被朝廷收缴?” “而咱们又怎会因言获罪,被关押此处?” “如今被关押起来,你们依旧不想想问题所在,胡言乱语!” “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因为你们这张嘴,有多少人会枉死这牢狱之中?” 随着冉方这边话音落下,一众儒生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得不说,冉方这一番话确实是有些道理。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不太服气。 “可是朝廷确实是把天下书册都收缴了去,这难道不说明问题所在吗?” 冉方没有找是谁说的,只是看了一眼这群又酸又迂腐的儒生,冷声道,“朝廷开始可有说要把书销毁吗?” “你们此时猜忌谏言,只会适得其反,逼得陛下焚书以绝后患!” 这下儒生都安静下来,猜测冉方话中的真实性。 而此时,那隔壁牢房刚刚关押进来的苏公子,却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冉方。 “不知先生以为,陛下如何处理这些典籍,方为上策?” 第2章 修书才能活命 听到询问,冉方不由得眉头一挑。 难得这牢里还有个明白人,知道眼下这麻烦的关键之处! 回头看去,冉方却发现这问话的人,正是刚刚被关进来的那位苏公子。 只见那苏公子这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期待之色。 “还请先生教我!” 说完,便是一记大礼! 冉方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公子,自己现在在哪? 这可是大秦! 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治下! 自己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传到了秦始皇的耳朵里,以大秦那严苛的律法,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现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保命!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所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 “公子言重了,我只是一介儒生,这朝中之事我什么都不懂,你问错人了。” 听他这么说,那苏公子的神色有些着急。 “这儒家经典乃往圣先贤所着,若是能将其保留下来,对于天下儒门来说乃一件幸事啊。”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冉方坚持心中所想,还是摇摇头,语气慵懒地说,“公子莫要多费口舌了,我什么也不懂啊。” 看他这么坚持,苏公子突然福至心灵,他朝着扶苏行了一个大礼。 微微往前挪动了些,跪坐在地上朝冉方摆手施礼,说道:“先生放心,这牢狱之中皆为儒生,先生所言吾等定然缄口不言。” 看冉方不说话,苏公子接着说道,“不瞒公子,在下入狱前听闻朝中已有大臣谏言,劝陛下焚书以儆效尤。” “现如今我等在这牢中,已然不能为儒门做些什么事了,只是在闲暇之余集思广益,若是真的能想出一个法子,也不会有外人所知,先生有何顾忌呢?” “不如畅所欲言,说个痛快罢了。” 看他这么认真,冉方笑了笑。 这几日在牢中总是听这些儒生叽叽喳喳,突然能听到这么有逻辑的话,他心里倒是有了一丝兴趣。 也罢,这几日在这牢中却是憋闷,那就跟他说上那么几句。 “既如此,那我便说说,解你心中之惑。” 听冉方这么一说,苏公子立刻坐直了身子,殷切地看着他,生怕错过冉方任何的动作和话语。 冉方看他如此正式,还有些不习惯,哑然一笑,摆摆手说,“不用如此紧张,你我只当是闲谈罢了。” 那苏公子却是摇了摇头,认真道:“在下无碍,先生请讲。” 看他还是这样,冉方也就不强求,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便开口说道:“顺应天道而为,方能有所成就。” “儒门若想长远发展,保存下来自己的典籍,首要便是顺势而为。” “是以,若是想要保全这些书籍,又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唯有修书之法,方能为上上之策。” 说到这里,还不等苏公子开口,站在那些儒生就先开口了,语气中全是惊讶与诧异。 “修书?” “修书?” 苏公子神色微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眼神中有些疑惑,迫不及待地问冉方,“这书……该如何修?” 冉方眉毛一挑,看着苏公子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冉方,儒学经典乃儒门先贤所着,你竟然称其为糟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言极是,那些经典是先贤呕心沥血之作,怎是你能轻易侮辱的?!” 此刻,就连苏公子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果真是一群迂腐之徒!” “想当初先圣孟轲只知固守旧术,却被困于粱宋多年,难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传道吗?” “这世间万物都在于一个“变”字,难道墨守成规才是正确的吗?” 冉方的接连提问,让这牢中的儒生顿时就安静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 苏公子坐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冉方,眼神中多是敬佩,但是看冉方没有了再说话的心思,他也没有追问。而听到这话的苏公子,此刻却是眼神猛地一亮! 只是在心里默默斟酌,这冉方刚刚那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内涵。 “这……” “若真是能重新修书,不止这儒家经典可以保存下来,想必朝中的大臣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赞叹完冉方,苏公子心理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消息送出去。 此事应当尽快传递,不然,迟则生变。 狱卒来送晚膳之际,那苏公子单独在桌上用膳,趁着没人在意的时候,把耳朵贴近狱卒,说了几句话。 确定牢中没有人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用膳。 …… 咸阳宫内。 已经夜深了,嬴政的桌案旁,卷轴已经堆积如山。 站在旁边的赵高,手中展开一个卷轴,恭敬地放在嬴政的桌案前。 只看了一眼,嬴政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谏言焚书,今日已经是第十二册了?” 赵高站在旁边,摸不准嬴政心中所想,但想想那被关进大牢的扶苏,赵高心思也不由得微动。 要是能因为这件事情让陛下对扶苏心存芥蒂,那胡亥不就有机会了吗? 一想到这里,赵高欠身一礼,很恭敬地说,“陛下,扶苏公子为儒家求情,朝臣们许是担忧收缴书册一事生变,这才着急了些。” 听到这话,嬴政脸色微沉。 关于扶苏,他本来是寄予厚望的,结果在收缴书册这件事情上,非但糊涂事不断,还受儒门左右! 整日里不想着给自己解忧,反倒是处处添乱! 他倒是要看看,这一次把他关起来,还能不能醒悟过来。 就在嬴政心中沉思的时候,殿外突然有太监来报。 “陛下,公子扶苏有奏禀报。” 嬴政眉头一皱:“那逆子又有何事?” 站在旁边的赵高,嘴角微微扬起,心想这次扶苏算是撞陛下的怒气上了。 来报之人跪在地上,手中的竹简举过头顶,“事关朝廷收缴典籍一事,请陛下过目!” 第3章 千古一帝隔墙听 “收缴典籍?” 听到事关收缴典籍一事,嬴政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这逆子! 难道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将他关起来吗? 而看着嬴政突变的脸色,赵高心中却是一喜。 他原想着应当如何构陷牢里的扶苏,现在倒好,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做,这扶苏就自己开始作死了! 陛下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这扶苏公子好死不死的往上撞。 就在赵高心中窃喜之时,嬴政终于开口说话。 “呈上来!朕倒是要看看,这逆子又要说些什么!” 赵高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将那竹简接过来,恭敬的递给嬴政,随后退到一边。 只见那嬴政脸色阴沉的将竹简展开,只是一眼,便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赵高见状,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动。 这陛下怎么没有发火? 就在赵高心中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那嬴政将手中的竹简合起来,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侍从。 “扶苏在牢狱之中,如何?” 侍从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启禀陛下,大公子在牢中结识了一儒生,二人相谈甚欢。” 嬴政听得有些疑惑,眉头一挑,“儒生是何人?” “此人名为冉方,小人奉公子之命前去调查过,此人与普通的儒生一般无异,只不过听那狱卒说,此人进牢之后,从未说过陛下的半分不是,与其他儒生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竟是这样?” 嬴政面露诧异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但是他心底,却是对这冉方起了心思,能在狱中还如此淡定,说明此人心性非同一般啊。 “此人还说什么了?” 侍从不敢隐瞒,把今日冉方在朝中所言一一道来。 “就因为这些话,那些儒生今日也安静了不少。” “竟是这样……”听完侍从的话,嬴政眼里闪过一抹探究,这么说来此人还真的是一位奇才。 若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那收归己有也不是不可以。 但若是沽名钓誉之徒,那就杀了了事。 “明日摆驾咸阳狱!” “诺。” …… 翌日,咸阳狱外。 赵高弓着身子跟在嬴政身侧。 “陛下,已经安排好了,大公子和那个冉方不会发现您的。” 昨天嬴政说要去咸阳狱之后,赵高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铲除扶苏的绝好机会。 若是没有嬴政在场,指不定那扶苏公子会不会说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要是激怒了嬴政,扶苏万死难以谢罪! 对于赵高的安排,嬴政很是满意。 他要的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听冉方和扶苏的谈话。 他倒要看看这冉方是徒有其表,还是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走,朕今日倒是要听听他们还有什么高谈阔论!” 此时的监牢内,根据扶苏的要求,冉方和他已经在一个牢房里了,为的就是能够更好的讨论一些事情。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隔壁的监牢内,嬴政早已坐好。 冉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端坐在那里的扶苏形成明显的对比。 但是他的这个样子,倒是平添了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仿佛世间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的模样。 “这学说之争,说白了就是政治之争,也是生死之争。” “当初各个学说兴起,那是由于当时各个诸侯国都有一统天下的心思,所以需要一些学说来稳定人心。” “各国为了富国强兵纷纷网罗人才,各学术团体由于政治权势是相对于独立的,所以给了各种有学识有能力的人一个机会。” “而今天下统一,若还是各家学说纷纷扰扰,那对于百姓和陛下来说,某种程度上不算是一件好事,所以陛下缴书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为了大秦的稳步发展。” 扶苏听的连连点头,他从未这么想过,但毕竟他学的从来都是治国之道,冉方这么一说他瞬间就顿悟了。 “先生言之有理,是我浅薄了。” 隔壁房间的嬴政,脸色平静,但是他的心里却翻起了一片波涛。 自从缴书命令下达之后,这天下有不少人在说他的不是,朝中的一些大臣,也谏言觉得他这是无妄之灾。 虽然有些人支持焚书,那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认为他缴书是对的,是为了天下苍生的无奈之举。 此人,深知他心啊。 旁边的赵高一直注视着嬴政,听到冉方这么说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难道这才是陛下缴书的真相吗? 但是看嬴政脸色如常,他又觉得应该不会。 自己长年跟在嬴政身边,嬴政的想法他岂能不知? 房间里,冉方的话却是还没有说完。 “陛下十九岁亲政,此后二十年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创下了这万世基业!真可谓功盖万古、气血长存!” “实乃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短短几句话,就把嬴政前半生的人生做了总结。 也就是这几句话,闻言之人皆心中为之震惊。 尤其是嬴政,神色一凛,周身的气势都变了,霸气四溢。 “千古一帝!” 还从未有人如此说话他,但是听到这个称呼,他竟觉得这就是他的夙愿,也是他追求的目标。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儒生说出来了! 莫非,这天下人皆是如此所想? 隔壁的扶苏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父皇,心中惊讶无比,脸上也满是惊异之色。 “先生,你当真是如此看父……陛下的?” “那是自然!” 冉方自信一笑,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将监牢内的不少人吓了一跳。 “不过说起来陛下没有想好怎么处置收上来的书册,就急于颁布这道政令,确实是有些蠢了。” “如今被各方架在这堆柴火上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若是最终行了焚书之举,恐怕也会被世人唾骂的。” 此话一出,隔壁牢房内赵高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上前道:“陛下,此獠胆大妄为!奴婢建议……” 话还没有说完,赵高就被嬴政用眼神打断。 “不急,先听听他的高论。” 而此时,听到冉方说自己父皇有点蠢的扶苏,眼角抽了抽。 敢这么说自己父皇,也唯有冉方一人了。 “先生你先前提出来的修书之法不就是为了解决此事的吗?那你能否详细说说,这书应当如何修,才算得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第4章 思想统一才是统一 冉方的坐姿微微一动,意味深长地说,“公子可知,为何要修书?” 为何要修书? 这个问题把扶苏问的有些发懵,他愣了愣神,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先生所言,难道不是为了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非也,非也,”冉方摇摇头,似乎对扶苏的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若真是如此,那陛下只要归还便可,何必要多此一举修书呢?” 这不是又把问题绕回去了吗? 扶苏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冉方究竟是何意。 “请先生明示。” “自然是为了天下统一。” “统一?” 扶苏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低头呢喃了一句,继而抬头看向冉方。 “如今这天下已经统一,不知先生所谓的统一是何意?” 冉方换了一个姿势,端起茶杯微微抿一口,才说,“公子所言的统一,是陛下一统六国,是国家上的统一。” “而我说的统一,是这天下的百姓,对大秦的认同,是思想上的统一。” “只有天下的百姓,皆认可为自己为大秦的子民,那才是真正的统一。” “不然就像现在,六国的余孽虎视眈眈,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扶苏明显不赞同冉方的这句话,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质疑。 “先生的意思是,这六国余孽纷纷扰扰,是因为思想不统一的缘故?” “可先周之初,列国林立,周王室不依旧强盛吗?” 冉方看着扶苏认真的眼神,嘴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一下。 “苏公子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扶苏一愣,自己错了? 接着,冉方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非如此,陛下焉能横扫六合?” “你只见先周强盛,却不见周王室衰弱之时,列国却愈发强大,这全都是因为列国皆只有一国之想法,而无天下之想法!” “先周代表天下,列国却只代表自己的国家!” “而今天下一统,大秦便是天下,这天下便是大秦,大秦若要强盛,首要就是统一天下的思想!” “陛下若是明白人,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统一学说,让大秦天下万民,形成一国一家的概念。” “人人视自己为秦人,天下何愁不能安定?” “这便是修书的方向和目的!” 听了冉方这一番言论,扶苏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修书的最终目的居然是这个! 自己只想着保全儒家典籍,而冉方所想却是要保全整个天下! 这难道就是差距吗? 此时不仅仅是扶苏,隔壁听到这番言论的嬴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下一统,但唯有他嬴政清楚,这只是表象而已。 自己数次出巡,目的便是安定人心,震慑六国余孽。 可如今看来,似乎冉方的办法才是长久之计! 这书,看来是真有修的必要了! 但此时一直观察嬴政的赵高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陛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隔壁这胆大妄为的儒生到底是闯祸了还是没有闯祸。 此时房间里,扶苏听冉方说完,心里有些诧异和震惊。 “可这样做,怕不是百家会反对?” 听到这话,冉方却是冷笑一声。 “天下大势如此,不思求变,一味守旧,便是被淘汰湮灭又有何怨?” “这些,不过是他们自找的罢了!” “聪明的人和派别,怕只会是顺势而为!” 冉方抬起头看了一眼扶苏,见其面露纠结,摇摇头,“公子心存良善可,但是做人做事强硬的时候,还是应该有所坚持。” “你现在能够安定,皆是因为天下安定。” “若是列国纷争,家破人亡,哪里有你畅所欲言的片隅之地?” 隔壁房间的嬴政微微点点头,这冉方看事情倒是透彻。 这扶苏是他的长子,自己对他是寄予厚望的,但是扶苏太过仁善和软弱,没有那份帝王的霸道。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 要是他能跟着冉方学学,说不定还有的改变。 此时房间里,冉方还在接着说。 “当初商鞅要变法,朝中多少人持反对意见,结果如何?” “历史交给后人去评说,我们要做的是现在。” “最重要的,这修书不仅仅是为了统一现在百家的思想,更能够让现在大秦的子民,从小接受一个教育,那就是这天下应是大秦的天下,是统一的天下!”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嬴政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冉方那个位置的眼神,有了一些灼热。 他一直想的,就是要让大秦一直传承到百年千年! 但是从未想过,这千百年的发展,应该是从现在开始,让天下的百姓接受大秦,尤其是六国的余孽,要从精神上打击他们。 这冉方,真乃神人也! 房间里,扶苏对冉方也由内而外地涌起了一阵敬佩和尊敬。 在冉方的心里,想的不是自己的私利,而是这大秦的政事,更是天下百姓之事。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自己狭隘了。 “先生心中有沟壑,真是我等望尘莫及啊。” “但是我以为,这儒门学说是最为有利于大秦发展,一统思想的,为何不能直接将这儒门定为主流呢?” 冉方摆摆手,对扶苏的夸奖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笑着看向了扶苏。 “你这人,怎么如此迂腐,甚至还蠢的可爱。” “兵家的孙武,撰写了《孙子兵法》,实乃兵家至圣,若是能够将其学说让大秦将军学习和了解,难道不是一件益事吗?” “还有墨家墨子书中写的弩、桔槔和各种攻守器械的制造工艺,以及水道和地道的构筑技术,若是能够将其全部运用,那对于大秦的军事实力岂不是更会上升一节?” “因此这修书,便是要将有用的东西留下,没用甚至阻碍天下发展的东西剔除掉。” “这便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扶苏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心里也有了疑惑。 心里也在为自己的自大,而懊恼。 倒是隔壁的嬴政,心里对冉方的这些话甚是满意。 这冉方身在牢狱之中,竟然能看到这天下之事,让他也有些佩服。 尤其是那句“千古一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很难不让他心悦啊。 “赵高,吩咐下去,让咸阳狱的人好生照看这个叫冉方的。” “另外,再派人去详细调查一下这个叫冉方的儒生。” “朕,要知道他的一切!” 第5章 修书旨意 从咸阳狱出来之后,嬴政坐着马车回到了宫里。 信步回到咸阳宫,他坐在大殿上思虑了片刻,修书之事宜早不宜迟。 “赵高,传令丞相李斯,御史王绾,大将王翦,中郎蒙毅,尉缭等即刻进宫。” “喏。” 赵高马不停蹄地让手下的人去宣旨,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个时候陛下突然让大臣们进宫,是要说什么事情? 此刻收到消息的大臣们也都朝皇宫赶来。 一位大臣跟在李斯身后,小声问道:“大人可知,陛下此时唤我等前来,是为何事啊?” 李斯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刚才他还询问了来传旨的太监,结果没想到那太监也直摇头。 不管自己知不知道,李斯表面却装得很淡定。 “还能是何事,不过是焚书之事罢了。” 跟在李斯身后的几位大臣,此时也是微微颔首,显然是觉得李斯说的颇有道理。 而那御史王绾此时却是看向一言不发的王翦,轻声询问了一句。 “王将军以为,陛下此刻找我等,是有何事啊?” 王绾之所以询问王翦,也是因为这满朝文武之中。 陛下对于王翦的态度最不一样! 万事皆会告知王翦一声。 王翦看了一眼王绾,淡淡道:“吾乃一介武夫,只知领兵打仗,陛下的心思我又怎能知道?” “哈哈哈,也对也对。” 跟在他们身后的尉缭和蒙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心中也十分的疑惑。 这马上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陛下却把这么多股肱之臣全部宣旨入宫,绝对是一件大事。 此刻的猜测都是浮云,真正到了咸阳殿才能知道陛下究竟是何意。 一行人赶到咸阳殿,齐身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 众人这才起身站定,而李斯抬头微不可察的可查地看向赵高,想要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信息,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在此时,嬴政突然开口了。 “今日将你们召集起来,是因为收缴书册一事。” “这收缴天下书籍之事,已经过去五日了,各位有何见解?” 李斯心下一喜,这几日他每日让手下的官员上书,请求陛下焚书,看样子已经有效果了,陛下终于按捺不住了! 想到这里,李斯便率先站出来,微微躬身一礼。 “陛下,臣以为应当尽快焚烧收缴上来的书册,如此方能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助我大秦的江山稳固。” 说完,他站在中间,等着嬴政下旨。 台上的嬴政,看着中间的李斯眉头一蹙,心里对他有些失望。 堂堂当朝丞相,竟然比不上一个儒生看得长远。 李斯站在那里半晌,没有等到嬴政的回话,心里有些打鼓,难道自己猜错了? 陛下叫他们过来,并不是因为要焚书? 微微抬起头,却看到嬴政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的不满。 李斯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下。 随后,便听嬴政问道,“其他人,还有何见解?”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陛下这是对焚书一法不满意? 众臣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嬴政的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李斯小心翼翼地问道:“臣等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见状,嬴政也不指望面前这群人能够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心中喟叹一声,索性将冉方的办法说了出来。 “尔等以为,这修书之法如何?” 嬴政此话一出,李斯等人齐齐一愣。 “修书?” 这个法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书要怎么修?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不明白这个法子是何意。 御史王绾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也不敢确定,上前躬身问道,“臣等愚钝,请问陛下这修书是何意?” 嬴政把在咸阳狱中听到的修书之法,说与众人听。 “将收缴上来的书籍,全部重新编写,对于内容要精准把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他说得很慢,众人听得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既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又能让这书籍重新面世,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陛下英明!” 李斯眉头微蹙,为了焚书之事他准备了多久,陛下竟然选择修书,那不就是让这些书又能留下来了? 那对法门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而且怎么会突然提起修书的事情? 根据他多年对嬴政的了解,这几日他们上书让嬴政焚书,这嬴政的心里是动摇了的。 但是这才短短一日,就有人让陛下换了想法,自己竟然没有收到消息,未免也太令他意外了些。 难道说,这朝中竟然有人有这么大的权力,能绕过自己和陛下说话?! 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阵危机感。 “臣愚钝,收缴的书没有万册也有千册,若是修书要到何年何月?” “况且这修书乃事关国体,兹事体大,不知陛下准备让何人来主持此事?” 此事嬴政在咸阳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那冉方说了,要集百家之长,那自然是要用百家学子来修。 况且依冉方之言,这百家各有所长,若是独尊一门,怕与他的想法有所偏移。 “传寡人旨意,宣百家有才学子入咸阳,共商讨修书之事。” “将重修的百家典籍,宣传于世,要天下百姓皆诵读百家之书。” 谁也没想到嬴政会突然提出修书,而且还是让天下人都可以随意读百家经典,这简直是一大创举啊。 “百家学子?” 尤其是尉缭、王翦和蒙恬,他们都属于兵家,心里的震惊不亚于惊天雷响。 这兵家的典籍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是因着大秦的法律,他们向来都是只敢在私下里传阅,从不敢让这些书落于他人之手。 现在陛下却提出要集百家所长,还能随便阅读,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看看兵家的书籍,绝不比儒门和法门差! “陛下英明!” 御史王绾往前走了一步,躬身朝嬴政行礼,问道:“陛下,那狱中的儒生该如何处理?” 嬴政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李斯,把这群儒生都放出来,让他们也参与修书之事。” “但是狱中的冉方和扶苏,暂时不要放出来,且关着。” 李斯心里暗暗思考,自从公子扶苏以儒门弟子自称之后,陛下就对儒门有了很大的偏见,看来陛下身后之人,只是提了一个意见,没有替扶苏说好话啊。 既然如此,他一定要调查出陛下身后之人,然后收为己有! “诺。” 第6章 就剩自己了? 咸阳狱。 到了用饭的时间,狱卒还是像往常一样,提着一个大木桶朝这群儒生走过来。 挨个把碗放在牢房的门口,用碗大的勺子挨个给每个碗里舀了一勺清汤寡水的粥,甚至还有的汤水已经从破碗里流了出来。 那些儒生眼神麻木,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每天就只有这种汤水,连个咸菜和窝头都没有,所有人的脸色都蜡黄的。 他们的碗还没端起来,就看到狱卒拿着一个精致的餐盒,打开冉方的牢门,态度十分恭敬地放在地上,然后把餐盒打开,把里面精致的饭菜一个个摆放出来。 隔着栅栏,他们都能闻到那饭菜的香味,甚至有几人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等狱卒离开之后,刚才肚子叫的林涛再也无法忍受。 “为了一口吃食,竟然把儒生的骨气都丢了!” “想当初先贤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依旧不放弃授业!” “现如今竟然有人为了享受,贿赂那些狱卒,简直是我儒门的耻辱!” 众儒生自然知道这林涛说的是谁,也不由得随声附和起来。 “此言不虚!简直是我儒门的败类!” 而听到这话的冉方,此刻却是毫不在意。 有没有贿赂狱卒他自己清楚,至于自己的饭菜为何同其他人的不一样,冉方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帅? 冉方端起面前的饭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随即细嚼慢咽起来。 大秦没有炒菜一说,饭菜不是炖煮就是烤。 虽然说比不上后世美味,但在这牢狱之中面前的饭菜已经算的上是佳肴了。 “有吃有喝,还不用受皮肉之苦,片瓦遮身,这日子倒也不错。” 而此时,林涛等人看着冉方细细品味菜肴,一副享受的样子,顷刻间心中怒火更甚。 “冉方!我等都是为了维护儒门,才有了这牢狱之灾,自然是应该与儒门同进退。” “你现在如此行径,难道是要背弃我儒门吗?!” 冉方摇摇头,无语道:“吃点好的就是背弃儒门了?” “你们若是羡慕,大可和狱卒要求一番,我冉方行事问心无愧即可。” “我羡慕你?!” 林涛指着冉方,本就蜡黄的脸现在竟然看到了血色:“简直是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就众人就听到牢狱内响起脚步声。 随即,便看到一队狱卒走了进来,偌大的牢狱内,顿时鸦雀无声。 “都吵什么吵?要吵给老子滚出去吵!” 说着,那狱卒头头便挥了挥手,身后的狱卒顿时散开,上前将牢门打开。 不耐烦地看着还站在牢中的这群儒生,为首的狱长蹙眉道:“还不走等什么?!” “走?”儒生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狱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 那狱长面露不悦,沉声道:“都住习惯了是?要不我和大人说一声,再关你们几日?” 听到这话,一众儒生瞬间摇了摇头。 随后,便有儒生试探地走了出来,眼见真的没有人拦着,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剩下的人见状,也都紧随其后,一个个地走出了牢门。 “真的可以走了!” 冉方心里一喜,这是能出去了? 虽然说有些奇怪为何突然将儒生都放了,但冉方还是分得清主次。 眼下离开这监牢才是重中之重,不该问的不能问!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着,兴奋地等着狱卒过来给自己开门时。 那其他人都走完了,狱卒也没过来给自己开门,还拿着钥匙正准备离开。 见状,冉方不由得就是一愣。 “哎哎哎!还有我呢!你们是不是忘了?” 听到声音,那狱卒停下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冉方,“丞相大人说了,唯独你和苏公子不能放出来,老实在牢中待着!” “什么?!” 冉方懵了,自己何德何能,能让李斯特殊照顾?! “难道是原身之前得罪过丞相?” 蹙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冉方心中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便是连面前的饭菜,看起来也没有了胃口。 扶苏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着冉方此时的反应,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何放了其他儒生,但不放自己他还是有些猜测的。 在他看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牵连了面前的冉方,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愧疚。 “先生,既来之则安之,刚才先生不是说,这牢中的生活甚好,愿意常住在这里吗?” “我!”冉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现在他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 自己这张嘴啊! 说完,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副不要搭理我的样子,隔绝了扶苏要接着安慰的话。 半晌,冉方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这牢中的桌子和上面的竹简,他表情十分认真地说,“我要上书给丞相,告诉他我的悔过之心。” 看冉方信心满满的样子,扶苏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打开竹简,拿起毛笔,冉方表情十分虔诚地写下他心中的悔恨,还有年少不懂事犯下的错。 但是写第二行的时候,他就发现第一行的字有些模糊了,而且有的蹭到了他的手上。 无奈,他只好擦了重写,结果还是一样。 他“啪”的一声合上竹简,生气地说道:“这也太难了!” “为何这年头连个纸也没有?” 旁边的扶苏很能抓重点,他好奇地看着冉方,小声询问道,“在下愚钝,刚才先生说的这纸是何物?” 冉方看了一眼好学的扶苏,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造纸术是西汉时期的,现在跟他说真是难为他了。 “就是一种能在上面书写的东西,此物很是轻薄,书写和保存都十分的方便,简直是一件神物啊。” “若是谁能把此物造出来,一定能够一本万利的。” 说这句的时候,冉方的脑海里突然有了想法,要是自己能出去,那这不就是赚钱的好法子吗? 那他就是大秦的首富了啊! 扶苏一听冉方这么说,眼睛也闪过一抹亮光,他接着问道,“我从未听闻过此物,不知道这纸是如何做出来的?” 第7章 造纸 眼见扶苏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冉方就单纯地以为扶苏只是好奇,也没有多想。 他稍微坐正了身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纸的制作,其实很简单的。” “只需要五个步骤,就是斩木锤洗、煮楻足火、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干。” “详细来说,就是把树皮剥下来,洗干净,加上草木灰反复的蒸煮和漂洗,形成一个皮料团,用石臼把它舂成泥面状,到入水可以散开的程度就好了。” “然后把能散开的皮料团放入盛水过半的木槽中,在水中用手轻轻搅拌、拍打,最后就会在木槽中形成一层薄薄的纸,晾干就可以了。” 扶苏越听越觉得震惊,看向冉方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 他心中暗暗把刚才冉方说的过程都记下来,生怕错过一个环节。 说完造纸的过程,冉方看扶苏这副求知好学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感慨。 “这纸可真是好东西,他不会晕染,而且还轻便,任何颜色的墨都能够在其上面留住,这样一来不仅能写字还能作画。” “最重要的是,蒙将军做出来的那个毛笔,和纸搭配起来那简直就是最好用的,又方便又省钱。” “而且能够提高人们书写的速度,不用还得辛辛苦苦做竹简,把纸叠成一摞,缝起来就可以成为书,方便传阅和翻看,是不是省事儿了好多?” “大臣上奏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多人抬着了,多好的事儿啊。” “可惜现在没人懂啊。” 扶苏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这纸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但是看冉方说的认真又相信,他心里也逐渐相信了这件事,恭维地说道,“先生真是博学,这种法子我闻所未闻。” “过奖过奖,”冉方笑着摆摆手,他在心里想,他脑海里那些现代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到时候他只要提建议,钱就源源不断地朝他走过来了。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本金,他只是大秦的一个儒生,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财。 他突然把目光看向了扶苏,这一看就是有钱或有权人家的公子,而且还是人傻钱多的那种。 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支持,那他出去做生意岂不是顺风顺水顺财神吗? 而且看扶苏一副好奇又欣喜的样子,他感叹了一句,“若是我有机会能够从这里出去,那必定要将我学到的奇思妙想,皆让它成为现实,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入股,到时候一起赚钱一起花,岂不妙哉?” 现在扶苏已经习惯了冉方话里“神奇”的词汇,也总是一副求知好学的样子,不停地提问,冉方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问题。 毕竟这牢中能说话的人,也就他们两个了。 “先生,这入股是什么意思?” “就是咱俩合伙做生意,我出点子你出钱,然后赚的钱咱俩一分,你三我七。” 扶苏在心里想了一下,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将各自的优势合二为一,“为何先生得七我只得三?咱俩平分不是更好?” 冉方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的。 那就要换个说法了,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扶苏,眼神中满是诚恳。 “这有钱人大秦有的是,但是我的技术可是独一份的,等这东西造出来,那就是大秦独一无二的,到时候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我现在是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若是不愿,我想其他人也是愿意的。” 扶苏想了一下,这种技术若是落入他人之手,那岂不是让大秦受制于人? 不行! “先生言之有理,我愿与先生共商此大计。” 冉方心里想着赚钱,根本不知道他面前的扶苏根本就是一个“内奸”,趁着一个空隙,把这造纸的方法写下来让人交给嬴政了。 …… 此时的嬴政,正在咸阳殿里翻看奏章,想着各家的代表人物都陆陆续续入咸阳了,后面的事情应该就顺利些了。 正在此时,咸阳狱中的小卒送来一个竹简,说是扶苏让人送过来的。 嬴政看了一眼竹简,眼神微亮。 他未曾将扶苏放出来,就是为了让其留在冉方身边。 如今看来,应该是这冉方又说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嬴政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呈上来。” 赵高把竹简接过,恭敬地放在嬴政的桌案上。 只是心中对这扶苏呈上来的东西有些警惕。 毕竟上次这扶苏一道上书就直接让陛下亲至咸阳狱,还下旨修书,几乎可以说是一己之力扭转了朝堂上一边倒的局势! 那牢里的冉方可是让他多少都有些忌惮的。 嬴政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竹简,目光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看着上面写的过程,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是十分的震惊,就那些木材竟然能做成所谓的纸? 全部看完之后,他心里有了一些怀疑,真的能造出所谓的“纸”吗? 这东西,真的像冉方说的那么好吗? 而且还能够书写和作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他心里是有些不相信的,但是又觉得试试又何妨? 若是做成功了,真如扶苏在谏言里写的,“得一神物。” 此事至关重要,让谁做好呢? 嬴政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他开口说道,“传蒙毅来。” 赵高心中微微一动。 “喏。” 接到旨意的蒙毅,一刻不敢耽搁,便朝宫中疾驰而来。 身为蒙恬的胞弟,蒙毅如今官拜上卿,在朝中地位不低,深受嬴政信任。 但是他心中也有些打鼓,昨日陛下刚刚下旨修书,今日就召自己进宫,莫不是这修书之事要他负责? 很快到了咸阳殿门口,蒙毅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躬着身子走进咸阳殿,“参见陛下。” “起来回话。” “喏。” 蒙毅向来都是近侍从嬴政左右,所以见到嬴政时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站在那里等着嬴政的吩咐。 不等嬴政说话,就见赵高拿着一个竹简,双手举过头顶,交到他的手里。 “你且看看,此物你需几日能做出来?” 蒙毅好奇地接过竹简,展开,看上面写着“造纸之术”,他心下有些疑惑,不懂陛下是要做什么。 但是他越往后看,心中越发地震惊,眼神也越来越热切,看到最后甚至有些激动地颤抖。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嬴政,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此物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敢问此物是何人所创?” 蒙毅的反应嬴政尽收眼底,此刻嘴角一勾,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笑意。 “此法乃是扶苏在咸阳狱中无意间得到的。” “若是此法可行,可解我大秦修书之难题,朕让你来,就是想要让你督造此物。” 听到这东西和扶苏有关系,蒙毅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扶苏公子何时有这种本事了? 但事分轻重,蒙毅还是知道这件事情重点不是谁想出来的,而是此物到底能不能造出来。 看了一眼手中的造纸之法,蒙毅这才朝着嬴政行了一礼。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一趟少府,五日之内,定将此物献于陛下!” 第8章 震惊的嬴政 从皇宫出来,蒙毅便直奔少府。 陛下鲜少专门安排自己一件事情,这一次将造纸这件事情交给自己,蒙毅当然不敢怠慢。 而且冉方虽然已经给了很详细的制作过程,但是具体的操作还是要他和工匠们一起慢慢琢磨才行。 这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出半点岔子! 而来到少府将造纸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蒙毅索性住在了少府当中。 一连几日都未曾归家! 这天一早,蒙毅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考工室。 “如何,今日尝试的怎么样了?” 只见一名小吏朝着蒙毅行了一礼,神色间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人,已经尝试很多次了,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无法定型,就是脆弱的很,根本无法达到配方当中描述的样子。” 听到这话,蒙毅眉头便是一皱。 下一秒,那小吏便犹豫着说道:“大人,是不是这配方有问题?” 话音刚落,蒙毅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此话不要再说!否则本官也救不了你!” 这世上,有谁敢质疑陛下? 这秘方是陛下给的,在蒙毅看来,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就在蒙毅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工棚里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成了!成了!” 听到动静,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即便看到一个工匠托着木盘朝他跑过来,眼底的黑青也挡不住眼中的惊喜。 “大人,成了!这东西做成了!” 蒙毅看了一眼放在托盘里白色的“纸”,眼底的激动怎么也隐藏不住。 他谨慎地用手在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用手把纸拿起来,确定不会散开。 “真的成了?!” 将纸拿起来晃了晃,极佳的韧性让蒙毅的眼底浮现出来一抹兴奋之色。 “本官这就带着它去入宫复命!”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要亲自给陛下送过去。 咸阳殿内,一连几日少府都没有消息传来,嬴政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虽然他对冉方的实力很认可。 但东西没做出来,嬴政也无法避免的担忧起来。 就在嬴政心中琢磨这些的时候,一名内侍突然跑了进来。 “陛下,蒙大人求见!” 听到这话,嬴政急忙开口说道:“宣!” 不过片刻,只见那蒙毅端着托盘走进咸阳殿。 嬴政见蒙毅身上衣服褶皱,头发凌乱,一看就是几日没合眼的样子。 蒙毅此刻跪在地上,把纸举过头顶,“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终于把这纸做出来了。” 坐在上面,嬴政也能看到蒙毅手中那一张白白的纸,心中也有些迫切。 “呈上来。” 赵高恭恭敬敬地把所谓的托盘杀接过来,放在嬴政面前。 嬴政眼中有丝丝的期待,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纸,心中感叹确实是神物,竟然能如此薄且轻盈。 若真能鞋子,那确实如冉方所说,这纸将会是十分轻便的。 他拿起旁边的毛笔,表情严肃地在纸上写了一个“秦”字,等了几秒,没有散开,而且用手摸上去竟然也不会沾到手上。 书写起来,确实比在竹简上方便很多。 “赏!” 蒙毅看到嬴政拿起笔的时候,心中也有隐隐的期待,听到嬴政说“赏”字的时候,他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他的心中也激情澎湃,但是也没忘了跪下磕头谢恩,“谢陛下。” 嬴政见状,笑着说道:“蒙毅,此物能够造出来,你也同样功不可没,看你样子应当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为陛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蒙毅不敢邀功,只是低着脑袋说道。 而听到这话的嬴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如此你便先行退下,好生休息。” 蒙毅躬身一礼。 “臣领旨!” 见蒙毅转身退下,一旁的赵高看着嬴政面前的纸,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忧虑。 造纸的事情赵高也知道,现在看这蒙毅竟然还真的把它做出来了! 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赵高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上次修书之后,陛下提起扶苏的次数明显增多了,现在扶苏又提出了这么绝妙的点子,那日后他岂不是就顺陛下的心意了? 这怎么行?! 而此时,嬴政看着那张纸都迟迟不能回神。 他原本以为冉方所说的这个纸,只是吹嘘起来的,没成想做出来的居然和描述的一模一样! 自己刚刚写字的时候,明显要比在竹简上顺畅不少。 这冉方只不过是随随便便说出来一件东西,就能够有如此效果,那岂不是说冉方手中还有不少同这纸比肩的东西? 想到这里,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赵高,让人每日纪录扶苏和冉方在牢中所言,要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每日拿回来给寡人审阅。” “喏。” 听到这话,赵高心中暗喜。 他刚刚还在琢磨如何算计扶苏和那个叫冉方的儒生,陛下立马就下了这样一道旨意,当真是天助我也! 既然陛下让自己监视扶苏,那扶苏在狱中说什么话,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看来,这扶苏要在牢中待上一段时间了,最好是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出来! 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另外安排一下,朕要微服出宫,见一见这个吕青。” 闻言,原本嘴角微扬的赵高神色瞬间一僵! 但也仅仅是一瞬,赵高便回过神来。 “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 咸阳狱内,自从儒生们都被放出去之后,整个牢狱就安静了不少。 此时,阵阵的肉香在牢狱内飘散而出。 嬴政穿着一身常服进来的时候,嗅到这味道,不由得愣了一下。 等来到关押冉方和扶苏的牢房外时,只见两个人盘腿而坐,一人手里拿着一只鸡,啃得正香。 此时,正吃着香甜的扶苏余光瞥见嬴政,脸上的笑容一僵,便是连手上的动作都为随之一滞,差点把手中的鸡腿扔在地上。 “父、父亲!?” 第9章 修书难题 在嬴政威胁的眼神下,扶苏硬生生停下了要行礼的姿态,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等着嬴政的训斥。 只是让扶苏没想到的是,嬴政居然没有呵斥他。 “儿啊,这几日在牢内可有吃苦?” 此话一出,将牢内的扶苏吓了一跳,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嬴政。 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何父皇这样和自己说话! 就在扶苏惊骇不已的时候,嬴政却是扭头看向了冉方。 “你就是冉方?” 嬴政的语气好似第一次见冉方一样,语气中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冉方见状,连忙站起来和嬴政打招呼。 “苏伯父好。” 见状,嬴政笑着说道:“这小子给我写家信的时候提过你,夸你甚是博学啊。” 听到这里,扶苏这才明白过来,父皇这是打着看他的名头,来看冉方的! 他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逆子入了牢中,我这当父亲的心中也不好受啊,只可惜我是一个商人,在朝中说不上话,不然就能把你们救出去了。” 冉方听到这话干笑几声,随即宽慰道,“伯父无须多虑,我和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再说在这牢内我们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听到这话,嬴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肉食,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他下旨不能苛责冉方和扶苏,这两人也是真不客气。 除了环境差点之外,这生活也不比咸阳狱外差多少。 “话虽如此,但此地终究不是个长久呆的地方。” “你们稍候几日,我再想想办法,说不定你们就被放出来了。” “那就多谢伯父了!”听到这话,冉方却是没有抱太大希望。 自己是得罪的可是丞相李斯! 大秦的商贾虽然地位不是特别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想要疏通李斯的关系,怕是有些困难。 所以这出去一事,还得自己来想办法才行。 见吕青有些不相信自己,嬴政眼中光芒一闪,开口道:“说来我与丞相也有些渊源,若是找他来解决此事,想来会快得很。” 听到面前的嬴政居然和李斯有关系,冉方顿时眼神一亮! “伯父说的都是真的!?” 嬴政点了点头,开口道:“自然不是假的,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 “只是话虽如此,这几日怕是有些难见到丞相。” “为何?” 吕青有些诧异的看着嬴政。 只见那嬴政看了一眼冉方,缓缓解释起来。 “不瞒公子,现在这朝中上下都在忙于修书之事,怕是现在我去找人,也不能卖我这个面子。” “更何况,这修书之事甚是繁杂,丞相这几日怕是也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这件事情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至少要等修书之后才能去说?” “修书?”冉方听到嬴政说修书的事情,惊讶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如常,“陛下乃千古一帝,定然能想通其中的关键,让修书倒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冉方心中却是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 这好端端的,怎么开始修书了? 按照历史记载,这嬴政难道不应该一步到位,直接焚书吗? 难不成自己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 不应该啊! 但很快,冉方就不再思索这件事情。 有秦一代,相关的记载都少得可怜,或许这段历史存在过,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见冉方不说话,嬴政这才接着说道。 “这修书兹事体大,听闻入京的文人又各持己见,谁看谁都不服气。” “甚至各家的学子也都相看两生厌,为此不少人都消极怠工,所以这修书一事迟迟不能推进,怕是丞相要头疼一阵子喽。” 说着,嬴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所说的半真半假,但修书眼下遇到的麻烦,却是真的。 这修书已经开始几日了,却迟迟没有成效,他心中确实有些着急,也对朝中的大臣有些失望。 满朝的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不得已之下,他才微服入狱,想要看看这冉方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毕竟修书之事也是他提出来的。 “若是我能帮丞相解决了这个问题,再让丞相松口把你们二人都放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听到这里,冉方眼前一亮,不就是修书嘛,这有何难? “堂堂大秦的丞相,连一个小小的修书之事都做不好,真是蠢货!” 听到冉方这么说李斯,嬴政自动将其过滤,而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冉方。 “哦?莫不是公子有妙计?” “若是真的有办法,丞相那边倒是好说些!” 冉方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这文人相轻,这么一群又能说又不听劝的人待在一起,吵起来也算是正常。” “公子所言甚是啊。”嬴政在心里点点头,他本以为这修书很简单,没想到这群文人会从中捣乱,令他十分头大。 听冉方这么说,他就知道这一趟他来对了,这冉方还真有办法。 “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简单,”冉方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说道,“当初陛下收缴书籍之后,定然是把这些书都放在了一处,为了省事儿这些门生自然是在一处修书。” “这种情况,大家自然有争执,哪怕是书籍的多少,还是位置的大小,都会是他们贬低对方的目标,要是吵不起来就有鬼了。” “解决之法也简单,那就是先将他们分开。” “文人相轻不假,但更好名!” “好名?” 听到冉方这么说,嬴政不由得就是一愣。 见嬴政的反应,冉方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好名。”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文人相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争名而已。” “修书是一件大事儿,耗费时间也颇长!” “若是陛下下旨,明言先修书成功者,修书之名位于前列,另有奖赏!” “书册排列顺序之时,以修书完成先后为主。” “他们不甘于人后,自然会搁置无意义的争斗,先尽心尽力的修书。” “如此一来,眼下这个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第10章 活字印刷术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心中更加觉得冉方是个人才。 “此计甚好,怎么寡……我就没有想到呢。” 冉方狐疑的看了一眼嬴政,却是没有多想。 见冉方没有怀疑,嬴政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先生此计若是献给丞相,或许能够让丞相法外开恩一次也说不定。” “只是,还得让你们在这牢中待上一段时间了,毕竟修书之事复杂。” 冉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修书有多麻烦他当然知道。 修书过程中,整理修缮书册还不是最麻烦的,毕竟百家之人繁多,做这些事情只要理清了头绪,总归是简单不少。 大秦修书真正麻烦的是竹简和后续的刊印! 眼下的大秦没有纸张,竹简也要一点一点刻字,这无形中就给大秦的修书事业增加了工作量。 自己如果想要尽早出去,恐怕是指望不上这群人了。 “哎,要是有印刷术就好了,这时间说不定还能少用不少。” “印刷术?” 扶苏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冉方,但在看到嬴政的一瞬间,立刻又缩了回去。 小声地问了一句,“敢问先生,这印刷术是何意啊?” 见状,嬴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自己这儿子一如既往的气人,但好在是有些眼色了。 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冉方闻言,笑了笑解释道:“所谓印刷术,就是将书册的内容印在我上次所说的纸张上。” “此法全称是活字印刷术,” 冉方说的很随意,但落在扶苏和嬴政的耳中,却让两人震惊不已。 这东西他们可从未听说过! 见两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冉方笑了笑说道:“此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便捷,修书完成之后,可以大规模的刊印发行,能大大缩短修书之后的时间。” “但是要想把这个活字印刷术利用起来,还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纸,这两种东西缺一不可。” “只可惜,现在不仅没有活字印刷术,还没有纸……” 扶苏和嬴政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谁也没有将纸的事情说出来。 他们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冉方口中的活字印刷术! 只见扶苏微微往前躬了身子,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道,“先生可否详细说说这活字印刷术?” 见扶苏感兴趣,就连嬴政都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冉方这才解释起来。 “其实这很简单,就是将我大秦的文字刻成印章模样。” “需要的时候,按照书写的排列顺序把他们挑出来,放在一个固定的模具中,再覆以墨汁,然后把纸覆在它的上面,轻轻拂拭纸背,字迹就留在纸上了。” “这些字模还能多次利用,省时省力,还方便。” “当然了,此法若是应用得当,拿捏一些人和事也是相当方便的。” 听了冉方的描述,扶苏此刻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嬴政此刻也是喜上眉梢。 他今日本来是为了修书迟迟无法推进的问题而来,却没想到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这个所谓的“活字印刷术”回去就让蒙毅开始做,有之前做纸的经验,相信这一次蒙毅的速度也不会比之前慢,这个东西一定要尽快把它投入使用。 “冉先生高才,只可惜老夫未曾见过先生所说的这两件东西。” “老夫这次出去后,就尽快安排人将先生所说的东西找出来!” 听到这话,冉方却是笑了笑。 大秦不要说活字印刷了,便是纸张都不曾出现。 扶苏这亲爹注定是要失败的。 但冉方却不着急。 这两件东西能够助自己脱困不假,但总归是要先做出来再说。 他和扶苏关系不错,但却是第一次见扶苏的亲爹。 这东西若是现在交给他去做,难保对方不会将其占为己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得观察观察才行。 就在此时,嬴政探监的时间到了。 只见那嬴政站起来拍拍扶苏的肩膀,安慰地说道,“儿子,你放心地在牢中待着,为父一定会尽快把你救出去。” “这牢中为父已经打点过了,那些狱卒不会难为你的,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传话给为父,” 嘱咐了扶苏几句之后,嬴政这才起身离开了牢狱。 而刚刚走出监牢内,嬴政刚刚身上所流露出来的老父亲气质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帝王之气。 就连站在一旁的赵高,此刻都忍不住心神一颤。 “今日在牢内所说的内容,一个字也不要传出去!” “若是流传出去,斩!” 听到这道旨意,赵高心中一震,但还是急忙躬身应是。 “喏!” 虽然不知道嬴政为什么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但赵高明显能够猜的出来,必然是因为冉方说的话造成的。 想想嬴政这几日的变化,大多都和这个叫冉方的脱不开干系。 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便涌上了赵高的心头。 而此刻嬴政却压根都没有注意到赵高的变化,此刻的他心思还沉浸在冉方刚刚给他讲述的活字印刷术,所带来的震撼当中。 身为帝王,他和其他人看待活字印刷术的角度也并不一样。 根据冉方的描述,此法能够快速刊印出来自己所需要的书册。 而此法除了冉方之外,就只剩下自己和扶苏知道了。 那百家修书之后,若是想要将自己的书册刊印天下,宣扬学说,唯有自己这个办法才能够做到! 这或许就是冉方讲述这办法的时候,所说的拿捏一些人和事的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刊印之法! 也不是简简单单解决修书难题的办法! 而是一柄足以遥控百家的利剑! 只要有这办法在手,何愁百家不归心? 因此,这办法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想到这里,嬴政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吩咐咸阳令,给冉方换一个大一些宽敞些的牢房。” “但要过几天再换,免得让他起了疑心。” “喏!” 此刻的赵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才多久,又要给牢里的冉方提升条件。 为了不引起怀疑,陛下居然还贴心的嘱咐自己晚几日再做! 这冉方哪里还有个坐牢的样子? 第11章 李斯的担忧 咸阳殿内。 收到诏令的大臣们此刻已经齐聚大殿当中。 先前在牢中还慈眉善目的嬴政,此刻威严地坐在大殿之上,眼神凛利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众大臣,一言不发。 以李斯、王绾、蒙毅以及王翦为首的一众人,都跪在地上,没有人敢抬起头看嬴政。 “修书之事已进行了许久,至今却毫无进展,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虽然嬴政的语气仿佛不在意,但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却没有人敢搭话,甚至于有些害怕陛下会点他们的名字。 因为他们清楚,陛下这话可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他们! 眼见无人答话,嬴政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一群酒囊饭袋! 随即,嬴政便给蒙毅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蒙毅立马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这纸张用在修书上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毕竟比起这竹简来说,纸要方便不少。” 纸张?那是什么东西? 李斯眉头一蹙,看向蒙毅问道:“蒙大人,这纸张是何物?” 随着李斯询问声响起,其他人也一脸好奇的看向蒙毅。 只见那蒙毅不慌不忙的从衣袖里抽出来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开口道:“此物便是纸。” 看着蒙毅手中的纸,李斯接过来仔细查看起来。 当那细腻的触感传来的时候,李斯不由得愣了愣。 “此物……有什么作用?” 此时不仅仅是李斯,其他大臣们也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蒙毅此刻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嬴政。 见嬴政微微颔首,蒙毅这才解释起来。 “诸位大人,这纸张是做书写之用的,在这纸张上书写要比竹简上刻字方便不少,且没有竹简那般沉重,用来修书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了蒙毅的描述,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这东西当真有如此神奇?” 蒙毅淡淡一笑,开口道:“诸位若是不相信,大可尝试一下。” 听到这话,李斯接过来那太监递来的毛笔,顺势开始在纸张上书写起来。 当那顺滑的感觉传来的时候,李斯拿着笔僵在了原地。 而看着这一幕的嬴政虽然有些得意,但却也清楚,就和冉方说的一样,单凭纸还是不够的。 眼下活字印刷术尚且没有做出来,他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而此刻李斯回过神来,看向嬴政神色间有些激动道:“陛下,此物用来修书确实是相当不错!” 看了一眼李斯,嬴政幽幽道:“百家学子不予配合,这纸又有何用?” 李斯神色一滞,脸上也浮现出来一抹尴尬之色。 陛下这话也算是一针见血了。 就算是条件再便利,若是没有配合也确实是白搭。 最后还是王绾站了出来。 “陛下,修书一事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 “这些文人毕竟都是百家的代表人物,若是怠慢了他们,怕是会对朝廷不利。” “依臣愚见,还是应该再选一人,主持修书之事,方为上策。” 嬴政心中有些失望,这个办法在他们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会有人这么说。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担责,那么这件事就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之法?” 听到这话的王绾瞬间就明白,陛下并不满意自己这个答案。 此刻,向来喜欢揣测嬴政心思的李斯,想到赵高说,陛下从咸阳狱出来的时候,心情甚是愉悦。 而且这修书之法,也是陛下从咸阳狱出来之后想到的。 那不就是说,陛下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思索了片刻后,李斯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嬴政。 “臣等愚钝,请陛下赐教。” 嬴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朕这里确实是有个妙法,乃是一位高人所授。” 话音刚落,大殿内群臣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高人所授? 这高人出了什么主意?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嬴政这才接着说道:“修书乃是大事,不能因噎废食!” “高人所言,恩威并行!” “修书之时,消极怠工者,取消修书资格,所在学说暂缓修书!” “至于修书有功之人,可在修书完成后,于书中署名,彰显我大秦的仁德!”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一愣。 这办法就这么简单? 但此刻的李斯,心中却是大震! 这办法听起来简单粗暴,但用来对付百家却极为有效! 而此刻,王绾也回过神来,朝着嬴政行礼道:“陛下英明!” “此法赏罚分明,彰显我朝廷修书之诚意,亦显示我大秦此番修书之公正!” “如此打消百家之顾忌,也可安心修书,实乃上上之策!” 其他人听到这话,瞬间恍然大悟! “陛下圣明!” 看着眼前这一幕,嬴政表面看是坦然受之,但心中却清楚,若不是冉方点出其中关键,他和这群大臣们怕是现在还在钻牛角尖呢! 所谓旁观者清,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嬴政心中喟叹一声。 而此时,王绾却再次开口。 “陛下,臣以为修书大事仍需一人主持,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大臣们都看着王绾,还真是倔强的迂腐之人,刚才陛下没有表态,他现在竟然还要提出来,真是不怕死啊。 嬴政倒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王绾,问道,“那依卿之见,此事最好交由谁来负责?” 王绾躬身回答道,“臣以为,此事应由侍御史冯劫负责。” 听到这个人选,嬴政看了一眼队列中的冯劫。 侍御史本就是掌管文书之职,按理说让冯劫来主持此事,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心中还有其他的想法。 “冯劫,你以为如何?” 冯劫闻言顿了顿,躬身道:“臣听凭陛下吩咐,若是需要臣去,臣万死不辞!” 虽然他掌管的就是文书之事,但是这个权力还是陛下给的,现在陛下不愿意,那自己还是不要出这个风头比较好。 嬴政点点头,没有责怪冯劫的意思,反而是沉思了一会儿。 “既然如此,这修书之事就交由蒙毅负责。” “臣领旨!” 李斯看着蒙毅,心中却是有些担心,蒙毅是陛下亲信不假,但却也不是百家之人。 而冯劫勉强算是法家之人,陛下不选冯劫,而是选择了蒙毅,看样子是担心百家借此作大! 看样子这次陛下是铁了心要将百家拿下了,便是他们这法家一派也不例外。 第12章 不合时宜? 从咸阳殿出来,所有大臣都低着头往外走,没有人敢在此刻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直到出了皇宫,才有人敢凑到李斯跟前,小声询问了一句。 “丞相,这陛下为何独独留下了蒙大人?” 李斯脚步微顿,扭头看向询问之人。 “陛下做事自有其考量,问这么多为什么作甚?” 那询问的官员闻言愣了愣,旋即有些迟疑道:“丞相,并非我等多嘴,修书一事事关重大!” “照理说这事儿应该交给丞相来做才对啊!” “再不济,冯劫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为何偏偏选择蒙毅?” 这话虽然没有直说,但却也透露着众人的猜测。 这次修书同李斯无缘,是不是陛下在刻意疏远李斯? 他们都是李斯的门生故吏,可以说是和李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若是李斯倒了,能有他们的好? “无碍,”李斯倒是不在意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蒙毅乃陛下亲信,也不在百家之中,此事交由蒙毅再合适不过。” “丞相言之有理,还是丞相深得陛下的心啊。” 听到这句解释,众人这才似懂非懂的附和起来。 但无人知道,李斯此刻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因为就连他也想不明白,嬴政为何突然会对法家发难。 先是修书,后又把儒生都放了。 这一桩桩的事情,对李斯来说都在他预料之外。 而且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他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给陛下支招。 可偏偏他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心思沉重的李斯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而不少大臣们见状,也是心思各异。 但无论众人如何猜测,都无法阻止修书一事的进行。 自咸阳宫中出来之后,蒙毅却并未去修书的地方,而是再次前往少府。 因为这一次嬴政交给了他一个不亚于造纸的新东西! 此番修书能否成功,全要依仗这次要做的东西了。 虽然说蒙毅有些怀疑,但这话是陛下说的,他也只能照做。 只期望能够尽快将嬴政所说的模具做出来。 而不同于少府之中忙碌的蒙毅,此刻咸阳狱的冉方却是闲得要死。 自从给扶苏的亲爹出了主意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外面的消息。 这一天一早。 安静的大牢内,突然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冉方坐起身来朝着外面看去,却见那走廊尽头的衙役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 冉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这让一旁的扶苏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先生,你这是?” “快起来,咱们可能要出去了!” 一大早就有狱卒来,还没有提着饭菜,除了放自己出去之外,还能是什么事情? 扶苏闻言,不由得面露好奇之色。 父王要放自己出去? 没收到消息啊? 就在扶苏疑惑的时候,却见狱卒已经来到牢房外,将牢门打开。 “出来!” 听到这话,冉方这才施施然走出牢狱,正打算往外走的时候,却是被身后的狱卒喊了一句。 “干甚去?!这边!” 闻言,冉方不由得面露疑惑之色。 犹豫着跟在那狱卒身后,却是没有朝着牢外走去,而是去了另外一处监牢。 这地方相比于冉方之前所在的监牢干净了不少,更重要的是阳光充足。 屋内陈设比较齐全,除了两张床榻被褥之外,还有一张几案。 与其说是监牢,倒不如说是一间屋墙高大的房子。 冉方看着面前的监牢,迟疑道:“这地方是?” “咸阳狱啊?还能是哪儿?” 狱卒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冉方,接着道:“刚刚接到命令,要给你小子调换牢房。” “老子当狱卒也有十几年时间了,就你这待遇还是头一次见。” 听到这话,冉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原本以为自己要被放出去了,结果就是换了一间牢房。 自己这应该是高兴呢?还是失望呢? 就在冉方发呆的时候,身后牢门“啪嗒”一声,便被从外面锁上了。 冉方无语的看向扶苏。 “看来你爹这次算是尽力了,好歹咱们换了个大点的屋子。” 倒是扶苏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是他父皇的旨意。 现在不把冉方放出去,许是自己的父皇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冉方。 “不好意思,是我父……亲……” “无事,”冉方看他这副内疚的模样,摆摆手说,“此事也不是伯父能做主的,毕竟咱们得罪的可是丞相。” “现如今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也是好的。” “天下百姓有多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们却能在牢中享受这等待遇,我觉得很好了。” 听他这么说,扶苏不由得愣了愣。 “先生何出此言?” “这牢中的生活,难道还能比外面更好?” 冉方看扶苏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新衣,“公子家中富足,不缺衣少食。” “可这天下的百姓,又有几人能与公子相提并论呢?” 扶苏微微一愣,冉方这话说得虽然不假,毕竟他是大秦的皇子,这天下谁能与自己相比? 只是这民间当真如同冉方说的那般疾苦? 见扶苏此时的模样,冉方便知道这又是一位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现如今坐个牢都有吃有喝,显然是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陛下一统天下不假,但这天下毕竟征战了数百年之久。” “天下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大秦有巴蜀川渝这等富庶之地,但六国旧地却是一片贫瘠荒凉。” “你我现在一日三餐,顿顿饱腹,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连吃两顿饱饭都做不到?” 听到这话,扶苏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一直以为天下承平,百姓固然是过的有些贫苦,也不至于吃个饱饭都做不到。 但听到冉方这么说,这天下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犹豫片刻后,扶苏才蹙眉看向冉方。 “依先生所言,这天下万民贫苦,朝廷应该先解决此事才对,这修书一事是不是就显的不合时宜了?” 第13章 着书 冉方看看扶苏,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 “公子错了。” 闻言,扶苏愣了一下。 错了?自己哪里错了? 迟疑了一下,扶苏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学生何错之有?” 冉方面色如常,没有因为扶苏的质问有任何的不悦,只是给扶苏递了一杯茶,说道,“公子错在,本末倒置。” “这修书与解决天下百姓疾苦,其实是一件事。” “公子须知,修书是为了天下思想统一,便是要让百姓以秦为国,这是根本!” “可……”扶苏蹙眉,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可如今百姓疾苦,难道不应该先解决此事吗?” “届时,即便没有书,这天下人不也心归大秦吗?” 冉方笑了,“公子心有百姓,若是为官,必是天下百姓之福。” 还不等扶苏开心,就听到冉方又说,“可若公子是天下之主,那就是百姓之祸了。” 扶苏心中一惊,却是没有想到冉方会这样评价自己。 这不是在嘲讽他不懂为君之道吗? 但扶苏知道,冉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说这话只是无意之举,但显然冉方要说的是为君之道。 身为嬴政的子嗣,即便是扶苏再如何仁爱,也具备一个皇家弟子该有的素养。 “还请先生赐教!” 冉方倒是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坐在那里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抿了抿嘴才说,“赐教之前,有件事儿我要问问公子。” “先生请讲。” 冉方笑了笑,开口道:“公子可知,陛下为何要四次出巡?” “这……”扶苏愣了一下,随即迟疑道:“陛下出巡,乃是为了巡视天下。” 冉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给他解惑道:“此话只说对了一半,六国旧地,余孽虎视眈眈,更有六国旧部还在收拢人心,想要找准时机给大秦致命一击。” “陛下巡游天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震慑六国余孽罢了。” 扶苏微微一愣,他刚刚所言只是朝臣们的说法。 但在儒家士子和自己眼中,父皇巡游天下就是劳民伤财之举! 他从未想过,父皇出巡还有这样一重意思! 见扶苏发呆,冉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世人不懂其中缘由,只当是陛下劳民伤财,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是因为陛下无法收拢六国民心。” “那依先生之见,就是这修书与百姓要同时兼顾,可这个尺度该如何把握呢?” 冉方看着扶苏有些无奈,这人怎么什么也不懂啊? 他摇摇头说:“修书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让百姓时刻牢记,这天下是大秦的天下,是统一的天下。” “其次便是要多做郑国渠这样利国利民的事情,六国旧地百废待兴,陛下只需稍稍倾斜一下资源给六国旧地,就能够收拢大量人心。” “例如修书过程中,整理利国利民的墨家之说和农家之说,广泛在六国旧地传播,扶持百姓修养身息,也是适合修书之举。” “而且这也是修书的主要目的!” “如此一来,既为陛下赚了名,又为百姓获取了利,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修书虽然时间长,但却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六国旧民排斥大秦的想法。” “到时候再佐以福泽六国旧民的政令,焉能不会天下归心?” “这两者缺一,则事倍功半。” “所以我才说公子错了,不应该厚此薄彼。” 听到这里,扶苏心中对冉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若是冉方说的真能实行,那也是解了父皇最大的难题了! “先生此计甚妙,以先生之才若能入朝为官,必是我大秦之福啊。” 冉方失笑一声。 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他现在连这一方小小的牢狱都出不去,还得罪了当朝丞相李斯,还妄图想要入朝拜相? 那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公子说笑了,以我的身份,谈此事怕是不合适。” 扶苏却是飒然一笑。 “大秦有先生,实乃万幸啊!” …… 夜色已深,咸阳殿内还是一片光亮。 嬴政的桌上,放着一堆竹简,这都是每日大臣们的上书谏言。 但是现在摆在嬴政面前的,却是一份特殊的竹简,上面记录着今日扶苏与冉方在牢中的一言一行,甚是详细。 嬴政看得十分仔细,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细节。 看到二人谈论修书之事的时候,他眉头微蹙,看得更慢了些。 尤其是在看到冉方提到郑国渠时,他心中微微一动,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这百家的修书,虽然也有些实用方面的,但大多数都是理论,以及为官之道。 农业方面的书籍,确实是太少了些。 “赵高,宣郑国觐见。” “喏。” 这郑国官职虽小,但却深受嬴政的喜爱,与李斯的关系也甚是密切。 自从大秦一统之后,郑国的日子悠闲了不少,和朝中官员的来往也减少了许多。 突然深夜被陛下召见入宫,他这心里还有些激动,难道陛下准备在哪里开渠吗? 但是,为何他先前没听到半点风声呢? 同时也在心里吐槽,前几日听说陛下也是这个时辰召见蒙毅,然后蒙毅从少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现在陛下召自己入宫,自己应该不会也是这个结局? 怀着忐忑的心情,郑国进入了咸阳殿,跪在大殿中间,“拜见陛下。” “起来。” 郑国恭敬站起来,然后又朝着嬴政行个礼说,“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修书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话音刚落,郑国立刻跪在地上,紧张地低着头说,“此事臣有所耳闻,可臣只知修渠种田,修书之事帮不到陛下,实乃臣之过!” 嬴政对郑国向来比较宽容,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只是嘴角微微一笑。 “寡人叫你前来,并非修书之事,而是想让你写书。” “写书?”郑国这才抬起头来,也不敢擦头上的汗,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想让臣写何书?” “农耕之书。” “可……”郑国有些迟疑,他虽曾帮助大秦的农业发展,可那只是修渠,其他农业方面的东西他也不是完全明白啊。 “臣从未写过书,此事……” 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嬴政抬了下手,就把后面的话打断了,“寡人明白。” “关于修书之事,你可去咸阳狱询问扶苏,他可以帮你解决问题。” “切记,不得在牢中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第14章 如何着书? 第二日一大早,郑国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去咸阳狱走一趟。 昨日陛下突然召他入宫,说是为了写书之事,还刻意提醒他没有头绪的时候去一趟咸阳狱。 虽然说这提醒有些刻意,但郑国还是决定试一试。 说不准扶苏公子还真的有办法。 只是不能暴露身份一事,他有些不明不白,却也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想着应该好好计划一番。 下了早朝,郑国换了一身常服,便只身去了咸阳狱。 他到牢房的时候,就看到扶苏端坐在席上和一个男子相谈甚欢。 那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穿着一身儒生的服饰,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却是不俗,不由得让人多看两眼。 他没有多想,站在栅栏外面,恭敬地说了一声:“苏公子。”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的说话声顿时停下来,扶苏回过头看到来人,神色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郑国不由得微微躬了躬身子,说道:“昨日去你府上,听你父亲说你被关到咸阳狱了,我来看看你。” 听他这么说,扶苏松了一口气,主动和冉方解释:“这是我的朋友。” 冉方坐在那里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倒是郑国,看扶苏对这个儒生如此恭敬,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但心中好奇这冉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和扶苏公子如此亲近? 但就在郑国发呆的时候,扶苏却是开口询问了。 “今日你来所为何事?” 扶苏看着突然出现在咸阳狱的郑国,心中有些奇怪。 郑国回过神来,无奈一笑。 “我来是为了修书一事……” 冉方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人难不成是修书的人? 但下一秒,郑国便接着说道。 “朝廷不仅在修书,还召集天下能人写书。” “我便想着自己也写一本农书,交于朝中大臣,说不定能够重振我这一脉的学说,只是苦思了几日也没有个头绪,便想着来问问你。” 听到这话,冉方却是忍不住笑了。 这几日他和扶苏交谈甚欢,不得不说扶苏本事还是有的,但写书可是个技术活,不是张张嘴就能出来的。 这郑国追到牢里问如何写书,似乎有些诡异了些。 正等着扶苏给出注意的郑国,看到冉方这个样子,不免有些生气,语气不悦地问了一句:“这位公子笑什么?” 冉方摇摇头,收敛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半躺在那里喝了一口茶。 “无事,你们接着说。” 郑国刚要开口斥责冉方不敬,就被扶苏拦住了,“这是我在狱中结识的儒生,冉方。” “孔先人徒弟冉方的后代,颇有才学。” “短短几日,我在牢中跟随先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 等扶苏说完,郑国早已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眼前的冉方居然来头这么大! 孔子亲传弟子的后人?! 难不成陛下昨夜说来狱中可以询问扶苏又不让暴露身份,是和这个叫冉方的有关系? 不由得,郑国看向冉方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刚刚有些唐突,还望冉公子见谅。” 见冉方摆了摆手,郑国不由得好奇道:“在下郑……学,特意来此询问苏公子如何着书。” “但看刚才先生的态度,对此事似有一些别的看法?” 站在旁边的扶苏,早已猜透了郑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八成和父皇有关系。 想了想后,看着冉方说道:“昨日公子曾说,若是能着一本农学之书,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是一件益事。” “这郑学对农耕之事也有些了解,若是由他来写这本书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这郑学和丞相也是旧友,若是他把此书交给丞相,确实能与丞相说得上话。” “若是先生有写书良方,不如说于郑学听听。” 听完扶苏说完,郑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件事主要的症结还是在冉方身上! 他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给冉方行了个礼,很恭敬地说:“请先生赐教。” 冉方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对他这么客气,而且还是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他感觉自己都担不起这个礼。 更何况刚刚扶苏说了,这郑学也有些人脉,即便是出不去,也能够结交一番。 当即便冲着其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不必如此。” “既然你与苏公子是好友,那也不是外人。” “这件事很简单的,既然是写农耕之书,自然是要从农业技术开始入手,最好是要深入农耕之中才能知晓如何种田,不然写出来的东西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各种农作物的种植技术和生产技术,这些都要有经验,和大量确切的数据,把这些都整理出来,做成图册,不就成书了吗?” 冉方说完,郑国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下,说:“农耕之事我虽说会一些,但是最熟悉的还是修渠之事,让我来告诉百姓如何种地,怕也是有些做不到的。” 说完,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就直直地看着冉方,等着他的回答。 冉方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轻松地说:“写书之事,要总结多人的经验,哪是一人可以完成的?” “大秦的农作物有禾、麦、黍、稻、荅和菽,每一种的种植与生产都不一样,难道你还能一个人把这些事情都做一遍吗?” “这农耕之书,不仅要写现在的种植技术,更要有创新的农业技术才行。” “例如可以写培育水稻、大麦新品种的方法,还要把研究土壤、气候、栽培方法对作物品种变化的影响。” “还有如何改变动植物的品种特性等,这些都是可以提高农作物产量的方法。” “有了这些技术,才算是写一本真正的农耕之书,记住一句话‘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这就是精髓。” 冉方说完,站在那里的郑国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呆呆地看着冉方,心中早已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这关在牢里的冉方竟然能说出这等言辞! 怪不得陛下让自己来问他,有些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是“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这句话! 简直把他要写的书一句话就概括了。 若是想要写成陛下要求的书,看来一定是要听冉方的了。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就更恭敬了,这次不是因为陛下和扶苏的态度,而是他从心底里对冉方的佩服。 “先生所言甚是,可这些方法我闻所未闻,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看出了冉方眼中的迟疑,他想到刚才扶苏说的话,接着说:“若是能得先生教诲,我一定去与丞相说些好话,把先生从这咸阳狱中放出去。”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扶苏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有些怀疑,难道是父皇松口了? 冉方听完心下一喜,看来自己这出去是有望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把这些说与你听听。” 第15章 曲辕犁 郑国听到冉方愿意教他,心中顿时一喜,迫不及待想要与冉方促膝长谈。 他招招手,立刻有一个狱卒跑过来。 “麻烦把牢门打开一下。”说着,他拿出一串铜钱,放在狱卒的手上。 狱卒把铜钱拿在手上掂了掂,才掏出钥匙把牢门打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快点说!” 郑国走进牢房,恭恭敬敬地朝着冉方行了一个礼,站直了身子,“请先生赐教。” 冉方摆摆手,对他动不动就行礼的行为很是无奈,“不必如此拘束,我们坐下说。” 看扶苏坐下跟他点点头,郑国有些好奇这冉方究竟有何才能。 他恭敬地坐在榻上,离得他们稍微远了些。 “先生请说。” 冉方看他拿出一个竹简,还有毛笔,认真等着自己开口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微微移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开口说道:“这书,若是写百姓所熟知的,那只不过纪录罢了。” “若是想用它来帮助百姓,那便要有创新,例如农具改良,就可以提高农耕的速度与水平,减轻百姓种地的负担。” 郑国高傲地看了一眼冉方,谁不知道大秦在农业方面的水平,那是远高于其他旧国的。 想当初,自己得到陛下的赏识与信任,助大秦的农业获得了长远的发展,才让大秦的经济实力提上到七国之首。 这些话虽然自己不能说,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因此在回答冉方问题的时候,郑国的语气和态度,都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这还用问,自然是铁犁铧,此物能调节深浅、便于翻土,还修建水渠,为田地提供灌溉。” 冉方对铁犁铧也有些印象,见这郑国一脸骄傲,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铁犁铧确实是如你所说,能提高农耕的效率,但是它制作工艺复杂,笨重,不易搬运,耕地的时候需要人力也多,这也额外地增加了农耕的难度。” 听到冉方的评价,郑国不由得眉头一皱。 因为冉方说的全都是这铁犁铧的缺点! “话虽如此,但这世上还有比得过此物的农具?” 冉方微微一笑。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一种能提高耕种效率,还能减少人力的短曲辕犁,此物不仅轻便而且耕地的速度快,只要一头牛哪怕是一个妇人,也可一天耕作两亩地。” 郑国的脸色微微一愣,他研究农耕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此物? “不知先生所言,这短曲辕犁究竟是何物?” 冉方看出了他的不信任,淡淡一笑,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示意图。 “这曲辕犁是能耕作之物,由犁辕、犁底、犁铲、提手、犁铧、犁壁、犁建和犁盘组成,在辕头装一个转动的犁盘,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掉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说话间,冉方已经将那曲辕犁画完。 “差不多就是这样,若是能做出来,定然能减少不少的耕种时间。” 郑国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看到冉方在桌子上画的简易图,心中顿时一惊! 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兴奋,甚至墨汁沾到衣服上他都丝毫不在意。 在看到曲辕犁简易化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何冉方看不起铁犁铧了! 他多年来一直在农田里奔走,对农耕器具最是熟悉,只需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关键,认定这曲辕犁绝对是农耕的一把好手。 顾不上什么形象,他赶忙把曲辕犁的简易图画在自己的衣裙上。 画完之后还要细细比对,生怕自己落下了哪个环节。 “方才是我自大了,对先生出言不逊,还望先生见谅。” 说着,他站起来恭敬地朝冉方鞠了一躬。 然后爱不释手地看着衣服上的画,毫不吝啬自己的语言,称赞道:“先生真是博学,此物若是能献给……丞相,定然愿意让先生出了这牢狱的。” 冉方倒是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喜爱此物,竟然不惜把自己的衣服弄脏。 而且看得出来,这人确实是个熟悉农耕之人,不然不可能一眼看出这曲辕犁的作用。 “郑公子客气了,此物虽看起来简易,但是做起来应是不简单。” “先生所言,在下谨记心中。”郑国连连点头,“冉公子就等着在下的好消息!” 郑国看来,这冉方如此有才,若是把此事禀告陛下,把他和扶苏放出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立刻回去把此物做出来,交予陛下检验。 说完,他站起来朝着冉方行了礼,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牢狱。 若不是着急回去,他真想接着坐在这里,好好和冉方聊聊,此人心中定然还有许多的奇思妙想。 “我先告辞了。” 看郑国焦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牢中,扶苏心中觉得,父皇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他们放出去,冉方注定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他赶紧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不然父皇把他们放出去,再找郑国过来不是也可以吗? “先生博学,此物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原来公子对农耕之事,竟然也如此了解,真是令人佩服。” 每日冉方和扶苏聊天,总是会被他夸上那么几句,现在对扶苏的称赞已经免疫了。 就像现在,他随意地坐在那里,笑着:“我酷爱读书,只是在书中见过罢了。” “天下书籍之多,若是能每一本书都翻阅一遍,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所以,只要是我没看过的书,无论什么类型,都愿意读上一读,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如此博学,还如此谦虚,扶苏心中对冉方的敬佩之情更深了。 “先生不必如此谦虚,若没有先生直言,想必那郑……学也不会如此激动,届时他把那曲辕犁献给丞相,定会受到丞相的厚待。” “到时,说不定我也借先生之光,能离开这牢狱之中。” …… 咸阳殿内。 蒙毅恭敬地站在中间,眼神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高坐其上的嬴政。 此时的嬴政,看着桌案上放着一个木头做的模具,模具里面有很多小的方格子,每个格子上面都有一个反过来字。 他拿起旁边的一张纸,屏住呼吸把纸印在模具上,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按在纸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纸弄脏了。 确定每一个字,都拓印在了纸上,他才清清地把纸拿起来。 看到上面的字清晰地印在纸上,嬴政眼神欣喜地看着纸,爱不释手地看着模具,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好!甚好!” 看到嬴政这么开心,蒙毅就知道这个印刷术也成了! 他连忙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恭喜陛下,此事乃大秦之福,陛下之福!” 旁边的赵高也跪在地上,嘴上欣喜地喊道:“恭喜陛下。” 但是,他的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他一直跟在嬴政身边,造纸和印刷术都是从咸阳狱传出来。 而且这蒙毅还把此物做出来了,那这功劳不都是扶苏的了? 现在陛下的年岁大了,若是看到扶苏的才华,把这皇位交给扶苏,那他那么多年帮助胡亥的谋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现在陛下的年岁大了,若是看到扶苏的才华,把这皇位交给扶苏,那他那么多年帮助胡亥的谋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绝对不行! 他要在扶苏出狱之前,把自己的势力培植起来,也要让胡亥在陛下面前多露露脸。 嬴政把纸规整地放在桌上,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跪在大殿上的众人,“此番打造这印刷术和纸的工匠,都论功行赏!” “此事你功劳最大,赏黄金万两!” “谢陛下!”嬴政跪在地上,心中也有些激动,但同时也有些不安,他抬起头看着嬴政说,“陛下,臣只是听命于陛下,献出此法的扶苏公子,才应该封赏。” “臣以为,应当把扶苏公子从咸阳狱中放出来,论功行赏。” 第16章 人不能放! 这件事嬴政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只是这事儿和扶苏关系不大,主要功劳在冉方身上,不过是蒙毅并不知道而已。 但蒙毅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 可是此时的嬴政并不想将冉方放出来。 一是因为这冉方现在看来是个大才,但有才之人难免恃才傲物,自己若是将其放出来,想要为己所用,怕是有些困难。 二则是因为他觉得,将这冉方关在牢里虽有些不妥,但好歹能够套出来一点东西。 倒不如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念及此处,嬴政便看向蒙毅。 “卿言之有理。” “既是如此,那卿便去狱中送些蚕丝织物,可让扶苏在这牢狱之中舒适些。” “去牢中说话记得谨慎些,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了,那同扶苏关在一起的儒生,也送上一份。” “朕听闻,此人在牢中对扶苏颇为照顾。” 闻言,蒙毅微微一愣,陛下竟然还不愿意放扶苏出来?! 不过是因为出言不逊而已,关几日也就算了,这怎么有长久关下去的意思? 但更让蒙毅好奇的是,为何陛下会专门嘱咐一个儒生? 一时间,蒙毅也有些捉摸不透嬴政的想法。 “喏!” “臣告退。” 蒙毅疑惑地从咸阳殿出来,他总感觉陛下刚才的话,是意有所指,却又不知其中的深意。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正好看到郑国穿着一身布衣,衣服上还隐约能看到一些墨汁,就这么衣着凌乱地朝着咸阳殿的方向走过来。 这郑国整日在自己府上,也不喜和朝中的大臣有太多的纠结。 自己与他的关系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但是今日见他如此便入宫,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便主动开口道:“郑大人,入宫还是整洁些为好,如此衣着怕是对陛下的不敬。” 郑国正着急地准备去拜见陛下,把今日在咸阳狱和冉方的对话说明白些,没想到会被蒙毅教训。 他看了蒙毅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衣服,骄傲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墨汁,然后说道:“哼!你懂什么?!” 说完,不等蒙毅回答,就直直地朝着咸阳殿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蒙毅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平时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今日怎得如此蛮横? 狠狠一甩衣袖,冷哼一声离开了章台宫。 这边,郑国着急入殿,还不等嬴政反应过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参见陛下!” 嬴政看了一眼衣着凌乱的郑国,神色间有些诧异。 这郑国今日怎么这般模样来见自己? “卿贵为朝中大臣,为何会如此?” 只见那郑国神色间有些激动,也顾不上其他。 “刺啦”一声,就把衣服上画着的短曲辕犁的部分撕下来。 见此一幕,嬴政顿时一愣。 而站在一旁的赵高则是上前一步,当即便大喝一声。 “郑国!你要谋反不成?!” 听到这话,郑国微微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着赵高。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撕个衣服而已,怎么就造反了? 但看着嬴政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郑国当即磕头解释道:“陛下!臣绝无此心!只是想要献上一物而已!” 说着,便将自己撕下来的衣袖高举过头。 而看着这一幕的嬴政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对于郑国,他还是有些信任的。 此人虽有些离经叛道,但做事却是有分寸的,定然是有什么要事,否则不会在这大殿中有如此行径。 “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听到嬴政询问,郑国当即兴奋的抬起头来。 “此物称为短曲辕犁,乃农耕之神器!” “只需一妇人,一日便可耕田两亩,若是将此物推广出去,那大秦的农耕技术便可提升到新的台阶。” 听到郑国这么说,嬴政心中一喜,但随后就迅速冷静下来。 “此物……是谁想的?” 郑国神色激动道:“臣回去之后苦思冥想,但始终毫无头绪,于是便遵照陛下先前的嘱咐,前往咸阳狱询问扶苏公子。” “但去了之后,却发现扶苏公子同个监牢内关押的一名儒生,居然是天纵之才!” “此物便是那儒生告诉臣的!” “可有暴露身份?”嬴政听到郑国居然同冉方搭上了话,当即便询问了一句。 郑国摇了摇头,开口道:“臣并未暴露身份。” 说完,便看到嬴政稍稍松了一口气。 郑国见状,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而此时的嬴政示意赵高将那图案呈上来。 虽然他对农耕器具并不了解,但是对郑国此人的人品和才华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他如此说,那就说明此物绝对不简单! 仔细看着那衣襟上的内容,嬴政发现这上面不仅记载了这短曲辕犁的优点,还记录了铁犁铧的缺点,简直是一针见血。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这冉方对农耕之术也如此了解。 “此物真有如此神奇?这冉方不会夸大其词了?” 现在郑国对冉方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听到陛下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就要辩驳几句。 “陛下,臣研究农耕器具多年,虽不敢说如数家珍,但确实也是十分了解的。” “此物当时臣一看,便知道它绝对能提高农耕的效率,能造出此物之人,定然也是才高八斗。” “臣斗胆,恳请陛下将此人请出咸阳狱,让他助臣写书,定然能写出千古流芳、万世留存之书。” 最后一句,才是郑国今日来找嬴政的重点。 他的意图都写在脸上了,嬴政自然是看得明白,心中有些想笑,这郑国倒是个会看人的。 但实际上,嬴政的笑意从心底蔓延到了脸上,看得郑国一愣,还以为嬴政同意了他的提议。 还没等心中的笑容洋溢到脸上,就听到嬴政开口了。 “此事容后再议,你的书若是有什么问题,可随时去咸阳狱中询问冉方,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即可。” 郑国心中也是一惊。 好像听陛下话里的意思,这冉方犯的罪还不一般? 见郑国张了张嘴又要求情,嬴政摆摆手道:“释放冉方一事你就不要再说了,朕自有打算。” “你专心编书即可。” 听到这话,郑国也只能无奈躬身应是。 “臣遵旨!” 自殿内出来,郑国此刻依旧有些疑惑,想不明白这冉方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立下如此功劳,陛下都不放出来。 但想想嬴政刚刚的样子,郑国又不免心生忧虑。 而正在郑国走神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郑大人且慢!” 第17章 先生何处高就? 听到声音的郑国回头,正好看到一个小厮走过来。 躬身一礼后,那人这才开口道:“我家丞相请郑大人到府上一叙。” 郑国这才认出了此人,正是李斯身边最信任的管家李元。 虽说郑国不常与朝中大臣结交,但丞相相邀,他还是不敢拒绝的。 “在下知道了。” 到了李斯的府上,郑国恭敬地朝李斯行了礼,然后熟悉地坐在榻上,“参见丞相。” 李斯对郑国此人很了解,虽不善于政事,却也深受陛下的信任。 且喜欢直来直往,所以他也没有绕圈子,冲着郑国笑了笑。 “听闻今日你去了咸阳狱,不知是为了何事?” 郑国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李斯会过问此事。 随即又一想,以李斯在朝中的影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要写书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即便是告诉了李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回丞相,陛下让下官写一本农耕之书,我才疏学浅,哪里能担当得起如此大任。” “陛下便提议,可去咸阳狱询问扶苏,去咸阳狱的时候不能以官家的身份去,所以我便穿着常服,去了一趟咸阳狱。” 