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国皇后,不如当天下霸主》 第1章 真正皮痒的人,是你 “真是不知羞耻,都被休了,还有脸住在侯府里。” 虚掩的门外,传来丫鬟小玉不满的抱怨声。 她猛地一推开门,将手里的托盘重重放在桌子上,冲着帷幔里面的人没好气喊道:“喂!吃饭了。” 往日都会应声的人,今日却一直沉默。 小玉冷哼一声:“摆什么臭架子!”她掀开帷幔大步走进去,今天是小侯爷成婚的日子,大家都在前院帮忙讨喜钱,偏偏她要来伺候这个下堂弃妇! 想想她就窝了一肚子火。 帷幔里面,只看见薄被之下隐约躺着一个人,巴掌大小的脸被遮了大半,看不真切。 “好啊,我累死累活,你这个贱人躺在这里睡大觉。”小玉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壶水,就要往榻上泼,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淬了冰的眼眸中。 “敢泼,我就剁了你的手。”冰冷的毫无人气的话语从床榻传来。 只见原本躺在榻上的人此时已经坐起了身,她的周身已然湿漉漉一片,根本不像是熟睡,反倒是从河里捞上来。 谢漾从榻上下来,直到双脚落在地上,她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了。 半个时辰之前。 古代的下堂妇谢漾收拾好行李离开侯爷府,却被人打晕丢进了河里,直接毙命。 而现代的鬼医谢漾去往度假岛的私人直升飞机,在九万里的高空,直接爆炸。 再睁眼,怯懦纯善的侯爷府下堂妇已然换了个灵魂。 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谢漾本来是相国府里的嫡小姐,一年前在郊外用心头血救了中了血蛊的的镇国府小侯爷周岚听,因此才有了这一段孽缘,半月前她被庶妹诬陷,直接被周岚听休弃丢在了后院,而今日正是周岚听和庶妹谢柔的大婚之日。 可笑!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的谢漾觉得荒唐至极,原主用心头血救人却到头来害了自己的性命,那谢柔借着姐妹之情不断出入镇国公府,没多久就和周岚听眉来眼去了,周岚听本就厌恶谢漾占了正妻的位置,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从来都是冷言冷语,以至于后来谢柔陷害她和车夫苟合的时候,周岚听查都没查,直接把她休了,却不把她放走,只因每个月圆之夜,他还需要谢漾的心头血压制血蛊。 不但如此,他也不将此事告知谢柔,引得谢柔以为他旧情难忘,从而怀恨在心,屡次三番的对着原主殴打侮辱,周岚听却对谢柔争风吃醋的动作十分享受,最终谢柔选择在今日对原主痛下杀手! 小玉见谢漾盯着自己,心中有些怪异,但很快被她压制:“下贱的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又皮痒了是?!” 前院炮仗烟花热闹非凡,这下堂妇平日里又怯懦,自己打她一顿撒撒气,又能如何?谁还会替她做主? 想到这里,小玉冷笑一声,直接将茶壶朝着谢漾摔过去,这狠厉的架势,可想而知被茶壶砸到,少说也要疼个十天半个月。 谢漾自然不可能傻站着挨揍,直接侧身躲过,看着小玉的眼神多少带了点不善了。 “我看真正皮痒的人,是你。”谢漾知道小玉平日得了谢柔的授意,对原主动辄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原主忍得,她鬼医可忍不了。 下一秒,都看不见谢漾如何动作的,一块陶瓷碎片直接擦过了小玉的手腕,竟然生生割开了她的血管,瞬间浓稠的血水奔涌而出,小玉惊声尖叫,双脚打颤往后退,现在她终于知道心中的那股子怪异感是什么了。 “救命啊,谢漾杀人了!”小玉尖叫着朝外跑去,血珠顺着腕间滴了一地,在她的身后,谢漾如同鬼魅勾唇轻笑,踩着地上那滴滴猩红,一步一血花,缓慢优雅的跟了上去。 小玉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前厅,她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大叫着,趁众人大骇愣神之际,一头撞在了正要跨火盆的新娘子身上。 小玉瞬间就被眼疾手快的新郎一脚踹到了边上,他赶紧扶起了跌在地上的新娘谢柔,帮她拍打身上被溅到的火盆炭火,炭火何其凶狠,很快便在喜服上烫出大片黑洞,露出里面的里衣,吓得谢柔不断尖叫。 这一闹,宾客哗然,众人面对如此突发状况一阵唏嘘。 周岚听丢脸至极冷着脸:“成何体统,还不把这贱婢带下去!”那小玉立刻被人捂着嘴抬了下去。 而此时谢漾抱着从桌子上顺的酒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才哈哈大笑出声。 “好戏,好戏啊!” 如此突兀的声音引得众人回眸,谢漾拎着酒壶,她虽然脚步阑珊,摇摇晃晃,却见三千青丝倾泻而下,衬的唇红齿白,妍姿艳质,带笑眉眼盈盈,看的人都要酥了。 “今天是你搞的鬼?”周岚听一看见谢漾就冷下眼,呵斥道:“滚回去!自己去祠堂领罚。” 领罚?谢漾眼中闪过一丝幽深,她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她此刻快活极了,不禁又笑出了声。 笑声中,谢漾看着周岚听和他身侧盖着盖头的谢柔。 “凭什么?”她单手拎着如玉酒壶,斜靠着一张桌子,就这么倚着盯着大门口,和他们对峙:“夫为妻纲是不错,但是小侯爷你已经把我休了,现在你可做不了我的主。” “谢漾!”周岚听眼看着就要发作,但是他与生俱来的克制让他咬住后槽牙:“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胡闹?”谢漾嗤笑一声,纤瘦的身体跟着轻轻一颤,她将手里的酒壶轻轻放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却不不容许任何人忽视。 “我病痛缠身之时,小侯爷和我庶妹在莲园花前月下不是胡闹?” “我被构陷清白之时,小侯爷查都不查让我下堂不是胡闹?” “我已被休弃之身,小侯爷却囚禁我于莲园不放不是胡闹?” 谢漾每说一句,宾客里便是一片喧嚣,显然这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但这还不够,谢漾知道今天想要天堂堂正正的从这个门走出去,她还需要做的更过分。 第2章 你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 谢漾凝眸,眸色深暗,直盯高堂到现在都未发一言的中年男人:“我谢漾再是不堪,也是相国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女,我母亲更是享有封号的公主,敢问这宅门高院有何权利纵容小侯爷对我囚禁凌辱!他周岚听到底倚仗的谁的势!” “你——”周岚听听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平日里素来乖巧的谢漾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就在这时,镇国公发话了:“好一个伶牙俐齿,平日里是老夫看拙眼了。” “镇国公谬赞。”谢漾丝毫不怯场:“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人呢?还望镇国公还我一个公道,昔日我以心头血救了令郎一条命,令郎却恩将仇报,这笔账,无论如何谢漾都算不明白!” 她的话很重,门庭内外此时鸦雀无声,镇国公更是阴沉双眸盯着谢漾。 “姐姐素来不喜我,今日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构陷自己曾经的夫君,柔儿有错姐姐冲着我便是,何必闹成这样……”谢柔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酡红腮粉、两行清泪,好不可怜。 谢漾却看都不看她,直接道:“闭嘴!我母亲顺德公主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你也配喊我姐姐。” 谢柔被骂的窝火,但是人前她不能对着来,只能默默含泪。 “谢漾你最好适可而止。”周岚听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到身前。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漾正要动手,一阵喧闹脚步传来。 “真热闹啊。”刹那间门口涌进来一批铁甲兵,黑压压的迅速包围了整个镇国公府邸,为首的年轻人,器宇轩昂,眉眼间和谢漾有三分相似。 竟然是谢漾的大哥,御前锦衣卫之首谢衍! 此时谢衍收到眼线传来消息,说谢漾终于硬起来敢大闹婚礼了,自己这大哥可不得过来给妹妹撑撑场子? 谢衍噙着一抹邪笑,他也不进来,远远的看着镇国公高声喊道:“给镇国公问好啊。” 镇国公以为谢衍是过来参加婚礼的,便说道:“谢统领来的刚好,这姐妹之间些许存了点误会,好歹是令妹的大喜之日,谢统领是谢漾的长兄,能不能让她退一步,礼成之后,再来详谈呢?” 谢衍愣了一下:“什么姐妹?谁大婚?”他回过头看到了一身喜红的谢柔,眼中闪过了厌恶。 谢柔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身形一晃倒在了丫鬟怀中,双眼含泪:“大哥……”这是何等讽刺,满座宾客竟然没有一个相国府的人。 谢衍却像是没有听见,收起了笑容,他看向谢漾:“走,哥来接你回家。” 回家……谢漾心头一动,眼眶中微微发热。 她欲要朝着谢衍走过去,却猛地被周岚听拉了个趔趄,手腕上的桎梏提醒着她,这件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松手。”谢漾冷冷的看着周岚听。 周岚听却顽固不松手,他的刻板印象里谢漾对自己百依百顺,一直都是自己的跟屁虫,为了自己甚至愿意以心头血喂养血蛊,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呢? 所以现在谢漾只是在发脾气。 只要自己像之前那样恐吓加哄哄,她就还能变成之前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眉眼间都是威胁:“你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 “周岚听,我连死都不怕了,你以为还能威胁到我什么?”谢漾面露讥讽,毫不留情的用手掰开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掰开,然后她毫不犹豫的用右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是小侯爷又如何,老娘还是小郡主呢,竟然敢囚禁我。”她的话语声和巴掌声一起落下。 “谢漾你——!”周岚听不敢置信的看她。 “怎么?论身份轮地位我不低你,一直以来周岚听你不过就是仗着我性子软好说话罢了,你害我性命,我打一巴掌收收利息不过分。” 谢漾身后是亲大哥和整个锦衣卫,根本没在怕的,周岚听不服也得憋着! 说完谢漾转身就走到了大哥身边,声音娇娇:“回家,哥。” “好。”谢衍眼眶一热,兄妹相携走到了门口,此时周岚听身着喜服满目怔然,现在他终于搞清楚谢漾是真的要离开了。 “谢漾你走一个试试!”周岚听低吼出声。 谢衍一听这话,抬手拔出半截长刀,被谢漾摁了回去。 谢漾侧身看着这入眼通红喜庆的镇国公府邸,人群之后是黑着脸的镇国公夫妇,人群内是倒在丫鬟怀里不知死活的谢柔,一步之遥是素有玉树兰芝称呼的京都小侯爷周岚听。 此时他眼角猩红,几乎滴血看着自己:“谢漾你认个错,我就不和你计较这一切,你还是我周岚听的妻……” “周岚听。”谢漾打断了他的话,下巴微抬又变成了记忆中骄傲的小郡主,她眉眼清冷:“我何错之有……如果真有,也应是当初不该以心头血救你性命,就该让你直接死在城郊……” 说完这句话,谢家兄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镇国公府。 眼见着谢漾的身影被重重锦衣卫覆盖再也看不到一根头发丝,周岚听再也忍不住,仰头吐出一口心头血,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谢漾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镇国公府里的小侯爷欠的东西,她会一点一滴都讨回来。 “真是痛快!”走出来的谢衍再也忍不住当街大笑起来。 谢漾看着自家哥哥的模样,再想到之前满院宾客看不到一个谢家人,心里只觉得更加暖了。 如果不是原主执意要嫁,她现在应该是谢家最快乐的小郡主。 “对不起哥哥。”谢漾突然开口:“以前是我不对。” “没事,都过去了了。”谢衍看着自己妹妹低着头道歉,心里也十分难受,听着她如诉如泣的说着这一年的遭遇,谢衍十分后悔自己怄气没有过来看她,如果早点来,她些许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周岚听,镇国公……都是好样的。 谢衍眼中一闪而过阴厉,这口气,他们谢家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第3章 新帝下旨,要将您许配给废太子 谢漾不知道自家哥哥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使手段搞人了,她想的是道完歉之后应该说点什么,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回家还能吃上饭吗? “哥哥已经在松鹤楼点了一桌,现在过去就能吃。”谢衍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开口说道:“都是你爱吃的。” 谢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走,找个成衣店换一身,免得回家让阿爹担心。”谢衍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妹更加瘦削了,他强压心中的酸涩。 谢漾乖巧的点点头,想到吃的,就饿得头晕眼花。 她抬脚跟上兄长的步伐,却没有走几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在谢衍惊恐的叫声中,闭上了双眼。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谢漾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这该死的血蛊,等我醒了弄你丫的! 这一闭眼,就是三天三夜。 此时已是深夜,相国府内灯火通明,谢家父子俩挤在书房里。 “真是岂有此理,老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周岚听竟敢如此欺辱!这件事情决不能这么算了!”老相国听着嫡长子的汇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谢衍也是沉着脸:“不仅如此,还有谢柔,我们之前都被她蒙骗了。” 谢柔本是谢老夫人硬塞过来的丫鬟所生,平日里温顺可人知书达理,却没有想到包藏了这样的祸心。 说到底姐妹共侍一夫,实在是有点打谢家的脸,可谢柔执意要嫁。 出嫁前一天,谢柔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老相国愣是没有理她,大婚之日,整个谢家人安静弱鸡,谁也不敢去送嫁吃席。 “她嘴上说得好听是去陪小妹,没想到背地里却全是些阴损招数。”谢衍想到手底下的人送上来的消息,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无一不戳动他的心:“大婚当日,谢柔还买通了门房想要害小妹性命……” “混账东西!”老相国听不下去了:“去把她母亲叫过来。” 谢衍却不动:“二姨娘今晨上吊自杀未遂,此刻人正昏着。” “好啊,打的是这注意!”老相国冷笑:“好一招破釜沉舟,老夫都不知道这后宅之内,竟然能如此腥风血雨,真是苦了我那倔强孩儿,差点为此丢了性命。” “老爷少爷,小姐醒了!”丫鬟的声音在门外急促传来,书房里的俩人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 谢漾喝着汤药,老相国双腿跑出残影冲了进来。 “小混蛋你可算醒了,非要一根筋,让你不嫁死要嫁,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好了,为父说得对,他周岚听这虚头巴脑的哪里配得上你?” 谢漾听着这些看似苛责的话语,心中却无比温暖和可惜。 如果原主没有死就好了,这一切都该是属于她的。 老相国见谢漾不吭声,以为自己说重了,干咳一声坐在椅子上,顺手接过丫鬟手里的汤药,用勺子挖了吹吹,语气放缓:“分了就分了,为父穷是穷了点,你一个人女娃还是养得起的,以后你就算是终身不嫁,为父也是养得起的。” 他可再舍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别人家吃苦了,不然等百年之后,他有何脸面面对公主。 谢漾重重的点头,也不觉得苦,一口一口的喝着汤药:“父亲不嫌弃我,我就一直陪着父亲和大哥。” 老相国眼眶微微湿热,摸了摸谢漾的头:“好孩子。” 接下来,谢漾用心调养自己的身子,周家上门闹过几次,都被轰了出去。 再然后天突然就变了,朝堂之上骤然刮起一阵风,老相国父子俩经常是深夜才回,谢漾每每出门都能听见大街上人讨论说圣上的身体不行了,要传位给太子爷。 所有人都以为文韬武略的太子爷会顺利继承大业,带着整个大渭走向繁荣昌盛。 却没有想到尘埃落定的那天,大权在握的人变成了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而风光霁月的太子爷成了残废,落了个永安王的称号,被永久的逐出了东宫。 最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暗中支持七皇子的是镇国公周家。 谢漾今日买来最后一味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老相国站在自己的院门口,看他的背影,感觉老了很多。 “父亲。”谢漾走上前喊道。 老相国转过身来,满脸沧桑,眼神里还有藏不住的愧疚:“怎的穿这么少,这寒冬腊月冻着可如何。” 谢漾温暖的手掌抓住老相国的大手:“女儿不冷,父亲可有心事?进去和我说说。” “没。”老相国摇摇头,掩盖住眼神中的慌乱,他抽出自己的手:“陛下招我进宫,为父走了。”他走的很快,越变越小的背影,却无端给了谢漾一种决心。 这几日大哥谢衍看着自己也是欲言又止,谢漾疑心问了不少次,却都被含糊过去,不得其果的她只能继续研制解药。 半年了,每逢月圆她都要承受噬心之痛,谢漾咬牙忍受下来的理由就是这个时候周岚听这个渣男比她还要疼百倍千倍。 不过一直没有传来他疼死了的消息,这让谢漾有点失望。 很快最后一味药加在了瓦罐中,她嘱咐贴身丫鬟红昭盯着看,自己回到了房间打算针灸。 这几日寒冷,血蛊牵扯着额头隐隐作痛,谢漾最怕疼,只能从匣子里拿出找巧匠定制的银针,开始给自己针灸。 一套下来,疼痛减轻了不少,谢漾却也浸出一身的汗。 前院突然传来一众哀嚎,谢漾拔针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在手背上擦出一条血痕。 “真是懈怠了,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谢漾将银针收回匣子,暗自摇头,红昭哭着跑了进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谢漾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新帝下旨,要将您许配给废太子……”红昭此刻哭的双眼通红,几乎不能自已。 谢漾却心中突然安定下来,原来这几日是因为这件事情,父亲兄长才会如此。 “许配就许配呗,听说他长相极其俊美。” 红昭却哭的更加伤心了:“小姐有所不知,宫内秘辛,当日永安王被行了割礼……” “卧槽!”杀人诛心啊! 新帝这招实在是太过于恶心人了。 谢漾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皇帝能干得出来的事情,这心胸得阴狠狭窄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加不能抗旨不遵了,要知道父亲当时可是太子的首位支持者。 满朝文武都等着抓他们谢家的把柄,这半年父亲兄长整个谢家都待自己很好,她不能这么自私。 嫁过去好歹不愁吃喝,更加不用应付夫妻生活。 这么想,自己也没那么惨。 此时老相国和大哥走了进来,满脸苦兮兮看着她。 谢漾:“我嫁。” 二人:“!!!” 第4章 再敢拦我,下次射中的就是你的头 隆冬腊月初七,宜嫁娶。 永安王的迎亲队伍一大早便到了相国府外,吹笛奏乐,好不热闹。 相国府内,谢漾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打扮。 最后抿了一下口脂,铜镜内美人如玉,谁看了不说一声人间绝色。 “女儿啊你再好好想想……”眼看着就要到了吉时,老相国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谢漾的左手,“爹可就你一个宝贝疙瘩了,你说不嫁,爹哪怕解甲归田也替你推掉这门亲事。” “是啊小妹,只要你说一声,哥立刻就带你走。”谢衍拉住了她的右手,满脸沉重。 谢漾被父子二人牵扯的寸步难行,只得使眼色让下人们都出去,才语重心长道:“父亲大哥往后可莫要再说出这样的话,让有心人听了去,只会说我们谢家托大,现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万万没有不嫁的道理,所以你们啊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父子二人听得恍然,只觉得记忆里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这一刻真的长大了。 门外喜娘的声音由远及近,穿堂而来:“吉时已到,接新娘子喽!” 只听见谢漾轻叹一声:“还请父亲替女儿盖上红盖头。” 那大红色的盖头落在谢漾的头上,从上而下遮盖住了她的容颜,让老相国红了眼圈。 短短两年竟然两次嫁女儿,个个非良人,这下子公主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谢漾由大哥谢衍搀扶走至门口的时候,天空又开始缓缓飘动雪花,点点落在红色盖头上,沁成星星水珠…… 永安王请来了京都最好的喜娘,车马轿撵无一不精致,看得出来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到了谢家应有的体面。 这些谢衍都看在眼里,只是可惜曾经的耀眼星辰此刻身受残疾,想到这里他眼神又暗淡几分。 “花轿来到大府门,拜谢爹娘养育恩。送女上轿庆新婚,美满姻缘超同群。金玉良缘天撮合,财丁两旺享天伦。千里有缘相匹配,早得贵子中状元。吉时上轿庆新婚,夫妻同乐年年春。”喜娘说着吉利话。 谢漾便由红昭扶上了花轿,哪怕隔着喜乐依然能够听见百姓的讨论声。 “半年前还见谢家小姐掌掴小侯爷好不痛快,现又见她二上花轿,着实唏嘘。” “此一时彼一时,朝堂风云祸及子女,那永安王是什么情况,新帝此举是要下老相国的脸面,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子!” “要不说伴君如伴虎呢,眼下镇国公春风得意了,谢家就更显落寞了。” …… 人声鼎沸中,谢衍翻身上马,环视四周气沉丹田怒吼道:“起轿——送新娘!” 皇权更替,自古便是成王败寇,谢家百年渊源,兢兢业业扶持三代君主,轮到新帝却落到了这么个下场,可那又能如何,猜忌这把刀时刻悬于头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在自己身上了,至此赐婚诏书下来,满朝文武无一不唏嘘,却无一人敢多言。 谢衍的高头大马行于最前端,花轿紧跟其后,夹道两旁百姓相随,一时之间画面浩荡。 然而轿撵行于街口的时候,便被一群家丁拦住了。 谢衍沉下脸,凝视站在最前面的白衣男子:“周岚听,你这是何意。” 周岚听? 花轿中的谢漾愣了一下,这厮此时想做什么。 周岚听并不搭理谢衍,一双冷眸死死的盯着花轿,半年了……他半年都未能见到谢漾,自从大闹婚礼之后,他就被父亲送去了苗疆解蛊,前几日收到消息,就听闻她又要嫁人了,急的他连夜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才到了这里。 谢漾怎可二嫁?!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周岚听的妻,生是,死也是! “谢漾,出来见我。”周岚听说话了。 谢衍的长刀已然出来半截泛着森冷的光:“竖子尔敢!” “大哥!”谢漾的声音从花轿中传来,止住了谢衍拔刀的动作:“大婚之日不宜见血,让我和他说。” “谢漾,你敢嫁人,不敢出来见我?”周岚听听见谢漾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软糯,又见她喝止了长兄拔刀,心思一动,往前两步。 “小侯爷还是止步于此。”谢漾的声线骤然变得冰冷:“今日乃是我和永安王的大喜之日,小侯爷此举多有不妥,怕是会给镇国公带来不少麻烦。” “你还关心我。”周岚听抓紧手中的瓷瓶又要往前,谢衍的刀柄拦在了他身前,他痴痴的看向花轿:“谢漾,你心里还是想我的对不对?” 谢漾实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周岚听自信,认为她谢漾非他不可了。 “小侯爷慎言,你我情谊早就于半年前断的干干净净,何来关心可言?还请尽快让路,不要误了我嫁人的吉时。” 周岚听却拼命摇头:“我不信你,你说的都是气话,你一惯知道怎么来气我,谢漾我已经拿回来解药,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就替你解毒。”他将手里的瓷瓶捏在手里。 “解药?”谢衍伸手去抢,却被周岚听躲开。 “谢漾你出来见我,你见了我就说不出这种无情的话,我知道你是担心父亲兄长,只要你出来见我,这一切我都可以替你摆平的。”周岚听的话语一字一句钻进了花轿中,谢漾想不听都没辙,然而她早就把自己身上的子蛊引出来剁成了渣渣,哪里还稀罕周岚听手里的所谓解药。 “周岚听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半年前一巴掌没挨够是么?上赶着让我抽!”花轿中蓦地弹出一颗花生,直击周岚听手里的瓷瓶,刹那间瓶碎,药水湿了他的衣袖。 “血蛊已解,你的解药我可要不起。” 她可不是原主,不会再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周岚听挟药威胁逼她现身逼她逃婚,口口声声替她摆平,张口就陷她于不仁不义众叛亲离。 这样的渣男,她鬼医谢漾见一个剁一个! “周岚听!再敢拦我,下次射中的就是你的头。” 第5章 就是你,要抢本王的亲? 霸气!前所未有的霸气。 “谢漾……”周岚听倒退一步,如玉面庞苍白一片,谢衍狠狠的撞开他:“滚开。” 花轿挪动,红的那么刺眼,周岚听捂着胸口站在一边,明明血蛊还没有发作,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疼的难以呼吸? 不能嫁,他不许,她若是嫁了,就和自己再无瓜葛了。 “谢漾你不能嫁!”周岚听怒吼出声,手底下的家丁悉数举起长棍拦住迎亲队。 谢衍此时已经拔刀而出:“今日谁敢拦我妹出嫁,就别怪我不客气拿你鲜血讨彩头!”周家欺人太甚,他谢家根骨也不是软的,要打便打,要杀便杀! 形势一触即发,谢漾也再也坐不住了。 “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挨打,这不是下贱是什么……”她刚想掀开轿帘,便觉轿子被谁踩了一下,紧接着一众脚步声急促而来,迅速包围了整个外围。 “当街拦亲,果真是世风日下,周家好家风!”低沉悦耳透彻如清风的男音从花轿顶上而来。 谢漾意识到曾经的废太子,此时的永安王正站在自己的脑袋上。 谢漾:“……” 周岚听见来人一身形瘦削、乌发浓密、轮廓深邃五官线条流畅仿若木雕,鼻梁高挺耸立,浓眉黑眸如鹰般深邃犀利,面若冠玉,唇不点而红,可不就是赫赫有名素有“天下之光”称呼的废太子宁宴! 皇权之下,哪怕是废太子,周岚听也不得不低头行礼:“见过永安王。” 宁宴脚踩花轿,身前一团绸缎红花衬的他越发艳丽三分:“就是你要抢本王的亲?” 周岚听面色一白,他低头捏紧拳头:“谢漾本就是我周岚听的妻,古人云一女不嫁二夫……” “可是本王怎么听说是你先休的她。”宁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字字句句透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哪怕他再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他依然高高在上不容反抗! “既然休了还死缠烂打,莫非你觉得相国府落魄了,谢相国的嫡小姐就可以让你如此轻贱?”宁宴眯起眼眸,薄唇轻启:“周岚听,你好大的胆子!” 周岚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永安王恕罪,我与谢漾情深义重,之间存在误会,只要解开误会,她……” “她?”宁宴轻笑一声,尾音打着颤儿,莫名勾动了花轿中的谢漾心尖,只听见他又道:“你喊她一声,她应你么?” 轻狂的话语之下,周岚听也顾不得脸面,事到如此他必须做到底。 “谢漾你别怕,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信我,跟我走,往后我们两个人好好的。” “谢漾……” “……谢漾。” …… 一声接着一声,花轿中始终安静不曾回个只言片语,周岚听原本的激情只剩下死灰一片。 见状,宁宴从轿子山一跃而下,走到了他的身边,毫不留情抬脚踩其肩膀,欺身上前压低声音:“周岚听,你父亲镇国公告知本王大势已去的时候是何等威风,可惜他筹谋半生,却有你这样的子嗣,谢漾心悦你时你当淤泥,脱身之时你又来死缠烂打,纵是一颗七巧玲珑心也经不起你这般伤害!” 说到这里,宁宴像是为了泄愤,一脚将其踹到在地,家丁们悉数涌过来要扶起周岚听,却被他止住。 周岚听眼神灰败看着宁宴,他不服。 “谢漾昔日能以身犯险救我性命,这样的女子永安王娶回去不膈应吗?” 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本以为自己的话语能让宁宴退缩,却见他兀自嗤笑,居高临下的目光落下来,犹如看一只小丑:“谁年少没有瞎了眼的时候,往后余生,本王定不会让她输。” 往后余生,不会让她输……谢漾听得心口竟然扑通扑通狂跳不已,连自己什么时候到王府的时候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喜娘又说了些吉利话,地上噼里啪啦掉了些许铜钱,轿帘被掀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放在自己面前。 只听见。 “王妃请下轿。” 永安王宁宴搀扶着谢漾跨过火盆,吃过喜果,便送入了房间。 王府内并无宾客,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废太子有半点瓜葛,所以很快宁宴便回来给谢漾掀了盖头。 盖头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彼此眼中都闪过了惊艳。 “没想到阿宝终究还是成了我的妻。”宁宴是认识谢漾的,相国是他半个老师,自小两人便有过交集,那个时候谢漾还是个话都说不全的奶团子,口齿不清还要当他宁宴的媳妇,宁宴便给她取了爱称叫阿宝。 谢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感慨,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递给他。 “承蒙王爷垂怜,当街护我,谢漾无以为报,往后王爷用的上我的地方,定效犬马之劳!这杯酒我先干为敬。”她端起酒杯在宁宴惊愕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阿宝可知这是交杯酒?” 谢漾:“……” 宁宴又持酒壶续上酒水,眼神清澈:“阿宝不嫌弃我还愿嫁我,已经是我的福分,其他所求,也不敢奢望。” 他低低地说着,手臂伸过来和谢漾交叉,在她心口发酸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喝了交杯酒。 接下来到了最为伤人的时候。 谢漾有些不知所措,她要怎么开口提起睡觉,才能不勾起这美强惨永安王的割礼之痛? 新婚之夜,不管什么词,都会扯到那档子事儿,谢漾觉得甚为尴尬。 “哎呀好多书啊,王爷平日里很爱看书么?”谢漾看到了一面墙的书,很奇怪这些书都放在了寝室里。 宁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戏谑,他笑道:“还行,阿宝喜欢么?” 阿宝自然是不喜欢的,阿宝看书就想睡觉。 谢漾心里默默的回应着,但还是装作学霸的样子拿出一本书开始看:“这本好像很有意思,我想看看。” “也行,时间还早,阿宝想看就看,本王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宁宴说道。 谢漾巴不得他赶紧走,于是立刻点头:“好呀好呀,王爷处理事情要紧。” 送走了宁宴,谢漾就把书丢了,开始满屋子找吃的,可惜除了一些桂圆花生红枣等干果,再无其他。 嘴巴淡出鸟,好想吃咸的。 谢漾悄咪咪打开门,对上了红昭一双八卦之眼,主仆二人愣住了。 第6章 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献血,它才会接纳 “你怎么在这儿?!”她嫁过来的时候特意嘱咐不允许有陪嫁丫鬟,红昭应该是跟着谢衍回去了才是。 红昭一看谢漾要赶她走,眼圈都红了:“奴婢就要跟着小姐,小姐不要赶我走。” “不行。”谢漾心头闪过一些残忍的画面,直接推着红昭往外走:“你不许跟着我。” 她之前嫁给周岚听的时候带了十个陪嫁丫鬟,最后出镇国公府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不听话做错事,周岚听就杀她一个丫鬟,久而久之,谢漾身边就再也没有人了。 所以谢漾怕了。 可是红昭却直勾勾的跪下来:“小姐不怕,奴婢是老爷一手培养的暗卫,很强的,一个能打十个,小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奴婢身上。” 谢漾:“……” …… 镇国公府。 谢柔一身粉衫跪坐在床前,手里捏着一方帕子不停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镇国公周夫人被哭的心烦意乱,一把将她推开:“我儿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真是个丧气东西,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一回家就直奔着迎亲队去了,你也好意思杵这儿哭!” 周岚听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拦了谢漾的婚队,这件事情早就随着周岚听被家丁背回来传遍了大街小巷,周岚听拦亲的话本也已经是被酒楼茶馆演艺的五花八门入木三分。 周夫人骂不了昏迷的儿子,但是将气撒在谢柔身上还是可以的。 谢柔被骂的不敢吭声,为了嫁给周岚听她早就斩断了后路,谢家也不能回,此时只能像个菟丝花粘附着如日升天的镇国公府,所以此时哪怕是周夫人打她,她也会咽下这口气。 只是目光落在紧闭双眼的床上男子时,谢柔眼中闪过了几丝怨气。 周岚听今日的行为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当日婚礼就知道他对谢漾旧情难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深得地步。 “这大夫是死路上了吗?怎么还不来!”周夫人心浮气躁的看向门口,丫鬟们便像是受惊的小鸟赶紧去外面瞧。 片刻后胡子发白的太医被镇国公迎了进来,周夫人和谢柔赶紧让开位置。 那张太医颤颤巍巍的将自己满是褶皱的手放在了周岚听手腕处,接连摇了摇头,看的镇国公夫妇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张太医,我儿情况如何?”镇国公问出口。 张太医慢悠悠的收回手:“情况不太妙。本来再呆月余就可以把母蛊彻底杀死,但是现在令郎急火攻心,母蛊隐约有回春的势头。” “这可如何是好?”周夫人急了。 镇国公当下脚步一顿,他上前一把拉住张太医:“老夫可就这一个儿子,当初是张太医提出送他去往苗疆解毒,现在可还有其他解毒的法子压制母蛊?” 先压制,再送往苗疆继续解毒。这是镇国公一个正常人能想到的法子。 但是显然这血蛊不是正常的蛊。 张太医叹了一口气:“这血蛊本就是阴毒之物,当初给令郎下毒的人就是存了阴损的心思,母蛊一开始就压制致死还有一线生机,但此时母蛊已经意识到寄主反抗之心,便只想玉石俱焚啊!” 玉石俱焚…… 房间内的镇国公夫妇和谢柔听完,全部脸色苍白,谢柔更是直接瘫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周家人丁并不兴旺,镇国公这一生便也只出了周岚听一个儿子,其他妾室皆是女儿,所以他对这个儿子是极其看重的,尤其是此时自己位极人臣需要后代继承家业,周岚听一没,自己奋斗几十年打下的家业,都将付之东流了! 想到这里镇国公冷下脸来:“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张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夫已经无力回春了。” “我的儿啊!”周夫人瘫倒在地上啕嚎大哭,她哭的声泪俱下:“我可怜的儿子,老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闭嘴!”镇国公烦躁的吼道,他转过头猛地看向张太医:“当初我儿子能活下来便是因为有人月月以心头血喂养母蛊,现在如法炮制可可还有一线生机?” 张太医愣了一下:“若是能寻到那人自然可以……”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 镇国公立刻看向谢柔:“她们两个是姐妹,血亲的血是否也有同样的效果?” 张太医在众人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镇国公还没有疯魔到要去永安王府里绑谢漾。 但若是谢柔不行,那么为了儿子,他也得拼了这条老命。 谢柔被镇国公看的一愣,随机脸色苍白,紧紧的扶住身后的桌子。 “父亲大人……” 镇国公阴沉着脸:“当日我儿为你休弃谢漾,十里红妆迎你过门,顶着相国的压力,给了你应有的体面,现在我儿子到了需要你的时候,你可愿意?” “我……”谢柔当然不愿意。 取心头血这样可怕的事情,她哪里承受得住。 只是她从小就喜欢和谢漾争,谢漾有的她也想要,所以才会勾引周岚听,编造了自己小时候救过他的谎言,偏偏周岚听信了。 谢柔还在犹豫,周夫人却直接取出了一把匕首,她眼神猩红且癫狂。 “与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取了便是!” “万万不能!”张太医赶紧出声:“这血蛊刁钻,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献血,它才会接纳,反之则会加重反噬。” 周夫人气急只能盯着谢柔:“你不愿救自己的夫君?” 谢柔白着脸,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但是快的让自己根本抓不住,偏偏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母亲,柔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张太医也说了血蛊刁钻,我取心头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若是不得血蛊喜爱,引起反噬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夫君他如此年轻,柔儿实在是担心……” 谢柔说的话一下子戳在了镇国公夫妇的担忧点上。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张太医说道。 镇国公此时的脸色已经黑的要滴出墨水:“那你说要怎么办!整个府里就你和谢漾有血缘关系……” 谢柔蓦地眼前一亮。 谢漾! 对了谢漾身上有子蛊,为何她还能活的安然无恙?周岚听被母蛊折磨成这样,她却能风光满面的嫁给废太子,难道是这半年里她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遇? 第7章 给我记住,凡事躲我后面 “张太医,血蛊子母蛊的牵绊如何?”谢柔问道。 “母蛊反噬,子蛊只会加倍,这才是血蛊最为恶毒的地方啊。”张太医感叹道。 “那就是说我姐姐现在一定也是生不如死?”谢柔循循善诱。 镇国公立刻想到了属下回禀的消息,永安王府风平浪静的举行完了婚礼。 “去把今日小侯爷带出去的家丁带到前厅问话!”他拂袖往外走,周夫人紧紧跟随。 张太医还在原地老老实实的回答谢柔的话:“是的,按照小侯爷的情况,现在你的姐姐大概凶多吉少了。” 谢柔听不见张太医的话,此时她脊背发凉全是冷汗,视线落在了大门口。 她知道,刚刚镇国公对自己的回答动了杀心。 现在她只能期盼谢漾是真的有办法解蛊,不然周岚听真死了,自己也会凶多吉少。 前厅,镇国公听完家丁们的回话,狐疑道:“当真?” “真真切切,当时小侯爷拿着解药给谢漾,却被谢漾直接打碎,还说自己已经解毒了根本用不到。”家丁们如实回答。 “这毒妇!自己解毒了还把我儿子的解药给打了。”周夫人一听几乎要气晕过去。 镇国公的脑回路自然是比自家夫人要优秀一点,周岚听手里的也不过就是压制的药,谈不上真的解毒。 但是谢漾不一样了,她竟然真的把蛊毒给解了,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老爷,现在可怎么办?我们的儿子可没有时间再等了!”周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老来得子,一贯溺爱,一点风雨便会让她担惊受怕,更不用说现在看到周岚听了无生息的躺在床上等死了。 镇国公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扶持新帝对现在的永安王做过的事情,他就后悔莫及。 哪怕他舔着个老脸去永安王门口,那废太子也定会将自己乱棍打出,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谢漾。 所以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那边谢漾对于镇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对着趴在地上的红昭勾了勾手指。 “再来。” 红昭累的满头大汗,已经不顾女子礼仪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漾此时还穿着笨重的婚服,她顿觉无趣。 自己还没有热身呢,这丫头就不行了,说好的一个打十个呢?说好的她老爹培养的暗卫呢? 就这? 趴在地上的红昭听着自家小姐的叹气声,她只觉得自己十几年的暗卫生涯都白活了,自己竟然连三招都走不过就被摁在地上摩擦。 太侮辱人了! 只是她从未听说过小姐会武啊……老爷知道吗? 红昭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便听见谢漾懒洋洋的说道。 “你弱是弱了点,不过当我的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我这个人一贯不喜欢嘴不严实三心二意的,你如果没有这个觉悟,趁早还是回家跟着我爹。” “有觉悟有觉悟!”红昭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她满脸灰尘却十分认真,双眼都是炙热:“奴婢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比小姐是差了点,但是小姐用的绝对是趁手的。” 谢漾在谢家的时候就已经领略到这个丫头的不一般,见她执意要跟着自己,当下也松了口。 “跟着我记住一点就行。”谢漾说道,红昭立马洗耳恭听。 只见她一身红衣斜靠在长廊上,微风吹拂她的鬓角。 “凡事躲在我的身后。” “啊?”红昭傻眼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谢漾揉着开始叫的肚子:“啊什么啊,你想留下就得听我的,现在我饿了,去厨房搞点吃的来。”说完,她转过身回到了屋内。 这隆冬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刮一样,古代没有什么大白罐大黑罐红腰子,谢漾觉得自己还是爱惜爱惜脸蛋,不能趁着年轻使劲作。 不一会儿红昭就端来了一碗素面,上面盖着一块煎蛋,零星飘着几点葱花肉末,红汤白面看起来十分的可口。 “姜丝红醋。”谢漾眼尖看见托盘上的几个小菜,伸出筷子便去夹来,姜香辛辣裹着酸醋入口的瞬间,极其上头。 谢漾实在饿得慌,一下子干完了一碗面,红昭看着她连汤都喝完了这才松了口气。 “真舒服。”谢漾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小肚肚:“现在是什么时辰?” 眼下天边已经红霞漫天,天色渐暗了。 红昭又恢复成她身边低眉顺眼的贴身丫鬟模样,温吞道:“回小姐,酉时三刻了。” “给我更衣,去看看王爷。”谢漾起身张开了双臂,红昭上前给她脱去沉重的嫁衣:“小姐,新妇是不能在婚假之日抛头露面的。” 谢漾撇嘴:“你觉得我和你姑爷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这句话一出,红昭彻底没声了。 也是,谢漾一个二嫁妇,永安王又是个不能人道的男人,这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对于二人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两次婚嫁都所托非人…… 红昭心中酸涩,快速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宝蓝色的裙衫,给谢漾换上,又替她挽好发髻,主仆二人这才施施然走出了庭院。 不过没走多久,就被一众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谢漾挑眉看着为首的女人,一身红衣似血,眉眼妖娆又挑衅的看着自己。 “这般急不可耐的是去哪儿?” 谢漾歪头看红昭:“她这是在跟我说话?” 红昭:“……应该是的。” 那红衣女人被无视,恼羞成怒:“我们可是陛下亲赐王爷的美姬,你敢无视皇威!”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谢漾觉得古代人真的很喜欢狐假虎威,周岚听那厮是,眼前这不知名自称美姬的人也是。 “红昭,到你表现自己的时候了。”谢漾将红昭往前一推,自己则是退后三步走了旁边的小路,她懒得浪费时间和一群女人进行雌竞。 红衣女子见谢漾要离开,急了:“谢漾你敢走!” “啪!”蓦地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红衣女子的脸上,只看见红昭冷着一张脸,不怒而威:“大胆!郡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我乃陛——” “啪!”红昭不等她说完便又是一巴掌:“在郡主面前自称我,你好大的胆子!宫里的嬷嬷没有教你规矩么。” 红衣女子被接连扇了两巴掌,捂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再吭声了,身后的一群五颜六色也跟着耷拉了脑袋。 都说小郡主性子软好说话,她们这才信了香菱的鬼话过来想要看个笑话,谁知道这小郡主身边跟了个这么厉害的婢子,话都不让人说完就上手,太可怕了! “都老实了啊。”红昭背过手去,站在一众女人面前:“说说,你们都是什么来头……” …… 第8章 这个老东西,失心疯了么? 谢漾一路畅通无阻的在王府里闲逛,这王府虽然面积大,却长期无人打理,眼下人手也不足,有些地方的野草比她人还高。 她转悠到天黑都没有看到一点人毛,给谢漾转烦躁了,直接爬上了屋顶,几番跳跃之后,在满院子强光下面,她终于找到了今天晚上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她的夫君,新帝恨得牙痒痒的废太子——永安王宁宴。 此时他正光着膀子在破落院子里弯腰糊墙…… 是的,谢漾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糊墙。 有一说一,宁宴的身材是真的好,比谢漾在现代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都要好,想想那些鲜肉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效果,比起眼前的男人,只能说是一个人天上一个地下。 偏偏宁宴还是一身冷白皮,配合着养眼的腱子肉八块腹肌,馋的一向不近男色的谢漾忍不住刺溜了一声口水。 多好的人间绝色啊……怎么就偏偏! 谢漾越想越觉得可惜,越想越觉得难受。 宁宴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夫君,痛苦加倍。 “阿宝,在想什么?”一道温和的男声冷不丁的从耳边响起,谢漾才发现刚刚还在墙角修补院子的男人,此时已经坐在了自己旁边。 宁宴身上随便披了一件外衫,皮肤肌理隐约透过侧开的外衫映入谢漾的眼帘,让她无端端突然红了耳坠。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人!”谢漾伸出手拂去被风吹到唇角的发丝,撇开脸干巴巴的说道。 宁宴被突然凶了一顿,有些不明所以:“抱歉,是为夫的不是,吓到阿宝了。” 为夫……要命! 红晕已经蔓延到谢漾的脸颊,她说话都开始不自然了。 “……王爷说的有事情要处理就是这个吗?” 宁宴坦然的点头:“今日并无宾客,还有些空暇时间……阿宝是特意来寻我的?” “我……”谢漾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院门口直接跑了进来,张皇四处:“王爷呢,王爷大事不好了!王爷去哪儿了?” 谢漾唇角抽搐间,只听见宁宴出声:“福伯,本王在这里。” 福伯立刻抬头,恰好看到了谢漾,他眼中闪过惊诧的神色,与此同时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声卡在了喉咙里。 谢漾微微挑眉:“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旋身而下,动作干净又漂亮,让一旁的宁宴神色莫测,不过很快他便收敛:“阿宝不是外人,福伯说。” 福伯便立刻开口:“这件事情和王妃有关,老奴也顾不得礼数了,刚刚镇国公带着亲卫队去相国府抓走了谢小统领啊!” “什么?”谢漾愣住:“你是说周岩抓走了我哥?” 这个老东西,失心疯了么? “因何缘故公然抓人?”谢漾继续问道。 福伯面色紧张:“镇国公非说是谢小统领打伤的小侯爷,要抓他去问罪呢。” “笑话!周岚听死乞白赖非要拦我花轿,我哥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头,我找他去!”谢漾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摆明的碰瓷么? 她走的急,面色阴寒,临走的时候还顺了宁宴放在院门口的铁锹,摆明了就是要去干架。 福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王爷这……” 宁宴叹了一口气,从屋顶上下来:“罢了,本王跟去看看。” 他系好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不过宁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远远的看着那一抹宝蓝色的背影哼哧哼哧的踩着夜色前行。 阿宝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那个娇娇软软,遇到一个虫子都会害怕的尖叫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敢拿着铁锹去镇国公府找场子了。 还有她刚刚的轻功……跟自己竟然不相上下。 但自己从未从老相国耳中听闻谢漾会武,难不成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连自己的父亲都瞒了? “有意思。”宁宴轻笑出声,此时谢漾已经挥舞着铁锹开始砸门了。 只听见一声巨响,谢漾第一下结结实实砸在了门环上,吓得门人一个大跳。 “大胆!来者何人,竟然敢挑衅镇国公府,好大的胆子!”门人拉开门便是一通吼叫。 谢漾冷哼一声,将铁锹往地上一放:“这才半年不见,认不得你祖宗我了?” 门人这才发现这盛气凌人的女人竟然是半年前被自家小主人下堂的谢漾,不得不说,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是谢漾……”门人瞠目结舌。 谢漾懒得搭理这些小喽啰,单手撸起铁锹,那锋利的铁皮距离门人眼球不过一厘米,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废话少说,喊镇国公出来。” 门人哪敢停留,赶紧朝里面跑去。 那镇国公本就是抓了谢衍激谢漾出来,听见门人来喊,他才冷笑一声:“来的还挺快。” “老爷,这小贱人定然是有了解毒之法,谢柔说的不错。”周夫人听门人说那谢漾来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今日必要让她给听儿解毒,不管用哪种方法!”镇国公阴沉着一张脸,背过双手,超前厅走去。 谢漾左等右等没等到镇国公,倒是谢柔来的挺快。 只见她一改往年憋屈小媳妇的样子,落落大方的站在自己面前:“姐姐,半年不见,别来无恙,今日本是姐姐的大婚之日,可惜柔儿和尚书家的夫人约了赏花,未能前去,还望姐姐不要生气。” 谢漾不说话。 谢柔眼中闪过一道疾色:“姐姐不理我可是在生气?”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唠嗑,你要是不想满脸长包,就离我远一点。”谢漾目光一直盯着门内,心急如焚,不知道这周岩个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哥哥现在情况如何,哪里还有心情和这谢柔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可是谢柔偏偏像个腻歪的毛虫,非要在谢漾这里证明什么。 “姐姐看来是不会原谅我了,不过没关系,如今保护姐姐的父亲兄长已经再无法替姐姐撑起一片天,我十几年的伏低做小终究过上了比姐姐好的日子,以后的日子,妹妹就等着看姐姐从云端坠入泥坑,也不失为一种生活的乐趣。” “聒噪。”谢漾眼皮微抬,她今天第一次正色谢柔,甩袖间一阵粉尘朝着谢柔扑去,不消片刻便被她悉数吸进鼻腔,呛得她顿时咳嗽出声。 第9章 诊金,答应我三件事 谢柔咳出泪,她奇怪的看了一下周围,并无什么东西,心中怀疑之时,镇国公也到了门口。 “外面夜深露重,还请谢小姐里面谈话比较好。” 镇国公诡计多端,想让她关门进屋谈事情,谢漾当下便是拒绝:“镇国公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今日已经嫁了永安王,现在可是王妃的身份站在这里,什么谢小姐?您可要小心说话,不然藐视皇权可不是个小事情。” “哼!”半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口齿伶俐,镇国公目光阴沉:“今天特意请了王妃的哥哥在里屋谈话,现在就差王妃了,王妃不想念哥哥么?” 老东西,竟然用哥哥威胁自己! 谢漾捏紧了手中的铁锹,她此时心中已经了然。 周岚听当街蛊毒发作,反观自己活蹦乱跳的举行完了婚礼,缺少了自己心头血做药引,这母蛊此时怕是已经在周岚听体内兴风作浪了。 镇国公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知道了自己有谈判的筹码,谢漾倒是不急了,横竖这镇国公指望自己救他儿子,就更加不会对哥哥怎么样。 “王妃还等什么呢?”镇国公压着嗓子催促道。 “真不巧,我爹让我过来喊我哥回家吃饭。”谢漾无赖的勾唇,蓦地高声说道:“哥哥,你赶紧回家啊,爹爹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你!”镇国公咬牙切齿,这毕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天子脚下公然绑架臣子,这属于对皇权的挑衅,闹大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眼前这个谢漾到底是不一样了,换做是以前,此时她早就哭成一团任由自己拿捏了,哪里像现在这样,跟个泼皮无赖一样,站在门口大声喧哗的。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她再这么闹下去! “闭嘴!”镇国公一使眼色,几个高大强壮的家丁从门口走了进来,恶狠狠的盯着谢漾,此时他才阴恻恻笑出声:“谢漾,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谢家已如红日西落,你还是不要再给谢相国惹麻烦的好。” “麻烦?”谢漾单手扶着自己的脖颈轻轻扭了一圈,一双水眸清澈见底直视那镇国公:“为了不给我爹惹麻烦,还是亲自解决了比较好。” 她可不是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打小她便是从死人堆里练就出来一身鬼斧神工的身法和医术,这镇国公吓别人还行,想要吓自己,还得再活个几百年诈尸才行! 家丁们蜂拥而上,谢漾将铁锹直接往前一推,抬脚对其便是猛地一踹,登时三个家丁被她撂倒在地。 此时谢柔已经觉得脸上十分瘙痒了,她用手摸了一下,才惊觉一脸的包:“我的脸!” 惊呼声中,丫鬟看看向谢柔,满脸惊骇:“夫人的脸!” “怎么会这样!”谢柔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挠,突然想到谢漾刚刚说的话。 “……你要是不想满脸长包,就离我远一点。” 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是她!是她干的!”谢漾毁了她的脸! 谢柔的惊呼让镇国公侧眼,这一眼可把他吓得不轻。 “你的脸是个什么鬼样子。” 谢柔原本白皙吹弹可破的脸,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布满红疹,一眼看去阴森可怖又恶心。 谢柔从镇国公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特别难看,她扭头推开丫鬟,用帕子遮挡住脸颊朝着里面跑去。 此时谢漾已经觉得疲倦了,这亲自动手的还是有点累,不如下毒来的爽快,索性她袖子一挥,新研发出的药粉通通撒在了家丁的身上。 原本威风八面的家丁们瞬间躺在了地上抽搐。 “你!你干了什么!”镇国公赫然往后一退,定睛看向自己的家丁,各个翻出眼白口吐白沫,几乎不省人事。 谢漾拍了拍手掌心,露出一抹邪笑:“当然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了,镇国公不是喜欢热闹么?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的热闹热闹。” 镇国公盯着谢漾沉默不语,谢漾也毫不退让。 就在此是,他却突然笑出了声。 谢漾:“???”这老头被我气疯了? 镇国公变了一张脸,和颜悦色的看向谢漾:“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海涵,今日之事老夫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希望王妃能够给几分薄面,进来帮忙看看我儿的情况,再怎么说,他也和王妃有过一段夫妻情缘。” 若是说之前他还对谢漾解毒的能力存疑,眼下就已经是毫无顾虑了。 谢漾眉眼中都是忍不住的嫌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难怪周岚听那么的自恋。 “我为什么要救?”她脑子又没病,闲着没事去救祸害。 “他日若是王妃有所求,老夫愿意倾囊相助。”镇国公阔气的说道,他一诺价值可不止千金。 现代的谢漾自然是不知道这种话有多重的价值,她自小便是尔虞我诈中度过,一张嘴骗人的鬼这种事情层出不穷,所以她压根不信这种口头承诺,相比之下她更加在乎一些实在的看得到的东西。 “无需他日,既然镇国公开了金口,我谢漾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也就三件事情,若是办好了,我便出手救周岚听的命。”谢漾噙着一抹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 镇国公没有半分犹豫:“不知王妃的三件事是?” “我救周岚听,收个诊金不过分。”谢漾背地里伸出小手算算:“不多,黄金万两即可。” 镇国公脸色一僵。 黄金万两还不多? 谢漾皱着眉头看过去:“不会不会,黄金万两比起周岚听的性命来说,多么?镇国公府邸屹立几代,这点钱拿不出来?” “……行,老夫答应你。”镇国公一咬牙:“这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让我哥官复原职。”谢漾也不含糊,这也是镇国公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 “这事不难。” 谢漾抬脚边往里走,镇国公在后面追问:“第三件事情呢?” 谢漾摆摆手:“第三件事情,救了周岚听再说。” 笑话,这么刺激的第三件事情,周岚听怎么能不知道呢。 第10章 她死了,被你视若珍宝的谢柔杀了 此时屋子里密不透风,门窗全部关的紧紧,周岚听躺在青色的床褥上,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发青。 谢漾啧啧出声,这要是自己来晚了半步,这屋子大概就成了棺材了。 她二话没说大手将门窗全部打开,清新的空气瞬间涌进了屋内,谢漾吩咐着下人将烛火全部点亮。 那边谢柔脸上痒的不行,站在门口看到镇国公带着人走过来,她立刻用手指着谢漾:“就是她,父亲,就是她给我下毒的,你要替我做主啊!” 谢漾点头:“不错,是我。”她两手一摊,表情十分坦然:“我就是这么一个恶毒阴狠的女子,你要让我救周岚听吗?” 镇国公唇角一抽:“把少夫人带下去。” 他看向谢漾:“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尽快诊治我儿。” “先给钱。”谢漾伸出了手,钱这东西放在自己口袋最为保险,她觉得镇国公人品不行,很可能赖账。 镇国公以一种极为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吩咐着下人去取钱票了,等钱票到了谢漾的手里,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这从怀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小罐子,伸出手给周岚听喂药,但是对方死死的闭着嘴巴。 谢漾眼皮子不抬周岚听把下巴卸了,将一颗黑黢黢的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又面不改色的把他的下巴给装了回去。 “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引起你们的不适。”谢漾嘴上说着,动作却没有半点停歇,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在周岚听的手腕处拉了一刀,浓稠发黑的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淌。 只是还不等镇国公说是否要回避,只见那伤口处突然开始疯狂蠕动,与此同时周岚听痛呼出声,竟然生生疼醒了。 “把他摁住。”谢漾说到,两个下人立刻上前。 此时伤口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个黑红色的虫子尖端在疯狂试探,它嗅到了外面的气息,忍不住想要往外探索,但是又极度不安。 “来,乖乖。”谢漾又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瓶盖的瞬间,那母蛊像是疯了一样往外扑腾,原本割开的伤口竟然还限制了它的自由身,自己又咬开了些皮肉才挣脱出来,只听见“啵”的一声,一个大拇指粗细黑红肥胖的肉虫便掉进了谢漾手中的瓶子里。 谢漾面色如常的盖上盖子,将瓷瓶收了起来。 谢漾手不含糊,转身去到桌前,拿起笔开始写方子。 “制成药丸,口服,一日三次,每次三颗。”她将笔放下说道。 此时周岚听已经疼的缓过劲,只是胳膊上的伤口还是疯狂流血,谢漾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说道:“这第三件事情,便是休了谢柔。” “我不同意。”周岚听坐起身子,他面色苍白,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谢漾,眼角猩红。 谢漾却不看他:“镇国公不会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 镇国公:“这……” “我说了我不同意!”周岚听一把推开给他包扎伤口的张太医:“谢漾你别以为救了我,就能让我休了柔儿,我告诉你不可能,她不是你这个蛇蝎女子可以比拟的!” “比什么?”谢漾眯着眼睛就这么站着:“小侯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敢拿我和一个妾室的女儿相提并论!” “听儿!”此时镇国公也及时开了口:“这是救你的条件,为父已经答应了。” “谢漾!”周岚听牙呲欲裂:“你不肯跟我走,现在你还要让我休掉柔儿,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般心肠恶毒,柔儿已经如此可怜,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放过她?”谢漾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她轻笑:“都求我放过她,谁又来放过我了?” 当初大婚之日,谢柔让人将她打晕推入冰冷的河水,后又怕东窗事发,才将她捞出放在了榻上。 这杀身殒命之事,她自然无法替原主去原谅! “既然小侯爷情深义重,那我谢漾也不强求。”她伸出手将原本写好的方子欲要撕碎。 镇国公立刻开口:“王妃不要冲动!”他扭头看周岚听:“你对那谢柔也并非情根深种,到底因何要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你知不知道咱们周家到你这一代,就一根独苗,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和你娘可怎么活?!你娘因为你的事情已经气晕了,现在你若是执意不肯休,那我便直接派人把她毒死了事,断了你这份孽缘!” 一番话下来,谢漾对于镇国公的狠辣是有目共睹了,难怪这个人能够扶持胜算最小的七皇子登上帝位,有所取舍方成大器。 镇国公一锤定音,休书眼见着写好了,让周岚听按了手印,谢漾这才将方子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她也不是非要周岚听休掉谢柔来报仇,只是她这个人最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谢柔想要看自己的笑话,那么自己就让她先成为一个笑话。 “如此,我便和哥哥离开了。”谢漾挥挥手朝外走去,却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不许走!” 周岚听又开始作妖了。 谢漾才懒得和他斗嘴,只不过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才停下脚步,背光而立。 “十年前的水库掉下去一个小男孩儿,他身上穿的竹叶蜻蜓小肚兜可真丑啊。” 周岚听一听愣住,他皱眉:“……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侯爷自诩聪敏,却被一个女人玩的团团转,当年救你的人可不是你现在以为的人。” “那人呢?谢漾你一定知道那人在哪里对不对?”周岚听不顾下人和周夫人的搀扶,直接走到了门口,他朝着谢漾伸出来手:“她在哪?” 谢漾歪过头侧眼看他:“她死了,被你视若珍宝的谢柔杀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谢漾你又骗我,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你为什么要骗我!”周岚听猛地上前想要抓住谢漾,却见她被另外一只手更快的拥入怀中。 宁宴来了。 第11章 周岚听!你想逼我去死吗?! 此时花前月下,郎才女貌的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周岚听的双眼。 宁宴拥着谢漾,贴心的替她勾住唇瓣的发丝,声音温和清雅:“夫人的事情办完了?” 谢漾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男声电了一下,酥了半边耳坠:“办完了。” “夜深露中,跟为夫回家。”宁宴拥着谢漾转身,在周岚听几欲疯癫的神色中,冷眼扫了他一眼。 只一眼,周岚听便知道这是宁宴的警告,他在警告自己不要觊觎谢漾。 她已经是他的妻。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周岚听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瞬间鲜血渲染开来,让镇国公夫妇心疼的不得了。 “不过是个女人,你何苦作践自己。”镇国公恨铁不成钢的骂出口。 周岚听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不一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突然他猛地冲出去:“谢柔呢?谢柔在哪里!” 等周岚听双眼猩红的在房间里看到谢柔的时候,她已经摔碎了屋子里所有的瓷器。 脸上又疼又痒,还突然被通知自己被休了的消息,这偌大的屋子还不让她出去! 饶是演技可嘉耐性特好的谢柔也绷不住了,气的摔烂了所有的瓷器赏玩。 等到周岚听冲进自己的屋子,她才哭着扑了上去。 “柔儿都知道,柔儿不怪侯爷,这一切都是谢漾的阴谋,都是我命苦,是我……” “你说!当年水库救我的人是谁!”周岚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谢柔歇了声。 “……为什么会这么问?”谢柔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是周岚听终于知道了?可是怎么会呢?谁会告诉他?难道是谢漾那个闷葫芦?! “是我……侯爷怀疑我说谎?”谢柔下定心思要死不承认,只要不承认,那陈年往事又如何能够说的清楚! 当时谢漾救周岚听的时候自己也在场,其中细节她也是清楚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露馅! 周岚听见她目光决绝,便已然知道了真相。 整个人好似颓废不少,他嗤笑一声:“呵……是你。” 他睁眼便看见的是谢柔,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当时冒死救自己的人是她,可是谢漾却知道当时他穿的母亲绣的肚兜,真相已经显而易见。 “侯爷你怎么了?”谢柔见他模样吓人,强忍着脸上的不适,手里拿着休书凑上去:“你不会休了柔儿的对不对?侯爷情深义重,不会对柔儿这么薄情的对不对?” 周岚听却只是冷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侯爷!”谢柔急急上前,一股恐慌让她现在无所适从,她朝着周岚听的背影吼道。 “我为了你连家都不能回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只能去死!” “周岚听!你想逼我去死吗?!” 死? 周岚听蓦地站在了原地,浑身僵硬。 谢柔是最了解他的,也是最会拿捏他的,她从小便学会了卖惨博取可怜,说自己在谢家备受欺辱,所有人都喜欢谢漾,没有人喜欢自己,所以日子一长周岚听便对谢漾有了嫌恶感。 城郊以身犯险救他性命让他纠结却也让他觉得困扰,以为这是谢漾为了嫁给自己故意设计捆绑,所以婚后他才会备加冷落她。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一步错,步步错。 当年的那个赤子之心救自己的谢漾,确实被杀死了,在他的纵容下,被谢柔逼死了…… “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他丢下一句话,直接离开,留下谢柔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 谢漾,都是你,为什么你不死呢? 为什么你的命就这么硬呢? 谢柔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光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大婚之日已经安排人将她溺死在河里,怎么就又活了过来呢? …… 长街之上,宁宴搂着谢漾徐徐朝着家门口走。 可怜谢漾虽然在现代经常被鲜肉包围,却从来都是止于嘴巴过瘾,如此贴近和男性的接触,这还算是第一次。 宁宴的身上很好闻,带着淡淡的果香与花香的结合,说不出来的馥郁幽香,不浓,却很上头。 “我想起来一件事。”谢漾努力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宁宴轻笑,声音透过胸腔传达到谢漾的耳朵里,好听的人都要酥麻了。 “你是说大舅子?” 谢漾红着脸,她本来是去救哥哥的,但是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宁宴走出门了。 宁宴见她懵里懵懂实在是可爱,便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拿铁锹砸门的时候,他刚好从后院翻出来。” 谢漾:“???”那她费那劲救周岚听那厮干什么?! 还好自己也不笨,黄金万两的银票揣在胸口,整个人踏实的不得了。 “我还有一件事。”谢漾停住脚步,宁宴疑惑:“何事?” 谢漾满脸肉疼:“家里的铁锹忘拿了!” 宁宴忍俊不禁:“这样的家里还有很多。” 可是这样顺手的目前只遇到一把! 谢漾越想越心痛,可惜回去拿不太现实了,自己搞了这么一出,镇国公不把自己扒皮就算轻的。 …… 谢相国二嫁郡主,小侯爷当街拦花轿,镇国公二休谢家女。 三条消息,个个劲爆,很快便游走于大街小巷,甚至是到了宫廷内。 此时谢相国老泪纵横,一身白衣跪在新帝宁泽面前。 “……陛下!那周岩欺人太甚,老夫这辈子只有两个女儿,他们老周家竟然二娶二休,欺我谢家无人啊陛下,公主陛下驾鹤西去之时曾经嘱咐老夫照顾好谢漾,老夫有愧于公主的嘱托,老夫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谢相国胖的像个熊猫的身躯就蹒跚起来,朝着旁边的柱子就要撞过去,被一边的太监险险拦住。 “相国这可使不得啊!”太监扶着谢相国大声说道。 此时新帝宁泽已经是两眼木讷。 今日就不该召见这厮,已经哭了两个时辰了还不见消停。 自己是再也坐不住了。 “这件事情确实是镇国公做错了,孤心里有数,一定会替相国做主的。”宁泽强行忍住一个哈欠,眼圈微微湿润说道。 得到了皇帝的保证,谢相国这才擦了擦眼角褶子里的泪水:“臣告退!” 等人一走,宁泽便直接掀翻了桌子上的奏折。 第12章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这能忍? “岂有此理!”这周岩现在所作所为简直是无法无天,分明是没有将他这个新帝放在了眼里! “陛下息怒。”太监赶紧上前将奏折一一捡回:“镇国公也就一个儿子,难免溺爱了些。” “丢脸!”宁泽骂出声:“一个女人休了便休了,又去拦花轿,这可是孤的赐婚,他此举分明是在打孤的脸!” “还有这谢漾,到底何德何能能够把镇国公之子迷的七荤八素?”他轻叹一口气,这谢漾他不曾见过,但是她的母亲自己是见过的。 早年间顺德公主对自己有一饭之恩,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登基之后仍然保留了谢家老小,只不过是让其女下嫁永安王来小作惩戒,对于谢衍也只是暂停官职而已,不然以谢相国拼命替宁宴摇旗呐喊的样子,自己登基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株连谢家九族了! “那人现在如何?”宁泽突然问道。 太监眼中闪过谨慎,他低头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今日永安王将东北角的院子修葺完毕,后又陪王妃逛街,买了些东西回府。” “哼!”宁泽冷笑出声。 昔日里的天下之光,此时竟然会甘愿做这些末流技艺,说起来是真的讽刺! 但这宁宴到底是真的被自己打趴了,还是在韬光养晦,宁泽心里也不确定。 可帝王之术里面最不容许的便是不定之因,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微动手势,暗中便有人悄然离开了。 “有空安排那谢漾进宫,孤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绝色,能让他当街替她出头!” 月色如钩。 又到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几乎扣脚趾的时候了。 谢漾洗漱完毕便跟个树桩子一样坐在了离榻不远的桌子上,抱着一本书,装作如痴如迷。 等宁宴洗完出来,看见的就是她躲在书后面微微打盹的样子。 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他上前轻轻推醒谢漾:“阿宝,困了就上榻。” 谢漾睁开眼睛边看见宁宴手里那本倒过来的书,顿觉脸上干巴巴的,她挠了挠头:“好,好啊,我今天晚上还打地铺。” 说着她率先起来要去柜子里拿被褥,却被宁宴一把拽住。 “咋?”谢漾不由得吞了一声口水,一颗小心脏被掉了起来。 洗漱完毕的宁宴就好似是晨露下的妖精,连头发丝都感觉在勾引着自己。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这能忍? “地上凉,睡榻上。”果然,宁宴轻轻开口,那色泽饱满红润的唇瓣,在烛光之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不好。”谢漾犹豫,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是怕宁宴觉得吃亏。 可是美人却烛下哀伤:“莫非阿宝嫌弃我?知道为夫是个……” “不是不是!你这人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谢漾赶紧拉着宁宴的手往榻上拖,她猛地拍拍床褥:“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可稀罕你了。” “稀罕为夫?”宁宴咀嚼这几个字眼,有些惊讶。 谢漾红着脸:“你长的这么好看,又对我好的不得了,自然是稀罕的。”她这人老实,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更何况宁宴还长这么好看…… 宁宴被谢漾直白的话语刺激的有些脸红,他目光深沉嗓音也有些喑哑。 “阿宝长大不一样了。” 谢漾心里纠结自己是睡外面还是睡里面,一时之间也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两个人磨磨唧唧好不容易上了榻,她浑身僵硬的像个木头。 “为夫吹蜡烛了。”宁宴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谢漾跟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寝室归于一片黑暗中,四周静谧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谢漾感觉到身边席卷来一片温暖,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阿宝,放松点。”谢漾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腰肢上放上来一条胳膊,轻轻的揽住她的小腰:“为夫做不了什么。” 是了,她这个貌美如花身娇体软的漂亮夫君,被阉了…… 根据她这几天特意收集的消息,当日新帝不光废了宁宴一身的武功,把神志不清的他送去净身,还赏赐了大批妖姬特意来膈应他,其心思之恶毒,其肚量之渺小,可见一斑! “没关系。”谢漾翻身主动抱住宁宴,感受到对方身子突如其来的僵硬,她伸出小手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一双眸子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晶亮。 “做不成夫妻,当集美也是不错的。” 宁宴被怀中奶香四溢的小姑娘拍的一愣一愣的,心中狐疑“集美”是姐妹的意思吗? “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你的,我…超…强的……” 软糯的嗓音最后变成了气音,谢漾竟然毫无防备的直接睡了过去。 黑暗中的男人眼神中充满炽热,好似蛰伏许久的野兽看到了甜美可口的猎物,过了好半饷,他才自顾自的轻笑一声。 “……这么信任我,可是会受伤的。” 宁宴静静的圈抱着谢漾,一直到身体上的燥热全部消散。 当日如果不是手下和受他恩惠的公公合力瞒天过海,只怕他还真就着了宁泽的道了。 想他宁宴驱驰战场几个春秋,阵前从未有过半点退缩,取敌将首级更如探囊取物,却没有想到一世英名毁于后宫阴毒之计! 这是一场针对于他展开的密谋。 宁泽在自己身边伏低做小多年,让他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想要得到自己庇护活下去的兄弟,却没有想到是个全部尖刀毒刺都对着自己的小人……那一日宁泽以父皇病逝宣他入宫,他毫不设防之下被圈进宫中,等他清醒已经是大厦倾颓,回天乏术了。 宁宴自然是不甘心的,自己南征北战多年打下的江山,最后落入了小人手中,叫他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他已经暗地里开始集结力量,只需等待时机发动一场政变,去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 这天下他就算是悉数毁了,也绝不会让宁泽坐享其成! 破晓时分,正是酣睡之时。 楼顶瓦片之上传来细微的声响,谢漾出于本能瞬间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下人房的红昭也立刻坐直了身子。 有杀气! 第13章 告诉你主子,宁宴有我护着 谢漾身形轻巧翻身落地,顺带点了宁宴的睡穴。 她环顾屋子,没找到一个趁手的武器,不得已拔掉了烧了一半的红烛,抄起一个烛台推开了门,此时满院子站满了黑衣人。 黑衣人各个手握弯刀,森光阴冷,一看就是涂了毒。 “不请自来,这可不礼貌啊。”谢漾握着烛台,毫不胆怯的说道。 黑衣人却不说话,提起弯刀直逼而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永安王! 谢漾冷笑。 “自不量力。”话语间都未曾看见她是如何动作,尖锐的烛台已经贯穿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出手干净利落,狠辣非人! 人群后端,黑衣人统领阴沉着目光:“都传言相国女怯懦柔弱不能自理,果然是假的。” “关你屁事!”谢漾有严重的起床气,这群人大早上过来扰自己清梦就算了,还逼逼赖赖,看着就来气:“连脸都不敢漏的老鼠。” 黑衣人统领被喷了一脸,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漾会这般粗鄙,这谢相国到底是怎么养女儿的?! 说话间,红昭已经提剑赶来,她出手便抹掉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小姐!” 此时谢漾被迫丢弃烛台,却也不见丝毫狼狈,犹如猫抓老鼠般戏弄着黑衣人,可这一切在红昭的眼里就显得有些不对味了。 “一群大男人对付赤手空拳的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冲我来!”红昭提剑飞身而上,护主之情让她如同开了挂,三下五除二便打退一群黑衣人。 有了红昭助力,谢漾也乐得清闲,和那黑衣人统领隔岸观火。 “小郡主藏拙多年肯定是个聪明的,不如高抬一手,让我等完成任务,往后这好日子少不了小郡主和谢相国的。”统领说道。 谢漾却直接嗤笑一声:“你们主子要杀的可是我夫君,这成亲还不够半月,就想要我守活寡,好日子从何说来?” “小郡主这是要护到底了。”统领慢慢摸出暗器,这劝不听的只能杀了。 谢漾耸肩:“我二婚能找个条件这么好的不容易,自然是舍不得。”心想这新帝真是个坏种,给人净身还嫌不够,还要搞暗杀这套,有胆子杀人没胆子承认的孬种。 宁宴长得美说话又好听,晚上抱着睡可香可美了,更何况她已经答应要和他当集美罩着他,现在反悔不是打自己脸么? 话音刚落,那枚暗器直接穿过人群朝着谢漾射过去,红昭抬剑已经是来不及,睚眦欲裂喊道:“小心——” 谢漾轻蔑的笑了。 诸子百家,暗器用毒属于一挂,在这方面她敢称自己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班门弄斧。”她眼皮子不抬,瞬息之间六角利器便被她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 黑衣人统领大惊失色:“怎么会……”这可是他最强一击! “着,谁要折他翅膀,我定废他整座天堂。”谢漾抬手暗器一甩,语气极为嚣张不屑:“还给你!” 那包裹着飓风的六角暗器,还不及统领眨眼便直勾勾穿躯体而过,他被迫捂住胸口狂吐一口鲜血,而此时院落之中,只剩他一人还站立着了。 这一刻,一股从所未有的恐慌在心头涌起。 当暗卫这么多年,也是刀尖上舔血讨生命,他从未有过任何胆怯,但此时他害怕了。 刚刚这暗器擦着心脉而过,差之毫厘便可要自己性命,可是没有,因为使用它的人没有想杀他,但就是这可怕的控制力,让他惊吓出一身的冷汗。 谢家嫡长女谢漾,被所有人小觑了。 这个念头恍若雨后野草般疯狂在脑海中肆虐,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鸟鸣在枝头低语,天色已然大亮了。 面对着一院子的尸体,谢漾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这把红昭给搞不会了。 她心里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但是所有的念头涌到了唇边都化作一句话。 “小姐。” 谢漾背对着她摆摆手:“身为暗卫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她拉开了门,走了进去,打算再睡个囫囵觉。 宁宴躺在榻上,哪怕闭着双眼也美得像是一幅画,看的谢漾心情微微好了些。 她脱掉外衫轻手轻脚的滚进去,又将他的睡穴给消了,这才心安理得的重梦周公。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男人慢慢的睁开了双眸,恍若深潭,里面竟无一丝睡意! 宁宴扫了谢漾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将她圈在怀中,重新闭上了双眼。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院子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红昭服侍着谢漾洗漱起身,便要给她挽发了。 “本王来,你下去。”一只手直接取过红昭手里的梳子,男人的声音响起。 红昭:“???”抢我活儿? 宁宴拿起梳子站在了谢漾身后,看着铜镜里面娇娇小小的谢漾,声音温柔如水:“今日为夫替夫人绾青丝可好?” 镜子里的谢漾挑眉:“王爷还会这个?” 宁宴摇头:“本不会,昨天看见了,想试试。”说话间手却不停,不消多时一个精致的发髻便被他挽在脑后。 谢漾乐了,感情集美还是个凡尔赛。 一旁的红昭看的更气了,这挽发的手艺自己苦学三年才练成这样,永安王怎么上手就成了,有这么简单吗? 宁宴不知主仆二人的心理,好看的桃花眼扫过妆匣,最后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谢漾问道。 “为夫羞愧。”宁宴心中难受,往常自己所送礼物无一不精无一不巧,现在谢漾跟着自己,反倒是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 谢漾乐了,她伸出手掐下一朵粉色芍药别在发髻上,笑着转身:“好看么?” 一朵大花骤然别于头上,是容易俗气的,可是谢漾戴着却反倒衬得沉鱼落雁,她天生肤若凝脂,完全没有被娇艳艳丽的芍药压下去。 美人戴花,这番景色看在宁宴眼里,不经心中叹道,谢家有女,倾国倾城。 遥想当年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顺德公主,谢漾能有此姿色,倒也不奇怪了。 “人比花娇。”宁宴开口。 谢漾得了赞美,高兴的勾了勾唇角:“嘴真甜,今天我想出去吃。” “都听阿宝的,阿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夫跟着就是。”宁宴在谢漾面前从不自称本王,总是低柔的唤她一声阿宝。 谢漾怀揣着自己从镇国公那边要来的真金白银,像个土大款带着宁宴走进了京都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 就在她们胡吃海吃都时候,御书房的奏折又被皇帝给呼到了地上。 第14章 祖母,好狠的心 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暗卫,宁泽心里窝火的紧,担心出意外,他将近派了一整个暗卫队,各个好手,结果就回来了一个!还身受重伤! “废物。”连两个女人都杀不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黑衣人统领嘴唇发白跪在地上,头皮紧紧的贴着地面,动都不敢动。 “请陛下责罚。” “责罚?”宁泽看着他进气都没出气多,再责罚,只怕是整个暗卫队都要没了,烦躁的直摆手:“滚下去。” 好不容易人走了,清静了,宁泽心里却更加烦躁了。 这一次刺杀不成功,宁宴定会有所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登基还没有坐稳位置,又忌惮宁宴在军中势力不能轻易杀之,否则如何肯受这个窝囊气。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他气的一脚踹在旁边的灯台上,煤油灯滚了一地的油。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来人!” 公公极速小跑进来,跪在地上:“陛下。” “去,把谢家大小姐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送到孤的面前。”生平第一次,宁泽对一个女人有了这么浓厚的兴趣。 谢漾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吃猪肘子吃的一嘴油,宁宴便拿着手帕给她擦拭。 红昭站在旁边干巴巴的看着,自己根本就不像个丫鬟,像个灯泡。 这永安王怎么能够把自己所有的活儿都抢了呢? 小姐一有什么,永安王总是跑在第一个,自己连搭把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对小姐上心,又长的跟个仙人一样,怎么就是个…… 红昭越想越难受,觉得小姐太命苦了。 “好吃,就是费钱。”谢漾感叹,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这厨子烧饭的手艺就是厉害。 宁宴轻笑着给她递上茶水:“漱漱口,喜欢吃,那就天天吃。” 谢漾喝着茶,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不行啊。” “为何?”宁宴疑惑。 “太贵了。”一顿饭吃了一百两,说出去能有人信吗?!这开馆子的老板心太黑了……可是真的好好吃,比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吃到的都要好吃。 谢漾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穷人的难处。 宁宴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勾唇轻笑:“阿宝想吃便吃,吃饭的钱为夫还是有的。” 不,你没有,你之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哪怕是落魄了也是个王爷,虽然修葺院子是你的爱好,但是你哪里知道宫外的物价行情。 谢漾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再这么好吃等死了,宁宴已经够苦的了,她要努力赚钱养他,让他以后日子都开开心心的。 可怜的宁宴自不行之后又被打上了穷鬼的标签,他心里想的是,阿宝喜欢吃便天天来吃,反正这酒楼是他开的。 酒足饭饱后,二人刚上马车,便被人给拦了下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家的家丁。 “王妃,老夫人想您了,特意差小的来请。” 谢漾记得自己前不久回门的时候老夫人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怎么今天就突然想她了?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万一是有事情呢。 于是她对着宁宴说道:“王爷——” “为夫陪阿宝一起回去。” 谢漾却摇了摇头:“王爷不可。”新帝忌惮宁宴和谢家,自然不愿意他们再有接触,所以只能谢漾自己回去。 宁宴何其聪明,一点就通,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好。”刚好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谢漾回谢家的路上,隔着车帘听见红昭问家丁。 “可知道老夫人唤王妃回去是为何事?” 家丁回答:“老夫人只让小的过来请王妃,并未说明。” 这就稀奇了。 谢漾往嘴里塞着宁宴准备的蜜饯,心中一阵思索。 她自从被镇国公的小侯爷休了,那个视礼为命的老太太就一直不待见自己。 回家待了半年,便被告了半年的状,如果不是父亲和大哥拦着,她也许要被这老太太浸猪笼淹死呢,今天竟然能说出想自己的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漾做好心理建设,料定这老太太请自己回去不怀好意,整个人都安逸了几分。 等王府的马车到了相国门口,没看见父亲和大哥,倒是先看见了一个陌生面孔。 “这位是二姨娘,二小姐的亲生母亲。”红昭在疑惑的谢漾耳边说道。 一身香粉色罗裙打扮的女人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众丫鬟家丁,看起来气势十足。 “大小姐里面请,老太太等候多时了。”二姨娘开了口,音色细软,在现代一定是个合格的夹子。 谢漾第一次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想说话,就见红昭凑过来:“二姨娘天生就是这个声音。” 谢漾看了红昭一眼:“……”你还学会了抢答。 跟着去老太太院子的路上,消息灵通的红昭又给谢漾解释了一番之前二姨娘自杀给谢柔铺路的事情。 看着前方走的婀娜多姿的二姨娘,谢漾眼神中露出一抹深意。 有一说一,二姨娘这身段这不错,自家爹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住只生出一个谢柔的。 刚进院子,她脚还没有踩进门槛,一个杯盏便突如其来的砸了过来,谢漾冷不丁被砸伤了额角,整个人瞬间就暴躁了起来。 “你还有脸回来!孽障!”老太太的声音紧跟其后。 好一个下马威! 谢漾平静的双眸此刻酝酿着风暴,她单手推开扶着自己的红昭,冷笑一声,大步朝着屋内走去,衣角飒飒。 “祖母今日唱的是哪出戏,请本王妃回来就是为了摔碟子甩脸子的?!” 屋内,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端着刻薄的脸,坐在高位上,杯子还好端端的捧在手里。 见谢漾额头通红的进来,便知道自己是摔到她的脸上了,老太太一点不慌。 “你还有脸责问于我,你妹妹被休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笔?手足情深你因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时额角已经开始流血,猩红的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淌,谢漾伸出手去摸,她低头看了一眼指尖的血色感叹道。 “祖母好狠的心。” 第15章 一个两个,嘴都这么毒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冷漠,好似谢漾并不是她的孙女,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柔儿到底是你的姐妹,我们谢家本就人丁稀少,也就你和谢柔姐妹和衍儿三个,姐妹兄弟之间不求你能够互相拉扯,至少别互相残杀啊!你说你闹得这出,让柔儿以后怎么活?” 谢漾接过红昭的帕子摁住鲜血直流的额头,一双水眸冰冷无情:“她怎么活是她的事情,难不成祖母和姨娘想要我养她到死不成?!” “你!”老太太气得不轻:“你这个孽障!” 和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母亲性子简直是如出一辙,无法无天! 但公主她管不了,这谢漾是谢家的子嗣,她可是有权管的。 “目无尊长,去请家法!”老太太喊道,二姨娘赶紧走上来给她顺气:“大小姐自小便是娇养长大,性子大是正常的,老太太可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行了!”谢漾听得一屋子女人的声音,只觉得耳膜鼓鼓难受的很,大声呵斥:“门都关上了,还演什么戏,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 叽叽歪歪、阴阳怪气的,搞的她都要消化不良了。 如果不是碍于这老太太是自己老祖宗,她早就一包噬魂散下去,尘归尘土归土了。 “周岚听休掉谢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们缠着我也没有用,当初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二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不惜毁我名声来捧她上位,现在就得做好现世报的准备。”谢漾将带血的帕子往地上一丢:“少给我在这里吆五喝六的,谢家已是危楼高阁,你们要是闲饭吃多了噎得慌,院子里有口井,跳了了事,别一天到晚的整幺蛾子。”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 老太太头一回见到如此无礼的长辈,想到之前谢漾哪回见到自己不跟猫见了老鼠一样,现在就跟转了性似的。 “谢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老太太这么说话,她可是你的嫡亲祖母!”二姨娘心中一喜,但是表情痛心疾首。 这谢漾果真是蠢货,如此惹怒老太太,对她可没有半分好处。 “不然你以为让我见了血,还能好端端站着说话?”谢漾轻蔑勾唇,完全没有将眼前的宅斗看在眼里。 在绝对的强悍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小儿科。 父亲和兄长自然是对自己极好的,可是脑海中的记忆里,这二姨娘和谢柔可从始至终都不是个东西,仗着心张歪了的老太太刻薄自己的事情层出不穷,她又不是受虐狂,上赶着让人欺负。 “岂有此理!平日里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教导你的!”老太太越想越生气:“去把相爷喊回来,今日老身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我们谢家世代克己复礼,怎么会出了个这么无法无天的东西来,她顺德究竟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下人们就要出门,却被红昭给拦在了门口。 老太太一见,指着谢漾的手指头都开始颤颤巍巍了:“你这孽障,想干什么!” “父亲被留在宫中已有半日,祖母猜想他因何留下?”谢漾看着满屋子只想勾心斗角的女人,只觉得悲哀可笑。 想谢相国朝堂沉浮多载,为了一家老小如履薄冰,可是这群人却丝毫不感激,此时已经是大厦倾颓之际,她们竟然还想趁这个时候,压自己威风替谢柔出头。 “这荣华富贵迷了眼,祖母可还看得清前面的路?” 谢漾的话语声犹如当头一棒,老太太几乎虚脱往椅子上一坐。 耳鼓疯狂打鸣。 倘若谢漾还是侯爷夫人,这场风雨至少不会吹得谢家七零八散,不因为别的,光是她公主所出的出身,也会让新帝和镇国公忌惮。 可是她干了什么? 她怎么会糊涂到听了二姨娘的话,企图让他们姐妹二女侍一夫?! 谢柔再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可这出身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现在新帝为了羞辱废太子和谢家,让谢漾二嫁,眼下谢家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柔儿也是谢家的孩子,她又如何不知道衔草报恩。”二姨娘见老太太游移不定,赶紧说道。 老太太眼神中闪过光亮,下一秒就被谢漾无情扑灭。 “她谢柔被休了都不肯回到谢家,大婚之日二姨娘高悬白绫破釜沉舟的事情,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要我帮姨娘好好想想,她谢柔如何头也不回一头嫁进镇国公府的么?” 这样的人,也配谈报恩? “够了!”老太太沉声说道,她一把推开二姨娘,双眼如炬盯着眼前的谢漾:“那你又替谢家做了什么?” 谢漾站的笔直,声音清浅却不容忽视:“做的不少,祖母且看着便是。” 老太太和谢漾四目相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晦涩,此时门口传来急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谢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祖母,衍儿求见!” 谢衍从外面回来便听到谢漾被喊到老太太屋里的消息,于是赶紧跑了过来。 进来便看见谢漾额头上一块干涸的血迹,地上一方满是鲜血的帕子,当下脸色阴沉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谢衍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妹。 谢漾摇了摇头:“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会碰的这么严重!”谢衍加重了语气:“永安王待你如心尖宝,哪怕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是皇家人,怎么这般不知道爱惜身体。” 门口碎裂的碟片还在地上没动,谢衍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小妹又提老太太遮掩,故而他这样说道。 谢漾心中暖暖的,看他风尘仆仆,一定是收到消息就来了,连件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大哥我没事。”谢漾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谢衍叹了一口气,小妹就是心地善良,她忍得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可忍不了。 “今日祖母找小妹过来所为何事?”他眼皮子一抬看见了站在边上的二姨娘,当下唇角的笑意又冷凝了几分。 “是为了谢柔的事情?”谢衍不等他们说话,直接开口:“当日她出门之时,父亲便已经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父亲说了,我们谢家没有如此不知羞耻上赶着要去嫁姐夫的女儿家,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特意把小妹喊回来,想来永安王那边,也不好交差啊。” 老太太:“……”一个两个,嘴都这么毒? 第16章 百闻不如一见,王妃果真性情中人 “大少爷,老太太是因为——”二姨娘见老太太不开口,心急如焚。 “我和老太太说话,轮得到你插嘴!”谢衍蓦地开口,声音振聋发聩给二姨娘吓得一个倒退,接下来的话让她直接白了脸皮。 “不动尊卑的东西!我念你年长喊你一声姨娘,真当自己是个长辈了不成?今日我小妹受伤定有你的手笔是,你若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消停,不等父亲回来,我便差人送你去乡下的庄子去,省的你眼皮子长,净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番话可不得了,可以说得上是公然呵斥了,尤其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子上。 二姨娘被谢衍骂的几欲昏死过去,她本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相爷和公主大婚三年,所出一男一女,她以谢家人丁稀少蛊惑老太太将她塞给了相爷,终于在一个雨夜下了药,这才生出了谢柔。 她在相爷心中有几分几两,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本想着谢柔嫁给小侯爷,而谢漾却被休弃,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往日受到的苦楚总算能够扬眉吐气,可是谁曾想一扭头,谢柔也被休了,她这才起了心思,想要老太太好好收拾一下谢漾。 “奴,奴婢知错!”二姨娘咬碎了一口银牙,卑躬屈膝:“求大少爷大小姐恕罪。” 谢衍冷哼一声,根本不看她,拉着谢漾朝着老太太行礼:“祖母应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带小妹出去了。” 兄妹二人相携出门,将身后一屋子的女眷丢下。 二姨娘等人走了,才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老太太也不好受,被小辈当着面一通教训,这说出去可是让人笑掉大牙的,自己一向守礼,看着二姨娘可怜这才起了私心,却不想终是酿成了大祸。 “老太太……”二姨娘跪在地上爬到她跟前,被老太太直接侧身让开,她浑身僵硬着不敢动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也护不住你了。” 这句话犹如抽掉了二姨娘的脊骨,她瘫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奴婢不奢求了,可是柔儿她还小,老太太你知道的,她自小长在您的跟前,她到底如何您是知道的啊……” 老太太闭眼摇头,挥了挥手,嬷嬷们便将二姨娘给拖了出去。 如果谢家保不住,说什么都白搭。 谢柔既然如此不懂分寸,那就得吃自己种下的苦果。 “跟外面说,除非天塌了,否则谁都别来见我。” 老太太起身说道,嬷嬷们点头说是。 此时屋外已经开始刮起了大风,遮天蔽日之下世间万物都被吹得风雨飘摇。 谢漾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口,拒绝了自家大哥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这风起的真奇怪。”红昭抬头看天,发丝被吹得眯了眼睛,她赶紧伸出手去抓。 “马上就要下雨了。”谢漾扯开帘子往外看,只一眼,她微微挑眉。 打的还挺热闹。 红昭显然也注意到了:“王妃回府,不宜多管闲事。” 谢漾却摇了摇头:“你先回去,我去英雄救美。” 女子的尖叫声在狭窄的箱子里显得极其凄切。 “我父亲是威猛将军,你们敢动我,他定会杀你们全族!” 壮汉们步步紧逼,他们好似闻着味儿的鬣狗,已经丧失了理智。 “将军家的小姐?欺负起来岂不是更加有味道!兄弟们,咱们一个个来,给将军小姐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女子已经彻底绝望了,她被人摁着身子贴在墙壁上,满眼满脸都是尘土污垢,感觉到身后男人恶心的喘息,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上苍啊,求求你,派个人来救救我…… 绝望之际,孙涟漪祈求道。 紧接着下一秒,身后摁住自己撕扯衣服的男人被拽离开,拳拳见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听见。 “别急,一个个来,本小姐也让你们好好享受享受。” 孙涟漪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额头上包裹着纱布的女子,一拳一个将这些欺负自己的壮汉打倒在地。 她惊得眼角的泪水都忘记去擦。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哪里来的滚哪里去,不然小爷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为首的胖子掏出一把森冷的匕首,对着谢漾威胁道。 谢漾单手掐住一个壮汉的脖子,摁到墙上,只听见一声沉闷磨人的声响,那挣扎的壮汉便被扭断了脖子,随即像个破布一样掉在了地上。 “到你了。”谢漾勾唇笑的像个鬼魅。 胖子捏着匕首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你,你不要过来啊……” 一炷香之后。 孙涟漪听着壮汉交代是收了庶妹的钱财,特意过来害她的,趴在谢漾的肩头哭花了脸。 “怎么会这样……”孙涟漪不敢相信。 谢漾拍了拍她的肩头:“我懂,我都懂。” “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孙涟漪抬起头,眼睛里的怯懦已经不见,她绞着手帕:“把他交给我。” 谢漾挑眉:“行。” 威猛大将军的嫡女,自然是不同凡响的,只不过瞬息间便调整好了情绪。 “还没有请问女侠身份。”孙涟漪看着谢漾,有些羞怯的说道。 