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炼神纪》 第一章 修行伊始,五神养肝 残阳落古原,黄昏飏冷烟。江头独自愁,日烧半边天。 天色慢慢暗淡下去,凉风渐起,晚霞消散,但白日的尘嚣没有因为一天的结束而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城邑中,街巷里,青楼楚馆,茶舍酒肆各种店铺前的灯火逐渐点起,灯火万家,汇成一片光的海洋。 店内沸反盈天,烟火气浓郁,客人的谈笑、吵嚷之声不绝于耳,丝竹悠扬传响,美酒佳肴香气飘向窗外……城外遥远处,莽莽山林中声声兽吼禽鸣不时响起,打破寂静,越传越远,直到消弭无声。 黄昏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 风云变幻不过眨眼之间。日月同出,星斗齐现,炎天暑月,长空落雪。 元州,景室山,云深不知处。 一位身穿五色云霞衣,头戴五老真行冠的白发老道自道观中缓步走了出来。老道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双目如明星,手握一卷《皇极经世书》,微微抬头望向天空。 “天地如盖轸,覆载何高极。日月如磨蚁,往来无休息。天机混乱,难以窥测,但这场大变已经是挡无可挡。也不知,这次是一切的终结,还是又一次的开始……” 祖州,陬邑山下,至圣庙。一身着长襟儒袍,高冠博带,面容清癯,留有三缕长髯的大儒背负双手,仰头看向漫天星辰。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乱世又要到了,人命如草芥,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路上。多少万年,多少个元会,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聚窟州,丰沮玉门。一道身影隐在烟云中,身披长袍,端策拂龟。声音渺渺茫茫。卜筮吟诵:“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移星换宿,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 天地苍茫,愁云惨淡,饕风虐雪。雪,仍然飘飘扬扬铺天盖地不知疲累的落着,大地一片白茫,像是一场葬礼。骤风凄厉呼啸,像是一首骊歌,为无眠的人铺就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 十二年后。 玄州,玄枢域,地肺山。 天色破晓,晨日初升。 天地交接处,稀零的星辰还闪着微光,朦朦胧胧的,像覆着一层纱。昨夜的薄雾还未散尽,弥弥漫漫,带着几分湿意,笼罩着整片山林,在朝光的照射下,雾霭氤氲,朦胧一片。疏疏落落的虫鸣鸟啼声响起,透过林木间,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百啭千声,清越悠扬。 地肺山山脚下,青崖谷中,近万户人家聚居于此。土地平旷,高树耸立,良田池沼片片,鸡犬声声入耳。阡陌交通,房屋俨然,灰色的屋瓦连成一片。炊烟弥散,飘飘摇摇,袅袅上升,最后融进雾中。 村口处,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枣树静静盘踞着。枝干虬劲盘曲,树皮翘起,苍老如龙鳞,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枝叶葳蕤,敷张如盖,覆下大片阴影。 而在老枣树侧,矗立着一根足有两人环抱粗细,高达五丈的巨大石柱。石柱斑驳陆离,雕刻着一道道神秘的花纹,纠缠相勾连。但终究是年深岁久,已是有些模糊难辨。 最显眼处,一道身骑黑虎,披甲持锏,踏水而行的高大身影铭刻于其上,背后是汹涌滔天的海浪。在那巍峨身影的头顶上方,有一颗巨大的星辰。石柱的最上部,还铭有一古字‘魁’! 像这样的石柱,村里有许多。细数之下,足有一百零八根。 老枣树下,有一块大青石。陆虞身穿灰色薄衫,盘坐其上,身材有些瘦削,面貌普通,还带着几分稚气。 陆虞面对朝暾,双目紧闭,面容肃穆,手捏印法。 大石上,陆虞挺腰盘坐,五心向天,低声念祝:“九鼎逐升九层天,初始止念第一关。服气五牙婴三魂,上通自然作五神……”声音低沉,几不可闻。此口诀,正是陆虞所修炼的功法,‘九鼎炼神法’第一层的法诀。 九鼎炼神法,源自村中的一块古老石碑。这座石碑谁也不知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它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但整个村落,却是因为它而聚集、建立起来的。而得自其中的九鼎炼神法也是奥妙无穷,神秘莫测,是整个村落最为珍贵,最为高深的一部功法。 …… 随着法诀的层层递进,陆虞的脑海之中,一尊大鼎缓缓的存想而出。 大鼎通体青绿,锈迹斑驳,却又泛着点点金光,似是由青铜铸就。三足两耳,古奥庄严,上面铭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蟠虺纹,云雷纹,窃曲纹……鼎耳处,还有两条夔龙盘缠。 大鼎在虚空之中浮沉,风雨雷云环绕,日月星辰闪耀。低沉浑厚的鼎鸣之声响起,似道喝,又如颂唱,听之有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陆虞静静盘坐着,一边呼吸吐纳,一边回想着村长‘陆望之’所讲解的与修炼有关的论述。 道者,气也。气者,身之根也。修炼一途,以气为本。修行之初始,即为服气养身。 《服气精义论》有言:夫形之所全者,本于脏腑也;神之所安者,质于精气也。虽禀形于五神,已具其象,而体衰气耗,乃致凋败。故须纳云牙而溉液,吸霞景以孕灵,荣卫保其纯和,容貌驻其朽谢…… 所以‘修行’路的第一步,也就是第一个境界,便是服纳精气,养修腑脏。这一境界又被称之为五神境。五神,即人体肝、肺、心、肾、脾五脏。 人有五脏,所以五神境的修炼又分为五小步。 修行第一小步,便是养肝小境。 服食青牙,饮以朝华,入通于肝。这便是修炼之法。朝华,乃清晨太阳初生时的精华;青牙,即草木初发的嫩芽,或者说是天地间游离的甲乙青木之气。 老树下,丝丝缕缕的稀薄至不可见的木之气,散发着氤氲生机,缓缓汇集过来,自陆虞口鼻中没入。通过窍穴‘鹊桥’,穿越‘十二重楼’,进入到体内。一部分在肝脏中流转、升腾,最后被炼化、吸收;另一部分则充斥在整个身体,洗练、蕴养着每一寸血肉。 此过程称之为服食五气,纳气以凝精,保气以炼形,乃修炼之初始法门。 《黄庭缘身经》中又言:夫肝者,震之气,木之精,其色青,其神如青龙。所以,当能够在体内肝脏处,养出‘青龙之神’来,才完成五神境的第一小步修炼。 而五神境最后一步,则为养肾小境。夫肾者,坎之气,水之精,其色黑,其神如白鹿。所以当在两肾脏处养出两头白鹿时,便可达到五神境圆满。 此境之圆满,可存五脏之气,变为五色云,常在顶上,覆荫一身。 人脐下三寸有丹田,法五行,有五色。丹田者,人之根也,五气之元也,合和之门户也。 正所谓,五行者,盖造化之根源。凡天、地、人有形则有数,有数则囿于五行。人虽天生有丹田,但只有五脏圆满,五行俱备,丹田才可稳固。才可存之以气,从而踏入下一境界,元气境。 这便是修行者的修炼之路。 修行路,有三千,大道,小道,皆是道。 有言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又如‘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文人儒士,一样可拥有大神通、大能耐。 一口浩然气,便可穿山断河,一幅笔墨,便可幻化人间万象。除此之外,亦有佛陀大巫,妖精鬼怪,修炼到极处,亦神妙莫测,皆是神仙手段。 …… 时间忽然而过,不知不觉间,已是日高三丈。 薄雾已散,风露已消。 陆虞缓缓睁开眼睛,眼瞳中闪过微不可察的一抹青光。但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仍然盘坐在大青石上,松开手印,两手平放在膝盖上,体悟着这段时间里的修炼成果。 尽管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但陆虞却能够明显感受到身体气血和精气神更加沛然,而且对外界环境的感知也变的更加敏锐。 “小虞,歇息一下,该吃饭了。”低沉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在陆虞耳边响起。一身干净灰色长袍的村长站在院子门口,向陆虞开口喊道。 “终究还是个孩子,修炼有些太过了。不过若是放在我身上,我也会这样。”村长‘陆望之’低声自语。但其目光却没有看向陆虞,而是投向了不远处的地肺山,眼神深邃。 陆虞听到村长的声音,扭头向旁边看了一眼。闷闷地回了一句,“听到啦,马上就回。”接着,才慢腾腾的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转身向小院走去。 村长如今已经接近百岁,一直未曾娶妻生子,孤身一人,可以说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整个村子。即便是家院,也是建在了村口处,守护着整个村落。而陆虞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所以便和村长住在一起。一老一少,相依为命。 村长平时喜好穿一身灰色或青色的长袍,一头灰白的长发,用木簪简单的挽着。面容清癯,看上去才只有四五十岁,倒像是个文弱的教书先生。 走进堂屋,陆虞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 “修炼的如何?”村长看向陆虞,开口问道。 “挺好的。”陆虞抬头看了村长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一边吃饭,一边含糊的回了一句。 虽然他能够感觉到,这部‘九鼎炼神法’与自己其实并不算契合。但他更明白,即使这部功法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像陆虞这样的普通修炼者来说,却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毕竟,对于天下无数的修炼者而言,有太多太多的人,即便是如此功法,也是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更遑论那些求法无门的普通人,更是只能望而兴叹。 而若是想要得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功法,不外乎便是拜入洞天福地、宗门道统或进入世家部族等,但这不仅需要天赋和实力,也要付出自己的自由和忠诚。再或者,便是有天大机缘,得到一份适合自己的传承,但这更是难得,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虞并不想加入进宗派家族,因为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去完成。 村长淡淡地看了陆虞一眼,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再开口。 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快些修炼,我不会阻止你。但你已经十二岁了,应该明白修行不可急功近利的道理。以后修炼便去地肺山,不过不许去山顶。吃完饭,去村中心跟着你洪河叔学习‘五神法’。”说完,放下碗筷,抬步缓缓走了出去。 陆虞身体一顿,没有抬头,一边吃着饭,一边开口说:“我明白了,吃完饭,马上就过去。” 第二章 五兽法练拳,白玉牌妙用 吃完饭,陆虞将桌椅碗筷收拾整齐干净,迈步走出堂屋,向着村中心快步走去。 村中心,是一片石板铺就的宽阔平地,足有数百步见方。主要是修炼、切磋、授道之用。村长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平地上聚在一起,嬉戏打闹的一群少年孩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这些孩子,都是村子的希望。 平地中心,一位看上去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立不动。面容硬朗刚毅,棱角分明。身穿一袭黑色的劲装,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渊渟岳势,正是村长口中教授‘五神法’的‘洪河叔’。 此刻,已经有十几名少年少女身穿布衣薄衫,站在那中年男子身后,开始习练‘五神法’。 五神法,又称五兽法,乃是人族先辈根据五脏所养的五神兽白狩、朱雀、青龙、丹凤、白鹿所创的一种术法。 既有拳法、掌法、腿法、步法,又有刀法、剑法、枪法、鞭法等。乃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基础术法,算不得珍贵,可作筑基、锻体、对决之用。许多门派家族都是将其作为五神境必修术法。而对陆虞所在的村落来说,更是如此。 “五神法,青龙拳法。青龙属木,而木代表了生机,柔软,坚韧不拔,能屈能伸。青龙拳亦是如此,源源不绝,不可突破……”陆洪河的声音低沉浑厚,远远传开。 陆虞马步扎稳,心无旁骛,双臂微展,双手握拳,随着陆洪河的传授,缓缓舞动起来。拳出如龙蛇,身随心走,心随意动,一拳接着一拳。身周浮现出淡淡地雾气,漂浮在陆虞周围,‘噼噼啪啪’的打拳声响彻。 之前所吸纳的青木之气在身体内流淌涌动。丝丝缕缕的木之气穿梭盘旋于经脉之中,散发着勃勃生机,对其进行温养,洗伐,扩张。轻微的疼痛感遍布全身,刺激着陆虞的感官。而那一缕缕木之气又如春风化雨,抚慰着陆虞的身体。 “相比于静坐存想,修武练拳对经脉洗练和锻养的作用更大。”陆虞心里暗道。 修行便如水中行舟,不进则退。所为的,便是一个‘争渡’。正所谓,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才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与其他人相比,陆虞的修炼更显的努力、认真,甚至是拼命。因为,村长对他承诺过,只要他突破五神境,进入元气境,便告诉他他父亲的下落。这是他努力修炼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前进的动力。 陆虞是个孤儿,从小便体弱多病。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离开了家乡,从此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虽然陆虞知道,父亲可能是凶多吉少,但毕竟是有一点希望,不管这点希望有多微弱,多渺茫,终究是陆虞的精神支撑。 陆虞一边体悟,修炼却是丝毫不停,拳头上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青纱。烈日炎炎,流火烁金,太阳炙烤着大地,树叶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就是林中的飞禽野兽也是热的消了声。 阳光灼烧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陆虞脸膛通红,汗如雨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周围大部分人都已经停下了拳法的修炼,几个承受能力弱的,早已躲到了阴影中,如一摊烂泥躺在树下。 但陆虞不想放弃,他比其他人更迫切的想要进步,想要变强。竭尽全力,全力以赴,临近极限,乃至突破极限,才是陆虞所追求的。而且这也是村长给他定下的,必须要完成的目标。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让体内的木之气完完全全地调动,运转起来,才能更容易、更充分的体悟到拳法的真意。 不然的话,只能算是一遍遍的练习拳法,只不过是让自己对拳法更熟悉罢了,终究难以达到拳法的大成。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从红日喷薄到赤日当天,陆虞始终不曾停止练拳。 “小虞,停下,过犹不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去地肺山,服气修行。”村长的声音在树下阴影中响起,清晰的传入陆虞的耳中。 陆虞听到村长的话,顿时心神一松,脚下一软,当场跌倒在地上。汗出如浆,浸湿了衣衫,紧紧地黏贴在身上。陆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只感觉全身酸痛,骨软筋酥,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村长从始至终便一直坐在树下,时刻注意着陆虞。此刻看到陆虞累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升起一丝不忍,但接着便把这份不忍收敛起来。站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向家里走去。 陆虞感觉自己好像昏死过去了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眨眨眼的功夫,又像是过去了几个时辰。陆虞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去。 回到家中,村长爷爷已经做好了饭。陆虞趴到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只感觉在平时平凡常见的饭菜这一刻犹如山珍海味一般。 风卷残云的吃完了饭,陆虞转身向里屋走去,想要趁着中午好好歇息一下。村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去院子里,‘如何树’下,冥想存思,继续修行。” 陆虞顿时停下脚步,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扭头向村长看去。 “不能先休息一下吗?”陆虞有些无奈的开口。 村长低着头收拾桌子,没有丝毫反应。陆虞见状,忍不住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院子里走去。村长微微抬起头,瞥了陆虞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来到小院里。陆虞走到‘如何树’下,抬起头,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一片。听村长说,这是他年轻时外出历练,从玄枢域和北胎域交界处的一片大荒中得到的。 如何树,三岁作花,九岁作实,花色泛朱,果实玄黄。其叶呈青色,高过五丈,枝叶蔓延如盖。至今已在村长院子里生长了七十多个年头了。此刻树上枝叶间,可隐约看见还未成熟的素白色的如何果,闪烁着莹润光泽。 陆虞还记得,小的时候,每到夏天,他都会抱着草席,赖在如何树下,一躺就是一下午。当时只感觉,在这棵树下较诸其他地方要凉爽许多。 如何树下,陆虞盘坐在地。双目微闭,双手掐印,运转法诀。顿时,丝丝缕缕的木之气从四面八方聚来,然后没入陆虞体内。 正在此时,如何树上,一颗果子从树上坠落,悬浮于陆虞面前。从其中逸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浓郁青气,环绕在陆虞的周身,然后悄然没入陆虞体内,充盈在陆虞的四肢百骸。而那颗‘如何果’逐渐枯干,最后化作一堆齑粉,落到地上。 陆虞只感觉浑身一阵熨帖,酣然快意,通体舒畅。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浑身的酸痛已是消退了大半。陆虞沉浸于其中,心神俱醉,物我皆忘。 “小虞,起来了,该去地肺山修炼了。”陆虞顿时被村长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有些不解的看向村长,有些不明白自己修炼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把自己叫醒。村长没有解释,却有些嫌弃的向陆虞挥了挥手,“你已经修炼了接近一个时辰了,该走了。” 陆虞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向村长打了个招呼,转身向外走去。 待到陆虞离开院子,身影消失在远处巷子里,村长才从屋里出来。 来到如何树下,看了看地下的两堆粉末,又抬头看了看枝叶间的如何果,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不能再让他在这里修炼了,再这么下去,还不等果子成熟,就都被他‘糟蹋’干净了。” 地肺山,就在村落的后面。山上长满了各种林木,葳蕤羽盖,郁郁葱葱,满眼皆是青绿。山高有数百丈,相比于附近其他的那些山,并不算高。而且不知什么原因,地肺山山顶常年萦绕着淡淡的白雾,不管春秋冬夏,是阴是晴,白雾始终不散。从记事到现在,陆虞从没有看到过地肺山山顶的真面目。 踏入地肺山,光线一下子微弱了下来,眼前顿时一暗,空气明显的清新了许多。陆虞深吸一口气,脚步不停,继续向上走去。地肺山中,野兽很少。而且不知为何,只有兔、狸、燕、雀之类的小型鸟兽生活于此,所以陆虞可以放心大胆的步入其中。 一直向上走了过两百丈,已有淡淡的白雾蔓延过来。阳光洒落,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留下点点斑驳的碎影。雾气弥漫,一片迷蒙。 陆虞停下脚步。凝神静气,双腿盘坐,五心向天。青木之气自草木之中逸出,没进陆虞体内,陆虞整个人仿佛融入进了山林之中。 体内经脉发出莹莹青光,透体而出,模糊可见。肝脏处,一道青光隐现,纠缠盘旋,化作一条模糊难辨的青龙光影,蜿蜒在肝脏处,隐隐发出轻微的龙吟,振荡五脏。 正在这时,陆虞胸前,一块铜钱大小的乳白色玉牌发出迷蒙的五彩光芒,彩光聚而不散,化作四道兽影,首尾相连,居于四方。却是角木蛟,井木犴,奎木狼,斗木獬四宿兽影。 四道兽影各居一处,但却有光线流转牵连,纵横勾勒,相互联系,化作一道玄妙的阵法将陆虞环绕起来。陆虞周围的甲乙青木之气骤然变得更加浓郁精纯,木中菁华化作雾气将陆虞包裹起来。 陆虞却不知自己身上竟发生了如此神妙之事,只感觉身体蓦然之间飘飘欲仙起来,悦不可言。此刻,陆虞的全部心神都沉入到了修炼之中,一时间魂飞天外。 慢慢的,陆虞不自觉的挺身站立起来,双拳舞动,修炼起了五神法。斜形,盘肘,束身,迎石捶一式式的拳法使用出来;或抓,或砸,或劈,或封,脚步游动,双臂狂舞,酣畅淋漓,痛快淋漓。 大日西移,黄昏渐至。 环绕在陆虞周围的四星宿兽阵化作一缕流光,涌入玉佩之中。青龙光影缓缓消散,一切又恢复正常。陆虞紧闭的双眼睁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双臂舒展,只感觉浑身舒畅,有如经历了一场洗礼。 不知为何,陆虞感觉今日一天的修炼之功,足以和之前的四五天相比,甚至身体更有种空明通泰之感。但要说原因,陆虞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去,抬头看了看雾气弥漫的山顶,压下心中的好奇,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快步向山下走去。 第三章 灰猲狼,生死斗 正是九夏。天气变换莫测。 白日时阳光还炽热耀眼的很,万里无云。晚上刚吃完饭,骤风卷起,乌云堆积起来,不过片刻,雨水便落了下来。 先是噼里啪啦,一滴一滴的往下砸;没多长时间,雨就大的好像有人站在房顶,不要命的往下泼水一般,滂沱放肆。 深夜,陆虞躺在床上,没有修炼。听着屋外雨水哗哗的降落声,回想着今天修炼的过程,盘算着以后修炼的规划,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色熹微,骤雨已停。 第三天,陆虞起床再次来到村口的老枣树下,开始服气,冥想,然后练拳。下午再去地肺山修炼。就这样,日复一日,陆虞按部就班的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修炼之中。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陆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段时间的进步。肝脏处青龙已经清晰了许多,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完整的凝炼出来。但这最后一步的突破,需要一定的契机,比如压力和刺激。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虽然陆虞经常和同辈子弟切磋,偶尔陆洪河和村长也会指点一下,但终究不算实战,没有生死之间的压迫。所以,接下来,陆虞打算去离村子十里远之外的枯枞山进行历练。 而且,将来陆虞若要离开村子,去到外界,想要保住性命,需要的不仅是修为,还有实力和心态等。 当陆虞将这个打算告诉村长爷爷后,村长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直接同意了下来。毕竟村长也曾经外出历练过,外面的世界,可不是像村子这般的平和。在外面,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当陆虞到达枯枞山时,已是巳时。 枯枞山,和地肺山一样,是隐仙山脉最外围的一座山。 隐仙山脉又称五龙山脉。 有人说,在这无尽大山深处,有神仙隐居。那神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有移山填海,虚空造物的神妙手段。这座山脉,就是那神仙从天外搬来的。所以生活在山脉周围的人,将这座山脉尊称为隐仙山脉。 也有人说,大山深处有一条黑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颠倒乾坤,鬼神莫测。被称为五黑龙君。已经活了几万年。最中心的五龙峰上,有一座龙池,又称日月池。大旱不干,久雨不溢,其水五色,时时变更。池水有神奇妙用,而那条黑龙就生活在这里。 时至今日,有些生活在莽荒山林深处的原始部族,还在祭拜五黑龙君。所以也有人将其称为五龙山脉。 当然,这些都是听村里老人说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权当作神话传说。 枯枞山,不像地肺山,不论是山的高度还是所占的范围,都要远远超过地肺山。而且,山中常有野兽出没,甚至在山林深处,还有精怪出现。据说,五龙山脉深处,精怪更是常见,不但有鸟兽虫蚁成精成妖,一些奇草怪石,亦是可以修炼成精怪。 走进枯枞山,兽吼禽鸣声不时地传来,尽管这里要比地肺山危险,但不知为何,陆虞却感觉在这里更显的自在。走在林中,陆虞看到、听到了许多以前不曾见到过的情景。野兽的巢穴,带血的尸骨,令人悚然的野兽嚎叫,带给陆虞的不仅是恐惧,还有惊奇和丝丝期待。 陆虞正走着,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野兽‘呜呜’的低吼声,陆虞顿时身体一颤,立刻集中精神,强迫自己按捺下紧张地心绪,看向自己的前方。当看清楚后,陆虞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无意中闯进了这灰猲狼的领地。 陆虞深深吐出一口气,全身筋肉瞬间紧绷起来,死死地盯着那条灰猲狼。 而那条灰猲狼缓缓地从洞中走出,口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幽青的双眼泛着凶残嗜血的光芒看向陆虞。灰猲狼尾巴轻轻摆动,露出森寒的利齿。显然,陆虞的闯入令灰猲狼很是不喜,而且它也并没有打算放过眼前的这个猎物。 一人一兽就这样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陆虞双眼泛起一抹青光,低喝一声,抬脚用力一踏,身体瞬间前冲,提拳向灰猲狼轰去。灰猲狼嘶吼一声,亦是抬爪向陆虞扑去。 拳爪相碰,‘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陆虞踉跄后退,拳头上留下了深深地抓痕,鲜血淋漓,陆虞忍不住‘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功法运转,伤口涌上青气,血顿时止了下来。灰猲狼低嚎一声,双眼更显狰狞,不等身体稳定下来,便立即向陆虞再次扑来。 而在灰猲狼跃起之时,身体像是膨胀变大了一般,灰色的皮毛染上一层淡淡的白光,顿时一股凌厉之感扑面而来。 陆虞面色一肃,拳头紧握,口中低喝一声“青龙夭矫,缠盘双阙”,一拳击向灰猲狼的下颌,而另一条手臂像是变长变软了一般,一拳砸向灰猲狼的腰部! 正所谓,“铜头铁骨豆腐腰”,腰部,正是狼的要害所在。但眼前这条狼显然没有这么好对付,只见灰猲狼瞬间将头颅向下一低,狼嘴张开,咬向陆虞,同时腰身一撇,皮毛上的白光全部涌向尾巴,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全力甩向陆虞! 陆虞见状,瞳孔骤缩,手臂回收,一拳甩向灰猲狼颈部,然后身体后翻,一手撑地,一记青龙甩尾踢向灰猲狼的下颌。一人一兽这次交手,只在几个呼吸之间。陆虞稳住身体,剧烈地喘息了一下,双眼紧紧地盯着灰猲狼,不敢有丝毫放松。 灰猲狼摔到地上,下颌骨差点被陆虞一脚踢碎,顿时哀嚎出声,声音凄厉。 灰猲狼受的伤重,但陆虞也并不好受,灰猲狼狼尾的全力一甩,尽管并没有碰到陆虞,但尾巴上的白光却擦到了陆虞的胳膊,白光有如几十几百道刀光,划过陆虞的身体,凌厉肃杀的庚金之气,切割着陆虞的筋肉,陆虞的左胳膊顿时浮现十几道伤痕,血液流淌而下,整个左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陆虞强忍着疼痛,体内青气翻涌,流淌向伤口,将血暂时止住。趁着灰猲狼倒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前冲,抬起拳头,一拳轰向灰猲狼的腰部。只听‘咔嚓’一声,灰猲狼的脊柱顿时被陆虞打断! 灰猲狼瘫倒在地,浑身颤抖,刚要嚎叫出声,陆虞又是一拳,全力砸向灰猲狼脑袋。一拳未停,一拳又至,不知打了多少拳,陆虞只感觉灰猲狼不再动弹,停止了呼吸,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才抬拳收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胸间的那股气一松,顿时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 从开始就提着的那口气才刚吐出,陆虞顿时就感觉虚脱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汗如雨下,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此刻陆虞感觉刚才动手的不是自己一般,精神一阵恍惚。被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哆嗦,这才清新过来,扭头看向旁边的那具已是血肉模糊的狼尸,胃中一阵翻涌,终究是没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吐的口吐酸水,再无可吐,陆虞才停止呕吐,只觉得全身酸软,面色苍白无血色。一手扶着树,来到树下,瘫坐在了地上。回想着刚才的整个过程,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恐惧。这毕竟是第一条结束在自己手里的生命,鲜活的、活生生的一条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陆虞翻涌的心绪才算平静下来。他虽然害怕,但也明白,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局,他必须要尽快接受、适应,因为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太多。陆虞在原地盘坐下来,全力运转‘九鼎炼神法’,调动体内的甲木之气,恢复着身上的伤势。 用了接近一柱香的时间,将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个大概,陆虞便立即起身准备离去。毕竟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多一分风险。万一在他疗伤的时候,有其他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那陆虞可就凶多吉少了。 这次的经历可以说是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第一次历练,第一次交战,便是如此危险,九死一生。 将身上的伤口稍作包扎,陆虞刚要转身离去,突然瞥见了旁边的狼尸,心神一动,迈步向狼尸走了过去。那头灰猲狼,显然并不是一头普通的野兽,不说别的,单是它身上涌现的庚金之气,便不是正常情况下该存在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可称之为‘狼妖’了。 陆虞蹲下身来,强忍着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翻了翻地上那具支离破碎的狼尸,却没有丝毫发现,顿时感觉有些奇怪。 “不对啊,村长爷爷明明说过,像这种异于寻常野兽的兽类,要不就是天赋异禀,拥有特殊血脉,天生能够修炼;要不就是有过奇遇,改变了自身的体质,弥补了自身的不足,可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让野兽成精化妖,养出内丹来,可是为何这头灰猲狼却没有?真是奇怪。” 陆虞一边翻着狼尸,一边低声嘀咕。 “难道它的奇遇比较特殊?还是它实力太弱了,还没能养出内丹来?” 陆虞左翻右翻,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突然灵机一动,转身向不远处的狼窝走去。 “也许是狼窝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陆虞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 第四章 得白虎脱齿,斗青毛鼠 走进狼窝中,陆虞才发现,洞的深度远远超出了陆虞的预料。山洞的高度超过六尺,石壁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陆虞摸了摸下巴,心中猜测这个山洞可能就是那条灰猲狼挖出来的。 陆虞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向里走着。山洞颇深,清凉干爽,而且越往深处,空气中充斥的庚金之气便越明显,一直往里走了接近十丈,才终于走到山洞的尽头。 “难道这里面有五行属金的奇花异草?可是这种地方能长的出来吗?要不就是有什么奇特的‘宝金’?”陆虞细细打量着四周,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 “真是奇怪,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陆虞不甘心,又仔仔细细的探察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陆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嘀咕:“难道是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可惜我现在连第一步,‘养肝’都还没完成呢,更不要说第四步‘养肺’了,要不然,这里可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真是可惜了。”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感受着萦绕在周身的浓郁的金之气,陆虞终究还是不舍得离去。恋恋不舍地蹲下身来,集中精神,一边回想着村长所说的金属性的各种奇物,一边感受空气中庚金之气的源头。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叹,要是自己已经突破了五神境就好了,打通‘泥丸’一窍,三魂之力灵视之下,想要找东西就方便多了。 想着想着,陆虞一拍脑袋,金属性不代表就一定是金属啊!陆虞的脑袋瞬间就活泛了起来,回想有什么五行属金却并不是金属的奇物。 “神吾黄藻、紫沉麻、蔓金苔,这些都是灵草,而且也不可能生长在这里,要说是石头的话……”陆虞皱起眉头,苦思冥想。 “难道是五精金或者白虎脱齿?”陆虞摸着下巴,低声自语。 五精金又被称为阳起石。虽然听起来像是金属,但其实是一种奇特的石头。 五神境第四步养肺时,便是服食明石,饮以灵液。这里的明石,乃是一种蕴含有庚辛金之气的一种特殊的石头。 而五精金,可以说是完全由精纯的庚辛金之气汇聚而成的一种固态的奇物。但在外面,却包裹着一层特殊的石皮,可以将固态的金之气完全保护起来,不会耗散一丝一毫。在修炼,布阵,锻造武器等方面都能用的到,可以说是千金难求。其价值自是远超明石。 而白虎脱齿又被称为灵黄,金牙石,与五精金又有些不同。有人说,白虎脱齿其实是白虎的牙齿经过金之气经年累月的蕴养,所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奇宝。亦有人说,白虎脱齿是白虎的灵台额骨所化,还有人说乃是白虎大妖的内丹埋在地底所形成的化石。和五精金比起来,两者的作用相差不多,但白虎脱齿的来历更显的神秘些,而且数量更少。 想到这里,陆虞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现在用不到,不代表以后用不到啊! 这种奇物对于陆虞来说,可以说是珍贵至极,它不仅可以提高陆虞的修炼速度,还可以更好的为陆虞打好基础。对于像陆虞这样的普通的修炼者来说,大多都只是单纯的吸收天地五行之气,或者是辅以紫沉麻这种较常见的金属性灵草,来进行修炼。而像五精金这种奇物,很多人可能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陆虞凝下心神,双眼微闭,手掌贴着石壁,一点一点的仔细感受探查起来。 突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陆虞一阵悚然,立刻全身紧绷。体内的气血全力运转,双手紧握,准备出手。 “小虞,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温和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陆虞正屏气慑息,心神紧绷,准备出手,突然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一愣。 “村长爷爷,你怎么来了?”陆虞有些意外。 村长陆望之走了进来,扫了一眼陆虞的伤势,眼中露出一丝心疼,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你第一次出来历练,我不放心你,就跟着出来看看。”村长开口说道。“刚才看你进了这个山洞,一直没出去,便跟进来看看。” 陆虞心里一暖,没有多说什么。“村长爷爷,这山洞里可能有五精金,可是我找不到,你快试一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陆虞一脸兴奋的开口。 “五精金?”村长有些惊讶。然后眉心发出点点彩光,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开来,蔓延至整个山洞。感受着山洞内部浓厚的庚金之气,不由得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奇怪。”话音刚落,村长突然一掌拍出,山洞上方顿时被拍出一个大洞,但其他地方却丝毫没有受到破坏,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这样!”陆虞感叹出声,一阵羡慕。不说力量,单是这份控制力,就远远不是陆虞能够做到的。 “五精金没有,倒是有一块白虎脱齿。这大小,放在外面,足以让人抢的头破血流。”村长看着手中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凌厉如兵戈气息的莹白色石头。一时间,百感交集,感慨万千。就连自己也没有见过这么大块的白虎脱齿,却让陆虞个小孩子给发现了。不得不说,万般皆是缘。 “这就是白虎脱齿?”陆虞一脸好奇的盯着,‘啧啧’称奇。他能够模糊的感受到这块小小的石头里所蕴含的令人恐怖的力量。 “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化成的?”陆虞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村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能凝结出这种奇物,其实力必然不凡,最起码境界要超过我。到了那种程度,这头白虎的体型最起码也有数丈长,即便是牙齿,也要远远比这块石头大,所以我也分辨不出来。”他之前只是见过,却没有真正接触过,而且这东西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气’的结晶,以村长的见识和修为,他自问没有这个能力分辨出来。 “噢。”陆虞有些失望。 村长见他这样,却不以为意,转身就向外走去。“枯枞山在五龙山脉的最外围,基本都是普通的野兽,这次只能说是一场意外。就算还有其他的妖怪,也不会比这条狼强多少。至少在这山上方圆近十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所以接下来,你只能靠你自己。”说完,不等陆虞回应,脚尖一点,凭空飞掠而去,迅速消失不见。 陆虞看着村长逐渐远去的身影,什么也没说,直到再也看不见村长的影子。然后坚定地转身,向山林深处走去。 时间很快过去。第四天。 经过前面几天的历练,陆虞已经很快的适应了过来。面对野兽时,不会再有紧张害怕的情绪产生,也能够冷静的对待突发状况。这对陆虞来说,才是最大的收获。 枯枞山。山的另一侧,接近山腰的位置。 经过昨天的观察,陆虞发现这里方圆三四里都没有野兽活动的痕迹存在。所以陆虞猜测,这里也有一头精怪生存于此,实力应该不比那头灰狼弱多少。所以,这就是陆虞的目标。 陆虞双眼微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这里,已经接近这块地域的中心位置,若是有精怪生存于此,应该就在这附近。 蓦然,有‘嗤嗤’的声音自前方岩壁下的灌木丛中响起。 不出陆虞所料,果真如此。 一只身长足有两尺长的青毛鼠,自岩缝中钻了出来,目露凶光,‘吱吱’叫着,牙齿锋利闪着寒光,在警告陆虞,不要再靠近。 陆虞眼底涌上一抹光亮,清晰的看到灌木丛深处,生长了一株灵芝,不由得心神一振,那是一株木禄芝。 “木禄芝,青盖,上有五茎,亦青色。有支文,味甘。食之万岁。”陆虞轻声自语。 陆虞能够看的出来,岩壁下的那株,寿龄至少在百年以上,虽然不至于食之万岁,但要延寿个十几年,还是不在话下的。陆虞若是可以得到,将其服用,必定可以突破养肺这一小境。所以,陆虞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那株木禄芝。 陆虞对青毛鼠的警告置若罔闻,提拳大踏步向前走去。青毛鼠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口中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化作一道青光,迅速的向陆虞冲来。 陆虞镇定自如,双手前伸,手腕微曲,长喝一声,“青龙无迹,洞涡长寒”。双拳挥舞,面前隐隐出现一个足有磨盘大的,青色拳影所汇聚成的漩涡。‘青色漩涡’,缓缓流转,将青毛鼠阻挡了下来。 青毛鼠现出身来,利爪前伸,瞬间变大数倍。青光渲染,整个爪子都被青光所包裹,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只听青毛鼠尖啸一声,前爪瞬间拍向陆虞。 由无数道扭曲光影组成的青色漩涡,竟被青毛鼠一爪拍碎。陆虞心中一惊,脚步连闪,迅速后退。 “青龙夭矫,缠盘双阙”,双臂变得柔软如藤,两只拳头一前一后向前砸去。一只拳头瞬间和青色利爪碰到一起,竟发出金石交鸣的锵锵之声。陆虞另一只拳头,由拳变掌,间不容发之际,一掌拍到了青毛鼠身上。瞬间,青毛鼠被拍进地下,土石乱溅。 陆虞得理不饶人,脚步前跨,一拳劈向青毛鼠。青毛鼠被陆虞一拳砸中,顿时口吐鲜血,惨叫出声。陆虞能够感受到青毛鼠的气息瞬间衰弱下来。 陆虞心中一松,却不想青毛鼠身上兀的冒出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光焰,然后瞬间气息暴涨,化作一道青光,飞到了灌木之中。然后落到木禄芝旁,一口便将木禄芝咬下了半截。青毛鼠尖啸一声,双眼变成了血红色,凶戾之气更甚,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向陆虞扑了过来。 “你找死,敢吃我的灵芝!”陆虞看到木禄芝被青毛鼠吃了,瞬间大怒。长喝一声,“青龙挂空山无色”,一拳向青毛鼠轰了过去。在和青毛鼠碰到的一刹那,陆虞手臂诡异的一弯,一拳击向了青毛鼠的下颌,然后脚步前跨,一个肘击,顶向青毛鼠。 但青毛鼠仿佛疯狂了一般,不闪不避,毫不畏惧,嘴巴大张,一口咬向陆虞的胳膊,霎时间,陆虞闪避不及,被青毛鼠撕下一块血肉来。 一人一兽,一连交手十数招,血液飞溅,土石飞扬,可谓是两败俱伤。 第五章 突破养肝小境,养肺小境修剑 陆虞也是被青毛鼠激起了凶性,对身上的伤势置之不理,身上雾气氤氲,双手一旋,同时拍向青毛鼠。而青毛鼠此刻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只是一味地疯狂扑咬,不知躲闪,毫无清醒的样子可言。 陆虞趁机一拳击在其颈部,变拳为爪,抓住了其颈骨,然后另一只手倏然前探,全力一截,径直将其颈骨折断,锋利地骨茬刺破青毛鼠颈部的皮毛,鲜血淋漓的露了出来。 青毛鼠突然浑身一颤,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眼中的赤光迅速退去,神彩消散,失去生机。前后不过是呼吸之间,从极动到极静,显的颇为诡异。 青毛鼠突然停止不动,也是让陆虞有些措手不及。看到青毛鼠终于死了,陆虞顿时长出口气,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只觉得精疲力尽,心力交瘁。身体一晃,差点摔到在地。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咧了咧嘴,吸了一口气。这次受的伤比起上次和灰狼交手受的伤要要严重不少啊! 身上青气氤氲蔓延,快速的将血止住,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陆虞来的青毛鼠的尸体旁,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这一次应该不会出意外了!”陆虞小声嘀咕。 上次好不容易杀了一头灰猲狼,可称为狼妖了,却没有内丹,让陆虞很是失望。而这一次,好不容易寻到一株木禄芝,却被青毛鼠拼命给吞食了半株,若是再没有内丹,那陆虞可就亏大了。 所幸,天遂人愿,这只青毛鼠没有出意外。青毛鼠腹中,一颗指肚大小的乳白色的丹丸被陆虞取了出来,似玉非玉,滴血不沾,闪烁着莹润的光泽,捏上去又隐隐有一股弹性。 走到岩壁之下的灌木丛中,陆虞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株木禄芝挖了出来,一股清香隐隐飘出,沁人心脾,让人心神不由得一振。 陆虞握着青毛鼠内丹和木禄芝,心中大喜,他明白,这就是自己突破的机缘。陆虞有种感觉,只要将其炼化吸收,自己便可突破这一小境。 将青毛鼠尸体略作掩埋,陆虞弹身而起,飞快的消失在了密林中。 不一会儿,陆虞就来到了当初那头灰猲狼的巢穴处。寻了几块石头,将洞口堵住,然后略做遮掩,陆虞躲藏了进去,准备炼化吸收那半株木禄芝。 山洞内,陆虞曲腿盘坐,面色严肃,双目闭合,摆出一副五心向天的姿势,双手合十,将木禄芝咀嚼服下,内丹夹在双手间。运起九鼎炼神法,飘渺的鼎鸣声在陆虞心底响起。 随着法诀的运转,木禄芝慢慢化作精纯的药力在陆虞体内流转,带着几分清凉和浓郁的生气滋养着每一寸血肉。丝丝缕缕的木之气自内丹中散逸出来,隐隐凝作虚幻的鼠状,然后溃散,被陆虞吸纳进体内。 陆虞身体肝脏处,一条蜿蜒青龙光影显化出来。此刻的青龙光影,已经变得凝实如真,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完满突破。 蓦然,陆虞胸前的那块玉牌,突然一闪,彩光闪耀,星宿四兽影阵法再次显现出来。四只神兽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相互纠缠,融合,然后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那青龙盘踞空中,嘴巴张开,轻轻一吸,陆虞手中内丹顿时被青龙吞入腹中。 然后青龙夭矫飞舞,将陆虞给盘绕包裹了起来,浓郁的青气弥漫,将陆虞淹没,陆虞的身影消失在蒙蒙雾霭中。 待到青气消散,已是过去了接近半柱香的时间。此时肝脏处的青龙光影,鳞片清晰如雕琢,栩栩如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那里盘旋游动,散发出勃勃生机。胸前的玉牌却不再发光,沉寂了下来,再次变得平淡无奇。 陆虞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然后气势回收,神华内敛,一切恢复如常。 陆虞立身而起,双拳舞动,打出一套拳法。双拳挥舞如风,刚柔并济,敏若龙蛇,有虎豹雷音声响起。陆虞只觉此刻自己的拳法,才算是登堂入室。拳收,吐气。酣畅淋漓。 陆虞心中欢畅,长啸一声,走出洞穴,大踏步地向回走去。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银鞍白马度春风’。 …… 欢喜得意总是短暂。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五神境,修五脏。肝之后,便为心。 夫心者,离之气,火之精,其色赤,其神如朱雀。所以第二小境,便是修心,服食朱丹,饮以丹池。在心脏养出朱雀神影。 修肝脏,舞的是青龙拳,而修心脏,踏的是朱雀步。正如诗云“迢迢朱雀航,飞盖共凌越。” 朱雀者,暴烈如火,锐如刀剑,杲杲如大日,煌煌如山火。 正所谓行如风,侵如火。所以朱雀步,就是火气瞬间的爆发,无飘渺虚幻之相,风借火势,火借风势,两相纠缠,全力以赴,踏开一切…… …… 风,一刻未停地吹拂着,吹着时间的轮,岁月的帆,缓缓却又决然的前进。 太阳越走越远,不再炽热,变得柔软温和。树叶边缘,也慢慢染上一圈温暖的橙黄,最后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白日变短,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绵绵细雨缠绵萧索,瑟瑟秋风吹池落叶。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一刻不停地,陆虞又陷入了日复一日的修炼之中。 逝者如川,不舍昼夜。骤雨将尽,寒蝉凄切。秋叶落尽,凛寒已至。 不知不觉,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冷寒。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 正值深夜。 初时,雪花纷扬,细密如雨帘,如同撒盐空中,沙沙作响;然后雪越下越大,变作风吹柳絮,鹅毛飘飞,簌簌而落。这场大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 第二天,陆虞起身,看了看被大雪埋了将近一半的窗户,用力一推,窗台上的雪花‘簌簌’洒落。推开屋门,看了看天边,天色未熹。无声的将院子里的雪清扫干净,陆虞开门离去。 大雪足有尺深。陆虞没有在意,就像往常一样迈开步伐向村口的老枣树走去。 来到村口,老枣树下。陆虞探出手,衣袖用力一扇,鼓荡出一股劲风,将大石上的落雪尽数扫去。 陆虞盘膝而坐,双手之间,正是第一次历练得到的那块白虎脱齿。将近半年的时间,陆虞五神境已是修炼到了第四小境,养肺小境。 经书言:修肺者,服食明石,饮以灵液。入通于肺凝形在皮。 此刻的陆虞,全身皮肤已是如同玉石般莹润,金铁般坚韧。身上的所有伤疤,也尽都消失不见。 肺脏处,凝白色的白狩光影,若隐若现。 陆虞静坐不动,身上散发出凌厉如刀剑般的气息。一缕缕庚金之气自白虎脱齿中散出,如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缭绕在陆虞周身,然后尽数没入陆虞体内。而陆虞的皮肤,便是每时每刻都要遭受‘剑刺’、‘刀劈’,然后得以更有韧性。 半个时辰后,旭日始旦。陆虞睁开眼睛。虽然冰天雪地,但陆虞全身衣衫已被汗水湿透。陆虞心神一动,离火之气在体内蔓延,衣衫鼓胀,汗水瞬间被蒸干。 辰时初始,陆虞又一次来到地肺山。 修肺小境炼金气。金之气,锋锐无垠,一往无前。最适修刀剑。 此刻,陆虞手中正握着一柄剑。剑长二尺七寸,面文为星辰,背记山川日月,铭曰:望之,古文篆书。原是村长陆望之的佩剑。 陆虞看着手中的剑,“古籍记载:白云子之作剑,受法於庚辛之灵。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用阴阳之候,取刚柔之和,三年作得。而且白云子不仅是铸剑大师,更是一名绝代剑客。” “‘剑气饮秋照冰雪,唤起一天明月。’端的是飞扬豪迈。”陆虞心里感慨。 “剑客多是这般。既懂铸剑,又懂用剑。像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李青醉,‘念剑而生,抱剑而死’的禅无锋,皆是如此。不过我并未打算做剑客,只是将剑当做对敌手段,却不必如此。只需学会剑招就好。” 陆虞站直身体,平心静气,一手持剑,另一手握着一卷剑谱。剑谱的封面是由一种特殊的黑色兽皮制作,内里都是上好的澄心纸,但却早已发黄变旧。原本是《北斗七星剑法》,后来经过无数代的研习,注释,增添,删改,现在叫做《剑法图说》。 第一剑,是为贪狼排首冲锋剑。势如冲天直木,形如丹凤朝阳。 剑招第一式。头平直前向,身偏右,腿作前弓后箭。剑平,略上扬一寸许,目光注剑端。左手伸展向后,略下。一昂一低,如凤翅展开,有抑扬之势。 剑招第二式。身偏向如前,摇身出左足上前,仍如上偏扭之,弓箭式。…… 剑招第三式。…… …… 山中,陆虞忘记了时辰,废寝忘食的修习起来。不知不觉间,太阳竟已西落。陆虞如同大梦初醒,抬头看了看,天空染上一层橘红。竟已是酉时时分。 陆虞有些意犹未尽的收起长剑、剑谱。此刻才觉得全身酸软,汗水淋漓。但却不以为意,这次练剑,可以说是十分的称心快意,酣畅淋漓!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仍是冷寒,林中的积雪刚刚融化便又结上一层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而来。 第六章 不速之客,除夕之夜 晴空万里,阳光倾洒落在积雪上,折射着璀璨迷离的辉光。 “走了这么多天,终于算是看到人烟了!” 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人从遍是冰雪的深林中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像个野人一样。 “哈哈,没想到以我这点微末实力都能在这五龙山脉中存活下来,虽说只是外围,但也是撞了大运了!”那男子状若癫狂的哈哈大笑“真是天不亡我啊!” 陆虞修炼之后,六感已是蜕变得十分敏锐,此刻被那男子张狂的大笑声从修炼中吵醒,不禁皱起眉头。 来到山侧,正好看到那灰袍男子跌跌撞撞地向青崖谷的村子里奔跑而去。陆虞有些好奇地看着那男子,但隐隐心里却又莫名地有些排斥。 他们村子虽然不像莽荒山林深处的那些原始部族一样与世隔绝,但也是深居山林,远离外界,很少有联系。迄今为止,陆虞还从来没有见过村子以外的人。 ‘外界’两个字兀地从他心里冒出,然后便不可自抑地如野草般扎根,疯长,让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去了解。陆虞一下子没有心情再去修炼,压制下激动的心绪,迅速地向着村子飞奔而回。 回到村子,那灰袍中年男子自然早已被村长他们发现,然后有意无意地包围了起来。若是他有歹意,不管是何原因,立刻便会被村长他们击杀!一切以保护村子为重! 陆虞快步走到村长身侧,满是好奇地看向那灰袍男子。那男子肤色黝黑,满是胡须的脸庞颇为粗犷,张眉努目,带着几分憨厚,身材高壮,倒是不会让人生出恶感来。 不过片刻,那灰袍男子便竹筒倒豆一样将他的来历和来到这里的原因交代了个清楚。 他本是一普通的山中猎户,生活在外界的一处靠近山林的小村落中。平日里靠猎杀一些野兽,寻找、贩卖野兽皮毛和药材维生,生活得倒也不错。 后来在林中寻找药材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只剩下了具骨架和腐烂成泥的衣服,他和同村的几人从尸体上得到了一张破旧的兽皮,兽皮上记着一道粗浅的修炼法诀,他们几人借此,倒是误打误撞地走上了修行路。 成为修炼者之后,几人自然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不论是速度还是力气都增进了许多,实力远超以往。因此,几人也是沾沾自喜,心中得意。 正所谓疯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随着实力的增加,几人胆子也是大了许多,渐渐生出野心,不知分寸,要对‘妖怪’动手。 开始时,猎杀的都是一些比较弱的,就像陆虞历练之始遇到的‘狼妖’灰猲狼那样的妖怪,倒是还算顺利;可到后来,几人愈发胆大,无所顾忌,竟招惹到了一头太一境的‘虎妖’金角犴! 几人也因此用性命,为自己的无知和狂妄付出了代价!最后,五个人,只有这灰袍男子‘冯明’侥幸逃脱,保住了这条命,不过也因此迷失在了五龙山脉中。 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他有数次差点命丧‘妖’口,也差点冻死、饿死在山中,不过最后,都被他奇迹般地挺了过来,最后也算是运气,来到了地肺山! 听了他的讲述,那些听到消息围上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是唏嘘不已,纷纷开口安慰他;但村长毕竟曾经外出历练过,几经生死,见遍了外界的尔虞我诈,不像村里这些人,什么也没有经历过,都单纯得很,不知道人心险恶,不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也不能证明这冯明的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如此无知,却又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同样不可信任!更别说,能够在凛冬中,在这危险遍布的五龙山脉存活近两个月的人,又岂会是良善之辈,单纯之人? 但村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盯了那灰袍男子‘冯明’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身上气息如江河般涌动,气机发散,如一柄利刃,震慑了那冯明一下,但却一放即收,只有那冯明能够感受到! 那冯明突然感受到村长的气势,如同被刀剑刺中,身体不由得一颤,心中悚然,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这股气势,竟然比差点要了他命的那头‘金角犴’还要强! 但旋即,他的野心如肆虐的海浪将他的理智淹没,心中的贪婪如毒蛇,不停啃噬着他!感受到村长的那死亡般的威压,他对这个村子的‘功法’突然生出贪念,若是他能够得到这功法,他未必不能成为像村长这样的人! 最终,那灰袍男子冯明还是被留了下来,毕竟,终究是条人命。而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自然不会对他动手! 而且,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张记载有功法传承的‘兽皮’给交了出来!这更让村民们对他产生善意,心生信任! 村长看到他这般作为,不由得眉头皱起,心中更升起了几分警惕,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夜了,太阳早早地坠下,冷气一股股地袭来,窗上一层素白的冰花在悄悄地蔓延,房间里,孤灯如豆。 “我把得到的这张‘兽皮法诀’交给他们,借此表示我的衷心,说不定就能换取他们的信任,然后成功留在村子里,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想方设法得到他们的修炼法诀!”那冯明暗自低语。 他修行这么多年,一切都靠自己摸索,终于勉勉强强跨入元气境,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一辈子不会有出路! 可若是能够得到这村子里的修行之法,他必然可以更进一步!村中的功法,如带血的罂粟般蛊惑着他!但一想到这个村子的村长,那个温文儒雅的清癯老者,他就忍不住心颤。 “以那位村长的实力,一巴掌就可以拍死我!”他心中暗想。 …… 就这样,冯明留在了村中,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一切相安无事。 时光如飞雪,片片飘落不复回。陆虞只觉得过得特别快。眨眼间,就已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养肺第四小境,也已经快要完满。十分罕见的,陆虞没有修炼。 腊月三十。 天刚刚亮,天边泛起鱼肚白,陆虞便起床准备新年的各种物事。 屋舍,院庭的各个角落,全部清扫、擦洗个干净,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年画,门笺,桃符等,将褪色变旧的取下,全部换上新的,焕然一亮。取出村长珍藏多年的好酒,早已熏好的腊肉…… 待到一切都准备好后,已是日上三竿。陆虞走出门去,村中每户人家都是忙忙碌碌,一片喜庆。大街小巷里,一群总角孩儿垂髫少年嘻嘻哈哈,漫无目的地奔跑,不知何时鞭炮声已是零星响起。村中的老人长辈看着这一片欢乐,满脸笑意。村长奔走在村中各处,调度、准备着一切,比谁都要忙碌……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祭祖扫坟也已经结束。近万户人家,数万的村民,倒像是一个小镇子。村中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亮起,村中心燃起熊熊的篝火,震耳的鞭炮声‘劈哩叭啦’一刻不停,一朵朵烟花绽放在天上散开,像是一把把大伞笼罩着每家每户,成百成千的村民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直上云霄,冲散了天上的云朵,露出湛湛的星辰,撒下片片光辉…… 除夕的狂欢一直持续到子时。孩子老人熬不了夜,都打起了瞌睡,人渐渐地变少,篝火渐熄,笑闹声稀疏,村民逐渐散去。 