说到这里,郑国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他看着李斯兴奋地说,“没想到这咸阳狱中,竟然有一神人,不仅教给了下官写书的要义,还有改良农具的法子,名为短曲辕犁!” “下官一看,此法若是使用得当,那将来大秦农耕的压力绝对能够减轻!产量怕是也会不可同日而语啊!” 李斯心中一惊,陛下怎么会突然让郑国写书? 而且此事自己竟然不知道,难道又是和咸阳狱那人有什么联系? 先是修书,而今再写书,看来此人对陛下的影响很大,若是此人于大秦不利,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但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哦?世间竟有如此能人,真是我大秦之福啊。” “若是如此,那陛下为何不将此人召入朝中?” “莫不是此人犯了什么大罪?” “这……”郑国语气有些迟疑,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下官也不知,只是看扶苏公子与那冉方关系甚好,听陛下的语气,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听到郑国说了一个名字,李斯在嘴里也呢喃了一句:“冉方?” 这个名字很熟悉,不就是当日陛下放咸阳狱儒生的时候,特意留下的那个人吗? 当时他还以为这冉方是得罪了陛下,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那短曲辕犁,可让本官瞧瞧?” “自然是可以的。” 郑国说完,李斯一招手,就有一人端着托盘上来,能看到托盘上面还有一米白色的东西。 “这是何意?” 看郑国不懂,李斯笑着说道:“此物名为纸,能书写可作画,轻巧灵便,甚是方便。” “你直接把那短曲辕犁画在此物上,定然比你画在衣服上方便得多。” 看着托盘中的纸,郑国眼中的震惊怎么也隐藏不住。 他用手轻轻摸在纸上,不由得感叹:“这便是传说中的纸?真是一神物啊。”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边的毛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墨汁滴在纸上。 然后轻轻在纸上作画,竟然没有晕染,而且只是墨汁也不是轻浮在纸上,而是渗到了纸中,比在竹简上清晰多了。 只是几笔,就把刻在他心上的曲辕犁画了出来,还在上面标注了一些细节。 “请丞相过目。” 立刻就有人上前,把托盘端起,放到了李斯的面前。 看到面前的李斯倒是看不出来此物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看到旁边的注释,心中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却比那铁犁铧更方便些。 “此物甚妙。” “那冉方竟有如此才能,在这牢狱之中确实埋没了。” 下一句话他却是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若冉方能为自己所用,那是最好不过了。 郑国知道李斯向来求贤如渴,若是能入李斯门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丞相所言甚是,不如丞相去找陛下求求情,说不定能把此人从咸阳狱中放出来。” 李斯摇摇头,若是陛下有心放那冉方出狱,还怕没有机会吗? 现在,只怕是陛下不愿意,只是其中的关键他还没有想明白。 看来,自己也要去那咸阳狱中走一遭了。 “此事陛下自有决断,为臣子的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足矣。” “丞相说的是。” 郑国心中还惦记着曲辕犁的事情,同李斯闲聊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 过了几日,李斯决定亲自去一趟咸阳狱,看看那冉方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早就听闻,这扶苏和冉方在牢中吃喝不愁,今日他亲自一见,觉得传言还是有些偏颇的。 看这牢房中,不只有床榻,角落里还有浴桶和衣柜。 桌子上,放着的上好的茶叶,还有点心…… 这等待遇,只是“吃喝不愁”不足以形容,若不是在监牢内,他还以为来了谁的家里。 “苏公子,近来可好?” 正在写小篆的冉方被这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再看那竹简上的字又成了一团墨汁,冉方不禁有些恼怒。 本来这字就难写,自己好不容易快要写完一章了,竟又白费了。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了站在栅栏外的李斯,疑惑地看向了扶苏。 听到动静的扶苏一回头,看到李斯也有些诧异。 李斯怎么来了?! 在扶苏看来,李斯可是一路助力自己父皇横扫六国的有功之臣,在朝中地位高绝,说是仅次于父皇都不为过。 宫中皇子对这位大秦丞相,尊敬之余多是惧怕,也就他好一些,但在面对李斯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 不等扶苏开口,李斯率先说道:“我是苏公子老师的朋友李峋,受他老师之托,今日特意来此看看。” 这是对冉方说的,却也是说给扶苏听的,希望他一会儿不要说错话了。 李斯说完,他示意了一下,站在身后的狱卒立刻上前,把门打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这一幕,冉方心中有些诧异,这狱卒向来都是凶神恶煞的,竟然对此人如此客气,莫不是这人有什么身份? 再看那扶苏,站起身来似要行礼,但却又硬生生的忍住,看着那李峋的眼神闪躲,动作也略显拘谨。 而且算起来这几日来看他的人也络绎不绝,冉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扶苏略显尴尬的伸手一引,示意李斯坐下。 “先生坐。” 李斯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服饰才跪坐在那里,一举一动都彰显出这人身份不一般的感觉。 等李斯坐好,冉方不由得好奇询问了一句。 “敢问先生,不知在何处高就?” 第18章 难题 话音刚落,牢狱内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银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了。 扶苏看了一眼李斯,他此刻心中紧张无比,父皇好不容易隐瞒的身份,就这么被扶苏识破了吗? 而且冉方一旦认出了李斯,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不都完了吗? 李斯倒是比扶苏淡定一些,虽然心中也有些诧异,也好奇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最终,还是李斯率先打破了尴尬。 只见他“哈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后便主动开口解释起来。 “何谈高就啊,在下只不过是在咸阳城中担任一个小小官吏,不是什么太大的官职。” 扶苏闻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好歹也算是个由头。 而扶苏此时也不知道冉方相信了没有,双手握着两把汗,心跳越来越快。 冉方笑看着面前的李斯,没有接话,眼神中有明显的不信任。 过了两秒,他突然“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随意了许多,看着李斯说:“原来如此。” “不过我看先生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英气,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这话就很有深意了,李斯微微一愣,这冉方究竟是看没看出自己的身份? 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情况。 无奈之下,李斯只能笑着应了一声:“借先生吉言,将来若是真如先生所言,那我必定登门拜谢啊。” 冉方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半躺在那里,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那我可当真了,到时先生可别忘了自己的诺言啊。” 这回轮到李斯不说话了,他没有接着这个事情继续说下去。 反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他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先生是犯了什么罪,为何会在此?” 冉方也没有追着问,,看了一眼身边的扶苏,语气有些哀怨地说:“和苏公子一样,我也是儒门。” 这一句话,李斯就明白了。 他点点头,表示剩下的话不用说了,他明白了。 只是有些疑惑,问道:“当时陛下下令释放儒生,先生为何没有被释放呢?” 说起这个冉方就来气,心中有些愤愤不平,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看着李斯怨愤地说:“本来是有望出去的,只是,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当朝的丞相,被他下旨要一直关在这牢中。” 听到冉方这么说,李斯愣了一下,有些疑惑自己何时下过这种令? 难道是手下的人自作主张? 还不等他想明白,余光正好看到扶苏神情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他顿时就明白了,这定然是陛下的说辞。 想通其中关键,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丞相竟还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为难你一个小小的儒生,有些说不过去。” 扶苏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斯,这人竟然主动说自己坏话? 倒是冉方,听到李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随即明白此人怕也是儒门之人。 那他说话便可以大胆些了,于是接着李斯的话,说道:“先生高见,我只是一儒生,若说得罪也不过是言语之间可能有些偏激,丞相竟然徇私枉法将我关在这咸阳狱许久,实在是有些过分!” “若是我能出狱,定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这儒门与法家之争,怎地就非要在牢中解决呢?” “先生觉得我说的,可对?” 看冉方滔滔不绝地说着对自己的意见,李斯没有一丝的愤怒,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自己面这么说自己,竟然还问自己的意见。 他也是一脸激愤的表情,“所言甚是!” “丞相做事却是过分了些,定要让天下百姓都来谴责他!” 看李斯比自己还激动,甚至大有要去找丞相的架势,冉方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想此人不会出了狱就一怒之下去找丞相对峙? 这么一想,他换了一个语气,“倒也不必如此,虽说我对丞相有些看法,但是毕竟丞相李斯也是大秦的功臣,亦是法家的代表,站在他的立场来说,这些事情是无错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李斯,就连扶苏都愣住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冉方刚才说的如此义愤填膺,这会儿竟然还会顺着李斯说话。 尤其李斯还是法家,虽说和儒门没有那么大的仇怨,但是这儒门和法家向来都是十分不和的,能在儒生的口中听到对李斯的称赞之语,还是很难得的。 李斯看向冉方的眼神有些不赞同,甚至还有些责怪的意味。 “先生是儒门,难道还要替法家说好话?” 听李斯这凌厉的语气,冉方就知道他也是儒门之人,心中觉得这儒门之中怎的都是些迂腐之徒? “先生错了,我不是替法家说好话,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毕竟法家的功绩是摆在那里的,只是现如今的法家制度已经不适用于大秦的发展了,但是法家和丞相的功绩却是摆在那里的。” “当初秦孝公支持商鞅的变法,才壮大了秦国国力,也为秦后来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这是法家的功劳的,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自大秦立国以来,朝中想将大秦的制度、文化推广到六国旧地,可各国的文化不同,自然有些政策不能被百姓和贵族所接受,定然会引发其他的冲突和矛盾,如果法家坚持,那对大秦统一来说定然是不利的。” “从齐国覆灭到如今,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定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大秦就会处于生死存亡的地步。” “所以,我才说丞相虽做法有些偏颇,只是站在维护法家的角度,他是对的,站在大秦未来的发展,他是错的。” 冉方的一番话,让扶苏和李斯都沉思起来,他们从未想过法家和儒门之间的争执,会影响大秦的兴衰。 李斯虽不相信冉方所言,但是不得不说他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说出了而今朝中的症结所在。 尤其是现在,陛下竟然毫无征兆地释放了儒生,还让他们参与修书,这难道是一个信号吗? “那依先生之见,若是陛下重用儒生,便能解决大秦当下的难题?” 第19章 自我怀疑 李斯说完,还不等冉方开口,扶苏便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他一直在牢中,但是朝中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非也,若是陛下要重用儒生,那陛下就不缴书了,那些儒生也不会因此入狱。” 不得不说,现在扶苏称呼嬴政为陛下,是越来越顺口了。 冉方听扶苏的分析,微微点点头,看来这几日通过自己的教诲,这人倒是也有所长进,会思考了。 “说得不错,但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陛下不会重用儒生,但是大秦需要儒门。” 李斯也有些疑惑,冉方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有,”冉方扫了一眼李斯,接着说,“大秦立国已八年,这八年虽说天下是统一的天下,但是那些旧国对大秦的怨恨却与日俱增。” “这便足以说明,强行让旧国接受大秦的文化和体制是行不通的,若是一直以威压来让他们接受,定会遭到更大的反抗。” “物极必反,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陛下乃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到这些事情?所以,大秦需要儒门来安抚旧国,缓和大秦和旧国的矛盾。” “可这个儒门不是而今的儒门,而是大秦缔造的儒门,就是经过修书,去除糟粕的儒门。” 李斯眉头微皱,他身为法家的坚实拥护者,向来和儒门势不两立。 冉方所说的问题,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解决这问题的办法的,唯有独尊法家才行! 就是因为他觉得,法家的策略是对的! 尤其是对于大秦来说,只有法家严苛的法律,才能让六国有所忌惮。 今天冉方的一番话,是他从未想过的。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现在就重用儒门?” 冉方摇摇头,还真是个急性子,就如此想要儒生入仕,未免也太看得起这群儒生了。 “儒生本就擅长造势,若是这些儒生拿着那些迂腐的规则,在朝中大放厥词,必定会对百姓造成影响。” “而且以儒生滋生事端的能力,定会给大秦惹下不少的动乱,所以这修书就是要改改儒门的规矩,要让它为大秦所用。” “最重要的是,想必那扶苏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儒门之人。” “若是他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必定要重用儒生,那现在不对儒门加以控制,日后扶苏必定会被儒门牵累,甚至做出对大秦发展不利的事情来。” 冉方说完,李斯把目光转向了扶苏,只是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扶苏,没想到冉方竟然这么大胆,敢议论朝中储君之事,而且说陛下是看重自己的,为何他不这么觉得? “先生所言,是否有些太过肯定了些?” “就算是扶苏重用儒生,难道那儒生之人,就不是对大秦发展有利之人吗?” 李斯这回没有说话,他对冉方刚才的言论还有些许的震惊,难道陛下真的是想要传位扶苏? 此事朝中从未有人敢妄言,他也只是在观望而已,现在冉方竟然直接把此事定下来。 冉帆看向扶苏,摇摇头,心想这刚夸了两句,就被打回原形了。 “公子不要忘了,大秦是靠着法家强大起来的,法谓之根本。” “若是把根本断了,那大秦也就完了。” “所以这法家与儒门,二者缺一不可,更不能有所偏僻,而是要相互制衡,才是大秦需要的!” “陛下深知这一点,也知道扶苏虽有一颗仁心,却不谙政道,更不熟谋略。” “但如今天下已经统一,要的不仅是一个手段强劲的君者,更是一个能把旧国百姓归为大秦的仁君,所以扶苏担得起此大任。” “但是他若只知儒门,那么将来一定会天下大乱,陛下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扶苏的将来而已。” 等冉帆说完,李斯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有些事情作为法家的他来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思虑片刻后,李斯才站起身来,朝着冉方拱手一礼。 “今日时间已到,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哪日我得闲了,再来请教先生。” 说着,他朝冉方行了个礼,起身告辞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和扶苏说了一句,“冉先生心中有沟壑,苏公子可跟着要多学学。” 扶苏微微点点头,没有丝毫的不堪,甚至还觉得这李斯倒不是传说中那么不苟言笑。 等李斯离开之后,扶苏犹豫了一下,才又坐在冉方的面前,有些谨慎地看向扶苏。 “先生以为,这……扶苏能成为仁君吗?” 冉方看了看扶苏,拿起自己还没写完的竹简,头也不抬地问道:“公子以为,何谓仁?” 这个问题对扶苏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儒为仁。” 对扶苏的这个回答,冉方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接着又问道:“那在儒门的眼中,周王朝的分封为仁?还是,大秦统一郡县为仁?” “儒门以仁爱治理天下,那大秦以法治天下为不仁?” “圣人讲仁,可说过这仁究竟是何意吗?” 这个问题把扶苏问住了,他坐在那里迟迟回答不上来。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仁政不过是与民为善。 可是现在被冉方问出来,他却迟疑了,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知道仁政吗? 若是不知道,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冉方写完一篇文章,看扶苏还坐在那里思考刚才的问题,他笑着摇摇头。 “儒门所言的仁爱,是在儒生的心中,他们说仁便是仁,说不仁便是不仁。” “但是法家不同,法家所言的仁,是以法爱民,大仁不仁,即要公平公正就是仁。” 看扶苏不说话,冉方知道让一个儒生否定自己的所学是很难的,所以他主动开口解释:“公子扶苏宅心仁厚,他或许以为的仁政就是与民为善,可这大秦的天下不是靠仁治理的,而是靠武力融合到一起的。” “从大秦动武的那刻起,便与那旧国之间有了隔阂,只要旧国的百姓一直想着旧国,那大秦就不算真正的统一,而仁政在武力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无论多少的仁政,只不过是延缓了旧国的反抗,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若是扶苏真正想要是想四海安定、天下太平、心归大秦,那他就不能只一味地以仁治国,否则倒是群雄并起,天下又是一片大乱,这仁又有什么意义呢?” 狭小的屋内,冉方的话都传入了扶苏的耳中,持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过了半晌,他嘴里呢喃了一句,“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吕不韦说的是对的。” 第20章 李斯求情 冉方的一番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就连那暗中记录之人,在听过之后都觉得胆战心惊。 不敢有丝毫耽误,便将今日的记录送入了宫中。 “陛下,今日狱中的记录已传来。” 章台宫内,赵高将自己手中的竹简双手奉上。 “呈上来。” 每日自狱中送来的竹简,便是嬴政最期待的时候。 毕竟冉方总是能给他一些惊喜,想来今日也定然不会差的。 结果,前面看着确实不错,看到后面的时候嬴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一直关注着嬴政的赵高,见此一幕,心中便是一动。 微不可查的朝着那竹简上的内容瞥了一眼,赵高心头便是一震! 这冉方居然敢擅议储君之事?! 但下一秒,赵高心中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原本想着这段时间趁着扶苏还在咸阳狱中,借机将扶苏身边的人慢慢渗透,等扶苏从牢狱之中出来的时候,就只留下一个空壳子。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这冉方居然自己作死! 好端端的议论储君之事! 这次冉方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倒不如这次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件事,把扶苏钉死在咸阳狱。 此时的赵高甚至于心中在想,只要嬴政一声令下,他立刻把冉方的项上人头砍下来! 只是过了半晌,等到嬴政看完这些之后,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把竹简合上了。 “今日牢内谈话,除了李斯之外,还有谁知道?” 赵高连忙跪在地上,他听出了嬴政话里的杀气,头也不敢抬。 “启禀陛下,那狱卒直接交到奴婢手上,没有经过其他人之手。” 听到他这么说,嬴政把目光转向了他,没有说话。 感觉到那股瘆人的视线,赵高跪在地上有些颤抖,却还是稳住身形,问道:“陛下,可要奴婢把那狱卒喊来,问上一问?” 就在赵高以为嬴政要发怒的时候,却听到嬴政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无事,起来。” 赵高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紧张地站在一旁。 不敢再看一眼那竹简,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就在赵高心中紧张不已的时候,嬴政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赵高,传李斯入宫。” “喏。” 赵高刚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侍从禀报:“启禀陛下,丞相大人在外求见。” 从咸阳狱出来的李斯,回家中换了上一身官服,马不停蹄地就入了宫。 他知道,今日牢中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了嬴政,而且此事事关重大,他也必须亲自来禀告嬴政。 嬴政听到这声通报,先是微微一愣,转瞬间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随即也不再有丝毫犹豫,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内侍。 “宣!” 咸阳殿外,李斯得了宣召恭敬地走入大殿中间,接着便是一记大礼。 “参见陛下。”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嬴政并没有让他立刻起来,而是低着头接着看大臣递上来的奏章。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眼见李斯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嬴政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起来。” 但是李斯没有站起来,反而跪在那里给嬴政磕了一个头,说道:“臣有罪,请陛下赎罪。” 嬴政的脸上此刻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卿何罪之有?” 李斯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自然,声音也略显低沉。 “臣今日去了咸阳狱。” “哦?丞相好端端的去那地方做什么?” 听到嬴政这声疑问,李斯叩首道:“臣原想着今日去看看扶苏公子。” “却没想到遇到一儒生在非议朝中之事,臣未曾阻拦,以至于,此人在狱中大放厥词,所言,臣有罪!” 这一番话,也算是真假参半,没有说立储君之事,就是不想参与这事。 但是却避重就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冉方身上。 若说李斯是故意的,那嬴政是不相信的,就连他也没想到冉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卿说的这人,是叫冉方?” 此话一出,李斯心头一震!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这咸阳狱内关押着冉方,是陛下有意为之! “回禀陛下,正是!” “那依卿之见,这冉方的一番话,说的是对?还是错?” 李斯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摸不准嬴政对这件事的态度。 若是这件事由他的嘴里说出来,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更何况现在嬴政还身体健康,根本没看出来有任何要立储君的打算。 就算是要立扶苏,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他躬身,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臣不敢妄言。”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李斯。 他知道李斯的为人,向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大秦,哪怕是谏言焚书,虽有私心却也是为了大秦的法制。 “实话实说,寡人恕你无罪。” 李斯知道,今日这件事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尤其是立储君的事情,对大秦来说那是至关重要的。 就算是为了大秦,这件事他也可以说几句话的。 他躬身行礼,然后站直了身子说:“陛下,臣以为冉方所言,言之有理,公子扶苏实乃仁德,教化百姓确有其能。” “可见,法乃秦之根本,严苛的秦律才是大秦强盛的关键,若是抛法兴儒,对大秦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斯倒是看的透彻,扶苏之事他虽未言明,但是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扶苏一心要尊儒门,那他就不适合当储君,就算是嬴政有心他也会反对。 但是他若是愿意接受法家,那他对这件事倒是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嬴政的几个孩子中,也就扶苏能称之为君。 听他说完,嬴政也点点头,李斯想的和他一眼,确实扶苏太过仁善了些,若是能和冉方学一些,他倒也放心不少。 所以,这段时间他才一直把扶苏关在牢中,就是要让他学学冉方。 他点点头,看着李斯又问到:“这冉方,卿也见过了,觉得此人如何?” 李斯虽然只是和冉方有过这一次交谈,但李斯对冉方却是评价颇高。 “陛下!此人的胆识与眼界,确实非一般人能比,尤其是他的一些见解,超出我大秦官员甚多,此人若是他日能入朝为官,必定大有一番作为。” “因此,臣恳请陛下降旨免其罪责,放出咸阳狱!” 第21章 隐患 听到李斯为冉方求情,嬴政眉头微微一挑。 稀罕! 这李斯居然在为一个儒生求情?!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惊掉不少人! 想到这里,嬴政嘴角微扬,淡淡道:“不准!此事丞相不必再提了。”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李斯的意料! 他还以为陛下知晓冉方的才能,把他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他提上一嘴,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没想到陛下竟然拒绝了,还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一时有些摸不准嬴政的想法,既知冉方有才能,那让他入仕又如何? 虽然心中好奇,但李斯还是没有再多嘴询问。 毕竟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做什么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倒是这个冉方,他还要好好的调查一番才行。 看看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臣明白了。” “若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见嬴政点了点头,李斯这才慢慢退出了大殿。 等李斯离开后,嬴政挥挥手。 “都退下,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高不敢多问,便带着所有的侍从一起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章台宫,片刻便只留下嬴政一人。 眼神落在竹简上迟迟不能回过神来,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如今他已年过半百,越发感觉身体的不适,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但是生老病死又是无法摆脱的轮回,只能是顺其自然,虽有遗憾却也无能为力。 只可惜,现在他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他贪恋的不是权势与地位,而是大秦的江山,能否千秋万代地延续下去。 确实如那冉方所说,他心中的下一任储君是扶苏,可那扶苏若是优柔寡断、以儒唯尊,这对大秦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能有所改变,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扶苏一没有军功,二没有实力。 若是想让他控制住朝中的局面,定然是要有人在背后支持他的,之前他觉得蒙恬就是人选,现在看来这冉方也是可以的。 “冉方,你能看透寡人的想法,那你可不要辜负寡人的期望。” “若是能让扶苏体会到寡人的良苦用心,那寡人放你出狱又如何?” …… 咸阳狱内。 此时的扶苏还坐在原地发呆。 今天冉方的一番话让他大吃一惊,至今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他印象中,父皇对他向来都很是严厉。 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对,那必然是很严厉的惩戒。 就像这次入狱,只是因为自己为儒生说了几句话,便惹怒了父皇,然后就被关在了咸阳狱中。 他原本以为,这是父皇惩戒他的手段。 这过后,父皇是父皇的想法,而他依旧是自己的想法。 现在看来,父皇的目的不是关照他,而是想要让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此时的冉方看扶苏还在那里思考,表情时而呆滞,时而凝眉苦思,心中不免有些想笑。 “不要再想了,这种事朝中大臣都不敢轻易涉足,你一介儒生还想插手不成?” 扶苏看向冉方,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 “我并非想要涉足其中,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传闻中陛下对扶苏公子的态度甚是不好,并不如你所说,有要立其为储君之意。” 闻言,冉方眉头一挑。 这苏公子如此在意扶苏储君一事,看样子似乎和扶苏相识一样啊~! 要不然他怎么对扶苏的事情这么上心? 而且,那日他父亲说认识丞相李斯,这就说明他们应该不是一般的商人,否则怎么会和李斯搭上线呢? 看来,他要重新审视此人的身份了。 但是冉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怀疑,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扶苏。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而且我倒是觉得陛下对扶苏委以重望,否则以扶苏那等迂腐的脑子,怕早就是和那些儒生一起被嫌弃了。” “不仅如此,陛下为了锻炼扶苏,日后定会将扶苏送到北疆,让其在北疆历练,同时也能获得一些军功。” “如此一来,那扶苏便是陛下众多儿子中,唯一有军功之人,立为储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扶苏神色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冉方说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不离“迂腐”二字,他倒是觉得自己只是受儒门的影响多了些,但真不至于什么都以儒门为先。 但是听到冉方说父皇要送自己到北疆的时候,他有些不相信的,也顾不上计较冉方言语中的不敬了。 “北疆?” “为何是北疆?” 冉方点点头,语气十分悠闲地说道:“只能是北疆,因为北疆有蒙恬。” “这么多年,扶苏一直以儒为尊,与朝中不少大臣的观点都相反,这些大臣也不可能真心实意地支持扶苏。” “而蒙家世代忠良,加之那蒙恬也算是扶苏公子的老师,对于扶苏公子上位也大有裨益。” “陛下已经一统六国,那么他下一步的计划必然就是对付北方的匈奴,到时候扶苏公子去了北疆,军功是跑不了的。” “陛下的这个想法还是好的,只是现在却不是最佳的时机。” 闻言,扶苏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冉方是打算再夸赞父皇几句的,却没成想话锋一转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 冉方看着扶苏淡淡一笑。 “现在大秦徭役繁重,黔首自实田更是让百姓雪上加霜,也加速了百姓反抗的速度,还有修长城、建皇陵增加了天下万民的生活负担。” “你说若是有机会他们会不会自己谋一条生路?” 扶苏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冉方说的黔首自实田,这个政策难道不利于百姓吗? 让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然后向政府报备,然后依此征收田租,难道他们不应该更加拥护大秦吗? “先生,这政策是利民之策,为何会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呢?是不是你说错了?” 冉方上下扫视了一眼扶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是这咸阳城中的贵族,家中又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明白底层百姓的疾苦。” “你可知道,有多少官员拿着自己手中那小小的权力压榨百姓,又有多少官吏对百姓之事各种搪塞,不愿高升?” “底层的百姓生活艰难,上层的贵族不食肉糜,朝中的官员又怎么能真正知道百姓的愤恨与不平呢?” “这种差距越来越大,势必会引起百姓的反抗。不仅如此,还有六国余孽虎视眈眈,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找准时机给大秦致命一击!” “现在的大秦,要不是有陛下的余威镇压,想必他们早就想要动手了。” 第22章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冉方的一番话,让扶苏迟迟回不过神来。 确实如冉方所说,他深居宫中,对于天下百姓疾苦没有切身的感受。 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有些愤愤不平,觉得冉方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些。 “若真如先生所言,这天下危已,那陛下几番巡游岂能不知?” “陛下怎能坐视天下大乱而无动于衷?” 冉方坐在自己的床上,都准备歇息了,听到扶苏来了这么一问。 他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在嘲笑扶苏的天真。 “既知陛下巡视,那些旧贵族岂会在陛下面前显示自己的野心?难道是怕自己死太慢?” 扶苏表情有瞬间的呆滞,随即反应过来冉方是什么意思,表情有些尴尬。 坐在床上的冉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接着开口说道:“记住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就这一句话,扶苏有瞬间的呼吸停滞,他看着冉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先生,此话……未免有些太过了?” 冉方看着他,摇摇头,语气很认真地说:你莫要小瞧了那些人,尤其是楚国,当时的楚王与贵族共天下,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法依然没有撼动楚国贵族的地位,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当初的昌平君熊启,乃大秦的相国,位高权重,不也是深得陛下的信任吗?” “可就在灭楚的关键时刻,他竟然叛变,与项燕合谋,突袭李信大军,结果二十万大军损失惨重,这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当初灭楚之后,楚地已归大秦,但是那些贵族的心却没有归顺大秦,而且大秦对楚地压制得越狠,他们反抗之心越甚,甚至会逼得那些贵族联合起来。” “到那时,齐心协力的楚国贵族定会组成一支强大的军队,甚至能与秦抗衡。” 不得不说,刚才冉方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扶苏心中有些难以接受,他向来和楚地之人交好,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亦是有一片赤诚之心。 正因为如此,他从未想过那些旧贵族,会有实力和野心反抗大秦。 毕竟当初父皇横扫六合,留下的余威足够震慑那些人! 而且现在大秦的实力早就不能同日而语。 “当初楚地与大秦联姻很多,两国之间的来往更是密切,虽后来楚地覆灭,但这咸阳城中与楚地贵族交好之人也甚多。” “而且……扶苏之母乃是楚地之人,如此,他们怎么会反秦呢?” 现在夜已深了,透过窗户都能看到外面升起的月亮了。 冉方实在是有些困倦了,他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一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更何况,当初陛下灭楚之时,那些楚国来联姻的女子不也已在后宫之中了吗?” “当初陛下能做得,那楚地旧贵族又有何做不得?” 说完,他翻身就睡过去了,只留下扶苏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桌子上的蜡烛陷入了沉思。 …… 深夜未眠的人,不只有扶苏,还有嬴政。 看着送上来的竹简,嬴政心中有些迟疑,就凭那些乌合之众,也能与大秦有抗争之力吗? 当初的楚国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现在他们有那个能力吗? 但是冉方说的言辞凿凿,又令他不得不信。 想到这里,嬴政顿时怒火中烧,对待那些旧国的贵族,他给了足够的信任,允许他们保持之前的待遇。 没想到这些人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早知道,就把这些人统统都宰了,留个清静。 也不至于现在,竟然助长了他们的谋逆之心! 愤怒过后,嬴政手中握着竹简,嘴里呢喃了一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他心中想到熊启,当初他对熊启如此信任,结果在关键的时候却捅了他一刀,最终那二十万大秦将士死的如此凄惨。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熊启虽说是楚国人,但是他可是长于大秦,在大秦为官二十余年,为何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倒戈楚国? 但是今天冉方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了,楚国人就是楚国人,不论何时他的心都不会归顺大秦的! 既然如此,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不如直接下令,将这群楚国旧贵族就该扼杀在摇篮中,绝对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反叛大秦。 一夜未眠,嬴政坐在章台宫仿佛才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赵高带着侍从来伺候嬴政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嬴政竟然一夜未睡,他有些担忧地上前,朝嬴政行礼后才问到:“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看着赵高关切的眼神,嬴政淡淡摇摇头。 这下更令赵高不明白了,他向来是最懂嬴政的心思,而且也深得嬴政的信任,现在竟然不愿意和自己说了。 赵高心中有一点点的危机感,感觉自己好像不是那么了解嬴政了。 但是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地站在嬴政身边:“陛下,该用早膳了。” 嬴政点点头,把手中的竹简放起来,然后才准备吃饭。 用过早饭之后,嬴政擦了擦手,吩咐赵高:“传李斯、王翦、王贲、王绾、蒙毅等人入宫。” 赵高心中有些疑惑,上次召这些人入宫,最后提出了修书的法子。 这一次是为什么? 难道,昨夜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吗? 他心中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个认知说明陛下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开始防着他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等到各位大臣入宫之后,直奔章台宫。 这一次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朝中没有什么大事,这突然把重臣都召入宫,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回连李斯都猜不透,他在心中想了几种可能,最后都摇摇头否决了。 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王家父子俩,他疾走了几步,与王翦并排,问到:“王将军,你可知陛下为何这么着急召我等入宫?” 王翦回头看了一眼李斯,摇摇头,“不知。” 确实是不知道原由,而且还是把他儿子王贲也叫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自从与陛下出巡回来之后,王贲很少上朝,这次突然被召见,他们一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章台宫之后,一行人齐刷刷地跪在大殿中间,“参加陛下。” “起来。” 等他们起来之后,嬴政扫视了一眼今日过来的大臣,淡淡开口道:“今日叫众卿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寡人昨日做了一梦,梦到旧楚之地有叛乱之意,上天还给了寡人一个指示,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各位卿,怎么看?” 第23章 转变苗头 嬴政一番话说完,章台宫内顿时鸦雀无声。 毕竟这件事任谁听起来都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自从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哪个地方没有叛乱,但都只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根本算不上是威胁。 这么多年,大臣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有把那些威胁放在眼里。 但是,就这么不起眼的楚地,竟然能让嬴政受到上天的警示! 顿时,这些大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臣等有罪。” 看着跪倒在地的大臣们,嬴政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王绾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若是楚地有叛乱消息传来,那他也应该是第一时间知晓的,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但是,既然陛下提出来了,而且还明显很相信,那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尤其是这种事关大秦江山社稷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于是,王绾第一个出声,跪在地上自检道:“臣有罪,楚地有谋逆之心,臣竟然毫无察觉,是臣的失职,请陛下治罪。” 嬴政没有看他,这件事若不是冉方说出来,就连他也不会想到这些。 尤其是冉方那一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要是其他人说出来,怕是此刻已经人头落地了。 正因为冉方分析得如此真切,所以他才会把这些大臣召集过来,为此事寻一个解决之法。 “寡人恕你们无罪,都起来。” 跪着的人相互看了看,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尤其是王翦,这么大岁数了,要不是陛下几次三番请他入宫,朝中大事他向来是不愿意再掺和的。 只是,这事关大秦安危,他才不得不入宫。 想到此,王翦往前走了一步,躬身回道:“启禀陛下,不如直接派兵楚地,以慑天下。” 王翦的意思,就是先不说出兵的事情,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若是那楚地真有反心再杀也不迟。 话音刚落,王翦之子王贲站出来,朝嬴政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既那楚地未来有谋逆之心,此刻就应该把他们都扼杀在摇篮里。” “臣愿亲自带兵前往,将楚地那群乱臣贼子,通通绞杀!” 王贲跟在嬴政身边多年,对嬴政的话百分之百的听从,就算是嬴政没说收到了上天的警示,只要嬴政一句话,他也可以带着兵马踏平旧楚之地。 更何况,那些旧贵族的野心,就算是现在没有,那也不能肯定将来没有。 既然如此,把他们都处理掉,不就省心了嘛! 说完,他恭敬地站在那里,等着嬴政的旨意。 以李斯为首的大臣,听完王贲之言,也都上前一步,随声附和道:“臣等附议。” 嬴政看着台下的官员,眉头微微一皱,发现这些大臣的想法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但是他想要得到更多不一样的想法。 上次修书一事,也是朝中大臣提议,要收缴天下书籍并焚烧,结果冉方给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建议。 而这些大臣呢? 一点有用的建议都没有。 本来还想要即刻出兵的嬴政,在这一刻竟然迟疑了。 他想,若是冉方在此,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这么一想,他便不由得说出口:“可还有其他之法?” 此言一出,站在大殿中间的大臣们相互看看,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嬴政有些失望,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朝中的官员竟都是一群迂腐之徒,没有一人能与冉方相提并论。 此刻,大臣们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唯有站在嬴政身边的赵高,心中有些惊讶,陛下现在对大臣们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尤其是这几日,每次收到咸阳狱的竹简之后,总是会对着大臣们的奏章摇头叹息,今日更甚。 看来,这咸阳狱的扶苏和冉方对陛下的影响,未免也太大了些。 只是这楚地一事,在他看来也应当是咸阳狱提出来的,可是他竟然不知道那竹简上写了什么,陛下也未曾通过他来传信。 这个认知让赵高心中有些惶恐,难道是陛下对自己开始防备了? 可是,自己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啊。 李斯不知道嬴政心中的想法,但是站在丞相的位置上,他和王绾的想法一样,不管楚地之事是真是假,既然有了这个警示,那就不能不坐视不理。 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保不齐就会成为大秦的一大隐患。 于是他躬身上前,十分恭敬地看着嬴政,劝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王将军言之有理。” “楚地旧贵实力不容小觑,当初陛下横扫六合,只楚地便用了四年的时间,可谓倾全国之力。” “现在上天给了陛下警示,那就应该把握此次机会,趁着楚地旧贵族还未羽翼丰满之际,把这些旧贵族全部杀掉,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了。” “更何况,楚地那些人也从未真心归顺陛下,这么多年来时不时就会起兵想要造反,因此就算是杀了对我大秦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还楚地一片和平,于大秦来说也是一件益事。” 只见嬴政并没有着急表态,思索片刻后,才看向王贲。 “王贲,朕命你秘密带兵,去旧楚之地调查旧楚贵族谋逆之事,若是他们确有谋逆之心,再动兵也不迟。”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最好是不用武力镇压,给楚地百姓一个机会。” 自从跟随陛下巡游回来之后,王贲基本上没有了出兵的机会,这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定要好好把握。 可没想到,他刚刚热血沸腾,就被陛下一句话把理想给浇灭了。 “喏!” 而李斯听到嬴政的这道旨意,心中却是一震。 素来杀伐果断的陛下,这一次居然来了这么一道旨意! 其中变化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莫不是和那牢中的冉方有关系? “无事便退下。” “王贲留下。” 众位大臣都站起来,恭敬地给嬴政行礼之后,才后退着离开章台宫。 王贲跪在地上,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等众人离开时候,他就听到头顶上有嬴政的声音传来:“楚地之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有任何的差池。” 说着,嬴政的声音顿了顿,“扶苏与那楚地之人关系甚密,出兵之前你可去咸阳狱一趟,与扶苏详谈一番,看他对此事的态度如何?” 没想到是让他去咸阳狱,王贲的心中一凛,难道陛下是想要离间公子扶苏与楚地的关系? 第24章 王贲的疑惑 从宫中出来,王贲也没有想明白陛下究竟有何用意? 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他还在行,但是动脑子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思前想后,王贲也只能想着回到府上询问自己的亲爹王翦。 书房内,王翦听到王贲回来了,便让人把王贲带了过来。 而刚刚来到书房,王贲便将今日自己被留在宫中之后的事情告诉了王翦。 听了之后,王翦也随之陷入了沉思当中。 过了半晌,王翦才抬起头看着王贲。 “陛下此言定有深意,若是去见扶苏公子,为何要让你隐瞒身份呢?” “是啊,”王贲坐在那里也点点头,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个,所以才有些懊恼,这陛下说话就不能说的明白些,非要让他在这里猜测。 “陛下究竟是何意啊?” 王翦想到了前几日郑国之事,开口说道:“听闻前段时间,陛下让郑国写书,本来还焦头烂额的郑国,去了一趟咸阳狱,回来便把此事解决了,还造出了可称为神物的短曲辕犁。” “听说此物做出来之后,少府那边曾专门试验过,效率提升的不是一星半点,甚至于到了能够省出来一头牛的地步!” “你也应当知道,农乃国之根本,我大秦缺少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此物可是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原本需要两头牛耕地,现如今一头牛就足够了。” “如此看来,这牢狱之中定有高人,陛下怕是让你去找此人的。” “若是如此,那此人定不知道扶苏公子的身份,陛下是怕你坏了大事,所以才会让你隐藏身份。” 这么一说,王贲也瞬间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多谢父亲指点,儿子明白了!” “陛下这是让我入狱请教高人去!” 王翦看着一脸兴奋的王贲,心中十分地担心。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动脑子,楚地危机四伏,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向陛下交代。 他不放心地劝诫道:“旧楚地形复杂,而且多有瘴气,正因为如此那楚地旧贵才难以对付,这么多年陛下多次出兵镇压,却不见成效,也是因为此。” “所以,你此番前去,一定要提前准备好解瘴气之毒的药。” “多带些大夫前去,方能保障安全。” “当初为父若是有所准备,岂能在楚地困斗四年之久?” 王贲点点头,当初陛下灭六国之时,他主要的战场在北部,魏赵燕齐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这些地方加起来,都没有那楚地难攻克,所以对于王翦的劝告他是十分上心的。 听完王翦的嘱托,他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那现在就去换衣服,立刻去咸阳狱见见此人!” “看看其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离开了,生怕耽误了出征楚地之事。 换上一身便装的王贲,来到咸阳狱之后,就直奔着冉方和扶苏的牢房。 看着牢房中的布置,还有正在煮茶写字的两人,王贲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是在坐牢吗? 微微定了两秒,他才整理了自己的表情,淡定地走到牢房门口,敲了敲柱子。 恭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对着扶苏很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苏公子。” 牢房中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是冉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肃杀之意。 倒是扶苏,他和王贲的关系并不亲密。 朝中手握兵权之人,那都是父皇的亲信,他是不愿与他们走得太近的,怕引起父皇的猜忌。 只是此时的扶苏有些奇怪,这王贲怎么来了? “王……王兄?” 稍稍犹豫了一下,扶苏便回应了一声王贲。 随后才扭头和冉方解释道:“这位是王滨,其父和家父是旧友。” 这么一句话就说明了,自己和王贲的关系一般,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上辈人的事情。 这几日,经常有人来狱中给扶苏送东西,而且从那些人对扶苏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扶苏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只要不会连累到自己,冉方对他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 听到扶苏介绍王贲,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就表示打过招呼了,对这人是做什么的,他丝毫的都不在意。 看到冉方如此高傲的态度,连扶苏公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他心中猜测或许此人就是陛下要让自己见的人。 所以他也不敢计较冉方的态度,只是恭敬地朝扶苏行个礼,有些讨好地说道:“看来,苏公子在这牢中,生活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能在咸阳城中,找到这片刻的安宁,也是一种福气。” 闻言,正在写字的冉方抬起头看了一眼王贲,“噗嗤”笑了一声。 淡淡扫了一眼王贲,开口说了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王贲愣了一下,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神情有些尴尬,脸色也涨的通红。 想要开口辩解几句,想到来时父亲的嘱咐,他硬生生把到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只好转过头,看向扶苏。 “今日来看你,是因为我要出门了,临走之前来看看你在这咸阳狱中过得好不好。” “看你生活的还行,我就放心了。” 扶苏微微一愣,随即猛地醒悟过来。 看来父皇已经知道楚地的事情了,这是准备让王家人再带兵,去剿灭楚地的叛贼。 要知道,关于楚地的事情没有比王家人更了解的了,所以要是有针对楚地的计划,那一定会让王家人出兵。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牢狱是为了什么。 “哦?” “不知王兄要去何处?” 说到此处,王贲的神情有些激动,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兴奋地说:“你在这牢中不知,陛下准备出兵旧楚之地了。” “自从大秦一统之后,这楚地旧贵贼心不死,一心想要复辟,现在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兵了,那我等作为大秦的儿郎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我准备参军,去那楚地,把那些叛贼通通绞杀!以彰显我大秦的威严!” 第25章 画大饼 说这话的时候,冉方能明显感觉到王贲的激情。 但是看到王贲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微微摇摇头,似乎在嘲笑王贲的天真。 一直关注冉方的扶苏看到了这个小动作,他主动开口问道:“先生对此事不看好?” 冉方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扶苏,又看看一脸激动的王贲,语气有些嫌弃地说:“你比大将军王翦怎么样?” 王贲不理解冉方为何有如此一问,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一时间没敢搭话。 冉方也没有搭理他,只是接着说:“当初大将军王翦攻克楚地的城池时,就用了四年的时间。” “现在楚地的城池都已经收归大秦,那些叛乱之人还能在城池内吗?想必都已经跑到深山里了,你要去那种地方找人,想过有多难吗?” “楚地河流纵横,山川阻隔,交通不便,去了怕是连路都找不到。” “更何况,那里还有瘴气,就连当地人都要小心,你们就明目张胆地过去,未免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只怕到那时,你刚刚踏进楚地,小命就直接交代在那里了。” 这些事情王贲也知道,是因为他父亲王翦在楚地多年,听父亲说起过许多次,他也才知道这么多,没想到这冉方竟然也对楚地如此了解。 但是被冉方这么打击,王贲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当初他父亲都能把楚地拿下,就那些叛乱的楚地旧贵,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倒是扶苏十分了解冉方,听冉方说的这么随意,他就知道冉方定有什么办法。 神色恭敬地看着冉方,扶苏这才开口问道:“那依先生之见,这瘴气可有克制之法?” 听到扶苏这么说,王贲也有些好奇的看向冉方。 冉方淡淡看了一眼这俩人,然后开口说:“那瘴气,不是你们所知的那么简单,所谓瘴气,大致可分为两种,分别为无形瘴和有形瘴。” “这有形瘴十分的简单,看起来有的像是云霞,有的像浓雾,尤其在山中行走时,最为致命。” “但这种瘴气等到太阳出来之后,慢慢就会消散,不足为惧。” “最致命的是无形瘴。因为这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能够闻到,有的腥风四射,有的异香袭人,这种瘴气若是吸入体内,就会立刻发病,十分要命。” “这种就需要你在进入瘴气之地前,在身上佩戴一种特有的香包,里面放上一些菖蒲叶、佩兰叶、艾叶、青蒿叶等。” “或者也可以提前吃一些蚺蛇、山柰、姜黄,还能在嘴里嚼槟榔,这些都可以提前预防瘴气。” 王贲诧异的看着冉方。 这就把克制瘴气的办法说出来了?! 要知道当初那瘴气要了无数大秦将士的命! 竟然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竟如此简单?” 冉方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莫要忘了,那楚地也是有人的,若是那瘴气十分难除,他们还能在那里生活那么多年吗?” “这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很陌生,但是对于常年生活在楚地的人来说,根本不稀奇。” 王贲也点点头,怪不得当初攻克楚地之时,那楚地之人总是能在山林中随意地穿梭。 现在既然他有了克瘴气之法,那这次去楚地肯定没有问题。 这么一想,王贲看向冉方的表情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先生所言甚是,如先生之言,大秦军队此番前去楚地,必定能把那帮叛贼全部剿杀。” “届时,说不定我也能立功拜将。” 眼见这王贲无比自信的模样,冉方不由得嗤笑一声。 “能够在楚地畅行无阻不假,可你知道这些叛逆之人在什么地方吗?” “这……”这个问题把王贲问住了,陛下让他去楚地调查此事,又没有具体说那些人在哪里。 更何况,这件事目前还在猜测阶段,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他也不知道去了楚地该去哪里啊。 被冉方这么一问,王贲便是连说话的底气也变得不足起来。 “既然是楚地旧贵,那去楚地调查定然没有问题的。” “每地都有郡县令,他们总归是有些线索的。” 听到这话,冉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扶苏见状,瞬间就知道王贲这办法怕是行不通。 “先生觉得此法不妥?” 看了一眼王贲,冉方这才解释起来。 “你不要忘了,那些楚地旧贵族在楚地多年,他们的势力错综复杂,你能确定那些郡县令都是心向大秦吗?” “若是如此,与那些人暗中行事这么多年,为何你们连他们的藏身之处都找不到?” “其中,定有一些郡守与叛贼勾结,那你们要怎么办?就在楚地守株待兔吗?” 王贲和扶苏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楚地时有叛乱,朝廷几次出兵收效都不是特别大,究其原因便是不知道这牵头之人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扶苏看了一眼冉方,见其神色似乎知道些什么,便试探着询问了一句。 “那先生可有什么线索?” 看了眼一脸期待的两人,冉方淡淡道:“楚地叛乱,牵头之人必定是楚地顶尖的旧贵才行。” “项氏一族自楚亡之后,民间声望一直都不低。” “所以这叛逆之人多半和项氏一族有些关系,我听闻有个叫项梁的在楚地声望极高,会稽郡的太守殷通与这项梁是好友,有他帮助项氏,他们根本不会轻易暴露,这也是陛下一直没有关注过项氏的原因。” “若是能把殷通控制住,那对付项氏就简单多了。” 王贲震惊地看着冉方,这种事情就连他父亲都不知道,这冉方竟然随口就能说出来。 而且,这种关乎项氏生死的事情,应该属于机密? 他心中有些疑惑,不能确定冉方所言是真是假。 “此事事关重大,先生为何会知道?” 冉方看着他,神秘地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王贲也就没有再问,反正自己回去还是要和父亲商量的,而且此事也要去会稽郡去调查一番,看看此地的太守究竟是不是殷通。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感谢冉方,若是那项氏真的在会稽郡,那他直接就能把项氏一族覆灭。 就单是想想,他就觉得开心了不少。 “若是真如先生所言,那我此番前去定能立一大功!” “届时我若是能亲自面见陛下,定会为先生求情,让陛下将先生放出咸阳狱!” 冉方嘴角微动,抬眸不屑地看了一眼王贲,这话他都听了好多次了,反正那些说完话的人从来没有再出现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这咸阳狱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这种话。” 王贲像是没有听出来冉方话里的嘲讽,他起身朝两人行个礼,态度十分的恭敬。 “先生等我,我若回来,定能把先生救出此地的!” 第26章 密谋 章台宫内。 王翦和王贲父子俩静静的站在殿内一言不发,而嬴政则是在认真翻看王贲递呈上来的奏疏。 当看到王贲从冉方口中问出来抵御瘴气的办法时,嬴政还觉得这冉方倒是个全才。 至于那会稽郡有官吏可能私通项氏一族一事,嬴政也有了一些警惕。 “卿此番前去,叛贼之事为重,至于会稽郡县令之事,寡人亲自处置。” “喏!” 王翦站在那里,却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陛下雄才伟略,做事向来都果决! 但这段时间处理事情,却是考虑的颇多,不似刚刚一统天下之后,对于六国旧地那般血腥镇压,以求速效。 他猜测,这种改变应该和牢中的冉方有关。 “启禀陛下,冉方此人颇有才学,若是能此人为我大秦所用,那必定是一件易事,不知陛下准备将那冉方如何处置?” 每次从咸阳狱出来,总是会有人为冉方求情,嬴政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到王贲的眼神中还隐隐有些期待,嬴政的眉头微蹙,说:“此事寡人自有定夺。” “有扶苏在冉方的身边,寡人也能放心一些,这件事休得再提。” 正说着,赵高手下的一个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俗物。 果不其然,就听到那太监跪在地上,说:“启禀陛下,今日丹药大成!” 赵高立刻走上前,小心谨慎地接过盒子,当着嬴政的面把盒子打开,能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圆润且包裹着金箔,金灿灿的丹药。 他躬身站在嬴政的身边,把盒子放在嬴政的面前。 “陛下。” 嬴政用手把丹药拿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他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丹药,满足地又把丹药放好。 “妥善放好,寡人一会儿再享用。” 王翦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对陛下这么喜欢丹药之事颇有意见。 先前虽有隐晦的提醒过陛下,但无奈陛下并不在意这些。 “陛下,这丹药虽好,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嬴政微微一笑,对王翦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卿有所不知,此长生之物十分难得,每炼一百颗才能成这一颗,自当要小心谨慎些。” “好了,若是无事都退下。” 王翦和王贲站在那里行个礼,才从章台宫离开。 赵高知道,这是嬴政的习惯,每次服用丹药的时候都不喜欢其他人在场。 所以,他也恭敬地朝着嬴政躬了躬身,然后带着侍从们一起都离开了章台宫。 出来之后,想到刚才王翦与陛下的对话,赵高脸色便有些阴沉下来。 这一次陛下的难题又被冉方给解决了,若是有此人在,这陛下岂能不对扶苏上心? 一想到陛下对扶苏的重视程度,赵高心中就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能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 他是胡亥的老师,若是将来扶苏登上皇位,会善待胡亥,那会善待他吗? 只是杀冉方又不现实,现在此人被不少人关注,他不好下手。 倒不如对扶苏下手,毕竟没有了扶苏,他冉方也是无根之木,长久不了。 到时候一劳永逸,陛下除了胡亥还有谁可选择? 想到这里,赵高眼中便浮现出来一抹阴狠之色。 几日后。 精心收拾了一番的阎乐,来到赵高的府上。 见到赵高,阎乐恭敬地朝着赵高行了一个礼。 “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赵高看着阎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有些欣喜还有慈爱。 “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坐。” “谢岳丈大人,”说着阎乐又朝着赵高行了一礼,然后才端坐在旁边的榻上。 等他坐好,赵高开口问道:“担任咸阳令一职,如何?” 阎乐直了直身子,脸上的表情满是感激之色。 “此事还要多谢岳丈大人提携,否则哪有小人出头之日?” 听到这话的赵高微微颔首:“你用心做事便可,万事有老夫给你担着。” 闻言,阎乐顿时眼神一亮。 “定不会给岳丈大人丢脸的!” 看他一副誓死报恩的样子,赵高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嗯,甚好。” 见赵高的样子,阎乐似有所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赵高,轻声问到:“岳丈大人此番让小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见阎乐如此上道,赵高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情呢确实是有一件。” “岳丈大人尽管吩咐!小婿绝对给岳丈大人办的妥妥当当!” 赵高见状,也不隐瞒,幽幽的看了一眼外面。 “现在朝中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扶苏被关押起来之后,陛下对扶苏非但没有冷落,反倒是处处关注,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能被赵高赏识,阎乐自然不是个蠢笨的,他立刻明白了赵高话中的意思。 “岳丈大人言之有理,可据小婿所知,那扶苏现在是被关在了咸阳狱中,这都多久了陛下都没有打算放他出来,现在下面有人议论纷纷,都猜测陛下是不是要放弃扶苏了。” “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让胡亥公子趁机参与朝中大事,让陛下看看他的本事,比那扶苏也差不了多少。” “相信有岳丈大人在后为胡亥公子出谋划策,定然能比那扶苏还要做得好。” 赵高摇摇头,现在陛下要立扶苏为储君的事情,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那就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算是亲信阎乐他也不打算说。 “现在怕是来不及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阎乐立刻挺直了腰背行礼,恭敬地说:“岳丈大人请吩咐。” “咸阳狱都是你的人,若是在咸阳狱中做点什么事情,想必没有人会发现的。” 这一句话,阎乐就明白了,赵高这是要扶苏死啊。 他脸色有些为难,此事要是失败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此事……是不是太过凶险了?” 赵高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朝阎乐摆摆手:“你放心,把你好不容易推上这个位置,是不会轻易让你交出去的。” “让你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连累到你。” 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推到阎乐的面前。 看到那个盒子,阎乐不由得就是一愣。 自己若是没有记错,这里面可是上次赵高让自己收集的炼丹材料才对! 下一秒,似乎明白了什么,阎乐心中一惊,但还是迅速收敛起来。 “岳丈大人放心,小婿知道如何做了!” 第27章 下毒 几日后,咸阳城外。 这一次出征楚地,事关重大,因此规模也不算太小。 数万大军枕戈待旦! 直至王贲率领大军开拔,百官也未曾就此散去。 等到那大军消失在视线中,百官才渐渐散开。 王翦回府之后,却是没有休息,而是直接换上了一身常服,去了咸阳狱。 尤其是看到两人所食之物,竟是比他府上的东西还要好些。 那放在桌上的水果,普通人见都没有见过,便是他这大秦柱国,也只是被赏赐的时候才能吃到,而现在却随意的被摆在桌子上。 不等王翦开口,听到动静的扶苏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翦。 扶苏神色微滞,下一秒便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起身,语气十分客气的问道:“王伯,你怎么来了?” 见扶苏这般模样,王翦下意识的就要行礼,但猛地的想起现在的处境,王翦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咳咳,苏公子。” 而听到动静的冉方也注意到了王翦,见这人的年纪竟比扶苏的父亲还大一些,可这语气中似乎对扶苏很是客气? 见冉方狐疑的眼神,扶苏主动解释道:“这位是王伯,就是王滨的父亲。” “王伯与我父亲关系甚好,从小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我对他也是很尊敬的。” 王翦这才仔细看了一眼王翦,想到王贲那副憨憨的模样,再看面前的王翦,他能感觉到此人身上的肃杀之意,比那王贲只多不少。 从他的身上就能感觉出来,此人绝对是从战场上拼下来的人,不是王贲那种憨憨可比的。 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也能看出来此人绝非普通人,虽说此人年纪大了,脸上还有慈眉善目之感,但刻在骨子里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在冉方的扫视下,王翦倒显得十分淡定。 他走进牢房,冲着冉方微微颔首,说:“先生便是冉方。” “听我儿提起过你,说先生甚是聪慧,不仅解了他的困惑,还解了那瘴气之困,是我王家的贵人啊。” 被这么大岁数的人行礼,冉方连忙站起来,用手托住王翦的胳膊。 “您是长辈,给我行礼真是折煞我了,若是不嫌弃我也跟着苏公子称呼您为王伯,您看如何?” “哈哈哈,是老夫的荣幸。” “那王伯,咱们有话坐下说。” 扶苏也伸手,示意王翦坐下说。 “好!” 扶苏坐在了王翦的旁边,感觉到王翦身上的压力,扶苏心中有些紧张。 虽说王翦是臣,但是这王翦毕竟是大秦柱国,父皇的倚仗,自己这公子在王翦这等重臣面前,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一边听两人聊天,一边不住地喝水,不知道今日为何感觉这么渴? 等三人都坐好,王翦看着冉方,不住地夸赞道:“冉公子仪表堂堂,还博学多才,真是令人敬佩啊。” “若是我那儿子能有公子半分的聪慧,我也不至于如此惆怅了。” 冉方笑摆摆手,对他的称赞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不过,此人会隐藏,刻意给人一种长辈的感觉,就显得没有那么严肃了。 即便如此,从他说话的那种压迫感,冉方猜测此人一定是军队中的人。 于是,他顺着王翦的话说道:“王伯客气了,王公子身上颇有您的风范,必定也能在军中有所成就,您不必如此多虑。” 王翦的表情微微一顿,“哈哈哈”大笑了一声,摆摆手随意地说:“那我就借冉公子的吉言,等着我儿的好消息了。” “那日我儿从咸阳狱回去之后,就对冉公子赞不绝口,今日老夫一见,果然如此啊。” 冉方笑笑不说话,他能感觉到,这不是王翦来此的目的,最重要的话他应该还没说出来。 “王伯今日来此,不只是来看我的?” “哈哈哈,那是自然的,”王翦一点都没有被看破的尴尬,目光灼灼地盯着冉方说,“我儿临出征前,嘱咐我一定要来狱中好好谢谢你,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提出来。” “随意老夫今日才走上这一遭,来问问冉公子和苏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只要老夫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辞。” 冉方听到微微摇摇头,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王翦提出来了,他也只是客气道:“那就多谢王伯了。” 正好此时,有狱卒提着一个竹篮子走过来,把竹篮子放在门口,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王翦倒是有些好奇,疑惑地看了一眼盖着布的竹篮子,回过头问扶苏道:“那是何物?” 坐在身边的扶苏笑着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这是我府上送来的点心,冉公子喜欢这个,我就每日让府上送来一些。” “只不过,这几日冉公子吃腻,都是我在吃。” 说着,他把点心从盒子里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但是当那点心被端出来的时候,冉方却是鼻翼微动,眉头微微蹙起。 “等等!” 端着点心盘子的扶苏微微一愣:“冉先生,怎么了?” 走到那点心跟前看了一眼,冉方这才淡淡道:“点心有毒。” 扶苏神色微变。 “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这点心我一直吃的!” 冉方却是没有理会扶苏,而是扭头看向王翦。 “王伯,身上有银器吗?” 听到冉方的询问,王翦摸了摸,从腰间抽出来一把银色的匕首。 “这匕首是纯银打造的,不知能不能用?” 这匕首是当初他攻打楚国的时候缴获的战利品,被嬴政赏赐给了自己,之后他就一直携带在身上。 冉方点了点头,接过那匕首扎入点心停留了片刻,抽出匕首的时候,就看到那匕首的利刃处竟然慢慢变成了黑色。 看到这一幕,王翦和扶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惊呼出声:“真的有毒?!” 冉方扭头看向扶苏。 “我说你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 “这东西最近几日一直都是你在吃,显然是冲着你来的。” 扶苏脸色有些难看,冉方说的没错,这显然是有人要害他! 可是没有理由啊! 他都进咸阳狱了,还能得罪谁呢? 此时的王翦看向冉方,凝重的神色间多了几分好奇。 “先生如何得知这点心有毒?” 第28章 毒物丹砂 冉方拿起一块点心,轻轻掰开,随后将其递给了王翦。 “我略懂岐黄之术,对于一般的药和毒也略懂。” “刚才苏公子打开餐盒时,我闻到点心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气味,这个气味虽然不明显,但是却不是点心该有的气味,反而和丹砂的气味很像。” “果不其然,用银器一试便知了。” 王翦鼻子凑到那点心跟前嗅了嗅,下一秒便是眉头一皱。 果然!和冉方说的一样,这点心确实是有一股不属于点心的气味。 一时间,王翦看着冉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佩服起来。 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此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不仅对农耕之事了解,还熟知楚地内情,竟然对岐黄之术也如此了解! 只是王翦还是注意到了冉方所提及的那味毒药的名字。 “这丹砂据说是炼制长生丹的材料,你确定是毒药?” 听到王翦这个问题,冉方不由得眉头一挑。 “王伯不简单啊,贵人们才能接触到的炼丹术你都知道?” 在大秦,没点地位可做不了炼丹这活。 显然这所谓的王伯身份不一般! 王翦闻言心中一震,随即讪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咸阳城内有些朋友罢了。” 见王翦不说,冉方倒是没有在意,笑笑道:“这是毒还是药,那是由使用此物之人决定的。” “这丹砂若是运用得当,确实能够治病救人,但若是不经其他中药调和,直接炼丹或者混在食物当中,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毒药。” “若是下毒之人每次使用的剂量不大,但却长久下毒,能够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死去,死状看起来和正常生病死亡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猜,这下毒之人不想让苏公子死的太快,或者说不想让他死在这牢里。” 听到冉方这一番话,王翦早已是眉头紧锁,心思沉到了谷底! 刺杀皇子,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儿! 若是今日没有冉方,这扶苏公子如同冉方刚刚说的那样,中毒日渐深重的话,怕是什么的都晚了! 到时候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王翦脸色早已阴沉无比! “在这咸阳狱中还有人敢下毒行凶,简直是胆大包天?!” “此事一定要上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冉方没想到,这王翦居然对扶苏如此关心。 只是这下毒之事,冉方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王伯莫要着急,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能在咸阳狱中下毒,那此人绝对不凡,不是你我能轻易撼动的。” “而且他并没有直接下能见血封喉的毒,那就说明对这件事还是有忌讳的,那我们将计就计,让幕后之人自己站出来。” “若是你直接上报,怕是不仅调查不出来什么,还会打草惊蛇,下手之人只会隐藏的更深!” 见冉方这时候还能如此冷静的给自己分析,王翦不由得心中感慨起来。 这冉方做事倒是谨慎小心,反倒是显得他有些着急了。 “冉公子言之有理。” “可若是不把此人调查出来,那你们在牢中的安危,怕是没有保障啊!” 冉方摆摆手,看了一眼桌上的餐盒,说:“放心,他们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也只敢下毒。”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所以只要在牢中我们多注意一些便可。” “再说了,有我在,苏公子的安危不至于出现问题。” 听冉方这么说,王翦也不再坚持。 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必须立刻进宫禀报陛下,听陛下的决断。 想到此,王翦站起来,“既然你们有了办法,那老夫便全力配合,有什么要做的尽管传话出来,老夫义不容辞!” 扶苏站起来,朝王翦微微颔首,语气十分客气地说:“王伯慢走。” 王翦很欣慰,轻轻点点头,“好好好,若是此事有了线索,我会来通知你们的。” “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 从咸阳狱出来,王翦甚至于都来不及回府,便让人驾车直奔咸阳宫。 王翦去咸阳狱之事,嬴政已经知道了,对于王翦的到来他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毕竟,按照往常的那些人的表现,每次从咸阳狱出来都是要给冉方求情的。 “参见陛下。” “起来。” “谢陛下。” 王翦站起来,并未着急给扶苏和冉方两人求情。 这一次亲自见到冉方,他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确实有过人之才。 因此,对于嬴政不让冉方出咸阳狱之事,他也能理解。 “启禀陛下,臣今日去了一趟咸阳狱。” 嬴政点点头,脸上满是平静之色。 但下一秒,王翦的一句话却险些将嬴政给吓死! “启禀陛下,臣今日在咸阳狱,遇到了有人给扶苏公子下毒。” “若不是冉方发现的及时,那毒已经入了扶苏公子的口了。” 话音刚落,那听到“下毒”二字的嬴政便倏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王翦此时也是被嬴政身上的气势所迫,急忙低头道:“陛下,有人给牢内的扶苏公子下毒。” 嬴政脸色一沉,冷声道:“下毒之人可有抓到?” 王翦摇了摇头,随即将牢内的事情讲了一遍。 见嬴政没有让自己停下来的意思,王翦便接着说道:“冉方提议引蛇出洞,扶苏公子有此人护持,想来问题不大。” “若是陛下不放心,那臣这就派人将其放出来?” 嬴政蹙眉纠结了片刻,随即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朝着王翦摆了摆手。 “不必,既然冉方这么说了,那就照他说的去办!” 听到这话,王翦心头大震! 陛下居然对这个叫冉方的人如此信任! 熟知嬴政性格的王翦比谁都清楚,只要是陛下信任的人,那必定是百分百的信任! 若是陛下对冉方有半点怀疑,都不会犹豫将扶苏放出来一事! 看样子,自己还是低估了冉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啊! 就在王翦心中感慨不已的时候,嬴政的询问声却是再次响起。 “可知道下的是什么毒?” 王翦微微一愣,随即低着头眼神有几分闪烁,躬身回答道:“冉方说此毒名为丹砂。” 第29章 试验 听到“丹砂”二字,嬴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这么多年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他吃了不少“长生丸”,那丹砂可是制作长生丸的必备之药啊。 但是,这么久以来,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啊。 想到此,嬴政看着王翦,再一次问道:“你确定那毒物是丹砂?” 嬴政追求长生一事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几位重臣也曾劝诫过,结果都无功而返。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启禀陛下,此毒确实乃丹砂。” “那冉方说,丹砂若是久存体内,会出现头疼、乏力、胸痛、咳嗽这些症状,服用时间久了,会造成重病死亡的迹象,药石无医。” 王翦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嬴政。 却见那嬴政坐在高台上并没有着急表态。 稍加犹豫后,那王翦便接着提议道:“陛下,若是不相信,那冉方曾和臣提及了一个办法测试。” “哦?什么办法?”嬴政好奇的看向王翦。 只见那王翦躬身一礼,轻声道:“可以把那丹砂喂鸽子,若是鸽子没有任何问题,那就说明此物是安全的。” 本来也有些怀疑的嬴政,听到王翦的话也微微点头,倒是个可行之法。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高,吩咐道:“去,找一只鸽子来。” “喏。” 半晌,一名太监便提着一只鸽子来到大殿当中。 嬴政伸出手来,那赵高连忙把承装丹药的盒子端过来。 看着盒子里的“长生丹”,嬴政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随即起身来到鸽子面前。 只见那嬴政把丹药扳开成小份,放在鸟笼的小蝶子上,眼神紧紧盯着鸽子,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就连嬴政身后的赵高和身旁的王翦,心情也都跟着紧张起来,生怕出一点岔子。 吃“长生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鸽子很兴奋的,这说明这只鸽子是绝对健康的。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鸽子把碟子里的东西吃完,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众人都放心了不少。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后! 嬴政和王翦正聊着朝中大事时,就看到那鸽子开始在笼中乱飞乱蹦,嘴里还不住地往出吐泡泡。 随后直直地落在笼底,萎缩成一团! 王翦上前查看,却见那鸽子虽然能动,但却不能飞,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呼吸十分费力。 看到这一幕,赵高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颤抖着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看到鸽子在笼中一动不动,王翦再仔细一看,鸽子已经咽气了。 王翦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高,恭敬地朝嬴政说:“启禀陛下,鸽子……死了。” “陛下,陛下,”赵高跪着趴到了嬴政的脚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拉着嬴政的衣角,又不敢动手,只能伸出手保持着一个姿势,“陛下不管奴婢的事情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算是借奴婢十个单子,奴婢也不敢谋害陛下啊!” “陛下明察啊,陛下……” 嬴政看了一眼赵高,眉头微微一蹙,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对赵高是十分信任的,当初去找术士也是他下旨的,赵高只不过是听从自己的命令罢了。 那些术士若是真的有心害人,定会想办法躲过赵高,不可能让他知道的。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此刻嬴政心中也在思量这件事情和赵高有多大关系。 思忖片刻后,嬴政才看着赵高开口说道:“起来,寡人知晓此事与你无关。” 跪在地上的赵高,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喜。 他知道自己这是暂时躲过了一劫! 只见那赵高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嬴政见状,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趴在地上的赵高。 “你先不要着急,寡人这里还有一件事,要交由你去办。” 听到这话,赵高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但即便如此,赵高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陛下就是让奴婢下刀山上火海!奴婢都在所不辞!” “宫中的那些术士,竟然欺瞒寡人,一个都不能留!” 跪在地上的赵高心头一颤! 他知道这是嬴政对他的试探,若是这件事他不能让陛下满意,那他在嬴政身边的日子也到头了。 跟在嬴政身边多年,对嬴政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出个几分来着。 “喏。” 说完,他就连爬带滚地离开了。 看着这一幕的嬴政将目光收回,看向一旁的王翦。 “王爱卿,今日之事寡人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你明白吗?” “陛下放心,臣明白!” …… 几日后,身着常服的嬴政再一次来到了咸阳狱里。 这一次,还是他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比上次要沉重一些,明显感觉他的心情比上次差了很多。 悠闲坐在那里的扶苏,余光看到嬴政缓步走来,当即便是一个激灵,整个人弹跳似的站了起来。 “拜见父亲。” 冉方听到动静也抬起头,就看到嬴政已经打开牢门进来了。 嬴政只是朝着扶苏微微点头,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冉方,并自顾自地坐在了冉方的对面,“冉公子,上次之事有些麻烦,我出去之后运作了一番,还是未能让丞相把你们放出去。” 冉方本就对这件事情没报多大希望,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无事,相信伯父也尽力了。” “再说,这牢里有如今这变化,想来伯父也没少花心思,晚辈这里反倒是要道一声谢才是。” 闻言,嬴政神色略显尴尬。 “冉先生放心,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出狱,我定当厚报!” 听到这话,冉方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眼嬴政,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伯父,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今日来了不好好看看自己儿子,反倒是在我这里算说个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 被冉方点破心思,嬴政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先生妙算无双,我这里确实是有件棘手的事情。” 第30章 大秦版广播体操 扶苏此刻有些惊讶,他从未看见父皇还会有这么一面! 和往日在朝堂之上那杀伐果断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先前虽然说对冉方很是尊敬,但今日这态度却是有所不同,甚至于带着几分恭敬! 不等冉方开口,嬴政便看了一眼扶苏,接着说:“那日听你王伯说,先生救了你一命,那先生就是我苏家的恩人啊。” 闻言,冉方瞬间释然。 牢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面前的嬴政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冉方笑了笑,随意地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听到冉方这么说,嬴政一脸好奇的看向冉方。 “听那王滨说,先生对岐黄之术也颇为精通,我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冉方倒是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估计是家中有人要看病,特意来找他的。 他微微点头,轻声说:“苏伯父有何事?但说无妨。” 说到这里,嬴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说:“如今这咸阳城中,有不少人都在服用丹药以求长生,我……也不能免俗,也找了些术士炼丹。” 听到此言,冉方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这嬴政的炼丹之事已经影响如此深远了。 所谓上行下效,嬴政贪图长生,炼制服用丹药,这下面的人无论是真的祈求长生,还是单纯的媚上,效仿这种事儿也是无法避免的。 见冉方面露嘲讽,嬴政却是没有多想,接着说:“刚开始那丹药确实有些好处,身体感觉痛快了不少,可是现在却没有什么效果了,甚至有时还会常常感到疲惫,不知先生知晓是为何?” 听到这里,冉方脸上的嘲讽再也隐藏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炼丹?呵呵,世上哪有长生之法,不过是世人痴想妄想罢了。” “听你此言,我才知晓这苏公子为何如此愚钝了,原来是一脉相承。” 这话一出,扶苏感觉自己心跳都骤停了,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嬴政,确定他脸上没有任何的生气之色,才放心了不少。 但是,他此刻心中的紧张却只增不减,谁知道冉方后面会不会再口出狂言。 冉方没有看到扶苏脸上的表情,就算是看到了他也不会太在意的。 “炼丹所需的东西有朱砂、雄黄、云母、空青、硫黄、戎盐、硝石、雌黄,这些东西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能要人命的东西,你们竟然觉得他们融合到一起就能长生?” “是没有脑子吗?那些所谓术士若是真能炼出长生丹,会好心地给你们吗?他们自己不早就修炼成仙了!岂会被世俗的金银所迷惑!” “能信此法之人,皆是愚笨之徒,死于那些丹药手中也不意外。” 闻言,扶苏的身子抖了抖。 毕竟他父皇追求长生之事,他亦是知晓的,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那长生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冉方此言,这是真的把当今陛下都骂进去了。 他颤抖着双腿,差点就给嬴政跪下。 “父亲大人……” 嬴政倒是没有生气,那日在见到那鸽子在笼中被毒死的那一刻,他就对那炼丹之事心中有了疑虑。 今日听冉方之言,也不过是在预料之中,只不过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还有些庆幸。 “先生果然博学,倒是我异想天开了。” 冉方看他如此失落,沉思了一下,毕竟也是扶苏的父亲,而且还让自己在牢中的生活舒适了些。 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他开口说道:“虽说长生之术世间难寻,但是养生之道却是简单得很。” “若是能学会养生,虽不能长生但也能延缓衰老。” 嬴政本来失落的心情瞬间又提起来,他有些急切地看着冉方,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欣喜了不少。 坐在一旁的扶苏,看到嬴政这样也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父皇脸上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快。 见状,他立刻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所言那养生之道,是何法?” 说到此处了,冉方也没有打算隐瞒,换了一个姿势,表情十分高深地说道:“此法名为健身体操,能强身健体、增强体质,长久地练下去还能延年益寿。” “若是从孩童时期开始练起,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是现在练起来也不晚。” 嬴政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激动,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此法要如何练?” 冉方站起来,双脚并拢,双手自然下垂立在两侧。 看到扶苏和嬴政也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站在那里,他才点点头,一边做动作一边说。 “此法内含虎、鹿、熊、猿、鸟五禽动作,能使身体变得更年轻,你们按照节拍跟着我做便是。” 说着,便开始自顾自的喊起了节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有的动作四肢距地、侧脚仰天;有的两手抱膝蹲地;还有双手合十举起,单立一足。 嬴政手忙脚乱地跟着冉方的节奏,不消片刻脸上的汗水就流了下来。 等到半炷香的时间过后,冉方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的额头上微微出了些许的汗水,与嬴政的狼狈完全不同。 再看那父子俩气喘吁吁的样子,然后坐下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这体操中我加入了些五禽的动作,仿效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巧、鸟之轻捷,力求蕴涵,长期练习此法,除疾之余,亦可使手脚利落,增强食欲,从而达到长寿的目的。” 刚刚歇下来的嬴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对这体操有了不少的好感,尤其是缓过来之后,他竟然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 这种感觉,就连自己吃丹药的时候都没有。 “此法果然有效,先生真乃神人也!” “那依先生之言,日后只要我每日勤练此法,便能长寿?” 冉方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说道:“此法练时也有讲究,可在每日的巳时和申时练习,方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同时最好再加上药膳配合,不仅能清除你体内丹药的毒素,还可提高身体的耐受力,也能达到延寿的目的。” 嬴政惊讶于冉方博学之时,不由得开口问道:“那药膳是何物?” 第31章 药膳 对长生有着执着信念的嬴政,在听到冉方说还有其他能长生的法子,心中都已经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欣喜。 但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嬴政虽说心中有些急切,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沉稳。 而此时的冉方自然是听出了嬴政语气中的迫不及待。 但是只是一瞬间又看到他神色如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药膳就是药材与食材相配而做成的美食,讲究药食同源,寓医于食。” “药膳有一种说法,就是借食力,食助药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虽说大致还算听得明白,但嬴政还是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只觉得冉方这一番话颇有道理。 “原来如此,先生确实博学!” “这所谓的药膳,该如何做呢?” 看嬴政现在就如此着急的模样,冉方不赞成地摇摇头,“这药膳的种类甚多,每一种药膳都有对应的病症,不可盲目食用。” “我这里有一养老方,能够养血安神、壮筋骨,尤其是你吃了那么久的丹药,这种滋补的食物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冉方要说重点了,嬴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请先生传授于我。” 看他如此重视,倒让冉方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种东西,对后世一些喜欢研究养生的人来说,都是最基础的东西。 他轻“咳”了一声。 “此药膳方子不算复杂,所用材料有黄芪、米、羊肉、人参。” “取精膂肉四两,在锅中加入五大盏水和三盏黄芪汁,然后下米煮熟再放生肉,放些调口的料,煮熟之后饭前空心服用,就能达到你要的效果。” 冉方一边说,嬴政在心里记下来,生怕自己记错一个顺序。 “我记下了,回到府上就让厨子做起来。” “没想到先生对医学也如此博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冉方笑笑,没有说话。 对别人恭维的话,他向来是不太在意的,尤其是这种刻意的恭维,他更不在意了。 但是嬴政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接着追问道:“不知先生这些养生之法,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冉方抬眸看了一眼嬴政,总感觉他下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你能说出来的地方,那我便能派人寻到,把这些法子据为己有。 到时候,就可以想学哪个就学哪个。 冉方沉思了一下,解释道:“不过是喜欢翻看些医书罢了。” “书里的东西看多了,自然也就能摸索出一些门道,把那些知识在脑子里融会贯通。”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嬴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嬴政回过头看了一眼扶苏,有些不争气地说:“你不也总是喜欢在房间里看书吗?为何还是如此愚钝?” “多和先生学学,不要总是只顾看你那些儒门之书,不如多看些有用的!” 坐在那里的扶苏有些尴尬,自己一句话没有也能被父皇针对,心里的委屈谁能懂? 他还是努力为自己争辩了一句,“我不曾见过医书,自然没有看过。” 看他这么不争气的样子,嬴政嫌弃地把目光转回来,有些欣慰地看冉方,不由得感叹,“若是大秦臣子都如先生一般,那大秦该何等强盛?” 这一次扶苏没有再争,还跟着点点头,他也觉得父皇说的是对的。 冉方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仿佛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身陷囹圄,何谈其他?” “咳咳”,嬴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站起来和冉方说,“今日多谢先生解惑,若是他日先生出了这牢狱,我苏家必定重礼答谢先生。” 说完,看到没看扶苏一眼就离开了。 …… 出了咸阳狱,站在门口的赵高立刻迎了上来,生怕自己对陛下的照顾不周到。 坐上步撵,嬴政才吩咐赵高,“把医家的人寻来,寡人要问些事情。” 若是之前赵高还会多句嘴,和陛下说一些小事情,但是现在自己在嬴政身边如履薄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喏。” 说完,他就派自己的心腹,立刻把修书中的医家人,带去章台宫。 等到嬴政回来的时候,章台宫外已经站立了些医家之人,每个人都是恭恭敬敬地。 见到嬴政过来的时候,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眼神中都是对嬴政的崇敬之情。 “参见陛下。” “起来。” “喏。” 嬴政走下步撵,让身后的一群人跟着进了章台宫。 坐在高位之后,他才看了一眼这医家之人。 因为自从自己下令缴书之后,不管是大臣们还是百家,都对自己有浓浓的怨恨,但是这些人却没有。 “尔等皆是医家之人?” 话音刚落,一位德高望重、胡子花白却精神抖擞的的老头,往前走了一步,态度十分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 嬴政点点头,想到在咸阳狱中,那冉方就说自己喜欢翻阅一些医家之书,因此才会有今日的成就。 因此,嬴政对这些医家之人也十分的客气,心中还有些期待。 若是他们也有长生之术,那他们比那些术士要专业的多。 “好,朕有一药方,你们可帮朕看看,此药方是作何用的。” 说完,嬴政拿起毛笔,在桌上放的纸上写起来。 不消片刻,他便写好,示意赵高把方子给他们送下去。 淳于弦等人以为,这是陛下对自己的考验,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看到药方的时候,几个人还愣了一下,这古医药方怎么可能有生肉? 等看完之后,几个人震惊地对视了一眼,这种法子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是不得不说,此法确实神奇。 淳于弦恭敬地双手把方子举起,又交回到赵高的手里,然后才弯腰和嬴政说:“启禀陛下,臣沉迷医术多年,从未见过此等药方。” “以臣之愚见,此法应为滋补之法,可治虚损赢瘦,还能助阳壮筋骨,称得上上乘之法。” 闻言,嬴政点点头,心中对冉方就更满意了。 这些医家眼中的震惊他是看在眼里的,说明这些人也未曾见过此法,这更说明了冉方的博学多才。 想到这里,嬴政脸上便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自己可真的是捡到宝了! 而就在这时,淳于弦却是再次站出来,恭敬地跪在大殿中间,有些期待地看着嬴政。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此法陛下是如何得到的?” 第32章 淳于弦 对于淳于弦的问题,嬴政有些意外,但是在看到他近乎疯狂的眼神中,又明白了一些。 这件事他也是乐见其成的,要是这淳于弦能从冉方口中获得更多的药膳法子,那自己的安危不就更有保障了啊? “此法是咸阳狱里一位能人献上来的。” “若是卿想知晓其中内涵,可亲自去一趟。” “切记,莫要暴露身份。” 闻言,淳于弦跪在地上,“臣明白。” 几日后。 淳于弦托人打听到了咸阳狱中的些许情况精心准备了一番之后,才来到咸阳狱中。 来到扶苏和冉方所在的牢门前,淳于弦很快就引起了冉方的注意。 现在的冉方对来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每一次来人都是找扶苏的,他知道。 “苏公子,你家里又来人了。” 正在看书的扶苏转过头,看到牢房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这个人他没见过啊。 他刚要问出口的时候,就看到老人恭敬地朝着冉方的方向行了一个礼,用虔诚的语气说:“参见冉公子。” “找我的?”冉方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找自己。 他看了看外面站着的人,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此人确实不曾见过。 可能是看出了冉方心中的疑惑,淳于弦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 “吾乃医家之人淳于弦,前几日从苏公子父亲的手中得一药方,在下学艺不精,未曾见过这种药方。” “特来请教先生,望先生见谅。” 听到此话,扶苏看了一眼冉方,确定没有在对方的神态中看到生气之色,他才放心了不少。 毕竟谁被怀疑能够开心? “先生……” 冉方倒是无所谓,他抬手打断了扶苏的话。 “无碍,这药膳确实从未出现过,有疑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冉方对自己的方子有信心,自然是不怕检验的,而且看样子这淳于弦确实有真本事,只看那个方子就知道效果不错,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冉方看了一眼外面的淳于弦:“有事进来说。” 要不是这个栅栏,谁能看出来这是个牢房呢? 进牢房的时候,淳于弦还十分客气地把鞋脱在门口,弯腰行礼之后才走了进去。 “多谢先生。” 淳于弦坐在冉方的对面,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听说,先生所写的那方子名为药膳,能强身健体、延绵益寿。” “敢问先生,那药膳有何禁忌?” 其实淳于弦的想法,最好是能从冉方的口中再求些药膳。 如此他便能找寻其中的规律,自己也尝试写一些方子,但是这种做法总是不好的,所以他就换了一个说法。 冉方看了一眼淳于弦,心想此人倒是直接,没有任何寒暄就直奔主题,还真是少见。 “药膳重于膳字,即为膳食有何禁忌?”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淳于弦抱歉地笑笑。 “我不只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先生,这药膳是如何研究出来的?” 扶苏不喜地看了一眼淳于弦,父皇怎么会让这种人来? 他难道不知道药方这种东西不能随意透露的吗? 但是冉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这种事情在后世来说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但是能做出来的人可不多啊。 他淡淡地开口,说了四个字:“药食同源。” 淳于弦眼神中浮现一抹震惊之色,他嘴里嘟囔着“药食同源”四个字,心中已然是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内涵,他也不太懂该如何应用。 