女侠可真是洒脱,出手干脆利落,一点不像她,遇到这种事情,手脚都软了,哪里想得到平日里父亲教导的拳脚功夫。 “姓谢,单名一个漾。”谢漾指了指隔着两条街还能看见的相国府:“那是我家。” 孙涟漪愣了一下,才晃过神:“百闻不如一见,王妃果真性情中人。” 谢漾扯嘴笑笑,她不在乎这些虚名,孙涟漪能有这个反应,她倒是无所谓。 “嗯。”谢漾嗯了一声,孙涟漪有些无所适从了,她有些紧张的开口:“王妃可有带随从……” “我送你回去。”谢漾开口,孙涟漪立刻抬头笑了:“好呀!” 谢漾走在前面,孙涟漪便挽着她的胳膊紧跟其后,胖子满脸青紫色的跟在她们后面,亦步亦趋,压根不敢逃跑。 第17章 乖乖配合我,叫! 等将军府的牌匾赫然于眼前的时候,孙涟漪才松了一口气。 门人见孙涟漪这般,便知道是发生了大事,赶紧进去喊人。 “一会儿还望王妃能够帮我解释一二,我还未出阁,恐有麻烦。”孙涟漪斟酌着字句开口,她本不想再麻烦谢漾,但是这种情况,她只能厚着脸皮恳求。 谢漾看着天边黑的像个墨色的云片,知道这雨马上就要下下来了。 “行,待会儿借我把伞。”王府和将军府倒是不远,翻几座墙就到了。 孙涟漪可越发喜欢谢漾这性子了,这传言果然是假的,像谢漾这样说话软娇又洒脱,打人下狠手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谢漾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等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浓墨重彩,大雨忍不住倾盆而下。 这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拿着伞,也挡不住雨滴飞溅进来把衣衫打湿。 谢漾像个正常人一样选择找个地方避雨。 “来来来,公子老爷,进来玩儿啊” 谢漾站在莺声燕语的花街柳巷背楼下面,听着楼上的声音,她忍不住仰头去看。 电视剧演的一点不带夸张,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见某些玩的开的客人,将婀娜的姑娘推出窗户半截白花花的身子…… 要命。 谢漾顿时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将自己躲在伞下面。 此时女子独有的娇嗔,不断的从顶上传来,而雨水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谢漾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找什么地方躲雨不好,找到了这里。 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中午吃的食物在肚子里消化干净,偏偏楼里还传来了饭香,谢漾看着对街一家成衣店,陷入了沉思。 半刻后,楼里迎来了一位长相颇为俊俏的小哥,出手还极其大方。 “去,把你们这里好吃好喝都给小爷上来,再找两个漂亮的姐姐给小爷弹曲儿解闷。”谢漾将银子往老鸨手里一放,立刻都被安排了妥妥当当。 此时谢漾吃着喝着,看着蒙纱美女舞姿丽人,别提多舒坦了。 “小哥生的真俊俏。”伺候她喝酒的姑娘凑上前来,脱掉了外衫,便只剩下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内衣了,绕是谢漾这样的现代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 见谢漾躲避目光,姑娘更加殷切:“小哥可是害羞了,第一次?” 谢漾胡乱往嘴里塞东西,姑娘觉得是说中了,直接扑了过来,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不碍事的,姐姐教你,只要尝到了姐姐的好,保管小哥以后乐不思蜀。” 满鼻子女儿香里,谢漾震惊。 乐不思蜀是这样用的?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窗户里钻进来一个黑衣人,手里一把长剑直接架在了谢漾的脖子上。 “让她们出去。”来人语气森冷。 两个姐姐不等谢漾开口,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只留下谢漾一个人紧皱眉头。 她来不及想哥哥姐姐的感情怎么薄的像张纸,脖子上的长剑又逼近几分。 “快脱!” “什么?”谢漾瞪圆眼睛:“你有病,这么多姑娘,你逮着让我脱衣服?!” “废话少说,脱不脱!不脱杀了。”耳边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此时黑衣人已经顾不得,直接长剑一挥,谢漾让老板娘挽好的发冠便被拆散,三千青丝徐徐而落。 紧接着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她的腰肢,压在了旁边的软榻上,此时帷幔倾泻而下,透光而看,只见谢漾被紧紧压在了他的身下。 谢漾:“!!!”老娘这暴脾气! 她反手就去掏袖口边上的毒药,下一秒整个人被定住。 “乖乖的配合我。”黑衣人褪去黑色的外衫,露出精壮的上身,翻身压了下来,拉开谢漾的衣服,在她肩头轻轻啃噬,与此同时,大门被猛地推开! “叫。”男人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声音低哑性感。 谢漾眼看着他又要低头咬自己,立刻学着刚刚听到的女子声音,婉转出声。 等自己获得自由,第一件事情就要把眼前这孟浪货弄死! 门口进来的几个人转身出去了。 谢漾松了一口气,却见身上的男人还不下去:“你趴着等过年啊!” 男人没动,轻笑一声:“嘴真狠。” 他撑起身子细细打量身下人,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真是胆子肥了,敢一个人上青楼里还招妓,平日里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自己真是被这个小没良心的给骗了。 谢漾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被点了穴位,她还能更狠。 她看着面前只露双眼的男人,魅惑的桃花眼里面流光溢彩,光是一双眼睛就能够看得出主人的颜值之高,只是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双眼睛,好像身边的某个谁。 可身上炙热的感触又让她立刻否认,不是,她那美丽娇柔的夫君才不是这个孟浪样,而且他也力不从心啊。 难道会是先帝的哪个皇子? 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谢漾还想看,温热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宁宴知道她聪慧,生怕让她认出来:“永安王妃这样盯着我,我可是会误会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谢漾觉得痒痒的,想要挠,却奈何全身动弹不了,又听见他这样说话,气得不轻。 “脸都不敢露的老鼠,还学人家霸道王爷,要不要脸。” 宁宴:“……” “还有你身上的伤再不医治,后面不是失血过多致死就是破伤风,你确定还要继续趴在我身上吗?”谢漾感觉得到,鲜血顺着布料已经渗透到她皮肤上了。 宁宴顿觉无趣,起身坐起来,肩头至胸肌的位置,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此刻血肉外翻,看起来极其的可怖。 “听你的话,你懂医术?” 谢漾心中傲娇,岂止是懂,她可是人送外号“阎王愁”的鬼医,她在医术上的造诣,在现代技术的加持下,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级别,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够年纪轻轻就攒下买私人岛屿的钱呢。 “不懂。”谢漾眼观鼻鼻观心。 宁宴:“……”他这个小王妃,装傻充愣都不会。 “懂不懂?”宁宴将手边的长剑放了上来。 第18章 跟着管家跑了,真是个伤风败俗的贱货 “懂!”谢漾立刻说道,从刚刚他能够一招挟持自己,功夫便不再自己之下,只不过看他出手熟稔,但有些动作却显得力不从心,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如此这般,自己和他对上,也不能说毫无胜算。 谢漾心思微动,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可以给你医治,但是你得先帮我把穴位点开。” 宁宴见她双眼灵动便知又动了什么歪心思,表面却风平浪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谢漾浑身都软了下来。 她迅速从袖口掏出一包毒药,眼看着就要趁他不注意撒上去,双手却迅速无力下来,整个人又直勾勾的摊平在榻上。 “这是什么?”宁宴顺势取走了她掌心里的腰包,好看的桃花眼里都是戏谑:“王妃,你不乖。” “你到底干了什么!”谢漾气急败坏,从重生到现在,她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游刃有余,怎么遇到眼前人的时候自己呆的像个二货。 “独门秘技而已。”宁宴一边说一边从善如流的取出谢漾身上的瓶瓶罐罐,越看他就越心惊,自己的小王妃实在是太过于深藏不露了。 只是这样的人,为何会在镇国公府邸被欺凌差点致死呢? 这让宁宴有点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周岚听素来喜欢温婉听话的女子,这才是她伪装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宁宴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谢漾眼看着身上所有的心血都被他堂而皇之的收起来,气得不轻:“太过分了,你好歹留点啊,这可是我的家底。” 宁宴挑眉:“从现在开始,你替我医治,医治好了我便把这些瓶瓶罐罐都还给你,要是再有什么小动作,我就把它们都用在你的身上。” 谢漾:“……”无毒不丈夫,古人诚不欺我。 她可不敢碰这个刺头,里面好多新研发的毒药,她还没有来得及配置解药。 “……行,你解开,我给你治。” 见谢漾服了软,宁宴勾了勾唇角。 伤口看着可怕,谢漾取来了针线和油灯,简单消毒后,她拎来了一壶酒。 “喝点。” 宁宴也不扭捏,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微醺间,针线钻进皮肉的疼痛还是让他轻轻颤了一下身子。 真男儿! 谢漾忍不住心里夸赞了几分,面前的男子行为孟浪了些许,但是这股子毅力实在是值得夸赞。 见惯了现代社会的男宝宝们,谢漾对于这样有血性的男人,心里很是敬佩。 她的动作很快,缝合伤口对她而言就是小意思。 “可以了,七天不见水,半个月后拆线,饮食方面忌辛辣,忌生冷。”谢漾语速很快,就好像这些是她日常生活中在做的事情一样。 宁宴见伤口处针线缝合的整整齐齐,好看的眸子里荡漾起一抹流光。 眼前的女子低头整理着手里的针线药粉,发丝倾泻而下,衬托着小脸越发的瓷白细嫩,弯翘的睫毛下一双晶亮的眸子,看起来极其娇软可欺,但宁宴知道,自己这个小王妃性子可是刁钻的很。 寻常女子哪里会想得到雨夜逛青楼,遇到杀手还能讨价还价的。 只能说,谢漾真的很不一般。 “还给我。”谢漾气呼呼的抬头,那可都是她这半年的日日夜夜研发熬制的心血,那是她的孩子们啊! “还什么?” 谢漾皱着眉头,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信义,你不会说话不算话,这样可不是英雄好汉!” 宁宴此时已经将衣衫穿好,双手毫不留情的将谢漾的“孩子们”装进了布袋里,然后系在了腰间。 “王妃看到了,我是杀手,不是英雄好汉。” “你不要脸!”谢漾从地上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手边的油灯就丢了过去,宁宴闪身躲开,从窗户一跃而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那一声:“后会无期。”还在空气中流淌。 谢漾简直要气疯了,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赶紧伸出手去摸袖口的袋子,原本里面整整齐齐的银票此时已经不翼而飞。 “妈的!干杀手真是屈才了,你特么干强盗正合适!” 吃了哑巴亏的谢漾在没有心情听小曲儿了,趁着夜色,自己也翻身而出,顶着大风大雨翻进了永安王府的围墙。 “王妃可算回来了。”红昭赶紧迎了上来。 谢漾浑身湿哒哒的,像个落汤鸡,心情也跟着更为烦躁:“打水,我要洗澡。” 等洗完了热水澡,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红昭,你会不会点穴。”谢漾总结经验,自己吃亏在于不懂古代的点穴功夫,所以她潜心跟着红昭开始学习。 红昭受宠若惊的同时觉得诡异,谢漾这么厉害,竟然不懂点穴?也不知道她师从何处,这些不都是基础课么。 雨打芭蕉,原本开的旺盛的海棠花,经过一天一夜的风雨,此时已经凋零了不少。 谢漾早上的时候,才发现宁宴没有回来睡觉。 “王爷呢?” 红昭从外面进来,拧干净手帕递给她:“王爷和旧友重聚,喝醉了睡在了客房。” 谢漾不疑有他,用完了早餐,她就开始专心研究点穴,时间一转已经是三天后。 期间,将军府派人送来了礼物和请帖,邀请谢漾参加宫内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但是她没有想好,所以便放到一边没有回复。 这三天宁宴似乎沉迷于和自己的旧友喝酒聊天,来看谢漾的时间很少,不过她也不计较,乐的清闲。 可就在晌午的时候,王府门口来了个神色匆匆的嬷嬷。 红昭认识,是老太太身边跟了多年的嬷嬷。 “相爷已经四天没有回府了,现在大少爷也被招进了宫,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谢家现在……”嬷嬷心急如火的说道,老太太多年不理事,顺德公主死后,家中事务都交给二姨娘打理。 “谁曾想那二姨娘见情况不妙,跟着管家跑了,真是个伤风败俗的贱货!” 谢漾以为顶多是谢家无所依,失了主心骨,所以老太太请自己回去镇宅,但是等到了谢家她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么离谱。 原本谢家还算个家底殷实的大家,哪怕是新帝冷落,也不算难看,富裕的日子还照旧。 可是眼下除了大门没有被拆,里面的石墩子都消失了,更加不用说庭院里那些值钱的东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漾皱起眉头,家里这是被强盗洗劫一空了吗? 第19章 我脾气不好,适可而止 嬷嬷声泪俱下:“老太太自那日起便闭门礼佛,诸事不问,肯定是二姨娘心中早有打算,她先是变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又遣散了家中奴仆,等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的时候,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 谢漾叹了一口气,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回王府了,可惜走的时候没有和宁宴交代。 “派个人去王府,将事情经过说清楚,就说我要在谢家住一段时间。”谢漾说完,大步朝着里面走。 院子里闹哄哄的,是一众想要讨个说法的家丁奴婢,各个愤慨不已。 见谢漾进来,他们蜂拥而至,振臂高呼,但是七嘴八舌之下她也听不清楚说了个什么。 好半饷才听明白是,二姨娘莫名其妙卷钱跑路,半年都没有发的银钱到底谁来支付。 “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谢漾站在台阶上,俯视院子里的众人:“我人都在这里,还能少了你们的钱么?” “吹牛谁不会,现在谢家早就不行了,你别搞安抚人心的这套,赶紧发钱,我们拿了钱,就走人!” “对!发钱,我们拿钱走人!” 张口闭口都是讨债,谢漾听得耳膜鼓鼓,当下眼神也冷冽了些许,她对着红昭说了些什么,红昭拿着一张纸迅速消失。 不一会儿,红昭便带着银庄的人抬了一个大箱子放在了院子里。 箱子打开的瞬间,白花花的银子瞬间映入众人的眼帘,激起他们一阵喧嚣,甚至有人想要上前抢的,被红昭直接打退。 “想要钱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把谢家变卖的东西恢复原样。”谢漾环顾众人,冷哼:“别想把事情全部推给二姨娘,短短三天,整座府邸都被搬空,你以为我不知道到底都有谁参与其中么!” 大家都不说话,谢漾也不着急。 “从今天开始我便住在谢家,你们每天恢复一样府里的东西,就能加快我发银钱的速度……” “大小姐不是强人所难?!这府里大多数东西都是二姨娘变卖,你让我们怎么复原?”人群中有人叫喊。 谢漾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声音不高,但是不容忽视:“二姨娘不出一日便会回到这里,届时到底卖了什么东西,我自然会从她的口中得知。” “还有,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是我母亲顺德公主从宫内带出来的,身契还在宫内存着,既然是宫奴,哪里还有自由可言,躲在人群里逼着我发银钱走人的你们,又能走到哪里去?” 言语之下,不少趁乱获利的人面色苍白。 是了,既然是宫奴,这辈子就别想拥有自由。 “话我已经说到这里了,要是你们中的谁脑子还不清不楚的,尽管试试,我父亲兄长一日未有消息,这百年谢家便一日不倒!” 她丢下这段话,转身离开,留下一箱银子放在院子中间,却没有一个人再敢扑过去争抢了。 强权之下,他们这些为奴之人,最是懂的活命。 他们既然是谢家的奴,今日的事情,谢漾完全可以按照国律对他们进行惩戒,哪怕打死也不会有官府过问,可是谢漾没有,她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谢漾去见了老太太。 前不久意气风发的老太太,此时如同一颗老树倒在了榻上,她死死的抓着谢漾的手。 “你父亲兄长不会有事?” 谢漾抽不开手,只能任由她抓着:“不会。”她也不会让他们有事。 要拿谢家开刀,继位那天便开了,何必等到现在。 新帝这般行为无非是杀鸡儆猴,看看朝野中的动荡。 父亲兄长自然不会有任何事情。 “祖母若是不放心,后日的百花宴,我进宫看看便是。” 老太太惊了一下:“你如何获得的请帖?” 谢漾不欲多说:“将军府的嫡小姐送过来的。”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看着谢漾此时稳重大气,恶奴欺主也能波澜不惊,她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说完这句话,老太太便累了要休息,谢漾走了出来。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到多少和顺德公主有关的事情,只记得那张模糊美丽的脸。 但是能让相爷在她死后不再迎娶的女子,一定是惊才绝绝的人。 谢漾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残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审视自己重生的国度,审视里面的人和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她只是顺势而为,为了报恩,为了报仇,行事之中也有一些不确定的真实性,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谢漾向来不是这么扭捏的人。 倘若新帝真的不放人,那她就进宫抢! 正想着,一道凌厉的风从身后袭来,谢漾侧身躲开,才发现谢柔捏着一把匕首栽倒了地上。 “谢漾,我要你死!”谢柔见偷袭不成,捏着匕首转身又来刺,这回直接被夺了匕首,自己本人也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谢漾轻笑:“这次不玩姐姐妹妹那套了?” 谢柔一身狼狈,她刚被镇国公夫人派人从府里赶出来,回到家才发现谢家已经大不如从前。 本以为还能靠着眼泪留在谢家,谁知道回家娘亲不在了,父亲也被关进了宫中。 受不了刺激的她将这一切归结在了谢漾身上。 “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死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谢家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对对都是因为我,你发疯你有理。”谢漾懒得搭理这女人,转过身朝着走廊走去,可是谢柔哪里肯,她猛地扑上来:“不许走!” “我警告你。”谢漾单手掐住她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将其举在空中,再看她一双水眸冷冽非常:“我脾气不好,适可而止,再来,我真的会杀了你。” 谢柔被掐的一脸猪肺色,双手不住的拍打谢漾的胳膊。 瞧你这不中用的样子,谢漾心中不屑,松开了手。 谢柔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之后嚎啕大哭,早就没有了先前温柔小姐的模样了,活脱脱一个泼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她已经成为侯爷夫人之后,再将她摔下云端? “谢漾你好狠的心啊……” 第20章 你不是谢漾,你是谁! 面对哭诉,谢漾只是冷漠的看着。 谢柔这番模样确实很可怜,可是她不是圣母,也无权替原身做出任何原谅。 自从顺德公主死后,谢漾表面上还是谢家的掌上明珠,可是背地里被谢柔母子欺凌打骂多次,原身是个懂事的孩子,父亲兄长已经很忙碌了,自己不愿意再给他们添麻烦,所以这一切她都咬着牙忍了下来。 再往后便是谢柔为了周岚听杀她的事情了…… 要说心狠,谢漾自认比不过谢柔半分。 谢柔和二姨娘这对母子,才是诠释这两个字的最佳代表。 “不对!你不是谢漾,谢漾那个蠢货根本不会医术,又如何能够解得了蛊毒,你到底是谁!”谢柔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谢漾听完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还行,倒也不算是太蠢。 “我不是谢漾又是谁?”谢漾喜笑盈盈的看着谢柔,大大方方的让她看着。 古代社会最忌讳光怪陆离的事情,谢漾可不想被抓去火化。 所以她是谢漾,且只能是谢漾。 “你不是——”谢柔爬起来,状若疯癫:“我要去告诉父亲,你不是谢漾,你是妖怪,是附在谢漾身体里的妖怪!” 谢漾懒散的撇嘴:“随你。” 就谢柔现在的样子,谁还会相信她说的话? 丢下这句话后,她收起匕首,转身离开,身后是谢柔浸润毒汁的双眸。 不管你是谁,我们往后不死不休! 此时京都边上的小镇。 宁宴走进一间普通的宅子,里面灯火辉煌,乔装打扮的将领见到他之后悉数跪在地上。 “拜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宴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具,在烛光中露出俊秀的面容,声音不似平日温柔,充满了帝王之气。 “诸位请起。” “殿下,我等筹谋已久,现已经部署完毕,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揭竿而起,替殿下讨伐朝廷,一雪前耻!”为首的络腮胡大声说道。 宁宴面不改色,他低头看着图纸,缓缓开口。 “还需再等等。” “等什么?”众人急切的问,他们大多数是宁宴当太子时南征北伐的旧部,是他的死忠,现在宁宴被新帝侮辱,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半年还不够,一听还要再等,都有些急了。 烛光间,宁宴那张男女莫测的脸近乎妖邪,却带着力压三军的沉稳,他道:“等一个时机。” “此时镇国公风头正盛,新帝令他招兵买马,又连夜召回边陲的威猛大将军,便是想趁着塞北来犯的时候,亲自北伐,安抚民心,这便是殿下等待的一个时机。” 将领中,一个身着白衣翩翩公子的男人,摇着扇子缓缓说道,他正是宁宴的军师——明树。 明树智多近妖,以前便是宁宴的得力干将,自从宫廷政变后,他便假死销声匿迹,从根源上杜绝了宁泽想要重用他的心思。 此时出现在这座小院里,足以证明,宁宴已经做好了讨伐新帝的准备了。 “军师!” “军师!” …… 见明树出来,众将领接连喊道,可见他们对于此人是心服口服。 宁宴交代了几件事情,打算回去,明树跟过来送他。 “新婚燕尔,殿下也舍得丢下美娇娘孤身前来此处?”明树打趣道。 宁宴回想谢漾,就觉得脑子疼,对于多年好友的打趣,他一笑置之。 “走了。”宁宴摆摆手。 明树看着他翻身上马,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殿下,下次见面便是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宁宴扬了扬马鞭,将整个人融进了夜色。 …… 早间,天还没亮,院子里却闹哄哄起来。 谢漾刚睁眼,红昭就急匆匆走过来,面色苍白:“王妃,院子里死了人。” 死人?难道是谢柔想不开自杀了? 谢漾面色如常:“谁?” “是二姨娘。” 谢漾愣了:“她不是跑了吗?” 红昭沉重的摇了摇头:“是起夜的小厮发现的,死在了院子的荒井里面。” “去看看。”谢漾冷着俏脸从榻上起来,披上一件外衫就出了门。 此时荒井边上围着一群七嘴八舌的下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二姨娘究竟为何死在这里。 吵得谢漾头疼。 “都给我闭嘴!话这么多,是怕她死下面闷得慌,给她解闷是吗?!” 顿时鸦雀无声。 谢漾拿着烛火,朝着荒井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里面泡了个人。 “谁发现的?” “回禀大小姐,是小的第一个发现的。”长相白净的小厮走了上来,一张脸煞白,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吓得。 谢漾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怎么认出是二姨娘的?” 小厮低着头,舔了舔嘴皮子:“小人,小人……” “你们都先下去。”谢漾抬手便遣散众人,她看向小厮:“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 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小人与二姨娘情投意合,所以小的一眼就能认出……大小姐,二姨娘一定是被王管家杀死的。” 好家伙,难怪不肯说,这消息还挺劲爆。 谢漾听得哈欠都不打了。 “你可知和主人家私通是什么罪过?” 小厮听完瞬间冷汗直流:“大,大小姐,小人只是一时糊涂,才会与二姨娘……” 谢漾懒得再听,唇角的笑意讥讽:“别脏了我的耳朵,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是王管家杀了姨娘?” 刚才还是情投意合,现在就变成了一时糊涂,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姨娘自从掌管家中事务,便中饱私囊,其中少不了王管家的助力,家主被叫去宫中的那夜,小人听见姨娘和管家在吵架……” “吵架?”谢漾坐着红昭搬来的椅子,心中疑惑:“可听见内容?” 小厮赶紧点头:“隐约听到是因为钱的事情,大概率是他们分赃不均……然后当晚有人看见姨娘和管家上了马车,以看铺子为由,一去不回。” “二姨娘最后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和王管家在一起的,所以小人才会笃定是管家下的手!” 谢漾听完懒散的点了点头,这故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借着月光,又瞥了一眼井水里泡的发白诡异的二姨娘:“行,红昭把这人绑了,明早天一亮送府衙去。” “二姨娘呢?”小厮被捆绑的时候,竟然也不挣扎,还带着问了一句。 谢漾背对着他没好气:“泡着!” 不泡着干嘛?难道还拉出来啊?!这不是破坏案发现场么! 第21章 说的轻巧,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娘! 眼看着月牙如钩,她的困意涌了上来,便见院门口挤进来一人,她一身惨白的长衫,用力推开门口看热闹的下人。 “我娘呢!我娘在哪里!”谢柔像是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走到了荒井边上,等看到里面的人影之后,浑身一震,紧接着奔溃大哭。 哭声尖细扭曲,恍若黑夜鬼魅,听得人浑身发冷。 小厮也是和二姨娘有过露水情缘的,平日里二小姐对大家也还不错,所以他轻声安慰道:“小姐,逝者如斯,节哀顺变啊。” “逝者如斯……”谢柔听到这四个字,整个人有了一丝怔然,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视野里出现了谢漾的模样,她自顾自的冷笑一声:“说的轻巧,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你娘!” 她离得近,突然冲上去薅住了谢漾的衣襟,歇斯底里:“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祸水!是你害死了我娘!要不是你跟祖母告状,我娘怎么可能会死?” “我要你给她偿命!谢漾你去死!” “下去陪我娘!给我娘赎罪!” 发了疯的谢柔力气很大,谢漾一时不妨被她抓住衣襟,竟然也一下子挣脱不开来。 谢漾看着她扭曲的面庞,此刻丑陋不堪,虽然她理解谢柔没了亲娘情绪崩溃,却也不能跟个疯狗逮着她就咬啊。 “……你从小就抢走了爹的喜爱,利用救命之恩逼着侯爷娶了你,抢走了属于我的姻缘,我和侯爷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你又设计让他休了我……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有人不能爱,现在连我最亲的亲人,你也害死了……” 谢柔双眼猩红,她恶狠狠的质问着谢漾,仿佛她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如果不是谢漾吸收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可能她都会被面前的人欺骗。 “我劝你现在赶紧松手,否则……”谢漾眯着双眸,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否则什么?你也想杀了我吗!”谢柔大声骂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谢漾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整个人已经非常不耐烦。 她抬手抓住谢柔的双手,用力拧开,整个人闪身往后退去,但见谢柔却好似被猛地一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谢漾眸中一寒。 下一秒果然听见老太太一声呵斥:“给我住手!谢漾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被嬷嬷搀扶着走的很快,她快速走到了谢柔面前,伸出手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别怕,祖母在这里,谢家永远是你家。” 谢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和依靠,抱着老太太嚎啕大哭:“祖母——!” 老太太拍了拍谢柔的肩膀,好一通安慰,谢漾懒得站在这里,看他们虚情假意,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老太太骂道:“谁准你走了!没规没矩的东西!” 谢漾脚步一停,她舌尖顶着腮帮子,硬生生将心头的这口火气给逼了回去。 转过身她笑意浅浅的看着老太太:“祖母看起来精神比昨天要好,还能下床走动了。” “我要是不来,只怕现在谢柔就要被你杀了。”老太太冷着一张脸:“这次可都是我亲眼所言,还能容得了你狡辩不成?” “好一个亲眼所见。”谢漾懒得解释,既然不信她,她也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祖母你不要怪罪姐姐,都是柔儿自己不小心,姨娘没了,柔儿太难过才会情绪崩溃,一时之间吓到了姐姐,也是情理之中。”谢柔双眼含泪,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 老太太眼睛里都是难以掩饰的心疼,她拍了拍谢柔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你不要怕,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她说完看向谢漾:“过来给你妹妹赔个不是。” 谢漾此时脸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她也配?” 桀骜不驯的话语,彻底惹怒了老太太,她随手抄起边上的拐杖,对着谢漾的胳膊就是一下:“孽障!连长辈你都敢顶嘴了,难道真的以为谢家除了你就没人了是吗!” 那以拐杖打在身上不是很疼,至少对于谢漾来说,不觉得疼。 但是胸口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抓住了心脏,猛地收缩,掐的她痛不欲生。 好难过……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谢漾不是很懂,她觉得这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情绪。 难道是原身? 她突然释然。 这种画面,哪怕再来一万次,对于原身来说都是痛苦的。 “王妃!”红昭吓得不轻,她赶紧上前挡住了剩下的两下。 相爷再三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小姐,怎么在王府里没有被欺负,反倒是回到自己家被人欺负了呢? 红昭心疼的看着谢漾。 谢漾却摇了摇头,她看着红昭背上又要落下第三下,眼光微冷,直接伸出手过去,狠狠的拽过拐杖,老太太被她拽的一趔趄。 “恶主恶奴!忤逆之辈,简直是辱没我们谢家门风!”老太太破口大骂。 谢漾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双手握着拐杖,当着老太太的面狠狠的给她撅了,然后用力惯在了地上,吓得老太太往后连退三步。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你祖母……” 谢漾看着老太太嬷嬷还有谢柔三个,像极了三只被吓傻了的鹌鹑,她觉得实在是无趣。 可今天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谢柔,你想让我道歉是么?”她抬眼直勾勾的看过去,眼神泛着森冷的光,看着谢柔莫名脊梁骨发凉。 “姐姐说笑了……”谢柔语气弱了些许,多了很多不确定。 谢漾纨绔一笑:“也不是不可以,你下去陪你娘,别说是一句道歉了,今年我给你披麻戴孝都是可以的。” 说完,谢柔的脸瞬间苍白了。 谢漾看向同样惊恐的老太太:“祖母您觉得我这个处理方式怎么样?” 怎么样?! 这种处理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老太太气的手指都在颤抖:“你敢!” 谢漾步步逼近:“不是祖母吩咐我来给她道歉么?祖母的话,我怎敢不听,不听那就是不孝啊,在这里,不孝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别过来!”谢柔是知道谢漾的本事的,一抬手便能让自己差点毁容。 此时见她笑意森然,月光之下,活像个刚从地底下爬上来的恶鬼,登时吓得往后直退,却不慎被断裂的拐杖绊了脚,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双手瞬间鲜血淋漓。 此时谢漾的双脚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要你道歉,我没有要求你道歉啊!”谢柔被吓得不轻,她实在是后悔,不应该轻易招惹面前这个疯子。 第22章 老太太挡,杀老太太 早知道她和之前的谢漾性子南辕北辙,自己就不应该轻易动手。 谢漾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谢柔,耳边还有老太太的哭喊声:“造孽啊,造孽啊……真是家门不幸啊!你要是敢杀你妹妹,就连我一起杀了算了!” “聒噪。”谢漾蹲下身子,一只手掐住了谢柔的嘴,瞬间脑海中的哭喊声少了一半。 谢柔被她掐的生疼,却不敢乱动,满眼中都是惧怕。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谢漾才是最真实的她,冰冷无情,目中无人。 “你。”谢漾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说话声音也很轻:“还要我道歉么?” “呜呜呜……”谢柔拼命的摇头。 她不要命了吗?敢要面前这个疯子给自己道歉…… “真不要?”谢漾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谢柔赶紧摇头。 “可是祖母要我跟你道歉,怎么办呢?”她似乎是很苦恼的皱着眉头,冰冷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谢柔的身上。 谢柔目光在老太太和谢漾身上来回落,眼眶的泪珠像是不要命的往下掉。 老太太吓得不轻,她赶紧说道:“祖母糊涂了,祖母不要你跟她道歉了。” “真的?”谢漾似乎很高兴,笑了。 这一笑谢柔像是不要下巴一样拼命点头,老太太也跟着说道:“真的真的,都是误会啊。” 谢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收回了手,慢慢站直了身子:“既然是误会,我也不能和祖母计较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屋休息。” 她走的洒脱,头也没回。 只不过通过院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下人全部大气不敢出一个,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太太见谢漾这瘟神终于走了,低头去看谢柔。 好好的脸蛋,硬生生在左右两边掐住了两节指印。 谢柔得了自由,又见谢漾走了,当下哭出声,她哭喊道:“祖母……祖母我怕。” “不怕不怕,祖母在。”老太太抱着谢柔,她含恨的看着门口:“真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教养的,养出个混世魔王!” 谢柔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荒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谢漾主仆回到了院子。 红昭立马就去找了药膏给谢漾涂上,刚要拿走被她摁住了手。 “你转过来,我给你涂。” 红昭眼圈一红:“奴婢没事的,这点事情不劳烦王妃……” “转过去!”谢漾沉下脸。 红昭回想到院子里谢漾的表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老太太挡杀老太太啊! 她立马转过身,乖乖的撩起了衣服:“王妃请。” 谢漾细致的给红昭涂了药膏,脸上依旧不开心。 红昭心中忐忑,又不敢问,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半饷,谢漾才叹了一口气:“第一天跟我的时候,就跟你说的清楚明白,你可还记得?” 红昭一愣。 谢漾伸出手摸了摸面前丫头的头,十五六岁的年纪,在现代社会还是个没有高考的高中生,但是在这个时代却要给人为奴为婢,甚至还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凡事站在我后面。”面对这个真心待自己的小姑娘,谢漾很难逼自己说出狠话,末了化为一声叹息:“这次一定要记得。” 红昭原本微红的眼圈,瞬间滚落出泪珠,只不过她很快低下头,那滴泪水直接坠在了地上。 “奴婢记住了,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 谢漾心头一软,这傻丫头,竟然以为自己要赶走她。 “别奴婢奴婢了,以后你我姐妹相称,我比你大,你喊我漾姐,我喊你昭妹。”谢漾见她又要说不,当下眼神微沉:“你又不听我的?” 红昭哪里敢让谢漾生气,遇到这样好的主子,是自己的福气。 她张了张嘴,想喊却怎么喊不出来。 憋红了脸才憋出个:“……姐。”到底是没有敢喊谢漾的名字。 谢漾也不在乎,她勾着红昭的胳膊,将她抱在怀中:“没关系,慢慢来,咱们姐妹俩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姐姐的话,昭妹可要听仔细,姐姐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儿。” “奴婢记下了。” 谢漾不满:“什么奴婢,说我知道了。” “奴……不是,我,我知道了。”红昭不适应的说道。 谢漾得了个妹妹,心情瞬间好了:“真乖。” 那边受了惊吓的老太太回到院子里,嬷嬷给她顺气。 “就没见过这样的,你说哪家的女孩子像她这样?你记得她刚刚那个眼神吗……”老太太说的嘴皮子都颤抖不已。 嬷嬷哪里会不记得,那目光宛若毒蛇般黏腻森冷,显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只是一个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有如此强的杀心? “老奴觉得小姐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她思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么短的时间,性格南辕北辙,莫不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来。 老太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但是心里却开始真的思考。 平日里谢漾都是唯唯诺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哪里像今天晚上这般的。 活脱脱一个杀神在世啊! 她惊魂甫定,难不成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得想个法子了。 “你这几天出去问问,京都有没有谁家遇到过这般性情大变的……” 嬷嬷得了命令:“喏。”给老太太继续顺气,她又道:“二小姐也是苦命,本来是极好的姻缘,现在却……” “别说这些东西,听着难受。”老太太烦躁的拍开她的手:“谢家难道还养活不了她吗?她都已经这般命苦,留在我身边便是,难不成谢漾还真要把她逼死不成?!” “是老奴多嘴了。”嬷嬷弯腰。 老太太挥手:“累了,下去。” 结果老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破晓才入了眠,可此时接到报案的大理寺又上了门。 一大早。 谢漾照常起身打拳,拳拳生风,出了一声热汗,酣畅淋漓。 听到大理寺来人了,她也不急着过去,而是洗了个澡,换一身干爽的衣服才过去。 等人到了,她才傻眼了。 “王爷?” 来的人竟然是她的娇弱夫君永安王。 只见美人听到声音,于墙角藤萝之下侧身,似乎是风大,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视线落在谢漾身上,突然一亮。 第23章 阿宝,过来 “阿宝,过来。” 谢漾见他咳嗽,赶紧过去:“王爷怎么来了?” “永安王任职大理寺督查,京城发生命案,自然是应该来查看现场的。”宁泽身边的人解释道。 谢漾心中了然,吩咐红昭取了披风过来,亲自给自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披上。 “说得好听叫督查,横竖是个挂名,你在府里呆着多好,出来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宁宴温和的应和:“阿宝说得对。” 旁边大理寺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这位爷,竟然还能说话这般温柔至极。 他想扣掉自己的眼珠子。 “我姨娘是怎么死的?”谢漾看地上盖着白布,人已经被捞上来了。 只不过可笑的是,昨天晚上哭哭啼啼想要杀她赎罪的谢柔,此时竟然以悲痛欲绝没有来到现场,这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宁宴用身体挡住了谢漾看过去的眼神:“阿宝别看,吓人。” 谢漾心想自己当初解剖尸体的时候见过多少死相惨状的尸体,这个水泡的尸体能有多吓人。 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娇软小甜甜的形象,她还是乖巧的点头。 宁宴见她听话,唇角勾了勾,才开始说道。 “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最重的地方在后脑勺,呈现凹槽状系锐物所伤……” 谢漾边听边点头,看来二姨娘生前遭受了不少,这些情况也和小厮晚上说的争执对上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怪怪的。 “验过血液吗?”谢漾顺口说起,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到一半,她有些窘迫,古代人应该不知道什么叫做验血。 “阿宝的意思是是否有中毒现象?” 宁宴话说完,谢漾眼睛都亮了,她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阿宝真聪明,银针验过了,发黑,确实有中毒现象,且弥漫到四肢。” 谢漾微微蹙眉:“那就是先中毒再被施暴。” 宁宴眼中闪过赞许:“现在已经让人去捉拿潜逃的王管家了。” 谢漾其实很想自己解剖一下尸体,这样就能得到更多的线索,但是想了一下古代人死要全尸,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宁宴看着谢漾不住的想要往后看,心中感慨。 再是面上要强的孩子,面对亲人的离世还是不忍的。 他的阿宝终究不过是嘴硬心软了。 “家中突遭变故,相国和谢衍都不在,你一个人可应付的过来?”两个人走走停停,已经到了亭榭处。 谢漾点了点头,确实是出了点幺蛾子,不过再怎么闹腾,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宁宴披着乳白色的披风,上面还滚了一圈兔毛,此时微风拂过,越发衬的面冠如玉。 谢漾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杀了姨娘,虽然平日里她人是虚伪了点……” “这件事情为夫一定查的水落石出,将杀人者扭到夫人面前。”宁宴保证道。 谢漾勾了勾唇角,她站在宁宴身边的时候,一颗心总是沉淀安稳的。 她觉得很踏实:“谢谢王爷。” “一家人,谈什么谢不谢的。”宁宴见她低下头来,女儿家姣好的面庞露出部分细嫩的皮肤,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日青楼里,她被压在自己身下,气得不轻却还要配合自己叫出声的模样。 想想就觉得心痒难耐。 宁宴眼中闪过深重的欲色,但是很快被他掩盖的干干净净。 看来得加快推翻新帝的步伐了。 二姨娘的案子交给了大理寺办理,时间一晃,到了和孙涟漪相约去参加百花宴的时候。 此时谢家已经差不多恢复成了原样,自从谢漾发火后,偷鸡摸狗的下人们连夜把偷走的东西归还到了原处。 谢漾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了那头石狮子。 她本想和宁宴一起去,但是想到新帝的小肚鸡肠,她摇了摇头,这本就是她谢家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宁宴跟着一起受辱了。 孙涟漪的马车很快便赶上了谢漾的,她的身边跟了一众姐姐妹妹,看起来分外拥挤,见谢漾的马车只有她一人,便直接坐了过来。 “呼,终于安静了。”孙涟漪松了一口气,在谢漾促狭的目光中吐了吐舌头。 “听说这次百花宴别出心裁,不设男女之防,共同祭拜花神呢。”孙涟漪连忙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谢漾。 “听你的语气,你很期待?”谢漾打趣道,孙涟漪立刻脸红了:“我哪有,只不过是觉得新奇而已。” “我进宫是为了父亲和大哥。”谢漾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听说你的父亲也已经入宫四日有余,可曾听到一些消息?” 说到这个,孙涟漪赶紧压低声音凑过来:“据说又要打仗了。” “打仗?”谢漾愣了一下,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点。 “是啊,据说这次陛下还要御驾亲临呢。”孙涟漪补充道。 御驾亲临?新帝就这么着急做出一番业绩来证明自己? 谢漾心中觉得狐疑。 如果父亲和大哥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被留在宫中,这样就容易解释了。 谢漾稍微放松了一点神经,希望入宫之后能够顺利和他们二人见面,这样也好回去给老太太报个平安。 她为人是跋扈了点,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办妥的。 只是谢漾不知道,这百花宴上发生的事情,会让她如此措手不及。 往年的百花宴都是由皇后主持,但是新帝刚刚登基,暂未立后,后宫只有一位还没有封位的通房,所以今年的宴会便交给了宫中司仪举行。 此乃新帝登基后第一个大型宴会,司仪不敢马虎,天还未亮,便派了人在宫门口守着等候各大家族的世家家眷了。 但宫中为人多得是落井下石,本来谢漾是可以收到请帖的,但偏偏有人察言观色,觉得新帝抵触永安王,便连着谢家也没有给下帖子。 “马车中是哪家小姐?”太监尖细的嗓音,隔着车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车夫老老实实:“永安王妃。” 永安王妃? 为首的太监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问自己的上级:“高公公,咱们这次宴会似乎没有请到永安王妃。” 被喊作高公公的人,白面粉腮,是个十足清秀的小哥,只不过眼角的阴柔气息和一闪而过的精明,表现出他并没有面相看来的这么好相处。 “谢家大小姐?”高公公放下茶杯,在小太监的眼中双脚放在地上,不过马上又身子后仰,左腿翘在了右腿上。 “没有帖子,她是怎么来的?”高坎心里清楚的很,当日新帝发动政变,昔日太子爷还是他送进净身房的。 第24章 未出阁的小姐,未婚先孕 面对问题,小太监着实有些为难了。 这人都到了,他哪里清楚是怎么来的,思忖下他答道:“马车里还坐着孙家大小姐。” “哦?威猛大将军的小姐。”高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是很快释然,这回他倒是真的舍得从椅子上下来了。 “走,随咱家去看看。” 高坎这边刚走,谢漾和孙涟漪便遇上了麻烦。 “孙大小姐当真豁达开朗的很,京都此时真是世风日下,如此这般还敢入宫参加宴会。” 临近晌午,车内闷热,女眷们等候的功夫都从马车上下来。 远远的便看见一袭白衫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这边走来。 谢漾微微挑眉,小声问道:“这谁?” 孙涟漪面色不好:“我死对头,尚书家的二小姐苏溪芮。” 自古嫡庶便是一道压死人的分界线,今年新帝夺位成功让这道分界线明显松动了些许。 苏溪芮乃是姨娘所出,但被尚书含在手心里长大,养成了刁钻跋扈的性子。 她和孙家的其他几个小姐关系都很好,偏偏和孙涟漪形同水火,两个人碰上面都是要吵上一吵的。 孙涟漪见自己几个妹妹跟小鸡护崽儿似的站在苏溪芮的身后,心中便已经清楚这件事情是谁说出去的了。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当时并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什么,可三人成虎,自小熟知熟背女戒女德的孙涟漪,早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第一次,孙涟漪没有能够反驳苏溪芮的话语。 她红着眼圈站在原地,手里的帕子被她拧成了麻花。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摁在了孙涟漪的手背上。 只听见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响起:“如此哪般?” 谢漾站得笔直,她今日盛装打扮,虽然围着面纱,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她的颜姿丽质。 苏溪芮风头正盛,突然被人接了话,眯着眼睛看过去:“你又是谁?” 孙家的小姐是见过谢漾的,凑过来说了一嘴。 知道了谢漾的身份,苏溪芮毫不掩饰唇角的讥讽。 “我道是谁,原来是永安王妃。”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拿着帕子捂着唇角,轻轻笑出了声,眉眼间都是得意忘形的神色。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怪孙大小姐敢来参加宴会,原来是身边有个能说上话的小姐妹给你打气。” 谢漾的名声在京都可算是烂透了。 被小侯爷下堂,又二嫁废太子永安王,一女侍二夫,闹的是轰轰烈烈,常被拿来当做闺中笑谈,反面角色。 满京都女儿家想挤破头嫁给的神仙人物宁宴,经历了一场宫变,白月光成了朱砂痣,虽心神向往,却也只是望而却步。 谢漾,嫁过去,就是新帝为了敲打谢家和永安王的。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羞辱。 苏溪芮心中冷笑涟涟。 “寻常女子若是遇到了这种事情,早就关上门找一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哪能像孙大小姐这样,光天白日的还敢出来见人。” 谢漾听罢嗤笑一声,真是传统风教害死人。 万恶的父权社会下,逼死女性的竟然大多数都是女性。 “你都能出来,孙家小姐为何不能来?”谢漾看着苏溪芮涂得跟刮墙一样厚重的脂粉,眼中都是不屑。 这脚步虚浮,身子前倾,眼底淡青,身子圆润,啧……还有脸说别人。 谢漾突如其来的一句,别人不明所以,原本得意洋洋的苏溪芮却一下子掌心窜出冷汗。 没有别的原因,她实在是心虚的很。 但是很快她又强压内心的不安。 不可能……谢漾这等废物,哪里会看出来自己有了身孕? 这件事情除了母亲身边的嬷嬷,便在无人知道了。 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害自己呢。 稳定心神后,苏溪芮镇定了不少:“也是,厚脸皮如王妃,也来参加宫宴,又怎会明白女子冰清玉洁,高雅如兰的道理呢。” 谢漾眼皮子上挑,这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她为人说实话一般,睚眦必报,性格恶劣,遇到这种情况,更是要直截了当的还以颜色,这样心里才舒服。 “好一个冰清玉洁高雅如兰,未出阁的小姐,未婚先孕,还敢站在宫门前指责别家清清白白的女子,我们二人再是厚脸皮,也比不过苏家二小姐你啊。”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苏溪芮登时愣在原地全身冰冷。 这废物竟然看出来了。 她眼中闪过戾色:“你胡说八道!我定要告诉父亲不轻饶你!自己脏,也向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是不是胡说八道,宫中太医院离这里近,喊个太医过来诊脉,不就清清楚楚了?”谢漾对于自己的医术是十分自信的,自认从没有看走眼的时候,这苏溪芮已经怀孕两月,再有月余就要显怀了。 只是见她身形浮肿,脸型瘦削疲惫,想来最近为了瘦身做了不少的努力,真是苦了腹中的孩子,营养怕是要跟不上了。 “谢漾你再敢乱说!”苏溪芮急了,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掩盖了这么久的秘密,突然被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她属实是慌了。 这孩子是她偷偷留下来的,如果被那人知道,这孩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 如果孩子没了,那她以后的荣华富贵也没了…… 想到这里,她疾步走到了谢漾身边,抬起手朝着她的脸颊狠狠打去。 一旁的孙涟漪早就等着这出,伸出手牢牢控住苏溪芮的手腕:“真是被说中了不成?恼羞成怒想动粗了?苏溪芮你不是一向最讲究礼数么,果然伪善!” 苏溪芮挣脱不开,她书香门第,自然不是从小练武孙涟漪的对手,手腕被捏的生疼,她眼睛一转,迅速落出泪来。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不过是说了几句,永安王妃和孙大小姐便接连朝我身上泼脏水,如此不够还想对我这样的弱女子动手……” “……这是发生了什么?”高坎一来,便看见了众人围成一圈,只听见女子莺啼哭泣,他心道这是出事了。 不过有女人的地方向来有是非,高坎作为一个混迹后宫的老太监,心里不慌。 此时他推开人群,走了进去,便看见尚书家的苏溪芮被将军府的孙涟漪捏着手腕,旁边站着一个蒙面女子,眼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应该就是永安王妃了。 高坎迅速将在场的人脸都对上号,脸上迅速挤出一抹笑容,走上前。 第25章 皇宫里,自闭症儿童 “今日阳光明媚,百花齐放,宫中宴会马上就要举行了,诸位小主在这里所为何事?”他上前,也看不清楚什么动作,便分开了两个僵持的人。 动作干脆利落,游刃有余,让谢漾意外的多看了几眼。 宫中人才多,连个太监都能有这般身手。 高坎生的好看,说话如风细雨,加上这几年的威望,所以大家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此时见他出来,苏溪芮心中有鬼自然不敢过多纠缠,孙涟漪也不难搞,事情爽快的就解决了。 等人群散开,谢漾发现高坎盯上了自己。 “向永安王妃问好,里面请。”他温顺的低着头,可谢漾从他的后脑勺上看出了几分散漫。 人流向前,谢漾翻身上了马车,心里暗暗记住了高坎这个人。 宫门前的这波闹剧,很快被百花宴的到来冲淡了。 今年情况特殊,可宫中司仪不敢怠慢,园子里搭建了戏台,请了京都有名气的角儿。 这咿咿呀呀,娇媚婉转的腔调,听起来倒是颇有一番韵味。 “王妃果真性情中人,这么久了,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苏溪芮吃瘪。”孙涟漪越想越开心,嘴里嗑着瓜子,身子侧过来对着谢漾的耳朵说悄悄话。 谢漾见她眉飞色舞,实在难掩小人得志的样子,当下无奈道:“就这么点出息,当日拿捏你庶妹的手段去哪里了?” 孙涟漪当日知道是庶妹设计害自己,差点没有把将军府给掀了,今日却被一个苏溪芮怼得哑口无言。 谢漾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位还是个窝里横。 孙涟漪被说的脸上没皮,赶紧转移话题:“过程和结果都很爽,可苏溪芮她爹是新帝重臣,对她又宠的跟个宝贝疙瘩一样,王妃不怕她恶意报复?” 谢漾眼皮子微抬:“你不会以为我瞎诌的。” 孙涟漪:“……”好半饷,她放下手里的瓜子,用手捂住嘴,满眼都是震惊。 “苏溪芮当真怀了身孕?!”天呐!孙涟漪惊呆了,她当时真的以为谢漾是胡说八道的。 所以高公公过来当和事佬的时候,她见好就收,生怕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但是苏溪芮有了身孕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孙涟漪扼腕,十分后悔:“王妃怎么不早说啊……” 谢漾真是懒得回答了,感情她说的话对这位大小姐来说就是空气。 “等等……王妃难道会医术?”孙涟漪脑子还算好使,很快意识到关键。 肯定还不低,不然怎么能够一眼看穿苏溪芮那货怀有身孕呢。 看着孙涟漪眼巴巴的神情,谢漾微微偏头,看到了过道对面,不断朝着这边投来恶毒视线的当事人,她勾了勾唇:“你猜。” “王妃你好没意思。”孙涟漪被逗了,急的抓耳挠腮。 谢漾无奈的摇了摇头:“别王妃王妃的喊了,喊我谢漾就行。” 孙涟漪也不扭捏,永安王和永安王妃在这繁华的京都大概是耻辱的象征。 二人看完了这一出牡丹亭,谢漾便借着尿遁,在孙涟漪的掩护下,顺利的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又稍稍装扮了一下,已经和之前有了五分不相似。 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注意了一下苏溪芮。 只见她大概是累了,听着戏,靠着椅子小憩了,身边的嬷嬷婢女大气不敢出的守着。 谢漾咋舌。 她倒是好奇,这苏溪芮的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看她的样子,不打算堕胎,更像是打算生下来。 生下来做什么呢? 谢漾一边往外走,脑子一边转悠。 在现代的话,大多数是为了更多的钱,携子逼婚。 在古代呢? 苏溪芮天天将女戒挂在嘴边,恨不得一天说个八百遍,能让她违背伦理纲常,甚至不惜羞辱自己父亲尚书的脸面,也要留下来的孩子…… 谢漾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但是这秘密上面还隐约遮盖着一层薄纱,一时之间扯不下来。 皇宫非常大,她转悠了很多地方,累的气喘吁吁,依旧没有能够找到,只能找了棵大树下面坐会儿。 看来只能等到晚宴,狗皇帝出现的时候才能看见父兄了。 谢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往回走。 就在此时,一个蹴鞠滚到了她的脚边。 谢漾弯腰捡起蹴鞠,站直身子,就看见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正歪着头盯着自己看。 双眼黑亮黑亮的,像极了某种哺乳动物。 “这是你的?”谢漾问道。 小丫头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谢漾看。 这就有点难为她这个神医了,从小到大,她一点和小孩子的相处之道都没有。 从前给富商孩子解毒,倒是遇到些嚣张跋扈的,一袋子药粉下去直接呼晕了事的。 可是面前这个小姑娘,长得奶呼呼的,也不说话也不叫喊,就这么盯着自己看,看的谢漾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不管是不是你的,送给你。”她将手里的蹴鞠塞到小姑娘的怀里。 小姑娘得到了蹴鞠,圆圆的双眼弯成了月牙,显然是很高兴。 但是高兴,她也不发出声音。 谢漾微微皱眉,她心里有猜测,所以来了点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耐着性子,谢漾轻轻的弯腰问道,将自己放在和小姑娘同一水平线上。 小姑娘捧着蹴鞠,肉胖的小手扣着蹴鞠上面的花纹,嘴巴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声合上。 看着她认真的低头玩蹴鞠,谢漾心中软了些。 自闭症儿童。 放在现代姑且是个疑难杂症,在古代可能更难医治了。 不过看她衣着打扮还算光鲜亮丽,想来应该是宫中哪位贵人之女,如此这般往后日子倒也不愁。 “你慢慢玩,姐姐还有事先走了。”谢漾站直了身子,正欲离开。 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姑娘轻轻的拽住,她低头就撞进了小姑娘的眼睛里,透彻纯真。 小姑娘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漾猜测说道:“你想让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点了点头。 谢漾看了自己一身宫女的装扮,心想面前这个也是个小主子,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也不允许她拒绝。 行,那今天姑且就送面前的小主子回家。 “走。”谢漾牵起她的小手,往前走。 小姑娘看着被牵着的手,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跟上了谢漾的脚步。 后宫里面拐了又拐,终于在小姑娘的指向下面,站在了御书房门口。 谢漾:“……” 第26章 你去哪儿都不失手,适合当贼 门口的公公宫女老远就迎了上来。 “哎哟小祖宗,你去哪儿玩了?奴婢找你都找疯了。”皮肤特别白的一个宫女,焦急的说道,眼圈滚落了泪珠。 小姑娘却直接躲避了她伸过来的手,躲在了谢漾的身后。 宫女愣了一下,她这才看见了谢漾:“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百花宴的宫女,宴会上看到了小主子,这才送了回来。”谢漾斟酌字句,含糊其辞的说道。 “原是这样,既然小公主已经送回来了,你就退下。”一旁的公公也说道。 原来还是个小公主。 先帝的女儿大多数外嫁,现在后宫中只剩下新帝的妹妹,一个还没有册封称号的公主。 宫女见谢漾不动,拧着眉:“你没听见话吗?赶紧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叨扰了圣人为你是问!” 这宫女五官并不突出,可天生白皮白的要发光,在一众小姑娘里面也尤为亮眼,此时怒眉厉声呵斥,像极了拿权压人的狗。 谢漾没有理会她,慢慢伸出手将身后的小姑娘拉出来:“小公主,你到家了,奴婢该倒退了。” “小公主交给你了。”谢漾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宫女那边送,却被她猛地挣脱,小姑娘一把抱住谢漾的腰肢,死活不肯撒手了。 宫女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眼前这个贱婢不过和小公主相处了不到一会儿,使得什么法子勾的小公主都不肯她离开了。 她带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小公主这么粘着自己。 “外面这般闹腾干什么!陛下正在和大臣们研讨要事,你们这些牛鬼蛇神聚在这里,不想要脑袋了是么!” 突然,门开,一位身材纤长的公公走了出来。 他冷着一张脸,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谢漾一看,哟呵,这不是门口和事佬高坎么,身兼多职呢。 高坎视线从她身上略过,并没有发现异样。 看到小公主的时候,高坎才稍稍和颜悦色。 “前面正在举办宴会,好多新奇的东西,公主可要去看看?” 小丫头捧着手里的蹴鞠,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高坎立刻就瞪了一眼那白皮婢女:“还不快伺候着公主去玩。” 这回白皮宫女没有半分牢骚,乖巧的站在了小公主身边。 高坎又敲打了一番,才说出了半个时辰后,皇帝会和书房里的几个大人前去参加宴会,让大家做好准备。 谢漾低着头,做乖巧顺从状。 这高坎,看起来身份地位不低。 如果不是太监,凭借着他自己的本事,怕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儿郎。 谢漾有些惋惜。 可是蓦地,她想到了自己的夫君宁宴。 晶亮的眸子闪过了一片灰色。 是这个时代摧毁了他们,是封建制度迫害了这些鲜活的生命。 谢漾心中很是沉闷,一直到跟着众人走出来,也一直堵着不舒服。 地球上那么多亿人口,为何偏偏选中了她来穿越?还穿越到了这样一个时代。 没有外卖,没有电子设备,没有汽车没有火箭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人对于自己生活的星球都不知道是圆还是方。 女子还在因为自己给夫君纳妾被夸了一句大度沾沾自喜。 百姓还在因为朝廷今年减少了税收而跪地大喊陛下万万岁。 孩童还在因为今日吃的米汤里多了几粒米而乐不可支。 …… 她穿越到相国府大小姐的身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谢漾心里堵得难受,手掌内却突然塞进来一只柔软的小手。 小公主? 她低头就看见她小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手掌心。 像是小猫抓挠似的。 谢漾不禁莞尔。 “既然小公主和你这般投缘,你便带着公主去宴会上玩耍。”白皮宫女眼神中闪过古怪,说道。 偏巧小公主眼神晶亮的看着自己,谢漾心中一阵无奈。 怎么出去父兄没见着,给自己找了个小拖油瓶。 白皮宫女此时已经消失在院子里。 谢漾拉着小公主的手,她不禁放轻声音:“姐姐现在要去换衣服,你要乖乖听话。” 掌心被挠了一下,谢漾心里知道,这是同意了。 于是她带着小丫头走到之前换衣服的房间,又换回了之前的妆容装扮。 等回到宴会上,戏台子已经被撤了下去,宫人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晚宴。 “你这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孩?”孙涟漪咬着瓜果,口齿不清的说道,看那小姑娘双眼晶亮,皮肤雪白,看着贼讨喜,她忍不住伸出手要戳小肉包脸:“可以啊谢漾,你去哪儿都不失手,适合当贼。” “去你的。”谢漾拍下她的手:“这是公主,快收起你的爪子,小心陛下剁了。” 孙涟漪赶紧放下手,心有余悸:“难怪刚刚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小公主怎么会跟在你身边?”孙涟漪又糊涂了。 说起这个谢漾也很无奈,但是她还是简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本以为自己换装结束后,小丫头会有所反应,结果她就当没看见自己的眉毛似的,只对自己头上戴着的头饰感兴趣,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看。 谢漾只能将头饰拆下来递给她。 此时来到宴会的这段路上,小丫头已经将头饰完完全全的拆了下来。 此时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并且有模有样。 谢漾勾着唇角,就这么盯着看。 看来小丫头非常聪明,动手能力也非常好。 她不是很喜欢孩子,但是她喜欢面前这个小丫头。 可惜是个公主。 倘若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收了当徒弟,慢慢疗养,往后继承自己的衣钵,靠手艺维持生活也未必不可以。 她这边想着。 身边本来跟个鸭子一样叫不停的孙涟漪,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嗓子,瞬间禁了音。 谢漾疑惑的抬头。 人声鼎沸中,她看见一人身穿黑衣走进了拱门。 “是小侯爷!侯爷也来参加今日的宴会了。” “小侯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啊。” “可今日那下堂妇也在……侯爷莫不是来找她的?” 别来找她。 千万别。 谢漾从心底开始抵触。 可周岚听就像是看不见她的嫌弃一般,缓缓走了过来,像个树桩子站住脚。 “谢漾,好久不见。” 第27章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什么狗皇帝? 孙涟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难以自持溢出一声鸭叫。 侯爷追妻下堂妇! 俊俏小侯爷浪子回头,追妻火葬场,用真心换前妻回眸! 这不是最近京都话本最流行的内容么? 孙涟漪在现场吃到了最新鲜的瓜。 而此时女主角露出一抹冷情的笑容:“离我远点。” 周岚听眼神中闪过受伤,他面色暗淡。 “我不求你能够原谅我……我只求往后余生,能够弥补对你的亏欠。”周岚听眼神晦涩:“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知道错了?”谢漾冷哼,眼神古波不惊。 周岚听诚恳的点头。 是他瞎了眼,认错了人。 谢漾两次以身犯险搭救自己,可是自己却伤透了她的心。 “求你给我补偿的机会。”周岚听轻声的说道。 若是寻常女子,定是要被他含情脉脉的样子感动的稀里糊涂了,可是谢漾不是寻常女子。 她秀气的小手拿起桌子上小公主吃剩下的香蕉皮,直接摔在了周岚听的脸上,动作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你一句要补偿,我便要答应?”谢漾嗤笑出声,她倚着石桌,整个人慵懒贵气,眼神平静,像是在说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赤子之心,你弃如敝履,如今也有脸上来求个机会。此时我谢漾已经是永安王妃,宫宴之上,你这次又想置我于何地?!”谢漾慢条斯理,却字字透着肃杀:“周岚听,你是蠢还是坏!” 香蕉皮顺着周岚听的脸上往下掉落,众目睽睽之下他极为难堪。 偏偏谢漾又咄咄逼人,他捏紧了拳头,还是用力压制住怒气,脸色微沉。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周岚听非常不解:“为什么你非要每次都把毒刺对着我,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是以前。”谢漾捡起桌子上又一块香蕉皮,作势要丢。 周岚听闪身便躲。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三番两次放下自尊,放下家族脸面,来求谢漾的原谅,为何她就不肯原谅自己呢? 到底有多大的恨,她到底要记多久? 周岚听沉着脸拂袖离开。 这波插曲,孙涟漪看的真真切切。 “你拿香蕉皮丢他,就不怕他生气砍你?”孙涟漪记得小侯爷可是玩的一手好刀。 谢漾心中不屑,就那种软蛋,也敢砍她?! “他动手之前,我就会解决他。”谢漾说道。 孙涟漪以一种你吹牛逼但是我不拆穿你的表情,微妙的看过来:“行行行,我信你,不过马上百花宴要开了,你确定还要带着小公主吗?” “不然呢?”谢漾看小丫头玩的挺开心的:“你想看我三嫁?” 未成婚的找乐子的地方,她一个都结了两次婚的人,凑什么热闹?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差? 孙涟漪自讨没趣,连连摆手:“可以了可以了,闭嘴。” 接下来的时间,孙涟漪出去放飞自我,谢漾就坐在亭子里和小丫头玩拆东西拼东西的游戏。 谢漾拆,小丫头拼。 仗着自己是大人,她把自己脑袋上的头饰,全部一股脑的拆下来,还喊了宫人送上工具,就这么盯着小丫头拼凑。 越看她越觉得眼前的丫头合眼缘。 可惜了,怎么偏偏是那个小心眼儿皇帝的妹妹。 倘若关系好,也能带得住。 谁叫她爹和她夫君,都是皇帝的眼中刺心头刀。 白瞎了这么好的苗子。 谢漾扼腕叹息。 小丫头不明所以,她吃完香蕉,将香蕉皮放在了谢漾的面前,还示意她丢着玩。 谢漾:“……谢谢。”大可不必。 这期间只听见门外传来太监一声接着一声的传报:“恭迎陛下!” 紧接着奏乐声起,谢漾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跪在了地上,不得已她也跟着弯下头。 但是没跪,她鸭子坐。 笑话,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什么狗皇帝? “……皇兄今日可要玩的尽兴啊。”故作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只见皇帝身边还站着一抹身影,如兰如玉,桂姿清冷,可不就是永安王。 宁宴微微颔首,露出一抹轻笑:“陛下爱民如子,是臣等之幸事。” 谢漾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去看,一下子就看见自己的娇弱夫君,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谢相国和兄长谢衍。 似乎是注意到谢漾抬起头,谢相国赶紧朝她使眼色。 谢漾不情愿的低头了。 皇帝享受了万人朝拜,终于大发慈悲让所有人起了身。 谢漾刚站直身子,又听见皇帝喊道:“今日听闻永安王妃也在宴会之上,不知是哪位?” 说话间,小丫头嗒嗒的跑向了皇帝,在谢漾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小手指指向了她这个方向。 不光是谢漾惊讶了,就连皇帝本人都很是奇怪。 平日里小公主从不与人交流,又怎会将人只给自己看? 他来了兴致,顺着视线看过去。 谢漾今日穿着一袭石榴长裙做妇人打扮,唇红齿白,燕姿丽质。 宁泽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 原来谢漾竟有如此倾国之姿,难怪周岚听那小子追着不放了。 不过很快他掩盖住神色,说道:“看来小公主非常喜欢皇嫂,难得,朕心甚悦,赏!” 赏谁?自然是谢漾。 不过是因为小公主伸出手指了一下,谢漾便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诸多女眷心中很是不平。 这下堂妇还真的会媚主,一副奴才做派。 谢漾却愣在了原地。 领赏是不是要下跪啊? 她脑海中不断的弹出选择题: 跪? 不跪? “微臣代王妃谢过陛下圣恩。”宁宴看她站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挪了几步,挡住了皇帝探究过去的目光。 皇帝见宁宴说跪就跪,心中快意不少,虚情假意的说道:“皇兄快快请起。” “谢陛下。”宁宴不卑不亢的缓缓起身,他穿着苍紫罗兰色织锦蟒袍,整个人看起来内敛又温和。 皇帝终于想起今日还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会,不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永安王夫妇身上,他毕竟有身为皇帝的责任。 上香,向花神祈福,庇佑大渭,是他这个皇帝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皇帝行礼的时候,谢漾被宁宴拉到了身后。 “阿宝为何不和为夫说,今日也要来这百花宴?” 第28章 学学王爷,夹着尾巴做人 谢漾看着他虽然在笑,可是不知怎的,无端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她善解人意的夫君不会是生气了。 谢漾回想之前好像是没和他说过这回事,只得拉着他的小指:“那王爷又为何会出现在百花宴上?” 宁宴大手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住,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掌心说道:“你以为为夫为何前来?小没良心的。” 谢漾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她想到前几日自己和宁宴说思念父兄的事情。 此时谢衍走了过来:“小妹。” 谢漾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跟随皇帝一起祭拜花神的群臣中。 她爹正佝偻着腰缓缓弯下头颅。 “大哥有没有觉得今年父亲祭拜花神的姿势尤为虔诚?”谢漾忍不住说道。 谢衍身子冷不丁一僵硬,过了好半响,他才捏紧拳头,似乎能够通过这个动作来留住指尖逐渐失去的温度。 可惜谢漾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皇帝跟群臣行礼之后,便是他们这些家眷小辈了,一圈磕头下来,谢漾只觉得满眼冒金光。 “开宴——!” 公公们极其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像是穿腾风从门里穿出去又从门外穿进来,来回三次,终于开始了晚宴。 觥筹交错,推杯置盏,不觉已经是酒过三巡。 这期间谢漾吃饱喝足后便一直在和小公主玩耍,宁宴坐在旁边用余光不住的打量。 同样打量她们二人的还有镇国公府的小侯爷,周岚听。 此时他眼神阴暗晦涩,抬手便是一壶酒倾倒在嘴里。 小公主和谢漾玩的是那样的好。 想她嫁给自己的时候不过刚刚及笄,倘若当年真的怀上了孩子,此时也会有个小囡囡拽着她喊娘亲了。 自己和谢漾生的孩子,肯定样貌上乘,绝不会输于小公主。 可是,她不要他了。 如此决绝。 她以前那般爱着自己,一定是被他伤透了心。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谢柔的错,是他们俩毁了她的赤子之心。 周岚听咽下喉咙中辛辣的酒水,视线最终落在了谢漾身边的男人身上。 倘若一年前,他站在这个人面前,必定是自惭形愧的。 但是一年后。 他却是不服。 谢漾这般好的女子,如何能够嫁给连个家伙事都去了的人?! 说的好听叫永安王,不好听,他就是个太监! 谢漾那么喜欢孩子,可是宁宴根本给不了。 他根本给不了谢漾想要的幸福。 更何况宁宴现在权势地位全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了,他现在连个男人都不算,凭什么跟自己争? 像是想到了什么危险的想法,他终于扯了扯唇角,慢慢喝下酒壶里最后一口酒。 此时已经是深夜,小丫头打了个哈欠,靠在谢漾的身旁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是困了?”谢漾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掌心里被轻轻挠了一下,她弯了弯眉眼。 “我带你去睡觉。”谢漾缓缓站起来,毫不费力的将小丫头抱在了怀中,她问了寝宫在何处,打算先把她送过去。 只是还没有走几步路,白日里那白皮宫女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面色不善,微微皱眉:“请王妃将公主交给奴婢,公主身子金贵,就不劳烦王妃了。” 白皮宫女伸出手来,就要接过小丫头。 小丫头虽然在睡梦中,却死死的拉着谢漾的衣襟,露出白嫩的小胳膊。 谢漾却蓦地眼神一冷,只因这上臂处密密麻麻布满了青紫色的掐痕! 宫内竟然有人虐待小丫头。 白皮宫女伸出手要强硬抱过来,被谢漾闪身躲开。 “本王妃问你,这伤哪里来的?!”她低声呵斥道。 白皮宫女面对他的责问,竟然丝毫不胆怯:“今日一整天奴婢都在后宫清扫,未曾跟在小公主身边,这伤痕从何处来,奴婢确实不知。” “不知?”谢漾随即冷笑,但是她怀中的小丫头却因为声音蹙紧了眉头,她心不忍,放缓了声音。 “你是想要本王妃给你解释贴身婢女这四个字的含义吗?”谢漾满眼阴翳:“好大的胆子!” “王妃以为这里是永安王府还是谢家?”白皮宫女对于谢漾的发怒捂住了下巴。 正是月色冷淡,林间阴暗的时候。 她嗤笑出声:“您呐,可就别再这紫禁城里逞能了,学学相爷学学王爷,夹着尾巴做人,才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 白皮宫女的话彻底拿捏了谢漾的死穴。 皇权之下,宁宴和父兄已经是强弩之末。 “王妃亲人的命多少还是比奴婢值钱的,您说是么?” 谢漾抱着小丫头站在原地,像个孤傲的青松。 “王妃,夜深了,小公主该睡觉了。”白皮宫女伸出手去抱,这次谢漾没有再拦。 等到人都走远了,她才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憎恶这种无力感。 但想到父兄今日疲惫的神态,她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谢漾,你不能在宫里惹祸。 宁泽不是镇国公,他阴险狡诈,睚眦必报,是拿捏所有人性命的人。 趁着夜色,她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往回走的时候,却见路上宫人匆匆,拉住一个问了才知道,苏溪芮竟然小产了! 谢漾松开宫人,只见那宫人手里捧着热水,小跑向前,她紧跟其后。 “怎么回事?”谢漾在一处院子门口,看到了半个身子都沾满鲜血的孙涟漪,她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听到谢漾的声音后,六神无主的她赶紧站起来,走过来。 “谢漾,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花园里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我真的不知道……”孙涟漪眼圈发红的说道。 谢漾毫不介怀鲜血,紧紧抓住她颤抖的手:“可有人证?” 孙涟漪摇头。 “怎么办啊谢漾……”她没有想到只是酒喝多了出去吹了个风,就看到了苏溪芮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她心急之下就喊人过来救,弄的全身上下都是血渍。 按照平日里她和苏溪芮的关系,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会被赖在她的身上。 所以孙涟漪才会如此着急难过。 谢漾心情更加沉重了。 “不好!苏小姐她大出血了!”宫人白着脸冲外喊道:“去太医院喊太医过来!要快!” 第29章 你应该庆幸,他不要他 “怕是来不及,太医过来最快也需一刻,可是苏小姐眼看着不行了啊……” 宫人们急的不可开交。 这苏小姐可是尚书大人最爱的小姐,自小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着,要是再宴会上出了岔子,尚书大人势必不会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宫人们流出了害怕的泪水。 “一尸两命……”孙涟漪喃喃念叨这几个字,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轰然瘫在了地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庭院便遍布抽泣声,那唯一还亮着灯的门口,成了要吞噬他们性命的恶鬼。 苏溪芮的嬷嬷满手是血的出来,便看见一众都在哭泣,她急得不行:“太医呢?让你们喊的太医呢!” 无人应她。 嬷嬷又喊:“来几个人进来!” 依旧无人应她。 嬷嬷沉着脸,眼圈发红扫视着院子里的所有人,她咬牙切齿:“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小姐若是出了事情,你们谁都别想活!” 她丢下话,恨恨的从一个丫鬟手里抢走热水,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谢漾深呼吸一口气,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洞。 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之外的。 孙涟漪面色苍白如纸跌坐在地上,满院子的宫人更是六神无主,她无奈的将身上繁重的外衫褪去,丢在了孙涟漪的身上。 “帮我看好。” 孙涟漪愣神间,她已经进了屋子,并且关上了门。 隐约听见嬷嬷一声:“你来干什么!” 紧接着里面便没有了声音。 孙涟漪浑身发冷,她抱着谢漾的衣服止不住的流泪。 还不过片刻的时间,院子又进了一大批人。 为首的赫然就是公公高坎。 “这是怎么了?可有宣太医?” 谢漾深呼吸一口气,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洞。 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之外的。 高坎走过去将孙涟漪搀扶起来,细心嘱咐道:“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孙涟漪满眼都是泪水,此刻绷不住,再一次落下泪水来。 高坎便递过来一方帕子。 孙涟漪接过了帕子掩面而泣。 高坎跟宫人问清楚了情况,这才知道百花宴上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 “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用轿撵。”高坎当机立断的说道。 “可是宫中轿撵只能……”宫人有些为难:“这规矩不能坏。” “规矩重要你的命重要?”高坎嫌弃这些脑子跟石头一样的宫人:“尚书大人如日中天,苏小姐虽为庶女却是心头好,她若是出了事情,在座的一个都跑不掉。” 宫人听得满头都是冷汗。 “赶紧去!”高坎没了耐心,沉下脸呵斥道。 “你进去看看,里面怎么样了。”高坎指着一个宫女,他是现场最冷静的那个,可是他是个太监,进去不妥。 宫女咬牙推开门进去,撞眼便是一屋子的血色,吓得她赶紧捂住嘴。 此时谢漾一袭浅色的内衫上面已然被血液濡湿,可是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动作娴熟却冷静的处理着婴儿残骸。 她误判了月份。 原本应该成型如核桃大小的孩子还不如一只老鼠幼崽。 她将那个血肉放在了嬷嬷的帕子上。 嬷嬷浑身僵硬:“这是?” 谢漾点头。 嬷嬷瞬间淌下泪水来。 小姐为了这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可到底是没有能够留得住。 谢漾将苏溪芮身下的血迹处理干净,吩咐愣在门口的宫人:“去打盆水。” 门被缓缓合上的时候,嬷嬷将帕子上的血肉收拾妥当。 她此刻情绪复杂,不知道如何演说。 “你家小姐已经没有事情了,开始注意疗养身体,最开始不要补太狠,小心伤身,慢慢的补上来,然后……”谢漾加了一句:“注意开导她的情绪。” 小月子,也是月子。 尤其是苏溪芮的孩子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没的。 到底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了。 “……奶娘,咳咳……”床榻上有了微弱的声音。 嬷嬷赶紧走过去:“小姐受苦了。” 苏溪芮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嬷嬷的表情,她眼圈发红。 “奶娘我这是怎么了?”她强撑着让嬷嬷扶着坐直了身子,满眼都是血色。 情绪从茫然突然变得有些失控。 “我孩儿呢?奶娘……他去哪儿了?” 苏溪芮掀开被褥,摸着肚子,感受到里面空空荡荡,她嚎啕大哭。 嬷嬷更是忍不住,背过身躯潸然泪下。 一老一小哭的惊天动地,谢漾轻叹一口气。 难怪朋友说,妇产科,狗都不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入眼是一盆水,再入眼便是满院子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人。 谢漾没有吭声,接过了热水走了进来,然后将门直接关上了。 她将脸上手上脖子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一点。 此时苏溪芮已经哭不成声音,身子忍不住的抽噎。 “……谢漾,我的孩儿呢?” 她问道。 谢漾动作微停,才幽幽说道:“何必多此一问。” 苏溪芮抿住唇,她身子颤抖,过了好半饷竟然是笑出了声。 只不过笑容夹杂着满脸的泪水。 “他不想要他哈哈哈,他不想要他……” 他不想要他? 简单的几个字,谢漾却读出了悲哀。 “你应该庆幸,他不要他。” 苏溪芮听到这句话,沉默半饷:“奶娘你出去。” 嬷嬷看了看谢漾,最终点头走了出去,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方帕子塞进了口袋中。 谢漾听见身后的门被关上。 她看向面前这个面色憔悴的女人。 晌午的时候苏溪芮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张嘴就拿人。 一天都没过,她就成了个失去孩子的可怜少妇。 苏溪芮眼里有浓郁的恨意,眼角猩红,说出话的时候,泪水含在眼眶中,看起来极为凄惨。 “你知道对不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是谢漾点了点头。 她确实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 血液里面有一种很难闻出来的味道,但是躲不过她的鼻子。 起初她以为是苏溪芮实在是太狠了,为了维持身材竟然虐待自己和孩子。 可是等她用热水洗干净了手,空气中便隐约从血腥气里面弥漫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胎蛊,以处子血为引,下在母体身上,作用是避子。”谢漾没有丝毫要粉饰太平的意思,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不管孩儿多大,到什么程度,最终都会被蛊虫蚕食,严重的情况下,一尸两命。” 四个字一出,苏溪芮身子一僵。 “竟然是这般恶毒的蛊虫……” 她原以为他只是不想要孩子,却没有想到他连带着也不想要自己。 她恨恨的咬住牙齿,强忍胸腔上涌的悲愤。 “是你救了我性命。”苏溪芮说道。 第30章 王权富贵,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失去孩子的她,反倒是治好了脑子,难得的爱恨分明。 “谢漾,我会报答你的。” 她双眼还有泪水,谢漾移开了视线:“徒手之劳,不必介怀。” “今日之事——”苏溪芮拉长了声音,谢漾心中了然:“守口如瓶。” 苏溪芮点了点头,她乏了,顺势躺了下去,谢漾也识趣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去,便见嬷嬷走上前欲要进去,被谢漾拦住。 “她想一个人呆着。” 嬷嬷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王妃菩萨心肠,不计前嫌救治小姐,老奴感激不尽!”说着就要给谢漾跪下。 谢漾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嬷嬷说错了,我今日并未来过此处。” 说着她笑意盈盈的看向高坎:“高公公,对么?” 高坎从嬷嬷出来就知道苏溪芮脱离了生命危险,当下点头笑道:“今日百花宴风平浪静,并无事发生。” 只要不死在宫里,说什么都可以。 谢漾拉着愣神的孙涟漪往外走,刚好和一座轿撵擦边而过。 只听见身后高坎温和的声音。 “……陛下喝多了酒,太医那边可还有解救的好东西?” “高公公就为了这件事情请老夫过来!” “陛下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哼!” …… 谢漾安抚完孙涟漪,便回到了宴会上。 此时皇帝已经离开,没有了上位者的压力,宾客们更加放松。 夜色之下花团锦簇,幽香不断,文官都在吟诗作对,武官饮酒醉剑,好不畅快。 她在水榭亭阁的角落里,找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父亲,和他旁边同样喝了不少的宁宴。 宁宴抬眼见是谢漾,露出一抹笑容:“阿宝……嗝,来了。” 他打了个酒隔,满眼迷离,一派天真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呆萌。 谢漾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了解酒药丸,给他塞了一颗。 宁宴当是糖果一样含着药丸,过了半饷五官紧皱:“……苦。” 谢漾扯嘴笑笑,蹲下身子坐在了谢相国边上,将他靠在栏杆的头拉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几日不见,父亲清瘦了不少。 她心尖微微发酸,忍不住问道。 “王权富贵,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己问自己。 可是一旁背过身去吐药丸的宁宴,却是眼神一怔。 谢漾却像是没有发觉,她从袖口里慢慢的抽出手帕,轻轻的给谢相国擦拭唇角的酒渍。 谢相国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她,露出一抹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发胀的头,佝偻着身子缓缓扶着身边的石椅起身,还不忘伸出手去拉谢漾:“乖女儿,地上凉,快起来。” 等拉着谢漾起身后,他才像反应慢了半拍似的看到身后的宁宴,登时吓得不轻。 “他,他怎么在这里?” 要是被新帝看见他和永安王呆在一处,这还得了?! 谢漾莞尔:“不是父亲拉着夫君一块喝酒的么。” “哎呀!”谢相国拍了一下膝盖,顺手拉着谢漾:“走走走,赶紧走。” 装醉的宁宴此时满头黑线。 心想这老头可真是酒后见人品,刚刚还哥俩好,现在喝完不光不认自己这个女婿,还把他夫人给拽走了。 “父亲。”谢漾拉住谢相国的手:“他可是我已经成婚的夫君呐。” 谢相国顿时脸色都不对了,他看了看地上的永安王,又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疙瘩女儿,心里涌出来一股子辛酸。 “我命苦的女儿啊!”老相国借着酒劲轻轻喊了一声。 “父亲。”谢漾心头一梗:“是女儿自愿的,父亲不必内疚。” 老相国被谢漾扶着慢吞吞的坐在了椅子上,他拽着谢漾的袖子说了好多。 说谢漾小时候骨瘦如柴,他和母亲顺德一直都担心她活不了,却没有想到她一直坚强的活着,并且长大成人。 说谢漾不该用心头血去救周家那种没良心的人,说他们不配,更说当时自己后悔没有拦住镇国公的提亲,因为世俗和偏见,他亲手将谢漾推入了火坑。 说第一次是碍于世俗,第二次却是贪生怕死,他好后悔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话,解甲归田…… “若是当年为父和你母亲一并卸了官职回归南岭老家,你肯定不会经历这些。”老相国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终于是昏睡了过去。 此时凉风阵阵,亭子外面站着一个人,是她的大哥谢衍。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等到谢相国睡了,才走过来,将人背在了背上。 谢衍超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看谢漾,和她如出一辙的眸子里,幽深冷峻。 “小妹,等百花宴后,我和父亲便会请旨归田,届时若是求……求永安王一纸休书,他也会念及谢家多年扶持,放你回家。” 回家…… 谢漾眼眶微热,她看着面前一老一少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终于还是含笑点了点头。 谢衍得了谢漾的点头,心里踏实不少,背着谢相国遁入了夜色。 谢漾看着他们的背影,缓慢坐在了石椅上,端起桌子上还没有喝完的酒水,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瞬间从鼻腔里涌出来一股子呛鼻的味道,催的她打了一声喷嚏。 古代的酒到底是实在,几壶下肚,整个人都开始晃悠了。 她踉踉跄跄站起身,然后蹲在了宁宴面前。 宁宴眯着眼睛,看她面颊酡红的伸出双手朝着比划。 “宫廷玉液酒。” “两百八一杯。” 宁宴:“……” 是夜色。 永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马车陈旧,显得极其清冷。 可车内温度不断上升,不断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车夫红着耳坠不敢吭声。 “阿宝……”宁宴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前对自己下嘴瞎咬的女子。 从刚上车开始,她又跳又笑,过了一会儿便盯上了自己。 谢漾只觉得眼前的人美若天仙,好看的实在是过分。 这么好看的人,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怎么可以不跟自己亲近亲近呢? “你长得好像……”她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两遍耳侧,双瞳剪水、呵气如兰:“好像我集美呀。” “我集美长得可好看了,就是可惜他没有……”说道这个,谢漾心疼的抽气:“在嘴边也吃不到,你懂我有多心痛吗?” 宁宴:“……”他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原来吃不到自己,会让她心痛。 第31章 第一次要适度,阿宝不能贪心 见她扼腕可惜的样子,宁宴勾唇,脖子向上,像个勾魂的狐狸精:“哪里痛?我摸摸。” 谢漾不疑有他,抓着白皙修长的手摁在了身前,语气委屈:“这里痛。” 男人的眼神逐渐幽暗:“我帮阿宝……揉揉好不好?” 谢漾双眼迷离,梦里的这个宁宴好主动啊,现实里面的他就像是一只忠犬,现在撕开忠犬的外皮,他看起来真的好可口。 反正是在梦里…… 谢漾轻咬下唇,低下头来没有犹豫亲上去。 “……在我梦里,我最大。” 宁宴没有听见她含糊不清的语句,从红唇落下的那一刻起,化被动为主动,翻身将其压在怀中,单手紧扣住她的腰肢…… “王爷!到……到了!”车夫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王府,他不要看,他还小,怕长针眼。 宁宴喘息着抬起头,此刻身下人已经情难自已,还伸出一节藕臂勾住他的脖颈。 “来呀,宁小哥哥。” 宁宴单手扯下披风盖住她的四肢,将整个人一捞而起,直接下了马车。 谢漾眯着不满的眼睛,头一歪,整个人迷迷瞪瞪。 矜贵自持的永安王抱着自己的王妃,披风下面的身躯烫的惊人。 他从未想过,轻易不喝醉的人,喝醉之后竟然是这样的……热情。 回想刚刚在马车上的情不自禁,永安王忍不住眸子幽深些许。 第一次觉得这院子的长廊造的实在是过于长了。 “王爷王妃回来了。”红昭刚刚迎了过来。 宁宴像是风一样走进屋子里,抬脚门窗全部关上。 谢漾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在床榻上舒展着四肢,动作之下,风景尽显。 这让原本还在克制的男人,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阿宝,是你勾引我的。” 他附身撰住红唇,辗转反侧,好半饷才缓缓抬头,看着身下的人儿面颊酡红,伸出一只手拨开谢漾眼角的发丝,一直顺着柔软的发丝插入,稳稳的捧住她的后脑勺,在她惊呼中,再度低头…… 休书?呵……做梦。 等拿回这天下,何须再受宁泽的威胁。 床帏轻纱如烟而下,人影起伏间,泉水叮咚、莺语转啼、软玉娇香。 谢漾只觉得大醉之后仿佛回到了现代的甲板之上,在海浪之间尽情的穿梭,带着无与伦比的痛快,她睁开了双眼。 是寝室。 帷幔之后有水声,像是有人在沐浴。 她揉着疼痛的额角,看向窗外,此时已经是近天明,外面微微泛着白。 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才感觉到身体有一点不太一样,双腿间酸涩又疼痛。 谢漾愣了一下。 她这是被吃了?谁干的?! 谢漾扶着床栏下去,双眸粹着怒火,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娇憨。 轻纱之下,水珠顺着肌理缓缓滴落,宽肩窄背,每一寸的肌肉都在爆发美的力量,谢漾微微怔然,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脑子里的东西。 “醒了?”和平时温柔的嗓音透着些许不一般,更为的低哑肆意。 谢漾没吭声。 男人随意套了一件袍子,掀开帷幔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谢漾一时语噻。 卧槽,谁告诉她,说好的一辈子当集美,怎么喝醉了就睡一张床了? 而且,他,他怎么就可以了?! 他不是被宁泽那家伙割礼了么…… “我?”宁宴的墨发还有些濡湿,此时披散下来,竟然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面冠如玉,唇红齿白,眼神肆虐,上下毫不掩饰眼里的欲色打量着面前的人。 谢漾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亵衣,还露出了香肩,赶紧伸出手将衣服拉好。 “阿宝可还疼?”宁宴低低的轻笑出声,带着打趣。 电光火花之间,喝酒断片的记忆瞬间涌进了谢漾的脑子里。 她是如何恬不知耻的缠着他……又是如何娇声细语喊疼的…… 要死! 谢漾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她立刻转过身去,双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 她怎么喝完酒能干出这种事?! 不对,问题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怎么又长出来了! “在想什么?”肩头轻轻落下一个下巴,男性的气息瞬间窜入了她的鼻息,原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又开始燥热。 谢漾感觉自己要是个烧水壶,此时就已经尖叫出声了。 柔软的腰肢被他紧紧地扣住,摁在了自己的身前。 “感受到了么?” 谢漾咬住舌尖,浑身僵直,捣蒜点头。 “新婚夜,我见阿宝很是失望,现在还失望么?”宁宴从来没有觉得逗弄一个女子是如此有趣。 不,是逗弄他的阿宝。 天底下的女子,都没有他的阿宝好看,也没有他的阿宝有趣,更没有他的阿宝医术高超。 “等一下!” 感受到脖颈处落下亲吻,身后的灼热再次蓄势待发,谢漾赶紧猛地转身喊停,与此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宁宴微微挑眉,褪去了伪装的他,像是一匹北方风雪里熬出来的孤狼,整个人充满了野性和肆意。 看起来该死的性感和勾人。 谢漾忍不住舔了舔舌尖,心里有些发痒:“你为什么骗我?” 他没有被那什么直接和自己说啊,为什么要骗她呢? 而且为什么又突然不骗了呢。 “和交杯酒的时候,阿宝想要和我当兄弟呢。”宁宴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来,谢漾想到了自己当时的豪迈,顿时有些窘迫,当场双脚扣出一套别墅,还是海景。 “我不管,我喝醉了。”谢漾嘟囔着,心里有气:“你乘人之危!” “可阿宝刚刚可是很热情……”宁宴状似惊讶,谢漾一个字都不想听,伸出手就去捂住他的唇,偏偏身高差了些,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呢。”宁宴落下一句话的尾音,眼神也跟着肆虐起来,他弯腰毫不费力的将谢漾拦腰抱起,以绝对不容反抗的姿势将她抱进了浴室。 谢漾整个人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虾子。 “你干嘛?” 宁宴低头睥睨:“第一次要适度,阿宝不能贪心。” “胡说八道什么!”谢漾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一个温柔如风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难道平日里的君子面目都是假装的吗? 可是他不是连那什么都假装没有么? 脑海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谢漾:“……”次奥! “可需要为夫帮忙?”宁宴将她放进温水中,姿态狎昵问道。 第32章 做什么梦不好,做春梦! 谢漾抬手将水花摔在他的身上,全身上下都在排斥。 宁宴心情大好,根本不在乎身上的长袍又被染湿,掀开轻纱走了出去。 谢漾窝在浴桶里,一动不动的自闭。 “做什么梦不好,做春梦!”谢漾狠狠的朝着水面砸下一拳,溅起一片水花,她后悔莫及:“谢漾你是猪么!” 她磨磨蹭蹭洗到水凉,才慢吞吞的出来。 此时宁宴睡在内侧,背对着她。 谢漾在浴室里做好的心理建设,此刻又开始土崩瓦解。 她一边唾弃自己还不如个古代人,作为一个新世纪女性,在两性关系上面就是要洒脱一点,一边又无端看着那人的衍生到自己枕头上的发丝,红了耳坠。 好不容易上了炕。 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声。 “阿宝洗这么久,是想始乱终弃么?” 谢漾猛地一惊:“何出此言!” 宁宴转过来,他本就生的白,此刻眼角不知怎的竟有些粉色,看起来楚楚可怜。 再见他脖颈处肆虐的暧昧痕迹,颇有大暴雨之后娇花零落的可怜感。 谢漾不敢说话了。 她真不属狗。 她其实属兔子的。 “人家夫妇温存之后,都是要相拥而眠。”宁宴语气森然:“阿宝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抱我。” 谢漾赶紧上前,圈住他的腰肢,十分乖巧。 “枕这里。”一条胳膊伸过来,谢漾老实巴交的枕上,全是肌肉说实话对脖颈不是很友好,但是她忍住了。 宁宴果然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 谢漾干巴巴笑两声:“别人有的,你也有,不用羡慕他们。” 宁宴眼中闪过兴味,他勾勾唇,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嗓音低沉许多。 “说的也是。” 谢漾心里七上八下,五味纷呈,稀里糊涂的又睡了过去。 等到天大亮,一声口谕直接吵醒了榻上的一对鸳鸯。 “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红昭的声音刚起,便听见阴柔的嗓音紧跟着响起。 高坎看着紧闭的房门,朗声说道:“奉陛下口谕,请永安王妃进宫。” 谢漾宿醉刚醒,满脸不耐烦。 宁宴将她往怀中拉了拉,双手扣住她的耳朵。 “可说是何事?” 高坎听见男声,声音恭顺不少:“回禀王爷,许是和小公主有关,陛下嘱咐,即刻启程,耽搁不得。” 宁宴听完,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他怀中的人儿,此时已经毫无睡意。 谢漾翻了白眼,她撑起身子看宁宴:“你当时当太子的时候,也有大早上喊人进宫的毛病么?” 宁宴莞尔,摇头。 谢漾骂骂咧咧的喊红昭进来。 红昭一进门便看见了自家小姐脖子上和身上的痕迹,再偷瞄宁宴,更为惨烈。 她小脸一红,表情却也透着些许古怪。 “别愣着,赶紧的,别让人等着急了,到时候给我下罪。”谢漾可太讨厌这个新帝了。 扰人清梦实在是性质恶劣! 红昭赶紧上前帮其穿戴,谢漾全程闭着眼睛假寐,房间里寂静无声。 等到红昭放下梳子,谢漾才睁开了双眼。 “走。”她起身朝外走,动作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隐约还有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看的身后的男人微眯双眼。 小家伙,真有意思。 谢漾出门发现是老熟人:“早啊,高公公。” “给王妃请安。”高坎行了宫礼,侧身给谢漾让路,等她上了马车,才发现车内已经备好了早点。 谢漾不禁有些高看几分高坎,难怪年纪轻轻就是宫中红人,此等八面玲珑,实在是让人叹服。 她前世有胃病,非常严重,哪怕后来有时间有精力了依然折磨着她。 但穿越过来,却一直被谢家被王府养着,现在吃嘛嘛嘛香。 将小蒸笼里最后一个褶子都褶的完美的小笼包塞进嘴里,享受咸甜的汤汁在口腔中爆炸的感觉,原本因为过早被喊醒的起床气也彻底消散了。 