陆虞和村长回到家,取出碟筷酒碗,盛了一碟酱肉,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前,想说话,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桌子中间那盏古旧的油灯跳动着昏黄的火焰,橘黄色的灯光显得屋里有些昏暗,灯芯一点一点地变短,灯花不时发出清脆的‘噼啪’爆裂声。 屋里只有碟筷碰撞声,酒水吞咽声和灯盏里传来的灯花爆裂声偶尔响起。不知何时,两人都睡着了。趴在桌子上,酒香弥漫,沉沉睡去,只有呼吸声轻轻传出。 天上的星星轻闪,云雾掩月,一切都静了下来。 第二天,鞭炮声蓦然响起,将两人从梦中惊醒。一老一少不约而同地起身,又同时抬手,遮遮掩掩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笑了笑,又转身,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出了院子,一人走向村中,一人走向山里。 山林里,积雪还未化尽。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咯吱咯吱’的声音随着脚印的出现而响起。林中寂静无声,传得很远。 陆虞又来到之前修行的地方,一掌掌,一拳拳,毫无章法,疯狂挥舞着打出,不求修行,只为宣泄。 这一打,便是接近半个刻钟。陆虞收手,吐气,只觉得畅快淋漓。心中的烦闷、伤心、苦涩、孤单尽都被一掌掌,一拳拳地打出,打碎。蒙蒙热气从陆虞身上冒出,飘飘扬扬,消散在空中。 村长陆望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地肺山,默默地看着陆虞尽情的发泄。 “村长爷爷,你怎么来了?”陆虞无意中转头,看到了村长站在不远处,吓得心中一跳,不由得开口问道。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村长淡淡地说道,然后转身向山下飞去。 陆虞挠了挠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村长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能默默跟了上去。不过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旬容山。 第七章 旬容山,杀冯明 旬容山,与枯枞山相接,同样处在村子的十数里外,此刻被漫山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气雾蒸腾,朦胧不清。刚一来到这,陆虞便看到了站在山脚下身穿灰袍的冯明和一身暗青色大褂,须发皆白的一位族老。 他们整个村子,一共有五位族老。族老们可以说是整个村子年龄最大,资历、辈分最高的几位老祖了。平日里深居简出,一般只有在祖祭,或是春节、仲秋节时才会出现。 陆虞看着他们,又满腹疑惑地看向村长。 “那冯明在除夕之夜趁我等欢欣庆祝,放松警惕之时,偷袭重伤了负责看守祖祠的晏宁和洪川两个小子,偷偷地潜到了祖祠,欲要窥探村中的修炼法诀,不过被镇守在祖祠静修的辛昶族老给发现了!”村长面色冷淡,出声解释。“竟敢对‘九鼎炼神法’起贪念,敢对村里人下杀手,自然要对其进行惩罚!” “我们好心收留他,真心对待,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确实是该罚!”陆虞心中有些震惊,又不由得感到愤怒。 要知道,因为村中村民们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山林,所以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向往的很,年轻小辈更是如此。而冯明又恰好是从外界来的,所以许多少年少女都喜欢缠着他,听他讲故事。 这段时间里,村中的很多人都对那冯明熟悉,信任了许多!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谁能想到,他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举! “杀了他!”一直沉默着的辛昶族老突然开口说道。但面色平静的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杀了他?”陆虞大惊失色。 “不错,杀了他,而且是由你动手!”村长盯向陆虞,声音冷硬,眼神中透着冷漠,好像变了一个人,让陆虞都有些不认识了。 “我动手?我杀?!”陆虞被惊了一跳,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向后踉跄了两步。‘杀人’这个字眼离他太远,他想过杀人,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你如果想要去外界,想要活下来,那就必须要学会杀人。”村长开口“人命如草芥,你不杀人,就会被杀,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护着你!在外界,想要活着,第一步就要学会杀人!” “那些妖怪和人没什么区别,都会生老病死,也都有喜怒哀乐,你既然敢杀妖怪,那为什么不敢杀人?现在去杀了他,就像杀死那头灰猲狼一样!”村长冷漠地开口。 陆虞身体颤栗着,木然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冯明。 他看到了他的眼睛。里面带着恐惧,带着杀意,还带着几分兴奋。 “我对他承诺过,如果能击败你或者杀死你,我就放他一条生路!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只能活一个!”村长漠然解释道。 陆虞蓦地惊醒过来,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地委屈和愤怒。为了活着,他竟然想杀了自己!可这明明是他自己犯下的错! “杀了他?那就杀了他!”陆虞自言自语,一下子冷静下来。 从村长手中接过‘望之’剑,陆虞一步步地向着冯明走去。 “你确定要这样做?”辛昶族老不知何时来到村长身旁。“有些太残忍了!而且那冯明就算再弱,也是元气境,小虞能是他的对手吗?” “空有元气境修为,却未修习任何法术法诀,就像一个明明手握刀剑,却只会挥拳的蛮汉,空有力气罢了!而且凭他那虚浮的元气境,以小虞的实力,足够了!” “万一他下杀手呢?” “他不敢!他很清楚,若是真杀了小虞,我也不可能让他活下去。不过事事都有万一,我会盯紧着他,防止他狗急跳墙!” “冯明!”陆虞来到冯明的面前,站定。 “嘿嘿,你很想杀了我?”冯明看着对面这个稚嫩而单薄削瘦的少年,咧嘴一笑。“其实不必如此,只要我打败你,我们两个就都能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陆虞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般憨厚老实,但陆虞却由心的感到一阵恶心和怨愤! “村长爷爷说的对,人,和妖怪没有什么不同,和畜牲也没有什么不同。村长爷爷他们好心收留你,洪川叔和晏宁叔他们也把你当成好友,你却毫不留情地对他们下杀手!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你竟然还能笑出来!”陆虞声音低沉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 “真想杀了你啊!”陆虞低声说道。 “其实我也想杀了你!”那冯明看着陆虞,沉沉一笑,眼中满是不甘和嫉恨。凭什么他才十几岁,实力就不比自己差多少!凭什么他这么受重视,拿自己的命为他做历练!凭什么他们有高深的修炼法诀,自己却得不到!凭什么! 陆虞眼目低垂,没有去看他的脸。手中‘望之’剑缓缓出鞘,剑身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清光。对面,冯明脸上萦上一股凶戾之气,显的凶狠了许多,手中握着一柄龙环柄刀,刀身闪着森芒。 哧! 陆虞左脚用力一蹬,身体如离弦的箭般飞射出去,手中剑向着冯明斜斩而去!冯明见陆虞身影袭来,手中大刀挥起,用力斩下! 当! 刀剑相交,清脆的金属振鸣声响彻,陆虞身体一颤,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论起力气,陆虞终究要弱上许多。 陆虞对此早有所预料,毫不慌张,手中剑瞬间收回。身形一矮,‘望之’剑横扫而出。冯明大刀作插地状,将陆虞这一招挡了下来。一层湛湛白光从他身上绽放出,然后迅速蔓延,将大刀包裹了起来。 冯明身形一动,大刀擎起,带着‘呜呜’风声,向陆虞力劈而下! 陆虞脚步豁然后踏,脚掌一顿,双手握着剑柄,向大刀格挡。大刀劈落,陆虞闷哼一声,双臂一斜,大刀顺着剑刃滑落,陆虞趁势而上,反手握剑柄,骤然向上撩起! 剑刃如一抹流光,掠过冯明的手臂,一道血痕悄然浮现,鲜血飙射而出!冯明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又看向往后退了几步的陆虞,脸上显出几分狰狞。 “好!很好!” 陆虞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双目冷静地可怕,丝毫不为其所动。 他明白自己与冯明相比,唯一的优势便是招式。自己修有‘北斗七星剑法’和‘水龙吟剑法’,而冯明则只是诸如劈、砍,砸等一些粗略的根本算不上招式的‘散招’,自己的剑招要比他高明太多,而这,就是自己战胜甚至杀死他的契机! “我想活着,所以你还是就去死!” 冯明大吼一声,手中大刀舞动,道道白光环绕着,向陆虞斜砍而去! 陆虞脚踩‘朱雀步’,‘火气’爆发,动如奔雷,手中‘望之’剑轻吟,直向冯明喉间刺去! 大刀斜砍而下,陆虞身形一顿,脚腕一扭,脚尖用力一蹬,突然向一侧闪去,同时剑招一变,长剑向着其腰间横扫! 冯明大刀落下速度骤然加快,刀剑悍然相碰! 铮! 陆虞手腕一软,‘望之’剑被一股沛然大力蛮横的撞开,环绕着大刀的道道白光如一把把‘圆环刀’,落到了陆虞身上! 陆虞一身衣袍瞬间被切割来,道道血痕从身上浮现,眨眼间便染红了陆虞半个身子。冯明不依不饶,脚步前跨,大刀泛着寒光,对着陆虞再次劈去! 陆虞眉头轻皱,他早已和‘妖怪’拼杀过多次,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伤而惊慌,但面对冯明时,还是感觉有些无力! 那冯明终究是跨入了元气境,丹田已是五行圆满,五方稳固,能够动用‘气’来进行攻击;而陆虞还只是五神境,只能动用自身气力,至于修行所吸收的‘五行之气’,更多的只是起‘筑基’、‘锻体’、‘增强体质’之效。 劣势实在是太明显! 陆虞一边思考对策,一边飞速后退,手腕扭动,挽出朵朵剑花,勉强将冯明这一招给接了下来。 突然,陆虞身形一顿,不退反进,手中剑泛着点点的光,身上一股凌厉之气散发出来。脚步跨出,瞬间便来到了冯明身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杀他,只能‘铤而走险’! 冯明手中大刀向着陆虞肩颈处斜砍而下,陆虞眼中露出一丝狠色!手腕一转,反手握剑柄,肩胛处筋肉耸起,道道青筋浮现,长剑反撩而起,将长刀抵挡住;另一手,丝丝青气氤氲,将手掌覆盖! “青龙挂空,山无色!” 陆虞低喝一声,手掌一旋,身形一缩,乘势向前一挤,几乎要靠到冯明的身上!电光石火间,一掌击出,掌肉相碰!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冯明口中‘低哼’了一声,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后倒退,而陆虞脚下一滑,如‘灵鼠’般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大刀也已落下!大刀如山石般裹挟着大势压来,剑刃瞬间陷入了陆虞手臂筋肉之中,一道几可见骨的伤口绽开,鲜血迸溅,向外流溢洒落! 而那冯明腹部受了陆虞一拳,只觉体内脏腑肠胃几乎搅到了一起,面色‘唰’的一变,缕缕鲜血从其嘴角溢出! 陆虞身体后退,面色骤然一白,身形一晃,但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他以伤换伤才得来的机会! 手中‘望之’剑一翻,一声清越剑吟响彻! “举头望,长剑万里开浮云!” 陆虞大喝出声,手中剑染上一抹流光,脚步前跨,脚尖重重点地,身形向前飘出!臂膀倏然探出,全身筋肉中的气力仿佛汇聚到了一起!一剑斩出,一道刺眼的剑光亮起,破开空气,落向冯明! 冯明强打精神,眼神漫着杀意,咆哮一声,大刀抡起,如同擎着一根大柱,向着陆虞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去! 刀剑相接,道道凛然不可御地锋锐之气涌向两人,两人不约而同地身体一震,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凭栏看,风雷怒,鱼龙惨!” 陆虞身体一翻,趁势再出手!手中长剑铮铮而鸣,残雪漫卷,‘望之’剑如一根飞矢,瞬间降临到冯明身前! 哧! 剑身如流水泡影,无声无息中没入冯明胸膛之中! 陆虞‘唰’地将剑拔出,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勉强将身体稳住,然后将目光投向冯明。 “我认输,不要杀我!” 冯明突然大喊出声,身体一晃,竟直接跪到了地上!其身前已被鲜血浸湿,染红,脸色煞白,气息奄奄,几乎身死! “我认输了,饶我一命行不行,求求你了!” 陆虞看到他这副凄惨模样,眼中涌上一抹复杂。然后身体突然一动,一剑刺出,没入冯明心脏处! “你!你……” 冯明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虞,口中‘呵呵’地吐着气! “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会放了他,可是你…我只想杀了你!”陆虞低声开口。手臂一动,将剑拔出,看着冯明至死仍未瞑目的满是不甘的狰狞的脸,看着他的尸体缓缓倒下,心中涌上一股莫名地憋闷,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村长不知何时走到陆虞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长爷爷,我这样做,对吗?” “是非对错皆在你的心中,也都由你自己决定。但你要记得,人,就该有人性!”村长轻声说道。“这种事,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多,就看你要如何走这条路!” …… 第八章 古剑八法,入元气境 这件事,就像往湖泊中丢进了一颗石子,溅起了小小的浪花,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新年的欢笑还在继续,而陆虞已再次踏入了修行之中。 ……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二月已至,新绿渐起。春回渐暖,山河解冻。地肺山上,厚厚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雪松、龙柏那深沉厚重的青色,暗灰的山岩、灰白的枯草终于又显露了出来。 句曲河边。 陆虞悠哉游哉地走着,肆意弥漫的水汽如烟雾缭绕着陆虞,阳光洒落,带来几分暖意,更照耀的河面朦胧飘渺,犹若仙境。 洪流浩浩,大势汪汪。 泻猛浪而花飞,山巅势溃;激洪波而蛟吼,霹雳来扬。浩荡无尽头的句曲河,一道道巨浪掀起又落下,青白色的水沫漫天飞扬,水浪奔腾而来,悍然地撞到岸侧山石上,隆隆而响,可说是‘砯崖转石万壑雷’了! “句曲河,果然如天上之水,九曲宛转,万古长流!”站立崖壁上,看着不远处奔涌的河流,陆虞不住地惊叹。 句曲河,就在地肺山东方不足百里处。虽是河,却澎湃浩荡如汪洋!万山莫之塞,一苇不可航! 句曲河底。 一条通体幽青,身长百丈的蛟龙翻蹈其中,爪牙利利,鳞甲森森,如钢铁浇铸而成,冰冷而苍劲,于涛浪中嘶吼。吟叫声摄人心魄,甚至盖过了如雷鸣的鼓浪声。 在那头翻腾的蛟龙头颅上,站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骨。 一身破破烂烂的漆黑甲胄,锈蚀的满是孔洞,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松松垮垮的挂在里面那具森白的尸骨上。尸骨高有近一丈,颇为狰狞,头颅上有一根黑色尖角,身后还曳着一条尾巴,竟不似人族。 而在陆虞出现,缓步走在句曲河边之时,那‘甲胄尸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豁然转过头来,眼洞中蓦地射出两道凌厉璀璨的金光,金光贯穿重重水浪,撕裂虚空,瞬间便贯入陆虞眼中。 陆虞却是来不及反应,只觉精神一阵恍惚,身体一晃,差点跌倒下去。 哗啦! 那甲胄尸骨驾驭着蛟龙,辟开巨浪波涛,动如奔雷,自句曲河底冲了出来。百丈长的蛟龙身躯蜿蜒漂浮在半空中,幽青鳞甲闪耀光芒,踏着流云青气,低声嘶吼着,仿佛闷雷滚滚,口中喷吐水汽雷屑,威势如山如海。 甲胄尸骨立身在蛟龙头颅上,低头,空洞的眼眶看向陆虞。 “终于又有人来了,可惜修为太低,不配得到传承!”那‘甲胄尸骨’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牙齿骨骼摩擦碰撞发出来的。 ‘天赋尚可,可做候选者。’那‘甲胄尸骨’又开口说道。“近百年间,来到此处,接受考验的共有一十三人,但却无一人成功,皆身死于此。” “接受考验,成则生,败则死,皆在你。” 陆虞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两具白骨尸体自那蛟龙幽深口中蓦然飞出。同样是裹着一身破烂的黑色甲胄,一人手提一口锈迹斑斑,好像下一刻就会烂掉的四尺长剑,另一人握着一把宽有三四寸的断掉的阔剑。倒是身材矮了许多,更像是人的尸体。 两具尸体冲上山崖,便一刻不停提着长剑向陆虞斩刺过去。 “我还没同意接受考验呢!” 陆虞有些慌忙,急忙拔出剑来,下意识地横扫而出,将‘两人’挡了下来。 “考验已经开始。”甲胄尸骨声音冷漠。 两人一左一右,提剑同时向陆虞胸口刺去。陆虞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手腕一旋,将两柄剑引向一侧,身体一晃,跨向其中一人,一剑劈向其手臂。 那人却突然向后空翻,抬脚踢向陆虞手腕。同时,另一人双手握着阔剑,脚下一旋,向陆虞脖颈斜砍而去! 陆虞身体紧绷,手臂猛地一抬,剑镡击向其脚掌!然后瞬间臂膀一甩,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手中剑豁然上撩! 当! 阔剑被陆虞一剑弹开!陆虞眼中露出冷色,身体一转,眨眼间来到其身侧,剑身轻鸣,手臂筋肉耸起,猛然劈落! 咔! 那手持阔剑的尸体手臂被陆虞亡不旋踵间劈断!阔剑坠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此刻,另一提四尺长剑的尸体却已来到陆虞身后。长剑倏然刺出,直向陆虞背心而去!陆虞身体一悚,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向前扑去! 长剑自陆虞背上划过,一道蔓延到是颈部的血痕赫然浮现!血珠洇出,将陆虞衣袍染红! “不错!”那‘甲胄尸骨’低声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又是两具裹着破烂甲胄,手提长剑的相似尸体从蛟龙口中飞出,落地便向陆虞袭杀而去!而那蛟龙头颅上的甲胄尸骨,空洞洞的‘双眼’绽放着金光,紧紧地盯着陆虞。 也不知那立在蛟龙头颅上的甲胄尸骨是如何控制这些持剑尸体的,那被陆虞斩断手臂的持阔剑尸体,竟是另一手捡起阔剑,举剑又向陆虞砍去! 陆虞在地上一滚,猛地弹身而起,双手握剑,向那持四尺长剑的尸体头颅劈落! 锵!两剑相碰! 一人一尸同时弹开向后落去。陆虞脚还未落地,腰身猛地一转,一剑扫出,将后面追来的尸体手中剑荡开。 手掌猛然一握,一股沛然大力传来,长剑嗡鸣,陆虞身体前探,手中剑泛着微光,豁然劈下! 举头望,长剑万里开浮云! ‘望之’剑自其颅顶落下,‘咔嚓咔嚓’那尸体头颅被陆虞一剑劈碎,碎骨四溅!那具尸体终于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另外三具尸体提着剑,迅速围了上来! …… 陆虞满身血迹,伤痕累累地站在山崖上,背后靠着一块四五丈高的山石,脸色煞白地看着面前正慢慢逼近的四具尸体。不远处,地上还躺着六具支离破碎的残骸! 陆虞看向那站立在蛟龙头颅上的甲胄尸骨。 “考验什么时候结束?那传承我不要还不行吗?!”陆虞嘶喊。声音喑哑不清,早已累的没了力气。 “传承考验已开始,不可退出,悔者,死!”那甲胄尸骨冷漠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 “呸!”陆虞吐出一口血沫,暗骂了一句。“每次都是这一句话!难道要我死了才算考验结束?那还传承个屁啊!” “他妈的,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要我的命?!” 陆虞打起精神,一边骂着,一边提剑向对面三具尸体砍去。 他倒是也想过逃走,却被那甲胄尸骨眼中射出的一道金光给挡了回来。他能够感知到,那金光若是落到身上,自己绝对是必死无疑,所以就再也没有想过逃跑。 长剑落下,斩到那拎着一口如铁棍般的锈剑的尸体身上。 咔嚓! 那具尸体身体一晃,‘望之’剑自其胸前斜斩而过,几根肋骨应声而断! 一道黑色光影闪过,陆虞身体后撤,但却终究没有避开,肩胛处血光溅起,滴滴鲜血迸落,身上又添一道伤口。 陆虞不管不顾,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身体猛然前冲,脊背弓起,筋骨血肉凝聚出一股大力,手臂探出,手中剑悍然刺出!剑鸣声铮铮作响! 北斗七星剑法,第一式。贪狼北望势冲天! 一剑刺出,贯穿了对面那具尸体的胸膛,陆虞手臂猛地一震,长剑豁然一绞,将其肋骨,脊骨直接绞断! 嘭! 尸体无力地倒地,终于又解决一个! …… 陆虞半躺半靠在一块山岩上,大口喘息着,只觉得即便是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扫了一眼地上的十具尸体,陆虞又将目光投向那甲胄尸骨。 “击杀十具五神境圆满剑奴,通过考验,可成为‘白云宫’一员。”那甲胄尸骨声音冷漠喑哑地开口。蓦地,声音一变,变地低沉了许多,更像是一个人说出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便是主人的记名弟子。记住主人的名讳‘白云生’,世人尊称其为‘八极剑仙’。” “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这便是主人!”那甲胄尸骨低声自语。声音虽嘶哑,但陆虞却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崇敬和仰慕之情。 那甲胄尸骨看向陆虞,眼中射出一道灿烂白光,瞬间没入陆虞眉心中。 “这是一部基础剑法典籍和‘白云宫’重地‘洗剑池’的位置,你若想在剑道上有所成就,便去‘洗剑池’走一遭。” 陆虞合上双目,那道白光自陆虞脑海中焕然散开,化作一颗颗如白金铸成的大字,烙印在虚空中。 古剑八法,‘八极剑仙’白云生所创,含八方之理,蕴剑意之道,象法天地,经纬山河,有以弱胜强之妙用…… 第一式,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第二式,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 时间无声流淌,那甲胄尸骨驭着那头蛟龙消失在句曲河中。山崖上,那十具残碎不堪的尸骨和甲胄、锈剑一起,悄然湮灭,化作飞灰。一切像是一场虚幻。 “好神妙的剑法,比七星剑法还要高深许多,但却并不难懂。” 陆虞睁开双眼,眼中显出一股凌厉之气,然后慢慢消弭下去。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陆虞最后再看了一眼句曲河,转身向后走去。 …… 正是烟雨二月。 不知不觉,天色阴了下来,竟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打湿了山和树,路和瓦。空山气清,气象一新。 经过半年多的辛勤修行,陆虞终于将五神境修炼到了圆满境界。接下来,便是突破进下一个境界,元气境。 翌日。 陆虞盘坐在一棵足有两人环抱粗的老松树下,眸子紧闭,双手结印。 在身体五脏处,青龙、朱雀、丹凤、白狩、白鹿五神兽影缓缓缩小,如同活了过来,腾跃起向丹田之内遁去。 丹田,乃五行之元。丹田之中,中赤,左青,右黄,上白,下黑,方圆四寸之中,法五行,故有五色。而五脏处的五神兽,便是按其所属,遵其方位,缓缓沉入了丹田之内。 丹田中蓦然绽放出夺目的五色光华,五种颜色纠缠,交融,演化出一片混混沌沌。 至此,五行已具,丹田自满。上生虚无,下结一身,生气之门,自引气焉。 《道枢》有言:天脑者,一身之灵也,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源,魂精之玉室也。万空真立,千孔生烟,德备天地,洞同大方,故曰泥丸。 “气有五行,五行相推,天有五星,成其经纬,顶上五象,自安泥丸,天动地转,魂魄相随……”陆虞一边祝喝,一边双手结印。 随着陆虞手印的变换,五象逐渐融合。五行五气,相生相克,纠缠轮转,自成一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虞只觉得山河变换,沧海桑田。 体内五象,已消失不见。而泥丸宫,散发着五彩光芒,在虚无中沉沉浮浮。其大无外,其微无内,浩旷无端,杳冥无际。生之以万象,成之以五行。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此神明,即自身之三魂。而古籍记载:夫三魂生于五神,三真出于五灵。五神境圆满之后,三魂便可诞生出来,从无形无质的状态凝聚成有形无质,此时的三魂,便可称之为阴神。而人之三魂便居于泥丸宫中,不可出窍离体。 人有三魂,第一魂胎光,属之于天,第二魂爽灵,属之于五行,第三魂幽精,属之于地。而人体的三魂亦可成长变强,掌握鬼神莫测的力量。且足够强大后,便可出窍离体,眨眼间,遁于千里之外,更能杀人于无形。但想要做到,却需要特殊的养魂秘术,修魂法诀。非常人可得。 陆虞豁然睁开眼睛,透出摄人的精光。现在的他,已然突破了五神境,迈入了元气境。 突破之后,陆虞只觉得全身晶莹通透,如同经历了换血锻骨,洗经伐髓一般。陆虞满心欢喜,长啸一声,兔起鹘落间,迅速消失不见。 回到家中,便看到村长静静地站在如何树下。不言不语,孤廖独立。 如何果快要成熟了。 第九章 地肺山,血风藤 “突破了?”村长转身看向陆虞,看到他脸上的兴奋和希冀。 陆虞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再过段时间,你刚突破,我不可能现在就让你出去的。”村长的脸色,平静地有些反常。 “等你境界稳定下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说完,就转身回到了里屋,再也没有说什么。 陆虞看着村长有些单薄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失落,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儿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不见。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了,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吃完饭,一老一少都是沉默不语。 亥时。天空早已暗下来。陆虞盘坐在床榻上。 元气境为何? 道君曰:元气运行而天地立焉,造化施张而万物用焉。元气一性,阴阳二体,一能生二,二能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若不得元气,即万物无由得生化成长。人无元气即不灵,道无元气即不生。 元气,乃一元之气,即太无先天之气。元气境,即为修‘气’境。 陆虞坐在室中,面向东方,叩齿瞑目。精气神外放,如同达到了眇莽之内,九天之上。氤氲天地之间的气,郁郁沓来,下入到脐下丹田宫中,‘吞咽元气’。 此刻,陆虞仿佛看到面前的虚空中掺杂上了许多颜色。有黑色有白色,有玄黄也有靛青,氤氲、缠绕着,从生灵,从器物上发散出来,陆虞明白,那就是‘气’。风雨雷电,草木金石,莫不是由气所演化而出。 虽是刚到二月,但天色一天比一天亮的早了。陆虞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却发现院门已经敞开,这才发现村长竟是早已起来了,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往的时候,村长都是要到辰时才会醒,且一般都会呆在家里,很少出去。陆虞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 村口的老枣树,新芽已经冒出,只是看到,便觉得心旷神怡。 陆虞坐在老枣树下,摆出了五心向天的姿势。“九鼎逐升九层天,三魂守神第二关。元气落入丹田里,窈窈冥冥入道间……”此为九鼎炼神法第二层。一缕缕的‘气’,从四面八方降落下来,将陆虞笼在其中。 而此刻的村长,已经来到了地肺山。 地肺山,是偌大的隐仙山脉的微不起眼的一部分,居于一隅,平凡到没有人在意。山顶上,雾霭蒙蒙,常年散不开。 地肺山山顶,禁止登上去。这是村落中所有村民都知道的事情。 村中的所有老人都是如此要求,令行禁止。村里少年少女一个个的虽然都好奇的很,但没有一个敢违抗长辈的禁令。所以,时至今日,也没有谁知道,山顶雾中是个什么样子。 而说起来,这个禁令,和村长也有关系。 八十年前,村长还是个垂髫少年。意气风发,好奇活泼。是当时村中年轻一辈里天赋最好的,所有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而村长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从五神境修行到了元气境。然后继续高歌猛进,在三年的的时间里,突破元气境,进入太一境。 当时,村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太一境。年龄大多过了百岁。而当时的村长,才只有十七岁。所有人都把村长当做希望,所有人都觉得,村长可以走的更远。 这种压力,实在是太大,村长变得有些叛逆。地肺山山顶那片浓雾里的神秘,对那片神秘的好奇,更催长了村长的叛逆。终于有一天,村长偷偷地离开了村子,来到了那片浓雾之前。 浓雾深处,却是别有洞天。五丈见方的山顶,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道观静静地矗立着。谁也不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是千年还是万年?没有谁能够回答。 小道观虽平凡、破落,但引起一个少年的好奇心,却是足够了。村长看向小道观,鬼使神差的迈步踏出,走进了浓雾之中。 霎时间,山顶白雾中,四面八方,倏地亮起一道道绽放微光、晶莹透明的铭纹光线,一枚枚烙印在虚空中的符文。 道道铭纹相互勾连,符文相互吸引,释放出如渊似海的气息。然后一道刺目雷电凭空出现。村长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雷电劈中。也幸亏只是迈进去一步,村长才捡回了这条命。 待到村长被发现时,早已晕厥许久,重伤垂死。村中长辈也是费尽心思,四处的寻丹问药。后来,身上伤势虽然恢复了过来,但却伤了丹田、经脉,无药石可医。导致修为终生止步于太一境。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也因为此事,村中长辈一度对这道禁令更加严苛,在刚开始的那些年甚至都不允许讨论。 村长陆望之从开始的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到后来的淡然如水,处事泰然,颇有一些看破红尘的意味。 六十年前,陆望之成了村长。在修行上面,对那些少年少女,放开了诸多要求。定个目标,只要能够完成,其他的都不会多管。他不想因为太过强压,而发生自己那样的悲剧。 而对于地肺山山顶掩在云雾中的阵法和道观,村长也是颇为头疼,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解决。所以村长年轻的时候,经常去到外界游历。走遍各处,倒是学了些粗浅的阵法布置的手段。最后在浓雾外围,又布置了一圈阵法,防止有小辈偷偷地闯上来,遭受意外。这才放下心来。 村长眼中,似是苦楚,又是愤懑地看着面前的云雾,最后释然下来,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放下了,终究是没放下。 云雾中,那座小道观依然立在那里,依然破败不堪,时光像是停止了滚动,什么都没有变。 小道观旁边,一个逼仄的角落,有一片只有三四步见方的小药田。那是当年他布置阵法时无意中发现的。只有村中资历最长,年龄最大的几个老人知道。 药田里,只生长了不到十株的药草。生生落落,开花结子,数千年,不知枯荣了多少代。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最外侧那两株已经被取走了。这次来这里,是为了陆虞。陆虞执意要出去,他没法阻拦。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村长站在阵法边缘,目光投向那离自己只有一丈远的一株血风藤。但这一丈,却是犹若天堑,深渊。 血风藤,有生气养血,温养脉体,强筋壮骨之效用,正适合陆虞服用。眼前这一株,已经有接近两百年的药龄。 脚步跨出,进入到阵法笼罩的范围。 一根根铭纹、符文瞬间亮起,雷霆之力堆积,一道青色的雷电刹那间自头顶飘渺云雾中劈落。陆望之脚步变得虚幻,身体如同游蛇一般,变得柔软,不可捉摸。间不容发之际,向左移出了一小步,躲开了那道雷电。 而此刻,另一道雷电已经降落,已是来不及躲闪。陆望之抬起右拳,如老龟慢爬,拳头上青幽幽黄蒙蒙的光芒浮现出来,右手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江流石不转,莫恨水悠悠。”村长的拳头霎时间与雷电碰到一起! 轰! 在碰撞的刹那,拳头上的黄光瞬间迸开、蔓延,深沉厚重,陆望之仿佛变成了一方山岳。青光散开,如同水涡般旋转翻涌。只听得轰隆一声,村长剧烈的一晃,雷电穿透青色涡流在指间炸开。破碎的雷光如电蛇一样四散飞溅! 黄光消散,村长的右手变得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白的手骨。但终究是挡住了。 这是陆望之观江河中石创出来的。 陆望之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借此机会,迅速又向前迈出了一步。雷电下落的更快了。陆望之并指作剑,右脚向前,左脚落后,前弓后箭,右手抬起,用力前刺! 北斗七星剑法:天罡起舞镇中剑! 陆望之右手上像是覆上了一层熠熠光辉,并指刺出,天地黯黯,月明星淡!晴天霹雳般的碰撞声响起,雷光四闪,劲风席卷开来。陆望之身体诡异的一扭,借着这股劲风向药田倒去。 左手前伸,仿佛变大了一般,一把将血风藤握住,旋即用力一扯,将血风藤的茎叶直接拽断,只留着根还在药田里。 右手用力一拍,仿佛纸张一般,没有重量,飘飘忽忽地站了起来。 “泥丸宫,身虚若空。” 虚无之中,一座五彩闪耀的宫殿显化,无形无象,自然空玄,三魂如同神祗般站立在其中。 五彩光芒罩向陆望之,周身变得扭曲模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缥缥缈缈,遗世独立。云雾中落下的雷电好像失去了方向,大都劈到了陆望之周身,有的落到身上,也如冰雪般消融了去。陆望之辗转腾挪,不过呼吸之间,便出了阵法。虚无中的泥丸宫坠入脑中,消失不见。 村长陆望之手握血风藤,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气息萎靡,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肉身太弱,强行使用魂魄的力量,承受雷电的轰击,负担太大了。这一次伤了三魂,怕是最少要修养上小半年。”村长低声自语。 “不过终究是采到了。”村长看了看手中的血风藤,片片血红色叶片流溢辉光,馨香扑鼻。身体一跃,弹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中。 村长回到家中,先是换了一身干净青袍。将右手缩进袖中,左手拿了那株血风藤,走到陆虞的面前,将血风藤递了出去。 “每天修炼之前,口中含着一片叶子。最后一天,将茎服下。待到用完,就可以离开了。”说完,深深地看了陆虞一眼,终究没有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陆虞定定地看着手中的血藤。只觉得胸前哽了一口气,一股酸涩直充鼻腔,涌上眼眶,蔓延了整张脸庞,一股内疚充满了全身。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正是因为知道,看到了村长那苍白的脸色,才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村长,可是他想知道父亲的下落,想感受父亲的轻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他对父亲的印象只是来自于村长爷爷的描述。 陆虞像是失了神,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今天没有修炼。 第二天,陆虞一如从前的来到了村口的老枣树下,一如从前的修炼。更加拼命的修炼。 第十章 父母亲,终离去 一个月后。已是阳春三月。 那株血风藤已经完全服用完了。陆虞只感觉自己肉身饱满,血气沛然,充满了力量。体内的气时时刻刻的流转,拥有勃勃生机。 陆虞从大石上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家中走去。 院子里,村长陆望之站在如何树下。枝叶仍是往常那般浓青深沉,但掩在其中的如何果已经成熟。原本的莹白色的果实已变成明黄色,浮现着一层莹润。甚至还有几颗宛若晶莹琥珀般挂在那里。 村长像是一直站在那里,站成了另一棵树。 “村长爷爷,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爹娘的消息了吗?”陆虞走到了村长的身后,声音有些发颤。 村长没有开口,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村长抬着头,看着露珠慢慢从树叶上滑落。“你现在也不小了,接近一年的修行,让你也变得沉稳了许多。以你现在的修为实力,只要小心一点,我也就不会太担心你了。” “你父亲陆白,和你有些相像,天赋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比你差。不过比你要外向开阔多了。小的时候就喜欢四处乱跑,后来开始修行了,就更是‘变本加厉’,每次历练,都要跑的远远的,有一次竟跑到了七八十里外的句曲河,让我们好一阵担心。”说到这里,村长声音顿了顿,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后来修为到了元气境,不知怎的,竟生出了离开村子的想法。说是要像我一样,外出历练,多学些本事。竟然还威胁我,说我不同意也没用,不同意他就偷偷跑出去,气的我想打他一顿。没办法,最终只能是同意了。 你父亲出去后,倒也是过的风生水起。说起来,也是机缘好。你父亲竟被数千里外的一方名叫‘大有空明洞天’的大势力的人给看上了,还是位长老。说是看你父亲天赋不错,又对他脾气,所以起了收徒的心思。你父亲想着,拜了进去,不说修炼资源这些,要是村子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有个依靠,所以就同意了下来。”村长微闭着眼睛,陷入了深深地回忆当中。 “后来,你父亲离开宗派外出任务,救了一个女子,将其带回了洞天之中。两人在一起日久天长,耳鬓厮磨,然后偷偷结为了夫妻。那个女子,叫唐小虞,就是你的母亲。 宗派规矩,身为弟子不允许结合道侣。更别说,你母亲是你父亲偷偷带进去的,不是本派弟子。你父亲的师父对他极好,替他开解,只要他和你母亲分开,就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父亲全然不听,一意孤行。惹怒了掌教大人,掌教盛怒之下,欲要将其处死。还是你父亲的师父替他求情,才饶了他一命。最后改成将其逐出师门,和师门再无关系,永远不得回去。然后,你父亲就带着你母亲回了村子。” 陆虞静静地听着,恨不得停下呼吸,生怕打扰了村长。 “你母亲长的很漂亮,脸上总是带着笑,最喜欢穿一身白裙。在村里不管遇到谁都会笑一笑,打声招呼。村里的老人都夸她懂事,贤惠,说你父亲上辈子不知道造了多大的功德,才能找到你母亲这样的人。虽然你母亲并不是村里人,但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特别喜欢她。 说起来,也是一物降一物,你父亲在外面总是一副胡吹海侃,粗枝大叶的模样,但对你母亲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小心细心,跟村里人聊天闲扯的时候,若是你母亲也在旁边,就总是紧张的不得了。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先询一遍你的母亲。和你母亲在一起,你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我能看的出来,他很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 后来,你母亲怀孕了。你父亲高兴,村里人也都替他高兴。十月怀胎,你母亲生下了你。 可能,太过幸福的人会遭天妒。你母亲生你的时候产难,收生婆说是只能活一个。你母亲没有犹豫,她想要让你活下来。你母亲只是个普通人,但却为了你,最后神奇一般的活了下来。可是因为生产时伤了身体,所以你母亲总是一副弱不禁风,面色苍白的模样。而你可能也是因为产难的原因,身体要比其他孩子要瘦弱许多,很容易生病。你母亲因为忧心你,总是蹙着一双眉头,本就病骨支离的身体更是日渐消瘦。 后来,在你两岁多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性命垂危,几近濒死。村中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甚至有人说药石罔效,让你父母准备后事。你母亲接受不了,吐了一口心血,昏死了过去。 当时若是再去外面求医已经来不及了,实在没有办法,我便和你父亲去了地肺山,拼了性命,从里面夺了株天绛芝。传说中天绛芝可叫人起死回生,这虽然是传说,虚无缥缈,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将那天绛芝服下后,你的病情竟然真的有了好转。然后辅了些补气养血、安神清毒的人参药草,慢慢的把你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你虽然慢慢好转了,可是你母亲却一直昏迷不醒。你父亲着急的失了方寸,哭着求着我和村里的老人,希望我们出手,再去地肺山求取一株仙草。我们都是看着你父亲长大的,不忍心看他这样,也不忍心你母亲就这样一直昏迷,就又去了一次地肺山。拼了性命,才夺了半株出来。可能是效用的原因,或者是只有半株,药力不够。你母亲虽然醒了过来,身体有所好转,但还是体弱憔悴。 你父亲为了彻底医好你母亲,也怕你再出什么事,所以准备厚着脸皮,回宗派求取灵丹宝药,希望能够将你们全都医好。 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你母亲终究没有坚持住,在半年后去世了。那时候你才三岁。 我曾经去过那个宗派,想要探查清楚,但却被阻拦了下来。没有能见到你父亲的师父。只是有个弟子告诉我,你父亲确实回去过,但是被要求完成一个任务。你父亲去了那个地方,却失踪了,再也没有回去。那个长老也曾经去找过,没有任何发现。 所以你要想找到你父亲,就去大有空明洞天。但你要记住,不要着急,不要硬闯,要保护好自己,你父母肯定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还有,不管结果如何,你要记得,这里还有你的家,你的亲人在这里,不要忘了回来。”说完,村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落寞、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虞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村子的后面,地肺山旁边,就是陵园。 陆虞离开家,来到陵园,看着面前的母亲的陵墓,轻轻的跪了下来。天气早已回暖,高高隆起地陵墓上染上了丛丛嫩绿。看着面前母亲的墓碑,陆虞眼睛酸涩,突然落下泪来。 村长说,在他三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也不知去向。但对他来说,父亲母亲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在他记忆中,就没有父母的影子,对父母的所有印象,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村长的讲述和自己模糊的幻想。 从他记事开始,他就和村长住在一起。小的时候,每次看到村里其他的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被父母牵着小手他都羡慕的不得了;就算是因为调皮闯祸而被父母训斥,敲打,在陆虞眼里都是幸福的,温馨的,因为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经历过,享受过。他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自己的父母都好好的,在自己身边,牵着自己的两只手,走在村口的大树下。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村长站在他的旁边,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会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摸着他的头。然后他就会哭出声来,泪眼朦胧,眼圈通红的哽咽着问村长:“村长爷爷,爹爹去了什么地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村长每次都会忍不住老眼泛红,都会说:“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后来,陆虞慢慢的长大了,他不会再问村长爷爷父亲去了哪里,也不会再盯着叔叔长辈们牵着他们的孩子的手发呆,村长爷爷也不会再摸他的头,安慰他。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敏感,内敛,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和村长爷爷坐在桌前,话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沉默不言。 村长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叫陆白,你叫唐小虞,要不就叫陆虞。”陆虞记得,村长说,当时他父亲就是这么给他起的名字。 陆虞抬起头,眼前好像又浮现出自己母亲慈爱的身影,一身白裙,满眼温柔,但却看不清面容。轻风呼呼拂过,是她在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诉说着对自己的思念。慢慢地,陆虞轻轻的睡着了。 黄昏缓缓来临,夕阳半落,天边残霞似血,风渐渐的大了。陆虞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只感觉全身轻松释然,好像解下了一切。这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舒服,最放松,最安稳的一次。 陆虞站起身来,最后,深深地看了母亲的陵墓最后一眼,毅然转身走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每家每户。掩在山林中的弯月,若隐若现,将落未落,一片迷蒙,白雾被染上了一层光莹。陆虞和村长两人,静静地站在村口。这次离开,没有告诉村里的其他人,只有村长站在他身边。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照顾好自己,别忘了回来。”村长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陆虞,心情复杂难言。终于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陆虞的头。 陆虞一下子红了眼睛,村长爷爷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拍过自己的头了,陆虞突然有些哽咽起来:“放心村长爷爷,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一定会回来的。” 陆虞抬起头,擦去脸上的眼泪,勉强向村长笑了笑,背着包袱,转身向雾中走去。 村长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直到陆虞消失不见。 陆虞向前一直走着,朝阳升起,放出万道霞光,雾气不知不觉的散了。陆虞转身向后看去,村子早已消失不见。能看到的,只有地肺山顶那经久不散的雾霭。陆虞忍不住长啸一声,释放出心里的那股不舍压抑之情。 …… 第十一章 隐仙山脉 陆虞生活的村子,在隐仙山脉的东面。而要想离开村子,去到外界,去到大有空明洞天,就需要跨过或者绕过隐仙山脉,去往山脉的西面。 以陆虞的实力,自然只能选择绕过隐仙山脉,而且只能游走在山脉的边缘地带。 陆虞虽然有外出历练的经历,经验,但这次外出,不论是时间还是危险程度,都远远不是之前所能相比较的。若是运气不好,一个不小心,死在山中,也不是不可能。 山路蜿蜒曲折,延伸到山林深处,然后越来越模糊不清,与山林交融到一起,直到消失不见。走到这里,就需要陆虞自己分辨大致的方向,然后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走到这里,也就到了他真正只依靠自己,搏命厮杀,拼出一条路来的时候。 越向前走,草木越显幽深。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悬到了头顶。陆虞警惕地向前走着,就在之前,有一头凤尾豹刚刚死在了陆虞的手中。 ‘窸窸窣窣’,草木摇动,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陆虞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死死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山岩后,一条体长超过一丈,高有五六尺的妖兽从密不透风的灌木藤蔓中跃了出来。身上纹点斑驳,毛发浓密,双目凶戾,利齿露出一抹寒光。跃起无声,落下无息。 尾巴如同凤鸟的尾羽一般,五彩斑斓;又像是五条五颜六色的豹尾,长鞭一般轻轻甩动。竟又是一头凤尾豹! 看着面前不远处,随时准备扑过来的凤尾豹,陆虞有些无奈。这头凤尾豹,明显比之前那头要大许多,身上腥气萦绕。甚至可能就是之前陆虞杀死的那头凤尾豹的老子。这一次,必然是不死不休! 陆虞双手缓缓抬起,将手中的剑鞘扔到一边,手提‘望之’剑,剑身上渐渐泛起一层近乎透明的冰冷白光。 凤尾豹低低地咆哮一声,如箭离弦般,奔射了过来。陆虞提手,手腕轻转,脚步前踏,一剑刺出,剑光凛凛,与凤尾豹的爪子碰到了一起。 “嗡”如同金属碰撞的一声响起,陆虞手臂一颤,身体迅捷的一转,手中长剑横扫,剑光如水般扇形扫出。凤尾豹身体突然下落,身体转动,‘凤尾’如长鞭扫出,带起破风声,彩光氤氲,与剑光碰到一起,铿锵振鸣,在山林中回荡。 唰唰唰!!! 陆虞手中剑舞动,一人一兽,几个呼吸间,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陆虞突然面色一肃,重重向前踏了一步,双手握剑,力劈而下。 “举头望,长剑万里开浮云。”一道亮白色剑光如弯月骤然现出,迷迷蒙蒙,足有数丈高。 凤尾豹身体蓦然浮现一层彩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声,如豹吼,如凤唳。利爪弹起,身体一缩,两只前爪如同羽箭般射来,与剑光碰到一起。 轰! 震耳的碰撞交击声响起。凤尾豹凄厉地咆哮出声。鲜血四溅,破碎的剑光四射而出。打到四面八方的林木草蔓上,枝叶破碎,被劲风卷起,飘飘扬扬,充斥了满眼。 陆虞趁机迅速向前,长剑前刺,空气发出‘嘶嘶’的长鸣声。凤尾豹前爪血淋淋,露出森白的骨头,愤怒的咆哮一声。凤尾如同钢鞭一般横扫,让人有种窒息之感。‘剑与鞭’相碰,霹雳般振鸣。陆虞身体一耸,向后退了一步。 “凭栏看,风雷怒,鱼龙惨。”陆虞脚步一顿,两脚分开。背脊全力一振,身体微微前伏,双手一旋,长剑霍霍,剑光舞动,临空跃起,持剑重重点出。剑鸣声中,夹着风雷震震声,如同天降雷霆,顷刻间,刺向凤尾豹。 ‘咻咻’声突然响起,夹杂着‘噼啪’的脆鸣声。凤尾豹轻盈跃起,全身收缩,凤尾甩动,如同长鞭般,在陆虞眼前放大,舞出一片彩光,凤尾隐去了踪迹。 长剑和凤尾相碰的瞬间,一道如同裂帛般的撕裂声响起。彩光骤然变色,一片血红浮现到眼前,血腥味弥漫开来。凤尾豹发出痛苦的吼叫,五条豹尾被陆虞斩断两条,另外三条也是伤痕累累。凤尾豹坠落到地。 陆虞手臂颤抖,重重的喘息着,但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手提长剑,缓缓的向凤尾豹走去。凤尾豹口中溢出鲜血,步履颤颤巍巍的站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陆虞,低沉地嘶吼着。 陆虞眼神冰冷平静,没有丝毫动容,走到凤尾豹面前,手指间缠绕上一道道青气,一拳轰出,飞沙走石。 凤尾豹全身鲜血淋漓,低低地咆哮一声,弹身跃起,扑向陆虞。 陆虞拳头全力击出,一拳轰到了凤尾豹的肩胛骨处,只听的了‘咔嚓’一声脆响,陆虞身体一颤,手臂有些麻木,向后退了两步。而凤尾豹惨嚎出声,瘫倒在地,剧烈地挣扎着。 陆虞走上前去,反手握住剑柄,用力刺下,了结了这头凤尾豹。 待到凤尾豹彻底停止呼吸后,陆虞才放下心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取回剑鞘,将凤尾豹的内丹挖出,尸体略做掩埋,轻轻跃起,兔起鹘落间,消失在深林中。 越往里走,山中的林木就越密集。枝叶森森,树影斑驳,走在树下,显的有些阴暗。透过枝干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太阳已经逐渐西移,林中的兽吼禽鸣声,野性蛮蛮,或远或近,时时刻刻不停的响起。 这段时间,陆虞已经渐渐的熟悉,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身上的人间烟火气息,已经逐渐被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血腥气所掩盖,代替,遭受的袭击也因此越来越少。 很快,夕阳下沉,圆月上升。整片山林都倾泻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如水般的琥珀色月光。陆虞寻了处高高耸立的山岩,四处的灌木藤蔓被陆虞斩除了个干净。月光覆盖在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凉意。夜雾慢慢的升腾弥散了起来。 陆虞静静地躺在岩石上,看着高高挂在夜空的琥珀色圆月,悄无声息,气息收敛,整个人好像和这座山岩,这座山脉融为了一体。体内的‘九鼎炼神法’不知不觉地运转,在头顶上空形成了一个虚幻微弱的扭曲漩涡,天地间游离的‘气’,一丝一缕的涌进了陆虞体内。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整片山林静谧无声,好像所有的生灵都还在沉睡,一切都还未醒过来。陆虞已经背起包袱穿梭在密林中。 对陆虞来说,这一程,不仅要安全度过,而且要尽量的提升实力境界,提升战力。 …… 第十二章 青柙兕 红日当空,正是晌午。 一片数十丈见方的草丛中,若隐若现的传出一缕幽香,让人嗅到便感觉精神一振。整片地域没有一棵树,一株灌木,只有密密麻麻的,足有三尺高的细茎杂草。 陆虞小心翼翼地向散发着幽幽香气的地方走去。他知道,像这种生有奇花异草的地方,一般都有精怪野兽守护、游离在附近。 慢慢地,陆虞已经离那株药草只有一丈远了,药香更显馥郁。此刻,陆虞已经看到了那株药材的样子。 “竟然是寻骨风!”陆虞有些惊讶。“而且药龄已经超过了五十年。” 寻骨风,又称清骨风。全株密被白色绵毛。根细,呈圆柱形,棕黄色。茎细长,常攀附他物生长。有温养经络、养气止血之妙用。 “野兽精怪吞吐天地灵气,日精月华修行,寻骨幽香对它们有很大好处,怎么竟然没有精怪守护一侧?”看着这株寻骨风,陆虞不禁得有些疑惑,同时心中升起一份警惕。 正在陆虞疑惑不解时,在其身后不远处,一头不到一丈长的青柙兕隐伏在草丛里。遍身青黑色鳞甲,与杂草近乎同色。四蹄踏动间,不发出一丝声响,漆黑眼瞳中满是冰冷,头顶处生有一根乌黑发亮的独角。 嗤! 青柙兕突然腾跃而起,地面轻轻一震,独角闪着幽芒,顶向陆虞的背心。在青柙兕扑向他的瞬间,陆虞蓦然间感觉有一股冷戾之气向自己袭来,全身汗毛顿时竖起,不禁浑身一颤。 根本来不及转身应对,陆虞双腿双脚骤然用力,向前扑去,背上瞬间覆上一层蒙蒙白光。同时腰部猛地的一扭,上半身诡异地转过来,手上绽起一团炽盛红光,一拳轰出! 嘭! 陆虞摔倒在地,一团仿佛火焰燃烧凝聚成的拳头在背后爆炸开来。终究是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青柙兕的偷袭!陆虞手掌用力一拍,地面轻震,身体如落叶般飘然而起。同时,又向后退了四五步,才停下身来。 稳住身后,陆虞才有时间看向袭击自己的青柙兕。 “青柙兕!”陆虞看清楚后,瞳孔骤缩,顿感悚然,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论起力量和凶性,这青柙兕可比凤尾豹强大、蛮横得多。 “竟然是青柙兕,这一次可真是危险了!”陆虞拔出剑来,凝神静气,身体一振,一股蒙蒙白光蔓延向全身,剑身上剑光吞吐。 青柙兕缓缓昂起头来,幽黑色的巨大眼瞳紧紧盯着陆虞,低吼着,口鼻间喷着白气,发出‘嗤嗤’的声响。一股凶戾的气息席卷向陆虞。 陆虞身体不动,青柙兕也不动。一人一兕谨慎至极,相互凝视着,对峙着。 “北斗七星剑法,第一式。贪狼北望势冲天!” 不过片刻,陆虞突兀一动,精气神凝聚到巅峰!迎面跃起,右足前弯,浑身筋肉绷起,身体暴起前冲,紧接着一剑刺出! 嗡! 清越的剑吟声响起,剑尖处爆出一团烈光,星光璀璨,凛然杀气席卷,锋锐无垠,直向青柙兕杀去! 青柙兕浑然不惧,四蹄踏动间,地动山摇的奔向陆虞!一道道璀璨凌厉的剑光落到其鳞甲之上,刺耳的金属碰撞、割裂声不绝于耳! 不过几个呼吸,青柙兕身上鳞甲破碎,鲜血四溅,一道道伤痕布满了全身。但这点伤势对它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剑势变弱,青柙兕突然弹身跃起,一声沉吼,音波漾起涟漪卷向陆虞,头颅昂起,独角如墨色弯刀,向陆虞探去! 陆虞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握长剑,身体前倾,腰身作桥,奋力向其头颅砍去。但那青柙兕不闪不避,独角如刀,与剑身相碰! 锵! 陆虞只觉好像斩到了一块石头上,双手双臂一麻,虎口裂开,溅点鲜血! 音波如雷,隆隆滚动,贯到陆虞耳中。陆虞脑袋一昏,不由得一个踉跄。青柙兕趁势前冲,独角刺向陆虞心口处! 陆虞心中震颤,无奈弃剑,身体猛然向侧后方倾去。同时双手握拳,手上覆盖上一层青幽幽黄蒙蒙的光芒,全身筋肉耸起,双脚踏地,如同扎根到了地上。 “江流石不转,莫恨水悠悠。”一拳轰出,似快似慢,与兕头独角碰到一起! 嘭! 沉闷的拳肉相击声响起,陆虞手背绽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是那青柙兕头上的独角所伤。青柙兕吃痛,身体一顿,口中滴落涎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咆哮。 陆虞趁机迅速向前,身体一晃,两只拳头有青光缭绕,皮肤上仿佛有厚重的鳞片长出。 “青龙夭矫,缠盘双阙”陆虞两只拳头一前一后,分别击向青柙兕的独角和眼睛。 而青柙兕却是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站立不动。待到陆虞的拳头快要到时,才突然张口发出一声沉吼,音波一圈圈笼向陆虞! 陆虞无奈,腰身猛然一振,身体翻转,腾跃而起。变拳为掌,一掌拍到了空处,顿时一声震耳的爆鸣声响起。另一拳目标不变的轰向兕得头颅! 嘭! 低沉地碰撞声响起,一人一兕同时后退。 陆虞身体倾伏,近乎趴到了地上,险而又险的将地上的长剑捡起。 “北斗七星剑法,第二式,巨门跃武开纵横!” 深吸一口气,陆虞手中剑一震,左脚前踏,右手持剑,手腕一转,挽出一朵剑花,晶莹、凌厉,折射出七彩光芒。手腕一低,直向青柙兕砍去! 剑身轻轻飘飘,却又势若闪电般落到了青柙兕身上!剑花在青柙兕身上绽放!鳞片、鲜血如雨般溅落,血肉横飞。 陆虞视若无睹,任凭鲜血溅到自己身上。趁其还未反应过来,双手持剑,身体跃起! “凭栏看,风雷怒,鱼龙惨”,一剑点出,一点寒光绽放,风雷震震,剑吟凄厉若鱼龙哀鸣。 剑尖准确无误的刺到了青柙兕眼窝处。剑光璀璨耀眼,涌入到青柙兕的身体内!陆虞脚尖一点,身体一旋,手中长剑在其体内旋转,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青柙兕的头颅! 青柙兕发出凄厉的嘶吼,疯狂的四处乱撞、乱顶,左冲右突,将地上杂草乱石卷起,尘土四漫飞扬,顿时此地一片混乱! 陆虞面无表情,反手握住长剑,高高跃起,一剑刺下,将其头颅贯穿,了结了其性命! “好一头青柙兕,差点让我身死在这里,还是实力太弱了!” 此刻此时,陆虞才放松下来。紧绷的心弦一松,顿时,身体一软,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面色苍白的看着遍身是鲜血的青柙兕在无意识的疯狂颤动着。 将血止住后,陆虞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寻骨风和兕角、兕丹挖出,放入包袱内。 “这枚兕丹,也不知能让自己少修炼多少时间?” 陆虞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那青柙兕的尸体一眼,然后转身,没有丝毫停留,迅速起身向远处遁去。 第四天黄昏时,陆虞终于找到了一处溪谷。 西风残照,暮色苍茫。 轻风吹拂,远山那无边无尽的树叶在橘红色的夕阳,落霞的照耀下,如同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浮光跃金。山林中,隐隐约约有鹰唳长空,虎啸猿啼之音。