表情有些为难地看着冉方,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那……先生,可有何良方?” 闻言,扶苏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看着淳于弦的眼神也十分的不善。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淳于弦的跪坐改为跪着,他一脸虔诚地看着冉方,“学生淳于弦,愿拜先生为师,愿意侍奉先生左右,只希望能被先生指点一二。” 说着,就要给冉方磕头。 比自己父亲还年长的人,要给自己磕头,冉方担心会折寿,连忙拦住了他。 “何至于此啊。” 说完,他想了一下,虽说这淳于弦年纪有些大,但若是他拜自己为师,那也算是在这咸阳城中有人可以指使了。 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这淳于弦在医家的地位应当不低,日后办事也方便一些。 想到此,他开口说道:“既然你诚心要学,那我便说与你听。” “有一药膳,名为麻黄附片羊肉汤,用麻黄,附片,羊肉,生姜等制作而成,能温阳散寒,补肾益精,是大补之物。” 闻言,淳于弦忙不迭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竹简,就小心翼翼把冉方刚才的方子记在上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写错了字。 写完,他才抬起头看着冉方,眼神中有些疯狂。 “好,甚好。” “这药膳竟是比中药还强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若是将这药膳之法传于世,可还会有人因疾病而亡?” 听他这话,冉方不由得眉头紧蹙,看着淳于弦感觉此人对药膳太痴迷了些。 他不由得开口说道:“药膳只是滋补之物,不能与药相提并论,二者并不同。” 但是很明显,淳于弦并没有听进去他之言,眼睛看着刚写的药膳,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就连看冉方的眼神,也带着痴迷了些。 “刚才听先生之言,这药膳中和了药与食,发挥他们最大的功效,为何不能直接用药代替药膳?” 看他对药膳这个态度,冉方就知道这人太极端了些。 “药与药膳不同,各有所长,药膳只是调理身体之物,这药才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 “若是有人身重恶寒,四肢困重,用药膳慢慢调理可能会要了命,但是若是用甘草麻黄直接服用,能获得更显着的效果。” “这不更好吗?” 淳于弦震惊地看着冉方,嘴边的胡子都跟着抖了三抖,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是自己太狭隘了。 他激动地跪在地上,深深地给冉帆磕了一个头。 若说刚才说要拜师是为了冉方的药膳,那么这一次磕头就是真心想要拜冉方为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他就跪趴在那里,大有冉方不同意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收这么大岁数的土地,确实不在冉方的计划之内,但是见他如此虔诚,倒是也不好说什么了。 “起来。” “谢师傅。”淳于弦的声音还有些开心,自己就把师徒的名分定下来了,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 “医家人才凋零,若是能有如师父一般之人,那医家何愁啊?” “如今陛下下旨修书,徒儿听闻农家的人竟然在写书,我想那医家也可以效仿农家,自己写书发扬医家。” “若师傅愿意,我愿给师傅执笔,助师傅成书,届时就以师傅的名字来命名此书,必定名扬天下!” 闻言,冉方有片刻的失神。 如今他身陷囹圄,虽说有苏公子的照拂在此也不错,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他日丞相一个不开心,下令把自己斩首,那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若是自己能名扬四海,就算是丞相想要自己的命,是否也得掂量掂量? 说不定,这书能成为自己出咸阳狱的敲门砖呢。 “要写一本属于医家的书,那就要涵盖医学的各个方面,如此才算是一本好的医书。” 第33章 楚地消息 淳于弦不太明白冉方话里的意思。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读的医书,那是先秦时期所着,内容涉及脏腑、经络、病因、病机、治则、药物。 里面的内容,他至今都未参透。 这些就足以那些医家弟子学习了,再加一项药膳,也足够震惊天下之人了。 可他看冉方的意思,不只是要写药膳之书,而是要写一本全新的医书 “医家之书中的纪录,难道不全吗?” 在淳于弦不解的目光中,冉方摇摇头。 既然是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那自然是要做到百分之百的优秀,现在的医书虽好,但是难免会有些记录不全。 而且,他要写的医书,不仅是写给医家弟子,更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学习。 “现今医家弟子寥寥几百人,这大秦之地如此广阔,这几百人如何能救得了天下人?” “医家的那些典籍隐晦难懂,就算是有百姓翻阅,怕是没有几人能懂。” “我要写的医书,就是要让天下百姓也能看懂,教给他们些能救命的手段,认识一些基本的药材,若是遇到蛇鼠咬伤、扭伤、高热等,都能自己稍微治疗,减少百姓的死亡人数。” “虽然重大病症他们治不了,但是一些小病小灾也能自己治疗,总归是能省些钱,让日子更好过些。” “我想,这总是没错的。” “何谓医者?治病救人,兼济天下方为医者!” 听到这话,淳于弦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原先学医只为治病救人,但却从未这样想过! 这不就是他医家追求的境界吗?! 想到这里,淳于弦便朝着冉方一拜。 “多谢师父教诲!” 见状,冉方微微一笑,摆手道:“起来,这些道理你们总归会明白的。” “明日起,你日日来此,我教你些简单的救治之法,你将这些整理成册,便可称之为书了。” 淳于弦激动地点点头,对冉方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能够和师父学习医术,又能造福天下苍生,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师父。” 看他一句一个师父,冉方眼见无法阻止此事,也只能摇了摇无奈认了下来。 “明日来狱中之时,你帮我带些东西进来。” “师父请说。” “绿豆粉、生鸡蛋、黑豆、嫩树苗,都准备一些带过来。” 淳于弦在心中记了一下,在心里过了一遍,有些好奇,这些东西好似都没有任何的关联啊。 往前探了探身子,问到:“师父,这些是有什么用吗?” 扶苏遇刺,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没有必要逢人就说。 冉方想了一下,只是说:“为了预防中毒的。” “中毒?!”淳于弦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不明白为何在牢中会中毒。 但相对于这件事情,他更好奇的是,这些东西为何能够解毒! “师父,单凭这些东西就能解毒?” 冉方摇了摇头。 “不能解毒,但是能及时催吐,若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或者是中了毒,可以直接用这些东西催吐。” “这样就能及时把毒物从体内排出,减少毒物对身体的伤害。” “但是这种方法,适用于毒性极强的神经毒,例如断肠草等。” 淳于弦惊讶地点点头,师傅竟然懂得这么多,这是重点,他一定要记下来。 但是眼见冉方不提下毒一事,淳于弦也不敢多问,只能心中暗暗记下此事,想要日后再慢慢查探,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在咸阳狱中害人! 之后一段时间,淳于弦可以说是风雨无阻的来咸阳狱中,记录冉方口述的一些医书内容。 只是因为一直用着竹简,速度稍显慢些。 而淳于弦写书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嬴政,每日冉方与淳于弦写书的内容,都会给他抄送一份。 那些防病、治病、看病的内容虽然有些晦涩难懂,但好歹能够猜个大概。 但相比于这些,嬴政对药膳方子却更加重视一些,让人每日都要把新写的药膳及时送过来,他亲自详阅一遍。 今天他刚刚做完一遍广播体操之后,感觉身体舒畅了不少,他满意地坐在高台上。 “赵高,今日咸阳狱的文书可有交上来?” 闻言,赵高立刻把刚刚送过来的书递上去,恭敬地放在嬴政的桌案上。 “启禀陛下,今日就这些。” 嬴政脸上的表情甚是欢喜,这几日他都在练冉方教授的广播体操,身体确实轻快了不少。 如此,他对冉方的喜爱之情更深了,每次看冉方所写药膳方时,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对于这些赵高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日嬴政的表情,似乎比往日都要欣喜一些。 等嬴政看完之后,就听嬴政感叹了一句,“这冉方倒是有心,竟然记得寡人的病症。” 听嬴政心情甚好地夸奖了一句,赵高才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原来上面写着,冉方在与淳于弦讨论药膳之时,竟提起了苏公子的父亲,说“此方等到苏公子父亲调理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换成这个方子,进一步增强身体素质。” 怪不得嬴政大喜,这是冉方的马屁正好拍对地方了。 赵高低着头不说话,等着嬴政的吩咐,以他对嬴政的了解,下一步就要奖赏冉方了。 果然,就听到嬴政说:“赵高,传令下去,那些医家之人设一独立之所。” “喏。” 这是赵高没想到,陛下竟然采取迂回的战术,不奖赏冉方,而是开始对他周围的人“下手”了。 假以时日,陛下让冉方扩大人脉,以此来帮助公子扶苏,那日后扶苏在朝中的势力必如日中天! 正在赵高想对策之时,听下人来报。 “启禀陛下,武城侯王翦在外求见。” 此刻已过申时,除非是陛下宣召入宫,一般没有人会此时入宫。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要事来禀告陛下。 嬴政把手中的书都放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着,才开口:“宣。” “宣武城侯进殿——” 这时,王翦身着一身官服大步流星走进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到大殿中间,他弯腰拱手朝嬴政行礼,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启禀陛下,王贲传回消息,会稽郡郡守殷通确实通敌,证据确凿。” “臣特此前来,问陛下此人该如何处理?” 第34章 剿灭 早在冉方说会稽郡郡守有问题时,嬴政心中就已经有了预期。 现在收到王贲传回来的消息,不过是佐证了冉方之言,他心中倒也没有了太多的意外。 便是如此,他心中也难掩盛怒。 他沉声问道:“殷通现在何处?” 这种叛贼,依王翦之意,直接斩了便可,杀鸡儆猴一了百了。 让六国旧人都看看,背叛大秦,那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在王贲出兵之前,陛下特意嘱咐那殷通要留着。 “已被王贲收押,正追问项氏一族的下落。” 嬴政沉思了片刻,语气淡淡地说:“等大军回咸阳之时,再将此人一起押送回来。” 王翦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低着头躬身答道:“喏。” 他在心里猜测,此事或许还和冉方有关,只是不知这冉方对殷通是个什么态度? 既然陛下没提,那他也就不便多问了。 “启禀陛下,公子扶苏遇刺之事,臣已查出些端倪。” 闻此言,嬴政眉头一挑,看着王翦说:“如何?” 王翦神色略显纠结,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说道:“此人是扶苏公子之人,每日负责给牢中的扶苏公子送餐食,就是趁这个机会下毒的。” “可是……臣派人去抓的时候,那人竟然服毒自尽了。” 没想到内贼竟然出现在了扶苏的府上,嬴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对扶苏也有些失望,连自己府上人的底细都不知道! “查!” “喏,臣告退。” 说完,王翦躬身离开了章台宫。 看着王翦离开的背影,赵高在心中嘲讽了一声,真是愚蠢,那个人是他故意留给王翦看的。 只有这样,陛下才会对扶苏失望,若是能在扶苏府上查出其他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看刚才陛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到时候就算王翦查不出来,那他也有其他的办法,让王翦查出些什么来! 想到此,他朝着嬴政行个礼,说:“陛下,这王将军真是大秦的中流砥柱,已经年过半百却还在兢兢业业为大秦效力,真是我大秦之福啊。” 嬴政看了一眼赵高,自从术士被杀之后,赵高在他面前倒是乖巧了不少,很少提起朝中的事情。 今日倒是第一次为王翦说话。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前段时间王翦还想告老还乡,是自己没有同意。 现在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怕是王翦再怎么忠心,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应当找个人协助一番才对。 思忖片刻,嬴政这才接着嘱咐道:“赵高,传寡人之令,让咸阳令辅助王翦调查此事。” “喏。” …… 会稽郡。 王贲身着黑色战甲,正带着秦军将一座山头团团围住。 他眼神中的肃杀之意,令人胆寒,整个人都气质都不一样了。 “你们带人在此把守,便是一只苍蝇都不能从此地飞出去!” “喏!” 王贲说完,他手中拿着一张用血画的地图,就带着一队兵马朝山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个时辰,他远远地看到了那里有一处院子。 虽然说是荒郊野岭之地,但这处宅院的规模却是不小,看着隐秘,但也有几分幽静之感。 站在那里,王贲心中虽无波澜,但此刻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钦佩之色。 来会稽郡的每一步,都在冉方的预料之中。 尤其是那郡守殷通,竟真的被项氏一族收买,为他们提供庇护,若不是有冉方提醒,他怕是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此处。 还有那克瘴之法,更是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到了项氏藏身之处。 要不然,就算是抓到了殷通,他也无法穿过这片瘴气之地。 趁着夜色,王贲带着兵马已经把此处围了起来,他站在大门处,一挥手:“动手!” “嗖——” “嗖——” “嗖——” 无数的控弦声响起,箭幕笼罩在整个院子的上方,没有一丝空隙。 下一秒,院子里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哀嚎声和咒骂声。 大门处有人穿着里衣就跑出来,脸上的庆幸还没收回去,就被守在门口的秦军直接挥刀斩杀。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王贲站在门外,从大门中能看到里面的惨状,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确定里面没有声音后,他才抬手让弓弩手停下。 站在他身后的步兵立刻结队上前,朝着院子慢慢推进。 进入院中,满地的尸首和箭身,十分惨烈。 “去搜查一看,看是否有活口?” “喏。” 那些步兵立刻分散开,挨个房间查看是否还有活人。 就在此时,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血人,举着刀就砍向了王贲。 王贲抬手用刀一挡,一脚把那人踹到了墙角处。 定了定神,他才看到那人身上至少有十只箭,被他刚刚一踹那箭又深了几分。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砸在地上。 王贲细看了几眼,从他狼狈的身形中,才看出来此人就是项燕之子项梁了。 他冷笑了一声,“想当初你父亲也是雄才大略、足智多谋的大将,想不到今日你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竟从背后偷袭于我。” “不怕毁掉你项氏一族的英明吗?” “呸!”项梁一口血水吐出来,满眼皆是怒色,用刀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几次三番都摔倒在地。 随即他直接靠墙坐下,怒骂道:“你夜袭我项家,难道就可以了吗?” 看着满地的尸体,他眼中的痛楚难以掩藏,但也有一丝丝的庆幸之色,不过很好地被他隐藏起来了。 “你们踏我山河,杀我族人,这等国恨之仇我项梁绝不会忘记!” “今日落于你手那是我技不如人,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取你王氏一族的项上人头!” “以此来祭奠我项氏的亡魂!” “哈哈哈,”王贲仰天长啸,讥讽地看着项梁,“怕是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来人,把他带下去!押回咸阳,等候陛下的发落!” 听命,秦兵立刻上前把项梁绑起来,拉着他就离开了这处院子。 王贲也离开了这里,走到门口之时,他吩咐手下:“烧了。” 听到这话,项梁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一边走一边大骂:“王贲!你以为杀我项氏一族,你大秦的江山就能坐稳吗?!” “做梦!大秦皇帝残暴、狠辣,人人得而诛之!大秦必将灭亡!” 王贲看着身后的熊熊大火,心中浮现一丝冷意。 他轻笑一声,“灭亡?” “陛下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就是为了守护这大秦的江山,岂是你一言就能击垮的?” “更何况,我大秦有老天相助,存世千万年都不在话下。” 说着,他想到先是陛下收到上天的旨意,什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然后他又收到了冉方的帮助,直接找到了攻克楚地之法,这难道不说明是天助大秦吗? 第35章 捷报 咸阳城,天刚蒙蒙亮。 城门卫兵推开“吱吱”响的城门,接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一声声嘹亮的喊声。 “速速让开!” 在城门口正准备进来的百姓,听到此声也避让在两侧,生怕一不小心被马蹄踩到。 卫兵揉揉自己的双眼,等马蹄声又近了些,才看到是传军报的战马。 “快让开,信使入城!” 闻言,百姓也知晓这是又有捷报传来,连忙避开。 看着急速行驶的战马从眼前掠过,溅起阵阵的尘土,没有人埋怨,都在讨论:“是何地的捷报?” “不知啊。” “听说,王将军去楚地……” 说话间,信使已经骑着马到了宫门口。 他一个翻身下马,举着一个竹简,就朝着咸阳宫的方向跑去。 “报——” “会稽郡战报——” 嬴政此时已经起来,在咸阳宫准备处理政事,就听到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 “陛下,有信使到。” 前几日传来消息,殷通已经都招了。 现在听到信使到,嬴政就知道绝对是捷报。 他喜上眉梢,挥手道:“传!” “传信使进殿。” 立刻就有一人风尘仆仆,身上穿着军服跪在大殿中间,高声说道:“启禀陛下,王将军已将项氏一族全部歼灭!” 说着,他高举起手中的竹简,脸上的神情倒是十分的骄傲。 见状,赵高疾步下台,双手接过竹简,又快速地放在嬴政的桌案上。 嬴政看完之后,脸上大喜“哈哈哈”大笑一声,然后一连说了三个好。 “好好好!赏!” 就在此时,又有太监来报。 “陛下,丞相李斯、武城侯王翦、御史王绾、尉缭等人求见。” 嬴政一点不意外,想必捷报的消息传回来,这些人也都知道了。 此时入宫,定也是为了此事。 “宣。” 以李斯、王翦为首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起身跪在大殿上,高声道:“参见陛下。” 嬴政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笑着说道:“起来。” “谢陛下。” 众人这才站起来。 嬴政此刻脸上喜色难掩,看着一众大臣们笑着说道:“朕刚刚接到捷报,楚地叛乱已经平复,项氏一族也被悉数剿灭。” 众人闻言,这才拱手齐声道:“恭喜陛下!” 说完,众人就见那信使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竹简,举过头顶,高声道:“启禀陛下,王将军此番前去会稽郡,发现此地的郡守殷通,竟与楚地旧贵勾结。” “是以楚地连年有人起兵造反,皆因此人。” “如今那贼人与项梁等人,在押送回咸阳的路上。” “请陛下定夺!” 闻言,嬴政的眉头蹙起,他看了一眼台下的众臣,开口问道:“众卿以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李斯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屑,还有对乱臣贼子的憎恶。 闻言,他走上前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等叛国之人,自当是要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自我大秦一统之后,为了处理楚地叛乱耗费了不少的兵马和粮草,若非这些人,那楚地早就归顺我大秦了,何至于年年派兵镇压?” “是以,臣觉得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王绾和王翦躬身道:“臣等附议。” 嬴政点点头,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沉声道:“可!” “入咸阳后,立刻处死!” “李卿此事由你执行,不得延误!” 李斯立刻躬身道:“喏!” 吩咐完此事,嬴政接着说:“此番楚地一战,王贲功不可没,赏黄金万两,食邑五千户。” 闻言,王翦立刻跪在地上,大声地说道:“谢陛下!” 嬴政笑笑,挥挥手示意王翦,“起来。” “谢陛下。” 王翦刚刚站起来,就看到身边的信使又跪了下去。 这一跪把所有人都跪懵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就看那信使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竹简,高声说:“启禀陛下,王将军令臣面见陛下时,为他求一事。” 此话一出,王翦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他就说王贲为何会让身边的副将赵磊当信使。 这赵磊虽有一身本领,可此人性格十分轴,也十分胆大,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若非如此,以他的本事绝对不会是一副将的。 想到此,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嬴政倒是有些意外,他脸上十分淡定地说:“何事?” “王将军愿用此番军功,换陛下赦免牢中冉方之罪。” “将军已经打听过了,那冉方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不过是被儒生牵连罢了。” “此番将军能如此迅速把项氏一族覆灭,皆是因为冉方传授的克瘴之法和殷通通敌之事。” “所以,将军觉得此次战役,最大的功臣是冉方。” 果然如此…… 王翦面如土色,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会为了那冉方做到此地步。 他知道自己儿子轴,没想到竟会如此轴,而且还如此愚钝,若是那冉方能放出来,那他早就被陛下放出来,还能等到他来提吗? 他立刻跪在地上,替王贲求情道:“陛下,王贲只是一时糊涂,请陛下赎罪。”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不敢多言了,生怕陛下一怒之下,把王贲召回抓起来。 嬴政看着地上的王翦和赵磊,叹了一口气。 心中竟是有些佩服冉方,三言两语就能获得这么多人的认可,每一个从咸阳狱出来之人,都对冉方赞不绝口,这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若是如此那要大秦律法何用?” “冉方有功,寡人自会奖赏与他,至于其他不要再提!” 赵磊还想说些什么,被身边的王翦一把拉住拦住了。 他冲着赵磊摇摇头,赵磊才心不甘情不愿咽下了自己的话,而且王贲教的话也说完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赵磊不说话了,王翦才拉着他一起磕头说道:“谢陛下。” 不明所以的大臣,不理解那王贲为了一个囚犯,为何会公然反抗陛下。 他们也理解不了,不就是一个囚犯,还是个儒生,就算释放了又如何? 只是谁也不敢问,低着头都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此刻,嬴政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坐在高台上沉思了片刻道:“都退下。” “臣等告退。” 出了咸阳宫,一位大臣快步走到李斯的身边,小声地问道:“丞相,这冉方究竟是何人啊?” 其余的几人也都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何人?陛下眼前的红人。” 第36章 隐患浮现 听完李斯之言,众人皆是一愣。 陛下眼前的红人,为何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还想要再问几句,李斯却摇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 王绾和尉缭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几人走在王翦的身边,想要从王翦的嘴里再问些情况出来。 “王老将军,方才陛下口中那冉方究竟是何人啊?” 正拉着赵磊往外走的王翦,脸上的怒气还未平息,听到王绾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他重重地在赵磊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回府上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收敛了身上的怒气,才转过头看向了王绾和尉缭,仿佛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 和王绾同朝为官多年,王翦知晓他的秉性,一心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知道他追问冉方,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因此对王绾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他和他们一起并肩而行,笑着说道:“不过是一儒生罢了。” 很明显,这句话其余的人都是不相信的,若只是一介儒生,那陛下能对他是那个态度吗? 尉缭看了一眼王绾,又问到:“此人可有何过人之处啊?” 这句话问到了点上,方才在李斯身边的大臣也慢下了脚步,个个竖起了耳朵。 王翦知道,冉方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刚才陛下也没有为此事责罚赵磊,那就说明陛下对此事并不在意。 日后,怕是那咸阳狱要热闹了。 “诸位倒是可以想想,这段时间朝中的变化,便就应该能猜到了。” 这段时间不只是朝中的变化,就连陛下的变化也令他们捉摸不透,尤其是突然把那些术士都暗杀了,这件事最令人意外。 想不到,陛下竟对冉方如此看重,那此事就值得深究了。 …… 王贲得胜之事,不到一日便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就连咸阳狱中的冉方和扶苏,也从狱卒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扶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的笑容,反观冉方对此事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这让他对冉方的崇敬之情更深了些。 “楚地之危已解,我大秦亦可安稳百年。” 说完,他还颇为自得地问了一句:“先生,我所言可对?” 冉方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嘲讽之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真是天真。” 对上扶苏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开口解释道:“若是这天下如此简单便能齐心,那陛下不必实行‘车同轨书同文’的举措了。” “这人心啊,是最难测的,就算是依靠武力镇压,你又知晓他们有多少是心甘情愿呢?” “就连这大秦的官员,怕也不是一心为秦的。” 这些话扶苏能理解,但是他并不认同,开口辩解道:“如先生所言,大秦能够一统天下,那是顺应天意,难道还有人想与天抗争不行?” 此等大言不惭的话,扶苏都能说出来,冉方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轻飘飘说了一句,“那楚地不就是例子吗?” 扶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如今楚地难成气候,兵戈止息,已经不能称之为威胁了。” 冉方嘴角微动,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或许是大秦所有人的想法。 当初大秦一口气吞并六国,这等威严是世间少有,大秦人有种优越感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这苏公子与自己在一起许久,竟然还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倒是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他对大秦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或者说是对嬴政有些过于狂热了。 “之前我曾说过,大秦各地的官吏,多有不愿高升者,你可知是为何?” 扶苏想了一下,之前冉方确实说过,黔首自实田的政策,给百姓带来的并不是富足的生活,倒是给当地的官僚富商带去了利益。 为此,他也确实让人调查过,这次冉方提起来他倒是能游刃有余地回答。 “依先生之言,自当是为了利益。” “为了维护大秦的律法,当时给你的官员都是征集当地有名望的士人,且这些人都坚定地拥戴大秦的新政。” “因此,虽有些地方的官员乃六国旧日官吏,但也为大秦新律法的推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说到此的时候,扶苏的神情中还有些骄傲的神色。 “这就足以说明,大秦对旧国的有才之人,是有积极的态度,他们若是有心也自会为大秦所用,成为大秦的栋梁。” “而且对于这些官吏,朝廷还限定了为期两年的考察,若是通过考察便可提拔调用,不会因为地域不同就对他们有任何的偏见。” 冉方点点头,这一点说的倒是没有错,这也是他觉得嬴政值得称赞的地方。 想不到扶苏对大秦的政策如此的了解,自己倒是小看他了。 只是他虽了解政策,却看不透人心。 “可据我所知,这几年有不少官员通过了考核,但是愿意晋升的官员却不多,甚至十人中难有一人。” “因此,这咸阳城中的官员,九成的官员皆是关中之人。” “九成?!”扶苏惊呼出声。 他从未调查过,但是也对朝中的官员有大致的了解,却也没有细想过。 因为他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不愿高升。 “这是为何?!” “他们为官,不就是为了他日能封侯拜相吗?” 冉方拍了拍手中的竹简,这是他刚刚写好的字,用绳子绑好,放在旁边的一摞竹简上面。 转过身坐在那里,说道:“这些官员都是聪明的,恐怕他们也都已经看出来,这大秦的天下不稳,便只愿待着那熟悉的地方。” “若是大秦他日出事,那他们有当地的势力和人脉,自然是安全的,不管天下如何大乱,他们也能左右逢源,守住自己的家人和性命。” “不仅如此,想必这些官员中,不乏有人想要等候时机,给大秦致命一击。” “要知道,如今的秦政与各地的旧政皆有冲突。” “这些势力在六地盘根错节,很大程度上阻止了秦政的推行,即便如今除了楚地旧贵已被除,可还有其他的五国,难道不能用武力镇压吗?” 不用冉方说,扶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也想不出来,此事该如何处理? 正在此时,牢房外传来一声咳嗽。 冉方和扶苏同时回头,就看到一位面相和善、身着锦衣华服之人从旁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扶苏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惊讶地看着此人刚要开口,结果就被打断了。 那人躬身朝冉方行礼后,态度十分虔诚地说:“方才路过此处,听闻先生之言不由得被吸引,觉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不由得驻足停留,望先生莫要怪罪。” 第37章 解决办法 冉方没有看到扶苏的表情,倒是对眼前的人有些感兴趣。 偷听别人说话,还能这么淡定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此人看起来年岁已高,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之感。 刚才说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冉方坐在那里微微颔首,并未说什么不妥。 倒是站在牢门外的王绾,一副恭敬的姿态又朝着冉方行个礼,主动介绍自己。 “下官乃咸阳郡卒史王继,拜见先生。” 冉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看着年纪不小了,却还是屈居于郡丞的手下,还只是个类似文书的官职,倒是和他本人不太相符。 要知道,在这咸阳城中,一棍子打下去能打到不少官员。 虽说像那种丞相那种官员不多,但是就像这种管理咸阳政务的郡丞大小的官员,那就太常见了。 他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微微点点头:“客气了。” 冉方淡淡的语气,王绾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他倒是很熟络地开始和冉方攀谈起来。 “下官在朝中虽然位卑,但是心中却也有一颗报国之心。” “方才先生之言,下官受益匪浅,而今朝中官员的状况也确实如先生所言,十分令人担忧。” “若是现状不能改,这些官员定会如先生猜测一般,率先成为大秦发展的阻力。” “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冉方看了看自己煮的茶,闻着味道差不多了,他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放在嘴边闻了一下,他眉头微蹙,这么久了自己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味道。 他把茶杯放下,摇摇头,完全没有要搭理王绾的意思。 “嗯……还是不行,这个味道总是差点。” 王绾站在那里丝毫不尴尬,对冉方的态度已经有了预期。 来之前他就想过了,既然这冉方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却一直被关在咸阳狱里,那陛下定然是有深意的。 只是其中的内涵,他并没有猜透。 当他站在牢门外,听到冉方之言,就明白了此人怕是有些离经叛道了,不然谁敢如此妄议朝中官员呢? 这种有才之人,最是难以收服。 “先生……” 只是他对冉方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他把目光转向了扶苏,示意他来开口。 扶苏轻轻点点头,看向冉方的眼神有些讨好的意味,抬手朝冉方作揖后问道:“先生若是有法子,还请先生明示。” “他虽是小官,但是也能与朝中一些大臣说上话,若是他能高升,难道会忘了先生的恩情吗?” 闻言,冉方的眼神闪了闪,看着他们俩人的交流,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此情形,王绾立刻明白了,他躬身道:“先生放心,日后先生有何要求,只管提!我绝不推辞!” 冉方 点点头,自己把他扶上位,那日后想要他做什么,不都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吗? 而且此人倒是可用之才,说话做事不显山不露水,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想到此,他用手敲了敲桌面,淡淡开口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说与你们听听。” “只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之所以观望,不过是因为现在大秦与旧国局势不明朗,他们不会轻易做选择。” “等到大秦逐渐稳定,他们自然是作出正确的选择。” 王绾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也知道,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介怀。 同时,他也有些担忧,“那依先生之言,这些人会不会转头倒向六国余孽? 刚才冉方可说了,这些人中不乏有人对大秦起反叛之心。 若是他们成为抗秦之力,对大秦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冉方摇摇头,沉声道:“放心,那引火烧身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倒向任何一方。” 坐在一旁的扶苏微微颔首,这样他就放心了。 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懂,只要大秦的安定,这些人暂时的逃避责任,他也能接受。 “若是如此,能给大秦片刻喘息,我相信当今陛下,定会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的。” 王绾没有扶苏那么好的心态,在朝为官多年,他最是了解这大秦的现状。 要想让那些官员心向大秦,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先生所言有理,可大秦山川河渠以邻为壑,各旧国诸侯贵族更无亡国之念,此争议存在许久,岂是能如此就解决的?” 这话不由得让冉方多看了他几眼,能一针见血指出大秦制度的问题,还能只是一个小官? 看来,此人确实心有沟壑。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扶苏在看王绾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看来自己的怀疑是对的,这两人肯定是认识的。 这些事他并不关心,只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由得称赞了一句:“先生看事情倒是透彻。” “不过,若想解决大秦的难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破后立。” 王绾看着冉方,感觉他说这八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不得不说,这几个字给了他方向,“该如何破?” “若是效仿前人,可否?” 王绾所说的前人,就指的是商鞅变法,那是秦朝变强的开始。 这个冉方也知道,他微微摇头,轻声道:“法家之法,适用于秦灭六国,但不适用于当今的大秦。” “尤其是儒家讲究‘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更是深得天下人的认同。” “而今,大秦想要独尊法家,谈何容易?” “是以,如今对大秦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 扶苏和王绾同时出声:“变?!” “要如何变?” 冉方对他们的吃惊并没有放在心上,轻轻扫了一眼两人,开口说道:“要天下、变国治、变政法、变民生,从这四方面出发,就能彻底地改变天下对大秦的看法。” 王绾充满热切的眼神看着冉方,他躬身朝冉方行礼,语气比刚才又恭敬不少。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变呢?” “其实大秦已经在变了,”冉方笑着说道,“从战国七雄到大秦一统,从周朝的分封到大秦的郡县,这都是大秦对天下的变法。” “陛下车同轨书同文,上下集权统一政令,这便是变国治、变政法。” “可这天下百姓,衣不裹体食不果腹者众多,若是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那其他都是妄言。” 百姓的生活,这些生活在上层的人是看不到的,也理解不了。 但是王绾不一样,他和郑国关系甚好,经常与他一起深入百姓生活,知晓冉方说的是对的。 正因此,他才明白冉方所言的内涵。 可即便如此,以他一人之力,有如何能改变这天下的现状呢? “先生目达耳通,在狱中竟也能探知天下事,真是令人佩服。” “可百姓之事,乃天下之事,该如何解决呢?” 第38章 一个字“抢”! 冉方抬头看了一眼王绾,淡淡开口,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儒门孟子也曾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先生以为,这些诸子百家口中的民,是什么?” 王绾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先生口中的民,应当是天下的百姓。” 扶苏很赞同王绾的话,也跟着点点头,这民还有什么可问的? “民,应当是天下劳作之人。” 没想到,冉方看了一眼两人,轻轻摇摇头,明显对两人的答案并不满意 他轻声道:“在我看来,这不只是天下的百姓,皇帝之下的人皆为民。” “但是这些民有不一样,能分为士农商工兵。” 闻言,王绾表情愣了一下,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这里没有说朝中的大臣,因为他们是官。 “那依先生之言,官之下皆为民?” 冉方摇摇头,“我刚才说,除皇帝外都应该称为民,只是这民也有不同的分类。” “其中士,就指的是贵族,也就是大秦的官和吏。” “其余几类你们也能理解,所以我说的治民是治天下之民。” 这么说王绾就理解,但是他并不赞同冉方之言,若要治士农商工兵,那就是在动摇大秦的根基。 “先生方才说,这大秦不少官吏本就对大秦存在异心,若是想要动他们,那岂不是推动他们倒戈吗?” “至于农,陛下提出了黔首自实田,已经为农作出了改变。” “那工商本就为一体,而今他们的赋税已经很重了,若是再加重赋税,怕是那些人会联合起来反抗大秦的。” “兵更不可能,兵权都在陛下手中,谁能敢动?” 扶苏看着王绾,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对大秦现状如数家珍,这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能有王大人这样的官,真是百姓之福。” 其实冉方也没有想到,这个王继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不过他越是表现,冉方对他的身份越怀疑。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看着王绾道:“没错,这是现在大秦的问题,所以现在大秦要做的,不是治而是活,把这个死局盘活了。” “很简单,就是要壮大大秦的实力,只有自身实力强大,才不会惧怕那些反抗。”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要如何做,这是一个问题。 就连嬴政,也想要把大秦壮大,成为这天下的霸主,可这谁能做到呢? 王绾有些失望,还以为冉方能说出什么,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假大空的架构。 “先生所言,谁人不晓,可是谁又能做到呢?” 冉方知道他们想错了,对王绾话里的不信任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笑着开口道:“其实很简单,想要做到这个,就是要固本。” “这个本,就是老秦人的心,固本就是要固民心。” “到时,就算是这天下风起云涌,只要有关中这片地,大秦永远都不会倒下。” 王绾心头一凛,他明白了冉方的意思。 现在旧地有异心,那不是能一朝一夕解决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他们能武力解决的事情。 只要把关中这片地守好了,把关中的民治好了,那其他人自然能看到大秦的心,自然也不会再有异心。 他为刚才的莽撞道歉,躬身道:“请先生赐教。” 对于这种事,冉方想来不在意,他淡淡看了一眼王绾,道:“很简单,这些人缺什么那就给什么。” “大秦过去是给军功,军功爵制引得众人为大秦拼命去做,可现在大秦已无战争,那些人自然得不到什么,甚至有的人连田地都分不到,他们自然心就不向着大秦了。” “既然如此,那就另想他法。” “那就是……给钱!” “给钱?!”扶苏先惊呼了一声,他有些惊讶于冉方能说出这种话。 很明显,他对这个办法并不认同。 “有问题吗?”冉方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觉得不行?” 王绾苦笑了一下,替扶苏回答了这个问题:“大秦,怕是没有那么多的钱。” 他虽只是御史,但是对大秦的国库也有所了解,这几年陛下修陵墓、建长城,根本不会给国库留下太多的钱。 而且,他也并不赞成给钱这种做法。 “况且,这给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天下有多少人,就算是把后几百年的税收也算上,怕是也不能够啊。” “再说了,也没有给百姓钱的先例。” “给钱……易乱法,百姓到时还会劳作吗?” 不得不说,王绾也是能看透人性的。 知晓能不劳而获,谁还会去认真工作呢? 冉方摇摇头,说:“自是不会白给,农不收赋税,每年要给种地之人一定的奖励,而且这个奖励要确保实打实地落在百姓的手里,难道还不足以激起农的竞争力吗?” “其余的也是如此,设立一定的奖励制度,激起民众的向心力,这就够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大秦给的毕竟是少数,他们还是会愿意自己去赚钱的。” 原来如此,王绾点点头,是自己狭隘了。 但是,事情还没有解决。 他淡淡苦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可钱的事情还没解决啊。” 冉方早就想到了,以嬴政花钱的速度,这大秦自然是没有钱的。 但是,他有办法,“没钱,就搞钱啊。” 他目光微阖,眼中露出一抹深邃,缓慢地说道:“朝廷没有,又不能征收赋税,那就印钱,或者是抢钱。” 这印钱他们能理解,抢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扶苏没想到冉方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让大秦去抢钱,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抢?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王绾这一次有经验了,他相信冉方所言的抢,和他想的应该不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先生所言的抢,是何意?” 冉方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随即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扶苏,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学到稳重呢? “就是要抢,不过要抢富商的钱,而且要抢的合理。” “大秦虽有不少的百姓食不果腹,但是也有一些富家商贾过着朱门酒肉的生活,甚至有的富比王侯,这些人虽交重税,但是依然能富甲一方,那他们的钱来自何处呢?” “要知道大秦虽不重商,却也不抑商,这些商人抓住了盐和铁,这些必需品的商机,自然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钱。” “若是朝廷把这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再由专人开发和管理,那不就相当于有钱了吗?” “说白了,就是抢他们的生意,收为国有,可以给他们经营权,但是不能给所有权。” 王绾看向冉方的眼神露出一抹骇然,这冉方要做的如此直接,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 确实能称之为抢了。 “受教了,先生所言甚是有理。” “若是真能这些收为朝堂所有,那自是不缺钱的。” 第39章 盐铁专营 章台宫。 王绾站在大殿中间,恭敬地看着高台上的嬴政,他的心中有些迫切。 刚刚从咸阳狱出来,他连朝服也顾不上换,就直接来拜见嬴政。 把“抢钱”的事情全部告诉陛下,陛下便沉默到现在,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过了半晌,嬴政才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开口问道:“卿以为此事可否?” 王绾想到冉方之言,躬身上前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 “盐铁专营,不仅能控制盐业的生产与销售,还能控制盐价,朝廷定然能收获颇丰。” “民不食盐则无力,盐是生活必需品,但是如今的一石盐要一百钱,比粮价要高不少,天下民众有两千万之众,这是多大的利益?” “若是朝廷把盐管控起来,就算是降低一半的价格,那对朝廷来说也是一项巨大的受益了。” “而今天下疲敝,冉方此法不仅能增加国库富足,变相地减轻了百姓的负担,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这才是真正地惠及于民,减负于民。” 听王绾之言,嬴政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隐晦不明,从他说话的语气中,他也能听出来这是冉方所说的话。 只是嬴政有一问题,他沉声问道:“为何是管控盐业,而不是直接让朝廷接手呢?” 闻言,王绾心中一沉,想到那冉方所言,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嬴政的眼神。 方才在狱中他也问了冉方同样的问题,冉方回答:“如此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哪个人不心动?” “以陛下的心性,自是没有问题的,可谁能保证日后的君主,个个皆如陛下一般深明大义,以百姓的利益为先呢?” “到时候,将百姓推入不义之地,谁来为百姓做主?” “况且,朝廷要做的是管理天下,而商人才是做生意的,不能越俎代庖。” “最重要的是,治国之道,不能变成利益为上,把朝廷变成敛财的工具,那国家迟早会走向灭亡的。” “朝中只派人做监督和收钱,让商贩去做运输和售卖的活,朝廷只要规定价格,又省事儿,又能将利益最大化的。” 把冉方的话说完,王绾也说了自己的意见,:“如今朝中事务繁忙,若是再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生产盐铁,怕是不能兼顾。” 听完王绾之言,他表情一闪而过尴尬之色,其实他刚才对盐铁专卖动心了,就如同冉方所说,那利益太大了。 这么大的利益放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倒是没想到,这冉方早就把这些也想到了。 对于冉方的办法,嬴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嬴政眼中有的只是大秦的万万年! 若是有人要将他的大秦毁了,便是亲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依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做?” 说是问王绾,其实是在问冉方的意见。 王绾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朝廷只需要控制盐池等地,严禁民间私自产盐,违者以卖国罪论处!” “但是可以雇用民间生产盐的人,这些人都要由朝廷管理监督。” “生产出来的盐,再交由朝廷统一交给能卖盐的商贾,他们自行销售,但是价格必须由朝廷控制,若是有人破坏规则,便可直接处罚甚至关押。” “同时,这些商贾也要收税,而且为了确保底层民众的供盐,也应该在各地设置官家的盐店,防止出现有盐商瞒上欺下。” “最好是能出一政策,宣告天下对于盐铁的专卖,如此就算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也得掂量掂量秦律的严苛。”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王绾心里也在打鼓,这是冉方给出的做法,但是听完他心里的震惊更甚。 甚至他在心中怀疑,这个做法究竟能不能实行下去? 但是既然陛下问了,他又不得不说。 说完,便安静地等着陛下的回答。 嬴政的眼神闪了闪,他没想到冉方看问题如此透彻,竟能想到所有的细节,这样一来就算是盐没有朝廷专卖,但是也完全由朝廷控制。 不仅保障了百姓的利益,还把商贾的价值都榨取干净。 “可,此事就按你所言处理。” “传章邯、李斯入宫。” 赵高一直站在嬴政身侧,闻言他立刻躬身下台,去宣传旨意了。 直到走出了宫殿,他才对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说道:“去宣章邯、李斯入宫。”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告诉丞相李斯,就说盐铁之事要改。” 小太监看了一眼赵高,点点头就朝着宫外跑出。 殿内,王绾对陛下的这个决定倒是不意外。 章邯现在担任少府之职,本身就管理着朝中特殊的财政收入和皇家的手工业的,可以说是皇帝的私府。 而且又深得陛下信任,由他来做此事最合适不过了。 不消片刻,穿着一身官服的李斯和章邯来到了章台宫。 二人站在大殿中间,朝着嬴政躬身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嬴政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行完礼后,李斯主动开口问道:“不会陛下急招臣等入宫,所为何事?” 嬴政看了一眼王绾,王绾立刻会意,朝嬴政拱手后,把刚才和陛下商议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李斯刚才已经听小太监说过了,心中只是微微有些惊讶,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定然是那冉方提出来的,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让章邯来负责此事。 第一次听到此事的章邯,脸上震惊的表情根本来不及收回,他本以为陛下叫他前来,只是为了一些小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 虽说他一直负责处理陛下身边的事情,但是也只是负责陛下的事情,他从不上朝,朝中的大事也从不参与,这还是第一次被陛下派遣。 他“啪”地一声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他的反应,王绾十分理解,毕竟自己刚刚听到的时候,和他的反应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自己比较沉稳,看不出来罢了。 过了几秒,章邯才沉声道:“臣遵旨,定不会辱没陛下的信任。” 等章邯站起来,李斯才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那些商贾不愿,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怕是对大秦不利。” “臣以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方才王大人说,要先立法,那不如等秦律之后,陛下再派章大人处理此事,如此也能让那些商贾心服口服。” 嬴政眉头微皱,依他看来此事刻不容缓,越早越好。 但是那李斯说的也有道理,那些富商都不是蠢得,从他们手中想夺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此事,怕也不是能顺利进行的。 众人站在大殿中,感觉到嬴政的威压,心头一颤,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秦律之事你来负责,其他的事情寡人自有定夺。” “其他人出去,章邯留下。” 李斯顿了一下,没想到陛下现在对他也有所防备了。 如此,那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躬身答道:“喏。” 第40章 这肉真难吃 过了半个时辰,章邯步履匆匆地从皇宫里出来,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上马,驾着马就离开了宫门口。 跟在章邯身后的人,见状也立刻追了上去,一直看到他来到御史府门口时,他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章邯此刻都被盐铁专卖的事情吸引,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条尾巴。 到御史府门口,他翻身下马,客气和门口的小厮说道:“麻烦通报一声,少府章邯求见御史王大人。” 闻言,小厮看了他一眼,就朝府内跑去。 不消片刻,就见那王绾亲自出来,看到章邯时脸上笑容满满,十分客气地招呼他道:“稀客啊。” 说着,就带着章邯来到府上的前厅,顺便让下人端一碗茶上来。 然后才看着章邯问道:“不知少府前来,寻老夫有何事啊?” 坐在王绾对面,章邯十分的客气,拱手示意道:“下官也不绕圈子了,今日王御史提出的盐铁专卖,有些细节晚辈不懂,特来此请教的。” 王绾看了一眼章邯,眼神中有些意外,不明白他怎么会来请教自己。 按理说,陛下应该让他去找冉方才对,这件事他说得很清楚了,完全是冉方提出来的。 他思虑了片刻道:“想必陛下应该与你说过,此事你自当去那咸阳狱,问冉方即可,来找老夫怕是问错人了。” 闻言,章邯脸上露出的一丝鄙夷之色,态度十分地不屑。 “这几日听闻朝中上下,都在议论那冉方是陛下面前的红人,王御史你就不要替他遮掩了。” “若是他真有过人之才,陛下能把他关在那咸阳狱吗?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想必陛下也是为了扶苏公子的面子,才会把他传得神乎其神。” “这种人,我向来是不屑与之结交的。” 章邯的这个态度,王绾没有想到,但是也能理解。 而且,这朝中上下,有这种想法的估计也不只是章邯一人的。 怕是这朝中三星盖,没有见识过冉方“真面目”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敢如章邯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怕也是只有他一人了。 “章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冉方却有奇才,此番盐铁专卖的事情就是他提出来的。” “老夫也是偶然去狱中,听闻那冉方此等骇人之言,才多问了他几句,未曾想他对这大秦的时局看得竟如此透彻,这是他为大秦提出的解决之法。” “既然陛下让你去咸阳狱,那你便走上一遭,便知晓陛下的意思了。” 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大秦的命脉,王绾心中也有些焦虑的,希望冉方真的能说出一些更快捷的方法。 看王绾说得言辞凿凿,章邯心中有些微动,尤其是陛下那话里话外对冉方也十分地信任,不由得心中的想法有些动摇。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去那咸阳狱走上一遭。” “可……这身份又不能暴露,那冉方能说与我听吗?” “不如,御史同我前去,若是他说的有不妥的地方,御史大人也好告知于我,省的我走错了路。” 王绾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来找他,就是为了这句话。 明明是不相信冉方,又担心陛下责怪,非要来找他拉个垫背的。 不过,他并不介意,毕竟自己也想知道此事冉方要如何解决。 “既然少府相邀,那老夫就陪你走上一遭。” “明日一早,我们在咸阳狱门口见。” “好。”章邯微微点头,脸上都是得逞的笑意,仿佛刚才发愁的人不是他,“那晚辈就先回去了。” “不送。” …… 翌日,咸阳狱门口。 王绾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章邯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子,与章邯站在一起,二人正笑脸盈盈地站在那里等着他。 看到他来了,章邯还亲自过来迎接,语气十分熟稔地说:“王御史来了,我们进去。” 王绾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还有那人手中的篮子,心想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人是谁?” 章邯看了一眼身后之人,笑着解释道:“咸阳城做官盐生意的,这次事关重大,定有需要他的地方。” 闻言,王绾点点头,觉得这章邯做事倒是稳妥,有懂行的人在,确实能省事儿一些。 说完话,他迈步进了咸阳狱,轻车熟路地带着二人来到冉方牢房的门口。 站在门口,他熟络地和冉方打了一声招呼,才走进牢房。 拱手行礼后,才介绍道:“此乃老夫同僚,名章远,昨日听闻我说的先生之言,心中对先生十分佩服,今日特来见过先生的。” 冉方看了一眼章邯,此人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味道,但是他的眼神却能看出此人是个心思缜密的。 往王绾介绍完,章邯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上前,把竹篮子很客气地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盘牛肉和一壶酒。 做完这一切,他很自觉地站在牢房门口,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章邯看着摆好的肉,直接坐在冉方的面前,介绍道:“知晓先生在牢中生活不好,特意花重金买了些牛肉和酒,孝敬先生的,望先生不要怪罪。” 王绾吃惊地看了章邯一眼,昨日不是说看不上冉方吗?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让小厮拿着竹简等着纪录呢,没想到竟然偷偷来这一招。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顿时有一种被章邯算计了的感觉。 心中骂了一句,“阴险狡诈!” 章邯的这一出,就连扶苏都傻眼了,冉方其实也有些惊讶。 要知道牛可是用来耕作的,在大秦谁敢吃牛肉,就算是丞相李斯也不敢宰牛吃肉? 看出了他们的惊讶,章邯主动解释道:“先生放心,这不是耕牛,可以随便吃的。” 说着,他还看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自己,他直接用手夹起一片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放心,这是登记过的,不会有事的。” 冉方看了一眼牛肉,不由得高看了章邯一眼,此人倒是个懂事儿的。 “多谢。” “在这牢狱中,确实有些寡淡了。” 看他们这架势,就是来求自己的,冉方吃的心安理得。 可是,刚把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冉方便是眉头一皱,随后假思索地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冉方的这一举动,周围看着的人都跟着一阵肉痛,要知道这牛肉多珍贵啊,他们平时根本都吃不到。 不等他们说话,就听那冉方有些嫌弃地说:“这牛肉为何如此苦涩?” “简直是暴殄天物,把这牛肉都糟蹋了。” 第41章 我有办法 本来还有些沾沾自喜的章邯,还觉得自己这次送礼送到了冉方的心坎里,结果没想到只一口就被冉方嫌弃了。 这牛肉难得,便是他这少府一年也吃不上一次! 今日将其拿来给冉方,他竟然如此对待! 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章邯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一时间就连冲人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忿。 “这牛肉珍贵,算是难得的珍馐,先生说苦是何意?” 听这话,冉方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些肉。 “盐的质量本就不好,还要一次放这么多盐,你们是抢了盐贩子不成?” 章邯闻言便想要开口反驳,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冉方便接着说了起来。 “不过,今日吃到这腌牛肉,我才知道府上的饭菜,为何先前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了。” 这话不仅让扶苏有些尴尬,其余人也有些尴尬! 毕竟扶苏府上的饭菜还能说难吃的话,那他们吃的东西叫什么? 章邯还在为自己的牛肉愤愤不平,语气中也是颇为不悦:“先生说这肉苦,是盐的缘故,但先生可知道,咸阳城内除了宫里也找不出来比这好的盐了!” “我大秦不少百姓甚至于连这种品质的盐都吃不上!” “公子竟这番话,破有些不知好歹了。” “咳咳,”王绾轻咳一声,阻止了章邯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先生说了,你就听着便是了。” 但是章邯明显有些不服,他冷哼了一声,轻瞥了一眼冉方,嘴里皆是不忿:“哼,自己说的不准,还不允别人说吗?” “此盐乃是这大秦最金贵的,在他口中,反倒像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王绾伸手拉了拉章邯的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若是章邯之言得罪了冉方,哪怕是陛下也不能饶了他的。 但是,他又觉得章邯说的有道理,这盐确实是金贵,冉方这么说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先生博学多才,自是不会刻意贬低他人的,你这话有些过分了!” “况且,我相信先生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能比得过这盐的东西,不然以先生的心性,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两人一里一外,瞬间就把冉方架了起来。 而冉方自然也听出来了这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两人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 看状,王绾轻咳了一声,神情有些尴尬,“咳咳,依公子看呢?” 冉方轻笑一声,却是罕见的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慢悠悠的解释起来。 “这盐是有些苦味,说明是因为你们提盐的技术不行,提盐的过程中没有仔细把其中的杂质清出去,才造成了这种结果。” “若是能提高提纯的技术,再改进一下炼盐的技术,这盐便能比现在好上不少。” “到时候,这牛肉怕是也要好吃上不少啊。” “哼!”章邯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言语中满是不屑,显然是不服气冉方说的! 顿时,几个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说话之人的身上。 扶苏向来是站在冉方这边的,看到有人这么质疑冉方,他立刻就不满意了,出声呵斥道:“放肆!”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插嘴,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这人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表情中还有一些不服气。 站直了身子,语气十分狂妄地说:“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这官盐你知道费了多少的心血吗?” “这咸阳城中,能把盐做到如此之人,那都是顶好的!” 看扶苏有些生气的询问自己,章邯连忙站起来,走到那人的身边。 随后便听到章邯开口道:“各位,这位是这咸阳城的盐商顾思源,是我一好友。” “从我口中听闻此事,便想要来听听先生的见解,没有其他的意思。” “而且他也没有恶意,这提炼盐的法子,他们家是祖传的,自是最好的,便听不得有些说不好的话,所以有些莽撞,还望各位见谅。” 有了章邯的这番话,大家都能理解刚才顾思源的这番话了。 几人微微点头,对这顾思源也有些佩服了。 冉方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仿佛对顾思源刚才的话并不赞同,甚至还有些瞧不上的意思。 这顾思源怎么能忍,他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十分不善地说道:“看先生这意思,是瞧不上我们家的盐吗?” “难道先生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那语气里的嘲讽,丝毫没有掩饰。 冉方一点都不生气,把这牛肉往王绾的方向推了推,轻声道:“只知道闭门造车,能有什么好的长进?” “这天下炼盐的技术又不止你们一家,就算是现在他们不如你,你能保证日后没有人能超过你吗?” “到时候,你们的盐业,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真是可笑!” 一连三个问题,把顾思源问的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现在他们敢说自己的盐是最好的,但那也是他们家一代代研究出来的。 既然他们能研究,那别人就不能研究了吗? 显然不可能啊。 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挺直了腰背,这样显得自己更理直气壮一些。 冉方抬起头,手便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只是目光落在了顾思源的身上。 迎着那眼神,顾思源有些心慌,只是此时的他根本看不明白冉方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工夫,他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有,你当如何呢?” 这种语气,再加上这种姿态,明晃晃地挑衅。 顾思源心中顿时不服气,又往前迈了一大步,再有一步就要迈上桌子了。 他丝毫不觉自己的过分,大声道:“若是你能找到比我这个更好的盐,那我顾家的盐业,分你一半!” 第42章 八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顾家是什么存在? 大秦四大盐商之一! 最重要的是,顾家的生意也有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这顾家不仅钱粮无数,地位在这也十分地显贵。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在听到顾思源这么说的时候,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震惊。 章邯的表情最为明显,昨夜他研究了盐的利润,若是把大秦的盐业收为己用,其中的利润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顾家背后有朝廷的手笔,用来做官盐最合适不过了。 到时候顾家的产业,就一跃成为大秦之首了。 “顾……” 他刚说了一个字,顾思源就抬手打断了,“章兄,你不必多言。” “此事我可以做主,要是他能做出比这更好的盐,那我顾家自当是把他奉为座上宾,就算是给他顾家的产业又如何?” “可若是做不出来,那就是另一档子事情了……” 说完,顾思源不屑地看冉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昂着脖子等着冉方的回答。 他这是要和冉方打赌,若是冉方没有制盐的方法,那他也是要冉方付出代价的。 在场的人谁没有说话,都等着冉方的回答。 冉方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顾思源,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顾家?很强吗?” 说着,他还转过头看了一眼扶苏,似乎要从他的嘴里得到这个答案。 不是冉方故意激怒顾思源,是在他看来,这顾家他属实没有听说过。 而且,在他看来就这种盐,要不是朝廷在背后撑腰,哪里还能容他这么久呢? 顾思源没有想到冉方会是这个反应,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顿时,怒目圆睁地看着冉方,“你知道什么?!我顾家是关东最大的盐商,整个关东的盐业都是在我顾家的名下!” 冉方看到扶苏点点头,这才心中有了一些概念。 不过在他看来,这种质量的盐,只要其他盐商有一点点的进步,他们就没有了一点的市场了。 这种随时可能被替代的商户,他确实不可能放在心上。 “哦?原来如此。” “怪不得你如此狂妄,原来是受了陛下的庇护了。” “可在我看来,这种质量的盐,不过是最下等的罢了。” “况且,这大秦有四大盐商,哪个盐商不想独占鳌头?谁家不是在绞尽脑汁找提盐的法子?” “只要有一人找到办法,那朝廷怕是立刻就会换人,到时候这顾家的辉煌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等冉方说完,顾思源的脸色由红变白,很明显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不过现在顾家守在关东,占据了地利这一个条件而已。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绾听出了冉方话里的意思,若是顾家不能让他满意,怕是冉方也不介意和其他人合作的。 他立刻拱手说道:“先生所言甚是有理,这盐也乃天下最大的利益,不管是谁来做,对大秦来说都是有利的。” “只是这顾家占据关东一地,在咸阳深耕多年,若是让顾家来做怕是最合适不过了。” 闻言,顾思源也冷静下来,心中对冉方的话也认可的许多。 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愤愤不平,“哼,你说的倒是轻巧。” “我们顾家只占据关东一地,便足以富甲天下,若是能收拢天下盐业,这笔生意那将是天下第一的好。” “可……” 说到这里,顾思源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又抬起头说:“我们顾家的盐是这天下顶好的,那这提炼的过程自是更精细些,这价格也要比其他人高上一些。” “所以,我们顾家只做关东的生意,那些地方就算是做了,他们也买不起。” “要想做遍天下,谈何容易!” 闻言,冉方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这天下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有钱吃上等的盐。 关东是富饶之地,百姓的生活也稍微好些,一些低价的盐他们也能吃得上。 可到了其他的地方,连年的战争导致百姓生活苦难,哪里还能追求那些高水平的东西? “若是能提高盐的品质,又能降低盐的成本,就可以了。” “到时候,这盐的生意,就不会只是咸阳城的,甚至都可能不只是大秦的,据我所知这北方对盐的需求量是更大的。” 顾思源有些看不上冉方这种富家公子,这种难如登天之事,在他们嘴里倒是十分的轻巧。 “哼,若真是有这种法子,那我顾家愿奉上千金。” 冉方这才抬眸,用手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千金?买我这制盐的法子,你怕是太天真了些。”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顾家所有产业的八成利润!” “八成?!”顾思源大声喊了一句,似乎没想到这冉方的胃口竟如此之大,“你不要欺人太甚!” 八成的利润?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这冉方若真的有这种法子,那就是收拢了天下的盐业。 还有八成的生意,那就是把天下的钱,都送到了冉方的手上! 众人震惊之余,心中对冉方的法子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什么法子能让他有这么足的底气? 无视众人的眼神,冉方看着顾思源问道:“你不敢赌?” 被冉方这么一激,顾思源顿时感觉自己心中憋了一口气,他站直了身子,大声道:“可以!” 但是他内心根本就不相信冉方,若是真的有这种法子,他早就成大秦首富了,还能被关在这咸阳狱吗? “但是要立字据为证!” “倒是先生没有法子证明自己,那就要跪下给顾家磕头认错!为刚才对顾家的不敬道歉!” 王绾脸色一沉,他知道冉方对陛下的重要性,若是到时候冉方输了,那不是打陛下的脸嘛! 他还未开口,就被冉方抬手阻止了。 看着顾思源的眼睛,冉方沉声开口道:“可以。” “好!那就说定了!”顾思源脸上一喜,立刻开口说,“什么时候开始?” 冉方看了一眼几人,眼中有的担忧有的好奇,他却是丝毫不在意。 想了一下,说道:“我给你们列个单子,你们让人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三日后,你们再来这咸阳狱,到时一切自会有分晓。” 几人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冉方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那日,最好是把能做主的人也带来。” 顾思源脚步一顿,神色有些尴尬,现在顾家的事情是他父亲做主,这件事他还要回去和他父亲知会一声。 第43章 忽悠起来 从咸阳狱出来,几个人都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各自打了招呼,便都转身离去了。 顾思源骑马回到顾府,就看到其父顾宗民正站在院子里照看自己的鸽子。 他立刻走过去,恭敬地站在顾宗民身后,拱手行个礼道:“见过父亲。” “孩儿刚从咸阳狱回来,跟着章大人见了冉方,还有扶苏公子。” 闻言顾宗民放下手中的鸟食,让下人把鸟食都收走。 他转过头,看向顾思源,眼中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如何?” 说到冉方,顾思源的态度便有些不忿。 他语气十分轻蔑地说:“依儿臣之见,那冉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他?” “说话做事狂妄自大,还厚颜无耻至极!” 闻言,顾宗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可是听说朝中有人说,这冉方是个能人,且深受陛下重视。 怎么在顾思源嘴里,却成了沽名钓誉之徒了呢? “发生了何事?” 听到父亲问了,顾思源又想到了在咸阳狱发生的事情,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 言语间,便·也多了一分不屑。 “父亲有所不知,那人竟说顾家做的盐不过尔尔,言语里都是对顾家的不屑,听得我实在是生气。” “哼,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做出更精细的盐。” “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这大秦谁人不知我顾家的盐,才是最好的!” 看着自己儿子那副骄傲的神情,顾宗民脸上有些不喜,但是那眼神中还有些担忧之色。 “话不可说太满,这天下也不只有顾家会制盐。” “不过,现如今的整个关东,倒也是没有能比过顾家的。” 就算是有,那顾家也有办法让他变成姓顾的。 这句话顾宗民没说,但是谁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那冉方说的制盐的法子,究竟是如何?” “这个……”顾思源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有些颓废地说,“那人谨慎得很,没有把制盐的法子说出来,说是要等到三日后,在咸阳狱中见分晓。” “如此,那日我便与你同去。” 闻言,顾思源的眼神一闪,没想到他父亲还真得去。 这会儿,他有些慌乱,不知道与冉方打赌一事,要不要告诉他父亲。 看他不说话,顾宗民就知道这货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顾思源打了一个激灵,直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父亲,孩儿……” “孩儿今日和那冉方打了个赌,若是他做不出更精细的盐,就要给我磕头认错,给顾家道歉。” “但……但是,若是他做出来了,便……便……” 看他这样,顾宗民追问了一句:“便如何?” 其实,现在的顾思源有些心虚,他总感觉那冉方定是能做出来的。 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十分地强烈。 在父亲凌厉的眼神中,他只好把实话说出来:“便把顾家八成的产业……都给他。” 顾宗民怔了怔,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顾思源以为父亲要请家法的时候,却听到他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罢了,你先起来。” 顾思源不明所以地站起来,不敢抬头看顾宗民的眼睛。 就听到顾宗民又说:“此事或许是天意,顾家总归是走到头了。” 闻言,顾思源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顾宗民:“父亲,这是何意?” 顾宗民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才说道:“你可知,这朝中有人提议,要朝廷盐铁专卖,而且陛下也已经同意了。” “不出几日,这盐业便不是顾家的了。” “若是念在旧情,朝廷愿意继续重用顾家,那此事还算好的,若是……不行,那顾家如今的这些显贵,怕是都烟消云散了。” “这……”顾思源从未想过,这顾家的生意有朝一日会走到头,而且还是这么快,“那儿子和那冉方的赌局,从一开始便没有赢家。” “可是父亲,章大人与父亲也算是旧友,难道不能让他从其中说和说和?” 顾宗民叹了一口气,想到昨夜收到的消息,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处理此事的,就是章大人。” “不过,能说动陛下同意此事的,就不知是朝中哪位高人了。” “若是能寻到此人,那咱家说不定还能有回转的余地,就算是把产业都交给朝廷,也还能给咱家留一份产业。” “只是……这人朝中竟未有一点消息传来,怕是……难啊。” 这盐铁专卖的事情,不仅顾家收到了消息,这朝中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而且冉方和顾家小少爷打赌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定量,若是那冉方真赢了,那冉方日后在朝中的势力,怕是谁也比不过了。 有陛下为其撑腰,那冉方就成了这咸阳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到时怕是能和丞相李斯平起平坐了。 这件事自然也传入了胡亥的耳中,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立刻差人把赵高叫过来。 来到胡亥宫中,赵高恭敬地胡亥行了个礼道:“参见二公子。” “不知二公子找奴婢前来,是有何事?” 看到赵高,胡亥脸上紧张的神情顿时就稳定了不少。 “冉方之事,先生可曾听说了?” 赵高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件事就是自己让人传入胡亥耳中的,若是他没有危机感,那自己怎么能成事呢?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是一副关切的神色:“二公子放心,那冉方只是一介儒生,纵然他有百般本领,也只能在那咸阳狱中纸上谈兵罢了。” “不会对二公子造成什么影响的。” 闻言,胡亥心中的担忧微微减少了一些。 但赵高的这番话,还是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可扶苏也在狱中,若是那扶苏与冉方交好,那倒是冉方的话不就是扶苏的话了吗?” “父皇本就觉得我比不过扶苏,如此一来,那我在父皇的心中,不就更差了嘛。” 看他这样,赵高脸上也露出一副担忧之色。 “二公子放心,陛下对你自是极好的。” “如今扶苏是在咸阳狱中,就算有冉方帮忙,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 胡亥急切问道:“只是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赵高眉头微蹙,语气迟缓地说:“如今那冉方在朝中颇有盛名,若是真的把盐制出来,那顾家的产业……怕是真的要全数落在他的手里。” “到时候,扶苏公子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奴婢担心……陛下会更重视扶苏公子,奴婢能为二公子所做的事情……也不多了。” 听赵高这么说,胡亥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真的。 而且他还听说,父皇要立扶苏为储君,那到时候他还能容身于这皇宫之中吗? 他语气十分急切道:“先生,我该如何啊?” 甚至拉住了赵高的手,“请先生明说” 赵高眼神一暗,轻声在胡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胡亥脸色顿时变得惊恐。 颤抖着声音问道:“先生,此事……能成吗?” “只要二公子愿意,奴婢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给二公子谋一条明路!” 第44章 新条件 今日,到了冉方制盐看结果的日子。 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等着这个揭幕的时刻。 一大早,王绾、章邯、顾宗民还有顾思源都齐聚在咸阳狱门口,相互打过招呼之后,都迫不及待地迈步进了咸阳狱。 此时的冉方,正在摆弄面前的一盆花。 这可是前几日,他让扶苏差人送来的牡丹花,很是娇贵,要好生养着。 扶苏站在冉方身后,态度十分恭敬,用眼神阻止了他们的话。 众人神色皆是一惊,没想到扶苏竟对冉方态度如此恭敬。 是以,一时间牢房里的人都站在那里,谁也不敢上前催促冉方。 等到冉方把牡丹花端起,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王绾才上前一步,朝着冉方行礼道:“先生。” 只说了两个字,但是其中的意思大家都知道。 冉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神扫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人,看到顾宗民的时候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朝扶苏示意了一下,扶苏立刻明白,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个罐子,放在桌上。 “各位,坐下看。” 心中惊讶与扶苏的态度,但谁也没有敢开口询问,只是作揖之后才跪坐在冉方和扶苏的对面。 等坐定之后,扶苏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但是仔细看的话,依稀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些欣喜之色。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扶苏,看冉方微微点头,他才伸手,慢慢地把罐子上的盖子掀开。 青灰色的罐子里,放着半罐白色且细腻的“细沙”,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 众人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都震惊地看着扶苏,又看看冉方。 王绾率先反应过来,用手指着眼前的罐子,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似乎不信却又有些期待地问道:“这就是先生的盐?” “竟……如此雪白?” 扶苏脸上甚是自豪地点点头,又往前推了一下罐子。 “各位,要不要试一试?” 在场的人,虽说都经常吃盐,但是论对盐的了解,谁也比不上顾家的人。 因此,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顾宗民的身上。 顾宗民看着眼前的盐,他眼中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迟疑片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点盐,在手中来回揉搓,他眼中的惊喜十分地直接。 “竟能如此棉细?” 说完,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罐子旁边的小汤匙,舀起一点点的盐,放到嘴边用舌尖沾了一下。 在嘴里停留了两秒,他的眼神从迟疑变得惊讶,随即是深深地震撼。 他又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盐,这一次他的眼中竟然浸满了泪水。 “好!好!好!” “能见到如此神奇之物,老夫我死而无憾啊!” 听到顾宗民这么说,众人也都着急地拿起汤匙,舀起一点点的盐放进嘴里,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这……这是盐?!” “没有一丝丝的苦味。” “这股咸味如此单纯,这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 冉方坐在那里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在他身边的扶苏,看见众人对这盐如此赞不绝口,眼中是满满的自豪,还有一些嘲讽之意。 今早他见到这盐的时候,要比他们都淡定一些。 而且,这盐也有他的手笔,加火和搅拌他都有参与,冉方主要是动嘴而已。 “怎么样?” “各位可是满意?” 听到扶苏轻快的语气,顾思源脸上的惊喜瞬间收回,表情甚至还有些难看。 他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 顾宗民自然是认识扶苏的,听到扶苏这话他也明白,这盐冉方先生已经做出来了,他们顾家也是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先生,”他拱手朝冉方行个礼,又看看扶苏,“那日是小儿年轻气盛,冲撞了先生,老夫替小儿给两位道歉。” 冉方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见状,顾宗民丝毫没有尴尬,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听闻那日小儿与先生打了个赌,还立了字据,若是先生能做出世上仅有的盐,那我顾家便分八成的利润给先生。” “今日既然先生做出来了,那老夫自会履行诺言。” 说完,顾宗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帛,展开放在桌子上。 原本一开始,顾宗民准备的是用纸写的合约,没想到在章邯看到的时候,却让他把这纸换了。 虽不明白是何意,但他也不敢忤逆,立刻让下人把纸换成了布帛。 他把布帛往前推推,确定冉方神色没有异常,才开口说到:“这是合约,请先生过目。” 冉方抬头看了一眼顾宗民,这顾家做事倒算是痛快。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合约,淡淡开口说道:“先生倒是爽快。” “不过,先生如此痛苦,怕是有所求?” 被搓破了心思,顾宗民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 想到昨日,章邯来他的府上,说陛下的意思是,若是这冉方愿意把制盐的技术给了顾家,那顾家将来还是大秦的盐商。 只不过这合作的关系要变变,但若是冉方不愿意,那这盐业的生意,就不归顾家了。 那时他就明白了,冉方的盐定然是已经做出来了。 而且,顾家的成败都系在了冉方的身上,若是冉方愿意那顾家自然高枕无忧。 若是冉方不愿意,那顾家就…… 他原本以为,冉方的盐比他家的好上一点,就足以立足关东了。 没想到,这盐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精细,怕是他顾家几代人都达不到的高度。 这回,就算是没有陛下的要求,他也想要把这盐能收为己有,哪怕是没有钱,只要能让他知晓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顾宗民拉着顾思源,父子俩站起来恭敬地冉方行个礼,腰弯到了九十度。 “先生聪慧,老夫确实有所求。” “不敢欺瞒先生,如今朝中有令,要把大秦的盐业都收归于朝廷,这旧时的盐商,若是想要接着做盐业的生意,就要与朝廷合作,而且要做出更好的盐才行。” 闻言,冉方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顾宗民,没想到朝廷竟然也下旨了。 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在心中又想了一下,以嬴政杀伐果断的手段,怕是发现这个问题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自己对嬴政还是不够了解。 顾宗民没有看到冉方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们顾家就是做盐商出身,一代代人都为了能制盐而殚精竭虑,现如今朝中下令,我们老百姓也不敢不从,但是还想争取一下。” “这合约是小儿与先生定下来的,我们愿履行合约,也希望先生能把这盐赐给我们顾家。” “望现身成全。” 等顾宗民说完,冉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可是这笑却不达眼底。 他淡淡开口说道:“这合约,就算了……” 顾思源惊讶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 可他父亲顾宗民却不这么想,他眼中有些疑惑,敢要开口询问,就听冉方说:“这盐……顾家想要也可以,可我有个条件。” 第45章 松口 顾宗民愣了一下,他迟疑地看着冉方,心中有些担忧。 半成顾家的家产他都不要,那自己还有什么能给他的? 但这件事如果办不成,那顾家的产业就算是完了。 他心中一横,就算是冉方要顾家的全部的家产,他也认了! “先生想要何物?” 看到冉方如此不给面子,站在顾宗民身后的顾思源,顿时怒火中烧。 刚才看到冉方的盐,他确实十分震惊,但就算是如此,那也不能如此侮辱人啊! 而且父亲已经让步了,把顾家的半成家产都给他了,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竟然想要顾家全部的家产。 不得不说,父子俩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 “你好大的口气!你……” “闭嘴!”顾宗民厉声呵斥,打断了顾思源的话,“给先生道歉!” “我……”顾思源脸上的怒意未退,但是却又不得不低头,语气敷衍地说了一句:“先生,我知错了。” 见状,顾宗民本来就尴尬的神色,现在更难堪了。 他拱手朝冉方道歉,并说道:“若是先生愿意,那顾家全部的家产,也愿意献给先生。” “希望顾家这百分之百的诚意,能求先生能助顾家一臂之力,日后顾家定为先生赴汤蹈火!” 冉方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顾家的那些东西,那也是顾家的产业。 既然顾宗民说了,现在朝廷要盐铁专卖,那他自然要和朝廷做生意,这顾家不过是朝廷放出来的鱼饵罢了。 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手指,淡淡地开口说道:“顾家主想错了,顾家世世代代才在这咸阳城打拼了那些家业,我要是横刀夺爱,那不是强人所难嘛。” “我要的分成,日后这精盐所有销售利润的三成。”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其中的利润谁都能看出来,就这么分三成给冉方,那……陛下岂会同意? 顾宗民脸上一些为难,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解释道:“先生,此事怕是……有些为难了。” 若是顾家的生意,那顾宗民自是愿意分给冉方的,可这次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啊。 被拒绝,也是在冉方的意料之中。 他丝毫没有担忧,只是拿过盐罐子,用手轻轻搓了搓盐,轻声说:“这精盐的价值,想必你们也知晓。” “不管这盐落入谁的手里,对我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你们若是同意我的条件,我或许还愿意考虑考虑。”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若是他们不愿意同意,那这个盐方他是决计不会交出来的,甚至也不介意和其他人合作。 “这……”顾宗民神色一滞,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太敢做决定,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章邯,两人的眼中皆是为难。 “先生,顾家也只是与朝廷合作,此事顾家也做不了主。” “若是先生愿意,顾家可以让出八成的利润,但是精盐的生意怕是有些……” 剩下的话顾宗民没有说,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冉方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从他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这个条件冉方是不同意的。 见状,顾宗民看了一眼章邯,拱手朝冉方说道:“先生,此事可否等我们回去商量一番,明日再来给先生答复?” 冉方这才点点头,轻声道:“可以。” …… 咸阳宫。 一行人从咸阳狱出来,马不停蹄地便来到了咸阳宫。 王绾站在大殿中央,和嬴政说今日在咸阳狱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冉方提出来的要求。 而顾家父子俩跪在他的身后,低着头不敢看高台上的嬴政一眼,生怕冉方之言会惹怒陛下,然后迁怒于他们。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听完王绾的这番话,陛下并没有生气。 嬴政眉头微微一挑,坐在高台上,桌子摆放着冉方的那罐子盐。 听完王绾之言,他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最近又恢复如常。 和他们几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两位卿如何看此事?” 章邯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他最有资格来回答此事。 他躬身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可正因为如此,若是三成的利润给了冉方,那……属实有些太多了。” 这番话,说的中规中矩。 把那盐的重要性都说出来了,但是很明显,章邯也不觉得可以给冉方那么大的利润。 这样一来,朝廷能分到的,毕竟就要少了许多。 但是这番话王绾并不赞同,他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章大人之言有些不妥。” “当初是冉方提出盐铁专卖一事,此事为大秦谋了多大的利益?如今又研究出精盐,更是造福苍生之举。” “他从未为自己谋一福祉,如今提出这一小小的要求,臣以为这是无可厚非的。” 闻言,嬴政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王绾向来是公正的,说的这话也确实中肯。 “那就依卿之言,这三成利让给冉方。” 说完,他目光看向了跪在那里的顾家父子俩,沉声道:“顾宗民。” 被陛下点名,顾宗民立刻跪直了身子,十分地虔诚又恭敬地回道:“草民在。” 嬴政看了一眼顾宗民,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波澜。 冉方盯着顾家的家产不过是因为顾家先前的态度不好而已,如今献出去三成利将着提炼精盐的办法拿到手,看似亏,实则也是赚的。 “顾宗民,此番提炼精盐一事还交由你们顾家去做。” 听闻这句话,顾宗民心中便是一喜! 他先前还担心,害怕嬴政知道自己这件事儿差点办砸了会将自己制盐一事取消。 没承想这事儿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 但下一秒,嬴政便浇了一盆冷水在顾宗民头上。 “这提炼精盐一事交给你们了,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朕若是再从别处听闻,你顾家怠慢了冉方,最后还要朝廷给你们收拾收尾,那朕也就不念什么劳苦功高了。” 听到这话的顾宗民心中一惊,连忙叩首道:“草民,知道了!” 第46章 互有担忧 盐铁改制的事情,在百姓中暂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在朝中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尤其是知道冉方要得三成利的时候,朝野上下都纷纷猜测,此事究竟是为何?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此事已经成了定局,冉方也成了咸阳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些胡亥都看在眼里,却只能急在心里。 正在自己的宫殿中来回踱步的他,眼中不时地望望外面,像是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眼神瞥到院子,看到有人来了,他连忙朝着门外跑过去。 “先生,你终于来了!” 赵高看了一眼胡亥,他便心下了然,定是冉方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没有着急询问胡亥,先恭敬行了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见过二公子。” 胡亥直接把赵高搀扶起来,脸上那紧张的神情做不得假。 “先生,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做这些虚礼了。” “现在那冉方已经成功了,而且还拿到了三成的利润,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结果对赵高来说,也是有些意外的。 他没想到冉方竟然这么大胆,敢和朝廷谈条件。 更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还真的会同意,让冉方一个人就拿到那么大的利润,这日后冉方绝对是他最大的阻碍。 这个冉方,怕是留不到了。 他脸上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道:“二公子,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想要改变,怕是难了……” 闻言,胡亥脸上有些难堪,更多的是失望。 过了片刻,他猛地抬起头,猛地看向了赵高,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先生,若是我们……可否?” 赵高心下了然,自己上次告诉胡亥的事情,看来胡亥已经上心了。 而且有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现在胡亥的心中,对此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他还是一脸焦虑,有些为难地劝告道:“二公子,此事毕竟关乎大秦生计,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胡亥脸上一沉,他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刻,赵高竟然打退堂鼓了。 “先生,这咸阳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怕是不日就有各地盐商的人进入咸阳,到时候只要咸阳狱松散一些,这件事一定能成的。” “现在不能半途而废啊!” 不怪胡亥着急,上次赵高在他耳边说,只要是扶苏没了,那冉方一人又能成什么气候? 就算是陛下再宠着冉方,那也要有所倚仗才行。 他一听,顿时计上心来,只要不让扶苏活着出了咸阳狱,岂不就能成了? 结果,到了关键的时刻,赵高竟然打退堂鼓? “先生,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赵高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胡亥的手。 “二公子,此事不要着急。” “奴婢只是没想到,那冉方竟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 “现在事情有了变化,怕是扶苏就算死在咸阳狱,那陛下也不会怪罪于冉方,这一石二鸟的计划便用不上了。” “不过……此事还有办法。” 闻言,胡亥神色有些激动,他拉着赵高的手,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 “什么办法?” 赵高微眯眼睛,靠近胡亥的耳边,小声道:“二公子,你想,若是这制盐的法子被其他人知道,那陛下第一个会怀疑谁?” “冉方!” 胡亥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神十分地坚定。 说完,他立刻就明白了赵高的意思,这件事说白了,最关键的地方还是那制盐的法子。 只要这个法子泄露出去,那冉方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先生,我明白了。” “可是……那些盐商,会听我的话吗?” 赵高慈爱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关切。 “放心,这件事奴婢定会帮您办妥了。” “只要是为了二公子好,奴婢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胡亥万分感动,他就知道,这世上最关心他的人,只有赵高。 “多谢先生。” …… 咸阳狱。 顾宗民亲自把合约送了过来,站在那里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倒是冉方神色如常,扫了一眼合约便放在了桌子上。 “坐。” “谢先生。” 说完话,顾宗民才跪坐在冉方的对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冉方的吩咐。 扶苏拿过桌上的合约,一字一句地看完,确定没有问题,才把合约收起来,放在专属于冉方的架子上。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和谐,坐在那里的顾宗民这次眼中也没有惊讶,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冉方。 他拿过身边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盘和上次一样的牛肉,轻轻放在桌子上。 “请先生品尝,这是用先生那精盐做的腌牛肉,味道确实要好上不少。” 上一次章邯给冉方送牛肉的事情,顾宗民也是知道的,毕竟那做牛肉的法子也是他献给章邯的。 当时冉方当时的话他也听说了,这一次拿到冉方的盐后,他立刻就又做了一次,想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区别。 冉方也没有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轻薄的牛肉,放在嘴里轻轻一嚼,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就是这个味道!” “你也尝尝,”说着,他用眼神示意扶苏。 扶苏吃过牛肉,嘴里也是赞不绝口,“确实比之前,要好吃不少。” 看两人都满意了,顾宗民才放下心来。 吃过牛肉,扶苏确定冉方现在心情还不错,开口问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冉方转过头看着扶苏,他此刻的心情很好,对扶苏也多了一些耐心。 扶苏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那日先生说,如今大秦要做的,就是把关东的百姓安抚好,这才是大秦的根本。” “可关东以为的地方,若是有商贩欺上瞒下,把先生做精盐的法子偷学去了,私下贩卖,该如何处理?难道还是要任其发展吗?” 冉方转过头看了一眼扶苏,又看看坐在那里的顾宗民,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嗤笑道:“如今大秦能控制各地吗?” 扶苏摇头,现在各地名义上归于大秦,但是他们的心在不在大秦,怕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既然无法控制,那为何还要想此事?” 冉方的语气十分平静,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来。 看扶苏还有些不明白,他接着说道:“那些旧地贵族,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归顺大秦,那就不要管他们要如何,把旧大秦人的生活管好就可以了。” “百姓是懂得趋利避害的,他们看到关东之地的富庶,自然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至于这制盐的法子,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们就算是学去了,也学不到精髓。” “依样画葫芦的盐,空有其表,怕是得不到其内涵,我是不会担心的。” “至于那些盐商,他们怕是不会安分了……” 第47章 泄露? 冉方所言之事,扶苏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有他父皇在咸阳城,那些宵小之徒怕是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每日和冉方在牢中,小日子过得倒是悠闲,两人甚至还能在清晨和傍晚时分,在院子里随意走动,看看牢狱的高墙和天空,也是自在。 此时他们两人并不知道,那精盐已经不是关东地区独有之物。 就这短短几日,关中地区也已经有了精盐。 当地的盐商为了提高价格,甚至说此精盐乃上天的恩赐,比那粗盐好了百倍。 很多的人只尝过一口,便再不舍得放下,哪怕重金也愿意换上那么一两。 不仅如此,其他各地也陆陆续续有了精盐,这件事已经在上层社会传开了,那精盐更是一两难求。 不到五日时间,这件事便传到了嬴政的耳中。 此时的咸阳宫,嬴政沉着脸坐在高台上,桌上放着今日递上来的奏章。 大殿中间站着李斯、王绾、章邯等人,脚下还有碎瓷碗片。 “此事究竟是如何传出去的?!” 众人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片刻,章邯躬身上前,说道:“启禀陛下,此事颇为蹊跷。” “这精盐在咸阳城还未售卖,却已经传到了关中之地,定是有人故意把这精盐之法说了出去。” “所以,应当先把此人查出来。” 这个道理谁也知道,若不是有人故意传出去,关中地区怎么会有人知道? 而且传播速度这么快,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只是这人是谁? 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等章邯说完,嬴政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若不是地上的碎片,谁也看不出他刚才的众怒。 “依卿之见,此事当是何人传出去的?” 众人转过头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况且此事还未调查,怕是参与到此事中的人,谁都有可能。 而且涉及冉方,谁也不敢这时候触这个霉头。 在嬴政的目光中,李斯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应当交由廷尉府调查。” “知晓制盐法子的人不多,通敌之人定在其中。” 不得不说,李斯这招确实高。 这件事定然是要调查清楚的,那最有可能的人是丞相李斯,毕竟这件事牵连甚广,若是调查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是李斯直接把这件事推给了廷尉府,而他也是从廷尉府出来的,那里自然会有他的人。 这样一来,这件事还算是在李斯的手中,却也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 闻言,廷尉冯肖上前一步,站在大殿的中间,看了一眼李斯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有些蹊跷。” “此事知晓之人不多,就连臣也是第一次听闻。” “这制盐的法子即便是传出去,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去,那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法子是哪里来的。” “不如,直接把那些人抓起来,一能确保制盐的发展不会再泄露出去,二是直接调查此事背后之人,一举两得。” 