等到下了轿撵再往里走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甚至还能逢人就给个三分笑意了。 宫人传唤后,谢漾低着头走了进去。 此时宁泽正在和小公主用早膳。 小公主看见谢漾来了,立刻放下手上的软糕,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头盯着谢漾看。 宁泽微微蹙眉:“茱萸,回来吃饭。” 原来小公主叫茱萸。 谢漾暗暗记下。 只见小茱萸并不应答,她站在谢漾面前,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她的手看。 这是要牵自己手的意思。 谢漾之前相处过,对于小茱萸的某些眼神还算了解。 于是她伸出手牵住了小茱萸。 小茱萸立刻就拉着谢漾往桌子走。 这可不兴啊……宁泽这种小心眼的皇帝,要是因为她和他同坐一张桌子,到时候把她送哪个采矿上挖矿可咋整。 谢漾小心翼翼的偷看宁泽,却发现他只是低头吃早膳,对于小茱萸的动作也没有任何阻止。 等到她终于坐下,小茱萸便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放进了谢漾手里,与此同时,宁泽伸出了筷子去夹空盘子…… 谢漾:“……” 小茱萸,你可不能害姐姐我啊…… 手里的糕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她握着糕点,最后面无表情的全部塞进了嘴里。 宁泽不是第一次见谢漾。 早在之前,她杀了他十几个暗卫精英后,他便从情报里见过这位的画像了。 画中神态多显拘泥,真人却是意外的洒脱。 宁泽心想这画像找的哪家画师,糊弄自己的不是? 再见她便是在昨日百花宴上,宴会之上她并不出彩,但是暗卫送回来的情报,他又不得不再次重视眼前的女子。 不骄不躁,落落大方之外还有一身不错的医术。 苏溪芮那种情况,还能救回来,倒是让人高看几分。 此时吃着糕点,腮帮子鼓囊囊的像个松鼠,又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 他兄长好福气,胡乱点兵的二嫁妇,竟是个这般优秀的女子。 “来,给王妃上杯茶。”宁泽开口,便有婢女奉上茶水。 谢漾见茶水无恙,小口喝下,这才缓了缓刚刚差点被噎死的尴尬。 “不知今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谢漾咬文嚼字道。 宁宴抬手一挥,便有宫人哄着小茱萸出去玩。 等人走远了,便见两个太监拽着一个布袋过来。 那布袋不算小,看形状里面刚好是个人。 等到拉近,谢漾眼色微沉。 布袋下方显然已经湿润,在地板上拖曳出长长的痕迹。 “打开。”宁泽像是没睡醒,轻轻掩唇打了个哈欠。 布袋上端的带子被解开,两个太监合力将袋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谢漾这才认出,除了一张脸,身上到处都鲜血淋漓的人,可不就是百花宴上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白皮宫女! 第33章 变态皇帝,是个话篓子 “眼前这人,可认识?”宁泽开口。 谢漾自然认识,也不会撒谎:“她是小公主的贴身婢女,可是犯了什么错?” 昨日还趾高气昂,今日一早便踩在阎王线上了。 真是令人唏嘘。 谢漾心里没有丝毫见人落魄的快感,因为此刻她觉得自己也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执刀的是眼前的皇帝。 宁泽冷哼:“这贱婢污蔑王妃对茱萸下黑手,孤气不过便将她打了一顿。” 谢漾心中一紧,一时之间分不清楚皇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宫女污蔑自己,还是其他……谢漾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 “小公主与王妃玩乐甚好,已经足以说明这贱婢在说谎。”宁泽用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又就着宫女奉上的漱口茶水,漱了口,慢悠悠的说道。 谢漾只得点头。 “行,既然真相大白,这贱婢留着也没用。”他一挥手,便有太监直接在宫殿内扭断了还处于昏迷中的宫女的脖子。 全程没有发出一声响动,一条人命便归了西。 桌子下的谢漾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这狗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杀鸡给猴看? 她是那个猴…… “王妃似乎比昨日要拘谨许多。”宁泽轻笑,谢漾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宁泽和宁宴长得只有两分相似,在唇角,笑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剩下的部分便是完全不像了。 皇家的男子,便没有丑陋的,宁泽长相更偏女气,面色苍白,像是常年不晒太阳,没有丝毫生气。 “陛下莫要打趣臣妇,若是无事,臣妇恭请告退。”谢漾谨慎用词,她并不想惹疯子。 可惜疯子不放过她。 “谢漾。”宁泽第一次喊这个名字,带着莫名的情绪:“这名字还听绕口。” 他像个话篓子。 谢漾的直观感受。 话又多还喜欢杀人的变态狗皇帝。 “谢漾,塞外来犯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都,你说孤派永安王代驾亲征如何?”宁泽目光幽深,一字一句。 不如何! 她新婚燕尔,昨夜便算是洞房花烛夜,还没有尝到味儿呢,就要把她的美人夫君送到前线去。 这注意可真是不咋地。 谢漾想掀桌子。 双手扣着桌面,忍不住想要发力。 宁泽就这么看着她面上五颜六色一个接一个的闪过去,唇角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陛下是一国之主,陛下的旨意便是天意,夫君若是能替陛下解忧,是我们夫妇二人的福气。”谄媚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讲出来,完全听不出一丝真心实意。 可宁泽像是听不出这股子阴阳,还点了点头:“孤心甚微,谢相国生了个好女儿啊。对了,谢相国一直是国之栋梁,我皇兄还曾经拜师相国,宫中不少年纪小的皇子公主正愁没有一个老师,今日一见谢漾你,孤立刻就想起这回事了。” 谢漾:“……” 把她夫君派去前线,把她老爹拉到后宫当人质。 什么仇什么怨? 她不明白。 “能为国效力,是父亲的荣幸。”谢漾咬牙切齿的憋出了几个字。 宁泽突然朗声大笑,然后便让谢漾离开了。 谢漾走出屋子的时候,那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她微微停顿。 余光中,那少年皇帝虽然在笑,目光却始终犹如毒蛇般缠绕到谢漾身上,朝霞洒在他的面庞,衬托出一股子鬼魅邪肆的气息。 只是余光一瞥。 谢漾已经浑身不舒服了。 谢漾回到家中的同时,诏书两份,一份送去了相国府,一份送到了永安王府。 对于塞外的入侵,大渭绝不手软,皇帝决定派出五十万大军,由永安王亲自领导,势要将塞外拿下! 原本剥夺掉的兵权一夕之间又回到了永安王手里。 这让满朝文武唏嘘不已。 新帝这是要重用永安王?! 前脚逼宫割人嘎嘎,后脚送回兵权赏个甜枣……这两者过于极端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永安王这次要重整旗鼓的时候,城郊的院子已经蓄势待发。 军师明树看着远处的京城,眉眼清冷,淡淡吐出一句。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永安王府。 宁宴面无表情的接了旨,又嘱咐王管家塞了些银子给传召书的公公。 谢漾一路跟着他回到了后院。 心里的火再也忍不住,她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刚要说话,整个人却被拽进了宁宴的怀中。 谢漾顿时不说话了。 宁宴抱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家看看相爷。” 谢漾心思一动:“那你呢?” 诏书上面说的可是不日启程。 她的美人夫君,身娇体弱的,战场上杀人不眨眼,这要是磕着碰着哪里,她都会心疼的。 宁宴对于她的缱绻很是受用,勾唇笑道:“不碍事,今晚回府就行。” 谢漾被他眼角的桃红撩了眼,眼神慌乱:“那我先回去见父亲,把东西收拾收拾。” 之前住在家里,好动东西都要收拾回来。 她和宁宴道了别,上了马车,一路来到相国府。 此时府外停着一辆硕大的马车,一看就是宫中马车。 她愣了一下。 宁泽不会是今天就想要把父亲接进宫?! 马车刚停好,谢漾不等红昭来扶,翻身而下,直奔府内。 此时正好看见高坎领着父亲往外走。 她眉头微皱:“父亲。” 谢相国一看见是谢漾,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过来,到父亲这儿来。” 谢漾走过去,相国老泪纵横。 “陛下如此看重老臣,是老臣的荣幸,能者多劳,老臣豁出去一条命,到死也是要报效陛下的。” 谢漾唇角微微抽搐。 她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啊,这昨天晚上刚回来,大早上又要被拉过去。 在自己家榻上睡了还不到六个时辰。 她甚至能听见老相国心里怒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身边的大哥谢衍也是阴沉着一张脸,跟个松柏似的一言不发。 老相国拉着谢漾的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等上马车的时候,谢漾不知怎的,竟是看到了一丝诀别的意思。 怎会…… 她忍不住上前抓住老相国的手。 “父亲……” “宝贝女儿,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王府和家里都要住住。”老相国伸出一只手拨开了谢漾的手,然后冲着旁边低头等待的高坎说道:“有劳高公公了。” “相爷请。”高坎翻身一跃上了高头大马,迎着朝阳走在最前面,那一辆载着相国的马车就缓缓跟在后面。 谢漾站在门口,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子恐慌。 此时老太太从里院跑出来,只看到了马车的车轱辘一眼,便拐到了别道上。 “你父亲呢?”老太太愣住了。 谢漾看着空荡荡的道路:“进宫了。” 第34章 谢家怎么办?以后我们怎么办? “怎的又进宫?”老太太大惊失色:“不是刚回么。” “陛下亲诏,让父亲进宫给公主皇子传道受业。” 老太太不解:“这宫内只有一个公主是陛下同胞,其余的可都是先帝——”话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要倒在嬷嬷身上。 “谢衍,你是和你父亲一起进宫的,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衍抿着薄唇,他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眼里的情感太丰富,又快的让她无法更清楚的分辨。 “一切都会过去的。”谢衍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院子。 谢漾蹙眉,可是谢衍走的太快,她想要追过去问,却被旁边的老太太一把抓住手臂。 “他是什么意思?” “陛下又是什么意思?你父亲进宫不会有事儿?” “谢漾你说话,你告诉祖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了谢漾,也瞬间冲淡了她心中的不安。 可是不等她回答,老太太却突然落下泪来,嚎啕大哭。 “谢家怎么办?以后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宁宴出征,父亲被扣宫中。 之前镇国公钱,大多已经用来填补谢家漏洞。 家里全都是老弱病残,这往后的吃穿用度,钱从哪里来? “不必忧心……家中还有我,还有大哥。” 老相国再度入宫,归期不定,谢家人人自危。 谢漾没收拾几样东西,便急急的回到了王府。 此时院子里已经飘满饭香。 谢漾听红昭说,是宁宴亲自下厨。 “你怎会这些?” 宁宴端上最后一盘松鼠桂鱼,表情中带着一点小骄傲:“很简单,一学就会了。” 谢漾拿起筷子试了试味道,竟然也是非常好吃。 而且越吃越有点像之前吃过的味道。 “这是第一楼的口味。”谢漾吃出来了。 宁宴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果然还是阿宝嘴灵。” 他扶着她落座:“趁着你回娘家,为夫跟着第一楼的厨子学了两首,还不赖。” “好吃!”这根本不是赖不赖的问题,宁宴煮饭的天份也太高了。 见她吃的腮帮子鼓鼓,就知道她肯定是饿了。 宁宴给她布菜,拖着下巴看她专注的吃菜,满眼温柔。 等拿下了皇位,给阿宝做贵妃,往后他有空便给她做这些吃食,将她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共享天伦之乐。 宁宴想着未来,谢漾却不知情。 她满脑子都是要如何赚钱,如何给谢家给王府找个退路。 宁泽这般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留在上京城多一天便是一分危险。 她必须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 足以让谢家和王府全身而退的势力。 杀手,经商,火药枪支……用什么办法呢? 谢漾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 最快组建一支亲卫队,还得是热武器杀伤力大。 但是她现在没钱。 不过赚钱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从来都是小儿科,等宁宴走了,她便上街摆摊儿救人。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终于到了重头戏。 谢漾沐浴完就捏捏的坐在了贵妃榻上。 明日宁宴便要出征,今晚定是要发生点什么了。 谢漾心里清楚的很。 宁宴心里也十分清楚,他洗完便直奔着贵妃榻而去。 在谢漾的惊呼中,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早上谢漾没赶上给宁宴送行。 等到她晌午起来的时候,红昭跟她说,估计这会儿大军已经行驶到了城外,她现在去还能看见浩浩荡荡的大军。 她看大军干什么?! 谢漾有些懊恼,她准备了那么多的药,还想着给宁宴带过去用,却没有想到最后被这种事情给耽误了。 此时追已经是来不及,谢漾只能躺平。 “去准备两套男装。”她吩咐着红昭。 红昭不疑有他,只会照办,很快送来了衣服。 谢漾对着镜子左弄右弄,再出现时已经俨然是个男子的模样,还带着两撇小胡子。 红昭也不示弱,成了一个文弱小童。 一主一仆从后院翻墙而出,大摇大摆的走在了集市上。 “走,咱们去京城最大的医馆看看。” 寿安堂,牌匾上的三个字龙飞凤舞,据说还是先帝亲笔。 不愧是上京城最大的医馆,气势恢宏,门庭若市,来看病的客人挤挤攘攘排到了门外面。 谢漾看这气派的装潢,心里十分满意。 只有这种地方才配得上她鬼医的称号呀。 谢漾摇着扇子走进门,便被小厮打扮的人给拦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的!” 谢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我找你们管事的。” 小厮同样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冷冰冰的说道:“取号,外面排队。” “不是,我不是看病的,我找你们管事的。”谢漾觉得对方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重新再说了一遍。 小厮冷笑一声,将一张纸拍给了她:“那也得排队。” 谢漾低头看了一下纸片上的号码。 “三百五十六号……”她傻眼了,又问了一句:“现在到几号?” 小厮看了一下手里的记事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今天挺快的,已经九十六号了,月末等到后天就轮到你了。” 谢漾:“!!!” 堂堂一代鬼医,上赶着给你当门堂大夫,你竟然还要我排队?! 笑话! 谢漾有脾气的将纸条放在桌面上:“迟早有一天你家管事的,会把你给辞了。” 没眼力劲的东西!呸! 谢漾扭头带着红昭往外走。 红昭迷迷糊糊:“姐,我们来寿安堂干什么呀?你哪里难受吗?可是府里就有大夫呀。” 谢漾气得不轻:“我不是来看大夫,我是来当大夫的。只可惜此处不留爷。” 正巧,她越过人群,看到了对接对门的地方,刚好有个“寿喜堂”。 大门摇摇欲坠,里面隐隐约约只坐着一个青年人。 “那是什么地方?”谢漾问道。 红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这里本来也是一个医馆,我记得小时候还来这里看过病,后来老大夫死了,他们家的生意就大不如从前,看样子掌柜的好像是在变卖店铺。” 谢漾微微眯眼,心里感叹一声。 哦豁! 这不就是自有留爷处么。 第35章 穷到极致,开始摆烂 “走去看看。”谢漾抬脚朝着对街走去。 店里确实有一个青年人,看起来极为清瘦,相貌堂堂。 他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大门,唉声叹气,果然是一副生活不如意,老本都要变卖的模样。 “掌柜的可在?” 红昭率先开口。 青年听见声音立马回头:“你们是?” 见主仆二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他不敢耽搁,连忙起身相迎:“你们二位可是要买铺子。” 谢漾点头又摇头,在青年人的目光中,勾唇笑了笑。 “老板你想不想赚钱?我这里有赚钱的法子。” 青年人顿时面色突变,抬手猛扇,双脚剁地向前:“退!退!退!” 谢漾:“???” 怎的,她到了古代就这般不值钱了? “看你们衣冠楚楚,没想到也是个江湖骗子,赶紧走!要行骗,去对面行骗,你看我这店铺都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钱让你们骗,赶紧走,别逼我拿扫帚打你们。” 老板做事拿起门边的扫帚。 谢漾意识到他会错意了,赶紧解释道。 “我是个大夫,我可以帮你挣钱。” 青年人不为所动:“所以呢?” 谢漾诧异:“帮你挣钱还不好?” 青年人抬起袖子挥了挥:“看见没,这是啥?” 红昭呆萌回答:“袖子啊。” 青年人冷笑:“这叫两袖清风!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钱请大夫!但凡我有一点钱能请大夫,又何至于混到这种地步?你们想当大夫就去对面当,反正我这里的大夫也都跑到对面去了。” 谢漾明白了。 这货穷到极致开始摆烂了。 “那你就把店铺卖给我。”谢漾从口袋里掏出,出门前翻箱倒柜的一叠票子。 瞬间青年人的态度好了许多,他热情的上前:“哎哟,您早说呀,您是来买铺子的……可要喝茶水,我这里还有一些陈年旧茶,滋味也不赖,沏给二位尝尝。”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末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了房契,谢漾打量着蛛网都厚的能打一层薄被的墙壁,将剩下的几张也递了过去:“你看起来还算灵活,我刚好缺个管事的,可愿意留下来?” “这是工资?”青年人瞠目结舌的接过纸币。 谢漾冷笑:“大白天做什么梦呢?没干活怎么会有工资,这是给你的启动资金。” 她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时间,我只给你三天。把这里变个模样,不说比寿安堂那样气派恢宏,至少也得干干净净,优质雅静,你可做得到。” 青年人有些犹豫,但是看到那一叠纸币,立马答应下来:“做得到。” 他现在穷困潦倒,家里还有一个病恹恹的老母亲,就等着钱去买药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傻钱多的二世祖,他说什么也得抱上大腿,把这个困难时期度过去。 谢漾不知道青年人心里在想什么,她看着门口的大字十分不满意。 “这寿喜堂太难听了,听起来像是干丧事儿的店铺,改了。” “老板,改成什么?”青年人赶紧说道。 谢漾见他很上路子,于是说道:“就叫本草堂。” “本草堂好,本草堂好啊。”青年人拍起马屁:“还是您厉害,有文化,这名儿一听就想进来看病。” 谢漾将事情都交代好了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剩下几块碎银子,叹了一口气。 装了一波大款,现在她穷的叮当响了。 “姐,你真的要开医馆吗?”红昭有些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听老也说过小姐还会医术啊。 谢漾信口胡诌:“当时在周家发了一场高烧昏迷过去,梦里有个老爷爷传给我一身医术,醒来之后过目不忘,后来我就发誓要将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 “还有这等神奇之事。”红昭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谢漾揉了揉她的头:“这是自然。”傻丫头真好骗。 她拿出一点碎银子:“走,姐给你买好吃的。” 红昭兴高采烈:“好!谢谢姐!” 主仆二人吃着大肉包,红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姐,你就不怕那掌柜的携款潜逃么?” 谢漾摇头,丝毫不在意:“他不会。” “可是你们今天刚见面,就这么信任他么?”红昭有些酸了。 谢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在他身上下了点东西,三日之后不服用解药,就会毒发。” 红昭:“……”好的,不酸了。 吃完了包子,谢漾又溜达了一圈集市,发现了不少商机,以后这些自己都可以慢慢的去涉猎,一步一步的囤积自己的储备金。 剩下的两日她也没有闲着,把谢家的账本翻了个遍,又亲自画图找师傅制作弩箭,忙得不可开交。 第三日谢漾要出门的时候,门房传来消息,说是大理寺的人来了。 来的人是之前跟在宁宴身边的那位,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看起来很有威严。 刀疤哥呈上一叠纸。 “这是王蒙交代的犯罪经过,已经查实,二姨娘确实是他所杀……” “真的?”谢漾翻开纸张看了个大概。 “他自己交代的。”刀疤哥又说了一遍。 谢漾将那叠认罪书递回去:“可是他没有交代毒,这毒是怎么下的。” 刀疤哥将认罪书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只看见“……我给她喝了茶水……” “许是下在了茶水里,王妃还有疑问?”刀疤哥不是很明白。 谢漾轻轻叹气:“茶水的毒素并不会迅速蔓延到全身,能让全身上下都出现中毒特征的,只能是血液传输。” “血液传输?”刀疤哥愣了,传输?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谢漾含糊点头:“王管家可能不是真凶,大理寺还需要深挖,不过你们是从来把他抓回来的?” “在距离上京城三个城的一个小酒馆里。” 谢漾轻笑:“跑的还挺快。” 刀疤哥见她一身利索打扮,高发束起,看起来十分干脆利落,疑惑道:“王妃要出府?可需要大理寺派几个人跟着?” 谢漾本想拒绝,但是突然脑海中有了别的思量,便点了点头:“也行。” 她再度进屋,易容打扮出来,笑道:“有劳你们了。” 刀疤哥眼看着进去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出来是个八字胡子的糙汉子,人都傻了。 “王,王妃说笑了。”王妃还有这手艺? 谢漾带着几个大理寺的小哥,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到了集市上。 这刚到自己买的铺子面前,就听见熟悉的哀嚎声。 “没有天理啊没有天理!这寿安堂欺人太甚,我装修个铺子竟然也派人过来砸,这是何天理?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躺在这里不走了!” 第36章 我不免费,拿什么和对门的争 字里行间,谢漾听明白了,寿安堂砸了这人的铺子。 等等……他的铺子不是卖给她了么? 谢漾额角青筋直突,扒开人群往里走。 只见青年人跟一条鱼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他的边上,恶语相向。 “臭不要脸的!你那铺子挡着我们客人排队了,让你挪你不挪,是你不识好歹在先,再敢扰乱我们寿安堂的生意,小心我弄死你!” 说话还是个熟人,之前寿安堂的小厮。 谢漾听完挑眉,她回头看见自己的店铺门口的花坛被砸了个稀烂,还倒了个石狮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都是她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东西! “你想要弄死谁?”谢漾身材高挑,说话间所有人便看向了他。 小厮一见他,便想到了三日前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 “怎么?三百五十六你和这个董武来还是一伙的?” 谢漾回避他的话,声音又抬高了些:“我问你,你刚才想要弄死的是不是这个人。”她用手指指着地上。 青年人,也就是董武来。 见东家来了,心里有了底,立刻哭嚎:“东家给我做主啊,他们不光摔东西还打人,您看我这额头都出血了,这可算工伤啊……” 谢漾一看果然出血了,只是再慢一点,伤口都要长好了。 “看来是一伙的。”小厮早就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是董武来请来的,早在之前不知道多少字次,这个混球就来干扰寿安堂的生意。 “怎么?你还想打我?”谢漾声音刚落下,红昭沉着脸走了出来。 她丝毫不憷彪形大汉,双手摁在了腰间佩剑上,整个人蓄势待发。 “我看谁,敢动我家少爷。” 小厮乐了,他跨过门槛走了出来:“有意思有意思,我知道你可能有点臭钱,但是能在上京城开这么大一家医馆的,可不是光靠有钱就可以,还得有权。” 他眯着眼睛不屑的看着谢漾:“就你这样有点臭钱,就耀武扬威的,小心不知道哪天死的。” “照你这么说,你们寿安堂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谢漾讥讽。 小厮得意洋洋:“也不怕你知道,我们寿安堂可是背靠着镇国公的,你们识趣的就赶紧走。” “镇国公?”这三个字怎么阴魂不散啊,谢漾烦躁的皱眉。 一提到镇国公,就会想到周岚听那个自恋到极致的渣男,想想就反胃。 “怕了,怕了就识趣,赶紧滚!”小厮嚣张的说道。 谢漾轻笑,她超后面勾了勾手指头:“那你看看,我身后的这几位是谁?” 小厮定睛一看,清一色的制服,上面暗纹的标志:“你是大理寺的?” “寿安堂哄抬物价,嫌贫爱富,导致病人病无可治,死伤无数……”她如数家珍,眼神里透露着阴翳:“如此桩桩件件,大理寺可管得?” 自然是管得,只不过之前碍于镇国公,他们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要是突然撕破脸皮,只怕后面不好收场。 小厮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和这些人计较,事情闹到了镇国公那边,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多少有点严肃了,不如咱们都各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啊。”董武来恰到时机的开了口。 那小厮也顺势而下:“大人想要如何?” 谢漾十分坦白,伸出手:“赔钱。” 事后小厮进去喊了主管,主管未曾露面便给了一笔银子,谢漾算了算,这场风波下来,回本一半。 没想到大理寺的人还挺好用。 “这是给你们的工钱。”谢漾给他们分了钱。 几个人受宠若惊:“往后主子若是有差遣,任凭吩咐。”这种好差事,以后一定要再喊上他们啊,露个脸就赚了这么多钱,可太爽了。 谢漾莞尔,吩咐他们回去了,开始往里走,审查董武来的工作。 董武来腰酸背痛的跟在后面,心想着是不是刚刚耍无赖耍的太厉害伤到了。 刚走到外堂的位置,突然面前递过来一粒药丸:“吃了。” “这是?”董武来不解。 “解药。”谢漾懒洋洋的丢出一句话,董武来立刻抓过药丸塞进了嘴里,与此同时额头冒出冷汗。 他不擅长医术,但是心思八面玲珑,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是自己坚持要坑,不是要抱紧这个二世祖的大腿,若是真的带钱跑路了,只怕自己已经没了。 “做的不错。”谢漾来回看了一遍,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董武来得了夸奖,面上露出狗腿的笑容:“都是少东家吩咐到位。” “接下来,我要垂帘问诊三日。”谢漾指着一个角落:“就设在这处。” “?”董武来不明白了,同样不明白的还有红昭。 “本来就挣不到钱,为何还要呀,何况是三日。” 谢漾指了指对门,依旧人山人海,里面不乏很多人面带愁容苦涩,却仍然坚守阵地,只为了能进去看病。 “我不,拿什么和对门的争?” 董武来忍不住吞了一声口水,哑口无言:“有道理。” “之后便开始正常问诊,一个月一次,只替穷苦人家问诊。”谢漾继续说道。 董武来眼神闪烁,他拧起眉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帘子终于挂起,的牌子也打了出去,可是半天过去了, 本草堂门口只进来了一条狗,半个人毛都看不见。 董武来隔着一条街都能看见对面那货得意的嘴脸。 谢漾冷着一张脸,拍案而起:“此路不通,小爷我在寻一条!” 三个人凑到一处,谢漾问道:“上京城可有黑市?” 董武来摇头,红昭却点了点头。 谢漾来了兴趣:“你知道?” “黑市上面大多数是买卖性命的交易,所以寻常老百姓不知道也很正常,少爷想去黑市赚钱?” 红昭一下子就知道谢漾的意思了。 董武来在旁边干巴巴的低声来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可黑市比较危险,少爷想卖什么交给我去做——”红昭刚想说完被谢漾直接打断,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要亲自去,最近一次鬼市开还需要多久?” 红昭答道:“今晚。” 第37章 东家,他骂我 “这不是巧了么。”谢漾来了兴趣,她一把抓起旁边的董武来:“走走走,咱们三个一起去开开眼,这鬼市究竟怎么个鬼法。” 等到了晚上,董武来穿上一身漆黑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高兴:“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跟套了个麻袋一样。” 红昭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谢漾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黑色的长衫慵懒的挂在她的身上,衬托的人越发的面冠如玉。 董武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抬起头的视线正好和红昭对上。 那一秒,仿佛听见这个小萝卜丁侍卫在说。 “只有套在你身上才像个麻袋。” 谢谢,真的有被侮辱到。 “少爷,还得带上面具。”红昭取来三个白玉面具,眼尾用金色点缀竹叶。 谢漾边带便问:“这个有讲究么?” “黑色面具代表低端买家,白玉面具代表中端,其中眼尾的竹叶片数代表购买力,三片乃是白玉高级买家,能够接触到更多神秘的买卖,金色面具则是只闻其名,并未真的见过。”红昭娓娓道来。 董武来一看面具上三片叶子,他调侃道:“原来你还是个高端玩家。” 红昭毫不犹豫还嘴:“不然呢?麻瓜。” 董武来:“……” 看着红昭往前走,他生气了,赶紧告状:“东家,他骂我。” 谢漾摆摆手往外走:“听见了。” “不是!”董武来一边关门一边嘟囔着跟上:“您都听见了,不管管?” 真是的!哪家出来的侍卫,这么没有教养! 日落西斜,很快太阳便下了山,整个上京城进入了黑夜模式。 主仆三人在红昭的带领下在街头巷尾穿来穿去,穿的晕头转向。 董武来都要晕过去的时候,才终于听见红昭冷漠的一声:“到了。” 此时一条巷口末端,灯火辉煌,无数个身着黑衫兜帽戴面具的人走近了燃烧着烈火的圆门之内。 董武来傻眼了。 他也是上京城街头巷尾疯着长大的,怎么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见过。 “走。”谢漾收敛住眼中的惊讶,率先抬脚向前。 快要走到的时候,他们才看见火门的两边站着两个侏儒。 侏儒浑身被涂成了赤红色,一个眼睛处是白色的涂料,一个眼睛处是黑色的涂料,头上还有火焰斑驳的图案。 “进鬼市所求何事?”侏儒齐声问道。 谢漾刚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见红昭直接不客气的说道:“关你屁事。” 谢漾和董武来:“……” 侏儒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拱手向里:“请大人进。” “再有下次,割了你的舌头。”红昭冷哼骂道,然后躬身让谢漾走在了前面。 谢漾忍不住回头看那侏儒:“你这样,不怕他们生气?” 红昭知道她是第一次来,所以解释道:“侏儒是守门的,黑市里面等级最低,连黑面都能谩骂,但这也仅限于客人遵循规则的情况下,如果被鬼市通缉,侏儒可就要比现在可怕的多。” “多可怕?”那么小小的一只。 董武来也笑了:“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给他摁住。” 红昭翻了个白眼:“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说出这样的大话。” 谢漾第一次来也不着急,到处逛逛,先是看着壮汉们比武拿钱,又去看了各色小摊的摊位,然后又在拍卖管的门口溜达,红昭也十分耐心的给她解释介绍。 一路下来,就连心里不服气的董武来也不禁对黑市有了几分敬意。 他希望自己以后多多行善,少生事端,别有朝一日有人上黑市花钱买他项上人头。 “进这里看看。”谢漾看见有一个狭窄的门,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有招牌,心中好奇。 红昭赶紧拉住:“少爷这里不行。” 谢漾疑惑:“为何?” “这里只有金面才能进,我们进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红昭摇了摇头:“不能进。” “这里卖什么?”越是不能进,谢漾就越是想要进。 红昭如实回答:“毒。” 谢漾勾唇,笑了。 毒,这她熟啊。 抬手拂开红昭的手,谢漾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董武来都惊了:“你主子怎么不听劝啊。” 红昭冷眼看过去:“她现在也是你主子。” 说完她抬脚往里走,董武来没辙也只能跟着进去,三个人是一起进来的,至少也得三个人一起出去才行。 他董武来可不是窝囊废! 谢漾三人一进门,便扑面而来一股子威压加浓烈的药香。 里面坐着一个白袍老者,不戴面具,但是谢漾却怎么都记不住他的脸。 明明这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脑海中便消散无影。 诡异…… “怎么?老爷子开门却不打算做生意么?”谢漾兀自出声,声音爽快,冲淡了不少屋内的威压。 白袍老者冷笑一声:“做生意?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现在出去,不杀。” 尾音刚下,室内便骤然掀起一股子劲风,直扑谢漾而来。 红昭立刻拔剑挡下,只一瞬,眼中便布满了杀气。 老者见红昭竟能一招挡下,眼神中闪过些许兴味。 “这丫头有点意思。” 红昭抿唇,一丝血迹从唇边渗出,面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谢漾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神瞬间阴沉些许。 “老头,你敢伤我的人!” 她伸出手一拨将红昭揽在身后,再抬手便是满袖毒粉朝着白袍老者而去。 老者原本端坐位置,此时见她抬袖,半眯着的双眼登时瞪得老圆。 他原地高起,白粉自他脚下而过,落在桌椅上,瞬间侵蚀出点点黑斑。 看的人头皮发麻。 “你这丫头,心肠挺黑。”白袍老者再不坐下,跨步上前。 谢漾丝毫不退:“你伤了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红昭被董武来扶着,眼圈微红看着自家小姐,董武来稀里糊涂,耳朵里只听见……姑娘?还俩? 白袍老者的衣角仍然有了灼烧的痕迹,他倒是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谢漾看。 “也罢,今日倒是来了有趣的人,你想要买什么毒?” 他首次破了自己只给金面卖货的规矩。 “我不买,只卖。”谢漾负手而立,落在老者的身上极为挑剔:“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这儿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老者哈哈大笑:“活了这么多年了,今儿个可真是长眼了。” “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想卖毒给我?难道看不到我这面墙么。” 那面墙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罐,五颜六色,从浅至深,从黑至红足足有上千罐,也足以面前的老者傲视群雄。 可惜…… 谢漾扯开唇角笑了笑,她慢慢抬头,纨绔不已:“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38章 三瓶,一瓶万两黄金 她扬了扬自己的袖子,大大小小的罐子从袖口掉落,不多,也就十来瓶,却都是谢漾的巅峰之作。 出来第一笔生意,必定是要诚心诚意,所以她拿出了自己身为鬼医的招牌。 “就这?”老者抬手间,一罐依然到手。 谢漾十分淡定:“就这。” 老者拧开罐子,放在鼻尖轻嗅一下,立刻闭上,表情微微恍惚,但是很快恢复,随即他紧蹙眉头。 “浮生半梦,无色暗香,一滴入梦,两滴勾魂,三滴黄粱一场空,服毒者会做平生最美妙的梦步入黄泉。”清冷的女声响起。 老者表情逐渐凝重,他一抬袖,地上的药罐悉数落在了桌子上。 半柱香后…… “丫头丫头,你再多卖我一罐,成不成?”之前还清高脾气差的老者,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谢漾,只见她已经开始收拾药罐了。 “不成,就三罐,浮生半梦、火焰山和地藏王你都拿走了,你还想咋地。”她收的飞快,很快桌子上就一干二净。 老者不高兴了,这些毒药都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除了浮生半梦,这火焰山能让人周身上下通红,身上经络却乌黑,好似火山喷发一般。 地藏王则是会让人全身上下变成枯枝纹路,不仅不至死,反而能延年益寿,只不过服用之人不好受罢了。 都是些闻所未闻的毒药。 老者高兴坏了,偏偏这丫头小气的很,说完三个,剩下的绝不再说了。 他气的很:“你年纪轻轻怎么欺负老头呀。” 谢漾恶劣一笑:“谁叫你出手伤了我家红昭。”她伸出三根手指:“就三瓶,一瓶万两黄金,你若是想要方子,十万两黄金。” 老者顿时眉开眼笑:“你还卖方子?” “最近缺钱,卖。” “好说好说。”他一个抬手,里面便有了动静,很快三箱木匣子被送了上来,一掀开黄澄澄,竟然都是黄金! “这要是价格合适,剩下的可还能再买几瓶?”老者搓了搓手,有些急不可耐。 谢漾撇嘴:“你好歹也是个隐士高人,注意注意影响,别让人看见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到时候毁你一世英名。” “你这丫头哪都好,偏偏长了一张嘴,剩下的还买不买,我二十万两买你一瓶。”老者也来了脾气,他这辈子只有别人求他,哪有自己求别人的时候。 “不卖!”谢漾一口回绝。 “你!”老头气得不轻。 谢漾笑的开心,从怀中掏出一瓶雪白色的小瓶子:“只送。” 老者瞬间嬉皮笑脸,如获珍宝捧在手上:“这是什么名堂?” “这不是毒。” “不是毒有什么意思。”老者情绪起伏极大。 他穷极一生都在追求极致的毒,这听见不是毒,瞬间减了大半兴趣。 “此为凌霄。”谢漾声音不如之前轻快,反而带了一丝肃杀:“续命药。” “你送我这作甚?不会是觉得老头子我要死了,需要你这续命药。”老者这下子可不搭理谢漾了:“我堂堂药仙,要你这续命小药?说出去不被人贻笑大方。” “不要拉倒,反正这药能让人年轻一甲子,白发生黑的效果你肯定也是不想要了解的。”谢漾伸出手去抢。 老者哪能答应,赶紧护住塞进袖口:“这送出去的东西哪儿能轻易收回。” 谢漾轻笑,她既然决定送,便不会收回。 “当然,这药也可做解药,以血服下可解千种毒,代价是十年阳寿。” 药仙蹙眉愣神间,谢漾拱手作揖。 “今日在鬼市花的时间够多了,有幸遇见药仙前辈,收获颇丰,以后有缘再会。”她要离开了。 药仙这哪儿肯啊,他赶紧伸出手拦。 “我这儿还有个划算的买卖。” 谢漾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当我徒弟,你缺钱,我有钱,我的银子你随便花。” 谢漾白眼一翻:“不感兴趣。”她这辈子就没有给人当徒弟的嗜好。 堂堂一鬼医,给古人当徒弟,说出去像话么? “你先别急着否定啊,当我徒弟好处多得很啊,你考虑考虑啊……”药仙的声音被抛在脑后,谢漾三人一人捧着一箱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一路上,董武来是一句话不敢说,死死的抱着自己的箱子,路上看谁都像是要来抢。 好不容易到了本草堂,关上了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三个箱子齐刷刷的放在房屋中间,红昭一一打开,顿时蓬荜生辉。 “我不是在做梦?”董武来扑倒在金子面前:“天呐,这种时候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多钱? 谢漾喝着茶水,红昭瞧着董武来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一声。 董武来开心够了,才意识到有点不好意思。 他再三踌躇踱步到谢漾跟前。 “东家,您是女的?” 谢漾挑眉:“你还挺直白。” 董武来憋了一路,怎么都憋不住了:“小人不管您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带着小人挣钱,小人便为东家肝脑涂地!” “就为这,酝酿了一路?”谢漾表情高深莫测。 董武来一咬牙,跪在了地上:“求东家出手,救救小人的母亲。” “明日。”谢漾将杯盏放在了地上,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董武来不明所以,红昭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嫌弃道:“我家主子的意思是,明日问诊的时候,请老夫人过来即可。” “太好了!谢谢东家!”董武来喜极而泣。 能让传说中的药仙都抢着收徒的人,医术一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一次,他的老母亲有救了。 另一边,红昭刚刚领了谢漾的命令,带着一箱子黄金遁入了夜色。 “红昭,我要你秘密养成一支队伍,这上京城不安稳,我要早做打算。” “红昭,不让你站在我前面的原因是……我把后背交给了你。” …… 次日清晨,谢漾早早的到了本草堂,给董武来的母亲诊治。 不一会儿她就清了场子。 看着老太太的模样,谢漾扯掉了自己的胡子:“老夫人,我也是女子,可否看一下……” 老夫人久病难医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古代人对于这方面的保守。 谢漾做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了她褪去了裙衫。 简单的看了一下,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些草药熬成汤汁,放温,三日一次,清洗下部,即可,三月后来复诊。” 老太太穿好衣裳,面色不是很好。 谢漾叹了一口气:“多数女子都因为难以启齿从而拖延了病情,您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毕竟我也是女人。” 第39章 姐姐,是被夺舍了 董武来的母亲年少的时候流过一次产,没有处理好,导致现在腹部一直疼痛,有时候疼的厉害了,整个人都会昏过去。 大家都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谁知道只是这个原因。 谢漾又开了不少调理的中药,吩咐着董武来如何煎熬。 母子俩搀扶着出了门。 一大早,也就这么一个病人。 谢漾叹了一口气,的都没人看,还好昨天晚上含泪赚了三十万两。 啧,那老头还挺有钱。 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她也会很有钱的。 关门回家,谢漾想睡个囫囵觉,偏偏老太太院子里的嬷嬷站在了自己院门口。 “大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起用午膳。” 谢漾挑眉:“祖母今日怎的这么客气?”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自从她上次当着这位老太太的面发了次癫,以后老太太见到她都绕道走。 谢柔更是乖巧可人,再也不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的乱晃了。 所以这阵子谢漾在谢家住的还算是挺开心的。 只是今日,是闹得哪出? “老太太心里也是十分想念大小姐的,但哪里有长辈给小辈道歉的道理,一时之间面子上下不来台,大小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今儿个正好风和日丽,陪老太太吃吃饭聊聊天,祖孙之间哪里有过不去的事情。” 嬷嬷见谢漾心情不错,赶紧说道。 谢漾一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己老爹在皇宫里扣着,自己大哥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后院里可不就剩下一个老太太。 她点头答应:“行,前面带路。” 还没有进院子,谢漾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嬷嬷趁机说道:“今日有几道菜是老太太亲自指导厨房做的,说是大小姐从小就嘴刁,可不能含糊。” 谢漾没什么表示,直接往里走,只是进到院子,看见满桌子的菜,她还是微微挑眉。 今日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老太太自打谢漾进门,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容。 她朝着谢漾招了招手:“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府中账目不明白,所以出去转了转铺子。”谢漾说道。 老太太心中闪过愧疚:“若不是我将府中一切事物交给二姨娘打理,也不会酿成今日大错。” “祖母请落座,今日菜色好生丰富。”谢漾并不喜欢踩人痛脚,转移话题说道。 老太太一听见她说菜,便被转移了心神,笑着说道:“今日有些别的花样你快些尝尝看,可合你的胃口。” 谢漾拿起筷子,吃了几道菜,赞不绝口道好吃。 老太太听完喜不自胜:“你既然喜欢,以后便吩咐厨房给你做些送过去。 “那孙女儿就谢谢祖母了。”谢漾也不矜持,老太太有心,她也能够冰释前嫌。 祖孙俩气氛和乐融融,老太太心情好甚至还喝了一盏酒。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了,没有想到我这个大孙女儿竟然如此健谈,从前是我忽略她了。”吃完了饭,老太太看着谢漾回去午休,对着身边的嬷嬷说道。 嬷嬷顺势:“大小姐并非那般不近人情。” “她和我年轻时一样心高气傲,别人越是说什么她就越是不听。这两年她确实受了不少苦,这些天她为谢家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我都这把年纪了,如果还跟一个小辈置气,岂不是越活越糊涂。” “老太太该午休了。”嬷嬷点头,扶着老太太上了贵妃榻,不一会儿就见她呵欠连天。 而此时听说老太太请谢漾共用午膳的谢柔,气得摔碎了一个花瓶。 她绞着帕子,眼里风起云涌。 “凭什么所有人眼里都只有你……父亲是,侯爷是,现在连祖母也是!” “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撕下你伪善的一面!” 谢柔对着镜子思索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招呼着丫鬟过来:“你去给我办件事。” 丫头领了命而去,她便坐在妆台开始打理自己的发尾。 接下来一个几月都风平浪静,老太太跟谢漾的感情也越来越好,有什么新奇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会送到她的院子里去。 只是谢漾却日渐消瘦,老太太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等谢漾再次出门之后,老太太的院子来了个人,正是谢柔。 一见是她,老太太登时有些不自在。 这些时日里她听下人们说得多了,二姨娘携款潜逃就算了,不光是和管家不干净,就连院子里的小厮也和她不干不净。 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脏了,现在看见谢柔更是拧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 谢柔面露哀伤:“祖母不欢迎柔儿吗?柔儿自知罪孽深重,但为了谢家未来,不得不厚着脸皮求见祖母。”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皱眉,这几日家中被谢漾打理的井井有条,谢家已经难得这般其乐融融了。 但是听谢柔还有别的意思。 谢柔突然跪在了地上:“柔儿求祖母责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戾色问道。 谢柔潸然泪下:“祖母可记得姐姐大婚当日,小侯爷当街拦马车一事。” “自然是记得。”当时她还骂了周岚听不识好歹。 谢柔继续说道:“自那日起侯爷便对姐姐念念不忘,可也就自那日起,姐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柔儿自知不该怪力乱神,只是事情实在发生的蹊跷,从未听说过姐姐会医术,怎的突然就解了侯爷身上的血蛊,也从未听说姐姐一朝之间有了武力……祖母,难道这一切您不觉得奇怪吗?” 老太太骤然面色苍白,往后踉跄一步,身边的嬷嬷赶紧扶了她一把。 老年主仆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思。 谢柔说的都不错,谢漾自小便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何时学会了这些…… “姐妹情深,柔儿实在是担心长期下去姐姐会不复存在,反而被不知哪里来的东西夺舍,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行了!”老太太捂着额角缓慢坐下:“你今日前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柔眼中一闪而过戾色,她低眉顺眼十分温吞。 “前不久百花宴上,姐姐再次羞辱侯爷,侯爷如今恼羞成怒,曾放言要一雪前耻……祖母是知道的,镇国公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而且自小溺爱侯爷,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不安抚侯爷,怕是要对父亲不利啊。” 第40章 今日动我,往后我必杀之! “你说这么多,心里定是有想法的。”百花宴上的事情老太太也有所闻,也一直压在心里成了一根刺。 谢柔见时机一到,当机立断说道:“如今我们谢家皆是老弱病儒,对那东西无可奈何,若是到了小侯爷手上,一来可以安抚他不对谢家出手,二来可以除掉姐姐身上的东西,三来按照侯爷对姐姐的情根深种,父亲兴许能够从宫中回来。” 老太太摸着额头听了一大串,面上冷漠:“那你呢,你姐姐和侯爷再续前缘,可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谢柔伏在地上:“只要谢家无恙,柔儿不觉得委屈,呆在祖母身边,才是柔儿最终的归属。” “真是作孽,那周岚听怎的就盯着我谢家的女儿霍霍!”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让谢柔下去了:“这件事情你来办,横竖是为了谢家,你姐姐心中有大义,定然是愿意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谢漾能够以心头血喂养血蛊,就足以说明她心中有周岚听。 若是真能除掉身上的邪祟,兴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谢柔得了同意,走出老太太的院子,面上阴毒。 谢漾精通医术,她得再三谨慎。 “去传话,约侯爷见面。”她拿出一瓶药递给丫鬟:“把这个送给嬷嬷,她知道该怎么做。” …… 谢漾从铁匠铺出来,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就火急火燎的过来,说老太太不行了。 “把事情说清楚。”谢漾蹙眉安抚。 嬷嬷便说道:“今日谢柔到老太太院子里呆了片刻,午休的时候老奴进去瞧了一眼,老太太嘴唇发黑,怎么都叫不醒,喊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啊大小姐!” “我去看看。”谢漾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赶紧往老太太的院子跑。 她今日淋了些雨,头脑微微发热,感染了风寒,鼻子也有些堵。 进了里屋,老太太笔直的躺在榻上,嘴唇确实如嬷嬷所言发黑,她上前一番察看。 基本症状很像是毒。 谢柔竟然对老太太下毒了! 好大的胆子! “来人,去把谢柔给我抓过来!”谢漾冷着脸吩咐道。 嬷嬷听着外面的小厮走动的声音,面上心急如焚:“老夫人怎么样了大小姐。” 这种状态是分不清楚什么毒的。 她得尝尝毒血的味道,才能配制出解药。 “去取匕首。” 嬷嬷不迟疑,赶紧将匕首从筐子里取出来,谢漾轻轻的在老太太的指尖割了一小口。 瞬间粘稠发黑的鲜血涌了出来。 谢漾舔了舔刀尖,心中咯噔一声。 糟了,不是毒,是蛊。 她瞬间体力不支,跪在了床榻前面,嘴唇也慢慢的和老太太一般发黑。 谢漾手脚不稳的从袖口中掏出一罐药,胡乱往嘴里塞了一颗,再想塞第二颗的时候,药罐子被人狠狠的打翻在了地上。 嬷嬷瞳色震恐和谢漾对视。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骚动,等来的不是被众人押过来的谢柔。 谢柔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见到那张脸的时候,谢漾只想骂句三字经。 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侯爷你可别忘记答应柔儿的话。”谢柔笑的一脸温柔。 周岚听看着摇摇欲坠的谢漾,眼里都是疯癫:“本侯爷向来守诺。” 他上前一把将谢漾抱在怀中,强势用力:“将本侯爷的真心一再践踏,谢漾,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 谢漾咬着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不闭眼:“你敢!”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周岚听朗声大笑,抱起谢漾朝着门外走去,身后的谢柔露出一抹阴狠扭曲的笑容。 周岚听径直带着谢漾到了旁边的一个屋子。 谢漾被丢在了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疼痛,只觉得双眼发黑。 “到底是什么蛊?” 如此强悍,一滴不到就让她瞬间蔓延到了四肢。 周岚听将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背光而立,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慈悲:“一响欢,按道理你之前应该见过才是,我原以为你不会着道,终究是高看了。” “一…响…欢……”谢漾想到那天荒井旁边的二姨娘,想到那迅速蔓延到全身的毒素。 “谢柔是你的人。”这点她真的没有想到,被从镇国公赶出来,还能给周岚听做事,这是谢漾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不像你,你有父兄,她没有。”周岚听踱步而来,缓慢蹲下,伸出手指捏住了谢漾的下巴,上挑:“她主动提出跟我合作,我以为她是说笑,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唇角被捏开,一粒白色和一粒黑色的药丸被迅速塞进了谢漾的嘴里,入口即化,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淌进了喉间。 “下作!”谢漾感受到蛊毒消退,但是一股燥热却猛然席卷全身,她张口骂道。 偏偏今天她将红昭派了出去,对祖母的忧心让她无暇顾忌太多,这才马前失蹄。 周岚听轻哼,指腹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 “谢漾,事不过三,我给了你所有的体面,拿家族和我的自尊去挽留你,你却没有当回事,现在你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上,此刻我想如何玩弄便能如何玩弄,谢柔说你被夺舍了,我今日倒要好好的检查检查,这话的真假。” “动了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谢漾双手攥拳,双眸冷冽。 周岚听不在乎的耸肩:“他人在塞北,想要收拾我也得等到年尾,这期间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说到这里他眼神炙热:“再说一个阉人而已,本侯爷也怕他?!” “谢漾你本就该是我的女人,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妥……”他伸出手将人拉进怀中:“你与永安王做不成那事,等尝过我的好,保证你乐不思蜀。” “谢漾,给我生个孩子,我真想看到永安王带上绿帽子的那天哈哈哈哈……” 周岚听得意忘形,感受着鼻息间的幽香,喘息也越发急促起来,他伸出手去解谢漾身上的绑带,被她死死用手摁住。 谢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她红着一双眼,盯着周岚听。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滚——” 周岚听见她双眸猩红却带着格外妖冶的美感,越发心动,哪里会滚,恨不得立刻颠龙倒凤。 可就在他欲要用强的时候,谢漾却突然猛地抬手朝着他的面门打过来。 周岚听危险躲过,蹙眉:“你何时学会的武技?” 谢漾不说话只攻击,她吊着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散了,她今日必败。 周岚听存了戏耍她的意思,几个回合下来她精疲力尽,被狠狠的甩在了榻上。 紧接着周岚听欺身而上:“谢漾,你就死了这条心,整个谢家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以为今天我是怎么进来的……” 谢漾死死盯着他:“今日动我,往后我必杀之!” 第41章 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周岚听柔情似水:“为了你,甘之如饴。” 谢漾躲避不开,眼尾猩红,眼眸深处充斥着肃杀,这一刻万般念头之下,从内心的角落里突然破然而入一道光,她的整个世界都在希冀这道光可以救她。 周岚听仿佛是看透了她的内心,露出一声冷笑,他扯开衣襟:“你在等谁来救你?” “宁宴?” “别傻了谢漾,他回不来了,你的夫君永安王回不来了。” 谢漾眼神动荡:“你什么意思?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五十万大军的兵权可不好拿,你觉得陛下对于永安王有多少信任?这一路到塞北路途遥远,人心叵测,你说呢?”周岚听阴恻恻的说道。 此时谢漾衣衫凌乱,面颊酡红,蛊毒消退后,唇瓣嫣红看起来娇艳欲滴,让他忍不住的口干舌燥。 谢漾缓缓闭上眼睛。 周岚听以为她认命了,当下笑道。 “这就对了么。” 只不过下一秒,谢漾再度睁眼,一道血痕顺着唇角溢出,她以血服下凌霄,此刻身上的强效药已解。 “你……”周岚听蹙眉。 谢漾露出一抹血淋淋的笑容:“我要你死!”她双手撑榻反弹而起,抬手便将周岚听扇到在地上。 此时周岚听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多狠。 唇角那一抹鲜红,和她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无一不是在解释她刚刚下了决心做了选择。 是的。 谢漾将藏在牙齿里的凌霄咬碎,合着舌尖血吞咽下去解了合欢毒。 哪怕折寿十年,她也要杀了周岚听! 感受到她周身突变的气质,好似地狱野鬼从地上而上,肃杀黑暗席卷天地。 周岚听突然想到谢柔说的夺舍…… “你是谁……你不是谢漾!” 谢漾自小娇生惯养,软软娇娇的,怎会有如此可怖的气势。 周岚听双手撑着地面往后倒退,直至整个人贴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谢漾看着面前的男人,想到他做的所有事情,她轻蔑的开口:“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么?” 周岚听面色一白。 记忆突然如潮喷涌而来。 …… “周岚听,我连死都不怕了,你以为还能威胁到我什么?” “再敢拦我,下次射中的就是你的头。” “她死了,被你视若珍宝的谢柔杀了。” …… 他以为…… 谢漾像个鬼魅缓缓蹲下来:“我曾多次警告你不要再来招惹我,多次对你手下留情,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 “血蛊没能杀了你我实在是惋惜,你爹镇国公给的太多了,我舍不得那些钱,周岚听啊周岚听,我顾及她对你一片真心,本想留你一条性命,你为什么非要作死呢!” 纤细苍白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瞬间周岚听面色变成了赤红色,他双手用力去扣谢漾的胳膊,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 如果刚刚不是趁着一响欢和合欢毒,他面对正常的她,胜算几乎为零。 “来……救,救……”命。 “救命?”谢漾双眼遍布血丝:“多亏了你,今天这间房间里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 手逐渐收紧,周岚听眼珠几乎崩裂开来。 他终于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那一刻记忆里娇软跟着自己喊哥哥的姑娘,灰飞烟灭,有的只是面前如鬼如杀神的谢漾,让人肝胆俱裂。 他不明白,为什么相貌一样,可她怎么就不是她了呢。 “她……在……哪……” 谢漾听着周岚听此时此刻竟然还能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不禁微微侧眉。 “谁知道呢,也许死了,也许活了。” “可惜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周岚听的双眸在最后几个字落入鼓膜的时候,面若死灰。 不会再……见到她了。 对他而言,比死可怕。 谢漾注视着他的表情,蓦地松开了手,下一瞬间周岚听疯狂咳嗽喘息,自由的气息涌入他的肺腑之间,他拼命呼吸。 她改主意了。 周岚听怕死,她便不杀他,但是她要他生不如死! “啊——!” 一声惨烈的尖叫,房间内正在发生的一幕让人毛骨悚然。 一把匕首直接钉在了周岚听的下半身,他疼的面部扭曲,苍白如鬼。 谢漾笑的恣意:“如今你也没了,我看你拿什么来瞧不起宁宴。” 周岚听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蛇蝎心肠。 她果真不是他的谢漾。 不是他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姑娘。 谢漾披头散发的推开了门,门外熙熙攘攘的下人在见到她出来的瞬间,鸦雀无声。 谢漾唇角带血,目光森冷环顾四周,最后勾唇露出一抹笑意。 她抬脚朝着内院走去。 身后的下人轰然涌进屋内。 不过刹那,传来下人们的尖叫声。 “小侯爷被阉了!” “小侯爷被大小姐阉了!” 谢漾听着身后的尖叫声,她置若罔闻,手上是刚刚顺手捡起来的木棍。 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今日她谢漾遭受到的屈辱,她定要用鲜血来洗刷! 木棍在地上缓慢拖曳,她走的不快,却步步惊魂。 谢柔院子里的婢女面色苍白的去通信,等到谢柔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和谢漾面对面。 “你,你敢!杀人是犯法的!你杀了我,大理寺不会放过你的!” 谢漾扯了扯唇角,她目光幽深。 “那大理寺就能放过你?” 谢柔往后倒退,脚踩着婢女,主仆二人慌不择路倒在了一起。 谢漾看着她们像个小丑:“你为了留在谢家,亲手杀了二姨娘,断了老太太赶你出门的念想,为了荣华富贵勾结周岚听,做出一副被赶出来的假象,谢柔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可老天偏偏不让你得逞!” “王管家是你的替罪羔羊,罪证上面含糊其辞,也不过是因为你控制住了他的外室,你做了这么多,竟然全都是为了跟我作对,谢柔啊谢柔,你要是把脑子用在后宫,现在早就已经当皇后了。” 谢柔额角有冷汗,她站在自己婢女身后,眼底都是恶毒。 “没有想到你竟然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呢?” 第42章 你也不是她!你就是个妖孽! 谢漾就这么看着她,眼里的冷静让谢柔癫狂。 “你装什么善良!谢漾你真是让我恶心!” “你是嫡长女,我不跟你争跟谁争!你娘夺走了我的父亲,你夺走了我的夫君!我不跟你争跟谁争!谢漾,你不过是命好会投胎,我不甘,我根本不输于你,凭什么要坐以待毙!” “愚蠢!”,谢漾忍不住骂道。 “我娘是父亲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的正妻,你娘是老太太舔着脸塞过来的填房,谁是先来谁是后道,你心里没有点数?!镇国公能上门提亲于我,不过是因为我以血喂养血蛊,给他儿子续命!你要是羡慕的话,为何后面不以身效法?!说到底,你就是坏!” “又蠢又坏。”谢漾缓缓举起手里的木棍。 谢柔见状尖叫出声:“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更何况你也不是她!你就是个妖孽!” “既然知道我不是她,谁给你的狗胆,把算盘打到了我的身上。”谢漾冷下眼来,抬手手里的木棍敲在了欲要逃跑的谢柔腿上。 谢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和膝盖擦出血痕。 她疼的落泪,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她背对着谢漾,慢慢的掏出了袖口里的匕首,她要她死! 只要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谁能够跟她争了。 对,只要谢漾死了,侯爷就会消气,不会怪罪谢家,祖母也会感谢她救了谢家,到时候父亲一样能够从宫里回来,那么她谢柔就是谢家的大小姐了…… 死,为了她的以后,谢漾,请你死好不好? 谢柔听着身后逼近的脚步,她被丫鬟缓缓拉起,只不过一瞬间她袖口的匕首就朝着谢漾刺了过去,与此同时木棍从天而下。 “小,姐……”丫鬟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柔。 谢柔面色苍白,她瞳孔紧缩,狠狠的将匕首从丫鬟腹部中抽出,将其推倒在地。 那木棍不过落在丫鬟头顶上的三寸位置戛然停止。 可是谢柔却因为害怕被打到,直接拉了丫鬟挡住,导致匕首因为惯性直接刺中了丫鬟的躯体。 “你生来便拥有一切,你母亲是顺德公主,我母亲只是个丫鬟,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扮演善良,指责我们这些人愚蠢和坏,可是谢漾,你凭什么?哪一天你站在我的位置,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谢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是她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眼神也越发的疯癫。 “你说说,当你跟我处于同一境地,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谢漾看着那婢女倒在地上了无生息,腹部的鲜血瞬间顺着布料渗透下来,浸润在蔷薇树枝下的土壤里,那星星点点的血珠坠落在花瓣上,凄美又哀切。 她目光阴冷,丢下了手里的木管:“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跟你的区别。” 话音刚落,只见她身形如鬼魅,再见她时,已经在谢柔之后。 谢柔站在原地,只来得及说出一声破音,身形瞬间倒下。 她细嫩的脖颈处一道血痕,微乎其微,不细看几乎看不见。 谢漾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了蔷薇架下面,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原地。 她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今天这一幕。 可是她不在乎。 有人要害她,她没有无端忍受的道理。 她不会和谢柔争,只有弱者才会像鬣狗一样去哄抢。 她留着这帮人,是因为原主,可是这帮人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消耗原主在她心中存留的善念。 “嬷嬷,你还要看多久。”谢漾偏过头看向院门口,一抹灰色的衣角诉说着主人现在的不安。 嬷嬷根本没有想到会亲眼看见谢漾杀人,她吓得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今晚月色真好。”谢漾抬脚朝着院门走去,嬷嬷吓得接连往后退:“大小姐,老奴错了,大小姐饶命啊!” “嬷嬷觉得今晚的月色如何?”谢漾轻轻的问。 嬷嬷吓得六神无主,今天刚下过雨,天上哪里还有月亮,乌蒙蒙的一片,阴凉吓人。 可是她强忍住害怕:“今天月明星稀,确实不错。” 谢漾听罢抬头看了看天,她轻哼一声:“嬷嬷说鬼话的本事不错。” “大小姐……”嬷嬷吓得跪在了地上。 谢漾面无表情:“我不杀你,谁叫老太太还需要你照顾。”她抬脚往外走,头也不回,嬷嬷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府外,急声喊道:“大小姐去哪!” 谢漾没有回她,她机械性的抬脚,拉开了大门,一直往外走。 她想,自己不要呆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充斥着人心叵测,充斥着黑暗的地方。 她有家,在永安王府。 宁宴让她在家里等着他回家。 …… 老太太一觉醒来,睁眼就看见满脸铁青的谢衍坐在案几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这是?”老太太心里有点发虚。 谢衍仰头灌下酒水:“祖母年迈,京城风水不好,还请祖母移步南岭老家。” 老太太愣住:“你……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谢衍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为了谢家?我谢家忠骨何须依仗女子罗裙之下!” “那镇国公在上京城只手遮天,你父亲已经被困宫中,你们身为谢家子女,理应为了谢家奉献自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老太太骂道。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以个人之身换谢家上下。 这笔账她会算。 “祖母糊涂!”谁曾想谢衍抬手就将手里的酒盏狠狠摔在地上:“那宁宴岂是池中之物,你们守着上京城便只知道这一方天地,你们可知天地之外,宁宴集结了多少人马!那五十万大军中又有多少他的暗庄!你将小妹送给周岚听,宁宴要是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谢家?!他的百万大军攻入上京城之时,我们谢家又该置于何地?!” 老太太听完浑身冒冷汗,她的嘴唇忍不住颤抖。 “谢漾呢?”老太太问。 谢衍冷哼,身子超后倒退靠在了窗栏上:“小妹回王府了,她应该恨透了谢家。”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她的亲人,她不能见死不救。”老太太追悔莫及,她应允了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被身边最亲近的人下了毒,昏迷前一刻,她就已经隐约有些后悔,只是碍于现状不肯承认。 “这些还重要么?今天发生的一切,探子估计已经一五一十和宁宴说清楚了,他的妻,在自己的娘家,被祖母和庶妹联手送给了外男……呵呵,好啊!真是好啊!”谢衍双眼充红,他喝了很多酒,通过酒精麻痹自己,不然他已经动手了。 多少次看着榻上的老人,他都想伸出手去…… 谢衍不顾身后老太太的哭喊,他脚步踉跄的朝外面走去。 事已至此,还有一个办法能救谢家。 第43章 那日青楼里的人,是你 …… 就好像是一年前那样。 先是风平浪静,紧接着天就变了。 宁宴平定塞北的当月就造了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百万大军,四处起义,集结敌方军队朝着繁华的上京城发动了兵变。 他们势如破竹,攻下了一座座的城池,还没有等到纸醉金迷中的人反应过来,大军就已经兵临池下。 那一刻,宁泽慌了。 他怒杀劝降的使者,以一种绝对愚蠢的办法,死守城门。 在消息来临的前一刻,整个王府都被谢漾接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乱世之下哪里又有绝对的安全。 谢漾每天都能在门口看见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小孩…… 一天接着一天,她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 此刻。 红昭用力拖着一具尸体放进刚挖好的坑里,看着谢漾坐在旁边用小刀刻字,她忍不住担忧:“姐……” 谢漾没有说话,她很认真的刻着数字。 第叁拾陆个无名氏。 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文质彬彬的书生长衫,被一刀抹了脖子。 宁泽要求城里的百姓以身护城,不遵循的下场就是死亡。 “姐,埋好了。”红昭轻轻的说道。 刚好谢漾也刻完了最后一笔,她举着木牌到了小土坡旁边,插了进去。 牌匾上刻着:第叁拾陆个无名氏。 “这里像不像乱葬岗。”谢漾看着前前后后三十六个土坡,着实有些壮观。 红昭轻叹一口气:“乱世之下,倒霉的都是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平民百姓。” “谁说不是呢……”谢漾眼神中隐约透着一股子坚定,她开口问道:“红昭你准备好了吗?” 红昭先是瞳孔怔松,紧接着她表情严肃:“水榭阁任凭阁主差遣!” 谢漾仅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成立了水榭阁,以万夫莫敌的趋势占据了江湖中重要的地位。 她未雨绸缪,认定这天下必乱,只是没有想到会乱的这么快。 “三日后,集结人马,进宫救走目标人物,无需纠缠,必要之时准许动用武器。”谢漾说道。 既然她已经有了自保能力,那绝不会再让父亲呆在宁泽的身边。 父亲和宁宴的关系,一定是宁泽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一定会伤害父亲! “诺!”红昭领命离开,谢漾在坟头站了一会儿悄然离开。 她离开的时候轻微咳嗽,凌霄的毒性太强,当时终究是自己牵强了。 不过谢漾不后悔。 这短短的时间里,老太太回到了南岭,走的时候还放出消息是和谢柔一起回的,谢家替她隐瞒了杀人的事实。 哥哥谢衍在一夜醉酒后,义无反顾的走出了谢家,至此不知身在何处。 本以为周岚听会不断的给她找麻烦,可是自从那天之后,周岚听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消息。 只有镇国公带着家丁站在永安王府门口,想要将她乱棍打死。 后来镇国公带来的人都被她打趴下,他气焰嚣张要禀报上面烧死她,可惜等不来诏书,不到一月的时间,天下就乱了。 宁泽无暇顾及到她这样的小人物,他更加在乎自己的皇位。 镇国公也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得不去拼命筹谋如何对抗宁宴的大军。 宁宴是大势所趋,在谢漾看来他的胜利毋庸置疑。 谢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在篱笆下面挖了几棵青菜,又割了蒜苗打算待会儿炒着当午饭吃。 她的手艺不如红昭,但红昭不在的时候她也能够自己温饱。 吃了饭,天色也黑了下来,她刚要吹灯,一抹暗影从窗前闪过。 谢漾的手抹上了枕头下的弯刀匕首。 “谁。”她低喝一声。 来人完全不怕,直接从帷幔后面现身。 一身漆黑,只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的谢漾觉得十分眼熟。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谢漾因为要睡觉,穿的比较单薄,见来人大刺拉拉盯着自己看,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好似叮咚泉水:“无情,半年未见,夫人好生无情。” 谢漾眼睛一亮:“王爷?” 来人将蒙面摘掉,露出一张妖孽至极的面庞,五官深邃,半年的塞北之行让他的肤色稍微黑黝,双眸灿若星辰,看着谢漾的时候温柔的几乎要渗出水来。 宁宴看起来更加健康,也更加的性感了。 不过……等等。 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宁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没有第一时间扑过来,心中有些吃味:“阿宝一点都不想念夫君么?” 谢漾伸出手遮住他的下巴:“那日青楼里的人,是你?” 宁宴挑眉:“话题跳动这么快?”不过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点头:“是。” “你——”谢漾想到当时他孟浪的行为,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朝着他打去,却被人稳稳的抓在掌心中搓揉。 不光是整个人看起来健康了,就连力气都变大了。 “为夫这半年寻得了一味良药,已经恢复了内力,比之前更胜一筹。”宁宴抓着小手还嫌不够,他褪去风尘仆仆的外衫,径直上了榻,将人拥入怀中。 “阿宝,我好想你。”没日没夜,他从未对一个人这般想念。 谢漾心思一动,眼神也温柔些许:“我也是。”她向来直白。 宁宴听罢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亲吻着她的发丝:“就快了,无需半月,宁泽就要撑不下去了。” 亲吻逐渐向下,变得开始不正经,周围的空气也越发灼烧起来。 谢漾被亲的稀里糊涂的时候,一脚将其踹了下去。 宁宴特别委屈:“阿宝!” “去洗澡!”谢漾将自己埋进了被褥里。 宁宴跑到院子里,用凉水冲了澡,赶紧又钻进了被窝里…… 温存之后。 宁宴抱着谢漾,两个人诉说着这段时间的事情。 谢漾想了一下说道:“我打算三日后进宫救出父亲。” “不可。”宁宴想都没有想就拒绝:“宁泽身边有很多高手,你对付不了。” 谢漾有自己的坚持:“我不想父亲有任何意外。” 宁宴还是摇头:“这些事情你大哥会处理的,阿宝你要信我,我一定会救出你父亲的。” 第44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大哥去了你那里?”谢漾诧异的说道,但是很快她就释然,谢衍是谢家嫡长子,自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大势所趋,他必然知道如何选择。 宁宴把玩着她的鬓角,声音温和:“你大哥现在已经晋升到将军了,在军中很有威望。” 谢漾点点头,她想救父亲的心是不会变的。 “等到你们救,黄花菜都凉了,父亲在宫中一日便多一份危险。”谢漾撇嘴:“还有——你是不是小瞧我。” 宁宴无奈了,他盯着她。 “阿宝你是有点技艺傍身,可宫中危险,你如何能够救出相爷。” 谢漾不服气:“我可是水榭阁的阁主,你别瞧不起人好,我一定要去救我父亲。” 宁宴眼中闪过讶异,这点他确实没有想到。 水榭阁异军突起,很快进入到了他们的视线中,之前明树还想去联络一下,但是忙于军事给忘了,没有想到这股势力竟然是谢漾集结的。 倒真的是不能小瞧了她。 “既然你坚持,那就试试看,我会让大军在城门外叫嚣,为你吸引注意力。” 宁宴松了口,谢漾这才重新依偎到他的怀中。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宁宴慢慢坐直了身子。 “你要走?”谢漾问道。 宁宴点头;“军中离不开我。” 谢漾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反正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见面了,你不要冒险进来。” 宁宴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阿宝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宁宴走了,走的时候将谢漾抱得很紧。 他说:“等我。” 谢漾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我等你。” …… 时间如白驹过隙。 终于到了进宫的那天,她从柜子中取出一套黑色劲装,领口和袖口有暗红色条纹,将长发高高扎起,她又将柜子里的瓶瓶罐罐全部带在了身上。 她喜欢以防万一。 水榭阁的兄弟姐妹确实非常给力,很快便四下渗透到了宫内。 谢漾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父亲正在给小公主茱萸上课。 而宁泽在宫殿里大摆宴会,开始了生命中极致盛宴的倒计时。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想要享受这最后半个月的狂欢。 谢漾听着手底下的消息,没有想到的是宁泽竟然和苏溪芮在一个宫殿里。 她以为经过那样的事情后,苏溪芮断不会再和这位狠毒帝王有任何牵扯。 可是谁曾想,她入宫成了她的妃…… “按照计划行事。”谢漾吩咐下去,大家四散开来。 她就在宫门口的位置接应。 天边是残阳,空气也不是很热,整个人舒服极了。 谢漾已经想好了,等到救出父亲,她就带着他回到南岭老家,给他老人家颐养天年。 父亲那么想教书育人的话,就在老家开一个书堂,满足他想要给人当老师的愿望。 父亲相爷的名声那么大,想要跟他学习的学生应该会特别多…… 甚至都能想到父亲被簇拥着的得意模样。 谢漾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角。 此时门口有了急促的脚步声,谢漾从车上下来,等来的却不是父亲,而是红昭背着一个水榭阁的长老。 “姐,宫外突然来了一支精锐,和我们的人打了照面,动手的时候二长老受伤了……而且他们的身上印着反军的辉腾。” 谢漾蹙眉,她意识到不妙,但此时她只能翻身下车:“你们先走。” “那你呢!”红昭眼神里有不忍。 谢漾摇了摇头,故作轻松:“放心,我的拳头可不是面团捏的,你先送二长老治疗,我去通知其他水榭阁的人撤退。” 红昭在谢漾再三劝阻下,上了马车。 谢漾的唇角在马车绝尘而去的瞬间,冷凝下来。 反军的辉腾…… 只有宁宴知道她今日要进宫救人。 那突如其来的精锐部队进了上京城,打开了城门,放进来百万铁骑,借了她水榭阁的东风…… 宁宴——! 谢漾眼角猩红,她不敢相信自己被背叛了。 可事实如此。 谢漾知道自己不能待在原地自怨自艾,她要抓紧时间让水榭阁的人退出来,然后她再去找父亲。 茱萸的宫殿她知道在哪里。 可是她没有想到乱军之下,一人之力竟然可以如此卑微不计。 …… 满天凄厉尖叫声中,残霞照入此刻的紫禁城,尸横遍野…… 谢漾一身黑色劲装,手上一把从尸体上顺过来的长枪,此刻已经鲜血淋漓,浓稠的液体顺着红缨不住的往下淌。 毒药迷药能撒出去的已经全部用光了,现在她只剩下一副血肉之躯。 她的世界好像是开启了慢动作,所有的心跳和呼吸和喘息,如雷贯耳。 鲜血从前赴后继士兵的躯体中迸射出来,像是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色烟花。 她精疲力尽的捏着长枪,察觉到她疲惫的士兵们迅速将其围成了一个圈。 谢漾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血色唾沫,眼神阴厉。 “今日挡我者……”她眯着双眼,语气冷冽:“杀——!” 手握长刀的士兵不退反进。 谢漾冷笑一声,抬手长枪往前一送,直接穿透一个士兵的脖子,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渐渐的,宫墙之下,青石板之上,尸体层层叠叠,硝烟四起中,谢漾好似一个杀神,从地狱而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今日,纵使千军万马,她谢漾也定要杀出一条血路! “住手!” 马蹄声从宫门口进入,一声马啼叫,年轻的黑甲将军翻身下马。 士兵们迅速收起武器,退让开来:“谢将军!” 呵……谢将军? 谢漾眼眶酸涩,她将手里的长枪丢在了地上,唇瓣干裂的她笑出了声。 “小妹。”谢衍眼里都是心疼,他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谢漾猛地一躲,他伸在空中的手默然垂下。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谢漾听见自己的声音。 谢衍看着她漆黑的布匹衣角下滴淌着粘稠的鲜血,一时之间他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他的小妹。 “为何偏偏是今日……”谢漾梗着喉咙,她声音嘶哑:“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今日,是不是他!” 谢衍回想当时明树军师的命令,眼神晦涩:“军令如山。” “好一个军令如山哈哈哈。”谢漾仰天大笑。 “当大将军是不是很威风啊?”谢漾直视自己的亲哥,她心如刀绞:“威风到连父亲都可以不要了吗?” 第45章 你已经长大了,要勇敢 谢衍抿着唇不说话。 谢漾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谢衍!我问你当大将军是不是很威风!你哑巴了吗!” 接连的车轮战,谢漾早就没有多少力气,那一拳顶多是打的谢衍唇角渗出了点血迹,可他却像是被重创了一般,接连退后好几步。 谢漾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谢衍,父亲教你的东西,你喂了狗么……” 她回首是遍地尸骸,抬眼是满天地狱。 这偌大的紫禁城成了人间修罗场。 “攻城就攻城,为何要烧杀抢虐?你们这般,和宁泽又有何区别?”谢漾嘶哑的嗓音说道。 谢衍急忙道:“不可胡说。” “胡说?”谢漾指着天地:“你看看,我是胡说么?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宫人,你们呢!你们手里握着长刀长枪……” 她突然想到什么,冷笑出声。 “你和宁宴为了今天一定期待已久。”她回首来时路,已经是满地残骸,她梗着脖子,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倒下,不软弱。 “我那日只与他说了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谢漾眼角带着血泪,口中呢喃:“怎么就会那么巧……” 她带着水榭阁的弟兄可以轻易救出父亲,再趁乱逃走。 可宁宴让大军进城情况就不一样了,还是一支纪律如此之差的军队! 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谢漾心痛不已,她根本不知道现在父亲生在何处,能否躲过乱军刀下。 “我要去见父亲。”谢漾往前走,撞着谢衍的肩膀狠狠的擦肩而过。 士兵们全员又警戒的举起了长刀。 谢漾眼里全是讥讽。 “让她去!”谢衍沉声说道。 “大将军,可是……” “让她去——!”谢衍拉高声音,满脸阴翳,士兵们全部不说话了。“违令者,杀!” 谢衍捏紧拳头,站的笔直,凝视着那一抹背影。 谢漾头也不回的朝着宫闱深处而去。 父亲,父亲等等我……女儿来救你了! 到处都在杀人,在放火,到处都是尖叫,是杀戮,是鲜血。 谢漾一处一处的宫门推进去,又一处一处的走出来。 没有…… 找不到父亲…… 怀着最后的一丝期盼,她找到了宁泽最后狂欢的宫殿,人声鼎沸中,依稀还能听到丝竹的声音。 她看见,宁泽在宫殿门口放了一把火。 那凄婉哀切的丝竹,在火中缭绕不散。 宁泽站在大殿之外,看着火舌里面的宫人生不如死的弹奏着乐器,他朗天大笑。 在他的脚边,是了无生息的小公主茱萸。 他把自己的亲妹妹杀了。 谢漾捏紧了拳头,麻木不仁的她再次起了杀心。 宁泽回头看她:“你来了。” “我父亲呢。”谢漾问道。 宁泽轻笑:“你父亲如何,孤又怎会知道。” “我父亲在哪。”谢漾走到了他的对面。 宁泽还在为大火之内的丝竹奏乐挥手,他眼神痴迷病态:“多美啊,多好听,果然只有生命的尽头,这些人才会尽心尽力的替孤演奏最动听的声乐。” “死变态!我父亲在哪!”谢漾没了耐心,她一把揪住宁泽的衣襟将他摁在了旁边的老槐树上,上去就是一拳,打的他唇角带血。 宁泽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里面带了一颗牙。 “谢漾你劲儿真不小。” 谢漾抿唇,她真想直接杀了眼前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可是不能。 茱萸死在了宁泽的手里。 可父亲刚刚还在教导茱萸。 那么父亲在哪里? 宁泽哈哈大笑,目光始终盯着燃烧着的大殿。 谢漾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她看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宫殿,曾经的辉煌都已经不复存在。 隐约的从宫门口,她好像看见了父亲倒在了地上。 “父亲!”谢漾将宁泽狠狠掼在地上,她像是一阵风,义无反顾的钻进了宫殿。 宫殿内。 已经再无丝竹奏乐之声,有的只是不断的哀嚎哭喊。 这里比外面更像是地狱。 谢漾强忍着咳嗽,一个个的翻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额头带血的相爷。 “父亲!父亲你醒醒,我来了父亲!我救你出去!”谢漾吃力的将老相国背在了地上,她要把人带出去。 不管是死是活,她要把人带出去! 她绝对不要把父亲丢在这里。 谢漾眼角都是泪,她咬着牙往外走。 “小心!”突然一个女人撞了过来,将他们二人急急的撞开,与此同时,大梁从天上砸了下来,狠狠的将那个女人砸在了下面。 谢漾眯着眼睛看清楚了女人的容貌。 竟然是苏溪芮。 苏溪芮奄奄一息,她张了张嘴:“我,我报恩了,往后咱俩互不相,相欠。” 谢漾咬着牙朝她点了点头,将老相国又背在了身上,此时火舌已经烧着了她的衣角。 她浑身上下都烫的惊人,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燎泡。 可是谢漾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她背着比自己大一倍的老相国,硬生生的趁着宫殿倒塌之前,逃到了空地上。 此时宁泽就这么坐在老槐树下,盯着她看。 谢漾根本顾不上看他的反应,她立刻去看老相国的生命特征。 还有一息尚存,可是吸进去大量烟雾,现在自己手里又没有工具…… 谢漾红了眼圈。 她不死心,用双手不断的摁压老相国的胸口。 经过她的努力,老相国终于咳出声音,谢漾立刻将人抱着坐起来。 “父亲……”她喊出声的那一刻,声音粗噶沙哑,难听至极。 可是老相国却像是听到了天籁一般。 “哎!乖女儿……”他看到谢漾的那一刻,也是老泪纵横。 “父亲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谁曾想老天爷也是眷恋我这个老头子,这样,待会儿下去我也能和你母亲交代了。” “不!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死。”谢漾哭的像个孩子。 她本对人命淡薄,生来也是无依无靠,却魂穿异世,获得了真情。 多么来之不易的情感,她视若珍宝,可是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说收回就收回呢? 谢漾哭的伤心,老相国伸出手摸着自己女儿的头。 “别怕,父亲和母亲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你已经长大了,要勇敢。” “不——”谢漾拼命摇头,她不想长大,她想要当父亲的乖女儿。 “……你母亲来接我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老相国突然朝着天空伸出了手。 谢漾哭到哭不出声音,老相国的手骤然坠下,就好似一座大山轰然砸到了谢漾的心尖。 第46章 哥哥,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父亲了 “……” 眼里的光亮逐渐有些灰暗,最终变成极致黑暗。 咚!咚!咚咚咚…… 随着鼓点一般的心跳声响起,谢漾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恍然间看见宁泽走到了自己身边,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那一瞬间,天地之间的声音又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宁宴好像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死了他会不会伤心……” 谢漾听见宁泽这样说道。 她将老相国缓缓放在了地上,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不会。” 今日大军攻入城内,便足以代表往日深情都是狗屁。 她信了他的鬼话,失去了父亲。 “可是孤不信,孤觉得杀了你,他一定会很难过。” 谢漾痴痴的笑出了声,再抬眼的时候,里面幽暗一片,了无生息。 “好巧,他不能亲手杀了你,心里也会难过。” “哦?”宁泽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你是说,你想先杀了孤。” 谢漾不再废话,她直接出手,招招狠辣阴厉,出手直奔面门而去。 宁泽拔剑应对,越打他越是高兴,好似遇到了一个可劲的对手,他笑的恣意。 “有意思有意思,如果照这样下去,孤还真可能死在你的手里。” 谢漾咬紧牙关。 他不是可能,他是必须死在她的手里。 宁泽的命,得让她谢家人来收! 最后一招之下,宁泽的长剑捅进了谢漾的肩胛骨,而谢漾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看着面前的一代帝王,倒在地上,谢漾面无表情的抬手砍断了身上的长剑。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宁泽,看着鲜血将他的脖颈包围,眼神里都是冰冷。 “当皇帝就那么好?” 她问。 宁泽像是听见了,他勾唇笑了笑。 …… 宁宴来的时候,谢漾一身黑夜被染成了暗红色,小脸满是血污的坐在相爷的尸体旁边。 她像是一尊雕像,没有笑容,没有生息。 而她的旁边,是宁泽。 她将宁泽的衣服扒了盖在了相国的身上,断剑狠狠的插在了宁泽的胸口。 宁泽死在了他从未看得起的小人物手里。 “阿宝……”宁宴轻轻的开口。 谢漾没动。 宁宴缓步走过去,他的脚步踩着枯枝断叶发出声响,终于惊动了哀痛中的人。 谢漾抬眼先是看见了满院子的士兵,看见了将领,最后才看见一身兵甲的宁宴。 他好威风。 生来就该是在马背上征伐的少年郎,此刻他像是见了血的宝刀,再不会蒙尘。 “阿宝。”宁宴伸出手想要去拉她,被谢漾直接躲开。 “上京城久攻不破,欠一道东风。”谢漾声音沙哑如破锣,她低头看着相爷的尸体:“那道东风是我?” 宁宴表情一窒,他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进城第一件事情便是烧杀抢虐,借着乱军的名声除掉前朝叛臣才是目的?” 宁宴不说话,明树却待不住了:“王妃误会王爷了,今日之事都是我——” “闭嘴!”谢漾呵斥:“宁宴,我问的是你。” 宁宴抬手让明树退下。 他没道理让属下替自己抗下所有,今日之事本不是他所愿,但最终受益人是他。 “是。” 宁宴的一个字,让谢漾身子颤抖。 “很好。” 谢漾踉跄的站直身子,皮肤上都是燎泡和伤口,却因为被黑色的衣服遮盖,没有显露出来。 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想她潇潇洒洒,到头来却被古人给摆了一道。 何其可笑。 “我要带着父亲回南岭老家。”谢漾直接开口说道。 宁宴下意识回答:“好。”但他又意识到不对:“待到何时?” “我打算定居南岭。” 宁宴面色阴沉下来:“阿宝,不可胡闹。” “我只是通知你,没有打算跟你商量。”谢漾固执的像是一头小牛。 “来人,请王妃下去休息。”宁宴突然冷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与她争吵,更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闹得面红耳赤。 孔武有力的士兵瞬间站在了谢漾的身边:“王妃,请。” 谢漾站在原地没有动。 “主上!”谢衍见情况不对,立刻站了出来:“小妹悲伤过度,情难自持,有失礼不妥的地方,还望主上包含。” 宁宴见谢衍出来给了台阶,他面无表情的甩袖离开。 他走了,其他人也就跟着离开。 原本拥挤的大殿前,此刻空旷下来,只剩下一对兄妹,和一地的尸首。 “谢衍,跟哥哥一起带父亲回家。”谢衍轻轻的说道。 谢漾像个木偶,帮忙让谢衍背起了相爷,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门。 他们火化了尸体,穿上了丧服,跪在了青山脚下。 此时天幕微遮,袅袅细雨化成烟,沾染濡湿了衣衫。 谢漾将最后一抔土洒在土坡上,眼中逐渐清明:“哥,你说那个位置真的这么有吸引力么。” 宁泽想要,宁宴也想要,天下人都想要。 谢衍眼里都是沉痛,他敛住心思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 “那一日,父亲是自愿进宫的,他主动提出给主上当内应……” 谢漾摇了摇头:“不重要。” 父亲的死是既定事实,不管他答应了宁宴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 他们明明胜利在望,却偏偏选择这样一个时机进来,激怒了宁泽,对父亲痛下杀手。 宁宴他间接害死了父亲。 “我本可以救父亲,如果你们不攻城……我甚至可以帮你们直接杀了宁泽,可是你们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极端的方式。” “小妹,这是父亲的选择……”谢衍沉声道。 谢漾闻言自嘲轻笑:“这就是帝王之术么?征收山匪以纪律不言明的理由顺理成章的肃清朝野,不得不说宁宴身边有一个很不错的军师,够狠也够毒。” “可是哥哥,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父亲了。” 谢衍将她揽入怀中,兄妹二人紧紧相依:“哥还在。” 谢漾闭上双眸,遮掩住眼中翻腾的一幕。 此时远处铁骑马蹄急急而来,兄妹二人回头便看见了一少年白面的公公骑马而来。 谢衍收敛神色:“高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高坎给二人行了个礼,身后的马车刚好从山脚拐了进来。 “主上思念王妃,特派小人过来接王妃回宫。”高坎斟酌着字句说道。 谢漾看着这偌大却华丽异常的马车,心里冰冷一片,二话不说上了车。 “……我一定会带着父亲母亲回南岭。” 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谢衍心中惴惴不安,只因刚刚谢漾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47章 情爱既然不可得,那她便不要 谢漾端坐于马车中,安静乖巧。 这让外面驾车的高坎心中有些忐忑。 临走的时候主上还说王妃可能会闹,所以特意派了他过来。 谁曾想王妃竟然直接听话上了马车。 可是想到宫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高坎心中无力。 现在大臣们正在极力劝着主上在登基大典来临之前,选择皇后的人选……他们觉得谢漾是二嫁,配不上后位,皇后之位得选择更加贤良淑德的女子。 再远的路也有到的时候,谢漾站在陌生的院落里,眼里古井无波。 “……这个院落可是最靠近主上寝宫的院落,娘娘深得主上欢心呢。”不认识的嬷嬷讨好的看着眼前的她:“主上还吩咐,娘娘想要什么便吩咐奴婢去弄,一定要娘娘满意了才行。” 谢漾还穿着之前的黑衣,她说道:“我要沐浴。” 布料和血肉早就粘粘,她直接连人带衣进了浴桶,等到伤口被润湿,她才吃力的将衣服脱了下来,然后起身进了浴池。 刀口,擦痕,燎泡…… 原本白嫩无比的躯体此刻遍布伤痕。 谢漾是怕疼怕丑的,可是她现在却面无表情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仔细擦拭着身上的血污。 宁宴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当做信任的人,这个认知像是一根深埋的毒刺。 终于有一天,心里一直梗着的这根刺,扎穿了她的血肉。 她是二嫁妇,他是即将重登皇位的天子,这中间注定隔着一道丘壑,眼前所有的一切恩宠都是过眼云烟。 宁宴会许她所有,却唯独不会许皇后之位。 谢漾心里清楚,但是她还是犯贱的想问。 最后问个清楚明白。 洗干净身体,她取出药粉给自己上药,然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第一次像个古代的女子,坐在寝宫里等一个人来。 终于他来了,面上疲惫,风尘仆仆,进门便将她揽在怀中。 宁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孤的阿宝,你回来了。” 谢漾勾唇:“我现在应该唤你什么?王爷?陛下?” 宁宴说:“唤名字。” “宁宴。”谢漾很听话,她喊道。 “这里可住的习惯?”宁宴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只小猫。 这里是最繁华的宫殿,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可偏偏就不是正宫寝殿。 “不喜欢,我想回王府。”她语气软下来。 宁宴轻叹一口气:“马上就到了孤的登基大典,咱们不能回去住了。” “是啊,不能回去了。”谢漾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宁宴心中闪过一抹忧思,他低头看她:“阿宝心里还在怪孤?” 谢漾低眉摇头:“这是父亲的选择,阿宝不怪。” “是不怪还是不敢?”宁宴今日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谢漾却反问:“你心里不是清楚么。” “孤知道这件事情对你创伤很大,往后会对你赔偿的,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应允。”宁宴给出了自己身为一个帝王所有的让步。 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所以他愿意宠溺她的一切。 谢漾抬眸,双眼明亮像是夜空中的月亮:“我想当皇后,宁宴可以应允么?” “……除了这件事。”宁宴语气停滞,他撇开视线:“你是二嫁,所以大臣们对这件事比较有微词。” “有微词?”谢漾从榻上缓缓站起,脱离他的怀抱:“是觉得我不贞洁,不配当皇后?” 这些话突然摆上了台面,就会让人很难堪。 谢漾却还嫌不够,她自小便是钻牛角尖的性子。 “可是我贞洁与否,你最有话语权了不是么?”谢漾弯腰,双手捧住面前男子的脸颊。 他是那样的好看,胜过世间所有的男子。 她第一次像个怨妇,这般哀切的去求他的肯定,却求他的回答。 可是这一刻,宁宴移开了视线。 “皇后之位不只因为这个,要从朝堂纵横上选拔出最适合这个位置上的人,她不单单只是个女人就行。” 伤人的话最终还是从他的唇齿间被吐露出来。 谢漾听着,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敛,最终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缓缓站直身子,眼神也变得微微冰冷起来,双手拿开,慢慢垂到了身体的两侧。 “你觉得我只配当个妾?” 刺耳的话语声进入到了宁宴的耳朵里,他面色微沉:“谢漾,不要胡闹。” 谢漾轻笑,她三千青丝垂在身后,一张不施粉黛,素净瓷白,看起来就像是个娃娃。 可偏偏她笑的那般的恣意妖娆,好似一个祸世妖姬。 “胡闹?你觉得我不想当妾是胡闹?”谢漾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柔软,她再次变得坚不可摧:“我父亲为你的宏图大业献身,我哥哥为你抛弃所有孤身从戎,到头来我一句不想当妾,成了你们眼中的胡闹。” 宁宴忙了一天的政务,回到寝殿,本想抱着自己的小姑娘好好说说心里话,却没有想到她如此不理解他。 “罢了罢了,你现在情绪激动,孤不与你计较。”他起身:“孤今晚睡书房。” 他往外走,心里还是希冀谢漾能够知错,开口挽留。 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是奢求夫君宠爱,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恩宠,为了偏偏揪着一个皇后之位不放? 皇后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虚位而已。 他可以给她掌管后宫的权利,这不也是一样么? 宁宴心里乱糟糟的,脚步却越走越慢。 身后传来响声,他以为谢漾示弱了,刚要扬起唇角就听见。 “宁宴,你真以为我稀罕大渭的皇后之位么!” “这天下我谢漾若是想要,那便信手拈来,等我做了天下霸主,我也来许你个妾室当当,看你高不高兴!” 宁宴的脸色瞬间铁青,周边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心想这位娘娘可真敢说啊。 宁宴觉得谢漾一定是疯魔了,让她一个人呆着冷静冷静也好。 女子也能当天下霸主? 呵,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谢漾见他走的脚步急促,眼里布满寒霜。 她缓缓走到门前,看着外面的蓝天红墙,心里十分平静。 在现代她是呼风唤雨的鬼医,是人人敬畏的谢漾,哪怕是国家元首也未敢招惹她。 这样的她,回到古代给人当妾? 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又如何?不是皇后那便是妾。 可笑! 情爱既然不可得,那她便不要。 这天下霸主,她谢漾,当定了! 第48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值深夜。 宁宴满脸疲惫的从御书房里出来,再过几日便是登基大典,他作为新帝需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关于谢漾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把宁泽死于谢漾之手的消息给捅了出去,近几日上奏要求他处死谢漾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呵……处死? 宁宴桃花眸中满是杀戮。 这群老东西,真是清闲日子过多了。 “孤从今往后都不想再看见谢漾这两个字出现在奏折里。”宁宴阴沉的说道。 高坎低头说了一声:“诺。”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小路一路小跑过来,将一张小纸条交给了高坎。 高坎打开之后,神色微微凝重。 “陛下,周家父子在发配的路上跑了。” “跑了?”两个字在宁宴的唇舌间读出了血腥的味道,他冷笑:“一个老,一个残,还给跑了!” 高坎立刻跪下:“定是他们之前便买通了关卡的人,所以一到那凌霄城,便失去了踪迹,凌霄城鱼龙混杂,南来北往的,好人坏人一箩筐,那周家父子入了凌霄城便如同鱼入了海,恐再难寻觅了。” 这些年关于凌霄城的事情,宁宴也听说过不少。 城池建立在荒山悬崖峭壁之上,有个诨名叫“石头城”,早些年被朝廷用来收押那些坏事做绝却也不能立刻杀死或者无可奈何的人。 结果久而久之,让石头城发展起来,成了坏人的避难所。 宁宴听到这两个人竟然躲进了凌霄城,脸上的寒霜多了几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高坎当下领命,知道这次宁宴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行了,起来,这也不是你的错。”宁宴借着夜色看天上的孤月,心情稍微缱绻了一些,声音放缓:“好久没去看阿宝了,她近日可有收敛?” 他抬脚就要向前,高坎原本悬空即将起来的膝盖,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想到谢漾在自己的寝宫里干的事情,他就觉得压力山大。 宁宴要是现在过去,保不齐会被气死。 “陛下,娘娘她……” 宁宴扫了他一眼:“她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每日以泪洗面忧愁难过?” 高坎:“……” 每日以泪洗面是不存在的,谢漾被禁了足,整日呆在好似园林一样的寝宫内,带着丫鬟太监从树上掏鸟蛋浪到了池塘里捞锦鲤,打成一片,每日喊伶人进宫献艺,让御膳房准备好酒好菜,日日欢声笑语,夜夜笙歌,哪里会忧愁难过呢。 但是这些高坎不敢说。 