偶尔,有飞禽鸟兽突兀飞离山脉,长鸣一声,化作一点黑光,追赶太阳而去,逐渐消失不见。颇有几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感! 溪谷蜿蜒在两座山的夹缝中,延绵不绝,不见首尾。宽不过一丈,溪水潺潺,清冽见底,偶尔还能看到有野兽从林中走出饮水。这些鸟兽似是没有见过人,看到陆虞后,或多或少的显出几分好奇。 陆虞微微闭上眼睛,深呼吸,像是正在进行一种另类的洗礼,浑身好像透明了起来。 顶上三尺处,一座模糊至极的五彩宫殿浮现出来,若隐若现,好像不存在这个时空。三魂如同神祗般站立其中。 晚上,天气渐渐泛起凉意。星月移上了中天。陆虞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爽,耳目等六感更显敏锐,身体似乎晶莹剔透了起来。 “短短两三个时辰,足以抵上十天的修行”,陆虞低声自语,“不过更大的收获却不是这个。”陆虞能够感受到,脑海中泥丸宫和三魂更显凝实,与天地大势间的呼应更显强烈,这不仅能够提升修行的速度,更可以让陆虞的反应更快。要知道,魂魄同样可以修炼。 “元气境小成,也不知在离开之前,能否突破到大成?” …… 第十三章 追杀,引诱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山林中一点人烟不见,只有一派莽荒,难以分辨方向,就连陆虞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长的路。 正是深夜。 陆虞静坐在一个有些狭小的树洞中,洞口被蒿草遮掩,弥漫周围的,是树木的清香和淡淡地泥土味道。清越的虫鸣不时响起,颇显静谧。 却是在这时,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响起,隐隐传到陆虞耳中,并且声音在迅速变得清晰起来,离陆虞也越来越近。陆虞缓缓睁开眼睛,气息收敛,小心藏匿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不会去瞎掺和。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灰黑色麻袍,头戴铁箍的干瘦灰发老者,正拥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红衣小女孩,奔逃在高耸密集的林木间。 那麻袍老妪瞥了一眼陆虞藏身的树洞所在之处,突然开口说:“那里有人!”声音嘶哑难听,且有些虚弱,显的中气不足。很明显是身上带伤,且伤的不轻。 “不必管他!”那红衣小女孩开口,眼中闪着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淡漠,甚至声音都更像是一个成年人。 “尽量往山脉深处去,越接近核心我们才越安全!‘蛇涎液’,‘藏气符’不用省着,我已经把‘命符’捏碎了,师父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必叫他们付出代价!”小女孩脸上浮现一抹森冷。 “是!少主!”两个麻袍老者低声应着。 不过才十几息的功夫,又是一队人马奔掠而来。这一方人马人数正好十人,皆是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暗红色甲胄,身后背着一柄制式的暗青色缳首刀,面无表情,身上带着杀意。倒像是军队中人。 “执长,百米外有人藏匿!”一人突然开口。 队伍最前方的那位‘执长’向陆虞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说:“二十,你去解决,其他人继续追杀!” “是!”队伍最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应了一句,转身向着陆虞在处而来。 陆虞微微弓起身,身上气息鼓荡起来。他能够感受到一道比他要强上数十倍的气息正在飞快靠近。 嘭! 树洞直接炸开!漫天碎屑飞舞! 陆虞如同一只隐伏在黑暗中的‘灰色老鼠’,瞬间从树的另一侧向着远处逃窜! 那身穿暗红色甲胄的男子看到陆虞逃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臂膀一振,暗青色缳首刀飞出刀鞘,落到男子手中。 “鬼惊寒!” 那男子手臂一抖,一刀劈出,一声凄厉尖啸声随之响起,刀光如水飞出,眨眼间便来到陆虞身后。 陆虞只觉全身一阵悚然,双手持着剑,腰身猛地一扭,将身转了过来,一剑斩出,剑光烈烈,与刀光斩到一起! 锵! 振鸣刺耳,一团刺目的芒光从刀光、剑光相交处绽开,圈圈劲风向四方扩散,卷起无数沙石草木。然后冲击到陆虞身上。 陆虞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喉头一甜,只觉胸前好像被重锤给砸了一下,一股憋闷之感在体内翻涌。 “太一境?” 陆虞心中骤然冒出三个大字。那甲胄男子竟是太一境的修士!陆虞心中惊异,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脚尖重重点地,借势速度进一步加快,疯狂的向着远处遁去!现在的他,可远不是太一境修士的对手! 那甲胄男子有些诧异,两人相差一个大境界,那一刀竟没能杀了他! 甲胄男子身上泛起一层红光,动如奔雷,身体掠出,迅速地向着陆虞接近。 “刀水泄!” 甲胄男子低喝一声,手中缳首刀狂舞,道道刀光漫卷,如一片汪洋般淹没面前的一切,向着陆虞翻涌,席卷而来! 陆虞身形如灵鼠般左闪右避着,脚尖点树,身形翻转,凌空跃起,手中剑铮鸣,一团炽盛光芒倏然大放,然后一剑斩出! “举头望,长剑万里开浮云!” 一道炽烈光刃从剑身上飞出,如一道闪电骤然乍起,与“刀光浪潮”撞到了一起! 轰!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起,道道刀光,剑光“碎屑”如萤火般漫天飞舞,将四周的林木枝叶绞成齑粉! 陆虞身体倒飞了出去,‘嘭’的撞到了一棵老树上,一口逆血瞬间涌上喉头!陆虞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鲜血吞了下去! 撑起身体,陆虞弹身跃起,跳到旁边的灌木丛中。与此同时,陆虞探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个‘兽皮小囊’,然后从中取出一株青碧色的药草。药草茎干上覆有一层细密鳞片,如蛇身般蜿蜒曲折,一股淡淡地异香散发出来,闻之让人心神摇晃。 看着这株药草,陆虞忍不住感到肉疼,若不是为了活命,他怎么会舍得就这般‘浪费’了。 “‘醉蛇儿草’,这次是生是死,可就看你了!”陆虞心中暗道。 甲胄男子看向陆虞消失的地方,眉头一挑。正欲向前,陆虞突然暴起,从灌木中窜出,手腕一旋,脊背筋肉一颤,手臂倏然前探,一剑刺出! “北斗七星剑法,第一式。贪狼北望势冲天!” 声绽如雷,剑光霍霍,剑尖冰冷凌厉的利芒大放,如一点寒星亮起,散发着凛凛之威! “老东西,吃我一招!” 甲胄男子看着这一剑,露出意外之色,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明显还很稚嫩的小子这一剑,竟有如此威力! “浪翻天!” 甲胄男子腰身一晃,身体倏地前越,臂膀一振,手臂猛地一甩,瞬间一刀劈出!一团青光从那甲胄男子“刀上”爆出,伴着隐隐地涛浪“隆隆”的翻涌声,向陆虞轰去! 刀剑悍然相碰! 陆虞这一剑好像刺到了空处,一股难以忍受的错力感在心头蔓延。正在这时,一股沛然巨力骤然袭来,涌向陆虞,好像一扇巨浪狠狠地砸到了陆虞身上! 陆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后掀飞了出去,如破布般落到了地上! 那甲胄男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提着缳首刀,大踏步地向着陆虞走去。他也没想到,只是杀一个元气境小成的小子,竟耗费了他这么多功夫! 感受着陆虞微弱的气息,那甲胄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一抹杀意。 “小子,要怪,只能怪你太倒霉了!” 甲胄男子抬起缳首刀,一刀猛地刺下! 陆虞突然诈尸般睁开眼睛,电光石火间,身体猛然向旁边滚去,刀刃顺着陆虞手臂划落,溅点血花!与此同时,陆虞另一手猛地一甩,一蓬青色粉末被甩到甲胄男子脸上,然后骤然爆开! 陆虞从地上爬起,甚至都来不及看那男子一眼,便有些狼狈地向着掩在黑暗中的密林疯狂逃遁而去! 在那团青色粉末袭来的瞬间,甲胄男子便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但却没料到青色粉末竟如跗骨之蛆般黏着在他身上,并且一股异常浓郁的芬香绽放开来,向着周围迅速飘荡蔓延着。 “‘醉蛇儿草粉’?好狡猾的小子!”那甲胄男子一眼便认出了粉末的来历。 醉蛇儿草,是一种颇为奇异的药草,只会生长在阴湿的蛇穴旁。具有致幻、亢奋以及催情的效果,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药草对蛇类,有着无法抵御的吸引力! “好好享受!想杀我!你算什么东西!”陆虞满是揶揄的声音从远处飘忽传来,回荡在山林中。 甲胄男子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纠结,到底还要不要去追杀那小子。要知道,现在他身上沾满了‘醉蛇儿草’的香气,附近的‘蛇妖’必然会寻觅而来,若是运气不好的话,别说杀死那小子,便是保住命,也是一件难事! 但一想到‘执长’以及上面的那些人,甲胄男子不由得惊悚地颤栗。若是完不成任务,那死也是一种奢侈了! 甲胄男子握紧缳首刀,眼中涌上一抹煞气,弹身跃起,消失在林木间。 陆虞向着东南方一路逃遁,偶尔还会回头看一下甲胄男子有没有跟来。“想要我的命?我可不想死,那就只能你去死了!”陆虞冷笑一声,低声说道。 两人一路逃,一路追。 “终于到了!”陆虞眼中绽出光彩,看着不远处的那片被林木包围的稀疏草丛。 此处虽然看上去像是一片草丛,平平无奇,但陆虞却清楚,这里其实是一片沼泽。而且这片沼泽中还生存有一条接近三丈长,环抱粗的苍青色大蛇以及一头额生玉角的黑鼍! 陆虞屏声敛息,小心翼翼地绕过那片草丛,然后躲藏到了不远处的一片山岩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有余心处理身上的伤势。 接下来,就等鱼儿上钩了! 第十四章 金令牌,赤明城 不消片刻,甲胄男子便追了上来。虽然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尽量消除了‘醉蛇儿草’对自身的影响,但身上沾有的‘异香’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清除、散去的! 甲胄男子站在一棵老树枝桠上,向四方望去。 “应该就在这附近。”甲胄男子低语。 树下,窸窸窣窣地剐蹭摩擦声缓缓响起,越来越近,让人听了,莫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甲胄男子眉头皱起,心中也是感到瘆得慌。他清楚,这是那些蛇游动时所发出的。谁也不知道现在此处聚集了多少条蛇,即便只是一群普通的蛇,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一条条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蛇慢慢攀上老树,飞蛾扑火般向着甲胄男子前扑后继而去! “刀水泄!” 甲胄男子手中缳首刀舞动,刀光泼洒而出,如一片泛着涟漪的水幕,将无数飞扑而来的蛇淹没! 刀光如水,却弥散着死亡的气息!一条条或强或弱的蛇死在‘刀幕’中。鲜血、碎尸,如雨般洒落,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将其笼罩了起来! 突然一道黑色水箭从“草丛”中射出,直奔甲胄男子而去!甲胄男子手中刀猛然劈下,落到黑色水箭上! 铛! 水箭轰然爆碎,竟发出金石交振之音! 一条接近三丈长的苍青色大蛇从沼泽中钻了出来,泥浆从其鳞片上滑落,露出其如金铁铸成的森寒鳞片。 “泽豸虺?太一境?这下麻烦了!”甲胄男子低语,脸色凝重起来。从陆虞将‘醉蛇儿草’粉末甩到他身上之时,他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而这一刻,终于变成了现实! 泽豸虺身体盘缠着,蛇头昂起,蛇信吞吐,双瞳如两颗明星般烨烨,森冷漠然,像是看一具尸体一样紧紧盯着甲胄男子! 甲胄男子向四面扫视了一遍,不禁皱起眉头。他虽然能够隐约感知到陆虞应该就隐藏在附近,但却无法去探寻,而现在这些‘蛇妖’的目标只有自己,即使是‘祸水东引’也做不到! 终究还是落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那条泽豸虺却不会理会他怎么想。只见那泽豸虺从沼泽中游了出来,嘶鸣一声,那群扑向甲胄男子的蛇变得更加疯狂,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上去,只为咬掉他一块血肉! 甲胄男子的身体沾染上‘醉蛇儿草’粉后,仿佛变成了可以化龙、不死的绝世妙药,让无数蛇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而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沼泽中悄无声息地钻出,向着甲胄男子后方爬去! 吼! 那黑影长吼一声,声如雷震,将四方树叶震地簌簌而落! 黑影现出身来,长有近两丈,一身黑色沉凝的鳞甲闪着烁烁乌光,腹下生有蹄爪,巨嘴张开,露出颗颗利齿,头顶玉色独角绽放华光。 正是那头与泽豸虺共同生存在此地的黑鼍! “殳子鼍!”甲胄男子看向那头黑鼍,眉头紧锁,脸色沉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一头殳子鼍暗中绕到了他的身后,如今即便是想走也不是容易的事! 殳子鼍咆哮着,四蹄翻动,向甲胄男子奔袭而去!泽豸虺身形蜿蜒着,口中一团黑水翻涌,向甲胄男子轰去! “鹞扑杀!” 甲胄男子身形一动,如同大鸟般飞扑下来,手中缳首刀道道流光萦空,光芒大放!一刀斩落,流光汇集,一柄柄刃刀如利爪般向着泽豸虺撕裂而来! 殳子鼍吼声低沉如雷,头顶玉色独角发出五彩光华,一道只有指节粗细的光束瞬间迸发,撕裂开空气,如一道闪电贯向甲胄男子! 陆虞藏匿在远处的山岩后,遥望着甲胄男子被两妖围攻,心中只感到莫名舒畅,就连身上的伤好像都轻了许多! “以醉蛇儿草的吸引力,想来那追杀我的老东西活命的机会不会太大!”陆虞自言自语“只是可惜了身上的宝物,想来是得不到了!” 陆虞摸着下巴,心中琢磨着:“而且那苍青色大蛇竟然和黑鼍联手对付那中年男人,真是奇怪!难道那片沼泽里藏了什么宝物,需要它们一起守护?” “可惜我现在实力太弱,要不然定要去探究一番!” 不到半盏茶功夫过去,声音渐渐消散去了。那甲胄男子终究没有逃掉,一身血肉被啃噬的干干净净,便是骨架也是支离破碎,看不出人样了! 陆虞悄悄探出头来,看到这幅凄惨景象,也是有些毛骨悚然! 又等待了半个钟头,陆虞才敢现出身来。走到那已经残缺不全的尸骨之前,浓郁的血腥气让陆虞差点吐出来! “令牌?”陆虞走到已经有些残破的暗红色甲胄前,从夹缝里扯出一块令牌。 令牌只有巴掌大小,暗金色,散发着莫名威压,让人有种心惊胆颤之感。令牌一面镌刻有一个‘人’字,但却烙印有牛面人身像,另一面镌有一个‘景’字。 陆虞将令牌持在手里,那令牌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忽明忽暗,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陆虞伤口处有血滴不受控制地飞出,径直没入令牌之中。一道模糊身影突现,威严、厚重、仁厚,高高在上…… 像是有一座大山突然降临! 陆虞身体一晃,发自灵魂的颤栗,差点跪伏下来! 模糊身影一现即隐,敛进令牌中,那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也瞬间消失。陆虞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中透出惊骇欲绝之色,紧紧地盯着这块玉牌,久久不能回过身来。 “竟然自行认主了……”陆虞心中震惊仍未消散,有些不知所措。 “先收起来再说……” 许久之后,最后再看了一眼那片染血的沼泽,陆虞迈开步伐,迅速消失在了深林中。 …… 深林不知经年。说起来,从离开村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月,天气已经渐渐地燥热起来。 从当初的三月烟花,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到如今的五月榴花,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陆虞有种脱胎换骨之感,又有种脱离人世,分外孤独,不知人间炎凉之意。 …… 一棵足有四五人环抱粗的老榆树下,陆虞静静地盘坐在一块大石后,躲在深深的阴影里。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双手结印,口中默念法诀,顶上三尺,气息氤氲,却有一股不稳定之感。 突然,陆虞身体一震,自口鼻间喷出一缕白气,如同一道飞箭远远地射出,然后渐渐散去。陆虞睁开眼睛,忍不住嘴角上扬,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终于突破了!”陆虞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 陆虞抬起头,看向遥遥的西方,那是他前进的方向。 黄昏降临,突兀而又短暂。远处的山林中,几道人影一闪而逝。 “既然有人出现在附近,想来离外界已经不远了。”陆虞看向远处,轻轻地摸了摸肩膀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他在静修时,被人偷袭所致。 那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人,快要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才明白,永远没有绝对的安全,永远要保持警惕。 这是一场无情的蜕变。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修行,让他变得临危不惧,变得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 继续往西,又走了接近四天,遇到的人变得多了起来。陆虞才渐渐有了‘回到人间’的感觉,而自己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明日高悬。鸟兽嘶鸣声渐渐变弱,山林中那种原始的幽静也逐渐消失不见。陆虞换上包袱内的最后一套衣衫,背负着‘望之’剑,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又向前走了接近两个时辰,草木变得稀疏,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陆虞站在山腰向下望去。山下不远处是一片平原,一座如巨兽般的城市静静地盘踞在那里,方圆足有数十里。其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数之不清。 来到山下,相隔百丈,便可清晰的看到,远处十数丈高的城楼耸立而起,墙体青黑厚重,正中城门大开,可同时并行四五辆马车。其上悬挂一块通体黑铁铸就的宽大牌匾,宽有近乎一丈,闪现着利芒。 上书三个大字,赤明城。铁画银钩,龙飞凤舞,以金鎏之,耀眼夺目,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陆虞深吸了口气,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对陆虞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确定大有空明洞天的位置。他只知道大有空明洞天在西边,却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只能去赤明城打听一下。 除此之外,还要去城内重新装点衣物,换取些修炼所用的丹药等。当然,还要好好了解一下如今外界的势力分布,厉害人物等,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陆虞去了解,掌握。 踏入赤明城,顿时,一股红尘喧嚣之气滚滚而来,吵闹,谈笑,叫卖声如同涛浪般涌入陆虞耳中,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让陆虞一下子有些昏沉。 城道两旁,遍布着数之不尽的店铺,一眼望不到头。青楼楚馆,茶舍酒肆,武铺书阁,药堂兽场,各式各色,繁荣至极,让人眼花缭乱。 陆虞一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一边四处张望打量,询问着一些消息。城中的一切对陆虞来说都是新奇的,神秘的,引人注目的。 倒是陆虞,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长相普通,身材瘦削,须发有些散乱,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衣,属于扔进人群里转头就会忘的那种人。这种人随处可见,属实太过平常,倒是他背后负着一柄剑,四处张望的模样,多少有些奇怪。 此时,城道的另一头,一位穿着打扮有些奇怪的少年,正一手拎着一口酒葫芦,一手牵着一头老黄牛,正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老头子非要我在这等什么有缘人,这都等了一年多了,还是没有等到,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啊!”那少年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小声嘟囔,心里有些忿忿。 “那小子要是一直不来,难道我要等一辈子?想我道德观的唯一传人,不能出去翻江倒海,天天的窝在这个小地方,像个什么样子?” …… 第十五章 小道士公羊真 陆虞走走停停,想要寻处药铺,将采到的一部分药草换成有助自己修炼的丹药,但却有些犹豫不决。他对这些药材的价格并不了解,万一被骗,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本草堂’,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藏在无数商铺的深处。陆虞站在‘本草堂’的店面前,看着那泛黄的牌匾。店铺里,如丝如缕的药香弥漫出来,店中客人络绎不绝,颇为火热。 从刚进赤明城开始,陆虞就开始留意这些药铺,通过他不断的打听和了解,这家‘本草堂’的名声最好,交易最是公平。店铺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 陆虞深吸口气,正要进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顿时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心中一阵悚然。身体豁然一扭,向旁边倒去,同时左手下意识的一拳击出,气息宏烈。 一只手掌毫无预兆的出现,将陆虞的拳头握住,像是一把钳子般紧紧束缚着,难以挣脱。 “警惕性不错,反应也挺快,不过实力感觉有些一般。”一声轻笑传来。接着那人顿了顿,又道“把手收回去,城里不允许动手。”说完,率先松开手。 接着,陆虞也收手,停了下来。 “有缘人竟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子,真是不能理解。”那人小声嘀咕,陆虞却没有听清。 刚进城时,陆虞就知道,修行者不允许在城内交手,这不仅是赤明城的规定,还是整个九州所有城邑的规定。毕竟,若是修为高深者动手,毫无顾忌,可能将大半个甚至整个城邑毁掉,生灵涂炭,不知会死掉多少人。 不过陆虞也知道,只要实力足够强,势力足够大,这些规则就不再是规则。这只是约束普通人和修为低下的人的手段罢了。 陆虞缓缓地转过头,才发现刚才动手拍他的,竟然是一个小道士。 那小道士身穿一袭整洁的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道袍,道袍上的一些纹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脚踏一双黑色十方鞋,一头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的挽起。 面如冠玉,目似寒星,眉间有一道淡淡的青紫雷纹,面色却有些苍白,颇像个文弱书生。身体瘦削,身长七尺,倒像是二八年华的清秀女子。一眼看来,年龄像是比陆虞还要小。 左手拎着一个酒葫芦,右手牵着一头老黄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越看越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还不等陆虞说什么,那小道士便自来熟的开口:“道友莫怕,贫道玄真子,吾观你我颇为有缘,不如你我寻个好去处,让贫道给你算一卦,也算是交个朋友。” 明明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却偏要装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那小道士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注视着陆虞,一脸笑意。 “山根断裂,天中有缺,眉间气散不聚,这分明是早夭之相,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小道士凝视着陆虞的脸,眉心青紫雷纹微闪,像是有一只竖眼睁开。心中一阵嘀咕。 然后眨了眨眼睛,发现早夭之相又突然消失了去,眉心生气盎然,与常人无异,不禁又是一阵诧异。 “真是奇哉怪哉,这面相还能如此变化?莫非是我看错了?不会呀,难道是有高人偷天换日,为他逆天改了命?这个有缘人,真是有趣!”小道士想着想着,突然一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我看道友在这‘本草堂’前踌躇不进,难道是想要购买药材、丹药?贫道在这赤明城也生活了一段时间,对此地颇为了解,需不需要我来帮忙?”那小道士“玄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陆虞说道。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拉陆虞。 陆虞身体一闪,躲开了小道士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戒备。陆虞有些不能理解,两人陌不相识,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 而且,陆虞看不透他。通过刚才的交手,陆虞可以确定,小道士的实力绝对比自己要强,但却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最主要的是,两人初见,他自问,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这个小道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视着。 “多谢小道长好意,你我二人非亲非故,不必劳烦道长。”陆虞突然开口说道。说完,转身欲走。 但那小道士却是不依不饶,脚步轻动,一步迈出,便来到了陆虞的跟前。不等他反应,立刻低声说了句,“九鼎炼神。”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陆虞听到,而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在小道士说出口的刹那,陆虞耳边仿佛有霹雳炸响般,让他瞬间身体僵硬,全身肌肉紧绷,力量涌动。但那小道士却施施然收回了脚,牵起老黄牛,慢吞吞地转身走去。 陆虞被他一句话惊的一阵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修炼法诀的。等他回过神来,那小道士已经走出去几丈远了。 没有心思再想‘本草堂’的事,陆虞转身,急不可耐的向小道士追了上去。不管怎样,要先问清楚,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修炼的法诀。 就这样,那个叫‘玄真子’的小道士在前面,牵着老黄牛,悠哉游哉的走着,而陆虞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原因,但也知道在大街上说不太合适。 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没有听到小道士的话,看到两人突然走了,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现没了看头,几人嘀嘀咕咕的散了。 赤明城大的不可思议。陆虞两人,走了接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小道士的住处,一处名叫‘守玄庐’的庭院。占地方圆近百丈,其内有密林修竹,也有小桥流水,怪石嶙峋,颇有些自然原始的意味。 走进院子,小道士把牵着老黄牛的绳子松开,任它自己走远。然后走进竹林中,自顾自的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陆虞一声不吭的跟了上去,看到他坐下来,立马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修炼的功法?你把我引过来,是什么意思?”陆虞现在也反应了过来,他之前所做的,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但他的目的,陆虞却猜不到。 小道士饶有兴趣的看了陆虞一眼,冲他摆了摆手,“放心,我没有恶意。不说别的,单论实力,你现在是元气境大成,而且突破时间不长。而我现在是元气境圆满,处在突破的边缘,如果我要对你不利,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若是你我二人交手,我十招之内就能杀你,你信不信?” 陆虞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开口。 “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而已。”小道士又喝了一口酒,冲他笑了笑。 “对我好奇?我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可好奇的?”陆虞不能理解。 “两年前,我师父说,让我在赤明城等一个有缘人,而那个有缘人修炼的功法,就是《九鼎炼神法》。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了解过,而且也修炼的是《九鼎炼神法》,自然能够察觉的出来。” “不过完整的九鼎炼神法分为九卷,你我修炼的并非同一卷。至于具体什么原因,那恕我不能奉告。”小道士向他解释。 陆虞这才知道,原来九鼎炼神法分为九卷他修炼的只是其中一卷。 “赤明城这么大,人这么多,你就能确定你要等的有缘人,一定是我?” “你是姓陆吗?”小道士没有回答,反而向陆虞问道。 “是。”陆虞有些惊异。 “那就对了,我要等的有缘人,就姓陆。”小道士很有信心。 “那你为什么要等那个有缘人,有什么意义吗?”陆虞还是不能理解,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可我师父非要我等,我能有什么办法。而且,我确实对你挺好奇的。”小道士也显的有些无奈。“反正也没有好去处,那就在这等着了。” 陆虞双眼紧紧地盯着小道士。两人对视良久,陆虞也不能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能作罢。 “这就对了嘛,这么敌视我干什么,搞得我们好像有仇一样。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公羊真,道号玄真子,你叫什么?”小道士见陆虞放松下来,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我叫陆虞。” “陆虞?咋跟个小丫头的名字一样?”小道士小声嘀咕。 “你还长得像小丫头呢!”陆虞忍不住反驳。 “你是从哪来的?来这干啥?” “那你从哪来的?” …… 两人慢慢交谈起来,陆虞也知道了小道士公羊真的来历。 第十六章 风华楼 小道士是个孤儿,小的时候被他师父捡到,从他记事开始,就和他师父在一起。他师父是个道士,所以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道士。 他师父所在的教派叫做‘道德观’,但观里其实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个人。而且那‘道德观’只是徒有一个名字,却没有真实的道观存在。两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美其名曰‘道德满天下’。 一直到两年前,他师父寿元耗尽,驾鹤西去了。临走之前,告诉他,让他来赤明城,等待有缘人,还给他留了一头老黄牛。 而他的名字,道号,也是他师父给起的。他师父也姓公羊。 陆虞被小道士说的云里雾里,也没听出什么破绽。但他也多少留了一些心思。 “那你师父让你在这等,你就在这等?万一要是等不到,难不成要在这儿守一辈子?”陆虞忍不住问道。 “当然。我师父让我等,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虽然平时说话做事有些不靠谱,但绝不会无的放矢。”小道士理所当然的说道,“倒也不至于等一辈子,师父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肯定能等到。若是实在没遇到,错过了,三年后离开就是了。”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去?”小道士看向陆虞。他已经知道了,陆虞此行的目的。 “不清楚,还没准备好。但最起码要先了解一下,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就去。”陆虞老实回答。 “大有空明洞天,我倒是听说过,离这赤明城距离超过千里,势力在这玄枢域也名列前茅的。名声还不错,不过还是要小心,多做些准备。”小道士摸着下巴,慢慢地说道。 “那你呢?”陆虞突然想了起来。 “我?我自然是跟着你了。在这待了一年多,早就无聊死了,现在终于解脱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跟着你转一转也不错。”小道士想也没想,立马开口说道。 陆虞瞥了小道士一眼,“你想跟着,那就跟着。”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走。你也不要太着急,今天晚上,我带你到赤明城转一转,顺便了解一下大有空明洞天的消息。”小道士看到了陆虞的眼中的急切,开口说道。 抬起头,天色已经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但城中喧闹声依旧。夕阳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染成赤红色,橘红色,明黄色,如同火焰在燃烧。店铺前的灯火逐渐绽出光亮。一层黑色的大幕缓缓拉上。 黑夜如潮,清澈的深空,挂上了一弯新月。如霜般的月光缓缓流淌,散发光彩,尽显皎洁。赤明城中依然是人潮如海,车水马龙。 像那些酒肆赌场,青楼楚馆,更是三道九流,鱼龙混杂,各种信息汇集之地。 小道士和陆虞走在街道上,两侧店铺门户大开,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的向两人缠绕过来。正所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两人慢慢地走着。 小道士在旁边不厌其烦的给陆虞讲解着现在九州存在有哪些势力,各方势力的分布情况,以及各势力的领域范围等。偶尔,也会带上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毕竟,陆虞之前一直在隐仙山脉深处的地肺山,从未出来过,对外界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村长等长辈的描述和村中的一部分典籍记载。这些消息对陆虞来说,至关重要。 在小道士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城中心处。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栋高有数百丈的巨大楼阁。楼阁并不华丽,没有多少装饰,但却颇显历史的沧桑,厚重之感。 楼阁正前悬挂着一块牌匾,其上镌刻了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风华楼’。这座‘风华楼’是赤明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也可以说是方圆近百里的‘消息汇聚之地’。而且,要想进入风华楼,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就是修道有成之辈。 据说这座‘风华楼’的背后是祖州的一个神秘大势力,而且和城主府也有关系。所以这座酒楼,不但生意是最大的,影响力也是最大的。而正是因为城主的原因,从没有人敢在这儿寻衅滋事。 而说起‘风华楼’,那就不能不提一下城主‘景风华’。这位城主,可是一位风云人物。据说在此之前,他们家只是一家普通的商户,他父亲本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后来白手起家,在赤明城做起了小买卖,生活也还算富足。 但那位城主却不甘心于此,因为他知道,实力的重要性。就因为他们一家都是普通人,所以那些地痞无赖才敢欺辱他们。不论何时何地,要想不被欺负,就必须要拥有实力。 所以城主在年轻时,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常年游历在外,欲要寻求出路,获取机缘。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以他一介普通人的实力,竟然真的在一处遗迹中寻得了机缘,并且奇迹般的活着走了出来。 当时的他已经年过二十,早已过了修行的最佳时间,没有人对他抱有希望。但他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以一颗平常心对待。而且就连那些觊觎他这份机缘的人对他的威胁,暗杀等,也被他一一化解,躲过了。 然后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起来,但却隐而不发,低调的很。直到六十年后,他突然出手,要挑战当时的城主,而且竟然被他挑战成功了。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他的修为竟已突破到了三道境,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当上城主后,立马大刀阔斧,毫不留情的对赤明城进行清理,修整,改革。那些地痞流氓立马肃之一清,所有地下势力虽然没有全部消灭,但都是元气大伤,不复当初。整个赤明城一片平靖。 所以这位城主基本可以说是历代城主中名气最大,最受平民们尊敬的。 如今的城主年龄已经超过一百岁了,更是有二三十年没有人看到他与人交手了。谁也不知道城主如今是什么境界,实力又如何。据说这几十年,城主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深居简出。现如今,许多人连城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进入其中,里面的装饰同样毫无轻奢之感,只显宽敞大气。侍者皆为妙龄女子,身着素青纱衣,将全身包裹在内,只露出纤手皓腕,修长脖颈。发髻间斜插着一枚玉簪,而无其他饰品。腰间束着一条深青色丝带,腰肢纤细如柳,身姿窈窕,面目清秀明媚,让人赏心悦目。 楼内众人大多是成群的聚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天南海北的聊着看到,听到的一些奇闻轶事。 陆虞和小道士两人寻了处角落,然后小道士点了坛紫柰酒,将坐下来,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听着周边的各种消息。 待到紫柰酒上来后,小道士迫不及待的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上一口,啧啧有声。 “不来点?”小道士看向陆虞,满脸享受。 “不用了,我对酒没有多大兴趣。”陆虞摆了摆手,看了小道士一眼,不明白他才十几岁,为何会如此痴迷于酒。 “真不喝?这酒可是圆丘紫柰酿造而成,而且我要的这坛,可是贮藏了十年的,不仅有益肉身,还可提升修为。好处多多,你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小道士一脸笑意,戏谑的看着他。 陆虞有些犹豫起来。 “那就‘勉为其难’的喝。”陆虞有些脸红耳赤,但又眼馋酒的作用,不想放过。 “这酒可是千金难买,喝之余香满口,回味无穷,称之为金浆玉醴也不为过,被你喝真是糟蹋了。”小道士看他这样,忍不住吐槽。顿时觉得让陆虞喝酒纯属浪费。 陆虞低头喝酒,装作没听到。 “听说今天早晨,宝华灵墟山的人来了,据说是要和城主嫡孙外出历练。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中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 “应该是真的,而且据说历练的地方就是当年城主获得机缘的地方。”另一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真的假的?知道那地方在哪吗?”又一人开口,两眼放光。 不少人一下都来了兴趣,毕竟当年城主获得的机缘,不少人可眼热的很。若是自己能够得到,说不定也能像城主一样,一跃成为人上人。陆虞两人听到后,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那谁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城主?”一个麻袍老头子揶揄道。 “为啥要和宝华灵墟山的人一块去?”有人不解。 “说不定,灵墟山的人也知道呢?结伴而行,不是更好。”灰衣大汉喝了口酒,大胆猜测。 “城主和灵墟山关系这么好,一起去有什么稀奇的。”另一人嗤之以鼻。 “你知道个屁”,那老头骂了一句,贼眉鼠眼的向四周看了看。“关系能有多好?关系再好,能把这等要事透露出去?” “难道你知道原因?”周围的人都被引起了好奇。 “嘿嘿,我当然知道。”老头嘿嘿一笑,显得有些猥琐,却也没有吊人胃口。“当年城主获得机缘,被人暗算,要不是宝华灵墟山的人出手,早就死了!那宝华灵墟山为何救他?不就是因为那份机缘!”老头摇头晃脑。 “老家伙,你听谁说的?”现场立马炸开了! …… 第十七章 大有空明洞天 “嘿,我说他怎么活下来的!”小道士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就猜暗中有人帮他!就算是小爷,浑身手段,天生不凡,在那种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也是凶多吉少,更别说他了!”话里话外还要大赞自己一番。 “陆虞,咱俩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小道士听得起劲,也来了兴趣。 “不想去,没兴趣。你要是想去,那就自己去!”陆虞瞥了小道士一眼,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去大有空明洞天,对其他的没有丝毫兴趣。 “真是无趣啊!”小道士‘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吐槽道。 两人又听了一会儿,本想多了解些事情,可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城主、机缘上,顿时感觉有些无聊。 没办法,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小道士从怀里掏出两块‘青蚨石’,扔到了桌子上。然后起身,并肩向外走去。 青蚨石,又被称青蚨。乃是一种蕴含天地元气的能够用来修炼的特殊青色石头。被修行中人当做货币来使用,比那些金银宝贝可要珍贵的多。 “那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陆虞突然开口问道。 “嘿,这你还猜不出来?”小道士嘿了一声,“你还是太单纯了,缺少锻炼啊,好好跟我学学!” “什么意思?” “这世间,什么都逃不过‘利益’两个字!”小道士瞥了陆虞一眼,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有些‘得意忘形’,开始了‘长篇大论’。 “有句话说的好,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利益,得益者就会心动出手;有十分之五的利益,得益者就会铤而走险;有十分之十的利益,得益者就敢践踏一切规则,冒生命危险……” “城主靠那机缘走到这一步,不但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在这赤明城更是可以一言定人生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不眼热,谁不想得到?现在这城主嫡孙和灵墟山的人要去寻机缘,这就是个莫大的机会,把握住了,浑水摸鱼,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 “第一,城主的那些手下,城主府的那些下人,哪个甘心当奴才?他们难道不想变强?不想和城主平起平坐?肯定会有人不甘心。既然有人不甘心,那肯定就会有人耍手段,消息就会传出来! 第二,城主走到这一步,自然不会没有对手、仇敌。那份机缘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势力觊觎,他们会不会买通城主府的人?会不会安排内奸进入城主府?不用想,一定会!至于方法,威逼利诱,手段多的是! 第三,那人说是城主嫡孙去寻机缘,城主的这个家族,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不说上百人,几十人总是有的。有嫡系就会有旁系,而一但有了主次之分,就一定会有利益竞争!城主府这么大的家业,无数的利益,谁不想得到?你要知道,像这种家族内的争斗,比你想象的要无情,惨烈的多! 第四,是宝华灵墟山想要引起动乱,故意将消息散出来的。不要怀疑,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知道,像这种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利益交错,复杂的很。哪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好! 第五,城主故意放出消息来,把城主府里那些内奸,心思不正的人给引出来,顺便整肃一下家族,磨练一下孙子,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 说到这,小道士顿了顿,喘了口气,“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陆虞听了小道士的话,陷入了沉思。然后抬头看了小道士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小道士看到陆虞的眼神,心中一阵无语,“坏了,一时口快,把自己拖下水了!” 小道士眼珠转了转,急忙解释,“我找你肯定不是为了利益,再说,你身上也没啥利益呀,不论是实力还是法术,我可比你高明多了。就你那些东西,你送给我,我都不要!” 陆虞沉默不言,继续往前走。 “陆虞,你要相信我啊,我可以发誓的!” …… 夜晚,陆虞盘坐在床榻上,手中持着一块暗金色令牌,正是在五龙山脉中从那甲胄男子身上得到的。令牌上,一面铭刻着一个‘景’字,另一面却镌刻着一个‘人’字。 陆虞静静地看着令牌:“现在看来,那人应该是城主府的兵士。而且修为在太一境,且穿着制式铠甲,怕是城主的护卫军之类的。” “小道士说‘风华楼’的背后是祖州的一个神秘大势力,而且和城主府也有关系。这么说,这个‘人’代表的可能就是那个大势力了?到底是什么呢,而且似乎和我也有些关系……”陆虞有些迷茫,疑惑。 ……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天色还有些朦朦胧胧,一轮半透明的月牙落到西山。院子里那头‘放养’的老黄牛便开始‘哞哞’叫了起来,将两人从静坐冥想中吵醒。 陆虞两人皆是静静地起身,然后各自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将之放入了一个小布袋中。小布袋仅有巴掌大小,灰扑扑的,像是皮毛所制,又像布帛,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袋内却有百丈空间,可存凡物,亦可匿生灵,更有其他收摄法门,可以说是神妙、珍贵至极。 这小布袋被称作‘芥子袋’或是‘须弥袋’,是小道士公羊真的师父留给他的。 有佛言: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此即为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只有菩萨开悟本心,得证本相后,才有能力创造出这等奇物。 这等奇物太过珍贵玄妙,大多数人,包括陆虞自然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跨入‘太一境’后,身体和合,气圆形备,可容纳形物,便可将兵器、丹药等“死物”收入体内。 这芥子袋的珍稀之处更多还是在于可容存生灵。 不过,让陆虞有些疑惑的是,道家也有‘黍米珠’这种妙物,其作用与‘芥子袋’相似,为何小道士用的却是佛门的。 …… 天色微熹,太阳还未升起,此刻的赤明城一片安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静静地走着,似也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陆虞两人默默向城门走去,小道士仍然牵着那头老黄牛,慢吞吞的,‘答答’的牛蹄落地声分外明显。很快,两人出了城,确定好方向后,两人骑着那头老黄牛,一路向西去。 “你可不要看不起它,日行千里有些难度,但日行五六百里绝对不成问题!”这是当时两人准备走时,小道士说的话。陆虞还记得小道士当时得意的表情。于是,两人最终定下,骑牛而去。 在陆虞的催促下,两人一牛连夜赶路,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第二天中午,两人来到了大有空明洞天的山门之前。 两人站在山下,遥遥地望着这片连绵的山脉。群山间云蒸雾蔚,霁霞氤氲,有祥禽飞舞,瑞兽奔腾,各峰之间彩虹作桥,风雷化栈。其间亦有飞湍瀑流,奇峰险壑。 有诗言: 空明山名大有天,灵踪圣迹自天然。 其山北面如走蛇,危峦迭幛无津涯。 下有龙潭湛百寻,藏书石室半深山。 二十八峰相连接,其间窟宅多神仙。 …… 陆虞看着面前高大耸立的山门,心脏难以抑制的怦怦直跳。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山门前,是身穿深青色长袍的普通弟子。陆虞快步走上前去,拱手行了一礼。开口说:“在下陆虞,请问贵洞天袁敬玄袁长老可在?”袁敬玄,便是陆虞父亲陆白的师父的名字。 “袁长老自然在。”其中一弟子开口。 “在下能否见袁长老一面?”陆虞腰身微微弯曲。 “那自然是不能。”那弟子看了陆虞一眼,“袁长老乃本洞天三长老,位高权重,且大多时候都在修炼闭关,又岂是你轻易所能见到的?你快走!”那弟子说道。声音平静,但能明显的听出驱逐之意。 “我父亲陆白,曾经是贵洞天袁长老的弟子,诸位可否通融一下?”陆虞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陆白?”那弟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显然是听说过陆白的名字。“袁长老正在闭关,不允许其他人打扰,即便你是陆白师兄的后人也不行,你还是快回去!”那名弟子语气缓和了许多,但还是拒绝了。 “既然见不到,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小道士公羊真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在这等着,一直等到见到袁长老为止。”陆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眼神坚定。 “一直等着?”小道士忍不住看了陆虞一眼,有些无奈。“好!” 陆虞不再言语,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小道士跟那名弟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而那名弟子,倒也没有驱赶陆虞两人。 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个时辰,黄昏到来。 远处,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如同一道流光迅速接近,来到了众人之前。 陆虞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那是一位中年男人,看其长相,大约是三十几岁,而立之年。面容俊逸,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身穿一身淡青色长袍。青袍上,绣有金色云纹,腰间系着一根璎珞缠丝白玉腰带,长剑负于身后,长发披散,颇有几分出尘之感。 “见过大师兄!”那十名弟子迅速走上前去,拱手行礼。 “嗯!”那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正要进去,陆虞快步走上前,将其拦住。 “前辈,在下陆虞,父亲陆白,曾经是贵洞天袁长老的弟子,此次有事,请求拜见袁长老,前辈能否帮忙通报一下,在下感激不尽!”陆虞躬身行礼。 “陆虞?陆白之子?”那位‘大师兄’看了陆虞一眼,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异色,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 “可以,你先在这等着!”‘大师兄’消失在山门中。 陆虞抬起头看向云雾深处,心中有些疑惑。他总感觉刚才‘大师兄’看自己的一眼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 “你不怕他只是敷衍你?”小道士凑过来。 “不怕!”陆虞瞥了他一眼。 “为啥?”小道士不解。 “因为我会一直等。总有人会说,袁长老总有一天会知道。” …… 第十八章 消息 不到一刻钟,一道身穿灰色布衣,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清癯老者从飘渺云霞中飞出,落到了陆虞面前。 “哪个是陆虞?”那老者刚落下身,还不等脚着地,便立马大声呼喊起来。 “晚辈陆虞,拜见袁长老!”陆虞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走上前去,向那老者行了一礼。 “你就是陆虞?陆白的儿子?”那老者死死地盯着陆虞,身体微微颤抖着,“是了,没错,和陆白长的真像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陆白的儿子也长的这么大了,你叫陆虞,那应该是陆白和小虞那丫头的孩子!对了,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那老者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我娘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竟然去世了,可惜了,挺好个小丫头,竟然这么早就走了。”老人叹了口气。 “袁长老,我父亲还活着吗?”陆虞紧紧地盯着袁长老,双手死死的握着,心脏疯狂的跳动。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老人,陆虞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他突然又有些不想问了,不知道,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若是知道了结果,一切就都完了。 “你父亲,唉”袁长老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了许多,“当时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事,也怪我啊,要是我当时不让他去,他也不会出事,他不出事,说不定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怪我,我后悔啊!”说着说着,眼睛忍不住红了起来。 “出事了?你是说我父亲出事了?就是,死了?”陆虞难以置信的看着,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一丝恳求。 “确实是出事了,死了!”袁长老有些艰难的开口。 “出事了?死了?”陆虞喃喃自语,有些迷茫,脚下突然踉跄了一下。 心里像是突然空出来了一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不见了,又觉得胸膛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憋闷的有些喘不过气,但却又有种莫名的一下子放松下来了的感觉,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突然断了,什么都没有了,也说不出话来…… 袁长老看到陆虞这个样子,心里好像被砸了一下那样心疼,但却突然又有些奇怪。有些试探着的问道:“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陆虞有些恍惚,又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什么。 “我当时不是派人给你们传过信吗?” “传信?传什么信?我不知道啊,村长爷爷没有说过啊?” “奇怪了,那名弟子明明说是把信送到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他没有去送?”袁长老也感觉出有些不对。 “那名弟子呢?”小道士突然插口问道。 “对,那名弟子,我这就把他叫出来,好好问问!” “启禀袁长老,那名弟子在十二年前外出历练时,死了。”很快,就有弟子把消息查了出来,传给了陆虞三人。 “死了,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到了这一刻,三个人都察觉出这件事有些蹊跷,却又有些理不清头绪。 “对了,袁长老,在我走之前,村长爷爷说我父亲回来求取丹药,然后被要求完成个什么任务,这是怎么回事?” 袁长老听到陆虞提起这件事,又是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事也和我有关。当年,陆白突然回到了洞天,想要见我,说是想要求取两颗丹药,以救妻儿性命。但却被掌教知道,当即就被拒绝了。但是陆白一直不走,跪在掌教一脉的赤水峰下。后来,因为陆白一直跪在那里,再加上我帮忙求情,掌教终于同意了。但却有一个要求,就是完成他提出的一项任务。” “本来,按照我的估计,以你父亲的实力,再加上同行的四名弟子,完成这项任务虽然有些困难,但却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谁知,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出现了意外,你父亲他们五个人都丢掉了性命,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陆虞听完后也沉默了下来,虽然袁长老一直说这事怪他,但陆虞明白,袁长老本是好意,他父亲出事并不能怪别人,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当年你父亲陆白,大长老的孙女木樨,掌教的弟子颜瞻云,也就是刚才帮你传信的那个年轻人,是我大有空明洞天近几十年来天赋最好,最出色的三位弟子,洞天内,无数人都对他们寄予厚望,可是没想到你父亲竟为了你母亲离开了洞天,最后竟然陨落了。”袁长老回想起来,忍不住感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虞听到袁长老的这番话,蓦然想到了掌教弟子颜瞻云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当时,他没有任何原因的莫名的感觉,颜瞻云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难道父亲出事,和他有关系?那送信的弟子呢,是不是也跟他有关?”陆虞心里想,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袁长老,您说我父亲去世了,那他的遗体呢?”陆虞低着头,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把父亲母亲合葬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很高兴!陆虞心里想着。 “遗体,唉,我也不清楚。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当年出事后,我也去找了不止一次,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可能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那那个地方在哪?就是我父亲出事的地方。” “在丹陵山。说起来,这丹陵山以前也基本没出过事,谁知道你父亲却出事了。”说着,袁长老看向陆虞,“陆虞,我就叫你小虞,你也不要在叫我袁长老了,叫我袁爷爷。