闻言,嬴政眉头微蹙,冯肖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法子被更多人知道,那咸阳城的优势就没了。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这事传到冉方的耳朵里,定会引起冉方的怒意,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可。” “此事就交由廷尉查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立刻躬身道:“喏!” 待到众人从咸阳宫出来,冯肖快步走到李斯身边,避开众人轻声问道:“丞相,此事为何要答应下来?” “盐铁之事不是由章邯调查吗?” “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不怪冯肖想不通,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朝廷内部出了问题。 甚至有可能,是那冉方自己多卖了几次方子。 不管哪种情况,对嬴政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尤其是,冉方现在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若是真是冉方出了问题,那陛下定会迁怒于调查之人,到时候廷尉府上下都难逃一劫。 李斯知道他的意思,他笑着摇摇头:“放心,此事断然不会牵扯到你。” “那冉方老夫了解,他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此事怕是另有其人。” “若是如此,那你倒是可以想想,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最有可能得利的人是谁?” 对李斯之言,冯肖半信半疑,尤其是对冉方那人,他没有见过,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但是从这件事中能得利的人,他确实要好好想想了。 “多谢丞相,下官知道了。” …… 几日后,咸阳狱。 上午时分,冉方带着扶苏在牢狱大院中,两人挥舞着双手正做“广播体操”。 两个人大汗淋漓,却也看得出来脸上的精神很好。 冯肖站在咸阳狱门口,身着一身常服,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两个人终于停下来,他才走上前,朝冉方和扶苏行了一文人之礼,语气也十分的谦卑:“见过先生。” 冉方正准备回牢房去擦脸,就被冯肖拦住了去路。 他看了一眼冯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你是何人?” 说话间,冉方和扶苏步伐未停下,继续朝着牢房的方向走去。 冯肖就跟在两人身后,恭敬地说:“回禀先生,我只是廷尉府的小官,姓冯名岐。” “听闻先生这里有升官之法,特意来求先生的。” 闻言,冉方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一眼冯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有些想笑,这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是吗?”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牢房门口。 冉方和扶苏在门口的水盆里,洗了洗脸和手。 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冉方才认真扫视了一眼冯肖,心想这人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说话做事还文绉绉的。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出来的谣言,竟然会相信这种话。 他眼角含笑,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冯肖看冉方不信自己的话,眼神有些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 “先生明鉴,此事我也是听一同僚所说,他说先生乃世间少有之人。” “若是有任何难题,来先生这里总能寻到一个答案。” “请先生解惑,我愿意奉上百金。” 这是一个小官最大的诚意,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怕是他日后就要重新攒家产了。 冯肖知道,冉方自然也知道。 看他如此有诚意,且表情也十分地认真,冉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且说说,这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看冉方松口了,冯肖立刻开口说道:“不敢欺瞒先生,近几日咸阳城有一能人献策,将那粗盐做成了精盐,且味道要比之前好上百倍。” “这原本是顾家的秘技,可如今大秦各地都有了同样的精盐,陛下下旨要彻查此事,廷尉大人没有头绪,便下令若是有人能提供一个线索,可升官赏千银。” 第48章 假仁假义的赵高 闻言,扶苏神色一惊,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看了一眼冉方,倒是那冉方神色如常,不过那脸上的笑容却也消失不见了。 精盐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能传出去也必定是这几人之一。 那此事一般是要暗地里调查,如今却交由廷尉府调查,其中有些的关键之处,冉方还想到。 冉方坐在榻上,看了几眼冯肖,问道:“此事当由顾家负责,且与那负责盐铁之事的官员有关。” “为何要廷尉府来调查?难道不怕此事宣扬出去?” “况且,此事若是调查,那必定涉及一些重要的人物,这些人岂是你一小小官员能动的?” 就知道冉方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冯肖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面露尴尬之色,低着头小声说道:“先生果然看事透彻。” “就因为涉及此事之人皆是权贵,廷尉大人也不好处理,所以另辟蹊径,想要从那些盐商之中寻找线索。” “可那盐商早就有了说辞,还找了替罪羔羊,此事便陷入了僵局。” “廷尉大人下令,谁要是能提供线索,便可官升一职,赏百两银。” “所以,我才斗胆来此,想求先生帮我指条明路。” 听完事情的原委,冉方心中便有了计较,怕是这廷尉府也是无法推辞,不得不接下这个差事。 那暗中之人也不是个傻的,既然敢让盐商如此明目张胆,定是有所依仗,要么势力强大,要么就是此事做得十分隐秘,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依据现在廷尉调查的结果,冉方更趋向于第二种可能。 但是,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件事怕是那幕后之人故意的,只是不知道他针对的是谁。 “抓起来的人呢?” 看冉方问起,冯肖不敢有任何的隐瞒,直接说道:“暂时都关在廷尉府的牢狱中,经过调查这些人没有什么大错,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依廷尉大人的意思,既然他们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教训一顿把他们放了,留着也无用。” 他看冉方不说话,心中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依先生的意思,这些人不能放?” “非也,”冉方摇摇头,这个廷尉倒也是个妙人。 这种情况下敢接下此事,还如此迅速就把那些盐商替罪羊抓起来,倒也算是杀伐果断。 而且知道这些人不算主谋,又能下令放了,不把他们也当此事的替罪羊,倒是称得上光明磊落。 只是,太过正直便也成了缺点。 “这些人虽什么都不知道,但也有些用处。” “毕竟,那幕后之人也不能确定,他们密谋的事情就一定万无一失。” “若是让廷尉府传出消息,说此事已经有了眉目,且与被抓之人有关,想必那幕后之人定会想办法把这些人处理掉。” “此事不就有了结果吗?” 闻言,冯肖眼前一亮,他倒是没有这么想过。 自己向来是以证据说话,从未用过这些小手段,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 但是冉方之言确实给他提供了思路,只是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先生言之有理。” “可,若是那幕后之人不上当呢?” 冉方轻蔑一笑,对这种搞小手段的人他最是瞧不上。 “既为贼,就没有不怕的道理。” “这幕后之人既然做此事,定然是为了利益,只要自己的利益还未得到,他就不会放弃这件事儿的。” “况且这可是很掉脑袋的大罪,他一定会出手的。” 听他之言,冯肖心中惊了一下,这冉方的想法竟和丞相李斯的一样。 怪不得丞相说,若是此事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问冉方的意思,他看事最为透彻。 果然如此。 “受教了。” “我还想问先生一句,此事先生觉得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冉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冯肖看了一会儿。 随即摇摇头,“此事谁也不敢妄言,到时你就知道了。” 冯肖只好点点头,他知道冉方也不会轻易说的,但还是怀着期待的心情问了一句。 不过,能得到现在的结果,他也已经很满意了,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方向。 “多谢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 …… 听从冉方的建议,不到一日的时间,冯肖就把有眉目的事情传扬出去了。 这下在宫中的胡亥坐不住了,这事儿若是被父皇知道,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好此时赵高也来了,看到胡亥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他就有些叹气。 “见过二公子。” 行完礼,他就挥手让大殿中的下人都退下去。 等人都离开后,胡亥着急起身,拉着赵高的手问道:“先生,此事该如何做啊?” “若是被父皇知道了,那我……就完了啊……” 最后这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还不时地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赵高拉着胡亥坐在榻上,他亲自给胡亥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安慰道:“二公子,你且放宽心,此事有奴婢帮您做,绝对不会有人查到您的头上。” “您只管在这宫中好好的,什么事儿也不要操心,就算是出了事情,也有奴婢帮您担着。” 听着赵高情真意切的话语,胡亥心中涌起阵阵的感动。 他眼含热泪看着赵高,由衷地说道:“多谢先生。” “若不是先生帮我谋划,我岂能有现在的地位?” “他日若我登高位,定不是忘了先生为我做的一切。” 听他这么说,赵高也放心了。 这件事他已经处理好了,所以廷尉冯肖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不过是担心胡亥这个傻子,被这个消息吓乱了阵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所以他才会来走这一趟,现在确定胡亥没事了,他便胸有成竹了。 “二公子客气了,奴婢能为先生做这些事,都是奴婢的荣幸。” “那奴婢先回去了,陛下那边还有要事等着呢。” 胡亥连忙点头,心中的感激之情更甚了。 “先生慢走。” 等赵高离开之后,胡亥想到赵高刚才所说的话,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他就知道赵高对自己很好,却没想到这么好,百忙之中还要来安慰自己,就算是父皇也做不到如此啊。 想到刚才赵高脚步凌乱,他觉得定是此事颇为棘手。 赵高如此为他着想,他难道就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不行! 他也该为赵高做些什么。 “来人!” 立刻有随从走进来,恭敬地站在那里等着胡亥的吩咐。 胡亥挥手,让他靠近了些,轻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随从离去的背影,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希望能帮到先生。” 第49章 逆子!你可知罪? 听从冉方的建议,冯肖把那些人都留在了廷尉府的牢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冯肖还采取内紧外松的方法,让犯人放松警惕。 而暗地里,冯肖已经派人将其监视起来,只要有人试图靠近,不管有没有异心,他都绝对不会放过。 为了抓住那幕后之人,这几日冯肖甚至都夜宿廷尉府。 入夜,丑时。 冯肖正在房间酣睡,突然听到牢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立刻起身,就见身边的侍卫着急跑过来。 “大人,牢中发生了暴动!” 这廷尉府关押的不过是些普通的罪人,怎么会有人暴动呢? 难道真的被冉方猜中了!?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冯肖冷笑一声,立刻拿起佩剑,厉声道:“走!去看看!” 等到冯肖到达的时候,那些暴动之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只见一名护卫来到冯肖跟前,附耳说了几句之后,冯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次若没有冉方提醒,怕是会酿成大祸! “可有人伤亡?”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见冯肖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当即低头禀报道:“死、死了一人。” 冯肖眼中寒光一闪。 “连夜审问,定要把那幕后之人给我查出来!” “是!” 看着属下离开,冯肖心中却并未放松下来,反倒是多了几分疑虑。 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情怕是有些麻烦! 一夜未睡。 冯肖一直在衙门等候审问的消息。 只是,当属下将结果送来的时候,冯肖敏锐的发现,自己属下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对。 “审问的如何了?” 那属下犹豫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冯肖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 “有话就说!藏着掖着成和体统?” 那属下听到这话,却并未害怕立马禀报,而是犹豫着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冯肖,小声道:“大人,您还是先看看这审讯的结果再说。” 闻言,冯肖心中便是一跳。 属下这么说,莫不是审问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一脸狐疑的将那审讯结果接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冯肖“啪”的一声将自己手中的册子合上,脸色也是猛地一变。 不等属下说话,冯肖便沉声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那属下立马躬身道:“算上属下和审讯之人,只有四人!” “你等全部在府衙呆着,没有本官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切记,此事你们能否活命,全看你们自己听不听话了!” 那属下也知道册子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因此听到这话之后急忙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 冯肖深深看了一眼对方,随即一言不发的拿着那册子离开了廷尉府,直奔李斯府上。 “吾乃廷尉冯肖,有要事求见丞相李斯。” 听到冯肖的名号,再看看现在的时间,门口的侍卫便小跑着去禀报。 不出片刻,就有人出来请冯肖进府一叙。 侍从直接带着冯肖来到书房,李斯已经在此等候。 一进门,冯肖便看到李斯穿着一身睡衣,看起来就是刚刚睡醒,但眼神中的精光也让人不能忽视。 “拜见丞相大人。” 李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何事如此惊慌?” 冯肖把刚刚刺客的口供拿出来,双手举起放在李斯的面前。 眼神有些凝重,语气为难地说:“丞相请看。” 李斯看了他一眼,才拿起桌上的纸细细阅读。 看到后面的内容,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厉声问道:“此事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此事下官怎敢欺瞒丞相!” 李斯也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给冯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作假。 但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件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无奈,他只能坐在那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扶住额头,低沉了片刻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冯肖不敢隐瞒,把刚才在牢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知道的人不多,收到消息下官便来寻丞相了,此事暂时还未有其他人知晓。” “丞相,此事该如何是好?” 李斯沉思了片刻,猛地站起身,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你现在回去,把整个案子的卷宗整理好,换上官服。” “等到天一亮,我便与你一同入宫,将此事禀告于陛下。” 冯肖也知晓此事的重要性,他点点头,不再多言便起身离开了。 …… 咸阳宫。 嬴政看着放在桌上的卷轴,脸沉得能滴出墨来。 半个时辰,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李斯和冯肖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站在那里的赵高,心突突地就开始跳,他没想到那胡亥竟然不听他的话,真的去派人行刺那些盐商。 若是行刺成功就罢了,他却派人直接混入嫌犯中,还没有想过刺杀成功之后要如何离开牢狱。 这不是妥妥去送死吗?! 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一会儿如何要把自己摘出来。 过了片刻,嬴政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赵高,那个眼神差点就让赵高跪在地上。 “派人把那逆子押过来!” “喏。” 赵高不敢停留,小跑着去吩咐手下的人。 不消片刻,胡亥便被侍卫押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怪胡亥如此,他做事向来都有赵高兜底,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担心。 所以,这一次他被押过来,也不觉得会发生。 他站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地朝着嬴政行个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只是在看向身边的冯肖和李斯时,胡亥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 看他这个样子,嬴政更是怒火中烧,他眼神凌厉地看着胡亥,冷声道:“逆子!你可知罪?” “父皇……”胡亥还有些迟疑,有赵高在从中周旋,父皇对他的态度向来都是好的,这一次突然被如此训斥,他还有些接受不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高,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才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委屈。 “父皇,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父皇竟要如此对待儿臣。” 第50章 猫腻 看胡亥竟如此不知悔改,嬴政心中更为生气。 他把案卷直接扔到胡亥跟前,那案卷砸在了胡亥的脑门上的,顿时就青了一大片。 “啊……” 他刚想卖个惨,就听到嬴政暴怒的声音:“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闻言,胡亥疑惑地捡起地上的卷轴,本来只是随意地看了几眼。 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随即惊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浑身抖如筛糠,卷轴也被扔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 说话的时候,胡亥眼中的泪水都流了下来。 “父皇……” 这一番言辞,变相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嬴政失望地看着他,本以为,胡亥可能是受了奸人的蛊惑,可这明显就是他自己做的,言语中丝毫不曾说其他人的事情。 “逆子!” “混账!” “堂堂大秦的皇子,你竟将大秦弃之不顾!” 眼看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胡亥已经乱了神志,他现在只想着如何保命,让父皇消气,其他的都想不起来。 他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十分的狼狈。 也顾不上身后还有其他人,大声地哭喊道:“父皇明鉴,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儿臣没有恶意,只是大哥太过优秀,儿臣担心父皇只喜欢大哥,看不到儿臣。” “父皇,儿臣一心为大秦好,儿臣没想过会造成这种结果。” 这一番哭诉,并没有让嬴政减少怒火,反而更生气了些。 这种善妒之人,根本不配当皇子。 他指着胡亥,怒斥道:“真是蠢!愚蠢至极!” “来人,把胡亥禁足府中!没有寡人的命令,谁都不能把他放出来!” 赵高站在那里,目光落在胡亥的身上,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胡亥关起来,自己就是安全的。 但是自己毕竟是胡亥的老师,若是一言不发怕是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他躬身朝嬴政行礼,说道:“陛下……”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嬴政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谁都不许求情!” “否则,以同罪论处!” 说完,嬴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斯和冯肖,挥挥手说道:“都退下。” 等从咸阳宫出来,冯肖走到李斯身边,小声问道:“丞相,此事是否太过蹊跷了些?” 不怪他这么想,这件事最后查到胡亥头上,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那些人招的也太过顺利了,仿佛是把结果故意摆到他面前的。 但是结果又一点问题都没有,胡亥也认罪很干脆。 他就想不到哪里有问题了,若是处理不当,他们恐有性命之忧啊。 “依丞相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涉及皇家秘事,李斯内心是不太想掺和这种事情的。 而且看陛下的意思,这件事不可宣传出去,否则今日他们二人加上廷尉府的那些人,怕是都会有危险。 “你去一趟咸阳狱,此事既然因冉方而起,那他应该知会于他。” “况且,此事也不能瞒着扶苏公子,此事还需他从中说和。” 冯肖点点头,谁不知道扶苏公子最是仁慈,看到胡亥入狱,他怕是也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丞相提醒。” …… 咸阳狱。 冉方和扶苏倒是自在,两人的状态丝毫看不出在坐牢,一个拨弄着牡丹花,一个做着广播体操。 看到冯肖过来,两人才有片刻的歇息。 刚坐下,冯肖就把在廷尉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陛下最后的决断。 等他说完,扶苏面露异色,不明白为何胡亥要做这种事情? 虽说这个弟弟和他向来不太亲近,但他也自认为很了解胡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冯大人,这件事可是当真?” “那还能有假,”冯肖坐在冉方的对面,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他俯身往前趴了一些,很小声地说,“听说陛下暴怒,直接把胡亥公子禁足了!” “还说,谁要是给他求情,就以同罪论处。” “看来陛下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扶苏有些无奈,禁足一事,除非陛下同意,谁也不可能把他放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等着陛下消气,那胡亥才有出狱的可能。 但他也没有要替胡亥求情的意思,毕竟现在他跟在冉方身边许久,有些事情也懂得先问清楚缘由了。 “这胡亥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冉方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他看了一眼扶苏,才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穿了,也只是为了一个利字罢了。” 说完,停顿了片刻,他接着说道:“不过,就胡亥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么周密的计划。” “背后定会有人为胡亥出谋划策。” 最后四个字冉方说得斩钉截铁,扶苏和冯肖两人皆是一愣。 冯肖迟疑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说:“此事不可能?” “当时审问那些贼人时,我也在场,他们说得很明确,就是胡亥公子的主谋,他们都是听命于胡亥公子。” “若是还有其他人,那些人早就交代了。” 冉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眼神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扶苏,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胡亥是个皇子,把精盐的事情说出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那些利润想必也到不了他的手里。” “再说了,胡亥长年在皇宫中,他怎么会认识那些盐商呢?” “这……”冯肖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所有人看到刺客口供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震惊,随即就是去找陛下。 谁也没有想到,胡亥直接就把此事认下来了,根本不用审问就招了。 陛下下旨禁足,谁也不敢去提审,如此一来胡亥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那依先生之见,胡亥公子是被冤枉的?” “可谁又能让胡亥公子,心甘情愿地替他定罪呢?” 不只是冯肖想不到,就连扶苏也想不到。 这朝中上下,还有谁能值得胡亥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护。 见他们二人都想不明白,冉方叹了一口气说道:“胡亥我虽不了解,但是那种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定然是认错。” “不管陛下查到了多少,当时盛怒之下,既然查出来他刺杀那些人,这件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 冯肖闻言,思虑了片刻,不得不说冉方看事情很透彻。 就连对嬴政的了解,也是最透彻的。 “那依先生之见,胡亥公子的背后,还会有谁呢?” 扶苏坐在那里,给冉方倒了杯水,也等着冉方的回答。 冉方目光扫过两人,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定是能让胡亥听话,又很了解的胡亥的人。” “否则,他不敢确定,那胡亥决计不会出卖他。” 第51章 入狱试探 咸阳宫。 嬴政的桌案上,正放着咸阳狱传上来的记录。 上面记录着冉方的一言一行,还有今日和冯肖的对话。 看着冉方对胡亥的评价,嬴政心中也在怀疑。 那日在盛怒之下,他一时忘记了胡亥的本性,虽说有时会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向来还是有分寸的,那些危害大秦的事情他不会做。 更何况,胡亥向来居于深宫,那些商贾富甲他从未打过交道,如何能和那么多人联系上呢? 这些都是问题,这就足以说明此事的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想到此,嬴政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赵高,轻描淡写地问道:“赵高,你向来最是了解胡亥,你觉得胡亥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闻言,赵高心头一跳。 方才看到咸阳狱拿来的记录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冉方有时看事太过刁钻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想到胡亥背后还有人。 不管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启禀陛下,奴婢以为那冉方之言有理,二公子心性纯良,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只不过,这段时间陛下的心思都在咸阳狱,可能是冷落了二公子,他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虽是为胡亥辩解,却也把这件事定在了胡亥的身上。 况且胡亥自己也说了,完全是因为嫉妒扶苏,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那赵高就再帮他一把。 嬴政想到胡亥说的那些话,总觉得那是胡亥一时恐慌而口不择言,有些事情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你觉得,这简直就是胡亥一人做的,没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赵高,你与胡亥向来亲近,你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连两个问题,赵高更加担忧了。 但是这种情况,他只能稳住自己的心神。 想到昨日胡亥被禁足之时,还看了他一眼,他就有些担忧,不知道陛下是否看到。 那一眼是求救的信号,他知道这是胡亥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自己也自身难保,他就只能舍弃胡亥了。 “启禀陛下,奴婢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倒是二公子前几日来找过奴婢,问了扶苏公子的事情,其他倒是什么也没说。” “若是奴婢知道二公子有这种想法,奴婢一定会禀告陛下的。” 说着,赵高就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去胡亥那里的事情,根本瞒不过陛下,那他就实话实说。 嬴政看了一眼赵高,并没有让他站起来。 看着冉方的话,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赵高。 就算是现在赵高不着痕迹地为自己辩解,也不能打消他心底的疑虑,这件事必须给赵高一个教训。 过了一会儿,赵高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嬴政才轻轻开口道:“起来。” 赵高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对胡亥更加怨恨了。 自己明明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要不是胡亥自作主张,这件事查多久,也决计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谢陛下。” 说完,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嬴政,看不清嬴政心中的想法,只好躬身答道:“陛下,奴婢想着既然二公子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何不再找人调查一番。” “给朝廷大臣一个交代,也还二公子清白。” 这回倒是嬴政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看了片刻,嬴政开口问道:“那你以为,此事该由谁去调查?” 又是试探。 赵高心中有了想法,他知道这件事若是让廷尉府调查,有丞相李斯在其背后谋划,这件事便瞒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而且廷尉府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只要是被他们抓住一点线索,那就能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只能是他的人来调查。 “启禀陛下,奴婢以为,此事既然是由精盐引起,那就应该从精盐调查起。” “上次廷尉府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他们若是再调查,那一定会接着调查二公子,不会有什么新的结果。” “而且,这件事在咸阳城发生,那自然是要从咸阳城调查,此事咸阳县令调查最合适不过。” “此人远离朝堂,与朝中大臣都鲜少有来往,定不会被人左右。” 赵高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同时还踩了冯肖一脚。 当时冯肖有了结果,直接去找李斯,后来才来宫中找嬴政,这件事流程上是没有错的。 但若是细究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说明李斯虽不在廷尉府,但手却还能探道那么长,这对君王来说是大忌。 显然,这句话嬴政也听进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赵高,点点头:“可,此事就交由咸阳令去查。” “另外,把胡亥押去咸阳狱,不许暴露他的身份。” …… 咸阳狱。 胡亥一身狼狈,身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贵公子气质,只能从他身上的锦衣华服看出来,他的身价当是不菲。 看的出来,禁足这两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今禁足解除,胡亥心中甚是感激,尤其是把他放出来的赵高。 想到赵高的嘱咐,来到咸阳狱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狱卒带着他直接去牢房。 只不过,在路过冉方和扶苏牢门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看到扶苏牢房的装饰,竟比自己宫中的还要好上一些,心中更加愤愤不平了。 “哼!” 听到有人哼了一声,冉方和扶苏同时抬头,正好看到胡亥的背影。 两人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谁看到他们的牢房,眼红了而已。 扶苏接着询问冉方道:“先生,昨日你说胡亥背后另有其人,你觉得会是谁啊?” 这个声音正好能被胡亥听到,他顿时心中一紧,想到赵高说那冉方惯会笼络人心,他绝不会被冉方左右的。 果然,他就听到冉方对自己的评价了:“胡亥是个蠢的,他要是能想出这种招数,早就跑到陛下面前显摆去了。” “更何况,那些盐商都是人精,惯是见风使舵,怎么可能听一黄口小儿的话?就算他是皇子又如何,没有实权连个小官都不如,谁会和他做生意?” “你久居咸阳,想必对胡亥也了解,你会听他的话吗?” 扶苏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过这些,他们都为皇子,从来身边都有人陪着,从未自己去做过什么。 但是他却觉得冉方是对的,毕竟自己有时对一些官员也是毕恭毕敬的。 “先生所言,甚是有理。” 第52章 自辩 刚刚的话,胡亥听的真切,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他所做的一切,那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怎么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以为扶苏会帮他说话,没想到竟然会随声附和! 胡亥想要辩解几句,但猛地想到来时赵高的嘱托,只好把自己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胡亥公子聪慧绝顶,朝中不少大臣都对他甚是满意!” “尔等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在此诋毁,居心何在?” 陡然响起的声音,让扶苏顿时就是一愣,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这牢中怎么会听到胡亥的声音!? 至于冉方,自是没有听出来这是胡亥的声音,只是觉得有些稀奇。 这年头居然还有粉胡亥的? 只是虽有兴趣,但也仅仅是兴趣罢了,冉方并无和这种人争辩的打算,笑了笑未曾接话。 但是扶苏却忍不住了! 他现在对冉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听到胡亥这么辩驳,他立刻就反击道:“若胡亥不是个蠢的,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这精盐本来是为关东地区征收的,现如今关东以外的地区都有了,这些钱去哪里找?” “身为大秦皇子,如此损害大秦的利益,难道是个聪明的?” 胡亥没有话了,这些事情他也知道,但是自己做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 而且当时赵高也说了,这件事他会处理的,最重要的是能让父皇看到自己,顺势把冉方拉下水,谁知道会是这样呢? 他轻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不过是一时糊涂,谁还没有个做错事的时候呢。” “糊涂?”冉方觉得有些好笑,胡亥再过三年都能当皇上的人了,还说自己是糊涂? 他轻笑出了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肯定地说道:“不错,是糊涂。” “只不过,他不是因为这件事糊涂,而是因为识人不清。” “这么多年身边跟着一匹狼,却看不清那狼的真面目,这次才是真正的糊涂。” 这话扶苏有些不理解了,怎么会说胡亥身边有狼呢? 他和胡亥怎么说也是兄弟,要说胡亥身边有什么呢,他都是知道的呀。 “先生,你这何出此言啊?” 隔壁的胡亥也竖起了耳朵,他心中对冉方的话是很不屑的,但是也不妨碍他听得认真,一会儿好辩驳。 冉方抬头看了一眼扶苏,似乎对他也有些嘲讽,那种眼神很让人不舒服。 还不等扶苏开口,就听到冉方接着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好,身边的人对你好,你就掏心掏肺的,你就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出去,这不是傻吗?” “而且,有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任何的遮掩,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狼子野心,扶苏听得浑身一震。 从这几天的对话中,扶苏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些透露出来的细节,越来越像一个人,而且只和胡亥好,还刻意教授胡亥一些东西的人。 扶苏凑近冉方,看着他小声地问道:“先生,你难道说的是……” 后面几个字胡亥没有听到,但是他心中却也有些疑惑,冉方说的人究竟是谁啊? 正疑惑间,扶苏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若真是他,那为何不直接禀告陛下,让他把此人抓起来呢?” 冉方摇摇头,不免觉得扶苏的天真有些好笑。 “毕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没有证据就把他抓起来,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传出什么对陛下不好的事情来。” “况且,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定还有些自己的势力。” “那这种人,放在自己跟前才是最安全的,若是把他关起来,就会有了防备,要想调查就要费些心思了。” 扶苏闻言点点头,不由得开口赞叹:“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这话胡亥越听越糊涂,想要开口问,却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好忍着疑惑,接着听他们聊天,希望能从中找出线索。 …… 几日后,咸阳宫。 阎乐拿着搜集到的证据,跪在大殿中,心中甚是忐忑。 这些证据都是岳丈赵高交给他的,告诉他这些就是胡亥通敌的证据,可这些证据却又经不起推敲。 只是此事是赵高亲自吩咐的,他不敢不做,就只能是先把这些东西交上去了。 也幸好,这件事涉及皇家秘事,陛下都屏退了其他大臣,只让自己把证据单独交上来。 嬴政边看,他边跪在地上说:“启禀陛下,这些就是臣调查到一些事情。” “胡亥公子虽不常出入宫中,但是手下的人与那些富商却经常有往来,而且此次去各地的人,也都是胡亥公子府上的人。” 说完,阎乐就跪在地上,上面他记录了每一个去各地人的路线,还有他们这一个月来在咸阳城中去过的地方,都说明这些人只是听命于胡亥的。 看着上面的证据,嬴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赵高,随即目光扫过了桌上的一摞纸。 把这证据放起来,他淡淡开口问道:“赵高,这几日你都有去找过胡亥?” 虽然语气是疑问句,但是赵高听得出来,这是肯定的语气。 这段时间陛下一定找人查过他的了,不然不可能清楚地知道他的行程。 他心中顿时一惊,跪在地上语气甚是小心,又十分恭敬地说:“启禀陛下,奴婢奉陛下的旨意,常去与二公子交流一些事情,自然与二公子关系亲近些。” “这些事情陛下都是知道的呀,奴婢绝对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明察。” 嬴政心中想到冉方之言,冉方说胡亥身边有匹狼,他和扶苏的反应一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赵高。 所以,他就派蒙毅暗地里调查了一番赵高,还真发现他的野心。 这朝中与赵高有关系的不在少数,就连眼前跪着的阎乐,也是赵高的人。 而且从胡亥宫中调查到的消息,赵高每次去都是与胡亥在房间里说话,下人一个都不留。 这一次在廷尉府的刺客,就是赵高送给胡亥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联系起来,就很难不让人猜想。 “那刺客,和你是什么关系?” “胡亥这件事,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第53章 突发情况 “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应付过去的赵高,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这是在怀疑自己啊! 此刻若是不给自己尽快找条活路,他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赵高低着头颤抖地趴在地上,语气委屈道:“启禀陛下,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这些人虽是奴婢给二公子找的,但是他们都只听命于二公子,出了这件事情奴婢心中也恐慌啊。” “若是知道那些人竟会帮二公子做这种事情,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他们派给二公子啊!” 这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但是嬴政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意,赵高身上冷汗直流,却也不敢再多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低头,听到桌上沙沙的声音,然后嬴政拿出一个案卷,让身边太监递到大殿中间的阎乐手中。 嬴政声音冷冷地问道:“你且看看,还有什么好说的?!” 跪在地上的阎乐,不明所以地双手接过案卷,展开只看了几个字,他立刻就心领神会,连忙跪趴在地上。 “陛下,臣也不知此事为何调查结果不一样!” “这真的是臣调查出来的,定是有人故意扰乱臣的调查方向,陛下明鉴啊!” 闻言,赵高就知道,当时陛下让自己选人调查,那是对自己的另一个考验,自己完全没有通过。 如此,他只能弃车保帅了。 “陛、陛下!老奴还有话要说!” 嬴政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嘴唇轻启道:“讲。” 闻言,赵高连滚带爬地跪到嬴政面前,脸上的表情皆是悔恨。 同阎乐对视一眼,赵高随即躬身道:“启禀陛下,此事是奴婢一时糊涂。” “二公子之事,奴婢确实有所耳闻,不过等奴婢知晓的时候,二公子已经动手。” “只是这二公子毕竟是陛下血脉,奴婢斗胆帮着二公子把事情处理好,尽量让这件事不要查到他的头上。” “奴婢发誓!制作了这一件事情而已!” 这话真真假假,有些和嬴政手中的证据对上了。 有些事情证据没有,谁也不知道赵高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明显,嬴政的表情开始松动了,没有那么令人不寒而栗了。 “那你可知,胡亥是如何与那些人联系上的?” 跟随嬴政多年,赵高自称是最了解嬴政的人,所以听到嬴政这话,就知道自己说的他听进去了。 他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因为此事当时那些商贾,主动联系的二公子。” “前几日精盐的事情,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难免有人会把这件事传出去。” “可那精盐的方子,知晓的人又不多,他们把主意打到二公子身上并不稀奇,毕竟二公子心性纯良,被人欺骗也是难免的事情。” “不然,二公子岂会让人去廷尉府刺杀呢?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嬴政看着他的眼神隐晦不明,他轻叩了叩桌子,每一下都砸在了赵高的心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没有骗过嬴政的时候,就听到嬴政说:“如此,那此事倒是寡人冤枉你了。” “那你以为,这胡亥该如何处理呢?” 闻言,赵高的心中就更放心了。 陛下又开始和他商量事情了,这就说明他刚才是已经通过考验了。 那现在陛下这么问,就是要给胡亥一个出路,还不能被朝中大臣留下话柄。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陛下,现在二公子已经入了咸阳狱,这件事朝中上下都看着呢,若是此事处理不妥当,怕是会为二公子招来祸端。” “奴婢以为,此事暂时不做任何处理,等到精盐之事了结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另外,奴婢身为二公子的老师,没有及时发现他的问题,奴婢愿意与二公子同罪,一同入咸阳狱照顾二公子,望陛下成全。” 嬴政看了一眼赵高,又看看大殿中间的阎乐,沉默了片刻。 “准了!” “你就去那咸阳狱待上几日,等此事完结之后,再做打算。” 这个反应是赵高没有想到的,他一时有些吃惊。 陛下怎么会同意呢? 难道还是怀疑自己吗? 但是他也不敢问出来,只能低着头沉声答道:“喏。” …… 从咸阳宫出来,阎乐亲自把赵高送到咸阳狱。 赵高坐在马车里,心中不由得思索今日发生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陛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本来想让陛下打消立扶苏为储君的念头,结果却把胡亥搭进去了。 现在就连自己,也要进入那咸阳狱,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倒要亲自看看那冉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阎乐恭敬地坐在赵高的身边,不敢出言打扰赵高思考问题。 等到了咸阳狱门口的时候,他才出言说道:“岳丈大人,咸阳狱的事情我都安排好,绝对不会让岳丈大人受任何的委屈。” “不知岳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赵高对阎乐很是满意,这件事若不是有他从中周旋,怕是自己这一次也没有那么轻易就通过嬴政的考验。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现在朝中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二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暂且被关进咸阳狱,很多事情就要你去操心了。” 阎乐有些受宠若惊,还是第一次赵高对他如此客气。 他连忙表忠心,道:“岳丈大人放心,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及时禀告您的。” “现在有一个事情,晚辈以为,既然岳丈大人要进咸阳狱,莫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与那冉方好好相处,若是他能为岳丈大人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到时候,有冉方与岳丈大人在后为胡亥出谋划策,那这件事就从坏事变成了好事。” 赵高摇摇头,冉方一言一行都有陛下监督,若是真的倒戈了,那陛下第一个就知道。 到时候,陛下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这个认知他还是有的。 他摇摇头,靠近了阎乐说道:“冉方我自有分寸,定会让他与扶苏离心离德。” “现在我突入咸阳狱,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安排,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阎乐立刻挺直了腰背行礼,恭敬地说:“岳丈大人请吩咐。” 第54章 入狱 有阎乐提前打过招呼,赵高来到咸阳狱就受到了狱卒的优待。 甚至于牢房距离冉方扶苏所在的牢房也不是特别远。 至于赵高,每日牢房中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冉方也并未注意到对方。 倒是胡亥看到赵高的时候,立刻就迎了上去,趴在栏杆上,表情也十分的委屈。 “先生,你终于来了,终于来接我了。” “这牢里的饭菜太难吃了!走走走,我们快点出去。” 说着,他就站在牢门口,等着狱卒开门他就立刻要出去。 结果没想到,赵高却走了进来。 等到那狱卒把门锁上,胡亥才意识到了不对。 “先生,你这是何故?” 赵高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站在那里看着胡亥,苦笑一声:“二公子,奴婢也被关进来了。” “陛下查到那几个人,都是奴婢给您找的,便以为这件事是我挑唆的,于是下旨把奴婢也关进来了。” 听到这话,胡亥眼神绝望地坐在地上,似乎还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有赵高帮他出谋划策,不论何时他都能顺心如意。 可现在呢? 自己被关在了咸阳狱里不说,就连赵高也被关了进来,那他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先生,父皇不会真的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这里实在是太难受了,我想要离开咸阳狱,你快想想办法啊。” 赵高眼神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拉了拉胡亥的衣袖,看了一眼冉方的方向。 “二公子,小点声,陛下不允许你我暴露身份。” “那冉方也是个心思缜密的,若是知晓你我入狱,为了扶苏公子他陷害你我怎么办?” “你且放宽心,陛下是疼爱你的,过段时间事情调查清楚了,他就会放你我出去了。” 看胡亥还是不愿意,甚至脸上还有些不忿,他继续劝道:“二公子放心,来事我已经打点好了,这几日的生活不会那么难了。” 闻言,胡亥的脸上才好看了一些。 他有些嫌弃地闻闻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说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到,这衣服都快臭了。” “有先生在,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安心地坐在草榻上,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免疫了。 倒是赵高,看着冉方的方向,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壁的牢房,冯肖提着一壶酒,十分开心地来找冉方。 一看到冉方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完全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拘谨。 他把酒壶放在冉方的桌子上,声音中是难掩的激动与兴奋,“先生,精盐一案还真如你所料,陛下查到了赵高的身上。” “听说陛下还把赵高关入了咸阳狱,估计明日他就到了。” 冉方打开酒壶闻了一口,倒是比上次章邯拿来的要好上一些。 闻过之后,他又把盖子盖上,让扶苏把酒壶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这东西不常见,他要留着慢慢品尝。 “为何要等到明日?” 冯肖一看冉方问这个问题,就知道他对朝中的事情不太理解。 大手一挥,主动给他解释说道:“赵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虽说这一次查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主谋还是二公子啊,他最多算是管教不严之罪。” “以陛下对赵高的喜爱,怕是就关在咸阳狱教训一番,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二公子毕竟也是陛下的孩子,他还能真的为这件事把胡亥怎样吗?” 这个道理冉方也懂,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件事既然是廷尉府调查,以他们的手段想必查到的东西更多,怎么会只让赵高暂且入咸阳狱呢?” “我记得咸阳令阎乐,那是赵高的亲信,那来了咸阳狱对赵高来说怕是没有任何的威胁,甚至比在宫里的日子还要不错。” “不用伺候人,不用操心,每日还有人照顾,谁不想过这种悠闲的生活?” 这些话赵高在隔壁听得也真切,没想到竟是冉方先怀疑到的自己,眼神有一丝狠厉。 他转过头看了胡亥一眼,却见那胡亥脸上的表情已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来他对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确定胡亥没有相信冉方的话,他才放心了不少。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冯肖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浮现出来一抹愁绪。 “先生所言甚是,可陛下的决定又不是谁能左右的。” “况且,这件事后续是阎乐调查的,陛下不允许廷尉府插手此事。” “现在具体查到了些什么,除了陛下和阎乐,谁也不知道。” 冉方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 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还涉及皇子卖国。 若是把此事宣扬出去,那将来胡亥只有一死才能平息众怒。 陛下就算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 他淡淡开口道:“廷尉府乃李斯发家之地,这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他的人。” “但是那咸阳令,却是赵高一手提拔的,陛下也是知晓的,那就算是陛下人的,他们又远离朝堂,不会对胡亥造成什么影响。” “这赵高确实是个人才,把陛下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至于廷尉府那些知情人,为了活命绝对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闻言,胡亥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赵高,语气有些感激地说道:“先生,原来你是因为我入的狱啊。” “先生放心,既然这咸阳令也是为我奔走,等我出去定不亏待他。” 不得不说,胡亥对赵高的崇拜,真的是盲目的。 那边冯肖听闻冉方之言,也跟着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扶苏,才小声地说道:“先生所料不错,我家大人也是这么猜测的。” “我来时刚刚收到消息,那咸阳令阎乐派自己的心腹出咸阳了。” “看样子,是往关中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冉方轻轻往后靠在栏杆上,很随意地说:“能做什么,要么是消灭证据,要么是制造证据。” 第55章 水落石出 夜幕降临,银河高挂。 章台宫中灯火通明,嬴政一人端坐在高台之上,手中放的是咸阳狱送来的记录。 下面站着的是阎乐,此刻他脸上的冷汗直流,却也不敢动手擦一下。 按照赵高的命令,阎乐将早已准备好用来为胡亥脱罪的证据呈现上来。 本以为陛下会开心,却没有想到至今陛下都是一言不发。 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很小声。 “启禀陛下,此番调查发现,二公子是被污蔑的。” “盐商假借二公子之手,在咸阳城内安插暗探,故意陷害二公子。” “至于那些刺客,不过是二公子一时落入圈套的无奈之举。” 阎乐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毕竟这一次的调查结果与上一次有些偏差,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到陛下的逆鳞。 说完,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嬴政的吩咐。 就在这时,门口的太监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廷尉冯肖在外求见。” 都这个时辰了,冯肖突然入宫,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宣。” 不过片刻,那冯肖便身着官服,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阎乐,眼中有些微微的嘲讽,只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恭敬地朝着嬴政施礼道:“臣参见陛下。” “免礼。” 说完,冯肖接着说道:“启禀陛下,臣深夜入宫,是有要事相告。” “前几日,臣发现咸阳令多次派人前往关中地区,便命人打听了一番,却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此话一出,阎乐不由得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嬴政听到这话,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阎乐,缓缓道:“什么事情?” 冯肖拱手一礼,接着说道:“臣发现,咸阳令与关中一地的盐商关系甚是密切,甚至还有书信往来。” “臣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发现咸阳令与那盐商的联系,正是从有精盐之后开始的。” “臣派人暗中审问盐商,得知精盐秘方泄密一事,正是咸阳令阎乐所为!” “此乃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调查阎乐还是冉方给提的醒。 那时知晓阎乐派人出咸阳,冯肖确实没想那么多,毕竟这件事关乎胡亥的声誉,想必阎乐也不敢作假。 但是冉方却不赞同,他便听冉方之言去调查了一番,还真让他查到了阎乐的尾巴。 可能是深得陛下信任,这一次阎乐并没有及时把痕迹清理掉,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今晚听说阎乐深夜入宫了,他便也着急进来,生怕陛下会中了阎乐的奸计。 说完,冯肖拿出一摞案卷,双手举过头顶。 站在嬴政身边的太监,立刻躬身跑下台阶,把案卷接过又小跑着给嬴政送过去。 冯肖胸有成竹,倒是让阎乐心中有些发慌。 自己没有亲自派人和盐商联系,更别提书信往来了,这些都是会留下证据的东西,他如此谨慎,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但是看冯肖说得言辞凿凿,他又不敢不信。 想要跪下求情,却又不知道冯肖究竟调查到了什么。 在这肃穆的氛围中,殿中的两人看到嬴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嬴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阎乐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冯肖也紧跟其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阎乐颤颤巍巍的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等着嬴政的发落。 就在他想着冯肖到底调查到什么时候,就听到嬴政幽冷的声音响起。 “阎乐!可有什么要说的?” 闻言,阎乐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双腿求饶。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臣从未与盐商有过勾结,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陛下——陛下——” 见阎乐此时还在为自己辩解,嬴政莫名有些烦躁。 “来人!给朕押下去!”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士兵入殿,把阎乐拉了下去。 见状,嬴政才把目光转向了冯肖,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此事你如何发现的?” 冯肖不敢隐瞒,把自己与冉方的对话一五一十都说了,还有冉方说阎乐会毁灭证据的事情。 “陛下,此事与冉方预料一模一样,那阎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陛下可将二公子放出咸阳狱了。” 提起胡亥,嬴政黢黑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想到冉方说胡亥是个蠢货,他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倒是真觉得那胡亥就该在咸阳狱中长长记性。 “刺杀囚犯一事,是胡亥一人所为,让他在狱中好好反省反省。” “多和冉方学学!”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寡人省心,就让那冉方好好教授他们一番,寡人也能放心了。” 这话把冯肖刚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他刚才其实想着趁陛下心情好,既然能把胡亥放出来,那放冉方应该也不成问题。 结果,现在陛下让冉方教授胡亥,那冉方想要出狱是不可能了。 他只好躬身回答:“喏。” “启禀陛下,既然阎乐已经入狱,现在咸阳令一职空缺,陛下应尽快选出一人,主持咸阳县中的事务。” 这倒是个正事,咸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若是城中的事务落下一天,那对咸阳城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冯肖,眼神隐晦不明,思虑了片刻才十分认真地说道:“依卿之见,这咸阳令一职事关重要,定要寻一能为民请命之人。” “那冉方深居咸阳狱,却对朝中发生之事十分熟悉,若是他能担任咸阳令一职,定是朝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说完,冯肖跪趴在地上,等着嬴政的回答。 他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这些话说得公平公正,完全没有私心,相信陛下也会同意的。 正在他欣喜的时候,就听到嬴政语气深沉地说:“此事容后再议。” 嬴政没想到,这冯肖胆子竟如此之大,直接想要给冉方谋个官职。 不过,他知晓冉方的性子,若是入朝为官或许是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官,但是那些绝世之才,他定不会再透露半分。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那咸阳令之职,寡人自有安排。” 第56章 顾宗民的难题 不管冯肖愿不愿意,给冉方谋职位的事情还是被嬴政挡回去了。 没有办法,冯肖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 只过了一夜,阎乐被抓进咸阳狱一事,便传遍了朝野上下。 虽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但知晓内情的人也很难不和赵高联系起来。 这赵高到底是侍候过陛下的人,算得上是天子近臣。 身份多少有些特殊。 因此大家都在等着陛下对赵高的惩戒。 但是冯肖清楚,依据冉方之言,陛下怕是不会对赵高再下手了。 不过,能把这么一个朝中祸害清除出去,他内心还是很欣喜的。 只是想到冉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却为他求个官职都做不到,心中顿时有些内疚之感涌上心头。 过了几日,冯肖才再次前往咸阳狱看望1冉方。 现在冉方的牢门已经不锁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但也成为特例。 来到咸阳狱内,冯肖便直接走进冉方所在的牢房。 把东西熟练地摆在桌子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局促,还颇为激动地跟他说:“先生,精盐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就连那阎乐,现在也被关起来了,怕是不日就要问斩了。” 冉方正在看桌子上拿来的话本,听到冯肖的话直接摇摇头。 眼神没有离开手中的竹简,轻声说道:“也是正常的,这件事搞得这么大,总是要找个替罪羊的。” 闻言,冯肖有些疑惑地看着冉方,似乎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调查的,这里面的情况他最为清楚,就算是赵高想要做手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先生,我们廷尉大人还拿到了阎乐和盐商往来的记录,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那都是证据啊。” “此事证据确凿,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冉方这才抬起头,看了冯肖一眼,嘴角微扬,似在嘲笑他的天真。 “阎乐只是一个小小的咸阳令,他怎么会知道精盐的配方?” “这件事既然要有个结果,那这个结果就不能落到胡亥的头上,因此只能找一个背锅的。” “阎乐是赵高的亲信,怎么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神,这一次不过是给胡亥一个台阶,也给赵高一个下马威罢了。” “只要阎乐被斩,那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不管中间还有什么内幕,都随时间烟消云散了。” 闻言,冯肖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后怕。 看来陛下是下定决心要保赵高了。 若是廷尉府一心要调查,那替胡亥背黑锅的就是他了。 “多谢先生提醒,这件事我定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隔壁牢房的赵高和胡亥,听到他们的聊天,就明白为何这几日他们的伙食骤然下降了。 看来是阎乐倒台,这些狱卒也收到了消息。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胡亥眼神有些担忧。 毕竟精盐之事的“内幕”,他觉得自己是最为清楚的。 听到阎乐为自己背黑锅,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赵高,胡亥迟疑道:“先生,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赵高脸上神色淡然道:“二公子放心,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把你我放出去了。” 当初让阎乐去处理精盐的线索,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天在做准备。 只要他去了关中,那他就可以让一切线索都指向他。 到时候,他就百口莫辩。 他最了解嬴政,当年嫪毐一案虽不及现在,但嬴政还是隐忍了几次才动手。 为了保全面子,他一定会找个替死鬼。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把这个人送到他们跟前。 …… 精盐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顾家那边精盐销售的事情也步入正轨。 有盐铁专卖的法令,还有精盐抢占了绝大部分的市场,关东地区大大小小的盐商都归顺于了顾家。 顾宗民来到咸阳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喜气洋洋的。 他手上提了一个篮子,上面还盖着一个蓝色的布。 扶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几日顾家经常有人给送来东西,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倒是这顾宗民来,却是不多见。 只见那顾宗民把篮子的布掀开,露出几个竹简。 “先生,这是这几日精盐的账目,请先生过目。” “之前有关东地区传出的消息,人们对这个精盐的认可度是很高的。” “这不,就这么几日便卖了这么多,今日特来告诉先生这个好消息。” 冉方随意翻看了几眼,就放在那里,示意扶苏把这些都放起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顾家的诚信,这些东西自是不会作假的。” “这几日,没发生什么事情?” 此话一出,扶苏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冉方,这都过来送账本了,那生意自然是正常的。 这冉方突然一问,倒像是想要发生些什么。 倒是顾宗民露出了一副苦笑的样子,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冉方。 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要开口又把到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先生料事如神,这几日虽说精盐的生意做得不错。” “可……其他地方的盐商,不甘心自己的生意被阻断,这几日总是想办法给顾家的添堵。” “咸阳城的生意还能处理,可外地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打理了,思源现在就去处理这些事情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担心那些盐商会狗急跳墙。” 不怪顾宗民担忧,这些盐商做了多少年的生意,本来相安无事,各赚各的钱,如今却是利益直接减了一大半,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现在只是找顾家的麻烦,若是知道这个事情是出自冉方之口,怕是这咸阳狱也不会安全。 而且那些盐商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手下定然都有一些打手,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之徒。 扶苏沉思了片刻,脸上也难掩担忧之色,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 “先生,此事颇为棘手,若是他们知道是先生出的方子,怕也会对先生不利?” 第57章 算计 顾宗民一脸期待地看着冉方。 迎着那灼灼的目光,冉方却是无奈地摇摇头。 “破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那些盐商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势力,怕是就连当地的县令也要和他们交好,否则也在当地待不下去。” “不过,想必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毕竟顾家的势力摆在那里,想要动顾家,多少也得掂量掂量。” 他这些话,并没有让顾宗民放心,反倒是脸上的愁容更大了。 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 “先生之言有理,只是此事拖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那些盐商狗急跳墙,再联合起来,怕是顾家也难以抵挡。” 扶苏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紧张,他虽不谙为商之道,可那些盐商的手段也是知道一些的。 尤其是关东以外的地区,本就对咸阳颇有敌意,再加上这么一搞,那些人怕是杀入咸阳的心都有了。 “先生,当真没有办法?” 冉方一言不发,只是睨了一眼扶苏。 这小子,学东西积极态度端正,就是这胳膊肘老往外拐的操作有点多。 但仔细想想,顾家赚钱自己也有一份,因此这事儿自己出手也说得过去。 犹豫了一下,冉方才淡淡道:“那些盐商联合不起来的。” “前几日精盐被卖之事,虽说把精盐的法子透露了出去,但是毕竟也只是透露给了几家。” “那些人怕自己的法子被偷去,这法子定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们只是自己在做,偷偷地赚钱。” “那些人现在被抓起来了,那这精盐的法子也算是没有泄露出去,可其他地方的人会这么想吗?” “毕竟这可是能赚大钱的法子,他们肯定会觉得其他人是留了一手,怕自己偷学了去。” “只要在各地暗自找些小商贩,不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就让他们卖这精盐,那些盐商自然就相互猜忌,他们就不可能合作的。” “到时候,想要赚钱的盐商,说不定还会亲自来找顾家谈谈合作的事情。” 从内部瓦解他们可能会有的联盟,这个顾宗民也想过,但是却没想到把精盐卖到关东以外的地区。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冉方,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此法怕是行不通的。” “当初陛下下旨,那盐铁专卖的法子,暂且在旧秦之地施行,若是直接伸手到其他地区,怕是会与陛下所想不同啊。” “到时候,坏了陛下的大事,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这些都是冉方没有想过的,只因为他并不觉得此事是什么大事。 当初他也说过,大秦现在人心不齐,最重要的便是保住旧秦之地的人心。 只有这样,不论大秦经历何等风雨,那依然能够昂首挺胸地立于这天地之间。 这些又不说明,其他地方就真的放任不管,若是能有机会把这些人都收为己有,那何乐而不为呢? “顾家主放心,你做事能将此事做好,陛下不仅不会归罪于你,还会褒奖顾家的。” “现在大秦最要紧的,就是各地人心不齐,修书亦是为了此事。” “但若是能直接用盐打通各地的联络,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而且各地百姓皆思旧国,不过是思念当初的和平。” “若是大秦能做得比旧国还好,把这便宜且精美的盐给各地使用,那老百姓就会念着大秦的好,这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陛下怎会归罪于你们?” 听冉方这么说,顾宗民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尤其是上次在咸阳殿的时候,他也听出了陛下口中的意思,这件事皆因冉方而起,其中的关键谁也没他明白。 那现在既然冉方这么说了,那他照做便足够了,就算是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也有冉方能替自己辩解几句。 不过以他的了解,现在陛下对冉方的信任,怕是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多谢先生,此事要怎么做呢?” “那些盐商在各地势力复杂,若是想要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脉,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冉方看了一眼顾宗民,点点头。 这些道理他也是懂得,但是做事情要懂得圆滑。 “百姓都是趋利避害的,谁给的好处多,那自然是向着谁的。” “你若是担心那些旧地商贩不好合作,可以直接派遣顾家的商贩去各地售卖,只要能打通各地的关节,那此事便水到渠成。” “至于各地的县令,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他们若是真一心为民,他们岂会阻挠这件事情?” “若不是,我想顾家主也应当知道如何做。” 顾宗民点点头,冉方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好理解。 无非就是一个“钱”字罢了。 “多谢先生,我知晓怎么做了。” 倒是隔壁牢房的胡亥和赵高听到冉方这一番话,心中大为震惊。 赵高还好,毕竟之前跟着嬴政听了不少冉方惊世骇俗的话。 但胡亥却不是。 此时的胡亥心中有些吃醋。 若是父皇愿意这么教导他,自己岂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只见那赵高,此刻看着冉方牢房的方向,心中却是越发沉重起来。 这冉方若是不除,自己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赵高便眼睛转了转。 下一秒,看向胡亥道:“二公子,冉方此人的能力你也看出来了,有他在扶苏公子焉能够被扳倒??” “奴婢一心为二公子着想,可这冉方实在是难以对付,奴婢也没办法了。” 不得不说,赵高还是了解胡亥,看到了胡亥眼中的忌妒之意。 这胡亥也了解赵高,他听到赵高这么说,就知道赵高又有了什么想法。 他试探着开口问道:“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说完,他又有些犹豫的补了一句:“现在父皇对我已经失望了,不可再做那些事情了。” 赵高冷笑了一声,看着胡亥眼神中都是狡黠。 “二公子放心,这一次绝对不会牵扯到你我。” “方才那顾宗民说,现在各地盐商对此事颇有言辞,若是能借盐商之手,将冉方灭于咸阳狱,对你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不得不说,这话成功地让胡亥动心了。 他想了一下,问道:“你我现在都在牢狱,这消息该如何传出去呢?” 赵高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他轻松地说,“奴婢自有办法,二公子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第58章 刺杀 咸阳城,顾家。 看着被人抬回来,满身是血的儿子,顾宗民浑身颤抖不已,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害怕,好在没有失控。 深呼吸一口气,顾宗民便称身道:“去!将所有能请来的名医都请来!花多少钱都行!” “只要能把人救活了,老夫重重有赏!” 听到这话,仆人立马躬身应是,转身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顾宗民也不忘通知了一声章邯。 这么严重的伤势,怕是要皇宫里的太医来才能治疗。 安排好这些,顾宗民便将自己的亲信招来。 “去!给老夫查!” “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做下这等恶事!” “老夫要将其碎尸万段!” 一时间,顾府上下乱作一团。 而接到消息的章邯,很快便赶来了顾家,随行的还有宫中的常太医。 看到章邯带着太医来了,顾宗民立刻上前。 “多谢章大人,常太医这边请。” 把太医常元义带到顾思源的房间门口,顾宗民朝太医躬了躬身,神色有些紧张道:“还请太医救小儿一命。” 常元义虽不入朝堂,但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的。 顾家现在的实力如日中天,还是陛下钦点的盐商,他自当是要尽全力治疗的。 “待我先看看令郎的伤势。” “好好好。” 等到常元义进入房间后,章邯才开口问道:“是那些人做的吗?” 顾宗民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没有查到线索。” “思源没出关中,那些盐商的手能插到这里吗?” “这件事有些蹊跷,刚刚阎乐被抓,那些盐商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怎么会突然对顾家下手呢?” 闻言,章邯也想了一下,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 更重要的是,他今早刚刚收到消息,阎乐在咸阳狱中自杀了。 现在顾家出事,他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他往顾宗民身上凑了凑,确定四下无人小声地说:“阎乐,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宗民也第一时间和顾思源的事情联系起来,他震惊地看着章邯,眼神还带着询问的意思。 就见章邯又点点头,低声说:“我的人已经调查了,确实是自杀。” “不过,在他自杀之前,他的妻子也就是赵高的女儿,去牢狱中看过他。” “两人的对话谁也不知道,只是她走了之后,晚上的时候阎乐就自杀了。” 说完这话,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就算是赵高的女儿胡姬威胁了阎乐,但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还有赵高在那里,这件事谁也不敢去调查的。 就在这时,常元义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 二人同时回头,尤其是顾宗民,更是一脸的期待之色。 只是还不等询问,顾宗民就看到常元义摇摇头。 “章大人、顾家主,老夫怕是无能为力。” “令郎身上不仅有刀伤,而且还中了毒。” “这两种都是致命的,老夫才疏学浅,确实不知如何下手。” “现在只是包扎住了,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令郎的造化了。” 闻言,顾宗民瞬间苍老了几岁。 这么多年,他亲自教授顾思源,便是希望其将来能撑起顾家这偌大的家业。 顾思源若是一死,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一时间,他悲从中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将来的结果。 他看着常元义,有些期待地问道:“可还有什么办法?”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常元义只是摇头,这件事他也觉得棘手。 看着顾宗民这副模样,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 章邯站在两人中间,脑子转了转,问了一句:“常太医,这咸阳城中还有没有什么能人?” “为了修书之事,医家不少的人不也入了咸阳吗?他们中就没有能救顾公子的人吗?” 他对医家的人不熟悉,但是常元义与医家也有渊源,这件事他应该知道,所以章邯才多此一问。 听他这么说,常元义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惊喜地说道:“章大人提醒得及时,还真有一能人。” “听说现在医家撰书,其中就有关于解毒之法的。” “谁?!”顾宗民本来还有些失落的的眼神,立刻变得欣喜起来,他看着常元义有些惊喜地问道,“这位能人究竟是何人?在何处?” “我立刻派人去请!” 常元义立刻开口说道:“此人名为淳于弦,应在修书之处,听说他每日都睡在那里。” “若是那里没有,就去咸阳狱找,他常说他的师父在咸阳狱,要经常去那里找师父学习。” 顾宗民和章邯对视了一眼,一提到咸阳狱,二人皆想到了冉方。 有之前的经验,现在有这个猜测他们丝毫都不意外,毕竟冉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去找冉方求证的时候,顾宗民立刻派人拿着重金去找淳于弦。 仆人准备出门时,顾宗民还吩咐,“务必要把先生请过来!” 就连仆人都以为要把淳于弦请过来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听说是顾家的人出事了,淳于弦二话没说,拿着自己的药箱就跟着他走了。 看到淳于弦药箱的时候,仆人神色愣了一下,碍于身份什么也没敢问。 只是伸手要帮他拿,却被淳于弦拒绝了。 甚至语气还有些骄傲。 “我自己拿就好,这是师父教我做的,若是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见状,仆人什么也没说,径直带着淳于弦就来了顾家。 来到顾家的时候,看到淳于弦顾宗民的神色有片刻的愣神,这个人他在咸阳狱碰到过一次,却没想到他就是医家的淳于弦。 不等他们开口,淳于弦率先上前一步,问道:“病人在哪里,我先去瞧瞧。” “这里,”立刻有管家上前,带着淳于弦就朝着顾思源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淳于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思源,眉头微微蹙起,这人看起来倒像是快没命了一样。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上前探了探顾思源的脉搏,微微点点头。 见状,顾宗民立刻着急地开口问道:“先生,我儿还有救吗?” 淳于弦点点头,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拿起旁边一个装着水的小盆,把药瓶的东西倒进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把顾思源抬起头,一碗一碗地把这水灌到了顾思源的嘴里。 “拿盆来,让他吐。” 他说完,立刻就有人上前,帮他催吐。 如此几次后,他让人取些牛奶和鸡蛋搅匀,让人给他灌下去。 看着他脸色比刚才还苍白,淳于弦探了探他的脉,确定体内无毒了也才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的三人身边,说道:“幸好中毒时间短,这才救回一条命,一会儿用甘草和绿豆各二两,用水煎服。” “身体要慢慢修养。” “可这刀伤,虽是止住了血,但还是有危险的。” “这个我也没有法子,若是想救令郎,还是去找我师父问问,他或许有治刀伤的法子。” 听他这么说,三人同时开口问道:“令师父是何人?” 第59章 治疗办法 闻言,淳于弦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小傲娇。 这么大岁数,却还能摆出这副表情,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咸阳狱,冉方。” 几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主要是淳于弦的表情,太有喜感了,让人不由得想要多看他几眼,都忘记了说话。 这段时间,淳于弦知道冉方的名头已经在朝中传遍了,他们这些人肯定是知道的,那自己就不用多介绍了。 结果看到他们这个反应,他还以为不认识,刚要介绍,就听到顾宗民立刻开口说:“原来是先生的徒弟,怪不得如此厉害。” “那我现在立刻就去咸阳狱,问问先生这刀伤该如何治疗。” 说着,顾宗民就要亲自去咸阳狱。 淳于弦立刻转身,进屋把自己的药箱提出来,脸上一副急切的神态:“走,我也一起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看他这样,常元义也没有说话,就直直地跟在顾宗民的身后,态度很明确,自己也要去见见这冉方。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咸阳狱。 来不及寒暄,顾宗民就朝着冉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口说道:“请先生救小儿一命!” 冉方看着面前的顾宗民和淳于弦有些疑惑,他们两人竟然也是认识的? 一听顾宗民说完,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顾宗民家里有人出事了,把淳于弦请过来治病救人的。 再听顾宗民这话,他猜应当是顾思源出了事情。 有什么病是淳于弦都治不了的吗? 怀着疑惑,冉方把目光转向了淳于弦“何疾?” 淳于越立刻躬身上前,简单明了地把顾思源的病说了一遍。 “中毒,刀伤。” “毒已经解了,伤口也包扎住了,可这刀伤……” 看淳于弦面露难色,冉方了然地点点头。 别说是在咸阳城了,就算是在战场上,这刀伤也只能等自行恢复,没有什么治疗的手段。 若是命好,能扛过去,那也算是造化大。 可若是这命不好,说不定就小小的箭伤也能要了命,更何况他这么严重的刀伤呢。 “只能用金疮药了,若是他命大能熬过今晚,那就应该没事了。” “金疮药?” 淳于弦对这药的名字最为敏感,他立刻捕捉到了冉方话里的重点。 “这金疮药能治刀伤?” 顾宗民也期寄地看着冉方,希望他真的能救自己的儿子。 毕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徒弟,冉方缓了缓开口说道:“这金疮药做法不易,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想必那顾思源也等不了这么久。” “可先用三七的根部磨成粉,然后涂抹在伤口处,能够止血且不留淤血。” “这个倒是简单,最重要的是伤口不能感染,若是被感染那伤口就会化脓,引起发热的症状,一直发热不退是要命的。” “若是有发热的情况,一定要帮身体及时降温。” “这几日就让人时时刻刻看着,若是有任何的不适,一定要及时发现治疗。” 听冉方吩咐的这么细致,顾宗民连连点头。 “多谢先生,等小儿痊愈之后,定让他亲自来谢过先生。” 说完,他就要离开。 倒是淳于弦,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甚至还拿出了药箱中的竹简,站在那里期待地看着冉方,问道:“先生,这金疮药要如何做?” 闻言,冉方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人还真是个药痴。 看到顾宗民脸色有些难看,盯着淳于弦一直看着,但是碍于他的情面不好说什么,冉方笑着说道:“此事不着急,先把那顾思源治好了再说。” 淳于弦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他只好收好自己的东西,跟在顾宗民的身后离开了。 但是心中也有些愤愤不平,只是师父说话他不得不听,不管怎么说那人也算是自己的病人,总不能半途而废的。 …… 咸阳狱外。 赵高原本想要听听冉方要做什么,但却被人借机架了出来。 原以为是陛下要见自己,直到看见那马车,赵高才瞬间恍然大悟。 这马车不是旁人的,正是丞相李斯的马车! 确定四下无人后,赵高这才提步朝马车走过去。 看他过来,立刻有小厮上前,帮他把帘子掀起来。 赵高弯腰坐上马车,看着端坐在那里的李斯,表情淡淡道:“老奴见过丞相大人。”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的动作丝毫不见尊敬,倒是比在牢房中随意几分。 李斯本来紧闭着双眼,看到他进来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他如此作派,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示意他说:“先吃点,想必这几日在牢中也不如意。” 赵高迟疑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迟迟没有动手。 眼神里的警惕,让李斯轻笑了出来,他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 “放心。” 赵高还是没有动手,他靠在马车上,语气淡淡地说道:“何事?说,你我直接就不用拐弯抹角地了。” 看他这样,李斯也没有勉强。 他看着赵高,表情有些不赞同地说道:“你不该对冉方下手的!” 此话一出,赵高却是一言不发,神色未变。 李斯见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神色平静的接着说道:“陛下对冉方极为看重,你若是动手,岂不是在向陛下挑衅?” 见李斯这般说,赵高轻笑一声,幽幽道:“老奴不清楚丞相大人在说什么。” “什么对冉方下手?什么对陛下挑衅?” “丞相大人,您怕不是搞错了?” 看着赵高此时的反应,李斯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太熟悉赵高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他对赵高的了解,确实是赵高做事的风格。 可无奈此人拒不承认,反倒是将他架在了这里。 这赵高,自己蠢不要紧,可偏偏要牵连其他人! 想到这里,李斯便是脸色一沉。 “你不会真以为冉方丝毫没有防备?” 此话一出,赵高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道:“丞相的话老奴有些听不明白,不知此话何意?” 第60章 猜测 看赵高这样,李斯知道若是不说明白,他不会轻易承认的。 他索性没有接着追问,神色平静地缓缓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咸阳城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也知道,那冉方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此人很容易对付吗?” “他这种人,不要轻易与之为敌,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赵高脸上有明显的不屑,对李斯说的话完全不能赞同。 “不过是一小小儒生,就算是实力再强,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不过是现在仗着陛下的宠爱,才得了些名头,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你!” 看赵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斯也没有了劝说的兴趣,神色淡淡的睨了一眼对方。 “不论如何,现在那冉方对大秦是有利的,陛下最为看重他。”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儿,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念在咱们的情分上,话到此为止,至于如何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李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赵高可以离开了。 赵高知道,李斯应该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这一次只是来给自己提个醒。 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只是现在有李斯从中阻拦,这件事怕是不太好继续了。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迟疑了片刻问道:“陛下那边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问,李斯知道是问他何时能出咸阳狱。 这个事情他也没底,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更何况那冉方也怀疑这件事是赵高做的,那陛下估计也有这种怀疑。 他看着赵高摇摇头,“且等等,陛下的心思谁知道。” “你先回去,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的。” “咸阳令走之前留下一封信,把罪责都揽过去了,陛下已经收到了。” 闻言,赵高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斯,语气慵懒地说道:“那我现在应该恭喜李丞相了,想必丞相现在已经有人选了。” 李斯没搭话,笑着淡淡开口说,“完事皆由陛下做主,我等只听命令就好。”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做。” “若是陛下查还好,但若是陛下直接听从冉方的建议,不去调查就认定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觉得你还能出得了这咸阳狱吗?” “你最是了解陛下的人,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对付你?” 听李斯之言,赵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毫不在意这话里的真实性。 过了片刻,他笑了笑,“多谢丞相提醒,奴才晓得了。” 说完,他掀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 看着他的背影,李斯嘴角的笑容顿时就没有了,眼神猛地阴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低声吩咐道:“盯紧点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赵高从马车上下来,也回过头看了一眼马车,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了,随即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咸阳狱。 路过冉方牢房的时候,他故意轻咳了一声。 正好对上了扶苏震惊的眼神,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直直往前走了,也不和他打招呼。 回到牢房,胡亥立刻迎了上来。 他看着赵高着急地道:“如何?父皇要放我们出去了吗?” “没有,”赵高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怕是还对我们有疑心,刺杀的事情恐暴露了。” 闻言,胡亥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慌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最终走到赵高的面前,小声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那些刺客还未进咸阳城,要不要通知他们?” “要不父皇……” 看胡亥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赵高的眼神中有些鄙夷,明明是皇子,竟生的如此胆小。 “二公子,”他喊住了满屋乱窜的胡亥,指了指隔壁的方向,提醒他那边还有冉方和扶苏。 等胡亥安静下来,他才接着说道:“你放宽心,那些人不是我们找的,他们是因为记恨冉方的精盐,自己要来的。” “而且,那些人都是关中盐商的人,甚至还有百越的杀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精盐一案已水落石出,我们过几日就能出了这咸阳狱,到时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看他这么胸有成竹,胡亥才放心了不少。 …… 若说是前段时间,他听完冉方之言,那赵高被抓进来还情有可原。 现在是为何呢?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冉方,正研究新拿来的牡丹花,一副什么事儿都不关心的样子,他只好坐的靠近了些。 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又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冉方虽做事专注,但是他的表情和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些,都吵到他了。 “苏公子,你这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什么?” 既然冉方开口了,那扶苏也不推辞了。 他又坐得靠近了些,小声问道:“先生,你说,现在陛下会把赵高关入咸阳狱吗?” 闻言,冉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猜到他会有此一问。 随即又低下头,无所谓地说:“之前那章大人不是说,陛下已经把赵高关起来了吗?” “现在,应该是要放出去了?” “毕竟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赵高,若是把他关在牢里,怕是难以抓到什么把柄,而且在牢中他也不敢做什么。” “只有把他放出去,再恢复对赵高的信任,他才敢做其他的事情,那样才能抓到把柄,还有他手下究竟有那些人一网打尽。” 扶苏也觉得冉方这话有道理,但是刚才自己看到赵高,确实是被狱卒押进来的。 而且,那赵高应该是故意咳嗽一声,就是要让自己看到他入狱了,这是为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可若是陛下突然决定把他关押进来呢?”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冉方放下手中的牡丹花,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站起来把牡丹花放到架子上,才回答他的问题:“陛下的决断,那谁能猜得到?” “或许是为了给赵高一个教训,毕竟赵高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若不是犯了极大的错,陛下也不会下定决定除掉他的。” “现在赵高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顾思源遇刺的事情。” 扶苏的眼神闪了闪,不明白冉方为何要把这件事和赵高联系起来,他想了一下,说道:“难道是赵高做的?” 第61章 水灾 冉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才摇摇头。 “此事做没做,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此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什么?” 听冉方这么说,扶苏立刻又靠近了些冉方,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每一次冉方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扶苏都总是能学到不少的东西,或者能增长一些见识。 因此听到他这么说的,扶苏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先生想到了什么?” 看他这样,冉方哑然失笑,自己不过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倒是还真上心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方才说顾思源中了刀伤,这刀伤若是不及时治疗,那是会要人命的。” “在战场上,有多少的士兵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白白丢失了性命。” 说话间,冉方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闻言,扶苏脸色也有些凝重,他身为大秦的皇子,对此事更是深有同感。 见冉方说的如此真切,他迟疑地说了一句:“方才顾家来人时,先生不是说能用金疮药吗?” “可这金疮药是何物?真的有先生说的那么好的效果吗?” 冉方点点头,解释道:“这是用几味药制作而成的粉末,对治刀伤有奇效的,若是被刀砍伤之后,可及时在伤口处涂抹。” “不仅能止血,还能止痛、防止伤口化脓和感染,若是用于战场能减少士兵的伤亡。” “就算是普通的伤口,也能止血,而且制作的药材也很简单,不过是麻烦了一点,普通的大夫告诉他们方法,也是可以制作出来的。” 听冉方说的轻松,扶苏想的确没有这么轻松。 若是真的能给大秦士兵用上,那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情,能避免多少大秦士兵因为战争而失去性命。 想到这里,他眼神更加热切了些,焦急地问道:“先生所言为真?” “这金疮药要如何做啊?” 这回冉方没有说,只是笑着说:“告诉你也没有用,过几日那淳于弦过来,让他把这法子写到书中去。” “只有让它真正造福万民,那才是能发挥他最大的功效。” 虽然扶苏心中很想知道,但是听冉方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先生大义,都听先生的。” “估计明日淳于弦就来了,看他今日的模样,方才都不想走呢。” “要不是顾家请他,今天晚上要是不做出来,绝对不会离开的。” 想到淳于弦那副样子,冉方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确实如此。” …… 翌日,麒麟殿。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此刻都齐齐地站在大殿中,等着上早朝。 与咸阳狱的冉方与扶苏不同,每个人都是脸色凝重,不时与身边的同僚交谈。 从他们的眉宇之间能看出来,这朝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直到外面一声洪钟响起,大家都知道是嬴政来了,立刻恭敬地站好。 “陛下到——” 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一道身着黑色绣金龙袍的嬴政,缓步从外面走进来。 他高坐在龙椅上,百官齐身弯腰道:“参见陛下!” “平身。” 嬴政淡淡的语气,却沉稳有力地传入了每一个官员的耳中。 百官都抬起头,恭敬地站在那里。 稍后,就有嬴政身边的太监高声诵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官员上前,走到大殿中间,恭敬地看着嬴政。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完,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道:“泗水郡连日大雨倾盆,万顷良田被淹,数万民众流离失所,当地郡守已难以控制,往朝中派军增援。” “以及,这些灾民该如何处置,那郡守都在等着陛下的回复。” 待他说完,众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嬴政的身上。 李斯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中间的郎中令马光禄,微微点点头,说的还算是中肯。 他在心里想到,这件事他前几日就已经收到消息了,本来想当时就禀告给嬴政的,可没想到突然间赵高入狱了。 他思前想后,若是用这件事把嬴政的思绪隔开了,那赵高在咸阳狱就寥寥无期了。 可没想到,那件事都有了结果,陛下竟然还不把赵高放出来,看来赵高这次危急,那他只好先用这件事把嬴政的目光拉开了。 不然,哪天听冉方的话,把赵高直接处理掉,那就坏了。 正在他想着时,却见那嬴政似乎对水灾之事并不意外。 思虑了片刻,他就语气沉稳地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可有何治水灾之法?” 站在大殿中间的马光禄躬身行礼,接着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先安置百姓。” “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最重要的是给他们寻一庇护之地,再派遣官员前去赈灾。” “让天下百姓看到我大秦的威严,以此收拢民心。” 闻言,文武百官都点点头,对他话不可置否。 这是一个标准答案,每次出现了灾情,朝廷都是这么治理的。 现在就是人选的问题罢了。 嬴政也点点头,不管哪里发生了灾情,首要的就是安置百姓,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他现在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他扫视了一眼文武百官,接着问道:“各位爱卿可有治水之法?” “这泗水郡每年都会有水灾,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能解决当地的水患?” 这下,大殿中顿时都安静下来。 救灾救人大家知道,但是治水,在座的各位谁也没有想法。 尤其是泗水郡那种地方,每年都会被淹上那么几次,每次都可大可小。 当地的郡守已经有了治水的经验了,只不过有时候水灾严重,难免要朝廷出资解决的。 况且这水灾都多少年了,那么多的郡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朝中的大臣又没有亲见过,谁能想到那解决的法子呀。 若是说的不好,还会被陛下治罪。 所以,谁也不愿当那个出头鸟。 看到这种情况,嬴政眉头微蹙,眼神不自觉地凌厉了许多。 他高声问道:“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人能解决水灾吗?” 第62章 探监 朝堂上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纵然是精通修渠治水的郑国也是如此。 泗水郡那地方,谁碰谁倒霉。 可纵然如此,也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眼见没有人站出来,嬴政便将目光落在了李斯身上。 “丞相,此事朕交给你去办,三日之内想出个法子来。” “若是还没有,朝中衮衮诸公就给朕去泗水郡修渠治水去!” 闻言,李斯不由得面露难色。 他就知道,这倒霉差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臣领旨!” 退朝后的李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咸阳狱。 因此,回府换了一身常服后,李斯便直接来到了咸阳狱。 