他想着今日唤进宫的那些伶人才刚刚出宫,眼下正是娘娘用宵夜的时候,今日好似说是要烧烤…… “回陛下,此时此刻娘娘应该早早睡下了,陛下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孤远远的看看她就行。”宁宴不等高坎说完,抬脚就擦肩而过。 高坎跪在地上猛地一拍大腿肉,朝着隔壁的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一溜烟抄着小路朝着谢漾那边去了。 此时谢漾刚刚架起烧烤的摊子,周边坐着个柔媚美人,不难看出她们脸上的不情愿。 “娘娘,这烟熏火燎的多少有些不雅,对不住这一轮明月高空的美景呀……”为首的美人一身石榴裙,整个人打扮的妖娆多姿。 自从宁宴征伐塞北归来,一举夺了昏君的天下,没了昏君的威胁,她们姐妹几个本以为可以得道升天,却没有想到直接被发配到距离主殿最偏远的院子里,今个儿过来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她们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也就是图谢漾的寝殿靠近主殿,想着能够见到陛下,谁曾想,带到了月上柳梢头,院子里都架起烧烤架了,别说宁宴了,宁宴身边的太监高坎都没有看见一眼。 十足有些伤心难过了。 想到这里,诸位美人表情也越发哀怨起来。 “娘娘,说话的是虞美人。”红昭轻轻的在谢漾耳边说道。 谢漾抬眸小声说道:“你怎知?” 红昭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和她们打过照面了,大家关系还挺好的。” “哦,这样啊。”谢漾微不可及的抬眼看过去,我见犹怜,果真是个美人,再看其他几个,也无一不是国色天香。 她不太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群人,今日也是临时有意组了局,想着人多热闹,便让红昭请了她们过来。 “明月不明月的我不知道,这肉你吃还是不吃?”谢漾往烤的叽哩哇啦滋油的烤肉上面,撒上一撮孜然调料,瞬间香味就上来了。 原本蔫了唧的诸位美人,瞬间坐直身子。 “吃!” 谢漾勾勾唇,将烤好的肉放在托盘上,让红昭分发下去,自己又将一切蔬菜放在了烤架上。 她最爱那一口烤蘑菇,倒扣着露出蘑菇碗口,随着炙火烧烤,烤出蘑菇汤汁,一口下去,鲜香四溢,心满意足。 “别光顾着吃肉,来喝酒。”谢漾举起酒壶:“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仰头喝酒,酒水顺着唇边肆意流淌至修长的脖颈处,一双水眸微眯,看起来十足的妖娆魅惑,让虞美人瞪大了眼睛。 往常都以为宁宴才是好看的,今日一见谢漾,竟然毫不相让。 再见她姿势洒脱,颇有风流韵色,一众人看的是脸红心跳。 如果抱不住皇帝的大腿,抱一抱谢漾的大腿是不是也一样? 虞美人还在思索的时候,身边美人已经走到了谢漾的身边,依偎坐下:“娘娘,妾身给您斟酒。” 虞美人:“……”竟然让这厮抢了先! “娘娘您尝尝妾身剥好的荔枝……” …… 昏暗的树影下面。 高坎不敢吭声,身边跪着一个他刚刚吩咐过来报信儿的小太监。 “呵……”身边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 高坎只感觉汗流浃背,腰弯的更加往下了。 宁宴看着池水环绕的湖中亭上,一袭红衣的谢漾左拥右抱,脸色已经黑的像是一滩墨水。 “她好像很快活。” 高坎忙朝湖心亭看了一眼,欢声笑语的,谢漾看起来确实很快活。 宁宴冷着脸,咬牙切齿:“可是孤不快活了。” “去,把人都轰走,孤今日要翻她的牌子。” 第49章 宁宴,我恨你 等高坎带着人进来,众人已经吃吃喝喝到了八分饱,围着谢漾,正在说一些陈年旧事。 当虞美人说道自己当时是被宁泽以弟弟性命威胁嫁给宁宴的时候,她泣不成声。 “那个人……是被娘娘杀死的对么?”虞美人突然跪在了谢漾面前,眼圈发红,死死的盯着她。 谢漾沉默了,她仰头灌了一口酒。 “虞美人,你醉了。” 这事儿虽然很多人知道,可她却不能认下。 虞美人咬牙直接给谢漾磕了一个:“妾身心里清楚,感恩娘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谢漾抿唇:“你弟弟呢?” 虞美人身子一僵:“在妾身嫁过去的年初,就没了。” 这是她心里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如果不是借着酒意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谢漾杀了宁泽,是她的恩人。 否则靠她自己,这辈子也无法替可怜的弟弟报仇雪恨。 “……节哀。”谢漾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座的每个人都是可怜人。 在这深宫之内,谁身上没有点可怜的过往,都不配住进来。 虞美人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猛地一个惊醒,此时高坎朗声说道:“诸位娘娘请回,夜深露重,陛下要过来了。” 瞬间在座的所有美人,酒意就醒了大半。 她们赶紧扶好自己七倒八歪的簪子发髻,站起身,心中忐忑不已,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酒后之言,有没有被这位高公公听见几句。 可高坎显然是极其会做人,他只看着谢漾。 “你们先回去。”谢漾挥了挥手,美人们面色仓皇看过来,她心一软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虞美人为首的这才肯施施然离去。 谢漾又让人准备了自己的轿撵送她们回去。 做完这些,谢漾才回眸看向高坎:“他是不是生气了?” 高坎面不改色,眼角抽筋:“娘娘说笑了,快些准备,陛下今日要落榻菡萏殿。” “他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我要准备什么?”谢漾心情很是不好,她懒散的依靠在栏杆上,凭栏而望。 真当她这里是窑子不成?! 高坎面露难色,两个祖宗都是难缠的主。 正想着,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等的不耐烦的宁宴已经过来,刚好就听见了谢漾发泄心情的几句话,脸色更是冰若寒霜。 “你下去。”他吩咐道。 高坎看了一眼谢漾,最终选择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让人将湖心亭的帷幔给放了下来。 只见粉色帷幔之中,一坐一站,隔着一方石桌,两个人遥遥相望。 偶有清风而来,带着酒香,沁人心脾。 “阿宝……”宁宴叹了一口气,他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谢漾看过去,美人哪种时候都是极美的,不过几日,塞北晒黑的肤色已经被调理回来,整个人只是站在那边,满堂亮色便像是有了主心骨,直接镀了上去。 如此的赏心悦目,如此的……让人生不了气。 “嗯。”谢漾闷闷的给了回应。 宁宴踏过来,坐在她的对面,一把将其手中的酒壶拿走:“怎喝了这么多酒。” “有肉就得有酒。”谢漾懒洋洋的回答。 宁宴一想,话糙理不糙,他也不嫌弃,拿起盘子上剩下的烤羊肉直接吃了起来。 “好吃。”宁宴就着一口酒,吃的唇齿留香,一天的疲惫都在这酒肉里面消散了。 他看向谢漾的表情也跟着柔和起来。 “阿宝竟然有这样的手艺。” 谢漾不吭声,手去不自主的生起了炉子,将旁边盘子里的一些新鲜蔬菜和肉类又重新开始翻烤。 她烤,他就吃。 两个人一言不发。 等最后一块肉下了肚子,酒瓶里的最后一口酒也进了宁宴的喉间。 他已然有些微醺,整个人依靠着谢漾,眉宇间都是缱绻。 宫人们用心染上去的龙涎香,配合着上好的宫廷玉液酒香,在谢漾的鼻息间不断的魅惑。 蓦地,宁宴将她拦腰抱起。 耳鬓厮磨间,谢漾弓着身子将指缝间的药粉喂进了宁宴的唇舌中。 看着他情动之时瞪大双眼的不敢置信,以及那突如其来的愤怒,谢漾得意的勾唇。 她笑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谢漾必不可能当一只金丝雀。” 她将身上的男人推下去,坐在床帏边上,伸出手将衣衫拉上了肩头,再缓缓侧眸低垂看向那玉兰之姿。 “……乱世之前,我本想和父兄还有你一起回南岭老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谢漾声音很轻,轻的只让红烛抖动几下。 “父亲他已经答应过我了……”她咬住唇,防止心酸涌出的泪水,展示自己的脆弱:“我不怨你骗了我,也不怨你志存高远,可是宁宴,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我失去了父亲!” “我人生中所有困难的时候,你都不在,你凭什么嘴里说着爱我,又一边毫无压力的让我父亲为了你的江山献身,宁宴,我恨你……” 她双眼猩红盯着榻上的男子,眼中再无平时的娇软之色,这一刻她像是悬崖边上天火殆尽的残花,双眸亮的惊人。 宁宴浑身无力的瘫在榻上,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往常她发嗲卖娇,在自己面前都是女儿娇憨姿态,从未像现在这般,冷心冷言。 眉眼冷峻,说出来的话像是刀子一样,直接扎穿了他的心。 蝉鸣蛙叫中。 他听见了她的恨。 “你既不肯许我独一无二,就该放我自由。” 谢漾缓缓站起身,她的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内衫,薄纱之下是到处缠着绷带的酮体,尤其是肩胛骨的地方,已经渗出了鲜血。 她好似没有知觉,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宁宴。 “结束了,宁宴。” 谢漾眼中闪过自嘲。 她不该奢望自己这个现代社会的异类,一朝重生到古代就能获得真心。 尤其还是帝王之心。 宁宴眸色深沉,抿住的薄唇无一不在体现他现在的心情有多糟糕。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从榻下掏出一个包袱,好看的眸子里风暴暗涌。 她竟然想要逃离自己! 他不许! “江湖再见,后会无期。” 看着榻上不发一言的男人,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面庞。 下一秒,手被紧紧抓住。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谢漾——!你敢对我下药……” 第50章 谢漾宁死,也不当附属品 谢漾:“……” 她晶亮的水眸尚且还有湿意,此刻瞪大眼睛,小嘴微张。 “你怎么……”这可是她最新研究出来的毒,中毒之人,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言不能动,可是宁宴是如何? 她简直不敢相信。 回应她的是男人一个猛拉,将其拽到在身前,紧跟着一个天旋地转,谢漾被压在了身下。 宁宴满脸冰霜,眼里都是深沉。 “怎么没有中毒?” 谢漾愣神的功夫,下巴被狠狠捏起,只听见他低哑的声音里面全是戾气。 “我本来不信明树说的,可是谢漾,为何你偏偏每一步都走在他的预测中。” 蓦地一个名字映入脑海。 明树……是宁宴的军师,坊间传闻,此人智多近妖。 “你没中毒?”谢漾不确定的问,她明明把药粉塞进了他的唇间,怎么可能没中毒。 宁宴见她还是如此执着,冷笑道。 “药老的作品,金丹,可解万毒。” “给我看看。”看着宁宴精神抖擞的样子,谢漾心中起了胜负欲,这解万毒还没有副作用的药丸,她没见过。 “没了,就一颗。” 谢漾皱眉:“我不信,你是皇帝,身上没有十颗八颗的像话吗?” 宁宴被她的话气得一时语塞:“一颗药抵一座城,你觉得我有多少座城池来换药。” 谢漾:“……这么贵吗?”她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研究这方面的药,以后…… “谢漾,以前是我太娇惯你了,导致你现在无法无天,妄想离开我。”宁宴见她神游,冷下脸:“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菡萏殿里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个女人,一个合格的贵妃。” 谢漾反唇讥讽,眼里都是嚣张和不服:“我女不女人,你不清楚么?至于贵妃,抱歉,姐很忙,没空给你当妾。” 宁宴低声喝斥:“放肆!” “这就放肆了?”谢漾挑眉,洁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桀骜不驯,她笑:“陛下自小见惯了女子温顺纯良,享受着她们伏低做小,便以为天底下的女子都要这般捧着你们男子可笑的自尊?” “陛下不如趁早一封休书给了我,我谢漾宁死,也不当附属品!” 她喊的豪情壮志,心里十分畅快。 接下来的一夜,她悔不当初。 直至天色泛白,才终于昏睡了过去,那时宁宴还抵着她的脖颈,蚀骨缠绵…… 等谢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身上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原本印了血迹的衣衫也被悉数换了去,身下也是干爽舒适。 她心思微动。 不得不承认,某些细节上,宁宴真的做的很好。 可终归不是她想要的。 她情感上有洁癖,无法接受一个来自帝王的爱恋。 “红昭。”谢漾轻声喊道,有些口渴。 推门而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丫鬟低着头十分温顺:“娘娘。” 谢漾愣了一下,吩咐着她倒水,等喝完了水,她才强忍着酸痛下了榻:“红昭呢,喊她过来。” 她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红昭去做。 宁宴摆明着不想放她离开,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时刻准备逃离这座豪华的囚笼,而且还不能牵连到哥哥身上。 “回禀娘娘,红昭姐姐今日一早便跟着高公公离开,往后要在主殿当值了。” “这个王八犊子!”谢漾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好一波釜底抽薪! “娘娘饶命!”丫鬟惶恐的跪在了地上。 谢漾感觉自己面部都在扭曲,她深呼吸一口气:“起来,给我更衣,我要见陛下。” 丫鬟刚起身去拿衣服,正门便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面部饱满却极显老态的嬷嬷,穿着打扮很不简单。 那老嬷嬷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给谢漾行了个标准礼。 “见过贵妃娘娘,老奴是陛下派来教导娘娘后宫之礼的,接下来直至登基大典,老奴都会陪伴着娘娘。” “刚刚娘娘应该用尊称本宫,对一个卑贱丫鬟,犯不着用我称了。” 来者不善! 谢漾单手捂着微微散乱的衣襟,皱着眉头:“后宫之礼?登基大典?” 宁宴不仅把她的左膀右臂绑在身边当人质,现在竟然真的派了个嬷嬷来教导她礼节?! …… “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菡萏殿里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个女人,一个合格的贵妃。” ……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这句话,谢漾原本摁压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子涌了上来。 “陛下有口谕给娘娘。”嬷嬷笑着说道,似乎不意外谢漾的反应:“只要娘娘能够通过老奴的考核,那娘娘的贴身丫鬟红昭便能尽快回到菡萏殿。” “还望娘娘理解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早日将后宫之礼熟记于心,宽慰陛下,替陛下分忧才是。” 老嬷嬷说话慢条斯理,但是每个字每个停顿,谢漾都听出了威胁。 她要是不老实,那红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宁宴玩的一手好计谋! 谢漾差点咬碎自己一口银牙,她冷着脸:“知道了,出去,容本宫更衣。” 老嬷嬷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张面具,连微笑的唇角都一丝未变,她低着头带着人退了出去。 谢漾注意到了,她身边的两个宫女,脚步沉稳,气息轻微,都是练家子,而且武力还不低。 看来宁宴为了防止她逃跑,真是煞费苦心。 “娘娘,今日穿这件海棠月华缎裙可好?”之前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谢漾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那丫鬟便过来服侍着她穿衣。 第一次不是红昭服侍,谢漾心里多少有点陌生和抵触。 如果不是这裙子实在太难系,她真想自己穿。 而且眼下已经八月,最是炎热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一层接着一层,她已经捂出了一身的薄汗。 古代的裙衫要被她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还要精美华丽,可远不如她的吊带短裤来的清爽。 丫鬟习以为常的用帕子给谢漾擦着额角,然后继续给她盘发。 “全部盘上去。”谢漾说道。 丫鬟打开匣子,里面都是富丽堂皇的饰品,全是这几日宁宴赏赐过来的。 “娘娘今日想用哪件?” 谢漾瞥了一眼,细白的手在匣子里翻来翻去,最后从角落里找到了一根木簪子,简陋的像是一根筷子。 她拿给了丫鬟:“就这个。” “会不会太俗气?唐嬷嬷怕是要说……”丫鬟嘴一快说了一出来,随即住了嘴,她担忧的看向谢漾。 “无所谓。”谢漾轻扯唇角:“就这个。” 寡淡的簪子将长发牢牢的盘在了头顶,露出一张干干净净却不容忽视的面庞。 丫鬟站在谢漾的身后,一时痴迷了过去。 贵妃娘娘果真是燕姿丽质,难怪陛下那般宝贝,昨夜都气成了那样,上早朝前还帮娘娘擦拭身子,就连内衫都是陛下给换的,舍不得对她如何。 如此娇花,换谁都舍不得啊…… 第51章 真好,还有人记得父亲 “可以了,走。”谢漾站起身,身边的丫鬟立刻扶着她。 她见这丫头心细,以前也没见过,于是好奇问道:“你叫什么?” “回娘娘,奴婢露珠。” 谢漾微微勾唇:“人如其名,果真通透。” 露珠不好意思:“娘娘谬赞了。”侧过身就去开房门,刚打开,迎面就站着唐嬷嬷三个人。 露珠唇角的笑意迅速收敛起来,低下头让到了一边去。 谢漾见唐嬷嬷她们站的笔直,便料想刚刚她们一直没有离开。 早知道自己再换衣服换的久一点,让他们多站一会儿了。 “哟!还站着呢,唐嬷嬷当真是敬职敬业,深得陛下欢心呀。”谢漾言语不善的说道。 唐嬷嬷唇角微沉,下一秒迅速恢复原状。 不愧是宫中老人,“教育”过不少妃嫔,面子上的功夫做得是足足的,谢漾要是不注意看,还真注意不到这老嬷嬷脸上的微表情。 “娘娘说笑了,这大渭都是陛下的,我等贱奴承陛下恩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唐嬷嬷说道。 “行了,开始。”谢漾懒得听她废话,直接打断。 唐嬷嬷眯着眼睛憋出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谢漾从走到坐再到端茶到行礼,无一不是大家风范,甚至还能指点唐嬷嬷一二,真是让旁边的小露珠都瞠目结舌。 不对……贵妃娘娘拿错了剧本了? “嬷嬷年纪大了,这么热的天,还是回去休憩。”谢漾朝着露珠招了招手:“来,给嬷嬷上茶。” 此时的唐嬷嬷面无表情,她本以为今天能够打压一下这位贵妃的气焰,告诉她不要恃宠而骄,可是真对上了,才知道这位是个硬铁板。 “嬷嬷喝茶。”露珠端着茶盏放在了案几上,一滴水意外的溅落在了桌子上。 她眼睛一亮,治不了这位贵妃,她还治不了贵妃身边的小喽啰么?! 唐嬷嬷张着嘴正要说话,便看见那人比花娇,双颊酡红的谢漾笑盈盈的看着她。 “嬷嬷可认识本宫的父亲?既然从小就服侍陛下,那应该是见过的。” 唐嬷嬷一愣,陛下从未对外宣布过这位娘娘的身世背景。 可是今日所露所表,无一不透露出她是大家所出的闺秀。 “老奴斗胆问一句,是……” 谢漾勾唇,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姓谢,单名一个嫡,嬷嬷可有印象?” 唐嬷嬷脸色瞬间煞白。 姓谢名嫡,整个上京城独一位,可不就是官至三品的相国么! 那么眼前的这位就是陛下娶的谢家嫡女,谢漾…… 谢家本就是京城名门贵族,老相国所出自然是正统闺秀,比之皇宫的礼仪更为苛刻。 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老脸,来教导谢相国的嫡女。 唐嬷嬷傻眼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谢漾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她以为这位不过就是当时永安王府里的贵妾,深得陛下恩宠,所以才能当上贵妃,哪里想到那一出啊。 谢相国身死前朝,以身扞卫国家百姓,对于大渭而言功德无量。 “看来嬷嬷是想起来了,真好,还有人能够记得起本宫的父亲。”谢漾浅浅的说道。 唐嬷嬷一路上是晕晕乎乎的走了出来。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身后的人不明所以。 唐嬷嬷走的老远,站着回头看菡萏殿,似乎隔着树叶依稀能够看见阁楼上的谢漾朝着她挥了挥帕子。 “快走!”唐嬷嬷立刻回头往前走。 面色苍白如纸的老嬷嬷,实在没有想到,原本被昭告天下身死宫乱的谢家嫡女谢漾,竟然被陛下秘密藏在了菡萏殿,而且就靠着主殿那么近。 她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没了兴致的谢漾,站在阁楼上,喝着露珠调配的酸梅汤,嘴里吃着糕点,意兴阑珊。 “下饵了。” 她说。 露珠一时之间没听清楚,凑过来她佩服的说道:“娘娘好厉害,刚刚唐嬷嬷出门的时候像是蔫了的麦穗子。” “你这是什么比喻,倒是新奇。”谢漾勾勾唇,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指。 正巧院门口又看见高坎带着几个太监进来了,每个人抱着一个大盆。 谢漾觉得稀奇。 露珠赶紧说道:“高公公送冰过来了,定是陛下知道娘娘怕热,特意嘱咐高公公送过来的。” 冰? 能有二十一世纪的空调冷饮来的舒适? “下去看看。” 主仆二人下了阁楼,便看见高公公已经安排人在房屋的各个角落里摆上了冰块。 这种物理降温,倒是让屋子里瞬间凉快了不少。 连带着谢漾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 “贵妃娘娘,这是加急送来的荔枝,已经冰镇过了,吃起来甜滋滋儿的,您记得要试试~”高坎临走的时候和谢漾说了一句。 她这才看见桌子上一方精致的龛里放着鲜翠欲滴的荔枝,还带着叶子。 “听闻这荔枝不过只有一龛,竟然都被送到菡萏殿了。”露珠忍不住惊呼。 谢漾吃了一颗,意兴阑珊,便分给了露珠他们。 剩下的又让人给虞美人她们几个送了过去,竟然龛里还剩下不少。 她便让人拿去了冰库,打算太阳下山之后做荔枝刨冰吃。 吹不了空调,她总得吃上冷饮。 御书房内。 宁宴听着高坎给他汇报今日谢漾都干了哪些事情。 听到把荔枝分发给诸位美人和下人之后,宁宴还没说话,站在案前的御史大夫倒是按捺不住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陛下不过是拿了几颗让他们尝尝鲜,那后宫的女人竟然如此大方将一龛全部分发了下去,竟然还给了那些卑贱的奴才。 “张大人何故动气,这不过是第一龛,后面南阳再供奉,孤让人送你一龛便是。”宁宴眼皮子都不抬。 张大人赶紧跪下:“谢主隆恩……”谢了恩他还是心理过不去这个坎,便一直跪着不动了。 宁宴见他不起来,视线和旁边的明树在半空中交织。 他沉声道:“张大人为何跪着?” “臣斗胆进谏!”张大人大幅度拜了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与地面紧紧贴在了一起。 宁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果然下一秒这个不识好歹的御史大夫,就开始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了。 第52章 陛下志在天下,微臣志在一人之下 “陛下大业未定,理应克己复礼,勤于政事,万万不可贪图一时新鲜,学那昏君之道,被繁花迷了双眼啊。” 张大人呜呼哀哉的大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今日进宫,他本就是带着清流一派交代的重任的,势必要将那菡萏殿的妖妃彻底压进尘埃,决不能让此等祸国殃民之女,迷惑了他们的明君! 宁宴眯着眼睛,食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砚台的一角,他声音放缓,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张大人是觉得孤还不够勤政?” 一旁跟随宁宴多年的军师明树,不忍心的撇开脸去。 他知道,宁宴生气了。 可这蠢货张大人,竟然还觉得自己有理,滔滔不绝道:“陛下尚主东宫之时,便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乃天下之光,如今苦尽甘来,定当效仿先帝,以江山社稷为重,在登基大典之前,将皇后的人选定下来。” “哦……张大人心中可有人选?”宁宴漫不经心的问道。 张大人听完以为陛下听进去了他的肺腑之言,终于松口肯选皇后了,沾沾自喜道:“微臣以为,威武大将军跟随陛下出生入死,一举平叛昏君,替天行道,其女孙涟漪已过及笄,生的端庄典雅,应是合适人选。” 孙涟漪? 宁宴笑着笑着,唇角的笑意就冷凝了,带着一丝恶毒。 此时明树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也扭过去。 “威武大将军之女可做人选,贤相谢嫡之女便不可做人选?” 冰冷的声音在张大人耳边炸开,激的他脊梁骨发麻。 “那谢嫡之女不是已经……” 回应他的是额头被一块硬物狠狠的砸下。 宁宴站起身,指尖还有墨汁,那厚重的砚台跌落在地上,滚了一圈便趴着不动了。 而张大人捂着额头哀嚎出声。 宁宴眼里都是杀意。 “孤要是不说她已经死了,你们就要逼着孤亲手解决她!孤南征北战什么都不怕,如今登上了皇位反而要被你们这群自恃清高的人天天以死相逼!” “死啊!你们倒是死一个给孤看看!” 宁宴转身抄起一把长剑,拔出剑鞘,在张大人哑声尖叫中,狠狠的丢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就是一龛荔枝而已!孤给谁便是给了,她想如何,愿意给谁那是她的事情,孤尚且没说话,你身为一个外臣竟然随意点评!” “孤已经将她藏到后宫深处了,不会再出来碍你们眼了,你们究竟想要如何?想逼死她,想逼死孤吗!” “说啊!张大人,今天你不给孤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孤就让你竖着进宫门,躺着滚出去!” 张大人顾不上额角的鲜血淋漓,他属实被吓得不轻,三魂丢了气魄,甚至还失了禁。 眼看着那一身深绿色的袍子濡湿了前面一块,高坎赶紧让人扶着他出去了。 只是人走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污浊不堪的味道。 宁宴气得横眉冷对,他斜眼看还站着的明树,冷笑道:“你想说什么,今日赶巧和这货一起过来,也是想要逼孤的?” “微臣不敢。”明树赶紧附身:“微臣是来给陛下排忧解难的。” 宁宴冷哼:“你最好是,别以为孤不知道这群酒囊饭袋后面都是谁在煽风点火。” “陛下应该知道,微臣是最不可能坑害陛下的人。”明树抬头,双眸沉稳,声音清亮:“陛下志在天下,微臣志在一人之下。” “行了。”宁宴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现在满朝文武百废待兴,人力严重不足,最快招揽人才也需等一次春闱,偏偏这个时候她还跟我闹,非要那什劳子皇后之位。” “孤自然是想给她的,可是这群老臣不依不饶,三天两头的往孤这柱子上撞,你也不是没看见,你说说这种时候,孤到底应该怎么办,说点有用的。” 他当初真应该狠一点,将这满朝文武的迂腐文臣全部屠个干净,留个耳根子清净。 明树在旁边沉思片刻:“清流一派人数众多,大多数是老臣,在学子中颇有威望,若是闹得难看,那是春闱也无人敢入朝为官,当下只能看菡萏殿那边了。” 宁宴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说点孤不知道的?!” 明树轻笑:“微臣愿意当说客,替陛下排忧解难。” “别说孤瞧不起你,孤的阿宝可不是那群酒囊饭袋,你若是轻视她,可是会吃苦头的。”宁宴倒也不拦着,既然明树愿意试试,总比他现在坐着啥也不干好。 明树颔首:“择日不如撞日,微臣现在便去一趟。” “嗯。”宁宴坐下打开了奏折,专注开始批注。 此时太监婢女鱼贯而入,井里有条的将殿内打扫干净…… 明树刚出大殿,便见一宫女上前,生的珠圆玉润,灵动不已,他愣了一下。 愣神间,那宫女冷言冷语:“大人可是要去菡萏殿?” 明树挑眉:“你偷听?好大的胆子。” 宫女捏紧手里的扫帚:“自小耳力过人,算不上是偷听。” “你想如何?”明树饶有兴趣。 “带奴婢一起。”宫女一脸认真,她就是被宁宴大早上带走的红昭,见不到自家小姐的她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谢漾身上的伤口可有好好涂药。 但是她不能擅自离开,所以只能将主意打在了明树身上。 明树先是认真看了看红昭,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当真?!”这次换红昭惊讶了,她本以为会被拒绝。 明树不吭声,率先朝前走去,红昭赶紧将手里的扫帚一丢,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此时菡萏殿里,谢漾端坐在室内,手里一把匕首,只见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那雪白色的冰沙便从个个白若凝脂的荔枝肚子上滚落到碗中。 小碗里已经是一座小土丘。 谢漾不禁有些感叹道:“要是红昭在就好了,起码做这玩意儿不用我亲自动手。” 满满一个院落的人,从太监到宫女,一个会手切刨冰的都没有。 何其凄惨啊! “小姐!奴婢来!”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手里的匕首被人接过,谢漾愣神的功夫,红昭已经从善如流的开始切刨冰了。 “你回来了?”谢漾显然有点不敢相信,红昭眼圈发红的看着她笑了笑,然后说道:“是明树大人带奴婢回来的。” “明树?”谢漾疑惑。 此时门外传来男声:“微臣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53章 想做高台,本宫偏要他掉下来 外男如无召唤,不许入后宫,这是历朝历代的规定。 明树站于菡萏殿外,高声说道。 谢漾自然是听见了,便让露珠去把人请进来。 等人进来后,她便上下打量。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穿一身白衣,只有衣襟的地方滚着一圈暗灰色金丝线的祥云花纹,衬的整个人如沐春风,俊美不凡。 不愧是宁宴这个妖孽身边的人。 “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明树温顺的行礼, 谢漾抬手便制止,声音轻柔:“本宫记得你。” 明树低眉顺眼。 谢漾又道:“那日宫乱,你跟着宁宴……” “娘娘!”明树疾呼:“不可直呼陛下姓名。” “切!”谢漾觉得眼前的年轻人真没劲:“你今日来作甚?” “听闻半日前唐嬷嬷出了菡萏殿之后,便疯了,不知道娘娘可知此事?”明树问道。 谢漾讶异的捂住嘴唇:“有这事?”她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本宫还真不知道,这菡萏殿是大,可是本宫也就只能在这殿内转转,殿外的事情,本宫可就一概不知了。” 明树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他颔首:“唐嬷嬷年事已高,本可以在宫中安享晚年,没想到竟然会被一只野猫给吓疯了,当真让人唏嘘。” “是呀,现在的野猫可真是不讲猫德,竟然去吓老人家,实在是不可爱。”谢漾叹了一口气。 明树:“……”什么话都能接是。 这谢家的嫡女果然是不简单,虎父无犬女啊。 “微臣有一些话想要和娘娘单独聊聊。”明树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话一说,原本还在做荔枝冰的红昭立刻警惕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明树,手里的刀也捏紧了半分。 “红昭,你和露珠先出去。”谢漾开了口。 明树松了一口气,那拿着刀的小宫女临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 此时谢漾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懒散的把玩着手里的荔枝,那荔枝鲜红,上面还挂着绿叶,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你是来当说客的。” 明树微微挑眉:“陛下经常夸赞娘娘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相国谢嫡的长女,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呢。 “哦是么?”谢漾并不接他的话。 明树干咳一声,继续说道:“今日臣来,确实是受到了陛下所托,也是想分享一些前朝的事情给娘娘知晓。” “前朝的事情?”谢漾拽掉荔枝上面的的绿叶,叶子晃晃荡荡飘落在了地上,她轻笑:“明树先生觉得本宫还有必要知道前朝的事情么?” “娘娘……”明树不明白谢漾为何阴晴不定,一双沉静的眸子里轻起波澜,加重了语气:“娘娘还是听听比较好。” “行,那本宫就听听。”她纤细的手指拨开荔枝壳,露出里面白嫩多汁的荔枝肉,塞进了口中,瞬间甘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明树便在这个时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讲给了谢漾听。 说到御史大夫在御前颜面扫地的时候,谢漾笑出了声。 “当真?” 明树点了点头。 谢漾似乎是特别开心:“有意思,前朝清流这次会将本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比作褒姒妲己,想要除之而后快。” 她的话让明树眼神幽暗:“娘娘已经猜到微臣此番前来的意思了么?” 谢漾翘着二郎腿,眼神邪肆看过来:“需要猜么?清流看不上本宫,你等跟着宁宴南征北战上来的肱骨就看得上本宫了?” 此时的明树眼中的尊敬和克制一瞬间消失无形。 他轻笑一声,像是一条盘踞黑暗中的大蛇,充满了阴暗和执拗。 “谢家百年忠骨,果真无一人敢小觑,衍兄如此,娘娘也如此,可惜了,宁泽若是不赐婚,娘娘本该有更好的人生。”明树单手拂开垂下眼帘的长发,眼神幽暗,好半饷他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像陛下那般皎月就应该永远挂在空中,不惹尘埃。” “娘娘杀了宁泽,替陛下背负了凶名,我等都记着娘娘的好,可是现在陛下登基大典在即,娘娘死咬后位不放,陛下宽厚,不忍娘娘伤心,我等自当为陛下分忧,更何况……娘娘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昭告世人,您是陛下身上的一块墨点,只要您存在一天,便向天下昭告陛下曾经是如何被宁泽欺辱。” 谢漾听着却不吭声,唇角挂着笑意,眼神却越发冰冷。 “陛下心向天下,绝不能只拘泥于儿女情长,娘娘,您应该清楚,现在的你羁绊住了一个帝王之心。” “天下?帝王?”谢漾打断了明树的话:“军师也跟那般清流一样,觉得是本宫应该消失?” 明树内敛的眸子里缠绕着黑色荆棘:“不光是微臣,是这个天下。” “放肆!”谢漾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几,她冷笑讥讽:“明树你好大的胆子,真当父亲死后,谢家无人了不成!” “本宫连那昏君都杀得,杀你不得?!”她冷笑:“你是想要跟本宫比在陛下心中地位么!” “微臣不敢。”明树心有城府,再不似刚刚那般克制有礼,步步逼近:“娘娘不也心心念念着外面的自由么?倘若不是娘娘想走,陛下又怎会将您拘于这菡萏殿的一方天地之中。” “呵!”谢漾嗤笑,她看着毒蛇一样逼近的男子,双眸沉静:“当真是智多近妖,想必要不了多久,大人就该是这大渭的国师了。” “娘娘谬赞。” “行了。”谢漾收敛住情绪,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声音不大:“这和聪明人说话就不需要再拐弯抹角了,本宫确实想要出去,你有什么法子。” “此时距离登基大典,还有十日,这也是娘娘一直等待的时机。”明树余光扫了一眼,门口一闪而过的藕色裙摆,唇角的笑意加深。 谢漾慢条斯理的重新坐下:“本宫成就军师之美,那军师可否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娘娘请说。” “十日之内,让本宫兄长退出上京城这场博弈。” 明树挑眉:“衍兄这是无妄之灾啊。” 谢漾冷笑:“你就当是我们兄妹不和,当初父亲的死,兄长也逃不了干系,他想坐高台,本宫偏要他掉下来。” “娘娘果真如陛下所言,独特。” 第54章 碧落黄泉,定取你狗命 明树刚出菡萏殿,一把森寒的匕首就抵住了他的喉咙。 “小宫女,你这样不好。”明树毫不胆怯,压着匕首往前逼近:“刚刚偷听,现在又拿凶器,还嫌你家娘娘的事情不够多么?” 瘦削的宫女,面无表情:“你如果伤害娘娘,碧落黄泉,定取你狗命!” 那匕首堪堪擦着脖颈处细嫩的皮肤而去,浅浅的留下了一条血痕,带着警告。 明树看着头也不回走进菡萏殿的宫女,轻笑一声。 “有意思。” 这谢漾看起来不着调,却没有想到身边都是死忠之人。 此时菡萏殿内。 谢漾吃着荔枝冰沙,一脸惬意,露珠和红昭两个小丫头坐在她旁边,满脸忧心。 “那明树在军中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军中不少将士就害怕他,他来找娘娘能怀什么好心。”露珠到底年纪小,担忧的小声说道。 红昭不吭声,双眸紧紧的盯着谢漾。 谢漾被盯得没辙,叹了一口气:“没事,你们不用怕,心里有数。” 安慰完两个小丫头,谢漾又让红昭去请宁宴晚上过来喝绿豆汤。 …… “当真?”宁宴听到高坎的话,简直不敢相信:“阿宝已经气了很多天,今日倒是第一次派人来请孤。” 他离开案前:“高坎你过来,看看孤今日可有不妥?” 高坎表情温和:“陛下的袖子沾上了墨点,不如换一件。” “是是是,换一件,孤要沐浴更衣。”宁宴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高坎吩咐下去,太监宫女鱼贯而入。 “陛下到!” 谢漾倚在栏杆上,懒洋洋的吹着风,无视高坎的提醒。 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不过是阻拦她奔向自由的高墙。他要她膜拜,她偏不愿意。 “阿宝。”宁宴从身后环住她,皂角香诉说着主人刚沐浴过,语气里是窃喜,“听说你想见孤?” 谢漾嘴角扬起嘲讽。 明知故问。 她转身,对上洗干净特意薰了香的男人,眉眼弯弯:“想给你下个毒。” 露珠呼吸一屏,狠狠替娘娘捏了口气。 这可是能诛九族的大不敬。 熟练皇上并不介意,反而扬起了笑,将谢漾拉到冰堆前,自己盛了碗绿豆汤:“毒可是下在了这里面?” 瓷器碰撞,宁宴骨相绝佳,及腰黑发和白衣相得益彰,配上温和的笑容,美人连喝碗绿豆汤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若非知道他的真面目,谢漾怕是会被骗过去。 是啊,能让明树那种毒蛇奉之为主,能是什么良善君子? 也就是她,被这相貌给蒙骗。 “是啊。”谢漾接过他的碗,就着舀了碗,“也有可能是殿里的香,椅子上洒了毒粉,皇上可得小心点。” 宁宴勾了勾唇。 能在他面前耍小性子,看来是应该慢慢接受事实了。 他不信她会真的下毒。 宁宴替她把掉下来的青丝揩到耳后,动作娴熟,透露着自然与亲密:“只要你不离开,你给孤下什么毒,孤都甘之如饴。” 谢漾知道他是笃定自己不忍心。 懒得再去计较,让她心累的事,向来喜欢置之脑后。 喝掉半碗绿豆汤,谢漾喝不下了,在露珠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塞给宁宴:“明树今日来了。” “你的军师,当真是能说会道。” 没有宁宴纵容,明树怕是在宫门外就被拦住,别说进菡萏院了。 高坎可不是吃素的。 听出她的讥讽,宁宴不否认,这些日子他要应付前朝臣子,又要顾着天下诸事,心累得很。明树向来巧言擅辨,这不,阿宝愿意见他了。 哪怕是为了问罪。 “听说你前朝的那些臣子,将我比做祸妖姬。不如你把明树净身,送到菡萏院给我用?”谢漾懒洋洋的,语气里尽是不屑和不满。 她要真想做妖姬,可不是祸国那般简单了。 “净身可得好好检查,得真净。” 宁宴知道她是恼了明树,连带着字扎自己的心,闷恼的慌,却发不出火气,只能退步:“阿宝可有什么想要的?” 自然有。 她想要父亲活,想回到宫变未起前。 这些宁宴能给他吗,他不能。 “把红昭调回来。” 宁宴猜到了,轻轻嗯了声好,黝黑的眸子藏了如墨般深沉:“还有什么要的吗?最近番邦进贡了许多珠宝首饰,以及……” 谢漾讥笑。 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宁宴,就让宁宴心头晦涩。 阿宝不是喜欢俗物的女子,可除了俗物,他没什么能给她的。她想要水榭阁,他万万不能给她,也不敢。 “三日后还会有荔枝到,孤差人送过来。”让明树当太监是万万不能够的。 谢漾不语,眼梢的嘲笑却是明明白白,她低下头,看着那盆被喝去一半的绿豆沙。 宁宴是掐着点来的。 用过绿豆汤,再说些话,晚膳就能被送上来。 谢漾当着宁宴的面吩咐高坎:“把剩下的绿豆汤端去虞美人她们。” 高坎暗道不妙。 果然,皇上的脸色黑了下去,只是借着烛火的灯影,看不大出来。 “奴才遵命。”他端着绿豆汤下去了。 宫人上来布菜,小小的玉碟里装着精致餐食,露珠为两人斟酒。 “阿宝真狠心。”宁宴幽幽道。 谢漾饮了杯甜酒:“不及皇上万分之一。” 露珠全程都提心吊胆,娘娘胆子是真大,把皇上的真心这般作贱。 酒足饭饱,宁宴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留下的道理。 “孤伺候你沐浴。” “皇上。”高坎走进来,卑躬屈膝,“军师说有点事要向您禀告。” 宁宴看向拿了衣裳进内室的谢漾,隐约还能听到露珠替她解衣裳的声音,拧了拧眉,暗骂明树一句扰他好事,匆匆抬步走向殿外。 木桶里的水温刚好,大把红色的玫瑰花瓣在绽放得最美、最娇嫩时被采摘,无情丢进浴桶里,只为给人添香作色。 “你下去。”谢漾洗澡时不喜人服侍。 露珠犹豫。 见谢漾眉色变冷,她只得抱起谢漾褪下的衣裳离开。 谢漾踩着水进浴桶,从青丝里摸出几根银针,不带丝毫犹豫,朝自己的穴位上扎去。 第55章 娘娘,妾身唱的如何 时候宁宴再回来,谢漾也没有赶他。 一夜温存。 许是自知亏欠,一夜宁宴都十分温柔,缱绻时没少附耳说情话,仿佛他们间什么隔阂都没有,正当情浓。 宁宴来时张扬,离去时也带着笑。 高坎不知说了句什么,宁宴笑骂:“就你会想,比孤都急是?” “去领赏。” 连带着整个菡萏院都赏了钱。 宫人们咬着舌头:“皇上对娘娘真好,咱们有福了。” 娘娘得圣眷,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 在这深宫之中,只有得宠才是一切。 菡萏院人人都带着笑,有了奔头,干活都有劲儿起来。 红昭却没来由的烦闷,端着温水走进内室,谢漾早就被宁宴亲手伺候着穿上红色丝绸里衣,刚睡醒,打着哈欠,眉眼泛着潋滟,衬得人比花娇。 “姐,洗把脸。” 谢漾接过帕子,随意在脸上擦了擦。 红昭欲言又止。 不知该不该把宫人的话说出来。 姐如果知道,一定会堵心。 “他们指望着诞下皇子是不是?”谢漾懒洋洋的,闲来无事时涂了蔻红的双手泡在水里,指尖稍微一勾,便能勾起圈圈涟漪,“无妨,宁宴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两个都想用孩子绑住她。 可惜,她不乐意。 红昭抿唇:“姐你别怪他们,他们都是靠主子过活,主子得宠,他们的日子才能顺。” “没怪。” 谢漾开了个方子,让红昭亲自去太医院拿药。 路上碰到高坎。 他冲红昭笑笑,红昭也回以笑容。 “高公公。”院长见他来了,把正在抄写的方子递给他,“这是红昭姑姑刚才的方子,避孕所用,这边是臣按皇上要求重新抓好的药。” 他从框柜里拿出两包药。 高坎接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咱家提醒你。” 院长毕恭毕敬的弓着身子,宫中谋生多年,都是聪明人。 红昭拿着药回到菡萏院。 谢漾抓起来细细看了看:“去熬药,切记,你得守着。” 红昭点头去了,留下露珠守着,没多久虞美人等人就来了。 许是绿豆汤让宁宴起了错觉,今日又有许多冰被送到菡萏院,这天气不用便化掉,听闻虞美人来了,谢漾索性让宫人把冰抬到待客厅。 菡萏院本就是宁宴千挑万选的凉院,再放上冰,温度和春秋般得宜。 和美人们住的晒院子大不同。 最末端的美人看了眼篮筐里放着的大块大块冰,再联想她们的处境,这一比较未免有些心酸了。 都是潜邸出来的人。 好歹她们明面上还活着呢。 皇上当真是偏心到没话说。 众人对谢漾欠身行礼。 “娘娘,我们来陪您打叶子牌了。”虞美人笑着让贴身宫女把牌拿出来。 刚一坐下,就听到有人摸着泛凉的玉桌椅,酸唧唧的唏嘘:“娘娘真得皇上喜爱,外面求也求不到的冰,娘娘的菡萏院里五六框,还有这桌子,我要是没看错,是从前府里的那张?” 虞美人的笑淡了下去,便是其他人,也觉得这张美人话过了。 谢漾是王妃,正头娘子,是她们可比的吗? “你要喜欢,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一篮子回去。”谢漾素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腻烦极了这些勾心斗角,“前提是你得留得住。” “露珠,送客!” 张美人似是没想到一句不合,她就直接赶人,还是当着姐妹们的面。 一张妖艳的脸,登时青红交加。 旁边的美人让她示弱,谢漾正得盛宠,得罪了没好果子吃。张美人咬着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娘娘误会妾身了,妾不过是觉得皇上和娘娘恩爱……” 谢漾不吃这套。 “露珠。” 露珠上前,挡在张美人身侧:“美人,请离开菡萏院。” 张美人恼怒的揪住衣角,红着眼睛看了眼拿起叶子牌的谢漾,险些把口里的嫩肉都咬下来,迈着愤懑步子离开。 “美人等等。” 两个小太监拎着一筐冰,颇为吃力的走过来。 在张美人震惊的眼神里。 “这是我们娘娘答应美人的冰。”他们笑得憨厚,张美人却从中看出了蔑视与挑衅,“需要我们帮美人送回去吗?” 张美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一个侥幸嫁了皇上的二嫁妇,如此对她百般羞辱。 给她等着! “不用了。”张美人死死捏紧手绢,眼底的歹毒几乎快溢出来,等太监拎着冰离开,怒上心头,直接往旁边的偏殿走去。 宫女胆战心惊的跟着。 苦涩的药味渐渐传来,只见一直跟着娘娘的那个消瘦宫女,认真的扇火熬药,不假他人之手。 红昭拿药时,张美人看到过。 在宫女惊恐的眼神下,张美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折叠好的药粉。 …… 驱逐了张美人,待客厅的气氛不如前两日轻松。美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压力,想着谢漾是不是在杀鸡儆猴。 下叶子牌都存了忌惮。 谢漾无所谓,不过是打发时间。 “娘娘又赢了。”虞美人主动替双方解围,诚惶诚恐的连连摆手,“妾身是没那么大身家输下去了,不如妾身给姐妹们唱个曲?” 昔日宁泽为了羞辱宁宴,让她们学了不少花楼本事,一是为了戳宁宴看得到吃不到的痛处,二是暗指他只配得上这种卑贱女子。 虞美人如此体贴,身为东道主的谢漾又岂能不给面子,勾唇。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等会儿给你把个脉。” 一句话,点明并未将虞美人当做戏院子,只是姐妹们的玩乐罢了。 虞美人笑得感激。 她喝了两口水润喉咙,开了嗓,声音依侬软语:“青砖伴瓦青,白马踏青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旁边同样输了的美人没带乐器,索性起身作舞。 谢漾一时看花了眼。 美人环绕,舞乐纵横,美人们偶尔的回眸一笑,把她一个女人都看得口干舌燥。 暗自嘀咕。 想要天下或许真不是宁宴的错。 “娘娘,该喝药了。”红昭把煮得黑漆漆的药端上来,煞是坏了谢漾眯眼赏美的好心情。 都怪宁宴那厮,否则她需要喝这苦不拉几的药? “放凉会儿。” 谢漾又后悔了:“算了,给我,早喝晚喝都是喝。” 药味扑鼻,谢漾动作微顿,敛下眸去,一口把药喝了个干净。 红昭把准备好的水给谢漾漱口,再端上用签子插好的蜜枣压一压苦味。 “娘娘,妾身唱得如何……” “娘娘!” 第56章 宁宴,放我走 御书房 宁宴看着站了一圈,又换了个花招的众史台,明面上倒是没动怒,笑容温和,不乏威严:“众卿的意思,是希望孤立下皇贵妃和贵妃?” 最前方的御史大夫肃穆道:“不是臣等希望,是大渭需要皇嗣,天下已定,您膝盖却无儿女,还请皇上为大局考虑,请您定下选秀日期。” “若非礼部尚书未定,这些话是轮不到臣来说的。” 高坎立在宁宴身后,都能感觉到皇上身上散发的冷意。 这些个臣子,是真当自己有九条命。 换着法子来作。 脑袋顶在头上也不想想,为什么礼部尚书至今未定,真以为是没合适人选? “你们也是这般想的?”宁宴的目光落到剩下臣子身上。 臣子们齐齐低头:“恳请皇上为大局考虑。” 宁宴勾唇笑了,只是那笑落在高坎眼里,就像是恶魔在招手,他这个心狠手辣的总管都不由得牙关打颤。 只听得皇上轻飘飘道:“众卿的提议,孤会好好考虑。” 御史大夫见有门,心下一喜:“请皇上在三天内考虑好,臣方便和礼部沟通,让他们安排事宜。” “好。” 选秀一事尘埃落定,臣子们才禀告起各自负责的要事。 一小太监焦急的在御书房外看了看高坎,高坎皱眉,弓着身子沿着墙边半退出去,训斥徒弟:“咱家不是和你说,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平静,出什么事了?” “娘娘吐血了!” 高坎脸色骤变。 天要塌了啊! “是在喝了被调换的药后吐血的。”小太监生怕师父天塌得不够彻底,灰白着脸色补上这么一句。 高坎哪儿还顾得上臣不臣子。 步子都急促许多,着急的附耳和宁宴禀告。 “啪嗒。” 手里的折子掉落,宁宴脸色有片刻苍白,慢慢捡起奏折,沉声道:“继续说。” 不知怎的,众人只觉得喘不过气,只想赶紧禀告完政事离开御书房。 帝王失态。 不容小觑。 一个接着一个,宁宴听得认真,时不时拿笔写下龙飞凤舞的批注,再将折子递过去,做完最后一份,高坎弯着腰去白玉细毛狼毫笔,将它高高挂起。 御书房外的脚步慢慢散去。 宁宴的脸色彻底泛冷,若不是怕阿宝再度沦为话柄,说她是妖妃,他岂会与这群频频插手后宫之臣虚与委蛇,胸口的火气和郁结齐齐涌上,都盖不过担忧,焦急起身朝菡萏院赶去,直接在皇宫里用上轻功。 当值禁卫军惊:“谁?!” “是皇上!”高坎大喊,“别拔刀!” 宁宴赶到菡萏院时,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跪了一地,连带着美人和宫女太监也跪了一地。 全在瑟瑟发抖。 皇上有多看中娘娘,他们都看在眼里。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心理会,宁宴满心都在谢漾身上。疾步奔到床前,谢漾花容苍白,如同一朵随时会凋谢的昙花,让人无力挽留。 宁宴的眼睛霎时就红了。 他见过她任何模样,独独没见过她这般安静,安静到好似随时会离开身边。颤抖着将手伸到鼻翼下,确定还有气息,高悬的心才慢慢放下。 将丝绢被拉了拉,宁宴退出内室。 “谁做的?”宁宴的声音很平静,扫过跪了一地的殿内众人,目光里凝着的冷意和杀意,与轻飘飘的声音截然不同,“孤问,是谁做的。” “毒杀孤的结发妻子,是诛九族的死罪。若查不出,就全部浮诛。” 语气平静,字字残忍无情,愠怒含冽。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虞美人等人早扛不住,瘫软在地上。有的宫人抖得和筛子一样,哭着交代自己看到的:“是红昭姑姑,是她把药端给娘娘,娘娘喝完就吐血了。” 红昭早在谢漾吐血晕过去时,就傻了。她反应快,直接去抓了个太医过来,也是因为这样,谢漾才能够活下一口气。 宁宴看向跪在最中间的红昭,眼神极冷。 红昭两眼发肿,跪得笔直:“奴婢按娘娘吩咐,全程没有离开过,奴婢也不知这毒怎么来的。皇上明鉴,奴婢害谁都不可能害娘娘。” 太医院院长一颤,框框磕头,双手伏在地上:“皇上明鉴,太医院开的药抓的药都是有留存的,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在药里做手脚啊。” 这一下,又到了无解的时候。 虞美人已经开始绝望,难道今日真要去见弟弟了吗。 “皇上,奴才,奴才有事要禀告。”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站出来,“娘娘今天和张美人起了冲突,奴才见张美人似心有怨念,离开时也不是走的正门。” 宁宴:“把张氏带来。” 没一会儿,张美人和贴身宫女就被带过来了,虽然早听说谢漾中毒了,但见到这阵仗,还是腿发软。 张氏凄苦落泪:“皇上,妾身冤枉啊。” “皇上,这是从张美人衣柜里搜出来的药。”高坎的小徒弟之一,把几包药散拿给太医院太医。 张氏脸色煞白。 她把这些药放在肚兜里,这阉人竟然连肚兜都搜。 “是毒药。”太医的眼神亦是愤怒,这些后妃争斗,被牵连的总是他们,“和娘娘所中的毒是一种!”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没有真下毒,红昭看得那么紧,臣妾有心都无力。”张美人这次是真哭了,也真觉得冤枉,冤枉之余还有愤怒,待意识到坐实了有心下毒后,脸色煞白的找补,“是娘娘羞辱臣妾在先,臣妾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宁宴万万没想到,这些小小美人,竟敢对谢漾下毒。 如果太医晚来一步,谢漾就会魂丧黄泉,光是想想,他便冷汗丛生,心惊肉跳。 宁宴冷笑:“她羞辱你是孤纵容的,你该给孤好好受着,而不是恶狗反噬!要不是阿宝相求,你们早就赴了黄泉!” 若不是为了阿宝着想,这些女子他岂会带进宫。 “来人,把张氏拖下去处斩,其父其兄赦职,三代内不得靠谱任何功名!” 张美人哭喊着试图跪爬到宁宴面前:“皇上饶命,皇上饶过……” 罪魁祸首爬到脚边,宁宴再是忍不住君子风度,一脚把张美人直接踹到撞上雕梁画柱,吐血晕了过去。 虞美人等人也要晕了。 但她们知道自己不能晕。 一旦晕了,就得去给张美人陪葬。这是第一次见宁宴动了怒火,恐惧深深笼罩了她们,同时脑海里种下一个念头:谢漾,不能惹。 “皇上。”高坎拿着一个陶罐进来,真正的毒是涂在药罐内壁的,不过对于张美人也没多同情。 蠢货。 他低声和宁宴禀告:“是史官那边的人。” 谢漾的存在,于一个日后功绩显赫的帝王,到底是一个污点。 宁宴脸色阴沉。 这些自诩清官的文臣,当真是好得很! “娘娘醒了。”露珠跑出来报喜。 谢漾盯着琉璃纱帐,眼神呆怔,不知在想些什么。宁宴刚一过去,就听到一句话:“宁宴,放我走好吗?” 第57章 这次的礼,送对了 声音很微弱。 落在宁宴耳里,却响亮得异常刺耳。 “阿宝。”他坐到床侧,避之不谈,“你刚醒,别胡思乱想,孤喊太医进来再给你看看。” 谢漾自嘲一笑。 她险些把命都交代了,他却还是不愿放手。 谢漾不愿再说话,闭目侧头。 她的漠视疏离,宁宴心揪了揪,只能握紧白皙如奶的手腕才能安心,沉声对高坎道:“把太医喊进来。” 太医进来不敢多看,只听见刚才暴怒的皇上,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阿宝,孤已经惩处恶人,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谢漾不接话。 到底爱过,哪怕深知帝王本性,还是无法做到释然。 宁宴的种种举动,令她心酸。 病中之人最脆弱,脑中闪过在王府时二人的恩爱甜蜜,那时的宁宴和自己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变成这般? 强忍住落泪冲动,谢漾暗骂自己把感情喂了狗,还控制不住伤心。 他已经不是她的集美了。 果然,男人只有被阉了才是被靠谱的。 “皇上,娘娘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调息静养即可。”太医再三确认没有余毒,才敢恭敬的对宁宴禀告。 宁宴亲自接过药方审视,尽管看不懂,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慌乱,扫见另外跪着的三个,温和的声音携卷威严和凛然杀意,让太医们打颤:“你们亲自抓药亲自熬煮,若再有问题,孤唯你们是问!” “臣等告退。” 太医们叫苦不迭的低着头退下去。 这叫个什么事啊! 红昭担忧谢漾,却被笑面虎高坎拦在门口,急得只能问太医:“太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 别的却不敢多说。 内室 宁宴有心和谢漾多说几句话,谢漾往被子里一钻,无声表达着抗拒。宁宴的话卡在喉咙里,望着鸳鸯枕上乱糟糟的青丝,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慢慢攥紧,钝涩得不行,鸦羽般的睫毛微颤,遮住杂乱情绪,知晓她不想见自己:“孤晚点再来,你把头伸出来,莫憋坏了自己。”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离去前,宁宴听到一声低低啜泣,修长身影微僵。 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高坎暗道声完蛋,和红昭吩咐句千万小心别再发生今日之事,看了眼阴沉下来的天色,赶紧跟上去。 红昭走进内室 “姐。” 谢漾费力的坐起来,红昭急忙上去帮扶,用枕头给谢漾垫在后腰,见她额头挂了排细密汗珠,将薄被揭开,拿起梳妆柜上的双面绣八宝扇替她轻轻扇风。 露珠倒了杯温水:“娘娘请喝。” 谢漾脸色苍白如雪,眼眶却隐隐发红,形貌昳丽。 难怪能让皇上钟情难自抑。 便是她都觉得,娘娘美得像画中仙儿。 谢漾连喝了三杯温水,嘴唇才不至于干疼,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低低哑哑道:“夜间宁宴要是再来,便说我不想见他。” 露珠迟疑:“可是……” 红昭打断:“我知道了,姐你好好歇着就是。” 菡萏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宫女太监全部换成了有武功在身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当晚帝王来菡萏院坐了半个时辰。 最后是在高坎苦口婆心,以传到前朝去,臣子更会对娘娘口诛笔伐,这样对娘娘不好的劝说下,宁宴沉着脸离开了菡萏院。 口诛笔伐? 倒是罚一个给他看看! “明日早朝结束后,把明树召来。” 翌日早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刚上任不久、记载帝王终生史官被罢职流放;二是皇上终于想开了,定下了选秀日子,就在登基三日后。 事关后宫和皇嗣。 臣子们纷纷回家摘选适龄女儿,上报礼部。 众位贵族小姐,都含羞带怯的表示愿意入宫,各家喜笑颜开的欢喜,哪儿还有一年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那可是如皎皎明月的皇上! 御史大夫倒是很识相,没上报自家女儿的名字。 宁宴看着空荡荡的御书房,嘴角勾起讥讽弧度,果然牵扯到自身利益,都成了大忙人。 他看着明树,温和的声音是不容置喙:“孤要立阿宝为后。” 明树沉默了片刻,恭谨的弯下身子:“臣会想办法。” “御史大夫那几位,好好敲打敲打。”宁宴无情的翻着折子。 礼部不仅得到选妃准备,还暗中得到了封后命令,三令五申不准外传,否则便是死罪。 凤冠霞帔,都给了具体尺寸。 显然是已经有了人选。 礼部震惊,皇后人选需要德才兼备,重臣商议后再让宗室抉择,最后才是皇上挑选。皇上这暗地里的动作明显是定了的皇后身份上不得台面,要是让朝中那些大臣知道还得了,不得掀起惊天风浪! “好好做,做得好了,礼部尚书之位就是你的了。”高坎将一份名单递给侍郎。 侍郎恭送这位太监总管离开,打开名单看了眼,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路过的小官赶紧扶住他:“大人您怎么了?” “日头大,有些暑气。” 连着三天,谢漾都没见宁宴。 她喝着调理身体的药,整日昏昏沉沉。 露珠献宝似的把一只纯白色的长毛波斯猫提过来,眼睛亮亮的,满是稀奇:“娘娘,高坎公公又送来了这个,奴婢瞧着可漂亮了。” 猫儿是可爱,软绵无害,睁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身水顺长油亮得很。 谢漾第一个注意到的,是金做的笼子。 笼中猫。 她无声自嘲:“抱来给我。” 露珠一喜,这还是娘娘自中毒后,第一次对外物有兴趣。 长毛生物进入怀里,温温暖暖,谢漾挠着它的下巴,这还是只稚猫,声音软萌得很,舒服的蹭蹭她表达着喜爱:“喵~” “喵…瞄~” “把笼子拿走,我不喜欢。”谢漾逗弄着猫儿。 露珠照做,别说是金,只要娘娘不喜欢,就是羊脂白玉也别想留下。 “皇上驾到!” 红昭看向谢漾,谢漾带着淡笑和猫儿玩耍,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高坎见红昭没像之前拒绝,暗道有门,笑着对穿着紫袍,用形貌把龙章凤姿几个字写出来的宁宴道:“皇上,娘娘还在病中,许是没听清,您去里面看看?” 宫女和太监们齐齐行礼:“奴婢\/奴才见过皇上。” “免礼。” 越过众人,宁宴走进内室,挥退红昭和露珠。 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懒洋洋的趴在床上,逗弄着盘在枕头上的波斯猫,细腻青丝由一根翠烟色绦丝随意系着,发丝垂过娇小耳畔,落了几缕到白皙脖颈上,未施粉黛,却令人怦然心动。 虽然未笑,熟知谢漾的宁宴却知道,她的心情不错。 这次的礼,送对了。 谢漾怕热,这两天让红昭把里衣改成了短袖。若非穿肚兜逼得露珠面红耳赤,她就直接穿肚兜了。 赤裸的手臂晃悠着,白皙脚踝随意搭在红被上,脚趾如珍珠。 “阿宝。”宁宴的声音嘶哑了。 “乖~”谢漾只逗弄着猫儿。 波斯猫舒服的叫出声:“喵~” 谢漾拿起旁边用步摇绑着发带做的逗猫棒,波斯猫惊觉第二人靠近,缩了缩身子,喵叫了声钻进被子里。 谢漾的笑意淡了。 “阿宝。”宁宴又唤,望着她平静如水的娇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将手中一物放到塌上,“打开看看。” 第58章 阿宝,别放弃孤 那是一个檀木盒子。 谢漾打开,里面静静躺着象征着大渭最尊贵女子的物件:凤印。 她平静的看着宁宴。 “喜欢吗?”宁宴嘶哑道,似有预感般,生怕谢漾拒绝,“阿宝,有了它,后宫的一切事宜都是你说了算。” 谢漾不仅不喜欢,甚至厌恶。 凤印如同巴掌,狠狠的提醒着她曾经的痴心妄想有多可笑。 连带着对送出的主人,都起了几分恶心。 “嗯。”谢漾漠然的嗯了声,“用膳没?” 见她收下,宁宴高悬多天的心终于放下:“刚处理完政事,还未来得及。” “正好我也还没吃,红昭,传膳。”谢漾喊红昭备膳的同时,又把波斯猫从被子里抱出来,撸了两把,感受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迟疑的猫儿递过去。 “给你摸会儿。” 波斯猫挣扎。 谢漾怕它惹恼宁宴,葇夷放到猫脑袋上,替它顺毛。 宁宴感受着吐气如兰的靠近,缓缓抬起大掌,学着谢漾的手法撸猫,一边重一边轻,波斯猫被撸得并不舒服,直接跳起来跑了。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 谢漾微僵。 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大手攥紧,整个人被轻轻一扯,人就到了年轻帝王怀里。他的下颚靠在头上,声音藏着几分喑哑:“阿宝,听孤说几句话,好吗?” “孤知道你怨孤,可孤太爱你了。在孤是众所皆知的废王时,你力排众议护孤、爱孤,成了孤的一束光,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会是怎样。” “前朝的压力很大,孤是新帝,待孤坐稳朝堂后,你想怎样都好,好吗?” “别放弃孤。” 话到后面,已经是隐隐无力的哀求。 宁宴冒天下之大不韪,给谢漾准备了一个封后大典。事未成定局前,没打算说出,怕万一有意外,阿宝会失望。 他再不敢让阿宝伤心。 若是宁宴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般地步,定会悔不当初! 谢漾睫毛微颤,眼底冷静得可怕。 所以她就该活活受着这委屈? 宁宴,你不过欺我无能为力,才大言不惭让我沦为你巩固皇权的牺牲品。 扫过铜镜前的凤印,谢漾水眸掠过讥讽,听闻选妃一事时,她的心就已经彻底死了。 迟迟等不到回应,宁宴的心又揪起:“阿宝……” 一滴滚烫热泪落到手背,灼得宁宴生疼,伴随着谢漾闷闷的应声。 “好。”她道,“我不放弃。” 柳暗花明又一村,宁宴狂喜,捧起怀中珍宝的脸,如触碰神明般温柔,亲自吻去她眼角泪珠,帝王的低笑声也夹杂着沙哑:“真好。” “孤的阿宝,是珍宝。” 从眼窝往上吻,咬住粉唇深深攫取香甜。 内室的气温逐渐上升。 氛围也旖旎起来。 “喵~”波斯猫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谢漾被吻得浑身能瘫软成水,宁宴早已忍不住,谢漾要的就是这般,眼神迷媚,声音娇得不行:“宁宴,太医说我要休养,不宜……” “无妨。”糅杂欲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伴随着沉重喘息,宁宴手牵住她的葇夷往下移动,“我们可以试试其它法子。” 谢漾整个人一僵。 她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不要!” “火是你点的,得负责灭,阿宝乖。” …… 晚膳还没传,先叫了两次水。 高坎守在菡萏院门口,笑眯眯的望着月亮,算着如果娘娘安分,明年这个时候就该有小皇子小公主了。 露珠和红昭脸色发红,一个羞的,一个是气的。 阿姐才中毒没几天皇上就……太不是人了! 明显愉悦的男声响起:“高坎,传膳。” 谢漾彻彻底底明白,什么叫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本想憋坏宁宴,谁知道是用坏了自己的手。 想到刚才的荒唐,谢漾整个人都在抖。 红霞飞上脸颊,半怒半羞,煞是生动。 “阿宝你拿不稳筷子,孤喂你。”宁宴舀起勺甲鱼汤送到嘴巴,眼里盛满笑意和哄意,像极了谢漾刚才逗弄波斯猫,“喝完就别生孤的气了。” 谢漾也不倔犟,享受着帝王的伺候。 时不时挑两句刺:“你夹的萝卜丝太多了,我不喜欢。” “左边的饭不够白,你吃。” 宁宴甘之如饴,他的阿宝心软,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她不离开,怎样都可以。 浙杭地区的折子送来了。 用完了膳,宁宴赶着去批阅奏折,离去前附耳和谢漾说了句:“那件小衣孤很喜欢,别扔。” 谢漾耳朵要红炸了。 以后在宁宴面前,她再也不穿短袖。 谢漾起身,抱着波斯猫走上阁楼,远远望着宁宴和高坎的背影,眼帘低垂,蝶影般长卷的睫毛遮住一切情愫,只留在朦胧月色下凭栏倚望的佳人。 “阿姐,皇上走远了。”红昭轻轻提醒。 “我吹吹风。” 这一吹,直接把谢漾吹病了。 连带着几日都病怏怏的,咳嗽不断。 宁宴半夜过来时看到面容浮白的谢漾,脸色冷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还将她伺候得越来越病重!” 露珠胆小,直接往地上一跪。 “皇上明鉴,娘娘每日都有喝药,也未见暑气,不知怎的就是不见好。” 宁宴这些日子忙着处理登基事宜,最多两天过来一趟菡萏院,还是半夜抽空来的,未曾想她会如此糟糕。 想到她会医术,宁宴眉峰紧皱,眼底波涛起伏,神情莫测,一瞬不瞬看着床上女子。 “她再不见好,你们就去慎刑司领罚。”沉声落下一句,在菡萏院宫人灰暗的表情下离开。 出了菡萏院,他吩咐高坎:“再调数百暗卫,守在菡萏院四周。” 高坎不知主子怎么又阴晴不定起来:“是。” 暗卫无声落于菡萏院四周,守住一切可离宫的通道。 谢漾缓缓睁眼。 宁宴的话是说给她听的。 菡萏院里的谢漾身子日益好转,不再咳嗽,就是中毒需要慢慢调养,太医每日过去请脉,再将结果告诉皇上。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宁宴忙得脚不沾地,连用膳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不忘询问明树,“她的身份可安排妥当了?” 明树将一张身份信息呈于御书房的案桌上。 “臣已经和大魏国君商量好,用一万兵器,换这前皇后生下的九公主身份,明日大魏国君也会派上送来贺礼。” 大魏九公主死于冷宫,能用一个死女儿换取精铁兵器,大魏自然乐意。 九公主虽然不得宠,却是前皇后所出,这身份配得上大渭天子。 至于明日那些见过谢漾的臣子要闹,就让他们闹好了,正好宁宴缺儆猴的鸡! “还是你做事妥帖。”宁宴久违的露出一抹笑,“有你在,能帮孤解太多愁。” 明树:“为皇上解忧,是为臣本份。” 大渭三三七年历 新皇登基,封号为宣 百姓欢欣鼓舞,大臣们从宫门口跪到大殿,礼部和御史台等仪官,更是从三更天就开始准备,阶梯两旁站满宫人,神色肃穆,挑灯奉香,井然有序。 鼓声响起。 最有年纪的宗亲上前:“永安王宁宴,相帅合一,德艺兼之,辉功越古,含圣贤孝义之质……特请为宣帝,以承正统!即日起为宣元年,上顺天命下应人心……上香!” 着龙袍的宁宴接过宫人手里的香,贴在额头鞠躬,将香插进香炉。 接下来便该是祭祀列祖列宗。 “且慢。”宁宴制止礼官,温和的看向远方的宫门,似是再等待什么,直到礼官都疑惑了,那儿也什么都没出现。 宁宴的笑容一点点僵化。 第59章 再见时,你我就是敌人 宫门前,回头望便是红砖青瓦,高高的宫墙耸立,挡住朱楼碧池,雕梁画柱错落有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富丽堂皇。 隔着一道宫墙。 里面是让天下百姓趋之若鹜的荣华富贵。 钟鸣声隐隐响起。 是那个人的登基礼。 谢漾想,今天的宁宴一定风光霁月,气宇轩昂。 “谢姑娘,请上马车。”是高坎的小徒弟,已经平静的改了称呼,“马车会按您的要求,将您送出城中,只需要和明大人的人接上头,您就能离开大渭。” 其实他很不解,谢姑娘为何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 今晨礼部已经将凤披霞冠送至菡萏院,所有人都在恭喜她,皇上也已经安排好一切,只待共祭祖庙,谢漾就能成为所有女子艳羡的皇后。 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殊容。 却落到一个二嫁妇身上,足见皇上有多爱这位娘娘。 谢漾最后看了眼大殿行登基礼的方向,眼底闪过冷漠的释然,拎起裙摆踏上马车。 别了,我曾经的挚爱。 再见时,你我就是敌人。 车轱辘转动,朴素简单的马车朝城门驶去。 谢漾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红昭。 “谢大人,今日可不能饮酒。”城门口,几个守卫嬉笑着为难谢衍,平日他们哪儿有机会羞辱权贵出身的公子啊,谢衍被贬到巡捕营,起初他们还想交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讨好谢衍的莫名其妙就被调得更低,这下守卫们哪儿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纷纷开始羞辱起来。 “今日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咱们可得好好守着城门,别让刺客进来了,听说您以前是宫里的大官,怎么这点理都不懂呢?” 谢衍穿着巡捕营的盔甲,依旧难掩俊美。 来的路上友人送了他一壶酒,刚到就被守卫发现,面对为难,谢衍也不生气,只淡淡道:“你们也说了是从前,往日只之事休在提起。” 至于登基大典……谢衍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此时的心情,喜吗?他跟了明君,自然是喜的,却也有几分可悲,为小妹悲伤。 帝王之爱,不可能永久,也不可能独一无二。 谢衍知道妹妹被藏到深宫内,却不敢去见,怕妹妹诘问他为什么要和宁宴沆瀣一气,为什么要害死爹爹。 被贬到巡捕营,谢衍可耻的松了口气。 不再是重臣,能减少内心愧疚,哪怕他知道,自己迟早还是会被重用。 “谢大人对从前的事这么在意,要不说出来,让哥几个帮你看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沦落到如此地步?”说到后面,守卫们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嘲笑声里,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外。 也是这时,一太监骑马疾行,高喊:“关城门!皇上有令,速关城门!不准放出去一人!” 守卫们大惊。 难不成真有刺客? 他们赶紧将漆红色的大门推动。 谢衍眼皮一跳,见太监激动慌张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猛的看向即将被拦住的马车。 红昭的心高高悬起,紧张看向沉下脸色的谢漾,难道今日离不开这上京? “这边我来关,你们去推后墙。”谢衍的声音响起,接过守卫手里的勾栏,无意用勾栏扎了扎马臀,马儿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出城门。 风卷起藏青色车帘。 谢漾看到兄长遥遥相望,脸上是愧疚和弥补。 他似乎无声动了动唇,说了四个字:一路走好。 “轰!” 高大的城门关上。 震起一地尘土,也震得谢漾心起波涛,敛下眸子遮住苦涩,再掀开时,熠熠生辉的双眸已是坚定不移。 “好险。”红昭刚才都已经做好了和守卫战斗的准备,庆幸的拍着胸脯,“阿姐,多亏了大……皇上的反应也太快了。” 明树准备了两匹马,谢漾和红昭在脸上扣了镂空面具,又戴上帷帽,利索的换了马。 一路狂奔离开。 “驾!” 马蹄重重落在地上,溅得一地飞尘。 谢衍刚送走妹妹,转身就迎上本应该在登基大典上的人,忙带着守卫们单膝下跪:“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宴一袭黄袍,冕冠玉藻,坐在毛发顺滑姿态骁勇的汗血宝马上,眼睛隐隐发红,怒声:“孤问你,她人呢?!” 高坎和明树被扶着跟上来,两人显然都被重伤过。 至于出手的是谁,不言而喻。 “皇上,请跟臣回去举行登基大典。”一个宗亲王爷痛心疾首,以为宁宴是要尥蹶子不干了,“皇上,大渭不能没有您啊!” 谢衍低垂脑袋:“臣不知皇上在说谁。” 宁宴何等聪慧,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再看互相搀扶的明树高坎,突然仰天大笑。 “好啊,好啊!” “孤是九五至尊,你们一个个都好得很,把孤玩弄于鼓掌之中!” 明明幸福他触手可及。 比起被最信任属下背叛,宁宴清楚,若没有阿宝的配合,一切不会这么顺利……一个时辰前他还傻傻的等着,等着她穿明艳登场,等着她爱意满满的看着自己,到头来,却成了笑话。 宁宴心如刀绞,愤怒,更心慌。 直觉告诉他,如果让阿宝成功离开,他将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开城门!”宁宴飞身下马,掐住明树的脖子,用仅剩的理智才没能把他处死,“告诉孤,你们把她藏在哪儿去了?明树,告诉孤!” 在大众前,向来如皎月般温和的帝王,头一次露出凶残本性。 明树知道,他的选择是对的。 谢漾对皇上的影响太大。 压下喉头的腥甜,明树以恭敬的声音,干哑回答:“臣,臣不知道,臣只是按她请求,帮她离开上京。” “皇上,请,请恕臣斗胆,她心里根本就没您,不值得您如此在意。” 顶着窒息感,明树说出真话。 若非如此,他的计谋怎么可能毫无阻碍的成功。 宁宴的身子一僵,手再次收紧,直到明树两眼翻白,高坎在旁边急得直求饶:“皇上,事已至此您杀了明大人也来不及了,不如先去找娘娘。” 宁宴把明树往地上一丢。 留下一句话后绝尘而去。 “她爱孤!” 高坎赶紧扶住同僚,见明树已然半死不活:“哎呦,你说你好好的刺激皇上干什么啊,忠言逆耳,皇上他现在是听不进去的。” 宁宴不止有几十万雄兵,手下还有许多暗部。 他发动所有暗卫,去追寻谢漾。 牵一发而动全身,百姓们只知道新登基的皇上在找一个人,不知那人性别,也不知样貌,但为了那高昂赏银,都纷纷注意起身边的外乡之人。 “听说要不是朝臣们以死相逼,皇上都要亲自出来找,你们说到底是什么人,让皇上如此记挂?” 几个小镇交叉的路边茶摊,猎人们讨论着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可能是敌国探子。” “应该不是大魏,大魏带了重礼想和我们交好。” 众说芸芸,没一个猜对。 毕竟谁能想到,英明神武且冷静到残忍的宣帝,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张旗鼓。 “阿姐,我们走。”隔壁桌的青衫侠女放下茶杯,对戴着帷帽的红衣女子开口。 两人解开缰绳,牵着马离开。 有人玩笑:“会不会是在找女人?” “你当皇上是你,迟早死在肚皮上。” 二女走了没多远,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前方一排黑锦衣带刀侍卫拦住去路,是禁卫军。 谢漾当场僵住。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身后由远及近。 第60章 我逃了,你生气吗 宁宴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子,谢漾素来不爱穿冗杂宫装,腰妓身量明显,是以一眼便能看出她瘦了。 胸腔里的滔天怒火发不出了,轻轻喊:“阿宝。” “跟孤回去。” 谢漾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时隔五天她会被抓到,明明已经这般小心,毁去路上一切踪迹,却还是被发现了。 无力感在心头蔓延。 他不是应该在高高在上的金銮殿端坐,怎会亲自出现。 似看穿她所想,宁宴道:“阿宝不在,孤无法心安。派了培养多年的替身应付那群大臣,孤亲自出来接你回家。” 若非两人已经撕破脸皮,谢漾真会怀疑,这是哪个深情夫君要接闹别扭的娘子回家。 眼前的皇帝很狼狈,眼窝深陷着青黑,鞋底都磨得很薄,身上的颓唐之色很浓,那双曾被谢漾夸赞一眼就会沦陷的双眼,此刻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她讥笑:“你倒是不怕被颠覆皇权。” “和你回去可以,放红昭离开,我不想她被困在深宫。” 红昭的眼睛瞬间红了:“阿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怕!” “傻姑娘,宫里不适合你,你代替阿姐去走完这山川河流,看遍四时美景。”谢漾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笑意,想到即将面对的生活,更不愿把红昭拉入泥潭,“你是阿姐的眼睛,愿意吗?” 红昭哪儿还能说出不字,她看出来了,谢漾是铁了心不会带她进宫。 她哽咽了:“我愿意帮阿姐完成愿望。” 谢漾将身上所有金银都给了红昭,宁宴沉默片刻,示意禁卫军也取出一袋金叶子。 “阿宝,我们该走了。”宁宴怕再出什么意外,只有把谢漾带回宫里,他才能真正心安。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十分卑劣。 谢漾上了宁宴的汗血宝马。 “阿姐,你要好好的!”红昭含泪送别,“一定要好好的!” 直到再看不见禁卫军的身影,她才茫然四顾,阿姐不要她了,如今她该去哪儿? 宁宴取下谢漾的帷帽和面具,露出明艳的绝色面庞,娇容上神色淡淡,如同看不到阳光的花,慢慢枯萎,再无生机。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 心却仿佛隔了万丈。 宁宴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能用肉体的触碰,来拉近距离,他捧着谢漾的脸,低头吻了下去,只有这般,才能不让他心慌意乱。 谢漾不给予回应。 只是在暮色渐显时,淡淡道:“宁宴,我想下去走走。” 他们早已经换成马车。 “孤陪你。”宁宴先下去,伸出手臂,让她有能下马车的倚靠。 斜阳挂在天边,半藏于云里,晚霞红得像女儿娇羞时的模样,暮色慢慢蔓延,威风吹动,景色美极了。 璧人走在清风里。 谢漾眯起眼睛享受着风拂面的感觉:“我逃了,你生气吗?” “当时气。”宁宴大怒之下,险些杀了有功在身的明树,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上苍终于是眷顾他的,让他找到了她,“更多的却是怕,怕失去你,怕再也找不到你,阿宝,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别再提了。” 谢漾继续往前走,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被吞噬:“你害死爹爹、屠杀百姓的时候,我也很气,不对,是恨。” 宁宴一震。 轻飘飘的一个恨字,如同针扎进心口。 “恨你,更多的是恨自己眼瞎。”谢漾用说别人事的语气,漫不经心道,“你知道吗,刚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我的良人。” “我从不掩饰我的善妒,皇后之位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不与任何人分享夫君。也要这天下对女子公平,可能你会觉得可笑,总之,这就是我想的。” “我对你毫无隐瞒,可你呢?” 宁宴双腿如同被灌了铁水,千斤重,令他动弹不得,当场僵住,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从前,她从未说过这些。 每一个字都那么骇人听闻,别说那些言官,就是他听着都心惊肉跳,觉得不能忍受。这世上男子本就该三妻四妾! 谢漾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宁宴,你曾让我觉得你是特殊的,所以我如同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你。” 突然她停下脚步。 闭上双眼,任由风吹乱青丝,明明声音含笑,说的话却分外残忍:“我主宰不了天下,却能主宰自己的情感,宁宴,你配不上我炙热单纯的爱,这份爱,我收回。” 宁宴脸色骤变。 他终于明白了数日心口的慌张是为何,百般伤她,又将她拔去翅膀囚禁,再深的爱也会消失殆尽,其实宁宴早已经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宁宴在逃避。 “不,阿宝你不能不爱孤,孤不同意。”宁宴的声音沙哑,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本就动机不纯,根本无从解释。 自小聪慧的帝王头一次进入死胡同。 “宁宴,我不爱你了。”谢漾轻飘飘开口,欣赏着他惶恐慌乱的模样,痛快和酸涩同时在心里交织,令她笑得眼角都出了泪花,字字如刀,狠狠扎心,“宁宴啊,记住,是你亲手杀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心无旁骛爱你的人!” 她张开双手,放任自己往后方悬崖摔落。 谢漾这辈子都不会做金丝雀。 所以她选择,死。 年轻帝王根本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条路,他想过她回宫后会再次逃跑,却独独没想到那么骄傲聪明的阿宝会寻死,红着眼睛想救下她,浑身却麻痹无力,瞳孔一缩,她竟然……为了寻死给他下药? “阿宝!” 巨大的痛苦席卷着他,宁宴吼得撕心裂肺,眼睁睁看着禁卫军飞身过去没能救下那抹鲜红身影,死亡和离别的苦恨化作无形刀剑,耳边是她最后轻飘飘的话语……他杀了阿宝,他杀了阿宝。 “阿宝!”嘴角吐出殷红,宁宴不顾禁卫军的阻拦挣扎向崖边,目眦欲裂的盯着下面,漆黑一片,深得不行,别说是人影,什么都看不到。 禁卫军们见宁宴又吐血了,心急如焚:“皇上!” “找。”宁宴甩开他们,踉跄起身,嘶哑低吼,“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去找!” 禁卫军留下两三人照看。 剩下的赶紧下悬崖找人,下方是条湍急河流。 这么高的悬崖,别说水流这么急他们都游不动,就光是掉下来都活不了。 但本着不触怒龙颜,统领禀告:“皇上,下方是条河流,暂时未发现谢娘娘的身影。” 宁宴大喜,喃喃自语:“是河?没事的,阿宝一定会没事的。” 统领看着身形落寞,进行自我欺骗的皇上,不由暗叹一声,这谢姑娘真是狠,自杀前还对皇上说了那些话。 但愿皇上不会被刺激疯。 河里的尸首不少,明树赶来时,就见到尊贵的九五至尊蹲在地上,辨认那些泡到腐烂的浮尸,念念有词:“不是……这个也不是……真好……” “皇上!”明树痛心疾首,见宁宴不理他,索性冒着大不韪喊了宁宴的名字,“宁宴!你清醒点!谢漾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谢漾和死字,让宁宴当场一颤。 他不说话,要去辨认第二批浮尸。 明树对统领道:“打晕皇上带回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 谢漾睁眼时,碧空万里的天飘着几朵浮云……她这是,回到现代了? “哇!”耳边响起叽里咕噜的声音,很是惊喜。 谢漾偏头,只见一个穿着狼兔皮缝制衣裳、藏着辫子的小男孩手舞足蹈试图说什么,见她听不懂,欢喜的朝远方跑去。 第61章 天下霸主,她谢漾当定了 一个同样装束的老妇人走出来,冲她露出一抹笑容,在谢漾茫然的眼神下,示意她起身跟上。 这是哪儿? 两三个小帐篷立在草地,帐篷前搭着几根木棍,晾着洗好的兽皮衣。两个女子正在熬汤,一个十二三岁,一个约莫二十。 都穿着兽皮衣,异域装扮。五官也是草原部落才有的深邃,美丽得很。 她这是从河里飘到了草原? 谢漾阵阵恍惚。 妇人指着她,对稍大的女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女子挤出一个笑容,用生硬的大渭话,拼凑出一句话:“骨,骨娘好,是我弟弟把你从,从那里捞起来的。” 她不会说河,就指了指。 见谢漾还是很恍惚。 小男孩把一只兔腿递给她,示意她吃,刚才说话的女子瞪他。十二岁的女子想舀了碗汤递给她,很是热情,还对她比出喝的手势。 “多谢。”谢漾从自己没死成这件事上回神,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忽然就笑了。 苍天都看不下去了是吗。 这天下霸主,她谢漾当定了! 打猎回来的阿尔汗看呆了。 好美。 比草原上的格桑神女还美。 姐姐眼尖,看到自己弟弟抱着猎物傻傻站在远处,脸红通通的,打趣的喊了一声:“我们的勇士怎么还不过来,是这儿有让你害怕的豺狼虎豹吗?” 谢漾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她不知自己漂了多久,胃会不会寒,确定没问题后,接过像小奶狗般蹲在旁边手里的兔腿,抿唇轻笑:“谢谢你。” 小男孩脸上浮现羞涩。 阿尔汗快步走过来,把猎物交给母亲。 谢漾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约莫推断这是一家五口,妇人是母亲,三兄妹,小男孩貌似是会说大渭话女子的孩子。 她安安分分的吃着兔子。 阿尔汗看似在和家人沟通,实则余光一直悄悄注意着她,见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兔腿,第一次后悔自己学识太少,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优雅乖巧的模样。 只觉得无尽美丽。 “阿尔汗,阿尔汗……” 意识到母亲在喊自己后,他对上三双狭促的目光,红了脸:“阿妈你放心,我会争取每天多打点猎物,你们别将这位姑娘赶走。” 三人忍俊不禁。 “我们没有想赶她走。”姐姐阿图兰道,“要姐姐先帮你问问,她有郎君吗?” 阿尔汗脸色再次爆红,却没拒绝,如果这位姑娘有郎君,他再追求就是不对的。但他依旧会对她好,就当交个朋友。 阿图兰问得委婉,谢漾却清楚她的目的,不是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而是那么大个小伙子红着脸,直勾勾盯着她,那火热的眼神,再察觉不到就是傻子了。 “有。”她没打算再将心交出去。 一次教训就够了。 血淋淋的痛楚,是她为天真付出的代价。 谢漾道:“我成亲了。” 她自嘲的调侃自己,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方便问问,这是哪儿吗?” 阿图兰为弟弟遗憾:“这里是白帝城,我们打算回草原去,姑娘的家在哪儿,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去。” 白帝城,位于大渭南部,离上京十几日路程。 再往南行,就是草原。 谢漾顺水飘了近一天一夜,加之掉入水中受了伤,是阿尔汗把她救起来,阿图兰母子三人刚好又略通草药,给她找药熬药,白日就扶到帐篷外晒太阳,治了四五天才醒。 阿图兰的夫君是大渭人士。 提及这个,她便有些悲伤:“他死了,被认作叛党处死,可他明明只是豁达好客,喜欢和一些厉害朋友喝酒而已。” 丈夫死了,他们母子在大渭再无牵挂,语言不通也活不下去,决定和来探亲的母亲等人回草原。 谢漾眼底掠过嘲讽。 明树就是条毒蛇,逮着谁咬谁,你见过毒蛇会去辨认田鼠和老鼠吗? 宁宴则是全心全意信任明树。 不知自己这“一死”,有没有让他们出现分歧……谢漾倒是很想看看,这对明君忠臣的现状,啧啧,可惜看不到。 草原或许是个好去处。 现在的草原部落林立,冲突严重,如果能统一草原,她就有资本去收复其它小国……再者,以宁宴对她的执着,大渭现在待不得。 “别伤心,他不会想看到你难过。”谢漾安慰,浅浅一笑,霎时景色都亮了几分,阿图兰看着她,原本悲伤的心情骤然好了起来,“我要去草原见见亲戚,姐姐可愿意带上我?我会武功,一路可以帮忙打猎。” 她身无分文,也不知怎么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只能在猎物上,略尽绵薄之力。 “你生产时留下的顽疾,我也可以帮你诊治。” 阿图兰惊讶,那可是许多大夫都无法医治的,至今每到阴雨天腰部都会酸痛,这位贵族家的大小姐能帮她治好?对上谢漾含笑的明眸,阿图兰质疑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 治是不能说治就治的,药材不是问题,主要是谢漾没有银针。 阿尔汗得知她有夫君后,失落一阵,又听到她会和他们同行,又露出炙热笑容,指了指她的伤口,拍拍胸脯。 谢漾知道他是说自己有伤在身,打猎还是交给他。 她回以淡笑。 等到晚上,谢漾主动剖开鱼肚,把腥筋抽出,再将紫苏叶等香料塞进去,架到火上去烤。香味慢慢散出,六人围在一块,火光照印在几人脸上,谢漾从他们脸上看出幸福的满足感。 一天又一天过去。 他们慢慢的走着,在谢漾的刻意带领下,避开较大的村镇,专走山脉河流……一路走下来,竟将巍巍高山和碧潭流水看了不少。 也不知红昭那个丫头怎么样。 慢慢走上小半个月,谢漾的伤好得差不多,手里也有了银子。哪儿来的?这一路的山里总有那么几家土匪,他们见她一个女子可怜无依,哭着赠送的路费。 想着那个痛哭流涕求自己留下当大当家的大当家,谢漾还有几分可惜,要不是怕暴露,该收下当小弟的。 毕竟很有眼力见。 一见她就跪下,乖乖把银子交出来。 还有一日到达边城,谢漾把十两黄金递给阿图兰,不是她舍不得多给,而是怀璧其罪,护不住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多谢姐姐一路照顾,我决定还是先回家一趟,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这几天她无意看到,各个镇子乃至村里都有她的画像。 阿图兰的旧疾已经被治好,这些日子早已经将她当做好友,红着脸推脱掉她给过来的金子:“不必,你也帮了我们,还指点了阿尔汗武功。” 有官兵远远朝这边走来,想看他们厚重的车里拖了什么。 “好,那就后会有期。”谢漾眸色微暗。 阿尔汗满脸失落。 他觉得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官兵过来,先问了他们从何处来,检查了车里的帐篷等物件,阿图兰眼尖看到一个红布小包袱,正心急谢漾忘记带东西走,要让弟弟去追,官兵拿出谢漾的画像:“见过她没有?” 第62章 大当家,您一定要回来啊 村子里有不少孩童买泥做的面具玩。 谢漾改了装束,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看起来就和少年郎般,喊了个孩童,换了声音,变成痞痞少年音:“喂,小孩过来,对,就是你。” 她拿出一块碎银:“去镇子上帮我买个面具,剩下的自己买点糖吃。” 小孩晶亮着眼睛。 天上掉馅饼了! 没多久谢漾就拿到了一张能遮住整张脸的面具,恣意的往脸上一扣,只露出笑得弯弯的和气眼睛,翻身从树上跃下。 不错,她很满意。 “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哦~” 孩童傻了眼,从未见过会轻功的他把谢漾当做仙人,想到奶奶的叮嘱,噗通一声赶紧跪下磕头。 “仙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谢漾囧。 一下子把自己给整上天界了。 她没说什么,戴着面具去了先前崇拜她的土匪窝,里面酒气熏天。 土匪们交谈着。 “大当家还没走出来?” “可不是,那什么一什么不振几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当家是个武痴,好不容易碰到个高手,又不要他。” “我赌大当家半个月能走出来。” “我看悬。” …… 你一言我一语,把大当家说得像个惨遭恶妇抛弃的可怜男人。 她就是那个恶妇。 谢漾冲着大门,淡定抬腿:“砰!” 土匪们纷纷抽出刀刃,见是个稚嫩少年郎,偏偏对方还淡定走进来,对他们熟视无睹,凶狠道:“谁?!敢来我们狗子寨挑衅,信不信让你有去无回!” “一起上。”谢漾睨了他们一眼。 众土匪愣了,撸起袖子,龇牙咧嘴的扑上来。到底是土匪,不讲规矩得很,能群殴谁跟你单打独斗。 谢漾微微眯眸。 到底是土匪… …… 一地土匪躺在地上哀嚎。 …弱得很。 “嚎什么嚎!老子失去拜师的机会了都没叫,你们扯着破锣嗓子叫个鬼?!”大骂声响起,胡子拉碴的大当家拿着酒壶气势汹汹冲出来,第一时间就把酒壶砸到叫得最凶的土匪头上。 土匪晕了过去。 大当家愣了愣,看向谢漾,脸色发沉:“你竟然……” 他往谢漾脚边一扑,痛哭流涕:“你竟然如此强大,让我当你的小弟,我给你鞍前马后,不求回报,只求能指点指点我的武功。” 早知他德行的谢漾后退一步,才没让他有机会抱住腿。 “好。” “我这个人老实,最讲义气,绝对不会背后捅刀,不信公子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啥?”大当家正在努力吹捧自己,不可思议,“你答应了?” 随后狂笑起来:“哈哈哈,我李二的好运来了!前面那个婆娘,下次再见我就不是曾经的李二了!” 谢漾眼皮一跳,咋滴,你还能是钮祜禄李二? 要不是想弄个假户籍,她是真不想收这厮。谢漾都能想到,日后的生活里李二会有多呱噪。 大当家毕恭毕敬的把谢漾请进屋里。 谢漾开门见山:“我要一张假户籍,朝廷在通缉我,不好亲自出面。拿到户籍后,我要离开大渭,你愿意跟随就跟,不愿意就留下,我会给你留本武功秘籍。” 她愿意现场写,换李二留下,谢漾很诚恳的想。 江湖人有几个不被通缉的。 李二还得感谢朝廷,要不是这样,他都遇不到谢漾:“我跟着公子您!” 找来二当家,让他去弄几份假户籍,又交代以后狗子寨的大当家就是他了。二当家险些当场哭出来,不是悲,是喜极而泣。 天知道他这两年有多憋屈。 本来他就是大当家,直到李二横空出世…… 如今这个混球终于要走了! 二当家连夜去弄了几张假户籍,带着鼻青脸肿的残疾土匪们含泪相送:“大当家,您一定要回来啊!” 您可别再回来了! 实在不行嚯嚯其它土匪寨去。 “没想到他们对我还挺有感情的,哭得比死了娘还惨。”李二感慨,拢了拢肩上的重重包袱,看向骑在马上的谢漾,“公子,说起来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谢漾很无语。 你把整个山寨都搬空了,人家可不得和哭丧一样吗。 “谢钰。” 李二瞪大眼睛:“泄欲?!你爹是常去窑子里吗?” 这是谢漾想杀李二狗的第一次。 “架!” “公子你等等我啊!” 李二的马上绑了太多银子,根本跑不快。 边城的将领这几天过得很难,上京那边来了旨,说如果敢让皇后娘娘逃出大渭,他们就用一家的命来填。 这自然不是宁宴下的,是明树。 他清楚谢漾根本无生还可能。 可他知道,将领们不知道啊,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你说这皇后娘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多少女子想得到后位,她却跑了。苦了我们,拿项上人头和她玩。”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来。 “人家是魏国公主,听说还是皇后所出,能不任性吗?”同僚冷笑,“魏国君倒好,推脱得一干二净,说出嫁从夫,他们不管,无论皇上想怎么处置皇后娘娘,他们都没意见。” 能怎么办? 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领叹息,“严查每一个人。” “你把面具摘下来!” “官爷,这不好?户籍你也看了,我又是个男子,这喉结总不能作假?” 下方传来争议声。 一对牵着马的主仆,主人在夏季戴着面具,哪怕信息都对得上,依旧惹人怀疑,官兵冷冷的拔出佩刀:“让你摘就摘!” 仆人急了。 那公子似乎很无奈:“这可是你让我摘的。” 他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长满红痘,甚至隐约开始腐烂的脸,因为面具摘下,臭味扑面而来。 官兵下意识退后。 “快走快走。”别是什么时疫。 谢漾重新把面具戴上,跃上马背,回头看着高高城墙,眼底是轻蔑和战意,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弧度。 她张开双臂。 深深的呼吸两口。 真好,是自由的味道。 “驾!” 一个时辰后,谢漾停在溪边,服下解药,再用手指狠狠将凸出的喉结按下去。 “咔擦。” 骨头归位的声音。 脸上的痘痘在慢慢破碎,本来美丽的脸,变得极其可怖。 谢漾像感觉不到痛苦般。 “钰哥,你这脸也太严重了。”李二把干粮递给她,又用竹筒从溪里舀起水,“要不咱找个大夫看看?” “没用。”她自己下的毒。 这毒无解,只能靠时间,半年后会慢慢消失。 “钰哥你这么强,即便脸不能看,也会有姑娘喜欢你!”李二道,“要我是个姑娘,绝对喜欢你!” 谢漾:谢邀,但是大可不必。 “往前走半天,是不是有个驿站?” “钰哥你之前不是说不住那儿吗。” 谢漾改主意了,附近不确定有没有宁宴的人,拼了命赶路反而会引起怀疑露馅,不如淡定点。 主仆悠哉悠哉的到了驿站。 因为离大渭不远,驿站里的小二都是渭人,李二去订房叫吃的了。谢漾坐在一楼大堂,拇指食指轻捻,转着手里盛满茶水的杯子。 据她所知,草原部族总共七十二个。 其中以漠北、格林、巴音三家最为强大,三部族互相拉帮结派,谁也不让谁。可草原人都带着血性,谁又甘久居人下呢? 一个姑娘突然冲进来,背后有十几个追兵,她神色慌张的大喊几句,可惜没人听得懂,唯一能听懂的小二眼皮都不抬一下。 姑娘朝看起来最善良的谢漾扑过来,水润润的眼睛满是哀求。 救救她! 这里离边城太近,谢漾不想当出头鸟,偏偏少女死死拽住她的胳膊,眼里写满绝望的悲怮:“帮帮我。” 第63章 无奈,女孩子还真是水做的 追兵撕扯着她,嘴里骂着草原话。 少女见谢漾无动于衷,眼里蓄满泪水,攥着胳膊的葱白玉指被迫一根根松开,眼看就要抓不住。 不,不要! “哎。” 只听得少年一声无奈轻叹。 少年站起来,扣起板凳,悍然朝她身后的追兵砸去。 “砰!” 板凳直接从中断裂。 追兵脑袋受了重击,踉跄两步晕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谢漾会出手,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抓着少女的手跑向帘子后面,端茶出来的小二都被冲得茶水摔到地上,气得大骂:“跑就跑,不知道看路吗?!” 上楼看完房间的李二十分满意,正要下楼邀功,结果楼下一片狼藉。 谢漾早就不知所踪。 李二急了,抓住骂骂咧咧收拾桌椅的小二,凶狠问:“我问你,刚才这里的少年公子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他自己被美色所迷,英雄救美逃之夭夭,把客栈毁成这个样子。正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你来赔钱。”小二好不容易抓到能赔偿的,即便长得再凶狠也不能轻易放过。 李二没心情和他为这几两银子争执。 随手把银子塞到小二手里,问他谢漾往哪个方向走的,得到答案后走了几步走退回来,人糙心细:“那些追兵是哪个部族的人?说了什么?” 小二见他给钱爽快,也不介意回答:“巴音族,就说要把少女给抓回去。” “多谢!” 小二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追到马厩里。 他喊住已经跃上马背的李二:“你想不想找人帮忙?你们单枪匹马肯定打不过那群凶猛的草原人,这样,你给钱,我帮你找人。” 李二对谢漾的武功很有信心,但小二夸大其词,把人数说得很多,且一针见血说那个少女是个拖油瓶。 有累赘在,想活下去估计挺难。 李二咬牙:“好,给我找十个!” 小二乐了,赶紧回客栈朝楼上走去,有上完茶的同伴见他满脸喜气的模样,疑惑:“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难不成他又赔了些银子?” 小二脚下不停,压低声音:“我哄他把天字房的客人们带走。” 同伴惊呼。 那可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 要请他们佣金极高,就那对主仆身上的金银根本不够,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推吗? “他们得罪了巴音族,你觉得能活下去?”小二嘟囔,“不如把这群人带走,这群凶恶和巴音族搅和在一起,就不会再回来驿站,还是说你想日日提心吊胆?” 同伴再多的话都吞了下去,曾经起夜时见到那群人把自己人吊在后院百般折磨,血都溅得马厩到处都是,那真的是噩梦。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个地方,就和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扣扣。” 小二忍着害怕,敲响天字房的门。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长满毛发的凶残面孔,眼里凶光极强,仿佛下一刻就会拿刀砍人:“有事?” 小二颤颤巍巍的把李二的事说出来。 “他说他有钱,想把你们全请上。” “就是刚才楼下的动静?”壮汉不耐烦,“人在哪儿?” “马厩。” 壮汉背上一把大砍刀,挨个敲同伴的门,先后出来三个男人和一个戴着兜帽的驼背女人,裸露在外的手皱巴巴如六十老妪,偏偏指腹又嫩滑如少女。 三个男人里有个杂种。 不知是草原和哪国的人生出来的,卷发白瞳,可怕极了,他捂着帕子不停咳嗽,看起来虚极了。 另外两个还算正常。 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个则满脸写满别惹我。 “兄弟们来活了。”壮汉是五人小队的老大,龇得露出一口牙齿,凶光毕露,“跟我走,去杀几个人顺便赚点银子花花。” 几人气势汹汹的下了楼。 怪异的五人,引得新客人悄悄去看,尤其是那个白眼男人。 太稀奇了。 小二刚要小声提醒他不能看:“别……” 锋利的针被甩过来,直接扎进客人眼里,眼球瞬间扎爆! 周围的人惊悚躲避。 “啊!!”他捂脸惨叫。 “哼。”壮汉冷哼。 李二心急如焚,已经等不及要离开,小二苍白着牵强的把人带过来,腿都是飘的:“在这儿。” 双方互相打量。 沾了血和没沾血的江湖人,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壮汉们则是在看李二的包袱。 “救了人这些都是你们的。”李二拍了拍马背上的包袱,怕被杀人夺财,留了个心眼,“我家公子身上的钱更多,快随我去救他。” 五人都是有马的,且是精细养着的草原好马。 然而出了驿站,李二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追。 看起来好说话的男人好心指了指方向,那里的葱葱树叶落了很多:“那边。” “多谢!” 谢漾很庆幸她是刚到驿站,马就栓在最外间,否则根本无法带少女逃出。少女紧紧抱着她的腰,夏天穿得本来就少,泪水浸透衣裳,弄得背湿漉漉黏糊糊的。 谢漾知道少女害怕。 一边挥动缰绳一边放柔声音:“别哭了。” 少女听不懂她说什么,以为她是在询问,用草原话着急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又变得哀求,像是害怕追兵等会儿追上来,谢漾会抛弃丢下她。 又哭。 谢漾无奈,女孩子还真是水做的。 “吁!” 谢漾急急勒马。 前方有五六个草原追兵,眼睛猩红的盯着她们。到底是从草原来的,对地势熟悉,绕到前面来了。 感受到腰间的手害怕扯紧。 谢漾跳下马背,拍拍少女的手背,示意她别下马。 “追追追,你们属狗的吗?”天气本就热,谢漾的耐心早就消失殆尽,眯眸望着这群草原人,拔出马背上从狗子寨顺的长剑,“来!一个一个单挑!” 说是这么说,整个人朝他们跑去,笨拙的动作和嚣张的表情全然不符。 草原人冷笑。 花拳绣腿。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的,因为刚到跟前,他们看不上的少年气势凛然一变,单手借住缰绳翻上马背,身子往后弯躲过其余追兵的砍刀,手却半点不留情,从身后抹了最厉害之人的脖子! 谢漾借着尸体倒下去的重力,踩上肩头又避开攻击,见他们愤怒的说着草原话,勾唇:“都说了让你们别狗叫。” 他们为轻蔑付出了代价。 代价是性命。 马背上的少女震惊,这些是兄长培养的精英,虽然比不上大兄二兄的人,但都是部族里好手,居然如此简单被这个红衣少年解决了。 少女有些恍惚。 最后两个人,谢漾是用暗器解决的。那是一路走来,她为阿图兰等人做的防身暗器,比较简陋,里面就是些淬了毒的针。 谢漾望着七倒八歪的尸体,嘟囔:“我你们也敢追,想当年追我的……卧槽!” 国粹出口。 少女来不及想其它,红衣少年已经跃上马背,把她抱在前面牵起缰绳,炙热感和安全感包裹了她:“驾!” 同时少年摸了把马头挂着的袋子,抓了把粉往后丢。 第64章 快死了还敢叫嚣,毒哑你 今天的风很给力,把谢漾的毒完美吹向身后那起码有百人的草军团。勇猛的草原人们先是有些疑惑,这个救了他们小公主的人跑什么?又撒了什么东西? 还有人吸了吸。 很快他们就为天真无知付出了代价。 草原兵们脸色涨红,有的嘴唇发紫,有的喘不过气,索性只有前面的人倒霉,一人惊怒:“是毒!是中原的毒!” “卑鄙无耻!” “快追上去救公主!” 无事的草原人震怒,齐齐驾马追上去。 重重的马蹄声响起。 来者是十人小队,也是草原人,为首的是个五官深邃、长相异常俊美的草原男性,从衣着气度可以判断出,身份非富即贵。他看着躺了一地的草原兵,狠狠皱眉:“怎么回事?” 他带人去驿站前围堵,只看到一辆空马车和几个他那个好弟弟的手下。 “回二王子,刚才我们看到公主了,她被一个红衣中原少年带走了!那少年会用毒。”一个呼吸不困难,只是浑身发痒的手下禀告。 二王子听着他的形容,再看远处的六具尸首。 越看越心惊。 其中三具都是一剑毙命,好准的剑法!另外两具的暗器也是扎在最薄弱的手腕处,这少年对人体穴道太过熟悉,否则做不到这种地步。 二王子眼神不明:“留下三人照顾他们,剩下的和我追。” 重重的马蹄声在身后穷追不舍。 谢漾是真想骂人,不是说草原人最讲究英雄气概吗,居然这么多人来围殴她,不讲武德! 少女被她挡在前面,根本无法回头看。 她想帮谢漾丢药。 “不行。”谢漾服过解药但这少女没有,后面那群人早有防备,再丢也无用,流转光芒的明眸微微眯起,脑子正飞速旋转,忽然扫到前方一处湿地凹陷。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谢漾抱着少女,踩在马背上踮脚飞跃,在湿地上走得极轻。 草原兵见她骑马,心生怀疑,那匹马并没问题弃什么马?这人又想做什么?聪慧的他们有样学样,谨慎的把马弃了。 重重踩上湿地。 嗯?! 他们大惊。 下意识抓住了旁边的人。 结果越挣扎,陷落得越快。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们惊怒,这泥地怎么会爬不起来。 谢漾勾唇,沼泽嘛,自然是越陷越深。除非一开始别踩,否则一旦碰了,想爬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公主,救命!”几个只剩脑袋的人冲少女求救。 少女像受惊的猫儿往谢漾怀里一缩,眼里噙着泪水。连亲兄长都能卖了她,她现在除了这个红衣哥哥,不能相信任何人。 谢漾脸一冷:“都快死了还敢叫嚣,真想毒哑你。” “咻!” 一根百斤长矛飞掷过来。 谢漾堪堪避开,耳边青丝被斩落几缕,她眯眸看向动手之人。是个骑在马背上,蜂腰猿背,狭长凤眼,鼻梁高挺,一张薄唇把草原男儿的性感展现得淋漓尽致,五官深邃的美男子。 粗犷、成熟且性感。 谢漾眼底闪过赞赏。 男人,姿色不错,记住你这一击了。 来日必还。 二王子见她要走,立刻开口:“桑姆,过来。” 少女把头一低。 “桑姆,他很危险!”二王子沉声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我们不会把你送给大渭,勒札这个混蛋已经被大兄绑起来了,你不必害怕,先过来,我带你回家。” 少女不肯抬头。 谢漾遗憾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公子!”李二终于带着五人帮追上来了,看清情况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刚解决了十几个草原人,怎么还有这么多?公子救下的那个少女,该不会是什么草原钦犯。 谢漾挑了挑眉,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几人身上,这是? “他们是我花钱请来救你的。” 谢漾若有所思:“厉害吗?” 五人组来的路上,没看到六具尸体,但看到沼泽里面的草原士兵。不错,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 李二讪笑,钰哥别闹,来的路上他可算知道了天外有天。你指不定都打不过这几个人。 “把他们杀了。”谢漾指着二王子,反正都已经得罪了,肯定不能放虎归山,为日后留下隐患,“他身上应该有值钱东西,可以抢一波。” 很想装作没听懂的二王子:“……” 不善的目光落到谢漾身上,谢漾冲他弯眉一笑。 美男子,我有仇一般有能力,当场就报了。 “桑姆。”二王子试图和妹妹沟通。 “既然东家喊我们杀,那我们就杀。”壮汉抽出肩膀背着的刀,每个字都像咀嚼碎肉般,煞气和杀气交杂,“草原狗,要怪就怪你撞上我们了!” “保护王子!” 谢漾冲李二使了个眼神。 李二偷偷摸摸后退,装模作样的到沼泽前欣赏狼狈的草原人,疯狂给谢漾使眼色,钰哥怎么过去啊!! 一道人影从他身旁飞过。 二皇子打算擒贼先擒。谢漾挑眉,来得好,正要挑起剑试一试草原武功,少女突然抬起她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谢漾错愕。 你这? 二皇子硬生生停下脚步。 “桑姆!”他低吼。 少女泪眼婆娑:“兄长,我害怕。我不敢信你,你让他送我回去好吗?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他掐死我。” 