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洞天,我可以收你为弟子,我相信,你会比你父亲更出色的!” “不用了,谢谢你,袁爷爷!”陆虞听到袁长老的话,没有过多思考,就直接拒绝了。“我想和朋友在外历练一段时间,然后守护好村子,多陪陪村长爷爷。辜负了您的好意,实在对不起!” “没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你想怎么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尊重你的选择。”袁长老笑了笑,但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可惜。 “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我们先走了。这次实在是麻烦您了。”陆虞和小道士向袁长老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后走去,背影却显的更加瘦削单薄了。 袁长老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轻轻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出口。 天色渐晚,已是近黄昏。 两人一路往回走,影子远远的拉着,拉扯到大地尽头。 “你没事?”小道士看向陆虞,开口问道。 “没事!”陆虞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勉强向他笑了笑,却有些难看。“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在来之前,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你父亲出事,是不是和那个掌教弟子颜瞻云有关?”两人正走着,小道士突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 “猜的?” “我看你在那袁长老提起那个叫颜瞻云的人时,表情有些奇怪。”小道士开口,“而且他对你父亲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袁长老说,你父亲、颜瞻云他们三个人,是大有空明洞天近几十年来天赋最好的弟子,下一任掌教很有可能就从他们三个人里面选,而你父亲的背后势力又是最弱的。所以,若是要铲除竞争对手,第一选择肯定是你父亲。 而且,我相信,就算是袁长老以及那洞天掌教,肯定也对他有所怀疑,甚至知道是他干的。当然,现在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毕竟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在了的人,而对他们的下一任传承者动手!” “哦?” “只是让我不理解的是,若要动手,他为什么之前不动手?你父亲都已经不是大有空明洞天的弟子了,对他也已经没有威胁了,他为何又会突然出手?难道他们有仇?而且是你父亲退出洞天后结的仇?或者是你父亲知道他的什么秘密,他要杀人灭口?还是他要得到你父亲手里的一样东西,你父亲不给,所以被杀了?不对,还是不太对啊,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小道士低着头,冥思苦想,喃喃自语。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符合常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还活着?他不可能不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若真是他杀了你父亲,那为何不杀你?” 陆虞听到小道士的话,心神一动,想起了自己从小就挂着的这块玉牌,难道和这块玉牌有关?可是,就像小道士说的那样,他为什么不杀我?难道我猜错了,父亲不是他杀的? 两个人全都陷入了沉思,脑袋里一片混乱,理也理不清。 “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那就是颜瞻云。不管是不是他杀的,若想知道答案,他肯定是最重要的一个突破口。而且,那丹陵山,也必须要去一次。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提升实力,我现在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就算是对上颜瞻云,也只是自寻死路。”陆虞默默地想。 “玄真子,我们回去,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得到那份机缘!” “嗯?”小道士回头看了陆虞一眼,却没有说话。他大约能够猜到陆虞心里想的什么。 “好。” …… 第十九章 赤华金阙洞天 两个人骑着老黄牛,飞快的向前赶路,速度比来时还要快。 夕阳在他们背后,慢慢变得黯淡,模糊,直至消失不见。黑夜降临。 大地仿佛在飞快的后退,两人往回走了已经接近有一百五十里。慢慢地,两人时不时的看到有人或骑马或御车甚至驾驭飞虹,在飞快的向北赶去,当然,大多数的人还是徒步而行。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拦住了一人,略施手段,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委。原来城主之孙和宝华灵墟山的人早就已经出发了,后来消息被泄露出来,无数人闻讯前往。而目标,就是机缘所在位置,金阙峰! 两人立马调转方向,马不停蹄的向北奔驰而去。一路前行,目标,赤华金阙洞天。 …… 金阙峰,原为玄州玄枢域一方名为‘赤华金阙洞天’的大势力的山门所在处。 当初的赤华金阙洞天,其实力和势力范围不弱于如今的大有空明洞天。不过后来洞天内发生变故,实力大降。再加上周围各方势力的落井下石,打压,围攻,导致门人弟子慢慢减少,实力不断变弱,最终慢慢的衰落了下去。 六百多年前,赤华金阙洞天终于被攻破,一处传承了近万年的圣地,就此灰飞烟灭,消失不见。只余一曲哀歌! 两人赶到后,已经是第二天。天已破晓。 本是蔓草荒烟,人迹罕至的一处破败遗迹,现在却各路人马随处可见。原本生活在山中的一些野兽飞禽和成精的妖怪,都被惊了出来,四处乱窜,闯进人群中,大喊声、咆哮声、厮斗声,乌泱泱乱作一团。 时不时的就有人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刀兵相向。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走进洞天遗迹,当年的繁盛早已雨打风吹去。 清瀑断流,甘泉枯竭,杂草丛生,藤蔓遍地。原本飞舞奔跑在山林间的祥禽瑞兽也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些用来居住,修炼,储物的洞府,殿堂大多已经坍塌腐朽,而山水之间那些如同天上宫阙般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也大多已经化作断壁残垣。 说是遗迹,却更像是废墟! 两个人走在废墟中,没有任何发现,但却丝毫不觉得意外。要知道,赤华金阙洞天已经破灭了六百年了。六百年的时间,不知有多少人来过这里。 像武器,典籍,药材这样的,早就已经被洗劫的干干净净,就算是那些桌椅瓶杯,石碑石刻,甚至是壁画塑像,也是能抢的抢走,能搬的搬走。整片遗迹如同蝗虫过境了一般,“寸草不生”。 小道士从后面追了上来。 “城主府和灵墟山的人在一天多之前就到了这里,不过却诡异的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陆虞疑惑的看着他。 “不错,他们走的时候,有人凭借着高超的藏身之术一直紧紧地缀在他们后面。可是来到这里后,他们突然化整为零,隐进了周围的密林当中,然后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看来我们只能自己找了!”陆虞向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当年那景风华得到的机缘到底藏在哪里。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这儿寻找机缘,可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 “可能确实是运气好,或者说他有‘藏宝图’!”小道士耸耸肩,忍不住吐槽。“当然,也有可能是当年赤华金阙洞天的残活子弟告诉他的!” “也是!”陆虞也有些无奈。 两人继续向深处走去。 “景风华当年获得的机缘,最重要的是应该是修炼功法和一些法术、法诀。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整个洞天最珍贵的。”小道士低声说道。 “而有可能存在功法,法术的地方,主要有三个。”小道士摸了摸下巴。 “哪三个?”陆虞看向他。 “各处修炼洞府,藏经阁”说到这,小道士顿了顿,“还有洞天祖地,或者说是陵园。” “哪个可能性最大?” “这个,”小道士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可能性应该差不太多,当然陵园的可能性会稍微大一些。” “差不多?”陆虞有些不理解。“这金阙洞天内的所有修炼洞府包括藏经阁,都早已经被洗劫一空,就差掘地三尺了,为什么差不多?” “确实是差不多。比如修炼洞府,很多人都会在自己的修炼洞府内开辟一个地宫、密室或者暗格,把自己的秘密藏在里面。 又比如藏经阁,像那些比较重要的,比较特殊的,只有长老和掌教才可以修炼的功法、法术一般也藏在密室中或者隐藏在禁制之中。再说陵园,陵园自然不可能在地下,但一定会用阵法保护,隐藏起来,防止被人破坏。” “而像这些密室暗格之类的地方,肯定都隐藏的够深,够隐蔽,而且地方都不大。说不定只有你脑袋那么大,也不是没有可能。”小道士一脸无辜,一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陆虞无语的看着他,“那我们选哪个?” 小道士微眯着眼睛,沉思良久。“陵园!毕竟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更容易找到。” “陵园?那你知道在哪吗?”陆虞没有问他原因。 “不知道!”小道士一脸严肃。“不过我可以找啊!” “怎么找?”陆虞看着他那张白嫩小脸,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陵园嘛,肯定在风水好的地方。恰好,贫道略懂一点风水一道,所以我才提议寻找陵园。”小道士满脸得意,‘捋了捋’下巴,像是想要捋胡子。可惜,他没有。 “好,那就听你的!”陆虞终究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毕竟他现在毫无头绪,只能听小道士的。 “听我的肯定没错!”小道士信誓旦旦,信心百倍。 …… 两人脚步不停,不再理会其他,一路‘曝霜露,斩荆棘’,登上了金阙峰的峰顶。金阙峰,高数千丈,耸入云间,是方圆数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峰,站立其上,可俯瞰整个赤华金阙洞天。 小道士站在悬崖之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托在手上。干支均分,八卦同存,正是地盘二十四山盘。 “《葬书》有言: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谓之生气。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小道士双眼微眯,看向远处。 嘴里低声自言自语:“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此处金阙山脉纵横东西,有龙行蛇走,自天而下之势;又宛委自转,回环重复。阳和阴工,土厚水深,贵若千乘,富为万金。而且我记得这里有一条参斗河,源自大青羊涧。贯穿整个金阙山脉,蜿蜒数千里。” 陆虞在旁边听得昏昏绕绕,云里雾里,但却不敢出声打扰。 “正所谓:山者,势险而有也,法葬其所会。故葬者,原其所始,乘其所止。地有吉气,土随而起,支有止气,水随而比。势顺行动,回复始终,法葬其中,永吉无凶。这里所说的“其”便是水,即参斗河。 所以,水绕云从、茂草乔水、山尽气钟、诸水会聚之处,便是陵园所在之地。 在这方圆近千里范围内,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参斗河源头的青羊峰和那里的九卿峰。”一边说着,小道士伸手指向东方,九卿峰所在之地。 “支葬其巅,陇葬其麓,卜支如首,卜陇如脚。所以,赤华金阙洞天的陵园应该就在九卿峰的山脚下。”小道士收起罗盘。 “走,去九卿峰!”不待陆虞有所反应,小道士一马当先,从悬崖上跃下,迅速向九卿峰飞遁而去,陆虞紧跟其后。 两人一路奔驰在深山密林中。尽管已经尽量的小心、谨慎,避开其他人,尽量走没人或者人少的地方,但终究还是被人所察觉,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两人转身,后面已经跟上来了七八个人。 “陆虞,出手,速战速决,动静小点!”小道士低喝,率先出手。身体凌空跃起,右手一握,手中雷光涌动,电蛇缠绕,化作一柄雷电长矛。“六丁六甲斩妖邪!” 唰! 雷电长矛被小道士掷出,如同一道刺目霹雳从天而降,电闪曳飞,瞬间贯穿一人。待那人尸体倒地之时,小道士才落下身来。 小道士身体一转,手中瞬间又化出一柄雷矛,像是掌握着一道雷霆。雷弧跳跃间,一矛向前贯刺而去。 陆虞臂膀一振,“望之”剑从鞘中跳出。脚步前踏,手中长剑扫出。“举头望,长剑万里开浮云!”剑光如扇,茫茫如白色水波,霎时席卷蔓延而开。 一剑将其中一人斩杀,陆虞脚步不停,手腕一转,身体前倾,一剑刺出。“凭栏看,风雷怒,鱼龙惨。”剑光霍霍,剑吟震震,凌厉之气四射。瞬间又洞穿一人。 小道士手中雷矛兀然如流云般消散,双眼微眯,然后并指按向额间青紫雷纹。雷纹骤然放出刺目光芒,雷电如潮水般倾泻而出,电光蔓延向周身五丈,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我心动处起天罡!” 雷声渺渺,仿佛从心底响起,所有人精神顿时一阵恍惚。雷光凝聚,化作一座璀璨的紫色大鼎,凭空放大,仿若山岳瞬间镇压下,将所有人镇压的动弹不得。实力弱些的,瞬间骨断筋折,皮开肉绽! 陆虞见状,长剑横扫,一道道如月牙般的剑光飞射而出,将所有人贯穿。眨眼间,七八人尽皆死去。 小道士袖袍一挥,卷起一片土石,将尸体略做掩埋。然后迅速转身,如同弹丸般跃起,消失在密林深处。 …… 第二十章 陵园,伏杀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九卿峰。 “是这吗?”陆虞看向小道士。 “正所谓:天光发新,朝海拱辰,龙虎抱卫,主客相迎。看地势,这里应该就是陵园明堂所在处。”小道士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废墟”,低声说道。 “不过赤华金阙洞天被灭,其祖地明堂被毁,生气已散,风水已破,格局不在。正应了《葬书》中所说的:势止昂,前涧后冈。龙首之频,鼻颡吉昌,角自灭亡。伤其胸肋,朝穴其哭,是以祸不旋日。所以应该就是这里。” 陆虞看着面前的“废墟”。山断水绝,颓垣败井,蔓草荒烟,死气沉沉。很难让人相信这种地方会是一方洞天的祖地陵园。 小道士静静地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突然看向不远处的一片低矮稀疏的松林。 那片松林所在的区域并不大。而且,那些松树树干低矮,比之灌木也高不了多少;枝干干枯,松针微微泛黄,像是即将枯萎。在陆虞看来,生长在这种地方,长成这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走!”小道士突然说了句,也不解释,转身快步向后走去。 “嗯?”陆虞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没有追问,默默地转身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九卿峰另一侧,小道士才停下脚步。 “怎么了?”陆虞看向他。 “陵园应该就在那里。不过笼罩在阵法中,所以很难被发现。”小道士的表情显的认真了许多。 “那片松林里?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片地域本是山水交聚、生气汇集之地。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怎么会有松树生长在这里?除非这里是一片陵园,那些松树是被人专门移栽到这里的,这是其一;其二,我在那些松树下面,看到了地灵芝。地灵芝又叫龙棺菌,也就是我们口中常说的棺材菌。棺材菌生长在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了!其三,我在那里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很可能有人在那里交过手。若此地不是陵园,谁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小道士又“原形毕露”,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那我们为什么不过去?”陆虞已经“免疫”了他这‘跳脱’的性格,没有理会。 突然,陆虞心神一动,看向小道士。“难道有什么危险?” “确实有危险。那片松林里有人埋伏,很可能就是灵墟山和城主府的人。”小道士又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虞可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弃。 “自然是硬闯过去!”小道士大手一挥,大言不惭的开口说道。“那些埋伏的人里面,恐怕有太一境的。你先从正面过去,动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从后面绕过去,斩了他们的“首”!如何?” 陆虞紧紧地盯着他。“可问题是,刚才他们应该已经看到我们是两个人了,若只有我自己出去,他们肯定会有所警惕。” “这就要看你的了。我自然有方法隐匿身形,隐藏气息,不会被他们发现,但是你的吸引力也要足够大才行!”小道士看向陆虞。“怎么样?” “可以!” 松树林前。陆虞扯了一块布,把脸蒙上。背着剑,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身上的剑气就凌厉一分。 就在陆虞踏入松树林的刹那,一道身穿灰色武袍的身影,从他左侧突然暴起,手提一柄漆黑的墨铁长刀,对准陆虞,力劈而下。 陆虞身体一振,长剑飞出,长喝一声“凭栏看,风雷怒,鱼龙惨!” 凄凄剑光泼洒,隐约间,有风雷震震,鱼龙嘶吼声传出。陆虞一剑点出,一点寒芒万丈光!刀剑相碰,震耳的金铁声响起,劲风如涟漪般波荡而来,将周围的松树震的支离破碎! 那道灰色身影被向后弹起,陆虞得理不饶人,脚步前跨,双手握剑,一剑斩出,‘锵’一声脆响,灰衣男子的墨铁长刀被陆虞一剑斩断,胸前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洒落。 陆虞一鼓作气,手持长剑,双脚用力后踏,腰身一矮,长剑平持,骤然前冲,一剑刺出! 北斗七星剑法,第一式。贪狼北望势冲天! 长剑如同一道流星,霎时穿过了灰衣男子的胸膛,陆虞身体一扭,手中剑平扫,将那男人自胸间斩成两截! 前后不过数个呼吸! 此刻,林中埋伏的人仿佛才反应过来! “小子,你找死!”一声大吼传来,吼声如雷,震的周围树上的松针,簌簌而下。一灰袍男子,手握一柄龙雀大环刀,刀身寒光凛凛,龙行虎步,向陆虞迈来! 轰! 突然间,一声霹雳炸响!于无声处听惊雷! 数不尽的雷霆瞬间蔓延向所有人,方圆十丈顿时化作雷电海洋!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阵恍惚,即便是那两个太一境的人,也是眼前一暗,脚步一顿。 走向陆虞的那灰袍男子,正是两个太一境中的其中一位! 看到那中年男子脚步一顿,陆虞自然不会错失良机。持剑前冲,凭空跃起,手腕一振,划出两道剑光,呈十字状,蓦然向中年男人劈砍而去! 北斗七星剑法,第二式,巨门跃武开纵横! 与此同时,小道士悄然隐藏在松树林后,全身雷光萦绕,双目耀电!雷电在身前凝聚成一道符文,如同天地生成,如渊似海! 混元之精,收炁散英。奔雷走电,流金火铃。 敕! 符文兀然前冲,落到了另一名太一境的灰袍男子背后。那男子只感觉如坠冰窖,一股死亡之气从脚下升起,但却来不及做出防御,只能拼命的向前一扑!符文轰然炸开! 走向陆虞的那灰袍男子被陆虞一剑劈中,身前一道伤口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部。那男子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闷哼一声,清醒了过来,鲜血如小溪般从身上淌落。 但那男子却像没有感觉一般,手指连点,将血止住,眼神更显凶戾。手握龙雀大环刀,脚步连闪,来到了陆虞身前。大刀擎起,寒光弥漫,如同山岳般落向陆虞。 陆虞自觉已经来不及躲闪,心思电转,手臂刹那间抬起,双手握剑,长剑上撩。 北斗七星剑法,第四式,曲尺玄武万里锋!残招! 龙雀大环刀骤然落到剑身上,陆虞只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长剑嗡鸣,刺耳的金铁交击声让陆虞耳膜生疼! 陆虞身体一连退了近十步,才强行稳住身体,脸上涌上一抹潮红,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双臂麻木,疼痛难忍,只感觉手臂好像连剑都抬不起来了! “还是实力太弱!元气境大成和太一境差距实在太大,而且这还是他身上有伤的情况下。想要接住他这一刀,除非迈进元气境圆满或者将北斗七星剑法第四式修炼成功!”陆虞心里暗暗思忖。 那灰袍男子趁势追击,大刀舞动,舞出道道黑影,‘呜呜’的恶风声逐渐响起,让人不由得有些心悸。 陆虞强提一口气,将伤势暂时压下,不退反进。须知,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左脚一蹬,身体前挺,胳膊,手腕同时扭动,长剑平砍而出,刹那之间,连劈三剑! 北斗七星剑法,第三式,禄存连珠风云变! 禄存三剑带着‘呼呼’风声,三剑仿佛连成了一剑,挟着无尽的凌厉之气与龙雀大环刀劈在一起! 锵!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彻在所有人耳边。一道无形的涟漪漾起,席卷向四面八方,两人周围的松树突兀的爆碎成一堆齑粉。 陆虞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出数丈,重重的落到了地上,胸口憋闷,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而那灰色男子也是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身体才稳定下来,身前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无血色! 另一侧。小道士手持一柄玉如意,趁那灰袍男子重伤之际,凌空劈下,作巨锤状,一击之下,如山岳压顶,将其生生砸死! 然后身体一转,看到陆虞在那灰袍男子的进攻下,岌岌可危,不禁眉头一皱。 探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篆。符咒以黄罗、朱血写成。小道士双手结印,口中低声祝咒,符篆虚空悬浮。倏地,符篆焚起赤色火焰,将小道士笼罩起来。 “雷公圣相!” 一尊虎跃龙骧,身长三丈有三,欻火真形,跨龙座下,执锤手中,另一手执雷钻,朱发巨翅,双目彤彤如焰,身后雷光迸空,烈火燃天的高大圣相自火焰中诞出,与小道士融到一起。圆光烜爀,洞烛圣容! “金锤玉斧烁天宫,霹雳破石泉源通!” 一声振聋发聩,穿云裂石的喝吼自雷公圣相口中传出。同时,锤钻相击,一道雷霆骤然劈出。声音未到,雷霆先至。 耀眼夺目的雷霆像是穿过了虚空,凭空出现到了那灰袍男子背后,然后轰然炸开! 那灰袍男子身体骤然一僵,然后瞬间爆开。粉身碎骨,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埋伏在松树林中的另外几人,同样是难逃此劫。一道道雷电劈出,尽皆身陨于此。 陆虞摇摇晃晃的走向小道士,顺便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含到口中。丹药瞬间化开,精纯的药力瞬间流向全身四肢百骸。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为啥不早用?”陆虞轻轻揉捏着麻木酸痛的手臂,‘幽怨’的盯了小道士一眼。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你以为是大白菜吗,说用就用。刚才是看你快死了,一着急,才用了出来。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刚才就不应该用。”小道士瞪大眼睛,同样是‘幽怨’的盯了陆虞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脸心疼之色。 陆虞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陵园 “那现在怎么办?”陆虞向四周看了看,“这片松树林被我们毁了一大半,也没有看到陵园在哪啊?” 小道士摸了摸下巴,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应该是隐藏在阵法中。只有找到阵心,才能看到陵园在哪里。”说着,看了陆虞一眼,“你的伤势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城主府和灵墟山的人肯定已经进去了,我们要想获得机缘,必会和他们交手,你能不能行?” “放心”陆虞活动了一下手臂,“轻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你自己决定。”小道士耸耸肩,迈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松树林的中央,小道士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了下来。 “怎么了?”陆虞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阵法阵心。”小道士看着面前这块一半埋在土里石头。 “这是阵心?”陆虞有些怀疑。这块灰扑扑,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石头竟然就是阵心。 “肯定没错!”小道士充满信心。然后手掌轻轻拍出,落到了那块石头上。‘咔嚓’轻微的一声脆响,却不是这块石头发出的。 松树林旁边,那座低矮的有些破碎的小山丘,突然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小道士和陆虞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前走去。那里,就是陵园的所在之地。 刚刚跨入那座虚幻的小山丘,两人眼前一阵迷蒙,陵园本有的面貌逐渐显露出来。与此同时,外界,那座变得虚幻的低矮山丘又立刻变得凝实起来,恢复了往常模样。即便此刻有人来到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两人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赤华金阙洞天的陵园祖地。 当年常年不绝的香火,祀品早已是过眼云烟。 面前不远处还残留着祭拜的痕迹,那是祭坛所在的地方。祭坛旁边,是一堆青铜碎片,依稀还能看出,那原本应该是一尊祭祀所用的三足两耳青铜大鼎。而在祭坛不远处,是三座塑像,料想是赤华金阙洞天的开辟祖师,不过也已被破坏,变得残缺。 远处,有些陵墓,墓碑,已经倒塌,断裂。看上去,竟像是被人一剑斩出来的。一股莫名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原本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陵墓,也已经长满了杂草,爬满了藤蔓。曾经庄严肃穆的祖地,如今却满目萧瑟。 陵园深处,可以清楚的看到,有几人盘坐在那些还完好的墓碑旁,一动不动,像是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城主府的景九霄、景云霄,宝华灵墟山的尹淮图,洞晨观的商白藏,龙德宫的烂柯。”小道士目光盯向那几人,一字一句的道出了那些人的名字,来历。 “洞晨观?龙德宫?都是赤明城附近的势力。”陆虞听到这两个名字,心中一动。 “确实是赤明城附近的势力,准确的说是一些建立,崛起的时间不长的,实力不算太强的势力。”小道士淡淡地说道。 “嗯?什么意思?” “大有空明洞天也属于赤明城附近的势力,但他们却没有人来,为什么?因为他们不需要,他们不可能会贪图这点东西,数万年的积累和底蕴远远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 只有像城主景风华的景氏一族,灵墟山,龙德宫这些势力,不过才建立百年,数百年,时间太短,底蕴太浅,再加上同辈子弟之间的激烈竞争,各势力之间的拼斗对立,才会想法设法的得到各种机缘,从而提升实力。” “当然,像你,像我,还有那些在其他地方拼命寻找,抢夺机缘的人,和景九霄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还不如他们。我们的,基础,底蕴和那些真正的从大势力中出来的人,相差太大了! 所以,去那些险地,禁地,遗迹,大荒中寻求机缘,想要变强的,大部分都是我们这样的散修。而我们要想追赶上,甚至超过那种人,不仅要拼命,其实更重要的是机缘或者说是运气。”小道士深深地看了陆虞一眼。 “像灵墟山这种已经存在了五六百年的势力,底蕴还是太浅?”陆虞没有理会他的眼神,问出了自己的想法。 “和城主府相比,自然不算浅,但要和大有空明洞天相比,只能算是萤火比于皓月。 数万年来,在大有空明洞天,方圆数百里之内,大部分资源尽归于他;方圆千里,几乎所有势力皆听从于他。万年以来,这片地域大大小小的势力不知更迭了多少次,但它一直都在。 它掌握,控制了这片地域已经上万年。最丰富的资源,最出色的天才,大部分都去了大有空明洞天。你说他的底蕴有多强,你说其他势力,如何和他比,底蕴又怎么强的起来?” 陆虞听见小道士的话,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小道士是说给他听的。“放心,在我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再去大有空明洞天的。” “这就对了嘛!”小道士“老怀甚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什么感觉,不会被我几句话说的没有信心了?” “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脆弱。还有很多事没有搞清楚,我怎么可能放下。”陆虞回道。但他明白,小道士的这番话对他的影响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 陆虞静静地站在那里,小道士也不打扰,转而去看这片陵园周围的阵法。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陆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小道士身后。 “确实有些发现,而且对我们很不利。”小道士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说,“这片陵园,笼罩了两层阵法。第一层,起迷惑,隐藏的作用,没有攻击力。我们刚刚已经穿过了第一层阵法。而第二层阵法,就在我们面前,起保护作用,可能有攻击力。” “那你说的不利,应该不是指阵法有攻击力!”陆虞问道。 “那是自然。我说不利,是因为这两层阵法都是当年赤华金阙洞天留下的。按理来说,这两层阵法都被攻破过,又经过六百年的风吹雨打,时间的侵蚀,肯定会有所残损,存在漏洞才对。 可是,据我观察,这两层阵法都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损坏的迹象。所以,我可以肯定,这两层阵法被修复过。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阵法,有可能是城主景风华修复的。”小道士转过身来,看向陆虞。 “你的意思是,景九霄有可能能够掌控这座阵法?” “不错,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危险的!”小道士点头。 “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处于劣势。”小道士摸了摸下巴,眼珠转了转。“要知道,在此之前,这片陵园只有景风华知道。也就是说,这地方完全属于景氏一族。最多再加上一个宝华灵墟山。可现在又多了一个龙德宫,一个洞晨观。景九霄他们不会任凭陵园位置被商白藏和烂柯带出去,而烂柯两人又肯定不想死。所以,虽然他们现在可以和平相处,但离开之前,肯定会交手。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大可以选择一方与其合作。当然,最好的,还是在两方势力之间‘辗转腾挪’,这是最危险的,却也是最安全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做黄雀,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进去,或者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再进去,那岂不是更好?”陆虞有些不理解。 “你知道里面的机缘是什么吗”小道士鄙视的看了陆虞一眼。 “不知道。” “这些宗派中的强者,在坐化后,会把自己所创造的功法,法术以及修行感悟留下来,留待宗派中的弟子。甚至实力高深者,还会留下自己的一身传承,包括功力,功法,修炼感悟等等,若是有缘可以得到,那便是一步登天。这是一种。” “第二种,像这种风水聚积,气运汇集之地,必然会产生一些天材地宝,甚至墓中,还会养出一些天地奇物,像那棺材菌,只是最普通的一种。” 小道士瞥了陆虞一眼,“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修行感悟和天材地宝。等他们走?那天材地宝不就没了?” “那灌顶传承呢?” “你还想要灌顶传承?那玩意儿轮得到你?” “为什么轮不到,说不定我运气好,和它有缘呢?” “没想到啊,你竟然这么不要脸!我鄙视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 第二十二章 阵法,阻拦 两人站在阵法面前,一脸肃然。陆虞手持长剑,全身散发着凌厉之气,小道士全身雷电缭绕,手持一柄玉如意。 “这阵法可是赤华金阙洞天的护陵大阵,你确定以我们的实力,能够闯进去?” “那烂柯两人都能进入,我们自然也能进去。那城主府虽然修复了这阵法,但威力却减弱了太多。你要知道,赤华金阙洞天早就已经被灭了,此处的地脉源根早已枯竭,风水气运也早就散了,能够维持阵法运转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要它达到全盛时期,哪还有这种可能!”小道士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进去后,尽量往陵园深处去,他们不可能操纵阵法一直攻击我们,那样只会毁了陵园。而且,这阵法终究是保护陵园的,攻击范围应该有限制,只要闯过去,那就安全多了!” “走!” 小道士一步迈出,举起玉如意,全身雷芒电转,汇聚到玉如意上,猛地砸向面前的虚空。虚空一阵震荡,数不清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符文浮现出来。各种铭纹相互勾连,交织,汇聚成一座雾霭氤氲的龟壳般的穹顶,笼罩着整片陵园。 数头凶兽光影瞬间自交横绸缪的铭纹中凝聚出来,然后扑向陆虞和小道士。 既有身长数丈,赤色鳞片,六足四翼,身状如蛇的肥遗;亦有白首赤足,身状如猿,怒目金刚般的朱厌、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的狰…… 陆虞长剑紧握,面色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手臂抬起,挽出一朵剑花,脚下生风一般,瞬间前冲。对准那条肥遗,手腕一转,力劈而下。 那肥遗虽然是阵法凝聚而成,但却如同真的一般,劈砍上去,竟是铿锵作响,有火星溅起。 陆虞脚下一顿,摇身进步,趁势上取,手臂一转,一剑上撩,长剑上附上了一层蒙蒙白光,凌厉之气弥漫,长剑划动间,响起轻微的‘哧哧’尖啸声。‘哧’的一声,肥遗两只前爪被他给切了下来。肥遗长长地嘶鸣一声,身体几乎直立了起来,四翼展开,四只爪子抓向陆虞。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陆虞趁机身体一转,双手握剑,斜砍了上去。秋风萧萧,寒光冽冽!一派深秋肃杀之意。 锵! 振鸣一声!那头肥遗几乎被陆虞斩断。陆虞趁此机会,脚踩朱雀步,双脚下火光爆裂,欲要往陵园深处冲去! 但那肥遗伤势瞬间愈合,蛇身盘旋间,又向陆虞扑了过来,如同疯狂了一般。 陆虞趁机向小道士看了一眼。 此刻的小道士,一手掐道印,双眼如同两颗曜日,释放出炽烈的光芒。 脚下,一幅八卦图缓缓浮现,阴阳气升腾。震卦亮起,一条黄龙自八卦中钻出,然后缠绕到了小道士身上。龙吟震震如雷鸣。 龙首昂起,双目一黑一白,有阴阳枢机之气散发出来。然后双目慢慢合二为一,化作一团空洞。阴阳二气相互纠缠,激荡,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一道雷霆自空洞中劈出,凌厉而耀眼,瞬间落到了那头朱厌身上。 轰! 雷霆劈下! 那头朱厌身体一阵震荡,光华迸散,一下子变得虚幻起来,阵法凝聚而成的身躯几乎被打的散开,但瞬息间,光线交织,天地之气涌动,身体又恢复了正常。朱厌仰天咆哮一声,眼中火光萦绕,举起拳头,又向小道士砸去。 那头狰同样也是低低嘶吼一声,尾巴一甩,全身鳞片赤芒大放,五条豹尾甩动如铁鞭,发出低沉的‘咻咻’之声,独角绽宝光,向小道士扑了过去。 陆虞发现小道士也被缠住,不能脱身,便明白了,多半是景九霄他们已经清醒了过来,在控制阵法,故意要困住陆虞两人。 正在陆虞心念电转间,一道攻击无声无息的袭来,凌冽阴冷,让人震悚,几乎在刹那间就近了陆虞的身。但陆虞早就猜到会有人趁机出手,五指握拳,腰身猛地一扭,继而一拳轰出! “青龙无迹,洞长寒!” 哗哗! 一道道淡青色的气流如水般缓缓流动,旋转,纠缠,扭曲着,如同水涡一般,隐约传出水流涌荡声,层层阻隔,消磨,将那道攻击阻挡了下来。 另一侧,小道士眉间的青紫雷纹蓦然亮起。双手结印,张嘴吐出一口幽幽青气。 “泥丸有道合太玄,坎离交姤自心知。腹藏一口先天气,啸命风雷以天机!” 小道士长啸一声,那口青气混入面前的雷电当中,骤然散开,然后升至半空,竟化作了一片庞大层叠的黑云。黑云中雷芒烁烁,闷雷震震。 咔嚓! 突然,一道雷霆自黑云中落下,接天连地,穿金裂石,劈向陵园深处。 “玄真子,你找死!” “公羊真,我看你是疯了!” 几道身影突然从陵园深处显出,同时出手,轰向那道雷霆! “嘿嘿,你们倒是接着藏啊!”小道士大笑出声,看向那几个人。 几人将那道雷霆给阻了下来,倒也没有继续躲藏,缓步从一座座陵墓后走了出来。其中景九霄和灵墟山的尹淮图走在一起,而那景云霄却和烂柯两人走在一起。 景九霄两人,皆是毫发无伤,而那景云霄三人,却是衣衫有些破烂,身上染血迹,气息起伏,带着伤。很明显,景九霄能够掌控阵法。而另外三人,想必在进来时,被外面那些埋伏的人伏击过。 “果然如此。玄真子说嫡系和旁系必会有利益竞争,但我却没有想到竟到了敌对的地步。小道士说,若是交手,景云霄可能会杀了景九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陆虞心中暗道。 “玄真子,商兄说你道法通玄,一身雷术更是出神入化,便是他也自愧不如,我倒是想要请教一下,看看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厉害!” 景九霄站在最前方,身穿一身紫色武袍,手提一把青钢剑,头戴一顶黑玉冠,身材高大,面似斧削。冷冷地盯着玄真子,冲他笑了笑。 “公羊道友,别来无恙。没想到,你对这遗迹也有兴趣?” 另一侧,穿了一身灰色道袍大褂,上面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郁罗箫台,头戴紫铜赤玉冠的商白藏向前迈了一步,冲小道士开口说道。 小道士却是没有理会他们,扫了商白藏三人一眼。 “看你们这样,想必是进来时被伏击了,或者被这阵法攻击了?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明白,那景九霄能够放过景云霄,却不可能放过你们,而景九霄能够操控这座阵法,外面还有城主府的人,你们觉得,自己能够活着出去?” “九霄兄承诺过,只要我们不泄露出去,他就不会对我们出手。想必,他不会做那出尔反尔之人。”龙德宫的烂柯突然笑了笑,开口说道。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景九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两人都算是散修,无门无派,也就来这一次。所以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对你们可不一样,这可是一块宝地啊!至于外面那些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都被我们杀了,我们要出去,你们可拦不住我们。 若是实在不行,这机缘我们不要了,把这陵园的位置给散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们可能会接受不了啊。 所以,我们还是和平相处的好。九霄兄,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小道士又把头转向景九霄,似笑非笑的看着。 景九霄死死地盯着他,良久,拊掌大笑道,“哈哈,不错,公羊道友说的有道理!既然来到了这里,那自然是人人有份,都是朋友,自然要和平共处!”说罢,便是转身欲走。 在小道士也转过身来的瞬间,景九霄身体却是骤然一转,动若奔雷,手提青钢剑,弹身跃起,一剑向小道士斩去! 拔剑曳风摧雷电,白刃染血斩千秋! “受我一剑!” 一股血腥,冰冷的杀气疯狂的爆发出来,席卷向整个陵园,所有人瞬间如坠冰窖,眼前仿佛有尸山血海覆压过来。正是斩蛟剑法! “嘿嘿,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小道士身体一顿,嘿嘿一笑,却不回头。 “六丁、六甲、斩妖邪!” 无穷无尽的雷电在他身上涌动,一尊尊身披金甲玄袍的光影从小道士身上跳出。前前后后,共有十二尊金甲神祗。皆是手持刀剑,怒叱声声,直向景九霄劈砍而去。 一团耀目的强光出现,然后轰然爆炸。如同霹雳炸开,风雷滚滚,席卷向四面八方。一块块砖石,一座座墓碑,被卷起,被推翻,整片陵园一片狼藉! 陆虞在一旁面色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攻击,他自问,绝对接不下来。陆虞猜测,就算是太一境小成的人,即便是全力出手,也有可能会死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差了他们太多。 待到平静下来后,小道士才转过身来,看向景九霄。 “如何?” “很好!” 景九霄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商白藏三人站在原地,眼神越显深邃。 “那些功法,法诀景九霄是不可能让我们静下心来参悟的,先抢药材,提升了实力再说。”小道士走到陆虞身旁,低声说道。 陆虞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入陵园,起争斗 这片陵园不愧是赤华金阙洞天的祖地,虽然风水格局已破,气运已散,但仍是不可多得的圣土灵地。泥土莹莹泛光,有些陵墓周围,竟然有淡淡地雾气,霞光,飘荡,萦绕。 陆虞走到一座陵墓旁,在墓石的缝隙里,长有一棵鬼菌芝。 鬼菌芝,生于名山之阴,坟冢之侧。白盖,状如甑,二鬼守之,见人即灭。 面前这株鬼菌芝,自然不会有鬼守着。但却有两股阴气盘旋在其周围,将其保护在内。陆虞走上前,挥手将两股阴气打散,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 另一边,小道士就比陆虞干脆利索多了。看到顺眼的,不管用不用得到,直接连根拔起,收入怀中,毫不拖泥带水。 景九霄在不远处看的心如刀割,仿佛要出滴血来,但他却不得不忍着。毕竟,相对来说,这片陵园里,最重要的其实是那些功法,法术法诀以及修行感悟。若是让小道士给泄露了出去,那损失才是真的大了。 直到,小道士走到一株雷公藤旁边。 雷公藤,赤茎,银叶,长有一丈,顶端生有一花,亮白色,有淡淡的异香漾出。盘缠在最里面的一座陵墓上。周围有淡淡地彩雾笼罩。 这株雷公藤药龄大约在两百年,料想,应该是之前的那株枯萎后,落下的种子或者是残根又重新生长出来的。虽然药龄不算太长,但却绝对算是这片陵园里最珍贵的药草之一了。 景九霄面色一凝,快步走到小道士的身边,将他给拦了下来。 “其他的药草你可以取走,但这株不行!” “哦,为何不行?”小道士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景九霄眼含杀意,冷笑一声,“我说不行,就不行!” “那如果我偏要呢?”小道士像是突然变得桀骜霸道起来。身体不动,但一股无形的威势释放出来,岳势渊渟,与平常的懒散截然不同。 “那便灭了你!”景九霄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他霸气凌人,熏天赫地。可这公羊真却是比他还要更甚,更要目空一切。 “嘿!”小道士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他的这个同伴给杀了!”两人正对峙着,站在旁边的尹淮图,突然开口娇笑道。 说完,不待景九霄回应,便一掌向陆虞拍来。 陆虞心中一惊,却并不慌张。他早就预料到尹淮图会对他出手,只不过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出手的这么突然,这么果断。 右手前伸,如同老龟慢爬,一团幽幽青气和一团蒙蒙黄气从手中突兀的冒出。两团气如同化作了一块江中大石,不移不动。双脚好像钉在了地上,与整片大地连到了一起。 “江流石不转,莫恨水悠悠!” 一掌一拳骤然相碰。 嘭! 一声低沉地闷响。一圈扭曲的光芒从两人手间扩散来。陆虞身体一震,向后退出了十数步。而反观尹淮图,只是轻飘飘的向后落出半步。 陆虞身体稳住,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到整只胳膊,指间溢出丝丝鲜血。抬头看向尹淮图,只见她仍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以她那冰姿玉骨的相貌,再加上年方二八,花季年华。谁能想到,她一出手就是如此心狠手辣。 陆虞眉头一皱,手掌轻轻握了握。拔出望之‘望之’剑,右脚重重踏下,脚下尘土飞扬,身体骤然跃起。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一剑挥出,天色黯然,莫名的愁绪自心底涌起。 对面,尹淮图仍是嘴含笑意。素手轻抬,自腰间抽出一柄纤细的雁翎刀,刀泛红光,隐隐有一抹血腥之气溢出。 脚步前踏,手中刀舞动,一道道刀光劈出。这一刻,谁也不知她到底劈出了多少刀。只觉漫天都是刀光,划破空气的刺耳啸鸣声传向四周。刀光堆砌成了一轮月牙,泛着红光,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肃杀压抑之感。 “千手摇落月,利刃斩秋风!” 刀光形成的月牙瞬间落下,与陆虞的刀光相撞。 轰! 轰鸣声响彻,刀光剑影落向四面八方,尖锐的剑吟刀鸣声直冲天宇! 陆虞身体一颤,闷哼一声,身体向后退去。尹淮图见状,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脚尖连点,手持雁翎刀,步步向陆虞逼近。 却说另一边。 尹淮图突然对陆虞出手,让小道士有些措手不及。倒是景九霄,他与尹淮图相熟,自然知道她的心计,手段。所以对于她的出手,没有丝毫诧异。 小道士也明白,陆虞坚持不了多久。另外三人,出手的可能性不大,却也不能保证不发生意外,所以同样要警惕。所以,这一战,不但要速战速决,还要雷霆万钧!在击败景九霄的同时,给商白藏三人一个威慑! 心思转动间,小道士没有丝毫迟疑,飞身后退,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黄铜铃铛。此铃铛,名为九斗阳芒流金火铃,乃是小道士的法器。 流金火铃从他手上飘起,悬到了头顶三尺处。 “龙兵虎骑,呼风啸雨,飞雷激电,散云霹雳,喧轰震动,闪烁雷霆。” “五雷听令,敕!” 流金火铃摇动起来,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是声如雷霆,振聋发聩! 一道雷霆自虚空中突兀的落下,直向景九霄的顶上劈去! 景九霄脚下一顿,身体骤然凌空跃起,双手握剑,身体后倾,举剑劈出,一道数丈长的剑光离剑而出,赤红如血,一道蛟影隐约闪过。 “挥刃斩蛟首,洒血四十里!” 剑光撕裂长空,与怒龙般的雷霆撞到一起。天空仿佛有一颗太阳突然爆炸,一团风暴席卷四面八方,疯狂肆虐。 小道士面色更显平静,冷肃。仿佛眼前这一幕没有发生一般。又像暴雨来临前的征兆。双眼微闭,眉间紫青雷纹豁然亮起。十二尊金甲神祗从他身上跳出,同时向景九霄攻去。 …… 旁边不远处。 陆虞强行稳住脚步,晃身踏步,长剑紧握。 尹淮图已然追了过来,一刀斜斩向陆虞的肩膀。陆虞腰身一扭,手中剑上撩,雁翎刀顺着“望之”剑身滑落。陆虞身体突然一矮,好像陷到了地下,一记鞭腿甩出,尹淮图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陆虞见状,自知机不可失。脚步踏出,欺身向前。左手握拳,青光湛然,手臂仿佛变长变软了一般,一拳轰向尹淮图的腹部。 “青龙挂空,山无色。” 尹淮图躲闪不及,被陆虞击中,忍不住身体一颤。 良机在前,陆虞自然不会错过。附身向前,北斗七星剑法前三式,一一施展而出。或劈,或刺,或撩,或抽……一式式,一招招,剑光如疾风骤雨,疯狂的挥洒出来。疯狂而凌厉,剑吟不绝,眼前被剑光覆盖,白茫茫一片。 尹淮图一时间有些不能招架,招式变得有些凌乱。陆虞身体蓦然前撞,双手持剑,一剑刺出,刺向尹淮图胸膛。 尹淮图见状,身体间不容发的一偏,剑身贴着衣服穿了过去,将其手臂切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将其白衣染红。 一连向后退了十几步,和陆虞拉开了距离,尹淮图才停下身来。此刻的她,面带羞恼,恨恨地盯着陆虞,失去的之前的云淡风轻。 “小子,你看你是找死!” “找死?嘿嘿!”陆虞冷冷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可是生死之战,你我本就是敌人,何来找死之说?再说,我刚才那一拳,只是打在了你的腹部,若是往上挪一挪,嘿,我觉得那才是真的找死!” “好!很好!”尹淮图死死的盯着陆虞,面色变得古井无波。手腕一提,双脚变得虚幻飘渺,弹指之间,便来到了陆虞面前。 肩膀一晃,手中雁翎刀瞬间前刺,利芒吞吐,袭向陆虞心脏处。陆虞面色一凝,腰身猛地向后一弯,仿佛折断了一般,同时左脚抬起,一脚踢向她肘部。尹淮图脸色不变,手中雁翎刀一转,划向陆虞脚腕。 陆虞见状,身体骤然下落,整个人几乎直接坐在了地上,同时手中长剑大力一甩,砍向她持刀的手,尹淮图手臂轻抬,长剑顿时砍向雁翎刀。 嗡! 两人刀剑相碰,铿锵作响。 陆虞借机手掌一拍,瞬间长身而起,持剑刺向尹淮图。尹淮图不闪不避,眼中寒光闪烁,突然冷笑一声。双手持刀,刀身上血气氤氲,狠狠地砍向陆虞。陆虞抬剑格挡,一股莫名的气流顺着长剑传到了陆虞身上。顿时,陆虞身体一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股刺痛传来。 但那尹淮图却没有跟进,反而后退了一步。手中雁翎刀血色更甚,浓郁的化不开,仿佛用鲜血侵染了几十几百年。只见她身体一转,双手握住剑柄,一刀斜劈向陆虞,刀身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雁啼血刀法!秋风肃肃雁悲鸣,胭脂泣血染长空! 陆虞面色凝重,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尹淮图手中的雁翎刀。 …… 第二十四章 败敌 “景九霄,就凭你,能斗得过贫道?”小道士站在原地,嘿嘿一声冷笑。 对面,景九霄被六丁、六甲十二神祗一刻不停地缠扰着,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对付六丁、六甲。要知道,与人对战,不可分神,必要全力以赴才行。不然,必将给他人以可乘之机。此时的景九霄便是如此。 小道士心神一动,头顶悬浮的流金火铃剧烈摇动。顿时,又一道雷霆凭空劈下,落向被围困起来的景九霄。 景九霄此刻手中青钢剑疯狂挥舞,一剑劈出,必是惊天动地。看似和小道士战的不可开交,实则心里憋屈的很。现在的他,一直被六丁、六甲围困着,每当寻到机会,想要突围出去,就有一道雷霆劈向自己。此刻的他,更像是在做困兽之斗。 小道士的身影,被掩藏在了一片雷电当中。他静默的站立着,脸色因为一直使用流金火铃而变得有些苍白。双手掐印,口中喃喃低语。身前,一缕细若牛毛的深紫色雷电缓缓凝聚而成。抬头向对面的景九霄看了一眼,忍不住嘿嘿一笑,竟笑得有些猥琐。 “景九霄,让你尝尝我的霁光轻丝雷!” “一夕轻雷,落万丝!”小道士双手一分,往前一推。顿时,轻丝雷如同一缕轻烟,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 此刻,景九霄正着力对付着从天而降的五雷,同时还要防备着周围的六丁、六甲,正是苦不堪言。突然,浑身一冷,像是被什么凶魔盯上了一般。向小道士那边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他明白,肯定是小道士出手了,而且,这一招自己若是不接下来,就算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景九霄面色瞬间变得沉重,不再理会周围袭来的攻击,双眼微微闭上。他看不到小道士公羊真的招式,那就只能靠感觉来判断,来锁定。 突然,景九霄身体一动,两足一前一后分开,手持青钢剑,双手持着举过头顶,大喝出声,手中长剑笔直的悍然劈下! “我欲执剑斩蛟鼍,一叶凌涛开天河!” 青钢剑绽出刺眼的青光,一剑落下,剑尖与霁光轻丝雷相碰。 嗤!一声轻响! 那道霁光轻丝雷没有如预料中的爆炸。在碰到剑尖的那一刻,突然如天女散花般散开,化作一点点紫色闪光,飘飘悠悠的落向景九霄的四面八方。 景九霄见状,面色更显凝重,双目圆睁,身体在刹那间一转,青光形成一道光幕,将景九霄围在里面。 莹莹点点的紫雷落到青幕上,轰然炸开。成千上万的紫雷,一刻不停地爆炸开来。轰鸣声响彻,数个呼吸后,才慢慢减弱下来,露出处在爆炸中心的景九霄。 围在他周身的那层青幕早已消失,一个足有三丈方圆的深坑显露出来。景九霄站在里面,身体摇摇欲坠,全身衣衫破烂,鲜血淋漓,气息萎靡。要知道,刚才那一刻,他同时承受了霁光轻丝雷和流金火铃五雷的攻击,此刻还能够站着,已经是很不错了! 小道士看着景九霄,面色冰冷,眼中露出一抹杀意。双手掐印,长喝一声,“六丁、六甲、斩妖邪!” 十二尊神祗相继跳出,手持刀剑,怒咤声声,向景九霄在处落去。 “玄真子,不可!”在不远处旁观的商白藏看到小道士竟然真的要斩杀景九霄,不由得大惊。 他和那两人关系都还算不错,若是景九霄死了,那景风华必然不会放过小道士,要知道,景风华最是看中这个嫡孙。而且,景九霄死了,也会牵扯到他们。到时,必然会引起一场大动荡。景风华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要发怒,不知要死多少人! “黄巾力士!”商白藏嗔目大喝。 只见他背后,隐隐约约裂开一道缝隙,两尊高大的金甲力士从其中跨了过来。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 那两尊黄巾力士大吼一声,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直向六丁、六甲十二神祗攻去。 与此同时,那龙德宫的烂柯几乎和商白藏同时出手。袖袍一甩,一根只有尺长的“铁棍”从他袖中飞出,在空中迅速变大。一直到足有近十丈高,三四人环抱才停下来,然后‘轰隆’一声落到地上。 “八柱蛟龙!” 八条身长六丈,身被鳞甲,头生须角,腹长四爪的漆黑蛟龙从柱子上蜿蜒而出,肢爪虬劲,骨甲嶙峋,口中发出一声长吟,扑向六丁、六甲神祗。 倒是那景云霄,只是抬头大骂了一声,然后象征性的劈出了一剑。对他来说,景九霄死了更好,那景九霄死了,他必然会更受重视,旁系获得的资源也会更多。当然,若是两人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 陆虞看着尹淮图的雁翎刀寸寸逼近,压迫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脚下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持剑,身体骤然一偏,手臂几乎贴在了剑身上。猛然撩起,剑光霍霍,剑吟泠泠,快到几乎看不见! 正是北斗七星剑法,第四式,曲尺玄武万里锋! 霎时,雁翎刀落下,劈到了陆虞手中的‘望之’剑上。 哧! 顿时,火星四溅,雁翎刀带着刺耳的声响,顺着剑身缓缓下划。陆虞身体一震,手中长剑一点点的陷入到陆虞的胳膊内,鲜血缓缓溢出,顺着剑身滴落到地上。 陆虞的脚步,在一点一点的后退。 突然,陆虞重重的后踏出一大步,同时身体骤然后倾。尹淮图手中的雁翎刀刀尖,顺着陆虞的身体,从肩膀一直划到肋下。一道深深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冒出,无声无息间,浸湿了陆虞的衣衫。 陆虞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长剑举起,手腕一转,‘望之’剑瞬间前刺,同时右脚抬起,重重的踩到了雁翎刀刀脊上。 尹淮图只感觉手中刀柄蓦然一沉,身体突然前倾,而对面陆虞的剑已经刺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得松开雁翎刀,脚下一踏,向后倒退了去。同时,手臂抬起,一掌拍向‘望之’剑侧身。 她虽然退的够快,但陆虞的剑更快,剑尖瞬间刺到尹淮图的肩部。此刻,她拍出的手才到。一掌拍出,长剑划过她肩膀,剑尖顺着她的肩胛骨飞了出去。 尹淮图脚步踉跄了一下,又向后退出接近一丈,才稳住身体,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 伤口处,白森森的骨头隐约可以看到,手臂不受控制的垂落着,鲜血顺着手臂,从指尖缓缓落下,流下一道血线。她的这条手臂,暂时基本上是废了。 陆虞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势,同样是深可见骨。相比起来,他的伤势,要比尹淮图严重的多。但陆虞却像是丝毫不在意。 抬头看向尹淮图,咧嘴一笑。 “论实力,你确实比我强的多,可惜,你比我惜命。真要斗起来,就算你能杀我,你也要丢掉半条命,你信不信?” 说着,低下身捡起地上的那把雁翎刀。这把雁翎刀沾上血后,刀身颜色愈发鲜艳,甚至有些妖异。 “顺便还能得到一把宝刀,也算是不亏了,你说是不是?” 尹淮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幽冷,好像那把雁翎刀不是她的一样。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旁边,小道士一步一步地向陆虞走了过来。因为商白藏和烂柯突然插手,小道士终究没能杀了景九霄。 对面,商白藏扶着身受重伤的景九霄,慢慢地走到了尹淮图身边,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陆虞一眼,眼中光芒闪烁,但什么也没有说。 小道士瞥了陆虞一眼,扔给他一枚丹药疗伤。 “景九霄,我还没有尽兴呢,要不接着再斗一场?”小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 景九霄狠狠地盯了小道士一眼,没有说话,轻轻闭上了眼睛,身上气息氤氲。 而那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景云霄,突然站出身来,将目光移向陆虞。向他拱了拱手,脸上带笑,倒显的颇为谦恭。 “不知这位兄弟名讳?” “陆虞。”陆虞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突然站出来干什么。 “陆兄,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之前交手,也只是因为争夺此处机缘。”说着,话题突然一转。 “陆兄之前和淮图交手,得到了淮图的雁翎刀。不过,陆兄,你既然有一把不弱于雁翎刀的宝剑,那不知可否把雁翎刀还给淮图。当然,绝不是让陆兄白给,陆兄有什么条件,大可提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我等定会答应。如何?” “嗯?”陆虞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景九霄和尹淮图。 小道士站在陆虞旁边,眼珠转了转。 “想要回雁翎刀?好说,我也不难为你们。像什么太一玉粉丹,太一召魂丹,更生丹,度厄丹,每种都来个十罐八罐的。”小道士大手一挥,很是“大度”的说道。 听到小道士的话,景云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干笑一声,“玄真子道友,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尹淮图眼中杀机一闪,微低着头,淡淡地开口“道友既然如此喜欢那雁翎刀,那淮图将它送给道友又如何,何必说这些不切实际的疯话,徒惹人笑话。” 小道士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接着又嗤笑一声,“送给我?尹道友真会开玩笑!这刀可是我兄弟与你对战时,你自己丢掉的。这既然是他的战利品,那就是他的,你如何送给我?尹道友以后可莫要再说这种不切实际的疯话,免得徒惹人笑话!” 听到小道士的话,尹淮图死死地盯着他。许久,才开口,“公羊道友说的是。” 几人突然诡异的都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离去,突破 商白藏无奈的看了看几人,只得出来打圆场。 “那雁翎刀确实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刀,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所以要求高点也正常。不过,玄真子刚才说的确实有些夸张,我看这样好了,刚才玄真子提出的四种丹药,每种三颗,不知陆兄,觉得如何?”商白藏看向陆虞,向他使了个眼神。 陆虞却没有理会他。现在很明显能够看出来,已经把对方得罪死了,早就没了缓和的余地,再见面势必是不死不休。既然如此,那自然要多捞点好处,狠狠地宰他们一笔,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小道士自然也知道他提的要求太过离谱,对方绝对不可能答应。不过,上限设的高,商量的余地才大嘛!那雁翎刀对他们来说,其实没多大作用,既然对方想要,那自然要“物尽其用”才行。 “既然你们接受不了,那就每样一罐好了!”小道士显的很是心疼。 “不行,还是太高了。每种丹药四颗,不能再多了!”这次是景云霄开的口。 “每样十颗!”小道士一脸肉痛。 “五颗!” …… 最后,终于定下来,每种丹药六颗。但他们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丹药。然后,又经过一场拉锯战。才决定,不够的丹药,用药草,符篆等代替。 小道士心满意足的把所有东西都收进怀里,好像没有看到对面几人想要杀人的目光。 景九霄终于睁开眼睛,像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淡淡地看向小道士。“玄真子,不知道你还敢不敢回赤明城?” 说完,转身便走。 而那尹淮图,临走之前,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陆虞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陆虞无奈的耸耸肩。这次,一下子得罪了城主府和宝华灵墟山两大势力,可算是闯下大祸了。 小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意”安慰道,“得罪了就得罪了,现在后悔也晚了,一切顺其自然。像赤明城主,灵墟山主这种前辈,不至于会对你出手。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提升实力,只要实力足够强,还会怕他们?实在不行,那就去找大有空明洞天的袁敬玄,他肯定会救你。” 陆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癯和蔼的老人,点了点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陆虞问小道士。 小道士沉吟了一下。“先出去,景九霄能够控制阵法,而且城主府和灵墟山的其他强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来,留在这有些不安全。这次得到了那株雷公藤,我肯定能突破到太一境,到时候我们就安全多了!” “行!”陆虞答应一声。 两人走向陵园的出口,阵法边缘。轰开阵法凝聚出的几头凶兽,闯了出去。景九霄几人早已消失不见。两人一路向南而去,一直走出了几十里的路程,才停下来。 两人寻了处隐蔽的山坳,清掉走过的痕迹。陆虞盘坐下来,开始疗伤。小道士公羊真静静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草丛中,山林中传出阵阵的‘斯螽动股,莎鸡振羽’声,沁人心扉。狼牙月升起又落下。天色破晓,黎明到来。第二天到了。 陆虞身上的伤势已经无大碍。之前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那只是外伤,再加上服用了更生丹,所以只用了一晚的时间就差不多恢复了过来。 而且这次和尹淮图交手,对陆虞来说,收获颇大。当初,在五龙山脉深林中历练时,大部分都是在和一些野兽,妖怪交手。那场历练,让陆虞在与人交手时变得更加警觉,更加狠辣。但在剑法招式上却没有太大进步。 只有和尹淮图这种天才人物作战时,才能察觉到自己剑法中的瑕疵和不足。才能更好的进步,体悟到剑法的真髓。 “恢复的怎么样?”小道士看向陆虞。 “差不多了,你准备突破,我为你守着!” 小道士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这种话。“我也不知道这次突破需要多长时间,你要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就把我唤醒。” “放心!” 小道士在山的侧壁,灌木的遮掩之下,不着痕迹的挖出一个勉强可坐一人的山洞,然后静静地盘坐下来。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雷公藤,将之服下,双眼紧闭。 眉心的青紫雷纹绽出赫赫光芒,雷电如流水一般自眉心倾泻而下,将小道士包裹在内。头顶三尺处,一道模糊的光影浮现。像塔,又像是钟,恍惚间又像是鼎,时时变换,难以看透。气息忽强忽弱,模糊不清,却没有一点突破的迹象。 陆虞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手持‘望之’剑,一刻不停地练习着,揣摩着。时而是北斗七星剑法,时而是古剑八法,亦或是水龙吟剑法。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尹淮图用出雁啼血刀法时的模样。 太阳起起又落落,一切平安无事,一直过了十二天。这十二天里,陆虞或是练剑法,或是练拳法,只觉念头通达,身心通畅。好像经历了一场蜕变。 中午,烈日高悬。 陆虞盘坐在树下,看着山洞内的小道士。 原本覆盖在小道士身上的那一层雷电早已消失,而他头顶三尺处悬浮的光影也化作虚无。身后,一座恢宏无边界的至高大殿隐隐约约显露出来,有九色霞光缠绕,无尽雷霆盘旋。一紫一青两道气流,好像活的一般,如两条天龙,盘缠在小道士身上。 蓦地,小道士眉心处雷纹一闪。一道虚幻到几乎看不见的紫色身影从小道士眉心中浮现,然后迅速变大,与小道士合到了一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可与天威地势比肩地无尽威严、无穷威压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陆虞却是无比确定,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道身影出现的刹那,他只感觉好像整片天都压了下来,不能动弹,不能呼吸,甚至不能思考。但又在刹那间消失。陆虞清醒过来,全身大汗淋漓,好像真真切切的死过一回。 陆虞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守在小道士旁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若是说陆虞这十二天经历了一场蜕变,那小道士便是脱胎换骨,一次从外到内,从身体到灵魂的一场洗礼,一场涅盘一般的重生。 九天前,就在小道士将雷公藤炼化吸收,将要破境的时候,他的泥丸宫突然开始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演变。 眉心处的两道雷纹化作两道雷霆钻入了小道士的泥丸宫中,然后骤然散开,蔓延向无边无际的虚空。 一尊身具十面的巍峨身影凝聚在虚空中央,身长九九八十一丈。上抵天,下撑地,似实非实,似虚非虚。身后是玉虚九光之殿,郁萧弥罗之馆。 一面,头戴五宝玉晨金冠,手持金光宝剑,白玉净杯,身穿九凤紫云衣,脑后一盘九彩焰光轮,坐下九头朱凤。另一面,头戴阴阳宝玉冠,面生三眼,佩戴金光明如意,手持玉枢宝经,身披九凤丹霞衣,坐骑一头黑麒麟。另一面…… 虚空中,森罗星宿,缥缈霞霄,祥光辉耀,洞焕十方,鸾啸凤鸣,仙乐和音。其侧有火铃大仙,欻火大神,雨师元君,五雷神君…… 声音蓦然响起,如天尊讲道,如大圣遗音。 曰:雷霆者,天地之枢机。天枢地机,阳雷阴霆。枢阴机阳,雷善霆恶。夫谓万物,厥有至符。至符阴玄,乃职生灭。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雷霆得天地之中炁,故曰五雷无上元君,往得九五之道。…… 小道士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忘却了时光。 一晃已是九天过去了,泥丸宫内,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只余文字化作实质,烙印在泥丸宫虚空中,散发熠熠紫光,时强时弱,宛如呼吸一般。三魂七魄在泥丸宫中央,沐浴在光雨中。 外界,陆虞看着小道士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小道士睁开眼睛,双眼中射出两道电光,消失在大山深处。身上气势一放即收。眉心的青紫雷纹不知什么时候变化成竖眼状纹路。整个人好像变得朴实无华了许多,有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看着小道士从山洞中走出来,陆虞迎了上去。 “突破了?” “那是自然!”小道士很是得意。气质变了,但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呢?”小道士看向陆虞。 “还差点。”陆虞摇了摇头,“这次进步确实很大,不过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服用丹药和药草,强行拔高起来的,气息有些虚浮。所以我打算再去历练一段时间。” “历练,也不是不可以。”小道士摸了摸下巴,“不过我们要先回去一趟,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找到点好东西!” “回去?现在?你不怕景九霄他们派人守在那里?” “这有啥可怕的,打不过就跑嘛!只要不是景风华亲自出手,我就有信心跑的掉!”小道士信心满满,大言不惭。 “现在回去还能找到什么?”陆虞不理解。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像赤华金阙洞天的陵园这种风水聚积,气运汇集之地,不仅会产生天材地宝,墓中,还有可能会养出一些天地奇物。那玩意儿,可比你得到的那些药草珍贵多了。”小道士翻了翻白眼,“而且,到时候,你去参悟一下那些前辈高人留下的修炼感悟,一样能起到固本培元,稳定修为的作用!” “行,那就再跟你冒险一次!”陆虞回应。其实,他也对陵园中的那些法术传承有些念念不忘。 两人做好决定,没有再停留,迅速向着陵园所在处赶去。 第二十六章 阆风石脑 一路上,两人飞驰前行,两侧的景物飞快倒退,变得一片模糊。 “玄真子,为什么你一直用的都是雷电道法?”陆虞看向小道士,嘴巴张了张,有些犹豫,但终究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当然,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陆虞紧接着又急忙添了一句。 小道士公羊真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问我,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师父说,在我出生之时,天现异象,黑云压天,有一青一紫两道雷霆从雷云深处降下,落到了我的眉心,然后在我眉间凝成了一道雷纹。 也因为如此,我天生就可以轻而易举如臂使指地掌握和操控雷电之力,对那些雷电术法更可以做到触类旁通。所以我一般都是使用雷术。至于其他的道法、道术,倒也不是不会,只不过我在雷法一道上更有天赋,所以很少用罢了。”说完,还颇为自得的笑了笑。只是眼底,却闪过一抹深沉地痛苦之色。 “哦。”陆虞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 两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一路向前,没有再开口。 小道士的师父说,他是因为身具异像,而引起了一些势力的觊觎,所以导致自己的父母家人被灭门,导致自己变成了孤儿。甚至,后来在他长大后,他师父还带着他,将曾经出手的那些刽子手当着他的面,一一灭了其性命。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清晰地记得母亲的死因。母亲是因他而死。就是因为那从天而降的两道雷霆! 母亲死时的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 …… 来到陵园所在处,出乎两人预料的是,景九霄几人离开后,似乎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有埋伏的迹象。而那些在赤华金阙洞天遗迹寻找机缘的人也基本上都离开了,这片地域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进入阵法中,一切与离开时一般无二。 陆虞跟在小道士的身后,向着陵园深处走去。 “上次进来,我就发现这里陵墓的布局有些奇怪,只不过当时还有其他人,我没有说。现在再看,这里肯定养出了什么奇物!”小道士一边走一边说。 “你说墓中会养出奇物,那就是在陵墓里面了?”陆虞跟着他,突然开口问道。 “废话,不在墓里还能在哪?”小道士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那岂不是要掘人坟墓?”陆虞诧异的说道。“你还干这种事?” “什么叫掘人坟墓,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小道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陆虞。突然感觉他这张脸这么欠揍,恨不得给他一阵老拳。 “俗话说,宝物有缘者得之,我就是那个有缘人。我得到了,就是天命所归。再说,我不取走,留在这里也是浪费。若是被景九霄他们得到了,那才是暴殄天物。”小道士大言不惭,满口大道理,但底气不足,多少有些心虚。 不过,说着说着,就开始理直气壮起来。“我若是找到了,你有本事别要啊!” 挖人坟还这么嚣张! 陆虞心里嘀咕,但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他确实也想要。 小道士手持罗盘,在陵园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一路走走停停的向着陵园西北侧走去。 陵园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座低矮的土丘。像是陵墓,但却没有墓碑,没有陵石,更像是一座隆起的土堆。看上去毫不起眼。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座土丘及其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小道士走到这座“陵墓”前,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陆虞有些疑惑。 “应该就是这里!”小道士盯着面前这座“陵墓”许久,开口说道。 “不应该是在那些大墓里吗?” “那些大墓里可能也有,不过却比不得这里。这个地方很特殊!”小道士解释。 “《葬书》有言:盖生者,气之聚。凝结者,成骨,死而独留。故葬者反气纳骨,以荫所生之道也。盖噫气为能散生气,龙虎所以卫区穴。 此处虽不起眼,但却隐隐有龙虎之气散发。是整个陵园的生气聚积之地,气运汇结之地,众陵拱卫之地。所以,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却一定有神异之物诞生!” “哦。”陆虞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对风水墓葬之术一窍不通,对于小道士的话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能闭口不言。 挥了挥手,小道士示意陆虞退后一点。 袖袍用力一挥,一股劲风鼓荡,将上面的土层卷起,露出一口只有一尺长的深灰色石棺。 石棺表面布满各种各样的复杂的纹路,相互缠绕,相连,有淡淡地荧光亮起,忽强忽弱。不过可能因为时代的久远,上面的纹路已经有些模糊。 石棺露出的同时,一股暗黄色的气流从石棺周围的泥土里钻出,如同一条黄龙,发出低沉地吟啸声,扑向小道士。 小道士瞥了一眼,面色平静。手掌上雷电浮现,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一掌拍出,一只磨盘大小的雷霆手掌凝聚而成,然后拍到了那条黄龙身上。 雷电手掌瞬间散开,将黄龙给包裹在内。黄龙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然后慢慢湮灭,消失不见。 陆虞在旁边看着,心中感叹,踏入太一境,便是进入了另一个领域,实力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小道士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袖袍再次一挥,将石棺的棺盖掀起。同时,在面前瞬间凝聚出一面光幕。 一股能量风暴骤然爆发,席卷向四周。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馥郁芬香弥漫出来,沁人心脾,让人心神一振。 棺中并无尸骨,只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丹珠。丹珠呈现黑白两色,相互纠缠却又泾渭分明。一层朦朦胧胧的光雾笼罩在其表面,或大或小的变化着。 “这就是陵园所孕育出的神异之物了!应该也是整的陵园最珍贵的。”小道士看着那颗光雾氤氲的珠子,低声说道。 “这是什么?”陆虞看着那颗珠子,黑白分明,浮浮沉沉,颇为奇异。 “应该是阆风石脑。”小道士轻轻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阆风石脑?” “生死之气汇集,阴阳交媾,呈现黑白两色,有异香,应该就是阆风石脑。”小道士解释。 “阆风石脑,有锻养肉壳,增强肉身的作用。当然,也可以当做一种天材地宝,用来提升实力。而且这种东西很少见,且大多是天地自然蕴养而成,也不知道这赤华金阙洞天是如何做到的。不过这颗应该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作用要小很多。” 小道士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探出,将那阆风石脑摄取到了手中。 小道士将其拿在手中,轻轻把玩着,不禁啧啧称奇,然后转身递给了陆虞。 没等陆虞说话,率先开口说道:“这东西归你了,不要拒绝,你实力比我低,而且迫切需要提升实力,比我更需要。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是欠我一个人情。” “谢了!”陆虞深深地看了一眼小道士,伸手把阆风石脑接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没有再多言。 “这还差不多!”小道士笑了笑。“你现在将其服下。这阆风石脑不能立刻炼化吸收,它会停留在你的丹田里,然后不间断地释放出生之气和死之气,对你的肉壳进行循序渐进的强化和锻养。” “所以,这段时间,你可以趁机参悟一下陵园中的那些法诀、法术和修炼感悟,稳固修为。顺便试一试能否突破到圆满境界。而且,我也是刚刚突破,需要稳固境界,同时参悟太一境的妙处。所以,我们暂时就先留在这里。” “好!”陆虞点了点头。 陵园深处,一处墓碑前。陆虞静静地盘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墓碑。 这座墓碑高足有一丈,两侧刻有连云纹,但纹路已经有些模糊。碑顶,是两条夔龙盘缠。碑上,镌刻着墓主人的名讳,记载着墓主人的生平,以及他所创造的,他所习得的最满意的一些术与法。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修炼体悟。 碑上刻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字里行间,弥漫道韵。 “云观南,寿一千六百二十七载,任赤华金阙洞天长老千余年,纵横玄州玄枢域,修《飞黄子经》,于晚年自创身法,‘闲空步’。有言:天扫闲云秋净时……” 陆虞双眼微闭,脚踏‘闲空步’全部心神沉入其中。脚步虚幻,飘渺,如同处于苍茫云海间。有‘天光云影共徘徊’之感。同时,身上气息越发沉稳,越发凝实,越发内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两人沉浸其中,忘却了外界的一切。 转眼之间,已是一个月过去了。算算时间,已经是六月中旬。 陆虞行走在陵园中,看似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朦胧之感,身体晃动间,在周身形成一道道重影,身前身后同样如此。不仔细看,好像他被几十人给围起来了一般。 陆虞停休脚步,盘坐在不远处的小道士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小道士看向陆虞。 “还差一步。契机,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突破。”陆虞沉静回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回去一趟。出来也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回去报一下平安,顺便把我父亲的消息告诉村长爷爷。而且,我感觉,这次回去的途中,应该就能突破。” “回去?那我呢?”小道士问道。 “没想好,看你自己。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陆虞看向他。 “你这是打算吃干抹净不认人了?”小道士撇了撇嘴。“反正我现在是孤单一人,也没地方可去,那就勉为其难的跟你走一趟。” “行,你想跟着就跟着,也算有个照应。正好,有些不懂的东西可以请教你。” 小道士听到后,鄙视地看了陆虞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陵园,离开了这片遗迹废墟。 …… 第二十七章 回归 踏出这片地域,豁然开朗。看着外面的世界,突兀的有一种莫名的物是人非之感从心底冒出。虽然只过去了一个多月,但两人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赤明城,两人本想打听一下城主府最近有什么动作,却不想,仅仅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九州各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两人坐在风华楼的大堂内,听着周围众人口中的各种消息。 融泽州‘祈仙界’鱼氏一脉,传承渊远,深不可测,雄踞祈仙界近一个元会。半个多月前,一名为鱼俱罗的天才少年横空出世,天生重瞳,盖压同辈无敌手。被称赞有圣人之资,帝皇之相。 浮陀州虚空藏一脉有一灵童,身俱佛骨,灵台漫光,被称为佛祖转世。 祖州魁杓郡七星宫天枢星宫,贪狼一脉时隔数千年,又有人走出。 凤麟洲云泽原,星光漫空,龙吟震天…… 诸如此类,便是‘昆仑神山’,‘紫府宫’,‘太玄都’这种传承千万载,万年不出世的仙神之乡,祖圣之地,亦是有所异动。 一时之间,九州各地皆是为之沸腾! 同时,两人打听到,城主府最近这段时间,暗地里,隐隐间有人员聚集。据说,就连城主景风华都不知为何也出关了。不仅如此,就连周围的一些势力,暗中也有些动作。玄枢域,暗潮汹涌! 两人不由得心中凝重起来。天下各处风起云涌,龙蛇起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可以预见,这一世,必是极尽璀璨,却又极尽惨烈! 得到所需要的信息后,两人没有丝毫停留,立马出了赤明城,进入了五龙山脉。 行走在五龙山脉的密林中,陆虞在前,小道士在后。回去的这段路程,两个人早已经商量好,只要不遇到生命危险,小道士便不会出手,一切都由陆虞来解决。 进入五龙山脉已经接近十天了。陆虞一路上不知和妖兽交手过多少次,他只感觉距离突破圆满境界越来越近,那层壁垒也越来越脆弱。 阆风石脑悬浮在他丹田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精纯的生之气和死之气,蕴养着他的肉身,锤炼着他的体魄,增强着他的底蕴。 回去的路,要比出去时要走的容易许多,也要快了许多。两人走了二十多天,终于回到了村中,陆虞也终于成功的突破到了元气境圆满境界。远远的看着雾霭萦绕的地肺山,陆虞不由得心神激荡起来。 走进地肺山下的青崖谷,小道士玄真子不由得身体轻轻一颤,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来到村中,看到村里竖起的那一根根神秘的斑驳石柱,看到上面刻画的奇异纹路,小道士顿时感觉有些疑惑,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陆虞两人回到村中,悄无声息,没有打扰到任何人,直接去到了村长家里。 “村长爷爷,我回来了!”陆虞走进这座熟悉的小院中,看着那些以前天天都可以见到的熟悉的一切,忍不住红了眼眶。 村长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陆虞向他走过去,也是忍不住老眼泛红。 “回来了,回来就好!”村长爷爷嘴唇动了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走,回屋歇息!”村长转身向堂屋走去,抬起手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两人静静地跟了上去。 小道士跟在陆虞的身后,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陆虞看了他一眼,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爷爷,这是我在外面历练的时候结识的朋友,他叫公羊真。他帮了我很多,在外面历练的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 小道士走到陆虞身旁,显的有些局促,有些脸红。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向村长行了一礼。“村长,您好!我叫公羊真,我和陆虞年龄差不多,您叫我小真就行!” “行,那我就叫你小真好了!”村长慈和的笑着,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欣慰。心中暗暗的感叹。小虞因为性格的原因,在村里也没有几个朋友,没想到去了外界,性格却是变化了许多,还交到了朋友,说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小虞,你寻到你父亲的下落了吗?”村长翻涌的心绪慢慢地平复过来,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开口问道。 “寻到了。我去了大有空明洞天,找到了父亲当年的师父。但他告诉我,父亲早就已经去世了。”陆虞低着头,小声的一句一句地讲述着。心中隐藏着的伤心委屈终于是抑制不住了,忍不住流下泪来。 小道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退到了院子里,没有打扰他们。 村长听了陆虞的话,低声叹了口气。其实对于这种结果,他早就有所准备了。毕竟,十几年都没有消息,哪里还能有几分的希望。但此刻真的听到了结果,还是有些难受。 接着,陆虞向村长讲述了父亲出事的原因,但,有些事情却隐瞒了下来。村长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小虞,你要记住,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还有村长爷爷,还有你刚交的朋友,还有村里关心你的每一个人,我们都陪着你呢。而且,你也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要学会承受,也要学会承担,知道吗?”村长坐在陆虞面前,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絮絮叨叨的安慰着。 “放心,村长爷爷,我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么多年,我这不一样过来了吗?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陆虞抹掉眼泪,抬起头,冲着村长爷爷笑了笑。“村长爷爷,我想去看一看我娘。” “去!”村长拍了拍他的头,没有阻止他。他明白,这股情绪必须要释放出来才行,要不然,早晚会出问题。 陆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小道士站在院子里,看着陆虞走出门去,没有阻止,也没有陪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走远。 陆虞和村长之间的那些对话,他都听到了。但他明白,这种情况,陆虞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走出来。 两年前,师父去世的时候,他只感觉,好像天都塌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精神恍惚了不知道多久。他是个孤儿,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可是他亲眼看着师父在他面前去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当时的他,比陆虞还要悲伤,还要无力,甚至是崩溃绝望。 他沉浸在悲伤中,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他明白,一直这样伤心下去,没有任何作用,也没有任何意义。师父在去世前,没有要求他必须刻苦修炼,也没有要求他要做出多大的成就。师父只是说,要他照顾好自己,要他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所以,他要好好活着。 …… 陆虞一路默默无声,一步一步地来到母亲的墓前。 看着面前的墓碑,陆虞缓缓地弯下膝盖,重重地跪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肝肠寸断。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出,大滴大滴地掉落,落在身前的泥土里。 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眼前变得一片昏沉,陆虞清醒了过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墓碑,他小声讲述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倾诉着藏在心底的喜怒哀乐。 天气毫无预兆的变化,乌云堆积,天色阴沉,骤风漫漫,薄雾冥冥。 眼前,仿佛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陆虞开口:“娘,我一定会把爹找回来的。我会把你们埋葬在一起,让你们永远不分开。我还会查清楚父亲的死因,若是父亲出事是因为有人陷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回到这里,一直一直陪着你们。” 说完,陆虞慢慢地站起身来,擦掉眼泪,毅然决然的转身向回走去。 回到家中,村长和小道士深深地看了陆虞一眼,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开口说话。陆虞也同样闭口不言。三个人,莫名的默契的都沉默着。 暮色苍茫,不知何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夜幕将天宇掩盖,无穷无尽的雨丝纷纷落下,雨渐渐的大了起来。打在树上,瓦上,石头上,叮叮咚咚,噼里啪啦。山林之巅,荒野深处,声声兽吼禽鸣间或的响起,划破深夜的寂静。 陆虞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修行。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心中一片空明澄净,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慢慢放下。他微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院子里在风雨中飘摇的树叶。 第二天。天色微熹,白雾弥漫。 如今已是七月,昨天又下了一夜的雨,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七月流火,荒林山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染上一层淡淡地秋意。 第三天,陆虞两人早早的起来,并肩向地肺山走去。 在此之前,两人已经从村长的口中得知了地肺山山顶的那个小道观的存在,也知道那里被村里视为禁地。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而且,山顶的天地之气也要比其他地方浓郁菁纯许多,小道士公羊真对那个小道观也很是好奇。 所以,两人决定,去地肺山山顶静修一段时间。等到沉淀下来,再一同去五龙山脉深处历练一番。 两人一路向上,不多时,便来到了地肺山山顶。 …… 第二十八章 地肺山,白鹿观 地肺山整个山顶被两座阵法所笼罩,倒是与赤华金阙洞天陵园祖地的布置颇为相似。因为阵法的原因,山顶常年萦绕着淡淡的云雾。雾霭氤氲,将那座小道观给掩藏了起来。只有进入其中,才能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陆虞两人走进雾中,站在第二道阵法外围。透过弥漫在周身的袅袅云雾可以模糊的看到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在山顶的最中间,是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道观。占地不大,只有数丈方圆,高也只有丈许。外面由泥土所制成的墙面大多都已破碎剥落,露出里面青石垒砌而成墙体。墙的基石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青苔,一岁一枯荣,不知更迭了多少代。 观顶的瓦片上,早已落满了尘土,然后又长满了杂草,郁郁葱葱。经过了千百年的季节轮转,春秋变换,已经有些看不到瓦片的存在。 小道观的门,是两扇木门,像是山中的那些如同木材做成的,早就已经腐朽不堪,木漆剥落,半倾半倒。观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也是朽烂开裂,依稀可以辨别出上面是‘白鹿观’三个大字。透过门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尊塑像。 道观周围,长满了杂草,藤蔓。葳蕤蔓延,遍地都是。 陆虞看向小道士,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试一试,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迈进了太一境的人,而且对雷霆之力天生有亲和力,说不定能够进去呢。”小道士摆了摆手,眼中带着些兴奋之色,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说完,丝丝缕缕的雷电从他身上浮现出来,缓缓地向白雾中走去。 全身雷电光芒刺眼,小道士一脚踏入第二层阵法中。顿时,虚空中的阵法立刻有所感应,一道道一枚枚烙印在虚空中的铭纹符文显现出来。铭文绽放光华,于虚空中流动相勾连。一道雷霆自半空云雾中骤然劈下,一声炸响,直奔小道士的头顶而来。 小道士不闪不避,一掌拍出。背后浮现一尊三丈三高的模糊圣相,手掌上雷霆集结,一层璀璨的黄色光芒绽放出来。雷电凝聚成一道人头大小的符文。符文形如火焰,却如水般流动,气息氤氲,如渊似海,散发着炽烈的光芒,如同一颗小太阳一般。 “混元本始藏三炁,神景含辉布九光。九阳梵炁,一炁黄演符!” 阵法凝聚出的雷霆从天而降,劈到符文之上。符篆轰然炸开,化成一片火海,蔓延向整个山顶。火海漫卷,虚空扭曲,无量雷霆咆哮,但却并不显的炽热。 雷霆湮灭在火海中,小道士身体一顿,脸色变得苍白下来。还不等小道士喘口气,又是两道雷霆裹挟着无穷威势,间不容瞬之际轰向小道士。 小道士顿时眉头一皱,面色凝重,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雷电,闪电般的后退。同时,双手掐印,口中念咒,双手染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紫气。紫气仿佛是从混洞中喷薄而出,雷霆汇集,演化,化作一道煊赫生辉的雷电符文! “九阳梵炁,二炁紫户符!” 雷霆劈下,紫气符文豁然散开,化作一轮空洞,将雷霆吞噬进去。沉闷的爆炸轰鸣声响彻,震的两人双耳嗡嗡作响,小道观瓦片上的尘土簌簌而下。 小道士在那两道雷霆爆炸之时,脚步连连后退,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的吓人,丝丝鲜血从他口鼻中溢出,但终究是趁机退出了第二座阵法。 雷电瞬间平息,两人沉默着站在白雾中,看向那“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的破败的小道观。 小道士开口,声音有些低沉。“这座阵法,威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若想硬闯进去,最起码也要太一境大成,甚至是圆满境界。不过,若是我对这阵法足够熟悉,凭借我的速度,闯进去,也有几分机会!” “也不知这座阵法是谁布置的。即便是经过了千多年的风霜雨雪,时光冲刷,这阵法仍有如此威力;若是处在完整,全盛之时,其威力难以想象。以我如今的实力,可能只需一击,便能把我杀死!”小道士忍不住感叹。 说着,转向陆虞。“陆虞,这段时间,我们就在这修炼,这座禁制阵法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磨砺之地,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熟悉一下元气境圆满境界的能力。” “好!” …… 日月交替,升起又落下。时光如水流淌,骐骥过隙。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地肺山山顶,静悄无声。陆虞和小道士两人皆盘坐在地,双目轻闭,手结印诀。身上气息平稳,吞吐着天地之气。 陆虞在这几天不断感悟着元气圆满境界的玄妙,熟悉着之前自陵园中所得到的那些法术,法诀。而小道士也是大部分处在存想修炼和阵法的“摧残”当中。两人的实力在一点一滴的积累,无声无息的进步当中。 突然间,远处深山,五龙山脉核心地域,传出声声鸟兽嘶吼咆哮之音。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急促,愤怒,狂暴之感。 两人缓缓睁开眼睛,对视了一眼,带着几分询问和不解之色。 从两人还在回村路上的时候开始,这片莽荒山林深处就不时地响起野兽啸鸣之声。至今已经持续了接近十天了。 “这五龙山脉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我们回来之前就一直这样。难道有人对五龙山脉核心中的存在出手了?还是孕育出了什么山宝灵物,里面的存在在互相抢夺?”小道士看着陆虞,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也不清楚!”陆虞无奈的耸耸肩。虽然他是在地肺山这片地域长大的,也属于五龙山脉。但是对于五龙山脉深处到底有什么,是个什么样子,他知道的不比小道士多多少。 看他这样,小道士也是无语的摇摇头。然后突然开口问道。“现在状态怎么样?” 陆虞回道:“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趁乱占个便宜,得个机缘什么的。”小道士摸着下巴,面带兴奋,跃跃欲试。 “去山脉核心?不要命了?你不怕死在那里?”陆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小心点不就行了,若是实在危险,大不了打道回府,我又没说一定要探个清楚!再说了,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就不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小道士满不在乎,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顺便还要诱惑一下陆虞。 “嗯…,去也可以,但一定要小心,一有不对就撤,我可不想死在那里!”陆虞面红脸热,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的意志非常不坚定,被小道士三言两语就说的动摇了。 “嘁!”小道士表示鄙视。 “不过,在走之前,先再试试能不能进去。”小道士说完后,转身看向笼在白雾中的白鹿观。“我对这白鹿观,可是‘觊觎’眼馋好久了,就这么走了,总感觉有点儿不甘心。” “你有把握吗?”陆虞看向小道士。虽然他对这座小道观也特别好奇,恨不得立刻就能进去看看。但他还是有些纠结。“实在不行,就回来再说!” “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小道士手一挥,‘大义凛然’,信心百倍。 “行,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不阻拦你了!”陆虞看了一眼白鹿观,向旁边走去。 “那你就看好了!”小道士摆摆手。 来到第二层阵法面前,小道士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眼神显得认真了许多。虽然说的轻松,但真要去做,还是有些惴惴。 雷电从眉心汹涌而出,在身上如同水流一般流淌,最后将小道士包裹了起来。小道士如同化作了一道雷光,璀璨而飘忽,不可捉摸。 “风驱雷电山河转,鹤引神仙日月游。” 阵法内,无数铭纹忽的亮起,几乎覆盖了整片山顶。小道士如同一条电蛇,‘转瞬即逝’,游转在空气中。一道雷电凭空劈落,小道士身体一晃,化作一团模糊的光影,险而又险的将其避了过去。 雷电落到地上,仿佛触怒了这片阵法一般,瞬间又是三道雷电贯射而下,将小道士给包围了起来。 “九阳梵炁,二炁紫户符!” 一团紫气,缥缥缈缈,从虚空中涌出,仿佛来自天外。然后瞬间凝聚,演化,扭曲成一轮空洞,出现在小道士头顶,将三道雷电吸引了过来。 空洞震颤不定,似乎随时都要塌陷或者碎开。但那三道雷电却也在渐渐地变弱,消弭。而小道士已经趁机来到了白鹿观的门前。 正要进去,倏地,一片雷光从门前屋檐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璀璨绚烂,带着如渊似海的威势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白鹿观密不透风的笼罩了起来。 而此刻,身后又是四道雷电如怒蟒般张牙舞爪而来。 ‘前有狼,后有虎。’小道士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即便是以小道士的心境,也是忍不住想要大骂出来。谁能想到,连道观的门都已经腐朽破烂成这副模样,门口竟然还有一层禁制! 但此时,已经不允许小道士多想。电光火石之间,小道士已是做好决定。或者说,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一头九头朱凤,全身缭绕着雷火,突然从小道士眉心竖眼中飞出,将小道士裹挟着,以毅然决然的气势撞向了那片“瀑布”。 短短的一小步距离,却是如同天堑般难以越过。雷电汹涌澎湃,如同山岳般压下来,包裹着小道士的九头朱凤,蓦然发出一声凤唳,浑身赤光大绽,终于闯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 入五龙山脉 朱凤虚影化作道道红光消散,小道士狼狈不堪地从雷电中现出身来。全身衣衫几乎化成灰烬,浑身焦黑还带着丝丝血迹。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即便以小道士的实力,体质,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小道士看了看脚下已经碎成一地粉末的木门,忍不住心里腹诽。木门做的这么普通,却在门外藏了一层禁制,这是故意阴人的,真不是个东西! 正嘀咕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脸色变得灿烂起来。终于进来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小道士磨拳擦掌,喜不自胜。 抬头看向道观内,一眼就看到一尊塑像立在最显眼的地方。 头戴天丁冠,赤面凤眼,五牙薄须,虎跃龙骧威猛相,金甲披挂,朱衣朱履,执玉斧,乘金龙。乃是火星所化。 小道士一眼便看出,这座塑像乃是冲虚玄圣明烈洞耀真君。 小道士执手势,拜了一礼。 在塑像之前,是一藤草编就的暗黄色蒲团。奇异的是,已经过去了数千年,这蒲团仍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朽烂的迹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明显,这蒲团不同凡响。本着宁可错拿,不可放过的精神,小道士面不改色,毫不脸红地将其收了起来。 道观内一侧,是一方石制的桌案。桌案上,放着两本金册,两片玉牒,还有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白玉石碑。 其中一本金册中记载的,正是明烈洞耀真君的雷法传承‘九天飞捷烈雷法’。而另一册,则是阵法、禁制、咒符的篆刻、炼制、布置之法,名为‘太一玄法十纹录’。地肺山山顶的那两道阵法,应该就是根据这一术法布置出来的。 小道士又是大袖一挥,将金册,玉牒和玉碑都收了起来。 桌案旁边,放置着一把道士法师专用的佩剑。八景挥灵剑,长三尺六寸,铭曰:白鹿。剑身清亮如秋水,上面铭刻有诛邪、破魔的铭纹。 小道士又环顾了一遍四周,确定再没有东西落下后,深吸了口气,全身雷环电绕,脚步重重地一踏,瞬间化作一缕电芒,向观外暴射而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冲虚玄圣明烈洞耀真君塑像的眼中,微微闪过一抹莫名的光。像是突然转了一下眼珠,看向小道士,看向道观外的陆虞…… 出乎预料的是,这一次,门前的“雷电瀑布”没有再出现。小道士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躲过阵法的“轰炸”,终于从白鹿观中顺利走了出来。 陆虞看他终于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样?没事!” “当然没事了!”小道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甚至还有些得意。“不但没事,还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说着,把金册玉牒和白鹿剑这些东西都取了出来。 “你看看,你需要什么东西?”小道士颇显豪气的说道。 陆虞翻了翻这些宝物,把那块巴掌大小的白玉石碑拿了起来,眼中透出奇异之色。 “你认识?” “嗯!”陆虞点了点头,“这块玉碑和我们村里祖祠中所供奉的那块石碑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小上许多。我们村子修习的功法,‘九鼎炼神法’便记载在那块石碑上。” “是吗?”小道士也觉得有些诧异。“既然如此,这块玉碑就归你了。两块碑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等我们回来后,你可以试一试。” “还有,这册‘太一玄法十纹录’你也拿走。我对阵法一道也没有什么兴趣,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费。而且,我记得村长会一些阵法布置之法,这东西对你们应该挺有用的。” 陆虞看向他。 “你看我干什么,只能给你这两样,其他的都是我的!”小道士开始“装疯卖傻”。 “谢了!” …… 将所有东西分配、收拾好后,小道士重新换了身衣服,看向陆虞。 “走!” 两人十分果断,说走就走,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了防止村长担心,就连村长也没有告诉。 离开地肺山,站在山脚下,遥遥的望着这片广袤浩瀚看不到边缘的原始山脉。整片山脉连绵不绝,不知多少万里。延伸到天边,蔓延到视野尽头。 山脉深处,重重峰峦拔地倚天,高耸入云,直插云霄,接天连地,若擎天之柱。山间云萦雾绕,如海般漫延,铺天盖地,将无数山峰包裹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运转脚力,向五龙山脉深处进发。疾如旋踵,兔起鹘落间,便消失在密林当中。 林中,人迹罕至。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不知道层层累叠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踩踏声,细微却清晰。 两人一边前行,一边低声交谈。 “之前在赤明城,传出消息,城主府暗中在聚集人马,像是要做什么。不仅如此,其他的一些势力,也是有所动作,蠢蠢欲动。难道和这有关?”小道士小声开口。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要让像大有空明洞天这种雄霸一方的大势力也为之所动,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陆虞心中思索。 “我记得有传说,这隐仙山脉深处有神仙隐居,莫不是仙人传承出世了?还是神仙洞府被人发现了?”小道士猜测,眼露火热期盼之色,只觉心痒难耐。 “说不定是那五龙黑君的传承呢,那可是真龙宝术,不比神仙法术弱。不过以我们的实力,别说吃肉了,我觉得可能汤都喝不上!”陆虞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打击他一下。 “你的心态实在太差,太悲观了,万一有所收获呢。再说,就算什么都得不到,看看也是好的,最起码能长长见识!”小道士反驳道,有些忿忿。 “有道理!”陆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小道士听着他那明显是敷衍的回答,心里暗暗嘀咕,忍不住磨牙。 两人一路纵深推进,直往山脉深处而去。越往深处,林木越是高耸粗壮,兽啸禽啼之声便越发明显,吼叫声也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时间推移,红日慢慢西转,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 两道身影从密林中匆匆而过,正是陆虞和小道士两人。 倏地,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从两人身后一闪而逝,好像错觉一般。 小道士抬手拦住陆虞,两人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虞看向小道士。 “咱们被人盯上了”小道士脸上笑容玩味,“不对,应该是被兽盯上了!” “被盯上了?”陆虞收敛起脸上的轻松之色,面色肃然。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被什么给盯上了,我怎么没发现?” “那谁知道呢?”小道士无奈地耸耸肩,“那头野兽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我就隐约看到一点黑影,它就不见了!” “那怎么办?” “接着走,早晚会出来的!”小道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完,抬步就向前走去。陆虞扫了扫四周,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像是被什么盯着一般,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无奈之下,只好紧紧跟在小道士身后。 两人脚步放缓,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同时,气氛不知不觉中变得紧绷,压抑起来。 第三十章 斗狡 正走着,小道士突然脚步一顿,骤然转身。屈指一弹,一道极度凝聚,几乎化作实质的雷光从他手中飞出,间不容瞚间没入后方的密林中。 “还不出来?”小道士目光如电,嘴角挂着冷笑,盯向林中阴影深处。 吼! 一声低吼从阴影中传出,低沉,急促的呼吸声隐隐响起。一道兽影突兀出现,显露出其真实的模样。速度之快,好像它原本就在那里,不曾移动过。 “狡!”小道士依旧面色沉静,古井无波,道出那道兽影的名字。 陆虞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头狡。 面前这头狡身长近一丈。其状如犬,皮毛漆黑似铁,头生双角,其角状如牛角,长尾甩动如鞭。兽口微张,露出尖利森寒的犬齿。双眼中带着人性化的阴森,狡诈,开合间透着嗜血之色。 看着这头狡,陆虞不禁眉头一皱,面色有些凝重。 “通过其体型和身上散发的气息来判断,这头狡的实力境界大概是处于太一境小成,和我差不多,不过真要论起实际战力,肯定不如我!”小道士双臂环抱在胸前,盯着那头狡,面色认真的说道。 “狡,鬼出电入,奔逸绝尘,其速度少有可与之媲美者。不过可惜,还是比我稍差些。”小道士淡淡一笑,对自己的速度很是自信。 “不过与速度相比,其肉身相对来说就稍显脆弱。攻击力、战力一般。单论攻击力的话,同阶层只能处于中下等。”小道士看向陆虞,“我站在一旁帮你掠阵,限制它的速度,同时防止它逃跑,你去和它对战,看看能否斩杀于它!” “我来动手?”陆虞听到小道士的话,不由得一惊,不过瞬间便平静下来。双眼紧盯着狡,眼中慢慢燃起丝丝战意。 小道士瞥了陆虞一眼,开口说道:“一般情况下,兽类修行成妖、怪,同等层次,都要比人类修者弱一些。 除非是进入三道境,化成人形;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种类,拥有特殊的血脉等。比如龙,凤凰这种神兽,再比如饕餮,窫寙这种洪荒异种,抑或是昆仑神山上拥有英招,陆吾这种神灵血脉的遗种等。” “而你如今已经是元气境圆满境界,身怀阆风石脑,又获得了部分赤华金阙洞天的先辈传承。以你的实力,对付这头狡,应该不在话下!” 陆虞战意涌动,紧紧地盯着那头狡,嘴角上扬。“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斩了它!” “这才对嘛!”小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飞身落到树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铃铛,正是流金火铃。 将流金火铃向天上一扔,小道士单手捏咒,流金火铃瞬间变大,如同一顶大钟悬浮在空中。 “天昏地黑生雷霆,云漫遍空掩天星。流火金铃,天罗地网!” 天色骤然黯淡了下来,云雾蒙蒙。无量雷霆如丝雨,飘飘洒洒,又纠缠相连,向远处蔓延,然后将一人一兽笼罩起来。 那头狡看到小道士的施法,顿时有些心中惴惴,躁动不安起来。身上黑光涌动,欲要向外逃遁。 雷霆霹雳作响,流金火铃轻鸣。尽管那头狡用尽了手段,拼尽了气力,但无论逃向何处,都被小道士以雷电给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停下脚步。狡口鼻间喷出白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陆虞,怒火中烧,愤怒地咆哮,蠢蠢欲动。 陆虞却是毫不在意。心宁神静,手提‘望之’剑,脚踏‘闲空步’,似实还虚,渺渺茫茫。身体如秋叶,飘飘悠悠,幽魂一般,像是没有重量。 长剑一声轻吟,陆虞眼神凌厉,迅速向狡靠近。与此同时,狡发出一声低吼,扑向陆虞。 嘭! 一剑劈出,落到狡身上,毛发飞扬,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像是铁棍劈到一张坚韧的牛皮上,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陆虞身体后倾,一触即退。同时,趁机手腕一转,剑尖寒芒烁烁,脚步前踏,步伐交错,一剑刺向狡颈部。 狡身体一颤,化出重重虚影,长剑顺着其脊背划过,一道伤痕从脖颈间一直延伸到尾部,鲜血缓缓冒出,血珠溅落。 陆虞不依不饶,趁势逼近。 “鱼龙翻舞手掌间,倒海移山浪滔天。”陆虞手掌仿佛瞬间变大了一般,丝丝缕缕的癸水之气涌动,淡淡地黑色水气覆盖向四周,一层深青色的鳞片纹路蔓延向陆虞手间,龙吟阵阵。 手腕翻转,陆虞一掌拍出,拍到狡的背部。一道深深地掌痕瞬间浮现,鲜血冒出,立刻被冻成冰渣,一层冰霜在狡身上蔓延。 狡吃痛之下,愤怒地嘶吼一声,身体一转,骤然前冲。双角前伸,如两柄阔刀,直向陆虞刺去。 长剑在手中转动,陆虞双脚一前一后,呈格挡之势,‘望之’剑寒芒闪烁,一层庚金之气迅速覆盖其上,蔓延向整的剑身,凌厉之气四射,发出‘嗤嗤’的撕裂声。陆虞全身肌肉紧绷,脊背耸起,双手紧握剑柄,青筋绽露,剑锋向前,骤然上撩。 狡双角瞬息便至。陆虞长剑撩起,相碰瞬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陆虞被震的手掌麻木,狡双角之上,被砍出一道指深的裂痕。 狡嘶鸣一声,身体突然间翻转,长尾如鞭般甩动,发出‘咻咻’破风声,抽向陆虞胸膛。 陆虞见状,连忙抽剑格挡。狡尾甩出,与长剑相碰。 砰! 一声闷响,狡尾被阻,但仍然抽到了陆虞身上。陆虞手臂瞬间变得青紫,丝丝鲜血冒出,身体不由自主得向后退了两步。 稳住身体,陆虞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势,不由得眉头一皱。丹田内阆风石脑浮沉,一缕缕生之气流转,萦绕在陆虞手臂上,为陆虞恢复着伤势。 脚尖点地,陆虞身体一晃,陡然向前飘出。手中长剑舞动,与狡战到一起。剧烈地碰撞声响起,周围树叶簌簌震落,劲气席卷四面八方。 身影突然变得虚幻飘渺。陆虞脚踏‘闲空步’,手中长剑舞起,剑光漫卷,剑鸣铮铮!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寒光冽冽摄人心!陆虞紧盯着狡,脚步迅速前踏,手腕振动,一剑挥出。凄厉剑鸣声响彻云霄,乌云漫漫,草叶飞扬,剑光凌厉,周遭温度降低,仿佛秋天突然到来。 狡低吼一声,双角莹莹如玉,绽放宝光。四肢肌肉虬结,趾爪抓地,身体瞬间前冲,化作一道黑光,扑向陆虞。 锵! 长剑斩落,与狡头顶双角碰到一起。铿锵振鸣,震耳欲聋,火花四溅。一人一兽皆是身体剧烈一震,同时停下。一动一静,突兀而诡异。 陆虞体内血气翻涌,脸色有些发白,见此招未能伤狡,陆虞脚尖一点,腰部用力一扭,身体旋转,脚步侧移,双手握剑,用力斜斩而下。 “古剑八法!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剑身倏地蒙上一层氤氲紫气,璀璨星光迸发而出,刺破头顶乌云,剑光霍霍,如灵蛇吞吐,寒光四射。陆虞身上剑气弥漫,射向四面八方,周围的林木瞬间变的千疮百孔。 双脚用力一踏,地下立刻爆出一个大坑。陆虞弹身跃起,双手持剑,力劈而下。一道丈长的剑光带着撕裂天地之势,直冲狡而去! 狡双眼慢慢涌上一抹血色,全身血气升腾。它从陆虞这一剑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气息。低吼一声,双角爆发出刺眼光芒。两道光刃自其上脱离,双角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光刃划破空气,带着刺耳尖啸声,与剑光碰到一起。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响遏行云,直欲摧人耳膜。 一人一兽之间出现一个丈深的巨坑,四周的草木支离四溅,破碎成末。一道冲击自爆炸中心扩散而开,周围的林木呈环状向外倒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陆虞落到地上,脚步急退。每一次落步,都会踩出一个深深地脚印。一直退了接近三丈,陆虞才稳住身体。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陆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下来,气息萎靡。 另一侧,狡眼中的血光在不知不觉中退去,口中鲜血滴落,眼神黯淡,那股凶戾的气势也在慢慢消退。 陆虞抬头看了狡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含入口中,强行振奋精神,手持长剑,脚步迅速前冲,欲要趁机将其斩杀。 身体凌空跃起,一声低喝,陆虞双眼微眯,气与力全力运转,手中长剑迷迷蒙蒙,寒气弥漫,风雷震震。周遭风云骤起,漫卷向四面八方,碎叶飞舞,将一人一兽淹没在其中。 “古剑八法!飞剑决风云,雪色照人寒。” 手中长剑铮铮作响,凭空浮起。陆虞手臂抬起,全身气息氤氲,拼尽全力,一拍剑墩。‘望之’剑一声清越长吟,化作一抹流光,风驱电扫,带起一片风卷,瞬间便来到了狡面前。 狡全身毛发乍起,双角绽光,又是两道光刃飞出,不过相比之前,却显的黯淡微弱了许多。在发出光刃的同时,狡身体一缩,闪电般向一侧遁去。 仿佛来不来呼吸,飞剑眨眼便到。两道光刃与之相碰,瞬间破碎,化作光雨散开。然后飞剑威势不减,如同一道光,间不容瞬,贯穿了狡的身体,将其钉在地上。 鲜血飞溅,狡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倒在地上,剧烈的挣扎着。赤红的鲜血,随着狡的疯狂挣扎,迅速流淌而出,染红了身下一大片土地。 陆虞自空中落下,身体一晃,又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看到狡的凄惨模样,陆虞无丝毫动容之色,面色幽深平静,快速走到狡面前,一掌拍出,结束了其生命。 拔出‘望之’剑,陆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到狡终于停止了呼吸,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身体一晃,吐出一口血,这才好受一些。抬头看了小道士一眼,终究没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粗气。 第三十一章 山脉深处,夺九龙藤 小道士见陆虞终于将那头狡杀死,也是轻轻地松了口气。