恰好看到冉方和扶苏在院子里,正在做一些“诡异”的动作,两人看起来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见到李斯来了,扶苏本来要上前打招呼,结果那冉方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扶苏也只好收回自己的脚步,跟在冉方身后继续熟练地做动作。 站在那里的李斯也不好催促,就站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过了片刻,等到冉方站在那里不动了,他才走上前。 “先生,这大早上是在做什么呢?” 冉方看了李斯一眼,拿起旁边架子上放的布子,一边擦汗一边说:“在牢中坐着身体不好,每天早上起来锻炼一下,有助于身体健康。” “怎么?你也要学?” “没有,”李斯摆摆手,这不是他今天过来的目的,若是真的让冉方教他一会儿,估计正经事儿也耽误了。 他走在冉方旁边,看了一眼红光满面的扶苏,心暗暗一动,确实比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健康了些。 心中不免有些心动。 “下次,下次我再来学。” 冉方脚步片刻没停,朝着自己牢房的方向走去。 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随意地回答道:“苏先生的父亲也学过,你跟他去学就好了。” “呵呵,”李斯尴尬地笑笑,没想到冉方这么不待见自己。 脸上却没有一点的脾气,一直跟着冉方走进了牢房,站在那里。 他一直等着冉方洗完脸,喝了一碗粥坐在那里,才上前坐在冉方的对面。 “先生,今日我过来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解惑。” 闻言,扶苏端着粥碗的手一顿,这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 他把目光转向了冉方,却见冉方神色如常,多看了几眼李斯,没有说回答,也没有说不回答。 不由得让扶苏捏了一把汗,这是他不满意了啊。 见冉方这个态度,李斯也心中一动,这是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 稍稍琢磨了一下后,李斯才拱手行了一礼。 “若是先生能替我解了这个惑,我愿意出千金,答谢先生。” 看李斯如此上道,冉方才微微点点头。 在牢里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指望这群人救自己出去,还不如指望自己。 但老是白嫖谁受得了? 你救不出去,总得给点好处不是? “说。” 见他同意,李斯才开口说道:“先生知晓,我家与苏公子家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自然是要走南闯北,可最近却遇到了一个难题。” “那泗水郡发生了水灾,灾民流离失所,千顷良田被水淹,我们的生意自然也有了损失。” “虽说一次小小的损失,不会对生意造成多大的影响,可这泗水郡每年都要被淹上那么几次,确实是一大笔的损失。” “这让我们都颇为头痛,想问问先生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水患?” 听他说完,冉方不由得抬起头,看看李斯又看看扶苏,这人现在撒谎都不过脑子了。 这泗水郡在南方啊,苏家和李家的生意都做到这么远了?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还一副沉思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开口问了一句:“你可听说过大禹治水?” 李斯有些失望,这个法子他们岂能没有想过,泗水郡的郡守也找人实地测量过。 可,这法子对泗水郡来说不现实啊。 先不说泗水郡如今已是河渠遍地,单说人力就是一大难题。 这几年大秦修长城、建皇陵,已经用了大批的人力。 若是再抽调大批的人去挖灵渠,怕是其他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况且那泗水郡地势低洼,周围又没有大江大河,若是要修渠,这水往哪引啊? 这根本不现实! 但既然冉方问了,他还是点点头,“自是听过的。” “先人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历时十三年才完成了治水大业。” “难道先生是让我效仿古人,也用十三年的时间修渠吗?” 闻言,扶苏先摇摇头。 他身为大秦的皇子,对泗水郡的情况也是知道的,依据大秦现在的国力,怕是抽调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来治水的。 “此法不妥。” “如今大秦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哪里还能抽调这么多的人去修水渠?” “若是执意如此,怕是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的。” 冉方看了他一眼,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怎滴还是如此着急呢? 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看着扶苏如此着急的样子,他摇摇头说:“错了。” 扶苏有些疑惑,不由得问了一句:“哪里错了?” “修水渠错了。” 看他俩都不明白,冉方接着说:“泗水郡有水患这么多年,想必当地的郡守定也想过办法,这些法子都已经用过了。” “况且,这泗水郡应当也是有自己的水渠,这么多年水灾一直没有被彻底解决,还是因为当地的治理不到位。” “若是能把原有的水渠加深,水坝加固,那水渠防护能力定然能提高。” “我想,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水患还在却没有引起朝廷的在意,应当是不太严重,对百姓来说是要命的,对郡守来说却是能趁机捞一笔的机会,所以才没有人真正去治理。” “本身的问题应该也不大,不然郡守早就二次三番地上奏了,既然能留到现在,那就说明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只要稍加改正就好了。” 不得不说,冉方这个看法是一针见血的。 每次水患之后,朝廷都会派粮食和金银去赈灾,每次也都是给安抚灾民和修水渠的钱,可那水渠只见修却不见好。 其中郡守贪污了多少,李斯心中也大概有一杆秤的。 只是,每年都发生水患,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可那郡守交上来的章程,确实是加固了啊。 “先生所言极是,可当地的郡守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那可是成千上万百姓的安危啊。” “而且我也听说,朝廷是派人去加固了河渠的,按理说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啊。” 冉方不由得笑出了声,这种面子工程,真是在哪里都很常见的。 这些郡守为了贪污那些粮草,等着他日有人起兵造反,提供粮草供应,他们什么也做得出来。 “用草垛子放在河渠上,就是加固河堤了,你觉得能抵挡住那滔天的洪水吗?” 第63章 简单至极的办法 扶苏疑惑地看了一眼冉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据他所知,这么多年朝廷给的赈灾银两可不少,总不能每次都是被贪污了? 原想着问上一句,但看着冉方此时的表情,扶苏还是硬生生把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话语间转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看着冉方问道:“以先生的意思,该如何做?” 冉方看了两人一眼,随意地靠坐在那里,轻描淡写道:“清河渠,建水坝。” 闻言,原本还有些期待的李斯,此刻神情瞬间变得失望起来。 这法子不和之前他们想得一样吗? 还以为冉方能有什么新奇的建议,结果还是前人留下的法子。 李斯眼中的失望自然是没有逃过冉方的眼睛。 只是此时的冉方好像没感觉到一样,轻笑一声。 “这泗水郡常年水患,往年修建的水渠不少,可即便如此,还是频繁地发生水灾,因此首要的就是把这河渠底的淤泥清理掉,使得河渠通流的水量加大!” “这样做,耗费的银钱也会很少。” 听他之言,扶苏看了一眼李斯,两人皆没有顺着冉方的话。 尤其是李斯,这个法子中规中矩,倒是比那些人说要多修渠省事儿一些,只是现在的大秦…… 这么做,怕是有些难了。 见李斯不开口明说,扶苏无奈,只能亲自上阵。 “先生,此法怕是有些不妥。” “先生有所不知,如今大秦最缺乏的就是人力,若是要找人修渠,怕是凑不齐那么多的人。” “若是引起百姓的逆反之心,怕是影响更大。” 其实扶苏说的也很委婉了,就差告诉冉方,他这想法有些天真了。 本以为冉方会为难,但是没想到冉方看着他,却突然笑出了声。 这个事情他当然知道了,就说修陵墓和修长城,那已经把大秦一大半的劳动力都拉过去了。 现在再找人修渠,若还是用之前的法子,怕是还不等嬴政离世,这大泽乡的人就起义了。 “苏公子这一次倒是看得透彻,这征召徭役确实是不可行。” “可用人手,不一定非要征徭役。” 扶苏不明白冉方为何如此说,他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那要如何?” “以、工、代、酬。” 听冉方说的这四个字,李斯和扶苏脸上皆是一愣,不明白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看着冉方,看他们这个眼神,冉方就知道这两人没理解自己的话。 “现在泗水郡灾情严重,百姓的安置很成问题,若是任由他们发展,必定会形成大量流民,现在处理麻烦,那之后处理会更麻烦!” “但是朝廷又不能不管,只是常期赈灾,这些百姓心中怕是会有惰性,每次都只等着朝廷的拨款,什么也不做,长此以往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把赈灾的物资用酬劳的形式发给灾民,然后雇佣他们修河渠、建水坝。” “不论男女,只要能在这次赈灾中贡献出一份力量,拿给他们一份酬劳也不是不行。” “这样既解决了灾民的问题,又解决了徭役的事情,等这次灾情过后,那河渠应该也修得差不多了。” “有当地百姓加入其中,我想这次的灾情应该能更快地过去,这岂不是一举多得?” 此话一出,他们都明白了冉方话里的意思。 李斯本来失望的眼神,随着冉方的话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这种法子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每次赈灾,只是想着如何把灾民都安置好,谁也没想到把这些灾民利用起来。 每次的灾情,虽说要解决水患的问题,但是人员安置问题确实是一个难题,冉方的这个不仅解决了水患,还给他们提了一个解决灾民问题的办法。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先生果然聪慧,如此一来这水灾和难民的问题都解决了,能省不少的银钱。” 坐在那里的扶苏,脸上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他就知道冉方不会让人失望的。 他拿起炉子上的酒壶,亲自给冉方倒了一杯茶,双手恭敬地端到冉方的面前。 “此法确实妙,又跟着先生学到了不少。” “先生,请喝茶。” 冉方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杯茶,伸手接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让扶苏有些尴尬,心中不由得怀疑,先生莫不是对自己失望了? 不过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自从入狱以来,他没见过冉方喝几次茶,可能是不爱喝。 冉方没有看出他心中的纠结,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看着李斯问道:“李叔既然生意做到了泗水郡,可去这里做一桩生意,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对于赚钱李斯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能给朝廷增加赋税,他还是很愿意的。 尤其是看冉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便顺着冉方的话开口问道:“什么生意?” 冉方看了一眼放在火炉上正在煮着的茶,目光灼灼地开口说:“茶叶。” “茶叶?” 扶苏和李斯同时开口,两人都不明白,这茶叶值得冉方这么兴奋吗? 他们关东地区也有,现在还在炉子上煮着呢。 扶苏心中咯噔一声,看来冉方真的是生自己的气了,放在面前的茶都不喝,竟然要去泗水郡买茶喝。 想到此,他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咸阳城也有茶,先生为何要舍近求远,非要去那么远买茶?” “难道是学生煮的难喝?” 或许是没想到扶苏如此说话,冉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往前推了推,摇摇头,“此地的茶叶与这咸阳城的不一样,尤其是当地有一种青绿茶,乃茶中精品。” “用清水泡开,便能入口,滋味清醇爽口,饮后余香回甘,比这要好上百倍千倍。” “若是能卖给咸阳城中的贵族,怕是要被抢破脑袋的。” 李斯虽不爱茶,但有时也会喝上那么几杯,现在听到冉方这么说,他也来了兴趣。 “好,我会派人去找的。” “这茶是什么样的?到时候我让人去问当地人,若是有先给先生送回来,让先生品尝。” 第64章 人选 隔壁牢房的赵高和胡亥,听到李斯和冉方的对话,心中都有些想法。 尤其是赵高,泗水郡水灾的事情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往年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会从中掺和一趟,只为了能捞上那么一笔。 只是没有想到,这李斯会亲自来询问冉方。 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怪异。 而且刚才冉方的提议他也听到了,若是真的按照冉方的法子做,那日后这条路也算是堵死了啊。 毕竟,灾民吃的克扣一点没关系,死了也就死了! 但这群灾民变成了干活的,那就不一样了! 一旦克扣,必定会聚集闹事! 只要被注意到了,那就是数之不尽的麻烦! 再想捞钱,那难度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冉方也太可恨了些! “二公子,你的机会来了!” 胡亥愣一下,他刚才还在想冉方说的能赚钱的茶叶,突然听到赵高这么一句,他有些跟不上速度。 “先生,什么机会?” 就知道胡亥指望不上,赵高心中暗骂一声蠢货,随后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确定没有人过来,才开口说话。 “去泗水郡救灾,定然是要有朝廷的人去。” “既然冉方有了解决的法子,那这件事谁去都一样,只要是去了就是捞功劳的好机会!” “二公子就不想争取一下?” “现在扶苏公子还在牢中,陛下定不会放他出去的,这种去安慰灾民的事情,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听赵高的分析,胡亥也跟着点点头。 确实如此,每年当地都有灾情,泗水郡的郡守早就有了应对之法,每次去赈灾的官员都是安然无恙地回来,那自己去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看看自己现在也身陷囹圄,有些为难地说:“可……我如今也在咸阳狱,这如何能出得去啊?” 赵高朝他狡黠一笑,小声地说:“二公子放心,估计这几日奴婢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奴婢帮您去争取这个机会。” “只要您同意,剩下的有奴婢帮您处理。” 听到这话,胡亥的心中顿时感动莫名! 这世上,也就赵高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先生,这咸阳狱……你我如何出得去?” 赵高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脑子不由得想到那日李斯来找他,当时李斯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来告诫自己一声的。 这几日,陛下应该都调查清楚了,那件事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最多是他管教胡亥不严格,不至于会被关太久。 再加上有李斯从中周旋,朝中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出去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无须多想。 看他一直不说话,胡亥也没有追着问,反正他对赵高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就有宫里的人来咸阳狱,趁着冉方和扶苏锻炼的工夫,亲自把赵高从侧门迎了出去。 跟着宫里的人,走过熟悉的道路,赵高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出来了。 这一回,他一定要谨慎行事,不会再给冉方抓自己把柄的机会。 来到章台宫,赵高都来不及看大殿中的其他人,就“砰”地一声跪在大殿上,眼中的泪水都来不及擦掉,就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参见——陛下——” “多谢陛下饶奴婢一命,日后定陪在陛下身边,用性命护着陛下!” “陛下啊——奴婢想您——” 若是有外人在此,听到他言语中的悲切,甚至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可坐在高台上的嬴政,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这话一样,坐在那里表情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就那么看着,赵高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抽搐,一看就是在哭泣的模样。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才缓缓地从高台上传来,语气十分平淡地说:“起来。” 如此的语气,倒让赵高心头一跳。 他没想到嬴政会如此冷淡,仿佛听不出他语中的悔意,也让他感觉不到嬴政对他的“信任”了。 但他还是恭敬地站起来,高声道:“谢陛下!” 说完,他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现在摸不清嬴政的想法,他只好把目光放在了站在那里的李斯身上,结果却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 他扫视了一眼其他大臣,当看到郎中令马光禄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震。 此人怎么在这里? 就在赵高心中疑惑不解的时候,李斯走到大殿中间。 “启禀陛下,臣已亲自去过咸阳狱,已经得到了解决泗水郡水患的法子。” 说着,李斯就把在咸阳狱中冉方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嬴政听。 其实主要是说给在场的大臣听,毕竟这件事最终也得选一人去泗水郡,这是往年的习惯了。 说完,嬴政眉头微蹙,看着台下的几人。 朝中这么多的大臣,竟然比不上冉方一人。 真是可悲,可叹! 想到昨日冉方说的贪污,嬴政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 往年的水患赈灾,这些人都有参与的。 “过往的事,朕暂不追究,诸位心中有数便可。” 闻言,在场的人皆是心中一惊。 这话虽平淡,但却让人冷汗直流。 尤其是李斯,他知道昨天冉方的话瞒不过嬴政,若是嬴政调查贪污案,怕是要牵扯出不少人。 众人的模样嬴政看在眼中,心中微冷,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救灾。 “水患之灾可解,这人选卿可有?” 马光禄立刻上前,躬身答道:“启禀陛下,这泗水郡的灾情虽有些麻烦,但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臣以为应当派个熟知当地情况的人去。” “因此,臣举荐太仓令徐育文,徐大人!” 嬴政看了一眼徐育文,似乎对此人不是特别满意。 他扫视了一圈大殿中的官员,又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人选?” 现在他们已经对嬴政了解,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对现在的人选不满意。 想到此,赵高往前走了一步,态度十分恭敬地说:“启禀陛下,臣有一人选。” 第65章 合适人选 在众人的目光中,赵高神色淡淡的朝着嬴政行了一礼。 “陛下!此番前去泗水郡,老奴以为二公子再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虽然早有预料,但谁也没想到赵高会这时候提议让胡亥去。 这位可还在牢里关着呢! 若是扶苏去,他们还能考虑考虑。 在场的人看向赵高的眼神有些疑惑。 这赵高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啊? 此时,唯有李斯明白赵高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实则现在有了办法,做起来很简单。 让胡亥去不过是为了捞个功绩,可这次的事情和以往都不一样。 他很想开口劝,又不能说得太直白。 只好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赵高,躬身朝嬴政施礼,道:“陛下,此去泗水郡路途遥远,若是只有二公子一人,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不如多派遣一人同去,方能确保水患之事可圆满解决。” 想到嬴政会不同意,可赵高没想到李斯会先拒绝。 他看着李斯,眼神中有浓浓的疑惑,上次见过李斯之后,明明是他帮自己出来的,这次为何总是和自己唱反调呢? 坐在高台上的嬴政没有表态,反而是看着李斯又看看赵高,眉头微微蹙起,周身的气势让人不敢抬头。 赵高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厉害,总觉得这次回来,陛下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 越是这样,这件事他越想让胡亥去,如此才能实现改变陛下对他的态度。 这么想着,他又接着开口说道:“陛下,二公子做了错事,已经知道悔改了,这一次去泗水郡,也是他自愿的,自愿为陛下解忧。” “希望能将功赎罪,让陛下看到他的改变,望陛下成全。” 这一番话说得言辞凿凿,倒是让嬴政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过了片刻,嬴政才开口说道:“可,此事便交由胡亥去处理。” “徐育文一同前去,若是有什么问题可及时汇报。” 听到嬴政这么说,徐育文立刻上前,躬身答道:“喏!” 闻言,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大家都放心了。 嬴政看了一眼徐育文,又看看其他人,挥挥手说道:“无事都退下,徐育文留下。” “喏。” …… 回到自己府上,徐育文坐在自己府上,眉头紧蹙,看起来心情很是沉重。 看他这样,身边的管家有些疑惑。 他是徐育文最信任的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有时也帮着他解决一些难题。 这一次看他从宫里出来,便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声开口问道:“老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唉,”徐育文叹了一口气,朝中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往年泗水郡发生的事情,他虽没有亲自做过,却也是有些猜测。 这一次让他去,要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做赈灾的事情。 可陛下明显不是这个意思,要让他暗地里调查之前泗水郡贪污一事。 这两者之间,只能二选一。 问题在于,这一次胡亥也要去,依据胡亥的性子,明显是偏向于赵高的,可那贪污的事情很难说没有赵高的手笔。 那这件事就很难办了。 “老徐,你家大人我,这官可能是做到头了。” 徐展愣了愣,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要这么说。 虽然疑惑,但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老爷好不容易到了太仓令的位置,能掌管朝廷粮草,那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老爷多虑了。” 闻言,徐育文脸上没有丝毫地轻松,反而心情更加难受了。 他轻轻摇摇头,跪坐在那里。 “你不懂,陛下让我去泗水郡赈灾。” “还有二公子一起去,你觉得这个事情是那么简单的吗?” 这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回想着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找自己当背锅的。 跟在徐育文身边多年,徐展对朝中的事情也看得清楚一二。 尤其是,他经常和其他官家小厮一起聊天,一些朝廷的秘事他也知晓一些。 现在听徐育文这么说,他立刻就明白他家老爷现在的处境了。 “老爷这是被推出去了,这灾情若是处理好了,那功劳便是胡亥公子的。” “可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老爷的罪过了。” 这么明显的逻辑,就连徐展都看出来了,那徐育文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他没有开口,就听那徐展还在说:“老爷,这件事可不能答应啊。” “要不……老爷寻个由头,就说身体欠佳,让朝廷再寻一人,如何?” 说着,他眼神期盼地看着徐育文,真的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让自己多年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就在他的眼神中,徐育文摇摇头。 在宫中的时候,陛下已经亲自下旨了,他就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怕是不妥。” “若是公然抗旨,那徐家满门就危了。” “这件事还要看胡亥公子的意思,若是他不同意,那就可能会有回转的余地。” 这话他也知道不可能,毕竟现在胡亥公子身陷囹圄,有这个机会能出来还能得到陛下的青睐,他是傻子才会拒绝呢。 徐展也想到了这个,跟着徐育文一起,眉头紧皱,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想到胡亥公子正在咸阳狱,他弯腰靠近徐育文,小声地说:“老爷,此事还有机会。” “您上次不是说,牢中有个神人吗?” “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说不定还能峰回路转呢?” 听他这么一说,徐育文也福至心灵。 那李斯不是也说,这清河渠的事情,就是咸阳狱冉方提出来的吗? 而且陛下对冉方也甚为看重,朝中不少大臣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既然是这样,那冉方定然有办法让自己不去。 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欣喜地看着身边的管家。 “好!” “下午我就去一趟咸阳狱,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希望那冉方不要嫌弃。” 被徐育文的心情吸引,徐展说了一句“喏”,便立刻去准备东西去了。 第66章 探监 咸阳狱。 看着牢房中这豪华的装饰,徐育文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反复确认之后,那本来还轻松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想到自己篮子中提着的东西,才发现和这牢中的东西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牢里的人不一般啊! 站在牢房门口,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想到之前都有人说,在牢中能求冉方办事,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立刻也假装不认识扶苏。 “你好,请问那位是冉方先生?” 正在对战棋局的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徐育文。 扶苏一眼就认了,此人当是现任太仓令徐育文,只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但还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说道:“我对面的便是先生,你有何事?” 闻言,徐育文立刻走进牢门,把自己提着的篮子放在冉方的跟前。 掀开盖着的布子,里面放着一盘精美的羊肉,还有四个整整齐齐的羊蹄。 冉方顿时就明白了,这是来求自己办事儿的。 只不过,他也有些疑惑,现在都流行送吃的吗? 看来,自己这贪吃的名头,倒是也传扬出去了。 他扫视了一眼羊肉,并没有说话。 倒是徐育文,看冉方没有表现出不屑的样子,他才松了一口气。 “请先生见谅,家中也不富裕,不知道先生需要什么,便只拿了这些吃食,望先生不要介意。” 见冉方还不说话,徐育文又紧张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接着说:“我叫徐文,在咸阳城中谋了个差事,这不日就要跟随主家去泗水郡了,这心中着实有些担心。” “便想来问问先生,这去泗水郡有没有什么危险?” 这么说完,扶苏就知道了,父皇这是准备让他去泗水郡赈灾。 可昨日冉方的话还历历在目,这泗水郡贪污的水也很深,难道父皇不准备调查吗? 还是,准备就让这个徐育文来调查? 看这人,也不像是能成什么大事的样子。 倒是冉方,听他这么说却笑了出来。 “这外面是如何传的?我竟然成了神棍了?” “不不不,”徐育文本来还在想冉方笑什么,听到他这么调侃,连忙摆手并解释道,“外面传言,先生足智多谋,见多识广。” “是我自己,对去泗水郡之事不放心,特地来问先生的。” 看他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再看看送给自己的肉,冉方倒是没有露出不悦。 毕竟,这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富家人,如此还能送自己这么贵重的肉,必然是抱着诚心来的。 这么一来,他也不好太为难他。 “你担心什么?” 徐育文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又看看扶苏,见扶苏也没有生气,他这才开口道:“此番前去,是朝廷下旨督修水利。” “那湔堰长数百里,若是清河渠倒还好,可还要修堤坝,至少也得年?” “而且这泥土堤坝不牢固,若是修的时候再下雨,那这就遥遥无期了,我何时才能归家?” “还有就是……这次去泗水郡,听说二公子胡亥亲自去监管,怕是会中途有什么变故。” 胡亥要去泗水郡!? 扶苏心中讶然,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在琢磨徐育文的这个麻烦。 那泗水郡的水患,确实年年都有,这修的时候出了问题,那比不修的问题还大。 “先生,这人说得有理。” “泥土的堤坝修了多少年,从未修起来过,这可如何是好?” “那湔堰修建之时,要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这次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了。” 冉方看着他俩那紧张的神情,脑子里想了一下,这湔堰应当就是后来的都江堰。 当时是蜀郡守李冰修建的,确实是为蜀地挡了不少的水灾,甚至惠及了后代。 不过是现在的技术不行,还有当地郡守的不管理,所以才会导致一直发生水患,若是能改变这种现状,那这修水渠自然是会简单上许多。 “你且放心,这一次既然有胡亥挡在前面上,那必不会出现问题的。” “这是为何?” 徐育文满心疑惑,他最担心的就是胡亥捣乱,怎么在冉方这里就还不是个事儿了? 见徐育文如此紧张的样子,冉方失笑一声摇了摇头。 “阁下有些杞人忧天了。” “泗水郡的水患若是不加以控制,那日后定会出现更大的乱子,甚至可能关系到大秦的生死存亡。” 这可不是他乱说,后来嬴政死后,第一个举起反秦大旗的,就是泗水郡大泽乡的陈胜和吴广,还有最后灭了大秦的刘邦,那也是担任过泗水亭长的人。 “陛下此番让胡亥公子去,也是有所考量的。” “毕竟这胡亥背后可是站着赵高!” “站着赵高?” 徐育文一脸诧异的看着冉方,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而此时,一旁的扶苏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生的意思是说,有赵高在,下面的人就不敢瞎搞?”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若是能够做成了,对于胡亥公子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身为辅佐的赵高,那自然是也不例外了。” 听到这一番话,徐育文也瞬间恍然大悟! 目光灼灼的看向冉方,开口问道:“先生,这说法可对?” 冉方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扶苏,这小子终于是开窍了! 这反应不敢说不快,但也绝对不慢。 见冉方点了点头,那徐育文便一脸期待的接着询问道:“可……这时间呢?” 说起时间,冉方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为难。 他顿了顿说道:“这……我就不能保证了。” “若是有水泥的话,这工期定能大幅缩短,此物遇水化石而且还不容易被毁。” “遇水化石!?” 徐育文和扶苏同时面露惊异之色,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徐育文一脸不信,这种东西他可是闻所未闻啊。 但是扶苏跟在冉方身边许久,对于冉方说的新奇的东西,总是有百分之百的兴趣。 “先生,这是何物?” “什么东西能遇水化石?不会是调侃我们的?” 第67章 反应 冉方看了一眼扶苏,语气淡定地说:“水泥。” “先生说的这水泥,当真有此神效?” 此时不仅仅是扶苏,徐育文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疑惑,还有一些不信任。 世上竟能有遇水化石的东西? 不过,他表现的不明显,只是看着冉方和扶苏没有说话。 倒是扶苏,还一直在追问。 “先生,可否详细说说这水泥是何物?让我等开开眼界。” 冉方倒也没有打算隐瞒,毕竟这种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了。 就算是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增长一些见闻罢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种人造石头。” “人造石头?!”扶苏的眼神突然变得热切,这种说法他闻所未闻,只是这四个字他便嗅到了其中的味道,若是能做出来,定然又是一个震惊大秦的东西。 冉方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浓烈的兴趣。 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冉方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做法不算复杂,用一些石灰,黏土还有铁矿石,经过高温煅烧成熟料,再加入一些石膏。” “把这些东西磨细,然后用的时候按照加入一些水,停一些时间就能变得非常硬了。” “若是有工具,还能加入一些沙子和石头,按照一定的比例能混合成一种‘混凝土’的东西,用水泥把沙子和小石子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使它们变得又紧密又结实。” “铺在河底或者是河堤上,几十年内那河堤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就算是人工破坏也很难实现的。” “而且你想要做成什么形状的,就能够把它捏成什么形状,想铺在哪里都可以。” 扶苏听得十分认真,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细节。 尤其是冉方说的那几个东西,他甚至在心里默念了几句。 “先生博学,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能混合到一起使用。” “若是真如先生之言,这水泥能用于泗水郡的水患,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决水患的问题了。” 徐育文也跟着点点头,他在心里已经对此事有了底了。 只不过,对于这个所谓水泥的功效,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多谢先生解惑。” 看他这副样子,冉方也知道他不相信,不过不在意罢了。 这种东西说出去太匪夷所思,他们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不客气,无事你就离开。” 这是赶自己离开,徐育文立刻站起来,拱拱手就离开了。 等他走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扶苏,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回去就会研究这个东西。 …… 隔壁房间的胡亥,此刻也没听进去冉方和徐育文的对话,心中还在疑惑冉方他们刚刚说的话。 贪污? 竟然让自己去调查贪污案?! 心中是有些不相信的,但是一想到冉方说这是自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心中又涌起了阵阵的不安。 若是这泗水郡的案子自己做不好,父皇真的把自己再关进来怎么办? 在咸阳狱这么久,看着自己身上的泥土和草干,他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嫌弃。 既然父皇还在生气,那这次的贪污案,他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要再进来坐牢了。 正在他想的时候,赵高带着人,亲自把他从牢里接了出来。 不过在路过冉方牢房的时候,一行人倒是尽量动静很小,没有引起冉方的注意。 毕竟这牢房每天人来人往,不过又是一个短命鬼,谁也不会总是看他们。 倒是扶苏,在看到胡亥离开的时候,心中再一次被冉方的算计所折服。 回到自己的宫殿,胡亥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是自己的生活! 他脸上露出一副激动的表情,在大殿里来回转了几圈,才坐在了榻上。 “多谢先生,不然,我还在那咸阳狱受苦呢。” 说着,他拿起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茶,表情十分地舒爽。 享受完,他才想到了正经事。 迟疑地问了一句:“父皇让我去泗水郡赈灾,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父皇会不会再把我关起来?” 看他担忧的样子,赵高无所谓地笑笑,他就看中胡亥这副蠢样。 “二公子放心,奴婢都会替你安顿好的。” “况且,这次提议的人是那冉方,赈灾之事还有徐育文,不管出了什么差池都不会有人怪到你的身上。” “您只要去一趟,自然会有人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那些刁民就感恩戴德了。” 听赵高这么说,胡亥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还有些紧张。 “可我是皇子,就算是去了泗水郡,那徐育文也得听我指挥?” “我听说,这次父皇的本意,也是要去调查贪污的事情,这件事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若是办砸了,可如何是好?” “先生已经有人选了?” 他的这个话,是赵高没有想到的。 本来让胡亥去,就是为了给贪污之事背锅的,没想到他现在倒是对这件事上心了。 这让赵高有些左右为难。 真想不到,这小子竟然长脑子了! 不过,这件事他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就胡亥这个脑子,就算是知道了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能把赈灾的事情做好,那也是靠着自己的帮忙了。 “二公子放心,你只要把这赈灾的事情处理好了,陛下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这贪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此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要调查其中的内幕,那定然是要从头开始调查的,这有的官员早就不在泗水郡了,怎么调查?” “奴婢会在咸阳帮您找线索的,到时候回来就会有结果的。” “更何况,还有徐育文帮您调查,您只要等结果就好了。” 朝中的官员赵高最是熟悉,那徐育文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那些泗水郡的郡守,谁也不会给他面子的,只要自己把胡亥安抚好了,贪污的事情绝对万无一失。 只不过,这一次胡亥脸上却难得的露出了迟疑。 想到冉方牢中说,这次的贪污一案应当是自己调查,徐育文主要是赈灾的,他心中就有些紧张。 “如此,可行吗?” 赵高不知道胡亥在牢中听到了什么,现在陛下又防着他,对冉方说的话也不让他看到了。 所以,现在他只以为,是胡亥刚刚从牢中出来,对自己有些不放心罢了。 不过,一想到嬴政单独留下徐育文,把自己也赶出去了,赵高心中有些不安。 他又忍不住地嘱咐道:“二公子放心,奴婢还会害您不成?” “只是,奴婢担心那徐育文会抢您的风头,到时候去了泗水郡,您一定要把此人看紧一些。” “不要让他有机会偷偷汇报,不然您的功劳都会被他抢去的。” 想到那个水泥,胡亥立刻点点头,到时候他也要学到这个东西,回来给父皇展示的。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去泗水郡了。” 第68章 成功了 从咸阳狱出来之后,徐育文并没有直接去皇宫,他总是感觉冉方说的这个事情,是有些夸大其词了的。 若是直接告诉了陛下,若是到时候没有那么好的效果,那他是如何给陛下交代。 所以,他回到府上,自己准备先找人研究起来。 这些东西都不是很难寻,而且朝中也不是朝中禁物,他很快就把东西都找好了,然后就让管家徐展带着工人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了几日,却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眼看着出征的日子在即,徐育文心中更着急了,尤其是这段时间有了些进展,这个东西好似确实有用,他就更加心急了。 这天,他正在府上监工,和工人们蹲在院子里,研究这东西究竟差在了哪里。 就看到有皇宫的人过来了,一位太监走到他跟前,声音洪亮地说:“徐大人,陛下召您即刻入宫,不得耽误。” 按理说,过几日带着队伍就要出征了,这几日他是可以不进宫的。 现在陛下却突然亲自来带他,看着太监还很着急的模样,他心中不免有些怀疑,是否去泗水郡的事情有了变故。 不等他说什么,身边的徐展从袖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走上前塞到了太监的手中。 “高公公,辛苦了。” 高义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本来严肃的表情,立刻眉眼间带上了笑意。 把钱袋收起来,看着徐育文说:“徐大人放宽心,是好事。” 这么一来,徐育文才放心了不少。 笑眯眯地看着高义,点点头,“多谢高公公,那我先去换上官服。” 高义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徐大人请。” 换了衣服出来,徐育文才和高义一起,进宫面见嬴政。 来到章台宫的时候,他就看到蒙毅竟然也在。 这蒙毅是陛下的亲信,这段时间一直在少府研究一些新奇的东西,就连那纸也是蒙毅做出来的,朝中的大臣都好久不见他了。 都在猜测,这一次他又做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没想到,这次竟然在陛下的宫殿里倒是见到了他。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他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道:“参见陛下。” 嬴政满脸喜色,让人不难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徐育文却注意到,嬴政的桌案上有个灰色的东西,看起来和整个桌子都不太和谐的样子。 他没有仔细看,低着头等着嬴政的指示。 嬴政看了一眼他,轻声道:“免礼。” 随即又指了指蒙毅,说:“开始。”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徐育文,就看到有太监拿出一个铁盆,里面放着一些灰色的粉末,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等太监把铁盆放好之后,蒙毅立刻上前,拿起身边的水桶,倒了半桶水进去。 也是这时,徐育文才看到蒙毅身边有桶水,水桶的水还不是满的,水桶里还放着一根木棍,木棍上面还沾了一些东西。 他看着蒙毅倒水进去后,立刻用木棍开始搅拌起来。 到这一步,他就明白蒙毅是在做什么了。 这是水泥,就是这几日他一直在做的水泥。 看样子,这也是陛下让他做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牢中发生的事情,陛下都是知道的,不管他有没有来找陛下汇报,这个事情陛下也是知道的。 而且还让蒙毅做出来了,比他要做的快。 就在他的沉默中,蒙毅已经把水泥搅拌好了。 “启禀陛下,可以了,这一次要做一个什么形状?” 嬴政这一次没有说话,他把目光转向了徐育文,眼神中的激动已经归于平静。 他淡淡地开口问道:“徐卿,你想要个什么?” 被点名的徐育文,看着搅成糊状的水泥,眼神中有隐隐的期待,还有深深的震惊,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虽然没看到已经成型,但是能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他吃惊了。 他把目光从水泥上移开,恭敬地说:“全凭陛下作主。” 嬴政点点头,随意地说,“蒙毅,你随便做。” 闻言,蒙毅蹲在那里,把水泥都抹在盆的边上,看起来就只是把水泥抹开了一样。 “启禀陛下,再等上半个时辰就好了。” 徐育文只是从冉方的嘴里听说过水泥的功效,现在却真正的见到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水泥的变化。 尤其是现在,明显陛下和蒙毅是相信这个的,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好像这个东西是他先知道的,本来想用这个东西邀功的,现在却成了旁观者,心中也不知道是期待成功,还是期待失望。 就这样,三个人三双眼睛,都盯着这个水泥盆。 这个过程虽然枯燥乏味,但是每个人都有些兴奋,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嬴政倒是和他们不一样,看了一会儿便在台上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就这样,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了半个时辰。 蒙毅和徐育文同时转过头,把目光看向了正在批阅奏章的嬴政,恭敬地说:“启禀陛下,时辰到了。” 听到声音,嬴政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点点头。 “嗯,看一下。” 闻言,蒙毅示意徐育文,“徐大人,你且试一试。” 徐育文疑惑地蹲下,用手指轻轻地按在盆里的水泥上,结果却没有按动,还感受到一种冰冷且坚硬的感觉。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抬起头看了一眼蒙毅,然后又用整个手掌按上去,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撼动的感觉。 “这……这就是水泥?!” 看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嬴政眼中还有些鄙夷,自己的臣子就如此沉不住气吗? 想着,他眼神掠过了桌上那灰色的摆件,用手拿起来。 “如何?” 徐育文这才注意到,嬴政手中的东西竟和这盆里得水泥颜色一样,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来之前,蒙毅一定给陛下演示过了。 他面露激动之色,双手激动地有些颤抖:“陛下,此乃神物啊!” 说着,他竟然想用手再次敲打一下这水泥,仿佛不敢确定一样。 看出他的意图,蒙毅把水桶里的木棍交给了他。 “徐大人,用这个试一试。” 进宫是不能带兵器的,能在陛下的宫殿中看到木棍就很稀奇了,现在竟然还要用木棍打这个,徐育文有些迟疑。 在嬴政鼓励的目光中,他缓缓接过木棍,用力敲打在那个水泥盆上。 “砰!” 一声闷响在殿中响起。 那水泥盆没有丝毫的变化,倒是这木棍却出现了裂痕。 这下,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方才还是一盘粉末,现在竟坚硬如磐石! “真是我大秦之福啊!” 徐育文和蒙毅激动跪在地上,这简直就是神迹!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第69章 右相 从咸阳狱出来之后,赵高虽然待遇还和以前一样,在这宫里还是有很高的权力,可他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现在陛下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今日,陛下亲自觐见蒙毅和徐育文,竟然把他也排除在外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他们二人嬉笑眼看地出来,这让他顿时有一种紧张之感。 他的权势来自于嬴政,若是嬴政疏远他,便是有再大的权力那也是无根之木,随时会被人搞死! 为了自保,他现在不得不找个法子。 最好是能把贪污这件事也遮掩过去,不让陛下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看现在李斯的意思,赵高能感觉到现在李斯的变化,明显对他已经开始疏远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好再找一个合伙人了。 想到此,赵高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自从陛下决定缴书开始,这人就一直在府上称病。 但是此人在朝中的威望,丝毫不输李斯。 若是能把此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那是最好不过了。 深夜,穿着一身常服,赵高站在右丞相府的门口,和门口的侍卫打了一声招呼。 “麻烦,通报一声,二公子有事有拜见右丞相。” 这右丞相府乃大秦右丞相冯去疾的府邸,这段时间因着称病,向来是不愿意见客的。 赵高这也是打着胡亥的旗号,看看冯去疾会不会见他一面,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那侍卫看了赵高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朝着赵高点点头便忙不迭地朝府里跑去。 片刻,那侍卫又立刻从府内跑出来,恭敬地朝着赵高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请,我家老爷在府上等着您呢。” 赵高认出来,这是右丞相府上的管家,他微微颔首示意,一言不发地跟着管家便进了府内。 来到书房门口,管家轻声说道:“先生进去,我家老爷在此等候。” 说完,便把门推开了。 进门之后,赵高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榻上的冯去疾,脸上毫无血色,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他上前朝着冯去疾行个礼,语气熟稔地说道:“见过冯相。” 冯去疾虽贵为右相,但比之李斯在朝中的威望却差了点。 好在还算有点实力,朝中不少人都和其有关系。 因此,冯去疾看向赵高的眼神也没有太多的客气。 他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用手扶着脑袋。 “坐。” “谢右相。” 赵高也没有客气,说完便坐在距离冯去疾不远的桌子上,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按理说这冯去疾应该是装病,可现在看样子倒真的像是病入膏肓。 “听闻右相身患重病,在下原以为已经好些了,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是找不到合适的大夫?” 闻言,冯去疾轻咳了一声,“咳咳,多谢赵大人好意。” “老夫只是偶感风寒,再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听到这话,赵高却是不依不饶道:“这还是重视一下比较好,这咸阳狱中有一冉方,医术十分高明,右相可去找此人,定能尽快痊愈的。” 此时的冯去疾在听到冉方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兴趣,只是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 “这冉方老夫倒是听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儒生,能有什么大能耐。” “前几日你去那咸阳狱也见过,莫非真如传言说所一般?确实有很大的能耐?” 这么问起冉方,赵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冯去疾。 依据冯去疾的势力,想必早就把冉方的底细调查得知根知底了,现在这么问,不过是想从自己嘴里知道陛下的看法。 赵高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他轻笑着说道:“右相猜的不错,这冉方确实是一神人。” “前几日老奴也住了几日咸阳狱,倒是有不少的人经常去找他,还给他带些吃食,明显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而且……陛下对这冉方也很看重,此人在牢中也能猜出陛下的心思……” 这些事情冯去疾都知道,他虽不在朝堂,但不代表朝中发生的事情他不关注。 这段时间谁去了咸阳狱,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人竟能猜透陛下的心思,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话是如何说的?” 但不等赵高说话,冯去疾却又是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夫多言了,此事不该老夫过问。” 赵高看了一眼冯去疾,这老狐狸明明自己就想知道,竟然还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非要自己说出口,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冷笑了一声,还是开口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望右相不要外传啊。” 冯去疾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兴趣,眼神都没有抬起头一下,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只是淡淡露出一抹微笑,眼神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随即小声地说:“陛下……要立扶苏公子为储君。” 闻言,冯去疾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不过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他是胡亥的老师,所以对胡亥的能力还是知晓的,确实不如扶苏能令人臣服。 只是立扶苏这件事,他也不是很看好的。 “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随便胡说!” “这可是灭族的罪过!” 终于看到冯去疾脸上有了变化,赵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对冯去疾的威胁没有放在心上,淡淡开口道:“此事如此重要,奴才岂敢胡说!” “此话是从那冉方嘴里传出来的,陛下并没有责罚他,而且此时朝中有不少大臣也知晓了。” “不仅如此,这冉方还让陛下遣散了那些术士,现在竟然不炼丹药了,整日痴迷于练什么广播体操,现在那冉方在朝中的影响力都要比过您了。” “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扶苏一直跟在那冉方身边学习,对二公子很不妙啊。” 第70章 麻烦来了! 冯去疾坐直了身子,眼神微眯地看着赵高,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妄议储君之事,本相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闻言,赵高脸上倒是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对冯去疾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等冯去疾说完,他才轻笑地摇摇头:“右相言重了,二公子马上要去泗水郡赈灾了,若是此行顺利,那日后这朝中也有二公子的一席之地了。” “右相是二公子的老师,总不会想着日后二公子被人压着?” “何况,扶苏公子是儒生,将来他若登上大典,那儒生还会容下你我等人吗?” 不得不说,这话倒是说到了冯去疾的心中。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赵高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出来。 往常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倒是让人难以看到他心底的想法。 这一次这么说出来,那说明他所图必定不小。 想着,冯去疾“哈哈哈”大笑一声,脸上的胡子都跟着颤了颤。 “赵大人倒是好深的陈府,没想到你求的,竟是那储君之位!” “只是,就凭你,你觉得这件事能做到吗?” 赵高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他甚至还有些骄傲,脸上的表情甚是放松。 “右相言重了,不过是为了大秦罢了。” “我一小小的奴才,要想做这些事情,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有右相在后为二公子谋划,此事便完全有可能了。” 不等冯去疾开口,赵高便接着说道:“右相不要着急反驳,且听我说几句。” “想当初右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那是何等的荣光?” “可自从李斯当上丞相之后,他便成为了百官之首,您的位置便一降再降,若非如此您也不可能称病不上朝?” “想必这朝中的势力右相也看得明白,若是您任由此事发展下去,那这朝中早晚没有冯家的立足之地,甚至有可能退出这大秦的朝堂。” “但二公子不一样,您是二公子的老师,若是他日二公子贵为储君,您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就算是李斯又拿什么跟您比呢?” 这些话,正是现在冯去疾所遇到的问题。 可是现在被赵高说出来,他并没有欣喜,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仿佛在担心这件事真的成为真事儿。 就在这一刻,他不得不说自己小看了赵高。 “你倒是看得明白,算得清楚,倒是把老夫也算进去了。” “若是老夫答应了,你准备让老夫如何做呢?” 听这话,赵高就知道,冯去疾这是妥协了,日后他就是和自己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呵呵,右相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想让右相帮二公子一个忙罢了。” “想必右相也知道,陛下要追查贪污之事,这件事有不少的银钱进了二公子的口袋,若是被陛下查出来,二公子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冯去疾脸色顿时一变,他没想到胡亥的胆子这么大。 他看着赵高的眼神带了些审视的意味,这件事怎么看也是赵高的主意。 “你且回去,此事等老夫考虑一下再说。” 赵高点点头,一点儿都不担心冯去疾不同意。 “那是应该的,那奴才先回去了。” 说着,站起来朝冯去疾拱拱手,才慢慢退出了房间。 待到他离开之后,冯去疾冲着空旷的屋子喊了一声:“来人!” 立刻就有一个侍卫,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恭敬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吩咐。 “去调查一下咸阳狱的事情,还有泗水郡的贪污案。” “有什么线索,及时汇报!” “喏!”说完,那个侍卫就离开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咸阳城东门。 文武百官齐聚在此,看着威风凛凛的胡亥,还有不显山露水的徐育文,脸上虽然都挂着笑意,但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胡亥作为这次赈灾的主官,坐在马车里,眼中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 “多谢各位相送,这一次去泗水郡,定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一定能将那水患彻底解决。” 这是昨夜临行前,赵高特意来嘱咐他的,非说要在临走前给百官留下好印象。 他本是不屑的,但又想到自己的使命,便全了赵高的面子。 看到他如此听话,赵高站在人群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知道胡亥是听话的。 “老奴是奉陛下的旨意,亲自来送二公子和徐大人一程。” “望两位珍重,切记要彻底解决水患!” 二人同时出声,“喏!” “多谢各位大臣!我等不除水患不归朝!” 徐育文说完后,便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咸阳城。 看着后面马车被布盖着的东西,赵高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这就是冉方的秘密?” 等他们走远之后,文武百官才逐渐散去。 赵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不过,他没有回宫,反而是去了咸阳狱。 现在这咸阳令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这就给了他一个信号,若是他操作得当,这咸阳令还能落到自己的手里。 因此,这次来一是来看看冉方,二就是他要摸清楚状况,看看这几日有没有乱套。 若是乱了,他就能找人顶上了。 此时的咸阳狱,冉方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盒,还有一张布条陷入了沉思。 扶苏接过冉方手中的布条,看到上面写着,“听闻冉方公子乃神人,在下敬佩不已,特来请教先生,望先生赐教。” 下面落款是墨家弟子,没有署名。 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看来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 说着,他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接着说道:“这一看就是丝帛做的,这说明这是一个有钱人。” “墨家早已落败,如何能用得起如此昂贵的丝帛,怕是有人打着墨家的名义,来挑衅先生?” 说完,他又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盒子,拿起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有什么名堂。 “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二人说话间,赵高从外面走进来,目光落在冉方的身上。 他恭敬地朝着二人行礼,说道:“见过先生,苏公子。” 对于出现突然出现的赵高,扶苏顿时就起了警惕之心,他看了看那丝帛,心中立刻就有了猜忌。 莫非,这丝帛是他给的? 想到此,他语气有些生硬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第71章 挑拨离间 赵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对扶苏的态度有些诧异。 往常在宫中,自己对扶苏很是恭敬,他对自己也算是客气,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对自己,这让赵高很难不多想。 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地朝着扶苏躬身,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地谦卑。 “公子入狱多日,我许久未曾来看望,今日想着来看看公子。” 这话在场没有人会相信,且不说这咸阳狱的位置就比较偏僻,而且扶苏在牢中的待遇,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遭罪的样子。 看着里面的装饰,怎么看都是在享受生活的。 虽然比不上外面自由,但是这牢中的装饰比外面的百姓要好上不少。 倒是冉方,还是第一次看到扶苏如此生气,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不由得让人多看了几眼。 只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人欣赏,扶苏的注意力此刻都在赵高身上。 他明显不相信赵高的说辞,用眼神紧紧盯着赵高,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神看到本质。 “没有其他的事情吗?” 就算是扶苏的态度不好,赵高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而且扶苏的眼神也像是在看闹脾气的晚辈一样。 赵高不以为意,而是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丝帛,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墨家?” “墨家如今已呈衰败之势,竟然还找先生切磋?” “先生莫要搭理这些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话说是向着冉方的,但看他的眼神却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冉方也有些奇怪,这么远的距离,这赵高是如何看到丝帛上内容的? 冉方哪里知道,这是赵高常年伺候嬴政练就的技巧。 毕竟嬴政手中的东西,岂是他能随便看的? 扶苏见状,开口道:“先生的事情,不需要别人随意插手。” “你来此地有何事吗?” 这话里的语气,显然扶苏并不待见眼前这位。 冉方有些疑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扶苏如此厌恶一个人,看向赵高的眼神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倒是赵高,完全不把冉方看在眼里,很随意道:“先生,我是苏公子父亲身边的人,是看着他长大的。” “不过,他倒是与我不太亲近。” “可是苏家二公子,倒是与我关系不错。” “这次也是奉了二公子的意思,过来看看他过的好与不好。” 提起胡亥,扶苏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眼神闪了闪,想不到那胡亥竟然还惦记着自己。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不由得,语气也变软了许多。 “他呢?” “怎么不亲自过来?” 赵高淡淡笑了笑,“前几日惹你父亲生气了,被训斥了一番,心情不好不爱出门。” “这几日,说是要去闯荡一番事业,回来让你父亲对他刮目相看,今日出了咸阳城了。” 两人这是一点头不怕冉方听出来,说的这么的明目张胆。 等赵高说完,扶苏也想起来,那日徐育文来说,那泗水郡赈灾的事情,是由胡亥亲自去处理的。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紧张起来,这赵高说的也未免太明显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冉方,确定他没有猜出他们的身份,才放心了不少。 也假装刚刚听说的样子,点了点头,“出去历练历练,也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他准备去哪里?” 这一问,倒是让赵高有些猜测,这扶苏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扶苏,陛下现在开始重视胡亥了,让他有些紧迫感,最好是为了争夺陛下的疼爱,做出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看他这样子,这扶苏在牢中是什么事情也不操心啊。 这可不行! 他看着扶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泗、水、郡。” 听到这个地名,扶苏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才露出担忧之色。 “这泗水郡如今正值水患,为何要现在去此地?” “他也太鲁莽了些!”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冉方,见冉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还没有露馅。 倒是冉方此刻暗自摇了摇头。 这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据他所知,如今大秦的管理非常严格,尤其是户籍制度,平常百姓想要随意离开关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去那么远的泗水郡了。 如果说扶苏的弟弟真的出去了,那只能说明这苏家在咸阳城的地位确实不低。 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前仆后继地来咸阳狱,只为了看扶苏一眼。 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么简单,定然还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就猜不到了。 不得不说,这冉方猜的还是有准头的,只是也有些偏差。 倒是扶苏,还在心里暗自庆幸,他真是没想到,平时对朝中之事很熟悉的冉方,竟然也会被自己这三言两语骗过去。 赵高不知道扶苏所想,看扶苏这样,还真以为他是在担心胡亥。 如此,他就放心了,这说明在牢中扶苏的信息确实受了限制。 “唉,公子有所不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扶苏之后,眼神看向了冉方,随即才开口说道,“如今朝中局势多变,想要在咸阳城中立足,就要想其他的办法。” 这话让冉方和扶苏同时抬起头,两人都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扶苏开口说道:“这是何意?” 听到他的问题,赵高立刻换上了一副惶恐的神色,不过仔细看也能发现,他的担忧并不达眼底。 “不怪公子不操心家里的事情,公子身陷囹圄,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前段时间大军出师旧楚之地,如今那泗水郡又水患频发,这处处都是用粮草的地方,可今年的农产不多,影响了咱家的产业。” “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那这家族的生意该如何经营啊?” “如今朝廷又官盐专营,若是日后再控制官粮,那家里的生意就彻底没法做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赵高沉重地低下了头,完全是担忧家族生意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看着扶苏有些担忧的神色,他此刻在心底快要笑出来了。 现在胡亥不在了,他就是要给扶苏找点事儿做,为胡亥赈灾争取时间,不能让扶苏闲下来有心思和冉方聊贪污的事情。 他知道这件事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那到时候陛下也会去调查粮草一事,这样他们的视线都会转移。 再加上冯去疾从中帮助,这贪污之事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完全不会波及自己。 要不是当初自己贪污的太多了,现在他绝对不会操心这些事情。 正在他为自己的机智自得的时候,却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冉方这时开了口。 “粮食乃民生大计,若想要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72章 不对劲! 听到冉方说这话,赵高脸上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 看这架势,这冉方是又有了想法了? 这冉方,只要稍有想法,便会受到嬴政的重视。 自己如果这一次继续放任,怕不是要出大事儿! 念及这些,赵高立刻开口打断。 “先生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朝廷能人无数,应当是有办法去解决的,我们为商的,只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好了,其实就可以了。” “况且,我听说这朝廷也有了解决的法子。” 这话让扶苏不知道怎么接了,他还以为赵高这次过来,是奉了嬴政的命令,来询问冉方解决粮食之法的呢。 现在看来,倒不是这个意思了。 “原来如此,不知这法子是何法呢?” 赵高看了一眼扶苏,似乎对他的这个问题很不满意。 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听闻,是那农家的人做了一个名为曲辕犁的东西,能大大提高农耕的速度。” “只是,好像百姓对这曲辕犁还不熟悉。” “不过朝廷既然推广了,相信这曲辕犁推广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赵高在曲辕犁这件事情上并未撒谎。 曲辕犁已经被郑国成功地推广出去了,而且咸阳城附近的百姓对这个都很喜欢,也都称赞这个东西加速了他们的耕种。 本身因为郑国修渠的事情,大家都对他的话十分的信任,这一次因为曲辕犁,那郑国更是在百姓中的地位都提升了不少。 这话他可不能说,若是说了那冉方定会开心,想更多的法子了。 冉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那郑国就把曲辕犁做出来且用于百姓。 “不知此物对于农户们来说效果如何?” 赵高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哪里关注过这些东西? 但是想想郑国如今的模样,想来这东西效果应该不错。 “具体如何暂时不知,毕竟此物出来也没有多长时间,百姓们接受也有个时间不是?” 扶苏微微颔首,倒是觉得这赵高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 唯有冉方,此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能帮忙的地方,我定然是义不容辞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似他就是特意来给两人添堵的。 不过现在,谁也不会计较他的离去,都在想自己的事情。 扶苏脸上有些为难,看着冉方问道:“先生,这曲辕犁如此便利,为何推广如此艰难?” “若是如此,这粮草之事该如何解决啊?” “我是大秦的子民,如今看着大秦正在重要的关头,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有些痛心啊。” “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冉方却让他失望了,因为冉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片刻之后,他却突然笑了。 这一笑,顿时让扶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府上的老师吗?” 突然被冉方这么一问,扶苏神色一滞,心中有些担心是否被冉方看出来什么? 他一时间没有回答,愣在了那里。 冉方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可能给自己回答了。 他轻笑着摇摇头,淡淡地说:“此人不简单。” “先生为何说这话?” “就凭他刚才说的话。” 扶苏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没有听出来赵高的话有什么问题。 “什么话?” 看他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冉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那是曲辕犁,只要是善耕作之人,就一定能看到它的优点。” “可他却说百姓还在适应,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而且,我要说解决粮食困顿之法,他也把我的话堵了回去,这明显就不想让我说出来。” “就这两条,就足以说明此人心性不纯。” “若是他只是一名教书先生,那比较简单,可若他手中有了权力,定会让这大秦的实力倒退的。” 说这话的时候,冉方眼神中有一丝悲切,仿佛是对大秦未来的一种感慨。 这个眼神惊住了扶苏,一时间他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 过了片刻,才听到冉方说:“可能这就是大秦的宿命。” “就算是有改变,却也难以改变大秦最终的结局。” 听着冉方有些绝望的话,扶苏不知为何竟然也有一种悲怆之感。 但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大秦的结局,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他疑惑地开口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难道刚才那赵……赵师,真的会害了大秦?” “若是把粮食的问题解决了,那会不会好一些?” 冉方没有说话,眼神看着扶苏,透过扶苏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个窗户。 似乎想要通过窗户,看到这外面的世界。 半晌,他才收回了目光,没有回答扶苏的问题,只是语气有些沉重地说:“我本以为,让我来此,就是为了改变大秦的命运。” 这话让扶苏有些疑惑,他不由得出口问道:“谁让先生来此?” 冉方看了他一眼,低头回答:“命运。” 这话让扶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只是低着头,等着冉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就听到冉方说:“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不过是有人担心大秦的实力太强,想要削弱大秦而已,这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至于粮草缺乏,更是容易解决了。” 这话,让扶苏脸色一变。 他这一次关注的重点,不是解决粮草,而是有人要对大秦不利。 “先生,他真是大秦的叛贼?” “如今这天下之地皆归大秦所有,他竟然想要对付大秦,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哈哈哈,”冉方猛地大笑了起来,仿佛被扶苏的话逗乐了,甚至还捂着肚子笑起来。 这一笑,让扶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生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 第73章 毒箭 扶苏听不明白冉方话里的意思,他怎么就天真了? 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辩驳。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问话。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冉方笑了笑,淡淡道:“做人不可坐井观天,这天下何其广?岂是一个大秦就可囊括的?” “你可知,大秦南有百越,北有匈奴和东胡,西有月氏和羌族,东还有沃沮,这些地方的疆域也都很辽阔。” “而且这些地方都有不少宝藏,怕是大秦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甚至在再往西还有马其顿王国、罗马共和国、塞琉古帝国和帕提亚帝国,他们的实力也都不容小觑,甚至可以和大秦的实力不差上下。” “这些地方大秦人听都没听过,就想说这天下皆归大秦?未免话太早了些。” “等到日后,陛下真的带兵把这些地区都征服了,那才是大秦的天下。” 听到冉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听都没有听过的地名,扶苏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冉方的嘴一张一合,竟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但是看冉方说的言辞凿凿,他又不得不相信。 “这天下真有如此广阔吗?” 冉方没有搭理他,拿起桌子上墨家送来的盒子,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对于墨家他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那墨家最辉煌的时候应该是在战国时期。 但当时的墨家,主要是研究这个社会,到了后期才把目光转向了工匠方面。 最重要的是,这墨家也是华夏最早研究几何学、光学的一批人。 也算是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现在这墨家突然这么高调找自己,这事儿怎么看也有些怪异。 这些阴谋阳谋他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对这个盒子有了一些兴趣。 拿起盒子左看右看,他也没看出来这盒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构造严谨的小木头盒子罢了。 想到之前学到解九连环的法子,冉方有一种冲动,直接把这盒子扔在地上,踩上几脚估计就开了。 他高高举起盒子,正要扔在地上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这木盒里面应该是有东西的,若是自己直接把里面的也踩碎了怎么办? 如此一来,他想要暴力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是行不通了。 扶苏看到冉方的动作,他疑惑地抬起头,神志也回归了不少。 “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冉方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无所谓地耸耸肩。 “没事,本来想直接把这个盒子打开的,现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看着这个方方正正,没有一丝缝隙,扶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冉方就有了解开这个盒子的办法,顿时眼神中有了浓厚的崇敬之情。 “要如何解开?” 本来以为冉方有了解决的法子,却见那冉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 他拿起盒子转了转,看起来倒像是榫卯结构,从里面让这些地方都咬合住了,想要打开不会是要从里面开? 每个面都看起来一模一样,冉方也不知道哪里是朝上的,他随意地摇晃了几下。 就听到里面“咔嚓”一声,好像是有了什么动静。 他在心里还有些疑惑,这墨家的东西这么简单的吗? 扶苏也听到了声音,立刻探过头来,眼神紧紧地盯着木盒,等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两人的注视下,这个木盒子缓缓打开。 结果,里面放着一个很精致的小木车,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盒子打开后,这小木车自己向前移动,缓缓朝着他们的方向滑动过来。 “这是……” “连弩车?!” 看清了眼前的东西,扶苏也惊讶地喊了一声,直接把这个东西的名称喊了出来。 他惊喜地看着冉方,把这个东西拿起来,“如此精良的机关,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连弩车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能见到,要十个人才能推动呢,没想到墨家竟然能做的如此完美。” “先生,这墨家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在后世倒是也常见,但是现在能看到如此精美的小器具,冉方确实也被墨家的技巧佩服到了。 但是墨家送给他这个东西,确实让他有些不理解。 他从扶苏手中拿过小木车,仔细端详起来,看到有个地方写着两个字“按下。” 若是不拿得这么近,他倒还看不懂这两个字,突然就懂了墨家为何要把这盒子送来了。 看着连弩车的构造,冉方嘴角冷笑了一下,把连弩车拿得稍微远了一下,轻轻按下了上面的棍子。 “嗖——嗖——”的几声,从连弩车突然射出了几根牙签大小的小箭,直直就朝着冉方的方向射过来。 幸好他有防备,那小箭都射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没有任何防备的扶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指着连弩车又指指那些箭,脸上惊恐的表情丝毫没有收回去。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先生,这是墨家想要刺杀你啊!” “墨家也太张狂了些!” 冉方倒是不像他这么震惊,只是站起来把插在柜子上的箭拔了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毒。” 这下扶苏顿时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担心地看着冉方:“什么?!” “这是要置你我于死地啊!” “这墨家也太胆大了,竟然明目张胆地行凶!” 和他的激动相比,冉方的表现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他把箭放在桌子上,拿起连弩车,确定里面没有箭了才放心下来。 方才他不打算按的,不过是担心扶苏哪天一不小心,若是按下去出了事就不好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摇摇头说:“这不是墨家的手笔。” “墨家虽擅机关术,但在器具上面下毒,也不是墨家的风格,这应当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墨家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我是挡了谁家的路?竟然要用这么手段置我于死地?” “我不过是在牢中,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呢?” 说这话的时候,冉方的眼神看向了扶苏,想要在他的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可惜让他失望了,扶苏神色一滞,只是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他这样,冉方也没有接着追问。 “或许是顾家的事情,毕竟盐商有钱,没有什么事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看来要让顾家的人来一趟了。” 第74章 警告 看冉方没有接着追究,扶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担心冉方会继续追问,他又不是会骗人的,若是露馅了,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上次顾宗民过来,说自己的儿子被刺杀了,命悬一线。 现在冉方又被刺杀,这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 扶苏为了表示自己对冉方的诚心,立刻表示:“我让人去一趟顾家,想必那顾宗民会来的。” 这件事也只能是扶苏去做,毕竟每天也只有扶苏的人回来给他送饭。 至于冉方的那些人,都是他们来了,冉方才能被动地和他们交流。 现在听到扶苏这么说,冉方也明白过来,自己在牢中还是太受限制了。 想让他们做些什么事情,总是要等到有人来了,才能去做的,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人,若是有事可以及时了解,不然现在自己在牢中说什么也是纸上谈兵,也不知道现在大秦的变化,这对他来说也太受限制了。 “好,你让顾家人现在过来一趟。” “就说,我有急事找他们。” …… 从咸阳狱出去后,赵高正准备回皇宫,结果在一个路口就被人拦下来了。 “赵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站在巷子口,赵高看了一眼里面停着的马车,依稀看到了冯府的管家,他才点点头迈步朝里面走去。 走到马车旁边,他朝着马车作了个揖,语气十分恭敬地说:“见过右相。” 里面的人没有露面的打算,轻咳了一声才说:“上来。” 赵高感受这熟悉的套路,心中悠悠地吐槽了一句,这种事情他们也要学吗? 上一次是李斯,这一次是冯去疾,这两人就不能换个其他的地方说悄悄话吗? 都要学着在马车上,他现在看到马车都有些下意识的反应了。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乖乖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右相。” “嗯,”冯去疾的态度倒是淡然许多,看着赵高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待他坐定之后,他朝外面轻咳了一声,就听到外面的士兵都往外走了几步。 “咸阳狱可有事发生?” 这么一问,赵高更加确定,那个墨家的盒子是他给冉方送去的。 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个盒子能成什么气候? “无事。” “倒是有人送了那冉方一个墨家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看着精致的很。” “莫非……是右相送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冯去疾,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尤其是从上马车那一刻,他就感觉今日的冯去疾好似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整个人的气场让他感觉这人随时要发飙。 但还好,冯去疾没有朝着他来。 而且也没有让他失望,对给冉方送礼之事供认不讳。 冯去疾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赵高,淡淡开口说道:“是老夫让人送的。” “坊间总传那冉方有何等才能,老夫不过是想要试探一番罢了。” “若是他能躲得过那毒箭,那便称得上老夫的对手,如若不行,那只能说他命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中那股轻蔑的意味,让赵高也有些佩服。 只有真正地有了权利,说话的时候才能有这么深的底气。 这是他要学的,也是他和冯去疾合作的原因。 “右相深谋远虑,奴才确实佩服。” “可毕竟大公子也在牢中,若是误伤了扶苏公子,那此事就不好交差了。” 听到他这么说,冯去疾才难得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但是那眼神中却有浓浓的讽刺意味。 “赵高,在我面前没必要。” “若是真的伤到了扶苏,你怕是笑都来不及?” 看赵高要辩解,冯去疾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今日叫你过来,不是和你争执这件事的。” “贪污的事情有眉目了,可老夫的调查,和你说的不一样。” “赵高,你连老夫也敢糊弄了?!” 听到这话,赵高就知道冯去疾应当是查出什么来了,这是来找自己的事儿了,不然也不能是这个态度。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是这件事他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冯去疾究竟查到了什么。 “右相这……何出此言啊?” “呵,”冯去疾微微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着赵高,盯得赵高都有些心虚了。 “你是觉得老夫蠢吗?” “那些贪污的人,都是你的人?那些贪墨,也都进了你的兜里?” “你想要老夫背黑锅,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虽然话里都是疑问句,但是赵高也能听出来他的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冯去疾,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查出来。 本来,他准备等到事情有了进展,就算是冯去疾查出来了什么,到时候他也抽不出来身了。 他心中有片刻的震惊,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慌乱,甚至淡然地笑笑,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右相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奴不过是给二公子办事的,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出面,那老奴自当是要首当其冲的,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泗水郡的水患,谁也不会提起的。” “待到二公子回来,那泗水郡的事情一解决,谁还会提起这件事?” 这话是参与贪污案所有人的想法,毕竟谁也对胡亥没有抱有希望,谁都知道赈灾一事全部的压力在徐育文身上。 但是那徐育文官职小,为人处世还有些懦弱,根本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 冯去疾听着赵高的话,一瞬间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调查贪污之事不过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罢了。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现在的赵高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他就是一心一意站在了胡亥身边。 “呵,你倒是好算计。” “就连老夫,也被你算进去了。” “那贪污之人的名单,想必你也有,此事就交由你去处理,老夫不会再插手了。” “这次的事情老夫可以当作不知道,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易了。” 赵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还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到了。 等到冯去疾说完,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才开口:“右相,确定吗?” “贪污之事,若是陛下真的查起来,右相能逃得过去吗?” “中郎将徐遇是右相的人?” “听说他与那掌管水利的关系不错,若是这件事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怕是那中郎将也吃不了兜着走。” “右相调查过该知道,贪污牵扯的人太多了,真的调查起来谁也逃不了干系。” “不如,这调查就到此为止,如何?”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冯去疾在朝中势力已大不如从前,只有那么几个人称得上是他的人,但都被李斯欺压的难以露头。 这个徐遇是他之前就埋的人,没想到还是被赵高发现了。 而且,他调查的都是关于赵高的,本以为能拿捏住赵高,没想到赵高也早就调查过自己。 看来自己不在朝中的这段时间,赵高的势力确实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老夫就给你一个面子。” “在二公子回来之前,这件事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 第75章 给你个差事 章台宫。 嬴政一个人,坐在高台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记录,眼中有浓厚的兴趣,但更多的还是贪婪! 没错!是贪婪! 一个拥有拓土之心的帝王,对于土地独有的贪婪! 上面写着冉方的那些话,大秦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 这些事他从未听人提起过。 现在看起来都觉得太过荒谬了一些。 但若是真的,那岂不是说他大秦还能变得更大?! 这些疆域将来都要划入大秦的版图! 此刻,赵高从宫外回来,直接来找嬴政了。 尤其是他去咸阳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嬴政的眼线,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呢。 “奴才参见陛下。” 嬴政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高,缓缓说道:“起来。” 从他的语气中,赵高没有听出不悦,这才放心下来。 他站在那里,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陛下,二公子的兵马已经离开咸阳了。” “一切顺利。” 说完,他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奴才还去了一趟咸阳狱,想着去看看扶苏公子和冉方先生。” “怕说得多了露馅,便寒暄了几句就出来了。” 嬴政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 这个态度让赵高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还是说,知道了也不责怪自己呢? “请陛下降罪。” 看着赵高一副认错的模样,嬴政眼神灼灼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无碍。”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想到冉方说的话,这赵高莫非真的是叛贼? 联想到上次精盐案,再看看这次冉让说的话,嬴政对他的怀疑越来越深了。 从咸阳狱回到章台宫,其中的时间不会太长。 但是现在,赵高却延迟了半个时辰才回来,那他这个半个时辰去哪里了? 想到这里,嬴政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看向赵高的时候也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你最是了解胡亥,你以为这次泗水郡贪污一案,他能调查得清楚吗?” 这个问题让赵高愣了一秒,上次精盐案陛下就问了自己这个问题,然后自己就被莫名其妙关入咸阳狱这么久,还折损了一个阎乐。 现在竟然又问了一次,这又是要把自己送进咸阳狱吗? 赵高心中一凛,一时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启禀陛下,以二公子的聪明才智,此事应当不成问题。”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么多年泗水郡的官员有所变动,若是要调查那些陈年旧案,怕是有些困难。” “不过,陛下做事向来周全,应当是有了万全之法。” 听到他的回答,嬴政微微低头,脑子里想到赵高在咸阳狱说的话。 粮食的事情,他也说是朝中有了解决之法,现在贪污一案还是如此说,这究竟是他有了想法? 还是他认为,这朝中有人能解决呢? 因为之前对赵高有些信任,所以他做的事情嬴政都不会去刻意调查。 现在不一样了,嬴政开始怀疑赵高了,那他之前说的话和做的事,嬴政都开始了重新的定量。 “赵高,你觉得这贪污,就那泗水郡小小的郡守,能做成吗?” 或许是没想到嬴政会这么问,他眼中的惊讶之色没有躲过嬴政的凝视。 还有那片刻的心虚,也被嬴政看了个真切。 只是一瞬间,他立刻低下头,生怕自己其他的心思被嬴政给看破了。 “启禀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妄言。” “不过,奴才觉得陛下言之有理,赈灾的银两不在少数,就一个郡守当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若是真有贪污之人,那这朝中的大臣,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不如陛下暗中派人调查,查查这朝中的大臣,看他们是否参与了贪污一案。” 说这话的时候,赵高的心中也在斟酌着说。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出来一些真实的名字,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尤其是他自己的人,若是被陛下找到了,那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确定嬴政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才放心下来。 就在他以为嬴政就是试探一问的时候,却听到嬴政说:“你以为,此事谁去调查合适?” 这又是一个送命题。 赵高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陛下现在怎么说话做事都是一套一套的。 之前陛下也会问他问题,但不过都是随口一问,不会令他多么地担忧。 现在不一样了,他总感觉嬴政的话里有话,好像自己随便说个名字,陛下就会真的用这人一样。 这么一想,那这件事他就要好好地斟酌一下了。 “启禀陛下,此事乃朝中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朝中上下能人如此多,只要是大秦有能力的官员,此事都可交予他们去做。” “奴才相信陛下的判断。” 说完,他抬起头撞上了嬴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他心头一紧。 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撞破了一般,令人十分地不安。 就在他多想的时候,就听到嬴政说:“言之有理。”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调查。” “定要把这贪污之人,查个水落石出!一个都不能放过!” 听到嬴政这话,赵高一个激灵就跪在了地上。 现在正是要紧的关头,他刚刚把这件事推给了冯去疾,现在自己就要从陛下手中把这个案子揽过来…… 这件事就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敢接。 而且他是最知晓内幕的人,让他去调查,要怎么调查啊? 若是平时他就接下了,但他现在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节骨眼他调查,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陛下……” “奴才只愿意跟在陛下身后,勤勤恳恳地侍候陛下,这么大的事情奴才怕是不能胜任!” “望陛下体谅,再令择一人。” 嬴政眼神阴沉地看着赵高,他这就是对赵高的一个试探。 若是他大大方方地把这件事担下来,他或许还觉得冉方的话可能有所偏颇,但是现在赵高一再推辞,倒是显得这件事有猫腻了。 而且冉方在咸阳狱中遇刺了,这件事竟然就在赵高去咸阳狱的同一时间,怎么会这么巧? 这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 尤其是生性多疑的嬴政,更是对赵高多了几分怀疑。 他心中顿时就有了自己的思量,沉声说道:“不必,此事就由你去调查。” “有任何的线索,都要及时汇报。” “至于那贪污之人,直接打入咸阳狱!” 既然嬴政如此说了,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了性了,就算是赵高心中再不愿意,他也得把这个事情接下来。 “喏!” “奴才定不负陛下期望。” 第76章 询问 顾宗民收到扶苏的消息,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立刻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来,马不停蹄就赶到了咸阳狱。 一进门,就看到冉方和扶苏脸色沉重,两人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深色的木制玩具。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冉方和扶苏二人在牢中待腻了,想要找些消遣的乐子,不过这种孩童之物,也未免有些太幼稚了些? 心中这么想,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地表现出来。 他站在门口,恭敬地朝着冉方和扶苏行礼,道:“见过先生。” 说完,他便坐在了榻上,然后疑惑地看着两人。 “不知先生寻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这“吩咐”一词,倒是让扶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竟不知道现在顾宗民对冉方的态度是如此的客气了。 顾宗民看着冉方,神色间满是感激道:“上次小儿命悬一线,幸得先生出手相救,才换回一条性命。” “此事,顾家上下都记着先生的恩情。” “若是能得先生一句吩咐,为先生做些事情,那也是我顾家的福气。” 闻言,扶苏点点头,这么说他就理解了。 “原来如此,那我便理解了。” “顾家少主的病情,当是无事了?” 顾宗民点点头,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无碍了,不过现在还不能下床。” “等他病好了,定会亲自来感谢先生的。” 说完,他看来一眼冉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先生这次换我前来,是所谓何事?” 冉方看了一眼顾宗民,把桌子上的连弩车往前推了推。 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布,里面包裹着几个小小的木头箭。 都放在一处,他问道:“你可认识此物?” 顾宗民看着桌子上的小玩意,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冉方和扶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先生不认识吗?” “这是连弩车,在大秦的军队很常见的。” 听他这么说,冉方就是知道他是误会了。 他开口解释道:“只说这个模型,你可在咸阳城中,见有何人做过吗?” 听到冉方这么说,顾宗民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他拿起连弩车仔细看了看,眼神中有着浓厚的兴趣,还有一丝佩服之色。 随即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做工如此精巧,看起来竟和那真的连弩车差不了太多。” “这等手艺,怕是咸阳城中找不到一人能与之比拟。” “若是能有人做到如此精细,怕是也进了少府?” “先生想玩这些吗?” 冉方没有回答,把那毒针收了起来。 如果不是咸阳城中的人,那就说明是外面的人,外面的人要刺杀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精盐的事情。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有人记恨自己。 “刺杀顾思源的人,可有了什么线索?” 听到冉方这么问,顾宗民的眼中有些感动,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冉方竟然还惦记着顾思源的病情。 他有些可惜地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暂时没有。” “思源醒来后,我也问了他,只说当时暂宿一家客栈,吃来一碗小二端上来的粥,他便感觉浑身乏力。” “带着手下人逃离之时,又遇到了那些刺客,二话不说就上来杀他,若不是有家丁誓死相护,怕是他也没有命能活着回来。” “时间紧急,他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刺客是谁,只是听口音好像也是关东之人。” “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没有查出任何的结果,他们住店的那个小二,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猜,应该是那些盐商干的。” “不然以顾家现在的势力,估计这关东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顾家。”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现在顾家不仅因为经济实力强劲,更重要的是朝中已经下令,现在皇家的盐商就是顾家。 只要是想分一杯羹的人,都不会轻易得罪顾家,甚至还会讨好顾家。 冉方虽不知外面的变化,但是从顾宗民的话语里也能听出一些骄傲的意味,便也知道顾家现在的处境了。 他有些失望,若这件事是盐商做的,那还有些难搞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要害自己,但总是有人惦记着要害自己,这种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而且也很折磨人的。 “说是盐商,除了你的猜测还有什么证据吗?” “精盐与我有关,除了你们几人知晓,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这几个问题把顾宗民间的有些懵,尤其是还有谁知晓。 除了他们,那皇宫里的陛下肯定是知晓的,至于陛下告诉了谁,他也猜不到啊。 “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冉方没有说话,倒是扶苏看了一眼冉方,确定他的眼神里没有阻止,他接着回答道:“有人想要谋害先生。” “这连弩车就是有人送进来,里面暗藏了有毒的箭,想要刺杀先生的。” “什么?!有人要害先生?!”顾宗民表情里的惊讶与担心做不得假,他一个激灵差点站起来。 他盯着冉方紧张地看了几眼,“先生可有受伤?” “关于刺客有什么线索?与刺杀我儿之人,是一伙人吗?” “竟然有人在咸阳狱行凶!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冉方抬手,打断了他的义愤填膺。 看顾宗民这才不说话了,他眼中有些无奈,又掏出墨家给的那张写字的布,放在桌子上。 “暂时没有线索,只有这个连弩车,还有这张布。” 顾宗民立刻拿起布,看到上面写着墨家两个字,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是墨家人做的?!” “我立刻派人去调查,三日内定要给先生一个结果!” “让那墨家人,也付出代价!” 冉方摇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而且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似乎把顾思源受伤一事也算在了墨家的头上。 