二王子恨铁不成钢,又怜惜妹妹。这只会下毒的卑鄙中人有什么好信?你从前不是最看不起这种无耻手段吗? “让他的人停手。”二皇子冷静下来,见下属被屠戮,狠狠皱眉,“再让他把人从泥地里救出来。” 少女:“我不会中原话。” 谢漾深深拧眉,看出这少女和这男人认识,又因为某种原因害怕他。 二王子见旁边没其他人。 在少女震惊的眼神下,忽然口吐大渭话:“让你的人停手,本王子不会对你们如何。桑姆被她的亲哥哥欺骗、进贡给大渭新帝,所以对我们心有戒备,她只信你,你把桑姆带回巴音族,本王子必有重谢。” 所以和刚开始的追兵不是一批人……谢漾恍然大悟。 那的确不能滥杀无辜。 她对李二道:“让他们停下。” 二王子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把他们当做勒札的人。 “你用什么保证你的承诺?”谢漾不信口头说说,行动都会骗人,你永远不知欺骗何时会存在,何况只是一句话。 二王子皱眉:“草原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漾轻嗤:“男人的话都不能信,把这颗药吃了,我就信你。放心,只要你做到你说的,我就会给你解药,草原都是你的地盘,我难不成还敢自寻死路?” 二王子盯上谢漾掌心的黑色药丸,凤眸微眯。 这手掌,真白。 二王子拿过药丸,触碰下,柔软的触感传来,一时有些微愣,旋即怪异拧眉。中原男子的手都这般柔弱? “把你腰间的玉珏给我。” 二王子对上谢漾漫不经心的眸色,那双眼睛似一谭碧水,能纯澈见底,却又带了几分幽幽危险,二王子鬼使神差的把最骄傲的战利品给了出去。 谢漾把桑姆放下。 “沼泽踩得越用力越会陷下去。” 桑姆寸步不离,李二看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不由羡慕起来。早上刚说钰哥能找到媳妇,这就有了个美人。 “这是佣金。”谢漾走向五人组。 五人组看了眼玉珏很满意,价值连城的东西,正要走人,谢漾喊住他们:“愿意跟着我吗?我可以帮你们治病,比如这位姑娘,中的这一身毒。” 第65章 秀才等于畜生 五人组停住脚步。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兜帽女子和白瞳男子有些激动。 背着淌血砍刀的壮汉眯眸,再次打量起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少年,沉重的声音夹杂危险和威胁:“欺骗我们,可是要用命相抵的。” 谢漾不在意他们的轻视。 若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反而不能信。 “我现在就可以给她针灸。”谢漾拿出诚意,她看中这几人,一是不想去草原因手下没人用太被动,二是这几人身手确实不错,“我可以压住她身上半数的毒,要不要让我试试?” 壮汉是不想信的。 兜帽女子突然上前:“可以。” “烟罗。”壮汉呵斥。 李二觉得烟罗这个名字耳熟,正在思索在哪儿听过,好说话的男人朝他走来。李二退后一步,脸上挤出笑容:“兄弟,有什么……” “有事,把你的命借我用一用。” 李二惊恐,不是,你怎么能如此淡定的说出这种话? 见识过他们手段的李二没试图逃,老老实实的配合,男人赞赏:“你很聪明。” 话落看向谢漾:“如果你想动手脚,我会让他陪葬。” 谢漾见李二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有些想笑。放心,她不会失手。 银针是随手在镇上买的。 兜帽女子默默递上自己的针包,摊开里面,数百根银针,长短细粗都有。最重要的是,最外面一圈的针是黑色的。 浸了毒。 比谢漾的银针好了不知多少。 兜帽女子的情况比谢漾预料得还要糟,体内起码二十几种毒,若是普通人早已香消玉殒,兜帽女子懂点医术,加之有钱,四处买夺好药,活到现在。 谢漾搭脉后不到两息就收回手。 这让本有几分希冀的白瞳男人,瞬间失望。 看来又是个只会空口白话的。 “去后面。”这儿都是群臭男人,谢漾可不能让姑娘家在这儿脱衣服。 然而她忘了,她此刻也是个少年郎。 白瞳男人沉下脸制止:“不行,就在这儿,不许让她脱衣服,最多只能裸露双臂。” 左右是个庸医,早点知难而退。 谢漾看出他的意思,一次轻视她不介意,两次抓李二当人质她也能理解,可这事不过三啊,漂亮如浸了雾的眸子,带着有几分冷的笑意:“你在为难我。” 如此苛刻的条件,根本无法完成。 白瞳男人:“话是你说的。” 谢漾扫了眼其余三人,显然也将她当成庸医,冷笑:“如果我解开了她双手的毒,你要怎么办?” 不可能。 烟罗体内的毒早已混杂,牵一发动全身,根本不是那么好解的。 “你想我如何?”白瞳男人只当她是想争口气,连诊脉都只用几息,真当自己是神医吗。 怕是连其中厉害都不知道! 谢漾冷漠的看着他,口吐狂言:“很简单,我要你给我跪下!” 壮汉三人脸色难看,耷拉下的眉眼都散发着杀气,想让他们兄弟下跪?好大的脸面! 白瞳男人冷笑:“好啊,但反之,我要你给我们所有人都磕一个响头认错,大喊三声你是庸医。” 二王子有些不赞同。 下跪磕头,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深的折辱。 这个赌约根本不公平,谢漾若是失败,尊严就会被踩土里狠狠碾碎。听这话语,这女子身上的毒应该极难解开,这少年郎到底年轻,太意气用事了。 所有人都不认为谢漾能够解开。 桑姆突然扯了扯谢漾的衣袖,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鼓励和信任,将手放在心口处,用动作表示她信任他。 公子,你一定能做到。 “谢谢。”谢漾勾起唇角,这种在逆境里,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小桑姆,我也会保护你的。” 桑姆听到自己的名字,再配上谢漾无意间带上宠溺的语气,俏脸一红,像只误入森林的小兔子,扬起一抹明媚笑容。 谢漾取出几根银针,牵起女子干瘪如老妇的手,女子似乎想缩回去:“你手上的毒对我没用。” 为了出关她服下的毒,可剧烈多了。 女子不再挣扎。 谢漾平静的把银针扎向穴道,捻,弹,转……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作为鬼医,她早就对人体所有穴道一清二楚,只要清楚中了什么毒,闭着眼睛都能将毒清除。 行针看似普通。 却又有几分诡异,是兜帽女子从未见过的针法,要说诡谲,似乎又说不说诡谲在哪里。 “血!” 烟罗嘴角淌下黑血,滴到地上。 她不可置信:“解了?” “什么?”白瞳男人吃惊,激动片刻后想到曾经上过的又冷静下来,“烟罗你好好感受,是真的解了,还是她动了手脚给你的错觉?” 手上的毒名为迟暮。 中毒者会慢慢变得苍老,直至迟暮之年。 若只是简单迟暮之毒,根本不慢解,难的是它已经和其它毒素混杂,想解开如同挑瞎子燕窝里的毛――难! 烟罗细细感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对,解了,真的解了。” “你的肌肤只能慢慢养回去。”谢漾的目光落到白瞳男人身上,冷傲勾唇,无情又桀骜,“该兑现诺言了,跪。” 白瞳男人一僵。 砍刀壮汉想说什么,男人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跪,声音很平静:“我错了,我和烟罗愿意跟着你,但请放他们三个走。” “阿古你在说什么胡话!”壮汉气得骂人,啐了一口老痰,“以为哥几个是老三那样背后捅刀子的混账吗,你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毒物永不分开。” 谢漾凉凉道:“我要的是你们所有人。” 挑她的好处就想走?那不可能,谢漾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现在绝对是个贪心的人。 都给她留下。 “放心,不会让你们去做什么涉及性命的危险之事。”没驯服前,谢漾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跟着我三年,三年内按我的命令去做事,我会帮你们除去旧疾病隐疾,三年后如果你们想走,大家就各奔天涯。” 三年后,你们就未必想离开了。 五人莫名从谢漾语气里听出这句话,不免好奇,这少年郎哪儿来的傲气与信心,自认能收服他们? 不过三年,的确很中肯。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隐疾。 烟罗虽然能治,但多一个神医就多一份安全。若是在这三年里,能把这少年郎哄到加入他们就好了,有那一手医术,他们还怕别人下毒? 五人对视一眼。 “好!”壮汉应下,“敢问阁下名讳?” “谢钰。” “我叫屠夫,这位是虎王,那位是秀才。这两位你知道,阿古和烟罗。” 未来让整片大陆闻风散胆的十位将领,五位今日彻底开启人生中的新篇章。 此时他们还不知未来会有多大成就。 谢漾勾唇。 “钰哥,那个,能让秀才放开我了不?”李二的声音弱弱响起。 笑得很友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就是秀才,可惜名不副实,他才是打起来下手最狠的。 不怪李二害怕。 他想起来烟罗是谁了!江湖里赫赫有名的毒物组织里的毒女!传闻碰了就得死! 他居然不知所谓,把这些人请了出来。 李二是真觉得自己命大。 “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秀才笑得和善。 江湖上对秀才的描述就两个字:畜牲。 杀人都笑着、且异常会诡辩的畜牲。 二王子眼里异彩连连,低咳两声示意该谢漾带桑姆回草原了。咳嗽声刚落,铁骑声响起,由远及近。 桑姆怯缩,是兄长的人吗? 第66章 放了我,你能留个全尸 “大家快跑!”二王子脸色骤沉。 他的人全部在这里,听这铁骑明显是草原马匹……他被算计了! 谢漾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从脸色能看出许多,看了眼离得较远的马儿,拍拍桑姆的手示意她别怕,抱着桑姆的腰窜到大树上,茂盛树叶将瘦小的两人完美遮挡住。 上去前不忘对屠夫几人说。 “屠夫,你和虎王去对面,注意别踩到沼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大半士兵陷入沼泽。 其余三人和她一样藏了起来。 刚藏好,铁骑就将他们包围。 约莫一骚,竟然有两百左右! 不过身上盔甲的图腾不一样。 二王子认出为首之人,眼底有怒火燃烧,瞬息便平静下来:“米勒,竟然是你,谁告诉你我离开部族的?” “勒札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结果你真为了和你不是同一个阿妈的妹妹追了出来。”米勒笑得猖狂,表情阴冷下去,“杀我弟弟时没想到有今天,阿诗勒隼,受死!” “上,谁砍下阿诗勒隼的头,本王子赏他十头牛!” 听到牛羊,草原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冲。 沼泽里的人还有一半没爬出来。 就是抵抗,也抵抗不了多久。 米勒阴森的盯着二王子,想着拿他的人头回去祭祀弟弟,阿斯勒隼砍下三个头颅,鲜血溅到脸上,显出草原人的好战和粗犷,他冷笑:“米勒,你的部下和你一弟弟样,都是废物,活该死在我手里。” “你该感谢我,帮格林部族除掉一个只会吃的废物,节省下粮食和马匹。” “哦对了,他死的时候好像还在喊哥哥救我。” “阿诗勒隼,我杀了你!”米勒红了眼睛,嘶吼着勒紧缰绳冲过去。 树叶掉落。 谢漾完美落到马背上,把长剑割在米勒脖子上,稍微用力就能取他的命:“让他们停手,否则我杀了你。” 米勒僵住。 他恼怒,憎恶的看着阿诗勒隼,竟然敢阴他 脖子上的寒意传来。 伴随刺痛。 “住手!”米勒赶紧对下属们喊,“都停下!” 格林部族的人纷纷停下杀戮动作。 谢漾赌对了,这人果然也能听懂中原话,对阿诗勒隼道:“你带着人先走,我稍后来和你们汇合。” 阿诗勒隼倒是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先走。 心头一时涌上复杂。 不久前这少年郎可是想杀自己来着。 阿诗勒隼盯紧谢漾的双眸,沉着自信,仿佛早已经历过尸横遍地的千军万马,很难掀起波澜。或许他在反而是累赘,凤眸微垂,遮住眼底的幽深,挥手让下属们准备。 谢漾把长剑又压下几分:“让你的人把沼泽里面的拉出来。” 米勒脸色难看。 他杀不了阿诗勒隼,反而要救巴音部族的人?这简直让他成了笑话! 这小少年给他等着。 再不愿,米勒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他的命在谢漾手里。 阿诗勒隼的人马离去。 “呵呵呵。”米勒笑得阴冷,中原话十分僵硬,“小子,放了我,你能留个全尸。” 两百草原将士慢慢把米勒围成一团。 谢漾淡定:“往左边走。” 米勒满足他这个将死之人的愿望,他动,将士们也跟着动。 “再往右边走走。” 米勒冷笑:“你一个人就算走到天边也逃不了,除非阿诗勒隼带人回来救你,可阿诗勒隼从来不救无用之人。他会离开,你就已经被放弃了!” 谢漾摘下他的头盔。 米勒:“你想干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让你走就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米勒被打懵了,他堂堂王子,便是父王都没打过他的脸,这个中原少年郎竟敢……奇耻大辱! 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他。 米勒狂怒以,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姿势,肘击谢漾腰间。 喉咙被剑深深砍伤。 他滚落到地上,捂着喉咙,痛苦的恨盯马背上的谢漾:“杀了他!” 谢漾勾唇。 十分诡谲。 她也不动,像看一群蝼蚁般。 “痒,好痒。”将士们突然蜷缩起来,痒到发痛的感觉,让他们根本无法忽视,不停的挠着,哪儿顾得上谢漾。 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痒! 米勒惊恐:“你,你究竟使了什么巫术?” “桑姆,下来。”谢漾走到树下,对树上藏着的少女张开双臂。 桑姆跌入怀里,少女馨香扑了谢漾满怀。 米勒悄悄拎着狼刀逼近,左右都是死,他要带着阿诗勒隼最珍视的妹妹和这个中原少年郎一起死! 一支笔状的武器从心口戳出。 “偷袭是小人行径,不可取。”秀才悠悠道。 米勒轰然倒地。 倒地前眼睛瞪得大大,死不瞑目。 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是围杀阿诗勒隼,绝对不可能失败的计划,却把自己的性命给交代在这里。 阿谷和烟罗也从树上跳下。 满地将士都在挠痒,他们想拿起武器,却痒到不能自抑。 “会死吗?”谢漾问烟罗。 烟罗轻轻摇头,没钱的事,她不干。 “那我们走。”谢漾把桑姆放到马背上,喊出躲得很远的李二,上路去追阿诗勒隼。 阿诗勒隼并没走远。 他选了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见谢漾几人安然无恙,阿诗勒隼诡异的松了口气。没去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抬手示意他们走前面,他来断后护送。 夜间谢漾住驿站。 阿诗勒隼就带人在树下点火过夜。 一次无意间见桑姆从谢漾的屋子里出来,阿诗勒隼剑眉深皱,低声训斥:“桑姆,你是个姑娘,怎么能和男人睡一间屋?” 桑姆:“我喜欢他。” 桑姆:“兄长,他保护我,我很安心。等回去后,我就请父王为我们主婚。” 阿诗勒隼脸色一沉。 他的妹妹如草原上的格桑花般天真无邪,极好哄骗,是部族里的明珠,绝不可以轻易许人。中原人一向心机深重,从杀米勒就能看出谢钰不是一般人。 不是他否认谢钰。 相反他很欣赏谢钰,够狠,够当机立断。 但他不适合桑姆。 “回去再说。”阿诗勒隼没拒绝妹妹。 他怕桑姆冲动之下,和谢钰私奔。 这些天下来,桑姆和阿诗勒隼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虽然心里还是有防备,但不影响她依赖。小公主满眼都是纯粹爱意,如同沾了朝露的鲜花,笑得极甜美:“兄长,难道你觉得他不好吗?” “你连他真容都没见过,如何说好?”所有人都没见过谢漾的真容,她一直戴着那张廉价面具,阿诗勒隼道,“若他是个丑八怪呢?” 桑姆不介意:“我喜欢他,与美丑无关。” 他是她绝望时看到的希望。 是救她出地狱的光。 如同巫师说的,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阿诗勒隼微微皱眉:“父王是不会同意你和一个中原人成亲,你知道的,草原人很介意混血。一旦你们在一起,你将一辈子被仇视、排挤。” 阿古冷漠的走过。 他径直敲响谢漾的门,当着两人的面开口:“你喜欢桑姆吗?” 刚睡醒的谢漾见然后对自己笑得灿烂,回以笑容:“喜欢啊。” 可爱的小姑娘,有谁不喜欢呢? 少女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有事?” 见全场寂静,谢漾挑了挑眉。等阿诗勒隼冷着脸离开后,看着桑姆写满爱慕的眼神,谢漾终于意识到什么:“阿古等等!” 第67章 滚,你不配 “你告诉桑姆,我对她只是对妹妹的喜爱。”谢漾想起自己穿的男装,不愿让桑姆感情错付,快刀斩乱麻,“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阿古没想到他会如此了当拒绝公主的爱意。 倒是高看几分。 他把谢漾的话转告给桑姆。 桑姆的笑容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脸色略微藏苍白,难过弥漫在眼底,如同走错路的小兔子,忍着难受和委屈,咬唇问:“可以帮我问问,他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吗?” 她补上一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怎样优秀的女子才能得他青睐。” 谢漾在心里轻叹。 这傻姑娘。 不想放弃几个字简直写在了脸上。 为了彻底让她放弃,谢漾描述出和桑姆完全相反的女子。在收服草原有能力和宁宴抗衡前,她不会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桑姆含泪离开。 “她说祝你抱得美人归。”阿古道,“等到了草原,你能先给烟罗解毒吗?” 谢漾挑眉,就说阿古怎么会主动来找她,原来是有事相求。 “不能。” 阿古脸色微青。 “因为她说,让我先治你的眼睛。” 阿古愣了愣,脸上浮现无奈,叹息:“这个傻姑娘,明明自己天天那么痛,却还是先为我们着想。” 谢漾想,其实这个们字可以不带。 “不用管我,先解……” “本来就没打算管你。”谢漾打断,如愿看到阿古变得难看的脸色,心情美丽起来,边越过阿古,边勾唇解释,“因为你的白瞳是天生的,不是病,我无法和你解释。你时而会痛会流血,应该是你练的功法恰好相冲,随便喝点药就好。” “不过鉴于你得罪过我,再痛两次。” 阿古愕然,这么坦然的承认斤斤计较? 真是出乎意料。 一时间,阿古竟然觉得这个暂时的“主子”,有些对胃口。 这么多年都痛过来了,再痛两次是小问题。只要谢漾愿意给烟罗解毒,延后一年再看他的眼睛都行。 两天后 队伍到了巴音部族。 草原鼎立三大部族的巴音族很强大,光是附属部族就有二十多个,牛羊更是多到数不胜。远远看去,王庭金碧辉煌,帐篷极为恢宏壮观,几乎每个帐篷前都挂着一只狼头干尸,呈现着草原人的血勇。 “二王子!”部族人恭敬的以拳击打胸口,行礼。 妇孺也是如此。 他们看向队伍末尾的谢漾,眼神有惊讶,旋即转变为愤怒、嫌弃厌恶等等,丝毫不加掩饰。 谢漾双眸闪过流光,草原人厌恶中原人?那就有点点难办啊。 “钰哥,不是你,是阿古。”李二表情复杂,“这群草原人极其不待见混血,觉得玷污了他们草原神的纯粹,你最好和二王子说让他们别来找麻烦,不然阿古会杀人。” 话音刚落。 几个身上还带着血气,扛着猎物回到营地的年轻草原男人,径直朝这边走来,脸色阴沉驱赶起阿古:“杂种,滚出草原!” “快滚!你不配踩在我们的土地上!” …… 谢漾脸色微冷,这些人嚣张的面孔和语气,真真是冒犯到她了。 她慢悠悠的走到几人身后。 他们只顾辱骂阿古,根本没注意到谢漾绕后,就是注意到也不会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瘦巴巴小少年放在眼里。 “不滚是,我给你……” “砰!” “砰!” “砰!” 三人只觉得后膝盖处酸麻无力,齐齐下跪。 阿古看向始作俑者。 谢漾懒洋洋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是护短,就是他们吵得慌。” “混蛋!”三人只觉得奇耻大辱,他们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杂种下跪了,“找打!” “住手!”急急的声音响起。 谢漾轻嗤,抬腿轻易踹飞两个,剩下的一个倒是能接她几招。不过也仅限几招,便被打趴下。 李二激动:“钰哥威武!” 谢漾踩在他的背上:“认输吗?” 阿古转达。 “我认。”少年涨红着脸色,本以为这个少年郎刚开始是靠偷袭,结果人家真有那个实力,不由敬佩,“我们向来以强者为尊,他打败了我,我心甘情愿被踩在脚下,但杂种你不一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同你!” 阿古没想他认同。 草原人,他早就习惯了。 “他说他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这倒不用,谢漾松开少年,对阿古道:“先前不知草原排斥混血,你告诉他们,想找你麻烦的,都先来挑战我。” 人是她带来的,必须负责。 谢漾是有几分抱歉的。 难怪路上烟罗问过一次,能不能不去草原,不过她没深想。 阿古心情复杂,如果只是为了收买他,这手笔未免大了些,草原人狠斗起来是最凶残的。看着另外两个爬都爬不起来的草原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 翠烟色的清丽裙摆串着贝壳和碎玉等饰品,手做的,极其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桑榆的小跑在空中荡起一圈又一圈弧度,身后有两个草原侍女追着:“公主!你慢点!” 桑姆跑得俏脸都红了。 少年狼狈自己战败的时候被公主看见,羞耻又有些惊喜:“公主。” “别打了。”桑姆喘着胸脯,她知道族人们视混血为眼中钉,虔诚的对族人们请求,“他们是我的贵客,请你们不要凌辱他,可以吗?” 公主下令,岂有人敢不从。 本来聚集的草原人们逐渐散去。 “谢哥哥。”这是桑姆路上学会的中原话,还有几分僵硬,但又软又甜,足以让人忽略口音,“我,我……” 她不会说,便献宝似的转了圈。 这是她珍藏的裙坠,好看吗。 “佳玉配美人。”谢漾赞美,“很美,也不知道将来谁会有幸和我们桑姆公主并肩。” 桑榆有点失落,但比起两天前,已经能很好接受了。 侍女追上来。 “公主,王还在王帐等着您呢。” 另一个则道:“公主先去见夫人,夫人日日担忧您。” 说着就去扯桑姆。 无意间扯到桑姆裙坠,在桑姆的拒绝下,直接把群坠扯断,碎玉和玛瑙等滚落一地。 “我不想……” 桑姆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公主。”侍女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心里有几分急切,再次去拉试图弯腰捡珠玉的桑姆,丝毫不在意那个方向会让桑姆摔跤,“夫人还在等……啊!” 谢漾捏着侍女手腕。 再加大力道。 侍女痛得直流泪。 “谢钰公子是吗?”来者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说着一口流利中原话,仿佛没看到惨叫的侍女,“王感激您救了桑姆公主,想请您去王帐一叙。公主,您也和普汗一起走,这些宝贝会有人捡的。” 桑姆想到担忧自己的父王,抹了抹眼角。 “屠夫,你们几个在外面等我。”谢漾淡淡道,“有人来挑衅就直接打,别打死打残就行。” 普汗多看了谢漾一眼。 王帐前守着腰间着锋利狼刀的士兵,膘肥体壮,个个凶勇骇人,经历过战阵和鲜血的洗礼。 “谢公子,请。” 王庭里气氛肃穆。 两个人站在左侧,跪在地上的人似乎受过酷刑。 阿诗勒隼。 想必前面那位身材敦厚的,就是巴音族的大王子:乌日图。 王座上的巴音王长着浓密扎发,似一只凶猛老虎,眼里闪着瑞光,此时却是怒火冲天:“乌恩,人已经到了,你还敢不承认!” 第68章 父王,儿子有人证 地上奄奄一息的三王子乌恩咬牙:“儿子没做过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如果儿子真的做了,草原神在上,我乌恩不得好死!” 绝对不能承认。 否则他一定会失去当王的机会。 乌恩拿草原神发誓,倒是让巴音王冷静了下来。 “阿爹的桑姆,过来。”巴音王的语气明显温柔下来,桑姆是他唯一的女儿,出生时正好他把格林那群狗崽子打得走出墨河,后来又因为顽劣扯着他去追牛羊,让他避过了好几次危机,是以对这个女儿极其宠爱,“告诉阿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乌恩狠狠瞪向胞妹。 识相的就闭嘴! 桑姆难过,亲哥哥竟然想用她换取自身地位稳固,一旦说出真相,阿爹肯定会杀了乌恩,这不是阿妈想看到的。在许多道目光注视下,她忍着难受低头:“桑姆不知道,一醒来我就在马车上了。” 乌日图和阿诗勒隼早有预料。 乌恩这个废物,仗着桑姆是他亲妹妹,没少逞凶斗勇。 四处干蠢事。 他不疼桑姆,他们却是心疼的。 “父王,儿子有人证。”阿诗勒隼拍拍手,下属便押着两个捆绑好的追兵进来。 乌恩脸色大变。 怎么会还有活口! 阿诗勒隼指着最左边的人,让人把他的脸抬起来,是乌恩曾经最信任的下属:“两个月前,乌恩说他死在狼谷。路上他们试图自杀,被我阻止。如果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可以问问这位谢钰公子,让他辨认。” 乌恩知道不能被定罪,否则就完了。 不仅会失去资格,性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活着。”乌恩愤怒至极,“是你们勾结的!是你买通一个中原人来陷害我,桑姆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把她送出去!桑姆,你快说话啊,是不是他们勾结了这个中原人陷害哥哥?” 桑姆脸色泛白。 绑架公主,阿爹肯定会把谢哥哥大卸八块喂狼的。 乌恩心里有股不好预感:“桑姆!” “你敢凶你妹妹?”巴音王不怒而威,抄起桌上的空酒壶就朝给乌恩的脑袋开了个瓢。 真当他是傻子看不出猫腻吗。 “桑姆,告诉阿爸,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谢钰哥哥,是好人。”桑姆咬唇。 阿诗勒隼暗自冷笑,桑姆是不会把无辜人卷进来的,尤其是她爱慕的谢钰。乌恩这蠢货想给谢钰扣勾结的帽子,真是自寻死路。 巴音王冷冷看了眼地上的儿子。 “普汗,问他,这几个是不是追杀桑榆的人?” 谢漾听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这两个人是追杀得最凶猛的,没曾想阿诗勒隼居然把人绑回来了,在地上男人威胁的凶狠眼神里,挑了挑眉,淡淡道:“有他们,左边那个是头头。” 巴音王的心凉了一半。 小儿子不成器。 却独独没想到,他能狠心到把妹妹送出去。 “乌日图,带下去。”巴音王冷漠道,“把他绑到大擂上,不许任何人给他吃喝,能活过七天,就驱逐出部族。” 乌日图握拳捶向心口:“是!” “父王我错了,儿子真的错了……”乌恩惊恐求饶,刚被乌日图折磨去了半条命,哪里还能经受七天不吃不喝,父王这是要他的命啊,“桑姆,桑姆你帮哥哥求求情!” 巴音王冷声开口:“桑姆,阿爸是怎么教你的?” 桑姆低下头。 阿爸教她别人砍她一刀,她就要砍十刀,绝对不能以德报怨。 阿爸还说,他护不了她一辈子,让她和两个哥哥交好。以后无论他们谁继承王位,部族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等等。”谢漾忽然开口。 她看向普汗:“据我所知,大渭皇帝刚立了皇后,一心国政,不会这么快充盈后宫,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桑姆在巴音族受宠,是草原人尽皆知。” 普汗用草原话说了一遍。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巴音族不会送桑姆进大渭后宫,必定会派人去拦截。如果进了大渭境内,除非他们放弃,否则一旦遭发现就会被扣上挑战大渭的名声。 想让桑姆信任,能派出的人选只有两位王子,别国王子进大渭,怎么都洗不清身上嫌疑。 再加上有心之人刻意挑拨。 大渭指不定就会对巴音部族发兵。 好毒的计! 谢漾想的却不是草原斗争,而是这里面指不定有明树手笔。那条毒蛇最会布局,想奉宁宴成为千古一帝,绝不可能止步于此。 “格林老狗!”巴音王脸色阴沉,“看来他是忘了被我砍掉手臂的时候。” 阿诗勒隼凤眸微眯,不,这不一定是格林部族做的。 他看向谢漾,眼底幽光掀起波澜。 乌日图一脚踩在乌恩胸膛上,胸骨被踩碎三四根,冷酷凶残:“说,谁给你出的主意!” “是,是米勒。”乌恩脸色青紫。 “他传信给我,说大渭的新皇后宫无人,以桑姆的美色一定能得宠,他可以和我们部族联手,瓜分漠北。” “蠢笨的畜牲!我看你是觊觎你老子的位置!”巴音王勃然大怒,“格林那群阴虫的话能信吗?要是有这种好事还会落到你头上,他们部族差女儿吗?” 的确,桑姆很美。 但格林偌大部族,就算没有能和桑姆平分秋色的,也有会伺候男人的。 “阿爹别气。”桑姆红着眼睛,替他拍背顺气,又倒了碗水给他,“气坏了又要难受,我相信阿爹不会把我当物品送出去的。” 巴音王喝了水,目光落到谢漾身上。 这个少年一语点出他们都没想到的事,不是凡人。 他挥退儿女。 帐篷里只留下他、普汗和谢漾。 “你叫什么?”开口竟是比普汗还纯正的中原话,“何方人士,怎么看出问题的?” 谢漾不在乎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恭敬的拱起双手,眼里适时弥漫诧异,似乎疑惑他会说中原话却还要普汗转达:“在下谢钰,大渭人士。我是家中庶子,从小经历的阴谋诡计比较多,碰到事想的也比较多。” 语气里带上轻嘲。 普通家的世子可想不到这么多。 “你爹叫什么?” 谢漾神色冷漠下去:“您就算贵为大王,也无权过问我的家事,我此行只是为了把桑姆送回来,明日就会离开。” “你真以为你走得了?”巴音王老神在在,并没有被顶撞的怒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再沉稳也还是桀骜的,得好好驯一驯,“知道了我巴音王族这么多秘辛,还想安然离开。” 谢漾强压怒火,嘲讽:“草原人豁达,原来都是假的!” 巴音王:“不假,不过我是大王,总得要留点脑子,以怨报德总比被别人算计强。” 谢漾心道好家伙。 敞亮。 一点都不带掩饰。 越是这样,谢漾就越没路可选。 谢漾深吸一口气,手死死攥紧,报出一个被灭谢姓七品朝臣的名字:“你想要我怎样?” “很简单,本王要你留下,为巴音族所用。”巴音王没错过他提及大渭时眼底的恨意,身为草原三大霸主之一,他的野心昭昭,“若是有机会,本王也能帮你报仇。” 谢漾沉默。 片刻后,她冷冷道:“我的五个手下里,你要安排住的地方,每个月给我五百两俸禄。还有,我要是杀了部族里的人,大王你不能偏私。” 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巴音王眯起满是精光的眼眸:“想好怎么报复格林部族了吗?” 第69章 可惜,她不想接受 谢漾的帐篷,在部族中间。 刚躺下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个长得极其艳美的妇人冲进来,面目狰狞的用刀砍她:“害我乌恩,你去死!去死!” 谢漾翻身避过。 床榻被砍出一道深深裂痕。 眼眸闪过冷意,谢漾毫不客气,直接卸了美妇人的手。粗暴拖着她的衣裳,把人丢出帐篷! 谢漾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夫人!”侍女惊呼,眼里浮过惊恐和震惊,赶紧把痛得梨花带雨的美妇人扶起来,怒看向谢漾,却不敢指责,“你竟敢对巴音族最受宠的玛夫人动手,我要告诉大王去。” “阿妈!”桑姆本是想拿些物品过来,草原夜晚很冷,侍女手里抱着大王赐的以貂皮为心外面缝着极其柔软着兔毛被子,桑姆拿着火狐毛做的枕头。 都是十分珍贵的好物件。 不知道谢钰哥哥会不会喜欢。 见玛夫人和谢漾起冲突,桑姆脸上的笑散了,再看地上的刀,眼睛瞬间红了:“阿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救命恩人?” “是他害了乌恩!”玛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吼。 桑姆被吓了一跳,阿妈向来不喜欢她,她能感受到,却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将厌恶写在脸上,顿时委屈了:“难道阿妈就没想过,如果女儿没被救下会怎么样吗?我和乌恩都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想。” 玛夫人冷笑:“因为你无法继承王位,如今乌恩被叛了死刑,我还捧着你做什么?桑姆,你就是个祸害!从你出生就分了我一半宠爱,大王只知道看你,你怎么就不能乖乖被送到大渭去!” 说到后面,玛夫人面目直接扭曲起来。 她嫉妒自己的女儿! 王后是大王的结发妻子,可桑姆凭什么长伴大王膝下。 偏偏她又是自己女儿。 嫉妒和欣慰常年在心里拉扯,把玛丽夫人变成了一个别扭的魔鬼,对桑姆极其冷淡。如今唯一的希望必死,她彻底忍不住了,深深发泄着这些年藏在心里的情绪。 “你小时候生了好几次病,我都在想,你怎么不干脆病死?”玛夫人仗着谢漾听不懂,无人敢去告状,把心里的阴暗想法宣泄出来,“可惜你命真是太大,出生时差点让我死掉,自己却总是能活过来,桑姆,你就是专门来克我的!要不是你,乌恩不会死,我也不会再不能生育!” 桑姆整个人都呆住。 她从未想过阿妈是如此看自己,如此恨自己。 这些年阿爸总是告诉她,阿妈生她时损了元气,让她别和阿妈计较。所以受了冷落,桑姆从来不说。 可她万万没想到,乌恩绑架自己的事阿妈不仅知道,还多次恶毒的希冀自己去死。 桑姆娇躯开始颤栗,绝望和痛苦笼罩了她,比被追兵包围时还绝望。 “你说了什么?”谢漾眯起眼眸,挡在失魂落魄的桑姆面前,制止玛夫人再用恶毒眼神看她,“对自己的女儿有这么大恶意,难怪会教出乌恩那么蠢的儿子。” “玛夫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阿诗勒隼抱着头盔进来,凤眸里是冷意和厌恶,前一刻还叫嚣的玛夫人看到他,顿时有些怯弱,怯弱的同时还有恨意,“如果我把刚才的话告诉父王,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玛夫人欺软怕硬。 大王眼里只有两个女人,已逝的王妃和桑姆。 她是小部族出身,靠着一张脸才成为夫人。如果被大王知道她嫉妒亲生女儿,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她。 玛夫人狠狠瞪了眼谢漾,不甘心的离开。 “桑姆,别怕。”谢漾知道她听不懂中原话,只能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眼里盛满鼓励,“你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别为不值得的人落泪,你要记住,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父母的女儿、兄长的妹妹,任何人都不值得你难过,明白吗?” “可以哭,但只能哭一次。” 阿诗勒隼眼眸微深,先是自己?谢钰可知道这四个轻飘飘的字代表了什么。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 桑姆一直紧绷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抱住谢漾哭了起来。 她好难过。 一直努力想让阿妈认可自己,但她却希望自己去死。 谢漾叹息,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父母的。 等哭够了,桑姆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谢漾面前丢了脸,红着脸接过谢漾的手帕,支支吾吾把带来的东西留下。 谢钰哥哥的话她会记住。 不会再给阿妈伤害自己的机会,不过她需要时间……桑姆抿唇低头,摸了摸空落落的刺痛心脏。 真的好疼。 “桑姆是父王带在身边长大的,心地纯良了些。”阿诗勒隼道,“我和乌日图一直试图让她看清玛夫人和乌恩的真面目,想必经过了今天一事,她会彻底绝了对玛夫人的希望。 玛夫人是我放过来的,利用了你,我向你认错。” 谢漾很冷静,玛夫人和桑姆接连出现时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心里有几分诧异。 阿诗勒隼居然会和她道歉。 “不必。”谢漾也厌恶不把孩子当人看的父母,尤其是这种重男轻女的,环境或许是因素,但玛夫人眼里的恶意都快化为实质,“举手之劳。” 阿诗勒隼扫了眼送过来的兔毛被,莫名觉得,这由他深入雪原亲手打的兔子,似乎没有这个中原少年郎白净。 谢漾问:“很贵重吗?” 她不是不识货,只是草原猎物繁多,并不觉得这貂有多难猎。 用点困鹰草就能引出来一窝。 “不。”阿诗勒隼道,“这是桑姆用过的,等会儿我让人送一套没用过的给你。” 谢漾只当他是把她当做妹夫来防范。 阿诗勒隼话音一转:“草原的勇士节要开始了,父王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在部族里获胜,然后和我一起去参加三大部族的勇士节。” 谢漾想,这巴音王还真是会两头做人。 一面希望他帮巴音族报复格林部族,一面又要在部落里显得公平,要是她落败,估计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不用担心,你救过我,我已经安排好了。”阿诗勒隼忽然开口。 谢漾挑眉,这是给她准备了捷径? 可惜,她不想接受。 谢漾最喜欢草原的一点,就是用拳头说话,强者为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阿诗勒隼对她的拒绝不意外,聊了几句后离开,只是离开前多看了谢漾几眼,眼里闪烁几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欣赏暗芒。 先是自己。 再是其他身份。 有意思。 …… “阿古。”谢漾停在阿古帐篷前,“教我说草原话,另外,明天的勇士节你也参加。” 李二脸色微变。 擂台上可是生死不论,以草原人对混血的厌恶,肯定会痛下杀手。 阿古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想干什么?卖了自己奠定在巴音族里的地位? 屠夫冷着脸:“钰哥,就算阿古打败再多草原人,他们也不会改变看法,只会落得败在混血手里羞耻无比,指不定还会自戕在草原神面前。”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漾淡淡的声音里,藏着让人心惊的雄心,掩藏于平静下,却字字激起人的沸腾血气,“这世道,总是会有人去慢慢改变。志向高远便力量无穷,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是当随波逐流者还是当耀眼领头人,阿古,我不强迫你,你自己选。” 第70章 放心,打死有人兜底 她需要改变,不惧改变,要操控改变! 谢漾眼里的野心和亮光,看得六人都怔了怔。他们总觉得,钰哥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但具体不一样在哪儿,他们说不出来。 就好比藏于沙砾中琉璃。 “我去。”阿古缓缓开口,“这世道,的确该变一变了,我愿尽绵薄之力,且试一试。” 试过,至少临终前想起,不会留遗憾。 他要将所有不公,全部还回去! 谢漾勾唇:“放心,打死了人有我给你兜底。” “教我草原话。” 听说谢漾要参加勇士节,没见过她出手的草原人们只是笑笑。瘦胳膊瘦腿的中原人,他们一拳就能抡倒三个。 不过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就当玩。 “桑姆公主会来看,我得手下留情。”说话的是昨天刚到的萨鲁曼部族的王子萨罗,仗着部族是巴音族最善战的,这几年早已将桑姆视作囊中之物。 为此,昨天气势汹汹的去揍了乌恩一顿。 敢把他的王妃送人!找死! 然后就被部族里的老者劝诫,别风头太盛。再怎么说乌恩也是三王子,这是在打巴音王族的脸。 萨罗冷嗤:“一个被放弃的废物,难不成大王还会为了他教训我不成?” 他是这次勇士节,最有可能帮巴音族夺得第一的人选。 “把妹妹送人,勒札就是个小人,我再打一顿都不为过。”萨罗冷笑,想到桑姆害怕的模样,恨不得把乌恩直接打死,“也柯那呢,往日没少追在勒札身后,我看他这次还怎么放肆!” 也柯那是早年随着巴音王征战部族的王子,部族战功赫赫,死伤惨重,在巴音王心里有极重位置。 因为部族实力渐微,爱慕桑姆的也柯那选择讨好乌恩。 “萨罗。”说曹操曹操到,腱子肉比萨罗少一圈,偏偏又矮了几分显得有些虚的也柯那,带着笑容走了过来,“你知道这次勇士节,会有谁吗?” “不就是桑姆的救命恩人。”萨罗冷笑。 也柯那的表情冷了下去,眼里透露厌恶:“还有一个白眼杂种!你能想象到吗?我们至高无上,只为挑选最勇猛战士的勇士节,居然会有杂种参加!光是想想和一个杂碎当对手,我就觉得恶心,比你的存在还让我觉得恶心。” 萨罗想说不可能,大王不会这么糊涂。 但也柯那没理由骗他。 萨罗脸色阴沉,他堂堂王子,居然沦落到和一个杂种打擂台:“你同样也让我恶心,也柯那,这杂种的命我要了。” 也柯那冷笑:“就看谁先碰上了。” 转身瞬间,也柯那眼底闪过不屑和得逞。 白瞳杂种是桑姆救命恩人手里的人,萨罗这个脑子里只有干架的蠢家伙实在太,好利用了。 萨罗杀了那杂种,中原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就可以借此安慰桑姆。 用中原话来说,这叫借刀杀人。 擂台旁边已经围了一圈草原人,个个膘肥体壮,眼冒凶光,看向高处笼子里咆哮的白色狼王,那是这次的奖励,是大王所猎,象征着最高荣光。 萨罗对这次的勇士势在必得! 巴音王和三位子女现身,人群里的勇士丝毫不掩饰自己选了哪位王子,站成两排,握拳放在心口处重重击打三下,声音鼎沸:“见过大王!” “好好好,都是巴音族的好儿郎。”巴音王很满意,“希望你们不要让本王失望,乌日图,开始抽签。” 所有人的名字被刻在石头上,豪放的丢进空酒壶里。 大王子乌日图也不用手抓。 随便倒出两个。 阿诗勒隼看了眼,喊出两个人的名字:“第一组,巴音族扎西对克兰族阿尔沃。” 两人自人群里走出。 走上擂台,先向对方行勇士礼。 “开始!” 谢漾周围是空的,因为有阿古在,草原人都认为混血不吉利,靠近就会沾上霉运,还会死亡。 谢漾起初看得兴致勃勃。 在第十组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疲乏了,这些草原人的招式实在太一致了。都是用强壮身体去撞压挤,没什么特别亮眼的技巧,当然也有他们身体太庞大不方便的原因。 谢漾的武功不适合他们练。 但上一世,谢漾被人请去给爱斯基摩人看病时,见过他们的操练方式,可以让草原人学一学。 “阿古对萨罗!” 谢漾敏锐察觉到,草原人们的眼神纷纷变了。 萨罗? 她看向擂台,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人,身上的肉硬到普通刀剑都无法扎进去,脑子里浮现一个词:纯肉坦克。 “不好对付。”屠夫皱眉,“从他的步伐来看,底子很好,我都未必打得过。” 谢漾眼里浮上一层光芒,勾唇:“是嘛?我到底很看好阿古。” 阿古看着眼前的彪汉。 低头看了眼擂台,眼里闪烁不明光芒。 萨罗直接冲过来,阿古绕着擂台跑,萨罗冷笑:“以为跑就有用吗?杂种就是杂种,一点草原男儿的气概都没有。” 阿古充耳不闻,加快速度。 在萨罗即将扑上来时,他突然一跃,踩在萨罗肩头再一点,借力稳稳落到擂台中间。 他们速度太快,台下人们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萨罗王子用力去抓阿古的腿没抓着,整个人失控冲下擂台……掉出擂台,即为输了。 “阿古胜。” 胜之不武!不少草原人都红了眼,这手段太卑鄙了! 可不管怎样,赢了就是赢了。 萨罗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红着眼睛看着双手,不信自己居然没抓到,想到心上人就在高台上看着,倍感耻辱,失控立场:“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来是个花架子。”李二轻嗤,“早知道我也去了。” 阿古和谢漾对视一眼。 他们的确胜之不武,因为上场前,谢漾给阿古喷了无色无味的致幻药,附带一点软骨散效果。 无所谓,赢了就行。 手段不忌。 又没有明规说不让用药。 谢漾理直气壮,又有些遗憾,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后面的肯定会长教训,不会再追。 “谢漾对也柯那。” 也柯那刚在心里嘲笑完萨罗这个废物,笑容骤时一僵。 得好好想想,用什么姿势让谢漾下场才不会让谢漾难堪。 两人行礼。 “谢钰哥哥,打倒他!”桑姆今天穿了身草原儿女的骑装,鲜红,额头坠着几块琉璃配饰,极其美丽惹眼。 草原男人们看得热血沸腾。 公主说出大王最忌讳的中原话,大王都不介意,不愧是最受宠的明珠。 谢漾声音里染着笑意:“好。” 说时迟那时快,她朝也柯那奔去,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不好! 也柯那瞳孔一缩,是个高手。 再也不敢懈怠,也柯那认真反击,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防守,谢漾总能轻而易举找到龙子钻,脖子一痛。 整个人麻痹在当场。 他惊恐:“你对我做了什么?” “认输吗?”谢漾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揉了揉关节,握拳对着他的脸,“再不认输,我要继续揍你了哦~” 也柯那能从动作看出,咬牙,带伤输总比直接认输强。 谢漾勾唇。 拳头如风。 “砰!” “砰!” “砰!” 也柯那被打得直吐血:“我认……” “砰砰砰。” “我……” “还不认输?阁下真是好勇士!”谢漾敬佩,在众人围观的惊叹眼神下,一拳把也柯那从台上击飞。 轰。 也柯那摔到地上,狼狈不堪。 谢漾看向高台,巴音王很满意,也柯那总是肖想他的桑姆,总算给了教训:“接下来就是自由挑战,胜出的勇士可以选人挑战,不得拒绝。” “我要挑战谢漾!” 第71章 聪明人面前不说废话 草原男儿最血性,最喜欢打倒强者。 尤其这个中原少年郎目空一切的嚣张模样,这可是在草原,他们一定要找回场子! 谢漾扬手:“请。” “是达可图。” 达可图在草原里,身躯矮小,是以常得人嘲笑。后来和中原师父学了武功,在巴音族打出了名声,再也无人敢小看。 这还不够。 他要让自己人尽皆知,享受荣光。 踩着刚出尽风头的谢漾是最好选择。 达可图兴奋的跳到台上,他可和那些只知道肉搏的族人不一样,这一战,一定能赢! 两人互相行礼。 一柱香后 谢漾在草原人们惊奇的目光下,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耀眼得很:“承让!” “还有谁想挑战我吗?” 巴音王看了眼惨败的达可图,示意普汗找人把他抬下去,再看台上红衣夺目的桀骜少年郎,眼神一闪:“乌日图,你上去试试他。” 大王子乌日图从高台跃到擂台,魁梧的身体,落地却并不重。 是个高手。 起码不比阿诗勒隼的身手差。 “谢钰公子,王说了,只要你能打赢大王子,这次勇士节的第一就是你。”普汗道。 谢漾勾唇:“此话当真?” “自然。” “开始!” 乌日图并没因为身体娇小就小看他,反而一开始就打出强势一拳,拳头带着几乎能化作刀刃的疾风朝谢漾的脸而去。 很快。 谢漾下腰躲过这一拳,乌日图另一只手狠狠击向她的腰间。 同时打空的那只手转了圈回击。 如果谢漾转身避开,必然脖颈会迎上这一手刀。如果不避,腰则要接下那一拳。 左右两难。 桑姆觉得心被揪起来,葇夷攥紧王座的虎皮,惊呼:“谢钰哥哥!” 阿诗勒隼凤眸微眯。 这是乌日图的最强一击,如果避开了,后面就好说。 如果避不开,谢漾不死也会残。 谢漾忽然弯眉笑了,双手全然放松,整个人仿佛自暴自弃般朝地上摔去,两只细长的腿却缠上乌日图的大腿,猛的用力! 她如同一条蛇,以诡异的姿势滑了出去。 “哄!” 一拳落到擂台上,擂台都震了三震。 与此同时,红衣少年郎已经爬上虎皮彪悍男人的腰身,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抵上脖子,束起的黑发在空中飘扬,碧谭般的双眸带着浓厚笑意,伴随不羁的声音:“我赢了!” “谢钰哥哥好厉害。”桑姆笑得格外开心。 阿诗勒隼的目光却有些幽深。 太过出类拔萃,不是好事。 谢漾从乌日图身上下来,对乌日图做出承让的手势。高傲的大王子冷着脸离开擂台,对此谢漾并不在意,总不能人家输给你还让人给你笑脸? “怎么输了?”巴音王问。 乌日图道:“她擅技巧,真打起来,不是我的对手。” 巴音王稍微放心,大儿子从不信口开河,能如此冷静,想来是有绝对信心。 “普汗,把雪狼给他。” 谢漾的第一,谁都没有意见。大王子是部落里最强大的勇士,年轻时的大王都比不过,能打赢大王子,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雪狼王很凶残。 谢漾刚靠近,就发现笼子里都是鲜血。 狼王一双青绿色的眼里满是兽性和不屈服,毫不怀疑,笼子一打开,它定然会扑出撕咬最前面的人。 “我怎么处理它都行是吗?” 普汗点头:“这是大王赏赐您的,自然随您。” 在草原人们羡慕的炙热目光里,谢漾让屠夫把笼子抬上马车,独自驾马离去。 巴音王给了阿诗勒隼一个眼神。 桑姆想跟上阿诗勒隼,巴音王皱眉,敲打女儿:“桑姆,勇士节还在继续,你作为公主,该留下来为他们呐喊。” “去为勇士们准备茶汤,公主准备的茶汤,会让他们更有血性。” 桑姆撅嘴:“知道了阿爸。” …… 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谢漾才停下来。 雪狼在笼子里暴躁不安的嘶吼着,绿色的眼里闪烁寒光,它不知道这个人类想做什么。 偌大的草原,只有一人一车一狼。 “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臣服于任何人。”笼子上的血迹,是雪狼王撞击笼子导致的,谢漾跃上笼子,踩在镂空的铁架上,同时打开了铁门。 本想上扑咬她的狼王几乎是瞬间就朝门口奔去。 自由,那是它渴望的自由! 但它生生止住了。 眯眸看向谢漾,这个人类想做什么?莫不是有陷阱。 谢漾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不同的是,她是真心放它离开:“去,没有陷阱,我也不会暗算你。回你的雪原去,别再被人抓住了。” 雪狼王终于被触动。 狼爪缓缓踏出笼子,似乎没想到自由来得这般简单,跳下笼子后,兴奋的在地上转了几圈。 它看向笼子上伫立的面具少年。 “快走。”谢漾失笑,“不用谢我,一路小心,千万别再被抓回来了。” 雪狼王在草原上疾跑。 满眼绿色里,白红色越来越远。 目送它彻底离开,谢漾怔在原地,眼里的笑意却很浓。她调转马头:“驾!” 阿诗勒隼在不远处,凤眸里盛满复杂,待她走近后,骑马与她并行:“你知不知道,那头狼有多少人想要?格林王许了父王五百只羊想换,父王都没换给他。” “没人驯服得了它。”谢漾淡淡道,“你们不是试过了吗?它天生就是王,不是普通雪狼,用上再多手段都无法驯服,不如放它离开。” 阿诗勒隼总觉得她似乎在说其他事情。 再细看时,谢漾身上已经没了那层神秘感。 的确,那只狼王无法驯服,否则父王不会大方到把它拿出来当奖品,更别说给了谢漾一个中原。 “你不该打败乌日图。”阿诗勒隼忽然开口,“父王年轻时英勇无双,但岁月已经把他变得谨慎多疑,谢钰,你只是一个中原人。” 疑神疑鬼,是所有帝王的特质。 可惜,谢漾没打算在巴音王手下过活。 她要的可是整个草原! “可我这个人好强,想做一件事就会拼了命去做,不喜欢认输。”谢漾认真开口,突然又笑了,“阿诗勒隼,你这么说你父王,就不怕我告诉他?” “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笃定?”谢漾来了兴趣。 阿诗勒隼勒住缰绳,和谢漾饶有趣味的双眸对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谢漾错愕。 不是,她这算被人发了好人卡吗? “阿诗勒隼,眼睛是会骗人的。”谢漾忍俊不禁,“就比如你这双凤眸,生得很漂亮,但你心里的野心,可比你表现出来得要多得多不是?” 聪明人面前不说废话。 阿诗勒隼心里生起怪异感,若是其他人,他定会杀了他以绝后患,但谢钰……他笑起来真好看,很甜,还有几分嚣张,像勾子般勾得他心痒痒。 “那我能信你吗?”他听到自己问。 谢漾挑眉,聪明嘛。 “目前不能。”她摇摇头。 阿诗勒隼不再接话,那就等日后,他来做给他看。 两人回到营地,已经过了正午。 “钰哥!我跟你说阿古赢了三场,你是没看到那些人脸色多难看……狼呢?”李二兴冲冲,看到空空如也的笼子愣了。 谢漾:“放了。” “不愧是钰哥,狼王说放就放。”李二敬佩,继续说起刚才的事。 谢漾没看到阿古,李二道:“他受了点伤,烟罗帮他包扎去了。” 李二端起茶汤给谢漾:“这是勇士才有得喝的,还是那位公主亲手端过来的,钰哥,快喝,别辜负佳人心意。” “我不喜欢。” “那我喝了啊。” “等等!” 第72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谢漾一把抓住李二的手腕,李二刚要把汤送进嘴里,险些洒了一身。 他幽怨:“钰哥你不是说你不要吗?” 谢漾夺过碗闻了闻,神色严肃起来,再用手指沾了点放进嘴里,声音骤变:“大王!茶汤有毒,不能喝!” 刚喝了几碗的巴音王脸色大变。 其余草原人则是不解的看向突然大喊的谢漾。 怎么了? “谢漾公子,你说什么?”普汗的心都在颤抖,不怪他怕,场上勇士基本都喝了茶汤,大王和大王子包括他在内都喝了,“你确定有毒?是什么毒,有救吗?” 巴音王则死死盯紧他,手落在虎皮座椅上,有了杀意。 谢钰刚来,茶汤里就有了毒。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故意下的毒。 “不确定。”谢漾没错过巴音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比起这个,救人重要,“茶渣呢?” 普汗赶紧带她去看茶渣。 为了不引起慌乱,比赛继续。 谢漾碾碎茶渣,茶渣里面藏着的药极细,根本就是混在了一起,味道也因为特殊手法变得难以区分。谢漾紧紧皱眉,报出几样矿石:“给我找这样东西来。” 普汗让人把东西拿来。 谢漾把矿石捣碎,按比例配好。 再用茶汤一淋。 第一个不变,第二个不变,第三第四……第五组由褐变成了黑色! “是百鬼枯。”谢漾一喜,微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不对,“还好,不致命,就是会慢慢让人筋脉如枯草,有时间救……等等,勇士节期间,大王对外的防备做得如何?” 费劲千辛万苦下百草枯。 为的是什么? “早就准备好了。”普汗回答,“绝对不会给格林和漠北半分可乘之机!” 可如果是内部的呢。 如果是内部有人想篡位,给各个部族勇士甚至是王子下百草枯,就能在打他们试图反抗时用以威胁,要知道几乎是所有部族里拿得出手的勇士,都在今天来了勇士节。 他们唯一不会防范的。 就是桑姆煮的茶汤。 甚至更严重,是有人与外勾结。 “我把解药给你,你去煮药。”谢漾道,“我去找找大王。” 普汗似乎想阻止她。 谢漾到擂台地时,正巧有一独臂老者来了,他以右拳击心:“也鲁见过大王。” “免礼。” 巴音王对昔日老部下还是很好的:“乌日图,请你也鲁伯伯坐下。” 乌日图正要上前一步。 也鲁却退后了:“大王,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我那林部落为了帮您击退格林漠北部落,死伤无数,如今只剩三四万妇老弱妇孺?” “本王自然记得。”巴音王冷冷道,“这次勇士节,本王会让漠北付出血的代价!” 也鲁摇摇头。 “我来只想求大王一件事。” “你说,只要本王能答应的,本王绝对答应。” 也鲁:“我想请大王把桑姆公主嫁给也柯那。” 巴音王的笑容瞬间僵住。 连萨罗他都看不上,也柯那连萨罗都不如。 这我想挟恩图报? 萨罗这暴脾气,站起来就骂:“也鲁,别仗着你早年立过功就打不该打的主意,谁还没杀过几个漠北人,桑姆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也柯那!” 巴音王皱眉:“也鲁,桑姆是整个草原的明珠,本王答应过她,让她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桑姆的脸色隐隐发白,收紧指尖。 “大王是铁了心不答应吗?”也鲁见巴音王不说话,脸色也难看起来,“看来大王是早就忘了那林部落昔日做的牺牲,也好,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了。” 什么意思? 巴音王心里有种不好预感。 “大王,那林部落的所有士兵全部围在了外面!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格林部族的人。”一个斥候焦急的跑进来禀告。 王帐……被包围了!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谁也没想到,最忠心的那林族会叛变。 巴音王气得整个人站起,毛发抖动,虎目圆瞪,到最后的咬牙切齿:“你,你……也鲁,本王自认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你,牛羊布匹,哪样不是以你为先?你以为也柯那为何能如此嚣张,都是本王应允的!如今你竟然狼心狗肺,勾结格林那群狗崽子!” 也鲁冷笑:“以为为先?要是我死了呢,那林部落还有什么荣光可以延迟下去,我给了你机会,让你把桑姆嫁给也柯那,可你连这点恩惠都不愿给。” 巴音王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喘不过气。 他的桑姆。 在他眼里就是一点恩惠? 想让那林部落长存靠的是勇气和智慧,不是这些肮脏手段! “萨罗,我劝你们都别急。”也鲁不再隐瞒,冷笑连连,“我在茶汤里下了百草枯,最多半日你们就会筋脉枯竭而死,解药只有我手里有,想反抗的,劝你们先想好。” 卑鄙! 众人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上去宰了也鲁。 偏偏性命握在他手里。 也鲁已经带兵包围了王庭,只是需要人质,怕其它部族反抗。为了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三年,终于在今年勇士节将一个侍女安排进了煮茶汤的地方。 “格林那群老狗到底许诺了你什么?”巴音王怒吼。 也鲁冷笑:“当然是牛羊和人。” 等屠戮了巴音各族,他们四岁下的幼儿全部归那林族所有,等十几年后,那林族又能恢复曾经荣光。 “桑姆,如果不想看到大王死,就乖乖嫁给也柯那。”也鲁威胁,笑得阴沉,“不过你的阿爸和两位哥哥只能活一个,你最好选好。” 桑姆脸色苍白。 不,都不能死! 桑姆无助得紧,目光四下寻找谢漾。 谢钰哥哥,帮帮她。 “公主可以慢慢考虑。”也鲁宽容,“等我杀得差不多后,你再给我答案。” 交战声已经越来越近,几乎能看到王庭侍卫倒下,鲜血流得到处都是,以及凶手们嚣张的笑容。 桑姆逐渐绝望。 “阿爸。”她道,“杀了他们。” 也柯那脸色微变:“公主,你该劝大王投降的。” 桑姆笑了,笑得格外美丽,如同灿烂盛开的格桑花,只是这朵花很决绝:“我的阿爸和兄长,血是热的,他们绝不会投降!也柯那,我不会屈服于你,等他们5战亡,我也会跟随他们的脚步。” 也柯那脸色难看。 人群里没有谢漾的影子,谢漾奔走于各个帐篷,拿出阿诗勒隼悄悄丢给她的令牌,调离兵马。 “虎王,你去看看格林部族大概来了多少人。” 很快,虎王就回来了。 “估摸有三万。” 三万……这对于一个草原部族来说,绝对是大部分兵力了,也就是说,格林部族后方是空的。 谢漾眼底闪烁着疯狂。 她想玩票大的。 就是不知道阿诗勒隼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秀才,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秀才心里一凛,该不会是他想的那般,照理说他们才跟着谢漾没几天,谢漾不可能会这么信任他们。 谢漾坦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秀才心里受到极大撞击。 他复杂的看了眼谢漾:“可这些草原人,未必会听我们的。” 谢漾勾唇。 没说说好不会牵扯到性命,就证明对建功立业,还是很心动的。 “我会说服他们。”谢漾让他不用担心,“你当军师,屠夫和虎王当将军,我相信你们。” 秀才:“那你呢?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谢漾眼眸闪烁幽芒,她嘛,自然是…… 第73章 长得丑,想得美 “公主,别挣扎了,你的救命恩人都跑了。”也柯那知道桑姆在想什么,残忍斩断她最后一丝妄想。 一道爽朗的声音带着疑惑。 “在说什么?” 谢漾扫了眼满地将士的尸体,大王子乌日图躺在地上死活不知,阿诗勒隼也受了重伤,桑姆被巴音王护在身后,盛满盈盈秋水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和倔强。 谢漾回来。 她并没多惊喜,反而害怕:“谢钰哥哥!快走!” 谢漾皱眉。 “居然没逃。”也柯那冷笑。 谢漾看向走出来的阿古,问:“发生什么事了?” 巴音王眼底闪烁精光,这小子打算做什么。 阿古把那林族勾结格林部叛变的事转述,谢漾瞬间僵硬,仿佛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看了眼满脸焦急的桑姆,微微咬牙,似乎做出极其困难的决定,低声道:“阿古,告诉也鲁大王,我能让桑姆嫁也柯那。” 阿古转告。 也柯那当场心动,他喜欢桑姆多年,已经成了执念。 “中原小子,你跟我来。” 也柯那并未掉以轻心,让十几人保护自己,颐指气使:“杂种,问他有什么办法,如果真有法子,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我会配一药,名为相思蛊,服下的男女会在三天内心悦对方,逐渐爱入骨髓,此生此世都离不开对方。” 也柯那听完狂喜。 随后又有些犹豫:“有没有只让她爱上我的药?” 谢漾暗自冷笑。 权利使人飘飘然,那林族都还没坐稳位置呢,也柯那居然就想左拥右抱了。 长得丑,想得美。 “没有。” “还有其他办法吗?” 谢漾摇头。 与其说也柯那是爱慕桑姆,倒不如说是多年求而不得,加上自卑心和自尊感作祟,让他必须得到。 “把药给我。”也柯那咬牙。 谢漾把需要的草药告诉阿古,另外贴心的为也柯那着想,并毛遂自荐:“相思蛊需要炼制,药虽罕见,但相信王子应该能找到。在找到药前,您不能杀了巴音王三人,否则以桑姆的性子肯定会随父兄同去,我可以帮您废了他们三人,桑姆恨也只会恨我。” “三人废人能做什么?” 谢漾漫不经心,却不失狠毒:“不仅如此,您和大王还可以把他们关在囚笼,暴晒在擂台上,宣告所有人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一箭三雕!” 也柯那越听,越觉得谢钰合他胃口。 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几乎是瞬间就选择弃暗投明,这让也柯那暗爽。 “好,那你就去废了他们。” 谢钰踩在鲜血里,一步步踏上高台。在也鲁和也柯那玩味且审视的目光下,弯腰,用手掌拍了拍阿诗勒隼染血的脸。 “二王子,人算不如天算啊。” “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活了下去。” 娇嫩的掌心细细拂过,阿诗勒隼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温暖,手掌滑下扣住他的手掌,浑身传来粉身碎骨的剧痛。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惨叫出声,低沉的声音是重重喘息:“啊!” “谢钰哥哥!”桑姆脸色苍白,惊呼着试图扑过来阻止,谢漾顺手打晕她,把她交给烟罗。 谢漾如法炮制,昏迷过去的乌日图直接疼醒。 巴音王不愧是铁血汉子,硬生生没喊出来。三人同时用愤怒眼神盯着谢漾,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转息间。 巴音部曾经最强的三个男人,如狗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大王,王子,都处理好了。”谢漾恭敬的走到也柯那父子面前,姿态做得十足。 “混蛋!”萨罗红着眼睛,恨不得把他撕碎,将士都险些架不住他,“也柯那,他今天会背叛大王,明天就会背叛你!中原人最狡猾阴险,大王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天。” 阿古尽心的当着译人。 谢漾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屑。 她大步走过去,一脚把人踹飞到血泊里,力道大得萨罗直接晕了过去:“废物就是话多。” 也柯那看得痛快淋漓。 萨鲁曼部族最宝贝萨罗这个王子,父王说大局未定前,为了避免萨鲁曼反扑,得留着萨罗。 也柯那没打算一直用谢钰。 等药练出来后,就该送这个“恩人”上路了。 “把这些勇士们都关到帐篷里,好好看守。”也鲁指了指那些各部族勇士,让人把巴音王三人丢进原来装雪狼王的笼子里,高吊在擂台上空。 各部族的援兵到,第一眼就看到曾经荣光加身的大王,被囚在囚畜牲的铁笼里,生死不知。 鲜血顺着铁笼不停滴落。 将擂台染成红霞。 “大王!”有忠心族长悲呛低吼,“也鲁这个畜生!” “我说谁在骂我,原来是上一任狼卫长。”也鲁冷笑,“放心,给你表衷心的机会,你的儿子和部族里的勇士,我也一并还给你。” 身后的凶猛将士把几个黑袋子丢过去。 里面咕噜噜滚出人头。 族长险些站不住,儿子,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啊,苍老的脸上双眼猩红:“也鲁你会遭报应的,草原神不会放过你的!” 也鲁冷笑连连。 他不怕报应。 目光落到其余族长身上,见他们最多的就带了百来人,很满意:“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护着护主,不管孩子们的死活和部族未来。” 其余族长沉默了。 在前任狼卫长质问的眼神下,有人皱眉,言语难掩怒火和埋怨:“巴音部输了已经是事实,难道要我们给他们陪葬?如果不是巴音王疏于防范,会落到这个地步?” “也鲁,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一个和那林族交好的老族长站出来。 也鲁脸色平静,等他说出来意。 “你知道,格林部族都是群狗崽子,如果让他们进来定会大肆抢虐。你赢了,我们奉你为尊,那林族的地位以后会和巴音族一样,但能不能先把那群狗崽子赶出去?” 这是来的路上,他们商量的最紧要的事。 实在不行,他们就要放弃勇士了。 整个部族的命和几个儿子的命,孰重孰轻,他们还是分得清的。况且他们并不缺儿子,只不过对送来参加勇士节的儿子,寄予了厚望。 也鲁似乎被说动。 “我想想。” 话锋一转,也鲁眯眸:“为表诚意,麻烦各位在五天内把牛羊马匹都赶到那林族的牧场,否则我什么都没有,很不放心。” 牛羊马匹,这在物产贫乏的草原上是最重要的资源。 众人沉默。 至少也鲁没要妇孺。 “好。”先前开口的老者应下。 五天内,牛羊马匹全部就位。 谢漾也练出了相思蛊,也柯那先让下属试吃,确定没毒后,欣喜的和桑姆一人一粒。 这些天桑姆如同潭水枯竭,瘦成了近乎枯叶,若非每天也柯那答应让她去给父兄喂水送吃的,她怕是在第一天就会自戕。 服下药。 桑姆整个人都是呆呆的,绝望的看着和也柯那谄媚的谢钰,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谢钰哥哥。 “王子,您得和大王说,让他迅速除掉敌人。”谢漾献计,“反正有格林部族的精英将士们,直接把各部族屠了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也柯那睨了眼谢漾心急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见桑姆默默流泪,心里无比怜惜,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吻掉泪水,他想一定是相思蛊开始发作了,心里有点痒痒:“你知道个什么,他们只是表面看起来老实,不过也快了……这事不用你管,用不着你了,回去。” 说着便情不自禁的搓搓手,朝桑姆走去。 第74章 杀了她,本王有赏 “桑姆,你哭得我心都化了。”也柯那温柔的去抱桑姆,桑姆尖叫着躲开。 “别碰我!” 谢漾眉心一跳,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王子,药还没起到完全作用,你就要不再等等……” “等个屁!你给我出去!” 也柯那等了这么多天,早就心痒难耐,如今桑姆哭得梨花带雨,不好好给她喂点东西怎么得了。 眼看也柯那就要霸王硬上弓。 谢漾重重叹息一声:“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桑姆在铺着虎皮的床榻上瑟缩着,美目不仅氤氲泪珠,更多的是恨意。她想和也柯那同归于尽,偏偏对方为了防止她自尽,收了所有锋利的能伤人东西。 眼看那油腻的肮脏手掌要摸上自己。 “啊!” “咔擦。” 清脆的骨头错位声响起。 也柯那的头被掰向一边,快准狠。 死前,也柯那都没感到一点疼痛。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高高在上,以极其不认同眼神看着他的红衣少年郎。 他……怎么敢…… “非要脏了我的手。”谢漾擦拭着自己的葇夷。 桑姆呆呆的看着他:“谢钰……哥哥?” 谢漾叹息,这十天她已经粗略会说草原话,示意阿古先出去拖延时间:“乖,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你父兄也会没事的。” 桑姆终于意识到什么,泪珠不停滚落,却更关心一件事,哽咽的问:“他死了,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 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强硬。 “不会。”谢漾看着聪明的傻姑娘,“也是时候了。” “桑姆,我会把烟罗叫过来,她会保护你的。” 桑姆懂事的点头。 谢漾问阿古:“会变声吗?” “会一点。” “你进去学也柯那的声音,在床上叫。” 阿古有些颇为不自在,但到底没拒绝,只是进帐篷的步子有些沉重。 叫声刚开始,也柯那的心腹们就过来了。 听到这声音都愣了,随后齐齐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笑容里也有艳羡,他们问谢漾:“王子这是得手了?” 谢漾如今对外,还是听不懂草原话的意思。但是个人都能从挤眉弄眼里看出意思,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点了点头。 谢漾朝煮药的地方走去。 煮了一大锅药,随意装在碗里,让人端着跟她走。 专找人质们分发,也不进帐篷,就递给看守的士兵。士兵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天谢漾没少在王子的吩咐下,煮一些毒药喂给人质。 估计王子又想折磨他们了。 人质不喝他们就灌。 到萨罗时,谢漾特意给了两碗。 还掏出一粒褐色药丸丢进碗里,明晃晃的报复。 “不愧是中原人,报复心真强。”那林族的一个长老,极其厌恶中原人,“大王,他不能留。” 帐篷里接连响起人质们痛苦的哀嚎。 也鲁盯着谢漾上擂台,眼神残酷:“我没打算留过他,各部族那边怎么样了?” “格林大军都悄悄分化过去,只待您今晚篝火宴一起,他们就动手。” 也鲁笑得满意,看向远方那群聚在一起的族长,不由鄙夷。这群蠢货,真当他还会为草原着想?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毕竟格林怕漠北趁机偷袭,只来了三万大军,如果巴音部落真要殊死一搏,谁输谁赢不一定。 夜幕慢慢降临。 牛羊架在空阔草地上,背后就是濒临死亡的巴音王三人。篝火堆得极高,火几乎能烧到三人,各位族长来的时候,纷纷暗自皱眉。 一刀的事,何必这么羞辱人。 “也柯那呢?”也鲁知道也柯那下午便在帐篷里书画桑姆,他故意让人泼醒巴音王,看着巴音王撕声揭底的模样,痛快极了,“还没结束?” “属下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还在继续。” 也鲁皱眉,心里有几分不好预感:“去把他喊过来。” 场上不止有他们,还有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人质们,个个有进气没出气,斩敌杀兽半点不畏的他们此刻眼底是深深恐惧,可想而知经受了怎样的摧残。 偏偏他们身上还都没伤。 最惨不过萨罗,直接晕了,躺在担架上。 族长们纷纷怒火中烧,却只能强行压下,让人把各自的勇士领回。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关着他们就好?!”也鲁震怒,“我这些天忙着处理格林大军的事,你们就背着动用私刑?” 长老们叫苦不迭:“是那个中原少年郎,他几乎每两天就给勇士们送药,他武功高强,我们阻拦也没用。” “大胆!这些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是侄儿也不为过。”也鲁痛惜,对着脸色阴沉的众人保证,“各位放心,我一定会给个交代,来人,把谢钰带过来。” “今天本王就用他的命,来补偿各位。” 众人冷笑。 卸磨杀驴。 远方突然亮起火光,是离王帐最近的一个部族营地,族长立刻坐不住了。 两个那林族的悍将拦住去路。 “别急,吃了再走。”也鲁笑得畅快,用刀切割着羊腿,撒上盐巴,眼底是阴鸷的光,“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族长脸色大变,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你!也鲁你好生卑鄙!” 也鲁哈哈大笑:“明白了?可惜晚了,怪只怪你们太优柔寡断。” “不过我说到做到,让谢钰给你们偿命,这样你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为表诚意,族长们根本没带武器,想博一博的机会都没有,是以脸色都十分难看。 谢漾被带了过来。 她很迷茫:“大王,你想死了吗?” 巴音王忌讳中原人,不让任何人学习中原话。草原人也不屑学,是以除了巴音王和阿诗勒隼,根本无人听懂这句话。 茫然的语气,很像在问有什么事吩咐。 “来,赏你的。”也鲁把一块牛肉丢到地上,“吃了上路。” 谢漾不动。 也鲁不耐烦,用手指了指那快肉,示意给她的。 谢漾还是不动,像木头一样。 “来人,杀了。”也鲁没耐心了。 就近侍卫抽出两把狼刀,刚要朝谢漾砍去,手突然一软。 “哐当。” 刀落到了地上。 “呀,天上掉刀子了啊。”谢漾捡起来,一步步靠近也鲁,遗憾,“可惜没掉准,不过没关系,我来补刀。” 也鲁被她悠哉悠哉的模样,弄得徒然警惕。加上两个侍卫突然拿不稳刀,他想动,却浑然没了力气,脸色大变:“你对他们下了毒?!来人,快杀了她!杀了她本王有赏!” 谢漾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周围都是那林族和格林部族的士兵。 她惦着手里的刀。 “便宜你了。” 人头滚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恶人就死于话多。 再回头,她看向那林族的长老,勾唇靠近:“再补一个。” “你疯了!”长老惊恐,“你杀了我们你也逃不了,格林大军已经把各部族包围,最迟明早,巴音部就会被血洗!” 众族长轻蔑的看向他。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长老失声:“你们勾结了?” “还不算蠢,就只有也鲁这个蠢货会以为,整个巴音部都是和他一样的孬种。”几个年轻力壮的族长将巴音王三人解救下来,另外的则负责灭掺了毒药的篝火,再闻下去,他们也得瘫。 巴音族意识早已混沌,看着颠刀的谢钰,再看软软趟了一地的士兵,只有一个念头:好小子,把他也耍了。 三人里受伤最轻的是阿诗勒隼。 谢漾刚把解药给他们,一名盔甲染血的草原士兵就骑马来报战况:“报!乌图族有草匪来袭!” 第75章 我带你们去报仇,杀了那帮畜生 和土匪不一样,草匪全部是些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他们抢掠资源,抢完后还会放火烧营地和认为没用的东西。 比如一些老弱妇孺。 草匪最享受虐杀的快感。 被草匪盯上的,就没有好下场。 各族长脸色都变了,若是平时自然不惧草匪,可现在部族除了留下来装模作样的几百人,几乎是空的! “阿古,带上烟罗和我走。”谢漾也没料到草匪的出现,但决不能让草匪坏了她的事,更不能让草匪烧杀抢虐。 一个勇士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我也去。” “杀草匪,是每个草原男儿的责任,怎么能交给几个中原人?”达可图也费力起来。 好几个勇士慢慢站起来。 谢漾颦眉:“你们行吗?” 她纯粹是好心。 虽然她这些天下的毒没什么大碍,但虚弱是真虚弱。 谢漾忘了。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尤其是自认勇猛的草原人。 被一个中原小弱这么问,这几乎是挑衅! “走!”他们跃上马背,用矫健利落的身姿回应了谢漾。 各大部族的族长也已经上马。 谢漾皱眉,这么多心高气傲的统领,等会儿要真打起来估计很难听话,让阿古帮忙转达:“丑话说在前,等会儿全部听我指挥,如果不听,是生是死我都不管。” 果不其然,各位族长脸色不愉。 不过并未拒绝。 当务之急,是赶快去阻止草匪。 至于听小儿指挥,那绝对不可能,他们愿意调兵也是看在二王子的面子,以及多年对格林部族那群狗崽子的怨恨。 抱着的是大不了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好过的想法。 “哈哈哈!”草匪们肆虐着小部族,把幼儿当牛羊般赶,“快跑!跑得快的我就让他活!” 孩子们哭喊着狂跑,跑的慢的直接被马踩踏。 小小的身子淹没在草原里,再也没能起来。 一些长得漂亮的妇女则被好色的草草匪拉到地上,他们不在乎环境,撕扯着妇女们的衣裳,如果有人想上来帮忙,就被残忍的一刀砍下。 哀嚎遍野。 “畜牲,畜牲啊!”小部族的族长悲愤大骂。 “咻!” 一支箭朝最中间射去。 那儿有个正要强迫女子的草匪。 箭直接射中手掌,草匪惨叫一声,骂骂咧咧:“谁偷袭老子?!” “你爹我!”谢漾再搭起几支箭,朝几个正在下黑手的草匪射去,箭羽凌厉,破风疾狠。 箭用完谢漾把弓一丢,裸露在外的眸子微眯,左手勒紧缰绳身子前倾和马背齐平,右手执剑,一往无前朝草匪冲去,红衣在朦胧月光下荡起坚毅潇洒的弧度。 “烟罗,救人!” 黑色兜帽兜住身形的驼背女子点头,先救妇孺。 有人想来拦她,刚靠近就被吸入毒烟。 整个人当场抽搐,口吐白沫的摔到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这一招把其余草匪吓得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硬茬啊。 草匪接近千人,是群大草匪,否则也不敢闯进部落来。 擒贼先擒王这种事,对草匪根本没用。都是恶徒,谁会在意老大死不死,他们巴不得老大死去,这样就能换一个。 “乌汗!”一个老嬢嬢撕心裂肺的吼着。 草匪掐着两三岁的孩子,残忍的决定摔死他。 一把剑从背后刺穿他的胸膛。 手一松。 孩子哭叫着。 谢漾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脚夹在马腹上,整个人侧吊在马上,躲过砍过马背上的凶猛一刀! “接着。”她把孩子还回去。 李二打得苦不堪言,这群草匪太猛了,他只能给重伤的草匪补刀。也幸好他跑得快,没有被抓住。 “钰哥!”李二根本看不到谢漾的影子,身后有好几个被激怒的草匪在追,他根本不敢停,“你在哪儿啊,我快扛不住了。” 扛不住的不止他一个。 族长们带来的也就几百人,对上凶悍的草匪,根本不够看。 死伤过半。 几个勇士倒是打出血性,尤其是达可图,杀了两三个草匪。他红着眼睛看着杀了第六个草匪的阿古,暗暗咬牙。 他不能被一个杂种比下去! 突然阿古回了头,将匕首飞掷向他。 达可图瞳孔一缩,这杂种终于露出真面目,打算趁乱杀了他。 “达可图!” 匕首擦脸而过,扎入身后打算偷袭的草匪眼里。 草匪捂着眼睛惨叫:“啊!” 达可图错愕的看向阿古,他居然救了自己,旁边的长者怒吼:“达可图,杀敌!” 该死,这群草匪根本杀不完。 谢漾绕了整个部落一周,吸引不少仇恨,敏捷的姿态让不少草匪把目光放到她身上,注意到几个应该是高位者的草匪看来,她大喊一声:“阿古,左侧方十人,右后方三十人,西边留个口子!” 话落,兀自逃出包围圈。 什么意思? 草匪们下意识觉得,这他们迟迟摸不到的中原少年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他要包围我们!” 话音刚落。 重重的马蹄声传来……草匪们有经验,这起码是两千兵士! 难怪中原少年刚才绕行一圈。 为的就是勘守他们。 “不好,撤!”为首之人脸色大变眼看声音越来越近,环视一圈,“东方!朝东方撤!” 谢漾勾唇。 她赌的,就是离经叛道的草匪里有人会中原话。 她赌对了。 刻意在西边留个口子,这群警惕的草匪肯定不会走西边,就让他们去和格林军队碰一碰。 巴音族的人脸色也变了。 他们根本没有兵。 这肯定是格林军! “保护好妇孺!”达可图红着眼睛,把妇孺们护在身后。 其余草原士兵纷纷照做。 握着武器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满脸视死如归的警惕。 结果等了半天……嗯?人呢? 谢漾骑着马靠近他们,一开口,那千军万马的声音就停了,引得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哑着喉咙道:“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好歹都是些族长,太没见识。” 上辈子她闲着没事干,学了很多技能,比如模拟各种声音。 内力加持,再加上兵戈声阵阵,草匪们又疑心病很强,背靠巴音部族,这才冒险成功。 但凡草匪冷静点,就能发现端倪。 谢漾浑身都是汗,紧张的。 要是被其他人骂,族长们早就翻脸了,但这人是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们所有人的谢钰,震撼过后,他们只有满心敬佩,豪爽的笑着承认:“对,是我们没见识!” “受伤的留下,没受伤的跟我走,可有意见?”谢漾看着满地狼藉和尸首,喉咙发涩,哑着声音道,“我带你们去报仇,杀了那群畜牲!” 见证了她釜底抽薪的厉害,众人哪里还有想法。 尤其是小部族的族人们,望着马背上的红衣少年,泪流满面。 有甚者已经虔诚的跪下,亲吻谢漾的影子。 草原神,这就是您派来的使者。 只受了轻伤的,加上没受伤的,约莫五十人。他们没问谢漾就这么点人,如何和几百草匪抗击,血脉里翻涌着激动,以达可图为首,莫名的信任谢漾。 他说能杀,就一定能杀! 追击了半个时辰,前方传来兵戈声。 谢漾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躲好。” “是格林部族的狗崽子!”达可图借着月光,看到那些盔甲上的图腾,几乎咬碎了牙齿。 他恨。 更恨和格林勾结的那林部落。 “等他们打完,我们再出去。” 达可图问出疑问:“为什么你那么确定,他们会打起来?” 第76章 畜生们,去死吧 为什么? 自然是……谢漾勾了勾唇,望了眼草匪们的马匹。 小乖乖们闻了好东西,肯定会横冲直撞,本就心虚的格林军和忙着逃命的草匪相撞,不打也得打。 这边同样是小部族。 人根本不多。 格林军只来了八百人,同样的人数下,草匪们毫无疑问的赢了。 一地格林军和草匪的尸体交叠。 “要出去了吗?” 谢漾摇头,再次拟出千军追来的声音。 本来正满心沉重不明白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的草匪一听,全部跑了起来。该死的,马也没了,只能用双腿跑。 他们也不敢再进部族。 部族外的巡逻模样做得很好,根本看不出来是空壳子。 “追!” 达可图等人兴奋的夹紧马腹。 突然前方的草匪们消失一大半。 不,准确来说是掉坑里了,就剩那么十几个在高速疾跑下勉强停住脚步,才避免跌进坑里的倒霉命运。 达可图眼睛都是红的:“畜牲们,去死!” 十几个草匪,哪里打得过五十人。 谢漾眼尖,拦住身手最好的那个,这人身上都是血迹,脸上的血谢漾记得极其清楚,是一个孩子被拧断脖子溅出来的,那个孩子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草匪试图拖延时间,挟制一个草原人当人质。 谢漾眼神冰冷。 草匪咬牙:“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 谢漾飞跃下马,以他残杀孩子的方式抓住他,草匪本想逃,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手在这个中原人面前,根本逃无可逃。 他狰狞大吼:“你去死!” 谢漾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卸掉关节,踢飞武器。 居高临下的俯视恶魔嘴脸。 “我本来应该直接杀了你,但我觉得,这对不起那些无辜。”谢漾取出一个小瓷瓶,捏住草匪的下巴逼迫他张嘴,把里面的东西强行灌进去,“好好享受无尽折磨。” 什么……什么东西? 草匪惊恐。 谢漾给他的眼神,就仿佛是帝王的审判。 他罪大恶极,该下地狱。 他偏偏不让他下。 眼前渐渐模糊,心底最恐惧的东西慢慢浮现眼前,一点点把他吞噬,四肢百骸传来蚂蚁咬噬的剧痛,身心的双重折磨使他尖叫出声:“啊!啊!” 杀了他,快杀了他。 谢漾卸了他的所有关节,让他无法自杀。 “啊!” 惨绝人寰的惨叫,在草原上不停回荡,毛骨悚然。 达可图们都惊了。 谢钰这是做了什么? 让杀人如麻的草匪叫得这般凄惨。 “好奇?”谢漾问。 众人赶紧摇头:“不,不好奇。” 谢漾走到坑边。 这个坑不深,就两人高,很容易爬起来,但达可图们就守在坑边,上来一个杀一个。 草匪们都缩在坑里。 “谢钰,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坑的?”一勇士问。 谢漾:“我挖的。” 从一开始,她就计算好了,前提是,能把草匪们引离成功。 幸好,她成功了。 众人诧异,她不是一直在战场上?就连他的那几个手下也在。 “谢钰哥哥!”轻巧娇俏的女声响起,一直趴在远处草丛里的桑姆如蝴蝶般飞过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手里拿着铁锹的将士和婢女,桑姆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我做得好吗?” 原来坑是公主带人挖的! 谢漾的草原话不是那么利索,温柔夸奖:“桑姆做得很棒,躲得也很好。” 桑姆甜甜一笑,看到草匪无比厌恶,忧虑开口:“大家呢?有多少子民受伤了?” “很多。”达可图咬牙,恨不得跳到坑里杀了这些草匪泄愤。 桑姆一僵。 每次草匪出没,她都知道会有人死去。 哥哥们也杀了很多草匪,却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草匪,没有过像谢钰哥哥这般将大群草匪坑杀抓住。 谢漾望着坑里的一堆草匪。 “我可以留你们一命。”她淡淡道,“但我只留一个人。” 草匪们脸色难看,这是逼他们自相残杀。 “大家别轻信……” “噗。” 开口的草匪看向动手的草匪,眼睛红了,抽出自己的刀就砍去:“你……那就一起死!” 有人先开了头,本就是以自身为重的草匪们瞬间开始残杀起来。 在他们动手前,谢漾把桑姆推到身后。 最终活下来的,是一个粗犷的大草匪,仰天大笑,拿着满是鲜血的刀朝坑里最后一个幸存者逼去:“别怪我,谁让这个天下是弱肉强食,去死!” “铮。” 一颗石子打偏狼刀。 出手的谢漾:“达可图,把他们都带上来。” 两个人被带上来捆得死死。 他们盯着谢漾。 谢漾抱臂:“你们的钱藏哪儿了?别和我说都用光了,我不信。” 草匪是不讲究,但他们狡猾,又是这么多人,谢漾不信他们半点存粮都没有。 多少无所谓。 有就行。 谢漾惦着剑,勾唇:“我只留一个。” “我说!”较瘦小的草匪几乎是吼出来的,“在墨河边的日月山里,我们抢来的东西有一半都埋在了里面!” 谢漾拿着剑走向高大草匪。 草匪变了脸色:“我有私货!我全给你,你放过我!” 谢漾的动作一顿。 “在哪儿?” “我先告诉你一个地方,等你放了我之后,我再和你说另一个……” “和我谈条件?”谢漾冷笑,用剑挑起草匪的下巴,只要稍微歪点,就能抹掉他的脖子。 草匪腿一软,几乎是求般把两个地点交代出来。 谢漾满意点头,又问:“草原的其它有名草匪们一般在哪儿出没?” 两人赶紧交代。 “可以放……” 脖子传来剧痛。 两个草匪都不敢置信的盯着谢漾,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出尔反尔,“砰”,死不瞑目的倒下。 一剑抹了两个的谢漾利索把剑收起。 半点不心软:“他们也求过你们,你们照样没放过。” 达可图和众人咽了咽口水,草原人向来说到做到,但谢钰做的这件事让他们莫名爽快! 对付畜牲,就该这么做! “他们的东西,我要了。”谢漾问,“能管好自己的嘴巴吗?” “你的战利品自然归你。”达可图不觉得这要求过分,反正他们没想过抢劫草匪,而且他们也打不过谢钰,“我以草原神的名义起誓,会对今晚的事保密!” 其余人也纷纷起誓。 谢漾倒没想到这么顺利。 本来还打算分他们点来着…… 成功省下一笔。 “挑几个比较厉害,草原的草匪基本都能认出来的尸体带走。”谢漾对达可图说,“送到他们刚才说的地方,杀鸡儆猴。” 达可图肃然起敬。 高!太高了! 怕是他的族长都没法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多。 小部族毁了将近一半。 桑姆眼睛红了,对失魂落魄的族长安慰:“您放心,我以巴音族王室起誓,会补偿你们。” 族长苦笑。 这不怪任何人,只怪他们弱小,又太过倒霉。 “哥哥。”一个孩子扯了扯谢漾的裤脚,小小的脸上满是脆弱和期盼,“你是草原神派来的使者吗,会永远保护我们的对吗?” “是,但我不会永远保护你们。”谢漾弯腰,温柔开口,“我只会保护你到长大。” 小男孩本来黯淡的脸,瞬间有了神采。 “真的吗?” “真的。” 一个骑士冲过来,和桑姆禀告了一句,桑姆瞬间红了眼睛,跑到谢漾旁边,无助的抱着谢漾的胳膊,慌张的哽咽:“谢钰哥哥,父王突发恶疾,你快和我回去救救他好不好?” 第77章 下辈子,别生在王室 怎么会……瞬间谢漾察觉到不对。 这些天她有给三人把脉,他们的确被折磨得很惨,巴音王有旧疾,但她刻意在药里下疗伤的东西,不至于这么快就突发恶疾。 谢漾的目光落到来报信的人身上。 “谢钰哥哥。”桑姆哀求。 谢漾眯眸,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但她也绝不可能明知有陷阱还去踩。 “别慌,你把这颗保命药丸让他回去给大王服下。”谢漾取出一颗普通补血益气的药,“格林军虎视眈眈,我到底是个外族人,没有多少人会听我命令。” 桑姆知道情况紧张,即便再担心,她也是个公主。 谢钰哥哥的药,一定能救回父王。 但如果没了她,谢钰哥哥即便想救人也无能为力。 桑姆红着眼睛叮嘱:“一定要把药给父王服下。” “是!” 谢漾走向看起来最为睿智的族长,月夜草原里,少年冷静得出奇:“请问您能认出,来的这三万军士里,格林军以谁为首吗?” 族长皱眉:“在草原上,谈判是无用的。” …… 王庭 留下的族长们已经缓过来,都围在帐篷外,个个脸色难看。 也不知道草匪解决了没有。 报信的人把药带来,他们立刻围上去:“如何?” “草匪全灭!”报信之人匆匆留下这句就冲进帐篷里,把药交给已经转醒、在手下搀扶下守在床边的大王子乌日图,并转达公主的话。 “你出去。” 乌日图打开药瓶,倒出细小药丸。 他让手下把灯盏拿过来点。 然后,把药丸放到火上,一点一点烤融。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烛火包裹手指般,乌日图欣赏着父王唯一的生机慢慢流失,眼底野心昭昭。 本来他和阿诗勒隼可以竞争。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谢钰。 且这谢钰精明能干,不是凡人,绝对会成为阿诗勒隼的猛将。 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谁让,他先醒来了。 “父王你放心,乌日图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乌日图眼睁睁看着巴音王气绝,漫不经心的发誓,“桑姆会永远是巴音族的公主。” 背后响起脚步声。 乌日图问:“阿诗勒隼死了吗?” 没有回应。 长期养成的直觉告诉乌日图,危险! 他往地上一翻,想躲开。 “嗤。” 狼刀刚好刺向的是这个方向。 鲜血从乌日图的胸口汩汩流淌,随着狼刀被拔出,血争先恐后的涌出,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深邃凤眸里尽是冷漠和鄙夷的阿诗勒隼,随着他张口,血不停溢出:“你,你的伤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轻。 本来扶他的手下纷纷站到阿诗勒隼身边。 还有两个往外跑。 边跑边喊:“大王子杀了大王!” 乌日图瞪圆眼睛,至死也没想明白阿诗勒隼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只受了轻伤,以及他是何时收买了他的心腹。 他的这个兄弟,才是藏得最深的。 “下辈子,别再生在王室。”阿诗勒隼对着兄长的尸体,有瞬间感慨,过后便是冷漠,望向床上父亲的尸体,突然嘴里吐出鲜血。 他握着狼刀单膝下跪,赫然是重伤模样。 族长们涌进来,看到的就是二王子沉默的跪在地上,手死死攥紧刀柄,宽广的肩膀隐隐有几分颤栗。 下一刻,他站起来,苍白的脸上冷静得可怕:“安排葬礼,我去寻桑姆。” 有人想说什么。 阿诗勒隼眯眸,威压弥漫。 那人硬生生改了口:“不知这葬礼,该以何规格安排?” “王子规格。” …… 天光渐亮 绿油油的草原在清晨的风邀请下,舞起层层碧波,一眼望去连接天际,拱起了日出,微亮的天光照拂下来,驱散一切阴霾和黑暗。 阿诗勒隼在破晓时分,骑马而来。 谢漾慵懒的眯起眸子。 嗯? 一晚不见,又俊美了啊。 阿诗勒隼换了身玄黑衣袍,将健壮虬宽的身材裹得劲瘦,腰间用草原风绳绑住,黑色靴子踩在马蹬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勒紧缰绳,马儿上仰,宽肩窄腰的身形在日光下耀眼又完美,喉咙滚动。 “吁!” 俊朗的脸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高鼻薄唇,上方是幽深的凤眸,似夜间星空,看久了能将人吸进去。 二王子脸色苍白。 脸上有两条刀伤,浸着血珠,近不仅没破坏俊美,反而更添了几分霸气和让人想征服的迷人感。 谢漾:战损美人原来是这样的。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二哥。”桑姆被马蹄声吵醒,眼睛红肿,“父王怎么样?” 阿诗勒隼微叹了口气,心里有几分不忍,并未瞒着:“父王死了,乌日图为了王位,把父王杀了。” 桑姆脸色瞬间苍白。 眼泪珠子不要钱般掉落,连成玉珠。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哭泣。 阿诗勒隼把妹妹抱入怀里:“哭,哭出来。” 谢漾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诗勒隼,做了个自己会闭嘴的动作。 阿诗勒隼眼神微深。 痛失阿爸和大兄,桑姆哭得几乎昏厥,被婢女扶到帐篷里。 谢漾走在草原里,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伸了个懒腰:“动作挺快,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阿诗勒隼忽然问,“刚才为什么看我的脸?” 谢漾:“羡慕你长得俊。” 这个回答没问题,却不是阿诗勒隼想听的。 刚才谢钰的目光,很奇怪,像是欣赏,却又不是纯粹的惺惺相惜,反而像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其他人。 阿诗勒隼微微皱眉。 “草原不讲究外貌。”他把异样抹去,“这里只尊崇实力。” 谢漾来了兴趣,揶揄:“那你是没见过我有多丑,见过的人都说不想再看第二面,碰到的恨不得剁手。” 阿诗勒隼突然伸手,摘下她的面具。 谢漾本来就在伸懒腰享受清晨难得的宁静,没想到他会突袭,一时没来得及阻止。 面容暴露。 密密麻麻的红疹布满整张脸,还有些地方溃烂,这张脸光是看一眼就会恶心,可就是这么恐怖的一张脸,却拥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明亮,坚韧,仿佛能倒映出一切丑恶,又时而迷雾重重,美到能让人忽略面容的丑陋。 这双错愕的眼眸,此刻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庞。 的确俊美,却极其平凡。 鬼使神差,阿诗勒隼抬手摸上这张脸。 凹凸不平下,是柔软的触感。 和他的手一样。 阿诗勒隼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厚茧的手勾起痒意。 “你干什么?”谢漾立刻退开,疾声质问。 幸好长满红疹,挡住了她羞红脸。 阿诗勒隼恍然回神,看着空落落的手掌,竟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凤眸幽深了片刻,冷静道:“不丑,他们不敢碰,是因为怯弱,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钰一直戴着面具,想必也是曾经被无数人辱骂得心灰意冷。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时刻戴着面具。” 谢漾心情复杂。 一时不知该气他突然碰自己,还是感动他的话语。 “面具还我。” 阿诗勒隼想帮他戴上,忽然发现他只到胸膛处,皱眉:“你多大?” 谢漾戴上面具,才有了一点安全感:“快十五,怎么了?” “太矮了。” “……我会长高的。”谢漾憋了半天,憋屈道,“我才十五而已!已经算高的了!” 阿诗勒隼第一次见到她有了少年人应该有的情绪,不由傲然的笑了:“我十五的时候,已经比你高出一个头,小矮子,你得多吃肉。” 一队商队从前方驶过,是来换物资的。谢漾正要夸一句胆子真大,敢在这时候来草原,目光忽然一凝! 第78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二王子。”一个穿着盔甲的的草原将士走到阿诗勒隼旁边,却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看了眼谢漾。 谢漾:“你们聊,我随便找个地方躺会儿。” 她环视一周,找了个较远较高的地方。 刚好能把商队和阿诗勒隼收之眼底。 谢漾随手抽了根草芯衔在嘴里,漫不经心的盯着双方,在阿诗勒隼不知和将士说了什么转身离开后,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目光落到商队上。 眼神微深。 她找上达可图:“来了个商队,你去帮我买点东西,等会儿我找二王子借钱还你,对了顺便让他们离开,免得碰上战乱。” 达可图现在已经唯谢漾是从。 “不用还!”达可图豪迈道,谢漾救了那么多妇孺,一点小钱,怎么可能让他还。 商队里有中原人,也有草原人。 马车上压着一张悬赏榜,是用草原字写的,画的是一位极其娇美的女子,画像栩栩如生,悬赏……五万两黄金?! 达可图吓了一跳。 “这是谁啊?” “大渭的皇后。”商队老大把他要的东西给他,顺手拿了张画像给他,“正在满天下抓她呢,就连我们这种小商队都不放过,让我们碰到人就告知,这位皇后要是被抓回去,估计没有好下场。” “不过应该是找不到的,整整一个月都没听说谁见到过。” …… 达可图瞬间不激动了,中原人怎么可能逃来草原。 唉。 达可图拎着东西回到营地。 “谢钰,他们已经走了,为了感谢我还多送了个帕子。” 谢漾看到画像,眼皮一跳,漫不经心的问:“这是什么?” “一张悬赏令。” “我看看。” 达可图把悬赏令递给她,觉得这皇后就是个红颜祸水:“听说大渭皇帝为了这个女子,气得病了近半个月,势必要把人找回去,要我来说不就是女人吗,哪儿没有?” 谢漾垂眸看着手中画像,她没有留下过任何画像,面具下的唇勾起讥讽弧度。 病了半个月就缓过来了。 真不愧是你啊宁宴。 “商人们说,这画像还是皇帝亲手画的。” 谢漾没有留下任何画像,如此栩栩如生……嗤,是想表达什么?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谢漾拿出火折子,平静的把画像烧毁。阿诗勒隼刚见过她,毁的脸不是骨像,以他的聪明,见到画像一定能会起疑。 王妃谢漾,已经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 黑色的焦纸化为灰烬,消散在风中。 “谢钰公子,二王子请您去议事。” “好。” 也鲁没有按约定传出信号,不仅如此,各部族的巡逻还越发警惕,似乎在防范什么。 格林军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 打?巴音族的将士可不少。 格林军的首领是三王子,在跟着也鲁进王帐的那群将士没有消息后,他就开始起疑。但为了这次机会,他们图谋了好几年,就这样放弃实在不甘心。 单是行军过来,就废了不少粮草。 “退!”第二日,三王子咬牙发出命令。 看样子也鲁那个废物是失败了。 退到半路,格林部落突然传来不好消息。 被偷袭了! 所有将领齐齐震怒:“漠北不是忙着举办勇士节,怎么会注意到我们?” “不是漠北,是,是巴音部族。”来报信的士兵奄奄一息。 什么?! 怎么可能! 三王子脸色难看,咬牙切齿:“我就说阿诗勒隼和乌日图怎么没追出来,原来是没兵!” 还以为是自己撤得及时,结果对方居然是空空如也。 现在已至半路,想杀回去打巴音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咬碎了牙齿往部族赶,想到和巴音族的宿仇,族里的老弱妇孺危矣,三王子只觉得老血都要吐出来了:“全力赶回去!快!” 偷鸡不成蚀把米! …… “我没想到,你真会如此大胆。”阿诗勒隼饶是已有猜测,在知道真相后,依旧忍不住欣赏。 谢漾勾了勾唇角:“在我家乡有句话。” “什么话?”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谢漾:“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就是你打算去杀格日乐的原因?”阿诗勒隼脸上的伤已经结痂,用的是谢漾专门给他的药膏。 赏心悦目的俊美郎君,可不能留疤。 “算是。” 就算阿诗勒隼不阻止,谢漾也不会去。这个三王子格日乐能统领三万大军,肯定有本事,至少绝对不笨。 谢漾从不会小看任何人。 这是宁宴给她的血的教训。 普汗走过来:“大王,葬礼要开始了。” 巴音族王室只剩阿诗勒隼一个,加上他本身实力卓群,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王。 普汗有些恍惚。 怎么王室全没了呢?好像是因为谢钰的到来开始的。 高高的柴堆上,放着身上披着无数彩巾的巴音王和乌日图,下面跪了一地草原人,旁边站着消瘦的桑姆。 普汗把火把递给阿诗勒隼。 负责祭祀的女巫围着火堆,开始跳诵起来,手里拨着兽皮鼓,这是草原的传统。 “伟大的王啊!您是我们曾经的支柱……” “您带领我们走的每一步,我们都会铭记于心……” “……王啊,您回到了草原神的怀抱,也请不要忘记您的子民们!” …… 火焰一点点吞噬柴堆,往上蔓延。 各个部族的族长纷纷将手里木棍添加,这寓意忠诚和祝福。 “公主,该您上前了。” 桑姆呆呆接过巴音王的王袍,踩着艰难步子靠近火堆,眼前逐渐模糊。阿爸,阿爸你不是说好要看着桑姆找个厉害郎君的吗? “阿爸,你骗我。”她难过的哽咽。 人群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直接朝桑姆扑去,模样癫狂,要带着她一起冲进火堆。 “去死!去死!” 桑姆本就离火堆近在咫尺,根本无法避开。 有人尖叫。 有人咒骂。 “桑姆……谢钰!”阿诗勒隼脸色骤变,只见谢钰眼看救不了桑姆,直接跳下去把桑姆抱在怀里,以身体护着她。 本就烧得差不多的柴堆被三人撞击,彻底塌了,带火的木柴落到谢漾身上,火星子四处飞溅,瞬间烫出一个又一个水泡。 桑姆能感觉到,谢漾在颤栗。 围观的李二惊了:“钰哥!水水水!” 阿诗勒隼一脚踢开死拉着谢漾衣裳不放的玛夫人,把两人拉出火堆,不过片刻,谢漾裸露的肌肤都是骇人灼伤,伤痕一片接一片。 阿诗勒隼震怒:“谁把她放出来的?” 玛夫人在火堆里疯狂的笑着。 “大王恕罪,是奴婢们没有留心,请大王饶命。”追过来的婢女脸色惨白的下跪,瑟瑟发抖。 李二接过一桶水就往谢漾身上泼。 “嗯。”谢漾痛得闷哼,见李二还要继续,忍着颤抖,虚弱开口,“别,别泼了,药,我需要涂药。” 她身上多处都破溃,这个时候泼水,无疑是伤口撒盐。 烟罗愧疚道:“我只有毒药。” 谢漾疼得满头大汗,正要说出药名,让烟罗帮自己调时,忽然身体腾空。 阿诗勒隼抱起人大步走向自己的帐篷,翻出柜子里的烫伤药,准备脱下她的衣裳给她上药。 谢漾大惊,挣扎起来:“我自己来。” “你受伤了!”阿诗勒隼只当是中原人特有的害羞,第一次拿出王的强硬态度,不许她反抗。 “别动!” 第79章 要命,必须把束胸缠好 谢漾惊慌,挣扎之下碰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这让阿诗勒隼的动作一顿。 “我不习惯和外人太过亲密接触。”趁着这个间隙,谢漾冷静开口,语速却不慢,语气艰难,格外屈辱,“况且我身体有疾,不希望别人看见,二王子,还请离开。” 阿诗勒隼对上她倍感难堪的眼神。 做出了退步。 把药轻轻放到她手里。 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我就在外面,涂不到喊我。” 谢漾目送他离开,确定不会再轻易进来后,才拿起药膏,忍痛给自己上药。 裸露的地方上完,就是后背。 怕有人突然进来,谢漾走到虎皮屏风后面,烫伤最是灼人疼,每走一步谢漾都觉得极其难耐。把本就撕扯得不整的衣裳脱掉,放到风架子上,再将束胸解开,只剩红色肚兜挂在雪白肌肤上。 “嘶。”随便一扯,谢漾能轻易感觉到破溃,疼得龇牙咧嘴。 再加上李二泼的水。 雪背是最严重的地方。 指尖沾上药膏,朝后背抹去。 阿诗勒隼知道谢漾防范心重,为了让他心安,索性走到帐篷另一边,他武功高强,把帐篷里低低的呼痛声听得清楚,下意识便转头看去。 烛火摇曳,把那抹人影的影子倒映在帐篷上。 十分纤细。 他在脱衣裳,然后将散乱的头发拢到胸前,伸出细嫩的手臂给后背抹药。 影影绰绰下,阿诗勒隼竟然觉得,这一幕竟然十分美丽。 美丽到让他下意识放轻呼吸。 中原少年的手,纤弱得不足他手腕的一半,不仅似草苗般柔细缕缕,摸起来也是软绵绵的,就像……阿诗勒隼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猛然一惊! 最糟糕的是,他竟然……阿诗勒隼惊恐低头。 他莫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兄长。”缓过神的桑姆找了过来,通红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散去的恐惧,像只引人怜惜的小白兔,受伤的左手被精细绸布包扎起来,忧心忡忡,“谢钰哥哥还好吗?” 阿诗勒隼在她出现时,下意识挡住帐篷上的朦胧影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内心掀起惊涛飓浪。 面上却极其冷静:“他还在上药。” 桑姆没想到阿妈在最后时刻,都不肯放过自己,是谢漾在千钧一发时保护了她,这怎么能不让一个本就心怀爱慕的少女心动,泪水无声流淌,啜泣的问:“兄长,你说如果谢钰哥哥先遇到我,他会不会喜欢上我?” 阿诗勒隼这才想起。 谢钰有心上人。 心猛然下沉,阿诗勒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妹妹这个问题,因为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刚才变质了,不是滋味的沉声道:“没有这个如果。” “你是巴音族的公主,如果不是勒札那个混蛋,你们此生都不会有交集。” 桑姆哭得无助,可是她真的很喜欢谢钰哥哥,这份喜欢根本压抑不住,她感觉自己要生病了。 阿诗勒隼到底心疼唯一的妹妹,放柔声音:“桑姆,明早你就进神山替父王祈福,借此忘了谢钰。” 一进神山,至少半年才能出来。 桑姆抹了抹眼角的泪。 对她而言,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你要再见见谢钰吗?”阿诗勒隼不忍心。 桑姆笑着摇摇头,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悲伤,像雪原上遇到心心念念炽阳却即将消亡的花:“不用啦,兄长,我想抱抱你。” 就当,抱过谢钰哥哥。 阿诗勒隼把妹妹揽入怀抱,月光下,两兄妹相拥无言。 松开兄长的怀抱,桑姆浅浅一笑,轻轻道:“帮我好好照顾谢钰哥哥。” 谢漾全身抹好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无它,实在太疼。 最要命的是,她必须把束胸缠好。 “阿诗勒隼。” 阿诗勒隼掀开帘子,走进来,幽深的凤眸直勾勾盯着谢漾。谢漾一愣,总觉得阿诗勒隼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能给我碗水吗?” 帐篷里没水,她实在疼得没力气出去找。 “等我。” 不一会儿,阿诗勒隼端了桶水进来,右手拿着碗。 清泉水倒入碗里,入口甘甜带点咸味,谢漾总算舒服了点。再喝两口,裸露出来的眼眸里是惊异:“你在里面放了盐?” 阿诗勒隼颔首,又给他倒了碗水:“幼时我从火场逃离出来,喝了盐水,恢复就快些。” 能溶于冷水的,必须得是最精细的盐巴。 这对于盐碱匮乏的草原来说,可是百金不换的珍品。 谢漾若有所思:“阿诗勒隼,难你们的盐巴是从哪里来的?” “和大渭换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无需隐瞒,阿诗勒隼觉得谢钰会问,肯定有打算,“格林部族的盐巴从魏国买的,但近些年魏国的盐矿也挖得差不多,要价越发贵了起来,一罐盐巴就要十头羊,所以他们才会想攻打我们。” 巴音族离大渭最近。 众所周知,大渭最不缺这种资源,格林部族被魏国逼得坐不住,才有了这次的兵戈。 谢漾:“漠北呢?” “他们有个小盐湖,据我所知,那个盐湖已经要用完了。漠北希望巴音族给他们和大渭牵桥搭线,从大渭那边换盐,但从大渭新帝登基后,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大渭那个新帝,不简单。” 谢漾掀了掀眼皮,能登上王位的,都是闻风而动的敏锐。 都在暗中忌惮宁宴。 所以说,三大部族都在为盐发愁。 “你也怕他?”谢漾诧异。 阿诗勒隼摇头,他未和宁宴交过手,只是从事迹里能摸出宁宴是个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帝:“只是不喜欢,他是你的仇人。” 没错,那个九五至尊,是她一生之敌。 “漠北做得对,小看谁都不能小看他。”谢漾淡淡道,“等我想出办法,就别和大渭买盐了。” 阿诗勒隼不惊讶她会说出这种话。 仿佛她说什么天方夜谭,都不再会惊到他。 阿诗勒隼又倒了碗水,将几粒盛在盘子里的白糯糯奶糕,递到他面前,漫不经心问:“刚才为什么要救桑姆?” 谢漾把奶糕送进唇角。 极其软糯,却又不黏,随着吃了东西喝了盐水,苍白的唇中间稍微有了点血色,是淡淡的胭脂色,昳丽得很,别有一番风情。 “桑姆是个姑娘,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容,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再丑点也没什么。” 谢漾懒懒的解释,忽然侧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嘴上沾了东西?” 一摸,还真有点奶白。 