右手一伸,流火金铃光芒收敛,慢慢缩至巴掌大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后落到小道士手上。 小道士将其收起,从树上飘然落下,来到陆虞身边。看到陆虞一副萎靡不振,丢掉半条命的模样,轻轻吐了口气,啧啧出声。 “怎么样?感觉如何?”小道士面色认真的开口问道,但眼中分明带着一丝戏谑之色。 陆虞瞥了他一眼,没有在意他的语气,眉头轻皱。说道:“那头狡,单论战力,确实不高。不过,若不是你限制了它的速度,我不一定是它的对手。而且,招式运用、转换间,总会有些懈滞。说到底,还是境界太低。” “确实。”小道士点了点头。“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战斗意识不够强,各招式之间的衔接不够自如,缺少磨合。 要知道,你和我不一样。我施展道法,距离远近,对我影响不大。而且距离越远,我越安全。因为我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应对。而你是用剑,必须要近战,用来反应然后再做出防御或者反击的时间太短。 所以你在战斗时,用出这一招,就要能够本能的,下意识地用出最合适的下一式。不是最强,而是最合适,最有效的下一招式。而这,必须要经过血与火的磨砺才行!” 陆虞慢慢点了点头,露出思索之色。 “伤势怎么样?”小道士突然开口,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狡的尸体旁,将其内丹给挖了出来。婴儿拳头大小的内丹,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不算严重,”陆虞摆了摆手“就是有些力竭。有阆风石脑的时时刻刻的蕴养,再加上服用了疗伤丹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那就行。”小道士抬头看向天。 天边烧的彤红一片,夕阳半落,晚霞绚烂斑驳,风烟漫卷。有种夕阳无限好,悲愁回白首,深院无人独倚门的凄凉,又有种大漠孤烟直,暮色苍茫,金戈铁马之意。 “天色有些晚了,今天就先走到这里。”小道士回过头来,“你先把伤养好,明天要加快速度了。也不知那些宗派势力的人马现在在哪?” “而且,既然有太一境的狡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已经算是进到了五龙山脉内围区域。我们之后的对手,也就变成了太一境。所以,你要快点适应才行。” “放心!” “你快点疗伤,时刻保持警惕,今晚我放哨。”小道士身体一转,跃到了树上。 陆虞答应一声,缓步走到树下。双手置于腿上,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静静地盘坐着。体内丹药药力化开,在陆虞体内经脉中流转,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丹田中,阆风石脑释放出沛然精纯的生之气,如春风化雨,滋养、修复着陆虞的伤势。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天边泛起鱼肚白,四周隐隐约约有寒蝉凄鸣,斯螽振翅声传入耳中。远处山林间,有鸟兽啼鸣声响起,此起彼伏,互为应答。 陆虞睁开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舒展了一下身体。经过一夜的修养,身上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恢复。 小道士从树上悄然落下,看了陆虞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走。” …… 从红日喷薄到西风残照,再到夜色未央。日月轮转,两人流着血,带着伤,面对着没有尽头的艰难,永不停息的危险,一路向深处而去。 一晃之间,已是十几天过去了,天气渐凉。两人已是抵达了五龙山脉深处。 这是一片原始的蛮荒世界! 茫茫林海中,枯藤老树,古木参天。高有数十丈,百丈,甚至数百丈,枝干伸展,敷张如帐,像是一片茫茫的青云大海,拿云攫石,遮天蔽日。 林木间云缠雾绕,藤蔓盘旋,显得有些昏暗。透过细密的林隙,阳光照射下斑驳的碎影。两人走在林中,如同两只渺小的蚂蚁。 山脉深处,上有流云津液之孕,下有地源醴浆之养。灵宝芝草,奇珍异物,不知凡几。 天地之气浓郁成雾霭状,五光十色,斑斓如霁虹。脑袋大小的蚂蚁,磨盘大小的蜘蛛,十几丈长的蛟虬,翼展十数丈的鹰隼在林间出没,辗转飞腾。 若不是山林中大部分实力强横的野兽妖怪都不知什么原因去了山脉最核心的区域,若不是小道士的速度足够快,陆虞两人早就已经死了。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浑身带伤,疲累不堪。 此刻的两人,正与三头妖怪拼杀在一起。起因,是一株九龙藤。 九龙藤,又称九龙根。 通体血红,根须蔓延,形如参,但却隐隐呈龙状。生有九叶,通体暗红,似血液凝固而成。藤叶上,遍布着奇特的龙纹。据说,九龙藤是由龙血滋养孕育而成,一般生长在蛟蟒的洞穴口处,需时刻被蛟蟒身上微薄的龙气滋养才能存活,生长。 两人发现的这株,生长在一头铁鳞蛟的洞口处,至少已经存活了五百年。据小道士猜测,那头铁鳞蛟的境界,应该是太一境圆满境界。 不过因为山脉核心深处的神秘存在的召唤,那头铁鳞蛟离开了这里,甚至连这株珍贵的九龙藤都放任不顾了。 也正因为如此,引来了一些对这株九龙藤有觊觎之心的人和妖怪。即陆虞和小道士两人,以及两条蛟蛇和一头交臂白猿。 三头野兽,或者说是三头妖怪,皆是处于太一境小成,和小道士处于同一层次。正因如此,两人才敢出手,若是再强大些,两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陆虞手持长剑,独战一条青螭蛟蛇。而另一条莽山蛟蛇和交臂白猿,则被小道士给拦了下来。 青螭蛟蛇,准确的说应该是青螭蛇,和另一条莽山蛇情况相似。此刻,正处在由蛇向蛟进化蜕变的阶段。而这,也是它们想要得到九龙藤的原因。 如果青螭蛇能够吞食这株九龙藤,那么它必然可以褪凡成灵,鲤鱼化龙,成为青螭蛟。从而血脉进化,实力大涨,未来也就有机会突破到更高境界。所以它必然会拼上性命去抢夺。 而对陆虞来说,九龙藤对他的作用,虽然没有像对青螭蛇那么大,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灵药。他若是能够得到,并将其炼化,其肉壳强度便可堪比蛟蟒。虽说不至于刀枪不入,但也相差不多,关键时刻,也许能保住性命。 所以,即便是陆虞,也对其升起了垂涎之心。 …… 陆虞脚踏‘闲空步’,长剑上白光璀璨,剑气汹涌,散发着凌厉之气。迅速向青螭蛇逼近。而青螭蛇长达近十丈的身体盘缠在一起,将陆虞锁定。 蛇头昂起,蛇信吞吐,蛇涎滴落,牙齿尖利如匕首。鳞片幽青如铁,反射着寒光。尖锐如锥的趾爪抬起,头顶生有一根独角,如刀剑刺空,绽放光芒,但却稍显暗淡,正是孕育中的蛟角。 陆虞弹身跃起,身处半空中,与青螭蛇平视。手中长剑舞动,铮铮作响。 天地黯然,秋风飒飒。陆虞双手握剑,手臂震颤,舞出一朵剑花。漫天落叶如同一柄柄利刃,飞舞盘旋,聚集在陆虞头顶,化作一柄三丈有三的斑驳阔剑,灿烂炳焕,如煌煌大日,剑光冲天! 剑气漫卷,黑云压顶。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之气。 “古剑八法!飞剑决风云,雪色照人寒。” 陆虞长喝一声,手中长剑举过头顶,力劈而下! 而那落叶堆砌成的灿烂阔剑随之而动,直向青螭蛇劈砍而去! 青螭蛇嘶鸣一声,全身鳞片幽光烁烁,苍凉如铁铸。一道道神秘莫名的纹路从一片片蛇鳞上亮起。青螭蛇蛇尾一甩,‘啪’的一声爆响,如一道冷电闪过,劈到落叶阔剑上。 铮! 一声穿云裂石的振鸣!声音震震如霹雳!陆虞这一剑,仿佛砍到了钢铁之上。 陆虞身体一晃,从空中落下,差点跌到在地。脸色一白,双耳一阵刺痛,脚步踉跄,向后退出一丈多远。 音波如同一道扭曲的透明光环向四面扩散,周围的近十丈的林木被席卷,轰然爆碎,化作堆堆齑粉,漫天飘扬。 落叶阔剑震颤不停,‘嘭’的一声炸开!青螭蛇凄厉的长鸣一声,尾巴上鳞片被炸碎,鲜血和着血肉四散横飞。爆炸处,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坑就这般突兀显现出来,无数泥石如雨般纷飞溅落,轰隆声不绝于耳。 陆虞见状,不退反进。顶着漫天飞舞的粉末泥石,身周剑气凌厉。右脚抬起,重重一踏,脚下气流瞬间爆炸,陆虞如一柄利剑,冲天而起。 手上‘望之’剑星光迸发,似与天相连,风雷声震震!长剑画圆前砍,力透中锋,脚步回转,力扣下拖。手腕振动,闪电般连砍三下。霎时间,风云变换,飞沙走石,骤风再起,剑气漫天席卷! 北斗七星剑法,第三式,禄存连珠风云变! 青螭蛇身体迅速盘缠成一团,蛇头昂起,一声苍茫,威严,厚重的龙吟豁然响起。头顶的独角光芒大放,煊赫璀璨,如同一杆长矛,将要刺破天穹! 轰! 剑光如雷霆般劈落! 爆炸轰鸣声响遏行云,响彻方圆近十里!数不尽的树叶如秋雨般铺天盖地,簌簌而落。爆炸处,风暴疯狂肆虐,劲气如飓风中的海浪恣意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冲击着! 劲气汹涌,如一座大山般轰击在陆虞身上。陆虞瞬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风暴卷起的一块石头,无助的向后面坠落。直到身体撞到十几丈后的一棵巨树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陆虞的身体才终于停了下来。 体内血气翻涌,陆虞又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另一侧,青螭蛇头顶的独角光芒瞬间敛去,如同变作了一块废铁。身体被笼罩在风暴中,摇摇欲坠。剑气凌厉凶狠,肆意摧残着青螭蛇的身体。青螭蛇全身鳞片瞬间破碎,无数道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刹那间浮现,滚烫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青螭蛇发出凄厉的嘶鸣,瞬间萎靡下来!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一人一妖诡异的同时平静下来。 平静被打破,青螭蛇突然动了。蛇身骤然弹起,瞬息便至。青螭蛇染血的蛟爪,闪着寒芒,如长矛,似钢叉,带着血腥,凶厉之气,霎时间抓向陆虞。 陆虞深吸一口气,全身光芒暴闪,脚尖在虚空中连点,身体飞一般后退,踩出一团团水波般的涟漪。 一股沛然大力汹涌而来! 陆虞长剑划动,一道道剑影浮现在眼前。双手握剑,手臂上青筋跳动,骤然撩起,长剑发出刺耳的厉啸,一道耀眼的光痕在虚空中留下。 丹田内,阆风石脑浮沉,一缕缕生之气缠绕到陆虞身上,青气氤氲;一丝丝死之气,覆盖到了剑身上,剑锋瞬间染上一层黑色,一股死亡,阴暗之感弥漫开来! 北斗七星剑法,第四式,曲尺玄武万里锋! 一道足有三丈长的辉煌剑光,剑气汹涌澎湃,耀如日星,带着玄武咆哮之声,豁然斩向青螭蛇的蛟爪。 锵! 金铁交击之声振荡向四周。陆虞身体一震,闷哼一声,瞬间倒飞而出! 青螭蛇蛟爪差点被这一剑斩断,鲜血泼洒而出!蛟爪上黑气弥漫,死之气如同附骨之蛆,肆无忌惮的侵蚀着。青螭蛇蛟爪上的血肉在迅速腐烂,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身上蔓延!青螭蛇愤怒地嘶吼,再次向陆虞扑了过来! 陆虞身体电光火石间后退,飘渺如幽魂,只余下一道道残影消失在密林之中。青螭蛇双眼赤红,似要滴出血来。状若疯狂,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于林木之间肆虐! “天雷九霄,地雷九宫。太一令旨,百邪无妖。” 玉清紫书神光符! 陆虞的身影从枝叶间突兀闪现出来。低喝一声,一掌拍出。手掌间,雷电汹涌如海浪漫卷,紫光烁烁如天上星辰!一枚由成九道雷霆聚成的符文自其掌心暴射而出,穿越了虚空,来到青螭蛇的面前! 青螭蛇蛟爪一握,趾爪间黑色水气翻涌,水流化作一条长达五丈,鳞甲狰狞的黑蛇,在青螭蛇爪间盘旋,然后瞬间窜出! 九雷符文瞬息而至,撞到黑蛇身上。但诡异的是,在相撞的一刹那,九雷符文蓦然散开,化作成千上万,星星点点的雷光,落到青螭蛇身上。 无数的雷光将青螭蛇笼罩在内。雷光落下的刹那,轰然爆炸,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寰宇! 趁它病,要它命! 陆虞身体一晃,化作一抹流光,迅速前进。手中长剑舞动,豁然举过头顶,剑气汹涌漫卷,如渊似海。星光漫天,如同一颗颗小太阳,璀璨炽烈! 剑气星光将陆虞包裹起来,化作一条炽白色的狂龙,散发着滔天的桀骜凶厉之气,张牙舞爪,龙吟震天,直向青螭蛇扑去! 北斗七星剑法,第五式,乘驰五黄摧天河! 炽白色的狂龙,灿烂辉煌如天河漫卷,横冲直撞,将黑蛇撞碎爆开!然后余势不减,散发着气吞山河,舍我其谁的气势,悍然扑到青螭蛇身上! 而此刻的青螭蛇,刚刚从无数爆炸的雷光中挣脱出来,遍体鳞伤,皮肉模糊。 嗡! 长剑铮鸣,狂龙扑至。但却是如同幻影一般,从青螭蛇颈部一透而过! 鲜血喷涌而出!青螭蛇凄厉嘶鸣,颈部赫然出现一个磨盘大小的血洞,前后通透,血肉模糊。 一直飞出近十丈,才终于停下身形。狂龙化为光点消散,陆虞慢慢从星光中显露出来。手中长剑清亮如秋水,不沾丝毫血迹。 陆虞转身看着正在疯狂挣扎,但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青螭蛇,轻咳一声,口中又溢出一缕血迹。苦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条青螭蛇比起那头狡,实在是强的太多了。虽然是同一境界,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这一次要不是出其不意地用出那招玄真子教我的‘玉清紫书神光符’,这次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陆虞低声自语,然后抬头看向小道士那边。 …… 第三十二章 闻人聿俢 小道士这边的情况却显的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条巨大的蛇尸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中,鲜血还在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很明显,这条莽山蛇已经被小道士杀死。而在旁边不远处,小道士全身染血,正和那头交臂白猿缠斗不休。 一尊高有六丈六的雷令使者挺立在大地上。双眼彤彤若铜铃,赤发红须嗔如狮,身穿金甲流电光,背生双翼烁雷霆。小道士悬浮于其中。背后雷电迸空,火焰燃天。流金火铃悬浮在头顶,晃动间,不时发出泠泠的声响。 对面,是一只高有五丈的巨大白猿,双目烨烨如星,声如闷雷震震。毛发银白如霜,高大如山,生有四臂。 雷令使者手握一杆长矛,雷光萦绕,一矛击出,虚空扭曲,雷霆轰天! 交臂白猿却是不闪不退,四拳紧握,黄光蔓延,覆盖其上。如同房屋大小的拳头铺天盖地的覆压下来。一拳轰出,击在雷电长矛之上,而另一个拳头则是擂向雷令使者。 雷电长矛轰然炸开,雷电碎屑四溅,刮起一阵风暴。数十丈高的古树,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向后倾倒而下。 雷令使者背后双翼扇动,风雷声响彻,一掌拍出,豁然升空。 身后黑云弥漫,神风鼓天,万龙飞跃,电火交飞!九条金龙长吟,盘缠成一方大印,如同一轮烈日,光焰万丈,散发炽烈的光芒,悍然镇压而下! “甲庚丙壬雷,五方雷部神。太阳九龙皇君神印!” 交臂白猿双拳捶胸,仰天咆哮,层层叠叠的黄光覆盖在手掌上,如同两块翻天印,双足顿地,骤然弹身跃起,两颗拳头轰然迎上。 半空中,交臂白猿与太阳九龙皇君神印砰然相撞,如同两颗曜日碰到了一起。 轰! 像是太阳爆炸了一般,风暴漫卷,火焰弥天。一道金光灿烂的火焰光环骤然散开,席卷向四周,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一人一兽周围的参天古树,疯狂的燃烧起来。火焰高达百丈,直冲天宇,将半空的云雾都焚烧殆尽,化作乌有。 交臂白猿有些痛苦的怒吼一声,从空中落下,全身的白色皮毛化为一片焦黑,拳头处,隐隐有惨白的骨头显露出来。而笼罩着小道士的雷令使者,也变得有些虚幻。 雷令使者身体一顿,双翼展开,再次向交臂白猿冲去。 小道士招招凶狠,但却莫名地招招不致命。双方互相打的有来有往,旗鼓相当,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陆虞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场拼斗持续了接近半刻钟,终于以小道士斩杀交臂白猿而落幕。 雷令使者化作丝丝雷光散去。小道士从空中坠落,脸色惨白,气息紊乱,身上满是血迹,看上去像是丢了半条命。陆虞满脸疑惑,快步走到他面前,但却自觉的什么也没有说。 他非常清楚小道士的实力,虽然这两只妖怪实力非凡,但绝不可能让他伤成这样。既然如此,那小道士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陆虞不再去想,转身,默默地走到铁鳞蛟洞口的九龙藤前,刚要采摘,不远处的树影中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 “既然麻烦已经解决,那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了。”一道淡淡地带着轻笑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树丛后深深地阴影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出。 那人身穿一具青灰色的软铠,铭刻着各种奇诡的兽纹;身后,背负着一杆足有一丈三长的墨色长枪。头戴紫金冠,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威势。 陆虞看向那少年,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几分稚嫩。不难猜测,他还未到及冠之年。尽管如此,陆虞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危险气息。 陆虞心神一动,瞥了小道士一眼,有些明白小道士为何受伤这么“严重”了。这是准备“装傻充愣”,扮猪吃虎啊。陆虞不自禁在心中为那少年默哀。 “道友,做这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啊!”小道士“勉强”站着,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看向对方。 “这种灵物,自然是能者居之。我只取九龙根,却没有要你们的性命,我觉得这已经够君子了。我如此仁慈,你们不但不感激我,反而说我是趁人之危,这就有些不知好歹了。”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盯着小道士,眼中透出森冷,狠厉之意。 “真是苍天无眼啊!”小道士向后退了两步,面带悲戚,愤懑之色,如丧考妣的大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一边说着,一边给陆虞使了个眼色。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小道士声音凄厉,声泪俱下。 那少年听得脸色发黑,杀气盈野,怒发冲冠。 “我觉得,如果真的放过你们,绝对会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不把你们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不把你们挫骨扬灰,我就不叫闻人聿修!” 那名叫闻人聿修的少年心头火正盛,却没有注意到陆虞的些许细微动作。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元气境的陆虞,陆虞根本就是被他忽略了。但这却正好给了陆虞以可乘之机。 陆虞突然暴起,浑身剑气凌天,直刺苍穹。震震如风雷,凛凛若寒霜!一股苍凉,萧瑟,肃杀,悲怆之感自心底凭空升起。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陆虞于电光火石之间,提剑运气,凭空跃起,一剑斩出! 剑光煌煌,瞬息便至。 闻人聿修对于陆虞的突然出手,也是有些措手不及,但以他的实力境界,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背后突兀浮现出一头山岳般大小的巨龟。巨龟头生双角,背上驮着一面擎天巨碑,从漫天黑水中破浪而来。 “玄龟生水,冥海吐精。” 一拳轰出,声如龟吼。黑色的水流汹涌而出,化作一条鳞甲森森的玄蛇。玄蛇飞般游动,裹挟着漫天黑气,瞬间便将剑光缠绕起来。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黑水玄蛇被斩断的刹那,立刻就又恢复过来。这一剑仿佛斩到了泥泞沼泽中,越挣扎,越无力,最后慢慢地陷落。 而就在陆虞出手的刹那,小道士眉间的竖眼豁然睁开,其内雷霆茫茫,漫无边际,如海浪般翻涌,又如蛟龙般飞舞。仿佛封存着一个只有雷霆的世界! 小道士双手闪电般结印,张口吐出一口幽幽青气。长啸一声,那口青气骤然散开,然后升至半空,化作一片黑云。黑云中雷芒电闪,闷雷震震。 “泥丸有道合太玄,坎离交姤自心知。腹藏一口先天气,啸命风雷以天机!” 刹那间,一道雷霆自黑云中立劈而下。直向闻人聿修头顶落去! 闻人聿修瞳孔骤然一缩,已是有些躲闪不及。谁能想到,小道士的伤竟然是装的,而且就连他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情急之下,闻人聿修口倏然一张,一幅‘飞龟帙’自其口中飞出,然后瞬间变大,悬浮在闻人聿修的头顶。 雷霆如一条怒龙,裹挟着一股沛然巨力,张牙舞爪的疯狂扑到‘飞龟帙’上。‘飞龟帙’剧烈的震颤着,上面的龟纹绽放乌光,将肆虐的雷霆慢慢淹没消弭。 “你看,我就说你会遭报应,你还不信,不但不信,还要杀了我,现在遭雷劈了!”小道士站在旁边兴致勃勃,精神焕发一般,一脸揶揄的道。 而对于刚才闻人聿修被两人偷袭却没有受伤,小道士也没有丝毫感到诧异。毕竟他只是太一境小成,才刚刚破入到这个境界,而那个闻人聿修,却已经是太一境大成。看似只差一小步,实际上却相差甚远。 “小道士,你找死!”闻人聿修被两个境界比他低的修士搞的如此狼狈,心中怒不可遏。 身为闻人世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后代子嗣,身为北胎域几大世家最赫赫有名的天才之一,竟被两人如此戏耍,这对他来说,着实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元气境的! 闻人聿修怒吼一声,丈三长枪飞入手中,长枪上燃起黑色火焰,一枪刺出,带着蛇嘶龟啸声,直向小道士而来。 陆虞身形闪动,飞快后退,向后遁出了三十多丈。神仙打架,不是他能够掺和的,强行参与进去,只会给小道士拖后腿。 第三十三章 交手 小道士全身电光萦绕,动若奔雷,化作一抹电光。手掌一握,一柄长矛凝聚出来,璀璨夺目。腰曲如弓,几乎要折断一般。脚步前踏,长矛被瞬间全力掷出,与闻人聿修刺出的长枪相碰。 枪尖对矛尖,却不是想象中的旗鼓相当,针尖对麦芒。相撞刹那,长矛如一根废铁般轰然爆碎。雷电长矛化作数十道光刃,飞速旋转,带着刺耳的裂风声向闻人聿修劈砍而去! 闻人聿修见状,却是丝毫不慌。长枪收回,手握枪尾,横扫而出。黑焰如同一片黑云,将光刃覆盖,吞没。 小道士身形飞退,双手掐印,手中涌出一团蒙蒙黄光,一枚煌煌如烈日的符文演化而出,光耀十方。符文周围雷鸣电闪,气息恐怖如海。 “混元本始藏三炁,神景含辉布九光。九阳梵炁,一炁黄演符!” 符文如一轮大日坠落,向闻人聿修悍然镇压而去。 闻人聿修背后,巨龟虚影气息越发深沉。龟背石碑上,有星辰日月铭刻其上,亦有雨电风雷留下烙印。 此刻,巨龟龟背的石碑上,有星辰铭纹突兀亮起。 闻人聿修手中长枪绽放璀璨星光,有星河环绕其上。一股若隐若现的浩然紫气缠绕到枪尖上,寒芒万丈,如同嵌入了一颗星辰。 “魁罡六锁,北斗伏藏,大星奔落!” 此术,便是闻人世家不传之秘,魁罡六锁秘法。来自于一块名为‘玄龟卧引图’的大石上。而这块大石,来自于无定河中,据说是上古仙人所遗落。 闻人聿修手中长枪倏然刺出,如星辰奔空,带着绚烂的尾焰,裹挟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轰然刺到了符文之上! 符文爆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突兀升起,地上融化出一个大坑,岩浆在里面流淌激荡。暗黄色的火焰如海浪一般向四周席卷,恐怖的高温让地面快速干裂。周围的林木枝叶瞬间燃起,又迅速化作灰烬。 闻人聿修身上轻铠绽光,身周黑水如蛇般环绕,抵抗着炽热的火焰,趁势迅速向小道士逼近。背后巨龟巨口张开,吐出一口黑气,天色瞬间晦暗下来。 “晦朔换月,明照四域!” 闻人聿修长喝一声,长枪舞动,枪尖火焰喷薄,绽放赤芒,照耀四方。一枪劈出,势压山岳。 小道士身上雷电涌动,且战且退。一缕缕紫气从虚空中逸出,继而缠绕但小道士手上。雷电凝聚,化成一枚只有巴掌大小的符文,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雕琢而成。 “九阳梵炁,二炁紫户符!” 手捏雷符,小道士手掌如玉,向闻人聿修按去。同时身体飞退,直向空中掠去。 雷符落到长枪之上,突然塌陷成一轮空洞,幽幽暗暗,如渊似海,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长枪上缭绕的火焰在迅速湮灭,闻人聿修身形一动,长枪幽暗,向空洞横扫而去。 此刻,小道士悬浮在半空中,脸上带着一丝苍白,面色凝重庄严。背后,一尊巍峨高大的圣像浮现出来,整片天地突兀地寂静下来。 圣像头戴五宝玉晨金冠,手持金光宝剑,白玉净杯,身穿九凤紫云衣,脑后一盘九彩焰光轮,坐下九头朱凤,隐在虚无缥缈中。 小道士双眼绕电,射出两道神光。单手掐印,另一手抬起,指尖凝出一颗血珠。头顶天空迅速阴暗下来,乌云堆积,雷鸣电闪。 血珠倏地升空,小道士面色立刻变得苍白,气息紊乱,骤降了一大截。天空乌云中雷光烁烁,雷霆翻滚。 “天地枢机,阴阳雷霆。枢阴机阳,雷善霆恶。九天雷祖,雷霆政令。三十六雷,玉晨雷,落!” 小道士大喝一声,伴有雷霆震震。一道璀璨刺目的银色雷电瞬间劈下,眼前豁然明亮。雷霆如天柱,接天连地。 闻人聿修看向那道雷霆,双目瞳孔骤缩。嗔目大喝一声,头顶紫金冠轰然炸开,长发倒竖,目眦欲裂。 “神通大阐,回风灭雷!” 墨色长枪疯狂抡起,风暴漫卷,身后巨龟嘶吼,黑水淹天。长枪擎起,风雷滚滚。一枪刺出,虚空为之扭曲,仿佛要贯穿苍穹! 玉晨雷轰然而落,天地仿佛寂静了一瞬,然后瞬间爆发。 如同滔天大浪突然翻涌而起,汹涌而来,风暴漫卷,雷光肆虐。高达数十丈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磨盘大小的石头飞上天空,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天空,还是灰蒙蒙,昏沉沉的一片。 “不愧是‘十字天经’中的无上雷法。可惜,以我的实力,最多也就用出两次,就得精疲力竭,力倦神疲。”小道士早已落下身来,看向闻人聿修所在的方向。面色惨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神却显的颇为明亮。低声自语道。 小道士和陆虞两人慢慢向闻人聿修。而此刻的闻人聿修,正半死不活的躺在一个大坑里,身上覆满了厚厚的泥土沙石,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尸体。倒是身上的那具轻铠,竟然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让小道士看的有些眼馋。 小道士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竟然昏死过去了?可看他伤的也不算重啊!”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把手探到闻人聿修的身上,毫不客气地摸索起来。 “竟然这么多护身宝物,不愧是大世家的子弟!”小道士有些感叹,然后拿起一道紫色符箓。“竟然还有‘护身保命符’,不过幸亏没有用,要不然就坏事了!” 说着,小道士起身拿过陆虞的‘望之’剑,走到闻人聿修脑袋旁边,提着剑,指着他的眉心,一滴血珠缓缓滴落。取出了一袋水,‘哗’的扑到闻人聿修的脸上。 “别装死了,有这身铠甲你想死都不容易。”小道士抬脚踢了踢他,语气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得意。“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闻人聿修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小道士,眼中满是杀意,没有丝毫恐惧。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既然栽在了你手里,那就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你!但要想从我口里得到消息,绝对不可能!”闻人聿修嘿嘿一笑,吐出一口血沫。 “看来你这伤的也不重啊,这么有精神!”小道士又踹了他一脚,“你这么厉害,嘴这么硬,你刚才装什么死啊?” “你找死!有本事你杀了我!”闻人聿修毫不收敛,杀气腾腾。“不过你要记住,从你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必将被我闻人世家追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来啊,动手啊!” 陆虞看了小道士一眼,也是有些头疼。 毕竟,若是真的杀了闻人聿修,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们两个倒无所谓,大不了杀了之后,立刻远走他地。闻人世家,说到底不过是玄州北胎域的一个势力而已。天下九州,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得。 可问题是,万一因此牵连到了村子里的人,那他就百死难赎其咎了。 可如果放了他,虽然不会结下死仇,但从他的表现和性格来看,以后却也必然会遭到他的报复,一样没有转圜的余地。 “先留你一条性命!”小道士瞥了他一眼,心里很是不爽。 “你要放过我?嘿嘿!”闻人聿放肆一笑,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这绝对会是你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谁说要放过你?”小道士抬起腿,一脚踹到了他的头上。闻人聿修顿时昏死了过去。小声嘀咕道:“只不过是现在不杀你,看把你嚣张的!就凭你这态度,不杀你,我都觉得对不起你!” “真是在作死的路上策马奔腾啊!” 说完,小道士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废墟。 “道友,看了这么久了,不打算出来认识一下,交流一番?” “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一道带着几分诧异的柔美声音从倒下的大树后响起。 “为何不能?”小道士撇了撇嘴,眼中带着几分鄙视,小声嘀咕,“搞得好像自己很厉害一样。” 一位女子从树后慢慢走出。 那女子身材高挑,身穿一袭大红色的武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环着一条璎珞缠丝红玉腰带;肤若凝脂,手如柔荑,面若芙蓉,眉如弯柳,眼如含秋水,口若含朱丹。一头青丝结了个堆云髻,眉间跳动着一抹银色光焰,端的是妖娆妩媚,却又莫名带着几分英气。 陆虞看向那女子,不禁被惊艳的有些失神,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想,这女子确实是魅惑至极,若是心智不坚定者遇到她,说不定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小道士一眼,发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冷漠,跟个木头一样。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心中暗暗嘀咕,莫非小道士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还是作道士的都这样清心寡欲?真是不能理解啊,陆虞满脑袋胡思乱想。 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去,又将目光投向那女子。看着看着,陆虞眉头一皱,蓦地心头一跳。他发现他根本看不透那女子,就好像之前看闻人聿修一样。陆虞一下子心沉了下来,这个局势可不太好啊! 第三十四章 黑龙子 “你应该是刚才被我们交手给吸引过来的!交代一下,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这干什么,和闻人聿修有什么关系?”小道士面色认真严肃,像是审讯犯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要不然刚才你们在对战时,我就动手了。你说是不是?”那女子却是没有生气,依旧是面带笑意,柔声细语。 “至于我,你们竟然不认识我?”她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你以为你是谁?”两人不由得在心里腹诽,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来,一脸沉默。 那女子倒也不觉得尴尬,嘴角翘起,“我叫赫连常曦。” “赫连常曦?赫连世家的人?”陆虞不由得一惊。赫连世家,同样是北胎域的势力,和闻人世家地位、实力相差不多。 “你和他有关系?要为他出手?”小道士伸手指了指闻人聿修。面色依旧平静,像是没听到赫连常曦的话一般。 “他算什么东西,我怎么会和他有关系?”那赫连常曦颇为不屑的道,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那你来干什么?”小道士疑惑的问道。 “刚开始,我只是被这里的打斗声给吸引了过来。不过,现在嘛,倒是对你有点兴趣。”赫连常曦娇媚一笑。“竟然以太一境小成,越一小阶,打败了闻人聿修!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对我有兴趣?那不行,我练的是童子功,必须要守身如玉,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强迫也不行,我宁死不屈!”小道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哦,是吗?那我就更有兴趣了!” 陆虞站在一旁,像是块木头,还是块碍眼的透明的木头。默默无语的看着他们在“互相调情”。没有一丝存在感,但却莫名的又有很大的存在感! “那你们来这五龙山脉是因为什么?”小道士依旧面无表情,突然转移话题,生硬的令人窒息。 “你们不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吃惊了。“那你们来这干嘛?” “历练。”小道士瞥了她一眼,蓦然变得老实了起来。“顺便看看你们这些势力来这干什么!” “你们想知道?”赫连常曦饶有兴趣。 “当然!” “好啊,那我就为你们解解惑。”赫连常曦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片山脉,被称为五龙山脉,几万年前,一直被五龙黑君统治着。他就是这里的至高主宰。但在一万年前,五龙黑君不知为何消失了。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或许家族中那些老祖宗们知道。 而现在的五龙山脉,是由当年五黑龙君的几位兽君手下的子孙所统治着。但就在前段时间,突然有消息传出,五黑龙君还有血脉子嗣留存下来,而且就要出世了。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知多少势力为之疯狂。要知道,那可是纯正的黑龙血脉,神兽后裔。谁不垂涎,谁不想得到?” 陆虞心脏狂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向小道士看去。而小道士也正看向他。 怪不得景九霄这么安静,一点对他们出手的迹象都没有;怪不得这段时间,山脉中野兽妖怪显的很是混乱;怪不得那些实力强横的妖怪都去了山脉核心;怪不得这些势力同时都聚到了这里……原来如此啊。 “这么重要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可信吗?”小道士倒是显的冷静许多,狐疑的问道。 “那谁知道呢,毕竟如今的五龙山脉,是各兽君的子孙后代统治着。”赫连常曦漫不经心的道。 两人听得,不由悚然一惊。 竟是当代兽君传出来的?难道各兽君之间有隙?而且还分为了不同的派别?看来五黑龙君子嗣的出世影响很大啊!这是有兽君不想把权利让出来啊!两人不由得在心里想。 一时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赫连常曦站在一旁,也不打扰他们。 “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小道士突然开口。“那些背叛的兽君不想暴露出来,所以借你们的手来除掉那头黑龙幼崽!” “这不是很正常吗?”赫连常曦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毕竟,还是忠于五黑龙君的妖怪居多。而且,谁也不想背上叛徒的罪名。当然,最重要的是,五黑龙君只是消失了,它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万一它还活着呢?到时候,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出手?非要等到那黑龙幼崽出世再出手,岂不是要麻烦许多?”小道士又问出一个问题。 “因为那头黑龙幼崽孕育在五龙顶的日月池中,其中有五黑龙君当年留下的禁制保护着。只有当其出世时,禁制才能消失。 而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是合作全力出手,可能也要几个时辰,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破开,你觉得那些兽君,会任由我们全力攻击几个时辰? 所以,我们只能静等禁制自己消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说道这,赫连常曦也是有些无奈。 而且,其实她本身也并不想来,也不抱多少希望。因为像这种神兽后裔或者像小道士这样身俱异象的人,都可以说是秉承着天地气运而生,都拥有着大运气,大福缘,很难会被杀死。冥冥中存在护佑,就像她自己,也是如此。 “行了,我该走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以你们两个的实力,要想掺和进这场争斗中,那就是自寻死路!”赫连常曦语气一变,面色认真的对两人说道。 “还有,闻人聿修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们这次若是放过他,他必然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对了,应该还有一两天,或者两三天的时间,那黑龙子嗣就会出世。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是杀是放,快点决定!”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赫连常曦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我?”小道士精神一振,“我叫公羊真,道号玄真子!记住了,玄真子就是我!”说这话时,小道士一脸自得,颇为陶醉。 “玄真子?行,我记住你了!”赫连常曦转身向后走去。 “先等等,那些人类势力现在在哪?”小道士突然大喊。 “你们前面二十里外!”赫连常曦身影消失在密林中,声音有些渺渺茫茫。 陆虞站在旁边,一阵无语。 “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陆虞看向小道士。 “她想让我们杀了闻人聿修!” “杀了他?为什么?” “闻人、赫连两大世家都是北胎域的顶尖势力,肯定会有竞争和矛盾存在。而且以闻人聿修那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性格作风,得罪过她也不一定! 能够趁机将对方最出色的传人除掉,而且是借的别人的手,不用费吹灰之力。就算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到她。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杀?”陆虞看向小道士,面色沉凝,一脸肃然。 “杀,肯定是要杀!就像赫连常曦说的一样,就算放过他,以他的性格,也肯定会报复回来!所以他必须得死!”小道士面色也沉重起来。“但要看怎么杀!” “我们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现在出手,杀了闻人聿修!然后立刻下山,带着村子里的人逃走。但这基本不可能实现! 第二,杀了闻人聿修,立刻下山去找大有空明洞天袁长老。以他的实力和地位,应该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和村子里的人。但可行性依旧不大,而且时间可能来不及!” “第三,依然是杀掉闻人聿修,但要趁这个机会,想办法嫁祸给其他人!” “嫁祸给其他人?谁?赫连常曦?” “赫连常曦?你也真敢想!”小道士瞪了陆虞一眼,“你信不信消息刚传出去,她立刻就会带人来抓我们?” 陆虞有些讪讪。 “那嫁祸给谁?” “想办法嫁祸给其他势力的人。当然,最好还是三天后,让他死在五龙山脉的妖怪手里!” “三天后?那这两天怎么办?若是闻人聿修突然消失不见,闻人世家的人马肯定会出手的!” “那就看我们怎么应对了!”小道士低声说道。“而且,赫连常曦应该也会配合我们!” 小道士双眼突兀地变成一青一紫,如同雷霆铸就。脑海中浮现出赫连常曦眉间的银色神焰,看向她消失的方向。“九彩琉璃骨,七窍玲珑心,而且可能拥有神灵传承,那闻人聿修和你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 …… 第三十五章 算计 小道士走到青螭蛇的尸体旁,背后三丈三的雷公圣相凝聚而出,雷霆漫空,火焰弥天。手上火焰汹涌凝聚,大袖一挥,火焰化作一条散发着炽热温度的赤色炎龙,如同岩浆汇聚而成。 炎龙飞舞漫卷,将青螭蛇尸体笼罩起来,短短片刻,便化作一团灰烬。然后如法炮制,将另外两具尸体也焚成一团骨灰。伸手一招,三颗拳头大小,烨烨闪光的妖怪内丹和两支独角飘然落到了小道士手中。然后反手将其收起。 炎龙再次蜿蜒而起,火焰席卷,将附近所有留有剑痕的石头,树干等,尽数烧了个干净。然后转身看向陆虞。 “从现在开始,你会‘消失’。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一个擅长雷火道法的道士!而这三只妖怪,都是我一个人所杀。 过会儿我会教你一式遁藏秘术,能够隐匿气息,隐藏踪迹,你必须要快点学会。我会趁这段时间,把附近你留下的气息全部消除掉!这是第一。” “第二,这两天里,我们要用闻人聿修的身份,去尽可能的闹出一些动静,制造出一种假象。要让所要人,特别是闻人世家的人觉得,闻人聿修还‘活的好好的’。 “第三,就是想办法,让闻人聿修死在三天后的那场‘黑龙子嗣争夺战’中。而且要干脆利落,不能留下一丁点痕迹、线索。要让所有人觉得,他是真的因此而死!就算他们有所怀疑,也只会怀疑到我的存在。” “所以,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立刻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村子了!” “可是……” 小道士摆了摆手,制止住陆虞的话。“没有什么好可是的,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不会有人发现是我们在假扮闻人世聿修!” 陆虞只得点了点头。 …… 陆虞静静地盘坐在一旁,身上的气息不时变化。忽强忽弱,若有若无。正是小道士所传授的遁藏秘术所导致的。 另一边,小道士取出一道白木符箓。符箓凭空燃起,一股带着淡淡清香的白色气流弥漫向四周,将附近所有人的气息全部都消弭、湮灭。 三具妖尸已经被小道士烧成一团灰烬,现场被破坏的一片混乱。然后又被他重新布置了一番。小道士取出几道符篆,小声嘀咕着,“这闻人聿修宝物还挺多!这么多保命的东西!” 然后又想起放到‘芥子袋’中的几件宝物。若不是闻人聿修是被瞬间重伤,就凭这些宝物,说不定就被他给逃了。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了。 陆虞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全身气息瞬间收敛。遁藏秘术运转,陆虞身上的气息顿时隐匿无踪,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若是闭上眼睛,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小道士在不远处,身穿闻人聿修的轻铠,手中长枪舞动,熟悉着墨色长枪的使用,回想着闻人世家‘魁罡六锁秘法’的一些特点。感受到陆虞气息的变化,顿时停下手来。 “怎么样了?” “差不多初步掌握了!” “那就走。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就是闻人聿修,正在趁机寻找灵草妙药,只是偶尔从这里经过。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去那些人类势力的驻扎之地探查、了解一下。” “听你的!” 二十里的距离,对两人来说,只需半盏茶的功夫便可到达。两人将气息隐匿,行走在高大的林木和遍地的藤蔓之中,如同两只幽魂,小心翼翼地向驻扎之地靠近。 两人慢慢地停了下来,功法运转,将气息收敛,就连呼吸都渐渐放缓。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向那片各势力的驻地所在处。 驻地所在的地域方圆有数百丈,附近的林木皆已经被清除一空,代表着不同势力的‘宫殿’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既有辉煌灿烂的宫殿,又有雾霭弥漫的青铜殿堂,还有古老斑驳的道观。那是‘宝器’所化成的。大大小小共有十几个势力聚集在一起,人数更是超过两百人。 驻地周围,有十几名弟子手持兵器,一脸漠然的驻守着。 两人站在巨树枝干上,将身体隐藏在树叶之后,就像是两只蚂蚁。俯看下去,一眼便看到了处在中心位置的闻人,赫连两大世家的‘宫殿’所在。除此之外,还有玄枢域的大有空明洞天,钦火岩白云观,阳鹤涧佑圣宫等。而外围,则是宝华灵墟山,龙德宫,城主府等实力较弱的势力。 “怎么样?”陆虞看向小道士,小声说道。 小道士脸色有些凝重,说道:“情况不太乐观,至少有十个人的气息我探查不清。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人是处于三道境,这还不算那些我感知不到的。这远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除此之外,其他的那些人,都是太一境的实力!” “那你这计划还能行得通吗?”陆虞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放心,就算真的被发现,也只有闻人世家会对我们出手。就凭闻人聿修的行事风格,其他势力,只会在旁边看笑话,他们巴不得闻人世家丢脸呢!”小道士冷笑。 “而且,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行也得行!” 说完,小道士从树上一跃而下,手持长枪,气息勃发汹涌,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威势,龙行虎步的向驻地走去。一头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将面容遮盖了大半。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相貌。 来到驻地前,脚步还未站稳,‘闻人聿修’便冲着驻守的弟子大声喊道:“告诉赫连常曦,那东西以我一个人的实力对付不了,让她赶快去。至于位置,她知道在哪!” 说完,也不等那些弟子回应,便转身腾跃而起,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深林中。 ‘闻人聿修’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几个担当守卫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段时间里,他们也知道了闻人聿修的性格和为人,熏天赫地,桀骜霸道。所以也就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便一刻不敢耽误的转身向赫连常曦所在的‘宫殿殿室’走去。 赫连常曦听到那弟子的传话,微微一愣,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先退出去!”赫连常曦冲那名弟子挥了挥手。 “这是想把我也拉下水呀!”赫连常曦妖媚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大发慈悲,帮帮你!” 赫连常曦走出‘宫殿’,看向那几名弟子,“我这一次出去,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若是有人问起我和闻人聿修的下落,让他们不必担心,我们自有主断。顺便告诉他们,三天之后,那场大战开始之前,我们肯定会赶到,知道了吗?” “是,赫连小姐!”几人一起行礼。 “嗯!”赫连常曦点了点头。转身,脚步轻点,赤红色的武袍飞舞翻卷,如同一朵红云,迅速飘然而去。 各‘宫殿’中,有几人从静坐中突然睁开眼,看了一眼赫连常曦消失的方向,紧接着又重新将眼闭上。唯有闻人世家的那位,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刚才他感受到闻人聿修的气息突然出现又消失,然后赫连常曦就出去了。 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那人还是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对。 看了眼放在旁边的一道巴掌大小的紫色玉箓,此刻仍完整无缺,没有任何异常之处。那道紫色符箓是‘延生保命箓’的‘母箓’,而‘延生保命箓’乃是一种护身宝箓。若是有人将‘子箓’燃起使用了,这道‘母箓’就会有反应。子箓正是在闻人聿修的身上。 所以他终究没有动作。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黑龙幼崽。谁也不知道,那幼崽到底什么时候出世,万一错过了,那损失就大了。 而且,以闻人聿修的实力,再加上护身宝物,即便是太一境圆满的人也基本不可能杀死他。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道‘母箓’没有异常。 “可惜‘命灯’没有带着。”那人低声自语。‘命灯’,是能够容纳并保存人的一缕魂魄的灯盏‘宝器’,只要人还活着,‘命灯’灯焰就不会熄灭。甚至,在一定的距离内,只要实力足够强,在付出一定的代价后,能够探知到‘命灯’主人的大致情况。 只不过这种宝器太过珍贵稀有,只有家族中的重要成员才能够点燃‘命灯’。而且一般都是放在家族祠堂中,时刻有人守护着。 陆虞和小道士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地。隐藏着气息,静静地盘坐在一棵大树中央的树洞中。旁边,是仍然昏死的闻人聿修。 “她会来吗?”沉默了许久,陆虞突然开口问道。 “会!”小道士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 第三十六章 登独阳峰 “玄真子,我来了!”赫连常曦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声音清越而飘渺,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看,我就说她会来!”小道士很得意,只不过得意的原因可能有些“离经叛道”。“走,出去,顺便带上这个‘罪魁祸首’!” 两人刚出来,赫连常曦就开口说道:“还不快谢谢我!” “凭什么?” “你们故意把我拉下水,我不但没有揭穿你们,还替你们打掩护,现在还过来帮你们。我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你不主动向我道谢,还问我凭什么,要点脸行不行!”一连串的话从赫连常曦口中说出,但语气却没有多少生气和抱怨,倒带着几分娇嗔。 “行,谢谢你!”小道士很是敷衍。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次能够瞒天过海,确实是靠她的帮忙才成功的。 “当着我的面来这一套,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陆虞心里想,感觉有些羡慕,但又忍不住吐槽,“他们俩以前肯定认识,这是故意玩儿我呢,他娘的!” 赫连常曦感觉有些不对,忍不住俏脸一红,咳了两声,看向小道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五龙峰附近转一圈!”小道士摸了摸下巴,胆大包天的说道。 “五龙峰?”赫连常曦被吓了一跳,“你去找死吗?不知道现在五龙山脉大部分的妖怪都聚集到了那里?” “我又不是真去五龙峰。”小道士瞥了她一眼,无奈的说道。“那些兽君、大妖,我可惹不起。我只是想去附近转一转,闹出点动静来。再说了,不这样,怎么让闻人世家的人觉得闻人聿修还活着?” “那也不行,别到时候不但没瞒过闻人世家的人,自己先被妖怪给杀了!”赫连常曦还是不同意。 “你和闻人聿修认识,应该了解他。那你觉得,如果是真的闻人聿修,以他的行事风格,现在会干什么?”小道士思索了一下,抬头看向赫连常曦。 “闻人聿修啊!”赫连常曦眉头微蹙,低头沉思。“他虽然为人嚣张跋扈,看似行事没有章法、分寸,做事不顾后果,但其实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他会对你们出手,是因为他觉得有把握对付你们,甚至能够杀了你们!” “那他就不怕惹到我们身后的势力?他还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我们两个是散修?”小道士和陆虞有些不理解。 “你们身后的势力?”赫连常曦轻笑一声,瞥了小道士一眼,风情万种。“第一点,北胎域和玄枢域基本上所有的势力中或者那些散修中天赋、实力出众的同辈弟子,我们都会有所了解。所以,他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而如果你们是其他域甚至是其他州的,就算你们背后势力强大,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也不会怕了你们!”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其实他是认识你们的。他会对你们出手,也不只是因为一株灵根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陆虞和小道士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怎么会认识他?” “你们应该认识景九霄,而且还和他有些仇怨?”赫连常曦问道,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确实!” “我回去了解过,闻人世家和宝华灵墟山有些关系,而城主府又和宝华灵墟山有些关系。确切地说,宝华灵墟山的开山祖师,有一位是闻人世家的人;而城主景风华的妻子,是宝华灵墟山的一位长老的女儿,所以,景九霄也算半个灵墟山弟子。” “而这次进山之前,闻人世家就是住在城主府中。进山时,也是景风华带的路。毕竟,相比于其他人,景风华对这儿的环境和局势要了解的多。再加上,景风华的几个子女,天赋都还不错,所以和闻人聿修也就认识了。 所以归其原因,应该是景九霄和闻人聿修说过你们之间的事,而你们,又倒霉的遇到了他!所以闻人聿修才会对你们出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货。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竟然栽倒了你的手里!”赫连常曦戏谑地看着小道士。 “难怪都说城主府和宝华灵墟山之间有关系,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也太离谱了!”小道士腹诽。 “这也不算离谱,其实大部分势力之间都是这样。小的依附大的,各势力之间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越是弱小的势力越是如此,要不然根本没法生存!就像我们赫连世家,其实背后一样有更强大的势力!” “所以,你们这一次杀了闻人聿修,如果不被发现还好,顶多是城主府和灵墟山的小辈会对你们出手;但若是被发现了,那最好还是先离开玄枢域,比如去璇根域避一避,或者去别的州。毕竟,你们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赫连常曦面色认真的说道。 “不过也有另一个办法。”赫连常曦神秘的一笑。 “什么办法?”两人整齐的把目光投向她。 “加入我们赫连世家!以你的天赋,若是加入我们赫连世家,那我们家族肯定会保住你的!” “不可能!”小道士立刻非常果断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可是我们‘道德观’的唯一传人,怎么能加入其他势力,而且我不喜欢被束缚!” “行,你不愿意就算了!”赫连常曦摆了摆手,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小道士会这么回答。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陆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天色渐晚,明天再说!”赫连常曦率先开口,“而且今天晚上我可以将闻人聿修和闻人世家‘魁罡六锁秘法’的一些消息告诉你们,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小道士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在这片高耸接云,蔓延如海的原始森林中,即便是在中午,太阳最为盛烈的时候,仍然还是显的有些暗淡。不过,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间的缝隙,还是隐约有橘红色的霞光照射下来,黄昏已至。 “行!”小道士只得点了点头。 夕阳落下,黑夜如约而至。 头顶上,门板大小的树叶如浪涛般随风翻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远处的五龙峰上,响彻云霄的兽吼声不时地响起,仿佛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大树下,小道士和赫连常曦小声交谈着。陆虞坐在另一侧,双手相和,双眼紧闭着。一枚妖怪内丹夹在手掌间,丝丝缕缕的丹气没入陆虞体内。他的实力和小道士两人相比实在太弱,所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现在能多提升一点,以后说不定就能让自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翌日,天色渐亮,三人几乎同时起身,直奔独阳峰而去。 独阳峰,乃是兽君‘金乌君’的居所所在之地,也是独属于它的领域。只有金乌君和他麾下的妖怪们才能上去。当然,其他的兽君若是有事前来,自然也可以上去。 山顶有一堕日岩,灿烂炳焕,绽放赤芒,辉射万丈。据说是有一颗太阳曾经坠落在这里。 不过这个传说实在是太骇人听闻,很难让人相信。更多的人觉得,其实是有一只金乌陨落在了这里,尸身融入到了一块岩石中,化作了堕日岩。甚至有人猜测,那块堕日岩中,还藏着金乌宝术的传承。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 堕日岩之下,还有一汪池,名为锁阳池,有人猜测是金乌血所化。对修行,锻身,修炼法诀等大有裨益。而闻人聿修所修炼的‘魁罡六锁秘法’第四式,正需要这种至阳之地。 其实,五龙峰上的日月池对他修炼的作用更大,但以他的实力,要想上去,只能说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 独阳峰锁阳池的存在,其实闻人世家的领队长老也知道,但他并不同意闻人聿修前去。毕竟,虽然金乌君不在,但还是有大妖留守的,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闻人聿修其实是偷偷跑出来的。 但因为黑龙幼崽即将出世的缘故,金乌君离开了独阳峰,去到了五龙峰。而这,恰好给了闻人聿修可乘之机。之前闻人聿修离开驻地,其实就是想要去独阳峰的锁阳池。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 所以,陆虞三人,这一次就是要去独阳峰走一遭。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太过冒险。毕竟,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制造一个假象,让闻人世家的人知道,闻人聿修还活着。不过,若真有机会可乘,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进锁阳池的机会。 三人一路向上。此时的独阳峰要比往常显的安静许多。 突然,五龙峰顶,风云骤起,青云漫天,云霞交映,瑞彩千条,朝阳灿烂,辉映九霄。四气朗清,鸾鹤天花,相问飞舞,林峦震响,自作步虚仙乐之音,地皆变金玉之色。云霁之间,飞虹绚彩,可仰而不可及。 五龙峰上,一声声兽吼禽鸣蓦然响起,带着激昂和欣狂,吼声直冲云霄! “应该是黑龙幼崽出世了!”三人身体一顿,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五龙峰顶,眼中的迷茫不解迅速变成惊恐,紧张,还有几分激动。 “大好时机来了!”小道士突然兴奋起来,看向赫连常曦。