他把布拿在手里,看了看才说:“看起来是墨家人的手笔,但是我了解墨家,他们不会给自己的器具上面下毒。” “这定是有人利用了墨家的本事,然后把这个毒偷偷涂上去的。” “但是,这件事肯定与墨家有关,你可先根据这个线索查查,这咸阳城中的墨家人,谁会做这些东西?” 第77章 张子房 顾家在咸阳城这么多年,也是有自己人脉的。 从咸阳狱出来,顾宗民就立刻差人调查关于墨家的事情。 这件事他没有瞒着章邯,毕竟有些事情朝廷做起来,比他一个商贾做起来要好一些。 有章邯参与,这件事调查得很快了。 可令他疑惑的是,墨家只有这次修书才来了不少人,而且都集中在修书之地专心修书,未曾听说谁与盐帮之人有所勾结。 一直关注朝中动向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纷纷猜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再加上赵高还在光明正大地追查贪污一案,一时间咸阳城中人心惶惶。 此刻,咸阳城中的一家酒肆中。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算账,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外面。 见到有客人来了,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客官,里面请。” “来一壶酒!” “好嘞!” 等到那酒上来之后,中年男子这边才自顾自的坐下开始喝酒。 这一喝,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直至天色渐渐暗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头才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店老板就朝着院子后面走去了。 正好此时人已经不多了,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店里没有什么人了,便起身也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院子,走进一个房间里,刚才的老头就朝着中年男人行了一个礼。 “参见公子。” 中年男人立刻把老头扶起来,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张叔,说了几次了,我如今不是张家的公子了,只是这酒肆的掌柜,你见我不必行此大礼。” 张叔不赞成地摇摇头,站在那里看着中年男人的表情皆是恭敬。 “公子,礼不可废。” “不管何时,您都是我心中的公子。” “若不是大韩被灭,您就是未来的宰相,奴才心中最尊贵的公子,哪会屈居于这一隅之地!” “可如今,您还要看那些人的嘴脸,伺候这些大秦人,您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中年男子笑了笑,眼神中都是凄凉之色。 看着眼前的张叔,仿佛看到自己曾经的辉煌。 他是出身于贵族世家的韩国人,其祖父乃韩国三朝的宰相张开地,其父张平,亦继任韩国二朝的宰相。 他就是与萧何、韩信并称为汉初三杰的张良。 可惜,现在他空有一腔志气,却无抗秦之力。 若不是韩被灭,他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只可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张叔,这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有心中的大业,其他的那些不过都是虚妄。”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张叔看出了张良的无奈,也深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灭秦,为当初的韩国报仇。 没有人知道张良心中有多苦,但是他知道,他陪着张良一起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派人在博浪沙刺杀嬴政,可惜失败了。 自此后,他就跟随张良来到了咸阳城,隐姓埋名做起了生意,暗地里再次寻找刺杀嬴政的机会。 可在这咸阳城也有几年了,却没有任何的机会,现在的嬴政很少从宫中出来。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张良,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确定院子里没有人,才小声地走到张良身边,小声地说道:“公子,都调查清楚了,不是寻找刺客的。” 张叔就是每次去探听消息的人,毕竟他年岁大了,做什么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看张良松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听说,是顾家在追查墨家人的下落,还要找一善做暗器之人。” “好像是咸阳狱中有一能人,需要这种人,所以顾家才会暗地里偷摸地寻找。” “咸阳狱?冉方?”张良嘴里呢喃了一句,他在咸阳城中也有一年了,用钱也打通了和一些官员的往来。 他听说过,这咸阳狱中有一能人名为冉方,甚得陛下青睐。 若是能得此人引荐,说不定他也有一见陛下的机会,到时候还有机会能再次行刺杀之事了。 “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冉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有他喜欢什么,我要去拜访一下他。” 张叔点点头,这件事调查起来倒是不难,毕竟现在好多人都在打听冉方。 “那冉方是嬴政的人,会愿意见您吗?” “而且,若是突然去见他,怕是会引起嬴政的怀疑?” 听到张叔这么说,张良低着头沉思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张叔说道:“你可记得,上次在咸阳城外见过一个年轻人,擅做精美的器具?” 被他这么一提醒,张叔瞬间就想起来了,眼神瞬间睁大。 “就是那日胡亥出城那日,我们本来是想看看嬴政会不会来送行,结果却什么也没看到,却在回去的路上见一年轻人玩一只木头做的鸟?” “那鸟确实做得精细,若非看它周身都是木头,谁也看不出那竟是只假鸟!” 言语间,张叔都是对那个年轻人的夸赞之意。 说完,他却又面露难色,“可……那年轻人似乎不愿入咸阳城,只愿意在那山野中,做一些新奇的器具罢了。” “当时公子也提出来,愿意与他交好,并且给他在咸阳城中置办一间房子,只要他愿意帮助先公子做些东西,可他却拒绝的那么干脆!” “现在让他去为那方做事,怕是他也不会同意的。” 张良倒是笑得很轻松,一点也没有被张叔的话影响到。 他站在那里,语气很是无所谓地说:“那又如何?” “我只管提意见,至于那人愿不愿意接受冉方的建议,见他一面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 “我先去见顾宗民,先去找他提个要求,若是愿意为我引荐冉方,那我自然会告诉他那人的居住之所。” “若是他不愿意,那我自然是不会说的。” 张叔有些不赞同,张良本就是朝廷要追查的人,现在还直接去咸阳狱,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过,现在看张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也不好再劝说什么。 “公子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 “若是有了危险,老奴拼尽全力也要把公子救出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张良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叔,此事我自有分寸。” “不管成与不成,我定要试一试,就算是为了张家那些人,我也义不容辞!” “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立刻带着人离开咸阳城,一日都不能耽搁。” “也……不用替我收尸……” 第78章 初见 不日,张良便亲自去到了顾府。 看了一眼那小篆所刻的门匾,张良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顿了片刻后,才上前叩门。 随着府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在下张子房,是城东酒肆的老板。” “麻烦通报一声,我想要见顾家家主一面,有要事相告。” 说完,便朝着门口的侍卫伸出手来,将一小串钱,不着痕迹的送到了那人手中。 那侍卫不着痕迹的掂了掂手里的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来一抹笑容。 “客人稍等,某这就进去通禀。” 不消片刻,那人便去而复返。 恭敬朝着张良行了一礼,“先生这边请,家主请您过去。” 张良道了一声谢才跟着走进来顾府。 到了顾家的堂前,看着跪坐在那里的顾宗民,张良便行了一礼。 “见过顾家主。” 顾宗民上下打量着张良,看面前之人身上有一股气质,那是在一般人身上看不到的,他心中就存下了疑惑。 不过,他却没有问出口,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张良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身份存疑,如此给他一个下马威,就是想看自己突出马脚。 他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在咸阳城中的身份十分经得起调查,不然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这么久。 站在那里,任由顾宗民打量,没有半分的心虚。 顾宗民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懂此道?” 哪料,此时的张良却是摇了摇头。 “顾家主误会了,在下并不通此道。” 闻言,顾宗民便是眉头一蹙,正要呵斥一句,却听到那张良接着说道:“不过我正好知晓一人,特来告知顾家主的。” 顾宗民眼神闪了一下,调查墨家之事他虽做得不太隐秘,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眼前之人不仅知道,还有线索,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莫非,这人就是墨家的人?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他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 语气淡淡地开口问道:“此人在何处?” 没有十分熟络,也不曾有半分的欣喜,这倒是让张良有些意外。 看来自己低估顾宗民了,能把顾家的产业做这么大,确实非等闲之辈。 不过,他也不担心,这种态度才能说明这墨家之人,对顾家确实非同一般,他们绝对找墨家的人有大事。 想到此,他看着顾宗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此人不在咸阳城中。”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顾宗民就知道此人不会轻易说出来,定然是有所求的。 这样,他倒是放心了,就怕他无所求。 “你有什么要求?” 张良轻笑了一声,看着顾宗民说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倒是轻松。” 说着,不等顾宗民吩咐,他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榻上。 一举一动中,都彰显着他的儒雅,这一番动作,让他做得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顾宗民看着他竟也没有生气,“你且说,只要你的消息是准确的,顾家自不会亏待于你。” 闻言,张良摇摇头,在顾宗民疑惑的眼神中,他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顾家主多虑了,我确实有所求,但并非求财。” “只不过,想让顾家主帮我做一件事。” 这一次顾宗民却没有着急回答,为了查出刺客的消息他可以出钱,但是要打进去顾家,他是不能同意的。 他定定地看着张良,眼神隐晦不明,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倒是张良,看他如此紧张,接着开口说道:“顾家主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见见那咸阳狱中的冉方。” “听闻此人甚是有才,还提出了精盐的法子,我心中甚是敬佩,特别想认识一下。” 这下,倒是让顾宗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刚才还以为张良是要顾家人帮他做什么呢。 结果却是要见冉方,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现在百姓还不知道冉方的名头,但是在朝中却是对冉方颇为赞许,尤其是知晓他提出了修书、纸和活字印刷术,简直就是修书之人的福音啊。 现在张良想要见冉方一面,倒也没有那么突兀了。 现在张良想要见冉方一面,倒也没有那么突兀了。 不过只用冉方换一个墨家人,这笔买卖倒是很划算,但他总是有些不相信。 “只见冉方一面?” 张良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见冉方一面。” 语气中是十分的诚恳,看着顾宗民的眼神也没有半分的闪躲,让人很难不相信。 “好,我要先去问问冉方,再做决定。” …… 第二日,顾宗民带着张良来到咸阳狱,正好赶上冉方和扶苏在院子里做广播体操。 二人便站在那里等着,谁也不敢上前催促。 顾宗民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担心张良会以为是冉方不愿意搭理他。 “先生每日都要锻炼身体,这个过程谁也不能打扰。” 看着冉方的动作,张良在心里默默记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过了半个时辰,冉方才停下动作,接过狱卒手中的毛巾,一边擦一边走。 走到张良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艳,倒是难得见到男子长得如此俊美。 他顿时来兴趣,问道:“就是你要见我?” 张良像是没看到冉方眼神的试探,低着头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喏。” “吾乃张子房,在咸阳城中有一酒肆。” 说着,他把自己手中的酒罐子举起来,“请先生品尝。” 听到张良报上自己的姓名,冉方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看着张良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眼神在张良的脸上来回打量,在心里却忍不住想道,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根据历史的记载,张良在博浪沙刺杀完嬴政之后,他的消息就无人知晓了,没想到却敢在嬴政的眼皮底下做生意。 真是胆大得很啊! 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谁都知道张良,是姓张名良字子房,但是这个名字又不是只有他能这么叫。 “可是颍川郡城父县之人?” 第79章 你师父身体如何? 听到冉方的话,张良心头就是一震。 连带着眼神都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自认在咸阳城多年,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来处。 这冉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底细的? 莫不是在诈自己? 想到这里,张良便迅速恢复了冷静,一脸茫然的看向冉方。 “先生何出此言?” “我是关东人士,未曾去过方才先生说的地方。” 见他不承认,冉方也没有追着询问。 只是,从他刚才那紧张的眼神中,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根据他对张良的了解,现在他还应该惦记着怎么刺杀嬴政才对。 至于为何突然来找自己,冉方有些想不明白。 “许是我认错了。” “你想要见我有什么事儿吗?” 本来张良是想通过冉方,给自己寻找个机会刺杀嬴政。 结果还没等自己说出请求,就差点被冉方看透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张良也有些犹豫起来。 只好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笑,“听闻先生的事情,子房心中甚是敬佩,特意想来一睹先生的风采。” “望,先生不要见怪。” 冉方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没有点破张良的身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张良的心跳加速了许多,他总感觉自己在冉方这里,好像没有隐私可言,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能被他猜透。 为了不露出更多的马脚,他跟在冉方的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一直走到了牢房门口。 看到这精致的牢房,张良心中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口不择言,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 因为在他看来,冉方如此聪慧还深得嬴政信任,若是自己贸然说出口,以冉方的谨慎说不定还真的会去调查自己。 就在张良发呆的时候,其余人都很熟悉地走到牢房里,找到位置坐好。 顾宗民坐下之后,看张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心地招呼他说:“张兄,过来坐。” “苏公子家里和牢房打了招呼,这些都是为先生和苏公子准备的,你不用太过惊讶。” 张良点点头,从顾宗民的话里,他也猜出了扶苏的身份。 他朝着几人恭敬地行了个礼,语气谦卑地说:“多谢。” 说完,便坐在了顾宗民的旁边。 这位置正好是扶苏的对面,他手在袖中紧握成拳,脸上尽量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看他坐下却不说话,顾宗民故意提醒道:“张兄,你不是说知道墨家的消息吗?” “现在可以说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张良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被冉方认出来的一瞬间,张良就不想掺和进这件事了,但是现在既然来了,他若是说自己不知道,怕是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他沉思了一下,斟酌着语气开口说道:“我也不知晓他是不是墨家的人,不过是见他确实有些本事,能做一些精巧的玩意儿。” “我只是想见见先生,所以才去找了顾家主,说了那些话。”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了一些愧疚与为难,抬起头看着冉方,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有没有愤怒。 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顾宗民,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什么?!” 自己居然被人骗了!? 只是刚刚呵斥了一句,顾宗民就被冉方用眼神制止了。 在看向张良的时候,冉方眼中还带着笑意,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 “无事,若是真的有人勾结墨家人,定然也会藏得很深,说不定还真的不会把他放在咸阳城中。” “你把地址告诉顾家主,让他先去调查,若真的是墨家人,一切自然好说。” 一旁的顾宗民点点头,附和着冉方的话说道:“知道了,先生。” “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您就放心。” 解决了这件事,冉方才把目光转向了张良。 这张良可是史书之中极为重要的人。 秦末汉初的顶级谋士! 此时来到咸阳,还关注到了自己,无论自己乐不乐意,都要小心谨慎对待。 毕竟这位可是干的造反的买卖,稍不注意就会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就自己现在这境况,怕不是直接就去刑场了。 所以为了保命,自己还是要知道这张良来此的目的才行。 想到此,冉方便看向了扶苏和顾宗民。 “两位,烦请先避让片刻,我有一些私事要同这位张先生详谈。” 听到冉方居然要将自己单独留下,张良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是要做什么? 扶苏和顾宗民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冉方的脾气,没有过多逗留,便起身离开。 等到牢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冉方才看向张良。 “你师父黄石公,身体可还硬朗?还在下邳避世?” 此话一出,张良脸色骤变! 知道他是黄石公徒弟的人不多,就连他身边的张叔也不知道。 现在被冉方说出来,他不由得怀疑这冉方,莫非和师父黄石公认识? 最重要的是他能说出师父的居所! 犹豫片刻,张良才强装镇定,点点头道:“师父身子还硬朗,先生认识我师父?” 冉方笑盈盈地看着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笑着说:“那就好。” “子房,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你心中的苦楚。” “可我想劝你一句,不能因为你一时的仇恨,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你师父教你那些兵法,是想让你为了这天下人,做出一番实实在在的功绩,不是让你只惦记着自己的仇恨,而忘记了本心。” “你可懂你师父的苦心?” 这话一出,张良瞬间沉默下来。 自己身负国仇家恨,这才刺杀了嬴政,只可惜功亏一篑,属实让人觉得可惜。 这冉方哪壶不开提哪壶,难不成是想要劝说自己? 想到这里,张良便抬头看向冉方,沉声道:“先生既然与师父是旧友,那就应该知道,子房心中所想。” “不用鲜血祭奠那些亡魂,子房对不起那些冤死的家人!” 第80章 呵斥 听着张良话里的怨恨,冉方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对于张良本人,他还是很欣赏的。 但是欣赏归欣赏,有些实际也要考虑才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良的胜利,是建立在无数尸骨之上得到的! 而自己,现在很有可能就成为白骨之一! 送死的事儿,冉方可不愿意做! “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纵然没有秦国在,列国变法征伐也会一统天下。” “周分封数百年,可曾给过百姓多少安定日子?” “你等所谓的复国,不过是用百姓的血,来浇灌你们的复国荣耀罢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为了一己私仇,就让那些本来能好好活着的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为了报仇,他们本来可以安然无忧地过一辈子,现在却要胆战心惊地生活,最后还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这些人的生命,又该谁为了他们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从韩灭国开始,张良的心中就一直被仇恨掩盖了。 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替那些旧韩人报仇,灭了嬴政。 陪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心中满满的仇恨,跟着他一起想着灭秦复韩,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 此时冉方几句话就想让张良放下仇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生,有些人活着就是带着使命来的,我的使命就是为那些人报仇。” “若是不能实现,那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 听他的话,冉方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几句话就把张良说通了。 只是看他如此执着,他心中有些愤懑。 尤其是那言辞凿凿的态度,似乎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替天行道,杀了嬴政才是正道。 这种愚蠢的想法,让冉方也有些生气。 “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以你韩国旧贵的情况,现在还能复现韩国先前的规模吗?” 张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见状,冉方冷哼一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毫无上进之心,没有雄踞天下,统御九州的雄心,复活他干什么?” “接着四分五裂,连年征战?” “这……”张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旧韩之地的老百姓,确实生活也算是安逸。 可那又如何?! 若是没有大秦的征战,那些百姓也是安逸的生活着! 而且他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这么多的血债就让他忘记吗? 他做不到! “先生没经历过那些苦楚,又如何能体会我的心情?” “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就算是拼掉我韩所有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到了张良不会轻易妥协,但是冉方没想到他竟真的愿意让所有旧韩的人,为了复国这虚无的事情拼出全部的性命。 这一刻,他看着张良的眼神,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赞赏,甚至有些厌恶。 “我以为你只是愚笨,现在看起来你竟然是自私自利!” 张良刚要为自己辩解,就被冉方抬手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你为了自己的私仇,将旧韩百姓的性命置于不顾,这就是自私!” “妄图复韩,让这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再一次深陷战乱之苦,还一副为了大义的模样,就是自利!” “你可曾真正了解过,这大秦给了百姓一个怎样的天下?!” “自顾着自己的仇恨,看不到大秦结束了百年的战乱,车同轨书同文,还了黎民百姓一个安定的天下,而你却想要将这些全都推翻!” “你这种人都不配同情!” “嬴政乃是千年才一出的旷世一帝,自己背负骂名也要打造一个统一的天下,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没有看过全貌,就仅凭自己臆测,就把嬴政的功绩全部推翻,只为了自己那可笑的使命,这使命是谁赋予你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这种人,不拿老百姓当人,以一己私欲祸害苍生,你觉得你能成功吗?” “我若是旧韩的百姓,怕是也要骂你一句愚钝!” 从此张良走上了这条复仇之路,所有人都在说他的伟大,尤其是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是对的,都一起批判着嬴政的残暴。 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错的,这怎么能让他接受呢? 他看着冉方,心里不住地回忆他刚才说的话,尤其是感觉到冉方那种嘲笑的眼神,他竟然有一种羞愧之感。 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一样。 “不!不是!” “大秦的残暴世上人人皆知,我灭秦复楚何错之有?!” “这才是天下大势,我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还他们一个安然无虞的天下,一个人人称赞的朝廷。” “我无错!” 这一次,冉方没有生气,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但是那笑意,却深深刺到了张良的眼睛,因为他感觉到那笑容里有鄙夷不屑,这是根本没有瞧得上他。 笑过之后,冉方猛地收回了自己的笑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既是一国,那用一政令也无错!” “你可曾亲眼见过,大秦用政令荼毒这天下的百姓?” 张良想了想,脸色涨红地摇摇头。 他在咸阳城做生意的这一年,见到了咸阳城的生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又如何?” 看他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冉方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咸阳政令,从来都不是为了压迫百姓,他的严苛也不过是为了规范而已。” “可那些旧贵,为了打击百姓对大秦的好感,便肆意传播谣言,还用律法去打压百姓,自己得利却把过错归于大秦,然后就引得你们这种人,打着各种旗号为他们所用!” “你蠢而不自知,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真是搞笑,若非大秦宽容,你觉得你有机会在这里跟我叫板吗?” “说不定,早就和你那些家里人,一起以身殉国了!” 不得不说,这句话冉方说对了,当初大秦收复各地之后,就把他们这些人都放过了,要不然哪有机会报仇呢。 可那能说明什么? 不管怎么说,大秦都是害了他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心中这么想,但是冉方的话还是深深刺进了他的心里,他想着刚才那些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冉方一直盯着张良,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这几句话,不可能让张良立马回心转意。 但只要让张良知道这些,日后必定会有所影响! 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便看自己日后如何干预这件事儿了! 第81章 怀疑自己 等张良离开之后,扶苏才缓缓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着冉方欲言又止。 斟酌了片刻,他坐在冉方的对面,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方才那人是何人?” 冉方抬眸,看了他一眼。 随即又低下头,淡淡说了一句:“你感兴趣?” 这个语气很不客气,似乎对扶苏询问这件事,甚是不满。 可能是之前冉方对他态度很好,这突如其来的严厉,竟让扶苏有些错愕。 一时间,他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为了解惑,而且也想要探听冉方的秘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非也,我只是有些好奇,好像先生认识那人。” “可看那人的装扮,身上还有一股肃杀之意,不像是儒门之人,担心先生被那人欺骗了去。” “呵,”冉方抬起头看了一眼扶苏,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但也没有解释张良究竟是何人。 这下扶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心像是被百抓挠着一样,想要接着问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坐在那里,一直盯着冉方看,就等着他能给自己答疑解惑。 可一直到了傍晚,牢房中的视线开始暗下来,冉方收起桌子上的竹简,也没有替扶苏解释的意思。 这就让扶苏有些着急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什么用都没有,把他从这牢房里弄出去怎么办? 他还怎么跟在冉方身边学东西?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紧张之感,他再一次走到冉方跟前,帮他把竹简放在墙上的架子上。 然后坐到冉方身边,眼神殷切地看着冉方,有些讨好地说:“先生,那张子房究竟是何人啊?” “看那人也不是一般人,难道是先生的旧友?” “可为何之前不来看先生呢?现在却要顾家主的引见,才敢来见先生?” 张良的身份是断然不能说出口的,认识这种人,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但他也确实被扶苏的眼神“吵”到了,那殷切的眼神他想忽视都不行,简直是太烦人了。 “第一次认识,不过是之前听说过罢了。” “有大将之才,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如今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若能引入正途,此人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说完这几句,他看了一眼扶苏,示意他不要再打扰自己了。 得到答案的扶苏,也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什么不可掌控的事情,他都能够接受。 …… 从咸阳狱离开的张良,心中却反复想到冉方说的那些话。 回到酒肆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言不语地坐着。 门口的张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很想问问张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却又怕打扰他思考,只好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就在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张叔终于想到了借口,他轻叩了一下门,问道:“公子,可否要掌灯。” 屋里的张良好似刚刚反应过来,眼神迟钝地看了一眼屋外,这才看到天已经黑下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才朝着屋外说了一句,“张叔,进来。” 听到命令的张叔,这才推开门,手中拿着一盏油灯进来,放在他的桌案上。 借着那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张良眉宇间的愁意,很小心地开口问道:“今日公子去咸阳狱,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从一回来,就见公子愁容满面,难道是那冉方不愿意帮公子引荐?” 闻言,张良摇摇头,随即看向了张叔。 那眼神中有一丝挣扎,还有些痛苦和怀疑。 张叔看得有些心疼,他是看着张良长大的,也是看着张良背负着家国仇恨前行。 有时候他很想劝劝张良,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可以放松一下,寻找一些这世间的快乐。 可每次看他那么倔强又认真,他就把自己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默默陪着他,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他站在那里没有接着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半晌,就听到张良有些艰难地开口:“张叔,你说我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是张叔没想到的,他一直都坚定地站在张良的身边,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是拼尽全力的支持。 现在却被张良问了一句对错,他有些不明白。 “公子这是何意?” “公子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张良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长久以来的信念,都是为了给家人报仇,这是他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怎么能因为那冉方的几句话,就怀疑自己呢?!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今天冉方的话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 “张叔,今日在咸阳,我见到了冉方。” “他确实和传言一样,看起来就实力不俗,说话也颇有深意。” “我只说了名字,他便看出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颍川骏城父县的张良。” 闻言,张叔脸上的表情一惊,有些担心地看着张良。 “这……他会不会告诉嬴政?” “我们要不要立刻换个地方?” 张良想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先看看情况,那冉方倒不像是会出卖我的,不然在牢中的时候他就可以把我抓起来了。” 张叔点点头,既然公子信任冉方,那他也没有意见,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在咸阳城外还有一处住所,不如今夜先去那里避避,若是无事再回来也不迟!” 张良沉思了片刻,“好,就依你。” “只是,我不相信冉方是那种人。” 说着,他就把和冉方在牢中的话说了一遍,尤其是冉方劝他不要沉迷于仇恨,还有秦灭韩乃大势所趋。 尤其是对百姓的影响,让百姓再一次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张良的本意。 这些话说完,他又一次问道:“张叔,你说我是对是错?” 这一次,张叔也沉默了。 他也从未想过,若是战乱四起,到时候百姓又该如何? 看张良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内心交战,想要报仇又担心百姓的安危。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从外面回来,公子就一言不发,原来是被那冉方影响了。” “公子,你就是太仁慈了。” “这件事不需要多想,那冉方乃旧秦之人,自然是向着嬴政的,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国仇家恨,哪里知道公子经历了什么?” “虽说他那些话有道理,可旧韩之地的人,谁不是心中藏着仇恨,却又不得不在大秦的统治下苟延残喘,他们也是想要看着公子报仇的。” “只要公子决定的事情,自当是用心去做就好了,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会随着时间消散的。” 这些话成功地打消了张良心中的疑虑,张叔跟在他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仇恨,也最为了解他。 知道他只是怀疑,心中却还是认定自己所作所为的。 “张叔,你说得对!” “那些仇恨是我经历的,我自然是要为了旧韩的人报仇!” “可我也不想那些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所以,我只要杀了嬴政就可以,这天下还是大秦的天下,我没有意见!” 第82章 查办 章台宫 冉方和张良说的那些话,自然也被送到了嬴政的面前。 虽说他们的对话很简单,没有说博浪沙伏击的人是眼前的张良,但也足够嬴政震惊了。 这咸阳城中,竟然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就算是有才又如何? 不能为己所用,不论他是谁都不会留下的。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赵高,立刻宣蒙毅入宫!” 现在嬴政对赵高虽然有所防备,但是在身边侍候的人,他暂时还是让赵高担任。 只不过,很多事情赵高都无法插手了。 就像现在,他站在高台之下,看不到嬴政桌案上写的什么,自然也不知道现在叫蒙毅是做什么。 但是他能感觉到嬴政的怒火,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说了一句“喏”,就立刻出去了。 走到殿门口,赵高低声吩咐一名太监:“宣蒙毅入宫。” “喏。” 说完,那名太监立刻就跑出去了。 赵高又招手吩咐另一名太监,小声道:“告诉李斯,陛下宣召蒙毅,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喏。”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回到大殿中间。 过了片刻,蒙毅就穿着一身朝服大阔步,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来。 站在大殿内,他恭敬朝着嬴政施礼:“臣蒙毅,参见陛下。” 嬴政脸上的怒意还未消退,他挥挥手示意赵高:“都退下。” 闻言,赵高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迟疑,但还是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后,才缓缓退出了章台宫。 出来之后,他也在心中怀疑,没想到陛下现在有事都要提防着自己了。 就连和大臣商谈事情,都要背着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真的没有陛下的信任,他在这朝中岂能如之前一样如鱼得水? 想着,他站的位置稍微靠近了些门口,想要听听里面说什么,可惜什么也没有听到。 此时的章台宫内,看着赵高等人都退下之后,蒙毅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之感,陛下绝对是有大事要吩咐自己。 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地看着嬴政。 看他如此坚毅,倒是让嬴政心中的怒火熄了不少。 “博浪沙行刺一事,可有什么线索?” 这突如其来的话,一时间让蒙毅有些愣神,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时博浪沙刺杀时,他就在嬴政的身侧,竟然还让陛下遭受了这种惊扰,他差点以死谢罪。 对于那些刺客,他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抓起来,碎尸万段! 所以,从博浪沙回来之后,他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后来就是研究纸和活字印刷术,他的精力便全部放在了这上面。 现在这两件事都已经成功了,它们的制作便交由少府负责,他又准备做其他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继续追查刺客,就被陛下突然问起,他脸色泛红,头也不敢抬起来。 “启禀陛下,臣办事不力。” “臣日夜追查,却无半分线索,那些刺客好似突然出现一般。”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说着,他便跪在地上,等着嬴政的惩罚。 可他没有等到嬴政的斥责,还听到嬴政颇有耐心地问道:“这咸阳城中,你可调查过?” 咸阳城? 蒙毅不解地看向了高台上的嬴政,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未想过。 咸阳城完全是大秦的天下,这些大臣还有城中的百姓,基本上都是旧秦之人,怎么可能会有刺客呢? 而且大秦是有户籍登记的,若是真的有刺客想要混进来,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既然陛下问了,他还是会如实地回答。 “启禀陛下,咸阳城有中尉军,绝对不会有刺客混进来。” “城中的百姓,皆有登记,未发现任何的可疑。” 嬴政眉头微皱,没想到蒙毅回答得如此坚定,听他的意思这件事他也没有亲自去调查过。 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就判定不会有刺客混入咸阳城。 那张子房又该如何解释?! 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今日咸阳狱中,有一名为张子房的人去见过冉方,他一见便认出此人是旧韩之人!” “这一次潜入咸阳,就是奔着寡人来的!” 这几句话一出,蒙毅眼神闪过一丝惊恐,还有些后怕。 他没想到刺客竟如此猖狂,敢直接闯入咸阳,还去牢中拜访冉方,这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吗? 这个想法只在脑中闪过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刺客竟然入了咸阳城,自己还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 刚才还大言不惭! 他低着头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下了。 “请陛下恕罪。” “臣的失职,竟让刺客混入咸阳城!” 嬴政紧蹙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蒙毅,心中是难掩的失望。 这种失望不是对蒙毅,而是对整个咸阳城的大臣,还有守卫。 因为有了户籍登记制度,在管理方面就有人松散许多,认为这些法令都是万无一失的,便没有想着要去亲自监督和调查。 这是大秦所有官员的想法,他们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甚至还为自己的政绩而沾沾自喜。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那朝中的大臣定会偷懒误事,这对大秦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且去调查那张子房,看他究竟是何人?” “还有他在咸阳城的藏身之所,定要查得明明白白!还有博浪沙之事与他是否有关?” “查到之后,立刻把此人抓起来,若有反抗,生死不论!” 闻言,蒙毅心中一喜,陛下没有治罪于自己,给了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他一定要把张子房抓住! “喏!”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望!” 已经有了线索,他若是再抓不到人,那他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嬴政看了一眼蒙毅,心中却对这件事有些担忧。 那冉方也说过了,此人有大将之才,今日在咸阳狱被冉方识破了身份,定然不会在那里等着被抓。 怕是现在已经不在原处了,想要抓住怕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想到此,他嘱咐了蒙毅一句:“冉方对此人颇为熟悉,有问题你可去咸阳狱询问冉方,抓住此人的法子。” 蒙毅心中很是不屑,现在有了名字,而且还去过咸阳狱,他随便一调查就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了。 若是这样还要问冉方,那他何至于能官拜上卿呢? 但是既然陛下说了,他还是恭敬地朝着嬴政说道:“喏!” 说完,确定嬴政没有吩咐了,他才起身离开了章台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高心中却有些猜测,这么快的时间蒙毅就离开了,那一定是要事。 只是不知道这要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第83章 打探消息 翌日,丞相府。 昨夜收到赵高的消息后,李斯便派人跟着蒙毅,看他这几日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李斯不免有些好奇,这赵高是在对自己示好吗? 上一次,因赵高入狱的事情,他和赵高的关系有些僵硬。 听说之后赵高更是去和右相冯去疾有了接触。 这事儿虽然瞒过了嬴政,但是可没有瞒过他的眼线。 朝中谁人不知,自己和冯去疾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的,赵高竟然选择了冯去疾,又来给自己递消息,还真是有点意思。 正在李斯想着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见到李斯便跪在地上。 “参见丞相。” 李斯认出他就是自己派去跟踪蒙毅的人,现在回来,那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 一大清早,蒙毅便有动作了? “如何?” 小厮低着头,立刻回道:“昨日从宫里回去,蒙中郎让人去调查一家酒肆的老板,那人名为张子房。” “听说,昨日张子房去过咸阳狱,亲自见了冉方,具体和冉方说了什么,这就无人知晓了。” “今日一大早,蒙中郎就带着人马直接去了酒肆,可惜酒肆的那些人都跑了,一个人都没有抓到。” “现在蒙中郎正带着中尉军,在咸阳城四处搜索,脸色十分难看。” 听完,李斯低头沉思。 “张子房?” 李斯在嘴里呢喃了几句,蒙毅这么着急地抓一个人,那就一定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可这个人又和冉方有关系,这就不太好猜了。 “去调查一下这个张子房,还有和冉方的关系,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喏。” 说完,那小厮行个礼,低着头就跑出去了。 李斯想了一下,不管如何,这件事最关键的人物还是冉方,而且从陛下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如此,他要亲自去一趟咸阳狱,从冉方的嘴里套些话。 “来人!” “立刻备些酒食!” …… 等李斯提着东西来到咸阳狱的时候,没想到在牢房中,竟然看到蒙毅。 尤其是蒙毅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坐在那里看着冉方。 此时的牢房中一片安静,谁也不说话,蒙毅那幽怨的眼神盯着冉方,好像要把冉方吃了一样。 这一幕,倒是让李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发生了什么? 满怀疑惑,李斯走进了牢房,热情地和冉方打了一个招呼:“先生,好久不见啊。” “今日家里做了些新的吃食,我特意给你送过来了。” 说着,他便把手中提着的篮子放在桌子上,一眼都没有看蒙毅,就直接坐在了冉方对面的榻上。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同时也招呼着扶苏,“苏先生也过来尝尝,这可是新鲜的鹿肉,还有酒呢。” 被点名的扶苏神色一滞,自从入了这咸阳狱之后,他发现之前看到害怕的人,好像都和颜悦色了不少。 现在就连的丞相李斯,都对自己客气了不少,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就是蒙毅,平时和他关系处得也不错,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想着,他朝李斯微微颔首,说了一句,“多谢。” 但是手上却没有动作,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蒙毅,想让李斯帮忙缓解一下尴尬。 李斯假装没有看到扶苏的眼神,他把鹿肉推给了冉方,还称赞道:“这可是我特意让人去打的猎,这鹿肉甚是好吃,我自己还没有尝呢。” “先生尝尝,味道很不错。” 冉方眼神扫了一眼鹿肉,夹起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几口,眼神一亮点点头。 “确实不错,这是用精盐腌制过的?” “先生猜的不错,”李斯笑着点点头,脸上还有一些颇为骄傲的神色。 “听说这精盐是先生做的,我便用借酒献佛了。” “如今这精盐在咸阳城,那可是紧俏的东西,我能买到这些,还是因为先生的面子。” 这一番恭维的话,明显让冉方的神色好看了不少。 一直关注着冉帆的李斯也看出来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蒙毅,像是刚看到他一样,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看看蒙毅,又回过头看看冉方,“这位是?” 对于李斯的不认识,蒙毅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这会儿才看到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故意了。 他本来就有些郁闷,现在看到李斯这样,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但还是碍于李斯的身份,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朝着李斯拱拱手,语气中实在是没有多少客气的说:“吾乃廷尉府的小官,跟着我家大人一直在追查咸阳城的一个刺客,可那刺客昨日来过咸阳狱之后,便没了消息。” “我奉我家大人的命令,来问问先生,那贼人与先生说了什么。” “可他却说,不认识!” “这牢中的狱卒都能证明,他和那张子房交谈了许久,现在却不说实话!” 这几句话,李斯就猜到了真相,一定是昨日张子房来找冉方,被冉方识破了身份,然后连夜就跑了。 这件事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立刻让蒙毅去抓人,结果张子房早就逃走了。 现在他想要再抓张子房,自然要从冉方这里寻找线索了。 只不过,依他对冉方的了解,既然昨日发现张子房的身份,冉方没有说破,今日更不会说了。 “原来如此。” “你如何确定先生就一定知道他刺客的身份呢?” “如今先生名扬咸阳,若是他慕名而来,只是想见先生一面,又该如何呢?” 听到这话,冉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刚才他就是这么和蒙毅说的,现在被李斯再一次提起,他都有些怀疑刚才李斯是不是在门口听着了。 李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还在替冉方说话:“只凭你的猜疑,就在这里质问先生,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先生做出了精盐这种造福于民的东西,那是应该被放出咸阳狱的功劳,怎么能受你如此的侮辱?” “你这是在质疑先生的人品,若是真的认识那张子房,先生岂会不说?这不是通敌吗?” “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先生岂会做这种事情?!” 这几句话虽说是想着冉方的,但是也把冉方架起来了。 若是他真的知情不报,那真是要将这咸阳狱的牢房坐穿了。 冉方的脸上闪过一抹诡异之色,随即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一边吃着鹿肉喝着酒,然后看了一眼蒙毅,淡淡地开口:“那张子房昨日我第一次见,若是他是刺客,我确实不知道。” “至于他的藏身之处,我更是不清楚,你问错人了。” “慢走不送。” 被冉方如此下脸,蒙毅现在也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扶苏和李斯,见连个人点点头,他知道今日也问不出什么了,气得直接甩袖就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瞪了一眼冉方,不屑地说:“还以为你是大义之士,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之徒!” “根本配不上我家大人对你如此称赞!” 第84章 相互试探 看着蒙毅离开的背影,李斯笑盈盈地看着冉方,宽慰道:“年轻人,气性大了些。” 冉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蒙毅的话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见状,李斯脸上依然笑靥如花,只是心里却在计较,冉方是真的不认识,还是不愿意告诉蒙毅。 看冉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问道:“方才那人说的那张子房,先生是否了解啊?” “既然廷尉府说那人是刺客,那必然不会有假,若是他真的与先生相熟,那这件事就比较难办了。” 闻言,冉方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那眼神似笑非笑,看得李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寻我的人如此多,每一个我都应该认识吗?” “他不过是个酒肆老板,其他的我都不清楚,你若是真让我说个所以然,我也说不出来。” “只不过在交谈中,觉得此人有大将之才,便夸赞了几句而已。”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管他们怎么问,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如此,李斯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轻松地笑了一下,有些遗憾的语气说:“原来如此。” “若是真如先生所言,这人倒是可以收为己用,不过却是个刺客,有些难办了。” 说着,他还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件事颇为遗憾。 冉方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看自己手中的竹简,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看来,自己刚才的质疑,让冉方有些生气了。 “这鹿肉可合先生的胃口?” “若是先生喜欢,过几日再给先生送些来。” 鹿肉是个好东西,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现在既然有人愿意送,那为什么不要呢? 冉方看了一眼李斯,微微点头。 “那就劳烦了。” 看冉芳没有生气,李斯放心了不少。 虽说冉方对他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日后竟然想要把他收为己有,那现在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得罪他。 “小事,不足挂齿。” 说着,两个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看起来也算是和谐。 …… 蒙毅在咸阳狱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此刻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淡定,与方才在牢中判若两人。 在看到李斯从里面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蒙毅便规规矩矩地朝着李斯行个礼。 “参见丞相。” “方才在牢中多有不敬,还望丞相见谅。” 不管心中多着急,但是该有的规矩,蒙毅始终不忘,这也是李斯比较欣赏的一点。 他看着蒙毅,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蒙中郎在此等候老夫,有何事?” 很显然,蒙毅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李斯会这么问,他还以为刚才在牢中这么久,李斯应该是帮自己去问冉方关于张子房的事情了。 现在李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年轻,不如李斯能够很好地隐藏内心的情绪。 他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讪讪一笑,“丞相方才在牢中,可否问那冉方,那张子房究竟在何处?” 听到蒙毅的话,李斯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眼神凌厉地看着蒙毅。 “怎么?” “老夫说什么、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行?!” 就这一句话,蒙毅就知道自己把李斯惹到了。 在朝中为官多年,蒙毅自认为对李斯还是了解,看他这样,就知道事情出在哪里了。 这李斯在朝中向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昨日陛下请他入宫,还让他追查此刻张子房的事情,却不曾告知李斯,这一次自己还亲自去见了冉方,还被李斯碰上了,那李斯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想着,蒙毅又朝着李斯恭敬地行了一礼:“张子房一事,还未有明确的结果,虽说他有可能是刺客,可关于陛下博浪沙被刺一事,与他是否有关还需商榷。” “昨夜陛下急招入宫,今日下官便去捉拿张子房,却一无所获。” “所以,今日下官才来寻冉方,也不过是想通过他的嘴,来将此事确定下来,给陛下一个交代,也让丞相放心不是。” “刚才下官语气着急了些,望丞相多多包涵。” 三言两语,就把关于张子房的事情说了。 蒙毅知道,就算是他现在不说,以丞相的本事,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他把关于冉方和张子房的对话隐瞒了下来,那是陛下亲自告诉他的,自然是不会告诉其他人。 这些对李斯来说就足够了,只要知道那张子房的身份,绝对不能轻易放过,那李斯就不会隐瞒了。 李斯看着蒙毅那暴露心机的单纯眼神,知道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没有告诉自己。 但是他也没有打算追究,有些事情,他可以知道,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原来如此。”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方才在牢中,关于张子房的事情,冉方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回答是蒙毅的又一个意外,在他看来丞相李斯神机妙算,这世上还有他搞不定的人和事吗? 心中虽有疑惑,却又不敢开口问。 只能是有些小心翼翼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丞相了。” “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陛下的安危,若是不把那刺客抓到,怕是这咸阳城的整个中尉军都夜不能寐。” “真是让人揪心,不知道这张子房究竟是藏到了何处?” “若是此时不解决,怕是我这中郎将也到头了。” 说着,他的眼神还看着李斯,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些其他的。 只可惜,李斯的眼神很坚定,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这几句话有所动摇。 甚至隐隐还能看出一些嘲讽的意味,这让蒙毅非常的挫败。 刚才在牢中被冉方无视了一番,现在出来还被丞相嘲笑,他真是招谁惹谁了。 想到此,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丞相,你真的没有线索?” 李斯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正在蒙毅以为就这样的时候,他听到李斯说了一句:“带张子房入咸阳狱的人,是谁?” 就这一句话,蒙毅顿时醍醐灌顶。 朝着李斯的马车行了个礼,“多谢丞相。” 说完,便心情愉快地离开了咸阳狱。 第85章 自己调查 顾府。 这几日,顾思源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能在院子里来回走一走,只不过身体亏得太多,要多养些时日才行。 此刻,他趁着下午的太阳不毒辣,就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突然听小厮来报,说是有个叫蒙毅的来了,此刻正在前厅等着见顾家主。 只不过这个时间,顾宗民不在府上,下人只好来请顾思源去见见这位中郎将了。 顾思源朝着前厅走去,脑子里也在思考,这个时候蒙毅来是所为何事? 莫非是为了井盐一事? 也想要分一杯羹? 那可不行! 这是冉方的生意,就算是有人想要从中掺和,那也得经过冉方的同意,不然谁都不行! 自从上次被冉方救了之后,顾思源心中对冉方的崇敬之情就溢于言表。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一定亲自去一趟咸阳狱,好好感谢冉方一番。 正想着,他就已经到了前厅,走进便朝着坐在那里的蒙毅行了个礼,“见过中郎将。” 蒙毅看了一眼顾思源,眼神中有些怀疑,这是让个小孩子来糊弄自己的? “顾家主呢?” “为何让你个毛头小子来见我?” 被人这么看不起,这还是顾思源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 脑子里又想到了冉方,当时是自己逞强,才会被冉方笑话了去,现在被蒙毅也这么看不起,顾思源心中那股逆反劲儿又上来了。 一时间,他对蒙毅的说话也没有多好的态度。 直接坐在蒙毅下首的榻上,轻描淡写地说:“家父事务繁忙,没时间招待中郎将,所以让我特意拖着受伤的身子过来。” “不知中郎将找家父有何事?” 从早上没抓到张良,再到现在来顾家,蒙毅感觉他一整天气就没有顺过。 陛下那边追这个事情又很急,可他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要调查到那人在咸阳城的一些基本情况。 这让他如何回去交差? 一想到回去要被陛下责罚,他心中就更焦急了些,“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呵斥道:“怎么?!” “本官做什么事,还要和你说不成?!” “把你父亲叫过来,本官有事要问他!” 顾思源丝毫没有被吓到,眼神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他抓起来。 甚至还坐在那里喝了一杯茶,微微皱眉,轻“呸”了一声。 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怪不得冉方说这个茶不好喝,还真是越喝越难喝。 “我喝了这么久都不觉得,那冉方就喝了一次就尝出来了,还真是神人!” 不得不说,现在顾思源对冉方,有一种盲目崇拜的感觉。 做任何事的时候,他总是会想着朝冉方看齐。 现在面对蒙毅,他也想要学着冉方那股云淡风轻的味道,说道:“不好意思,家父今日出去查账了,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若是你不介意,就在此等着。” 蒙毅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再耽搁他真的要被陛下骂死了。 想着,他尽量控制脸上的表情,语气稍微软了一些,“顾家主在哪里查账?” “本官可以直接去找他。” 刚才一进来,蒙毅那个态度就让顾思源觉得不爽,现在即便是他软下来,也能感觉语气还是有些强硬,这让他就更不爽了。 他低着头,故作沉思了片刻。 “这个……怕是我也说不清楚。” “顾家的产业你也知道,他现在可能在城东,等你过去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在城西了,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啊。” “要不我给你个路线,你去试试能不能追的上?” 可能是没想到顾思源这么难缠,蒙毅脸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了,用尽力气“啪”地拍在了桌子上,瞬间那桌子就四分五裂了。 “你戏耍本官!” 可能是没想到蒙毅这么大的脾气,顾思源的脸上也露出来一丝尴尬之色。 他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若是现在被蒙毅揍一顿,怕是他爹也没有办法给他讨说法。 毕竟谁不知道,蒙毅出来办事,都是替陛下办事儿的。 若是他真的把他惹急了,那顾家也保不住他的,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表情实属有些无奈。 “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养伤,顾家的事情都是家父在操持。”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我早就告诉你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更不知道了。” “但是,你可以留个话,若是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如何?” 看他说得真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蒙毅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坐在那里,看了一眼顾思源,又看看破碎的桌子,想来他也不敢再骗自己。 “那你告诉顾宗民,我要关于张子房的消息,他回来立刻把消息给我送过去。” “张子房?”顾思源有些意外,嘴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是去咸阳狱见过冉方的人啊。 他不由得问了一句:“敢问中郎将,找此人有何事?” “怎么?你知道?” 蒙毅站起来,不屑地看了一眼顾思源,迈步就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顾思源说,“好像听说过,是一个酒肆老板?” 蒙毅要出门的脚步一停,回过头看着顾思源。 “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看他这样,顾思源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还真是这个人。 他想了一下,这几日听他父亲提起过,这个人好像还很得冉方的重视,现在又得陛下的追查。 难道要让此人入朝为官? “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他是个酒肆的老板,当时他要求入咸阳狱见冉方,我父亲便带头调查了一下此人。” “听说是去年才来的咸阳,但是那个酒肆却好多年了,大家都以为是换老板了,谁也没有问过。” “但是每年前几日,他好像总是会出城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就在城外的西山那里,好像是有个墨家的人住在那里。” 蒙毅在心中想了一下,这人定然是早就在咸阳城布了局,给自己在咸阳城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所以他们才没有查到。 陛下遇刺是五年前,但是那张子房是去年才来的,若他是那个刺客,这么多年他去哪里了? 现在突然在咸阳城出现,还直接去咸阳城拜见冉方,那冉方和张子房是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问题,现在最重要的事还牵扯进了墨家。 “墨家?” “他和墨家有什么关系?” 顾思源坐在那里,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就要中郎将自己去调查了。” 第86章 见了再说 昨夜顾宗民已经收到了手下传来的消息,找到了那个疑是墨家人的线索。 今日一大早,他便带着人去找那个墨家人,那人似乎对自己的出现很不意外,但是要他跟着自己回咸阳城还是颇费了一番口舌的。 等到顾宗民带着墨家人回咸阳城的时候,正要遇到了出来寻他的蒙毅。 蒙毅远远地便看到了顾家的队伍,还有人群中一位气质不凡的少年。 他心中一动,立刻把他们拦了下来。 顾宗民在咸阳城这么多年才,朝中的官员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在远远看到一个队伍的时候,便认出来领头的是蒙毅了。 虽与蒙毅从未有过焦急,现在既然遇到了,他还是恭敬地上前施礼。 “见过中郎将。” “不知道中郎将寻老夫,是有何事吗?” 蒙毅心中的怒气早就消散了,能在这里遇到顾宗民,还觉得有些惊喜。 他知道现在顾家是官商,虽说不是官员,但是在陛下的眼里,对顾家也是很看重的。 所以,他对顾宗民的态度也没有很严肃,也没有直接回答顾宗民的问题。 而是穿过人群,看向了那位少年。 “这位是?” 顾宗民没想到蒙毅居然也对墨家弟子感兴趣,略一迟疑,便开口道:“他是墨家人,仰介。” “蒙大人有何事?” 果然是,蒙毅确定这个仰介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肯定知道张子房的消息。 不过人在顾宗民手里,他也不能直接强抢。 “顾家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宗民看了一眼仰介,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便点点头跟着蒙毅往边上走了几步。 两个人的身后都跟着侍卫,好像是谁也不会对谁放心。 确定那边听不到,蒙毅主动开口:“顾家主,这个仰介可否交给我?” 这话让顾宗民有些意外,要知道蒙毅是给嬴政办事儿的,一般的小事儿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现在突然要见仰介,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仰介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陛下。 “敢问蒙大人,他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现在蒙毅也不确定,这个人仰介和那个张子房是不是认识的,但是秉承着宁可抓错不放过的原则,他没有摇头。 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此事保密,这个人今日我必须要带走,还望顾家主见谅。” 顾宗民脸色有些为难,这蒙毅什么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毕竟这个人是冉方要的,若是得罪了冉方,那顾家也是担当不起的啊。 想了想,他直接开口说道:“蒙大人说不清楚,那这件事,怕是有些为难。” “您有所不知,这人是咸阳狱的冉方先生要的,几日前他就让我寻了,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了,若是耽误了冉方先生的事情,我就算是有几个脑袋也担不起啊。” “想必您也知道,那冉方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的事情最是要紧,您说是不是?” 这是明显不愿意把人送出去,还拿出冉方做挡箭牌。 即便如此,蒙毅也不得不思考,这刺客的事情就是冉方提出来的,现在冉方又找关于刺客身边的人,那就说明他肯定是知道张子房在哪里。 竟然不告诉自己! 那他一定要回去禀告陛下,就算是有才又如何? 想到这里,他也强求把仰介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为难顾家主了。” “本官还有些事情要问顾家主,可知那张子房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吗?” 蒙毅这么痛快倒让顾宗民有些不适应,同时对冉方的身份有了更深的认识。 听到蒙毅的问题,他虽不知道为何这么问,尤其是藏身之处四个字,用得很是微妙。 “藏身之处?” “不曾听说啊。” “我只知他在西山那里有处房子,可方才我从那里回来,不见他在那里啊。”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倒是让蒙毅有些意外,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他接着追问道:“那仰介与张子房可认识?” 顾宗民这才知道,蒙毅是为了找张子房,才要仰介的。 他很诚实地摇摇头,根据他的了解,这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怕是连对方的名字也说不上来。 “估计不认识,两人不过是见过几面。” 这个回答是不是真的,蒙毅也算是得到了答案。 他点点头,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人马都离开了,和来时一样潇洒。 看他们离开的方向,还是朝着西山去的,顾宗民知道他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也没多想的。 招呼自己的人,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走去。 …… 顾宗民带着仰介回到了顾家,看到父亲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回来,顾思源赶忙迎了上去。 “父亲,你回来了。” 说完,他走上前,看了一眼仰介,小声在顾宗民的耳边说:“方才中郎将蒙毅来了一趟,似乎是询问张子房和这个墨家人的事情。” “会不会连累到顾家?” 仰介站在那里,眼神扫视着顾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猜疑。 从刚才在城门外遇到蒙毅开始,他仿佛就知道自己这一趟咸阳城之旅,应该是没有那么顺利。 现在顾思源那试探的眼神,还有小声说话的态度,更加深了他的猜疑。 “咳咳。” 他这一声咳嗽,那父子俩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顾宗民最先反应过来,安抚了一下顾思源,转过头和仰介说道:“先生请。” 说着,做了一个手势,三个人就朝着前厅走去。 不等顾宗民说话,仰介就随意地坐在了榻上,那脸上无所畏惧的表情,和冉方倒是如出一辙。 但是,和冉方不同的是,他的动作有些刻意,表情也很是高傲,像是看不起他们一样。 和冉方那种洒脱,给人舒适之感完全不一样。 顾思源现在可是冉方忠实的粉丝,看到他这样,他眼中闪过一丝嫌弃,明明和冉方一点都不一样,却要学他的动作。 真是太假了。 但是想到刚才父亲说,这仰介是冉方要的人,他便忍下了心中的不满。 “你真是墨家人?” “看着不像啊?” 仰介没有搭理他,把目光转向了顾宗民,语气轻佻地问道:“顾家主,何时带我去见那个人?”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办完答应你的事情,我还要回茅草屋,做我自己的事情呢。” 顾宗民丝毫不计较他的态度,他给了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现在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 “放心,今天晚上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他想到了蒙毅刚才说的话,还是问了一句:“你可认识张子房?” 仰介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着,他就站起来离开了前厅,甚至还踢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杯差点倒下。 看着他那没有规矩的动作,顾思源眼中的嫌弃再也掩饰不住。 “父亲,这种人真的是先生要的?” 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顾宗民倒是淡定,“明日见过先生再说。” 第87章 隔墙有耳 天黑后,蒙毅才风尘仆仆的回到府邸,一日奔波却是一无所获,这让蒙毅有些失落 看起来他整个人都有些颓废,在看到自己手下进来,脸上才缓了过来。 “参见大人。” “如何?” 束高跟在蒙毅身边多年,看他这样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顺利。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调查张子房的事情,所以没有跟着蒙毅去抓人,刚才回来就听到有人说,那张子房跑了。 他就立刻过来了,果然就看到蒙毅的表情很不好看。 “大人,都查出来了。” “是冉方在牢中遇刺了,他猜测可能和墨家人有关,让顾家去调查。” “这件事章邯章大人也知道,也在帮着冉方去追查,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那个张子房却突然出现,说自己见过墨家人,还把仰介的线索告诉顾家主了,所以才有了张子房去想咸阳狱的事情。” “还有顾家小少爷遇刺的事情,可能也和墨家人有关,所以这个仰介确实很重要,还有章大人参与其中,咱们想要把人抢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到章邯也有参与,蒙毅的脸上就更难看了。 朝中谁然不知,自己都是为陛下办事的,总是会暗暗较个高低,所以他们两人向来是不对付的。 现在自己要的人,也被章邯抢走了,他如何能甘心? “仰介现在在哪?” “在顾府,听说明日一早就会直接带去咸阳狱。” 束高说完,看蒙毅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才接着说:“大人,要不明日我们去咸阳狱,偷听他们说什么?” “属下猜,那章邯应该也会去,他与冉方甚是相熟,要不让章大人问问那张子房的线索?” 一提起章邯,蒙毅脸上的颜色比刚才还要黑上几分。 他瞪了一眼束高,那要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怎么?你觉得本官要向那厮低头?” 一提起章邯,蒙毅就是这个态度,束高也有些无奈。 明明这两人都是朝中的大将,只不过是性格上有些诧异,在朝中对呛了几次,就整得和仇人一样。 其实在束高看来,章邯不过是做事淡定了些,自家大人则是太过刚正不阿了,他倒是觉得两人还挺互补的。 “大人言重了。” “现在两件事都系在仰介一人身上,冉方若是不放人,该怎么办呢?” 这也是让蒙毅最为难的地方,尤其是陛下还向着冉方,他还没办法直接抢人。 真是太憋屈了! “明日你去咸阳狱,听听他们说什么!” “喏。”束高低着头,朝蒙毅行个礼,嘴角微微扬起,就知道蒙毅最终也得妥协。 …… 翌日早上,冉方带着扶苏还有一众狱友,在牢中齐声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自从带着这些人开始做操,冉方就把每日的锻炼安排在了牢房里。 每日清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跟着冉方锻炼。 原本死气沉沉的牢房,现在倒是有些人情味了。 虽说平时他们也不说话,但是每个早上还是会大家一起动几下,有的人做得不标准,一点也不影响他嘴里喊口号。 束高进来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这个氛围。 最让他感觉离谱的是,狱卒都站在大牢门口,也在跟着做动作,脸上的表情和他之前来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了之前那种凶神恶煞,反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有一瞬间他都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看到他进来了,领头的狱卒立刻变了眼神,横眉怒目地盯着他,厉声问道:“干什么的?!” 束高看了一眼狱卒,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种感觉才对了。 想着,他从手中拿出蒙毅的令牌,表情也十分地不客气。 “我要一间牢房,就在那冉方的隔壁,你安排一下。” 看到令牌,狱卒的眼神没有变得和善,甚至还有些嫌弃,似乎觉得被束高打扰到了。 领头的狱卒招了招手,立刻一个狱卒拿着钥匙,带着束高朝里面走去。 他越往里走,那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就越清晰,束高不由得看了几眼他们手中的动作,觉得甚是怪异。 “让大人回去调查一下,这些人是不是中了什么巫术?” 心中想着,他便走进牢房,在靠着冉方的隔壁坐下,确定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牢房的动静,他才放心地坐在那里,等着仰介和顾宗民他们过来。 等了一个时辰后,才看到顾宗民和顾思源带着仰介一起来了,令束高有些意外的是竟然没有看到章邯。 顾思源一进牢房,就特别客气地向着冉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和之前的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 “见过先生。” “十分感谢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以后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管有任何事情,只要你吩咐一声,我立刻就去办!” 这话若是让淳于弦听到,怕是要跳脚了,自己辛苦累个半死,结果连个感恩的话都没有。 冉方看着他笑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仰介的身上。 “去,不要丢人了!”顾宗民推了一把顾思源,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说完,他又把仰介推上前。 两人同时坐在榻上,没有人管站在那里的顾思源。 “先生,这位就是仰介,那个连弩车就是出自他的手。” “不过毒不是他下的,他的家里我都检查过了,不像是有毒的样子,他的屋子里还有很多小玩意,都做得很是精细。” 这个事情冉方是相信的,他一开始就说过,墨家人善于制作精密的仪器,对于那些不能见光的下作手段,他们是不会做的。 他目光看着仰介,这人身上有一股子傲气,让人很难忽视他。 不过,这和他都没有关系,只是觉得有些惊讶,一个小小的墨家还能有这等气魄的人,不常见。 他给了扶苏一个眼神,扶苏立刻起身从架子上把那个连弩车拿过来,放在仰介的面前。 “这连弩车可是你的?” “你把他卖给谁了?” 仰介看了看扶苏,很显然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就是扶苏公子,只当是冉方身边的小厮。 所以,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扶苏,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冉方,那眼神里是没有太多的尊敬,甚至还有些不屑。 盯着两人看了几秒,他突然仰着头,嗤笑了一声,“怎么?你要是找人办坏事,还会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更何况,你觉得那些大官会自己来找我吗?” “我就是个乡野之人,就算是他真的是朝中的贵族,我也不会认出来。” “找我怕是找错人了,而且那个连弩车不过是我随手做的玩意儿,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要不是他来找我,我都忘记自己做过这个东西了。” 第88章 两个嫌疑人 在场的人,包括隔壁的束高,都不太相信仰介的话。 顾思源站在那里,立刻忍不住了,指着仰介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从昨天就看你不顺眼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自己做的东西,你会不知道是谁买走了吗?!” 一连三个问题,仰介脸上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反而还给了顾思源一个嘲讽的眼神。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调查啊。” “以顾家现在的财力,怕是这种事情难不倒你们?” “我家里还有那么多呢,要是你喜欢,我也可以卖给你 啊。” 从他的语气里,冉方感觉这个人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样根本问不出来什么的。 他看了一眼顾思源,那人立刻就闭嘴了,但是从他的眼神也能看出来,明显地不服气。 “仰介,对?” “你说的话我是相信的,毕竟以你的水平,若是想要杀人,一定做出比这更精密的东西来,根本不会给人能多躲开的机会。” “但是现在有人用你的东西杀人,我觉得在你心里也是愤怒的,不然你不会跟着顾家主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合作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这几句话倒是把仰介看透了,他脸上高傲的神情也有些放松。 拿起桌子上的连弩车,仔细观察了一番,用手把里面的几根箭拿出来,眼底的有些愤怒。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根本看不上。” “这个车是去年做的,当时只是因为觉得好玩,才把这个东西做了出来。” “但是,箭不是我的,我的那几根箭被我射了兔子,后来就放在那里,也没有往里面放过箭。” “不过这种箭做起来是很简单的,随便一个人都能做,不算是很稀奇。”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说了这么多,只是要把自己的嫌疑撇清,一点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线索。 扶苏率先提出了问题,毕竟关乎冉方的安危,这件事没有谁比他更着急了。 “那你知道是谁从你那里拿走的吗?” “你家在西山,那里也不会是经常有人去的?” “好好想一想!” 听扶苏的话,仰介认真地想了一下。 他看着连弩车,眼神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做的东西太多,一般做了就随手扔在那里,不用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仔细想一下,倒是有一个人倒是经常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他拿走的。” “谁?!”三个人同时开口,都紧张地看着仰介。 唯独冉方倒是一脸淡定,眼神灼灼地盯着仰介,等着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仰介换了一个随意的姿势,淡淡开口:“我也不认识他是谁,倒是听他跟我攀谈过几句。” “说是咸阳城的,做一家小生意,没事就喜欢到西山溜达溜达,慢慢地我们就熟悉了。” “具体怎么称呼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年龄不大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二人看起来是主仆关系,每次站在西山上都好像有什么心事儿。” “不过,最近倒是不见他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冉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张良,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和张良也没有利益纠葛,毕竟张良没有要杀他的理由。 而且那天张良过来,看起来也不像是和自己有仇的样子啊。 “是不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看起来与女子不差上下?” “不是。”仰介摇摇头,脑子里想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不能用俊美来形容,倒是可用丑陋来形容。 方才仰介说完的时候,在场的人包括隔壁的束高,都以为他说的是张良。 尤其是顾宗民,心中惊了一下,自己竟然把刺客带进了咸阳狱,还让他见了先生! 听仰介否认,他才松了一口气。 就听到仰介接着说道:“那人……长得倒是有些奇异,看起来特别有特点,只一眼就不会让人忘记。” “但是你说的那个俊美的男人,我倒是也见过,不过只是在前几日见过一两次,不知道他去西山做什么。” “说过话,但是也不认识,他绝对不是偷我连弩车的人。” 这下,让冉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就连仰介也不认识的人,那该如何去哪里寻呢? “那你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记得。” “既如此,你可否把那人画下来?” “这个……”仰介脸上难得露出了尴尬之色,他虽善作器具,但是那些舞文弄墨从未接触过,更别提画了。 只这一句,冉方便看出了他的窘迫。 “你口述,让顾家主寻一善画之人。” “定要把那人寻出来,此事定要秘密进行,绝不能传出去!” 仰介倒是没想到,冉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处境,还为自己想了一个办法,也没有点破。 这倒是让对冉方刮目相看,他本以为能和顾家主平起平坐的人,总是不会能看得起他们这些平民的。 要知道墨家的人,大多都是百姓出生,与其他的派别不同,这也是仰介为何见谁都是一副高傲态度的原因。 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心底的自卑,但是冉方看出来了,还贴心地帮他掩饰了过去。 “好,要是能找出偷我东西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竟然用我的东西杀人,这简直就是在辱没墨家的名声!” 一直在隔壁的束高,听着冉方因为三言两语,就真的把仰介的嫌疑排除了,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尤其是他们说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张子房,这就说明仰介是肯定认识张子房的,那要追查还是要从他这里入手。 想着,他便起身准备离开牢房,回去和蒙毅说一声。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顾宗民他们三人,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很显然,顾宗民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蒙毅身边的红人束高,他还客气地朝着束高笑了一下,好像没有看出他在偷听一样。 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先走。 等到出了咸阳狱,顾宗民喊住了束高,“这位大人,想要仰介帮助调查,可来顾府。” “若是搞那些小动作,怕是丢了雅量。” 束高正要离开,听到顾宗民的话回过头,脸上丝毫没有被看破的尴尬。 脸上露出一抹标准的微笑,朝着顾宗民施了一个礼,“多谢顾家主提醒。” “我家大人要做的事情想必顾家主也知道,到时候肯定会上门叨扰的,到时还望顾家主莫要嫌弃。” 顾宗民也笑着说:“自然。” 说完,就带着仰介和顾思源离开了。 第89章 李斯的算计 咸阳城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城中那些势力的眼睛。 尤其是咸阳狱,只要是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人便会闻风而动。 今日顾宗民带着仰介去咸阳狱的事情,赵高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这个仰介,赵高虽然不认识,但是当听说他是做连弩车的人,立刻就紧张起来了。 现在自己追查的贪污案,还在拖延的阶段,若是这会儿把刺杀冉方的人爆出来,那自己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想到此,赵高便有些紧张起来。 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赵高偷偷从皇宫里出来,去了冯去疾的府上。 现在他已经是熟客了,立刻就有人带着他来到了冯去疾的面前。 一见到冯去疾,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直接着急地开口说道:“仰介被冉方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会不会出事?你做事怎得如此大意?!” 冯去疾的眼神闪过一抹厉色,朝赵高身后的侍从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然后才把目光转向了赵高,目光紧紧盯着他,眼中的怒意显而易见。 被他的眼睛惊到,赵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对冯去疾不敬,而且言语之间还如此的不客气。 立刻低下头,朝着冯去疾行个礼:“参见右丞相。” “刚才奴才一时情急,还望丞相见谅。” 冯去疾的表情这才好看了许多,他随意地摆摆手,“无碍。” “你突然来造访,是有何事?” 赵高在心里腹诽,明明自己刚刚都说过了,还要再问一次。 怪不得他难成大事。 心中虽然有些瞧不上冯去疾,甚至还想着以后自己得势了,定要把今日受的辱讨回来,但脸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态度。 “丞相,听闻今日仰介去见冉方了,还要画出关于那连弩车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章邯和蒙毅也被牵扯进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什么线索,那陛下也就知道了,这件事就大 了!” “到时候丞相你,要如何去和陛下解释啊?” 一句话,赵高就把自己摘出去了,还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 冯去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赵高想把事情都推到自己的头上,未免想得太好了。 不过他不打算和赵高计较这个,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听说陛下让你调查贪污一案,查得如何了?” “这咸阳城中的官员,想必你都已经查过了?有何线索?” “不知,老夫这里你可查出了什么?” 赵高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没想到冯去疾直接把矛头指到这件事上来了。 自从陛下下旨让他调查贪污之事后,赵高拿着手中的权力,把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调查过了,想在从中选一个能替自己挡灾之人。 不仅是冯去疾,就连李斯手下有哪些人,他现在都摸得一清二楚。 不管有没有贪污,只要自己把这个证据拿在手里,那日后这就是自己保命的手段。 这件事做得很隐秘,没想到却被冯去疾知道了,那如此一来……李斯是否也知道了呢? 现在赵高心有些慌了,开始替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不过,在冯去疾面前,他还是表现得很云淡风轻,“右丞相说什么玩笑话?” “奴才只是调查那些贪污的官员,怎么会牵扯到右丞相呢?” “右丞相的为人,陛下最为清楚,就算是借奴才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私自做这些啊!” “这朝中的官员,哪个不是为了大秦的发展?陛下也是心知肚明的,让奴才来调查不就是一个幌子吗?” “待到泗水郡的事情有了结果,这贪污一案不就不了了之了嘛。” 冯去疾看着赵高,就知道他惯是会说谎的,当着自己的面撒谎,还能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要称赞一番。 幸好自己一直关注着赵高,不然还真发现不了他敢私查自己,这种事就算是捅到陛下那里,也不过是他不畏强权罢了。 不过,他自己做的事情心中都有数,就赵高能查出来那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心中有些不爽罢了。 “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多心了。” “前几日老夫交给你的贪污名单,你可有去证实?” 上次冯去疾已经查到,这些贪污实际上是赵高的手笔,他心中就觉得自己被骗了,也把那些属于赵高人员的名单给了他。 可没想到,陛下突然把这件事交给了赵高调查。 那冯去疾倒要看看,这么多的贪墨,还有哪些官员,赵高要如何处理? 却不想赵高只是笑笑,仿佛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多谢右丞相提醒。” “不过,那些事奴才又调查了一遍,那些官员是被污蔑的,经过奴才细细地调查,那些贪污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现在奴才正调查其他人呢,等有了进展定会特意来告诉右丞相的。” 听他这么说,冯去疾就知道赵高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这件事不管烧多大的火也不会烧到他的身上。 这一次,他对赵高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种狡诈之徒,既能如此深得陛下之心,那就不能轻易得罪。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放心了。” “方才说仰介的事情,老夫已经收到消息了,不成问题。” “与仰介会面之人,如今早不在咸阳城了,就算是章邯和蒙毅想要调查,也查不到老夫的头上。” “况且仰介是个高傲之人,只要是被人质疑,他便不会再听命于顾宗民,到时候他们想要从他嘴里再问出些什么,根本不可能的。” 听他这么说,赵高就放心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冯去疾被查出来,那样冯去疾一定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到时候那面陛下不会起疑心。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右丞相了。” “此时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要小心为上,必要的时候,仰介也是可以放弃的。” “墨家的那些人,如今都在修书,这种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墨家人的人,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闻言,冯去疾神色一滞,他没想到赵高的心会这么狠。 他敢确定,仰介绝对是不会说出什么,就算是如此赵高都不愿意放过他。 这一刻,他有一种 与狼共舞的错觉,还是一匹忘恩负义的恶狼。 虽说冯去疾在朝中多年,不怕赵高这种小人使计,但是也难免会遭奸人陷害,那才是防不胜防。 现在,他对于赵高的合作有了重新的定夺。 “老夫心中有数。” “时间不早了,老夫就不送了。”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赵高有些生气,心中觉得冯去疾就是妇人之仁。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喏。” “奴才告退。” 第90章 冲突 仰介的画,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过了两日之后,听闻那画已经接近尾声了,那些着急的人甚至都准备亲自登顾家的门。 在顾家门口,蒙毅和章邯同时抬腿上台阶,章邯脸上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朝着蒙毅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蒙毅心中虽不服气,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扬起一个刻意的笑容,然后“哼”地一声就转过了头。 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章邯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蒙毅,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那乌黑深邃的眼神,都让人不忍忽视。 “蒙大人请。” 可能是没想到章邯突然来这一招,蒙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只一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愤怒。 他指着章邯,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你玩老子!” 章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有丝毫的不开心,甚至还轻微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那嘴边上的胡子微动,说明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蒙大人误会了,本官向来尊敬蒙大人,这进门自然是要蒙大人先走了。” “你!”蒙毅心中满满的都是怒火,他和章邯每次碰面,自己都被他怼的一句话的说不出来,什么时候他尊敬过自己?! “简直是胡言乱语!” “不要以为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束高连忙上前,小声在蒙毅的耳边说:“大人,这是在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闻言,蒙毅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实是有不少人的眼光都盯着他们俩。 他心想,自己不能落下话柄,若是这厮去陛下那里告状,他免不了又要挨训。 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章邯的动作和表情,语气十分不悦地说:“章大人请!” 站在身后的束高,松了一口气笑了,看向蒙毅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安慰。 结果还没等他的笑意收回,就看到章邯朝着蒙毅说道:“多谢蒙大人。” 说完,章邯直接迈步就进了顾府,头也不回地朝里走了,只留下一个帅气挺拨的身姿,看得蒙毅火冒三丈。 蒙毅回过头看看束高,气急败坏地指着章邯的背影,怒斥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贱人!” “真是太贱了!” “本官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一定要!” 发泄完,他才愤怒地甩了甩袖子,双手背在后面,大跨步迈进了顾府。 束高跟在蒙毅身后,看着蒙毅着急要追上章邯的步伐,心中也有些无奈,章大人每次都要惹他家大人一次,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 尤其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章邯是故意走的那么快,不然以他大人的脚速,应当早就追到了。 一直追到仰介的院子门口,蒙毅才跟上了章邯的脚步。 二人就这种速度向前走,远远看起来,蒙毅就像是章邯的随从一样,束高就知道自家大人是斗不过章邯的,这人的心思太坏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提醒蒙毅,不然两人在这里就要打起来了。 看到他们二人同时进来,顾宗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立刻上前,恭敬地朝着两人行李道:“参见章大人、蒙大人。” 章邯抬手轻抚了一下顾宗民,“无需客气。” 见状,蒙毅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与章邯并肩而立,才随意地摆摆手:“起来。” “多谢两位大人。” 顾宗民这才抬起头,给两人指了指仰介正作画的方向,解释说:“已经画好了,不过要等画师精修一下,再临摹一张。” “不如两位大人进屋里稍坐片刻,一会儿会有人把画呈上来的。” 章邯点点头,语气倒是十分客气:“多谢顾家主。” “哼,我就在这里等着!” 蒙毅就是不愿和章邯待着,他看了一眼仰介作画的方向,高昂地抬起头,鄙夷地看了一眼章邯。 “这么短的时间都不等,真是废物!” “那蒙大人就在此等候,本官先去吃茶了。” 顾宗民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不参与他们的事情。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陪着章邯朝着屋里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蒙毅还“呸” 一句,然后就站在那里,专注地等着画。 而此时,顾宗民已经带着章邯坐在了榻上,两人说着刺客的事情,喝着桌子上的茶,气氛看起来十分的和谐。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就看到蒙毅身后跟着画师和仰介,满身怨气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时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蒙毅又穿着官服,自然热得额头上都是汗,又站在那里那么久,身体确实有些受不了。 要不是他的催促,那个画师说不定还能墨迹半个时辰。 仰介和画师位置有亭遮阳,他就那么站了一个时辰,跟着傻子似的。 一进来,看到章邯和顾宗民悠闲地坐着,还有茶摆在那里,他心中更是怒火冲天,却又忍着什么都不能说,更来气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没有第一时间发泄出来,而是把画直接扔在了桌子上,“这就是那两人的画像!” 顾宗民手一抬,立刻就有两个侍女上前,把这两幅画展开,挂在旁边的画架子上。 “请两位大人过目。” 仰介已经坐在榻上了,他指着前面的一幅画,说道:“这就是那个人,就是他从我那里拿走的连弩车。” “这人长得很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片胡子,基本上把他的整个脸都挡起来了,看起来很是邋遢,若不是你们要我画出来,我实在是不愿意回忆。” “第二幅,是那人身边的小厮,没有特别之处,若不是去的次数多了,我根本记不住他的长相,扔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到的那种。” “这两人站在一起,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所以我就把他们都画出来了。” “不过,我猜那个大胡子应该是故意那么打扮的,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说完,仰介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就等着他们的评判了。 听到仰介的话,几个人的眼神又都转移到了画上,都专注地看着,仿佛要从那幅画里看出什么。 只可惜,这两人都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他们确实也毫无线索。 “把这两张画贴出去,悬赏找线索。” 顾宗民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表示这悬赏的金额都自己出了。 侍女把临摹的画接过来,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其他人还盯着那两幅画,不死心地看着。 就在这时,站在蒙毅身后的束高,突然出声道:“等一下,这个大胡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第91章 还有多少秘密 束高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在房内炸响。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尤其是蒙毅,他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骄傲,顺势瞥了一眼章邯。 他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看向束高,问道:“在何处见过?” 束高看着眼前的画,认真确定了一下才说:“和中尉军在城西巡逻的时候,有个慌慌张张的小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差点撞到属下,所以印象就比较深刻。” “不过他这张脸确实太不起眼,属下也没有放在心上,看他只是崴脚没有任何的威胁,就让他离开了。”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遇到中尉军的时候,他表情得也很淡定,丝毫不像是普通百姓那种慌张的神色,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城西?”