阿诗勒隼收回视线,眼底有晦暗一闪而过:“今晚你就在这儿休息,我出去处理葬礼,和各位族长商量勇士节的事,应该一晚不会回来。” “好。”谢漾寻思着,本来不能他给自己抹药就够可疑,再坚持换地方,说不定会暴露。 正好,她也懒得挪地方。 离开前,阿诗勒隼特意让人换了被褥。 谢漾表情古怪,这位大王是有洁癖吗?受伤的人本就虚弱疲惫,她抱着轻柔昂贵的蚕丝被,很快就睡了过去。 …… “大王,您不能离开巴音部!三思啊!” 好吵 谢漾捂住耳朵往被子里一钻,试图躲避声音骚扰,可还是高估了被子的隔音能力。 “普汗您不要着急,格林族已经传来好消息,漠北离我们极远,不会发生千里奔袭的事。但如果这次的勇士节我不去,会被漠北轻视,以及他们会猜测是不是两败俱伤。”阿诗勒隼平静的开口,每一句话,都让普汗无可反驳。 部族换新王都要互相见面,这是草原的传统。 “可是……” 脚步声响起。 阿诗勒隼见谢漾鞋子并未完全穿好,像是迷糊下随意一套,再看眉眼里有些烦躁,眼里闪过笑意,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吵醒你了?” 第80章 手不想要了,可以直接说 那么大的声音能不醒吗! 谢漾到底没把起床气发出来:“你不用去漠北,如果你放心的话,这次勇士节我来带队。” 顺便去日月山摸一摸战利品。 普汗皱眉,不是他不放心谢钰,谢钰来到部族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巴音族的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只是谢钰刚受了伤。 一路奔波,现在又是热暑,容易重伤不治。 “一起。”阿诗勒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磁,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倒有些撩人心铉的嘶哑。 谢漾没再说话。 她先去帮烟罗解毒。 “钰哥……阿古你干什么拦着我?”多日相处下来,李二已经不再像从前般惧怕阿古和烟罗,反而生出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感。 在钰哥的光辉照耀下,他们什么都不是。 可怜得慌。 “烟罗在里面解毒。”阿古白瞳里没得一丝感情,“不能打扰,否则我让你血洒当场。” 李二悻悻。 他就是担忧钰哥,毕竟昨天水是他泼的。 钰哥昨晚又在二王子的帐篷里过夜。 李二抱了个瓜过来,用手直接劈开:“西瓜吃不吃?” “他们不会希望我吃。”阿古扫了眼远处送瓜过来的两个草原少年,他们躲得很远,怕沾上厄运。 阿古自嘲。 看,救再多人,也不会改变不被待见的事实。 “那我自己吃。”李二知道阿古固执的性子,说一不二。 他把瓜分成两半,一半留给钰哥。 谁知道一个草原少年跑了过来,气乎乎的拿过他手里的瓜,塞进阿古手里,在两道错愕的眼神下,别扭道:“给,给你的。” “西瓜很少,他的功劳还不配吃。” 李二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莫名有种被蔑视的感觉。 空荡荡的双手,就那么捧着。 操! 瓜都不给吃? 阿古捧着湿漉漉的西瓜,没什么表情。其实是整个人错愕住了,从出生为止,没有一个草原人对他好过,包括小时候,都是在各部族的咒骂声和驱逐声里度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草原人的善意。 “你……” “我们巴音族人爱恨分明,你救了乌图部,我们将不再视你为杂种。”少年有些别扭,“吃了这个瓜,你就是草原的一份子!相信草原神会愿意接受你。” 和草匪厮杀中,阿古受了伤。 最严重的,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是少年的妹妹,在此之前,他们都觉得杂种是不详。结果这个不详在死神下救了他们的亲人。 少年红着脸郑重道谢后,直接跑了。 独留阿古愣在原地,手里拿着半边普通平凡的瓜。 李二搓了搓手,凑过来,直咽口水:“兄弟,这么大一块你也吃不完,要不我帮你分担分担……嘶!” 阿古一掌拍向手背,疼得李二龇牙咧嘴。 “手不想要了可以直说。” 脚步声响起,谢漾和依旧一身黑色兜帽,驼背弓腰的烟罗走了出来。 阿古白瞳里终于有了情绪,是担忧,也是期盼:“烟罗你怎么样?主子,她今天又解了一种毒是吗?” 谢漾点头。 这几天一直让烟罗调理,毒解得很轻松。 “太好了。”阿古笑出了声,把西瓜递给烟罗,温柔开口,“吃点西瓜降降暑气,主子,另外一半是给你的。” 谢漾望了眼那一半形状奇怪的西瓜,眼神古怪。 摔的? 用手摸了摸,西瓜有点烫。 “阿古,去帮我找点硝石和水过来。” 阿古回来时,又带了两个瓜,一个西瓜一个香瓜。 是阿诗勒隼给的。 谢漾让烟罗把瓜切成小块,自己则用硝石加水,不停搅拌。李二和阿古本来是看客,直到凝固成晶体散发出寒意时,两人都睁大眼睛。 尤其是李二,不敢置信的冲到跟前。 这……这是冰?! “烟罗,把长条的瓜条给我。” 谢漾做了六根水果冰棍,剩下的冰则放到碗笼里,把切小的瓜放上去,让它们变亮。天气实在太热,眨眼间就有雾气升腾,看起来倒像是什么仙品。 “这,这……”李二呆呆接过冰棍,感受着舌尖的冰凉,眼底的崇拜几乎要化为实质把谢漾淹没,“钰哥你太厉害了!请受我一拜!” 谢漾嫌弃:“去去去,没见识。” 李二喜滋滋的吃着冰棍,这种好东西就是他当大当家时都没吃过。 这可是冰! 只供给那些贵人! 想不到他李二有朝一日,也不愁冰用。 谢漾拿着两根冰棍走向王帐,阿诗勒隼已经在轻点这次去参加勇士节的人,见她笑眯眯的走来,似乎心情颇好,眼尖看到她嘴里的东西。 那是……冰? 谢漾把一根果棍递给他。 “桑姆呢?” 果然是冰,甜丝丝的,似乎加了糖。想到阿古前脚和自己拿了硝石,后脚他就拿着冰出现了,阿诗勒隼复杂。 谢钰似乎没打算瞒着自己。 一点制冰技巧,谢漾没什么好瞒的。 再者,她需要阿诗勒隼帮忙。 “她进神山祈福了。” 谢漾一愣,旋即柳眉微微颦起,轻轻点头:“嗯,这根也给你。”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阿诗勒隼皱起眉头。 难道他也对桑姆动心了? “大王,准备得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几人吃完瓜果,刚要上马。 “谢钰,我带你。”阿诗勒隼骑着毛发油亮的棕色健马,一袭黑色长袍,他似乎不爱穿虎皮狼衣,若非体型高大,很像中原人,“你身上有伤,不宜骑马,上来。” 谢漾的背部灼伤,的确不适合骑马。 目光在阿古和李二身上徘徊片刻。 “好。”她抓住阿诗勒隼的衣裳,利索的上了马。 “出发!” 阿诗勒隼一声令下,勇士们紧随其后。 漠北离得很远。 中间隔了个格林。 五人养了两只极品海东青,飞得又快又准。通过信件,谢漾已经知道在秀才的指挥下,格林部族惨遭偷袭后,输得极其惨烈。 谢漾特意让阿诗勒隼在日月山停下。 她没避着阿诗勒隼。 他不是巴音王,不需要隐瞒。 “这山这么大,该留个活口来带路才对。”谢漾为自己的失策,狠狠叹了口气。 阿诗勒隼摸摸泥土,找了几个兔子窝,带着谢漾往猎物少的那边走去,中途又确定了什么,兜兜转转,把谢漾几人带到了半山腰。 他指着一个长了许多杂草的地方。 “达可图,挖。” 达可图几人举起铲子和铁锹,卖力挖着。 没过多久,就有木箱和铁箱展露出来。 谢漾惊奇,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不是兄弟,你属旺财的吗?一路这摸摸那闻闻就能找到地方……这本事,属实高强! “早年剿过几窝草匪,知道他们藏东西的路数。”阿诗勒隼解释。 原来如此。 谢漾调侃:“我还以为你成精了。” “嗯?”阿诗勒隼偏过头来,“什么成精?” “没什么没什么,来,看看这些草匪都帮藏了什么宝贝。”最上面的两个箱子已经被拉上来,就在土坑边,谢漾正弯腰要去掀盖子,达可图一铁锹下去,触发机关。 这群老奸巨猾草匪竟然把机关藏在中间! 弩箭从坑里飞出,直朝谢漾射去。 第81章 同睡,还是极品美男! 第81章 同睡,还是极品美男! 刁钻的角度,根本避不开。 “钰哥!” 惊呼声下,谢漾只感觉到眼前被黑色挡住……那支散发着凛冽寒芒的弩箭硬生生停在眼前,锐利的顶端再往前一寸,就能将她的眼眸刺瞎。 殷红血珠顺着弩箭,一滴一滴坠落。 啪嗒。 啪嗒。 所有人都愣住,齐齐看向用手强行接住弩箭的男人。一身黑衣在火把的照耀下,有些飘渺感,鲜血顺着手心直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紧紧盯着谢漾。 “快松手。”谢漾第一个反应过来,语气焦急,“给我看看!” 疾速的弩箭,将手心摩挲得皮开肉绽。 谢漾立刻从腰封里取出金疮药。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阿诗勒隼从她抓上自己手掌时,便有种微妙感。他想抽出手,谢漾却皱眉,呵斥,带着哄意:“我知道疼,但你这个得立刻上药止血,别乱动,我把战利品分你一半好不好?” 清朗的声音,染着少年特有的风发意气。 竟有丝丝的……甜和柔? 阿诗勒隼垂下眼帘,凤眸灼灼的盯着认真为自己的少年,他的睫毛很长,又长又浓密,微微上翘着,像天上的弯月。 两人离得近。 阿诗勒隼能清晰感觉到谢漾的气息。 她的唇离自己的手只有三寸距离,水嫩嫩的,应该会比他的手软。 “好了。” 小心细致的上完药,用手绢撕裂包扎好,谢漾把自制金疮药递给阿诗勒隼:“拿着,我的这个药比你们用的都好……阿诗勒隼,你在发什么呆?” 他喊他的名字。 都比别人好听。 带着几分贵家少爷的娇蛮。 阿诗勒隼想着,唇角竟然勾了起来。见谢漾毛骨悚然的看着自己,身子微僵,冷静接过金疮药:“多谢。” “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他,自己这双眼睛就毁了。 谢漾看向坑里不敢动的达可图等人,拧眉。 这坑里不知还有多少陷阱。 但让她就这么放弃,又不甘心。 “你们小心点出来,重新埋好。”谢漾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记住位置,打算到时候带擅长机关的秀才来挖宝藏。 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 阿诗勒隼低头看着手心绣着海棠花一面在上的极佳绸布,从前他不理解,为何中原男子会像女子般带块手绢在身上,现在他极其喜欢这个习惯。 “且慢。” 阿诗勒隼上前一步:“我来找机关。” 谢漾眼眸一亮:“你还会这个?” 熠熠生辉的双眸,在摇曳火光下显得那般明亮,满是惊喜和崇拜,倒映出他的脸庞。 阿诗勒隼勾唇。 这就让他觉得厉害了? “嗯,学过。” 阿诗勒隼走进坑里,在谢漾期盼的目光下,快速拆除一个又一个机关。 谢漾的眼神逐渐变了。 如果说从前,她对阿诗勒隼只是欣赏。 那么现在,就是势在必得。 如此善武聪慧的人才,怎么能让他从掌心流失。谢漾的眼神晦暗,直勾勾盯着阿诗勒隼,在他转身时,眼底的野望褪去,只剩笑意:“不是说草原人不喜欢谦虚吗?” 确定没有机关了后,阿诗勒隼走出坑里。 “乌日图在机关上的造诣,比我深。” 谢漾意味深长:“可惜他死了。” 阿诗勒隼不置可否。 草匪们的赃物多是金银这种在草原上没什么用的东西,有用的他们早就用掉了。 谢漾眼尖,瞄到一个牛皮袋。 捡起来一看,里面是几封信。 直觉告诉谢漾,这几封信应该有问题,说不定藏着更大宝贝。正准备把信拿给阿古看,阿诗勒隼从身后靠近她,高大的身材具极大优势,瞬间将信里内容收之眼底。 “漠北居然,分裂了。”阿诗勒隼看清后,脸色不由一沉,“巴特尔竟然试图投靠大渭,让这批草匪里的人去和大渭联系,打算联手除了我们和格林部族。” 信是半月前的。 毫无疑问,人已经去大渭了。 巴特尔是漠北王的双胞兄弟,所以活了下来,他骁勇善战,漠北素有双王之称。这几年隐隐凌驾于巴音族和格林族,是以他们最近几年才停战了。 一旦勾结成功。 漠北也会沦陷,巴特尔不可能不知道。 大渭到底许了巴特尔什么好处,让他不惜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投靠。 谢漾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 唯有双手,紧紧攥住。 巴特尔,想必就是宁宴埋在草原上的火种。他原本的打算就是登上皇位后,拿下草原。 可惜巴特尔没想到,这群草匪会被谢漾灭了。 还套出藏东西的地方,找到了这封不入眼的信。 “漠北不能去了。”阿诗勒隼瞬间做出决定,“直接去格林。” “不。”谢漾打断,平静的声音下藏着什么,抬头望了眼似乎察觉到暴雨即将来临躲进云后的朦胧圆月,目光清澈又雾渺,“阿诗勒隼,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统草原吗?” 语出惊人! 达可图等勇士纷纷大惊。 谢钰是疯了吗,竟然有如此狂妄的想法。 唯有阿古脸色不变,主子能救烟罗,他就愿意把命给主子。 阿诗勒隼如鬼斧神工般雕刻出的俊容,很是冷静,但微乱的气息,还是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心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谢漾盯着阿诗勒隼,“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阿诗勒隼和她对视。 他有种狼性直觉,如果他拒绝,谢钰会重新找一个人。 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统一草原? 阿诗勒隼心神激荡,凤眸微眯,重新审视起这个让他心动的中原少年,他眼神坦荡,只有真诚,没有半分虚伪和阴谋。 他没去问谢钰要什么。 只是道:“好。” “你助我。” 谢漾松了口气。 相信最多两月,大渭就会发兵。她只能放弃原本计划,加快统一草原的步伐,和阿诗勒隼坦白。 野心,谁都有。 至于最后谁驾驭谁,就各凭本事。 谢漾问:“剩下的信上写了什么?” 阿诗勒隼幽幽凝视谢漾,将剩下内容告诉谢漾,都不是重要的事。 “这些金银想怎么办?” 谢漾:“带上。” 得知这么大一件事,加上是晚上,他们就停下赶路的脚步。开辟出一块空地,倚着日月山,堆起篝火热干粮。 阿诗勒隼将毛皮氅递给谢漾。 谢漾正在撕兔肉干,草原到了夜间,是真的冷,围在火堆前才不那么僵手,用手洗了洗手,没立刻去接,而是把温水送至唇边,问:“给了我,你自己盖什么?” 阿诗勒隼淡淡道:“我们一起。” “噗!” 谢漾直接咳嗽起来。 眼睛都呛红了。 “咳咳咳。”她拍着胸脯顺气,流着泪的样子,活像刚受了欺负,“你还是自己睡。” 谢漾一言难尽。 一个大男人说要和她同睡,虽然是个极品美男,但谢漾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有些东西,过不了心里的坎。 “只带了这一件大氅。”阿诗勒隼不懂谢钰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他问过李二和阿古,中原男儿其实和他们草原人差不多,凤眸幽深,“谢钰,你是在为你心上人守身?” 这让谢漾怎么回答。 他只能皱眉:“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 “习惯可以改。” 谢漾:“……” 她头疼,见阿诗勒隼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好似在怀疑什么,瞬间僵硬了身子。漫不经心的撕下兔干,咀嚼着,说话不清楚:“行,一起睡,不过我睡相不好,会抢被子。” 唇畔上还挂着细小水珠。 不知想到什么,阿诗勒隼眸色一暗,把大氅放下匆匆转身离去:“你一个人睡。” 第82章 天天吃肉干,也会腻的 第82章 天天吃肉干,也会腻的 谢漾愣住,睡相不好就把人吓走了? 阿诗勒隼这是经历过什么。 “钰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李二凑了过来,谄媚,“给我一块果干呗,我刚才看到大王给了你一袋。” 天天赶路吃肉干,也是会腻的。 谢漾把果干分了一块给他。 又拿着剩下的,坐到烟罗旁边,对待女子,她总要温柔些:“烟罗,你吃吗?” 烟罗受宠若惊:“谢谢主子。” 谢漾拿了几块,把一袋都留给烟罗。 李二走过来,倒不是讨果干,他不至于和女子抢果干,哪怕烟罗不是普通女子:“你们说,这巴音王是不是对钰哥太好了点?” 李二摸着下巴,眼里闪烁怪异的精光。 还专门给钰哥带果干。 这可不像是对朋友,反而像情窦初开的男子对待女子,用自认为细心的莽撞表达关切。 烟罗弓着身子,声音里满是不解:“你的意思是,他想害主子?” 李二表情古怪。 “害钰哥倒不至于,就怕别有心思。” 烟罗听得云里雾里,别看她在用毒方面造诣颇深,对于处理人与人的感情和关系一窍不通:“别有什么心思?” 李二走南闯北,自认得教教烟罗识别:“当然是……” “李二!”阿古回来就听到李二满脸意味深长的准备将肮脏话语告诉烟罗,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这种腌臜事情,不许告诉烟罗。” 烟罗没再多问。 阿古既然觉得不是好事,她就不用知道。 她把果干捧到手里:“阿古别气,主子刚才送来的果干。” 阿古神色稍霁,接过果干却没吃,而是用手绢收好。 “阿古,你说巴音王是不是生出了那种心思。”李二突然忧虑起来,“我们要不要去提醒钰哥?” “你想将他们的关系变僵,就去。”阿古冷静道,“就算是真的,对主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事后要怎么处理,主子自有决断。” 从秀才们去奇袭格林,到山中的寥寥几语。 阿古便明白,谢漾想做什么。 主子是干大事的人,岂会看不清这种小事? 谢漾还真没看清,她如今是个男人,阿诗勒隼看起来可半分不像有龙阳之癖,举止也正常。至于果干,阿诗勒隼说是桑姆托他带的。 可李二没听到这句话。 越看越有猫腻。 谢漾并没立刻睡下,而是独自走到草原腹地,弯腰在地上摸寻什么。一找就是小半时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腰酸背痛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 一半破损的贝壳。 贝壳里都是土,里面还藏了只蜗牛。 单薄、苍古。 “果然从前是海。”谢漾惊喜的握着贝壳,庆幸在这个世界,地壳运动也是存在的。 沧海桑田,这儿已经变成了宜居的草原。 她的盐巴,有着落了! 谢漾勾唇,露出了看到信后的第一抹真心笑容。 谢漾哼着歌,正要转身回营地,余光扫到月色下,似乎有一抹黑影在山丛里闪过……谢漾颦眉,不论是不是眼花,都得去看看。 放轻脚步追进山里。 并没有看到踪影,不仅如此,连一点人踩痕迹都没有。 正在疑惑,结果转头就碰上一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猫头鹰,大晚上的,谢漾差点被送走,没忍住吐出了前世的优美国粹:“我草!” 原来是你! 猫头鹰歪头,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谢漾转身下山。 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人的声音。 好像在密谋什么,压得太低,根本听不清。 谢漾眯眸,轻轻循着声源走过。听着听着有些不对,这低喘的声音哪里是密谋,明明是……面具下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耳尖烫得不行。 听墙角是不厚道的。 谢漾脸红心跳的离开,结果太过失措,踩到枯枝。 “咔擦。” 寂静的深山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下一刻,谢漾就听到那喘息声变为冷戾,用草原话质问:“谁?!” 阿诗勒隼…… 谢漾没想到会撞上这种事。 现在跑会不会显得太心虚了,像是故意来窥视般。 “我。”谢漾强壮镇定,耳根又红又烫,“我,我出来如厕,见到山上好像有个人影就上来看看,是只猫头鹰。那啥,打扰了,你继续。” 这理由怎么看怎么站不住脚。 可这是实话。 谢漾心累无比。 阿诗勒隼到底没追上来,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回到营地谢漾就开始睡觉,为了看起来不刻意,她没蒙脸。心里装了事,白天又不用骑马,谢漾怎么都睡不着。 又担心大渭会发兵,又怕阿诗勒隼觉得自己是断袖。 迷迷糊糊中,一道审视目光落到身上。 谢漾微僵,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般。 阿诗勒隼盯着她发红的耳朵,眼神幽幽。片刻后,他走到谢漾旁边坐下,抱臂入睡。 斜对面的李二:果然,巴音王对钰哥有意思! 谢漾煎熬了半夜,最后是困得不行才睡过去的,睁眼就看到弯腰递干粮给自己的阿诗勒隼,莫名尴尬:“谢,谢谢啊。” 阿诗勒隼神色复杂:“下次注意。” 谢漾脸色彻底爆红,幸亏有面具挡着看不见。 他果然怀疑自己了。 “嗯嗯。”谢漾决定换个人带自己。 李二把水拿给她的时候,神色莫名的说了句:“钰哥,记住你的心上人。” 谢漾皱眉。 大清晨提这个晦气的死人干什么? “等会儿你骑马带我。” 阿诗勒隼整理马鞍的动作一顿,他是起疑了吗,和他拉开距离。凤眸暗了暗,没说什么,只是把垫了多层皮草的马鞍和李二换了。 路上走走停停。 谢漾要确定,是不是草原都是海。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巴音族和格林族中间是。 “还有一天路程,就到格林。” 格林和巴音打起来的事,在草原上已经不是秘密。阿诗勒隼也没打算刻意绕行,将今天的果干递给谢漾。 海东青在天空盘旋,稳稳落到阿古手上。 一看信的内容,谢漾笑了。 连带着这几天的不自在也消失:“阿诗勒隼,我们赢了,大获全胜!” 三王子带兵回去支援。 秀才兵行险招,在墨河旁边设下埋伏,三王子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么远的地方设伏,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一战,巴音族只死了九千士兵。 “恭喜。”阿诗勒隼见她是真的开心,甚至不再和自己刻意疏远,不由得也轻快起来。 “该恭喜的是我们。”谢漾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勾唇,“你和我,离大业更进一步。” 她低头看着手里信件。 这只是第一步。 宁宴,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样光明磊落成为这天下霸主的。 碎阳落在柔顺青丝上,芒光点点,似乎想驱散什么。微风一吹,高束的马尾在空中荡起意气风发的弧度。 阿诗勒隼突然很想揉揉她的头。 鬼使神差,他伸出手。 谢漾抬头,阿诗勒隼作贼心虚,立刻皱眉看向受伤的地方,沉声问:“金疮药还有吗?” “有,但我先看看你的伤势。” 阿诗勒隼解开纱布,露出已经有部分开始结痂的伤口,另外部分因为受伤太深,加上每天骑马缰绳摩擦,一直在破裂,并没能结痂。 谢漾立刻皱眉。 “接下来的路,你别自己骑马了。” “你带我?” 谢漾愣,古怪的看着阿诗勒隼。 她的烫伤在日日咬牙擦药下,倒是好得差不多,但阿诗勒隼不是怕他是断袖吗,想了想:“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 第83章 真是男儿身,会长 第83章 真是男儿身,会长 阿诗勒隼不过随意一句,没想到谢钰迟疑了片刻后应下,心里不由开始雀跃打鼓……谢钰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还愿意和自己同乘一马,是否表示没这么排斥自己? 阿诗勒隼把安在李二马上的牛皮马鞍拆换,让谢钰不会颠簸得太严重。 草原的马匹都很烈性。 阿诗勒隼拍了拍棕马,棕马这才不再喷出鼻息,把马头低下。 谢漾莫名从马脸上看出傲气和不屑。 不由笑出了声。 听到轻笑,阿诗勒隼低头,看到她上扬的嘴角。 谢漾勒住缰绳上马,哪怕是在马背,仅仅只比阿诗勒隼高处一个头,浓密的黑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光芒,不用上手就知道很硬。 阿诗勒隼从她眼底看出艳羡,对着着实有点矮小的谢钰,违心安抚:“你还会长高。” 不。 如果她真是个男儿身,的确会长。 可她不是。 “阿诗勒隼,上来。” 阿诗勒隼几乎都不用踩马鞍,轻轻踮脚,就能半跨上来。 长腿才是谢漾羡慕的。 “抱紧我。” 阿诗勒隼环上她的腰,瞬间双眸便深暗下去,如他想的一样,她的腰妓很柔软,几乎是抱住了就不想松开。 阿诗勒隼有些厌弃自己。 谢钰明说过有心上人,他不该僭越,却偏偏总是不受控制的靠近,甚至生出不该有的阴暗心思。 往日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战而败。 如同着魔了般。 谢漾可不知道后座的人纠结得快人格分裂了,夹紧马腹,挥起长鞭:“驾!” 一日赶路毕。 秀才三人早早的就等在格林部外。 屠夫虎虎生威背着大砍刀,穿着草原服饰,满脸络腮胡,虎目圆瞪,活像个草原人,凶残到让人不敢轻易近身。 虎王站在侧后方,脖子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结痂血痕。 右臂也用布条绑着。 但他满脸傲气,甚至还有打舒服了的酣畅淋漓感。 秀才则站在最前面,笑眯眯的,和善得像个文人。袖子拢得很大,里面藏着他的武器:珐琅。 旁边捆了一地格林族族长。 “主子。”秀才拢着双手,笑容里,藏着几分终遇伯乐的傲意,“您还满意吗?” 谢漾当然满意,本以为巴音族的死伤最少会是一万,结果秀才给了她一个大大惊喜。 “做得很好!” 巴音族发生的事,秀才三人清楚,不过他们不知道谢漾是怎样打算的。 这新王,会不会卸磨杀驴? 谢漾没错过三人的表情,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震惊世人的话:“我们打算一统草原,秀才,后面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秀才眯眸。 压着心里的波涛巨浪,退到谢漾身侧。 几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主子,不听话的我都宰了。”虎王嘿嘿直笑,“这些是怕死的,你叮嘱我们别滥杀无辜,我就没杀,你看看他们还有用不。” 格林族和巴音族不一样,并不忌讳他们学中原话。 在谢漾和阿诗勒隼出现时,十几个族长表情各异,有不甘有怨恨,不约而同的是,都有恐惧。 能让生性猛烈的草原人生出害怕。 可想而知,虎王和屠夫杀敌的时候有多生勇。 谢漾走到十几人面前,表情复杂:“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攻打巴音族,无非就是为盐和皮草,如果我说,我能解决这些问题呢?” 十几人暗自冷笑。 解决?这是困扰草原几百年的难题,一个中原稚儿要怎么解决。 难道帮他们去抢大渭的盐矿? 阿诗勒隼睨了眼这些他曾经见过或者战过的人,薄唇溢出的话语,如同投在平静水面的巨石,炸起惊天涟漪:“漠北已经和大渭联手,打算瓜分格林和巴音,你们打算束手就擒?” 什么! 一语惊起千层浪。 十几人同时变了脸色:“这不可能!这么做对漠北有什么好处?” 阿诗勒隼把信丢给他们。 “这是来的路上,我们在一个草匪窝里发现的秘信。” 一看时日……半个月前。 十几人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但他们还是存疑,毕竟这么做,对漠北百害无一利。 巴特尔不会蠢到引火烧身。 “既然怀疑,为何不同我们去一探究竟。”谢漾慢悠悠开口,一针见血,“还是说,你们想看着自己的族人莫名其妙死于战乱下?” 众人对视一眼。 他们和巴音族之间的仇恨可不是一天两天,几乎是世代累积,不信阿诗勒隼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他们不惧死亡。 可族人是无辜的。 一族长忽然对谢漾道:“草原之主的人选,不能是阿诗勒隼。” 这是明晃晃的试探,这个中原少年和阿诗勒隼是一起来的,关系如何,他们看不透。 但决不能让阿诗勒隼当草原之主。 这是试探,看谢漾能不能压得住阿诗勒隼,也是挑拨,在两人心里种下一棵名为忌惮的种子。 谢漾眼底闪过笑意。 比起朝廷上刀不血刃的勾心斗角,这些草原人的心机,实在是低到有点……嗯,可爱。 这件事在谢漾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开口,等着阿诗勒隼发话。 阿诗勒隼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如此从容,就不怕自己穷图匕见杀了他。 谢钰,你如此信任我吗? 阿诗勒隼的眼神幽深片刻,落到十几族长身上,冷漠道:“草原之主,会是谢钰。” 谢漾悄然勾唇。 秀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在心里惊叹连连,主子这一手高啊! 先是让他们尽量别杀人,给格林部族留下了火种,以两族之间的生死夙仇,如果巴音王强行要抢这草原之主的位置,格林部就有力量反扑。 实属厉害! 那封信,是主子伪造的吗? 秀才眼里,谢漾的身形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谢漾哪能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造成了这样一个误会。 谢漾让秀才给族长们松绑。 他们对谢漾行礼,姿态很低,眼底却没多少恭敬:“见过吾王!” 谢漾,是他们暂时用来制衡阿诗勒隼的人。 阿诗勒隼沉默片刻,缓缓上前一步,竟然以单膝跪地之态,以拳击心,低下高贵的头颅,声音沉得听不出情绪:“阿诗勒隼,拜见吾王!” 巴音族年轻的王,如一杆笔直的枪,插在草原里。 挺直、恭敬。 围观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族长们忌惮的看向谢漾,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收服阿诗勒隼。 别说他们了。 谢漾本人都是懵的。 表达不满和愤恨的新方式?谢漾惊悚的看着单膝跪地的阿诗勒隼,阿诗勒隼侧脸棱角分明,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完美下颚,菲薄的唇瓣上方是高挺鼻梁,深邃眼窝里的一双惊艳凤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介于古铜和白皙的淡褐色脖颈迸发着力量感,格外独特。 他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狼,乖顺的低着头。 不知为何,谢漾有点想退却。 总感觉,美男子挖了个大坑在等她。 短暂的心惊后,谢漾用带着笑的声音道:“都不用多礼。” “尤其是你,阿诗勒隼,你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日后见到本王都不必行礼。”她怕折寿。 也怕被反噬。 “遵命,吾王。”阿诗勒隼自觉站到身侧谢漾,神色平静。 秀才暗自皱眉。 这巴音王如此能忍,必定会是主子一统草原路上的大患。 “本王应允你们的事,会说到做到。”谢漾见在场致人神色各异,从容淡定,“把你们部族能作主的人都叫过来,本王有话要说。” 第84章 有信心,用药打开市场 第84章 有信心,用药打开市场 族长们:“都在这里了。” 其余的,都被虎王宰了。 虎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你们最好都乖乖的,别惹我主子不快,否则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看得族长们心惊胆战,这两个恶魔! 犹记得部族身手前三的勇士冲上去,须臾就被屠夫和虎王联手腰斩的一幕,虎王还舔了舔刀背的血,说了句草原人的血就是难喝,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谢漾没呵斥虎王。 有时候,敲打远比恩赐来得管用。 “那就在这儿说,你们要的盐巴,我有办法。”谢漾病不打算把取盐的方法说出,大局未定前,她得留点后手,“至于皮草和粮食等资源,我打算和中原通商。” 她抽出从草匪那儿缴来的刀。 重得很。 得找机会去打把剑。 谢漾在地上画出大陆地图,把草原画了个圈:“其实我们最有地理优势,左与大渭接壤,右与魏国和大齐接壤。” 只不过地广人稀,根本守不住。 加上资源匮乏,无法参与买卖。 还有就是,草原人从心里抵触和看不起中原人,觉得他们是被草原神不喜的物种,所以草原神不给他们魁梧的身躯。 这大概就是自我欺骗…… “王您打算得好,可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没有东西可以交换?”一个族长暗自冷笑。 通商,那也要东西去买卖。 他们拿什么去换……草吗? 的确是草。 不过此草非彼草。 “有药。”谢漾很早就发现,草原人根本不会用药,稍微厉害点的巫医放在中原,就是个寻常坐诊大夫。 第一天她就从几头牛的嘴里抢救下几株珍贵药材,当时心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如此肥沃的土地不用来种药,简直是暴殄天物! 族长不屑:“除了幼儿,我们根本不需要用那种东西。” 他们看不上中原人的原因也有这点,身体孱弱,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就谢钰这体格,放在草原连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谢漾看出族长眼底的鄙夷,嘴角微抽:“那是你们。” “草原的土地很好,能种出药效更强的草药,还能培养出许多千金难买的珍惜草药,我可以用大夫的身份发誓,但凡各国用过草原的药草,都不会再用其它草药。” 这边的温变,本就适合种药。 试问谁会在有好的选择下,去选择药性不强的差药。 谢漾有信心,用药打开市场。 药这个东西,千古不变有人需要。 “药长出来需要时间。”拿着拐杖的族长犀利发问,“在这之前,你又要用什么去通商?” 谢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不需要你们担心,等拿下漠北后,本王会告诉你们。” “在这之前,本王要你们修路。” 她划出几条在各国之间最笔直的大道。 大华夏有句话说得好。 要想富先修路。 草原人凶名在外,又有草匪横行,各国商队根本不敢招惹,都是避开走,要绕极大圈子,费钱费时。 如果打通道路呢? 再约束好草原人,让他们变得和善好客,相信各国商队不会傻乎乎的绕路。 “这根本是亏本买卖。”先前反对种药的族长冷笑,“修这几条路,想靠关税回本起码得几百年,莫说那些商队根本就不会走这些路。” 谢漾停下动作,歪头看向他。 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啊。 虎王已经准备拔刀,砍下这胆大包天之人的头颅。 谢漾拦住他,似笑非笑:“要赌吗?半年内,本王如果无法回本,这草原之主的宝座,就让给你格林部。” 别说开口的族长,其余人也忍不住悄悄倒吸了口凉气。 这赌注,未免太大了。 “好!”族长也是个烈脾气,“草原神见证,如果王做到了,我就把命献上!” 拿着拐杖的老族长明显沉稳许多:“我们要提防大渭和漠北的军队,怕是拿不出人手去修路。” 谢漾淡淡道:“不让他们联手成功就好了。” 草原是她对抗宁宴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棋,绝不许失败。 谢漾赌上一切,也不会让大渭进军成功。 草原,是她要的! 众人表情微妙。 这话说得未免太轻飘飘了,以为是决定中午吃什么吗。 初生牛犊,真是狂妄! 腹议归腹议,他们到底没说出口。 现在的巴音和格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把你们还能打的勇士叫出来,明天随本王一起去赴勇士节。”谢漾盖棺定论,“路可以慢慢开始修了。” 老族长见她不听劝,紧皱眉头。 虎王自告奋勇:“主子,我留下来当监工!” 谢漾:“好。” “别乱来。” “只要他们不乱来,我就不乱来。”虎王拍着胸脯保证。 格林部族众人脸色难看,他们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祖宗! 谢漾找了数十个女子,教她们采药。 主打一个,都别闲着。 女子们害怕得很。 “一斤晒干的红花,换一张兽皮,想换食物和胭脂也可以。”谢漾举起手里的几种草药,说出好处后,女子们都愣了。 这么简单? 原以为谢漾是强迫她们,草原向来如此,败者只能屈服。 未曾想竟然还有好处。 而且这好处,格外让人心动。 谢漾补充:“不过胭脂得等本王从漠北回来后做。” 女子们愣了,敬畏:“您,您亲自做?” 胭脂她们听过,中原女子用的,偶尔有商队路过,也有草原女子会换两盒。涂抹在嘴唇和脸上,漂亮极了。 未曾想到,她们的新王竟然会做胭脂! 女子们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 谢漾咽了口口水,虽然草原上没什么妆品,但这些姑娘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的眼神,实在不至于:“本王会把工艺教给你们。” 草药和草很难分清。 谢漾教了一下午,才让她们勉强记住特点。 回到营地时已经精疲力尽。 一碗切片好的烤羊腿被送到眼前,手的主人俯视着她,依旧是和白日无二的表情,声音低磁:“吃。” 谢漾有些不敢接。 自从格林族奉她为草原之主后,阿诗勒隼就一直没开口说话。 “你不会下毒了?”她迟疑。 阿诗勒隼啼笑皆非,谢钰这个人,总是很矛盾。有时候聪明得连他都要暂避其芒,有时候却又迷糊得一塌糊涂。 他有野心,却又仁慈过了头。 就比如这次攻打格林部族,竟然留了那么多活口。如果不是刚好漠北勾结了大漠,格林族怎么会乖乖臣服。 谢钰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养狼。 阿诗勒隼看不透。 阿诗勒隼用匕首插起一片羊腿送进嘴里,皱眉:“我不会对你下毒。” 谢漾本就是打趣,倒是没想到他会解释得如此认真,错愕一瞬,接过被削得厚薄一致的羊腿:“知道你光明磊落,你放心,等漠北危机解除后,这草原之主是谁再议。” 阿诗勒隼开了壶酒。 在篝火下,他喝酒的动作带着狼性和潇洒。 盯着火堆,凤眸明暗不定。 “谢钰。”他突然喊。 谢漾:“嗯?” “如果我不想要草原之主的位置呢?”阿诗勒隼幽幽开口。 谢漾愣了愣,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忐忑不安的试探:“难不成你想上天,和月亮肩并肩?” 阿诗勒隼:“……” 一腔情绪瞬间七零八落。 但没关系,他捡起来。 草原人本就是敢爱敢恨的性子,阿诗勒隼在争王位时能忍,可面对谢钰,第一次动心的他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几乎能想到是什么。 起码不留遗憾。 阿诗勒隼目光复杂的盯着谢漾,火光照映在俊朗面容上,五官弥漫淡淡的光晕,缓缓开口。 第85章 跟了我,我让你当第一夫人 “我想要……” “钰哥救命啊!”李二惊恐的跑过来,打断了阿诗勒隼的话,“快救救我,有个男人说看上了我!” 谢漾险些被羊肉噎死。 男人?看上?李二? 她怎么都无法将这几个词汇连起来。 如果说李二是个娇俏美男还能理解,可他就是个糙土匪,手上无数茧子,长得也虎背熊腰……只能说草原地大物博,草原人也百无禁忌。 谢漾心情格外复杂。 “你跑什么?”追过来的赫然是一名族长。 谢漾更震惊。 他用生硬的中原话对李二道:“我对你是真心的,跟了我,我让你当第一夫人。” 李二尖叫:“滚!老子喜欢女人!” 李二避如蛇蝎的往谢漾身后躲,都快哭出来了。 刚才打过了,他打不过这草原人。 他要疯了。 草原怎么这么多断袖! “强扭的瓜不甜。”谢漾忍住笑意,制止,皱起眉头,“况且你们都是男子,有伤风化,别再让我看到第二次!” 倒不是真有伤风化,主要是李二都被吓得惨叫了。 族长满脸不悦。 在他们草原,打不过就要被扛回帐篷里,哪儿来那么多规矩。 离去前,族长不甘心的看了眼李二。 李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钰哥我们快走,我感觉他肯定还会来找我……不不不,要从根源上解决,我要去找个婆娘。” 草原的规矩,不得抢有有夫之妇,同理,有妇之夫也不能碰。 谢漾不由同情。 这么大个汉子被吓得神神叨叨。 “钰哥你陪我去找婆娘?” “自己去。”谢漾翻了个白眼,“实在不行找阿古带你去,但这边的草原姑娘没几个会说中原话,你别当负心汉。” 她拉住李二:“跟了我,只准娶一个知道不?” 李二就没想过这么快娶婆娘,都是被族长逼得。 “婆娘麻烦的很,不用你说,我就没打算多娶。”李二想到小时候隔壁家几个婶子的叫骂声,不由胆寒,那种日子可不是他想过的,他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也没几个能看上我……不过钰哥,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难不成你以后就娶心上人一个?” 谢漾懒得回答他,对于感情,她的心已经从最开始的期待侥幸,到现在的千疮百孔。 世上或许有坚贞不渝的爱情,只是她不信。 傻子才信爱情。 讥诮两声,谢漾偏头看向阿诗勒隼:“你刚才想说什么?” 阿诗勒隼神色晦暗,把原本的话吞回肚子里,低磁的声音转了话题:“那个族长是草原有名的断袖,可能会对李二强取豪夺。” 那画面……谢漾光是想想就觉得辣眼睛。 “你很厌恶断袖?” 谢漾谈不上厌恶,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 但为了避免自己被盯上,谢漾用力点头:“对,龙阳之好在我看来,都极其恶心。” 阿诗勒隼身体僵住。 挺进雪原里和狼群厮杀三天三夜的伤,都没有这句话来得痛,心脏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然后再放进油锅里煎炸,又疼又闷,百般不是滋味。 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既然厌恶,为何又给他有机会的错觉…… 阿诗勒隼忽然就呆不下去了。 “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谢漾比较好奇他没说话的那句话,不管多难办,起码让她有个底。 阿诗勒隼猛的站起,冷冷落下一句话离开:“我想要的东西你目前给不了,夜深了,吃完睡觉。” 谢漾若有所思。 目前给不了,也就是说,要看她后面表现,再决定要不要争这个草原之主? 的确符合阿诗勒隼识相的性子。 当晚李二就找到了姑娘。 他是谢漾身边的人,姑娘考虑片刻后,决定答应他的求亲。 “会说中原话?”谢漾表情古怪,扫了眼满脸喜悦的李二,“是哪家的公主,竟然让你祸害了?” 李二心虚,说到底他是沾了谢漾的光。 但他发誓他真不知道那姑娘是公主,就是急匆匆摘了一捧格桑花,随意找了个合眼缘的姑娘,睡醒了才知道是公主。 “白达部的,一个小部族,中原话是跟着格林族公主学的。”李二觉得,既然成了自家婆娘,就该护着点,谄媚的笑,“钰哥,她说白达族经常被排挤,你能不能帮帮我?” 谢漾嘴角微抽。 谁说只有女子外向。 “等从漠北回来。”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份量,说了他们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好嘞!” 白达族的公主伦珠是非常标准的草原美人,将一块象征平安的玉系在李二腰间,轻轻踮脚吻在李二脸上。 李二厚脸一红:“在外面亲什么亲,去去去,好好等你家男人回来。” 众人:“……” 要不是那翘得比弯月还高的嘴角,他们就真信了李二的话。 你就可劲儿嘚瑟! 阿诗勒隼骑在毛发油亮的棕马上,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凤眸晦暗下去。谢漾自然走到马旁:“你往后坐坐,我不好上来。” 一夜未睡,阿诗勒隼已经想清楚。 谢漾从未给过他错过,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 本该自己独骑一匹马,保持距离,但以谢漾的聪慧,说不定会摸索出什么,那不是阿诗勒隼想看到的。他卑劣的心思,不能让谢漾知道。 一厢情愿也好,总之他……不想让谢漾厌恶他。 阿诗勒隼无声的往后挪了挪。 谢漾利落的上了马,出发前细心叮嘱阿诗勒隼:“抱好我,别栽了。” 阿诗勒隼心想他已经栽了。 队伍日夜赶路,终于在勇士节前,到达漠北部族。 漠北很大。 帐篷一座接一座,如同城池。 来迎接他们的,不是漠北王也不是巴特尔,是漠北的一位公主。她长得极其美丽,几乎和桑姆有得一拼,不是攻击性强的美,反而有些偏向柔弱,若不是高挺的鼻梁明显,都会怀疑这是哪儿来的中原女子。 她上前,单手放于左侧,音如黄鹂:“巴桑见过远方尊敬的来客。” “公主多礼了。”阿诗勒隼平静的请她起来,“漠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巴桑不否认,草原人觉得谦虚是虚伪,望着这位年轻俊朗的王,浅笑:“巴音王可以四处转转,最近我效仿大魏,举办了商市,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到戴着面具的谢漾身上。 十分好奇。 阿诗勒隼不喜有人这么打量谢漾,好奇以后便是喜欢,再之后就是爱慕:“他叫谢钰,是巴音族的恩人。” 打败格林部族的统领是两个中原人,这几乎是瞒不住的。 巴桑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思索,这就是那统领之一? “谢钰公子。”巴桑的中原话说得十分流利,听不出半分口音,“您能来到漠北,巴桑很高兴。等安顿好后,我带你们去商市看一看如何?” 来时谢漾就看到,有一块帐篷聚集地。 不过区域很小。 但来往的人很多。 谢漾回以善意,多看了这位礼仪得体的公主两眼,漂亮的眼眸里是笑意:“都听公主的。” 巴桑莫名觉得,她的小心思被看透了。 巴音族和格林族的帐篷离得不远,这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谁知道这两族突然斗了起来,本以为今年勇士节没人会来,结果巴音族以悍勇之资直接战败格林。 阿诗勒隼和谢漾都默契的没问漠北王为何不亲自出来。 王不见王,视为挑衅。 阿诗勒隼半点没有被挑衅的自觉,让巴桑松了口气。 还好。 第86章 他们能做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到了。” 商市虽小,却被规划得井井有条。中间是供人行走的大路,两旁是商户,物件或摆在地上,或放在简陋桌子上。 这儿没人吆喝。 但来来往往的草原人极多。 他们交易用的东西,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矿石。 巴桑不由昂起下巴,看向阿诗勒隼,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骄傲:“巴音王觉得如何?” “有面具吗?”阿诗勒隼忽然开口。 巴桑一愣,戴面具的只有谢漾一人,点了点头:“有。” 她把人领到最末尾的地方。 是个老妇,摊子上摆着许多木雕或泥塑的面具,都是卖给小儿玩乐用的。 阿诗勒隼并不满意。 谢漾倒是找到几个稀罕的小玩意,可惜她没货币。 “谢钰公子喜欢?”巴桑立刻取出一把矿石递给她,笑容如六月的清雨,让人倍感舒适,“我为每位贵客都准备了一百钱。” 身后的草原侍女上前,将一直捧着的木盘上的兔皮掀开,露出整整齐齐的货币,一人发一百。 谢漾拿起货币,对准天空。 很亮。 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朦胧光芒,美丽至极。 巴桑解释:“这是漠北特有的玉襄,我将它作为货币,如同中原的金银。巴音王和谢钰公子觉得我这商市如何?” 提及商市,巴桑眼睛的光就亮了几分。 见阿诗勒隼没有露出像父王那般的反感,她也不再隐瞒本意:“我只是小打小闹,就能获得如此成功,如果巴音王愿意回去开商,必定能使巴音族更进一步。届时三部族联手同各国行商,草原还会因为被各国擎肘吗?” “他们能做的,我们为何不可以?” 巴桑的想法和谢漾不谋而合。 阿诗勒隼看向谢漾。 谢漾依旧在把玩玉襄,每块玉襄折射出来的光都不一样,五彩的光芒映照到谢漾眼里,璀璨同行。 她的一举一动。 都能牵动阿诗勒隼思绪。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谢漾就该存在于石壁画里。 “巴音王?” 阿诗勒隼收回目光,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尚可,漠北王怎么说?” 巴桑并不气馁:“父王并不看好,觉得学中原人那般行商极其下流,我却觉得是上上策。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迟早会和中原打起来,为何不把手段掌握在自己手里?若非父王不让我去大魏,我定是要去好好学习一番。” 她说得很对。 没出过草原的公主,能有这种见识已是不易。 “本王考虑考虑,勇士节后,会给公主答复。”阿诗勒隼沉吟。 巴桑笑盈盈点头,不再提这件事:“大魏来了几名臣子,说要看看勇士节的盛况,巴音王可要去见一见?” 谢漾和阿诗勒隼同时微眯眼睛。 大渭准备吞并草原,魏国也不甘示弱? 谢漾施施然把玉襄收起,眸子里盛满惋惜,美则美矣,用处不大,只能当个摆饰。 她和摊贩换了些小玩意。 将其中一串耀眼的贝壳递给阿诗勒隼:“这个桑姆会喜欢,你带给她。” 除了王室,神庙其他人不能进去。 “一路奔波本王乏了,明日再去见这些使臣。”阿诗勒隼并不想见魏国的人。 巴桑没有强求,和他们说了漠北对勇士节的安排,并说她负责此次招待他们,有事可以找她。 做完这一切,巴桑冲两人浅笑,落落大方的离开。 达可图等人为做准备,请示阿诗勒隼后回各自帐篷里睡觉养足精神去了。没多久,漠北王来请阿诗勒隼了。 阿诗勒隼看向谢漾。 谢漾眨了眨眼:“我等会儿自己回帐篷。” 阿诗勒隼颔首,跟着草原勇士走了。 又逛了几圈。 谢漾走向外围。 随意找了个草地躺下,将双手枕在脑袋后,头顶是碧空万里,青草香包裹了她,还有点微风,十分慵懒舒服。 宁宴给她的身份,就是魏国公主,以宁宴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想必所有朝臣都见过她的画像。 魏国使臣…… 宁宴,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一躺就躺到了太阳落山。 火红的晚霞爬满天际,似燃起瞬间足以吞噬人的大火,带着危险美感。 草地里有什么东西爬向谢漾。 一只手摸向谢漾腰间,那里装着剩余的玉襄。 偷到玉襄后,手主人窃喜,是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童,他在远处守了很久,确定这个中原哥哥睡着后,才敢偷偷摸摸过来。 “嘶嘶~” 一条浑身是金色环状的蛇闻到食物的味道,爬向谢漾。 本欲离开的小童大惊。 蛇! 还是有剧毒的那种。 小童想叫醒谢漾,可一旦叫醒,自己偷东西的事就会暴露,他陷入极致纠结中,眼看金环蛇要爬到谢漾手边,动作比想法快,晃着谢漾的胳膊:“醒醒快醒醒,有蛇!” 同时将钱袋放回谢漾腰旁。 谢漾睁眼的瞬间,迅速掐住金环蛇的七寸。 “嘶嘶!”金环蛇露出一口毒牙威胁着人类。 谢漾笑眯眯:“好东西啊。” 她勾出匕首,当场破开金环蛇,剔出蛇胆和毒囊,小心保存好。 小童目睹她手起刀落的杀蛇,脸色瞬间苍白。 见谢漾看来,他很惊恐。 他会不会把他也杀了? “谢谢你救我。”谢漾打量着,这明显也是个混血儿,难怪过得如此差,看着那双晃荡着害怕的眼睛,有些难受,“为了报答你,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 小童羞愧。 他是为了来偷钱,不是故意救他。 怯怯的指了指死蛇:“可以把那个给我吗?” 他咽了口口水。 草原蛇很多,但他们不敢轻易去抓。 “在这里等我。”谢漾盯着他片刻,“回来它就是你的。” 小童怕她是去喊人,他是杂种,不被部族待见,中原人也不喜欢他。 平时没少挨揍。 小童想趁机离开,但蛇羹让他止住了脚。 妹妹好久没吃肉了。 谢漾拿着食物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小童,地上的玉襄和死蛇也在,将目光投向远方。 小童从比他还高的草里钻出来,惊愕的看着谢漾手里的食物,眼睛都亮了,却不敢多想,只是把目光落到地上的蛇上:“你回来了,蛇我可以拿走了吗?” “不止蛇,这些都是你的。” 真的? 小童傻傻的看着谢漾,却不敢接,反而低下了头。 “拿着。”谢漾把东西放进他手里,不止有食物,还有几匹布,弯腰和小童对视,对上温柔含笑的双眸,小童吓了一跳,“一定要回去把东西藏好。” 阿娘。 这双眼睛好像阿娘。 小童忽然就有些哽咽,低吼一声我错了转身就跑,东西洒落一地。 “我错了!” 谢漾捡起食物,还好裹了布,不至于弄脏。再把蛇拿上,追着小童。 小童只顾着哭,根本没注意到谢漾尾随。 他跑得极远,冲进一个由几块别人不要的破布拼凑起的大布,加上几根木头架子搭建起来的破旧大帐篷里,帐篷还有一面根本没有东西挡。 里面有五六个小孩。 都和他年岁相仿。 “哥哥你怎么了?”一个脏兮兮的女孩见他哭了,眼睛红红的关切,“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其余小孩也围过来。 最瘦小的女孩忍着饥饿:“我们不饿的,你不要再出去了。” 小童这才发现,忘记把蛇带回来了,泪水流得更多了。 谢漾正要上前,暗处突然扑上来一只东西,极其凶勇,想要将她撕碎。 小童惊呼:“巴特尔!” 第87章 食物没了,哥哥也命不久矣 谢漾微惊,巴特尔? 冲过来的是只狼……狗? 谢漾避开后本来想以蛇作鞭抽回去,巴特尔听到小童的急喊声后没再攻击,乖乖的走回小童面前,竖瞳却紧盯着谢漾,龇牙炸毛,格外警惕。 这是只狼和狗的杂交。 显然,在草原上狼性居多,没长成憨傻的样子。 “你,你怎么来了?”小童心虚。 还未作答,匆匆脚步响起,两重一轻。 “小木,快把床腾出来!二哥被蛇咬了。”两个十三四岁的草原少年扶着比他们高处一个头,半昏厥的二哥回来,开口的人急得不行。 他们穿得整洁,却很破烂。 仿佛是将一件件好衣裳剪开,凑给弟弟妹妹穿。 顾不上有外人。 他们紧张的把垂着脖子的男人放到那堆干草里。 小孩们都红了眼,有女孩见二哥嘴唇都黑了,忍不住啜泣起来:“二哥,呜呜呜,二哥会不会死?” 两个较大的少年红了眼。 都怪他们,要不是为了争那口气,二哥怎么会被蛇咬伤。 现在食物没了,哥哥也命不久矣。 他们根本不懂药草,只能把人扶回来放着,想着如果幸运碰上大哥和大姐回来,说不定有办法。 可他们都不在。 悲伤的情绪蔓延。 男子硬生生被吵醒,浑浑噩噩的安抚着弟弟妹妹,拍着最近的小妹,努力扯出一抹牵强笑容:“别哭,二哥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骗人……二哥哥骗人。 以前三哥就是被毒蛇咬伤,然后死掉了。 二哥气若游丝:“小连小藏,你们凑近点,二哥有话和你们说。” 众人绝望。 三哥离开前也是这样,大哥说这叫留遗言。 两人红着眼睛,一左一右的凑过去。 眼看这绝望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谢漾终于插上了嘴:“我能救他,要不你们让让?” 孩童们如看到救星,欣喜若狂。 两个大孩子却警惕起来,这个中原人怎么会无事献殷勤,他想要什么?莫不是和贪婪的草原人一样,觉得他们那些草匪父亲会给他们留下宝藏。 先救二哥再说。 他们把路让开。 谢漾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岁大小,却成熟到异于常人的草原少年,不免有些同情。先取出一颗药丸给少年服下,再寻他的伤口。 伤口在手臂上。 除了一排蛇牙印子,还有很多交错的伤痕。 部分是棍棒所致,部分是狼咬牛顶。 一群小孩紧张兮兮的围成一团,让谢漾有种自己是孩子王的错觉,虽然小藏比她高出一整个脑袋。 谢漾抽出银针,庆幸自己带了针包,对上一双双期待的明亮眼睛,失笑:“好了,他没事了,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这么就好了? 小连二人错愕。 他们齐齐看向二哥,孩子们已经喜极而泣的欢呼起来。 二哥细细感觉了下,那种乏力感真的消失了,就是手臂上的牙印处还有点疼,这点疼什么都不算,惊喜的冲弟弟点头:“的确好了。” “哥哥没事,太好了!” 一群孩子们哽咽了一阵。 端水的端水,装水的器皿是晒干的竹筒。 中蛇毒之后,都会非常渴。 足足喝了三次水。 谢漾在旁边看着忙碌的一群孩子,眼里含笑,弥漫着几丝羡慕。 “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二哥起身道谢,即便谢漾阻止,依旧固执的站起来,微微垂下头颅,以拳重重的击打心脏,是草原最重的礼,“这个恩林光记下了!” “你叫林光?”谢漾不掩盖诧异。 这明明是个纯种的草原人,怎么会起一个中原名字。 就连另外两个少年也是。 谢漾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我是被遗弃的。”林光冷静的说着过往,曾经他也格外不甘和愤怒,但在饥饿前,这些怨恨都去陪虚幻的草原神了,“这个名字是大姐帮我取的,她说光这个字,在中原意为明亮。” 他开门见山:“我们都是被遗弃的,或者是草匪的孩子。” 往常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变了脸色。草匪是草原人最深痛恶绝的存在,至于惨遭遗弃,草原人可不会怜悯,只会觉得是草原神不待见他们。 否则又怎会让他们被遗弃? 伟大的草原神都不待见,定是极其晦气。 就算是不介意这个,但再好心的人,也不会拿吃的喂草匪的后代。 草匪? 谢漾一愣,目光落到因为吃不饱体格极其瘦弱的孩子身上,他们眼神怯怯,闪躲着不敢看她,生怕被厌恶。 和草匪打过交道的谢漾太清楚草匪是什么德行。 那就是群畜牲!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苦了这群孩子,有草匪之子的名声,再加上混血,难怪会沦落到来偷东西。 二哥已经做好她翻脸走人的准备。 迟迟不见说话。 却见谢漾直勾勾的看着弟弟妹妹们,面具遮住脸看不到表情,但那眼神,明显是……心疼?? 他怀疑自己眼花。 要不就是余毒未清。 怎么会有人心疼他们呢,就连他们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存在。 “那些可以吃,是我送你们的。”谢漾指了指被巴特尔守护着的食物,摸了摸就近的小女孩,放柔声音,“没有毒的,去吃。” 孩子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 踌躇着不敢上前。 只能偷偷咽口水。 谢漾把食物拿过来,用来招待贵客的,都是上好的。不仅有各种肉干,还有奢侈的面包和水果。 谢漾一个一个分给他们。 拿着食物的孩子们都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晕脑袋,捧着也不敢动,不约而同看向主心骨。 可以吃吗? 二哥对上谢漾不含杂质的清澈双眼,刚才她喂他服下的那颗药不用想都价值不菲,他们命贱,不至于让她费尽心思,在弟弟妹妹渴望的眼神里点头:“吃。” 孩子们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由于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孩子,谢漾拿的东西并不算多。 只能勉强让他们填饱肚子。 即使这样,他们也已经十分满足。 对谢漾也不再那么害怕,但受伤害太多次,也没完全卸下心防。缩在旁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谢漾。 “吃。”见三人明明也在偷偷咽口水,却没动食物,谢漾心里又是一软,“我还会再送来。” 二哥沉默。 大姐说过,他们不吃嗟来之食。 “我们什么都无法给你。”他重复。 谢漾眼光流连,见他如此固执,也知他们不会轻易信没来由的殷勤,只徐徐道:“你们可以把自己给我,我教你们武功,供你们吃住,你们为我卖命如何?” 漏风的帐篷里出奇的沉默。 二哥心情复杂。 他们为了那口吃的,本来每天就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碰上麻烦,运气好的能活下来,运气不好的只能像三弟那样含恨离世。 这人分明是在帮他们。 偏偏这样的方式,让他无法拒绝。 “我的命是你救的,可以为你卖命。但他们,得等大哥大姐回来后再决定。”他缓缓开口。 谢漾对上一张张踌躇的小脸。 “能和我说说你们有多少人吗?” 林光把情况如实说来。 他们总共有三十七个人,都是大哥大姐不忍捡回来的,善良是会传递的,遇到被遗弃的他们都会。 但现在只剩二十六个人。 孩子们都在这里,其余是十二岁以上的少年,都出去找食物了。 他们没有部族保护,无法养牛羊。 又顶着草匪后代的名声,到哪儿都被排挤,甚至不少草原人对他们下黑手,为了保护猎物,他们已经死了十一个兄弟姐妹。 林光眼睛都红了。 谢漾抿唇,再好听的安慰也填不了十一条人命,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狼狗:“他为什么叫巴特尔?” 第88章 草原人,都是这副模样 “刚捡回来的时候以为是只狗,就起了这个名字。”林光拳头攥紧,眼底恨意滔天,“他害死我三个兄弟姐妹!” 小连在旁边也红了眼睛。 总有一天,他们会杀掉巴特尔报仇雪恨。 “他还喜欢自己的嫂子,经常和嫂子在外面乱滚,可恨我们无法靠近部族,否则一定把这件事告诉漠北王!”小藏咬牙。 林光瞪了他一眼,妹妹们虽然还小,但这话不能说。 谢漾微惊,巴特尔和漠北王妃有苟且?他和大渭联手,是不是为了光明正大拥有嫂子? 想法刚出就被否认。 草原人不比中原将规矩,这边是能继承女人的。 谢漾担心他们祸从口出:“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 小藏却误会了,以为她是不信他们。 “真的!我还有他们来往的书信。”他在草堆里翻了翻,又用一根断裂的铁箭在地上挖,挖出一块皮革,将包好的信拿出来,“你看,这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掉下来的。” 他们不识字。 空有书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但坚信一定不是好东西。 谢漾也看不懂草原字,思索片刻:“能把信给我不?明天我拿来还给你们。” “可以。”林光点头。 一封送不到漠北王手里的信罢了,留着还怕小藏哪天忍不住去冒险。 “魏国来使你们见过吗?”谢漾想着他们一直留意巴特尔,说不定也知道王庭动静。 本是随意一问。 小藏却猛的点头,语气愤怒:“就是因为他们,二哥才会被毒蛇咬伤!” 还害得他们丢了猎物。 “他们说顺道来找什么公主,我们本是无意路过,结果他说我们偷听,小连就回了句嘴,他们就把我们踹到地上,刚好有蛇。” 谢漾眼皮重重一跳。 片刻后她垂下眼眸,再抬眸时,眼神宁静如水。 打量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连,谢漾问:“小连,愿意帮我个忙吗?” “愿意!” …… “钰哥,巴音王让我来带你去吃饭!”李二嚷嚷着进来,在看到谢漾的第一眼,脚步微顿,笑呵呵的上去拍他肩膀,“听说漠北不比巴音部族,这边讲究得多,今晚还有漂亮娘们跳舞呢。” 说着说着,李二不动声色的勒紧谢漾脖子。 在确定他完全反击不了时,李二笑眯眯的表情一变:“你是谁?我钰哥呢,不说实话我弄死你信不信?” 手里的人微僵。 一个微弓着身子,穿着灰扑扑衣裳,戴着不入眼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李二你做什么呢,松开他。”正是从阿古那里回来的谢漾。 那封信的确不简单,写满漠北王妃对巴特尔的悱恻情意,字里行间都是后悔当初不该嫁给漠北王。 偏偏她和漠北王无所出。 漠北王渐渐对她冷淡,突然碰上热情爽朗的巴特尔,王妃哪里忍得住。 她感慨命运弄人。 如果当初是巴特尔继承王位,她嫁的人就是他了。 赤裸裸的怂恿。 阿诗勒隼直至现在都没回来,谢漾无法从他口里得知漠北王的为人。 “钰哥。”李二哑然,“你们这是?” “他当我几天替身,这几天他是谢钰,我是他的下人,已经和阿古达可图他们通过气,你别说漏嘴。”谢漾没说缘由,只是淡淡叮嘱。 李二表情古怪。 不过一个下午不到,钰哥又从哪儿找来的人。 “老李我知道了。” “那我该怎么叫你?” “铁柱。” “……” 李二觉得,这名字糙得有点过分。他用这样的名字没什么,但钰哥太不适合了。 三人走向宴会的地方。 王庭有专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露天的地上点着一丛篝火,四周拱着许多火把,照得亮堂堂,若不是天上繁星纵月,根本看不出是晚上。 还没靠近就听到歌声。 是听不懂的语言,却格外好听。 还有铃铛声,跟着歌声一晃一响,是舞女脚环和手腕上的清脆银铃。 正上方的大张虎皮椅上,漠北王体格硕大,魁梧巍峨,如同一座小山的,眉眼间是沉着与草原人特有的傲气。 左侧坐着王妃。 王妃风姿犹存,挂着笑容,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连,偶尔会停留,不知道在想什么。 右下方的位置上,同样铺着一张新鲜虎皮,男人年岁和漠北王不相上下,但从不耐烦的神情来看,显然更加暴躁。 巴特尔。 谢漾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将目光看向左侧。 那里坐着两名穿着丝绸官服的男子。 一文一武。 他们喝着酒,欣赏着舞乐。 “钰哥,这边。” 他们虽是客人,但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坐的位置并不算特别好。唯独谢钰,巴桑特意给她安排了阿诗勒隼旁边的位置。 巴桑冲谢漾扬起浅笑。 谢漾无奈,公主收起你的好意,他真的不需要。 阿诗勒隼就坐在两名魏国使臣对面,挺拔的身姿和冷峻面容上写满生人勿近,骨节修长的手指捻转着酒杯,冷眼赏舞,在扫到对面使臣时眼底闪过不屑,把一个刚坐上王位的傲气新王表现得淋漓尽致。 使臣也不怒。 草原人嘛,都是这副模样。 “来了?”他看向红衣少年,一眼察觉到不对,漫不经心的扫过灰扑扑的随从,“坐。” 小连尽量冷静的坐下。 不得不说草匪的孩子就是生猛,如果是普通草原人面对这种场面,怕是已经双腿打颤露出异常了。 “都到齐了。”漠北王扫过众人,目光在屠夫几人身上停留片刻,爽朗的扯开酒望子,“先喝壶酒,恭祝我们的新巴音王!” 一壶酒下肚。 草原人几乎是不带变脸色的。 魏国使臣举起酒杯,笑呵呵道:“我们不胜酒力,以三杯贺巴音王,祝巴音王收下更多得力干将。” 此言一出,漠北许多人变了脸色。 虽然不知道格林降没降,但这阿诗勒隼,不得不防。 “本王也祝魏国皇帝,早日和大渭重修于好。”阿诗勒隼举起酒杯。 使臣笑容微僵,都怪那不争气的公主,害得诸国都在笑话他们魏国。 更有甚者放话,说魏国女子娶不得。 “有巴音王这话,是迟早的事。” 使臣把目光放到李二几人身上,皇上说了,公主就不是个会屈居人下的性子,让他们顺道看看公主会不会跑到草原这边。 其余人已经留意过,只剩这些慢来的中原人。 看来看去,只有阿诗勒隼旁边戴着面具的人相像。 两人没打草惊蛇,笑着和旁边的人推杯换盏。 “巴音王旁边的这位壮士怎么不饮酒?”王妃忽然开口,“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她突然发难,没人料到。 漠北王有心试探谢漾,脸色不变,反而是巴特尔,冷冷的看了眼王妃。 魏国使臣眼观鼻鼻观心。 “本王的朋友不善酒力。” 王妃低低一笑:“不善酒力才改多喝喝,不然以后在草原的日子可怎么办,巴音王,我们草原女儿可看不上不能喝酒的男人,你得好好劝劝你的朋友。” 几句话,竟然绵里藏针。 挖了好大一个陷阱。 两次劝酒,再拒绝就是看不起漠北。 “喝。”阿诗勒隼让婢女拿了一个杯子给小连,俊容沉得很,“王妃就差亲自来给你斟酒了,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妃笑意差点挂不住。 谢漾悄然勾唇,阿诗勒隼,没想到你嘴挺毒。 小连接连喝了几杯酒,眼看要晕了,王妃才又挂上笑意,笑吟吟道:“在我们漠北,遮面见王可是大罪。” 第89章 的确胆大,敢和小舅子苟且 “我容貌丑陋,怕吓到王妃。” 王妃依旧是笑着,声音温和,字里行间却是咄咄逼人:“无妨,本妃素来胆大。” 的确胆大,敢和小舅子苟且。 小连故作为难:“那就献丑了。”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疙瘩的脸,除了眼睛和口鼻,无一幸免。像癞蛤蟆背上的浓疤,丑陋又骇人。 幽幽盯着王妃,如同一只令人作呕的蛤蟆。 王妃的笑容差点没保持住。 紧赚住酒杯才好点,看向谢漾。 阿诗勒隼饮了口酒,倒没显得多担忧。谢漾既然敢来,就说明他做足了准备。 他并不觉得谢钰的脸有多不堪入目。 不过……阿诗勒隼扫过王妃,转了转酒杯,又倒了杯浓酒,送至唇边,遮掩住那抹危险的杀意。 谢钰自己摘下面具,和被人逼着摘下,可不一样。 在魏国使臣漫不经心的注视下,谢漾伸手解开后脑勺的系带,面具揭开,露出同样丑陋,但比小连好一些的脸。 面容能遮,骨像却变不了。 魏国使臣下意识捏紧酒杯! 像!太像了!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们会立刻上前确认。 “王妃看够了吗?”小连问。 王妃鄙夷,这主仆二人真是一个长得比一个丑,脏了她的眼。目的已经达到,王妃违心的说了句:“在草原上都是看实力,你们不用为容貌自卑。” 后面却再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谢漾轻嗤。 真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巴特尔冷冷盯着王妃,好似压抑着极大怒火。 王妃恍若不觉。 魏国使臣和漠北王以及阿诗勒隼,用客气话语,笑谈着明日勇士节,目光却有意无意瞄向谢漾,不错过她的任何举动。 全程谢漾都老老实实站在小连身后。 晚宴以最后魏国使臣装醉结束。 宾主尽欢。 “谢钰。”回去营地的路上,月光洒在阿诗勒隼身上,如同替他镀上一层月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就在谢漾旁边,如何能感觉不到魏国使臣频频看来。 谢漾知道瞒不过他。 “你想我是什么身份?”她玩味反问。 阿诗勒隼眼神复杂,他想谢漾只是一个普通儿郎,但显然不可能。他所会的,所认知的,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即便是大渭的世家公子,怕是都做不到这种局观。 刚才那两个使臣,脸上有震惊转瞬即逝。 能让魏国使臣震惊。 只有一个可能。 大渭的……皇子! 阿诗勒隼不是没想过,一个从小生长在诡谲波动皇宫里的皇子,会不会是刻意诱他心动,好利用他?是以他刚才一直在喝闷酒,微醺后又突然释然。 是又怎样,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少年郎。 谢钰想成为草原之主,去向大渭新帝复仇,那他就帮他。 总归,他希望他好。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会帮你。”阿诗勒隼缓缓开口,凝视着谢漾,月光折射出几分波光涟漪,莫名让谢漾不自在,“你是草原之主,有资格时刻号令我。” 谢漾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她已经想好怎么应答,结果阿诗勒隼不仅不问,反而来上这么一句。 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漾正要拧眉。 就听得阿诗勒隼道:“等你成功后,将草原给我就好。” 谢漾盯着阿诗勒隼,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些看不透他。她一直知道是阿诗勒隼是个野心不大,力求稳重的人,明明猜到了一二,却不阻止她,反而愿意相助。 为什么? 还是她又看走了眼。 “好。”谢漾古怪点头。 “王妃和巴特尔今晚很不对劲,你可以派人去盯着。” “我会的。” 谢漾想到他刚才一壶一壶的喝酒,虽说看不出半分醉意,还是道:“去喝碗醒酒汤再睡,不然头会疼。” 没出意外,魏国使臣当晚就来找她了。 来的是那个文臣。 他对小连作揖,目光却是扫向她:“魏国鸿胪寺赵玉谦见过谢公子。” 小连手足无措。 钰哥没告诉过他,这个应该怎么应对。 “你出去。”谢漾揉了揉手腕,兀自坐到铺了狼皮垫的矮桌前,将婢女换进来的酒架在巴桑公主专门准备的火炉上温起酒,清幽眸子看向赵玉谦,“赵大人,请坐。” 赵玉谦哪儿敢坐,往地上一跪:“臣拜见公主殿下!” 谢漾淡淡道:“赵大人认错人了,坐。” 鸿胪寺都是群人精,赵玉谦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见她不愿认,坐到案桌另一边。 他率先拿过木夹子。 “臣来。” 谢漾没去争,剥开稀有的橘子,莹白的手指和蜜糖橘皮纷呈,赏心悦目:“听说魏国铁矿匮乏,导致兵器落后,所以一度想和大渭交好,还换了个公主出去。” “公子,这您就诬陷我们了,魏国好歹是大国,岂会拿公主去做交易?”赵玉谦瞪大眼睛,一副极其不耻行径的模样,“是大渭新帝看了公主的画像,一见钟情,说非卿不娶,会将公主当做珍宝供起来,享天下之福,我们皇上才忍痛将公主嫁过去的!” “就是说,他很喜欢你们公主?” “那是!您别看公主逃婚了,但大渭那边放出话,只要公主愿意回去,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这么好的夫君,您就快回去! 别瞎折腾了。 谢漾慢悠悠道:“那要你们的命,是不是也轻而易举?” 赵玉谦一僵。 “我说笑的。”谢漾忍不住笑出声,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懒洋洋道,“只是如此不世良人,在心爱的女人和承诺前,他会怎么选择呢?” 赵玉谦拿着橘子叫苦不迭。 为了大渭许的那些好处,他可以死。但如谢漾所说,如果谢漾怨恨之下,让大渭新帝反悔呢。 既然能给出滔天好处。 足以证明谢漾在大渭新帝心里的地位。 甚至,如果谢漾想报复魏国呢? 魏国打不过大渭。 赵玉谦沉默了。 原以为是份好差事,谁知其中风险如此之大。他应该装作没认出谢漾,传信给大渭,起码能拿到一个铁矿。 失算了。 这下反而让他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赵大人,酒好了。”谢漾取出两个酒杯,不如宫廷精致,却也别具风味,清眸含笑,“我请大人喝一杯。” 将盛了半杯的温酒推到赵玉谦面前。 赵玉谦盯着那杯酒,忽然苦笑起来:“谢大人的本领,若是个男子,封爵赐王指日可待。”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谢漾笑意越浓:“多谢赵大人赞美,无须担心,游子总要归家的。” 赵玉谦眼睛微亮。 也就是说,魏国能拿到铁矿,只是不要太早把谢漾的消息传给大渭?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让公主玩透了。 偏偏他心甘情愿。 赵玉谦笑容满面的作揖:“夜深了,谢大人早些歇息。” …… 巴特尔怒气冲冲的走进王妃帐篷,挥退下人,红着眼睛威胁:“为什么要帮魏国的人,王妃,我警告你,别坏了我的好事!” 王妃将金簪取下,看着这个愤怒得胸膛不停起伏的男人,娇笑:“我只是想帮你。” 她试图依偎到巴特尔胸膛。 巴特尔躲开。 “你哥哥他已经醉过去了。”王妃娇嗔,也不主动靠近巴特尔了,悠哉悠哉的往床上一坐,笑得美艳,如同蛇蝎美人,“巴特尔,何必那么辛苦,想坐上王位很简单,我帮你杀了他就好。” 巴特尔眼底闪过厌恶。 他想要的可不是王位。 “别再帮魏国,再有下次,我就让你去见草原神!” 第90章 巴特尔发难,魏国会保护您 巴特尔冷笑离开,回到大小丝毫不亚于王帐的王帐,他盯着帐篷上的各种象征着辉煌战绩的骨头,忽然抽出刀砍过去。 转瞬间,帐篷乱得格外狼狈。 巴特尔就像个只知道毁灭的疯子。 待动静弱下去后,心腹才走进来,将一封信呈上:“大人,这是中原那边来的信。” 巴特尔把刀扔回鞘里。 看完信,他狂笑起来。 勇士节,办得好! …… “钰哥,下一场就是达可图了。”李二叼着一块瓜走来,见谢漾心不在焉,“钰哥,你在想什么?” 谢漾收回思绪。 “还没结束?” “没呢。” 谢漾本来打算见到漠北王的时候,就把信给他看,结果昨晚漠北王喝得烂醉如泥。再看今天的勇士节,处处也是巴特尔操办。 漠北王很信任巴特尔。 这让谢漾犯难了。 难道她要用那封情信了? 谢漾很别扭,但再别扭也得去做。 比试告一段落,在魏国使臣的注视下,她和阿诗勒隼走向漠北王,阿诗勒隼道:“漠北王,借一步谈谈。” 漠北王起身,孔武巍峨的身形,让谢漾倍感压力。 走到王帐,让下人出去,只剩下心腹。 “巴音王有什么事?” 阿诗勒隼取出那封有些褶皱的信:“这是从附近捡的,本王想还是交给漠北王比较好。” 漠北王拿过情信一看,脸色登时就绿了。 不过也只是刹那,恢复冷静,充满威严的声音淡淡道:“还望巴音王别说出去,等过了勇士节,本王会好好处置他们。” 谢漾皱眉。 这么不咸不淡?不是说这位漠北王是个躁动的烈性子,被妻子和弟弟戴了有颜色的帽子居然还坐得住。 莫不是早知道。 漠北王这么大度? “自然。” 漠北王见这个灰扑扑的下人一直盯着自己,皱紧眉头:“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不做什么。 就看你是不是不行。 可惜满脸胡子,她看不出来。不过想也是没问题的,毕竟漠北这么多公主王子呢。 谢漾低下头:“大王风姿挺拔,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只能再想想办法。 本以为今天会相安无事的过去,谁知道漠北王一直没出来,王妃担忧的进去查看,没过多久,就听到王妃的尖叫声响起。 下一刻,她大步走出来。 目光像是恨不得把阿诗勒隼和谢漾杀了,声音尖锐:“来人,拿下巴音王和这个谢钰!” 这一变数。 把在场众人都得十分不解。 出什么事了? 巴特尔脸色难看,呵斥那些要上前的士兵:“住手!” “他们杀了王!”王妃咬牙切齿,眼泪说流就流,“巴特尔,他们杀了你亲哥哥,你真要放过他们吗?你愿意,本妃不愿意。” 什么?漠北王死了?! 魏国使臣瞪大眼睛,担忧的看向谢漾。 刚才只有阿诗勒隼和谢漾进去过。 谢漾:“……” 草原上的王都这么容易死的吗。 巴音王是这样,漠北王也是这样……都说了要小心身边人!巴音王就算了,是在重伤下被儿子杀的,漠北王他们可都提醒过,结果还是死了。 谢漾都怀疑他们怎么当上王的。 莫不是都是独子? 不得不说,王妃这栽赃不算精明却很有用,毕竟刚才就他们进去过。 巴特尔冲进帐篷,漠北王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一把匕首扎在他的心口,眼睛瞪大,显然死不瞑目。 巴特尔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他僵硬上前,去感受漠北王的鼻息……死了,真的死了…… 片刻 他脸色难看的冲出帐篷,看王妃的眼神像是在看夺妻杀子的仇人,看得王妃愣在当场:“你有证据是他们杀的?” “难不成是本妃杀的?”王妃哽咽的吼。 “为什么不是?”巴特尔冷笑,说出的话让谢漾都风中凌乱了,“你不满兄长冷落你多年,饥渴到连我的床都爬!还有什么是你这个蛇蝎女人不敢做的?!” 谢漾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他这是要做什么? 看兄长死后,良心突然发现? 震惊的不止是她,还有王妃,她瞪大美目,仿佛第一次认识巴特尔。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不仅能助他登上王位,还能把责任推给巴音王。 这不是两全其美。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王妃死死掐住手,连指甲深陷肉里都没发现,痛苦的看着巴特尔:“你,你……本妃知道你不喜我,但你不能为了诬陷本妃,就放过真凶。” 人类的本质是看戏。 谢漾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来人,把弑王弑夫的罪妃带下来去!”巴特尔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命令,猩红的眼光恨不得在王妃脸上开出一个洞来。 魏国使臣假意劝了几句:“也不一定是王妃。” 漠北双熊可不是说着玩的,巴特尔权利巨大,岂是一个没有子嗣的王妃可以比的,在王妃的尖叫嘶吼下,士兵把她押了下去。 “不是本妃杀的!” “巴特尔你不能这么对我!” …… “勇士节继续。”巴特尔如同受到巨大打击,颓废,落寞,半点没有王者的辉煌,“巫医,跟我进来。” 谢漾和阿诗勒隼对视一眼,漠北王死了,他们该怎么阻止巴特尔? 和巴音格林不同,巴特尔是最得漠北王信任的。 草原可没什么一定要儿子继位的事。 “他既然成了漠北王,说不定不会再和大渭联手。” 谢漾拧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巴特尔十分古怪。 他如果想要漠北,王妃早就能帮他夺得王位,而不是自爆和王妃有苟且。而且看他刚才的痛苦悲落,不像作假。 谢漾心里忽然涌出一个惊恐猜想。 难道巴特尔喜欢自己的亲哥哥? “不一定。”谢漾心情发沉,“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她用眼神示意赵玉谦。 魏国和漠北一直有来往,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回到帐篷,谢漾开门见山:“赵大人知不知道,巴特尔和漠北王之间有什么龃龉?” “据我所知,并无。”赵玉谦也被今日一事弄得摸不着头脑,“他们一向兄友弟恭,漠北王将大半权利都分给巴特尔,足以见其信任。” 赵玉谦细细思索半天:“要说唯一的龃龉,就是十几年前,巴特尔的心上人得了重病,巴特尔想来魏国求医,但那时正值漠北和格林大战,御医到漠北时,那姑娘已经撒手人寰了。” “不过后来没半年巴特尔就娶了妻子。” 谢漾眉心一跳,微微颦眉,碧潭清幽眸闪过光芒。 症结说不定就在这心上人身上。 “赵大人可知这位姑娘叫什么?” 赵玉谦摇头,都是些陈年旧事,若非当年负责接待的是他,他也是不记得这件事的。 他提醒:“谢大人,漠北王不是巴特尔杀的。” 没必要去探索当年的事。 “多谢赵大人告知。” “那臣就先回会场,谢大人放心,若是巴特尔发难,魏国会保护您。” 谢漾准备去找阿诗勒隼说心上人的事,出门便撞上双眼通红的巴桑公主。 她沉浸在父王突然离去的悲伤里。 正在与兄弟争执:“叔叔说不下葬就不下葬,现在是大夏天,难道要让父王和当年的依兰姑姑一样,尸首腐烂长满蛆虫吗?” “巴桑,你冷静点,现在草原是叔叔作主。” 谢漾脚步一顿,眸光微闪,上前递出一方丝绢:“见过公主,公主说的依兰姑姑,是当年王爷的心上人吗?” 第91章 明明没罪,怎么还骂人 “是。”巴桑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依兰,思及谢钰和阿诗勒隼的关系,殷切问,“谢公子,能不能让巴音王去劝劝叔叔,让他立刻给父王下葬?” “好。” 谢漾应下:“依兰是你姑姑?” 巴桑摇头,她如今已经十八,是漠北王最大的孩子,只有她依稀记得依兰温柔的笑容:“她是我们漠北最善良的姑娘,佑老念幼,有孩子幼时体弱,喝不得墨河水,她天不亮就起床采集露珠,衣不解带的照顾,所以我们都喊她依兰姑姑,可惜草原神太早的带走了她。”说到后面,她十分悲伤。 “她是哪个部族的?” “她出自一个小部族,那个小部族在一次狼灾中,全军覆没。” 这么巧? 再小的部族,也不可能无一生还。 这是刻意抹去依兰的存在。 “谢公子,您快让巴音王去劝劝叔叔。”巴桑哀求。 不让漠北王下葬,巴特尔态度尤其坚定,对阿诗勒隼和魏国使臣尤其凶狠,如果要漠北王下葬,就是他的仇人。 巴桑险些哭晕过去。 “他是我的亲哥哥,谁都不准动他,否则别怪我把你们驱逐出漠北!” 谢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对兄弟该不会互相喜欢。 太疯狂了。 看不懂。 小连戴着面具,可以自由出入,他欣喜的告知谢漾:“公子,大姐大哥回来了!他们说想见见你。” 破旧的帐篷里,挤了一堆人。 鲜少有这么整齐的时候。 孩子们看到谢漾带的食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两天小连给他们带食物回来的日子,简直像做梦。 林光为双方介绍:“大哥,这位是救我的谢钰公子。公子,这位是我们的大哥,这位是大姐。” 他们同时看向对方。 大哥大姐竟然都是草原人,大姐脸上从眉骨到下颚,有道长长的兽爪印,即便毁了容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他们很瘦,只比谢漾这个中原人壮上一点。 谢漾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谢漾。两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谢漾眼神澄明,不是恶人。 小连也说了他的身份。 “谢公子。”大哥的中原话,说得极其流利,“我们答应跟你走。” 谢漾不意外他们的选择。 “暂时可能还要委屈你们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谢漾想到那封情信,思索片刻,问:“你们听说过依兰吗?” 两个字一出。 大姐整个人僵在当场,欲语泪先流,恨意滔天,牙齿都在打颤:“如何不知,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啊!” 谢漾沉声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七岁时,姐姐病重,本以为能请到魏国的御医,结果,结果……”大姐回忆起当年往事,泣不成声,有不解有怨更多的却是恨,“结果不仅御医没来,族里还莫名不管姐姐了!我守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姐姐死去,看着她身上长满蛆虫,看着……” 她哽咽,字字咬牙泣血:“看着她被人弄脏!” 谢漾震惊。 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族人死去前我才知道,那都是王室授意的!因为我姐姐生来体弱无法孕育子嗣,他们觉得她配不上巴特尔,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决定任由我姐姐病死!” 谢漾大受触动。 让人糟蹋尸体……何其残忍! 所以依兰最后连死,都死得不安宁。 “我的姐姐明明那么善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女子抱头痛哭,无处质问,“那个和她许下山盟海誓的巴特尔,不过半年就娶了妻,她却连走都无法干净。” 眼前闪过巴特尔猩红写眼睛,不让漠北王下葬的场景。 谢漾脑子里闪过一个惊悚猜测。 巴特尔会不会……早就疯了?他联合大渭,为的不是夺权,而是要毁了整个漠北。 他要让漠北王亲眼看着,看着漠北毁灭。 所以王妃杀了漠北王时,他才会大发雷霆。 这也太疯狂了。 谢漾起了一身冷汗。 但愿不要是这样,她宁愿巴特尔是为了夺权。活生生压抑了十几年恨意的人,一旦爆发绝对恐怖。 “他们的感情……很好吗?”谢漾僵硬开口。 大哭的姑娘冷笑:“再好又如何,都成了曾经,那个想和我姐私奔的人已经一去不返。若非我实力不够,定将他送到草原神那边和我姐姐赎罪去!” 私奔…… 果然……谢漾心下一沉。 她看着伤痕很重的大姐,突然问:“你和你姐姐长得像吗?” 她不明白谢漾为何会这么问:“像。” 谢漾盯着大姐,漠北王已死,只能改变策略:“我能帮你报仇,但有危险,你愿意吗?” 女子眼眸是前所未有的亮:“我愿意!我做梦都想杀了巴特尔,即便是赔上我的命,我也愿意!” “戴上面具,你和我去漠北营地。” “好!” 连着三天,谢漾都在给依雅淡去疤痕。成年旧伤不是那么容易消去,最终还是烟罗拿出一味不是那么毒的毒药。 “夕颜可以让她的容貌恢复三天,但三天后,整张脸就会开始溃烂。” 谢漾问了毒药的配方,确定能及时解,才让依雅服用。 “谢钰。” “进。” 阿诗勒隼走进帐篷,扫了眼刻意穿上依兰生前最爱服饰的依雅:“部族来信,草原边缘出现大渭斥候。据我观察,漠北这边也在伺机而动,已经有两路士兵朝格林去了。” 谢漾脸色微变。 这么快! “屠夫回去了吗?” “如你所说,巴特尔并不在意他的离开。” 谢漾心情越发沉重。 他果然只希望死人。 “今天是勇士节最后一天,就让我给他送份大礼。”谢漾看着依雅,喃喃道,“希望有用。” 目的即将达到,巴特尔心情十分美好,举起酒壶遥遥敬他们:“这一杯,我敬你们!” 魏国使臣笑呵呵的喝酒。 心里却在疑惑这巴特尔变脸真快,明明前几天还暴躁悲痛,今晚就笑得像漠北王活过来了一般,瘆人得很。 没多久他们开始熟练装醉。 “不行了不行了,王爷您和巴音王慢慢对饮,我们不行了。” “哈哈哈,没用的东西!” 二人:“……” 明明没罪,怎么还骂人。 巴特尔的目光放到阿诗勒隼身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如同看到曾经的自己,有些恍惚:“巴音王,来,我敬你,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这酒喝到深夜。 巴特尔怀疑自己真的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见到依兰。她朝他走来,笑魇如花,还是那么美丽,而他却已经老了。 老得像枯草。 他痴痴的望着她:“你终于愿意回来看我了。” 心腹们疑惑的看着依雅,得知依兰存在的人早已经被漠北王解决,生怕他们无意在巴特尔面前提起依兰。 “巴特尔。”依雅忍着恶心,学着姐姐的语气喊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所以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我吗?”巴特尔哽咽了,三十多岁的壮汉,像个无辜孩童般狡辩着,“他们都不无辜,他们享受了我的庇护,却害死了你,依兰,他们不配让你难过。” “你放心,马上我就能来陪你了。” 依雅颦眉,巴特尔下意识想哄她,却见心心念念的姑娘退后两步。 她依旧那么温柔:“巴特尔,你变得让我觉得陌生。你不该伤害那么多无辜百姓,停手。” 巴特尔眼睛倏的红了,低吼:“他们不无辜!他们一点都不无辜,如果不是他们……” “巴特尔,如果你不停手,即便是回归草原神怀抱,也无法再见到我。” 第92章 依兰,他们害了你 一句话,彻底扎进巴特尔的死穴。 不,他不能见不到依兰。他想了她十几年,无时无刻不是在受折磨,如果死后都见不到她,那无异于是给他的最重惩罚。 “依兰,他们都害了你。”巴特尔还想解释。 依雅眼神失望,在谢漾的示意下,逐渐后退。 “别走!”巴特尔慌张大吼,踉跄着想追她,却又怕把她吓跑,哀求,“我答应你,依兰我答应你放过他们,你别走好不好?” “你,你快骑马去追大军,让他们回来!”他对心腹大吼,而后看向依雅,眼神讨好,“依兰,我改了,你看我改了。” “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也不会再和大渭联手了,你别不见我。” 依兰笑颜灿烂。 一如当年相见的模样。 巴特尔看痴了,颤抖的捂住苍老面容,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一位王子脸色难看:“叔叔,你别被她迷……” 话音未落,巴特尔直接抽出狼刀砍下他的脑袋,惊得四周王子公主脸色大变,尖叫声起伏。 “都住嘴!不准吓到我的依兰!”巴特尔狰狞着面容大吼。 谢漾惊悚。 果然已经半疯了。 王子的阿妈跑出来,看到儿子头身分离,痛哭:“我的孩子……巴特尔你简直不是人,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谢漾瞳孔一缩。 巴特尔恼怒交加,更多的却是慌张,生怕依兰觉得他背叛当初诺言,红着眼睛解释:“他在那场战争里失去了生育能力,他用你的尸体逼我,让我替他生孩子,生一个就还我一块你的躯体,我不是自愿的,依兰,你都能看到的对不对?” 谢漾震撼! 难怪巴特尔会疯成这样,漠北王简直丧心病狂! 把人害死在先,虐尸在后。 依雅根本不知道姐姐的尸体经受了这种折磨,整个人都呆住。 巴特尔却以为她是生气了,红着眼睛冲向人群:“我杀了他们,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巴特尔的身手无人能阻止。 也无人敢阻止。 依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六七个人。 “巴特尔!” 巴特尔见她偏身似乎要离开,疯癫上前,想拦住她又怕她烟消云散:“别走,依兰你别走,如果你一定要走,就把我带走,我求求你了依兰。” 依雅被吓到了。 她看向谢漾。 谢漾眼神复杂,盯着怕被抛弃,一心求死的巴特尔,忽然不是滋味。 她冲依雅轻轻点头。 “好。” 依雅把姐姐视若珍宝的匕首扔出。 心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巴特尔捡起定情匕首,用力插入心口,泪流满面看着依雅的''笑颜,要深深铭记在灵魂里。 他对冲上前来的心腹说出最后一句话:“别为难她。” “王爷!” 依雅一僵,他知道她不是姐姐,却依旧因为这张和姐姐相像的容貌,心甘情愿赴死。 到底是多重的心魔。 依雅突然有些恍惚,眼前闪过许多幼时的画面。巴特尔将战利品拿给姐姐,姐姐羞红着脸回赠花朵,两人在草原上望夕赏月。 如果姐姐没被害死,一切将会有多美好。 泪水无声从眼角涌出。 姐姐……看到了吗,你没有爱错人。 “节哀。”谢漾上前,心情复杂的望着巴特尔嘴角的解脱笑容。 其实这么多年,他怕是一直在等依兰的原谅。 依雅哽咽:“是我错怪他了,我恨错了人。” 场面乱得不行,无人注意谢漾几人。 阿诗勒隼走至谢漾身后,高大躯体罩住谢漾,酒香袭来:“巴特尔虽死,漠北却是块硬骨头,想好怎么做没有?” 谢漾淡淡道:“既然是硬骨头,那就打。”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可能的。 “正有此意,这次我来带兵。”阿诗勒隼鹰隼闪过幽光,每说一句话,带着酒香的气息随着低磁嗓音喷洒在她耳畔,引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谢漾退开一步:“你来?” “看不上我?” 谢漾摇头,只是没想到阿诗勒隼会主动请缨,如此也好,勾了勾唇:“我们一起。” 巴音的战士并未立刻回部族。 加上格林的士兵,围攻漠北,足矣! 漠北的两支军队得令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整,人就打上门来了。 屠夫和虎王骑在马上,一个笑得比一个猖狂。 “孙子们,乖乖投降!” 漠北两遭剧变,还没推举出新王,被打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仗着地理优势,刚微微扭转战局,谢漾和阿诗勒隼就奇袭了两侧。 满盘皆输。 赵玉谦二人并没有离开。 不是他们不走,事实上在巴特尔死后就打算离开,但达可图拦住了他们。 眼睁睁看着强悍的漠北,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被两个部族联手击溃。 赵玉谦心里忽然浮现出不好预感。 这草原,怕是从此要变天了! “赵大人。”谢漾换了身衣裳,笑吟吟的走近,“你可以离开,但这位将军,就走不了了。” 武将脸色一变。 赵玉谦急忙道:“不知他是何处得罪了谢大人?” “二十天前,他伤了几个流浪儿,不知可还有印象?”谢漾见武将眼神一沉,就知道他想起来了,“我这个人呢,护短,喜欢一报还一报。” “你害他被毒蛇咬伤,你也被咬上两口,这事就算过去了。” 小连幸灾乐祸的把抓来的毒蛇丢给他。 武将脸色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流浪儿居然能找到谢漾做靠山。 武将咬牙,把袖子掀开。 毒蛇察觉危险,立刻咬上。武将闷哼一声,捏紧毒蛇,毒蛇挣扎下又咬了一口。 “可以了吗?” 谢漾看向小连,见小连点头后,才放武将离去。见赵玉谦要跟上,清眸微转,出声喊住:“赵大人,我有笔生意想和你做。” 赵玉谦回头。 戴着面具的少年眼眸含笑,波光流转,似乎很澄澈,又似乎藏着什么让人想探究,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粉唇微勾,是势在必得。 她一字一句说。 “把我的消息告诉宁宴,好处,分我一半。” “赵大人能做得了这个主吗?” …… “国师,急报!”负责消息的人匆匆走进国师府,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对案桌前翻阅书信的芝兰玉树男人道,“草原统一了!” 明树提笔动作一顿。 怎么可能。 几个月前三大部落还泾渭分明,这才多久就统一了。 莫不是漠北王听到了什么风声。 又是一道脚步声,明显比前者还焦急,单膝下跪后将一封印了谏印的信封呈上:“国师,魏国说发现了皇后娘娘的踪迹!” 明树手里的笔直接掉落。 怎么可能! 那条河流那么湍急,谢漾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思及两个月前,边疆有将领亲自回来,皇上慢慢开始振作,明树本来以为皇上是想开了,现在看来……他怕是早就知道谢漾没死。 明树神色阴沉不定。 须臾,他捡起笔。擦掉衣袖上沾染的墨滴,见擦不掉,淡淡道:“来人,更衣,我要进宫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第93章 仿佛这样,娘娘就在 御书房 高坎握着新做的镶玉拂尘,规矩的站在檐下,瞄见又一个大人绝望又庆幸的走出来,轻轻拨弄几下拂尘。 这几个月里,皇上稳定朝纲后,慢慢开始算总账。 从前明里暗里对娘娘有意见的,都被拔了爪子,严重点的翻出陈年旧事抄家流放,轻点的放至闲官,或者辞官回家。 看情况,这位老大人是后者。 小徒弟捧着进贡的新鲜果子过来,谄媚道:“师父,冰的,您吃两口解解暑。” 高坎睨了他一眼。 蠢货,想害死他不成。 “高坎。” 高坎把拂尘扔给小太监,理了理衣裳进去,宁宴满脸喜意,握着探子送来的信,激动得手都在抖:“孤的阿宝果然没死,孤找到阿宝了!高坎,你不是喜欢西夏进贡的那个蟾蜍吗,赏,赏给你!” “哎呦,奴才谢皇上赏赐。”高坎赶紧谢恩,看着如获至宝,激动得像个孩童般的皇上,“奴才早就说了,娘娘洪福齐天,您迟早能找到的。” 宁宴按耐住欣喜。 他要亲自去接阿宝,不不不,阿宝定不想看到他。 “快,快传谢衍进宫。” “不,不不,在孤把所有声音压下去前,不能打草惊蛇。” “让孤想想要怎么办才好。” 高坎见缝插针,让一直候在外面的太医院宫人进来:“皇上,先喝药,您龙体康健,才能和娘娘白发偕老。” 宁宴缠绵病榻半月由余,哪怕后面振作,也留下了病根。 也是这一病,把明树等臣子吓得不轻。 宁宴为了惩罚自己,三天两头不喝药,用身体的亏空,自我折磨。 宁宴把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如同蜜糖般甜滋滋:“赏,传令下去,皇后娘娘赏赐全宫!” “奴才替宫人们谢谢娘娘。” 高坎是真心高兴,这几个月里,他眼睁睁看着皇上表面平静,实则疯执地做出各种离谱的事,比如经常以皇后的名义,赏赐责罚宫人。 仿佛这样,娘娘就在一般。 有谢漾的消息,高坎可以说比宁宴都高兴。 “国师大人。” “臣明树求见皇上。”门外响起明树的声音,得到准许,他走进来,将信封奉上,“皇上,这是魏国的信,他们发现了皇宫娘娘的踪迹,要我们把承诺的好处给他们,才愿意把娘娘在何处说出来。” “另外,有人一统草原了。” 宁宴已经冷静下来,草原是登基前,就打算拿下的地方,盯着那封信,眼底是晕不开的晦暗:“给他们。” 明树沉吟:“还请皇上三思。” “孤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宁宴脸色一冷,“孤说给就给,明树,阿宝回来后,孤不希望从前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她永远是孤的皇后!” 明树早就看出皇上对谢漾的感情之深,经历过生死后,更是无人能动摇谢漾的地位,除非她自己挑战皇上的底线。 眼眸微闪。 他今天来,更多的是为草原之主。 高坎乐呵呵的吃着小徒弟端来的水果冰,小徒弟在旁边喜滋滋的算着俸禄和赏赐:“等娘娘回来,赏赐一定更多。” “娘娘什么时候离开过?”高坎敲打。 谢漾要回来,可不容易。 别说明树挡在中间,就光是谢漾对皇上的失望,怕是就不会主动回来。 吃爽了,高坎问:“咱家不是让你留意红昭那丫头吗,她的水榭阁如何了?” “招揽了不少高手。”小徒弟唏嘘不已,“她狠得很,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三千两悬赏令,险些把命搭进去。” 高坎:“盯好她。” 应允的铁矿和财宝由大渭,送至魏国。 谢漾得了其中一半。 按照约定,魏国将铁矿打坐武器运到草原。 金银则是留了一半。 赵玉谦笑得脸都开了,上头说了,只要事情办成,就给他升官:“谢领主,下次有这种事还找我。” 谢漾敷衍点头。 宁宴的羊毛可没那么好薅。 “盐井怎么样了?”谢漾问众部族的族长,得到肯定答复后,指了指一车又一车武器,“按士兵人头去领武器,秀才你去监督,不许有人虚报。” 用来经商的药材和冰石等物,谢漾选出巴桑和几个混血儿来办这件事。 巴桑对外国向往已久,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带着制冰法子去了大齐。 依雅和林光等人则去了魏国。 他们走得没有眷念,用依雅的话说,草原是伤心地。 “谢钰。” “嗯?”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谢漾在墨河边偷懒。 阿诗勒隼道:“斥候来信,大渭不安分,有要出兵的前兆,请我们回巴音族去。” 谢漾捡起一颗石子,飞掷进墨河,河面溅起朵朵涟漪。 她拍了拍手。 “那就回,大渭计划失败,不安分很正常。阿诗勒隼,你说宁宴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谢漾揶揄。 阿诗勒隼顺着她的话:“如果是我,我会气出病来。” 谢漾心情十分不错,交代了留下的虎王和屠夫几句,一行人回了巴音族。 一众老族长与有荣焉:“见过领主!” “领主好!” “领主,这是大渭那边送来的信。” 先贺喜草原一统,盛情邀请领主去参加宁宴的生辰。同样的信,大齐和魏国等国家都收到了,据说离得远的大齐已经开始出发。 而魏国,在谢漾的邀请下,他们准备走草原只修了一半的路。 先得把名声打出去。 阿诗勒隼皱眉,去了上京,宁宴必定会认出谢钰这位昔日对手,说不定还会发难。可如果不去,谢钰就会堕了威名,首先就让人看轻。 到时候草原就是任人可欺。 谢漾盯着信上的生辰日期,水眸闪过讥讽:“准备一下,等魏国使团到了,一起出发。” 既然邀请了她,如何有不去的道理。 魏国来的依旧是赵玉谦。 以魏国太子为首,贺礼就带了足足二十五车。 “谢领主。”赵玉谦笑呵呵上前,“大渭新帝的第一个生辰,不知谢领主准备了什么?” “草原没魏国阔绰,就准备了些普通东西。” 魏国太子打量着谢漾,赵玉谦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可是清楚得很。这位谢领主可不是魏国公主,而是大渭前任相爷的女儿。 得知这位传闻中的“妹妹”成了草原领主,魏国太子惊奇得很。 他此行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贺寿,一个则是想见见谢漾是何方神圣。 魏策兴致盎然:“本太子有多带五车贺礼,若是届时领主需要,可以送予领主。” “多谢太子好意,那我就记住这句话了,有需要一定第一个找太子,可别嫌我麻烦。” “自然不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达成。 阿诗勒隼微不可见的皱眉,对二人眉来眼去,十分不喜。 他开口,打断:“领主,该出发了。” 魏策看了眼阿诗勒隼,他和这位巴音王打过两次交道,野心不算大,但却傲气得很,连他许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都不要。 谢漾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臣服的。 路上,魏策大大咧咧的问:“领主,你是如何收服阿诗勒隼的?教教本太子,不瞒你说,他可拒绝了本太子两次呢。” 谢漾一路和魏策混熟了,不管魏策的真面目是怎样,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嬉皮笑脸的逗比。 谢漾挑了挑眉:“我独得老天爷宠爱,你学不来。” 魏策哀怨。 上京的城墙渐渐拉近,在昏黄阳光下,巍峨得如同巨人。 魏策意味深长:“小领主,进了这道城墙,可就无法后悔了哦。” 第94章 好妹妹,不嫌弃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上京城门,谢漾有刹那恍惚。 她笑得张狂:“后悔什么?我这个人从来不知后悔为何物!” “好!”魏策鼓掌,扇子和手掌拍得啪啪作响,“就喜欢你这股劲儿,小领主,我们三人结拜成异性兄弟如何?” 阿诗勒隼面无表情。 不如何。 他是不会和谢钰当兄弟的,要当,也只能当夫妻。 “好啊。”谢漾一口应下,大华夏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 魏策薅下两根车厢里的羽毛,递给谢漾一根,念念有词:“我魏策。” 谢漾:“我谢钰。” “在今日起誓,和谢钰(魏策)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眼看两人就要对拜。 阿诗勒隼赶紧阻止:“城门到了,你们别闹了,大渭礼部的人已经在外面,该下马车出去现个面。” 魏策两眼含泪:“钰弟,这礼部之人坏我们好事!” 谢漾:“……” 神特么的钰弟,她还国王呢。 长得如此俊美,脑子怎么就不好呢。 谢漾惋惜的长叹一声,而后认真伸出尔康手,痛心疾首:“当真是岂有此理,大哥,你下去教训他们!” 魏策:“在别人地盘上不可过于高调。” 谢漾满脸鄙夷。 “但是!”魏策话锋一转,“我们可以敲闷棍,待为兄出去记住他们的面容,今晚就报仇。” 谢漾:“……” 她真的怀疑,魏策是如何在一众龙子里面成为太子的,这作风,活像从街头捡回去的皇子。 谢漾脑补了许多故事。 比如魏策的母亲是皇帝的心头好,少时不得不分离,寻回去时皇帝倍感愧疚,力排众议让魏策当上太子等等。 不过不得不说。 谢漾不讨厌这个太子。 礼部尚书上前,按照规矩先对他们行礼,只是在扫过红衣的谢漾时,有片刻诧异和古怪:“见过魏国太子殿下,见过草原领主,见过巴音王。几位能来为吾皇贺寿,我们倍感荣幸,四夷馆已经准备好,就等几位下榻。” 魏策:“从左到右,说下你们的名字。” 礼官们一愣。 他们何时得罪过魏国太子吗?没有。 “咳咳太子,你不是说饿了吗?我们赶快进城。”谢漾哪儿能想到他这么直接,急忙阻止。 丢脸!实在丢脸! 魏策耸了耸肩:“那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为难他们了。行了,去四夷馆,赵玉谦,把贺礼交给这几个长得愧对世人的大人。” 谢漾:“……” 杀了你可以吗? 活生生把她拖下了水。 “秀才,你也把礼给他们。” 都到门口了,魏策表示他不想坐车,想走一走。并拉着谢漾和阿诗勒隼,谢漾不愿意再继续和他一起丢脸,可拗不过魏策。 几位礼部大人笑里藏刀。 不愧是有名的纨绔太子,毫无礼数! 守城门的士兵目不斜视,在魏策兴致勃勃的和谢漾说话时,最旁边的士兵悄悄伸出脚,直接把魏策绊得向前栽去。 不好! 礼部几人脸色大变。 让魏国太子跪到门口,这可是会引起两国交战的凌辱。 谢漾一把拽住魏策,魏策站稳后就抬腿给了士兵一脚,直接把人踹到地上,脸色难看:“敢暗算本太子,谁给你的胆子?!你们大渭就是如此欢迎本太子的?” 这可不是小事。 礼部尚书震怒:“你是谁的部下?” 士兵哀嚎,疼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同僚额头汗水都要滴下来了:“我们是谢指挥使的人。” 谢漾眼里闪过冷意。 哥哥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种有损国体的事。 “来人,去把谢指挥使请来!”尚书压着火气,对魏策扯出牵强笑容,“太子放心,这件事我们定会给您个交代,您如果饿了,就先请去用膳。” 魏策只是发火表个态。 要他在这儿等,那是不可能的。 正要点头。 “尚书大人如何能确定不包庇?”谢漾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谢衍被冤枉,“我大哥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今天我就在这儿等着。” 魏策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好妹妹,刚才还嫌弃他,现在就为了替他出气饭都不吃了。 以后他一定会少算计她的。 太感动了。 阿诗勒隼眯起鹰隼,目光落到含情脉脉看着谢漾的魏策身上,脸色微变。 尚书没想到谢漾这么强势,只能让人去搬椅子,请他们三人坐下。 谢衍阔步挺胸,穿着简单布衣也难掩贵气,俊逸的面容上没什么神情,对尚书握拳:“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下官向魏国太子道歉。” 谢衍看向坐在尚书身后的三人,扫到含笑的谢漾时,瞳孔一缩。 小妹! 谢漾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衍激动的心硬生生冷静下去,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 魏策一看到谢衍,本来不耐烦的神情立刻变了,瞪向尚书,破口大骂:“你们果然官官相护!这位兄堂一表人才,看起来就光明磊落,哪里像是会恶意让本太子丢脸之人。不把真相查出来,本太子和你们没完!” 谢漾:“……” 大哥你口水喷到我身上了。 别激动。 众人:“……” 你咋还容貌歧视呢? 骂他们就是长得抱歉世人,说谢衍就觉得他不是恶人,怎么,长得丑怪他们? 尚书憋屈,好脾气解释:“太子,这的确是谢指挥使御下不严,我们大渭这边是……” “你拐着弯骂本太子多管闲事?”魏策大怒,“受害的可是本太子,本太子还追究不得真相?” 谢漾见礼部众人被堵得一个字蹦不出,强忍笑意。 这就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她看向谢衍,忍住哽咽,慢悠悠的报出身份:“本领主也觉得,这里面有隐情,谢指挥使可有什么想说的?” 哥哥,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即便是宁宴也不行。 谢衍当机立断:“有!我怀疑是张桑栽赃我,他和我竞争指挥使的位置输给了我,这人是他的姨娘家的儿子,尚书大人不信可以去查。” 错愕的不光是守城的人。 还有礼部众人。 这谢衍不是在被皇上厌弃后意志消沉……难不成他是刻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张桑的手引起魏国太子和领主的注意,再进朝堂? 各种想法纷沓。 “张桑是?”魏策冷笑,“真凶既然查到了,是不是该给本太子一个说法了?在我们魏国,构陷害他人,有损国体之人,可是要下狱处斩的。” 尚书连忙点头。 小小张桑,不过蝼蚁而已。 敢玩弄这种把戏,得罪的不止是谢衍,还有他们。 “谢指挥使可有空?带本领主逛一逛上京如何?” 谢衍用低沉声音,压住颤抖:“恭敬不如从命。” 魏策挑了挑眉,去了四夷馆,还把阿诗勒隼带走了。 谢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到了僻静处,谢衍再也忍不住激动,眼睛瞬间红了:“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吃好?怎么瘦了这么多,已经入秋了怎么也不穿厚点,着凉了怎么办?” 他无法想象,从前娇宠长大的妹妹是怎么在强悍的草药上当上领主的,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她。 谢漾鼻头一酸。 只有家人才会在乎你是不不是吃饱穿暖,她很想哭,想把这几个月受的苦楚都说出来。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九死一生。 险些就回不来了。 “对不起。”谢漾哽咽,后悔莫及,“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欺辱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对不住你,从前的事……你不怪我就好。”如果他想,有太多法子回到高位,宁宴也多次遣人暗中来请他,都被他心灰意冷下拒绝。 兄妹纷纷红了眼睛。 突然,咳嗽声响起。 “咳咳。” 第95章 谢漾,领主 白面小哥站在路口,笑眯眯的看着兄妹二人,恭敬得不行:“谢大人,皇上召见,就在聚德楼。” 