“你回去告诉闻人世家的长老,就说闻人聿修想要趁机去锁阳池,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陨落了!嘿嘿,这儿,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那我岂不是得不到锁阳池的机缘了?”赫连常曦有些遗憾。 “额,只能委屈你了!”小道士也是一愣,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你正好能够洗脱闻人聿修之死和你有关的嫌疑,这也算是一个好处了。” “从昨天我跟‘闻人聿修’出来,就已经有嫌疑了!”赫连常曦没好气的说道,然后摆了摆手。“行,我就委屈一下。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身体飘然而起,迅速向着五龙峰飞去。 两人目视着赫连常曦迅速消失不见的身影,转身继续向独阳峰顶行去。 …… 第三十七章 黑龙子出世 山林中,各方势力驻地。 在天象开始发生变化的瞬间,各方势力的‘宫殿’中,所有三道境的强者,几乎同时睁开眼睛,眸子中闪过摄人冷电,瞬间起身,飞出了宫殿。 低沉的声音振荡虚空,传向四周。 “所有人听令,聚集人马,前往五龙峰顶!” “得令!”数百人同时回令,迅速汇集向驻地前方。十几位三道境的各方强者,早已经站在那里。 一群人浩浩荡荡,身上裹挟着摧山断岳,锐不可当的气势,直向五龙峰顶而去。 而在五龙峰顶上,同样是十几道身影伫立在漫天云霞中。衣着各异,面貌各异,身材亦是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身上那股气冲斗牛的威势和灵气盈野的莽荒之气。 这些身影便是五龙山脉的掌控者和守护者。其中既有兽君,又有与之实力相当的大妖。此刻皆是化作了人形,背后浮现出他们的本体虚影,凶戾滔天。 在他们身后,便是五龙宫,乃五黑龙君神寓之所。五龙宫旁边,便是日月池。日月池,二池相并,池边时草延蔓,周维约二十余丈。其水五色,云蒸霞蔚,道道涟漪波荡在其中。 “真源殿还没有动静吗?” 一褐衣青发的老妪站在最中间,背后是褐羽金喙,青首红足的神禽本体虚影,正是神兽‘我师禽’。看着远处正在飞速接近的众多人类修者,淡淡地开口问道。 “没有。”背后有人回答。 真源殿,乃是五龙山脉历代兽君的尸身安眠之地;也是一些寿命无多的兽君、大妖老祖的闭关沉睡之地;更是五龙山脉无数妖怪的无上供奉之地。 五龙宫,日月池,真源殿,炼血炉,是五龙峰上的四大至高圣地。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五龙山脉最是地位崇高的地方。 “如此危急存亡之际,竟还是没有老祖醒来,”老妪瞥了一眼旁边的几位兽君,叹了口气“再加有人勾结人类,行叛逆之事,内忧外患,我五龙一脉危矣!” 几位兽君皆沉默着。 “二姐,你这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什么好危险的,就凭那些乌合之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难道还挡不住他们?”我师禽旁边,一个身穿金羽甲的的高壮大汉忍不住大声喊道,声音震震如雷。这大汉正是金乌君。 我师禽瞪了他一眼,“只是拦住他们有什么用,我们聚到这里,是为了保护龙君的子嗣能够顺利出世,万一他们暗算龙子怎么办,万一我们交手影响到龙子怎么办,万一在我们交手的时候,有叛徒对龙子下手怎么办,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要是龙子出现变故,就算将他们都杀了,又能有什么用!” “对我发火干什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金乌君听得有些委屈,但却不敢反驳。小声嘀咕,“他娘的,是哪个狗东西敢当叛徒,要是被我知道,我非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可惜大哥正在闭死关破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关,要不然有他在,还能怕这些狗东西?”金乌君心里嘟囔。 “行了,别说了,准备应战!”我师禽没好气的说道,抬起手拍了一下金乌君的脑袋。 “老四,老五,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守在日月池旁,谁也不准靠近,直到龙子出世为之。记住了,谁也不准靠近,就算是我也不行,知道吗?”我师禽看向白鹏君和金乌君,厉声喝道。 “二姐,你就放心!”白鹏君和金乌君回了一声。 “老三,你们几个随我去迎敌。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目的是保护龙子,而不是杀人,知道吗?”我师禽扫视一周。 “知道了!”几位兽君、大妖一同回答。 …… 独阳峰。 陆虞和小道士两人出人意料地十分顺利的走到了独阳峰顶,基本没有遇到阻碍。太一境大成及以上实力的妖怪,更是一只也没有遇到。 “这一路也太顺利了,怎么一只妖怪也没有?”陆虞看向小道士,感觉有些诡异。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黑龙幼崽出世,都去了五龙峰!毕竟,对他们来说,没有比黑龙幼崽更重要的了!” “那闻人聿修怎么办?”陆虞瞥向被小道士提在手上的闻人聿修。 “我也不知道!”小道士也是有些无奈。之前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躲着,害怕被妖怪发现,现在倒好,想找又找不着了! “实在不行,只能过会儿趁着混战的时候,把他给扔进去了!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时间进锁阳池修炼了!”小道士很是纠结。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放弃锁阳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要命了!” “行!” 两人一边思考怎样让闻人聿修死的更“真”,一边寻找堕日岩,锁阳池。 在山顶北侧,两人终于找到了那传说中的‘锁阳池’。 这锁阳池可谓是‘池’如其名,名副其实。 一汪足有九丈见方的水池如一块剔透的宝石静静地嵌在淡金色的山石中,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池水清澈见底,仿若无物,如同普通的池水一般。但池底中间却有一团璀璨金光,仿若一轮太阳,却又莫名的感觉在流动一样。正像是一颗太阳被锁在了池底。 两人对视,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小道士手上覆盖上一层雷电,电弧跳动,如同白银所铸。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入池水中,池水波荡而起,小道士瞬间便将手给抽了出来,前后不过呼吸之间。小道士脸庞变得有些扭曲,‘嘶嘶’地吸着凉气,满脸的痛苦之色。 看向手掌,什么异常都没有,只是沾上了一点水,刚才发生的好像都是假象,那份痛苦好像是错觉一般。 “怎么样?啥感觉?有作用没?”陆虞看到小道士的表情,感觉有些好奇。 “作用确实是有,但实在是太痛了,要了命地痛啊!”小道士呲牙咧嘴的说道。但也确实能够感受到肉身强度有了一丝丝增强。 “那要是把闻人聿修放进去,他会不会痛死?” “可能会。”小道士摸了摸下巴,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感觉有些太残忍了!” “那就先不管他了,我也下去试一试!”陆虞向小道士打了个招呼,看着面前貌似平平无奇地锁阳池,一咬牙,直接抬脚迈了进去。 顿时,一股撕心裂肺地疼痛涌向全身,陆虞咬紧牙关,再次踏出一步,将整个身子都沉浸到了池中。 疼痛瞬间又增加了数倍。陆虞双唇紧紧地抿着,一口牙齿几乎被咬碎,嘴角丝丝鲜血流淌出来,全身的肌肉痉挛般震颤着。摧心剖肝般的疼痛让人死去活来,陆虞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几乎要昏死过去。 小道士看到陆虞这般模样,也是眼皮直跳。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闻人聿修扔到一旁,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直接跳了进去。顿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地惨嚎响起。 …… 第三十八章 剑拔弩张 五龙峰顶。 众多人类修者站在十几位兽君和大妖的对面,剑拔弩张。周围是成千上万的妖怪,将他们团团围住。毕竟,真要论起数量,就算是这些家族、宗派所有的人马尽数赶来,也是比之不上。 看着周围那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尽头妖怪,看着它们眼中透出的浓浓地凶戾和嗜血,即便是赫连常曦,也有些心惊肉跳,不由得生出立刻转身就跑的冲动。 几大势力的主事者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与几位兽君遥遥对峙着。即便是他们,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生出几分悔意。感觉这一次就算真的得到了黑龙幼崽,可能也带不回去。 他们还是低估了几位兽君的号召力。不,准确的说是,低估了五黑龙君在五龙山脉众妖怪中的地位,低估了龙君子嗣的重要性,但此时后悔已是无用。 闻人世家长老闻人歌微微向前迈出一步,看向站在最中央的老妪。 “我师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的目的不用说你们也知道。而你们内部对龙君子嗣的处理同样有分歧。 有的希望龙子顺利出世,然后将其培养成下一位五黑龙君重振五龙之威;也有的不想屈居人下,想要借刀杀人;甚至有的窥伺其传承,想要吞噬龙子,炼化其血脉,夺取真龙宝术,从而打破桎梏,更进一步。这些也不必隐瞒,大家的心里都清楚! 而我们,其实也不想与诸位兽君为敌。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打个商量。趁现在龙子还未出世,我们将其神智抹去,然后一同探寻龙卵。 若是没有宝术传承,我们立刻下山,不作丝毫停留,并且会给予诸位补偿;若是有宝术传承,则我们两方共享。而且龙卵中的真龙血脉,同样归于诸位。 甚至,我们可以再退一步,任由龙子出世,然后再探寻真龙宝术传承。不知几位觉得如何?” 闻人歌看向几位兽君、大妖。 “几位,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说是已经退让,妥协许多了。而且,说到底,不管怎么选择,其实你们都没有吃亏。” “放屁,龙子乃是龙君的子嗣,那就是我五龙山脉未来的主宰!谁敢行叛逆之事,企图对龙子不利,贪图龙子传承和血脉,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还有你们!就凭你们,还想觊觎真龙宝术?就算你们现在后悔也晚了!既然上了这五龙峰,那就一个也别想下去!” 金乌君站立在地,浑身绽光,渊渟岳势。身后本体虚影,身长几百丈,双翼展开,流云席卷,狂风大作,遮天蔽日。翎羽璀璨如金,炽盛如煌煌大日,仰天发出一声长唳。 “金乌,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那闻人歌瞥了金乌君一眼,丝毫不退。 “哈哈,金乌说的不错,龙子乃是龙君后人,血脉高贵,又岂是你们这些低贱、肮脏之人,能够染指的!现在立刻跪地请罪,然后滚下山去!” 白蛇君站在一旁,大笑出声。身穿白袍,头戴玉冠,活脱脱一翩翩美君子。背后的本体虚影盘缠如山,云萦雾绕,鳞片如玉般闪耀。蛇头昂起,冷冷地俯视着闻人歌。 话音落下,周围无数妖怪皆是嘶吼出声,作出回应。吼声响彻山林,惊破浮云。 不过也有几位兽君和大妖,只是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它们虽然没有做反叛之事,与那些人类沆瀣一气,但对于龙子的出世,它们也并没有什么兴奋之感。 因为它们并不觉得,龙子能够带领它们以及五龙山脉强盛起来,也并不想屈居人下,听从他人的命令。 不过真要说起来,它们还是略微偏向于金乌君这些人。毕竟,如果真让那些人类修者得逞的话,那它们五龙山脉的这些妖怪,就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翼白蛇,你是想立刻开战吗?”阳鹤涧佑圣宫队伍前方,一身穿玄袍,头戴玄武冠,手持一根接近一丈长的镔铁长棍的中年男子,向前跨了一步,怒声大喝。身上一股斗天战地的气势拔地而起,欲要将天都捅个窟窿。 “开战又如何!”白蛇君冷笑一声。“嘿嘿,秦书剑,你信不信今天我就把你这身臭皮囊留在这里!” “有本事你就试试!”秦书剑寸步不退,身上气势更盛。 山雨欲来风满楼。两方势力之间气氛愈发紧张,一场厮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剧变,日月池由五彩色变化成泾渭分明的赤、黄两色。日池为赤色,有紫光弥漫;月池为黄色,有白光氤氲。池水波荡旋转,如同阴阳相克相生。 一枚漆黑的蛋破开池水,从日月池中缓缓地升起,凭空悬浮在水面之上。蛋壳漆黑如墨,如墨玉般晶莹。蛋壳上遍布着复杂神秘的纹路,忽明忽暗,仿若呼吸一般。正是当初五黑龙君所布下的禁制。 透过蛋壳,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条幼龙游走在其中。 此时,也正是黑龙幼崽最脆弱、最危险的时刻。五黑龙君布下的禁制将会消失,但它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破开蛋壳,来到这世界。 而闻人歌他们,等的就是这段时间。 “出手!”闻人歌一声低喝。然后瞬间身体一动,化作一道流光,直向龙蛋而去。但我师禽却后发先至,未卜先知般来到闻人歌面前。 “老四、老五,护好龙子!”我师禽声音如雷,传向金乌君和白鹏君。然后枯瘦的手掌弯成爪状,一爪向闻人歌抓去。 与此同时,白蛇君身体一晃,几乎消失不见。然后下一刻,便来到了秦书剑的面前,右腿抬起,柔韧如蛇尾,泛着白光,一腿向秦书剑甩去。 其他的兽君或大妖,同样如此,直接来到那些三道境的人类修者面前,全力出手,将其拦住。 而那些太一境的妖怪,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疯狂咆哮着,蜂拥而上。如海中巨浪般,瞬间便将那些人类修者淹没。两者的数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赫连常曦被一群妖怪给围困了起来,如同海上风浪中的小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闻人歌他们,被真龙宝术蒙蔽了心智。从一开始,就对五龙山脉众兽君、众妖怪的决心低估了太多太多。 而闻人歌、秦书剑他们,也看到了这边直接一边倒的情况,不由得心里一沉。现在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办法能救那些人的性命,那就是夺到龙蛋,以之相换。 带领着钦火岩白云观的那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看了对面的黑虎君一眼,心神一动,一手掩在袖袍中,手掐印诀,身上焕发出金水之气。 “金水内景,以阴发阳,能为此道,分身散形,乘云履水,出入无间。天神地祗,出!” 一尊与老道士一模一样的神祗,从其顶上跳出。一身黑色的大袖宽袍,三缕长髯飘散,头戴黄玉霞金冠,面色冷肃,全身泛光。然后倏然一闪,来到了日月池之前。 白鹏君双眼凌厉如刀,璀璨如金。背后生出一对翅翼,如同两柄天刀,绽放着炽白色光芒,身影一闪,来到老道士面前。捏爪成印,一拳向其轰去。身后虚影凝实如真,朱冠铁距,玄裳缟衣。正是白鹏真身。 道道翎羽状的流光附着在白鹏君的拳头上,一拳挥出,道道虚空涟漪向四周蔓延,如同一颗陨星从天外落下,力摧中天,带起刺耳的裂空声,轰向老道士! 老道士见状,身体骤然一停,面色沉静。手臂抬起,袖袍旋转舞动,然后迅速变大,如同一片灰色阴云,闪烁着五彩五行光,向白鹏君覆压过来。 一声闷雷般的响声从两人交手处迅速扩散。两人一触即退,白鹏君退回到日月池旁,抬头看向那老道士。 “云中子,没想到你个老东西竟还有这么一道神妙法术,要不你把这法术的修炼之法交给我,我就放你一命,如何?”白鹏君看向那名叫云中子的老道士,眼神火热,咧嘴笑道。 “交给你?就怕你有命学,没命用!”云中子冷哼一声。背后兀地有五行之光绽放,相互交融,又互相泯灭。五彩光芒迅速蔓延,只不过几个呼吸,便笼罩了半边天,如同要演化出另一片天地。 此刻的云中子衣襟飘飘,白发飞舞,站立在半空中,脚下五行之气汇聚成一片彩云,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东方青龙,角亢之精,吐云郁炁,啖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听吾之敕,从吾之令。现!” 一道符箓悬浮在云中子面前。云中子双手结印,口中念咒,然后符箓突然燃烧起来,青色火焰弥漫,却莫名带有勃勃生机。一头身长三十三丈的青龙缓缓地从他身后的五行之光中钻了出来。 青龙身躯夭矫苍劲,蜿蜒游动。鳞片如翡翠般晶莹,头生双角,龙爪探出,周身云雾缭绕,冲着白鹏君发出一声低沉龙吟,口中雷霆喷薄,水气弥漫。 “这就是你的道?”白鹏君盯着那头青龙,突然问道。 “不错,这就是我的道!”云中子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意。 “嘿嘿,既然如此,那我就来试一试,破了你的道!”白鹏君长啸一声,骤然升空,身体一晃,迅速变大,恢复成本体。 一只全身灿烂炳焕的巨大鹏鸟于空中现出身来。翎羽如刀剑,皑皑耀眼。头顶生冠,朱红似血,烈烈如火焰燃烧;鹏爪漆黑如铁,苍劲有力,似钢铁浇铸。双翼扇动,带起阵阵云涛,身长近百丈,阴影将半个五龙峰覆盖。 第三十九章 交战 我师禽瞥见这一幕,又急又气,也是有些无奈,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他臭骂一顿。让他守护龙子,他竟然还跑到天上和对方拼斗起来,这不是胡闹吗? 而此刻,在五龙峰顶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一道身穿麻袍,脚踏布履的灰发灰须老者的身影隐藏在枝叶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让他老老实实地守着龙蛋,他非要‘胡作非为’。幸亏还有老道我在暗中守着,要不然出了事,我看你们怎么办!”那麻袍老者小声说道,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而另一边,白鹏君化出本体,双翼一振,发出清越的一声啼鸣,直向青龙扑去。 钢铁般的鹏爪足有三四丈大小,反射着耀眼的寒光,庚辛之气爆发,击破云层,抓向青龙的头颅。 青龙身躯夭矫游动,将其避开。全身鳞片微微翕张,青光覆盖了周身,盘旋如藤,四只龙爪一同抓向白鹏君,欲要将其缠缚起来。 白鹏君双翼染上一层炽白色的盛烈光芒,庚辛之气如无数的刀剑附着在每一根翎羽上,双翼一振,如同两柄铡刀,斩向青龙的身体。 青龙身躯上,立刻被斩出两道深深地伤口,几乎被斩断。但无尽的甲乙青木之气立刻涌出,伤口蠕动,转瞬之间便将伤势修补好。然后身体之上无数的须蔓生长而出,青龙化作一条藤龙,藤蔓蔓延,将白鹏君给缠绕了起来。 一团巨大的藤蔓青茧悬浮在空中,浮浮沉沉。并且在慢慢变小,愈缚愈紧。突然,无数道刺目的光芒从藤蔓青茧的四面八方暴射而出,然后瞬间爆发,将青茧撕裂开! 白鹏君从青龙的捆缚中挣脱出来,煊赫璀璨,如同化作了一颗白色的太阳。全身的翎羽如同一柄柄刀剑,铿锵振鸣,无尽的凌厉之气散发出来。 “南方朱雀,众禽之长,丹穴化生,碧霄流响,奇彩五色,神仪六象。现!” 云中子站在空中,面庞古井无波,即使看到青龙被白鹏君“斩杀”也无动于衷。手中印结散开,身后五行天地中,一头体型不次于青龙的朱雀从其中飞出。 全身羽毛赤红如火,火焰汹涌缠绕在身,通体绽放彩光,双爪赤金,尾羽飞舞。刚一出现,便是一声清鸣,双翼扇动间扑向白鹏君。 白鹏君双翼振动,身上气势愈发凌厉,不闪不避,亦是扑向朱雀!而此时,半空中弥散的青木之气快速聚合,重新凝聚成青龙,向白鹏君厮杀而去! “西方白虎,上应觜参!北方玄武,太阴化生!再现!”云中子一刻不停,一头白虎,一头玄武咆哮声声,从五行天地中飞出,但却没有扑向白鹏君,而是转身向龙子袭去! “云中子!你找死吗?”白鹏君一声厉鸣,浑身翎羽愈发璀璨,身体却是缩小了许多。双翅猛地一振,身体旋动,羽翼如同一柄阔刀,斩到朱雀身上。火焰迸发,弥漫席卷向四周。 白鹏君借机身形后退,一闪之间,如炽白色的雷霆落下,来到白虎和玄武面前。羽翼上,一根根翎羽上有缕缕白光从身上脱落,庚辛之气凝聚成一柄柄丈长的长剑,数不尽的光剑汇集成一片洪流,冲击向白虎和玄武! 大鹏抟风扶摇上,羽化十万八千剑! 玄武迅速前冲,黑水从口中吐出,向四周席卷,形成一片汪洋大海,玄武踏浪而行!一口口幽深的漩涡在黑水中旋转成形,仿佛一只只海怪,张开了狰狞的大嘴。 无数的羽剑刺入水中,然后被漩涡吞噬。滔天大浪肆虐,黑海中,一道道白光从深处亮起,就像一颗颗夜空中的星辰,星光漫天,刺破了牢狱般的幽暗。 而那只白虎早已扑向白鹏君,浑身的凶煞之气铺天盖地,在头顶上空聚成一片黑云。全身白光湛湛,庚辛金之气凝聚。一只方圆近十丈的巨大虎爪,毛发灿然莹白,趾爪锐如刀斧,倏地从煞气黑云中探出,拍向白鹏君! 白鹏君身体不停,浑身翎羽豁然一抖,一颗灿烂炳焕,方圆近百丈的巨大星辰从虚空中浮现,挤满了半边天空。一股苍凉肃杀之气漫卷向天地间。 “太白之星!威裁万物,照断千秋!” 一道灿然神光从巨大星辰上射出,轰到白虎爪上! 不等白鹏君喘口气,青龙、朱雀又从天宇流云中扑杀而来! …… 金乌君抬头看向白鹏君,背后金乌光影呼啸,眼中战意涌动,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立刻上去把白鹏君换成自己。 而在此时,那正处于众妖怪围攻中,岌岌可危的人类修者中,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就连脸庞也遮掩在袍服下,看不清面目的瘦削身影突然诡异消失。 他就像一条透明的游魂,伴着丝丝黑烟,突然出现到日月池之前。从袖袍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柄小巧的凤翅刀,通体漆黑,翎纹分明,闪烁幽芒,仿佛能够吸收吞噬光线。一道淡淡地黑痕在虚空中若隐若现,落向黑龙蛋。 金乌君站在原地,伫立不动,像是仍然沉浸在空中的搏杀中。 黑痕即将落下,金乌君突然间身体一晃,势若奔雷,如同一颗太阳绽放。硕大的拳头变成乌金色,流光溢彩,背后金乌虚影仰天长啼。 一拳轰出,与凤翅刀碰到一起,火光爆裂,爆炸卷起一片火焰风暴,蔓延向整个山顶。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从虚空中现出身来,影影绰绰,若隐若现。黑袍人漂浮在空中,更像是一件黑色的长袍迎风悬挂,衣衫飘飘,而里面并没有人。 “阎九命,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吗?”金乌君看向那黑袍人,眼中射出两道璀璨金光。“这条浑水你也要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这条命给留在这里?” “不愧是金乌君,果然还是被发现了!”那名叫阎九命的黑袍人低声笑了笑,黑袍微微颤动,声音显的有些低沉,辨不出男女。 “至于我这条命,你确定能够留下?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想要走,却是易如反掌!”那阎九命毫无惧意,嘿嘿一笑。 “再说了,就算得不到真龙宝术,能和大名鼎鼎地金乌君交手一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阎九命大笑,身体一晃,再次化作一缕黑烟,提起凤翅刀,便向金乌君劈去。 “那就只能先将你镇压了再说!” 金乌君嗔目大喝,一掌拍出,漫天金光洒落,将阎九命击退。背后金乌虚影长鸣一声。金色的火焰从虚空中涌出,化作一棵高达数百丈的乌金色巨树,树干撑天立地,扎根在虚无中。正是扶桑神树! 金色的枝叶散发着灿金色的光彩,如一团团火焰燃烧,明明赫赫!敷张如穹顶,向天边蔓延。树干顶端,矗立着一座辉煌灿烂,五色萦周的宫殿。树枝上挂着十颗璀璨耀眼至极的赤金色太阳,其中仿佛孕育着十只金乌。 灿金色的光芒覆下,将整片山林染成一个金色世界。这是金乌君的道! “不愧是金乌一道!不过正合我意!” 阎九命亦是大喝出声,身后天空变为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却又相互纠缠轮转。一轮太阳,一轮月亮各自悬挂其中,绽放神光。一道高大如山,气息如渊的神祗伫立在阎九命身后。 “积阳为神,积阴为形。阴阳两半,合成其身。大有通玄户,郁仪与结璘。胞元结长命,阴阳炁象交。” 阎九命率先出手,双眼变作一黑一白,手掌相合,天地间阴阳二气尽皆汇聚到手中,然后相互吸引,相互融合变换。化作一轮阴阳圆盘。 “炼气长生,阴阳造化!” 黑白分明的圆盘离开阎九命的手掌,旋转着,洞穿虚空,瞬间便来到了金乌君的面前。 金乌君将手探出,伸向空中的扶桑神树,将一颗太阳摘下。 “东望榑桑宫,只手擎郁仪!” 太阳落到金乌君手中,赫赫炯炯,灿烂炳焕,绽放无量神光。太阳周身,一道道紫气萦绕盘旋。然后缩小,化作一颗丹丸。 丹丸飞出,于空中与阴阳盘相碰!爆炸轰鸣声响彻,山摇地动,震散流云。即便是身处独阳峰的陆虞和小道士两人,也能清晰听到。 …… 而此刻,陆虞两人已经从锁阳池中走出,躺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浑身大汗淋漓,面无血色,喘着粗气,气息有些萎靡。但浑身皮肤却泛着一层淡淡地金光,莹润有光泽。 听到声音,两人一同抬头看向五龙峰所在的方向。远远地,还能模糊看到天边遍是赤金色的光。 “那应该是传说中的金乌君?”陆虞开口问道,声音显的有些有气无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应该没错!”小道士回了一句,然后突然站起身来。“看这情况,战况这么激烈,应该是快要结束了。走,再不走,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你确定能够瞒过他们吗?”陆虞看向锁阳池中的闻人聿修。 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面色有些泛白,染着血迹,身上灰色轻铠带着几分焦黑,手中还攥着那柄墨色长枪。周围散发着浓郁地火焰灼烧的气息。 第四十章 叛逆,阻拦 闻人聿修身上几乎所有的护身宝物,保命符箓,都被使用、消耗完了。两人一点东西都没敢留,唯恐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旁边还被扔下了几具妖怪尸体。 “那谁知道呢?”小道士耸了耸肩,“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了。三道境的强者,实力深不可测,万一有什么神通妙术,能够察觉到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实力相差太大了!” “行。”陆虞也是有些无奈。但他也明白,此刻担忧什么用处都没有。 小道士取出一道符箓。符箓燃起,白色烟雾弥漫四散,神妙莫名的波动散逸向四周,将两人留在这里的气息全部抹除掉。 “走!” 两人收敛起气息,隐匿着身形,如同丹丸弹跃,迅速消失在深海般的密林中。 …… 而就在闻人聿修的‘延生保命箓’被燃起使用的刹那,闻人歌怀中的那道‘母箓’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碎裂声。 闻人歌听到那道响声,不由得身体一震,如遭雷击。眼中现出几分惊慌和愤怒。而与之交手的我师禽却不会在意他在想什么。 趁着闻人歌失神的刹那,我师禽踏空而行,背后身影光芒大放。 那道身影身长九十九丈,面如满月,颜如冰清,钳发美髯,散发铣足,披松萝之服,着七宝铢衣,背后星辰日月演玄纲;山河渎岳列均形,巍巍荡荡,赫赫煌煌,妙矣难言,渊乎莫测。 我师禽一掌拍出,玄水汹涌,附着于掌上,如一条天河翻涌漫卷,沛然不可御,瞬间便落到了闻人歌的身上。 闻人歌突然感觉一股冷气从心底冒出,在刹那间被惊醒过来,背后驮碑巨龟仰天嘶鸣,漫天黑海阴风怒号,怒浪排空。 一条玄蛇从黑海中钻出,缠绕到闻人聿修的身上。 一掌拍落,那条玄蛇惨鸣一声,瞬间爆碎,然后印到了闻人歌的身上。闻人歌闷哼一声,身体飘飞出去近百丈,气息一阵波荡,咳出一口鲜血。 “黑虎君!”闻人歌突然一声暴喝,道道涟漪波荡而开,几乎整座五龙峰都能听见。 “黑虎,你敢!” 我师禽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身形一转,手弯成爪,一爪向黑虎君拍去。赤红色的爪影铺天盖地落下,欲要将黑虎君阻拦下来。 黑虎君听到闻人歌的声音,心中暗骂一声,本想一直隐藏下去,却还是被暴露出来了。 但身体却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动,风行电照的来到日月池之前,已化为本体的虎爪抬起,黑光幽幽弥散,全力向下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正在与赫连世家的长老对战的飞鼠君同样听到了闻人歌的大喝声,向日月池之上的龙蛋瞥了一眼,狭长的眸子中闪过摄人的精光。 然后突然定住不动,身体缓缓变得模糊,如同变成一团雾气。虚空一阵扭曲,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白雾飘散,彻底消失不见。 “黑虎,你找死!” 金乌君看到黑虎君对龙子出手,嘶声大吼,目眦欲裂,全身爆起暗金色火焰,转身便要扑杀过去。 “金乌君,我还不至于如此容易忽略?” 阎九命身影一闪,来到了金乌君面前,嘴角还挂着一缕血迹,身上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还是出手将其阻拦了下来。 就在黑虎君虎爪即将落下的刹那,日月池水面上,龙蛋之前,空气一阵波荡,一道身穿麻袍,一头灰发的老者突然现出身来。袖袍一甩,层层叠叠的白气氤氲而出,像是一团云,霎时间凝聚,将黑虎君给阻拦了下来。 黑虎君向后退出了几丈,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地盯着那麻袍老者。要知道,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现竟然还有人隐藏在日月池之畔。 “天公絮,你怎么在这儿?”黑虎君声音低沉地问道。 不仅是他,所有人,包括我师禽和金乌君他们这些兽君、大妖们,也不明白,天公絮为何在这儿。 “我?我在这儿当然是为了保护黑龙子了!”那老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而此时的飞鼠君,正潜藏在虚空中,距离日月池也只剩下几丈。本来这几丈,对他来说,不过呼吸之间便可抵达,而且以他的潜匿之术,在场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可这白袍老者天公絮的突然出现,顿时打乱了他的计划。 因为天公絮,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此刻的飞鼠君,隐藏在虚空中一动也不敢动,可以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就在他纠结之时,突然觉得周围的虚空在慢慢挤压了过来,如同被关到了一个盒子里。然后一道道暗黄色气流像蛇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到他的身上,就好像一条绳子,将他给捆缚了起来,挣扎不得。 飞鼠君顿时有些慌张,全身绽放出扭曲的近乎透明的的光芒,拼命挣扎着,但还是不能摆脱这种暗黄色气流的束缚。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地从虚空中现出身来。 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向突然出现的飞鼠君。 “飞鼠,你在干什么?”我师禽有些奇怪的问。 飞鼠君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浑身动弹不得,就算想说话也不能开口。 天公絮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看向飞鼠君身侧。虚空一阵波荡,一个身穿宽大黄袍,脚下踏着一只黄雀的精神矍铄的银发老者从飞鼠君的身边缓缓出现。 “大哥!”我师禽,金乌他们几乎同时出声,眼中露出欣喜,放松之色。五龙峰上,所有的妖怪看到那老者出现,轰然发出兴奋地吼叫声。而闻人歌他们看到这个人突然出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半部乐,没想到你竟然先突破了!”天公絮眼神有些复杂地感叹道。 “没什么好感叹的,你也差不多了!”银发老者面带笑意,瞥了天公絮一眼,淡淡地说道。“而且,还要多谢你刚才出手!” “没有什么好谢的!”天公絮摆了摆手,“我出手自然有我的原因。而且,即便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足够解决了!” “山隐居前辈?”半部乐看向他。 “不错!”天公絮点了点头。 “风道友,不打算现身一见吗?”半部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目光转向远处的一棵大树之顶。 一道暗青色的风从树顶刮过,枝叶摇曳,一道身影从青风中凝聚出来。 一青年男子现出身来,一身黑白两色的长袍,袖袍上绣着一幅阴阳图,脚下踩着一柄莹白的长剑,一头长发披散,随风飞舞,嘴角挂着一丝狂放不羁的笑意。 “风悲树?你怎么会来这儿?”天公絮看向那青年。因为青年所在的势力和五龙山脉一方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就是听说五龙山有黑龙出世,所以闲着没事,过来看看!”那青年一脸笑意。“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我不存在!” 半部乐和天公絮他们自然不相信,但那风悲树身份非常,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甚至下面很多势力连风悲树背后的存在都没资格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风道友看笑话了!”半部乐冲着风悲树点了点头。 “黑虎,飞鼠,我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会做出如此叛逆之事,你们很让我失望!不过,我不会杀你们,从今天开始,去真源殿前跪着,然后听候老祖们的审判!”半部乐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有些失望,也有些悲哀。 他的年龄要比黑虎君和飞鼠君大上不少,可以说,这两人就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看着他们如此作为,不由得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我师禽同样来到他们面前,忍不住大声呵斥道:“黑虎,看来这些年对你们实在是太放纵了,竟让你们都把祖训给忘了!” “祖训?”黑虎君冷笑,眼中满是不甘。“祖训可没说让我们奉那个还未出生的小家伙为主!再说了,偌大的五龙山脉,难道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这万年来,可都是我们的父辈,祖辈在守护着这五龙山脉,凭什么现在都要让给他?” “数典忘祖,忘本负义,我看你是被权利冲昏了头脑!”我师禽怒不可遏的说道。 半部乐有些心灰意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看向已经聚到了一起的人类修者。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处于太一境的那些修者已经死了接近一半。地上的尸体被妖怪撕咬的残缺不全,血肉模糊。还活着的那些人,也尽都是浑身带伤。看着那些死去的同盟道友,不由得生出一种兔死狐悲,心有戚戚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黑龙子出世,飞鼠君遁逃 半部乐扫视了一周,眼中透出浓浓地杀机。就因为这些人的贪婪,导致龙子差点出事,如果可以,他绝对会将这些人全部都杀了! 但他也明白,他不可能将这些势力的人马全部留下。特别是像闻人世家,钦火岩云霞观这几方势力,其顶尖战力比五龙山脉也差不了太多,若是将其开罪,绝不是明智之举!他们的反扑,不是五龙山脉一方可以承受的了得。 “三道境之下所有人,全部都留在这赔罪!”半部乐盯向闻人歌等人,杀气盈野,眼中射出凌厉的光。 闻人歌、云中子这十几人听到半部乐的话,不由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要知道,像城主府、龙德宫这种弱一些的势力,太一境已经是中坚力量了。像城主府中,只有城主景风华和他的妻子是三道境,若是这些人都死在这里,必会元气大伤。 而像闻人世家这种顶尖势力,虽说不太在意这些这种层次的人,但问题是,他们家族门派中,有些重要弟子也在其中,比如赫连常曦。这是他们不可能放弃的。 赫连世家的长老赫连文鹤向前跨出一步,先向半部乐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不知,道兄可否放他们一马,我赫连世家可做出其他赔偿!” 说完,赫连文鹤也不由得觉得有些憋屈。但他也心知没办法,主动权在对方手里,而且,现在是势不如人,只能如此。 半部乐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赫连常曦。他能看出,这个少女就是赫连世家的人,不但天赋超群,而且身上带有一股神秘力量,甚至连他都有些看不清。赫连文鹤之所以低头示弱,就是因为她。她在赫连世家的地位和重要性,不会弱于赫连文鹤这等长老级人物。 正因为知道这几个天才小辈对各方势力的重要性,所以,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杀掉这几个小辈。不过既然有人先开口了,他自然乐得赚这个便宜。 “能如何赔偿?” “一颗神游丹,一颗升霞丹!”赫连文鹤说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心疼。 听到赫连文鹤的话,所有人不由得把目光都转向他,脸上带着几分惊诧,即便是半部乐也是如此。毕竟,这两枚丹药,便是闻人歌、秦书剑他们这些三道境的人,也会抢破头颅的想要得到。 而就在这时,日月池突然沸腾起来! 龙蛋上的神秘纹路突然光芒大放,然后瞬间崩碎,蛋壳上浮现出密密麻麻地裂纹,一种厚重,威严的威压弥漫开来,然后缓缓变强。 突然,蛋壳爆碎,一条不过一丈长的真龙从云雾中钻出,发出略显稚嫩,但却激昂高亢的龙吟,响彻山林,震撼着所有人。 众人抬头看向漫天云霞中,黑龙子一身鳞片漆黑如墨,苍劲似铁,鳞片闪烁着彩色宝光,腹下生有踏云龙爪,龙角晶莹绽光,于云霞中蜿蜒,夭矫,神圣而威严。 五龙峰上,所有的妖怪欣喜若狂,发出疯狂,震天的吼声,即便是各位兽君也不例外。 飞鼠君看到黑龙子出世,眼中露出几分不甘和些许惊慌。偷偷的看了半部乐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都在黑龙子身上,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脸上露出一分狠色,身上突兀的燃起乳白色的火焰,捆缚着他的暗黄色气流顿时被消融,分解。身体如同一团雾气,在快速缩小,化作一头只有尺长的,浑身银白色皮毛,一条青色长尾的老鼠。准确的说,应该是飞鼠君的本体真身,虚空鼠! 飞鼠君身体一晃,乳白色火焰愈发炽烈,直接钻入了虚空之中,瞬间消失,不见踪影。 就在飞鼠君拼命点燃自身,烧掉缚身索的时候,半部乐就察觉到了。看到飞鼠君钻入虚空中,半部乐手掌从袖袍中探出,向他消失的方向用力一按,虚空好像塌陷了一般,一道道幽黑色的痕迹出现,就像是一条条的裂缝。然后转瞬即逝,像从没有出现过。 飞鼠君在远处天空中现出身来,凄厉地嘶鸣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山脉的重重密林中。 “锦雉,你去把飞鼠带回来!”半部乐看向我师禽身边,一个身穿七彩锦袍的身材高挑丰满的美妇人。此美妇正是兽君中的老三,锦雉君。 “是!”锦雉君答应一声,正要动身。 “要不我去!”那站在飞剑上,在树顶悬浮的风悲树却突然开口说道。也不等半部乐回应,便是瞬间化作流光向飞鼠君消失的方向掠去。 锦雉君看向半部乐,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那就让他去!”半部乐摆了摆手。 …… 幽深的山林中,两道显的有些渺小的身影在飞速的向山下遁逃着。正是陆虞和小道士两人。 突然之间,一道璀璨的白色流光如同一颗流星,带着尾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气流将大片林木压倒,然后没入这片漫无边际的林海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但速度却丝毫不停。 “那是什么?”陆虞看向‘白色流星’消失的方向。 “我也看不清!”小道士眼中的雷光缓缓散去。“看它飞来的方向,应该是从五龙峰附近飞来的,难道是黑龙子嗣出世了?”小道士也有些好奇。 “可那道光为什么会是白色的?”陆虞有些疑惑。“而且,就算那是黑龙幼崽,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些兽君输了?没能守护住它?” “谁知道呢?要不跟上去看看?” “嗯…也不是不可以!” ……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了那道白光坠落的森林附近。 两人小心翼翼地,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探寻“白光”的所在。陆虞手提‘望之’剑,目光警惕,随时准备动手。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陆虞低声问道。 “暂时还没有。”小道士摇了摇头,“那道‘白光’应该不是黑龙幼崽,因为我感觉它的实力应该很强,我探查不清他的位置。但他可能受了伤,因为我能察觉到它的气息。而且来的路上,就一直有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不过应该就在附近!”小道士又添了一句。 “可能受了伤?那就想办法把它引出来!”陆虞看向小道士,从袖中掏出几枚丹药和几颗妖怪的内丹。这丹药还是当初从景九霄手里讹诈来的,而内丹,则是前些天所斩杀的妖怪体内的。 “不错!现在就看它受了多重的伤!”小道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三道境,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然后将‘芥子袋’中的九龙根,苦玄参,红花石胆等一些珍奇药草都取了出来。这些药草的吸引力,可比陆虞拿出的丹药、内丹这些要大多了! 灵丹宝药始一拿出来,便有一股淡淡地清香散发,弥漫向周围。让人闻之,不由得心神一振,体内、经脉中流转的血与气,好像都活跃起来。 两人手中拿着那些宝物,一边缓缓地向前走着,一边紧绷着精神,探查着四周,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白光’存在。 小道士手中,还握着一张雷火耀天符篆,闪烁着淡淡地雷光。 而脚踏飞剑,身穿黑白长袍的风悲树此刻正悬浮在两人头顶上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 “两个人类小辈,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以你们的实力,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专门为我送来这几株药材!” 两人正在探寻之时,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的有些虚无飘渺,分辨不清具体位置。两人心中一阵悚然,瞬间便转过身来,浑身光芒闪耀,将灵丹宝药不动声色收起,死死地盯着后面。 “你们两个连我的位置都找不到,还想对付我?”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又传了出来。 “找不到你,不代表对付不了你。你一直躲着,只敢出声,却不敢出露面,是因为受伤太重,自认不是我们的对手!”小道士讥笑道。 “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只要发现你,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小道士‘胆大包天’地说道。 “你觉得故意激我有用吗?”那道飘忽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难道没有用吗?我们两个若是找不到你,大不了转身就走。可是你不一样,以你的伤势,应该很需要这几株药材?”小道士大声喊道。“所以你必然会出现,对我们出手。因为你可比我们要着急多了!” “所以,就算真有危险,你也肯定会冒险出手!”小道士肯定地说道。 “你说的不错,就算真有埋伏,我也肯定会出来!”一只只有一尺长的银白色老鼠从一棵大树中钻出,皮毛泛着莹莹微光,但气息却是忽强忽弱,起伏不定。 那只老鼠双眼璀璨如宝石,盯向两人,说道:“因为,就算我身有伤势,要解决你们,也是轻而易举!” “那可不一定!”小道士反驳道,而且显的很有信心。但其实在心里暗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想到,竟然真的被自己说中了! 三道境的修者,都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是好对付的! 小道士手放在身后,悄悄地向陆虞打了个手势。陆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声,自己的实力,还是太低了! 第四十二章 斗飞鼠君 把手悄无声息地收入袖中,手指轻动,摸了摸袖中的两颗丹药。一颗太一玉粉丹,一颗度厄丹。 太一玉粉丹,本是只有踏入太一境之后,才可服用。不过以陆虞经过阆风石脑的蕴养和锁阳池炼锻的肉身,应该勉强可以承受。而度厄丹,则是防止破境时发生意外所服用的,有清心、静神、安魂的作用。 陆虞打算过会儿交手时,吞服两颗丹药,然后强行破境。借着打破桎梏那一瞬的那份力量,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飞鼠君悬浮在空中,一步步地向两人走过来,就好像踏在平地上。尽管嘴上说着毫不在意,但他心里仍然带着几分警惕。 因为他明白自己伤的有多严重。先是燃烧本命内丹逃命,又被半部乐隔空全力一击,如今的自己,随便来个太一境圆满的人,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万一不小心,折在陆虞两人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小道士身体一动,白鹿剑出现到了手中。剑身上,荡漾着一层水光般的雷光。 小道士踏空而起,雷光流淌,漫延,将两人一鼠笼罩了起来。一剑劈出,这片雷电海洋像是被劈成了两半,露出被雷霆淹没的飞鼠君。 白鹿剑剑气落下,但却诡异的扭曲了一下,偏离了方向,险而又险地从飞鼠君旁边掠过,飞入了后方的密林中,穿透了一棵棵数十丈的高大古树,却没有伤到他丝毫。 小道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眉头皱起,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想到,对方对虚空的掌控力如此厉害。有如此高深实力的大妖,不是此时的他们能够对付的,这一次,说不定会陨落在这里! 但他却不知道,掌控虚空之力,乃飞鼠君的天赋宝术,是虚空鼠一脉所独有的能力。但能够掌控虚空,却不代表它的战力足够强。 小道士沉下心来,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退无可退。乃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眉心骤然竖眼亮起,如同苍天之眼,其内有雷霆天罚凝聚。一道道青紫色雷纹向额头两侧蔓延,天色好像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陆虞脚踏‘闲空步’,手提‘望之’剑,幽灵鬼魅般从小道士身后闪过,转瞬之间便来到了飞鼠君对面。 陆虞手中长剑倏然舞动,豁然举过头顶,一道道剑气汹涌而出,如渊似海。点点星光从剑身上绽起,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小太阳,镶嵌在‘望之’剑上! 人和剑仿佛在剑气星光的包裹下融合在了一起,释放着炽白、盛烈的光芒,散发着摄人的凶厉肃杀之气,震碎山石,摧灭古树,剑吟震震冲天宇,直向飞鼠君刺去! 北斗七星剑法,第五式,乘驰五黄摧天河! 陆虞一出手,便是全力,便是杀招! 飞鼠君看着这一剑,眼中多了几分诧异,它没想到以陆虞不过元气境的低弱实力,竟能用出如此威力的一剑!单论这一招,已是勉强可和太一境大成的修者相提并论了! 一只长有三四丈,周身散发着淡淡白色光雾,双眼璀璨,煌煌如日,但身体显的有些虚幻的乳白色老鼠从飞鼠君身上浮现,将其笼罩在内。时隐时现,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神虚生化,化虚生象!神灵天象钟!” 一道道泛着银光的透明光线从飞鼠君四周凭空冒出。光线相互交织,交融,烙印到虚空中,化作一口高有三丈六的白色大钟,银光湛湛,如同白骨所雕刻化成。 其上铭刻着天花乱坠,地生金莲,神灵盘坐天河上的奇异纹路。如同天外来物,不似人间所有。 剑气如龙,灿烂炳焕,光彩煊赫!直刺到面前这口神灵天象钟上! 但刺中的刹那,陆虞却感觉好像刺到了一块坚韧但不可思议地牛皮上,寸步难行。剑尖陷落进去,钟体一颤,然后就被莫名地抵挡了下来,威力快速地被消融,被消弭。剑光和星光迸发,然后缓缓散去。这一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陆虞见状,没有丝毫迟疑,长剑微弯,然后借力瞬间后退。飞鼠君轻轻松了口气,旋即心中暗叹了一声可惜。若是陆虞再慢半步,它说不定就可以趁机将他重伤,那样对他来说,就会更安全一些。 风悲树站在空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夸赞一声:“不错的小子,知道自己力所不敌,便一触即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单是这份洞察力和反应力,不比我当年差多少!” “还有那虚空鼠一脉,确实是天赋异禀。掌控虚空之力,同等境界少有人能击败它!论对虚空之力的理解和控制,更是少有人能及,实在是让人羡慕!”风悲树忍不住低声感叹。“不过也算他倒霉,被那半部乐重伤,三魂受损,竟连虚空都遁不进去了,要不然凭其对虚空的掌控,又何必硬撑,直接遁逃走就好了!” 在陆虞后退的刹那,小道士重重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额头上道道雷纹绽放神光,眉心竖眼中一道雷霆汹涌而出! “雷起震户,罡布箕星,神光临身,虚梵日月。二十四炁诛邪眼!” 雷霆翻涌,从竖眼中射出一道凝聚成淡紫色光线的雷电。雷电光线晶莹剔透,散发着璀璨的光彩,仿佛宝石雕琢而成。瞬间便来到了飞鼠君面前,撞到了神灵天象钟之上。 神灵天象钟此刻更显巍峨、厚重。其上盘坐的神灵铭纹绽放出灿灿的银色光芒。飞鼠君眼中透出诧异和凝重之色。这一道瞳光,已经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了! 太一境小成,却拥有足以媲美太一境圆满的实力!飞鼠君也是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己遇到如此妖孽之人,到底算不算倒霉? 雷光一寸一寸的湮灭,神灵天象钟剧烈地颤动着。银芒紫光交织,疯狂的对碰着,一波波毁灭性的气流从对碰处向外逸散,在四周肆虐着。 陆虞退到小道士身后,他自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取出太一玉粉丹和度厄丹,直接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立即化为一道道气流,在陆虞体内经脉中肆意横行,涌向全身四肢百骸。陆虞低喝一声,强忍着痛苦,阆风石脑在丹田中疯狂跳动着。生之气汹涌而出,漫延在经脉内,修复着刚刚受损的经脉! 破坏再修复,在陆虞体内一刻不停地进行着。之前在独阳峰锁阳池所经历的痛苦在此时终于起到了作用,淡淡地金光从身上弥漫开来。从皮肤,从血肉,从骨头,从身体各个部分绽放,修护着陆虞的身体。 胸前,那块母亲留给他的玉牌,在此时悄无声息地发出莹莹微光。丝丝缕缕的玄黄色气流从玉牌中逸出,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了陆虞身体中、丹田里,修养着他的肉身和经脉,提升着他的底蕴和积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温和熨帖渗透到陆虞的浑身上下。 身上的气息瞬间爆发,体内的炁悍然冲破了元气境和太一境间的那一层无形的禁锢。但却又带有些许的紊乱和狂暴在体内四处乱窜。皮肤上青筋跳动,浑身皮肤仿佛充气鼓起了一般,一道道细微的裂纹在身上绽开,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中冒出,转眼间便染红了陆虞的衣衫。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突破到了太一境! 一股莫名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整片天地仿佛都焕然一新,山石,树木,云朵,好像会呼吸一般,一道道透明地脉络在其中延伸,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陆虞眼中呈现出来! 陆虞对身上的伤势不管不顾,视而不见。长剑悍然举起,沾染着陆虞的鲜血,剑身颤动着,发出铮铮若鱼龙嘶吼的振鸣声,无形的剑气从剑中疯狂涌出,漫天席卷,金戈铁马,萧萧肃杀,黑云压城城欲摧! “古剑八法!飞剑决风云,雪色照人寒。” 长剑离手,凭空漂浮。剑身炽白色光芒大放,泛着缕缕血光,带着几分血腥,凶厉之气,铮铮作响。旋转着,追星赶月般向飞鼠君暴射去。 此时,那道雷霆瞳光还未散去,飞剑瞬间便至,如同天外坠落的一颗陨星,准确无误地刺到了瞳光和神钟的交碰处。 一道凌厉、凶猛的冲击和着一股沛然不可御的大力骤然撞击到了神灵天象钟上,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如霹雳般炸开。一道道细微泛着微光的裂痕从撞击处缓缓浮现,然后向周围蔓延。 飞鼠君神色一变,眼中露出几分憋屈和愤怒之色。 这两人的攻击一招又一招不断袭来,连绵不绝,让它连松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导致它只能一直被动防守,身陷囹圄,进退不得,连逃跑都做不到!它甚至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小道士冷冷地看着飞鼠君。他不知道飞鼠君此刻的情况如何,也不能确定它还能支撑多长时间。但他知道,陆虞只有这一击之力。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重伤飞鼠君,即便杀不死它,也要趁机攫取到让自己两人逃命的机会! 一尊巍峨高大的圣相虚影从他背后浮现,九彩虹光绕身,如渊似海,顶天立地。座下九头朱凤振翅长唳。其背后,浮现出玉虚九光之殿,郁萧弥罗之馆的雷霆世界之景象。 一式式印诀闪电般变动着,小道士面色肃然,喷出一口湛然鲜血,鲜血如龙蛇般游动,倏地飞上天空。 天上乌云不过呼吸之间便堆积起来,雷鸣电闪,狂风呼啸,周围的树叶如雨水般卷起又哗哗落下,充斥在天地间。 “天地枢机,阴阳雷霆。枢阴机阳,雷善霆恶。九天雷祖,雷霆政令。三十五雷!大梵斗枢雷!” 一道炽烈如日,璀璨如金的雷霆瞬间从黑云中落下,金光乍现,照耀方圆近十里。 第四十三章 风悲树,虚空术 雷霆劈落,本就裂纹蔓延的大钟,剧烈地颤动着,然后轰的一声爆碎开来!‘望之’剑嗡嗡颤鸣,飞回到了陆虞手中。 飞鼠君见那雷霆劈落,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骇然。它实在是不敢相信,小道士竟能用出如此威力的道术雷法! “圆念定神,洞应万物!气虚洞!”飞鼠君凄厉嘶鸣,目眦欲裂。身上银白色的毛发飞扬,层层光焰从上面燃起,飞鼠君几乎焚烧成了一团火焰。 一口萦绕着白色气流的黑洞突兀地从它头顶浮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从黑洞中逸出,让人生出一种惊悚之感。 然后一道道泛着微光的涟漪扭曲着虚空,向四周蔓延波荡,将一块块山石,一棵棵古木,绞碎成齑粉,继而向两人席卷而来。 大梵斗枢雷劈碎神钟后,威势不减的落到了‘气虚洞’之中。但诡异的是,雷霆落下,却没有丝毫动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气虚洞’中,好像之前的那道雷霆只是幻象。 “走!” 小道士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血迹。见飞鼠君如此轻易地便挡下了他的攻击,不由得脸色大变,冲陆虞大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就逃。 陆虞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听到小道士的声音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思考,便跟在小道士身后,拼命的向前奔逃。 风悲树面带诧异地看着陆虞和小道士两人,低声自语:“一个在战时临时突破,而且不过用了十几个呼吸,另一个掌握威力莫测的神秘雷术。呵呵,这两人不但天赋非凡,而且都有秘密啊!而且看到不敌对手时,立刻断然遁逃。干脆利落,杀伐果断,不错,不错!就是有点太紧张了!” 说着,看向地下的飞鼠君。此刻的飞鼠君,身上燃烧的灿银色火焰已经熄灭,头顶之上的‘气虚洞’也已消散不见。眼神灰暗,气息奄奄,如风中秉烛,随时都要断掉那一口气! “不过倒是可以送给那两个小家伙一个礼物!也算是结个善缘!”风悲树一笑。从空中落下身来,趁飞鼠君还未反应过来,一掌拍出,虚空突然凝固,飞鼠君好像是被冰冻了起来,丝毫动弹不得。 手掌倏地探出,变为莹白色,如同毫无瑕疵的玉石,印到了飞鼠君的额头。一条条晶莹地丝线从掌心涌出,将飞鼠君的额骨给包裹了起来。飞鼠君身体突然一僵,仿佛痴傻了一般,然后生命气息迅速消失,成为一具尸体。 “虚空鼠一脉的宝术,虽然不如真龙宝术等,但也算不错了。而且别具一格,自成一家,对现在的他们,作用或许更大一些。”风悲树看着飞鼠君仍在发光的额骨。“而且,若不是那两个小家伙将其重伤,让它放松警惕,这虚空宝术可能早就让飞鼠君毁掉了,我也不会有机会出手。”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风悲树自语,然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陆虞两人回来。 一口气跑出了快十里地的路,陆虞两人才缓缓停下身来。皆是面色苍白,气息萎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才算停下来。 “那只银鼠妖怎么没有追我们?”陆虞突然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小道士摇了摇头。但又突然醒悟过来,它之前可就受了不轻的伤啊。“难道是它的伤太重,根本就是追不上我们?或者已经死了?” 小道士自语,而且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眼睛放光。最后那一招,可能就是它濒死前拼命的一招!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小道士试探着问道。 “现在?万一它还留有手段呢?”陆虞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就先恢复一下!”小道士摸了摸下巴。“而且你刚刚突破,正好借机将修为暂时稳固下来,别到时候境界不稳,再跌落下来!还有,这件事情之后,你必须要闭关修养固气一段时间才行!”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颗疗伤丹药,反手丢给陆虞一颗。然后又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篆,冲着陆虞招了招,脸上露出几分有些猥琐的笑。 “等我体内的炁恢复,过会儿回去后,先把这张‘雷公圣相符’给用出去!现在我们两人都迈进了太一境,我就不信,它还能是我们的对手?” ……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两人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势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陆虞身上原本有些虚浮、紊乱的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又顺着原路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 “死了?”两人回到原地,站在飞鼠君的尸体旁,有些疑惑不解。 “而且就连蕴藏有血脉传承虚空宝术的灵台额骨都没有毁掉!”小道士有些狐疑的开口,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在死之前,它肯定会把额骨给焚毁掉的!它怎么可能会让外族人得到自己一脉的宝术传承?这不正常啊!” 陆虞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要知道,这些妖怪对血脉传承的看重难以想象,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而且越是血脉层次高的妖怪越是如此!但这只银鼠妖怪的额骨却不知为何,竟如此完整! “这两个小家伙还挺警惕!”风悲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一脸质疑,不由得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那我们要不要?”