蒙毅很精准地抓住了束高话里的重点,这几天他一直在追查张子房的事情,如果他记得不错,那个张子房的酒肆就是在城西。 “那边是不是有个酒肆?” 听他这么说,其余几人也都反应过来了,尤其是顾宗民心中更是一动,难道刺客真的和张子房有关系? 要是被冉方知道了,怀疑他怎么办? 他现在是最紧张的人,转过头看着章邯,连忙解释:“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突然来找我的,我也只是调查了一下,他是酒肆的老板,我就直接告诉冉先生了。” “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会对先生不利,若是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把人带给先生的!” 章邯倒是显得淡定,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也没有说对顾宗民是否怀疑。 他用右手食指轻抚了几下胡须,目光看向了束高,“你确定?就是在城西?” “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本官相信,你能在蒙将军手下做事,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不可能什么也发现不了。”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被他这么一夸,束高脸上明显有些开心,却在收到蒙毅那杀人的眼神时,又把自己的笑容收敛起来了。 不过,他的脑海里却在认真回想,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什么东西是他遗漏的? 低头想了片刻,他突然抬起头,眼神猛地看向了顾宗民,“那日我见过你!” “就在碰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看到你从一家盐铺里出来,还和那个老板很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他好像是一直在看你,你目光突然转过来时,那人才慌不择路地撞到了我的身上,我扶他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神也一直盯着你在看,眼神里还迸发出来深深的恨意。” “而且那个铺子,应该离那个酒肆也不远。” “当时……酒肆门口好像确实站着一个很英俊的中年人,他的目光也是看向你的方向,至于其他的确实想不起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竟然最后都回到了顾宗民的身上。 众人的眼神又都转到了他的身上,每个人都盯着顾宗民,似乎在等着他的一个回答。 顾宗民听着束高的话,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也没有被束高指责的恼羞成怒,反而是在认真思考的话。 “怎么会呢?” “难道我见过吗?” “莫非是我顾家抢了他的生意?” 但是他想破头,也没想起来,这个人他何时见过? 又何时和他结了仇? 最后还是坐在那里的仰介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此人的面相,看起来特别容易被遗忘,若是偶然得见,想必顾家主根本不会记得。” “不如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顾宗民还是摇摇头,有些为难地说:“我每次接触的人和事太多了,真的是很难想起来,不如先去城西调查一下,我好好想想,若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去通知两位大人。” 看他确实想不起来,蒙毅有些失望,内心愤怒地想要把他也抓起来严加拷问了。 不过在触到章邯目光的时候,他硬生生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他才不会给章邯留下把柄,让他去陛下面前惨他一本。 “既然如此,那还请顾家主多想想,本官先去城西调查一下。”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最好是和顾家主没有关系,不然谁求情也没用!” 说完,他一甩袖便带着手下人都离开了。 见状,章邯也从榻上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宗民,朝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顾宗民连忙站起来,躬身送两位大人离开,脸上的表情甚是谦卑,却也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等他们离开之后,仰介才看着顾宗民笑了出来,“顾家主,还真是忠心啊。”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地离开了。 最后只留下顾宗民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事情没有解决,还牵扯出一堆其他的事情出来,蒙毅感觉自己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 奉旨抓张良的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他却连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件事必须让陛下知道,让陛下做决断。 他拿着这几天调查到的证据,都整理到一起,写在纸上,恭敬地带着这些东西入了皇宫。 快走到章台宫的时候,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赵高,这让他有些意外。 赵高倒是一脸淡定,仿佛确定蒙毅会在此刻入宫,专程在这里等他一样。 “蒙大人。” 毕竟赵高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蒙毅虽说看不起他,但是也不会轻易拂了他的面子。 站在那里,蒙毅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身后,微微朝赵高点点头,表示打了招呼。 “本官要去见陛下,不能和公公寒暄了,望公公见谅。” 说着,就要越过赵高离开。 没想到,赵高似乎没打算放过蒙毅,身子微微往旁边侧了侧,不过却更加靠近了蒙毅。 “蒙大人不要着急。” “陛下此刻正在处理奏章,怕是也没时间见蒙大人,不如在此聊几句,如何?” 本来有些着急的蒙毅,却在听到赵高话的时候,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他要看看这赵高葫芦胡卖的什么药? 要知道,赵高虽然只是一个宦官,但是在陛下的跟前却有很高的话语权,朝中不少人都巴结着他。 能让赵高亲自拦着要说话的,也是少见。 “不知公公有何事?” “哈哈哈,没什么事儿。” 赵高脸上虽然笑着,仿佛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儿,但是仔细观察,他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笑了几声, 他便收起了嘴边的笑意,主动开口说道:“听闻这几日蒙大人很忙,现在还亲自来找陛下请安,老奴真是佩服蒙大人的忠心啊。” “最近陛下烦心的事儿太多了,身体也有些不如从前,望大人说话的时候要小心斟酌,不要再惹怒陛下了。” 第92章 怀疑 听赵高的第一句话,蒙毅还以为他是来警告自己的。 没想到,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让自己要注意关心陛下的身体,他不由得多看了赵高几眼,猜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不过,他确实也有些为难,自己抓张良的事情没有结果,陛下听到会不会生气? 怀着忐忑的心情,蒙毅最终还是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赵高,狠狠地瞪了蒙毅一眼,这人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他知道蒙毅调查到了此刻的消息,这一次入宫也定然是和陛下说这个的,虽说冯去疾保证这件事不会关系到他的安危。 但是他心里总是没底,想着自己把那人找出来处理掉,这件事再让陛下知道,到时候才是死无对证。 现在自己没查出来,蒙毅就来找陛下了,这让他该如何处理? 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些,跟上了蒙毅的脚步,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时时关注着陛下,以此来确保自己的安危,顺便再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站在章台宫门口,等着赵高先进去禀告之后,蒙毅才迈步进去。 站在大殿中,他恭敬地朝着嬴政鞠躬行礼:“参见陛下。” 嬴政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向了蒙毅,脸上的表情明显能感觉到他此刻的不悦。 那犀利的眼神,让蒙毅心跳不断地加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他还是把那些调查的东西拿出来,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这是臣这几日的调查,请陛下过目!” 赵高看了一眼,确定对方的眼神示意让他拿过来,他才立刻把蒙毅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放到了嬴政的桌案上。 就在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东西时,却看到嬴政挥挥手,说了一句让他失望的话:“都退下。” 赵高站在那里,神色一滞,陛下现在真的是在防备着他。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陛下明面上是让蒙毅调查刺客的事情,实际上暗地里在调查他,不然也不会只有蒙毅来汇报的时候,才会把他推出去。 心中有些紧张,却也不敢忤逆嬴政的话,低着头说了一句“喏”,然后就带着一众侍从退出了章台宫。 等赵高退出去,蒙毅立刻跪在了地上,表情有些为难地说:“请陛下责罚,那刺客没抓到。” “而且,经过臣这几日的调查,发现那刺客与刺杀冉方与扶苏公子的人,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件事章大人也知道,他和臣一起调查,相信不日定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句话,就把章邯也拉下来水。 若是被章邯知道了,怕是要咬牙切齿地称赞他一句。 而坐在高台上的嬴政,仿佛没有听出蒙毅话里的意思,认真翻阅着他呈上来的证据,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放松,甚至看出来还难看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嬴政终于看完,并把那些证据都放在旁边,目光才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蒙毅。 “你觉得此事,和冉方可有关系?” 这个问题是蒙毅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陛下对冉方的态度,应该是无条件信任的,毕竟冉方拿出了那么惊天撼地的东西,这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对于大秦来说,如此难得的人才,自然是要好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然陛下也不会让扶苏公子在牢中吃苦陪着他了。 却没想到,在陛下的心中,其实对冉方还是存在怀疑的。 想通了这个,他心中好像才更好受了些,这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陛下,值得他追随的陛下,不论何时都重大秦的陛下。 “启禀陛下,此事还未有结果,臣不敢轻易妄言。” “不过那日去咸阳狱,臣观察到那冉方倒是为人坦荡,不像是会做不利于大秦的人。” “经过臣的调查,那张子房和冉方从未见过,更谈不上私下有往来,所以臣以为这件事和冉方也不应该有关系。” “不过,为何那冉方一见面,就能看出张子房的身份,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这几日他知道蒙毅没有任何的进展,也知晓那日在咸阳狱发生的一切,冉方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 虽说他看重冉方的才华,但他其实没有完全地信任冉方,毕竟有这等才华的人,竟然还能默默无闻这么多年,却在咸阳狱突然崭露头角,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 这一次张子房的事情也算是一个试探,看看冉方究竟有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现在听蒙毅这么说,他知道自己的眼神没有错,这个冉方是可以信任的。 而且蒙毅对冉方的评价中规中矩,没有因为自己看不惯冉方,就故意抹黑他,这倒是让嬴政很是满意。 既然如此,他倒是不介意提醒一下,“嗯,此事寡人都知晓了。” “那冉方有些恃才傲物,不过也能理解,你不必放在心上。” “但是蒙毅啊,做事不要太一板一眼,冉方本不是那难相处的人,你若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自然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这话明晃晃地向着冉方说话,这让蒙毅心中有些不服气。 明明他才是陛下最看重的人,现在却被冉帆骑到了头上,怎能不让人生气? 不过,当着嬴政的面他没表现出来,低着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多谢陛下提醒,臣谨记。” “臣会再去寻冉方一次,定让他说出一些线索。” “还有那冉方说,张子房有个师父,臣决定从此人入手,说不定那张子房听到了什么风声,去下邳找他师父了。” 嬴政点点头,蒙毅做事他还是放心的。 看蒙毅能知错就改,他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不少。 “嗯,可。” “寡人只看结果,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听嬴政这么说,蒙毅立刻双手放在胸前,朝着嬴政的方向深深叩拜,说道:“臣定不辱命!” 说完,他抬起头,又说:“还有一件事,望陛下成全。” “何事?” “关于刺杀冉方和扶苏公子的刺客,已经画了画像,臣想把那画像贴在城中,看看百姓可否能提供什么线索?” “可,此事让咸阳令去做。” 此话一出,蒙毅不由得抬头看向了嬴政,这咸阳令不是在咸阳狱自杀了吗? 看陛下的表情,应当是忘记这件事了。 他主动出声提醒道:“启禀陛下,那前咸阳令阎乐,已在牢中自刎。” “陛下还未下旨,册封新的咸阳令。” 第93章 刑乱用重典 嬴政想起,阎乐刚刚入狱时,冯肖也曾提起此事。 不过他竟然想让冉方担任咸阳令一职,被自己严词拒绝了,此后这件事便无人再提起。 现在被蒙毅再一次提起,他倒是觉得现在也该把人定下来了,不然政事堆积得太多,对咸阳城不利。 “寡人倒是把这事忘记了。” “如此,那画像之事就交由你负责,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挖出来!” 蒙毅立刻躬身道:“喏。” 他心中有些疑惑,咸阳令如此重要一职,为何陛下迟迟不定下人选? 不过却也不敢问出口,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嬴政的吩咐。 过了片刻,嬴政朝着殿外高声道:“赵高!” 这一声嘹亮地嗓音,直接传入屋外,站在门口的侍从,立刻把门打开,示意赵高走进去。 赵高着急地迈步进了咸阳宫,躬身道:“参见陛下。” “传令李斯,冯去疾,王绾,王翦,尉缭、章邯等即刻进宫。” “喏。” 说完,赵高马不停蹄地转身离开了。 他心中有些猜疑,每次陛下召集这些重臣入宫,都是为了大事。 那这一次是为何? 而且还让冯去疾也入宫,这绝对是大事,还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大事。 这么一想,赵高心中的恐慌更大了,这说明陛下一点都不信任自己了,之前什么事儿都愿意和自己说的。 他让太监去通知大臣们,自己站在大殿门口等着,心中却止不住地猜测,究竟是什么事儿? 不到半个时辰,大臣们都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过来,有几个人还在说着话,从他们的表情中能看出来,都是一头雾水。 赵高带着一行人进入章台宫,众人起身站在大殿中,看到蒙毅还在这里,都有些诧异,难道事情是因蒙毅而起? 心中虽然疑惑,但众人还是先朝着嬴政行礼:“参见陛下。” “都起来。” 众人起身站定,心中都在猜测陛下要做什么事儿? 一直称病的冯去疾,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他已经好久不曾参与政事了,这就说明这次的事情绝对是大事。 他的眼神看向了赵高,却没有在他的眼神中看到答案,甚至还有些疑惑,这就更令人惊讶了。 就在此时,坐在高台上的嬴政,率先开口了:“今日叫各位卿过来,事关咸阳令一职,各位卿有何见解?”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各位大臣都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很明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现在被嬴政突然一问,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最惊讶的当属赵高,那阎乐自杀之后,他心中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他总觉得虽然想让自己的人担任咸阳令一职不可能了。 但,咸阳令如此重要的职位,陛下总会问问自己的意见,他到时候就选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官,然后把他收为己有,那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嬴政把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还有这么多大臣一起商议,自己的计划肯定就落空了。 他们也都是有私心的,但若是当着陛下的面刻意说自己的人,反而会引起陛下的不悦,既然如此他们肯定不会那么说。 真是想不到,陛下的心思竟如此重!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斯,又看看冯去疾,却见他们两人都各怀心思,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嬴政。 这一次冯去疾率先开口,他捂着胸口往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一残破之躯,虽有心帮助陛下解忧,可身体却不允许。” “况且臣在养病多日,这朝中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让各位大臣商讨,臣没有意见。” 谁也不相信冯去疾真的不操心这些事,不过是以退为进,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一会儿他说的人,绝对是没有私心的。 不仅能让陛下高看一眼,还能顺势把自己的人推上去,这一招真是高。 果不其然,嬴政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宽慰。 嬴政看了一眼其余人,只见李斯上前,语气十分客气地说:“启禀陛下,这咸阳令乃大秦所有城都的最高军政长官,而且还可以很方便地调动咸阳城内的军事力量。” “因此,这咸阳令和其他郡县的县令相比,是关系着整个咸阳的安危,位置至关重要。” “臣以为,这个咸阳令的职位,不能随便选一人,要慎之又慎。” “那咸阳的监御史廉良才,已经在位多年,对咸阳令的各项事物也都熟悉,若是让此人担任咸阳令最合适不过。” 廉良才此人在咸阳城虽不算名人,但是因着他在朝中任职多年,大家也都熟悉此人的名号。 这人当初也算是个有才之人,不过却性格刚直,有大臣想要让他归顺,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所以,本来能在朝中有一番建树的人,这么多年还只是个郡的小官,这一次能入了李斯的眼,倒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 最令他们意外的是,李斯竟然没有提拔自己人,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李斯的这个回答很是让嬴政满意,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们官官相护,尤其是在选拔官员方面,更是要杜绝这种事情。 看向李斯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他看着其他人:“还有其他人选吗?” 一般不爱说话的尉缭,今日一反常态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地朝着嬴政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卫尉冯安福可担此任。” “冯安福在朝中多年,善民之事,最合适不过了。” 卫尉属九卿之一,若是把此人调去咸阳令,实际上是降职了。 这个在场的人都知道,刚才说自己不参与朝中大事的冯去疾,听到这句话他颤颤巍巍地上前,还咳嗽了几声。 “咳咳,启禀陛下,臣以为冯安福不可。” “冯大人在朝中多年,兢兢业业、安分守己,若是没有任何理由就把他降职,怕是说不过去。” “不如让咸阳县丞卫斌蔚担此任,倒也名正言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看起来这些人都和朝中的关系不大,但是若细细调查就知道,这些被点名的官员背后都有其他人。 嬴政看了眼站在下面的官员,他们每个人的想法他都看得清楚。 刚才的那几个人,他也都知晓,确实让谁担任咸阳令都合适。 正因为如此,这才让他难以抉择。 “王卿,你觉得这咸阳令谁合适?” 王翦是朝中的老人,也是嬴政的亲信,他说的话自然是向着嬴政的,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却见王翦朝着嬴政行个礼,缓缓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前几日去了一趟咸阳狱,给冉方先生和扶苏公子送了些吃食,听冉方先生说过一句话,臣觉得受益匪浅。” “刑乱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臣以为,这句话用于大秦的治理,也最为合适不过。” 第94章 冉方谈选官 “刑乱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嬴政嘴里呢喃着这句话,不得不说冉方的这句话又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现在大秦看起来歌舞升平,可是给的旧贵族都蠢蠢欲动,尤其是咸阳城内的治安,更是关乎着大秦的安危。 之前冉方也曾说过,只要把关东这片土地保护好了,那些贼人就算是想要针对大秦,也得看看大秦能否动的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就是冉方对大秦的政略,也是他一心要建设关东的主要目的。 他心中立刻有了决断,朝着台下的众臣高声道:“言之有理。” “传朕诏,封监御史廉良才为咸阳令,即刻上任!” 众人齐声道:“喏!” 见无人提出异议,嬴政随意挥挥手,道:“无事退下。” “臣等告退。” 离开章台宫后,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本来是一件关乎着江山社稷的大事,一般总是要争执上那么几次,才能最终把人选定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陛下只听了那么几句话,就把人选定下来。 冯去疾走在最前面,一点都看不出来生病的迹象,但是从他脚下的步伐能看出来,此刻他的心情绝对不好。 走在后面的尉缭倒是显得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件事。 他甚至主动走到王翦的身边,听王翦和王绾的对话,脸上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偷听。 正在说话的王绾,突然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尉缭,然后又接着说:“王将军,你觉得陛下选廉良才,究竟是为何啊?” “这一次陛下也未免太急了些,是不是这背后还有其他的隐情啊?” 听到这个问题,尉缭的耳朵又竖起来一些。 王翦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和善不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李斯,“不知李丞相,有何见解?” 走在前面的李斯,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向了王翦。 脸上的表情很淡定,开口反问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本官岂能猜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外走去。 他的脑子里想的,却是那日阎乐自刎后,他偷偷去寻冉方的事情…… 当时,阎乐刚刚在牢中自刎不久,冯肖特意来了一趟丞相府,亲自告诉他,还说陛下拒绝让冉方担任咸阳令一职。 他便明白了,陛下对冉方的赞赏,那是建立在他不会威胁到陛下安危的基础上,冉方如此聪慧又有才能,若是把他放出来,日后他有了异心该如何? 但是冉方对陛下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后来,等到精盐一案水落石出,胡亥也出发去了泗水郡之后,他偷偷去找了一次冉方,还故意把扶苏支开。 坐在牢中,他假意和冉方提起阎乐自刎一事,“先生可知,那阎乐竟然在牢中自刎了,如今这咸阳令一职便闲下来了,不知又有谁升官了?” “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我若是能把握住就好了。” 冉方有些鄙夷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很是无语,甚至还嘲讽地摇摇头。 “这咸阳令有多重要,朝中上下谁不知道?” “能担此大任之人,必然是有勇有谋之人,上一次选阎乐也是陛下受了赵高的蒙蔽,不然阎乐怎么可能担此大任?” “这一次有了阎乐的教训,陛下的选择定会慎之又慎。” “至少他必须要和朝中大臣无纠葛,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其次就是要对大秦忠心。” “就你?看着就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绝对不能胜任的。” 没想到自己在冉方的心中是这个形象,李斯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仰头“哈哈哈”一笑,很明显不把冉方的话放在心上。 “先生倒是幽默。” “不过,我这为商之人,难免会沾染一些铜臭。” 冉方上下扫视了一眼他,随即摇摇头说:“我看不是铜臭,倒是书卷之气浓厚。” “看来先生爱钱,也爱读书啊。” “这倒是个好习惯,若是先生有野心,说不定还能在朝中混个小官当当,不过那咸阳令怕是不行。” 听他这么说,李斯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先生既然如此决断,难道是有心仪之人?” “没有,”冉方坚定地开口。 他只是一个儒生,对于朝中的大臣没有那么了解,甚至有的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他了解嬴政,也知晓现在嬴政面临的难题。 “不过我了解人心,也知晓朝政,如今的朝中有三公九卿,这些人都有着利益纠葛,有些大臣更是相互勾结。” “既然如此,不管选择哪一方的人,都会造成朝中势力倾斜,这绝对不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可地方就不一样了,他们级别太低,很难与朝中的大臣有所纠葛,只要是陛下亲自提拔,再敲打一番,定然是一心向着陛下的。” “不过,这人还不能官职太低,不然咸阳城这种高官遍地的情况,怕是刚上任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啊,这人选其实就那么几个,很难猜吗?” 有了冉方的这番话,李斯回去想了又想,便把目光放在了监御史廉良才的身上。 此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很是令人头疼,就是这种人才最符合陛下的期望。 所以才有了刚才在章台宫,他提名廉良才的事情。 不过,陛下同意的如此快速,也有些出乎李斯的意料,看来陛下对冉方的信任已经达到了高峰,他得重新掂量冉方的影响了。 …… 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 正在家中翻看案卷的廉良才,突然就听到下人来传,说是有太监的仪仗朝着他们府上过来了。 前面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赵高,手中举着圣旨,仪态又端庄又高傲。 身后有两名太监,举着一身朝服,还有士兵跟在后面,维护秩序。 这架势一看,就是要升官的节奏,所以下人立刻就来禀告廉良才了。 听到这话,他把桌上的卷轴整理好,就朝着门外跑来,正好此刻赵高已经到门口了。 “廉良才接旨。” 闻言,廉良才脸色平静地跪在那里,身后的小厮和家人也都跪下一片。 “臣接旨。” 赵高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监御史廉良才,才识过人、廉洁奉公,特封为咸阳令,授铜印黄绶、秩四百石,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真是对自己的封赏,廉良才的眼中隐隐含泪,颤抖地接过手中的圣旨。 “谢陛下!” “臣定不辱圣恩,为民请命!” 那声音中也有些哭腔,听得人感同身受。 赵高脸上倒是平静,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递给了廉良才。 “廉大人,起来。” 第95章 不屈不挠的新官 以赵高的身份,这种事情他根本不需要来,随便让个小太监来就可以了。 没想到,他不仅亲自来给廉良才宣旨,竟然还弯腰扶起廉良才,一时间周围的人们都议论纷纷。 甚至有官员的手下看到,猜测这赵高是不是要收廉良才为己有? 若是如此,那廉良才的身份就要重新定义了,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带了审视的意味。 廉良才在朝中多年,虽然为人正直,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并不表示他看不懂得弯弯绕绕。 尤其是赵高的做法,也太过急切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牢牢把自己和他绑在一条绳上。 “多谢赵大人。” 说着,廉良才双手接过了圣旨,并用手暗暗地推把那荷包推了回去。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和谦卑,没有任何的讨好和谦卑,甚至言语中还有些疏离,明显是要赵高划清界限。 随后才自己站起来,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管家。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走到李斯身边的小太监跟前,强硬地把荷包塞进了那太监的手里。 廉良才的眼神看向了赵高,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坚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多谢几位宦官。” “这钱就当讨个彩头,望各位不要嫌少。” 这个做法没有人会多说什么,毕竟升官了,给来送旨的人一些钱财,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一做饭,明显就是要和赵高划清界限。 赵高自然也看出来了,本来还笑嘻嘻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在背着围观群众的方向,他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眼神阴冷仿佛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不过,他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一样。 “恭喜廉大人晋升。” 看着赵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廉良才丝毫没有任何影响,眼神坚毅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不达眼底,客气地说:“多谢赵大人。” “只可惜家中简陋,就不请各位进去坐了。” “他日有机会,定会好好感谢赵大人的。” “哼!”赵高本来想着进屋之后,好好和廉良才说道说道,没想到他连门都不让自己进。 这是多怕和自己扯上关系?! “廉大人真是好样的!” “那老奴便告辞了!” 说着,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廉良才,转身甩袖便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了,廉良才转过身才回了自己的宅院,还让人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一进门,看着那套崭新的官服,他用那满是老茧的手轻抚上官服,眼角的皱纹都能看出他的激动,还有眼底浓厚的凝重和担忧。 管家齐曹站在他身边,看他一直不说话,不由得开口问道:“大人,那赵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您如此不给他面子,日后在朝中如何立足啊?” 廉良才站在那里,目光从官服上移开,轻笑了一声。 “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看我何时在乎过这些?” “上一任咸阳令阎乐,仗着赵高在背后撑腰,在咸阳为非作歹!” “现在陛下让我担任咸阳令一职,那自然是看重我的才华,那些趋炎附会的一套,我学不会,也不愿意去学!” 跟在廉良才多年,齐曹知道他家老爷的性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由得出声劝道:“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这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刚刚升了官还是小心为上。” 这一次廉良才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想,自己在朝中向来是没有什么人脉的,选拔咸阳令的事情,人们早就开始议论了。 他心中也想着自己能升官,但是也知道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估计陛下都不知道他是谁,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现在他竟然被提拔了,那定然是有人给他说好话了,他很想知道这个人谁是,还有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去调查一下,这几日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关于咸阳令的事情,定然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最好是能把这人调查出来。” 说完这句话,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又嘱咐了一句:“花钱点问问,也是可以的。” 齐曹知道廉良才的性格,做什么事儿总是喜欢要个结果,也不愿落人话柄。 “喏,老奴这就去。” …… 廉良才的事情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除了李斯没有人会想到,最后咸阳令的事情会落到他的头上。 尤其是去宣旨的赵高,他没想到那廉良才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盛怒之下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他朝着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来人!” 门口的小太监是赵高的心腹晏通,听到赵高的声音,他立刻推门而入。 站在门口稳稳心神,心中有些忐忑,想着没有什么事情办得不妥当,才放心了不少。 “参见大人。” 赵高没有看他的动作,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子上,“咚咚咚。” “贪污的那些人,查的如何了?” 没有对自己生气,晏通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有些欣喜,这些事情他早就都做好了。 他低着头,声音尽量很平静地说:“都查清楚了,那些证据也都准备好了。” “那些对大人不利的证据,也都已经销毁了,绝对不会查到大人的头上。” 赵高点点头,这几日他一直在做假证据,就是要把自己的人都护起来,然后做一批假的“贪官”出来。 当然,其中也是有真的贪官,只不过都是对自己不敬的人罢了。 这一次,他要把那些曾经嘲笑、看不起自己的人,都要踩在脚下! “好!” “把廉良才的名字也加进去!” “既然不愿为本官所用,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听到这话,晏通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现在赵高竟然胆子这么大了。 那廉良才可是陛下刚刚提拔的人,若是现在说廉良才贪污,那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大人,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廉良才是丞相提议的人选,若是现在把他拉下马,那丞相会不会插手此事?” 第96章 算计廉良才 赵高根本不把李斯放在眼里,还有那冯去疾,也不过是他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垫石罢了。 现在一个小小的廉良才,竟然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那他岂能容忍? 更何况他身后有陛下,还有冯去疾与李斯与自己合作,就算是把廉良才杀了,也没有人敢言语一声! “无妨,区区一个咸阳令,谁又会放在心上?” “本官帮他们扫清障碍,那些人谢本官还来不及!” 既然赵高这么说了,晏通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只是,他觉得自从赵高无恙地从咸阳狱出来后,好像做事更大胆了一些。 就连他都能看出来,陛下对赵高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但是赵高还是敢如此肆意妄为,他都有些看不透赵高的想法了。 “喏。” “奴才这就去做。”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赵高坐在那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不过那笑容却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都是一群蠢货,还真以为陛下疏远了本官。” “既然陛下让我调查贪官,那就是让我信任我的意思,不过是给他们做做样子,还都真的相信了。” “我能完完整整地从咸阳狱出来,他们还看不出来?” “日后这朝中,那就是我的天下了,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 …… 蒙毅把那两张人像画,让手下人把它们贴在了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上面还写了赏额。 一时间,咸阳城内人人都在讨论,这两人究竟是何人? 而顾宗民,则是拿着两张画像去了咸阳狱,毕竟这件事因冉方而起,说不定冉方那里还有线索。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冉方,可能来牢中亲自确定过呢? 来到咸阳狱,他先把顾家的账本交给了冉方。 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每一个月的账单,都要给冉方抄录一份,冉方必须要知道每个月精盐的盈利。 “先生,这是账单,请您过目。” 冉方翻开账册,上面写的很清楚,每位客户的购买量和总价,还有采购原料的价格。 看起来字写的很整洁,但是翻阅起来就有些麻烦,还要一笔笔地计算,才能得到每月的盈利。 这一个月的账单,就需要一篮子的竹简来登机,日后生意做大了,每月算账也得耗费不少的人力和时间。 他随意看了几眼,便把账本放在桌子上,眉头微微蹙起。 看着他的表情,顾宗民还以为是自己的账单有问题,立刻开口问道:“先生,是记得不对吗?” “这账册我亲自看过,绝对没有欺瞒先生,还请先生明察。” 冉方摇摇头,他相信顾家,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意,也不会在账本上糊弄自己。 只不过,看着这么多的数字,他确实有些头痛,这算起来也太麻烦了。 “顾家这么大的生意,就是这么记账的吗?” “每月要算账的时候,不费时吗?” 听到冉方的问题,顾宗民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账册有问题。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先生放心,顾家有十几位算学先生,他们每日都会计算,到了月底还会再算一次,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冉方神色一滞,十几位的算学先生,那给他们的工钱也不少? 而且就这些账目,每日都要算一次,在月底还要再算一次,这也太麻烦了。 “未免太繁琐了些。” 听到这话,顾宗民脸上的表情笑得很骄傲。 他开口解释道:“先生不懂,如今这精盐的生意很大,各地都有顾家的分号,这还只是咸阳城内的账册呢。” “若是把关东整个的算学先生算起来,怕是要成百上千人了。” “到了年底的时候,那才是忙呢。” “要算的账目太多了,算学先生们要没日没夜地算上一两月,才能把一年的账目理清楚呢。” “也就是顾家家大业大,若是换了其他的店铺,怕是也负担不起这么大的算学先生开支。” 越听,冉方觉得越肉痛。 这么多人,这么多的钱,干点啥不好,非要把钱养这么多的算学先生。 要不是顾宗民说的理直气壮,他都怀疑他是想借机骗钱了。 看着这个账本,他就一阵的头痛,这么的算学先生就记成这副德行,真是钱都打了水票 了。 “就不能换个记账方法吗?” “这种流水账,既费时又费力还费钱,而且看着还是杂乱无章的。” 被冉方这么一说,顾宗民神色瞬间尴尬。 他引以为豪的账册,怎么在冉方这里就一无是处呢? 于是,他不由得开口一问:“先生之意,难道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顾宗民的神色倒是如常,他虽然敬佩冉方制盐的才华,但是也不觉得做生意方面,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能比自己还厉害。 尤其是那么多的算学先生都不能的问题,他从未接触过账册,就能提出解决之法? 要是那样的话,真是天才了! 倒是扶苏,看到冉方那不屑的神情,猜测他应该是有记账的法子。 在桌子下,用手轻轻推了一把顾宗民,示意他不要和冉方起冲突。 随即开口问道:“先生博学多才,可有这记账之法?” 冉方本就心疼自己的银钱,白白给了那么多的账房,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才学。 想了一下,他便开口说:“有一更好的记账法,名为复式记账法,更加的标准化,且看起来直观有效,不知你们可曾听过?” 顾宗民和扶苏同时摇摇头,看向冉方的眼神有些迷茫,还有些急切。 尤其是顾宗民,若是真有好的记账法,那对顾家的声音来说绝对是好事。 他们俩一问三不知的眼神,冉方只好直接说:“其实这个法子也很简单,就是分类纪录,分类计算。” “首先,就是要准备三个账册,分别用于总分类账册、总帐册和明细账册。” “总分类账册就是纪录需要采购和销售的东西,总帐册则是纪录汇总和归类分类账的信息,最后明细账册就是纪录每一项收入支出项目的具体情况。” “到了月底时候,确定账册之间的数额都能对上,没有重复的纪录,那就说明是对的。” “如此一来,不仅能更加直观的查看收入和支出的明细情况,还能清晰地表明资金的来源和去向。” “而且相比你们这种流水账,复式记账法还能更容易地检测和定位错误,省的每次出现问题,都要从头计算一遍。” “省去了每月底重新算账的事情,省时省力,最后重要是的不用那么多的算学先生了。” “而且此法尤其适合用于朝廷,因为每笔交易都需要在分类账中记录,有助于减少贪官和腐败,当然了,对于顾家这种大产业,也难免不会有人想要贪污。” 扶苏听得一知半解,对于账册事情他不太清楚。 但是顾宗民却听得明明白白,他做生意多年,最是了解账本的人,听到冉方提出把账册分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冉方绝对能给他另一个惊喜。 等到冉方说完,他那眼底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为自己刚才对冉方的不敬和不信。 “先生……方才是我鲁莽了,请先生赎罪。” 说完,他心中开始设想,这复式记账法若是用于顾家生意,那记账的时间就少了三分之二啊,而生意就不用提了! 绝对是更好了! 一想到这个,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复式记账法我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用于记账,那简直事半功倍啊!” “有先生助我,这顾家的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啊!” “先生……” 第97章 刺客是赵高的人 顾宗民一直在不停地说, 看冉方没有再搭理他了,他才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笑意,停住了嘴里的话。 “先生见谅,我从商多年,从未遇到这种记账之法,有些失态了。” 冉方没有说这个事情,而看着他,淡淡开口问了一:“还有事吗?” 听到这句话,顾宗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画布,一边说:“还有一件,就是那个刺客的事情有线索了。” 说着,他把两张画着两个人的头像,平整地铺在了桌子上。 “就是他们两人,就是那仰介说的拿走连弩车的人。” “我已经带人在咸阳城中调查了,不过暂时还没有线索,” “但是……”说着,顾宗民眼神迟疑地看了一眼扶苏,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扶苏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觉得自己碍事了。 他心中有些郁闷,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每次来找冉方,好像都觉得自己很碍事一样 ,每个人都要找借口把自己推出去。 现在更好了,直接借口都不找了,一个眼神就要自己离开。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他还是不等冉方开口,很主动地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等他离开之后,顾宗民身体前倾,靠近了冉方不少,小声说:“先生,刺客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本来以为顾宗民要说什么,结果才是这么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冉方的表情有些错愕,他无奈地开口说道:“我知道。” “敢在咸阳狱行刺,定然是一件大事。” 看冉方有些失望的表情,顾宗民就知道冉方想错了。 他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看了一眼四周,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先生,这两人我认出来了。” “其实我见过他们,只不过每日见的人太多,我把他们忘记了。” “后来仰介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精盐案刚刚发生的之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去购买过一次精盐,而且买的量还很大。”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有钱人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当时是我让人亲自送去的,你知道送去谁家了吗?” 看他说得一脸神秘,冉方眼神凌厉地看了他一眼。 本来想要显摆一下的顾宗民,顿时就收回了自己的表情,捂嘴轻咳了一声,主动说道:“是前咸阳令,阎乐的府上。” 这个冉方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也能理解,当时阎乐想要勾结外地的盐商,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他们又怎么可能听命于阎乐呢? 可偷连弩车是早之前的事情,刺杀自己又是阎乐自刎之后。 看冉方认真思考,顾宗民就知道冉方已经猜到了,他接着说:“所以,我以为刺杀您的人,就是阎乐。” “可……阎乐已经自刎,我想那阎乐是不是身后还有其他人?” 对于他猜测冉方一点都不意外,从阎乐自刎开始,他就知道这后面绝对是赵高的手笔。 现在刺客又和阎乐有关,这更说明了想要杀自己的人,绝对是背后还有其他人,至于是不是赵高,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阎乐听命于赵高,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那精盐案以阎乐自刎为结局,就说明背后有人威胁他了,这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赵高。” “不过……刺客的事情,应该和赵高有关系,但不是他做的。” 顾宗民对自己的猜测很自信,从他认出这两人的身份,就帮冉方解决了一个难题。 可没想到,冉方却并不赞同自己的说法? “为何?” “先生刚才也说了,阎乐是听命于赵高,阎乐自刎后那些人自认也是听命于赵高,这刺客绝对是赵高派的!” 看他说的言辞凿凿,眼神中还有些急切,冉方轻笑了笑,想要这件事就把赵高拉下马,他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 “阎乐听命于赵高不错,可他府上的人,也不全都是赵高的人。” “咸阳令这个位置多重要,我想你也应该清楚,那阎乐自然不会就赵高一人盯着他的动向。” “而且当时阎乐刚刚自刎,他自身难保,着急收拢陛下的心,哪里有时间来刺杀我呢?” “不过,很难怀疑没有人接着阎乐的手,要陷害赵高。”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听冉方这么一分析,顾宗民也觉得有道理,当时胡亥刚刚离开咸阳城,那时候赵高应该为胡亥在奔波,哪有时间来找冉方的事儿? “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 “还是有人告诉我,这人在我盐铺附近见过,当时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还有酒肆的张子房也在那里看着。” “难道张子房也认识刺客?” 冉方也不知道,他总感觉张良的出现,和刺客应该没有关系,但是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不过,既然刺客和赵高有关系,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你把刺客的事情传出去,就说刺客是赵高雇的。” “这……”顾宗民愣了一下,不明白冉方为何这么说,“先生不是说,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赵高吗?” “对啊,就是要背后之人狗咬狗,他们争执起来才会露出马脚。” 这么一说,顾宗民就知道冉方的意思,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赵高做的,也都必须是赵高做的。 “喏!” “我现在就去办,一日之内一定传遍咸阳。” 果然,等顾宗民离开咸阳狱之后,不到一日的时间,那刺客的身份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就连普通百姓,也都知道那两个画像上的人,就是前咸阳令阎乐府上的人。 但是朝廷中的人,想的自然是要比百姓想得多,朝野上下的人都认为,是赵高想要杀冉方。 只不过,碍于赵高的身份,他们心中这么想,却没有人敢去说这个事情,毕竟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可刚刚上任的廉良才,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咸阳城的,那他自然就有过问的权利。 既然这件事是蒙毅把画像贴出来的,他就带着画像直接去了蒙毅的府上,还身着官服。 谁也没有想到廉良才会这么刚,真的要插手这件事,毕竟谁都能看出来,这已经不是刺客的问题了,这就是蒙毅和赵高的博弈。 这廉良才还真的把这件事扛到了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傻吗? 可他不顾那些流言蜚语,敲开了蒙毅家的大门,站在门口高声呼道:“咸阳令廉良才,求见中郎将!” 第98章 争分夺秒 在众目睽睽之下,廉良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蒙毅的府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半个时辰后城中的中尉军就开始在整个咸阳城严查,要把那两个画像上的人找出来。 一时间,咸阳城中人心惶惶,生怕会牵扯到自己。 一直关注着大臣们动向的暗探,都立刻跑回去告诉自己家大人这件事,生怕晚了就误了大事。 此刻在宫里的赵高,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也是这时才知道那些刺客,竟然是阎乐府上的人。 这一刻,他心中便明白了,怪不得冯去疾不让自己管刺客的事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谁都知道阎乐是自己的人,那这件事最后不就是按在了自己的头上吗?! 他连辩解的几乎都没有! “妈的!老匹夫!” 心里在咒骂冯去疾,但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骂人,而是这件事不能被嬴政知道。 尤其是刚刚从咸阳狱出来,陛下对自己的态度还很耐人寻味,就更不能让陛下知道了。 不然,以嬴政多疑的性子,定会觉得这件事是自己做的。 就在此时,有个小太监朝着赵高的方向跑来过,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蒙中郎入宫了。” “身后还跟着咸阳令,正朝着麒麟殿的方向走去。” 赵高心中一动,刚才不是说在追查刺客吗? 在这要紧的关头,他们为何会入宫呢? 要知道,这种牵扯朝中大臣的案件,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他们才敢去抓人。 现在蒙毅突然带着廉良才入宫,他很难不怀疑,他们就是冲着自己的来的。 “难道那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那刺客定然说是我指使的!” “冯去疾!老匹夫!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若是平时,赵高可能还会思考,确定一下蒙毅他们手中的证据。 不过现在的他,因为担心自己若是被调查,那贪污案的事情就没有办法继续了。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引起陛下的一丝怀疑! 尤其他猜测,这件事的背后有冯去疾的手笔,那自然是躲不过去的,那就必须要提前想事情。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蒙毅去见陛下!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派人把蒙毅拦住,不能让他见陛下。” “若是问起来,就说陛下在休息,谁也不见!” “喏。”说完,小太监立刻点点头,小跑着就离开了。 这时,晏通走上前,眼神有些焦急地看着赵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大人,怎么办?” “拦蒙毅估计拦不了多久,到时候……” 这个赵高也知道,他看着晏通问了一句:“证据怎么样了?” “大人,其余的都已经好了,只是那廉良才的有些问题,若是细查怕是会有问题。” 现在的赵高顾不上那些,而且廉良才也不是贪污案的主要人物,若是真的查起来,也不会有人查他的。 他想了一下,坚定地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带着证据,去麒麟殿!” “喏!” 临走的时候晏通看了一眼赵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跑出去了。 他知道现在就是要时间,必须在蒙毅之前把这件事定下来。 看他离开了,赵高赵高在心中想了一下,确定那贪污的证据自己都做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错,才朝着麒麟殿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起来,他的神情倒是很淡定,不过从他脚下的步伐能看出来,此刻他的心情也很紧张。 来到麒麟殿门口,看到晏通也已经带着一箱子的证据过来了,他这才放心了不少。 看着远处没有蒙毅他们的身影,他嘴角冷笑一下,现在就是看谁先取得陛下的信任,只要他占据了主动的地位,就算是蒙毅拿到了证据,他也不害怕。 因为那都是污蔑! 想着,他便推门而入,带着晏通恭敬地跪在大殿中间。 “参见陛下。” 正在看冉方说的复式记账法的嬴政,突然被赵高的声音打断思路,脸上明显的有些不悦。 赵高向来是有分寸的,不会不经通报就进来,而且还打扰自己的思考。 今日是为何? 他抬起头,看向赵高问道:“有何事?” 看嬴政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些愤怒的表情,赵高心中咯噔一声,难道陛下也收到消息了? 他稳了稳心神,既然陛下没有质问,那他还有辩驳的机会,只要贪污的事情够大,那刺客的事情就不算大事儿了。 “启禀陛下,贪污一案已经有结果了。” “这次贪污牵连甚广,这些都是贪污官员的名单,还有他们贪污的证据。” 说着,他用手示意了一下晏通身后的箱子。 晏通立刻心领神会,跪着把箱子打开,里面有竹简还有纸,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一看就是有不少人牵扯其中。 他把箱子的最上面拿起一叠拿起来,递到赵高的手上。 看着那满满的一箱子,嬴政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脸色能滴出墨来。 “呈上来!” 听到嬴政的生意,赵高就知道他生气了,那他就放心了。 不敢耽误,他立刻站起来小跑着上前,把名单放到嬴政的桌案前。 然后就站在旁边,等着嬴政的命令。 看着上面写着的一个个名字,还有他们贪污的银两,嬴政脸色越来越阴沉。 “林献,曾万,滕德云,全姜……”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嬴政的表情难得有些变化,看着上面写的银钱,他暴怒道:“廉良才!” “喏。”赵高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起来很担心嬴政把怒气撒在他的身上。 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了。 “启禀陛下,奴才也是刚刚查到,此人官位虽小,但在朝中盘踞多年,若不是臣调查,也不敢相信他会贪污。” 看嬴政不说话,只是盯着这些名字在看,他不由得出声提醒道:“陛下,这些官员该如何处理?” 他本来想说现在立刻把人都抓起来,但是又怕说得太多,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恭敬地说:“陛下,中郎将蒙毅、咸阳令廉良才在外求见。” 第99章 诡异的气氛 站在那里的赵高脸色惨白,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没有拦住蒙毅,他忍不住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废物!” 不过此刻不是骂人的时候,他往前挪动了一下脚步,小声提醒嬴政道:“这个时候廉良才入宫,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蒙大人最为清廉,对陛下亲任的官员更为信任,这廉良才怎么会和蒙大人在一起呢?” 这一句话,把嬴政准备让他们的进来的话咽了回去。 嬴政身居高位多年,他最担心的也是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耍心眼,还有就是在宫里埋眼线,就是在找死! 而且廉良才还找了蒙毅为自己说情,简直就是在戏耍官员! 想着,嬴政转过头看了一眼赵高,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蹊跷。 尤其是贪官的证据突然就拿过来,这么快廉良才就收到了消息? 当初廉良才是李斯提议的人选,这个人选还是他听了冉方的话,才有了这种想法的,难道这廉良才竟然能算到这么多吗? 他的眼神,看得赵高有些心虚,感觉自己的想法都被看破了一样。 “陛下……要怎么处理?” 听到他的话,嬴政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丝毫没有刚才看到贪污证据的暴怒。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殿外的方向,轻声道:“宣。” 站在大殿中间的太监,听到嬴政的声音,立刻转身离开了麒麟殿,站在大殿门口高声道:“宣蒙毅、廉良才觐见——” 在门口等了这么久的蒙毅和廉良才,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以为陛下听信了赵高的话,不准备见他们了呢。 他们迈开大步,直直地走进了麒麟殿。 一进门,便看到大殿中间放着一个惹人注目的大箱子,还有跪在地上的晏通。 晏通是赵高的人,这个他们都是知道的,现在看到晏通跪在那里,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只是看了他一眼,两人便齐身跪在大殿中间,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 “参见陛下。” 这是廉良才第一次见到嬴政,心中有一股浓浓的敬仰之情,低着头他都能感觉到来自陛下的威压。 心中有些激动,想要抬起头看看陛下的圣颜,却没有听到陛下的命令,只能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蒙毅跪在前面,等了几秒也不见陛下让他们站起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难道刚才陛下真的在休息,不是赵高故意让人拦着自己? 此刻大殿中的几个人,都各怀心思,谁也猜不透其余人的心中所想。 过了片刻,嬴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 “蒙毅,有何事?” 没有让他们起来,也直接把廉良才越过去,这让廉良才的心中很是不安。 他看了一眼蒙毅,就见蒙毅也有些疑惑,但还是主动开口说:“启禀陛下,刺客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还有咸阳令去臣的府上,说那张子房他曾在咸阳城外见过,不过现在中尉军都在咸阳城追查连弩车的事情。” “臣入宫,请求陛下派兵,去城外追查张子房。” 他说得很真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得陛下不高兴。 赵高有些意外,难道蒙毅和廉良才入宫,不是为了追查自己来的? 他把目光落在了廉良才身上,想知道他是为何入宫的。 不过,嬴政没有打算满足他的疑惑,而是微微点点头,没有说是否同意蒙毅的提议。 他直截了当地看着廉良才,语气十分严厉地问道:“廉良才,你有何事?!” 这个语气明显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 廉良才不敢耽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高,高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事想要赵高帮忙,特来请示陛下。”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接着说道:“关于咸阳狱刺杀冉方的刺客,那两张画像有不少百姓说,曾在阎乐的府上两人。” “如今阎乐自刎,阎乐夫人也已离开咸阳城,臣觉得此事赵高应该知道,特意请赵高帮忙调查此事。” 说完,廉良才就感觉有一个眼神,紧紧盯在自己的身上。 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憎恶,明显不属于陛下,那就一定是赵高的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既然要调查赵高,那即将要赵高的报复,他自然是心中有预期的。 不过,赵高却是想到这个廉良才还真是胆大,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诬蔑”自己。 他还真是太嘀咕自己了! 不过,既然人家提自己了,那他就不能不接这个话茬。 他立刻跪在嬴政的身边,说道:“启禀陛下,奴才愿意帮助廉大人寻找刺客。” “可奴才也要为自己说一句,阎乐府上的事情,奴才向来是不参与的,不知道廉大人为何要说奴才知道?” “还是说,廉大人借此名头,来公报私仇?” 谁也不敢在嬴政面前耍心机,更不敢说话这么明晃晃的,但是现在赵高自认为自己刚刚查了贪污案,陛下一定是宠信他的。 所以,说话难免有些口不择言。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件事必须摆出来,不然陛下对廉良才的话有了猜疑,那他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嬴政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你可有证据?” “臣没有。” 廉良才回答得不卑不亢,这让蒙毅也有些惊讶,刚才在他府上的时候,那廉良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只要自己带他入宫,他就有办法证明赵高与此事有关,怎么到现在又换说法了? 本来就怀疑他贪污的嬴政,听到他的回答,眉头紧蹙,看着廉良才的眼神中带着盛怒。 “没有证据!” “你在耍寡人吗?!” “廉良才,你可知罪!” 听到嬴政的话,赵高低着头的嘴角扬起了很大的弧度,这廉良才还真是找死。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给陛下火上浇油,那不抓他抓谁? 他最懂嬴政,知道他最是看重证据,现在自己的证据摆得明明白白,而廉良才只有一张嘴,这场博弈自己很明显就已经赢了。 “陛下……” 赵高刚要再添一把火,就听到廉良才却出了声:“启禀陛下,臣不知。” 第100章 抄家 身居高位的嬴政,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忤逆自己了。 现在听到廉良才那不卑不亢的话,还脸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看得人就来气。 尤其是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刚入麒麟殿的那种虔诚,还有一丝丝的不屑,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嬴政。 这谁能忍得了? 嬴政拿起桌上关于廉良才贪污的罪证,一抬手就扔到了大殿中间。 “你看看!这就是你贪污赈灾银的证据!” “竟还如此不知悔改,简直枉费寡人的一番心思!” 对于廉良才此人,嬴政还是有些欣赏的,尤其是在提拔他之后,他还调查了他的履历,不得不说此人确实心中有沟壑。 可没想到,刚刚提拔就发现贪污,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贪污!”蒙毅和廉良才都有些震惊。 尤其是蒙毅,他没想到这廉良才竟然是个贪官。 在府上与自己侃侃而谈,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大家的风范,还有那种置百姓安危于第一的真切情感,这种人竟然是贪官? 他看着廉良才的眼神,也带了些深深的厌恶,毕竟陛下的话不可能是错的。 倒是廉良才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他有些着急地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捡起地上那所谓的证据,仔细翻看着。 他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就听到赵高说:“陛下,廉大人的口碑向来清廉,要不要再调查一番?” “奴才调查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陛下刚刚将廉大人提拔,他便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冤枉了廉大人,会不会让大人记恨?” 赵高的这一番话,让大殿中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本来还想听他解释的嬴政,听到赵高的话,立刻挥手道:“来人!将廉良才打入咸阳狱!” 没有给任何人求情的机会,也不给廉良才辩解的机会,直接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陛下,臣冤……” 还不等廉良才说完,立刻就有士兵进来,把他的嘴塞上,拖着他就离开了麒麟殿。 留在那里的蒙毅,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此刻的他,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嬴政又开口道:“蒙毅,立刻带着卫戍军将这些贪官都抓起来!” “赵高,你配合蒙毅,一个不许放过!” “喏!” 赵高的语气还有些兴奋,脑海里甚至在想着抓人的时候,要让他们都跪在自己的脚下祈求。 倒是蒙毅,没想到自己就是来汇报事情,结果遇到了这种事情。 不过,只要能为陛下解忧,他做任何事情都毫无怨言。 “喏!臣定不辱命!” 说完,嬴政把那贪污的名单交给了赵高。 “去。” …… 咸阳城。 此刻的城中,除了在寻找刺客的中尉军,其他人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谁也想不到,从咸阳宫出来的卫戍军正准备开启一场腥风血雨。 蒙毅看着身旁的赵高,有些想不通陛下是何时开始调查贪官的? 而且看赵高这兴奋的表情,这一刻他一定等了很久了。 赵高丝毫没有在意蒙毅的眼神,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戍军,主动开口说:“蒙大人,你先去把廉良才的家抄了。” “我先去林献府上,到时你来寻我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蒙毅是否同意,他一挥手带着一队人马就和蒙毅分道扬镳了。 见状,蒙毅也只好带着剩余的卫戍军,朝着廉良才的府上走去。 一时间,城中又议论纷纷。 人们都认识卫戍军的装扮,这些都是负责陛下安危的人,现在却出了皇宫,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所有的官员都收到了消息,都开始此处打听,朝中又有了什么变化? 这丝毫都不影响他们抄家,蒙毅此刻已经带着兵马来到了廉良才府上,“围起来!” “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可能是廉良才确实清廉,他府上连个门口的小厮的都没有,等他带着兵马进入府苑中,才有管家跑出来。 一看到蒙毅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架势,那管家心头就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参见中郎将。” “我家大人不在,有何事等我家大人回来再说,可好?” 蒙毅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挥挥手示意卫戍军动手。 “查!” “不许放过一个地方!” 齐曹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是冲着他们府上来的,可他想不通为什么。 忙不迭就要用手拦着蒙毅身边的士兵,“这是怎么了?大人?!” “不能啊,我家大人还没回来。” 结果,刚说完几句话,就被那士兵一脚踹到地上。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看着院子已经被这些人扔得杂乱无章,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 门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指着他们府上,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什么。 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脸面了,跪在蒙毅身边,焦急地说:“大人,我家大人不是去找您了吗?” “这是为什么啊?” 蒙毅这才低下头,看齐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好心地解释道:“你不知道?” “你家大人贪污,已经被陛下押入咸阳狱了。” “本官奉陛下之命,特来追查赃款。” “你最好不要阻挠本官办案,否则连你一起抓起来!” 这些话,门外的百姓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 “廉大人贪污?” “不是刚刚升为咸阳令吗?这就贪污了?” “看着不像啊,那廉大人多好的人啊,怎么会贪污呢?” 门外的议论声传入了府内,齐曹也着急地为廉良才解释:“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家大人勤勤恳恳,绝对不会贪污啊!” “大人明察啊!” “求大人明察!我家大人不会贪污的!” 蒙毅的表情也有些松动,但是想到这些证据都是陛下给他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他脸上的表情又坚定了几分,挥挥手,立刻就有人上前把齐曹拉开,用脚踩在了地上,不给他再次求情的机会。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卫戍军的人马从一个小屋子里,找到了几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黄金,这根本不是一个监御史能有的东西。 就连朝中那些普通的大臣,家中怕是也不会这么多的黄金。 看到这些,所有的人都相信廉良才确实贪污了,门外的百姓开始对廉良才地咒骂。 在看到黄金的那一刻,齐曹整个人都愣住了,也不挣扎了。 他竟然不知道,家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黄金。 “这不可能……不可能……” 第101章 赵高的报复 从廉良才家里出来,蒙毅便带着几箱黄金,准备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廷尉府。 等到他们调查清楚后,再送到国库充公。 刚走出几步,他一转念带着人去了太仆林献的府上。 快到林献府上的时候,就听到那府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喊声,他疾步走到太仆府的门口。 便看到门口有一具具尸体,鲜血甚至溅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他走进太仆府,入目皆是一片刺眼血红,府中侍卫和侍女都流着鲜血躺在地上,而以林献为首的林家人,却跪在院子的中间。 他们面前站着的赵高,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卫戍军大肆搜刮,脚下还踩着林默的脑袋。 林默的整个头,都已经肿起来了,看着绝对是经历了残忍的虐待。 而那些卫戍军,在遇到侍卫和侍女,更是直接毫不留情地一刀灭口。 跪在那里的一个女子,看到自己身边的侍女被杀,突然站起来,怒目圆睁地指着赵高就要开口。 赵高举起手中滴血的刀,上前一步直接捅到了那女子的胸口。 那女子眼中皆是痛意,还有一丝不甘,随后就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林献在内的林家的人全部都站起来,一副要与赵高决一死战的架势。 “赵高,你不得好死!” “你怎敢?!” “我的儿啊……” 赵高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他抬手就要用手中沾着血的刀,就要再一次杀死面前的人。 这一刻,蒙毅实在是受不了了,他高声道:“赵高!” “你在做什么?!” 听到蒙毅的声音,赵高脸上有些恼怒和不忿,却也没有继续杀人。 在转过头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蒙毅,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卫戍军,心中了然廉良才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蒙大人,这些贪墨都该送到国库,你且去。” “林献这里,我一人便可。” 赵高的语气很是强硬,明显不想让蒙毅管他,言语间也是一副对林家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丝毫不加掩饰。 蒙毅眼中闪过一些刺痛和不忍,他没想到赵高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明目张胆! “赵高,你不要太过分了。” “陛下让你我抓人,可没说要杀人!” “林默虽是贪官,那些仆人又做出了什么?!” “来人,把林默押入咸阳狱!” 林默的眼神都是感激,他知道蒙毅是在他解围,低着头带着家里的人就要跟着蒙毅带来的人离开。 只不过现在他的嘴里含着血,没有办法张开口感谢蒙毅。 “站住!” 赵高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 见状,赵高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走上前拍拍林默的肩膀,语气戏谑地说:“蒙大人既然说了,我自然是要给蒙大人一个面子的。” “来人,把林默一家押入咸阳狱,等候陛下发落。” 说完,他一挥手,就带着那些卫戍军准备离开林府。 在路过蒙毅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蒙毅问道:“老奴现在要去曾万的府上,蒙大人要一起吗?” “不然,到时候陛下问起来,蒙大人就不要怪我实话实说了!” 不等蒙毅的回答,他直接就离开了,留下一阵“哈哈哈”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那些林家人,都被卫戍军押着,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狼狈地离开了宅院。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蒙毅身边的束高走上前,眼神嫌弃地看了眼赵高离开的方向。 “大人,要跟着吗?” 蒙毅的眼神也在看着赵高,想到陛下对贪官的憎恶,还有非要赵高协助的话,他知道自己是阻拦不了赵高的。 而且,林默和赵高的恩怨他也听说过,尤其是阎乐当时要担任咸阳令的时候,林默也是反对的最厉害的那个。 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赵高的坏话。 这件事一直被赵高记在心里,这就是赵高给林默的一个报复。 “你去跟着,拦着他不要太过分。” “喏。” …… 咸阳狱。 此时的冉方和扶苏正在牢中坐着,两人一个写字一个看竹简,看起来十分的和谐。 就在这时,咸阳狱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狱卒那厉声呵斥。 “快点!” “就在这里!” 这时又有人被抓进来了,冉方和扶苏谁也没有抬起头看,毕竟这种事在咸阳狱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人被扔在了冉方牢房的隔壁,因为栅栏已经被冉方用书架挡住了,所以他们也看不到隔壁被抓进来的人是谁。 不过,就算是能看到冉方也不太关心。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又有人被押进来了,这一次却不是一个人了,听起来好像是一群人。 还有一声声地哭喊声和咒骂声,在牢房中不绝于耳。 “冤枉啊——” “呜呜呜……爹爹……” 听着这些声音,明显感觉到这次入狱的人可不少,而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冉方的第一反应就是,“谁被抄家灭族了?” 话音刚落,他们两人就看到一群人,被一群士兵押送着走过来,朝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也是这一眼,冉方抬起头就看到,那一家人身上都是泥土,还有鲜血,一看就十分狼狈的模样。 林默正绝望地被押送着,就看到了那间豪华牢房里的冉方和扶苏,他眼睛顿时亮了。 想要张口,可两边的脸太痛了,根本张不开口,只能用一种急切的眼神,看着冉方和扶苏,“唔唔唔……” “走!”押送的卫戍军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他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 这一被打断,他也已经离冉方他们有些远了,想要求救也没有机会了。 只能认命地被押送进了牢房,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都被踹进了牢房,满身是伤地趴在地上。 临走的时候,领头的卫戍军还警告地看了一眼林默,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而那边的扶苏,第一眼便认出了林默的身份,也知晓林默的为人,在朝中向来是勤勤恳恳又不善言辞的。 就他这种性格,怎么会得罪父皇呢? 扶苏微微蹙眉,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却在看到卫戍军对待林家人的态度时,眼神中有些恼怒。 “即便是犯人,也不能如此粗鲁啊!” 嘴里说了一句之后,他坐到了冉方的对面,态度立刻变得温柔了许多。 “先生,他们为何会被抄家啊?” “定是犯了大罪!否则,陛下轻易不会下旨抄家的!” 第104章 申冤 这一举动,不止冉方,就连扶苏都惊讶了。 他们同时起身,想要把眼前看起来经受了苦难的中年人扶起来,可惜此人甚是倔强,就这么跪在地上不起来。 他的眼泪砸在了扶苏的手上,那绝望的眼神中还有些期待。 “就让我这把老骨头,跪着说。” 见他如此坚持,扶苏看了一眼冉方,也只好松开了手,又坐回了榻上。 看他们两人愿意听自己说,那人才稳了稳自己的气息,缓缓把自己的冤屈说出口。 “小的是齐曹,我家大人就是新上任的咸阳令,名为廉良才。” “我家大人勤勤恳恳,他心中只有大秦的社稷和百姓,从来不会做那些贪污的事情,可昨日不知为何,中郎将蒙毅突然闯入府上,说我家大人贪污被抓起来了。” “而且还在我们府上搜出了整整五箱黄金,那不是我家大人的啊!” “我家大人若是贪污,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吃着粗茶淡饭,最好的衣服就是官服了!”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家大人!” “他真的是一心为民啊!”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听说咸阳狱中有一能人,只有来求他,我家大人还有一线生机,我实在是想不到法子了,只能来找您了!” “求求您了……” 说着,他又开始磕头了。 见状,冉方的表情也有些无奈。 “起来回话!” 冉方的话有些强硬,齐曹的动作愣了一下,抬起头就对上了他有些微怒的眼神。 “坐下,否则我什么也不说。” 见状,齐曹拘谨地坐下来,眼神里待着感激。 看他坐好之后,冉方才问道:“你刚才说是蒙毅去抄家的?” “对,”齐曹不知道冉方为何这么问,他还是很诚恳地点点头。 随后又接着说:“后来我去打听了,抄家的事情是蒙大人和赵高一起的。” “不过蒙大人只是抄家,没有为难那些官员。” “可我家大人是被冤枉的,他不会做出 那种事情的!” “我知道赵高是为何这么做?就是在他去府上宣旨那天,想要收买我家大人,可惜被我家大人拒绝了。” “他还想要到府上喝茶,我家大人也拒绝了,那赵高定然是怀恨在心的。” “赵高在陛下身边多难,深受陛下的信任,他说谁贪污,那陛下自然是会听的,所以我家大人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 “不过,我家大人是幸运的,只是被抄了家,那些被赵高抄家的人就不一样了,听说都被打了个半死。” “蒙大人身边的人一直拦着,都没有拦住。” 齐曹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冉方。 他希望,冉方能知道,那赵高就是在公报私仇。 不然,以他家大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贪污的。 冉方没有着急表态,倒是一直听着的扶苏有些坐不住了。 一听到他说嬴政的不是,扶苏立刻就反驳道:“若是廉良才真的没有贪污,那陛下自会还他公道的。” “若是他贪污你也不知道呢?” “你凭什么就说他是被冤枉的?!” “就凭你一张嘴吗?!” 被扶苏几句话怔住了,齐曹愣了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坐在那里,眼神十分焦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是看着冉方,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丝希望。 冉方心中也在思考,这廉良才刚刚上任,就被曝出是个贪官,这件事总是感觉透露着蹊跷。 而且还是蒙毅去抄家,那说明是陛下亲自授意的。 一个刚刚上任的咸阳令,值得陛下用身边的亲信吗? 这种事情他本不愿意管的,不过看着齐曹这么大岁数了还跪下磕头,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从齐曹的话里,听出来那廉良才倒是个好官,若是真的被冤枉,自己能帮一把,也算是好事。 “在被抄家前几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见冉方问话了,齐曹立刻低着头思考。 从廉良才突然被封官,到昨日蒙毅上门抄家,每一个细节他都思考得很细致。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不一会儿,他迟疑地说道:“我家大人怀疑刺客与赵高有关算不算?” “刺客?”扶苏惊讶地说了一句。 “对,”齐曹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扶苏刚才的话有任何的情绪,而是很着急地说,“前几日咸阳城一直在追查两名刺客,还在咸阳城中贴了画像。” “一个是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年轻人,当时有人说他们是前咸阳令阎乐的人,这件事在咸阳城中沸沸扬扬。” “本来不管我家大人的事儿,可他非觉得既然是在咸阳城发生的事情,就非要插手,后来他就去蒙大人的府上,说是要商量一下。”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了宫之后就被关起来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做一个监御史,也不至于被污蔑啊。” 说完,感觉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了,齐曹脸上讪讪一笑,赶紧止住了话茬。 他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冉方没有任何的不开心,这才放下心来。 冉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在想齐曹说的那些话。 “你说那黄金不是你家的,那会是从哪里来的?” 齐曹那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焦急,他慌乱地摆摆手:“真的不知道啊。” “当时蒙大人带着人空手进去的,突然说是找到了赃款,老奴也震惊了啊。” “这房子我家大人刚搬过来,是朝廷给咸阳令的。” “我们府上仆人少,也就没来得及收拾,实在是没见过那些黄金是哪里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冉方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若是齐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针对廉良才的陷害。 可如果说是赵高做的,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难道只是为了泄愤? “如果真如你所说,廉良才是被污蔑的,那些黄金也不是他的,那这些黄金总是有个来处的。” “能找到他的来处,就能洗脱你家大人的嫌疑了。” “你好好想想,廉良才还得罪过什么人?” 齐曹认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冉方。 “我家大人性子直,有时候说话做事很容易得罪人。” 听他对廉良才的评价,冉方倒是有些知道他的人品了,脾气倔,不懂得圆滑,想要收买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先去追查。” 齐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语气十分恭敬地说:“多谢先生。” 说着,他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有些惶恐低着头,就看到了官靴,连忙开口道歉:“大人赎罪。”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无妨”,他才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便认清此人正是廷尉冯肖,他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冯肖会来找冉方? 怀着疑惑,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咸阳狱,毕竟现在要紧的是他家大人的事情。 倒是冯肖,没有认出这人是谁,随意摆摆手就进了牢房,并与冉方熟稔地打招呼。 “先生,这是新酿的酒,特意送给你来尝尝。” 第105章 提醒 冉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酒,抬起头眼中带笑地看着冯肖。 他拿起酒壶,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微微点头道:“好酒。” “多谢了。” “只可惜没下酒菜,不然定要与冯兄好好喝上一杯。” 听这话,冯肖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 随即笑着摆摆手,倒也有一副洒脱的模样。 “倒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此处。” “下次,下次我再来时,定为先生备下好酒好菜,招待先生。”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冉方的表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冉方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见状,冯肖只好讪讪一笑。 “不瞒先生,今日来寻先生也是有事相求。” “想必昨日彻查贪官一事,先生应该也有所耳闻了。” 他这么一说,冉方看了他一眼,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微微点点头。 随后又用手指了指外面,轻声说道:“昨日那些人入 了咸阳狱,我自是见到了。” “怎么?” “冯兄家中也有人被抓起来了?” 冯肖立刻摇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唉,”他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先生知晓,我也是在廷尉府担一小官,如今这贪污一案已经交由廷尉府调查。” “这些官员背后都牵扯甚广,若是稍有差池,我们这些人便可能有灭顶之灾啊。” “昨夜我愁得一夜未眠,生怕一不小心,我这项上人头就不保啊。” “我们这些小官小吏,这件事真要是有什么差池,那定然是我们被推出去啊。” 说话的时候,冯肖眼神中的担忧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 他看向冉方的时候,还带着丝丝的祈求,就是希望冉方能救他一命。 冉方也在心中想这件事,刚才那齐曹所说,廉良才是被污蔑的。 而昨日那人又说,这件事是赵高在背后的谋划。 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赵高把这件事推给廷尉府倒是也能理解了。 毕竟假的真不了,现在这些贪官的证据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不然陛下不会任由赵高如此行径。 但是,若是这些官员死后被爆出来,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廷尉府的人,赵高最多被人说办事不力。 不论如何,这把火也不会烧到赵高的身上。 “既然是贪污,定然是有证据的。” “调查证据,按照大秦律法办事,怎么会有危险呢?” 这又把问题抛了回来,冯肖神色一滞,这冉方是不打算和自己说啊。 没有办法,那他只好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他看了一眼扶苏,才把声音放低了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此事颇为蹊跷。” 说了一句,他便看向了冉方,结果冉方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无奈,他只好接着说:“昨夜大人带我们一起查证据,却发现那些证据完美无缺,一点问题都找不到。” “就连那些官员的贪墨,更是与证据上一模一样,一毫一厘都不差分毫。” “所以,我才猜测,这件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件事,我连我家大人都没有告诉,特意来找先生商量。” 看他说得一脸小心,扶苏坐在那里脸色有些难看。 这就说明,此事冯肖并没有告诉他父皇,而是先来与冉方商量。 “证据没有问题,难道不是好事吗?” “难道你非要认为,这证据有问题才是对的吗?” 被扶苏问了一句,冯肖立刻解释道:“我并未有此意。” “只是此事太过蹊跷了,这种案子我也见过不少,但是从未有一人能把贪墨都全部寻回来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证据,廷尉大人让我们连夜调查,竟然全都是真的,一点偏差都没有,就连有的家仆更是主动举报,和证据上的也一模一样。” “本来这种事不应该怀疑,可就是因为太完美了,竟然找不到一丝的破绽,不用去亲自查证,就上面的记录太过详细了。” “这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冉方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案子,找线索总是要费些心思,而且那证据总是难免会有些问题,需要重新调查, 尤其是这种贪污的事情,调查起来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些的差距,尤其是在银钱的数量上,毕竟家里总是要开销的,很难记得那么清楚。 而现在廷尉府竟然找不到一丝纰漏,这才是最大的纰漏。 “新上任咸阳令廉良才,你对此人可熟悉?” 冯肖想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就对上了号。 他点点头,然后给冉方解释:“此人是这桩贪污案中,官职最为小的一位,他的事情还未来得及调查。” “听说,他的家是蒙毅亲自去抄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怎么?” “先生认识此人?” “不认识,”冉方摆摆手,目光看了一眼刚才齐曹离开的方向。 “只听闻此人素来心直口快,刚正不阿,在朝中素不愿与朝中大臣结交,便有些好奇。” 见冉方提起廉良才,冯肖在心中想了一下,确实此人在朝中的口碑并不好。 “确实,朝中不少大臣都对他颇有言辞。” 闻言,冉方便随意地说了一句,“那这种人,他想要贪污,谁会与他合作呢?” 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冯肖,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回想那些案卷,每一个都是有来有往的,好像廉良才的案卷中并不曾写他与谁有太多的往来。 最重要的是,他也曾听闻赵高与廉良才的不和,就是因为廉良才被任咸阳令,这可是之前赵高女婿阎乐的职位啊。 他想了想,抬起头惊讶地说:“廉良才的案卷我虽未看过,好似听有人说过,那廉良才一个咸阳令,竟能贪污那么多的银两。” “而且,上面没有写是谁给的,廉良才之前只是监御史,他的职位也接触不到那些赈灾的银两,那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有人嫁祸!” 冯肖自己在心中回想了一下,便理清了其中的关键。 这倒是让冉方有些惊讶,想不到这冯肖倒是个聪明的。 想着,他便转过头看了一眼扶苏,然后开口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只不过既然是要贪污,总是会有同谋的,若是能找到同谋便可治他的罪,若是找不到,怕其中就有隐情了。” “我听说廉家的管家还在牢外,正为了廉良才在四处奔波,他或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言尽于此,剩下的事情就要靠着冯肖自己去寻找了。 冯肖也是机灵,这几句话他就知道冉方的意思了,这是让他从廉良才的管家那里入手,只要能找到廉良才被陷害的证据,那此事贪污案就一定会重查的。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先生告辞。” 第106章 杖责 麒麟殿。 一众大臣跪在地上,齐声高呼道:“参见陛下。” 早朝上,嬴政坐在高台上,看着跪在大殿中的官员,其中有些空位,都是昨日被抓起来的贪官。 因此,他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和善,整个人的气场都带着威严,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平身。” 众人这才缓缓都站起来,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入了陛下的眼。 等他们都站定之后,蒙毅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宣。” 蒙毅恭敬地站在大殿中间,双手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随后开口道:“启禀陛下,昨日陛下让臣抓的贪官都已押入大牢。” “他们贪污的证据,也都已送去廷尉府,此事就交由廷尉府调查了。” 嬴政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看陛下没有说话,蒙毅接着说:“可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臣想交由陛下定夺。” 说着,蒙毅的眼神看向了赵高。 顿时赵高就明白了蒙毅的意思,他还是觉得自己昨日殴打那些“贪官”,是不义之举。 真是阴魂不散! 赵高脚步往前走了一些,又想到此刻正在早朝,生怕被嬴政看出了什么意图,他便收回了自己的脚,只能用眼神威胁着蒙毅。 可惜蒙毅并不妥协,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目光,又看向了嬴政。 “昨日赵高公报私仇,刑讯逼供,当着卫戍军的面,将那些官员的家眷打得惨不忍睹!” “臣以为,此事还未有定夺,赵高却如此行径,简直是将大秦的律法踩在脚下!” “按大秦律法,是否应该杖责百棍,以儆效尤!!” 等蒙毅说完,赵高立刻跪在了嬴政的脚边,脸上的表情虽有懊恼,却毫无半点担忧之色。 他相信陛下对他的信任,就凭蒙毅一人之言,陛下不会归罪于自己的。 昨天的事情,朝中的大臣都有所耳闻,他们都对赵高的做法嗤之以鼻,只不过都碍于赵高的身份没有人敢说什么。 现在被蒙毅提起,他们都立刻出声,对赵高进行讨伐。 一位官员走出队伍,恭敬地站在大殿中间,恭敬地说:“臣附议,蒙大人所言非虚。” 接着就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朝着嬴政说道:“臣附议。” 见状,赵高的脸上才有了些担忧之色,他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敢和自己对抗。 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吗? 等到这一关他过了,一定要把今日这些人,也都送进大牢,让他们和那些贪官作伴! 不过,此刻还是应该先请求陛下的原谅。 “陛下,此事并非奴才的本意。” “都是那些人,他们试图反抗,还出言不逊辱骂陛下,所以奴才……才会下手重了些。” “奴才绝对没有私心,陛下明鉴啊!” 嬴政眉头微蹙,看看大殿中跪着的那些大臣,又低头看看赵高。 就这沉寂的片刻,赵高心中越来越不安,额头上的汗滴落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来自头上的威压,似乎要把他看透一般,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终于,在他要承受不住的时候,那股威压突然从他身上离开了。 “李斯,你以为如何?” 站在大殿中的李斯,信步走到跪着的大臣前面,扫了他们一眼,随后才转头看向了高台上。 他恭敬地施礼,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赵高做事虽有些欠妥,但毕竟也是为了维护我大秦的律法,情有可原。” “不过,他行事确实有些莽撞了,施以小小的惩戒即可。” “杖责五十,足矣。” 听到前面的话,赵高还以为李斯是向着他的,没想到他竟和那些大臣一样。 看来,李斯对自己把他的人送入大牢,还是心有芥蒂的。 不过有这个结果,他也能接受了,毕竟行刑的都是他的人,是轻是重那些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陛下,奴才愿意领罚。” “希望陛下能看到奴才的一片赤诚之心,都是为了大秦的江山。”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赵高,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 “既如此,现在行刑。” “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听到嬴政的话,赵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他觉得这就是陛下在众臣面前装样子。 “多谢陛下!” 说完,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拉着赵高到了大殿外。 “啪!” “啊——” “啪!” “啊——” “……” 一声声的杖责声从外面传来,大殿中有人喜有人忧,还有人在揣测陛下的意思。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陛下真的会当着众位大人的面,亲自处罚赵高。 而且刚刚抓了那么多的贪官,赵高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陛下要重用赵高的信号,没想到这才过来一夜,赵高就被杖责了。 这其中的意思就多了。 不过,谁也不敢说,都只等着行刑的结束。 过了半个时辰,有两个侍卫拉着赵高又走了回来,看着赵高脸上的汗珠,还有背部隐隐约约的血迹,众人就知道刚才陛下绝对没有手下留情。 浑身都已经瘫软的赵高,心中已顾不上多想,他跪在那里看起来格外地凄惨。 “谢……陛下。” 嬴政挥挥手,示意侍卫把他带下去。 等赵高离开之后,朝中才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不等大臣们再说什么,嬴政身边的小太监,往前迈了几步,高声道:“退朝——” 说完,众臣便跪在地上,恭送嬴政的离开。 等嬴政走远了,所有人这才站起来,议论着刚才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为何陛下会同意责罚赵高? 李斯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从麒麟殿离开,迈步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章台宫的门口,就被一名太监拦了下来。 “参见丞相。” 李斯有些疑惑,“本官要见陛下,让开!” 没想到那小太监竟然一步不让,还说:“陛下有言,今日谁也不见。” “丞相请回。” 这倒是有些出乎李斯的预料,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丞相总是会被陛下邀请商量的。 现在陛下却把他拒之门外,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既然陛下如此说了,他倒也不好太过强硬,转身便离开了章台宫。 第107章 赵高有危机感 受伤的赵高被太监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趴在床上,嘴里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出来确实很疼痛。 等上药之后,他才缓过来一口气。 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太监,他问道:“陛下呢?” “有没有什么吩咐?” 太监面露难色,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陛下对赵高的宠信,这种情况陛下定会让人来给赵高看病,甚至派人专门照顾着的。 可是,今天陛下不仅没有任何的吩咐,也不允许太医过来给他看病,而且什么理由都没有。 这简直是不符合常理,他们一时间心中也是众多猜测。 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赵高也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了,瞬间整个人都阴郁了些。 “那些大臣们呢?!” 听到这话,刚才的小太监立刻跪在地上说:“都已经离宫了。” “听说丞相要见陛下,却被拒之门外。” 赵高脸上的表情又开心了,看来陛下是担心有人求情,直接就不见任何人。 方才在朝堂之时,那些人也没有人敢说贪污的事情,那他就放心了。 “让晏通盯着廷尉府,这件事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还有,传信给胡亥,让他想办法回咸阳,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若是真的有问题,只有胡亥可为我求情了。” “喏。”小太监说完,看赵高趴在床上要睡觉,他便暗暗退出了房间。 趁着没人注意时,他偷偷离开了这里,朝殿外的方向走去。 …… 李斯从宫里出来,坐在马车上准备回府,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朝马车夫说:“去咸阳狱。” “喏。” 马车立刻调转方向,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李斯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认出这是王绾的马车,他心中动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王绾的意思。 他又把帘子放下,和马车夫说:“把人请过来,问问这是何意?” “喏。” 片刻后,王绾便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的边上,王绾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把目光转向了李斯。 “不知丞相大人,早朝过后去哪里了?” 李斯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就那么端正地坐在那里,看着王绾。 过了几秒,轻轻说了一句:“怎么?” “老夫去何处,王御史竟如此关心?” 王绾本就是试探一问,现在被李斯戳破了,他脸上也没有尴尬,还是保持着那副淡定的模样。 “呵呵,丞相大人说笑了。” “是本官唐突了,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拱手的手势,很客气地向李斯表达了歉意。 “无妨。”李斯也未曾放在心上,大家都是互相试探,谁也不会真的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王御史会在此处?” “这不是回御史府的路?” 王绾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笑着把帘子放下,深沉的目光看着李斯。 “怕是本官和丞相大人想得一样,只是不知道丞相大人要去哪里?”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看着对方,眼神中都是交锋。 这么对视了几秒,李斯忽地就笑了,他举起手指了指王绾,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停不住似的。 “哈哈哈,王大人真是说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就不要打哑谜了。” “听闻昨夜王大人入宫,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这是直接的试探,李斯就像是告诉王绾,这朝中大臣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昨夜王绾入宫一事,虽然隐秘,但是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本以为王绾会说,没想到王绾脸上还是那副表情,淡淡开口道:“丞相大人见陛下说了什么,那本官就说了什么。” “不知,丞相大人方才见陛下,可曾有说什么?” 这次轮到李斯震惊,他竟没想到昨夜陛下就不见大臣了。 刚才在章台宫门口,他还以为是因为赵高的事情,陛下心中有些怒气,所以才不愿意再听其他人说什么。 如此看来,陛下对贪污一案有了芥蒂,不允许任何人来求情。 既然王绾还没见到陛下,那他现在把自己拦在这里是何意? 说是偶然遇见,他一点都不信,毕竟他去咸阳狱也是突发奇想。 “原来如此,那老夫就明白了。” “不知王大人对此事,觉得如何呢?”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问王绾,对赵高抓贪官一事是怎么看的? 王绾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拦住李斯也是这个意思,这次贪污一案牵扯人员众多,而且其中确实有未曾卷入泗水郡贪污的人。 这次赵高这场无差别攻击,算是打击到了朝中不少的官员,就连他的人也被牵扯其中。 “此事毕竟事关重大,相信丞相大人心中自有打算。” “不过,如此多的人参与其中,那难免会有疏忽,只是不知这疏忽在何处?” “若是能把此事查出来,那就是为陛下解忧了。” 这说明,王绾认为被关起来的人中,应该是有清白的官员。 李斯知道,这个想法应该是朝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但是谁也不敢去找陛下说。 不然,到时候调查出来没有问题,那说话的人就会被牵扯其中,谁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就这么毁于一旦。 