谢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上京就在宁宴的眼皮子底下,离她出现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宁宴现在才来,已经算晚的了。 “那本领主就不打扰谢大人了。” 高坎神情恍惚。 谢漾居然真的成了领主。 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高公公,请带路。” 聚德楼就在旁边,九五至尊穿着私服,站在窗口前,痴痴的看着红衣少年离开,怅然若失。 他也有心生怯意的时候。 宁宴苦笑。 也罢,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其它的他不敢再贪心。 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皇上,谢大人到了。” …… 四夷馆派了不少禁卫军保护,这是从前所没有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默契的没去揣测圣意。 见到他平安回来,阿诗勒隼松了口气。 吃完饭,魏策贼兮兮的敲响她的房门:“二弟,走出去敲闷棍了。” 门打开。 谢漾探出头:“夜行衣准备好没有?” “当然。”魏策甩了甩手里包袱,“连棍子我都准备好了,快换上,我们走。”他对上前的阿诗勒隼摇头,“你不能去,你太显眼,等会儿我们会被人发现的。” 阿诗勒隼脸色发沉,到底没说什么,坐到院子里喝闷酒。 偌大男儿,竟然有种幽怨感。 两人光明正大的出了四夷馆,找了间客栈换上夜行衣。魏策正要摸向礼部几人的必经之路,宁宴却拽着他往反方向走。 两人蹲到了国师府门口。 魏策玩味:“你不会要敲明树的闷棍?我可是听说这位国师智多近妖,不是善茬,怎么,二弟你和他有仇?” “就我们两个人,还装什么不知情。”谢漾没给他留面子,“不敢就离我远点。” 魏策:“世上就没有本太子不敢的事。” “不过你确定他出府了?” 她都回来了,以明树的“忠心耿耿”,肯定坐立难安,和几个死忠商量对策去了。 谢漾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初见明树时,她只觉得是个友善的白衣公子,谁曾想会走到这一步。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起。 谢漾和魏策对视一眼,魏策掷出石子,将车轮打歪。 马车险些失控。 闭目养神的明树皱眉:“怎么回事?” 正准备掀开车帘查看情况,一个黑布袋从天而降,最后刹那,明树看到一双闪烁兴奋的眼睛,以及躺在地上的车夫。 “快快快,快把他拖到巷子里。” 一棍子敲晕。 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微微亮,对上一双疑惑的稚嫩眼睛。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哥哥你怎么躺在臭菜堆里啊?” 明树一僵,低头赫然发现自己躺在腐烂的菜叶堆里,接连作呕:“呕!” 把酸水都吐出来了。 明树才虚弱的扶着墙壁站起,活脱脱一个臭人。 谢!漾!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 “哈哈哈,我听说明树沐浴了足足十次。”魏策笑疯了,“要不是你拦着,我铁定把他丢屎坑里,直接把他气死算了。” 谢漾:“我没拦着,是你不敢。” 魏策半点不觉得丢脸:“他可记仇了,本太子玩不过他。要是本太子不是太子,一定给他扔屎坑里!” 谢漾表情一言难尽。 “太子殿下,还在吃早膳呢,你能不能注意用词?” 魏策乐了一会儿,见有侍卫在往西院搬东西,挑了挑眉:“小领主,大齐那个碍眼的家伙要来了,打起来你可得帮我。” “你们有仇?” “倒也不是,他古板不开化,觉得本太子太纨绔。反正我俩每次见面,都互看不顺眼。” 谢漾敷衍:“你的确挺纨绔的,我帮理不帮亲。” 魏策愤愤磨牙。 这些天的交情等同于无吗? 没良心的小东西。 谢漾回上京,还有一个原因,给烟罗解最后一味毒的主药,皇宫才有。 贺寿的使臣们慢慢到齐,不过除了谢漾和魏策,其他人都没住在四夷馆。 “主子,有人在跟着我们。”阿古忽然道。 “没事。” 谢漾走过街头,停留在相府前面,朱瓦高墙,石狮子威严的坐在门口。似乎还能看到守门的下人,和昔日络绎不绝的客人。 终究是,物是人非。 又过两日,宁宴的寿辰到了。 作为草原领主,谢漾扯了身锦衣,换上镂金面具,带着阿诗勒隼迈进那个她曾经最想逃离的皇宫。 “魏国太子到!” “齐国太子到!” “草原领主到!” …… 众人齐齐看向谢漾,早就听说草原领主是个中原人,还和魏国太子在城门口闹了一遭,都在等着看看是何方人物。 臣子们惊叹。 好生年轻的少年郎! 部分贵女却变了脸色,这,这人怎么那么像谢漾? 在诸道各异目光下,谢漾脊背挺直,走到最前方,平静的看着上方,握拳至于胸前:“草原领主谢钰,见过大渭皇帝。” 宁宴穿着龙袍,日夜操劳和思念让他消瘦,一瞬不瞬的盯着谢漾,呼吸都放轻了,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免礼。” “给领主赐坐。” 高坎领着谢漾,到离宁宴最近的右下方,那儿站着伺候的宫女太监,是曾经菡萏院的。 他们在谢漾出现的瞬间,便激动认出。 这是他们的娘娘! “娘……”宫女在谢漾平静的眼神下,愣了愣,辛酸的改了称呼,“领主,这是您最爱吃的姜丝玉糕。” “多谢。” 两个字,透着疏离。 决定来见的宁宴那一刻起,谢漾就没打算隐瞒身份。 歌舞升平,谢漾无心欣赏。 诸国贺寿结束,便不再拘束。谢漾吃饱喝足,起身离了大殿,阿诗勒隼忧心忡忡的表示要跟,被谢漾拒绝:“我只是出去走走,这里闷得慌。” 对于皇宫,谢漾很熟悉。 她走到御花园,随意坐在秋千上,等着宁宴找过来。 孙涟漪步伐匆匆,有些不敢相认,殷切的看着,攥紧手绢:“谢漾,是你吗?” 对于昔日好友,谢漾展露笑颜。 “是我。” 孙涟漪瞬间红了双眼,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在谢漾的安抚下,她才没有泪流满面,敬佩的看着谢漾,哽咽:“你很厉害,我很庆幸还能在出嫁前,最后见你一面。” 谢漾皱眉:“你要嫁给谁?对方品性如何?” “你也认识,是国师。”孙涟漪泣不成声,“我爹为了给兄长铺路,选择把我嫁给这位朝廷新贵。” 谢漾脸色一黑。 又是明树。 早知她那晚就该再打狠点。 “你不能嫁他。”谢漾深知明树的为人,“别被表面蒙蔽,他心性深沉,不是好夫君的人选。” 孙涟漪惨笑:“我们已经交换庚贴,婚期就在下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让我难过的是,爹爹说我享了这么多年尊贵,理应为家族付出,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漾抿了抿唇:“人都是会变的,傻姑娘,如果你不想嫁给明树,我以领主身份向宁宴求娶你,等到了草原,你就自由了。” 孙涟漪有刹那心动,但想到母亲,终究是无力摇头。 她这辈子都做不到谢漾这么勇敢。 “能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孙涟漪苦笑,“我不能害了家里,况且,嫁给谁不是嫁?起码国师容貌不俗,权势滔天。” “这不是即将成亲的孙大小姐吗,怎么背着国师出来私会外男啊?”柔柔弱弱的女声响起。 几名贵族小姐,把翠烟锦衫的女子拱在中间。 第96章 长得太丑,污了本领主的眼睛 “上个月回京的安平郡主,心仪国师。” 见他们还在咬耳朵,安平郡主大怒:“孙涟漪,你也太不知羞耻了!就会到处勾引男人。” 谢漾:“至少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如果是你来投怀送抱,我绝对不接受。” 安平郡主脸色涨红。 没胆子惹草原领主,只能吞下这口恶气,大步朝孙涟漪走去。 她伸手就推孙涟漪。 谢漾赶紧拉住,毫不客气的把安平郡主推进荷花池。 “噗通。” 落水声极大。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几个贵女都震惊住,万万没想到谢漾如此没有君子之风,说推就推。 安平郡主在水里不停扑腾:“救命,我不会水。” “救……” 几人慌了,是她们怂恿安平郡主过来的,想着安平郡主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一定会找孙涟漪麻烦,也算给她们出口恶气。 谁知道碰上谢漾这种混不吝。 几人立刻去喊宫女。 把安平郡主救起来时,人已经喝了不少,怨恨的瞪着谢漾和孙涟漪,尖叫:“奸夫淫妇!本郡主要去告诉国师,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脚步声响起。 宁宴冷眼看着这一切,光是眼神,便不怒而威:“发生了何事?” 安平郡主眼珠子一转,恶人先告状:“皇上,臣女发现他们在御花园偷情!这位草原领主还想杀臣女灭口,请皇上为臣女作主啊。” 说着就跪了下去,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 谢漾翻了个白眼。 “当真?”宁宴声音淡淡,“欺君可是大罪,想好再回答。” 安平有些慌,含泪咬牙:“臣女真的是被他推下去的,她们都可以作证。” 贵女们点头。 这是事实,不算欺君。 谢漾玩味的看着这一切:“的确是本领主推的,她长得太丑,污了本领主的眼,皇上要怎么罚我?” “皇上,他承认了,您看他承认了!” 无视激动的安平郡主。 宁宴凝视着谢漾含笑双眸,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爱意或者恨意,然而都没有,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比起憎恨,这让宁宴更难受。 坠崖前的话犹在耳边。 “安平,惊扰草原领主,孤罚你一年内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安平郡主瞪大眼睛。 她听错了吗? 宫女把如同遭遇噩梦的安平郡主搀扶离开,几名贵女行了礼后赶紧跟上。 孙涟漪担忧的看了眼谢漾,在谢漾的点头示意下回了大殿。 御花园只剩宁宴和谢漾。 “阿……” “皇上,我想讨一味药。” “可以!” 宁宴生怕谢漾什么都不要,帝王也不敢上前,就着月色凝视谢漾,眼神贪婪,仿佛不多看几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阿宝,孤,孤知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谢漾似笑非笑。 迟来的深情,狗都不要。 “我这不是回来了?”她故意问,“还是说,你又想强行把我锁在皇宫?可惜,我已经不是任你拿捏的谢漾了,强绑草原领主,这个罪名你端得住吗?” 宁宴喉咙发涩,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一次,月夜下,帝王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苦苦哀求:“阿宝,你要怎样才能原谅孤?孤也去跳崖,好不好?” 美男子卑微,着实令人心软。 可惜…… 谢漾讥讽,扫过他特意换的常服。 以为不穿那身龙袍,她就不会想起那一条条人命?他欠她的,永远还不清。 “谈何原谅,皇上的初心一直未变。”谢漾淡淡道,“想去跳崖随意,对了,跳崖前记得把药给我。” 宁宴眼梢发红。 他想过两人相见的种种场面,独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平静的面对过去,坦然的让他去死。 “阿宝。”他落寞低唤,试图唤回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女子。 高坎把药送到谢漾手里,想到刚才皇上寂寥的身影,忍不住说好话:“领主,皇上缠绵病榻半月,险些没能救过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自我折磨,奴才好几次看到皇上满身伤痕,看得奴才都心疼。” “大臣塞来的女子,皇上也一个没收。” “他就惦记着皇后娘娘呢!” 谢漾检查着药,全须全尾保存完好,古怪的看了眼高坎:“公公和我说这些做甚,好像是我伤了尊贵的皇上一般,怪哉。” 高坎干巴巴的笑。 “对了,听说贵国国师前些日子掉粪坑里了。”谢漾的声音在大殿里,格外响亮,“公公,不知是真是假?” 明树温文尔雅的笑容险些没保持住。 高坎不敢接话。 “自然是假的。”一个大臣打圆场,“国师怎么可能无端落入那种地方,道听途说的事,信不得信不得。” 谢漾:“那实在可惜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这草原领主和国师不对付啊。 什么时候结下的仇怨。 魏策十分兴奋,妹妹生猛!就是要让明树这道貌岸然的小人难堪,最好是羞愤之下自戕谢罪。 忽然明树看向了他。 已经恢复了温和儒雅:“太子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魏策装傻:“国师可别乱说,本太子不好男风。” 谢漾笑出了声。 明树悠哉悠哉道:“本国师也不好,听说魏国皇上身体抱恙,太子千里迢迢来贺寿,要不要带个御医回去瞧瞧?” 魏皇病重,魏策却被派出来贺寿。 魏策耸了耸肩:“这倒不用,到了一定年纪总会有些病灾,父皇年轻时殚精竭虑,老了难免患病。” 也就是魏策以纨绔出名,但凡换个皇子说出这样的话,那都是大罪。 谢漾啼笑皆非。 魏策这是在咒明树早死,嘴毒,她喜欢。 众官:“魏皇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魏策:“你们也是你们也是。” 众人:“……” 是个屁! 觥筹交错下,一支舞队翩翩而入,深绿色薄纱遮面,系带系于耳后,尾端缀着铃铛。步履寸寸间生莲,清脆铃声随着举动响起。 霎时间吸引全场注意。 魏策:“我怎么觉得中间那位舞女有点眼熟?” 谢漾望过去,中间的舞女衣裙上绣了层金丝,螓首蛾眉,薄纱下娇唇和翘鼻若隐若现,一双杏眼灵巧动人。 她的目光,频频朝回来的宁宴望去。 魏策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齐国的三公主!” 去年想嫁给他,他没应允,大齐这是把主意打到宁宴身上了? 魏策神情古怪的看了眼谢漾。 一舞毕,三公主落落大方道:“此舞名为万世安,明珠特为皇上献上,愿皇上洪福齐天,与大齐永远交好。” 一位公主纡尊降贵跳舞。 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是从前,臣子们早就激动起来。可经过这几个月,他们深刻明白,不能插手皇上的后宫。 果然,皇上只是看了眼:“多谢公主祝福,来人,赏公主一柄玉如意。” 明珠公主笑容一僵。 宫中姐妹都知道她是来给宁宴当妃子的,如果灰溜溜回去,定会比被魏策拒绝时的嘲笑还重。 手里的玉如意,滚烫灼人。 已经踏出这一步,她不能再回齐国。 明珠公主的眼神在席间游走,最终落到低头喝绿豆汤的谢漾身上,攥紧玉如意大步朝谢漾走去,解下面纱,露出灵动笑颜:“领主,明珠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被您折服,你愿意收下这柄玉如意吗?” 第97章 阿宝,你还真会拈花惹草 谢漾被这举动给震惊到,姑娘,您就如此恨嫁吗? 不带这么玩的啊。 宁宴正和使臣举杯遥遥相对,手指微不可见的收紧。目光落到两人身上,眼神不明,饮下北地上供的佳酿。 阿宝,你还真是会捻花惹草。 阿诗勒隼神色晦暗,漫不经心的转头,让大齐太子敬酒的手落了个空。 齐渊皱眉。 谢漾顶着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玉如意是皇上所赐,君子不夺人所好,公主还是收好。” 明珠公主眼角开始泛红,笑容牵强:“美玉配英雄,明珠想皇上不会介意我借花献佛。” 她既退了一步,谢漾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让她难堪。 收下玉如意,将她的所作所为换了个意思。 “多谢公主欣赏,公主的万世安是本领主此生见过的最美一舞,想要舞出这一舞怕是月月年年都不得停息,为了两国交好,公主着实辛苦。” 明珠公主心生感激,下去换礼服。 魏策嘿嘿直笑:“领主还真是心地善良,她可心思不纯,你居然还为她说话。” 谢漾看起来就是个未成婚的少年郎。 除了讥讽明树几句,一晚上没和人红过眼,脾气好得很。 不过于重规矩,又不太纨绔。 地位又摆在那里,是退而求其次的最佳夫君人选。 “说几句话的事,没必要为难一个姑娘。”谢漾继续低头喝绿豆汤。 魏策用扇子抵着下巴,越看她越顺眼。女子的心胸有多小,他可是一清二楚,谢漾能对明珠如此大方,属实出乎意料。 啧啧。 不愧是他二弟! 谢漾见他突然得意忘形的嘴脸,表情古怪。 羊癫疯了? “领主。”齐渊端着酒,与其说是古板,不如说是肃正端方,坐了半天,衣角都未起一丝褶皱,“早闻领主英勇,今日一见,果然卓绝群伦,谈吐不凡。” 谢漾回以笑容:“太子亦然,听说太子诗书不绝,本领主向往已久。” 魏策冷嗤一声。 齐渊微微皱眉:“领主还是少和魏太子来往,免得成为第二个混不吝。” “齐渊,你说谁呢?”魏策不乐意了,讥讽,“好好的扯本太子干什么,怎么,离了本太子你不能活?”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 谢漾赶紧端着酒起身,两人这才稍微冷静,各自坐回位置上。 众使臣遗憾。 往日哪次这两位太子见面不吵起来,可谓是相见必眼红。 宴会就是大型交际现场,即便有阿诗勒隼挡酒,谢漾还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笑着和来敬酒的人攀谈,隔着面具根本看不出醉了与否。 草原领主,风头无双,多的是人想试探。 酒一杯一杯的敬。 眼看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高坎给了白皮宫女一个眼神,宫女会意,趁着倒酒时手一抖,洒在谢漾身上,惶恐跪下:“领主饶命!奴婢一时手抖没拿稳,还请领主恕罪。” 谢漾下摆的衣裳湿透。 众人皱眉。 “没眼力见的东西!”高坎斥责,挤出笑脸,“还请领主宽恕则个,别和她一般计较。” 谢漾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宫女,点了点头。 高坎松了口气,瞪宫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领主去换衣服?” 宫女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将谢漾领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宫殿里,小太监殷勤的把干净衣裳端过来。 殿门被关上。 强撑的谢漾终于忍不住了。 扶着桌子,腿一软坐下,水眸哪里还有刚才的清明,迷离迅速涌上。 头晕! 这群文臣,比草原人还能喝。 提前服下的解酒药都没用。 谢漾又渴又晕,拎起桌子上的水就往嘴里灌。 “扣扣。”门口响起宫女的声音,“领主,公公让奴婢送来了解酒汤。” 谢漾眼前天旋地转,忍住倒下的冲动,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打开殿门:“给……” 高大修长的影子笼罩了她。 宫女和太监站在旁边,纷纷心虚垂首,不敢抬头和她对视。 见她醉得走路都不稳,宁宴心疼又生气,不顾谢漾冰冷的眼神,抬步进屋反手把门关上:“阿宝,先别置气,把解酒汤喝了。” 谢漾的确头疼得很,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和宁宴置气。 端起解酒汤就要大口闷。 刚喝一口就喷了出来。 “你是想烫死我吗?”她怒,试图喝水,但壶里的冷水已经在刚才喝了个干净。 宁宴满心都在担忧谢漾,并未试温度,暗骂高坎连这种事都办不好,边让人去取水,边忍不住欣喜:“阿宝你骂孤了。” 谢漾:“……” 怎么从前没发现他有病。 骂他还这么高兴。 宁宴端起解酒汤,准备吹凉。 “放着。”谢漾醉意上头,说话也不顾忌起来,“你脏,别碰解酒汤,否则我就不喝了。” 宁宴被她嫌弃,也不恼,让宫人取来一个碗,用两个碗互相置换把解酒汤放凉。 辉煌灯火下,俊逸卓绝的男矜贵子认真倒着解酒汤,动作优雅,修长的十指在昏黄烛光下如同鬼斧造物,光圈晕开。 影子笼罩在谢漾眉眼。 谢漾忽然歪头,捧着下巴盯着他看。 “喜欢孤的脸吗?”宁宴发挥所长,他身上伤痕众多,却独独没伤过这张脸,就是因为谢漾不止一次因为这张脸走神,趁她喝醉诱骗,“喜欢就回到孤身边好不好?孤的这张脸,只给阿宝一个人看。” “噗。”谢漾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宁宴,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长得俊俏的人我都喜欢。” 忆起她曾经的狂妄宣言,说要找上几十个美男子,宁宴啼笑皆非,舀起一勺解酒汤喂到她嘴边:“喝喝,看还烫不烫。” 谢漾没硬要自己喝。 皇帝低三下四的伺候,天下可没几个人能享受到。 让他为奴为婢,就当收点利息。 谢漾满眼讥讽。 不过宁宴笑得不是让她很舒服,那自以为很了解她的笑,隔应得很:“不许笑!给本领主喂汤。” 谢漾张开了嘴,懒洋洋的样子,如同老爷般等着美妾伺候。 宁宴乐意被戏耍,她凶巴巴的语气,在他听来和从前恼怒时撒娇没两样。 “不笑。” 宁宴收敛起笑意。 喝到后面,谢漾有些撑,又不乐意看宁宴自在,索性借着酒意,直接挥了碗。 半碗醒酒汤撒了宁宴一脸。 汤水顺着线条分明的俊容缓缓淌下。 谢漾打了个嗝,眼神却是玩味十足:“嗝~” 宁宴取出方帕,替她擦拭溅了汤水的手,温和道:“还好不烫,这张脸没毁,阿宝还能继续看。” 他起身往后走去。 谢漾笑容一僵,她要看的是宁宴在羞辱下失态,不是这种反应。宁宴的温雅,让谢漾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谢漾不甘,追上宁宴。 殿内有一方温泉,专供换洗。 “宁……” 第98章 选择了天下,装什么深情 宁宴站在白玉台阶上,半个身子已经踩进温泉,褪去的外衣搁置在一旁。裸露出伤痕累累,脊背,手臂…… 新旧伤痕交加。 匕首割开的伤口仅仅是刚结痂,就添了新伤。 谢漾僵在当场,瞳孔地震。 他身上怎么会这么多伤? ……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自我折磨,奴才好几次看到皇上满身伤痕。” …… 他这是……自残? 谢漾原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为宁宴有任何波动,可看到这一身伤,那颗本该如死灰般的心脏重新跳动,愤怒,心痛,憎恶纷纷涌上。 谢漾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曾经做下的错事? 既然选择了天下,又在她面前装什么深情! “阿宝?”宁宴没想到她会追过来,下意识便想捡起衣裳遮住伤口,“你怎么来……” 谢漾冷笑连连,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宁宴,收起你的伎俩。爱你的谢漾早就死了,你就算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回不到当初。” 一个地方,她绝对不会再栽倒第二次。 谢漾转身离开。 一如跳崖时般决绝。 宁宴笑着注视她离开,没关系,曾经的宁宴也死了。活下来的,是爱谢漾胜过一切的宁宴。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谢漾到偏殿换了衣裳,出门时,宫女太监早已跪在地上:“请领主降罪。” “这里是大渭皇宫。” 太监白着脸色:“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宫女苦笑,意思是不归她管。 谢漾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宁宴已经回到大殿,见齐渊看自己的眼神是怪异的微妙,不由疑惑。 她问:“他怎么了?” “他经常犯病。”魏策不放过任何一个抹黑死仇的机会,鄙夷,“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肚子里的那个坏水比谁都多,我都不屑搭理他,二弟,你也别理他。” “阿诗勒隼,你也是,只要你不理他,本太子帮你解决那位赵姑娘。” 谢漾忍俊不禁,魏策你要不要这么幼稚,还拉帮结派搞排挤。 “赵姑娘?” “就是女席那边的一位世家小姐,他爹有意撮合她和阿诗勒隼,那位小姐都寻着由头来两次了。” 阿诗勒隼脸色一沉,不想提起这件事,偏偏魏策这个大嘴巴嘴巴又快,拦都拦不住。 谢漾诧异。 不顾男女大防来两次,看来是很钟意阿诗勒隼啊。 也是,阿诗勒隼的身份和容貌摆在这里,哪怕他只是个村野樵夫,只要他愿意,单凭这张脸,也能一步登天衣食无忧。 魏策无比感慨:“啧啧啧,你是没看到那位姑娘红着脸含羞带怯的模样,我看着都心动。” 阿诗勒隼冷漠道:“那太子殿下就去求娶,本王想那位姑娘定很欣喜。本王父兄刚过世,无心婚嫁。” 魏策满脸我不信,你可劲儿吹。 草原哪儿有这种破规矩。 谢漾的目光落到大渭臣子里,记得并没有赵家这个世家,想必是宁宴这几个月提拔上来的重臣。 这么快就把心思打到阿诗勒隼身上。 谢漾冷嗤。 真不愧是宁宴。 “那你可得小心,今晚要是有个女子什么的跑到你床上,可就说不清了。”魏策以玩笑的口吻提醒。 谢漾惊醒:“今晚不回四夷馆了?” “刚刚皇上说,允许我们留宿在皇宫里。”魏策意味深长,“说是番邦进贡的孔雀昙花要开了,邀我们赏花。” 谢漾脸色微冷。 看向高位,高位上的宁宴已经露出几分醉意。 皇帝醉了,宴会也差不多该结束。 随着宁宴一声令下,臣子们慢慢离开。 “贵客们,这边请。”高坎挥了挥拂尘,笑容满面的带他们去宿处,一个个安置好。 到最后时,满脸遗憾:“算漏了一个人,这样,领主您和两位太子您们选一个,随咱家去另一个殿中?” 魏策挥扇摇头,交情归交情,他还是想全须全尾的离开大渭。 好妹妹,算哥哥对不住你一回。 齐渊是个看中礼数的人,虽然和魏策共处一殿令他不悦,但还是不能坏了分寸。 阿诗勒隼欲跟。 高坎笑眯眯的拦住:“巴音王,您好好在这儿歇息就行,奴才还敢拿领主怎么样不成?” 你是不敢,可你的主子敢。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阿诗勒隼看到谢漾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按耐下担忧。 目送高坎带着谢漾离开。 “兄弟,你把心放肚子里。”魏策拍拍他的肩膀,一语双关,“皇上是个聪明人,不会对二弟怎么样的。” “啪!” 手背遭了一扇子。 瞬间红成一团。 魏策怒看向始作俑者:“齐渊,你找死是不是?别以为本太子就不敢轻易动手,这里是大渭皇宫,不是你齐国皇宫!” 众国时辰竖起耳朵,放慢了步子。 打起来,打起来! 赵玉谦头疼,不顾逾矩,忙上前拉他:“太子殿下您喝多了,臣带您去醒醒酒。” …… 马车驶在无人的巷道上,自从上次国师被敲了闷棍后,就带了四名打手。并排站在四方,腰间佩剑。 已入子时,静谧得可怕。 地上的枯叶被夜风吹到空中,打了个卷儿。 一柄锋利的剑悄悄出鞘。 闪过冰冷光芒。 “谁?!”左前方的打手惊喝一声,手刚握上刀柄欲拔出,一粒石子带着遒劲打到手背,硬生生将手关节打脱落。 五六个黑衣人从暗处飞出。 “保护国师!” 后侧方的黑衣人三步作两步,越到边缘,直接劈开车框。 “轰隆” 车架碎了一地。 露出里面老神在在坐着的国师大人。 明树带着温和笑容,看起来像刚浅酌完准备归家的公子,宠辱不惊。对上一双带着恨意的明亮双眸,不仅不惧,反而笑容愈浓。 他悠哉悠哉道:“留活口。” 话音刚落。 暗处突然涌出数十禁卫军。 居然是一招请君入瓮! 黑衣人愠怒,不仅不逃,执剑刺向他心口,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趋势。 “你主子还活着。” 剑停在喉咙三寸前。 黑衣人一把抓住明树,将剑抵在他脖子上,声音清脆,赫然是女子声音,难掩激动:“让他们住手,明树,你所说可是真?若是敢骗我,我抬手就能结果了你。” “小丫头,许久不见,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极端啊。” “快说,我家小姐在何处!” 明树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在宫中。我这个人虽然坏,却从不说谎,小丫头,你如果想见你家主子,就和我去一趟国师府。” 红昭冷笑,当她傻吗,既然知道小姐下落,还和他去国师府。 本来是抱着杀了他给小姐偿命,今天是皇上寿辰,明树这个好狗定会喝醉。她杀不了皇上,就杀了明树这忠犬! 如今得知小姐还活着,那她得去见见小姐,才不会和他同归于尽。 见手下已经如数撤退。 红昭挟持着明树要离开,突然手脚发软,剑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瞪着明树,明树笑得风光霁月:“软筋散,从水榭阁买的,看来还挺好用。” “你……卑鄙无耻!” 明树把一团手帕塞进嘴里,避免她咬舌自尽:“小丫头,长点心眼,下次别随随便便就被人用手段怂恿出来。” 红昭恨不得把他瞪出一个窟窿来。 宫殿里,处处布置都是最好的,用的是皇后规格。宫人也是菡萏院的人,一见到她,纷纷红了眼,其中以露珠为最,哽咽出声:“娘娘,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 第99章 宁宴与狗,不得入内 谢漾心里莫名不安,抚了抚心口,平静的看着昔日旧仆:“本领主要就寝了,你们该如何就如何。” “奴婢这就伺候娘娘沐浴。” 进浴室前,谢漾写了张纸条贴在门口。 宫人们只看一眼,心惊肉跳。 宁宴与狗,不得入内。 娘娘这去趟草原,胆子大得可以捅破天了。 余光瞥到门口进来的男人,宫人们胆战心惊的行礼,露珠下意识想撕掉纸条:“奴才参见皇上。” 宁宴径直走到门口。 娟秀的八个字,把他归为畜牲。 宫人们不约而同的低头,谁都不敢触霉头,生怕宁宴动怒之下将他们都灭了口。 “露珠,偏殿准备好了没有?”高坎见宫人们诚惶诚恐的远离,就知道纸条上没写什么好东西,站的距离刚好看不清内容。 露珠赶紧回答:“回公公,都准备好了。” 宁宴没动纸条,转身走向偏殿。 宫人们心惊,皇上不仅没发火,还把纸条保留了? 谢漾出来时,瞄了眼燃着烛火的偏殿,高坎的小徒弟正抱着折子往偏殿走,不忘对她行礼,只是实在拿捏不住称呼。 叫领主,师父他老人家可就在不远处。 要是皇上突然问起,不得罚死他。 叫娘娘,领主又不高兴。 真真是左右为难。 最后小太监硬生生憋出一句:“见过领主娘娘。” 谢漾:“……”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不发声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是明天要发的折子,还有十……”小太监照着高坎的叮嘱,给皇上说好话。结果才说一句,谢漾就懒洋洋的越过,走进为她准备的主殿。 吹灯,躺下。 睡觉! 高坎暗自叹息。 皇上想重抱得美人归,难啊。 小太监把折子送进去:“师父,赵家那位姑娘也留宿了,估计是冲着巴音王去的,咱们要管管吗?” “管什么?”高坎望着漫天繁星,那位巴音王看娘娘的眼神可不大清白,懒洋洋道,“记住,咱们只是奴才,做好奴才该做的事就好。” 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万事得帮娘娘,让娘娘顺心吗?他觉得如果赵家嫡女嫁了阿诗勒隼,娘娘估计会堵得慌。 另一个小太监得知他的疑惑后,脸色一变。 “你要死啊!前几天赵大人骂高公公一介阉人,是上不了台面的奴才,你还敢在他面前提赵家。” 半点不机灵,真不知道高公公看上了他哪点。 还不如自己呢。 小太监一张白面瞬间没了血色,他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师父这样做,不会遭皇上记恨吗? 谢漾是被争执声吵醒的。 “出什么事了?” “领主您继续睡,不是什么大事。”露珠没曾想还是吵醒了她,恼恨这几个不识相的宫人,“待会儿早膳来了,奴婢叫您。” 门外的争执声依旧。 隐约还有些熟悉。 谢漾抬步走去,露珠只得跟上。 殿外跪了两三名宫女,见到她的第一眼,如同溺水的人见到救星:“娘……领主,请您救救奴婢们的夫人!” 是从前虞夫人等人的丫鬟。 出了这深宫,她们的出身也是遭人作贱,索性不出了。通透的几人便留下,居于宫中养老。 宁宴也正好用她们堵住一些厉臣的口。 有谢漾在时,她们的日子还算好过。可后宫都是看惯眼色的踩高捧低之人,她们一无恩宠傍身二无可靠娘家,遭了重病,太医院根本无人搭理她们。 她们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宫女哭诉:“太医说夫人是得了时疫,可夫人们都没有接触过外人,哪儿会得时疫啊。” 谢漾到底是男子身份,不方便进后宫,准备给她们银钱。 露珠郁闷着一张小脸。 “多谢领主!”宫女们感激涕零,“奴婢和夫人们都在等您回来了,奴婢们只认您。” 谢漾不答。 她不会留下,至少不会以皇后的身份留下。 如果宁宴愿意禅位给她,她倒是愿意考虑一二。 “领主。”露珠委屈,“你别看她们说得好听,可您离开后,有两个夫人不死心想勾引皇上,只是皇上不入后宫,她们无处施展手段罢了。” 所以她才会阻拦。 当初娘娘对她们那般好,连珍贵的荔枝都分给她们,可她们是怎么做的? 谢漾并不意外。 后宫的女人所能倚靠的,只是皇帝宠爱。 有了恩宠,日子就好过得多。 难道就凭她那顺手的恩惠,就让人家为她守身?她又不是什么需要人供奉的菩萨。 露珠得意:“可惜皇上的心里只有娘娘。” “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宁宴连玉冠都没束好,直到看到她,一颗心才落回原位。 他还以为,又是一场梦。 “阿宝。” 谢漾凉凉道:“皇上一大早衣衫不整,怎么,想勾引本领主?” 本是嘲讽羞辱,熟练宁宴点头,上前一步殷切的看着她:“对,孤想勾引你,领主觉得孤如何?” 谢漾恼怒。 旋即冷笑:“一个二婚男子,也就一张脸堪堪能看!” 露珠等宫人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娘娘哎! 宁宴也回了神,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终究没再接话。 小太监跑到高坎面前,急匆匆的说了几句话,高坎微挑了挑眉,恭敬上前:“皇上,明厅那边出了点事,说是赵家小姐……不知怎的睡到了齐国太子床上。” 谢漾诧异,不是说这赵家姑娘心仪阿诗勒隼? 宁宴脸色一沉。 大渭的臣女做出这种事,简直丢尽国家的脸。 “传赵士程进宫。” 宁宴对谢漾道:“领主,孤先陪你去用膳如何?” “谢绝。” 然而没用,宁宴还是跟着谢漾进了房间,高坎早就命御膳房做了谢漾爱吃的汤膳。 谢漾大口大口的吃着。 不吃白不吃。 只是…… “宁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谢漾忍不住讥讽,“我脸上是有昙花吗?” 宁宴见她吃得香,心里宽慰:“孤只是想见见你。” 谢漾拿勺子的动作一顿,慢悠悠道:“可以啊,把襄城给我。” 高坎脸色微变。 那是和大魏接壤的一座城池,如果给了谢漾,万一草原和魏国联手,他们就孤立无援了。 宁宴:“好!” 谢漾清楚自己有多狮子大开口。 正等着宁宴为难,结果听到这么一个字,神情微滞。 答应得如此爽快,是笃定她不敢收? “把襄城的地契文书给我,半月内退兵。”她紧盯着宁宴。 宁宴笑容温和,让脸色都变了的高坎去取:“领主试一试这个蛋花。” 谢漾突然就没了胃口:“襄城就不必了,把昔日相府的钱财还给我,我只要属于相府的。另外再给一万两黄金,我就摘下这面具。” 万两黄金,摘下她的面具。 谢漾很期待,宁宴看到她这张脸时的神情。 震惊,害怕,后悔,愧疚? “孤不看了。”宁宴盯着她满是雀跃的水眸,仿佛间猜到什么,握着玉着的手一紧。 谢漾大为失望。 就这?就这? “真不看?” “不看。” “可我想要你看。”我要你日日愧疚难熬,要你每天半夜都做噩梦,谢漾怀揣着满满恶意靠近宁宴,握着他的手伸向脸上面具。 宁宴挣扎了几下,又怕伤到她,不敢有太大动作。 只能往后躲。 谢漾反钳住他的手,将他逼到角落,硬生生要他摘下自己的面具。 从阿诗勒隼的角度看,谢漾像是在对宁宴强取豪夺般,他们二人衣裳凌乱,谢漾甚至低头要去吻宁宴。 情理之中,阿诗勒隼怒声:“谢钰!” 第100章 真正做到,美男环绕 “巴音王,这儿不是您能强闯的地儿。”高坎脸色不是很好。 谢漾没想到会被阿诗勒隼看到,却也不甚介意:“吃过早饭了吗?” 宁宴理了理衣裳,恢复成了一国之尊的威压矜贵,见阿诗勒隼满眼怒火的样子,再看他不比自己差的容貌,脸色微冷。 再想到她那个外貌同样不俗的白瞳侍卫。 她果真是做到了美男环绕。 宁宴的愤怒,一点都不比阿诗勒隼少,只是帝王向来不喜怒形于色。 “巴音王倒是来得巧。” “见过大魏皇上。”阿诗勒隼生性问好,见谢漾满脸不在意,“领主,我有事找你。” “正好,我想去看看齐渊和那赵家姑娘是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阿诗勒隼心想这怎么能边走边说,尤其见宁宴还淡定的跟在后面。 只能先压下一肚子话。 谢漾诧异:“你不是有话说吗,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方便?宁宴,麻烦你带人先离开,别偷听我们草原的秘辛。” 阿诗勒隼瞳孔一缩。 大渭新帝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谢钰手里,否则他一个落败皇子怎么敢大张旗鼓回来,还如此嚣张的对待宁宴。 宁宴对谢漾说:“我在前头等你。” 阿诗勒隼俊容微变。 狼性直觉,他感受到了敌意。 “想说什么,说。” 阿诗勒隼心情复杂:“你不是说,最厌恶断袖吗?” 谢漾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比起解释她和宁宴的过往,更宁愿承认断袖:“我也可以不厌恶,其实万事,都得建立在容貌之上。长得俊俏之人,我都喜欢。” 她补上一句:“我只是想给天下美男子和美人一个家。” 阿诗勒隼整个人木在当场。 谢漾强忍笑意:“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吃窝边草,你是安全的。” 虽然遗憾。 但不能惨失一个将军。 阿诗勒隼第一次感受到心情剧烈起起伏伏,在和漠北战斗时,都没觉得过这般刺激,僵硬开口:“就因为长得好看,你竟然连亲……” “我可没有亲他!”谢漾皱眉,“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没有我们就走了。” 阿诗勒隼觉得腿有千斤重。 谢钰只喜欢容貌好看的人,连亲兄弟也不放过。偏偏又愿意放过身边的他,还说什么要给天下美人一个家。 赵家姑娘捂着帕子哭成了泪人。 魏策幸灾乐祸的抱着扇子,看着连和他吵架都不变脸色的齐渊黑了脸,只觉得无比痛快。 该啊! “来一趟大渭,带个美人回去,齐渊,你没白来。”魏策就差把嘲笑两个字写脸上了。 齐渊脸色难看。 他如何也没想到,大渭泱泱大国,会出现这种事。 赵士程连滚带爬的进宫。 得知消息的刹那,他险些昏过去。他想撮合的是女儿和巴音王,不是这古板肃穆的齐国太子,谁人不知道齐太子认死理。 狠狠的瞪了眼女儿。 “臣见过皇上。”赵士程跪下行礼,抬头便是苦主模样,“这,这……小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武功,怎么就到了明厅。皇上放心,臣回去定会好好教训她!” 言下之意,就是齐渊强迫的了。 事已至此,赵士程再心疼这个女儿,也只能放弃她。 赵家姑娘脸色灰白。 昨晚到了明厅前,她就晕了过去。可她不敢说,不说还能成齐太子的妃子,若是说了,既要被质疑来明厅的动机又会让齐太子觉得她看不上他。 她只能咬碎牙齿含血吞。 齐渊脸色难看,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他如果不给名分,就是要逼死这姑娘。可给名分,着实堵心。 宁宴正要开口。 “女儿自知对不起父亲教诲,污了太子清誉,愿意以死明志!” 赵家姑娘突然啜泣一声,朝最近的柱子撞去。 谢漾眼疾手快拉住她。 因为惯性,赵家姑娘跌进谢漾怀里。 她当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迷药味,微微眯眸,看来这姑娘当真不是自己去爬床的。 看了眼慌乱的现场,再看还欲寻死的赵家姑娘,谢漾叹息。罢了,看在齐渊昨日和她打过招呼的份上,就插一次手。 “她身上有迷药的味道,应该是被人迷晕,送进明厅的。”谢漾看向齐渊,“能轻易进太子寝殿的,就得太子自己去查了。” 赵士程半信半疑。 女儿当真是无辜的?可就算她不是有意,这名声也毁了。 齐渊有了猜测,先同她道谢:“多谢领主提醒,赵大人放心,事情如果是本太子这边出了问题,本太子会对令千金负责。” 赵士程没想到他有如此心胸,暗暗狂喜。能让齐太子心甘情愿纳了女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无趣。”魏策撇了撇嘴,“这就结束……” 赵家姑娘突然口吐鲜血。 惊得众人尖叫。 不待人反应过来,两三下就没了生息。一张娇容变得漆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突生的异想,谁都没有料到。 “这这这……” 宁宴脸色极其难看,在他的皇宫里动手脚,现在连下毒都敢了,是不是哪天他都会死得悄无声息? “女儿啊!”赵士程悲痛的哽咽。 齐渊脸色也很难看,先是有人设计害他,现在更是出了条人命:“茗生,把昨晚的几人都喊出来!” 他带来的侍从,皆是心腹。 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审人。 宁宴见谢漾要上前验尸,不赞同:“领主,有毒,最好别去碰。” 几个宫女把赵家姑娘的尸身抬远。 众使臣的心思都在齐渊身上,只有少数注意到了这动静。不由郁闷,从昨天晚宴,这大渭新帝就对草原领主非同一般。 温和得和对他们不说判若两人,也是有极大差距。 怪哉。 “说说,是谁干的。”齐渊不爱笑,本就严肃,冷下脸更是让人生惧,“跟了本太子多年,自己站出来,本太子不会重罚。” 魏策轻嗤。 无人回答。 齐渊:“茗生,把左钧拿下。” 左钧脸色一变,单膝下跪:“冤枉!属下对太子一心一意,绝对没有做过背叛太子之事,请太子明查。” 茗生不由分说要拿下他。 左钧悲愤的抽出匕首自刎:“属下之心日月可昭,日后陪伴不了殿下,还望殿下一世安康!” 谢漾表情古怪,这无疑是把齐渊推到火架上烤啊。 “啧啧啧。” 魏策突然一掷扇子,打折左钧的手骨,不耐烦:“废这么多事干什么,严刑拷打,我就不信撬不开他这张嘴。和本太子作对的时候倒是起劲儿,换个人就只会吃闷亏,来人,把本太子的宝贝拿上来。” 赵玉谦不动。 祖宗,我喊您祖宗还不成吗,干嘛要去插手别人家的事! “本太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魏策瞪眼。 赵玉谦硬着头皮,和宁宴请示过后,让人去四夷馆拿了一个大铁箱子进来。 众人疑惑。 箱子一打开,谢漾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全都是奇形怪状的刑具,上面沾着厚厚血迹。饶是赵士程这个大理寺卿,也看呆了。 “来来来,先试试我新做的好宝贝。”魏策笑得邪气,不待左钧开口拿出一个刑具就套上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扛过三个,本太子尊称你一声好汉!” 左钧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痛彻心扉,眼看魏策又拿起一个刑具,奄奄一息:“我,我说。” “是,是明珠公主让我这么做的。” 第101章 两人之间,相看生厌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齐渊身上,齐渊脸色微微泛青。 “齐渊,难不成你还想袒护你那个妹妹?”魏策阴阳怪气。 谢漾寻摸出一点意味,魏策看似是在落井下石,其实是在帮助齐渊。 这两人之间,倒也不是那相看两厌。 赵玉谦满头大汗,祖宗,您今日这一闹要是传到齐国去,严重点可就是插手他国政务! 他都能想到回国后会接到多少贬低的国书。 一条人命面前,齐渊想私下解决也做不到,不赞同的看了眼魏策:“茗生,去将公主请过来。” 明珠公主踌躇的被带过来,看到瘫在地上的左钧,眼神闪烁,欠身行礼:“见过皇上、领主、魏太子……皇兄,您唤明珠来是有事吗?” 魏策冷嗤一声。 齐渊神色冰冷:“左钧说是你指使他,给赵家姑娘下毒。” 明珠杏眸氤氲出雾气,脸色惨白的往地上一跪:“明珠冤枉,明珠哪儿敢做出如此滔天祸事,左大人你有证据吗?” 她愤怒的看着左钧。 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左钧早就被疼痛逼得没有思考能力:“我,我没有证据,但的确是你挟恩图报,指使我这么做的。” 明珠公主瞪大眼睛,如同遇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事。 “你胡说!”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了,如果真是她,那就是给齐国抹黑。 再者齐渊不似魏策,他在齐国声望极高,地位十分稳固。 于情于理,明珠都不会做这种事。 这也是为何,齐渊刚才不想继续追究下去的原因。他宁愿背了诬陷下属的锅,也不想去深究背后动机。 左钧咬定明珠公主,又拿不出证据。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谢漾先是皱眉看了眼赵家姑娘的尸身,替她悲哀,不过是想攀高枝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这权势还真是害人害己的毒药。 嘲讽一笑,抱着手臂走到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宴。 高官女儿死在皇宫,更是牵扯他国太子公主,若是不查清楚,传出去就是一桩无头冤案,日后还不知各国会怎么看大渭。 宁宴何尝不知其中厉害,脸色不大好看:“齐太子,事关大理寺卿的千金,孤派人协助你查出真凶如何?” 齐渊应下:“为还姑娘一个公道,大齐愿意配合。” 谢漾并不想看接下来的事,招呼着阿诗勒隼准备出宫。 她还有事要办。 “领主且慢。”高坎识相上前,赔着笑脸,“真凶未水落石出前,还请领主暂留宫中。” 娘娘走了,皇上大发雷霆起来,遭殃的可是他们这群下人。 不妥,实在不妥。 谢漾看了眼宁宴,见他黝黑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大庭广众下,她不想让太多人怀疑他们之间的破事。 宫中的事查起来很简单。 先审问伺候明珠公主的宫人,得到并无异样的回答,一名站在最后方的紫衣宫女欲言又止。 小太监眼尖,张嘴就是一顶帽子扣下:“你,站出来,这副做贼的表情,莫不是毒是你下的?” 宫女脸色惨白的往地上一跪:“不是奴婢,就是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那你为何支支吾吾?” “奴,奴婢……”在诸位贵人面前,尤其是宁宴那看似平和实则满是威严的目光下,宫女整个人像泡在汗水坛子里的死鱼,怯声回答,“奴婢在昨晚,疑似看到,看到明珠公主在昭华殿出没。” 谢漾没想到这事还扯到她身上来了。 昨晚她和宁宴就是在昭华殿换的衣裳。 明珠公主是对她贼心不死,还是想给宁宴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众使臣表情古怪的看向明珠公主,齐渊也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个妹妹看起来单纯,心思却如此之多。 不过这只是私事,说不上什么。 顶多就是明珠公主过于恨嫁。 明珠公主攥紧衣角,解释:“本公主昨晚换衣服的宫殿,和昭华殿离得不远,一时记错了。” 明珠公主这边无果,明厅这边却是查出了端倪。 一个太监眼神闪躲。 架不住高坎的笑着威胁,腿一软跪到地上求饶:“求公公别把奴才送到慎刑司,奴才不过是昨晚打了个盹儿,醒来看到巴音王不知在地上摸什么,巴音王是贵人,奴才也不敢擅自上前打扰。” “现在想想,那个点儿是赵家姑娘来的时辰。” 太医验出了赵家姑娘中的毒。 是草原上专门用来毒狼的。 阿诗勒隼脸色瞬间铁青,眯眸看向宁宴。这莫非是宁宴为了除掉谢钰和他,特意设的局? 众使臣心思各异。 所以这桩命案,是巴音王和左钧共同参与的?左钧疑似在明珠公主的指使下把人带到齐太子房内,而巴音王是下毒之人。 可巴音王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高坎的白脸险些没黑下去,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谢漾冷笑着看向宁宴。 难怪不让她走,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昨晚赵家姑娘青睐阿诗勒隼,屡次缠着他的事,也是宁宴授意的,只有这样,才能提供一个动机。 毕竟草原人在各国眼里都是鲁莽粗鄙,一个不顺心就杀人的莽汉。 宁宴俊容泛青。 “领主,昨夜本王只是睡不着,出门散散心而已。”阿诗勒隼沉声开口,暗含恼怒,“她身上的毒,与本王无关。” 他想杀谁,都是直接动手,不会用这种手段。 谢钰的这个兄长,当真是美人刀,刀刀杀人不见血! 有看不惯他的人,阴阳怪气道:“散步在自己的院子还不够吗,硬要去大门口。” “够了!”宁宴见谢漾眼里的讽刺越来越浓,只觉得喘不过气,好脾气的脸上愠上一层怒火,“既然各执一词,就先各自去寻证据,高坎。” “奴才在。” “孤限你七天之内把事情查清楚,还巴音王清白!” 高坎知道主子是真动怒了,忙低头:“奴才领命。” 他心里门清儿,这件事肯定不会是巴音王做的。皇上想偏袒娘娘轻而易举,只不过是想借此留下娘娘,增加相处时间。 这事得严查。 但不能查太快。 “赵卿,你女儿既是死在宫里,孤帮你作主,替她备一口薄棺,尽快入土为安。” 赵士程没想到皇上不仅没怪罪他冲撞寿诞,还赐下棺材,眼眶含着老泪:“臣谢恩!” 齐渊开了口:“本太子会封赵姑娘为美人。” 人已死,封个美人只不过是补偿名声。 赵士程千恩万谢。 这件官司本是因赵家姑娘的贪念而起,结果居然还捞了个美人,啧啧,可惜美人都得香消玉殒。 高坎睨了眼赵士程,见他背部有些佝偻,暗哼一声。 正要去查官司,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和他说了一句话,高坎眼皮一跳,先看向谢漾,然后低声对宁宴禀告:“皇上,红昭那丫头刺杀国师,被当做刺客抓进了大理寺。” 明树向来不看好谢漾,红昭是她的姐妹,此事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您看要告诉娘娘吗?” 谢漾正在和阿诗勒隼说话。 两人站得近,说话声音小,宁宴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只能看到谢漾满眼信赖。 “他是冲着我来的,你放心,我会还你清白。” “谢钰,实在不行,先让达可图他们悄悄护送你回草原,本王留在这里。”今天这一遭,让阿诗勒隼担忧。 更慌的,是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和谢漾的话。 即便是在草原上,也极其厌恶乱伦。 他不想让谢钰被世人唾骂。 第102章 求宁宴,做梦! “你是要我逃?”谢漾眉眼一扬,她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逃。见阿诗勒隼焦急得眉头皱成一团,伸手拍拍美男子的肩膀,“稳住不方,万事有我。” 宁宴是笑着的,眼色却泛着冰霜。 久违的暴戾涌上。 他想砍了阿诗勒隼的肩膀! 忍住冲动,宁宴缓缓开口:“让人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她,大理寺那边也吩咐下去,别用刑。” “奴才明白了。” 宫女把明珠公主扶起来,两只眼睛都哭得微红,惹人怜惜。 她搅着手绢看向齐渊。 “皇兄。” 齐渊实在没心思理会她:“先回去,大渭皇上要怎么查,你都配合着点。” 明珠公主红着眼睛点头。 转身冲谢漾盈盈行礼:“领主,是我牵连了巴音王,明珠在这里和两位赔罪。” 谢漾表情古怪。 这公主怎么茶言茶语,非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归根究底,是赵家姑娘贪心想攀高枝,被人利用。 谢漾敷衍的送走她。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魏策风流的甩着扇子,压低声音,“二弟,你信不信,今日这桩官司里,有她的手笔?” 谢漾掀了掀眼帘。 这是人命官司,明珠公主没必要做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事。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魏策冷嗤。 “你怎么知道对她没好处?大哥奉劝你一句,多注意这明珠公主,这位公主,可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良善女子。” 魏策的笑容,一半意味深长,一半嫌弃。 谢漾清楚女子歹毒起来,没有男人什么事。她是找不到明珠公主的动机,但防范着没什么大事:“多谢大哥提醒。” 话锋一转:“大哥,你不是很厌恶齐太子吗?怎么今日还帮起他来?” 谢漾笑容玩味。 魏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哪里是在帮齐渊,分明是借此,挖出齐国皇室的龃龉。 看以后齐渊还怎么理所当然的教训他。 “他这人虽然古板了些,却也不算十恶不赦之人。”魏策鄙夷,“本太子就是看不过他那副为大局考虑的样子,当然,本太子也是借此,让他记我一个恩情。” 他从来无利不早起。 谢漾挑眉。 她看魏策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倒是你……不去求求宁宴?”魏策见宁宴笑意吟吟,立刻拉开距离,“这儿是大渭,如果宁宴真想拿巴音王怎么样,你们也孤立无援。” 谢漾冷笑。 让她去求宁宴,做梦! 还不如祈求老天下红雨。 “我会查出真相。”谢漾会用事实,堵住宁宴那张狗嘴。 女人取悦男人的手段,谢漾不用。那种嗟来之食,恶心至极。 见她态度坚决,魏策耸耸肩,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说。” “一定。” 阿诗勒隼疑似背上人命,不能轻易出宫。谢漾倒是可以,宁宴不仅放她出宫,也不派人监视她。 不过…… 谢漾偏头看向戴着面具的年轻帝王,冷嘲热讽:“你倒是闲得很。” 她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奏折全部堆积到晚上,也不怕长此以往肾不行。 谢漾冷哼。 青天白日侍卫也不带,就带个高坎,也不怕被刺杀。 宁宴不在意她的讥讽,温声回答:“孤以你为重。” “收起你虚伪的嘴脸,真让我感到恶心。” 谢漾停在馄饨摊前,看着热气沸腾的馄饨,馋虫被勾出。这两天一直在宫里吃宫廷菜,也腻:“老板,来三碗馄饨。” 她,阿古,秀才,一人一碗。 “好嘞!” “贵人您先坐,马上就好。” 宁宴没出声,温吞的坐到她旁边,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等着那碗再平凡不过的馄饨。 高坎拿捏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思。 更摸不清,谢漾放着巴音王的事不查,转头就出宫逛街玩乐起来。 馄饨冒着热气,撒上葱花。 别提有多香了。 “舒服!”一口下去,谢漾就感觉到了久违的滋味,无视旁边的男人,兴致勃勃的干饭。 可惜她的胃口放在哪里,一碗馄饨吃不完。 “老板,结账。” “诚惠三十个铜板。” 宁宴端过那碗剩一半的馄饨,在阿古等人震惊的目光下,拿起筷子优雅的吃了起来。 谢漾:“……” 实在没想到宁宴会有这种骚操作,你想吃就点啊! 老板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把男宠带出来,只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感受到一道道复杂的目光看过来,谢漾久违的脸颊烧热起来,耳垂发红,咬牙切齿:“宁宴!” 宁宴:“粒粒皆辛苦。” 谢漾试图抢碗,又觉得这个举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转身疾步离开。 好好吃你的辛苦! 高坎上前,从前他不是没见过皇上和娘娘共吃一碗,不觉得稀奇:“老爷,要让人跟上公子吗?” “让她去见人。” 宁宴将碗里的汤喝干净:“让你准备的人,准备得如何了?” 高坎神色复杂:“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老爷,您千金之躯,当真要……” 谢漾转了几条街,眼里的恼怒才消散。见宁宴没有追过来,换了个方向,找上一个摊子上挂着花体榭字的摊子。 “公子可以看看,我这儿什么香包都有。” “来碗天子醉。” 摊主笑呵呵道:“公子您看清楚了,我这儿是卖香包的,不是卖酒的。” 谢漾说出曾经和红昭的戏语:“一朝天下一朝臣。” 摊主笑容不变,只是把一个香包推给她。 按照里面的地址,谢漾去到酒馆。里面有两个人在打酒,熟悉的布置,让谢漾眼前有些模糊。 红昭。 你真傻。 明明答应了我去行山看景,转头又重振水榭阁。 谢漾在回来的路上听到这三个字,一阵恍惚,险些以为是宁宴的陷阱。几番打听下,才确定幕后之人是红昭。 “我要见红昭。”谢漾开门见山。 酒馆馆主笑容一僵,看着她手里的香包,道:“阁主被抓进了大理寺,公子换个人。除了阁主,我们水榭阁里还有许多精英杀手。” 谢漾失态:“大理寺?怎么回事,她不是之前就接了我的单。” 为了防止宁宴故技重施,用红昭威胁她,谢漾在确认红昭是水榭阁阁主后,就许以重金让红昭等一个月。 红昭明明也答应了。 馆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实相告:“阁主和国师有旧仇,刺杀失败,被关进大理寺,我们正在想办法营救。客人您放心,您的钱我们会如数退还。” 谢漾心一沉,她可太知道明树有多难缠。 凭明树在朝堂里的声望,要想让他放过红昭,只有宁宴开口。 难道她终究逃不过去求宁宴。 不,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别轻举妄动,你们的这点人手,还不够大理寺塞牙缝。”谢漾说的虽然扎心,却是事实。 “我会去救红昭,你们按兵不动。” 酒馆馆主难堪又惊讶,不相信的打量着谢漾:“你和我们阁主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姐妹,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她出来。”谢漾再三叮嘱,水眸清冽冽,无端让人想顺从,“记住,别轻举妄动!我不想看到水榭阁无辜死人。” “好。” 酒馆馆主反应过来时,谢漾已经离去。 出了酒馆,谢漾正在思索对策,忽然看到魏策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贼眉鼠眼的不知跟在谁身后。 好奇心害死猫。 “谢领主!”赵玉谦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满头大汗,哀求着她,“您帮老臣我去拦拦太子,他这实在是……有失体统啊!” 第103章 太子,跟踪太子 谢漾:“……” 体统这两个字和魏策有关系吗? 到底是老相识,谢漾秉着不能太不给面子,怎么说她和赵玉谦有联手坑宁宴的革命情谊,调侃道:“他要去做什么?逛青楼?” 赵玉谦巴不得魏策去逛青楼。 赵玉谦满脸沧桑:“太子他在跟踪齐太子。” 说得好听点是跟踪,说得难听就是尾随。他劝得口都干了,太子是一点不听劝,非说要看看齐渊打的什么算盘。 齐太子打什么算盘,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您硬是要凭一己之力,再度挑起两国舌斗啊。 谢漾腹议魏策实在有趣,思索着用什么理由婉拒赵玉谦好,就见赵玉谦眼巴巴的望着他,如同溺水的人看着浮木,眼神真是闻者落泪。 他是使臣,如果魏策真做出什么事,他的乌纱帽不保。 “我去劝劝。”谢漾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赵玉谦感动点头。 眼看魏策的身影快消失了,谢漾快步跟上,然后……就见魏策熟练的将扇子别在腰间,在涂了胭脂的女子娇笑声里,左拥右抱进了摘香楼。 “公子,进来玩儿啊~” “听曲下棋,奴家们都会。” 青天白日,谢漾陷入沉默。 难道青楼也要冲业绩吗,大白天都开着。 她表情复杂的看向赵玉谦。 “领主!”赵玉谦一个年近四十的官老爷,竟然两眼含泪,悲壮得像要赴死一般,“家中足足八十几口人,都靠着我这点俸禄养,还请领主抬手相救,我铭感五内。” 这惨卖得。 谢漾还真不信那点俸禄能养八十多口人。 刚要拒绝,忽然瞥到摘花楼里的高坎,他背对门口正和老鸨说什么,老鸨满脸为难的赔笑。 谢漾眼神微闪。 “好,本领主帮你一回。” 摘花楼是上京新起的最大青楼,龟公花娘无数,既有庸脂俗粉,也有出尘昳丽,雅俗共赏。不止夜夜笙歌,白日也很热闹。 可谓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提供不了的。 谢漾衣着不凡,进来就被盯上。 “公子。”一名艳丽花娘扑上来,娇笑着去挽她胳膊,笑颜灿烂的睁眼说瞎话,“奴家瞧您面生,第一次来?在楼里有没有熟识的姐妹?” 谢漾简单说了来意,又塞了银两给她。 花娘这才没再纠缠,并给她指了路。 魏策嘛,风流美男,加上那身锦衣华服,想不记住都难。 他在二楼的雅台上,一众美人环绕着,喂酒的喂酒,唱曲的唱曲,好不逍遥自在,目光漫不经心的瞄向斜对面的雅间。 想必齐渊就在那里。 肩膀被拍了拍,魏策回头,笑容有刹那僵硬,旋即便是隐秘的古怪笑容:“二弟,你怎么来了此处?莫不是有看上的郎君在这儿?” 谢漾翻了个白眼,接过美人递过来的瓜果,勾唇冲美人一笑,花娘做出脸红的娇羞模样。 “赵玉谦让我来劝你别尾随齐渊了。” “话带到,我去会我的郎君了。” “你还真有情郎。”魏策只是随意说说,谁曾想到她居然真有,而且看她大摇大摆的模样不似作假,只觉得牙花子疼,“别闹了二弟,你快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要是宁宴知道谢漾为劝他,来了青楼,还找龟公。 估计皮都要给他削掉。 魏策连美人都不抱了,赶紧阻拦。 “普天之下,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谢漾捻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好好跟踪你的齐渊,就当没见过我。” 魏策又不舍得就这样放过齐渊,又怕得罪宁宴。 一白面小哥闯入视线。 魏策眼前大亮! 赶紧迎上去。 “高公公。” 高坎正想着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种地盘喊他官名,见是魏策,挤出招牌笑容:“魏公子安好。” “我和谢领主来楼里玩,没想到还会碰到高公公。” 娘娘也在? 高坎一激灵,可没忘记娘娘那些荒唐话,心里骇然,面上却不显:“咱家来这儿办点事,魏公子初到大渭,今日的花销便由咱家请了。” 魏策邪笑点头,满意离去。 转身的时候松了口气。 呼,这烫手山芋总算丢出去了。 高坎赶紧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进”字,快步走进去。 这是摘花楼最大的雅间,檀阁玉器,袅袅香烟,连地上铺的毯子都是波斯的流金毯,样样钧是价值千金的好货。 誉有盛名的琳琅公子蒙着双眼。 正向对面玉椅上的宁宴传授着令人回心转意之道。 堂堂九五至尊,能为了谢漾踏足这种下九流之地,高坎真心觉得谢漾有些不知好歹了。 “老爷。”高坎低声开口,“公子也在楼中。” 宁宴正思索着该如何用那些法子,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惊怒交加。 她来青楼干什么? “去将她带上来。” 琳琅公子开了口:“老爷当真不再考虑考虑奴家先前说的法子?男女之间,不单是君子行事就能让人心动,得对症下药。” 一切伤害谢漾的法子,都不在宁宴的考虑范围。 琳琅公子话锋一转:“那老爷就从自己身上下手,听老爷的描述,夫人是个多疑性子。” 宁宴沉默了。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琳琅公子不愧为情场上的无双公子,心思琳琅剔透。” 琳琅公子淡笑。 谢漾把玩着酒杯,望着眼前的一排庸脂俗粉,兴趣缺缺:“你们楼里都是这种姿色的?” 龟公汗颜。 这已经是楼里最好的一批了!除了上京城里的部分世家公子,无论是姿色还是从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 要不是谢漾衣着不俗,龟公都要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 他哪里知道,谢漾从穿过来,见的都是达官贵人,最差的也是姓周那个。珠玉在前,这些精心培养的美男子自然无法入眼。 “楼里的四大公子都在歇息,晚上才会迎客。”龟公憋屈道。 谢漾叹息,逛窑子都不能尽兴。 老天爷都坏她好事。 几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踉跄从楼上下来,嬉笑着说荤话,花娘们相送,显然是从昨夜宿到今天的人。 “还得是我那个得劲儿,可惜没撑住。”最为肥头大耳的男人笑得意犹未尽,瞥到无趣离席的谢漾,那伸懒腰的公子腰和明亮双眸,顿时吸引注意力。 他坦露色相。 其余几人见他猴急的朝谢漾跑去,不由嘲笑。 “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迟早死在娈童身上!” 谢漾一时不察,被他抱住胳膊。 油腻猪蹄摸过她的手。 不光摸,还打算抓起她的手亲一口。 谢漾大惊,看着近在咫尺的酒醉肥猪,瞬间觉得刚才那一批庸脂俗粉是绝色,抽出手后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哥儿,你……” “啪!” 清脆的一巴掌,极其响彻。 没走的龟公看清她打的人是谁后,脸色大变。 男人的酒彻底被打醒,扭曲着脸:“你居然敢打我?臭小子,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知不知道大爷是谁?也好,大爷我就喜欢你这种带刺的辣椒,免得在床上和死鱼一样。” 谢漾狠狠擦着手背,恨不得搓下一块皮来,傲然抬起下巴:“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打听打听,就敢随意招惹我,活腻了是吗!” 男人的酒醒得差不多,他没在上京城内听说过这号人物,但最近各国使团的人来了,得谨慎点,试探开口。 “你是谁?” “逆子,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祖宗!” 肥头大耳的男人意识到自己被耍,招呼着下人。 “把他给我抓起来!” 谢漾脚尖勾起地上的矮桌,将上面的东西掷向拥过来的下人,矮桌迎面朝肥胖男人脸上砸去,砸得他眼冒金星。 男人惨叫,见谢漾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跑。 气得大骂:“抓住他的人,我赏银五百两!” 楼里的人一拥而上。 谢漾运起轻功飞至二楼,将摘花楼闹个鸡飞狗跳,准确的踹向一个房门。 第104章 好看,赏! 门边站着一名青衣公子,弱柳之姿,独立于世。 长得好,有赏! “轰。” 谢漾低估了楼里存在的高手,更低估了他们对这天降馅饼的执着。 刚进房间,一道遒劲掌风从后面拍来。 谢漾被逼得朝前趔趄。 栽入炙热怀抱,宁宴抱住她,声音里是不正常的起伏:“高坎!” 谢漾借着机会,迅速环视雅间。房内无人,但窗户是开着的,八仙桌上还放了几张来不及收敛的信纸。 寥寥几眼。 谢漾只瞄到领主两个字。 门外的人很快被驱散,高坎胆战心惊的把门拉上。 谢漾还欲多看,宁宴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朝床上走去,谢漾脸色一冷,正要开口骂人,忽然发现不对劲。 宁宴身上热得可怕。 眼里带着痛苦的情欲。 这是……被人药了! 欲念下的人最容易滋生恶意。 “宁宴,你清醒点。”谢漾可不敢赌宁宴会不会正常,有些害怕,真动起手来外面还有个高坎,阿古他们又被留在外面,她打不过,拔高声音,“宁宴!” 宁宴把她丢到床上,俯身就要吻她,试图得到解脱和释放。 在即将吻上的刹那 谢漾发了狠。 “宁宴!你要是敢碰我,我就阉了你!” 这句话起到了很好作用。 意识不清的男人停下动作,随着剧烈喘息,灼人热气喷洒在谢漾脸上,将谢漾弄得身上全是他的气息。 谢漾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前有肥猪摸她,后有宁宴。 宁宴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张他心心念念的水眸里噙着怒火,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害怕,强行抽出理智,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嘶哑:“阿宝,走远点,马上。” 他的眼里,翻涌着情欲。 谢漾很熟悉这样的眼神,以往每一次他这么看她,都会把她吃得不剩骨头。 肢体记忆浮上。 腰和腿开始酸软,连下床都有些打颤。 手扒上门沿,谢漾道:“你再撑会儿,我给你喊个姑娘过来。” “孤不要!”宁宴出奇的愤怒,隐忍得汗水大滴大滴掉,舔了舔干燥的唇,“给孤准备冰水就好,立刻出去,别让孤在听到你的声音。” 冰水很快就被抬进去。 “公子,您想怎么处理刚才冒犯您的人?”高坎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在心里给男人判了死刑。 敢冒犯皇后。 罪不容诛。 谢漾心不在焉:“他是谁?” “一个小皇商。” 难怪口气那么狂妄,原来背后的靠山是宁宴。 谢漾冷笑。 “大渭的皇商,问本领主做甚。”她转身下楼,决定就此离开。 才走到街上,高坎就追了出来,脸上的焦急言溢于表:“领主稍等!能否请领主回去替老爷看个脉?老爷泡了冰水,反而愈发难受起来。” 谢漾的医术,那可是出神入化,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了。 高坎不给谢漾拒绝的机会:“领主,奴才斗胆出万两黄金当诊金。” 谢漾心动。 有钱不赚是王八。 何况是宁宴的钱! 回到摘花楼,宁宴泡在满是氤氲寒气的冰水桶里,欲火不降反增,浑身青筋紧绷,脸色红得不正常,额头也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伤口泡了冰水,开始浸出缕缕鲜血。 像开在寒地里的曼珠沙华。 宁宴可恨归可恨,身材却十分有资本。交错的盘虬伤疤在他身上并不显丑陋,反而成了充满力量的诱惑。 让人想一探冰块下面遮挡的物件。 谢漾搭上宁宴的手腕,顿时僵住。 这药只能靠男女交合! 她立刻收手,冷笑着走向屏风外:“去,找个姑娘过来给他解药。” 高坎显然猜到什么,脸色变了,吞吞吐吐:“皇上有令,不让奴才给他找人。” “那就让他死在今天!” 自己不珍惜自己的命,死了活该。 谢漾冷漠的走向门口。 “娘娘!”高坎跪到她面前,砰砰砰的磕头,“娘娘你是神医,肯定有法子救皇上的。皇上是为了买您的消息,想得知您在草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欺负,才被人算计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让开!” “您不救,奴才就不让。” 谢漾暗骂果然金钱是陷阱,冷笑连连,索性往桌上前一坐。 不让她走是,那她就留在这儿给宁宴收尸。 高坎见她是铁了心不救,咬着牙,拿出最后杀手锏:“娘娘,奴才这些年攒了十万两,只要您救皇上,奴才愿意把钱都给您。” 谢漾倒茶的动作一顿。 清冽的水眸微微眯起,看向屏风内。 还是那句老话,有钱不赚王八蛋。反正宁宴的身材放在那儿,她也不吃亏。 谢漾坐地起价:“十五万。” 高坎:“……好。” 高坎识相的退下,从前在菡萏院时,他没少守在外面。只是皇上您这样真的值得吗,娘娘明显不爱您,只是图您的钱而已。 高坎长长叹息。 谢漾越过屏风,看着身上伤口裂开不少的男子,往浴桶旁边一坐,把他当个小倌对待,慢悠悠道:“起来,替本领主脱衣裳。” …… 夜深人静,摘花楼正是笙歌舞乐的时候,楼后连着一小条护城河,画艇游舟,舟前多数坐着怀抱琵琶的美人,低吟着乐曲,如同一副山水画。 月牙倒印在起了涟漪的水面,好生美丽。 和下方的美好相比,楼上雅间可谓是惨绝人寰。 谢漾幽幽转醒,稍一动弹,浑身了酸痛得好像要散架般。疼得她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果然满身淤青。 谢漾羞恼。 明明打算给他解药完就功成身退,谁知道宁宴实在太温柔,把她给哄住了,结果就成了这样子。 浮浮沉沉间。 她依稀记得在宁宴求她。 “阿宝,再爱孤一次。” “阿宝,你心里是有孤的。” 谢漾心里只有那十五万两巨款,感受到身侧的绵长呼吸,转头一看。 昏黄烛光下,宁宴像从前无数个夜晚般睡在旁边,面容柔和得不像话。她刚才依偎在他胸口,不知是睡着时的无意举动,还是他扶上去的。 “不是厉害吗?”谢漾嘴瘾大,边站起来,边恶狠狠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装睡的宁宴:“……” 他累不死,也舍不得把她耕坏。 昏睡过去前,宁宴细致的给谢漾擦洗过身子,喂了水,还抹了药膏。 谢漾穿起外衣就走。 本想从窗户一跃而下,但腿实在软。 为了避免不小心崴脚,谢漾还是决定走大门。反正戴着面具,高坎也看不到她的脸色。 说来嘲讽,情至浓时,宁宴也没摘下她的面具。 真可惜,不然说不定能给他吓痿。 谢漾离开后,高坎才从暗处出来,先是让暗卫离远点保护娘娘,接着走进房内,满脸笑意的恭喜:“皇上,您终于打动了娘娘!” …… 大理寺 谢漾环视井然有序的守卫,带着令牌回到四夷馆。 这个点,早就宫禁了。 魏策也回了四夷馆,只不过他脸色很臭,活像谁惹他了,见谢漾端着盘槽子糕坐在大门口:“二弟,你是在……” “没错我是在等你,卖了我,不补偿一下?” 魏策心虚,这哪儿能算卖,他只是担心谢漾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不好。 对上谢漾看透一切的眼神,他讪讪一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105章 俊男美女,养眼 寿诞第三日,大理寺收到一个惊天案子:太子遇刺了! 查了半天就查出幕后指使。 赵士程瘫在官椅上,看着满脸不善找说法的魏策,笑容牵强:“魏太子稍安勿躁,宫里的高公公是破案好手,下官去宫里请他。” “快去快回。” 赵士程几乎是小跑到宫里。 高坎心情不错,昨夜皇上和娘娘关系进了一步,主子心情不错,他这当下人的自然过得快活:“赵大人这急急忙忙的,是查出了巴音王的冤案吗?” 那种案子,赵士程哪里敢随便查。 查出谁都得罪人。 赵士程不屑和高坎说:“臣想求见皇上。” 高坎笑呵呵的让他进御书房。 行过礼后,赵士程忙把魏策遇刺的事说出来,不敢去看宁宴的脸:“臣查的证据,都指向国师。” 国师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多高,满朝皆知。 赵士程暗暗叫苦。 可真的一切证据,都说明国师就是那个动手的人。 他不知这后面是不是皇上指使。 宁宴将南方旱灾地区领灾银的折子批下去,不觉得这事是明树做的,敢栽赃到他的国师身上,魏策没这个胆子。 阿宝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赵士程迟迟等不到回答,悄悄抬头,瞥见皇上嘴角带着无奈的宠溺笑容。 内心大骇! “大理寺的职责如何,要孤亲自教你吗?” 赵士程额头浸出汗珠:“臣明白了。” 大理寺掌最高刑狱案件,专门处理官员和权贵的案子,要求秉公严明,不得徇私。这是个难做的差事,却也是个容易的差事。 宁宴将折子处理完,命高坎取来宣纸和画笔。 高坎在旁边伺候着,见画上的人儿渐渐成形,完美复刻寿宴当晚谢漾的模样,活灵活现神韵十足。 宁宴注视着画像,眼里盘旋着柔情。 高坎取来裱画框,宁宴将画裱好,拿着画像走到御书房的偏殿。 那儿密密麻麻挂满画像。 都是谢漾。 最中间的一副,是宁宴穿着龙袍,谢漾穿着皇后才能穿的凤冠霞帔手牵着手坐在御花园里,两人脸上皆带着笑意。 俊男美女,好不养眼。 画像都出自一人之手。 “高坎,你说何时,孤才能名正言顺的拥着她?” 高坎见多了九五至尊落寞的模样,也不似开始般震惊,吟吟笑脸:“皇上的情意,就算奴才是个尼姑,迟早也能被感动得还俗,娘娘迟早能感觉到的。” 宁宴被逗笑:“就你嘴贫。” “好了,将那些折子收拾好,随朕去大理寺。” “奴才领命。” 魏策在大理寺等得连连打哈欠时,赵士程终于回来了:“让太子久等了,臣已经查清,事情是国师府里的管家所为。” “臣已经派侍卫去抓歹徒了。” 一国国师刺杀他国储君,哪怕证据确凿也不能承认,难免后面会被人拿出来当把柄用。 魏策并不在意。 他走上这一遭,是因为对谢漾理亏。 至于谢漾为什么要这么做,魏策表示并不在意。他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了,尤其是这种夫妻吵架的热闹。 嘿嘿,就算是天子,那也是夫妻。 魏策:“赵大人,你这茶不行啊,当着这样的肥差,却不舍得拿好茶出来招待本太子。” 赵士程很想骂娘。 不行你还喝了三大壶!看看你这市侩的嘴脸,说你是街头的小混混都有人信! “太子哪里的话,臣的俸禄就那么点,实在买不起好茶,让太子见笑了。”赵士程假笑。 魏策嫌弃:“你就不会贪点钱?榆木脑袋,当官不为钱,真是傻的,难怪想把女儿塞给齐渊。” 赵士程的笑脸险些挂不住。 为官清廉还成了错处? 高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羞辱他的大理寺卿挤出难看的笑容,低三下四:“魏太子真会开玩笑。” “皇上驾到!” 赵士程忙将高位让出来。 宁宴没看到谢漾,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半,对众人道:“平身。” “魏太子受惊了,可有伤到哪里?” 魏策还是有分寸的,不在宁宴面前放肆,坐回椅子上:“手下及时相救,本太子侥幸没有受伤。” 侍卫面无表情的把管家押进来。 身后跟着一袭白衣的明树,明树带着温和笑容,双手交于身侧:“臣参见皇上。” “平身。” 宁宴看向赵士程,赵士程立刻站直身子,摆出官威:“国师大人,你的管家刺杀魏太子,你可有什么话说?” 魏策同样笑着迎上明树的视线。 心里却在嘀咕,这谢漾怎么还不出现,他都准备好茶水花生,主角不来,这台戏可就没看头了。 “赵大人明鉴,他没有任何动机,这刺客虽是他的侄子,却是有仇怨的。”明树平静回应,挥手让亲信将一个妇人带上来,“这是我准备的证据和证人。” 赵士程见宁宴一个字没说,就按照流程走。 “本大人查到,刺客的家人在十几日前收到一笔银两,并将犯事的兄弟从牢里赎了出来,这些钧来自国师府。” “目的呢?”明树犀利发问,“他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士,和魏太子无仇无怨,刺杀魏太子他有什么好处?” 赵士程哪儿知道。 这个案子本来就把他弄得云里雾里。 两国外交本就是处处需要谨慎的事,不管管家的目的是什么,但刺杀是实打实的,而且刺客的确和管家有撇不清的干系。 赵士程斟酌着该怎么处理合适。 明树忽然开了口:“魏太子,不如把谢领主叫过来,我们当面对峙的好。” 宁宴微微皱眉,对于明树这不善的语气很不满意,已经和明树说过谢漾于他的重要,结果明树态度依旧不改。 这是不服,也是不敬。 皇帝的心情下沉。 魏策装傻:“国师在说什么胡话?” 明树开门见山,温雅笑容里透着狠劲儿:“太子别装糊涂了,一个管家,本国师还舍得起,但谢领主忠心耿耿的亲信,领主能不能舍弃本国师就不清楚了。” “说起来,本国师前些日子遇袭,好像有些眉目了。” 魏策笑容慢慢变淡。 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和他一起敲闷棍的是谢漾。 但明树威胁他,就让他很不爽了啊。 “本领主来晚了。”张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袭扎眼红衣的谢漾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大渭的国师当真威风得紧,竟然明着威胁魏太子和本领主。” 赵士程呵斥门口的侍卫:“还不快放领主进来。” 看到她,宁宴的表情由阴转晴。 明树笑着回敬,看向赵士程:“再威风也不及领主万一,赵大人,按大理寺的规矩来。” 管家脸色惨白。 万万没想到为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被轻易放弃。 谢漾眼底的笑意浸了冰,明树和宁宴还真是没让她失望,一个心狠,一个包庇。 如果管家成了替罪羔羊,红昭就救不出来了。 “本领主和魏策敲了你的闷棍,你报复失败,就用管家当替罪羊。”谢漾选择以小换大,等救出红昭再补偿魏策,“国师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赵士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把国师丢到臭菜堆里的人,是谢领主和魏太子!图什么啊? 明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笑容僵硬,淡淡的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抗下所有罪责:“是草民替国师大人不平,买通亲戚魏太子,这一切国师并不知情,请皇上降罪。” 明树平静的看着谢漾,胜劵在握的模样,看得谢漾忍不住攥紧拳头。 宁宴脸色难看,高坎立刻尖声道:“欺君可是大罪!” 第106章 威逼不行,只能利诱 “你想好了再说话!” 管家哆嗦了一下,重重叩首:“草民所言都是实话。” 明树笑得温和,提醒看呆了的赵士程:“赵大人,可以结案了。” 赵士程小心翼翼看向主位上,面色沉如水的皇上,困难的咽了咽口水。 他该怎么判? “国师。”宁宴缓缓开口,“回去之后,把藏书楼里的仲商典籍找出来给孤。” 高坎心惊肉跳,仲商乃是史上一位为了辅佐皇帝成为九五至尊,不惜用上各种手段,最后把和皇帝的君臣之情消耗殆尽的一位相爷。 皇上敲打归敲打,提起仲商,未免太过了。 让人心凉啊! 他再一次觉得,谢漾的的确确是个红颜祸水。 如果她愿意回宫,怕是要国师解甲归田皇上说不定都会答应她。 高坎忍不住去看谢漾的表情。 谢漾裸露在外的双眼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是不耐烦和厌恶。在她看来,都是宁宴和明树的一唱一和。 她急着救出红昭,无心理会他们的把戏。 威逼无用,只能利诱。 谢漾心情沉重,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把红昭这个傻姑娘救出来。 明树的确觉得寒心,帝王之心不可琢磨,但他自认自己有利用价值,皇上不会放弃他:“臣回去就找。” 宁宴心情烦躁,给出这么多台阶,明树还是如此不识相。 他能容忍明树在政务上插手,却无法忍受明树再一次把谢漾从他身边逼远。 有这心思,不如想法子去处理旱灾! “高坎。”宁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降不下去火气,“把朕命你查到的证据拿出来。” 高坎在心里叹息,给了随行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把伪造的密信奉上。 上面是盖了国师印章,让刺杀谢漾的密信。 刺杀魏策只是顺带。 宁宴:“可认罪?” 明树看着几封密信,笑容终于僵在脸上,深深的看了眼谢漾,往地上一跪,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悲凉:“皇上要臣认罪,臣不敢不认!” 谢漾同样僵住,如果前面是为让她心软耍的把戏,那这几封信,就绝对不可能是把戏。 这是实打实的罪证! 但凡她和魏策借此发难,大渭都会损失惨重。 宁宴这是,把明树逼到死路上。 谢漾心里掀起波澜,忍不住想他就不怕失去明树这员猛将吗?复杂的看向宁宴,宁宴正笑着注视她,鼓励又透着丝丝宠溺,那笑容极其具有迷惑性,险些让谢漾心下动摇。 仿佛回到昨晚。 昨晚他也是这么看着她。 能将她溺死,喘息着问她:“阿宝,孤让你满意吗?” 谢漾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色色,恼怒咬唇,把目光看向别处。 呸呸呸! 她在大草原杀了十年狼,心已经比刀还冷。 宁宴见她耳根泛起红霞,终于不再那么苦闷:“赵大人,你来判。” 赵士程十分怀疑过了今日他的乌纱帽就将不保,秘辛实在太多了!他无比后悔为了体现自己勤奋为官,今日没有告假。 高坎轻咳:“谢领主,国师对大渭劳苦功高,不知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您和魏太子想要国师怎么补偿都行。” 谢漾等的就是这句。 她提出要红昭。 赵士程立刻让人去把刺客提出来,红昭看到谢漾,瞬间红了眼:“小……” “回去再说。”谢漾打断她,看着这个明显瘦了不少的傻姑娘,眼睛也有些发酸,“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红昭摇头。 谢漾松了口气,准备把红昭带回四夷馆。 感受着宁宴炙热的目光,谢漾终究是脚步一僵,回头冷冷道:“这个人情,我会还你。” 宁宴此举,让她不用去和明树做交易,保住许多利益。 要两清,就彻底两清。 宁宴心头萦绕着失望,他情愿阿宝仗着他爱她,多占便宜,而不是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明树,起来。”宁宴轻叹一声,“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孤呢?” 明树:“臣回去找仲商古籍。” 宁宴微怒,气得发抖。他是硬要和他作对是吗? 高坎赶紧道:“皇上息怒,宫里还有折子,请皇上回去批阅奏折。” 宁宴气愤离去。 高坎睨了眼已经抖如糠筛的赵士程,似笑非笑:“赵大人,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想必你比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清楚?别因为闲言碎语葬送性命。” 赵士程也是跟着宁宴的老人,只不过不是权利中心,所以才会派来管理大理寺。 但他知道曾经的永安王妃乃是相国嫡女。 这领主,刚好也姓谢。 若是赵士程没得罪高坎,倒是可以问一下,可他前不久刚嘲笑高坎是个阉人。霎时后悔莫及,是他被下人的吹捧迷了脑子,再是奴才,那也是天子的奴才。 赵士程浑身都是冷汗,笑容牵强:“高公公出宫一趟怕是走累了,下官请公公喝个茶。” 他取出一沓银票塞给高坎。 高坎睨了眼,没说话。 赵士程咬牙,又扯下花重金买的玉佩。高坎这才满意:“好好当你的大理寺卿,不该管的别管,谢领主的事,第一时间找咱家。” “下官记住了。” 谢漾把红昭领回四夷馆,两人激动抱在一起,红昭哭成了泪人。 魏策摸了摸鼻子。 替她们把门带上了。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红昭哽咽,“我听说你的死讯那一刻,天都塌了,从那时红昭就下定决心,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你报仇。” “可惜我没用,连杀个明树都做不到。” “你没事就好。”谢漾见她还要哭,忙阻止,捏着帕子揶揄,“再哭下去帕子就能当水泉用了,你是准备哭够一盆煮饭吗?” 红昭脸一红,哪儿有这么夸张:“小姐!” 两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告知近况,不约而同的避开苦难。 听说谢漾如今是领主,红昭瞪大眼睛。 与有荣焉:“不愧是小姐!小姐,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皇上可悬赏数万,在找你,你千万别被他发现。” 谢漾捏了捏她的脸,无奈:“你都能认出我,宁宴会认不出吗,我如今的身份,他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下一步。 隔墙有耳。 谢漾取出天下地图,摊开,狂妄的做了个大手抓拢的动作。 “小姐,我帮你!”红昭坚定不移,“水榭阁虽然没有之前人多,却也算是个三流组织,可以用。” 谢漾心口一暖:“好。” “我去给小姐,不,给领主做饭。” 谢漾喊上魏策一起吃,魏策满脸哀怨,语气却半点不担心:“我为你惹上了明树那个小肚鸡肠的,他肯定会给我使绊子。” “说不定他已经在想你的哪位兄弟比你更适合当太子,决定助纣为虐了。”谢漾赞同点头。 魏策:“……你可得负责,这豆腐真好吃,怎么做的?” 谢漾见他把豆腐全舀走,狠狠瞪了他一眼。 “负责你不该去找齐渊吗?” “别和我提他!”魏策霍霍磨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家伙,你知道他去摘花楼干什么了吗?简直比我这个纨绔还下流无耻。” 骂归骂,却没透露齐渊到底去做了什么。 “去青楼还能干什么,嫖呗。” 魏策嘴角微抽,难得的体会到了无语凝咽,他明明记得谢相国满腹经纶,怎么谢漾去了趟草原,就变得如此粗俗了:“你好歹是个女子,用词还是得文雅点。” “红昭,说你呢。” 红昭点了点小脑袋:“魏太子的话,奴婢记住了。” 魏策郁闷了。 赵玉谦脸色惨白的闯进来,险些被门坎绊倒,见魏策还在悠哉悠哉吃东西,气得连尊卑都不顾了:“太子!臣知道您和齐太子有仇,可您怎么能对齐太子下死手?大渭呆不得了,快收拾收拾回国。” 第107章 皇帝,你活儿真好 “本太子何时对齐渊下手了?”魏策虽然看不惯齐渊,却也不至于做糊涂事。 谁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 想到自己前脚栽赃了明树,后脚就有人诬陷他,脸色顿时黑了。 他怀疑是明树做的。 可他没证据。 “齐太子寅时被敲了闷棍,至今昏迷不醒,大渭太医说醒过来也可能瘫痪,贴身侍卫们都说是您干,难道不是您?”赵玉谦的语气显然不大信。 这行事风格,显然就是太子会做的事。 “不管是不是为您,齐国使臣已经带着人冲这边来了,君子不立危墙,咱快走!” 魏策脸色难看:“当然不是本太子做的!” 说完看向谢漾,高呼:“二弟救我。” 谢漾:“……” 婉拒了哈。 事情不是魏策做下,这一走岂不是坐实名声,反而显得心虚。既然走不了,就只能想办法,魏策眼巴巴的看着谢漾。 语气幽怨:“二弟,我们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结拜兄弟,敲闷棍的事也是你抖出去的。” 谢漾尴尬的摸摸鼻子。 她哪里知道会这么巧有人算计魏策。 “你寅时去哪儿了?” “不能说。” 谢漾想骂人,那还让她帮他!要不是知道魏策不会离谱到如此地步,她真怀疑事情就是魏策干的。 谢漾怀疑的打量着他。 魏策自知理亏,沉着脸,信誓旦旦的说出惊天誓言:“我用魏国国运发誓此事与我无关,如果真是我干的,就让魏国皇室无一生还!” 谢漾倒吸一口凉气。 这誓言狠啊。 一个不慎老天就会给魏国来个抄家。 赵玉谦冷静下来,看来事情的确不是太子做的,太子还是有救的,欣慰的松了口气,心里又漫上愤怒和担忧。 到底是何方贼人,竟敢栽赃魏国! “殿下,茗生咬定是您。”赵玉谦忧心忡忡,“他们可不会听您发誓。” 说来也怪,齐渊带的都是心腹,绝对不可能会认错魏策。齐渊是出了名的光明磊落的君子,退一万步来讲,他不至于为了栽赃魏策,把自己给整残废。 魏策黑着脸。 这死齐渊就是会给他找麻烦! 红昭见这对君臣眉头紧锁,不以为然:“想要解决很简单啊,让齐太子醒过来不就好了?” “他的心腹都见到凶手,他自己总不会没看到?” 赵玉谦苦笑,齐渊要是醒着,他哪里还会诚惶诚恐的让太子殿下逃:“姑娘说得简单,太医院的院首都救不醒齐太子,我们能如何是好。” 红昭表情古怪。 她看魏太子和小姐熟捻,以为这两人知道小姐医术高明呢。 “姑娘会医?”赵玉谦见她语气轻松,不由眼睛一亮,“若是姑娘能帮我们解了这次难局,我们必定重谢!” 红昭看向谢漾,不知她准备怎么安排。 门口传来气势汹汹的吵闹声。 “会医的是我,我去看能不能救醒齐渊。”谢漾没打包票,对满脸憋屈的魏策指了指后院的高墙,“在这之前,你先躲出去。” 若换了其他达官贵人,哪里接受得了这种仓皇出逃的事,但魏策不一样,他留下一句话就翻墙走了,毫不犹豫。 “二弟,大哥的清白就靠你了!” 他可太清楚茗生那群人什么性子,古板的犟种,认定之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齐渊忠心耿耿,个个都能为齐渊去死。 赵玉谦目瞪口呆。 太子您跑了,那臣呢?臣这老胳膊老腿又不会武功。 魏策前脚刚走,后脚副统领就带着茗生走了进来:“见过领主,茗生小哥说找魏太子有事,门房说魏太子在您这儿。” “在你们来之前他就出去了。”谢漾睁眼说瞎话。 茗生凶恶的看着赵玉谦,若非还存了一丝理智,怕是早已经把赵玉谦拖出去了。 他不信魏策不在,要搜谢漾的院子。 副统领脸色不虞,但谢漾没发话,他也就不好说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 茗生把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听得人发酸:“他刺杀我们太子,害得我们太子昏迷不醒!大夫说太子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最后一句,茗生是红着眼睛低吼的。 他愤怒,亦自责。若非今早他太过松懈,魏策怎么会行刺成功。 “领主可知魏策去了何处!?” 谢漾听着他笃定的话,不由皱眉:“我不知魏策去了哪里,但我略懂岐黄之术,可为齐太子诊治一二。” “反正院首救不醒他,不如让我试试。本领主的身份放在这里,不会乱来。” 茗生担心她和魏策同流合污,但谢漾这几天的行事他看在眼里,不是魏太子那等荒唐之人。 魏国和齐国没有接壤,草原却是毗邻齐国。 只要这位领主不想引起战争,量他也不敢对太子做什么。 茗生握拳,深深鞠了一躬,道:“那就有劳领主,若领主真能让太子转危为安,茗生和太子必备重礼感激领主的及时援手。” “客气,本领主和太子一见如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谢漾虚虚扶了一下。 副统领皱了皱眉,招来一个禁卫军,命他去宫中送信, 其余使臣下榻的地方离四夷馆挺远,但离摘花楼很近。 一看到摘花楼,谢漾就觉得腰酸背痛。 咬牙切齿的想。 宁宴就算不当皇帝,凭他在床上的本事,也绝对能衣食无忧一生富贵。 摘花楼上倚着一个青衣小哥,面若精玉,眼如琳琅,捧着一卷竹卷书在看。对上她的一扫而过的眼神,淡淡一笑,颔首示意。 是昨儿那个小哥。 谢漾有些尴尬,冲他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茗生担心齐渊,没注意到谢漾的不自在。 茗生急匆匆把谢漾带进屋子,齐渊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手上隐隐可见青紫色,旁边有几个太医正连连摇头。 一名太医拿起银针,看了看银针,又看了看齐渊,想到自己的穷困潦倒,咬了咬牙。 他治疗昏厥多年,有三成把握让齐太子醒来。 就算醒不来,齐渊的情况也不会更遭。 只要能把齐渊治好,他欠的赌债就能还清! 捻起银针就要扎下去。 “住手!”门口的谢漾看到他要扎的穴位脸色大变,如果这一针下去,齐渊醒过来也得落个偏瘫下场。 太医见有人阻拦自己,不停反而下针更快。 谢漾立刻扯下茗生腰间的令牌掷过去,太医吃痛,银针落地,他抱着青紫的手背怒看向来人:“你是何人,竟敢阻止我救齐太子?” “你那是救?”谢漾犀利发问,见太医眼神闪烁,显然是没多大把握,愈发生气,身为医者居然拿病人玩笑,“你这一针下去,齐渊不死也得偏瘫!” “领主。”有人认出谢漾。 太医见谢漾身份如此贵重,却也不甘承认自己医术有问题,梗着脖子悻悻道:“您知不知道齐太子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我必须在一刻钟内施针,否则齐太子错过了最佳时间,可别怪我们大渭太医院医术不精。” “还是说领主有办法救齐太子?”太医不屑。 不是他妄自菲薄,就齐太子这情况,整个大渭除了他无人能救! 齐渊的其余心腹迟疑。 他们打听过,这名太医的确是医治昏厥的一把好手。 “不巧了,本领主的确有。”谢漾冷冷道,“本领主在入主草原前,也是个大夫,最是看不得你这种拿病人不当回事的庸医!” 太医气得颤抖,竟然敢骂他是''''庸医。 “好,好,那我就等着领主救醒齐太子。”太医咬牙冷笑,正好给他后面救治失败找到理由,让出位置,“领主,您请!” 第108章 没有道德,拒绝绑架 心腹们大急,从未听说过这位领主懂医术,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相信一位有本事考进太医院的太医。 太医铁了心要看谢漾笑话。 无论心腹怎么规劝都不为所动。 谢漾冷嗤,无德之辈,难怪造诣不高。 “可否借我一套银针。” 一名太医忙将自己的银针奉上。 谢漾让茗生把齐渊扶起来,先前的太医无声冷笑,其余几名太医也暗自摇头,昏迷不醒之人最忌动弹,这位领主果然是个门外汉。 接下来谢漾熟捻运用银针的举动,又让他们迟疑了。 她看穴都不看就能毫不犹豫扎准,这是院内童子都做不到的。 只是这针法,他们怎么从没见过? 他们在心里演练一遍,惊讶的发现,身为太医的他们居然做不到! 太医心里升起一个又一个疑惑。 要是谢漾听到他们的腹议,定会失笑。鬼医自创的其糟粕留精华的针法,要是让他们一次就学会,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章太医鄙夷。 花里胡哨,看你等会儿怎么收场。 心腹们先是被谢漾流利的行针惊到,见齐渊迟迟不转醒,忧心忡忡的看向茗生。 茗生亦把心提到嗓子眼。 “呵,看来领主的医术一般得很。”章太医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适时站出来,“领主,还是收了您的神通让下官来,免得等会儿齐太子真醒不来了。” 茗生等人齐齐瞪向他。 竟敢诅咒他们太子。 章太医没想到眼药没上成,反而险些开罪了这些人,对谢漾的恼怒更重:“领主,您就别为了那点面子拿齐……” 一把锋利的肩膀抵在他脖子前。 握剑的是名消瘦女子,眼里满是冷意:“再敢对领主不敬,杀了你!” 章太医哪儿直面过刀剑,险些腿一软栽下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谢漾冷静指挥:“茗生,第五根肩胛骨左侧下三寸,慢慢渡内力。” 茗生照做。 半个时辰过后,确定不会留下任何隐患,谢漾让茗生把齐渊放下。 把银针还给太医,谢漾松懈下来,也有些疲惫:“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这儿等着。” 红昭忙倒了杯温水给她润喉。 章太医有心嘲讽,却又怕红昭,只能憋着。 狂妄小儿! 要是齐渊真能醒来,他就拜她为师。 “茗生,你能和我说说齐太子遇袭时的情况吗?”谢漾想着来都来了,再帮帮魏策。 出手之人对人体构造十分了解,让齐渊颅内出血却又不致死,无论是力道还是地方都把握得很好。 他要让齐渊瘫痪。 真要嫁祸魏策,直接杀死齐渊不是更好,死无对证。 除非他的目的不是嫁祸魏策,或者,他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让齐渊死去。 茗生想起早上的事就悔恨万分:“魏策差人来请太子,说是请太子用早膳,结果刚到地方,魏策前脚笑着和太子打招呼,挽腰搭肩,下一刻就突然对太子出手。” 魏策向来是个不讲规矩的纨绔,他就没多想。 谁知道! 茗生痛恨自己的倏忽。 “也就是说,全程你家太子都没说一句话,而魏策是大张旗鼓连面都没蒙?”谢漾挑了挑眉。 茗生当然知道不正常,可太子是实打实的昏过去,魏策也是真真的出现了。 他不吭声。 谢漾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明珠公主呢?” “毒害赵美人的真凶还没查出来,公主和巴音王作为嫌犯,都在宫内。” 提及毒杀案,谢漾眸底闪过幽光。 一屋子的人等着齐渊醒来,一个时辰过得极其漫长,尤其是茗生等人,就差把焦灼写在脸上。 若是太子醒不来。 他们会立刻通知礼部和大理寺,请大渭皇帝作主缉拿魏策!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章太医眼底闪过幸灾乐祸。 茗生心里开始发沉,不由看向淡定撑着下巴走神的谢漾,就在他沉不住气要开口时,床上传来干哑的咳嗽声:“咳…咳咳……” “太子!”心腹们狂喜。 章太医呆滞。 怎么会,齐太子竟然真的醒了。 “这位太医,你先前对本领主冷嘲热讽,现在可还满意?”谢漾悠悠开口。 章太医神情僵硬,若是谢漾真的无能还好说,偏偏真把齐渊救醒了,他只屈辱的往地上一跪:“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在这儿向领主赔不是,领主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谢漾笑吟吟的看着他,以为跪一跪就能相安无事? 真抱歉,她没有道德,他绑架不了她。 “既然知道自己本事平平,就别祸害病患了。”这人已经走上歪路,再让他继续行医迟早会出事故,谢漾直接道,“把太医署的资书交出来。” 章太医脸色大变。 没了资书他就只能是江湖郎中,江湖郎中是最赚不了银钱的。 不过他没继续顶撞谢漾,一个外域领主,冒犯了顶多就扣几月俸禄,谢漾管不到皇宫。 就是他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银子飞了。 谢漾何尝不知道章太医心里的小算盘,似笑非笑。 齐渊得知是谢漾救了自己,在茗生的搀扶下下床,对着谢漾深深鞠躬,谢漾想阻止都来不及:“多谢领主救命之恩。” 谢漾无奈:“你们这大礼是国传的吗?” 虚弱成这样还要给她行礼,谢漾第一次感受到了齐渊的克己复礼。 太医们见齐渊无事,也没脸继续留下。 倒是有两个为谢漾的针法心动。 “齐太子,听说你是被魏策敲了闷棍?”谢漾调侃,“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齐渊沉默,没立刻回答,而是问她:“魏太子在哪儿?” “我不知道。” “好了,你也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齐太子,这两天好好歇息。” 齐渊喊住快步走到门口的谢漾:“领主且慢,渊知道领主和魏太子交情匪浅,请领主转告他近日小心些,渊会报复回来。” 谢漾咂舌。 报复还提前告知,齐渊还真是磊落过了头。 她抬起手,比了个ok手势。 “太子,您吃过了这么大一个亏,难道就这么算了?”一心腹忍不住开口。 不说把魏策告大理寺,起码得让魏国出出血。 齐渊咳了咳,苍白的俊容上神色复杂:“那个人不是魏策。” 茗生瞪大眼睛:“难道是人皮面具?” 借着人皮面具挑拨两国关系,茗生突然一阵后怕,还好魏策没在四夷馆,否则他就成了罪人。 齐渊问:“赵姑娘的案子查得怎么样?” “宫里还没消息。” 谢漾回四夷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魏策,正要让禁卫军去找人,魏策翻墙回来了,谢漾一字不漏的把话转达。 魏策脸都绿了,骂骂咧咧:“长的是猪脑子吗,本太子要想暗算他,岂会用这种笨法子?” 谢漾不乐意了:“你拐着弯骂谁呢?” 魏策郁闷了一会儿,听说摘花楼今日来了个新花魁,眼睛一亮,跑去摘花楼喝花酒了。 谢漾进了宫。 “皇上,娘娘在宫里留宿了。”高坎喜笑颜开,“定是皇上今日的举动,打动娘娘。” 宁宴也笑开了颜。 只要阿宝愿意理他,怎样都好。 宁宴换了身衣裳,玉树临风,容冠上京,勾唇之间是温柔和邪气,对外貌满意后,道:“把猫儿抱来给孤,孤带去给阿宝。” 长毛的白色猫儿抱入怀中,一改从前的怯意,惬若的躺在帝王怀里。 第109章 啧啧,好腰 “皇上,高公公。”路上碰到一个粉面小太监,跪在地上行礼,讨好开口,“皇上,领主请您去泉宫。” 泉宫正是之前有温泉的那座宫殿,温泉乃是地心自动涌上,汩汩泉水百年未歇,听说大渭之所以将皇宫建在此处就是为了这脉温泉。 虽然不知为何谢漾会找他,总归是找了。 宁宴心情轻快的抱着猫儿朝泉宫走去。 高坎心有疑惑,娘娘会主动找皇上? “你确定是谢领主?” 粉面小太监之前也是伺候宫宴的,对谢漾的身量衣着,绝对没认错。 高坎心道谢漾的心思,还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高坎留了个心眼,把小太监也带上了。 泉宫氤氲着浅浅雾气,在这秋天生出一丝暖意,宁宴抱着猫儿刚进殿里,猫儿就躁动起来,挣扎着要跳下怀抱。 宁宴岂能让它逃走:“别闹。” “喵~” 泉宫很静,只依稀能听到窸窣声响起。 宁宴顺着声音走过去,谢漾半个身子泡在温泉里,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只着单薄的里衣,留给他窈窕背影。 地上随意散落着衣裳。 宁宴呼吸一窒,她这是什么意思,努力克制着冲动:“阿宝?” 浅薄的氤氲雾气缭绕。 谢漾的背影愈发虚幻起来。 本就躁动的气血齐齐涌上脑海,宁宴任由猫儿从怀里跳下,一步步走向谢漾,从背后试探又温柔的环住她:“阿宝,你愿意原……” 谢漾一颤,反身抱紧他。 踮脚轻轻献上香吻。 …… “高公公。”绿衣少女对高坎行礼,因是谢漾的贴身婢女,露珠得到特许只要谢漾在就不用穿宫装,“娘娘请您去未央宫一叙。” 高坎若有所思的脸色一僵。 大骇转身。 顾不上礼仪,用力敲门。 “扣。” 刚敲一声,里面传来落水声和屏风被推砸的声音。 “哗啦。” “砰!” 高坎暗道糟了,门刚一推开白猫儿就扑了出来,露珠眼疾手快抱住,却发现猫儿躁动不安。 宁宴跌坐在池边,俊逸的面容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眼里写满阴郁怒火,喘着粗气:“高坎,传太医。” 水里浸泡着一名女子,面具已经掉落,露出女子那张惊慌失措的姣姣面容。 正是明珠公主。 高坎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立刻宣来太医,不忘让露珠进来把明珠公主给捞起来,免得让有心之人和娘娘胡说八道。 太医把脉处理后,又从殿里找到被替换的薰香,惊骇:“皇上,是山雨醉。” 共赴巫山云雨。 是春药里最厉害的,闻了之后便会如发情的公狗般脑子里只有那档子事。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抗下来的。 “可对皇上的龙体有什么伤害没有?”高坎赶紧问。 太医摇头,这药就是烈点。给宁宴解了药性后,太医就识相退下,不用高坎开口,就低着头道:“公公放心,下官今夜在就是过来替您诊脉的。” 不错。 高坎满意点头。 太医远离泉宫后,紧绷的身子刚刚放松,就听到出身高门的小徒弟不确定的声音:“刚刚那位好像是明……” “住嘴!!”太医惊出一身冷汗,呵斥,“明日的药材你归拢了没有?没有就快回去备货,这种小事还要本官教你吗?” 明珠公主套着宫女的外衣,坐在泉宫偏殿瑟瑟发抖。 俏脸苍白。 完了,她完了。 “吱呀。” 门被推开,高坎抱着拂尘,想到自己刚才无辜遭到的一顿呵斥,看这位齐国公主的眼神都暗藏不善:“公主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凉,公主快起来。” 明珠公主昏昏噩噩的打算起身。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高坎瞪他:“急什么急,不就是让你把蓄意勾引皇上的美人活埋吗?在这大渭皇宫,消失一个人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明珠公主腿软,又跌回地上。 后宫的美人引诱宁宴都是这种下场,那她岂不是更惨。 不能认,她不能认。 “公主怎么又坐回去了?”高坎一脸真诚忧色,全然不提让人去扶她,“公主,皇上是差奴才来问问您,今夜这……” 明珠公主:“是谢领主,是谢领主让我这么做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 “他说……”似乎觉得难以启齿般,明珠公主纠结半天才把那句话说出,“他说皇上,皇上有龙阳之好,对他有想法,他不想……所以请我这么做。” 她低下头,屈辱啜泣:“他知道我在齐国的处境,我别无他法。” 堂堂公主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还要想处境。再遭的处境都比不得这个惨。 高坎轻嗤。 真当他几十年皇宫白混的。 还别说,若非知道娘娘是个女子,高坎指不定会信几分。 “吱呀。” 明珠傻眼,就这么走了?不再问问?或者威胁她不许把今夜的事说出等等? 她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明珠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应该不会丢掉性命,这也是她敢于算计宁宴的原因。 她已经和贴身宫女说过,如果明早没回去,就让宫女去找齐渊,将她害怕回齐国面对艰难处境,天真决定赌一赌成为宁宴妃子的事都如实交代。 明珠公主扬起娇俏浅笑。 最重大齐脸面的太子哥哥,想必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有哥哥真好。 高坎把那晚在泉宫伺候的宫人问了个遍,知道了在皇上和娘娘离开的时候,明珠出现过。 高坎冷笑。 “你。”他指着将谢漾换下来的衣物卖给明珠公主的宫女,“自去慎刑司领罚。” 宫女脸色惨白。 明珠公主是以报答名义把衣裳要过去的。 回到宁宴身旁,看着脸色难看的帝王,高坎道:“皇上,大齐公主以为您和娘娘是断袖。” 宁宴一怒在皇宫里,居然有人敢算计他,还险些成功。 二怒,所以阿宝压根没找他。 “齐国的公主既然这么想留在大渭,孤就成全她。”宁宴冷笑,清贵的男人笑起来,满是压迫感,“将朝中二品以上,未有婚配的权贵子弟的名单找上来。” 高坎心知肚明。 这人选,必定不能是根正苗红之辈,否则怎么配得上明珠公主的善良温柔呢。 高坎看了看夜色:“皇上,您还去找娘娘吗?” “去。” 山不来,他就去寻山。 露珠回到未央宫后,就气愤的把明珠的事说了一通:“恩将仇报的东西,呸,说她恩将仇报都是抬举她了,分明是狼心狗肺!” 想攀附皇上就罢了,偏偏用娘娘的身份。 谢漾倒没有太大感觉,不是说她不生气,而是她心中早就没有宁宴,为这种事动怒已经没有必要。 等露珠骂完后,谢漾道:“明儿再去找一趟高坎。” 话音刚落。 门口宫人的行礼声就响起:“皇上,高公公。” 谢漾躺在太师椅上,也不起身,静等宁宴走到她面前。从谢漾的角度,能够看到宁宴被束得紧致的腰。 啧啧,好腰。 对上谢漾平淡的视线,宁宴反而哑了火,缓缓道:“孤没让她得逞。” “哦。” 谢漾挑了挑眉:“你是一国帝王,九五至尊,其实碰了她也没什么,更不用来和本领主解释。” 她早就死了弱水三千只饮一瓢的心。 她要融入这个时代,先找十个八个美男,至于三千后宫,努力凑凑。 “孤只碰皇后。”宁宴把怀里的白猫儿给她,眼里有几分讨好,“你离开后,孤把它养得很好,它也在等你。” 猫儿刚到谢漾怀里,就跳开了。 浑然不熟。 谢漾似笑非笑:“它等的不是我。” 第110章 哥哥,不信你看我的守宫砂 你等的也不是我,你等的只是那个全心全意,满眼都是你,为了你愿意做出任何牺牲的谢漾。 谢漾在心里说。 宁宴:“养养就熟了。” 谢漾反问:“养这玩意干什么?” 宁宴不再接话,默默抱起猫儿。他给它做的窝里,放的都是谢漾曾经的衣裳,为何它会如此认生。 “听说你找高坎?” “想请他帮我查一个宫女。” 高坎忙开口:“娘娘折煞奴才了,您开口吩咐就是,哪里用请。” “余莺儿。” “奴才这就去查。” 没过多久,高坎就带着消息回来了。余莺儿是辛者库的一名宫女,因是罪籍加上毁了容,负责洗刷茅厕这等肮脏之事。 平时没少被人欺负。 高坎查了查她的为人,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宫女。 唯一和下毒案有交集的,就是前一夜刷过明厅的茅厕,毒不可能下在恭桶上,这样中毒的就不会只有赵家姑娘一个。 再说,如何确定她定会去用恭桶。 高坎一肚子疑惑。 “娘娘,可要奴才把人带过来?” “不用了,你下去。” 唯有宁宴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引蛇出洞。 高坎打听一个人,动静是瞒不住的。 谢漾得到满意答案,正要走进寝房,就听被无视的宁宴开口:“孤听说你救了齐渊。” “是啊。”谢漾点头,“他的那张脸甚合我心意。” 高坎膝盖一软。 我的娘娘啊,皇上今日受的气本来就够多了,您就别再气他了。 如愿看到宁宴俊容发青,谢漾潇洒的把门一关,“砰”,声音极大,若非宫人日日细心打扫,怕是有无数飞尘。 高坎看向宁宴。 皇上您来这儿就是为了受气吗? 宁宴抱着猫儿走向偏殿:“去深查余莺儿。” “奴才这就去。” 