但是像王绾和自己这种高官,他们是不屑于贪污这些的,而且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人,就这么被送上断头台,谁能甘心? 最重要的是,还是被赵高玩了一把,谁也无法接受。 “王御史言之有理,倒是和老夫不谋而合。” “不知王御史以为,这疏忽之处应该从何处调查?” 这句话就表示,若是王绾有证据能证明,那李斯也是愿意和他合作一把的。 王绾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他知道廷尉府的人是李斯的人,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李斯去调查的。 他这次来,只是试探李斯的口风罢了。 现在既然李斯问起来,他倒是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听闻有一人府上查出不少的黄金,可那人刚刚搬家,就是不知道这黄金是谁的了?” “廷尉府的人已经在调查了,不知丞相大人可有耳闻?” “相信有廷尉府的调查,此事不日便可有结果了。” 李斯神色一滞,随即便恢复如常,快得让人看不出来。 他却在心中怀疑,廷尉府的事情王绾为何会知道? 这王绾的手也伸得长,看来自己倒是小瞧他了。 只是不知道他故意来告诉自己,这是为何? “多谢王御史告知,不过廷尉府的事情,老夫向来是不插手的。” “既然此事有了线索,那老夫也放心了。” “不送王御史了。” 王绾笑着拱拱手,便起身离开了马车。 等到王绾的马车走远之后,李斯吩咐手下的人:“查廷尉府!” “还有廉良才的管家,带去廷尉府!” “让冯肖好好调查,三日内必须有结果!” 第108章 速回咸阳! 泗水郡。 胡亥和徐育文来到时,当地的水患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他们来到之后,和当地的郡守一起,开始着手准备安置灾民的事情。 对于胡亥来说,这一次他来泗水郡是将功折罪的,所以他虽没有事事亲力亲为,但是也一直在关注事情的进展。 而且,那些官员也都知道陛下在彻查贪污,所以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捣乱,都尽心尽力地做自己的工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之前的事情查出来。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的赈灾行动格外地顺利。 因此,后来徐育文拿出水泥,实行以工代酬的方式清理河渠的时候,也没有遭到太多的官员反对。 甚至在见识过水泥的神奇之后,他们把徐育文和胡亥捧上了天,不少人想要从徐育文的嘴里得到水泥的配方。 结果,却知晓这是咸阳城冉方做出来的,众人便歇了心思,但是他们想要亲自见见冉方。 开始施工后,每日徐育文会去水渠附近监督一下进度,还有百姓的伙食。 反观胡亥,基本上都是放手了,只有每日徐育文去汇报时,他才会表示一下关心,其他的时候都是做自己的事情。 这日,他正在悠闲地喝茶,却收到了来自咸阳的密信。 “贪污案已结,速回。” 他本来有些忧郁的心情,顿时开心了起来。 “宣徐育文!” 本来胡亥这个消息不打算告诉徐育文,但是他现在有些着急想要回咸阳城了。 这件事若是告诉徐育文,让他留在这里继续监督,他其实可以回去了。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一个时辰,徐育文才姗姗来迟,胡亥顿时有些生气。 看他身上还有些许的泥土,恭敬地朝着自己施礼,他要出口的批评,也都咽了回去。 “参见二公子。” “无妨,”胡亥上前搀扶起徐育文,把自己手中的密信交到他手里,神色有些急切地说,“你且看看,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 徐育文有些疑惑,这可是密信啊,胡亥就这么给自己看了? 难道是陛下有了新的指示? 他怀着怀疑的心态,打开了手中的密信,就看到了五个字“贪污案已结”,眼神瞬间瞪大了。 “二公子,这是真的?” 他有些怀疑,毕竟这次他来到泗水郡,才发现这里的郡守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他们的吃穿用度,还有给胡亥送的那些礼,这都说明当地的官员也不是干净的。 他们真的如冉方所说,为了能够多次赈灾,把这里百姓的安危弃之不顾,甚至有的河渠那些淤泥,一看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这都说明,这个泗水郡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在却说贪污案已结,那这些泗水郡的官员怎么办? 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吗? 所以太才会有此一问。 正沉浸在喜悦里的胡亥,根本没有听出徐育文话里的意思。 他还开心地点点头,“那还有假?” “既然贪污案已经有了结果,而且泗水郡的水患也已经控制住了,那说明这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我过几日便启程回咸阳,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说完,看着徐育文不可思议的眼神,胡亥心中一动,自己表情得似乎有些太过急切了。 他便缓了缓自己的语气,看着徐育文开口问道:“如何?” 徐育文看着胡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了,自己虽然可以控制,但他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胡亥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是泗水郡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吗? 他是比较相信冉方,既然冉方说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那说明其他的事情胡亥和他身后的人都能处理好。 现在胡亥有离开,却要让自己留在这里,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所以,他试探性地问道:“二公子,咸阳城还有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看胡亥的眼神有些疑惑,他接着说:“下官以为,此事有些蹊跷。” “我们离开咸阳城才多久,事情怎么可能调查得如此之快?” “而且咸阳城中也未曾有消息传来,莫不是有人故意用消息迷惑二公子的?” “这次赈灾事关重大,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还会把责任都推到二公子的身上,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这规劝中带着威胁,听得胡亥也有些惶恐。 不得不说,徐育文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次他本就是赎罪的,若是真的半途而废,让父皇知晓该如何是好? “那依你的意思,我不宜回咸阳?” 说着,他想到那密信的后半部分,就是让他即刻启程回咸阳的。 而且信上还有他和赵高的暗号,这说明赵高担心事情有危险,希望他回去能帮赵高一把。 虽不知咸阳城发生了什么,但是赵高的这个意思,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紧急的状态。 可是……他又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朝中的事情,瞬息万变,若是我不回去,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这话让徐育文有些纳闷,咸阳城有陛下坐镇,能出什么问题? 而且看胡亥的神情,他总是怀疑胡亥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他不担心这个,只要把胡亥留在这里调查,他就可以放心了,不然回去咸阳城之后,这泗水郡的事情都成自己做的了。 到时候贪污案的事情该如何禀告,他确实是无处开口。 “二公子,既然贪污案已经有了结果,那陛下的嘱托已然完成一半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赈灾和修水渠,只要这两件事做好了,那我等他日回朝,自是有功之臣,到时候任何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可若是泗水郡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等难辞其咎!” “况且泗水郡的问题未解决,陛下也未召你我回咸阳,若是突然回去陛下归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提到嬴政,胡亥本来有些欣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他刚才被赵高的消息影响了,现在才想到,自己这突然回去,怕是父皇会归罪的。 “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我就听你之言,待到此事有了结果,再启程回咸阳。” 见状,徐育文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胡亥的屋子。 一出门,他便吩咐自己的手下道:“传信回咸阳,询问一下朝中发生了何事?” “让管家去一趟咸阳狱,给冉方送些礼物,顺便问问他的意见。” 第109章 赵高暴露了 有齐曹为证,那这贪污一案便从廉良才的身上开始调查,很快廷尉府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尤其是廉良才所居之所,是前咸阳令阎乐的住宅,那这些黄金有可能就是阎乐贪污所得。 经过冯肖的调查,他发现这些黄金正是前几年泗水郡赈灾时,朝廷拨的款项,其中一部分就流入了阎乐的府上。 顺着这条线,廷尉府的人就开始调查其余人贪污的证据,并把这个事情禀告给了嬴政。 为了增加可信度,冯肖、蒙毅和李斯一同来到章台宫,亲自觐见陛下。 “参加陛下。” 这段时间廷尉府的调查,嬴政也都知道,现在看到他们丝毫不意外。 只是在看到蒙毅竟然也和李斯一同进来,眉头微微蹙起。 “起来。” “谢陛下。” 说完,跪着的三人同时起身,恭敬地站在大殿中间。 冯肖率先出声,把这几日调查的关于廉良才的事情,还有阎乐贪污的证据,都交到嬴政的手上。 “启禀陛下,臣几日连夜调查,发现赵高调查的关于贪污的证据,有些是作假了的,这是臣调查到的证据。” “尤其是关于廉良才的证据,都是将前咸阳令阎乐贪污所得,记在了廉良才的名下,那些在廉府收到的证据,也都是虚假的。” “而且其余官员贪污的证据,也都有些纰漏,需重新开始调查。” “请陛下过目。” 这几日赵高因着身体抱恙,在嬴政身边伺候的都是晏通,听到冯肖有了新的证据,他身形都有些不稳。 不过,他还是恭敬地走下台,把冯肖交上来的证据放在了嬴政的桌案前。 看嬴政在翻阅那些证据,晏通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告诉赵高。 看着桌上的案卷,嬴政的脸色微沉,迟迟未开口说话,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冯肖见状,他知晓自己还需要给陛下加一把火,不然陛下心一软,原谅了赵高那他这么多天的调查,还有什么意义? “启禀陛下,这几日臣在调查贪污一案时,发现赵高竟然与咸阳狱的刺客有关,此事蒙大人和廉良才一直在调查。” 听到他的话,嬴政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蒙毅和廉良才,放下了手中的证据,顺势还把那些案卷往桌案边推了一把。 正好是晏通伸长脖子,能看到的程度。 嬴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证据,看着台下的三人说:“蒙毅,调查得如何?” 见陛下愿意听此事,蒙毅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朝着嬴政行礼。 “启禀陛下,此事是廉大人给臣的启发。” “有人举报那两名此刻与阎乐有关,臣便想到那阎乐自刎的甚是蹊跷,便开始调查此事。” “发现阎乐妻子入狱看他之前,有宫中的太监曾偷偷去过阎乐府上,定是那人威胁了阎乐一家,才使得阎乐做出那等事情。” “经过臣的调查,那名太监还去过城西一处院子,而那处院子正是阎乐的一处私产,也是有人在哪里见过两名刺客。” “臣顺藤摸瓜,现已其中一名刺客落网,他说那阎乐与赵高的关系匪浅,此事可能也与赵高有关。” 说完,蒙毅便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等着嬴政的决断。 他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只要陛下不偏袒赵高,那这件事必须从赵高开始调查,一定会有结果的。 而且刚才的话里,他也在隐隐约约为廉良才证明,若是陛下愿意掉赵高,那一定要把廉良才放出来,他相信廉良才的才华,定能有所发现。 坐在那里的嬴政,听着蒙毅的话,眼眸暗了暗,心中不由得想到之前丹药有毒之事,和精盐案时,那冉方都猜测背后有赵高的手笔。 看来冉方对赵高的怀疑比他们都早,现如今蒙毅更是有了证据,这说明赵高还真是胆大包天! “既如此……” “蒙毅,赵高与刺客一事由你调查,定要查出一个结果!” “至于贪污一案,冯肖便重新开始调查!” “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几个人神色皆是一滞,他们都已经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赵高是必须入狱的。 谁也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要袒护他。 冯肖隐晦地看了眼李斯,示意他出声,要陛下把赵高交出来,最好是能当面对质,或者直接关起来! 可李斯却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提示,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他有些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恭敬地回答:“喏。” “臣定不辱命。” 说完这话,嬴政就挥挥手,示意他们几个人都退下。 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的疲惫,他们也不敢多留,毕竟谁都知道赵高和陛下的关系,现在赵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陛下难免心中有些悲伤。 “臣等告退。” 等他们离开之后,嬴政看都没看身边的晏通,淡淡开口道:“你也退下,寡人安静一会儿。” “喏。” 晏通这话说的很是淡定,但是脸上的表情和脚下的动作却能看出来,他此刻的激动与慌张。 从章台宫一出来,晏通脚下的步伐更是快了不少,就朝着赵高的房间快走了过去。 而冯肖从章台宫出来后,看着蒙毅和他们渐行渐远的方向,他才靠近了李斯一些。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才小声地问道:“丞相,你说陛下这是何意?” “如今证据已经确凿,只要把赵高抓起来严加拷问,就不怕他不说。” “陛下却还要包庇他,莫不是陛下舍不得赵高?” “闭嘴!”李斯警告地看了一眼冯肖,厉声呵斥,“陛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等身为臣子怎能随意揣测圣意!” 冯肖愣了一下,没想到李斯的反应如此大,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 他弯腰朝着李斯作揖,道:“多谢丞相,下官明白了。” 见状,李斯微微点头,接着说:“此事不要再提,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剩下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夺。” “既然陛下要你重新调查贪污一案,你去调查便可,切记要把所有关于贪污之人,都调查清楚,绝不可污蔑一人!” 说着,他们二人便走出了皇宫。 冯肖跟着坐上了李斯的马车,在车内他又恭敬地道歉:“刚才下官口无遮拦,谢丞相指点。” “可此事……下官属实觉得有些蹊跷,陛下的态度太耐人寻味了。” “要不丞相去见见冉方,看他对此事是何态度?” 李斯看了一眼冯肖,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让人送你回廷尉府,本官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了。” 第111章 生死之论 冉方率先反应过来,他看着嬴政和门口的李斯,眼神中都是笑意。 “两位不是旧友吗?” “为何见到彼此,看起来很是惊讶的样子?” 嬴政淡淡扫视了一眼李斯,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即,他转过头笑着和冉方解释:“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李兄,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坐下聊聊。” 见嬴政如此客气,李斯也瞬间反应过来,笑着坐在了嬴政的身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轻松,丝毫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能在此见到苏兄,确实没有想到。”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冉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笑着说:“这是特意来送给先生的,今日既然苏兄也在,那便一起品尝一下。” 他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是新做出来的牛肉,闻着味道就感觉香味十足。 李斯笑眯眯地看着冉方,十分客气把牛肉往前推了推,只是这个笑容,和刚才看到嬴政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此刻站在那里的扶苏,心中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表达,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冉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牛肉,没有推迟便放在嘴里慢慢品尝。 “不错,比上次的味道还要好一些。” “苏伯父也尝尝。” 嬴政倒也不客气,也学着冉方用手直接拿着吃。 看他们两人吃着,李斯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二位刚才在说什么?听起来好像与最近的贪污案有关?” “这贪污案已经有了结果,难道先生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此话明着是问冉方的,实际上他是想让嬴政听听冉方的见解,他也想听听冉方对赵高的看法。 冉方一直在盯着李斯和嬴政,他明显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气场不一样。 他看到在问话的时候,李斯的眼神不自主地瞟了一眼嬴政,心中的猜测就多了几分。 不过,此刻的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说:“贪污案,与我无关,自然我也不曾放在心上。” “不够,刚才苏伯父倒是问起,这贪污一案,与赵高有何关系?” “哦?”李斯眼神中有些疑惑,看着冉方似乎有些意外地问道,“竟是如此?” 话虽这么说,但是李斯心中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陛下不是不怀疑赵高,而是对赵高的怀疑很深,所以在章台宫的时候,陛下才没有下旨调查赵高。 只是,现在嬴政也在此,这话他倒是没有办法说了。 “那依先生之见呢?” 这次没有人打断了,冉方接着刚才嬴政问完的话题说道:“陛下有智取六国之勇,又岂会看不穿赵高那厮的心思?” “这次赵高能如此高调,怕就是有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得罪一次得罪各方势力,想必赵高也得掂量掂量。” “欲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所以这一次的贪污案,陛下要的不仅是赵高的疯狂,还要清算一下朝中的各方势力。” “据我所知,这次贪污案一共伏法十六余人,除了廉良才,其他人的背后都或多或少有其他人的身影,那这一次为他们奔波的人,尤其是为他们说情的人,那必定是与之有关之人。” “到时候陛下再让人重新调查,若是没有贪污,那便是知道了他们的心思究竟在何处?” “若是贪污了,那抓起来不是正好吗?” “至于赵高,他这次贪污案是破釜沉舟的做法,到时候被人发现是冤案,他要么想办法得到陛下的谅解,要么只有逃这一条路了。” “毕竟他在朝中的势力,想必也不少,这朝中的大臣例如李斯,和赵高的关系很好,若是这次的事情被赵高躲过,他将来都有可能联合李斯处死扶苏,让胡亥登基。” 冉方只是说有可能,毕竟现在他来到的大秦,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他的到来,大秦的命运有所变化。 但是他说的是可能,那落入在场的人耳朵里,就不是可能了。 尤其是李斯,他没想到会把话题落在自己的头上,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嬴政,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正好嬴政那审视的目光也在看他,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了。 “先生这话从何而来?” “据我所知,丞相对陛下、对大秦,那是忠心耿耿,又如何会和赵高勾结呢?” 冉方淡淡一笑,随意地说:“这话不假,李斯忠于陛下和大秦。” “可当李斯的利益与大秦的利益有了冲突时,那他还会一如既往吗?” “谁又没有私心呢?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是吗?” 如此,李斯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日后做事一定要笼络好陛下,若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对他心有芥蒂,那此事就不好处理了。 这一次来咸阳狱,就是想要知道陛下会不会对赵高出手,现在知道了陛下对赵高的态度,他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 “哈哈哈,先生所言极是。” “不过,我倒是相信,丞相对陛下、对大秦的忠心那是不变的!” 说完,他站起来朝着嬴政和冉方行个礼,微微弯腰说道:“今日只是来给先生送些吃食,现在东西送到了,那我便先离开了。” “你们两位聊着。”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在想,要如何挽回陛下的心啊。 倒是嬴政,看着李斯离开背影,没有任何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公子看事颇为透彻,这世上的事情,唯一不变的定律那就是变。” 这话,倒是让冉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嬴政。 想来此人也是个透彻的人,之前与自己的交谈,倒是没有发现。 “哈哈哈,苏伯父此言不假,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是陛下能懂此理,怕也不会追求那所谓的长生了。” “毕竟,人终有一死,就算陛下是千古一帝,也逃不过这个定理。” 这一次嬴政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他心中对此事还是很在意的。 冉方没有看他的表情,接着说:“生死也在变,若是有人已死,可他一生的功绩活在人们的心中,那又如何能说他死了呢?” “这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做好该做的事情,把自己人生的意识发挥到极致,又何必纠结于生死呢?” “苏伯父,你说呢?” 冉方的一番话,深深地落进了嬴政的心中。 他一直在追求长生之术,想带着大秦千年万年的发展,可若是他现在便把大秦做到极致,又何惧生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多谢先生指点,此番话说进了我的心里,真是豁然开朗。” 第112章 赵高的挣扎 皇宫。 赵高本来正在房间里悠闲地养伤,却收到晏通传来的消息,廷尉府已经开始在调查贪污案。 而且关于廉良才的贪污证据,已经被全部推翻,陛下开始怀疑他了。 还有刺客的事情,陛下竟然也怀疑是他所为。 虽然现在陛下还在怀疑阶段,但是只要廷尉府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那陛下定会暴怒。 尤其是这次的贪污案,他把李斯他们也都得罪了,朝中上下不会有人替自己说话,甚至他们还想要把自己杀之而后快! 到时候,就算是胡亥回来,那自己也难逃责罚! 现在,必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陛下如今在何处?” “启禀大人,陛下方才出宫去了,去了何处便不知了。” 看了一眼晏通,陛下出宫竟然没有带晏通,那定是对自己怀疑了。 他一个激灵站起来,看着晏通说:“好!” “你在宫中帮我看着,我出宫一趟,有任何的问题及时通知我。” 说着,他穿着一身便服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赵高以最快的时间来冯去疾的府上,不等下人通报他便找到了冯去疾所在之处。 他的身后,还跟着要试图阻拦他的下人。 “让开!” 冯去疾看到赵高如此猖狂,愣了一下随即怒道:“赵高!” “你擅闯我丞相府!也未免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此刻的赵高,根本不理会冯去疾的怒火,想到他把刺客的事情陷害在自己的头上,他就满腔的怒火。 “丞相大人,我只是想来听你解释解释,那刺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这话,冯去疾的态度瞬间没有了刚才的强硬,他朝着那些下人挥挥手。 “都退下。”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懈,反而是一如既往地难看。 看着赵高,他有些不悦地说:“那我倒是想听赵大人解释解释,为何我的人也在那贪污案中。” “当初老夫调查贪污一案时,可是把证据都交给了你,那些可都是你的人,现在你把证据落在我的头上,竟是是何居心,赵大人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两人都有把柄在对方的手里,赵高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缓缓笑了一下,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右丞相何须动怒,若是我不把那些人抓起来,难免会有人怀疑你与我有关?” “我这是为丞相解忧啊。” “想必丞相也知道了,如今贪污一案廷尉府要重新调查,以丞相的实力,让那些人脱罪不是很简单吗?” “可我的事情,怕是不那么好解决了。” “所以,刺客一事丞相若是不能让我满意,到时候我在陛下面前口不择言,丞相不要怪罪于我啊。” 说话间,赵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见状,冯去疾也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安抚好赵高,怕是他也有倍受牵连的。 想了想,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赵大人说的哪里话。” “不如这样,今夜你留宿我府上,我去派人想办法,待到明日事情自然会有结果的。” 赵高脸色一沉,盯着冯去疾的眼睛说:“丞相,你莫不是当我蠢吗?!” “此事若是被查出来,我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念在我们是同盟的份上,我才来找你,给你一个提醒,若是你如此行径,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冯去疾见赵高油盐不进,还想着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赵大人执意如此,那倒是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去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今日既然赵大人来了,便在府上留一宿!”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把赵高关在这府上。 到时候事情有了结果,那冯去疾把赵高交出去,还能得陛下的赞赏,不过这赵高是活是死谁会在乎呢? 再加他说赵高是偷跑,被自己抓起来了,那自己勾结官员的事情陛下定不会放在心上,至于那时的刺客,都是赵高一人所为,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上。 不得不说,冯去疾在和赵高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让赵高当自己的替罪羊了。 赵高盯着冯去疾,从刚才冯去疾的话中,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果。 但是,他又岂是那束手就擒的人。 他脸色一沉,猛地站起来。 就在冯去疾以为他妥协时,他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冯去疾没反应过来时,那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高,你想干什么?!” 赵高看着冯去疾那惊慌的脸,手中的匕首微微往前推了推,让他能够到一丝丝的紧张,却没有划破他的脖子。 “丞相最好安静点,不然我这刀可不稳啊。” 见冯去疾不挣扎了,他才说:“我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自己谋条路了,希望丞相大人好好配合。” 在生死的关头,冯去疾也顾不上什么丞相的威严了,生怕赵高一不小心真的割到了自己。 他连忙说:“你说,你说,想要什么你直接说。” “赵大人冷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嘛。” 看他这样,赵高才满意了。 “你去派人,把冯肖找过来。” “让他带着这几日的卷宗,就说你要翻阅,让他都带过来。” 冯去疾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太赞同他的说法。 “此事怕是做不到。” “那冯肖是李斯的人,他怎么会听本官的调遣?” “更何况现在冯肖和蒙毅一起查案,想要改卷宗怕是根本做不到。” “陛下让蒙毅和冯肖一起调查,就是担心有人会从中作梗,要是到蒙毅可是陛下的亲信,想要改卷宗除非蒙毅同意。” 赵高手中的动作有些松弛,显然他也在想冯去疾话里的可能性。 这几日他没有跟在陛下身边,有些事情他确实不知道,若是真的改不了,那他就只好先离开这咸阳城了。 他猜测胡亥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只要有胡亥在手,他就还能回到这咸阳城,恢复之前的生活! 而一直紧张的冯去疾,能感觉到赵高此刻有些心不在焉,他立刻朝外喊道:“来人!” 没想到冯去疾竟然敢喊人,赵高的脸色顿时一变,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砰!” 门被下人打开,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同时有侍卫冲进来,纷纷拔出佩剑严阵以待地看着赵高。 “快放了丞相!” 第113章 冯去疾妥协了 一时间,书房的局势出现了反转。 而被挟持的冯去疾,看着站在门口的侍卫,此刻脸上没有了丝毫的慌张,甚至还放松了不少。 他用手轻推了一下放在脖子上的刀,却没有推动。 “赵高,这是在老夫的府上,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 “你现在放了老夫,对于之前你做的那些肮脏事儿,老夫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帮你离开这咸阳城,到时候想去哪里谁也找不到你。” “不然,老夫很难保证,这陛下会不会知道那些事情,到时候老夫可不会给你留全尸!” 本来他以为,在自己的府上,赵高就算是再张狂,看到这么多的侍卫会被自己的气势吓到,顺势就把自己放下了。 没想到,赵高不仅没有放,反而拉着自己的胳膊又紧了些,还有那上手的刀,冯去疾都感觉到已经贴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只要赵高微微一动,他的性命就不保啊。 赵高冷笑地看着门口的侍卫,脸上的表情甚是张狂,他低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冯去疾,语气冷冷地说:“右相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赵高了。” “你以为,我没有离开咸阳城的法子吗?” “我提醒右相,这刀上我涂了毒,若是右相一挣扎不小心划破了脖子,那可是药石无医啊。” “还是右相,好好考虑考虑。” 这次轮到冯去疾慌张了,他没想到赵高竟然真的敢! 同样的,那些侍卫听到赵高的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都眼巴巴地看着冯去疾,等着他的吩咐。 冯去疾尽量不挪动自己的身体,生怕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赵大人,你我都是一条蚂蚱上的人,何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知道所想,不过是担心陛下因为贪污案和刺客会归罪于你,可那冯肖确实不会听我的,但是我还有其他的法子,能保你一次。” “只要那些人都死在咸阳狱,你再把那些证据都销毁掉,到时候死无对证,就算是廷尉府想要调查,没有证据也无法治你的罪。” “届时,我再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件事不就过去了吗?” “你看如何?” 赵高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冯肖不会听从冯去疾的命令。 这次来找冯去疾,一是为了试探冯去疾会不会保自己,二就是要把这盆脏水泼到冯去疾的身上,尤其是刺客的事情确实与自己无关。 只要冯去疾把这件事认下来,他就觉得以他在陛下身边多年的经验,那贪污案一事他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现在冯去疾愿意妥协了,那他自然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的。 “右相这么说了,那我也相信右相的为人。” “不过,这杀人的事情就劳烦右相去做了,我向来是不愿意弄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赵高愿意妥协,冯去疾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你放心,此事我立刻就让人去办,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 “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赵高握刀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仰起头假装思考了片刻,说:“听说蒙毅只抓到了一个刺客,另外一个应该在右相的手里?” “我想,右相现在可以把那人交出去了,顺便告诉他要说明白,此事与我无关,至于借口我想右相也应该有了。” “还有右相与那刺客往来的信件,我也想看一看。” 这次轮到冯去疾不说话了,他就知道赵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谨慎。 那刺客现在确实在他手里,可若是把他交出去,那他就没有底牌了。 而且,他也不太相信赵高。 把刺客的事情扔下来,难保他不会再说一些其他的事情,毕竟赵高在陛下面前向来是能说得上话,甚至李斯有时也需要赵高的帮忙呢。 “怎么?”赵高看出了他的迟疑,有些不客气说道,“右相难道不愿意?” “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能让右相陪我走一程,也算是我赵高的福气!” 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就加重了几分。 冯去疾立刻就感觉到了,他连忙出声阻止,“不不不,不要!” 说完,他着急地看着面前的侍卫,吩咐道:“去,传信告诉蒙毅,那人的藏身之处!” “还有去书房,把我的书架上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听到吩咐的侍卫,立刻就跑开了两人。 看到这里,赵高才满意了不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多谢右相的坦诚。” “相信有右相相助,此事我便可安然度过,到时候定不会忘了右相的恩情。” …… 此时,嬴政也已经回到了宫里。 他命人把赵高带过来,就算是身体未痊愈,也要他此刻来见自己。 晏通站在高台上,心中有些慌乱,怕是此刻赵高还未从宫外回来。 而且他竟然看不出陛下的心情,也不知道陛下对赵高是何态度,但他总是觉得心里没有底。 过了一会儿,去找赵高的小太监回来了,身后却没有跟着赵高。 “启禀陛下,赵大人不在宫里。” “奴才去打听了一下,有人看到赵大人出宫去了,去了哪里就无人知晓了。” 听到这话,嬴政脸上骤然难看了几分。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了站在身边的晏通,看着晏通有些心虚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晏通,你可知赵高去了哪里?” 嬴政这话里的语气虽十分的平淡,但是晏通也能听得出来其中那带着嗜杀的意味。 直到这一刻,他知道陛下对赵高没有了信任,这一次怕是不会放过赵高了。 他跪在地上,心中立刻就有了计较。 “启禀陛下,奴才也不知赵大人去了何处。” “只是,在他临出宫前吩咐奴才,说是要出去解决一些事情,好像是关于贪污案的事情。” 说话的事情,他甚至不敢抬起头,生怕陛下发现他在撒谎。 其实这只是他的猜测,毕竟现在赵高为了保命,谁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他这么说,也把自己摘出来,假装自己不知道这贪污案的内幕,到时候就算是赵高败了,他依然能够安然无恙。 这一刻,赵高倒是没有打算拆穿他,也没有让他站起来的打算,只是微微扫视了一眼。 “传令蒙毅,立刻把赵高带到朕的面前。” “卫戍军同去。” 第114章 右丞相自投罗网? 收到命令的蒙毅,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去咸阳城搜查赵高。 他担心赵高收到消息,正在想办法离开咸阳城,到时候再想要把人抓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而且上一次张子房他都没有抓到,现在若是再把赵高放跑了,简直是对不起陛下的信任! 于是,思前想后,他带着几个人先去了李斯的丞相府。 他知道赵高与李斯的关系密切,若说这朝中谁愿意帮赵高逃跑,这李斯一定算一个。 到了丞相府时,李斯直接面见了蒙毅。 刚刚从咸阳狱回来的李斯,心中还有些慌乱,想着如何能挽回自己在陛下面前的形象。 这蒙毅就上门了,他便亲自过来,毕竟蒙毅带着卫戍军上门,那一定是陛下的命令。 他笑着接待蒙毅,语气有些客气地问道:“蒙中郎来府上,是找老夫有何事吗?” 现在事出紧急,蒙毅也没有含蓄,便直奔主题。 “想问丞相,那赵高今日是否来过府上?” 或许是李斯没想到蒙毅来府上是为了此事,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神色。 随即又恢复如常,很淡定地摇摇头,“未曾。” 说完,他才又说道:“听说自那日被陛下责罚过后,赵高一直在养伤,所以这几日我也不曾见过。” “是发生何事了吗?” 蒙毅知道李斯一定会问起,他也没有打算隐瞒。 “赵高私自出宫,且不知去向。” “陛下现在要见到赵高,便派下官在咸阳城内搜寻。” “若是丞相见到赵高,请派人告知下官一声,到时下官亲自带他去见陛下。” 这一说,李斯就明白冉方的那些话,陛下已经听进去了,这一次怕是要抓到赵高亲手处置。 看来这赵高是活不久了。 “那是自然。” “那就多谢丞相了,下官便自行离开了。” 说着,蒙毅拱手行个礼,便大踏步地离开了丞相府。 等他离开,李斯立刻吩咐府上的侍卫,也一起出去寻找赵高。 “发现他,先把他带回府上。” “不可让他先落入蒙毅的手中!” 蒙毅并不知道这些,他从丞相府出来之后,准备带着人接着在城中搜查。 正在此时,束高朝他跑过来,眼神十分的急切。 “大人,大人,有消息了。” 蒙毅停下了脚步,转身有些急切地看着束高。 “赵高在哪里?” “不是赵高。” 听到这话,蒙毅顿时来脾气,有些生气地看着束高。 “那你说的是谁?!” 束高的表情还有些着急和激动,他立刻说:“另一个刺客。”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刺客的事情!” 蒙毅眼中的急切已经掩饰不住了,他不理会束高,大踏步就要离开这里。 “等找到赵高,再说刺客的事情!” “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城西搜索,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赵高给本官找到!” 看蒙毅会错了意,束高连忙把刚才收到的纸条拿出来,展示给蒙毅看。 “大人,这是右丞相侍卫送来的。” 看到他手里的纸,蒙毅这才停下了脚步,有些震惊地看着那张纸条。 要知道,这纸自从造出来后,只有朝中的官员和修书的百家,才能用到纸,而且数量都是有数的,不是想用多少都有的。 用纸来传消息本就奢侈,还是冯去疾府上的传来的,那这个消息就要重新掂量了。 “传信的人呢?” “跑了,把信交给属下之后,那人就跑了。” 说话的时候束高还有些自责,若是知道他是传这个消息的,他一定会把人拦下来。 蒙毅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纸条,心中有些疑惑。 “为何冯去疾现在把这个消息传出来?” “还说刺客是他的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种事情,谁都是瞒着做,哪有人会这么直接把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束高也跟着点点头,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此事属实有些蹊跷,所以属下拿到消息的时候,就来找大人了。” “难道是有人威胁右丞相的?” “可这朝中,谁又能威胁到他呢?” 说完,空气安静下来。 片刻后,二人同时开口:“赵高!” 蒙毅接着说道:“赵高与冯去疾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应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便来找冯去疾,二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约定,能让冯去疾把这种事情都说出来。” “立刻去右丞相府!” 说完,蒙毅就带着卫戍军直奔冯去疾的府上。 到了右丞相府门口的时候,却见那门口的侍卫今日竟然一个都不见,那大门还是紧闭的。 这一看就很不正常,蒙毅大手一挥,束高立刻带着一队人马,把整个房子都围起来,尤其是有后门的地方,更是亲自守着。 安排好一切,蒙毅便上前敲门。 “有人吗?!” “谁啊?”门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蒙毅!奉陛下之命来找右丞相,还望通报一声。” 门里没有了动静,或许是没有想到蒙毅会过来,接着就听那人说:“请中郎将稍等片刻,老奴去通报一声。” “好。” 过了一会儿,门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丞相在书房会客,请中郎将稍等片刻。” 听他说完,蒙毅便带着人马直直地走了进去,直奔冯去疾的书房而去,丝毫不理会后面人的阻拦声。 来到书房门口,就见那门开着半扇,一眼便能看到冯去疾一人坐在书房中,看似正悠闲地品着茶。 蒙毅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行礼道:“参见右丞相。” “方才府上的侍卫说右丞相府上有客人,为何不见那客人在何处呢?” 冯去疾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即笑着解释:“呵呵,已经离开了。” “不知蒙中郎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吗?” 蒙毅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落在了关着的半扇门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似乎有一个人影。 他冷笑一声,“砰”的一声直接踹在了那门上,门都被踢出了一个大大的洞。 一声巨响之后,正好能看到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的赵高,一脸的痛苦。 “赵高?” 第115章 赵高的结局 看到倒地之人是赵高,尤其是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刀,这是在场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毕竟蒙毅接到陛下的命令,也不过是把赵高带到陛下的面前,现在赵高这个做法,倒像是要为了自己拼命一样。 “赵高,你在做什么?!” 赵高看到了蒙毅身后的卫戍军,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了。 很快地,他便确定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立刻又把目光落在了冯去疾的身上,又想再次用冯去疾威胁蒙毅放他离开。 可是这一次,他拿着刀捂着胸口站起来,正要朝冯去疾扑过去的时候,就被蒙毅一脚踹在了手腕处。 “叮。” 一声清脆的刀落地的声音响起,赵高捂着自己的手腕,五官痛苦地扭到了一起,同时伴随着一声惨叫声:“啊——” 见状,门口的侍卫立刻把赵高制服,压着他站在了蒙毅的面前。 赵高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怒斥道:“蒙毅,你在做什么?!” “冯去疾才是那幕后的主使,你为何要抓我?!不抓他!” “难道你要造反吗?!” 看他还在挣扎,蒙毅没有搭理他,只是朝着冯去疾作揖道:“右相随我入宫一趟,这件事还需右相亲自到陛下面前解释一下。” “请。” 不给冯去疾拒绝的机会,蒙毅已经侧身让位,示意冯去疾跟他一起回宫中复命。 冯去疾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毕竟现在赵高出现在了他的府上,这说明他和赵高私底下是有联系的。 若是这件事不解释清楚,怕是以后他都不用入朝了。 不过刚才蒙毅救了他一命,按理他也应该去宫里,把事情的原委告知陛下,顺便感谢一番蒙毅。 “多谢蒙大人,老夫这就随你入宫。” “右相客气了。” 说完,蒙毅一挥手,高声道:“带走!” 一行人立刻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冯去疾的院子,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下,朝中的大臣都知道赵高被抓了,有的人担忧,有的人在欣喜,不过事情没有确定下来前,谁也不会去宫里蹙着个眉头,只能是在自己的府上等消息了。 …… 麒麟殿。 蒙毅恭敬地站在大殿中,把刚才在冯去疾书房里找到赵高的过程说了一遍。 随后,他就把目光转向了冯去疾,示意接下来为何赵高会出现在哪里,又为何拿刀的事情,就轮到他说了。 此刻的冯去疾,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赵高,心中纠结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他和赵高合谋在前,赵高威胁他在后,若是这件事非要追究起来,他还真的不好说。 不过片刻后,他就在心里做了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赵高的头上! “启禀陛下,赵高为何会出宫,老臣绝不知情!” “只不过老臣在府上时,听下人来说赵高求见,老臣碍于同僚之谊见了他一面,没想到他却用刀挟持老臣,还让老人想办法把他送出咸阳城。” “他还想要威胁老臣,要把咸阳狱中的那些大臣都杀掉,还有在廷尉府的那些证据,也都想办法处理掉,不然他就要把事情都推到老臣的头上。” “陛下是知道的啊,老臣如今已不过问朝中的事情,这些事情老臣万万不敢做啊。” “可赵高却如此污蔑老臣,还用淬了毒的刀威胁老臣把刺客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给蒙大人传了消息,这都是赵高污蔑的手段啊!” “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 说着,冯去疾便跪在了地上,那苍老的脸上都是泪水,看得有人有些无奈和心疼。 看他如此做作,跪在那里的赵高,露出凶狠的表情,似乎要把冯去疾生吞了一样。 他没想到,这冯去疾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陛下,这都是污蔑!” “奴才跟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是知道老奴的,这种事情老奴绝对不会做。” “陛下明察啊!” 被他们吵得头疼,嬴政微微抬手,大殿中立刻安静下来。 “带上来!” 嬴政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卫带着晏通走上来,看到晏通那心虚的眼睛,还有惨白的脸,就知道他什么都说了。 看到这一幕,赵高身上的冷汗直流,那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此刻他想要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嬴政会怎么处理他。 嬴政看着晏通,看着跪在那里的赵高,眉头紧蹙着,“晏通,你可知罪?” “奴才知罪。”晏通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从被抓起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赵高完了,自己也绝对活不了。 不如把事情都说出来,还能求个全尸。 “奴才听信赵高的话,污蔑朝中的大臣,还帮他一起伪造了那些证据,这都是奴才的错。” “请陛下治罪。” 说完,他便低着头跪在地上,等着嬴政的命令。 而此刻的赵高,已经知道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了,不等嬴政开口,他便已经先说话了。 “陛下,老奴一时糊涂啊!” “求陛下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条老命!” “陛下……老奴知错了!” “陛下……” 赵高那一声声的哭泣声,听起来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可他像是不自知一样,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他想着自己与陛下多年的感情,还有身为胡亥的老师,陛下应当不会对他太过残忍,说不定只是重重惩戒一番,还能留下自己的性命。 可他没有看到,嬴政看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了浓浓的杀意。 本来嬴政对赵高还是有些感情的,可是一想到冉方说的那些话,他就对赵高有了浓浓的戒备心。 尤其是看到赵高如此求情,这分明就是拿捏了自己的性格,这种人怎么能留在世上? “赵高罪大恶极,陷害朝中大臣,立刻押入大牢!” “三日后施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赵高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他没想到陛下直接就要处死自己,连个调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不等他给自己求情,立刻就侍卫上前,把他和晏通都拉了出去。 见状,冯去疾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也想不到,陛下会如此惩罚赵高,此刻他感觉自己也危险了。 “陛下……老臣是受了威胁,还未做什么,请陛下开恩。” 这话不知道嬴政信了几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去疾,只看得冯去疾冷汗直流,快想要把自己的事情都坦白了。 他这才开口:“堂堂大秦右相,竟被一个阉人威胁。” “罚你禁足三月,在府中闭门思过。” 只要能保住性命,至于其他的冯去疾根本不在乎,也可以说顾不上在乎。 “谢陛下。” “老臣领旨。” 第116章 事情已成定局 一夜之间,赵高被打入狱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而那些被冤枉的官员,也都被连夜放出了咸阳狱,至于和赵高同流合污的人,也都一个个被关入了廷尉府的监狱。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他们猜测肯定会有不少的官员会获得提拔的机会。 至于那些被冤枉的人,想着日后出了狱后,定要扬眉吐气了一番。 只不过因为贪污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他们还暂时在牢中待着,不过那待遇却是好了不少,牢房也换成了普通的牢房。 收到消息的齐曹,有些感激地来到咸阳狱,还带了一些普通的吃食,想着来感谢冉方。 一进咸阳狱,他甚至都没有想着找他家的大人,便直接来到了冉方牢房的门口。 他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便直直地朝着冉方跪了下来。 “多谢先生,救了我家大人一命!” 听到这里有动静,那些正在聊这次劫后余生感言的官员和他们的家人,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声音。 因为在朝中的人都知道,能在牢中被称为先生的人,怕也是只有那个神奇的冉方了。 所以听到是冉方救了一位大人,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事情的原委。 有对事情敏感的人,一下就联想到了这次被冤入狱的事情。 而冉方,看到齐曹又跪在了地上,他脸上闪过一些无奈。 他能理解古人的思维,在遇到圣上与比自己官大的人,都必须跪下行礼,可是动不动跪自己这个儒生,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你不必如此……”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齐曹朝着他磕了三个头,然后便站起来,脸上的态度十分恭敬。 看他动作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冉方不知道说什么了。 “坐。” “有什么事儿坐下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齐曹也没有扭捏,直接坐在了冉方的对面,不过还是和上次一样,距离冉方有些远。 而且整个人都是十分恭敬的姿态,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样子。 “先生救了我家大人,我给先生磕头也是应该的。” “若不是先生提醒,我也想不到找证据,先生还让廷尉府的人来找我,才能还我家大人一个公道!” “那廷尉府的人也对陛下称赞有加,他们都说这次要不是先生提醒,怕是也找不到赵高的证据,这一切都是先生的功劳。” “这些吃食都是孝敬先生的,我家大人清廉,府上没有太多的银钱,只能买这些东西,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冉方看着那些东西,确实算不得什么好物,尤其是和李斯他们拿来的那些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不过他能看出来,这人绝对是用了心的。 “无妨。” “这些已经很好了,多谢。” 见冉方如此说,齐曹更不好意思了,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尴尬之色。 “先生,如今陛下要彻查贪污一事,还有那赵高三日后要行车裂之刑,这可都是先生的功劳啊。” “我可听说,那廷尉府正连夜追查,定要这三日内把赵高犯罪的证据都找出来,要给陛下一个交代,所以他现在被关在了廷尉府的大牢。”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只是不知道,我家大人这咸阳令还能不能保住?” 说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齐曹的愉悦。 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赵高也没有了再兴风作浪的机会,这对冉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他的到来,还是产生一些影响的。 “放心,你家大人的官职,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既然是被冤枉的,那自然是洗清冤屈后,再官复原职便可,若是因此牵扯到入狱的官员,那还把赵高抓起来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这朝中的官员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每一个官职都有着自己的使命,就算是想要再换,也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百余年来大秦虽律法严明,可陛下也知赏罚分明,这一次被冤枉入狱的大臣,陛下自然会有所给予。” 听到冉方这么说,齐曹松了一口气,那些被关押的官员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都听出来,能和冉方一起坐而论道之人,是咸阳令廉良才的人。 这下有不少人在猜测,能得冉方的青睐,这廉良才是否要升官了? 还有的人也在懊恼,早知道也让自己的家人,去牢中与冉方套套近乎,说不定自己也能入了陛下的眼。 他们这些想法冉方和齐曹自是不知,还在说着自己的事情。 “多谢先生提点,那老奴就放心了。” “先生,我听说上次刺杀你的人,都已经被抓住了,都是赵高派的人。” “估计那刺客这一次也不得善终了。” 刺杀的事情过了这么久,冉方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现在听到齐曹说起来,他倒是还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有人在追查。 “如此,倒是放心了。” “赵高为何要杀我呢?” 齐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毕竟这问题也不是他能回答得了的。 倒是扶苏,听到齐曹的话,突然想到那日赵高来时,正好是此刻把机关盒送过来的时候。 这么说,那次赵高过来,不过是想要看看这机关有没有用? 若是如此,那赵高也未免太胆大了些。 不过,现在想到了,他也不敢说出来,他也担心齐曹在此说的太多,让冉方知道些什么。 “既然事情有了结果,那你家大人估计也快回府,你不用回去收拾一番?”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齐曹立刻明白了,他立刻站起来朝冉方和扶苏恭敬行礼。 “多谢提醒。” “想来我家大人出狱也就这一两日了,那我便回去了。” “日后再来感谢先生。”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看冉方还在思考赵高的事情,扶苏心中有些着急,定要想办法转移冉方的注意力。 想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先生,如今精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大秦的税收,定能提高一个水平,这天下便可安定了?” 听到他的声音,冉方顿时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片刻,肯定地摇摇头。 “非也。” “怕是会乱!” 扶苏本就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乱?” 第117章 盐铁之事的走向 扶苏惊讶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去,他眼神中皆是不可思议。 同时,他的心中还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先生,这话是何意啊?” “当时你曾说,只要管好关东地区就好了,其余的地方都会学着关东地区来行事,为何现在就改了口风啊?” 冉方看他如此着急,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他才说:“我之前就说过,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而商人更是重利,盐铁专卖会有多少商家被影响,你可曾想过?” “若是盐铁专卖的事情在关东顺利进行,想必陛下定会推行全国,到时岂是所有的商贾,都能接受呢?” “要知道盐铁专卖起源于管仲的‘官山海’,天下又有几人不知?那为何他们还是我行我素,那是因为利益足够的大。” “现在大秦突然学习管仲的做法,自然会触及到那些利益,若是你的话,你会束手就擒吗?” 听到这话,扶苏很认真地思考一会儿,随即很认真地摇摇头。 盐铁的利润他之前或许不知道,但是自从上次冉方给算过盐的利润之后,他的心中也大概有一个数了。 “宛如割肉一般,谁又能舍得呢?” “既然如此,那先生为何还觉得大秦要盐铁专卖,这是置大秦的生死于不顾啊?” 隔壁在听着冉方和扶苏对话的人,也都纷纷点头,甚至有的人想要出声,责骂冉方要害了大秦。 可一想到冉方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又都忍了下来,仔细听着冉方接下来的解释。 “就是为了大秦的生存,才要现在以盐铁为突破口,试探有哪些人是想要对大秦不利的。” “要知道,这些商贾就算是有钱,也不会对大秦有太大的威胁,可他们背后的复辟势力,却有可能对大秦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所以,若是这次盐铁专卖之事引发了动乱,那这乱不是商贾而起,而是他们背后复辟势力趁机挑起的战乱。” 这话让扶苏有些不理解,他疑惑地看着冉方。 “大秦为何要主动引起战乱?” “如今天下太平,难道不好吗?” 冉方听着扶苏这天真的话语,不由得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容中带着满满嘲讽的味道。 他在嘲笑扶苏的自以为是,还有他的狂妄自大。 被冉方看得有些心虚,扶苏不由得为自己辩解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呵呵,你还真是蠢得天真,”冉方没有惯着他,直接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他根本没有看扶苏那微怒的表情,而是直接问道:“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对大秦严苛的法律心生不满?” “又有多少旧贵族,想要寻找机会复辟他们的旧国?” “若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你觉得这些人不会对大秦发起战争吗?” “刚刚剿灭的旧楚之地项家的事情,你就已经忘在脑后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扶苏有些招架不过来,他脸憋得通红,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主要是冉方这些话都说到了要点上,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或许他根本就反驳不了。 过了片刻,他才带着一丝虔诚的语气问道:“先生的意思,这次盐铁专卖的事情,就是故意做给那些想要复辟的人看的?” 冉方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颇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在扶苏纠结的表情中,他终于微微点点头。 “确实如此。” “这次以盐铁为突破口,就是要给那些旧贵一种错误的感觉,如今大秦正面临困难,需要通过盐铁来敛财,降低他们的防备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盐铁专卖受益人乃是天下的百姓,也要让百姓知道,大秦虽律法严苛,那也是为了维护天下的秩序,是为了这天下的安定。” “还有一点就是,大秦确实需要不少的钱财,若是动了土地、粮食这些,那就会引起那些贵族、豪强以及官吏共同对秦,这些人加起来的势力就不是大秦能遏制的了。” “所以现在要各个击破,就是从盐铁专卖开始,毕竟商贩走卒对局势的影响不大,就算是他们背后的势力想要动手,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听到冉方的解释,扶苏就明白了他的苦心,这一切的一切还是为了大秦在着想。 可即便如此,扶苏还是有些疑惑。 “既然先生说盐铁之事后,那些势力一时间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那为何先生还要说会乱呢?” 这一次,冉方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些为难的神色。 他沉默许久,眉头微微皱起。 “此事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商贾有钱,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也都做得出来,若是这些人教唆底层的商贩闹事,那些复辟势力看到,定会想办法插手。” “若只有那些商贩闹事还简单,可那些复辟势力他们的实力不俗,到时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而且这些复辟势力都是一心对付大秦,他们若是瞅准时机联合起来,那对大秦来说……” 闻言,扶苏的脸色大变。 他知道冉方的意思了,不由得接了一句:“是灭顶之灾。” 说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着急地问道:“先生,可有何解救之法?” 冉方这一次倒是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接着为难扶苏,接着开口说:“这次的事情,其实是一个机会。” “机会?” 扶苏有些惊讶,不明白冉方话里的意思。 “是的,”冉方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说,“方才我也说了,这次盐铁之事会让人以为,大秦的气数已尽,只能想那些办法来提高实力。” “这时,定会有人想要来试探,尤其是那些商贾,他们定会想办法联合其他的商贾一起动手,还有那些复辟之人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如此,一能看到谁对大秦有不轨之心,二来大秦能够借此机会,提前准备好对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可策反一些商贾,就如顾家那般,让他们也进行专卖的事情,这样就相当于在他们同盟里安插了眼线,那还会担心那些人吗?” “还有一点,不是所有的人,都敢在此刻来进攻大秦,毕竟陛下的威压还在那里,就算是他们动手也得掂量一番。” 听完冉方的这些话,扶苏不得不赞叹,这法子确实好。 就算是将来真的有人动手,以大秦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也是易如反掌。 况且当初实力最强的旧楚,现在早已土崩瓦解,还有王贲在那里坚守,就算是他们想要动手,也没有那个实力了。 “先生果然妙计。” “既然如此,相比大秦的盐铁专卖之事,估计要加快速度了。” “不然此事拖的时间越长,对大秦来说越是不利的。” 第118章 嬴政的改变 有了顾家的经验和如今关东地区的反馈,嬴政对于盐铁一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他没想到冉方对于盐铁一事,竟然想得如此长远。 当初冉方提起盐铁一事时,他也只是以为能够增加税收,却未想过会引起其他的商贾的反叛之心。 身居高位太久,他好像忘了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儿也能做得出来。 思虑良久,嬴政看着身边新来的太监,说道:“魏良,宣李斯、王翦、章邯入宫。” “喏。” 魏良是刚刚被提拔上来伺候嬴政的,一举一动都有些小心翼翼,他恭敬地弯腰施礼后,才转身离开了章台宫。 站在章台宫不远的地方,他高声道:“宣李斯、王翦、章邯入宫觐见——” 这似乎在显示自己身为陛下亲信的威严,也是在告诉陛下,他与这些人皆无私交,日后不会私下与他们有任何的往来。 只可惜,嬴政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还在丝毫盐铁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李斯、王翦、章邯同时走进章台宫,齐身朝着嬴政施礼。 “参见陛下。” 嬴政随手道:“起来。” “谢陛下。” 三人都以为,刚刚发生了赵高的事情,陛下这次把他们宣入宫,定是为了赵高的事情,想要借机敲打他们一下。 或者说,赵高又说出了什么事情,陛下请他们过来共同商议的。 而这三人中,与赵高关系走得最近的,那就是丞相李斯了。 他与廷尉府的关系也不错,知晓那赵高应该是没有机会说什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不过他也不敢问,毕竟赵高被抓之后,明显能感觉陛下对他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 嬴政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把目光落在了章邯的身上,问道:“盐铁专卖一事,进行得如何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斯松了一口气,说明不是针对他来的。 章邯上前一步,恭敬地朝着嬴政又施礼道:“启禀陛下,有顾家相助,这关东的盐铁基本已经收为大秦所有。” “只等陛下下令,便可将盐铁专卖的法令传遍全国,相信不出三个月,那些商贾都可收到命令,到时就能派人接手了。” 嬴政点点头,对于大秦的速度,他一直都是很相信的。 至于章邯的办事章法,他也从未怀疑过。 只是这一刻,他眉头微微蹙起,因为看到章邯如此轻松的话语,说明他根本没有看到这盐铁专卖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幸好冉方提前提醒了,不然到时候这些商贾和旧贵联合起来时,他还在咸阳城什么都不知道呢。 “如此……” “此次盐铁专卖一事,你可遇到什么问题?” 现在的嬴政已经意识到了朝中大臣的问题,包括章邯和蒙毅在内,他们都只会解决问题,他给下达的命令也都能够完美地解决。 可这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发现问题,这对朝廷官员来说是个大问题。 所以,这一次他愿意从章邯开始,让他们有能够独立思考的能力。 可是让他失望了,章邯被嬴政的问题惊讶了。 要知道这次盐铁专卖是冉方提起的,而后是陛下亲自同意的,现在要他想盐铁专卖的问题,这不就是说陛下的不是吗? 章邯看着嬴政紧蹙的眉头,脑袋上的汗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恭敬地说:“启禀陛下,臣……不知此法有何问题。” “顾家对于精盐一事甚为上心,也对陛下感恩戴德,岂会有什么问题?” “有顾家开先例,想必那些旧地的商贾也无话可说,臣以为此事当尽快。” 看他如此骄傲自大的模样,嬴政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这次嬴政没有接着跟他说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李斯的身上。 他对李斯还是很相信的,于是又开口问道:“丞相以为呢?” 李斯最是了解嬴政,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对章邯的这个回答不满意,而且最大的可能是冉方又说了什么。 而且陛下还把王翦也请了过来,这说明可能会牵扯到战争的事情。 思索了片刻,他恭敬地朝着嬴政施礼后,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当慎重。” “盐铁专卖事关重大,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做到的事情,当徐徐图之。” “若是直接对各地的商贾都进行商讨,难免会有人起谋逆之心,届时该如何处置?” 从一开始盐铁专卖,李斯就不太赞同此事,但是这一次他的这些话,倒是有些与冉方说的一样。 嬴政有些赞许地点点头,还得是丞相合他的心意。 不过,还是没有说到正点上,嬴政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丞相言之有理,不过只是一些商贾,难成什么大事。” “寡人只是担心,这些商贾的背后,可否有旧贵之人,若是他们趁机挑起对大秦的争端,该如何应对?” “可盐铁专卖之事势在必行,若是不能及时推行,那关东的商贾定会心中愤愤不平。” “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李斯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陛下会有此一问。 或者说,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这商贾的背后会有人撑腰。 毕竟顾家的背后,只有一个不成气候的冉方和当今的陛下,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若是其他商贾的背后也有人,那就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李斯看着高位上的嬴政,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甚至还有些轻松的感觉。 他就明白,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解决之法,这次陛下把他们宣过来,就是来说最终解决方案的。 “臣等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嬴政有些失望,不过事情还是要有所解决的,他便把冉方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自从大秦一统之后,总是有一些旧贵试图颠覆大秦的朝政,这次既然给了他们机会,那自然是要好好试探一番,看看究竟有哪些不轨之心?” “这一次定要把这些人都找到,让他们知晓大秦的实力,不是几个乌合之众就可撼动的!” “王翦和章邯,你们二人商议,绝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传信给王贲,定要坚守会稽郡!” 还是冉方说的楚地兵力强悍嬴政听进去了,只要王贲把旧楚之地守好,其余的兵力他相信朝中的大将,不会被那些人击垮的。 看嬴政已经决定了,三人也都不敢再提出异议。 三人齐声道:“喏!” “定不负陛下期望!” 第119章 圯上老人 由章邯和王翦合作,一起做好盐铁专卖的全国推广,给了大秦官员不少的信心。 但是,也有人不理解,为何这件事要让王翦也参与其中? 不过在咸阳狱的那些人却明白,都是因为冉方的那番话,因此他们对冉方的态度也变了不少。 从开始因为嬴政的命令而产生的好奇,到如今转变成了由心底而来的佩服。 所以,这几日他们在咸阳狱中,有空的时候总是想要和冉方搭搭话,甚至试图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更多的经验和内容。 不过在这群人中,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不主动与其他人说话,有时主动有人跟他搭话,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人就是廉良才。 这次被冤枉,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影响,但是听到冉方的那些话,他心中却不由得多了很多想法。 因此只有他们和冉方聊天时,他会主动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其他人想要和他套近乎,他基本上都是闭口不谈的,不过那目光总是紧紧盯着冉方牢房的方向。 这日,他正在看冉方写字时,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蒙毅和一老者,拄着拐杖便朝着冉方的方向过来了。 老者满头银发,看起来精神矍铄,不由得让人多看了几眼。 站在牢房门口,老者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冉方和扶苏,随即把目光落在了冉方身上,问道:“你就是冉方。”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冉方和扶苏同时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老人。 两人眼中那迷茫之色,说明都不认识这个人。 倒是冉方在看到他朱颜鹤发、老态龙钟的样子,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张良的师父——黄石公。 想着,他便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用肯定的语气问道:“圯上老人?” 黄石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冉方竟然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头来。 心中不由得猜测,难道这冉方真的如张良所说,与他是有关系? “正是老夫。” “想不到还有人认识老夫,倒是老夫的荣幸了。” 冉方有些敬佩此人,能够写出《太公兵法》和《黄石公略》的人,那绝对是绝世奇才,而且还培养出张良那种徒弟,更是令人佩服。 他朝黄石公拱了拱手道:“能识得先生之才,是晚辈的荣幸。” “老先生请坐,有何事坐下再说。” 本就跟着冉方站起来的扶苏,难得看到冉方对谁的态度如此恭敬,心中对这个圯上老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要知道,就连他父皇和李斯等人来了,那冉方的态度也是十分的随意。 这个圯上老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引得冉方如此客气? 想着,他便主动开口问道:“先生,他是?” 冉方看了一眼扶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黄石公,解释说:“老先生莫怪。” 黄石公脸上丝毫没有在意之色,只是随意地摆摆手。 他知道蒙毅把他押到咸阳城,就是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张良的线索。 可这件事,他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见到冉方之后才说。 因为之前张良跟他说了冉方的事情,他总感觉张良的事情,在冉方这里是一个机会,不只是求生的机会,更是一个能够扬名天下的机会。 至于其余人的质疑,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无妨。” “有人能知老夫,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他主动转过头,替扶苏解释自己的身世:“老夫不过是一乡野之人,黄石公。” 上次冉方和张良聊天的时候,把扶苏请出去了,所以这次听到黄石公的名字,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微微点点头,便坐在了那里,他也不觉得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倒是冉方,听到黄石公如此介绍自己,不由得开口说道:“圯上老人太谦虚了。” 只说了一句,他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接着追问。 “今日老先生来此,是为何事?” 听冉方提起此事,黄石公那胡须下面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了几分。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几分。 “此番来咸阳,是有人请老夫来的。” “说是我那徒弟在此惹了祸端,可现在他人不知在何处,他们便让我来寻他。” “想必先生也知道我那徒儿的身世,他若是被人抓了去,那可是……” 听着他的话,冉方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怀疑,张良的身世为何会暴露? 而且听黄石公话里的意思,朝廷还知道黄石公是张良的师父,这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还能把黄石公请过来,这绝对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处,这太令人意外了。 “那老先生来找的意思,是想让我给他求情吗?” “不。” 这一个字黄石公说得斩钉截铁,他脸上的胡须甚至都抖了几抖。 “我那徒弟从咸阳出来后,去找了一趟老夫,对先生赞不绝口。” “先生与他说的那番大义之言,他也已经告诉老夫了,老夫十分佩服先生。” “所以,老夫也在劝他,当今天下的太平,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若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再挑起天下的战争,弃百姓于不顾。” “那和他仇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他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老夫也不知情。” 黄石公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冉方听的,也是说给刚才让他来咸阳狱的蒙毅听得。 在他进来的时候,蒙毅就悄悄进了隔壁的房间,正在听着他和冉方的对话。 这个事情冉方并不知情,但是黄石公最后的一句话,明显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 他用眼神示意黄石公,是否隔墙有耳? 没想到黄石公竟然点点头,冉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一些他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想通了。 “老先生大义,冉方也佩服。” “既然老先生心中有了决断,今日过来不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 黄石公笑着点点头,看向冉方的眼神还有些惺惺相惜之味。 “先生睿智。” “我那徒弟向来倔强,有些事情他认定了,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他还仁义,就算是被人欺骗了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听他的话,冉方心中不太认同。 不过也没有打断他的话,接着听他接下来的解释。 “所以,我那徒儿他只是被人利用,刺杀之事他并未主谋,不过是受人蛊惑,以为能够替家里人报仇,便忘记了思考事情的真假。” “背后的主谋老夫也知晓,若是先生愿意放过我徒弟一次,我便可以把幕后之人说给先生听。” 第120章 相互试探 隔壁的蒙毅,听到黄石公的话脸上有些怒气,自己让人问了几天,也不见他说什么。 还整日说着,只有见了冉方,才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 现在满足他的想法,让他见了冉方,可先是说自己不知道那张子房的藏身之处! 现在又说背后另有其人! 这是拿他涮着玩儿呢! 想着,他便忍不住从隔壁牢房走出来,直接来到了黄石公的面前,眼中的怒火还未消退。 他指着黄石公,大声说道:“你说什么?!” “背后另有其人?!” “前几日你为何不说!” 看着突然出现的蒙毅,冉方倒是有些意外,难道刚才黄石公说的隔墙有耳,指的就是他吗? “这位大人,怎么会在此?” “听你话里的意思,刚才你就在隔壁偷听吗?” 被戳穿了的蒙毅,瞬间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一时生气,就把自己的任务忘记了。 不过随即他又换了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既然已经被戳穿了,那他也就索性不装了。 “此人是我抓到的,他是那刺客张子房的师父,要找张子房自然是要找他的师父了。” “可来到咸阳城后,他却一言不发,不管说什么都是要见你,那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说话的时候,蒙毅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心虚。 而且在说完之后,还径直坐在了黄石公的旁边,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冉方不由得笑了,这人说话做事倒是坦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随即又和黄石公说:“老先生,有事就说。” “此人虽跋扈了些,但应该也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若是张良真的背后有人相助,自然是要把人都抓住才算的。” 黄石公抿了抿嘴,点点头道:“此事我知晓得也不是很清楚。” 这一句,蒙毅又激动了。 他指着黄石公刚要开口,就被冉方的眼神挡回来了。 黄石公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接着说道:“当初他要行事时,曾去找老夫一次,说他找到了同盟之人,可以为家里人报仇。” “我知晓他这么多年心中的苦楚,便也没有拦着他,只希望他能够保一条命,便劝诫他要谨慎行事。” “可他一直说那人好出奇计,是难得之才,有他相助定可成事,且那人也会助他行事,还制定了详细的逃跑计划。” 这个事情冉方是相信的,不然当初博浪沙刺杀时,那么多的秦军,不可能让张良就那么跑了。 可是想要大秦覆灭之人何其多,谁又是与张良合谋之人呢? “老先生如此说,可知晓那人是谁?” 这一次,黄石公却摇摇头,有些叹息地说:“老夫不知。” 虽然如此,可是冉方却感觉,不是黄石公不知道,而是他不愿意说。 现在说明了张良身后另有其人,那朝廷总是要调查一番的,那张良这段时间就是安全的。 现在要反大秦的人如此多,以张良的才能想要去何处不行?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黄石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只是不知道,老先生心中是否真的如此所想。” “听说朝廷这几日在推行盐铁专卖一事,不知老先生如何看?” 谁也没想到,冉方的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这上面。 就连黄石公,也惊讶地看着冉方,表情中还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 “自然是好事。” “自从来到咸阳城,老夫便发现咸阳城的风气甚好。” “老夫也听说,如今顾家精盐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若是将此法推广至大秦各地,想必定会受到百姓的爱戴。” 冉方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黄石公如此神机妙算之人,如何能不知道盐铁专卖一事带来的影响。 可他却如此说,那只能说明他对此事也有所期待。 至于期待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既然老先生也如此说,那此事便万无一失了。” 黄石公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笑,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可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他眼底的笑容未达眼底,在看向冉方的时候还带着一些试探。 “呵呵,先生秒赞了。” “老夫一介乡野之人,只说自己的看法,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话说到这里,冉方就知道从黄石公的嘴里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他也没有多加周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坐在黄石公身边的蒙毅,问道:“这位大人,还有何事吗?” 对于盐铁专卖一事,蒙毅知道的也不多,自然也不知道冉方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听着冉方和黄石公的话,他总觉得其中有些含义是他不知道的,可又想不明白。 “无事了。” 说着,他便带着黄石公离开了。 在隔壁牢房的廉良才,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静,在黄石公和蒙毅离开之时,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牢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脑海中不自觉想着刚才冉方和黄石公的对话。 而此时,黄石公入咸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张良的耳朵里。 此刻的张良,在咸阳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看起来和普通的百姓一样,每日都在耕作。 可他时时都在关注咸阳城,准备第二次的刺杀计划,只是嬴政一直不愿出咸阳城,他就只能这么等下去。 可他没想到,那冉方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不仅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嬴政,还说出了自己师父圯上老人的消息。 他以为那冉方也算是光明正大,结果却是如此的背信弃义! 想用这种办法逼自己妥协,那冉方也太小瞧他了! “冉方,你且等着!” 张叔一直跟在张良的身边,知道他心中对大秦的仇恨,也知晓黄石公对他的意义。 所以看到张良对此事如此在意,他便主动请缨,生怕张良一怒之下作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公子,明日我去咸阳城打听一下,看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儿?” “若是圯上老人无大碍,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第121章 朝廷没钱了 盐铁专卖一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大秦,只不过当时只是针对旧秦之地,其余的商贾觉得这件事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来多久,嬴政的政令便颁布下来,要求大秦所有的盐铁商户,把自己的产业交上来,实行盐铁专卖的政策。 为了让这些人能够听从命令,嬴政还下令让大秦四大盐商,派人入咸阳,共商此事。 一时间,所有的商贾都对此事评头论足,热议着这件事情会如何结局。 毕竟谁也知道,那些商贾是不可能轻易交出自己手中的“聚宝盆”。 而大秦四大盐商,訾家、融家、黎家和缪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旧齐之地乃是产盐圣地,其中黎家和缪家更是都位于齐地,为了以示公平,这些人都聚在琅琊郡,共同商讨此事该如何应对。 此刻,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一行人坐在那里,有人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他们的情绪。 有的人却面露难色,似乎很是担忧此事的发展。 还有的人似乎很淡定,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还饶有兴趣地观察其余几人的情况。 “几位,今日是为了商议的,为何都一言不发啊?” 说话的是缪玉堂,是缪家当前的掌权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手段极高,自从他掌权后,缪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这次也是他把所有人都聚在此处,就是想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对抗这次大秦的政令。 说完,他便站起来,看着坐在旁边的融家人融明。 “融家主,我听说你们与那咸阳城的官员私交匪浅,可有说此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 被点名的融明,本来忧愁的脸上,此刻更加为难了。 他看了一眼缪玉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说:“此事……怕是有些难办了。” “有消息传来,朝廷这次下定了决心,而且还是陛下身边的亲信章邯来负责此事,此人颇有手段,这几日已经开始调查各家的势力了。” “这次召我等入咸阳,就是他的提议。” “而且,与我暗中一同通气的几位官员,都被关入了咸阳狱。” “我总感觉,陛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所以未曾敢再联系,也不知道如今的咸阳城是什么情况。” 融明不知道赵高污蔑朝中官员一事,只知道有些官员都被关押起来,正好是有人给他通消息说完盐铁专卖一事后。 所以,他就联想到这里,这次陛下消息确定传来时,他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所想。 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迟疑了片刻又说道:“我以为,这次的盐铁专卖就是冲着我等盐商来的。” 缪玉堂不太相信他的话,甚至眼中还有些不屑的神情。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像融明这种软绵绵的人,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要向他强硬一些争取,不然缪家也做不到四大盐商之首。 可如今看融明这副模样,他甚至有心将融明踢出四大盐商,抢了他的生意! 不过,这只是现在他心中所想,还未想好要不要去做。 毕竟现在还有大秦政令在此,先把此事解决了再说。 “依你之见,难道要把手中赚钱的生意拱手让出?” “要我说,朝廷不过是想要钱,那我们各家拿出一部分的家产,上交到朝廷,解决了当前朝廷的燃眉之急,便能买下手中的生意。” “各位意下如何?” 这次谁也没有说话,毕竟拿出的家产要想朝廷满意,那必须全部的家产,或者说九成以上的家产。 可这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拼来的,若是就这么交出又谁能愿意? 那比割肉还要痛苦! 见没有人说话,缪玉堂接着说:“奉劝各位,不要因小失大。” “如今的事态不明,朝廷也只是邀我等商议,那这主动权便还在我等手中。” “可若是入了咸阳城,不管我等愿不愿意,这件事也必须有个结果,至于这结果时好时坏,就不是我等能决定的了。” “这次邀各位前来,就是想要共同商谈,用家产报平安。” 他这话的深意不大,却落入的每个人的心中。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这次愿意来此共同商谈,就是想要求得一个万全之策。 可结果还是如此,他们心中便有些不愿意了。 沉思了片刻,融明率先开口:“若是能用家产,换得一时的平安也好。” “可我担心,如今朝廷的态度不清,若是他们所图非对,我等该如何应对?” “非图财?”坐在那里很淡定的黎高逸也开了口,他不是黎家的当家人,可却是下一任的家主。 这次黎家派他来此,一是为了结交各位商贾,二就是为了考验他。 若是他能保下黎家,那他任家主便无人有意见。 如若不然,要么败了黎家,要么丢了家主之位。 “融家主之言,难道这朝廷还想要我等的性命不成?!” “依我之见,这不过是朝廷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 “众所周知,如今的大秦今时不同往日,连年赋税增加,杀伐之事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各地百姓怨声载道,不得已之下朝廷才把主意打到了商贾的头上。” “所以,朝廷只是想让我等生畏,然后像缪家主一样破财免灾,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而且各位家主手中经营的,也不只是盐,我可知道缪家主背地里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和田地。” “若是把家产给出去,这也是缪家保命的手段?” 缪玉堂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没有因为黎高逸的话有任何的不悦。 “只是为了保命,我想在座的各位也都一样。” “如今天下疲敝,各地的旧贵都蠢蠢欲动,天下生乱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各位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说着,他目光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一个人反驳,因为他们也都看透了这一本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看他们如此,缪玉堂的脸上还露出一抹放肆的笑意。 “各位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产业,可曾想过为何朝廷会盐铁专卖?” 融明很自然地回答:“为了钱啊。” “不错。” 缪玉堂点点头,随即又说:“可朝廷一直都有赋税,为何要动商贾的钱呢?”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过了片刻,缪玉堂才说了一句,“这说明,赋税已不足朝廷的支出。” “或者说,赋税已收不到钱了!” 第122章 花钱买平安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闪过了浓重的贪婪之色。 他们这群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底层的老百姓没有钱了,可朝廷的税款,还有生活需要的钱,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东西。 为了生活和生存,这些人必定是要找办法生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手里的天地宅院抵押出去。 只要他们开始抵押,那他们这些有钱人趁机大量收购。 不论何时,这些宅地都是他们的立命之本,若是到了乱世那更是最重要的东西。 缪玉堂看着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些话并不能说出来。 “各位既然都明白,那有些话我也不必说得那么明白,这一次只要我们四家齐心协力,想必朝廷也不能真的对我等出手。” “至于那些钱财,只要朝廷想要,全部给他们又如何?” “我也听说咸阳城有一能人做出了精盐,若是能把这精盐拿到手里,更加不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了。” 这些话很明显说到了众人的心里,在场的人也都把目光落在了缪玉堂的身上。 黎高逸慵懒地坐在那里,脸上露出的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看着缪玉堂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和善,甚至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缪家主这些话倒是没有错,精盐的事情谁也知道。” “朝廷会那么轻易给出来吗?” “这次让我等去咸阳城,还发布了政令,那就是要我等手中的盐田,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理?” “你别忘了,我们这些商贾虽然有钱,可在大秦还是低贱之人。” 他这话里的意思,明显在挑动这些人对大秦的反叛之心。 虽然有人在丝毫他话里的可信度,可是胆小怕事的融明却表示不赞同。 他小声地反驳道:“想必陛下也不能如此得罪我等,不过是看我们对朝廷的态度,只要我等做到了朝廷满意,那陛下自是不会为难于我们。” “不如,我等各拿出五千金入咸阳,让陛下看到我等的诚意。” “如此,才能保下各位的家业。” 大秦的一金约合588钱,千金便要五十几万钱了,那六千金更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钱,对于各家来说都是割肉的程度,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些难色,不仅是舍不得这么多钱,更重要的是现在一时间也不好凑起来。 不过,若是真的能用五千金,换得一份家产平安,谁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最后还是缪玉堂说:“各位都回去想想。” “不出三日就要启程了,各位还是尽快决定,不然到了咸阳城,决定权就不在我等的手中了。” …… 如今贪污案有了结果,可那些被赵高押入咸阳狱的官员做过的事情,也都被廷尉府调查得清清楚楚。 有的人虽并未参与此番贪污,可每个人手中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至于那些与赵高勾结,参与了贪污赈灾款项的官员,更是直接又被关了起来。 这些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嬴政的,他在皇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没想到,朝廷用岁俸养着的官员,竟然都是一群獐头鼠目之辈。 心中甚是烦闷之下,嬴政便又只身一人,来到了咸阳狱。 看到冉方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写字,旁边还摆着一盆正娇艳盛开的牡丹花,真称得上是一片岁月静好。 嬴政的眼中都有些羡慕,羡慕冉方这般自然,心中不被任何凡事所扰。 “咳咳。” 听到嬴政故意的咳嗽声,冉方手中的动作一动,叹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只是在看到来人瞬间又低下了头。 没有丝毫的尊敬可言,甚至那动作和眼神中,还有些嫌弃的意味。 这让嬴政感觉有些尴尬,他不明白为何冉方对他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他也丝毫没有在意,主动走上前坐在冉方的对面,没有看拘谨地站在那里的扶苏一眼。 “先生这是何意?” “寡……我是哪里得罪了先生?” 听到他的话,冉方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嬴政。 他看了一眼站着的扶苏,目光没有错过扶苏那小心的动作,还有那紧张的眼神。 不过,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没有。” “只是这几日来狱中的人有些多,属实有些吵闹。” “不由得怀念之前的日子,这牢中也算是一片安静之所,可如今却成了闹市。” 说完,他也没等嬴政表态,便问道:“不知今日苏伯父前来,所为何事?” 嬴政知道冉方的意思,这几日为了调查被抓官员的事情,廷尉府每日都要来咸阳狱,带走一些人调查,过后还有把人再送回来。 本来无人问津的咸阳狱,却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甚至还有严刑拷打的声音,确实要吵闹不少。 即便如此,嬴政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先生这话是何意?” “这咸阳狱乃重地,怎么会有人常常来此呢?” 冉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几日调查官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经常从其他的人嘴里听到消息。 还有齐曹也来跟他说,如今咸阳城上下都在关注此事,都想要看看这些官员的结局,甚至有人为此开了赌局,赌哪位官员出不了这咸阳狱。 可眼前的人,却好像对此事丝毫不知情的模样,未免也太假了些。 冉方多看了他几眼,直截了当地问道:“苏伯父难道不知吗?” “苏伯父乃经商之人,对朝中的大事应当更为关注才对,为何对此事全然不知的模样?” 嬴政本来是知道的,可一时怕冉方看出端倪,便撒了个谎。 他没想到此事在咸阳城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无奈,他只好尴尬地笑笑,“呵呵,先生说笑了。” “这几日府上的事情太繁忙,便没有关注这朝中的事情。” “不过,朝中的官员竟然如此行事,不仅贪污还私下勾结,这对大秦来说绝非好事,也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理?” “若是就这么放过这些人,怕是大秦的江山,也危矣……” 第123章 救秦之法 第123章 救秦之法 听到这个问题,冉方的眼神闪过一丝意外。 毕竟刚才他还说,对于贪官一事他也未曾了解,可现在却操心这些人对朝廷的影响了,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可能是冉方的眼神太过直白,也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嬴政捂嘴轻咳了一声,看似随意地换了一个动作。 “这些事情也关系着大秦的安危,我作为商人,自然是也要多多考虑一些。” “若是有什么问题,也会影响生意不是。” “先生放心,若是先生能替我答疑解惑,我可亲自去丞相府,替先生说说情。” 说着,他还转过头看了一眼扶苏,语气十分和善地说:“吾儿也可放心,为父定会尽快想办法把你和先生救出这咸阳狱。” 这话好像好久未曾听到了,一时间冉方还有些怀念了。 不过,他已经丝毫不相信这些话了,在看向嬴政时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嘲讽。 “苏伯父这话……可是当真?” “那是自然。” 嬴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心虚,心中却想着不能轻易把冉方放出咸阳狱,只是这段时间赵高入狱,朝中多数官员被牵扯其中,对大秦影响甚大。 在这种情况下,怕是要让扶苏离开咸阳狱了。 不过此事他要好好计划一番,不能让冉方起了疑心。 “先生大可放心,此次绝不会食言。” 说话的时候,嬴政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冉方,这无疑给他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只可惜,冉方并没有很相信,甚至觉得嬴政这副姿态,明显就是不太可行的样子。 “呵呵,苏伯父倒是看着可信。” 站在的那里扶苏神色有些尴尬,他知道父皇是不会轻易让冉方离开咸阳狱的。 而且最尴尬的是,好像那冉方还看出来了。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站在嬴政这边,于是他也劝诫冉方:“先生放心,父亲说话向来不会有错的。” “况且朝中的事情,若是能说与父亲听听,对父亲的生意也好些,我们在牢中也能舒服些不是。” 这话倒是不假,冉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扶苏,在自己身边看来也学到东西了。 “朝廷的事情,自有陛下来处理。” “这些官员并非都是贪官,不过是曾经犯过错,在这次清查中被查出来罢了。” “陛下不会对他们太过苛责,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而已。” “水至清则无鱼,朝中那么多的官员,怕是没有一人无私心,只不过是心中是否还有那杆爱大秦的秤?” “食君之禄,才能担君之忧,这些官员做到了吗?” “做到了,只不过是不彻底而已,官字下面两个口,面对百姓时和面对君臣时,说的话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只是官员,就算是苏公子,与苏伯父说话时,难道句句都是实话吗?”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陛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给那些官员一个教训,告诉他们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然后便都继续在朝中为官罢了。” 这正是嬴政生气的原因,他身为天下之主,对于人性的贪婪他深有感触。 那些犯了错的官员,虽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些不利于百姓之事,可却未伤及大秦的利益,这对他来说便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的理由。 可他又觉得不甘心,这些官员个个都有私心,这样的人用起来总是令人纠结的。 他本以为,这件事冉方会给他一个新的思路,可没想到冉方却和他想的一样,竟然要他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难道先生真的以为,这些官员可再次入朝为官?” “他们虽为贪污赈灾银,可有人做的事情,却把大秦的百姓弃之不顾,有的人甚至可以用钱买百姓的性命,即便是无罪也要被冤枉,难道这样的人也可为官?!” 冉方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不然呢?” “如今大秦的官员,大多都是通过世官制和保举制,本就限制了官员的水平和普通人成为官员的机会,还导致了官员在入朝时便有了盟友。” “虽说从秦王政二十六年开始,陛下也语序学吏制,还有军功辟田、客卿入仕、通法入仕等,可这些都还是没有脱离任人唯亲这个本质,所以朝中的官员还都是那些人,根本没有真正的百姓,因为百姓的生存都成问题,哪有机会去读书明理?” “何不食肉糜,所以这些官员又如何真正能够站在百姓的立场去解决和思考问题,不过是想的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如何能够入了陛下的眼。” “如此一来 ,这些官员是否被贬职又如何?” “毕竟,换一批官员也是如此,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听他这么说,嬴政才明白过来,冉方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他对自己的官员选拔有意见。 这些问题他倒是未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扩大了官员的选拔范围,其实这些本质上是没有变化的。 可当初学吏制,他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专门设置了训练吏员的学室,若是他们能学吏成功,即可免除徭役,学成后可入仕途。 当时朝中的官员还颇有言辞,他自认为做的已经足够了,没想到冉方竟对此也不屑一顾。 “先生所言有理,可百姓又如何能懂为官之道?” “就算是有能人,那又如何能知呢?” “陛下并未不愿寻找新的能人,不过是暂且找不到而已?” 这些话,明显都是对天下百姓的不信,身居高位的人都相信自己的实力,那些普通百姓只知道如何生存,又如何明白为官呢? 冉方看他如此愚蠢,不由得想到了刘邦,他便是出生于黔首,可最后不还是灭了大秦,最终成为一代皇帝吗? “呵呵,送给苏伯父一句话,‘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不要小瞧了农田村夫,日后可能就会成为天子臣下,或者……拥有更高的权利和地位也说不定。” “所以,这次的贪官之事若想结局,要么就轻拿轻放,要么就真正举办一次科举,让百姓入仕,才能解百姓之苦。”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为天下之主必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