宁宴想到谢漾身边日日围着男人,无心批阅奏折,没忍住,拿了块铜镜过来。 后半夜 宁宴看着高坎呈上来的东西。 冷笑连连:“手伸得真长!” 翌日,谢漾睡到日上三竿,是被猫儿蹭醒的。 “红昭。” 红昭看到波斯猫,再看不知何时被扒开的窗户,懊恼:“小姐恕罪,我没想到它会跑过来……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这个人是谁,不用说。 谢漾扫了眼试图舔她的猫儿,随意用手一挥,猫儿就跑了。 “辛者库那边怎么样了?”她问露珠。 露珠兴奋:“和娘娘所说一样,余莺儿把攒了多年的俸禄,给了一个今日要出宫采买的小太监,然后告了下午的假。” 辛者库都是罪奴,一个房间住着十几个人。 “齐渊进宫了,刚好,结案。”谢漾这几天人在宫外,吩咐露珠细细查那天的所有人事,排除许多,查到了个余莺儿。 余莺儿有异样吗?没有。 但她的出身,有异样。 齐渊大病未愈就要来解决妹妹的事,俊朗的脸上很是难看,碍于国体,还是冲宁宴弯腰:“渊代明珠向皇上谢罪,还请皇上看在两国邦交多年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明珠公主缩在椅子上,双眼通红,脸上写满怯意。 魏策在旁边看好戏。 谢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用眼神询问魏策:你怎么来了? 魏策挤眉弄眼:我来看戏 宁宴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生怒火,淡淡道:“齐太子这是何意,明珠公主为爱孤注一掷,孤很是敬佩,决定成全她。” 明珠公主被这句话砸晕脑袋,欣喜若狂。看来昨晚和高坎说的话起作用了,果然,一国之君怎么肯承认是个断袖。 哪怕是为了欲盖弥彰,也不会和她计较。 想来他是怕自己把真相说出,决定纳自己为妃。明珠兴奋的捏紧袖子,以她公主的身份,起码能册封个贵妃。 齐渊心里一咯噔。 他不觉得宁宴是个会忍气吞声之人,宁宴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他们连皇宫都没出过。 “高坎,把杨世子传进来。” 锦衣华服都遮住杨世子的丑陋,加上他是庶子,气度更是矮了一截。 见到满殿贵人,莫名就不敢抬头。 高坎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人,十分的满意。 他提醒:“杨世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向齐太子行妹婿之礼?” 杨世子老老实实行礼。 齐渊脸色瞬变:“皇上这是何意?” “昨夜明珠公主和杨世子互诉衷肠,情深之下做了点有失分寸的事,皇上决定成全他们。”高坎笑眯眯道,讶异,“难道齐太子来不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 可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齐渊只觉得胸口好像堵了一块巨石,砸也不是,搬也不是。 明珠公主脸色惨白,只觉得天昏地暗。 “太子放心,不会委屈了公主,虽然杨世子是庶子出身,但永宁侯府是百年蒙荫,家财万贯不说,还能永世袭爵。”高坎宽慰着,“两国联姻,皇上也会添聘礼。” 这不就是个没什么势力的空壳子! 宁宴点头,看着齐渊等他做出决定,明明是平和无比的目光,齐渊竟然感觉到从父皇身上都没感觉过的压力。 高坎话里话外都是明珠已经失去贞洁。 事到如今,他没得选。 明珠死死抓住膝盖,含着两包泪哀求的看着哥哥,一想到日后要和如此丑陋之人共度,她就想吐。 还是个庶子出身! “皇上如果……” “不行!”明珠公主尖锐打断,怨恨的看着宁宴,口不择言,“他是个断袖!哥哥,我亲眼看到他和魏领主纠缠,整整半个时辰才出来,就是宫宴那晚你们不记得了吗?他害怕我把事情抖露出去,才想方设法留下我,哥哥,不信你看我的守宫砂。” 高坎震惊。 这公主可太会颠倒黑白了,这是觉得在大渭没有活路,不如倒打一耙,回齐国? 谢漾也被震撼到。 这明珠公主是真狠啊,知道和宁宴再没有机会后,果断另寻出路。 这种人物在官场上,如果是个奸臣,怕是得把朝廷整废。 齐渊脸色彻底黑了下去,看着就差哭出来的妹妹,第一次有了想动手的冲动! 愚蠢! 一国皇帝也是可以随意编排的? 尤其还牵扯到谢漾。 “谢领主,说你呢。”魏策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不是对谢漾的,而是对明珠公主,“说你和皇上纠缠不清,可有其事?” 明珠公主泪眼朦胧的看了眼谢漾,有歉意,有害怕,有怨恨。 谢漾是真不知道,这位公主怎么就和她过不去了。 “本领主和皇上之间清清白白,敢对天发誓。”就用明树的狗命。 宁宴面容不变,心里却酸涩得不行。 齐渊愧疚,再次对谢漾行了个大礼:“领主恕罪,是我教导无方,她大概是来的路上摔到脑子没医好,有些胡言乱语。” 魏策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 能把齐渊一个端方君子逼到扯这种理由,她也是个人才。 齐渊补上一句:“领主医术卓绝,应该能看出她不大正常。” 明珠公主脸色微变。 谢漾会医术? “皇上所言不错,既然她二人有情意,我这个当哥哥的理应成全。”齐渊淡淡道,无视明珠公主不敢置信的目光,“嫁妆齐国后面会补过来。” 太子哥哥当真不管她了? 不,她不能留下,否则她会被活埋的。 “太子哥哥。”她喊得委屈,慌乱十足,“我……” 谢漾打断她:“本领主是为下毒案而来,皇上,还请把大理寺卿请过来。” “高坎,去传赵士程。” 魏策来了兴趣,把扇子一合:“你查到凶手是谁了?” 第111章 逃奴,可是要被充作军妓的 “凶手就在殿里。” 魏策立刻看向明珠,明珠公主脸色惨白,绝望又悲愤:“领主这是恼羞成怒,打算和皇上栽赃明珠吗!?” 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归为以强权压人之辈。 可惜,她挑衅的是谢漾和宁宴。 没有一个恼怒,连一点气都没生。 “殿里这么多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他又没指名点姓是你。”魏策是半分没有君子气概,举动间环佩声叮当作响,咄咄逼人,“还是说你心虚,自认是凶手?” 明珠公主娇容雪白,毫无血色。 她含着泪低下脑袋,眼泪要掉不掉,倔强的孑然模样,显然很委屈。 到底是嫡女,赵士程来得很快。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卿免礼。” 谢漾环视一周,不悦:“阿诗勒隼呢?” “巴音王嫌疑在身,且武功不俗,真相没出来前,暂时不能还他自由。”高坎忙替宁宴找理由。 谢漾没去为此事争执,反正阿诗勒隼迟早会出来:“人齐了就走。” 将近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辛者库走去。 路上跪了一路宫人。 明珠公主泪眼婆娑的跟在最后面,袖子下的手忍不住搅紧丝帕,每一步她都走得无比煎熬。 终于,到了辛者库。 “高公公!”辛者库的老公公谄媚着笑迎上来,待看清宁宴等人后,老脸大惊失色,扑通往地上一跪,“老奴见过皇上,见过各位贵人!” 谢漾看向露珠。 露珠会意,越过他走向宫女休息的地方。 辛者库藏污纳垢,但帝王不介意,满心满眼都是谢漾。 明珠公主踩滑,正要惊呼,魏策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给本太子安分点。” 前方红昭已经一个高抬腿把房门踹开。 “砰!” 白绫挂在悬梁上。 见门被踹开,她猛的踢掉凳子。 “快救人!”宁宴倒不在乎罪奴的命,只是怕谢漾因此不快。 红昭和高坎同时拔出贴身暗器,掷向白绫,白绫瞬间被割破,断裂成三截。 “咚。” 余莺儿重重摔到地上,还没抬头,禁卫军就把她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嘴里塞了大团白绫,防止她咬舌自尽。 辛者库的管事老公公差点没晕过去。 在宫里自杀,是大罪啊! “余莺儿,宫宴前一晚进入过明厅打扫茅厕,我说可对?”谢漾对上余莺儿不以为然的眼神,“其实你也不该在这儿,毕竟你不是罪奴。” 有人吃惊。 不是罪奴怎么会来辛者库? 余莺儿眼里有震惊,随后便涌上慌乱,她想自尽却再也没能力,只能像个蚕蛹般蛆动。 “余莺儿,本名小鸳,余家小姐的丫鬟。随着小姐在母族长大,结果一回来就遇到抄家处斩,护主心切下划花脸冒充余莺儿。”谢漾敬佩也同情这个丫鬟,她所做的牺牲却没有起到任何用处,“你家小姐,如今已经成了他人妾室。” 这是小鸳不知道的。 余莺儿根本没脸把这件事告诉小鸳,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屈居人下。 她没身份,空有一张美丽的脸蛋,这是祸。 魏策嘀咕:“你说了半天,没说到她为什么要害赵家姑娘?” 明珠公主的手微微收紧。 “因为有人许诺,帮她把小姐带回母族。”谢漾似笑非笑的看向浑身紧绷的明珠公主,“公主,你说是吗?” 明珠公主死死扣紧手心,迷茫得恰到好处:“领主你在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漾淡淡吩咐高坎:“据我所知,宴会的酒都有留样,把明珠公主以齐国皇室身份给各国使臣敬酒的那壶酒端上来。” 众人或疑惑,或皱眉。 这件事当真和这大齐公主有关? 可她图什么。 明珠公主也算坐得住,看到那小杯酒并没有妄动,她很清楚,酒里只是加了些强身健体的驱汗药。 想从这方面扳倒她,做梦。 “这杯酒我不动,皇上,喊太医来。”谢漾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一定要那天的几名太医。” 众人迷惑,不明白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宁宴,眼底闪过笑意。 太医赶来行了礼。 谢漾指了指托盘上的小酒杯:“几位大人,看看这酒壶里的酒有何不对。” 纷纷上前浅闻浅尝。 一人沉吟:“有三生花的味道,易出汗生津,不容易醉。” 明珠公主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悄然勾唇,冲她挑衅一笑。 谢漾:“如果这药碰到卿陨,会如何?” 从名字就能听出,这是剧毒! 几名太医沉思片刻,迟疑道:“提前服下这酒,或能解毒。” 卿陨本身就是剧毒,剧毒都是有共通性的,比如会腐化一身血肉等等。 只需要在赵家姑娘必定路过的枝头上洒上几层狼毒,这个计划就成了。 毒死她的是卿陨,外面却是狼毒。 谢漾厌恶看向明珠公主,果然是美人皮魔鬼心。 “赵大人,这是我查到的真相。”谢漾把一个小册子递给赵士程,见他满脸恍惚,不忍轻叹,“你节哀。” “齐太子,或许你不认识余莺儿,但一定能查到她的母家,乃是明珠公主商舅家的远亲。” 齐渊万万没想到,杀人案居然和妹妹有关。 一张脸瞬间沉得难看。 明珠公主强装镇定,挤出泪花:“这与我何关?难道就凭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就能给我定罪吗?还有,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害她?” 伤害一个人,总要有动机才对。 齐渊看向谢漾,坐等她给出解释。 谢漾挑了挑眉:“那你栽赃我,是何动机呢?就事论事,不管宁宴有没有威胁你,我总是帮了你一把的,你却恩将仇报,说我与他有苟且。” 明珠公主神色一僵。 那是因为她恨他们! 明明同为男子,尤其是谢漾,都已经对她出手相助,结果居然……居然是个断袖……这让她怎么能忍! “我刚才是口不择言,你知道的,女子激动起来难免说错话。”明珠公主抽泣,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好不惹人怜惜,“但这件事当真与我无关。” 再多千丝万缕,没有证据和目的,就没人能定她的罪。 只要小鸳不松口她就没事。 明珠公主眼泪汪汪,看着小鸳的眼神却狠戾出奇。 “小鸳,听咱家的,把自动交代出来,咱家护你小姐无恙。”高坎望着脸上都是疤痕的宫女,软硬兼施,“若是不听……这逃奴,可是要被充作军妓的。” 小鸳脸色惨白。 小姐已经够惨了啊! 谢漾微微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最终,小鸳泪流满面的点头,说,她说。 明珠公主的指甲险些陷进肉里,目光飞快的在几人间流连,宁宴是个会活埋人的心狠手辣之徒,魏策和她互看不顺眼,那能抓的人质只剩下一个。 明珠公主低着脑袋,慢慢靠近谢漾。 说时迟那时快! 幸亏谢漾一直未放下过警惕,堪堪避过,明珠公主抓了个空反手捻起侧掌继续起进攻。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武功。 谢漾的手背被抓出疤口,薄薄的血肉翻滚。 “小姐!”红昭脸色登时变了,再管不得什么公主不公主,拔出剑就要和明珠一决高下。 最糟糕的是,血竟然在变黑。 有毒! 谢漾眼前开始发黑,不待露珠扶住她,柔软小手被一只大手抓住,递到唇边。 “皇上!” 第112章 你看,我说了他们有苟且 高坎大惊失色。 怒骂:“禁卫军统领何在?还不快拿下刺客!” “噗。” “噗。” …… 湿热的薄唇含着黑血,一口一口吐掉。 他边吸去毒血,边轻拍她的手掌,动作是颤抖着,喃喃低语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别怕,别怕。” “太医,快给两位主子看看!”还愣着干什么! 太医们一边两个,给他们诊脉。 “幸好皇上施救及时,毒素没进入领主手臂,否则要施救可能很难。”太医们拍着马屁歌颂着宁宴的功劳。 没事就好。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下齐渊看他们二人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想劝诫,最后都咽回肚子里,脸色难看的看向被制在地上的明珠公主:“早知你如此胆大妄为,本太子就该把你送回去!” 明珠公主大笑,笑得悲哀又怨恨。 “你看,你看,我说了他们有苟且!”她哈哈大笑。 这毒有些麻痹神经。 谢漾慢慢回神,对上一双写满关切的凤眸,手背上还未散去的温湿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迅速敛起激荡的心神。 谢漾平静道:“多谢皇上搭救。” 这一次,她记住了。 无视明珠公主怨毒的眼神,谢漾喝了口露珠奉上来的水,迟疑了下,还是将水喝完,只留个空杯子:“小鸳,说。” 小鸳自知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能保证,放过我家小姐吗?” 高坎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谈条件。 “我能保证。” 小鸳释然,苦笑道:“明珠公主找上奴婢时,奴婢也很茫然。但她说能带小姐回外祖父家,我就答应了帮她做事,她进宫时拿了两包药散给我,让我趁着职务之便,把一包放在茅厕里,另一包则散撒到树叶上。” 明珠公主恶狠狠的盯着小鸳,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魏策疑惑:“毒是她下的,但她怎么能确定,赵家姑娘一定会往那儿走呢?她又怎么知道赵家姑娘对齐渊有心,总不能未卜先知。” “赵大人,把你手里的东西给魏太子看。” 魏策幸好没喝水吃东西,否则定得当场呛死在那里。 这明珠公主竟然是打算美救英雄,让谢钰对她情根深种,顺便再生米煮成熟饭,她再佯装中狼毒,谢钰身为领主肯定有解药,这样就有多了一条救命之恩。也就是说,是不是赵家姑娘都无所谓,她有很多人选。 可谁知道谢漾根本就不住明厅。 再者就是泉宫的事。 环环相扣。 但凡换个正常男人,都遭不住这层层算计。 明珠公主知道自己暴露了,悔恨交加,大哭起来:“哈哈哈,我有错吗?我好不容易真心爱上一个男子,结果居然有强权和我抢,我……” “打住!”要换男人,还真会为这几句真心实意的话心动,可谢漾是纯姐妹,“这不是你因爱生恨的理由,你要恨也应该恨宁宴,而不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高坎哀怨。 娘娘,皇上才刚为您吸了毒,您穿起裤子就不认人啊。 “明珠公主意图破坏孤的寿宴,还欲刺杀孤和草原领主,齐太子,你说应该怎么办?”宁宴发话了,全程都没看两个罪人一眼,反而是谢漾绝情的模样屡屡总伤他。 明珠公主跪到齐渊身边,试图拽着他的衣袍求庇护。 魏策用扇子夹着齐渊的衣领往后拉。 “离你这个蛇蝎妹妹远点,万一她想杀你呢?你病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一击就倒。” 齐渊以太子身份,重重朝宁宴鞠致歉躬,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他行的大礼都没这两天多:“随皇帝处置,至于领主受的伤,大齐会用布料来补偿,一千匹如何?” 高坎咳了咳:“老奴觉得……” “一千五。”谢漾打断,直勾勾盯着齐渊,“这是最少的代价。” 齐渊沉默片刻。 若是从前他断然不会答应。 但谢漾救他在先,被明珠陷害在后,于情于理,都该补偿。 “好。” 谢漾喜不胜收,如果都是一模一样的条件,这种刺杀和算计可以多来几次。 可惜,魏策是她这边的。 唉。 谢漾长长的叹息一声。 “能把阿诗勒隼放了不?”她看向宁宴。 宁宴起身,口腔里的毒到底影响到了,一个没站稳。身后谢漾下意识的扶住他,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宁宴已经转身俯视。 那双如皎皎明月的眸子,倒映出她被面具遮掩的脸。 却遮不住清幽明眸里一闪而过的担忧。 担……忧 谢漾整个人僵在当场。 “皇上!”高坎惊呼。 谢漾突然大力把宁宴一推,快步离开辛者库。 红昭和露珠紧跟其后。 宁宴跌坐在椅子上,身上的黄袍有几分凌乱,邪狷面容上扬起淡淡笑容,温柔注视着那道气急败坏的背影。 他看到了。 高坎满头大汗:“皇上您没事?” “孤很愉悦。”她终于开始像从前般担忧他了。 高坎不敢揣测宁宴的心思,看向地上因为太吵闹而被红昭劈晕过去的公主:“皇上,这明珠公主要怎么处理?” “这点小事都要孤教你?” 高坎身上的汗水又开始起来了。 “奴才明白了。” …… 谢漾把宁宴抛之脑后,高喊:“阿诗勒隼,我来接你了!” 高坎虽然没来,但他的小徒弟眼尖,跟过来了。 和侍卫说了几句话。 阿诗勒隼被放出来。 “见过巴音王。”红昭笑着行礼。 “你们之间是平级。”谢漾不可能让红昭吃亏,见阿诗勒隼胡子都冒头,竟然也没打理,默默移开眼睛,“先出宫再说。” 阿诗勒隼长了薄薄胡茬,终于有了草原男人的血气和硬朗,同样俊朗,但谢漾还是更习惯他没有胡子的时候。 回到四夷馆 谢漾脑海里总是出现宁宴那张脸。 烦死了。 谢漾铁青着脸,在夜色开始笼罩天际时,决定带着红昭去摘花楼找个小哥以毒攻毒。 “姑娘,听说这儿有四大公子,个个不仅长相不俗,文采武功更是斐然一绝。”红昭笑得狡黠,又遗憾下去,“可惜他们一夜都得千金。” 刚想说把人喊出来瞧瞧的谢漾:“……” 销金窟还真是名不虚传。 没事没事,且忍一忍,待拿下这天下,男人都得主动投怀送抱。 谢漾如是安慰自己。 一名公子怀抱琵琶走了过来,竟然丝毫不显得女气,反而是枝萝蔓蔓孑然独立,令人不自主朝他看去,在谢漾诧异的目光下,他委身行礼,音如脆铃:“琅玕见过公子,山有木兮雅间的客人,为您点了琅玕。” 谢漾疑惑。 谁这么好心? “要奴婢去一探究竟吗?”红昭怕对方来者不善。 谢漾盘算着自己认识的几个人,这摘花楼的小倌花娘点了就不能退,不如听他一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唱你最拿手的。” 琅玕温和开口:“我最拿手的是对诗,还请公子出上阕。” 谢漾:“……” 举,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这点文化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不会,你唱。”谢漾坦率,“就唱你们这儿最没人听的。” 琅玕又愣了愣。 为何要这般? 谢漾邪气勾唇,用从魏策那儿顺来的扇子抬起他白嫩如玉的下巴:“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记住我。” 琅玕的玉面浮上红霞。 不好意思的弹起琵琶。 谢漾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楼上雅间,闭目沉醉在乐声里,而后又剥开一粒葡萄,喂到琅玕嘴边:“公子,请。” 琅玕红着脸正要咬住葡萄。 “敢吃,你的脑袋就会成为第二个葡萄。” 第113章 找我,是是为了刺激你的心上人 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愠含钻入四肢百骸的寒气。 琅玕身子轻颤。 竟莫名对进门来的面具公子,有几分想要俯首称臣的颤栗。 谢漾不爽了,把葡萄捏了个粉碎。红昭忙递上苏锦秀帕,轻柔擦拭珠圆玉润的指尖。 “随我出去。”宁宴在谢漾面前站定,龙须于镂金面具旁飘逸,蒹葭色的鱼尾长绸将身形套得矜贵轩昂,裸露在外的眼里藏着几分怒火。 “我们认识?”谢漾挑了挑眉,又勾起一颗葡萄,一点点剥去透明衣裳,“还是说你想吃我剥的葡萄?” 她将葡萄送过去。 眼看要送到男人嘴边,拇指微微勾起,直接将流水的葡萄弹到隔壁桌的狗儿嘴里。 宁宴努力告诉自己别有期待,却挡不住那双清眸满是笑意。 果然…… “呀,你还真吃了啊。”谢漾一脸惊讶。 高坎真恨自己为什么嘴巴要那么快,把谢漾来摘花楼的事捅出来。 娘娘把皇上比做畜牲或许没什么,但他们这些奴才要遭殃啊! 高坎悔恨万分。 “玩够了吗?”宁宴看着巧笑倩兮的人儿,不去听那些刺耳的话,放软姿态,“玩够了就随我离开,好不好?” “阿宝,听话。” 谢漾这才刚开始,哪里就玩够了。 但宁宴显然不会让她继续下去。 “这位公子,我说了我不认识你。”谢漾可是很清楚,皇帝是不允许进青楼的,“要不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看能不能认出你是谁?” 她语气真诚。 眼里的恶趣味却浓烈如刀锋。 摘花楼都是权贵,不少都能认出宁宴。宁宴眸色幽深,看着谢漾,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 高坎失声:“主子!” 系带解开。 琅玕也偷偷抬头,想知道这个能让他感到威压的男人是谁。 谢漾转着酒杯,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手掌扣住面具,就要拿下。突然高坎猛的把宁宴一推,聚精会神盯着手掌的谢漾猝不及防被压到下面,刚要怒呼被宁宴捂住嘴巴。 粗糙的手摩挲着柔嫩小唇,两人都感觉到了阵阵颤栗。 “小倌,快弹曲!”高坎催促。 与此同时,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谢指挥使,今晚有看中的姑娘,全包在本王身上!” 哥哥。 谢漾顿时停下挣扎。 她就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被抓到来摘花楼。 何况还有个宁宴! 一个人是喝酒解闷,两个人就是情趣。 “镇北王客气了。” 镇北王……那不是宁宴最小的叔爷吗,据说比先帝还小三岁。 寿宴上没见过这位镇守北疆的镇北王。 “谢衍,本王就这么叫你了。”镇北王洒脱道,“让你看城门实在太大材小用,不如和本王去北疆吗?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家卫国!” 声音渐行渐远。 宁宴和谢漾一同陷入思索,一个思考镇北王是怎么到上京来的,一个则在想他靠近谢衍的目的。 不行。 得提前和哥哥说一声。 “咳咳。”红昭看不下去,咳嗽两声。 谢漾连忙反应过来,不客气的把宁宴一推,触碰到伤口,宁宴闷哼一声。 谢漾微僵。 坐起来后,冷冷对抱着琵琶的公子道:“琅玕,斟酒!” 琅玕寻了对鸳鸯杯,高坎赞赏的给了他一个眼神,至于谢漾……她根本没仔细看。 酒入喉,苦涩回甘。 清酒并不烈,谢漾喝了小半壶都没微醺,兴致勃勃的看着舞曲儿杂技,浑然是打算夜宿在这摘花楼里。 谢漾是在等谢衍。 落在宁宴眼里却是在盼他离开,好继续之前的事。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 尤其是找小倌! 心里的怒火早已绵延万里,面上却不显,宁宴淡淡的给高坎一个眼神。高坎会意,先弓着身退到阴影里,然后离开。 没多久,高坎捧着一个崭新斗篷回来了。 “主子。” 宁宴没立刻给谢漾披上,以谢漾的反骨,肯定会丢到地上再踩上十几脚。 就这? 谢漾收回余光,突然想到什么,问宁宴:“会对诗吗?” “你俩对一对。” 高坎恨不得原地消失,娘娘您真是说到做到,把皇上当妃子对待啊。 狠人! 宁宴并没有和下九流对诗的狼狈,仿佛于他而言这不是侮辱,温和带笑的诗句,却句句暗藏咄咄逼人。 不过三个回合。 琅玕便起身作揖:“奴家输得心服口服。” 谢漾眼看他竟然因为几句诗隐隐被收服,叹息,寻起其它美男子来。 绝不能再给宁宴找拥趸。 小酒一杯又一杯。 红昭指向一个画舫:“姑娘您看,那儿有舞剑的。” 白衣公子握着一柄霜白长软剑,飞跃横扫,还不都是花招式,配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顶顶像少年将军。 谢漾来了兴趣。 这小模样,不错! 谢漾站起来,朝画舫走去。 主仆二人浑然没注意,宁宴和高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水中月!”白衣公子挽了一个剑花,将未开锋的剑尖对准谢漾,爽朗,“公子可愿接下这一招?” 谢漾脑子开始有些像浆糊:“接。” 痴痴的去抓那只剑。 红昭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公子已经把谢漾引进画舫里,画舫周围都是围观的客人,根本挤不上去。 还有人酸溜溜打趣。 “你还进去干什么,如霜公子这是留你家主子过夜呢。” 想到小姐的豪言壮语,红昭默默退出。 也是,不能坏了小姐的好事。 殊不知 刚一进画舫,如霜公子就将剑交给宁宴,脱掉冼白外衣,冲宁宴单膝下跪后从后船头潜进水里。 画舫里的灯烛很亮,是上好的鲛人烛。 如同白日般生辉。 “喜欢我?”宁宴见谢漾色相毕露,心情着实不算好。 “不喜欢你我怎么会进来?”谢漾脑子虽然不清楚,依旧不妨碍她觉得他说的是废话,叹息,“瞧你这脑子,啧啧啧,也就这张脸能邀宠了。” 说着她去摸如霜公子的脸。 柔弱的小手因为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多少长了些薄茧。 宁宴俯视着她醉得朦胧的双眼,像琉璃蒙上了幽雾,让人想珍藏起来慢慢擦拭。 那张嘴,从再见后就没说过顺耳的话。 “咦……” 谢漾忽然惊疑不定,懊恼的皱眉。 该死,她怎么出来寻乐子还能想到宁宴? “烦死了!”谢漾暴躁的去捏宁宴的脸,“难道我心里还有你?” 她光明正大宠幸如霜公子,的确是想让宁宴认清他们的关系。 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 趁早死心。 收起那不该有的妄想,然后,好好的和她成为对手,逐鹿这天下。 宁宴狂喜,无视脸上的疼痛,以诱引的口吻道:“你来找我,是否是为了刺激你的心上人?” “知道太多会死的。”谢漾比出一个嘘的手势,打个酒嗝,“好了,我,我要睡觉了。” 宁宴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 “你干什么?”谢漾瞪眼,按住他欲替她宽衣解带的手,花场上的男子能不碰就不碰,“不许动,你只需要乖乖和我睡一觉就好,明天该给你的银子,不会少你。” 宁宴心花怒放。 假做戏。 所以她从未真正想过和那些男子有苟且。 一切都是为了气他而已。 宁宴熟练的把谢漾拥入怀里,谢漾醉了酒又吹了风,很快就睡了过去。宁宴低头在洁白额头上轻轻一吻,命高坎打来洗澡水。 捏了睡穴。 宁宴的手在谢漾面具上空迟疑片刻。 …… “砰!” 谢漾捂着衣服惊恐的跑出画舱,刚从门就撞上一个胸膛。 完犊子了完犊子了。 第114章 皇上,回见了 “谁呀大白……”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宴愠怒的双眼死死锁着她,气得身子不停颤抖,旁边如霜公子被押上来跪到地上,似乎已经受过酷刑。 嘶! 谢漾莫名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心虚。 她该怎么办,解释?鬼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喝多,做出那种糊涂事。 直接跑路? 看宁宴暴怒的模样,指不定会下令射杀她。 沉默片刻。 谢漾把衣裳穿好,如同一个普通恩客般,淡定的越过宁宴。 三。 二。 眼看要和宁宴擦肩而过,宁宴忽然伸手按住她的麻穴,阵阵酥麻感让谢漾生不出半分力道,宁宴又把她抱回船舱里,丢到那张玉床上。 “高坎,东西!”宁宴显得十分可怕。 高坎低着头把一个木盘送进来。 掀开丝绸。 里面赫然全是助兴的东西。 谢漾脸色爆红:“……宁宴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咔擦。” 宁宴将她的手锁住,另一头则锁住床柱子上,逼仄的空间让她根本无法挣扎。 谢漾被锁成了大字型。 “想玩是吗?”宁宴眼睛通红,爱欲交杂,令他看起来邪气中带着些苍凉的癫狂,“阿宝,你想怎么玩,孤都满足你。” “昨晚调离孤的,是你的人?” “没关系,孤不杀他们。” 谢漾来不及懵逼,眼前的一切着实让她害怕,宁宴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更别说那些恐怖的东西,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玩。” “如果你一定要玩的话,可不可以你当被捆的那个?” 谢漾问得极其真诚。 再逼她,她要用大杀器了。 宁宴恍若未闻,拿起一个小玉瓶,声音嘶哑却执着:“这个你昨晚玩过吗?” “看来是玩过。” 谢漾想骂娘,眼看宁宴拿起更恐怖的玩意,瞳孔一缩。 !!! 不行! 会死的。 “我昨晚喝……” 宁宴吻住她的唇,把所有话都吞进口腔,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猩红的眼睛里是痛苦:“孤不想听到昨晚,阿宝,你乖一点好吗?” 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谢漾当场震撼,目眦欲裂的盯着这个已经解开腰带的男人,咬牙切齿:“你再敢继续一步,我势必会把你那玩意剁了喂狗!” “我谢漾,说到做到!” 宁宴的动作成功一僵,看着满眼恨意的谢漾,薄唇嗡动好几次,始终没能吐出一个字。 两人在空中无声对峙。 一个恨,一个怯。 最终,帝王败下阵来。 宁宴苦涩的看着谢漾,一声又一声的唤着那两个亲昵字眼,美人喃喃哀求:“阿宝,你就真的不能再给孤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阿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宁宴的眼泪,让谢漾心口闷得慌。 明知她红杏出墙了,却还如此卑微,为什么这份感情不能放在从前!?如果从前的宁宴有这么坚定这么为她着想,他们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谢漾鼻头酸得不行。 谢漾及时斩断那片负罪感,冷冷道:“不能。” “你就是泪淹大渭,也无法改变。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烦请皇上替我解开这些东西。” 宁宴失魂落魄的看着她,缓缓开口:“在大渭时,你不能随意召小倌,若是不应,孤就……” 谢漾讥讽:“就把我又关起来?宁宴,你有没有点新意?” 宁宴忽然伸出左手。 把袖子拉上,露出斑驳疤痕的手腕。 谢漾挑眉:“你该不会想以自杀威胁我,你死了对我来说是好事。” 宁宴解开链子另一头。 在谢漾僵硬的笑容里,锁在自己手上:“不关你,陪着你。” 这还不如关着她! 几个月不见宁宴怎么有疯子的潜质。 谢漾平息怒火,不就是答应不找小倌吗,她答应还不行吗。 “我……”谢漾咬牙切齿,“答应你!” “还不快解开!?” 宁宴展露笑颜,刚落过泪的邪气美人笑起来,如同阴霾天见了阳光,焕然迷人。 铁锁解开。 谢漾冷笑连连,眼看宁宴要去解自己的,反手把锁她的铁锁扣到柱子上。 这么一来,被锁住的就成了宁宴。 “皇上,回见了。”谢漾勾了勾唇,把钥匙往怀里一揣,没走大路而是潜入水里。 幽幽水底。 谢漾对上两双眼睛。 吓得她差点抽筋。 应该是宁宴的暗卫。 谢漾没多想,左右他们也没阻拦,游上岸边,一只手刚抓住柳树桩子,突然眯起眼睛。 不对劲!! 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重新潜回水底,在水里时动作微僵,最终冷漠朝画舫游去。 ……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枇杷了。”河边摊贩正在热情兜售着。 穿着灰衣的仆人看向主子。 “要了。”白衣公子将钱袋丢给下人,兀自走到妇人洗衣的地方,遥遥能望见摘花楼里的几个画舫。 他笑得意味深长。 皇上,有些事还得臣来做。 这草原,必定是您的囊中之物。 “大人都挑好了,烂的没要,你是不知道……”声音渐行渐远。 一个妇人把洗好的衣裳和皂角装进兜里,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一抬头傻了:“火!着火了!” 乌烟阵阵。 将明媚的天都染黑了。 “天,好大的火,是摘花楼起火了?” “活该,成天勾男人,我看那群狐媚子就该死!”有人恨恨咒骂。 谢漾游回来的时候,两个黑衣人已经放过放火,正在锥船。 要是陆面谢漾无惧,偏偏是在水里。 画舫还烧得火势滔天。 木扁就在前方,谢漾咬牙,索性不去躲那一锥子,借此踩在另一个黑衣人肩膀上翻上床板。 锥子穿透大腿。 疼痛传到大脑,谢漾走路都哆嗦,每走一步,就有血水不停蔓延,生生在翻滚热浪里铺就一条曼殊沙华之路。 “宁宴?” “宁宴?” …… 任凭怎么喊都没有回声,火势反而愈发大了起来。 谢漾咬牙冲进船舱,与此同时,那头的高坎也跑了进来,见宁宴被烟熏晕过去,大惊失色:“皇上!” “钥匙。” 高坎接过钥匙替宁宴解开锁。 谢漾大吼:“跳!” “噗通。” 一朵又一朵水花在水里绽放。 谢漾想游上去,腿却有万斤重,根本不听使唤。高坎等人满心都是宁宴,无人顾及她。 不。 意识慢慢模糊。 青丝在水里随海草飘舞,谢漾伸向上方的手终究是无力垂下。 第115章 孤的厉害,阿宝不是夸过吗 “皇上!”高坎尖叫。 碧波幽潭,隔绝了水里的人,溅起的涟漪重重跌落,争先恐后将那只手埋葬。 迷糊间。 宁宴看见那双绝望的清眸。 恐惧笼罩他,血液瞬间冰封,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高坎,一头扎进水里。 阿宝。 这次我一定会抓住你。 岸边是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一个又一个暗卫跳进水里,和下饺子一样。 水好像在和宁宴作对般,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到达谢漾身边,染着血丝的水弥漫在眼前,谢漾的脸越来越远。 恐慌包围宁宴。 “阿……” 血雾,好似将谢漾拉回了那天,连天硝烟,哀嚎遍野。 爹爹。 爹爹…… 谢漾恍惚间,看到了相爷那张慈爱的面孔,她想自己这是要死了吗,居然为了救宁宴把自己的小命赔了进去。 慈祥的笑颜逐渐变得虚幻。 不要!不要!谢漾奋力去抓,哽咽的想哭喊,喉咙却像塞了棉花般。 别走。 “……宝。” 水里的暗卫靠近宁宴,摸摸抽出绑在腰间的匕首。 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阴森冷光。 皇上小心! 暗卫统领脸色大变,抓住一个同僚的手臂,借力把自己化作一尾杆,双腿横扫向杀手,踹飞杀手的凶器后让善水性的同僚和其缠斗起来。 杀手见刺杀无果,索性咬破口里的毒囊。 尸体如破麻袋般坠入水里。 “噗通。” 不会水的高坎在岸边急得跳脚,眼巴巴望着湖面,就差望眼欲穿了。 皇上啊!您可别吓奴才啊。 “噗通。” “噗通。” …… 水声先后响起。 宁宴把溺过去的谢漾抱在怀里,俊逸的脸上是被抓出血的指痕,颇为狼狈,扑在湖面吐出水来。 “咳咳咳。” “快搭把手把皇上扶起来!” 街上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宁宴把谢漾紧紧抱着,高坎忙识相的解下外衣盖上,上了马车后宁宴立刻给谢漾胸口按压。 “噗。” 谢漾吐出一口又一口水。 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依旧不见醒,宁宴索性低头替她渡气。 “阿宝,阿宝。”宁宴六神无主,抱着佳人,语气看似冷静,实则怕得指尖都蜷缩发颤,喉咙发干,“醒一醒,别吓孤。” “孤再也不逗弄你了,好不好?” “阿宝。” 无论他怎么唤。 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近百个日夜的绝望重新笼罩,压得他心头沉甸甸,逐渐开始喘不过气。宁宴如同一条落到浅水滩的鱼,拼命的想活下去,却只能感觉到水一点点减少。 眼眶逐渐布满红血丝。 微弱的呼吸告诉他,她还活着。 可她,可她为什么就是不醒。 “主子。”高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奴才就近找了个大夫,您换好衣裳,将夫人抱下来可好?” 衣裳被推进来。 是成衣店买的霓裳衣。 宁宴立刻替谢漾换上,将人抱进济世堂,济世堂已经被高坎征用,看到这名娇弱的姑娘,赶紧上前诊治。 “她为何醒不过来?是不是不愿醒来?”宁宴沉声问。 大夫汗颜。 您莫不是话本子听多了。 “夫人是溺水太久昏过去了,加上腿上的伤失血过多,一时醒不过来的。”大夫好声好气解释。 宁宴:“那何时能醒来?” 大夫都无奈了,这他怎么知道,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 “最晚一个时辰。” 宁宴总算有了着落,不再那么害怕,温柔注视着安然的谢漾:“拿把梳子来。” 大夫艳羡。 “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 高坎笑呵呵的点头,能不好吗,皇上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娘娘盼回身边,别说伺候娘娘梳头,就是让皇上给娘娘洗鞋,他估计都是乐意的。 不过谢漾能舍身去救宁宴,这是高坎没想到的。 “主子。”思及刺客,高坎严肃微弓身后,和宁宴禀告,“那几个刺客全部自尽,疑似是镇北王的人。” “孤不想听到疑似。” 宁宴心里有几分戾气,敢伤阿宝,不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高坎苦笑。 问题是线索都断了。 知道他们出宫的人不多也不少,国宴期间,一查很容易牵涉诸多。 “奴才明白了。” 高坎将一根白玉桃木簪奉上,宁宴接过,剔透玉木簪和青葱十指相得益彰,挽了正妻才能挽的发髻,高坎忙夸赞:“夫人为了您不惜进火海,想必用不了多久,小主人就会出来了。” 宁宴心情愉悦:“总会讨巧卖乖。” “奴才说的是事实!您是没看到,夫人义无反顾的奔进火场,可把奴才都惊到了。” 高坎一脸心有余悸,夸大的比划:“那火啊,是真大真凶。” 宁宴被熏晕过去前,知道火势有多怵人。她嘴上说着恨他,事关生死,却还是回头了。 她心里,总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就够了。 宁宴凝视着谢漾,眼里的碎光越发温柔,像是要将她刻进灵魂里。 “高坎,去查一查,草原缺什么。” “公子,夫人的腿一个月内最好不好移动奔波。”大夫对这什么都要最好的大客户,那可是恭敬得不行,“这儿是拐杖,三天后就能下地。” “多谢。”宁宴淡淡道谢。 谢漾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雕木车顶。 以及一个完美得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他正在看手里的折子,右手前方放着墨砚,侧容修长,鼻梁高挺往上是狭长的丹凤眸,往下是菲薄得恰到好处的薄唇,平静的时候有几分邪气味道,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压。 谢漾稍微动了动。 似乎撞到了什么。 “嗯。”男人闷哼一声。 凤眸落到她脸上,很难受:“阿宝,这么用力,你莫不是真想守寡一生了?” 谢漾脸一红,幸好面具挡住看不大出来。 正要反驳。 眼眸突然瞪大。 因为那物件随着她一撞,突然有了变化。 “你你你……”下流!变态!流氓! “孤是个正常男人。”宁宴本有几分尴尬,但见她气得耳朵发红,起了坏心思,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心上人在怀里,孤也许久未沾荤腥了,你还指望孤坐怀不乱?” 他忽然弯腰,凑近谢漾耳畔,气息喷洒在谢漾肌肤,引起阵阵颤栗:“孤的厉害,阿宝不是夸过吗?” 谢漾:“!!!” 快来人给她挖个地缝钻进去。 谢漾很想说也就一般般,但她不能昧着良心。 反而显得像心虚。 “我夸过的人多了。”谢漾冷漠。 殊不知,爆红的耳垂和发烫的手早已出卖了她的真实感情。 谢漾睨了眼某处,冷嗤:“再送皇上一句,管不住下半身的,都是废物。” “牡丹花下,孤愿意当废物。”宁宴看出她的色厉内茬,眼看要把人逼急,忙道,“孤管住,孤用力管住好不好?” 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好管的。 宁宴试了一柱香,不仅没压下去,反而因为谢漾的存在愈加浓烈,嘶哑的声音试探开口:“阿宝,你再救孤一次可好?” 谢漾是第一次发现,宁宴的脸皮居然这么厚。 就这还皎皎公子。 谢漾冷冷道:“我救你是还两次人情,为了与你两清。宁宴,我这个人从来不屑欠人,你以为是什么?” 宁宴额头浸出汗珠,这是他到极致的前兆,衣裳下的肌肉高高紧绷,看着绝情的女子,笑得温柔:“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把它看做什么。” “阿宝,孤先下去了。” “自作多情。” 谢漾冷笑,目光落到绑了木板的腿上,恼怒的捶向车窗。 “砰。” 第116章 第一件拍品,齐国的明珠公主 因为左腿受伤,谢漾不得不买个小院养伤。 魏策听说她受伤,买了许多东西上门看望,谈话间没少试探她是不是还对宁宴有余情:“你救宁宴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大家都在猜你的身份呢。” 谁也不是傻子。 一代领主怎么会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他国帝王。 肯定有秘辛。 尤其是谢钰姓谢。 朝廷上已经有不少老臣猜到谢漾的身份,只不过不敢确认,毕竟这实在太过危言耸听,也太过震惊。 “猜呗。”谢漾就没打算死瞒着,“我连宁宴都不怕,还怕他们知道?” 比较让她郁闷的是左腿。 到底是谁想刺杀宁宴,害得她一个月不宜奔波。 说曹操曹操到 第一个上门的是镇北王,皇亲国戚,作为宗亲,他的架子摆得极大,冷哼一声:“皇后好大的威风,连皇上见了本王都要见个礼,皇后是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了?” “果然不愧是个被休弃的二嫁妇!” 红昭握紧腰间的剑,危险的盯着镇北王。 谢漾躺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看着这来者不善的人:“镇北王对本领主出言不逊,可是想和草原开战?” “开战又如何?”镇北王不屑,“真以为草原能打得过大渭吗,谢漾,识相的就乖乖回宫,皇后也别当了,自请降为贵妃。” 谢漾郁闷的看了看天空。 镇北王怒:“谢漾,本王在和你说话!” “听到了。”谢漾掏掏耳朵,“我就是看看,现在是青天白日,不是大晚上,镇北王这怎么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呢?” “草原是打不过大渭,可是大渭真敢打吗?” 别看现诸国和平得很,一旦起了战争,都会撕下伪善,以利益为先。 就说这魏国,觊觎大渭的铁矿已久。 谢漾甚至听说,几百年前两国是一家,后来分裂,才一个叫大渭,一个名魏国。 谢漾见镇北王气得脸色铁青,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挑衅,气急败坏:“你是大渭人!谢漾,你这是忘本!” 说不过就开始以家国绑架了。 谢漾盯着镇北王。 眨巴眨巴眼。 然后没忍住――“噗嗤。” 笑了出来。 谢漾努力捂住嘴巴,艰难的压住笑意,眼泪花子都快出来了:“你,你继续,不用管我……红昭,快给我拿张手绢擦眼泪,快。” 此处无声胜有声。 明明谢漾什么都没说,镇北王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他说了什么蠢话一般。 “你,你……”镇北王气得直颤抖,“谢相国那么深明大义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后代!” 谢漾擦去眼底的杀意和痛意,用笑掩饰,歪了歪头:“这你应该去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你?” 红昭上前一步。 显然是要拔剑。 脚步声响起。 阿诗勒隼带着阿古三人回来,谢漾把手绢往八宝案桌上一扔:“回来了啊,阿古,送客。” “好一个领主,本王记住了!”镇北王冷笑,挥袖离去。 阿诗勒隼看了看镇北王一身绣了蟒袍的王服,暗自皱眉。 把令牌递给谢漾。 “后日晚上亥时,东大街成衣坊。” “你和镇北王是旧识?” “不是啊,就一找麻烦的。”谢漾耸了耸肩,做出总结,“他觉得我应该摒弃前嫌,报效大渭,我不乐意。” 还顺带挖苦了她两句。 啧啧,可惜攻击力太弱。 谢漾把玩着手里的令牌,疑惑:“这个拍卖会背后的主人是谁?” 拍卖这些东西,肯定是最顶层的那一批人,别是宁宴。 “魏国皇室的人。”阿诗勒隼道,“拍卖的官职里从没有魏国位置。” 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官职,基本都是废子,可再废的子,只要执棋的人聪慧,这盘棋就能活。 经过拍卖行一洗牌,谁还能分清最后执棋的人是谁。 只能靠猜。 魏国……谢漾咬着令牌,若有所思。 不管了,先去看看。 “领主,大公子来了。”红昭追着谢衍进来,很惭愧,“奴婢拦不住他。” 谢衍没好气,先确认她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看样子是下值就赶过来了,冷冷道:“受了伤还不想让我知道?我看你你是真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谢漾摸摸鼻子。 她这不是怕大哥乱想吗。 “我没事,他帮我救了红昭,我自然也要还他一次。”谢漾把谢衍一肚子话给堵死,择日不如撞日,示意红昭出去外面守着,“哥,我有个问题问你。” “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草原?” “如果你不去,我们迟早会兵戎相见。” 这是最现实不过的事实,逃不过。 谢漾坦诚相待,她是个有私心的人,不想和谢衍刀剑相向。 但她也尊重谢衍的选择。 从妹妹回来时,谢衍就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注视着倔强的眼眸,谢衍笑了,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累了就回来,有哥哥在,你就有家。” 他做不到攻打大渭,也不想再伤害妹妹。 “哥。” “哥哥等你。” 谢漾鼻子一酸,抱起谢衍的胳膊,眷恋的噌了噌。 …… 三日后 亥时 红昭把谢漾背到成衣坊,和店主出示令牌,店小二打开仅供一人的通道。 一行人全部穿着黑衣。 “谢钰,你还能再明显点不?”魏策连面都不蒙,看着她这费力的模样,取笑,“谁不知道领主伤了腿啊,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漾:“你不懂,这叫王的自我修养……这儿是你家搞的?” 魏策揣着衣服兜子,看着空地上的廉价拍卖台,有点嫌弃:“我这不是来确认一下吗,我觉得应该不是,再穷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令牌都卖五百黄金呢。” 谢漾悠悠然道:“打着魏国的名号,要是被耍了,可是群情激愤。” 魏策嘀咕。 他怎么觉得这儿也没多隐蔽。 真要有人想一网打尽,现在来绝对不跑空。 “先看看。” 粉裙女子走上舞台,和简陋台子相比,女子的容貌绝色脱俗,瞬间抓眼,穿得又不多,举手抬足间就露出婀娜身姿,让人一饱眼福。 先冲众人欠身。 声音温柔中不乏魅色。 “小女媚儿,在此间见过各位大人。” 谢漾瞬间感觉旁边的魏策绷直身子,偏头一看,他直勾勾盯着下方的姑娘。 挑了挑眉。 心动还是认识? “话不多说,上第一件拍品,齐国的明珠公主。” 第117章 他不能人道,最是变态 四名壮汉将一个囚笼抬上来,囚笼缠满荆棘,荆棘上放至着簇簇鲜花,明珠公主穿着华服坐在中间,青丝及腰,若是忽略囚笼,这一幕极美。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 第一件拍品居然是一国公主! 谢漾生不出一分怜惜,她已经上过当,环视四周,试图找出藏在人群里宁宴的人。 “她这是傻了啊。”魏策见明珠公主眼神空洞,啧啧两声,“你那个夫君……好好好,我错了,大渭皇帝,大渭皇帝行了?” 他忙举起双手认错。 “大渭皇帝真会为民除害,你猜猜,她会拍多少钱?” 谢漾不觉得有人能把明珠公主拍走。 齐渊可在上京呢,他能容忍明珠沦为玩物?这丢的可是齐国的脸。 她比较好奇后面的拍品。 “十万两黄金两次!” “十万两黄金三次……成交!” …… 谢漾挑了挑眉,谁这么为美色所迷,不惜得罪齐国也要抱得美人归。 魏策用扇子遮住嘴巴,歪了歪头:“镇北王的人。” “他不能人道,最是变态,明珠这回是入了狼穴了。” 谢漾震惊,这种私密的事,魏策怎么会知道? 再者这乌漆嘛黑的都蒙着面,他是怎么认出身份的。 魏策得意洋洋,将扇子一甩,很是自得:“别忘记本太子的名声,政务正事或许我玩不转,但这种事,本太子如数家珍!” 泛大陆第一纨绔。 谢漾长长唏嘘,肃然起敬:“不愧是大哥。” “二弟有什么想知道的找大哥,前两次大哥不收钱。”魏策眯起风流的桃花眼,很是仗义。 感情是个消息贩子。 谢漾敬佩连连。 话锋一转:“大哥知道后面的拍品是什么吗?” “有你我想要的。”魏策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不止是你我想要,怕是宁宴也想要。” 谢漾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想要的东西就一个,怎么在这儿还能碰上? 媚儿介绍着一件又一件拍品。 无非是各个国家的官位,最高不过七品小官,且都是无足轻重的地方,但在这儿却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红昭不解:“领主,这些被摆到明面上的官位,不会被提防吗?” “你会用重兵,防守十人小镇吗?”谢漾反问,大材小用的事,没哪个掌权者会愿意干,相反还能借此埋下钩子,想拔的时候就连根拔起,何乐不为,“这是交换。” 这些官儿,都是那些高官深思熟虑后抛出来的。 别把他们想得太简单。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至于能在这有限时间里掏得多少好处,就各凭本事。 红昭恍然大悟,不免觉得这些人心眼子真是一套一套的:“就相当于把鸡蛋鸭蛋交换,能孵出来多少各凭本事。” 谢漾没想到她的比喻如此粗暴,啼笑皆非。 也是这个理。 拍卖官位的环节,让谢漾认识到了各国的国库有多富有,这就是所谓的穷家富路?谢漾忍俊不禁。 “上半场到此为止,没有拍到满意物件的客人也不要遗憾,下半场继续。”媚儿撩了撩头发,及腰的青丝不经意间露出山川起伏,笑得明魅,“想卖东西,也可以找我们哦~” “包君满意~” 拍卖场的主人并不算多,总共也就二三十个。 谢漾已经认出好几个使臣。 “二弟,我去卖个消息。”魏策寻思着不能白来,和谢漾说了声后就离开简易的用屏风隔开的小地方。 谢漾拖着下巴,磕着瓜子看着众人。 还没等到拍卖会继续。 背后响起脚步声。 侧身立于旁边的阿诗勒隼立刻将来人拦住,一双鹰隼里满是警惕,直到谢漾回头,微微拧眉。 “让他过来。” 高坎蒙着面,将一盘切得大小刚好的木瓜递给红昭,声音里都是笑意:“领主,皇上让奴才来给您送点海南的水果,还有两盏山泉水。” “东西留下,人走。” 这儿简陋得不像样,宁宴送的东西倒是送到心坎上。 “皇上还让奴才送银票过来。” 高坎把一个装满票子的锦盒奉上,里面放着镇北王的十万两黄金。 “皇上说了,明珠公主意图害您,这是您应得的。” 谢漾不客气的把盒子拿过,咋滴以为她会推辞?抱歉,她从来不和银子过不去。 再者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阿诗勒隼面具下的俊容愈发深沉,送走高坎后,终于按耐不住:“谢钰,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你从前因为容貌吃的亏难道还不够吗?” 在他看来,谢漾之所以会夺嫡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宁宴的觊觎之心。 色字头上一把刀! 宁宴如今对谢漾使用怀柔政策,无非就是借他的手,吞了草原。 毕竟谢漾都能为了救他,不惜只身入火海去。 谢漾一惊:“你都知道了?” 她那拿不出手的前夫,终究还是被同事挖了出来。 这放在现代就是社死现场。 尴尬得脚趾扣地。 谢漾心情复杂,眼帘垂下,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般遮住汹涌的恼恨,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中原有一句话,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阿诗勒隼并不相信她会长记性,沉声开口,“谢钰,好好记住这句话。” 或者,看看他。 阿诗勒隼灼灼盯着谢漾。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开口:“谢钰,其实……” 魏策走了回来,见到桌子上有水果,惊讶连连。 “这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谢漾一句带过,见阿诗勒隼戛然而止,疑惑,“其实什么?” 魏策捻起一根上好碧绿通体玉签,这等奢华,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阿诗勒隼摇头:“没什么。” “就是希望你记住答应我的。” 谢漾微愣,她答应他什么了?怎么好好说了几句话,就变成许了承诺出来,正要纠正这句话。 魏策凑了过来,桃花眼盯盯这个盯盯那个,玩味:“你答应他什么了,别是互许终生了?” 谢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阿诗勒隼的眼神有片刻幽深,第一时间期盼的看向谢漾,希望能看到几分羞涩哪怕是恼怒也好,可是都没有,她抬手就给魏策一拳:“你是去把脑子卖了是?” 魏策没错过阿诗勒隼眼底飞逝的失落,桃花眼里的笑意有瞬间淡漠,复又捂着被锤的地方哀怨:“小领主,你对哥哥可真狠心,肯定青了。” “没残就偷着乐。” “不行,我得去上药。” 谢漾冷哼,娘们唧唧的。 媚儿重新走了回来,短短一刻钟,她换了身衣裳,襦胸黑裙,添了几分夜间的危险意味。 两名侍女将一物抬上来。 放至四角架上。 锦盒金丝,显然里面装的不是俗物。 媚儿亲手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宝物,通体润玉,最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牙印,像是稚童所咬:“这是一位客人刚才托我们拍卖的,前相国的印玺。” “起拍价,十万两黄金!” 谢漾一扫就再也移不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印玺,颤抖的手缓缓紧握。 怒火和悲伤,将她吞噬。 宁!宴! 楼上的在宁宴脸色同样阴沉得恐怖,他刚将银票送给阿宝,就有人拿谢相国的印玺出来拍卖十万两,阿宝肯定会怀疑是他。 宁宴咬牙切齿:“高坎,孤记得这印玺,最后是陪谢相国下葬了是不是?” 这才是谢漾最痛恨的一点。 高坎哪儿能想到,墓里的东西会重新现世,哆嗦着答:“奴才照您吩咐,都……” “砰砰砰!” 第118章 阿宝,疼 大门被重重敲响,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这将楼下的客人注意力都吸引了上来。 “主子。”红昭心疼的抱着自家崩溃的小姐,“我们先下去把印玺拍下来再说。” 谢漾气得浑身颤抖。 牙齿都在打颤。 对,她有的是时间算账,不急于一时。 宁宴心知有误会得立刻解决,快步打开房门,却只看到一个被搀扶的蹒跚背影,阴沉着俊容吩咐高坎一句,往楼下走:“查!” 彻查! 看看究竟是谁在他和阿宝之间挑拨离间。 但凡查到,诛九族! “十万两。” 红昭紧随:“十万一百两。” “十一万。” “十一万一百两。” …… “十五天万!” 谢漾死死抓紧衣袖,眼看红昭变得犹豫,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再叫一次,如果失败就……算了。” 十五万两黄金,是一笔巨款。 谢漾拿不出更多了。 红昭心酸咬牙:“十五万一百两!” 阿诗勒隼微微皱眉,不明白她为何对于一个印章如此执着,但看她的眼睛都红了,也不由跟着揪心起来。 媚儿侧耳静听。 先前那道声音并未再响起。 她咯咯一笑:“十五万两一百两,还有叫价的吗?我再介绍一下这件拍品,是谢相国用了几十年的私印,用的是极其珍惜的龙脑玉髓,前贤用品,是能养人的。” 谢漾攥紧双手。 “没人了吗?” “那十五万一百两两次。” 谢漾和红昭的心高高悬起,呼吸都放慢。 “十五万一百两三次,成交!” “成了,主子成了!”红昭喜极而泣,“奴婢回四夷馆去拿钱。” 宁宴和高坎站在屏风不远,红昭一看到他们俏脸就冷了,高坎心道还真是奴婢随主子一样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挤着笑容上前。 “红昭姑娘,还差多少钱,咱家用私库给您补。” 红昭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 把银子算得那么死,敢说不是他们做的。 事也做了,还来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高坎满头大汗:“红昭,这你可就冤枉我们了,你用脑子想想,这么明显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会做。” 侍女将印章捧给谢漾。 谢漾脑子嗡嗡的,看着本该陪伴在父亲墓碑里的私印,眼睛通红。 爹爹,女儿没本事。 谢漾颤抖着去接印章,手刚碰到木盒边缘。 一道大力从后扯来。 阿诗勒隼反手劈开宁宴的手,将谢漾接入自己怀里,两个天旋地转,谢漾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从一个怀抱到另一个怀抱,然后又回到宁宴的怀抱。 “你……” 血腥味蔓延。 拉扯间,宁宴的手臂被侍女藏在桌板下的匕首划伤,温热的血珠溅到谢漾脸上,瞳孔一缩,下意识闭眼,然后抓起宁宴的手臂按压止血。 红昭惊叫,抽出腰间软剑朝凶相毕露的侍女击去:“主子小心!” 突生异象,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四名壮汉上前相助时,红昭已经把人制服。 阿诗勒隼端来一只蜡烛。 那张娇俏灵动的脸,赫然是明珠公主,眼底翻涌着疯狂恨意,尖声诅咒着:“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命真大!但你迟早会死,迟早!” 红昭手起刀落,直接结果了她。 他们几人心知肚明,明珠公主是被镇北王拍走的。 如今她居然被放了出来。 高坎的脸色最为难看,皇上下令让他将这公主弄成傻子,不管中间问题出在哪里,没办好事就是没办好。 “各位客人,拍卖继续。”媚儿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出了人命眼睛都不眨一下,娇笑着捂嘴,“接下来,是将各位都吸引到这儿来的,最重要的东西。” “也是此次的压轴物件。” “北疆虎符!” 谢漾下意识的用力。 在上京拍卖北疆虎符?这和在蟒蛇眼皮子底下偷蛇蛋有什么区别?镇北王在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角色……要怎么从宁宴手里拿走这北疆虎符? 无数念头涌出。 “阿宝,轻点。”宁宴的声音很无奈,亲昵得像二人间从未发生过龃龉,“疼。” “你还知道疼?”谢漾冷嗤。 要是不和阿诗勒隼争抢她,根本就不会受这伤。 谢漾恶狠狠的想活该。 “阿宝别生气,孤刚才并未多想,只唯恐你受伤。”宁宴睨了眼阿诗勒隼阴沉的眼神,语气愈发亲近,情深不自缢,“就好似你前几天救孤一般,来不及思考。” 谢漾心头一悻,都懒得瞪他。 说了多少次,她只是为了还他人情。 “主子,药。”高坎将金疮药奉上。 宁宴直勾勾看着谢漾:“阿宝帮孤上。” 谢漾莫名其妙,和她屁关系? 爱上不上,惯的你。 谢漾冷嗤,观察起场中情况。 虎符两个字,早已引起骚动,有人忍不住发问:“虎符是真是假?能不能护送出大渭?” 媚儿浅笑,如同听到了什么玩笑话,音如妖魅,勾人得紧:“客人说的是哪里笑话,我们能得到虎符已是不易,东西我们摘花楼保证,绝对是真的。” “至于能不能安全带着东西离开,就得看各位客人的本事了。” 摘花楼三个字一出,再次震惊当场。 “起拍价多少?” 媚儿懒洋洋道:“不拍钱财,以物易物,各位将拿得出手的最珍贵之物写在纸上,奴家送与上家挑。” “若是不想参与的,可退出。” 这完全是场赔本买卖,可架不住虎符的诱惑太大。 北疆……那儿可草盛马肥,若非气候不行,完全能圈地为王。 众人开始思索能交换的东西。 这背后肯定是镇北王,他最想要的会是什么? 权势,他不缺;钱财,更不能入这位老天潢贵胄的眼。 子嗣。 镇北王不能人道。 谢漾虽然很不爽镇北王,但在这虎符面前,还是先忍上一忍。 且先帮他治一治。 谢漾抽出婢女递过来的纸条,正要在上面写字,血腥味却一直萦绕在狭小空间,无处可去。 “滴。” “滴。” 谢漾忍无可忍,吼完宁宴吼高坎:“你是打算今天流血流死在这儿吗,还有你,就眼睁睁看着?” 高坎耷拉着肩膀。 他哪儿敢做皇上的主啊。 娘娘这去了趟草原,脾气越发暴躁了。 宁宴眼底染上碎星般的笑意,将受伤的手臂一抬,低磁的声音尾音吟卷,拉出几分喑哑和柔弱:“阿宝,疼。” 阿诗勒隼脸色彻底冷了,一代帝王居然卖弄色相! 为了防止谢漾深陷,阿诗勒隼眼疾手快的抓住金疮药,拧开盖子就往宁宴手上倒,宁宴轻飘飘躲开。 “孤不要你碰。”冷磁的声音,有几分邪狷和傲气,“阿宝…” 阿诗勒隼皱眉提醒:“谢钰!” 第119章 药,就要最厉害的那种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漾,一双含笑,隐藏期盼,如同初春只待一场雨浇灌就能绽放的鲜花;令一双则透露着几分强势,令谢漾骨子里有些被挑衅的感觉。 她知道,阿诗勒隼是为他好。 但宁宴这厮不达目的不罢休。 三人就此僵持住。 高坎忙递上台阶:“听闻谢领主医术高强,烦请谢领主为我家主子医治上药,钱财好说。” 谢漾冷漠接过金疮药。 宁宴眉眼弯弯,浑然不觉她在恶意报复。 他看向阿诗勒隼,眼神瞬间由温柔变得冷淡,伸手扶了扶谢漾歪了几寸的簪子,看起来就如同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阿诗勒隼袖袍下的手死死攥紧。 谢漾用力将纱布拉紧。 “嗯~”宁宴疼得直闷哼。 “再敢随意伸你的爪子,我给你剁了。”谢漾将筹码写上,递给婢女。 宁宴也要了张纸,普通毛笔夹在纤细如笋的指尖,如同金銮殿上的贡品狼毫,处处散发着矜贵高雅二字。 将纸交给婢女,婢女见无人要写,欠身行礼后退下离开。 宁宴问:“阿宝写了什么?” 阿诗勒隼强行挡在两人中间,宁宴也不在意。 “明知故问很有意思?”谢漾冷冷道。 宁宴面巾下的嘴角微勾:“孤想让你多同孤说两句话。” 谢漾冷嗤:“成啊,一句一万两,概不赊账。” 高坎嘴角微抽。 如此高昂的要价,怕是不过两天,国库都得给皇上赔进去。 宁宴一阵头疼,阿宝太嘴上不饶人,和从前恍若两幅面孔,总是弄得他无可奈何。要是宁宴经历过现代,就会知道这叫做在合适的时候双标。 “不愿给,就少说。”阿诗勒隼冷不丁道,“你们之间,隔的可不只是钱。” 而是血海深仇。 谢漾赞同,没错,不给何撩。 拍卖仍在继续,但众人的心思都在虎符上,根本无心参与接下来的东西。 倒是让谢漾捡了几个漏。 拿到了两株好药。 谢漾抱着父亲的印章,摩挲着上面的小小牙印。宁宴同她辩解过,不是他做的,高坎在旁边冷静的分析他们没必要做这种事。 换作从前,谢漾会信。 可自从成为东风后,谢漾再也不敢轻信他人。 何况这个人是宁宴。 他的心思,她摸不透。 宁宴沉默,因为看不透,所以就用最险恶的想法揣测他吗,阿宝,这不公平。 “这位公子。”婢女走了进来,客气的扬手相邀,“上家对您给出的筹码很感兴趣,可否随奴家去谈一谈?” 谢漾抿了抿唇,跟上婢女。 不管宁宴会出什么手段,先去看一看虎符再说。 上到成衣坊,有一个小空屋。 镇北王坐在屏风后面,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说能治好本王的隐疾?你可知本王抛下这老脸,历年寻遍大夫都无用。” “那是他们无用。”谢漾平静回答。 镇北王许是没想到她这么狂妄,大笑出声:“好,你说得不错,既然你如此有信心,只要治好本王的隐疾,虎符就归你!” 话锋一转:“但若是治不好……” 治不好就治不好呗。 买卖不成仁义在,咋滴你还要杀人啊? 谢漾在心里嘀咕,面上却是平静如水:“治不好,任凭处置。” “上前来给本王探脉。”镇北王很满意她的识相。 仆人将金丝枕放到桌子上,镇北王将手瘫放上去,手心朝着上方,谢漾刚一把脉,眼里闪烁古怪。 这都不是小,简直是没有了。 还堵塞了。 雪上加霜啊简直是。 谢漾忽然很敬佩镇北王,一个男人能在身体有缺陷的情况下熬过几十年,实在是不容易。 “能治好吗?”镇北王也没多在意,毕竟多年访遍大江南北的名医,早就已经习惯性失落。 哪一个大夫看诊前不是信誓旦旦。 谢漾:“能。” “不能也没关系,你替本王寻一味能不动声色让人发情……嗯?你说什么!?”镇北王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变得雄厚,虎目圆瞪,死死紧盯谢漾,威压袭来,“你莫不是在寻本王开心?” “王爷听到能治好像并不开心。”谢漾可不是那种会被拿捏的人,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治,告辞。” 事关子嗣后代,她不信镇北王会放过送到眼前的机会。 “站住!” 谢漾在心里盘算着,要敲镇北王多少钱合适。 不说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恨,就光是要医治看到那玩意的阴影,这钱就不能少。 北疆一年有多少税收,她浅浅要个三年。 三年换子孙满堂,她真是个好人。 谢漾露出一口白牙。 “公子莫太冲动,是本王眼拙,实在是没想到公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医术不凡。”镇北王识相的认个错,笑着把事情揭过去,“那依公子看,要如何医治?” “本王此行带了侍妾,在她们有孕前,这虎符可不能给公子。” 谢漾没忍住笑,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你个老头看起来老,心思还挺多。 “王爷也不用蒙我,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感觉到,实在不行宫里那么多御医不是吃白饭的。”谢漾没打算和他虚与委蛇,“我替你治病,你把虎符给我,一锤子买卖。” 镇北王被拆穿,也不尴尬。 他的确能感觉到问题所在,而且大夫们都告诉他,只要排输了,就没问题。 镇北王定定的看着谢漾:“好,本王应了!” “想治好王爷的病不难,就是差几味药。”谢漾将药名说出,“等王爷买齐药,我们约在天福客栈见,王爷差人去河边酒肆留个信就好。” 见谢漾潇洒的要走。 镇北王立刻喊住她:“公子且慢,不知公子有没有无色无味的情药?” 他补充:“要最厉害的那种。” 谢漾古怪的打量着他下体,赤裸裸的怀疑目光,让镇北王脸色黢黑:“不是本王要用。” “有,两种,一种给野狼配种的,十金;另一种完全没有副作用,百金,要哪种?” “取百金给公子,公子如果没带药,可以去……” 谢漾把一个药瓶丢给镇北王,镇北王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完。 哪个正经大夫会随身带春药! 对此,谢小漾表示:当然是我啊,打不过或者不想打的时候随手撒一瓶粉过去,对方肯定以为是毒药,结果是春药,刺不刺激? 嘿嘿。 第120章 不如找孤,孤还不用银子 谢漾直接回了四夷馆,路上不忘和红昭道:“明天让水榭阁的人去散布一下药材的消息。” “好。” 宁宴在第三次抬头,没有见到那道倩影时,猜到谢漾已经离去。 再看这拍卖场,索然无味。 出了拍卖场,宁宴坐上金丝楠木马车,品着温热的茗茶:“高坎,事情查得如何了?” 高坎心肝一颤,钻进马车,看也不敢看这位年轻帝王:“证据都指向国师,但奴才斗胆说一句,这应该不是国师做的。” 国师是个忠君尊义之人。 断然不会去掘谢相国的坟。 “你也知道是斗胆?”温和的声音,染着寡冷,听得高坎脊背发凉,“他背着孤做的事还少吗,镇北王进京他可有知会过孤,孤看这大渭皇帝,不如他来坐。” 高坎腿一软,差点摔跪下去。 这话就重了啊。 高坎不敢接话。 “去见谢衍。”宁宴说出口后又后悔了,揉了揉疲惫的眉间,“罢了,阿宝不会想让孤把谢衍卷进来,传令下去,谢指挥使,不许任何人欺辱。” 上京看似风光无限好。 实际诡谲云涌。 高坎添了壶茶:“皇上,这摘花楼要摘了吗?” “幕后之人既然已经抛了出来,你觉得它还有用吗。”宁宴看向手臂上的蝴蝶结,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想抱着阿宝入睡。 阿诗勒隼前脚刚回到院子,后脚就发现宁宴的马车来了。 俊容瞬间冰冷:“皇上大半夜不回宫,意欲何为?” 高坎觉得这巴音王真就不是个人,碍眼得很,要他不是娘娘的部下,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想归想。 态度还是要做,白面上扯出笑容:“我们想借宿一晚,一晚百金如何?” 摘花楼花魁开苞都没这么贵! 阿诗勒隼想都不想准备拒绝,红昭刚好来看看他和阿古怎么还没回来,高坎抓紧机会再说一遍。 将百金咬得格外重。 红昭犹豫,小姐为了买下相爷的私章花了不少钱。 “我去禀告领主。” 谢漾正在沐浴,花瓣衬得她人比花娇,肌肤雪嫩,水汽氤氲得眼稍醺红:“把旁边那间厢房收拾出来。” 送上门的钱,不赚是傻狗。 阿诗勒隼听到这句话,心情骤时下沉,谢钰果然不长记性!抬腿大步朝谢漾的屋子走去,身后红昭提醒。 “领主在沐浴。” 红昭并不清楚,阿诗勒隼至今不知道谢漾女子身份的事,所以也没阻拦。 谢漾没想过阿诗勒隼会擅闯。 抬步走到门口的宁宴俊容骤变,拔出暗器掷向阿诗勒隼的同时忍不住多想,他如此自然的出入她的寝房,是否在草原经常发生? 所以才连贴身婢女都未阻拦。 “铮!” 暗器狠狠扎进木门,尾部回震。 若非阿诗勒隼避得快,这破开的就是他的脖子。 “大渭皇帝!”阿诗勒隼脸色冰冷,“你是否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宁宴不信阿诗勒隼不明白,他为何会出手。 “孤听闻巴音王是草原上的高手,一时没忍住,想较量一番。” 阿诗勒隼眯起眼睛,如狼王般盯紧宁宴,似乎在打量几口能咬下这猎物的脑袋。宁宴单手负在身后,一身黑衣,嘴角挂着淡笑,却也显得危险无比。 两个各有千秋的男子无声对峙。 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打起来。 “砰!” 谢漾听到外面的动静,头发都没绞干就穿上衣裳着急忙慌的一瘸一拐的蹦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二人“深情对视”。 “你们在干什么?”谢漾没好气,真当人没脾气是不是,“大半夜的,算我求求你们两个安分点成不成?” 刚才在拍卖场打,回来这儿也打。 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后院起火了。 妈的,没享到半分齐人福,受了不少遭殃罪。 阿诗勒隼不自在的偏了偏脑袋,他的肌肤……真白,比草原的女子还白,像奶一样…… “若是孤不来,你是否会让他替你绞发?”宁宴脸色阴沉,声音冰冷且低沉,带着质问,他对谢漾向来是温柔的,这是头一次,控制不住心里的戾气。 谢漾似笑非笑。 呦,用这种看负心人的目光看谁呢。 “是又如何?”谢漾要不是看在那百金住宿费的份上,早把人赶出去了,“不是又如何?行了尊贵的皇帝陛下,快去睡,如果觉得一个人太孤独,可以去摘花楼找几个姑娘。” “总之你们两个,都给我安分点。” “砰!” 门毫不留情的关上。 高坎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子。 屋子很简陋。 宁宴立在原地,如同绷直的弓,阿诗勒隼料想这么多人宁宴也做不出什么,回屋洗漱了,他见高坎正向红昭问事情,缓缓抬步。 “吱呀。” 谢漾越想越不是滋味,宁宴是哪儿来的脸问出那句话的? 头发也绞得很痛。 最糟糕的是,她竟然还有几分窃喜。 “红昭,帮我绞绞头发。”听到声响,谢漾并未多想。 她和阿诗勒隼想的一样,宁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有这个胆子进她的房间,他也没那个脸。 身后之人拿过丝帕,熟练的替她包住青丝。 谢漾手臂横趴在椅子上,脑袋和胳膊平垂,美人慵懒如画,像只倦了的波斯猫:“红昭,你说他们都在想什么呢?” 总是执着于失去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等再次拥有,恐怕又会弃如敝履。 谢漾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所以那点窃喜得全部烧毁,让它再无冒头之机会。 “或许我该想想,再找个美男子消遣消遣。”谢漾若有所思。 帮她擦头发的手一顿。 再找? 她究竟找过多少个? 宁宴眼底愠起怒火。 像是为了帮他解惑,谢漾苦恼道:“我真的蛮喜欢阿诗勒隼这张脸,冷硬坚毅,又不乏精致,可惜他……嘶啊!” 谢漾下意识捂住脑袋,玉藕般的手腕和墨黑青丝浑然入画,声音也娇娇媚媚,嗔着喊疼:“红昭,你干什么?” 手腕被锁住。 这手骨……不是红昭! 谢漾骇然,几乎瞬间就认出是谁,正要开口咒骂,宁宴像是知道她会做什么,俯首攫住她的唇。 将所有话语死死封住! 那双含着怒火的凤眸,像是随时能将燃烧。 谢漾抬腿欲踢第三条腿。 宁宴长腿一转,不仅压住了她的纤纤细腿,还将人抱入怀中,冰冷的声音怒火明显:“消遣?不如找孤,孤还不用银子。” 第122章 五味药,还差两味 该死的宁宴! 就该把他千刀万剐! 谢漾恨恨的嚼着这两个字,气恼的同时又有些后悔,若是她不得瑟去招惹他,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可是他先冲进来的! “领主,怎么办?”红昭为难。 谢漾:“裁两块纱布给我。” 谢衍看到她脖子上扎眼的白色纱布,当场皱眉,担忧:“怎么伤的?” 谢漾:“被狗咬的。” 谢衍无奈,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是认真在问。 “镇北王认出了我,找了刺客。”万物皆可镇北王,谢漾甩锅甩得毫不心软,见谢衍脸色骤沉,“哥,我身边的人手很多,自身武功也不差,反而是你要小心。” 她怕镇北王迁怒谢衍。 一半是真怕,一半是想借此让谢衍离开上京。 谢漾欲言又止:“要不你和我去草……” “哥哥不会有事。”谢衍打断,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甘愿被贬,作为曾经风头无两的谢家长子,要自保还是有手段的,目光落到谢漾脖子上,怜惜问,“疼吗?” 谢漾撅嘴:“疼。” “可惜让那个刺客跑了,不然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剁碎喂狗!” 谢衍失笑,心头有些怅然。 这般俏皮活泼的谢漾,他已经许久没见过。 也不知那位刺客是哪位大能。 “有画像吗,哥哥帮你抓。” 谢漾可不敢把画像给出去,就是发几句牢骚。 离开前,谢衍提醒:“你有伤在身,镇北王又在上京,最近没事就别出门。” 谢漾笑着送走哥哥。 转头就看向阿古:“烟罗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最迟今晚,镇北王就会找上烟罗买药。”阿古自信回答。 烟罗的出身,加之水榭阁的刻意散播,镇北王很快就会上钩。 那几味药,有昨晚谢漾捡漏的。 当天下午 镇北王的心腹就将查到的消息恭敬禀告:“王爷,查到线索了,其中三味药都在毒女手里。” 他迟疑了一下,一下子找到三味药是好事,只是:“据说毒女为了炼制剧毒,已经找了许久药材,她又不看重钱财富贵,我们想虎口夺食,怕是难。” “那就硬抢!”镇北王冷笑。 他看上的东西,从来只有乖乖奉上一个选择。 心腹腹议要是能抢我还来废话干什么:“王爷您有所不知,毒女性格乖张怪异,强抢怕是反而会毁了药材。” 镇北王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他眼睁睁错过这个机会? 心腹的左膀右臂匆匆进来。 附耳对心腹说了几句话。 “当着本王的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镇北王心情本就糟糕,下人是提到铁板。 下人颤颤巍巍道:“毒女同意把药卖给我们,但她要,要……”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才敢说出条件,“要三万金。” 镇北王失色,怒拍桌而起。 “轰!” 桌角闻声断裂。 三样药材三万金,她是怎么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尤其两种药材昨天拍卖会才卖几百金,这是涨了十几倍,饕鬄都没这么贪婪! “王爷息怒,您息怒。”心腹赶紧替他顺气,“大不了我们不买了。” “不买你给老子当儿子吗?”镇北王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把心腹骂得狗血淋头后坐下,冷静半晌后,阴鸷着脸问,“就你这嘴脸,本王还不乐意当你祖宗! 当真就没有其它办法?” 哪里还有办法。 都明码标价了。 下人见镇北王气得满脸通红,硬着头皮开口:“她还说,还说如果半个时辰内不要,就证明王爷心不诚,她最讨厌心不诚的人,要四万金。” “轰” 上好的金丝楠木桌直接废了。 镇北王的手死死攥成一个硕大拳头,咬牙切齿:“去、筹、钱!” 心腹赶紧去了。 五味药,还差两味。 镇北王不打算再吃暗亏,直接进宫和宁宴讨要,结果高坎跑得满头大汗,苦着脸告诉他:“王爷您来晚了,那两味药刚好没了。” “给谁了?” “您这话说得,皇上每天日理万机,哪儿记得住这些小事。” 镇北王黑着脸离开。 小徒弟不解:“那药不是还在太医院好好放着吗,师父你和镇北王也有仇?” 高坎睨了他一眼。 “天天和小六子打交道,怎么就不长心眼?” 就光是镇北王卖虎符这个事,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帮镇北王。 小徒弟郁闷的摸了摸脑袋。 这又关小六子什么事,他就是想察颜观色,师父也不带上他啊。 平时伺候皇上更用不上他。 “谢领主知道不?”高坎闲来无事,决定提拔一下这个小徒弟。 “她不是那位吗?”吉祥在宫里也不是白混的,从露珠等人的异常,再结合高坎素来的反应,早早猜出了谢漾的身份。 主要是师父。 没见他平时对谁这么狗腿过。 吉祥在心里腹议。 高坎抬了抬眼皮:“领主和镇北王不对付。” 吉祥恍然大悟,难怪师父会费心思的把药材藏起来。 “高坎。”御书房传来宁宴的召唤声。 高坎第一件事就是邀功,听得吉祥羡慕的同时不禁翻白眼。 就会得意。 宁宴打算等会儿出宫去和谢漾求赏,在这之前他得先做一件事:“去将院正传来。” 太医院院长请了脉,确定宁宴是中了药。 虽然不是毒药,但到底是耻辱。 太医正要帮宁宴针灸解了药性,这药并不霸道,太医院内有四五名大夫都能解开。 宁宴忽然收回了手。 “下去。” 不治? 太医错愕霎那,低头收起药匣子,在这深宫不追根究底的人才能活得久:“臣遵旨。” 白猫儿不知从何处窜出,落到宁宴怀里,乖觉的找了个舒服位置躺下。 长长的尾巴撩啊撩。 宁宴替它顺毛,俊雅的脸上扬起淡淡笑意,彰显着主人的愉悦心情:“孤知道,你的主人不舍得真正伤害孤。” 高坎白面上笑呵呵的。 连他都看得出来,如果娘娘不是怕祸及自身早动手了。 英明神武的皇上,您就自我欺骗。 “皇上,国师府那边差人送来了折子。”高坎趁机上私货。 今天明树告假,说是立秋的风让他着凉,恐让同僚们染上,就不带病上朝了。 宁宴也不想看到明树,大手一挥准了。 私章的事,背后有没有明树手笔,宁宴很清楚。 宁宴嘴角的笑淡了几分,接过那厚厚的折子和两封密信,眸光倏的微闪,忽然提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孙涟漪有心上人吗?” 高坎一愣,这场赐婚是孙大将军为替儿子铺路求来的,国师也欣然应允。 他在心里揣摩起皇上的想法。 “孙小姐是高门贵女,理应是没有心上人的。” 宁宴睨了高坎一眼:“在孤面前耍心眼?” 高坎冷汗连连,忙往地上一跪,赔笑认错。 “行了起来,孤就是想关心关心国师,他为了大渭已经牺牲得够多,不应该在把终身大事搭上。”宁宴不咸不淡道,“北疆的折子在哪儿,挑出来,送到国师府去。” 他在私事上埋怨明树不理解他,事关天下百姓却不能含糊。 “奴才这就去。” 高坎走了几步,笑着回头:“皇上,奴才想念红昭那丫头做的饭菜,奴才中午能出宫去吗?” “嗯。” 高坎喜滋滋的离开。 御书房剩下宁宴一个人,他扫过垒得半个小臂高的奏折,从最下方抽出两封齐魏两国的密信,修长手指优雅拆开,看着上面相差不大的内容,眼底精光闪烁。 第123章 他和明树之间,有死仇 红昭看到高坎,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姑娘的手艺好,咱家来蹭则个饭,不白蹭,这是报酬。”高坎献上一根足足有三两的金簪。 谢漾不屑。 蹭饭是假,监视她是真。 “二弟!”魏策龇着牙,摇晃着扇子跑过来,金线深紫霓裳锦衣衬得风骨极好,俊美惹眼,看到院内的情况一愣,“我来……高公公怎么也在这儿?” “魏太子安。”高坎拢着双手行礼,笑得和善。 “他主子喊他来监视我的。”谢漾一句话把高坎说得诚惶诚恐。 忙挥手解释,苦笑连连:“奴才是真的好红昭这手艺,您这句话可就折煞奴才了,您要不喜欢,奴才明天就不来了。” 谢漾冷嗤,要是真信她就是傻子。 总归饭钱交得多,她也不差这口饭。左右宁宴天天关注她,有没有高坎都没区别。 “你别说,你这丫头的手艺的确不错。”魏策自来熟的往石桌上一坐,赞美起红昭,兀自倒了清茶,“我今儿也是来蹭饭的,还带了乔迁礼。” 侍从把几个包装得精美绝伦的盒子抱到谢漾面前,恭敬点头后退回外间。 谢漾挑了挑眉。 古怪目光落到魏策身上。 突然她打量起魏策的脸,皇家人长得都不差,魏策更是天下皆知的玉面纨绔,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风流得很,贵气的同时又不缺潇洒,引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昨夜他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傻子才信。 魏策突然头皮发麻。 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咽了口口水:“二弟,你别这么看我,瘆人……”得慌。 “因为你好看啊。”谢漾一只手托着下巴,清幽的眸子盛满明媚笑意,竟然有几分痴意,“魏策,真的,你真的长在我心坎上了。” 她伸手,食指去点魏策的鼻子。 像是情不自禁。 魏策整个人汗毛倒竖! 惊恐万的弹开,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我求你正常点。” 正在给大刀上油养护的阿诗勒隼听到这句表白,哪怕清楚里面并没几分真情,依旧有几分拧巴和不适钻进心头,手下意识攥紧刀柄。 鹰隼微眯,冷冷落到魏策身上。 高坎笑呵呵的去帮红昭端菜布饭。 “我这是实话实说,你的确长得很合我心意。”谢漾很遗憾,起身靠近魏策,“高坎带了饭钱,我也就不和你要了,要不你让我摸摸?” 魏策害怕得连连后退,险些没站稳。 这要让宁宴知道,他明天估计就得毁容。 魏策知道谢漾是在报复昨晚他不仗义的事,往侍从身后一躲,潇洒的打开玉扇挡住自己的脸,像花魁遮容般,只露出一双桃花眼:“二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这不我今儿都特地和你赎罪来了。” 谢漾冷哼。 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谢漾坐回椅子,魏策松了口气,推开两个侍从也走过去落座。 谢漾不讲究尊卑,一群人围在一起坐一桌。 菜是红昭和阿古一起做的,得知阿古会做饭时,红昭都惊讶了,阿古淡笑着表示烟罗只会制毒弄药不会做饭,只能他来。 “这个汤,唔……” 阿诗勒隼提前拿住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浓稠的八宝鸡汤。 魏策落了个空,又去夹酸姜肉丝,高坎一筷子抢先,脸上忐忑,语气却没半分后悔:“魏太子,这菜奴才让你?” 都夹过了还让。 寒碜。 谢漾漫不经心的夹着菜,在魏策舀了一碗汤放下纳凉后,素手端起汤碗,右手捏起勺子轻轻搅弄,晕开一层层浮白涟漪,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将勺子送至唇边。 魏策满脸写满惊恐。 果然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原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结果在这儿等着他。 也不知这个笑呵呵的白面太监回去会和宁宴怎么说。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谢漾讶异的眨了眨眼睛,明明做了恶事,却凭添无辜。 “不吃饭?” 魏策憋屈着俊脸,高坎看似笑着实则根本食无胃口。 谢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都找她麻烦是吗,那就一个都别想好过! 魏策哀怨的想今儿出门前就该好好看看黄历。 谢漾是高兴了。 没注意到阿诗勒隼的眼神不对劲。 用了饭,魏策和高坎同时告辞,不过没走多久魏策又回来了,幽怨得不行:“小领主,你这是要让我彻底被宁宴记恨上啊。” 谢漾:“有难同当。” 她帮他救了齐渊,结果魏策转头就给她卖了,还是两次。 虽说能理解,但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真记仇。”魏策用扇子点了点空中,突然笑嘻嘻的凑到她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大哥让你摸一摸,解解恨如何?” 谢漾挑了挑眉,打量着他。 像是在确定他哪根筋不对。 就在魏策以为她要骂他时,谢漾忽然伸手在他脸上一摸,啧啧称奇:“手感不错,魏太子,你这是用什么法子养护的?比女子的肌肤都嫩滑。” 温暖的葇夷从脸庞拂过。 带起阵阵酥麻。 清香混杂着女子肌肤的味道,由下而上钻进鼻翼。 接着便是取笑他如同女子般的话。 魏策有瞬间怔愣,盯着谢漾大方调侃的眼眸,风流的眼底忽然闪过暗芒,一缕疑惑爬上心头,弄得他心痒痒的。 她当真是不把宁宴放在心上了? 全然释然了? 丝丝怪异爬上心头。 “小领主也想要?那本太子回头将搜罗的法子都送过来。”魏策也不恼,煞有其事的开口,“这些法子可都是各国后宫的驻颜圣方,我们行走江湖必须得有一张俊美的脸,这样才吃得开。” 谢漾不置可否。 人都是看脸的生物。 “来找我有什么正事,说。”谢漾不信魏策会无缘无故上门。 魏策还要推据一番,见谢漾有点不耐烦,才施施然往旁边一坐,刚坐下就听到“砰”的一声。 是阿诗勒隼将用来练功的一人粗的木桩捶碎。 木屑飞了一地。 桩子上的棱角尖锐,望之生寒。 谢漾狐疑的看过来。 “中原的木桩,没想到这么不经打。”阿诗勒隼平静的收起拳头。 “我有要事和你商量。”魏策低笑一声,“不知可否借一步相谈?” 自然可以。 感受着背后那道翻涌着直白不善的目光,魏策不屑勾唇。 心里忽然生出邪恶念头。 总该让这两人认清楚,谁才是最大敌人,别总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魏策勾住谢漾的脖子,假装不小心蹭开脖子上的纱布,露出暧昧咬痕:“二弟,你这是被谁咬了啊?” 阿诗勒隼整个人僵住,猛的看向谢漾。 “关你屁事!”谢漾没好气的忒骂。 “二弟的话真脏,看来咬你的人不一般啊。”魏策似笑非笑的看向阿诗勒隼。 谢漾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犯起贱来。 只当是抽疯。 捂着脖子将纱布缠回去,走到偏僻的无人角落,没好气道:“说,什么事?” “帮我从大理寺里捞个人。”魏策笑吟吟的比出五个手掌,“事成,我给你这个数。” 五万黄金。 曾经宁宴第一次悬赏谢漾时,也不过给出这个数。 谢漾怦然心动,心知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魏策不找别人就找她,无非是利用她和宁宴的这一层关系。 这五万虽然让她心动。 但她更不想和宁宴再扯上关系。 像是知道她会拒绝般,魏策悠悠然开口,语气里尽是蛊惑:“这个人不是宁宴抓的,是得罪了明树进去的,他和明树之间,有死仇,甚至有明树的把柄。” 第124章 您在他心里,一直是高洁无双的 救了这人,不仅能拿到五万,还能得到明树的把柄。 两全其美。 魏策不亲自动手的原因也很简单,不想开罪明树这个地位赫赫的国师,之前随谢漾敲闷棍已经是极致之举。 但谢漾不一样,她和明树之间势同水火。 说到底,还是因为宁宴。 谢漾拧眉,思索着这件事的利弊。 魏策又开口了:“我可以以魏策的身份,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是能力范围内,我赴滔倒火也会做到。” 谢漾惊讶。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魏策拿出这么大赌注。 “好。”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谢漾都觉得自己有点不识抬举了,“叫什么名字,什么罪名进去的,我去想想办法。” “鬼面,一个杀手,刺杀安平郡主进去的。” 谢漾觉得安平郡主有点耳熟。 露珠心细,将宫中发生的事都和红昭知会过了,红昭提醒,见谢漾依旧茫然,道:“是那位心仪国师的郡主,就是被您踹进池塘里的那位。” 哦! 原来是那个眼瞎的姑娘啊! 这么一说就谢漾想起来了。 “刺杀她干什么?”谢漾怕这背后还有更深的水,毕竟安平郡主胸小无脑,全然没有值得杀的地方。 魏策:“明树下的悬赏令,鬼面于我有恩。” 谢漾:“……” 这明树还真是个白面心黑的毒蛇,她有种直觉,他买凶杀人单纯是因为被这位郡主纠缠得烦不胜烦。 事实证明,谢漾猜对了。 谢漾也算是帮赵士程查出了杀害女儿的真凶,赵士程热情的接待,就差把位置让出来给她坐了:“哪阵风把领主吹到了大理寺来?来,领主,请尝尝特地买的雨前龙井。” 红昭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谢漾坐下。 “赵大人,我来和你要个人。”谢漾开门见山,“鬼面,赵大人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赵士程一愣。 面露为难。 这…… 安平郡主虽然不是皇亲,但父亲为皇上登基提供了极大助力,领主突然就要来救杀人凶手,怕是有点难度。 “赵大人很为难?”谢漾倒是没想一次性成功,“或许本领主可以帮赵大人查案,找出幕后凶手。” 赵士程略微尴尬。 他也不傻,敢在国宴期间,在上京闹出刺客的人就那么几个。 郡主是从一品,走流程至少需要三天,否则赵士程早就将鬼面给杀了以绝后患。 谁知道这才第二天,谢漾就杀上门来。 赵士程在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这也是个把烫手山芋推出去的好机会。 “领主误会了,您是不知鬼面嘴硬得很,昨天用了不少酷刑都没用。”赵士程苦笑,“施行的人想着他是杀手就没注意下手力道,今早来和我说怕是要不行了,我正犯愁呢。” “这到底是重犯,不能没个交代。” 谢漾神色讥讽。 无所谓,如魏策所说,她不怕得罪明树。 “听说最近有时疫,未免传染,尸体还是丢了,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赵士程忙点头。 本以为谢漾会就此离开,结果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品茶,让他完全没有机会去和皇上传信。 偶尔抬头时。 谢漾还笑眯眯的问他:“赵大人日理万机,本领主都看得累。” “哪里哪里,食君之禄担君之优,都是下官该做的。” 谢漾吃了口糯叽叽的槽子糕。 她又不是高坎,和她说什么官场话。 直至点卯下值时,赵士程见谢漾动了动,忙起身送行,意有所指:“乱葬岗在城西。” 至于安平郡主那边,赵士程随便就能糊弄过去,再不济找个身形相差不大的人捶烂脸。 送走谢漾,赵士程长叹一口气。 这官场还真是步步惊心,稍微行差踏错,就会坠入深渊。 “主子放心,我和阿古去城西走一遭。”秀才等在大理寺外的茶棚,见谢漾出来,听完后笑呵呵的表示他们去,“红昭姑娘就送您回去。” 既然接下了这个单子,就必须把锅都背下。 谢漾很有自知之明。 她将马车给了秀才,听赵士程的话,鬼面受了不小刑罚。 “是你?” 刚欲上红昭的背,身后传来尖锐的声音。 是一个有些眼熟的脸。 但谢漾肯定,她没见过。 华服玉瑶的女子见谢漾露出迷惑,气愤的自报家门:“你害得我阿姐禁闭一年,连半点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都没有,不愧是草原的野蛮人!” “如今还要女子背你,草原有你这样的领主,迟早要完!” 谢漾震惊的瞪大眼睛。 不是,别说你是郡主,就算你是公主也没资格这么口无遮拦。 她突然很怀疑这两位郡主的父亲,是不是恨极了大渭,想用这种娇纵女儿的阴损手段来挑起战争。 安平郡主那么大一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都不教导一下其他孩子。 “红昭,我们回去。”谢漾决定不理会这种没脑子的花瓶。 红昭蹲下:“是。” 安乐粗蛮的抓住她,想把她拽下来。 “我让你走了吗?” “红昭扶住我。” 说时迟那时快,谢漾扶住红昭的肩膀,借力跃起,没受伤的脚一个横扫,将蛮横无理的安乐一脚踹飞。 然后稳稳落到地上。 “砰。” 安乐狠狠砸在地上,如破布袋,腰背撞到石狮子脚边,摔起阵阵灰尘。 足以见那一脚有多狠。 下值的大理寺众人同时觉得脊背发痛:“嘶!” “一次本领主不和你计较,但三番五次,不欺负回去,别一个两个都以为本领主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谢漾冷笑,横扫众人一眼,众人打了个寒颤,“我这个人,一向只奉承一句话。” “敢找我麻烦的,我十倍奉还!” 少和她扯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 面对这种找麻烦送上脸来求打的贱人,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长越亏。 “红昭,我们回去。” 红昭骄傲的蹲下,把谢漾背走。 赵士程从门后出来,擦了擦额头冷汗,还好他今天脚慢了一步。 眼见安乐郡主忍痛和婢女说了什么,联想是要让婢女来敲鼓告状,登时大惊:“都还愣着干什么,不想下值吗?还不快把门关上!” 婢女见门急匆匆被关上。 气得吐血:“郡主,他们肯定是不想惹麻烦,奴婢刚才都看到好几个大理寺的人站在外面。” 安乐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让婢女把自己扶回家里,唤来府医治疗后,又换上一身略显柔弱的青衣,略施薄妆,走向后门。 后门停着一辆马车。 小厮靠在车框前,困得都打哈欠了。 “郡主来了。”见到人赶紧下车,将踩凳拿出来放好,“您快上去,国师等您已经良久。” 安乐眼底有羞涩闪过。 饶是谢漾也想不到,这位郡主莫名其妙来找她麻烦,竟然不是因为姐妹情,而是因为男人…… 马车里放了面屏风。 挡住明树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 信在入夜时分传到养心殿。 宁宴沐浴完出来,穿着身简单黄袍,看着信上内容,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高坎,明树又不安分了,孤敲也敲打了,你说要怎样,才能让他别总惦记阿宝?” 日夜这样,他也很累。 总不能真将明树杀了。 这个国师,真是会给他添堵。 高坎知道皇上是非娘娘不可的,他也纳闷,国师会看不出来?怎么还总是频频去找麻烦,这不是白白消耗皇上对他的情意吗。 “国师觉得皇上理应配上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高坎低眉顺眼的道,“您在他心里,一直是高洁无双的。” 第125章 心彻底凉了,哇哇凉 “啊切!” 谢漾揉了揉鼻子,大半夜的谁不睡觉在念叨她? 红昭边给她敷药,边道:“小姐,酒肆那边来信,镇北王约您两日后去天福客栈赴约。” 谢漾算下来,买私印的十五万账差不多能平了。 果然还是权贵们好薅。 红昭说起鬼面,皱眉:“秀才他们把人从乱葬岗带到半路,就被魏太子的人带走了,说明天带明树的把柄来给小姐,小姐您觉得可信吗?” 她总觉得魏太子吊儿郎当,话里没几分真。 一个杀手,怎么可能保留雇主信息。 谢漾不管魏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总归五万金她是赚到了。 “小姐,我去给您备水沐浴。” 木桶里放满温水,红昭习惯性的丢了几把花瓣进去。 即便受伤,谢漾也不习惯被人伺候。 红昭知道她的习性,说了句在外间候着有事喊她就将门拉上出去了。刚立了没一会儿,兜着一身黑帽的烟罗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裳。 佝偻多年,烟罗还不大习惯站直身子。 “那个指挥使在外面。” 少爷? 红昭冲烟罗道谢,想着小姐的女子身份烟罗应该不知道,就没多言什么,疾步走向外面。 谢衍立在外面,手里拎着两包只有晚间才有卖的热腾腾折云糕。 …… 谢漾泡得差不多,伸手去拿挂在屏风上的里衣。 “吱呀。” “红昭,帮我把……” 这呼吸声和脚步声不是红昭! 谢漾忽然警惕:“站住!是谁?” “是我。”阿诗勒隼停在了屏风那边,高大身躯投下阴影,笼罩在谢漾白嫩的胸脯上,低磁如幽铃的声音很沉,“谢钰,我有事与你说。” 谢漾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下意识往水里一缩,将整个身子藏进桶里。 红昭怎么会把阿诗勒隼放进来? “你想说什么,等我把衣服穿好出来再说。”谢漾紧盯着屏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脊背已经像防范的猫儿般微微弓起,做提防姿态。 “我只有两句话。” 阿诗勒隼寸步不让,坚定得让谢漾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分场合了。 但又不太好强行驱逐,毕竟她在阿诗勒隼面前是个男子,免得让他起疑。 “第一,你和宁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语激起千层浪! 谢漾心里涟漪起伏,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尽数托出,念头刚浮现就被抹灭。 在这个时代,女子天生就是弱势,她们的身份都会成为槽点,她并没真正收服阿诗勒隼,顶多就是合作的同事关系。 这点,不至于让她全盘托出。 谢漾开始回想阿诗勒隼在上京的举动,分析他是把她和宁宴当成了什么关系。 “第二,我……喜欢你!” 轰隆! 谢漾脑子宕机,白光不停闪烁。 她是不是幻听了?? “谢钰,我知道我的这份感情不容于世,曾经我都打算一辈子藏在心里,但你既然都愿意接受宁宴,为何不能换成我?”阿诗勒隼缓缓开口,字字情真意切,说着在谢漾听来完全是暴击的话。 “我认为,我的容貌应该不比他差。” 谢漾险些哭出来。 美男子,谁教你这么表白的啊,还挑大半夜,很吓人! 谢漾是真没想过,阿诗勒隼居然会喜欢她。 嘚瑟刚过几秒,谢漾嘴角的笑忽然一僵,等等,阿诗勒隼似乎连个侍妾都没过,他貌似都二十二了,嘶……他该不会本身就是龙阳之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到时候发现她是女子,完犊子的不还是她? 谢漾瞬间惊悚。 不带这样的啊! 欣喜的心凉了一半,她试探的问:“你确定你喜欢男子?” 阿诗勒隼早就想坦诚相待,奈何这两天一直没找到机会,知道白天魏策是在刺激他,听着谢漾这憋着气的话,像是受到惊吓后在给他选择机会,鹰隼闪烁光芒,肯宁点头:“是!” 原来他是怕他喜欢女子,才迟迟不对他下手。 他就说自己这张脸,应当不算属于宁宴。 阿诗勒隼愉悦的勾起唇角。 坚定道:“我一直喜欢的是男子。” 谢漾:“……” 爆哭! 果然和她猜得一样。 谢漾真想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怨恨这世道的不公。 心彻底凉了,哇哇凉。 “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阿诗勒隼乘胜追击。 谢漾也想,可她没有那样东西,她的医术还不足以凭空刺激出那玩意。 是她太菜了,呜呜呜。 “我考虑考虑。”谢漾怕直接拒绝,给阿诗勒隼刺激得跑进来质问,那可就真完蛋。 阿诗勒隼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给谢漾带来的冲击太大,他没一定要个答案,只是不想再藏着燎人的情意,每天看着谢漾和别人眉来眼去,就想杀人。 偏偏那人是大渭帝王,他不能动手。 “好。”阿诗勒隼想起她的伤,皱了皱眉,倒不是怕谢漾感情用事,而是出于私心提醒,“记住你和宁宴之间的关系,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屏风里没有声音回答。 “巴音王?”红昭错愕的声音响起。 阿诗勒隼看着这个长相秀丽的侍女,想着侍女总比小厮好。 点点头拔腿离开。 红昭确定他回房后,再也顾不上什么,忙将房门拉上把折云糕丢到桌上,奔向木桶前,确定谢漾没事才大松一口气。 “小……领主,巴音王来做什么?” 谢漾笨拙的把里衣穿上,本来睡觉时是不穿束胸,勒得慌。 但经过这么一搞。 她必须得穿了。 “他来…”谢漾不存在的蛋隐隐作疼,想到阿诗勒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幽幽长叹,“红昭,你家主子我仿佛错过了一百万金。” 为什么世上的美男子都不喜欢女子。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红昭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没什么大事就好,小姑娘把折云糕拿过来:“这是大少爷送的折云糕,他说现在他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些了,几天后是孙姑娘的碧树宴,让我告诉您。” 大渭女子出阁前,都会请几个手帕交办场宴会。 孙涟漪娘家夫家都不一般。 去的人只多不少。 谢漾想起曾经给水榭阁打造兵器的铁匠,红昭说人没被牵连,谢漾立刻让红昭拿纸笔过来。 烛光摇曳,女子在桌前作画。 翌日 因为前晚熬夜,谢漾一觉睡到自然中午,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有东西在爬! 她疑惑睁眼,一双碧绿带点莹黄的猫眼对上她。 浑身养得极好的长毛卷啊卷。 “喵~”见她醒了,白猫儿试图舔她。 窗户是开着的,如在未央宫一般,至于是否受人指使显而易见。 谢漾想将猫丢下床去,但对上那双大大的懵懂眼睛,再看它洁白无瑕的毛发,心就软了。 罢了,人的气,撒给猫做什么。 谢漾抱着猫儿出去,院里的几人齐齐看来,红昭看到猫儿当即脸一黑,凶巴巴的冲过来:“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的?!领主,我把它丢出去。” 以前有多稀罕那只小奶猫,现在就有多不待见。 “你和一只猫儿置什么气。”谢漾立刻护住白猫。 猫儿已经在受惊之下三两下跳出怀抱,敏捷的跑到高墙上立着,似乎在嘲笑红昭的无能。 红昭气得干瞪眼。 “你去吃饭,我去抱它。”谢漾失笑。 猫最记仇,有红昭在,指定不得跳下来。 红昭愤愤离去。 “领主您小姐腿,不行就别管它了。” 谢漾绕出门外,想找个好位置让猫儿跳进怀里,一只大手按住她欲踮脚的肩膀,轻松将那只想再跑的猫儿捉住放到她怀里:“考虑好了吗?” 第126章 张嘴,不许自残 “皇上,您慢点,小主肯定没事。”高坎语气很焦急,脸上半点不担忧,“奴才一定好好惩处照顾小主的宫人。” 宁宴快步走向小院。 若非昨夜皇宫已经落锁,他昨夜就该出来。 忽然,他的脚步一僵。 高坎疑惑,皇上怎么不走了? 朝前望去,从他们这个方向,只见阿诗勒隼把谢漾抱在怀里,两人怀抱间还有一只白毛猫儿窜动。 “谢钰,我的心意你已明了,你的答案呢?” 嘶!! 高坎登时就脊背发凉。 浑身恐惧半点不比猫儿少。 宁宴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批阅普天奏折毫不在话下的手缓缓紧攥。 他在等。 “我……”谢漾干咳两声,对上阿诗勒隼深情的眼神,心头涌上错失美色的浓重悲伤,想到自己的情况,一咬牙,“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 阿诗勒隼失声,震惊之下,脸色不由变沉:“原因。” “是不是因为宁宴?” “不是!”谢漾迅速否认,见他如此执着,长叹一声,“阿诗勒隼,我思考了一夜,我不是个良人,不会只喜欢一个人。” “这么说,我就是个看重皮相的花花公子。” “你换个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你不喜欢女子啊! 谢漾无声的泪流满面。 一夜……也就是说昨天这位草原汉子就和娘娘表明心意,而娘娘还真考虑过了?高坎替皇上愤怒的同时,又觉得悲哀。 他也是见证过两位浓情蜜意的。 皇上肯定心如刀割。 宁宴直直的盯着谢漾被面具包裹的侧脸,只能看到一双平静却坚定的清眸。 “阿诗勒隼,别喜欢我,没有结果。” 阿诗勒隼怎么也没想到等了一夜会是这样的回答,谢钰的意思是,要想喜欢他,就必须做好和很多人分享他的准备吗? 这比因为宁宴拒绝他更糟糕! 他再没有野心也是一部之主,不是摘花楼里以色侍人的花魁。 阿诗勒隼握紧拳头,迈着骄傲的脚步走回院子。 谢漾紧悬的心终于放下。 好险。 她还真担心阿诗勒隼死咬不放。 那她就只能全盘托出了。 幸好阿诗勒隼还是有尊严的。 在未来的很多次夜里醉酒时,巴音王都会回想起这天,如果他的傲骨没那么重,是否站在那个惊才艳艳的女子身边的就是他?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也不能未卜先知和重来。 怀里的猫儿突然挣扎,朝宁宴跑去。 谢漾骤时一僵,莫名的心虚霸占胸口,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算了,与她何干。 “看好它,再乱跑下次我就宰了它。”谢漾凉凉道。 说完这句话就打算回院子。 前一刻还站在原地的宁宴快步上前,直接打横将谢漾抱起,同时捂住她的嘴巴,放在后背的手点了穴道。 谢漾登时无法动弹。 只剩瞪大的眼睛。 你有病吗!? 宁宴全然不顾谢漾眼底的愤怒,抱着人上了马车,她恨他不差这一两天了,他只知道他快疯了。 刚才的那一幕,已经彻底点燃了他心里的嫉妒。 高坎急忙把白猫小主抱上,坐上马车前排,把车门关好,吊着嗓子吩咐车夫:“快走。” “师父,咱去哪儿?” 高坎瞪这个蠢徒弟。 四处走!总之不能继续待在这儿! 马车里的用具都是最好,软垫绫罗,就连车窗上的帘子都是进贡千丝绢而做,四檐上挂着脆玛风铃,一看车主就非富即贵。 “从左边巷子走。” 吉祥调转马头,因转得太急,车帘有些许掀开。 露出里面暗香浮动的一幕。 那是两个男子,身量修长的男子将娇小之人压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脑袋,配合着自己,吻到最深处。 两人的气息都不稳。 戴面具的男子,眼里明显是怒火冲天。 帘子落下。 随着马车远去。 墙后走出两个人,主仆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主子摇晃着扇子,颇为风流倜傥,笑吟吟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先是阿诗勒隼,然后是宁宴…… 这种好戏,他怎么能不搅搅混水。 “去,告诉那位红昭姑娘,就说本太子看到她家主子被人劫走了。” 侍从额头冒出汗珠:“太子,您真是……”闲得慌。 对上魏策质问的眼神,他忙将话咽回肚子里,快步去敲响小院的门。 红昭脸色大变。 小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 岂有此理! 秀才正好吃完来门口消食,皱了皱眉,笑呵呵的看向魏策,第一时间怀疑起了这位一直看不透的同道中人:“魏太子,你可知是何人?” “知道啊。”魏策抱起胳膊,“一万金,本太子告诉你们如何?” “阿古,送客。” “……哎哎哎,五千……三千!” …… 谢漾觉得自己被吻作了一滩春水,除非猎猎寒冬到来,否则再也无法拼凑成形,脑子混沌时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吻技怎么不减反增? 察觉到一只大掌钻进衣裳。 谢漾硬生生用巧劲儿冲开穴道,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里蔓延。 宁宴瞳孔一缩,未曾想到因为和他亲近她就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迅速将她抱起来,恼怒的将一颗药喂她服下,谢漾习惯性把嘴闭上:“张嘴!” 她就不张! 宁宴的手一滑。 对着她的屁股扬起。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谢漾的脸色登时红了,不敢置信的怒吼:“你居然打我屁……” 趁她失控,宁宴把药捏碎给她喂下去,怕她再吐出来,索性含了口茶覆上她的唇。 苦涩的药伴随着血腥味在二人舌尖交缠。 确定药吞下去后,黑着脸的帝王才松开了她,厉声道:“下次不准再自残听到没有?” “咳咳。”谢漾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加上刚才的恼怒,眼角都是红的,闻言冷嘲热讽,“是我想自残?这都是托你的福,你还恶人先告状,又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给谁看?” 不提还好,一想到他居然打她屁股。 谢漾根本就不能忍。 “宁宴,你恶不恶心?” 她的厌恶明晃晃装在眼里。 宁宴呼吸一窒,知道自己今天失控了,可他控制不住,缓缓开口:“孤刚才,听到巴音王和你说的话了。” 谢漾冷笑。 怎么,这是在等她解释? “要是早知道你在那儿,我就该答应他。”谢漾狠狠的往心口宁宴扎,她屁股现在还疼,他也别想好过,如愿看到宁宴脸色一僵,“下次来提前说,我保证你日日能看到这样的好戏。” 谢漾只觉得心口的恶气出了不少。 想法刚出,一只大手兜上她的屁股,轻轻揉捏起来。 “孤错了。”宁宴声音低哑,“阿宝,别再这么对孤,孤给你赎罪好不好?你想怎样在身体上折磨孤都行。” 谢漾:“……” 她本想一爪子拍开宁宴的手,但他揉得还挺舒服。 冷笑:“我要回去。” 宁宴不作声。 只继续帮她揉着,又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熟练的帮她把青丝撩到耳后。 从前他们恩爱过后,总是会这样。 “宁宴!”谢漾拔高声音,语气却是沉的。 “孤在。”宁宴吩咐了高坎一句回去,见谢漾脸色稍霁,“阿宝,昨天在大理寺找你麻烦的那女子,是受明树挑拨。” 谢漾冷漠。 怎么,还指望她像从前般帮他出主意? 宁宴又将一堆暗信从案桌下放出来,送到谢漾面前,俊逸的面容上是让人甘愿沉沦、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阿宝,这些都是明树做的事,你都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