陆虞有些取舍不定。 “肯定要啊!为什么不要?”小道士大气凛然,一点也不知脸红。“到手的鸭子,还能把他放了?” “那就要着!”陆虞其实也不舍得放弃。 “现在大部分实力强横的妖怪都还聚在五龙峰,而且你现在又突破到了太一境,以你如今的实力,回途一路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正好,我们就此分开。”小道士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 “你要走了?”陆虞听到小道士的话,心里一震,之前的那股兴奋瞬间消失无踪影,一股莫名的不舍升起。 虽说两人相识时,小道士有些“胡搅蛮缠”,但陆虞明白,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可以说,自己能够有这么大的进步,大部分要靠他的“传师授道”。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习惯了和小道士同行,习惯了有事先问一下小道士,习惯了以小道士为主。虽然小道士比自己还要小,但在自己心里,小道士是亦师亦友亦兄的存在。就像村长爷爷一样,是自己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人。现在听到小道士突然说要走,不由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终有时,总是要分开的!”小道士也有些不舍,咧嘴冲陆虞笑了笑,拍了拍陆虞的肩膀“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看不到边;也很精彩,芸芸众生,千姿百态。莫愁前路无知己,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也应该出去走走的。而且,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还有,大千世界,囿于一隅,岂止天高地阔?你想要调查清楚你父亲的死因,便有可能和大有空明洞天对立,那就注定你不能只留在小山村中。 想要走的更远,踏入更高的境界,只待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希望的!天下九州,壮丽多彩,能人异士无数,那才是我辈该追求的!” “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的传承宝术,所以这只银鼠妖就留给你了。” 小道士说完,没有等陆虞回应,便果断转身,飞身跃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密林中。 “对了,帮我照顾好我的老黄牛!”小道士的声音突然从林中传出。 陆虞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着小道士离开的方向,一股失落涌入心间,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放心,玄真子,我一定会去找你的!”陆虞双手缓缓紧握,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低声自语道。 转身,抓起地上的虚空鼠‘飞鼠君’的尸体,向着村子的方向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也再也没有回头。 风悲树看着陆虞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然后叹了一口气,脚下飞剑颤动,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 第四十四章 天演 五龙峰顶。有的人,因为付出大代价,被自方势力的人给换了回来。但更多的人,终究还是被放弃了,他们的命,在这一刻,不值一提。人命如草芥,只在价值的大小。在这些掌权者眼里,此刻,他们的价值就是,能够平息五龙山脉一方的怒火。仅此而已。 赫连常曦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眼中,带着些迷茫,失落,失望,还是兔死狐悲? 闻人歌走到金乌君面前,面色有些难看。他已经从赫连常曦的口中得知,闻人聿修去了独阳峰,而且还死在了独阳峰。 “金乌君,我闻人世家有一弟子陨落在了独阳峰,不知可否让我去将他的尸首带回来?”闻人歌有些低声下气的说道。 “死在了独阳峰?应该是贪图觊觎堕日岩和锁阳池而死的!敢打我金乌一脉的主意,我没找你算账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你还敢来找我?真以为我大哥放过你们,就是怕你们了?”金乌君盯着闻人歌,眼中带着嗜血之色。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奇怪,为了一具尸体,值得他这样得罪我吗? “我闻人世家愿意为此做出赔偿。”闻人歌仍不放弃,面色不变,像是没有听到金乌君的话。 “赔偿?” “一颗来自磅磄山的十旬浃日果!” “你确定?”金乌君心中一惊,不明白为了一具尸体,他竟然会付出如此代价。和半部乐几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里面肯定有鬼! “确定!”闻人歌抬头看了金乌君一眼,也是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必定会引起他们的猜疑,但不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金乌君肯定不会同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同意了!”金乌君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甚至有种怕闻人歌反悔的急迫之意。实在是十旬浃日果对他太重要了。 他若是能够得到并服用,那就能让他平添两三成突破的把握,就这两三成把握,若是没有特殊机缘,他可能要再苦修几十甚至上百年!甚至如此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像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奇果灵药,谁能放过? “走,现在就去独阳峰!”金乌君雷厉风行。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我师禽,锦雉君他们都看向半部乐。 “走,先跟上去看看那个小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半部乐略作沉思,然后开口说道。 接着,便腾空而起飞向独阳峰。后面,我师禽几位兽君紧随其后,便是天公絮和云中子、秦书剑他们,同样是带着疑惑,紧跟了上去。 …… 来到独阳峰,所有人都看到了漂浮在锁阳池中,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闻人聿修。而且整个山顶,也只有闻人聿修一人的气息存在。 “那小子身上有伤,而且伤的不轻,确实可能承受不了锁阳池的力量。不过应该不至于因此而死?”金乌君站在一旁,有些疑惑的低声自语。 他知道锁阳池中至阳之力的霸道,而且越往深处,这份力量就越是恐怖。但问题是,若是承受不住,立即上来便可,锁阳池对此并没有什么限制,基本不可能会出现这样情况。除非是伤的太重,已经没有气力再上来,或者说在进入之后,便直接殒命! “会不会是太过心急,且害怕被金乌君察觉,忘记或者忽略了自己的伤?”有人小声嘀咕。 其他人也是眼露狐疑之色。可闻人聿修毕竟是闻人世家的天之骄子,应该不至于如此脆弱,也不至于如此愚蠢。而且,既然有胆子上来,又怎会是如此畏手畏脚,胆小怕事之人? 赫连常曦站在赫连文鹤身旁,什么话也没有说,眼神深邃幽静,让人看不透。 “常曦,当时的情况大概是怎么样的?”赫连文鹤探出手,隔空将闻人聿修的尸体从池中取了上来,发现他身上的保命宝物全都没有了,扭头向赫连常曦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赫连常曦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我们刚走到一半,还未上来,黑龙子嗣就出世了。他说他不想放弃,然后我就独自回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闻人歌瞥了她一眼,眼神莫名,没有多说什么。对赫连常曦,他自然有怀疑,但他并没有证据,凭白说出来,只会丢了脸面,惹人耻笑。 十几个人都聚到了闻人聿修的尸体之前,眼中透出异光。但片刻后,谁也没有探查出闻人聿修有什么异常之处,满腹狐疑,不由得都沉默了下来。 闻人歌没有理会他们,丝毫不怕他们有什么发现。 “只能使用‘天演神符’了,可惜,‘天演神符’只能在这里使用。”闻人歌心里暗叹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滴血,实在是这‘天演神符’太过珍贵了! 一边想着,闻人歌从袖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篆,像是玉石,又像是骨片制成。上面铭刻着一道道墨黑色的神异纹路,扭曲相连成一颗眼瞳的形象。看上一眼,就让人有种沉浸其中,魂魄迷失的感觉。 “天演神符?”有人看到了,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到了闻人歌手中的符篆上。 ‘天演神符’,乃是一种可以追溯过去,映照出当时情景的神符。当然,这其中也有诸多限制。 比如时间,不能过去太久;比如修为,包括使用者的修为和被探查者的修为;又比如使用的地点,比如一些宝物对天机的掩藏等,都会对结果有所影响。这种神符,只有重瞳者且实力通玄之修者,才可炼制出来。因为追其根源,乃是重瞳者才可拥有的‘天演神术’! “闻人道友,没想到你闻人世家竟有如此神物,也不知从何而来?”有人面带笑意,看向闻人歌。耐人寻味,意味深长。 “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罢了!”闻人歌不想多说“而且,这也并不是真的‘天演神符’,只是一位拥有‘破妄眼’的大能所炼制的仿品罢了!” “一个小辈,值得使用如此神物?”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声音虽小,但所有人都能听到。闻人歌充耳不闻,手捏‘天演神符’,低声念咒。‘天演神符’燃烧了起来,明黄色的火焰升腾,却像水一般流动。最后化成一轮光环,像面镜子,又像一颗眼瞳,泛着神异莫名的光。 “返照!溯源!轮转!天演!映照过去!” 那轮光环漾起圈圈涟漪,如同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画面虚幻,像是蒙着一层飘渺的云雾。然后云雾慢慢开始消失,一道模糊的青色身影从中显现出来。但还不等画面变得清晰,兀地,一道万丈雷霆从天而降,将光环劈碎、湮灭,然后瞬间消散。 一切都发生的毫无预兆,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人歌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下来。 “有人出手强行打断了天演的过程?是天道出手还是无定河的大神通者出的手?亦或是杀死聿修的人或者他背后的人?要不然,难道是有人发现了闻人聿修的身份,针对我闻人世家?”闻人歌面色沉凝,在心中思考着。 半部乐和山隐居那十几人看向闻人歌,也是面色沉重起来。那道雷霆的突然降临,不知是从何而来,也不知是谁出的手,但他们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牵扯到了很多东西,那个叫闻人聿修的小辈,也绝对不简单! 赫连常曦站在最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她脑海中还回想着刚才‘天演’中的那一幕。 虽然那道青色身影显的很模糊,但她一眼便辨别了出来,那是公羊真!可陆虞呢?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陆虞根本没有出现!而他两人却是一直未曾分开…… 她知道‘天演神符’的作用,也知道闻人歌的实力。陆虞没有被‘演化’出来,只能说明,有实力远超闻人歌的无上人物掩盖了他的天机,或者陆虞早就故意隐藏,还是……根本就探查不到他的气机? 赫连常曦不由得悚然一惊!心脏擂鼓一般疯狂的跳动着。 “怎么了?”赫连文鹤察觉到赫连常曦的异常,回头低声问道。 “啊?……没事!”赫连常曦被吓了一跳,惊醒过来,赶忙摇了摇头。 赫连文鹤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肯定知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但他没有再问,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闻人歌一句话也没有说,将闻人聿修的尸体收起,取出一个小布袋,仍给了金乌君,然后瞬间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了漫天云霞中。 金乌君将布袋打开,里面装的正是十旬浃日果! 看到闻人歌突然离开,半部乐和天公絮对视了一眼,身体一动,消失在了原地。同为北胎域的赫连文鹤、南商陆几人见状,挥袖带起门内小辈,立刻跟了上去。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想要追踪闻人歌,跟上他的速度且不被他发现,只有半部乐和天公絮能做到。当然以风悲树的实力,自然也可以,但可惜他不在这儿。 …… 第四十五章 寻迹 风悲树在陆虞两人分离后,便立刻返身向五龙峰而去。 “闻人歌的气息?他怎么突然回北胎域了?嗯?半部乐和天公絮怎么会跟在他后面?”风悲树正往回走着,突然察觉到了闻人歌几人的气息,不由得有些奇怪。然后立刻便来了兴趣,脚下飞剑一转,瞬间便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闻人歌如同永不停落的箭矢,风行电照,一路急行。虽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跟在他后面。他速度不变,就像浑然不觉一样。 日月升起又落下,黑夜降临又离去。 第二天,中午。 以闻人歌的速度,日夜不停的赶路,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进入了北胎域,闻人世家的势力范围。 空中,半部乐、风悲树三人不由得眉头皱起。若闻人歌进到了其家族属地内,即便是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也不可能窥伺到闻人聿修身上的秘密。一个经营、布置、发展了几千年,近万年的大家族,绝对是深不可测的,即便是把他们三条命都留在这儿,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若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早先就应该直接将闻人歌擒下!”几人不由得在心里想。 看着闻人歌离闻人世家那片恢宏浩瀚的家族属地越来越近,半部乐和天公絮也是顿感无奈,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白走一遭,无功而返! 而风悲树潜藏在更深处,看着闻人歌的身影,却是不想放弃! 右手从袖中探出,指间夹着一张金黄色的符箓,上面符文闪着淡淡彩光,此符名为“五显灵观符”。风悲树一手结印,另一手将符箓按在眉心处。符箓兀地燃起,一缕指节大小的金黄色火焰在眉心跳动,然后化成一颗竖眼。 “显明灵观,通达无碍,含识回光,知机见晓!通天金目!” 金色竖眼中倏地射出一道灿然金光,从闻人歌身上一闪而过。 闻人歌只觉全身一阵悚然,像是全身乃至心中所想被全部暴露了出来,再无丝毫秘密可言!回身望去,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明白,窥视的人,实力绝对远高于他。 闻人歌不敢多想,生怕出现什么差池。气息焕然涌动,将自己包裹了起来,速度更甚,甚至有些疯狂的向闻人世家属地飞去。 半部乐和天公絮两人,有些疑惑的看着闻人歌飞速离去,甚至有些狼狈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半部乐眉心有彩光亮起,泥丸宫自虚空中浮现,若隐若现,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三魂如神祗站在其中。无形无色的灵魂之力如海水般汹涌,蔓延向十方天地。 “没有人?”半部乐眉头一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但他明白,附近肯定有人,要不然闻人歌不会这副模样。他发现不了,只能说明,那人的实力要高于他,最起码在藏匿方面,要比他强。 风悲树盘坐在虚空中,飞剑垂直悬浮在背后,一颗透明的珠子在头顶浮浮沉沉,释放出一圈圈波纹,将其笼罩在内。浑身气息低落,面色显出几分心累神疲。 “那种波动,是什么呢?”风悲树皱着眉,苦思冥想,没有理睬天公絮两人。“我记得在哪里感受过,有些熟悉?” “养魂龛!”风悲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大声叫喊道。 “他体内怎么会有养魂龛的波动?”风悲树高兴过后,又苦下脸来,心中疑惑不解。 ‘养魂龛’,乃是一种特殊的法器,又被称为‘魂器’。是由一种名为‘养魂石’的特殊石头雕刻而成。‘养魂石’,存在于鬼域阴府之地,传说中‘鬼修’所在之处。而‘养魂石’其神异之处就在于,明明是一块石头,却可以与泥丸宫相交融,存在于现实和虚无之间。 而‘养魂石龛’,则拥有蕴养,储存、保护灵魂之妙用。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存在无穷岁月而不会湮灭。就他所知,曾经有两百多万年前的灵魂,储存于养魂石龛中,一直存活,即便是现在,也未曾消逝。 “难道那个闻人世家的小辈,灵魂曾经受过伤?不对!”风悲树摇了摇头“就凭他一个不过太一境的小辈,也配用此等神物?” “要不就是有什么上古时期的大人物,灵魂不曾死去,隐藏在他的泥丸宫之中?还是……”风悲树敲着手指,暗暗忖量“或者说,是闻人世家的老祖级人物,借体复活了?” …… 闻人世家。 “来人,取一匣‘日月丹华’,将闻人聿修送往后山族祠的‘龙胎醴泉’中,细心看护着,一丝差池也不准出!” “闻人歌,现在去邢堂领罚!老祖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把你这一脉全部诛杀,也洗不尽你的罪!”暴怒的声音在闻人世家大殿中回荡。 …… 半部乐和天公絮见无计可施,便没有再停留,返身回到了五龙山脉。而风悲树则是独自径直离开,去到了赫连世家。略作停留,便带着赫连常曦回到了太玄都…… 五龙山脉边缘,一座青郁而生气盈盈的大山。山顶上,一个身穿灰色布衣,鹤发童颜的老人静静地站在一块大石前。 “大师兄!”天公絮落下身来,走到那道袍老人之前,抬手行了一礼。 那布衣老人随意地抬手冲他摆了摆,眼睛一直看向东南方向,沉默不言。 这道袍老人,便是山隐居的大弟子,书空匠。 “大师兄,是师父出的手吗?”天公絮低声问道,仿佛害怕被他的师父听到。 “不知道,也许另有其人,师父他们这等人物,我怎么看得透……”书空匠摇头,伸手指了指上面。 “大师兄,师父为什么要为那个小家伙逆天改命?值得吗,就因为他是师姐的孩子?”天公絮没有多问是谁,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父自然有他的道理。”书空匠淡淡说了一句,没有解释。 天公絮随书空匠的目光看向远方:“师姐还在沉睡?” “时机未到,不过也快了。” “神州七转七变舞天经,果然神妙,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被逼迫的沉睡。果然,天意不可违……”书空匠心中低语。 ……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陆虞日夜不停,全力而行,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平静如昔。回到村长家,陆虞来不及激动,也来不及歇息,便把五龙山脉中发生的事尽都告诉了村长爷爷。最重要的,自然是闻人聿修死于他和小道士两人之手的事;其次,则是黑龙子出世之事。 村长陆望之听了陆虞的讲述,沉默下来。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想办法应对。你想查清楚你父亲的死因,想守护好村子,那就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行中!”村长突然开口。而让陆虞有些诧异的是,村长爷爷比他想像中的要冷静的多。 陆虞奇怪的看向村长,但见村长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 “你该修炼修炼,我出去一趟!”村长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陆虞站在屋内,看着村长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段时间里,村长好像变了。 不过,既然村长如此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和打算。陆虞原本有些忐忑不定的心终于安稳了许多。就像村长说的那样,现在的他,实力还是太低,再怎么费心,也做不了多少。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提升实力。 一边想着,陆虞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金册和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石碑。正是前段时间,小道士从地肺山顶的‘白鹿观’中得到的‘太一玄法十纹录’和神秘玉碑。 陆虞将金册‘太一玄法十纹录’轻轻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着那块白玉石碑,离开了村长爷爷家,直奔村子中心的祖祠而去。 他脑海中生出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想法,这块白玉石碑,也许能解决这个难题。 村长离开家后,便如前段时间一般,在村子里转了起来。看着那一根根古老而神异的石柱,村长低声言语。 “那位前辈说,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些石柱上。我虽然能隐约看出,这是一座绝世阵法,若是能够开启,想来庇护整个村子并不成问题。可问题是,我的阵法造诣实在是太差,所学太过粗糙简陋,根本看不出这阵法的门路。也不知如何是好!”村长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半刻钟,陆虞便来到了祖祠的所在之地。 抬头看祖祠。雕梁画栋,飞檐拱角,泛着沧桑之感;灰瓦白墙上,染上一层绿意,古香古色。祖祠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等器。 正堂中,供奉着一块块祖宗牌位和10龛神位。厅堂的龙壁上,贴有“北方玄武大神镇宅”、“西方白虎大神镇宅”、“东方青龙大神镇宅”、“南方朱雀大神镇宅”等镇宅符篆。 那座记载有‘九鼎炼神法’的古老石碑,便供奉于此。 陆虞来到石碑前,跌跏而坐,看着面前的巨大石碑。 石碑足有一丈一尺高,两侧有两条夔龙盘缠,碑面斑驳陆离。石碑的正面,铭刻着一尊大鼎。大鼎是一尊方鼎,没有任何花纹,简单至极,三足两耳,再无其他。 但是看上去的时候,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尊鼎不是刻痕形成,而是一尊真正的鼎,被镶嵌到了石碑上。 第四十六章 离鼎,离去 陆虞取出那块只有巴掌大的玉碑,上面的纹路同样如此。 陆虞低头看了看小玉碑,又抬头看向大石碑。虽然两者一模一样,但他实在是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玄机。 低头沉思,陆虞默默运转‘九鼎炼神法’,体内的炁流动起来,然后被陆虞注入到白玉碑中。而在此时,白玉碑突然焕发光彩,九色光从碑内放射而出。其中赤光大放,耀眼璀璨,而其他颜色的光束却稍显黯淡。 赤色光束蓦然照射到石碑上,像是实质的一般,一寸寸的没入其中。石碑上,那尊三足两耳的大鼎慢慢亮起,循着纹路蔓延。 ‘九鼎炼神法’不受控制的在陆虞体内运转,泥丸宫在虚空之中浮沉,三魂化为三道光点,投入到了石碑之中。 陆虞的三魂,带着他的精气神和意识,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外面的身体,无声无息,像是变成了一具尸体。 石碑之中,一片黑暗,却又有赤红色的光点闪耀,颇像是一片星空。星空之下,一尊大鼎静静矗立于一块‘陆地’上。 这块‘陆地’不过八九丈方圆,但却像一片真实的大地被缩积而成。山岳列其上,河川转其中。青郁覆延,苍碧流转。 大鼎通体青绿,锈迹斑驳,三足两耳,庄严四方。表面泛着点点金光,似是由青铜铸就,上面铭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 鼎中,有赤红色的火焰‘流动升腾’,像是活灵一般。大鼎之侧,虚空有字烙印其中,一枚枚篆字如金铁铸就,悬挂其上,赤霞灿灿,熠熠生辉。 “凡人受生结九窍,上化于胞胎之中,法九天之气,化成其身,气满神具,知有本根,转轮因缘,自识其宿命。此鼎为离,以离鼎之火,斩尸聚灵,凝精坚胎。九真护魂,太一守骸,使之骨肉不朽,五脏不殒,能阴能阳,能死能生。” 陆虞低声念出,恍然大悟,这才知晓面前的这尊大鼎的来历和名称。禹皇所铸九鼎之一,名为‘离’。镇压玄州,与玄州于冥冥中相联。 “引离鼎之火烧锻肉壳……”赫然是一道借离鼎之力修养‘身’与‘魂’的秘法。 陆虞盘坐下来,摆出五心向天姿势,置手于两膝上,闭气瞑目。‘离鼎’中,赤色火焰游动,生成三十六条火焰,将陆虞环绕了起来。 …… 村长不知是第几次将村中那一百零八根石柱观了个遍,苦思无果之后,再次无奈放弃,回到了家中。刚进入堂屋,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太一玄法十纹录’。 “这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小虞从外界带回来的?” 村长走过去,将金册拿起,翻阅起来。 打开卷首页,其开篇序言赫然册上,一枚枚蝌蚪大小的钟鼎篆文铭刻于其上。 日月盈昃列辰宿,阴阳顺逆妙难穷,若能识得三九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其下则是正篇:吾窃惟天尊讲道于太空,梦神圣授文,演山渎而生风雷,引电火而聚河泽,此玄法所由始也。勾纹画理,铭刻虚空,象天之源脉,法地之沟壑…… 那一枚枚文字好像脱离了金册,透入了村长脑海。村长沉醉于其中,忘却了时光。时间在一页页书册中流淌,太阳在悠悠的向西行,越走越远,藏到了山后。天气慢慢凉了下来。 村长陆望之恍然如梦,清醒过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发现陆虞竟然还是没有回来,不禁皱起眉头。 “小虞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怎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村长低声自语,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在他心里,有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把陆虞当成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放下手中金册,转身向外走去。一路打听,一路前行,来到了祖祠。 正堂深处,那座巨大的石碑前,陆虞静静地盘坐着,身体有些僵硬,没有呼吸声。 村长走到陆虞身侧,看向陆虞手中的那座小玉碑,露出一抹诧异之色。将手探出,慢慢地伸向那块座玉碑。但还未等他靠近,玉碑之中,九色光芒大放,如同一条条颜色各异的绸缎,缠绕成一个光茧,将陆虞给包裹了起来。 “看这座玉碑和祖祠石碑如此相像,又有如此联系,难道是从山顶的小道观里取出来的?” 村长心中暗想,然后停下了手。他知道,这是玉碑对陆虞的一种保护手段。也许陆虞不但没有出事,反而获得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机缘。 这座石碑,不仅是他,就连村里那些资历更老,活的更久的老人,也不知道到底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只知道它一直在这里矗立着。而祖祠之所以建立在这里,就是因为石碑的存在!他们只是猜测,可能和地肺山山顶上的那个神秘道观有关! 而这个村子,到底建立了多少年,他也不清楚,这是让他一直很疑惑的一件事!他只能根据祖祠中的祖宗牌位,猜测,这个村子也许存在了超过四百年了! “也许,那册‘太一玄法十纹录’同样来自地肺山!”村长心中想道,毕竟,两物都是从陆虞手中拿出来的。 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确定陆虞没有什么异常,而自己又帮不了什么忙。无奈之下,村长只好先行回去。 …… 石碑中,陆虞合眼盘坐,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赤红的火焰,像水流一样侵蚀着他。陆虞就像是一只害怕阳光的阴魂,瑟缩着,承受着太阳的炙烤、灼烧,忍耐着油煎火燎的痛苦。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秋意渐浓,暮商叶落。 天气凉了许多,一些虫兽鸣叫的也欢快了许多;太阳显得远了,不再那么灼人,带着几分萧瑟。村长穿上一身青布衣衫,站在村口处。秋风飒飒,吹得树叶哗哗作响,簌簌而落,撒下一片橘黄。 九月,在不知不觉中到了。 陆虞仍然盘坐在祖祠中的石碑前,没有醒来。 这些天里,村长仔细研习了‘太一玄法十纹录’中有关阵法的部分,揣摩着村中那许多神秘石柱所布置成的巨大阵法,多少有了些眉目。最终他发现,整座阵法,缺少起启动和镇压作用的阵心。 若是他能够寻到阵心,或者找到其代替物,便可以掌控阵法! 而此刻的陆虞,仍在石碑之中,道道火焰绕身。他面色平静,有些虚幻的身体泛着莹莹宝光。 突然,陆虞睁开眼睛,双眼璀璨如星辰,火焰流淌,回到了‘离鼎’中。他长身而起,化作一抹流光,从石碑中飞出,落入肉壳中。 陆虞仍然盘坐在地,双手结印。石碑轻轻一颤,一道青光从其中飞出,化作一点芒光,从陆虞眉心钻入了泥丸宫中。青光放大,还原成一尊大鼎。正是石碑中的那尊‘离鼎’。 面前的石碑上,那幅大鼎纹路仿佛突然失去了灵性,变得平凡普通,不再像真的鼎,而只是一幅石刻图。 这段时间,陆虞不仅把肉壳、灵魂彻底炼锻了一遍,而且还获得了‘离鼎’的认可,掌握了‘离鼎’这尊重器。 “‘离鼎’被封印在这石碑中,但开启的钥匙‘玉碑’却在地肺山白鹿观中,想必其中有一定的联系,说不定就是其观主人所为。只是不知道,那位神秘的观主人,到底是何人?”陆虞心中暗暗思索。 想到这里,陆虞心底却奇怪地生出一股莫名地抗拒和亲近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是发自内心的。他心头中突兀地升起一种强烈地召唤之感,像是有什么在呼唤自己,让自己离开这里,去到远方。 陆虞摇了摇头,将这莫名地想法压下,转身走出了祖祠。手中,仍然握着那块白玉石碑。不到半刻钟,陆虞便回到了家中。 看到陆虞终于醒转过来,村长也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二十几日里,你变化了很多啊!” 村长放下手中的金册,站起身来,看向陆虞,感叹了一声。肉壳隐隐泛光,双目烨烨如星,精气神蓬勃焕发,状态更是超乎想象的好! 陆虞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一次熬炼,让他的心智也成长了许多。 “村长爷爷,这座玉碑和布置在整个村子里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阵法’有很大的关系,您将其炼化,应该就可以控制整座阵法了。” 陆虞将手中的玉碑递向了村长,然后开口说道。虽然他没有炼化玉碑,但还是了解到了和其有关的许多信息。比如,这座阵法的名字,开启、运转之法等。 “还有,我想离开村子一段时间。”陆虞又开口说道,声音小低了许多,也沉了许多。“只是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村长放下玉碑,脸上的笑意敛起,手掌轻轻握紧了一些。深深地看了陆虞一眼,村长叹息一声。他知道,陆虞的父亲,就是其心里永远的结。一日解决不了,他便一日得不到安宁,脚步也就永远不会停止下来。 “去,自己小心!不过你要记住,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村长没有阻止他,也知道,阻止不了他。 “嗯,我知道!” “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陆虞迟疑了一下,看向村长,开口说道。 九月九日,重阳晒秋,登高祈福、拜神祭祖。 这一天,陆虞收拾好行装,拜别了村长爷爷和其他长辈,踏上了离程的路。 “他还会回来?” 村长陆望之站在村口,看着陆虞那慢慢变小,消失的身影,轻声说道。 “哞!”小道士那头老黄牛在旁边,低低地叫了一声。 …… 第四十七章 缙荒古原 一路急行,陆虞穿梭在山岭密林中。秋风呼啸,带着几分凌厉和萧瑟,漫山遍野的游荡。黄叶如雨般坠落,带着哗哗的声响,铺下厚厚的一层松软。这一次,脚程要比之前回来时还要快上许多。 一晃眼,便是十几天过去了。已是九月下旬。 陆虞从山林中走出,看向不远处的赤明城,露出几分感慨。那是自己第一次来到外界,所去的地方。 经过‘离鼎’的那一次“洗练”,陆虞有了许多的变化。虽然只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但陆虞却长高了不少,面容更显成熟,气质稳重了许多。长相仍是平凡普通,走在人群中,转头便忘,但对陆虞来说,却更显得安全。 来到风华楼,这里是城中各方信息的汇聚之地。陆虞需要的许多消息,便要从这里获取。 小道士公羊真走的悄无声息,且距离他离开,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所以陆虞没有得到一点和小道士有关的消息。 倒是无意中听到了景九霄的情况,据说也突破到了太一境,如今已拜入了宝华灵墟山中。 陆虞没有在意,喝下最后一口紫柰酒,起身,悄然离开了风华楼。 …… 祖州,天下九州的最中心,藏有太多秘密。 能人异士无数,大小势力遍布。 如魁杓郡的七星宫,陬邑郡的至圣庙,望获郡的天皇氏一脉,岳铿郡的地皇氏一脉,恺洮郡的人皇氏一脉等,皆是无上圣地;而融天下之铜铸九鼎的禹皇,所传下的一脉,同样生存于祖州。 在小道士走时,曾经说过,他可能会去祖州;而陆虞获得了九鼎之一‘离鼎’,他想要快速成长起来,得到九鼎,便是一个极佳的路径。而且,他能够感觉的出,九鼎中,藏有重大隐秘!而且隐约和他有关。甚至那莫名的召唤感也似乎来自离鼎! 祖州和玄州有接壤之处,便是玄州玄枢域和祖州的燧明郡;而在边界处,有一座城,名为赤禹城,那便是陆虞此行的首要目的地! 陆虞在打听清楚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后,便立马出了城,没有过多停留。倒也没被城主府的人发现。 祖州,位于玄州的西方。而陆虞距离赤禹城,怕是有千万里之遥。陆虞确定好方向,一路向西而去。途中,经过了大有空明洞天,陆虞站在远处,遥遥望着。片刻后,继续西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十月已到,霜露渐浓,陆虞也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远。 身边的大景观已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莽莽山林渐渐远去,一望无边际的苍茫草原将陆虞包围了起来。一片金黄色的汪洋中泛着滴滴点点的青绿,在凛风中漫卷。 陆虞的身体在无垠的荒草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时隐时现,若有若无。那是他运转虚空宝术的缘故。 这些天里,陆虞在赶路的同时,也在修习虚空宝术,如今也颇有些成果。 草原上,人烟稀少,但却更显危险。不仅有妖怪在其中神出鬼没,还有匪盗流窜四处。在这里,许多人,许多事可以说是毫无禁忌。杀人越货,毁尸灭迹是常有之事。 这片草原上,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慑力的势力管辖。无数的小型团伙,帮派,家族,星罗棋布在漫漫荒原上。而又因资源以及功法典籍之类的缺失,人多凶悍心狠。强取豪夺,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 在这里,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势力诞生,也有旧的势力消亡。 不过,所幸的是,这些势力中的修者,实力普遍不算强,多是元气境和太一境。毕竟,若是实力足够强,谁还会留在这种地方。 “于南川,你想找死吗?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让父亲灭了你灵龟门!” 一道娇蛮带着几分愤怒的喝声从前面隐隐约约地传来。 “嘿嘿,既然动了手,你觉得我会活着回去吗?这片缙荒古原上,不知有多少势力,你初旸谷又算得了什么!还想对我灵龟门出手?就凭你初旸谷平日的所作所为,自身都难保,还想灭我?” 又一道声音响起,颇为清亮,带着讥讽。听声音年龄不会太大。 陆虞没有觉得诧异,自从进入这缙荒古原,他每天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有仇杀,有两势力冲突,但更多的,还是贪其宝物,杀人夺宝。 灵龟门和初旸谷,在这附近都是小有名声。不过初旸谷却都是恶名,杀人夺宝之事,不知做了多少;相比起来,灵龟门就要好上许多,但也完全算不上好人。 陆虞将气息隐匿于无迹,运转虚空宝术,仿佛和草木融在了一起,无声无息,向前方慢慢移去。 陆虞自然不会去做英雄救美的蠢事,若是在别处,说不得还能得个人情;在这里,没被倒打一耙就算不错了!不过这两方势力之间,若是起了什么冲突,打起来,说不定他可以趁机捞点好处!这才是陆虞想要的! 陆虞隐伏在茂密的荒草丛中,小心翼翼地看向两方势力。 初旸谷的人马,被围困在中间,只有五个人,但都是处在太一境。一个身穿褐色劲装的少女在最中央,被另外四个人隐隐保护了起来;而灵龟门的人,却有十几个之多,且大部分都是太一境的修为。 陆虞暗暗摇了摇头,对初旸谷的人马很不看好。 “不过,根据我打听到的,那初旸谷要比灵龟门稍强一筹才对。而且,从那少女的语气和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褐衣少女地位恐怕不低,甚至可能是初旸谷谷主的女儿。若是把她给杀了,那可就是结下死仇了! 那些灵龟门的人,明知如此还要动手,看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她手中!”陆虞心中暗道。 “动手!尽快解决他们,免得夜长梦多!”那灵龟门的少年很是果断,话音未落,便手提长枪,向那娇蛮少女劈了过去。 “计巳月,你要是乖乖地交出来,我还能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那名叫于南川的青甲少年嘿嘿一笑,手上动作不但不停,而且愈发狠辣。足有一丈长的赤眉枪上有一道道幽黑色气流缠绕,以力劈山岳之势砸向计巳月头顶。 “想杀我?说不得,你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计巳月明白,这一战避无可避,且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局面!她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谷内人马的救援上,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 她背后一轮大日突兀升起,光照四野,道道赤色火焰绕身,一掌拍出,大如磨盘的掌印飞出,拍向于南川。 赤眉枪劈落到掌印上,水火交接,轰然爆炸开来,漫天火焰纷飞! 于南川手中长枪轻震,一道模糊的光影将其笼罩了起来。那道光影披发执剑、玄袍金甲,足踏龟蛇,岳势渊渟!他同样明白,若是不尽快解决,初旸谷的救援赶来,那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初一试探后,便要全力灭掉她! 陆虞隐藏在不远处,心里默念,也是希望他们尽快结束。看到于南川身周浮现的身影,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那灵龟门竟有真武一脉的法术?”陆虞感觉有些惊奇。“不过应该是残缺的,要不然早就被人灭了!” 于南川自然不知有人窥视于他们,手中长枪擎起,幽黑气流蔓延,如乌云盖顶,赤眉枪带起刺耳尖啸,扫向计巳月。 “乾兑起迹,水出震宫!荡魔!” 计巳月浑身光芒炽盛,阳气沸腾,如大日所化。 “观存日象,赤光九芒!” 九道赤红包光芒如同箭矢,从其背后大日中飞出,从不同方位射向于南川。与此同时,她身体迅速前冲,手腕上一枚镯子突然化开,如岩浆流淌,凝聚成一柄赤光斑驳的石剑,双手握起,斩向于南川。 两人出手,皆是招招致命,招招见血,欲要致对方于死地!而初旸谷的另外四人,被灵龟门十几人围杀,已是陨落一人,另外三个,也是遍体鳞伤,岌岌可危! 突然,就在两人交手时,一灵龟门修士骤然暴起,手中窄刀划出凌厉的光,狠狠地砍向计巳月背后! 而计巳月正全心全力与于南川交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人!一时躲闪不及,肩胛处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于南川见状,自知机不可失,脚步迅速前跨,手中长枪在虚空中带起圈圈涟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计巳月胸膛中! 计巳月在被偷袭砍中的刹那,便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在于南川长枪刺向自己时,她不但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石剑上赤光涌动,然后脱手射出,瞬间便贯穿了于南川的小腹! 于南川痛吼一声,赤眉枪奋力一震,计巳月的尸体被抛飞出去,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到地上!走到计巳月尸体旁边,冲着她的尸体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于南川从怀中掏出来丹药,将其服下,然后将血止住。 此时,初旸谷中另外四人,同样已被斩杀,剩下的人马聚集了过来,将于南川和计巳月围住。 于南川低下身来,在计巳月尸体上一阵摸索,然后竟从其袖中,掏出一件衣袍出来!看到那衣袍,于南川不禁松了口气,大笑出声。 陆虞看着这幅情景,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抢一件衣袍,但他知道,这就是那件引起他们拼杀的宝物! 【实在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在这给大家道个歉。(''▽'')?】 第四十八章 争夺,引乱 机会稍纵即逝!趁着灵龟门一众人马此刻正放松警惕,陆虞悄然前行。全力运转虚空宝术,脚踏‘空闲步’,如鬼魅般无踪无迹,向前方靠近着。 三十丈,二十丈,……陆虞仿佛在虚空中行走,越靠越近。 兀地,陆虞骤然暴起,动若奔雷!流光瞬息间,来到了众人之前。 ‘离鼎’在泥丸宫中轻颤震鸣,一道如屋阁般大小的青色巨鼎虚影突然凝聚而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厚重之势,蓦然镇压而下! 灵龟门众人皆是身体突然一僵,有些措手不及!陆虞来到于南川身前,手掌泛起冰冷的青色,身体如铜铸,一掌印在了其胸膛之上! 于南川如遭雷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砰’地飞了出去! ‘离鼎’一放即收。陆虞从其手中夺过衣袍,一刻未停,转瞬之间,便又消失在了众人眼中。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陆虞脚踏荒草上,一路全力遁逃。他瞥了一眼手中的衣袍,突然身体一顿,脸上露出奇怪莫名之色。 “这竟然是件袈裟?”陆虞有些不解。 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灵龟门的人追上来,陆虞速度稍减。双手一甩,将袈裟在面前展开。 袈裟上,绣着一幅神妙图案。最中间,是一株赤色莲花扎根虚空中。莲花生有八叶,十二瓣,上有秘纹佛印。莲台上盘坐有一尊菩萨,为黑色忿怒相,三目六臂,火灾髻。 “大悲胎藏界曼荼罗菩萨?密宗一脉的传承?怎么会出现在这?”陆虞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 要知道,佛道修者多是聚存在浮陀州,静修秘行,很少离开。更不要说,是离浮陀州不知多少万万里的玄州缙荒古原了。而且,佛修一脉,对其经文秘法看的很是重要,特别是其中密宗一脉,更是如此,怎么会流落至此,被人争抢? 陆虞心念电转间,拿起袈裟,转身又返了回去。 他不想和佛门一脉沾染上因果,而且对于那佛道秘法传承,他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像是有人下的饵! 而此刻的于南川,正带着人马向陆虞遁走的方向拼命追去,心中怒火中烧,几欲疯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被人半路截了胡,而且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陆虞还在飞出多远,便看到对面灵龟门众人正快速追来。浑身气息涌动,一缕缕银白色流光在周身浮现,陆虞速度更甚,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于南川的身前。 于南川脸色一变,露出骇然之色,对面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袍身影,速度实在是超过了他太多!让他甚至连反应都有些来不及! 此时,他只来得及抬起双臂。两条胳膊上的护臂铭纹骤然亮起,像是两面龟甲,黑气氤氲,阻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虞一拳轰出,赤红色的火焰缠绕,点点金光闪耀,与于南川双臂相击。护臂上一道道铭纹黯淡下去,丝丝裂纹浮现,蔓延,然后轰然爆碎! 陆虞的肉身,经过阆风石脑的蕴养和锁阳池、离鼎之火的炼锻,早已远超同阶修者。若是处在近战之中,单是依靠肉壳强度和肉身力量,便可和寻常修者斗个旗鼓相当!更不要说其他手段了! 不待于南川后退,离鼎凭空浮现在陆虞手中,青光湛湛,将其笼罩掩藏在内。陆虞握着洞鼎一条腿,手臂上筋肉虬起,将洞鼎抡起,狠狠地砸在了于南川胸前! 于南川先是被计寅月的石剑洞穿了身体,又被陆虞偷袭了一掌,早已是力不存半,有所不逮;之前又被陆虞破开了防御,此刻面对陆虞这一击,已是阻无可阻,只能硬撑! 离鼎落下,如同一座山岳砸落,于南川胸前立刻凹陷了下去,鲜血混合着脏腑碎片从其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口中发出一种重伤垂死之际的呜咽声,气息立刻衰落了下去!陆虞知道,他已是必死无疑! 灵龟门其他人马已经围了上来,手中刀剑闪烁寒光,齐齐向陆虞劈了过去! 陆虞手中离鼎如大锤般甩动,带起‘呜呜’地恶风声,将众人一一阻挡了下来。但对方终究是人多势众,陆虞口中咳出一口血来,将袈裟甩向了众人。然后身体一动,如一道电光,迅速消失在草原深处! 灵龟门几人看到袈裟被陆虞扔出,急忙收手,生怕把其毁掉。待到反应过来后,陆虞早已消失不见,而于南川也已经没了呼吸。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抬起了于南川的尸体,向灵龟门返了回去。 陆虞一路遁出近百里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咳嗽了几声,将嘴角的血迹抹去,看向灵龟门所在的方向。 “两方都有重要人物陨落,想来能够打起来了!”陆虞嘿嘿一笑,然后又伸出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只是这样,两势力全力拼杀的可能性依旧不是很大,看来需要我去推波助澜一下!” …… 下午,天色有些阴沉。缙荒古原深处,一座完全由石头垒砌而成的城邑之前,陆虞静静地伫立着。城邑并不大,粗糙的黑色石头上刻满了沧桑,一层层藤蔓、苔藓覆满了上面,有种大气磅礴的异样美感。 陆虞信步走了进去,停在了一座青石酒馆前。门侧的长杆上,酒旗随风飘摇,‘君再来’三个大字在空中翻滚。 “小二,来坛‘烈刀子’,两斤酱牛肉!”陆虞跨进酒馆中,寻了处位置座下,冲柜台方向喊道。 此刻的陆虞,已是略微改变了身影。脸上粘上了络腮胡,皮肤黝黑,身形壮了许多,声音也变得低沉。 “来了!”一穿着灰色布衣,头裹青巾的小二,手中托着一坛酒,一盘酱牛肉,快步走到了陆虞面前。 “客官,请慢用!”小二唱似的说了一句,转身又忙活去了。 陆虞一边饮着酒,一边听着周围那些酒客,胡吹海侃,天南地北的聊着。 他来这里,就是想要看看,计巳月被杀的消息有没有传出去,然后顺便把于南川的死推到初旸谷身上。当然,若是情况合适,他也会把‘曼陀罗菩萨密法’传承出现的消息给传出去! “你听说没,初旸谷谷主计隅中的女儿死了,听说是被灵龟门的人杀的!”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壮汉猛地喝了一大碗酒,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灵龟门?他们胆子这么大?这两个门派之间应该没有多大的仇怨?” “那谁知道呢?以初旸谷平日的作风,暗中结怨了也不一定!”另一人显的有些无所谓。“在这缙荒古原,死人太正常了,以那计巳月的蛮横性格,说不得,就不知什么时候,招惹到了灵龟门,这才被杀!” “你们知道个什么,就在这里胡诌八扯?”邻桌的一个紫衫青年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怎么?你知道?”听到那青年的话,之前说话的那几人倒也不恼,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我自然知道!”那紫衫青年摇头晃脑,却没有开口。 另外几人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人转头,冲着柜台方向大声呼喊。 “小二,来坛子‘大风落’酒,二十年份的,要快啊!” 那紫衫青年听到了他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你们如此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们也无妨。这可是我叔父偷偷告诉我的,我叔父他可是灵龟门的重要人物!”青年开口,却先炫耀一番。其他人虽然不想听,但也知趣的没有打断他。 “听说是那初旸谷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件至宝,但还不等那计巳月等人将其带回去,却被灵龟门暗中得到了消息,然后半路劫杀,灭了初旸谷的几人,把至宝给夺走了!” “什么至宝,竟让他们如此争抢?”几人好奇的问,周围的那些酒客也暗中竖起了耳朵。 “据说是一件衣袍!” “衣袍?” “听说是上古时期,其中一代人皇的黄金锦帔衣!有鬼神莫测之威能,说不得上面还有人皇传承呢!”紫衫青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狗屁!就凭那计隅中,能得到人皇衣?”聚到一起的众人轰然散开,骂骂咧咧的说道。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我叔父亲口告诉我的!”那青年很不服气。 “那你叔父也是狗屁!”不知是谁说了句。 “你他娘的才是狗屁……”紫衫青年被气的脸庞通红,却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能对着那一群人大声吼骂了句。 陆虞本来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笑出声来。然后面色一定,眼珠转了转,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贼小子说话虽然有些不着调,但说的也不算错!那件至宝确实是件衣袍!”陆虞声音雄浑,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你又是谁?” …… 一群人听到陆虞的声音,纷纷转过身来,眼神奇怪看向陆虞,七嘴八舌地问道。 “我?”陆虞听到他们的疑惑,声音一顿,咧嘴一笑“我结拜大哥的姐夫乃是‘初旸谷’中的重要人物!你说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结拜大哥的姐夫都亲眼见过! 不但如此,我还知道,灵龟门的于南川那小子也死了,那件至宝衣袍,乃是一件袈裟,上面有佛门菩萨的密法传承!” “结拜大哥的姐夫?真的假的?” “‘初旸谷’的人?” 众人听到陆虞的话,心中仍是存疑。有些人看着陆虞的眼神中,还隐隐透着厌恶之色。 陆虞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这‘初旸谷’名声到底有多差。 这个门派,完全是靠劫掠而生,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而且此门派欺软怕硬,心狠手辣,其势力也比灵龟门等要强上一些,素有‘可止小儿夜哭’之名,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它沾上关系。 缙荒古原的这片地域附近,不知有多少修士都被其欺辱过,却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心里都不知对其诅咒怨骂了多少次,恨不得将‘初旸谷’的所有人都挫骨扬灰! “谁知道你是不是假扮的?”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不相信?要不你跟我去初旸谷走一遭!”陆虞听到他的话,顿时一瞪眼,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 “啊?不必了,我自然相信!”那人也没有想到,陆虞竟然能发现他。听到陆虞的话,顿时脸色一变,连连摆手,勉强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脚步踉跄着向退了好几步。 “哼!谅你也不敢!”陆虞哼了哼,狞笑一声,扫了众人一眼。酒钱也没有付,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到陆虞走后,众人才反应过来,那‘初旸谷’的大汉,分明就是假扮的!不过,大汉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惊到了他们!于南川竟然也死了,那件至宝是袈裟,而且上面有菩萨传承! 这些消息很快便从‘君再来’酒馆中传出,然后疯了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陆虞离开酒馆后,便运转虚空宝术,如幽魂游荡,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将身上的伪装卸下,然后换上一身青袍,取出‘望之’剑将其背负身后。身姿勃发,少年郎模样,与之前形象可谓是截然不同! 打量了一下自己,确保没有什么破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接下来就看事件怎么发展了!”陆虞又回到‘君再来’酒馆,点了几个小菜,静静地等着。 …… 第四十九章 乱起 此时此刻,初旸谷不远处的一座小城邑中,一座青石所建的低矮庭院里,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青年僧人正盘坐其中,慈眉善目,双目微闭,口中低声念着经文。 经文念毕,青年僧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没想到另有人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说着,他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只要不与我目标相同,便不必理他!而且他以‘初旸谷’的身份现身,想来不是什么恶人!不过这个由头,实在是太假了!” “一切皆有因果,我们终归会相见的!” …… 陆虞一边喝着酒,吃着小菜,什么都不必管,颇是有滋有味。突然,陆虞动作一顿,只觉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呼喊声、奔走声,沸反盈天,乱作一团。 “听说初旸谷要对灵龟门动手了?” “你这消息来的太慢,已经要动手了!初旸谷的谷主计隅中,估计都已经率人杀过去了!” 陆虞听到后,瞬间来了精神,将之前那莫名而来的心悸之感暂时搁置到了一旁,扔下两块青蚨石,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些胆大包天的,或者和灵龟门有仇的,悄然跟了上去,偷偷地缀在初旸谷后面。当然也有一些心思灵活的,暗中打主意,若灵龟门真要被灭,便跟着落井下石一把,顺便捞点好处。 陆虞隐藏好身形,行走在角落里,阴影中,向初旸谷赶去。这期间,陆虞也看到了不少人和自己一样,打着初旸谷的主意。 初旸谷,坐落在一片颇为奇特的区域。 方圆近百里范围内,火气浓郁,寸草不生。进到这里,便有一种燥热之感凭空出现。遍地皆是指节大小,乃至拳头大小的‘金牙石’。这些‘金牙石’平日看上去普通至极,但在日光或月光的照射下,远远望去,却如同水波荡漾,闪着粼粼的光。 整个初旸谷,也就像一个湖泊一样。 而在初旸谷一处侧殿中,有一根巨大的石柱,却早已经倒塌。也不知其存在了多少年,如今只剩下一截残缺的柱身,不过三四丈高,从侧殿中耸出,静静地矗立着。 陆虞站在一块大石之后,远远地眺望着初旸谷。他能够隐约感受到,谷中那些留守修者散发的气息。不过他并不急,出头的椽子先烂,他不想去冒这个生命危险。总有人去忍不住,做这个出头鸟。 而且他对那计隅中的所做所为也有些怀疑。为女儿报仇确实重要,佛门传承也重要,但对计隅中这种一辈子刀口上舔血的狠辣人物来说,这些事绝对没有整个初旸谷重要! 有人会趁机对初旸谷出手,他不可能会猜不到,但他仍然带人去了灵龟门,那就说明他有应对之法,也肯定做好了准备! 现在就看谁会利令智昏,第一个出手! “我也要想好对策,万一谷里有埋伏,不能陷到里面,凭白丢了性命!”陆虞沉思。 …… 接近半刻钟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两个灰袍灰发的老者,率先出手。其中一人一掌拍出,暗黄色气流从虚空中涌出,凝聚,汇成一个房屋大小的巨大手印,手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一只真正的手掌从另一世界降临! 带着隆隆巨响,手掌落下,覆下大片阴影。而就在即将要拍中山门的刹那,突然一层耀金色光罩从谷中绽放,然后迅速扩大,将整个初旸谷笼罩了起来。一道道铭纹从上面浮现,一枚枚符文在上面流动,闪烁,就像一颗太阳突然升起! 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大手掌落到光罩上,‘轰隆’一声闷响,一道道流光如流星般四散,手掌上浮现一道道裂纹。而那光罩则是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金光疯狂闪烁着,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这初旸谷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阵法?”陆虞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要知道这缙荒古原比其他地域要贫饔许多,阵法一道,博大精深,易学难工,知其一二容易,登堂入室难。所以精通阵法一道的人,大多来自传承悠远的大势力。 而像缙荒古原这种荒凉地域,说句难听的话,别说出现阵道势力,就算是阵道势力的传人,可能都不愿在这停留。 而那率先出手的灰袍灰发老者,看到阵法出现却没有丝毫意外,很显然,他们早已知道阵法的存在。其实不止他们,附近几乎所有的势力、修者,都知道初旸谷中有阵法,也就陆虞这个外来人,对此不了解。 火焰熊熊燃起,其中一个灰袍老者,身体凭空浮起。发丝,眉毛乃至眼瞳都化为赤红,头顶浮现出一颗巨大的星辰,彤彤若赤阳,一圈圈光环将其环绕起来,半边天都被染红。 “离明瑞象,昭昭火德,荧惑真君!祭血!星落!” 老者嘶声怒吼,须发皆张,声音喑哑,撕心裂肺,如杜鹃啼血!然后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落到头顶的星辰上。 那颗星辰愈发赤红,如被鲜血浸染了千万年!虚空中一道道黑色的裂纹隐隐浮现,那颗赤红星辰如同真实的一般,破开虚空从天外而来! 清晰地‘咔嚓’一声脆响,赤色星辰带着尾焰,挟着疯狂肆虐的火焰风暴,如欲要毁天灭地般的坠落了下去! 陆虞脸上透出凝重和疑惑,那老者不像是为了宝物而来,倒像是杀人灭族一般。此刻这一招,更像是拼命的招数!以陆虞的实力,若是硬接,必死无疑! 而在那灰袍老者动手的同时,他的同伴亦是有所动作。 手中长枪足有两丈长,枪尖一点寒芒突兀亮起,像是黑夜中蓦然出现的璀璨星辰!一缕缕暗青色的光华从十方天地涌出,风云骤起,遮天蔽日! “风雨沧浪口,莽苍天物悲。日暮归山远,血泪掩骨尸作碑!” 灰袍老人一枪刺出,整个初旸谷仿佛都陷落了进去。陆虞站在远处,看着枪尖处,一种莫名的悲愤压抑之感从心底涌起。 一片荒凉阴森的山陵,黑色的雨滴从天而落,淋湿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裸露在外,裹着残衣的森白尸骨!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一幅苍凉肃杀悲怆绝望的画面在天空显现出来! 此时,星辰坠落! 赤红的荧惑星辰砸落到阵法光罩上,一声声轰鸣响彻,一道道流光迸溅,灿金色的光罩如一面镜子,道道裂纹飞速蔓延,然后迅速崩碎! 枪芒紧随其后,如同天塌陷下来了一块,带着末日般的气息覆压下来!本就黯淡且即将破碎的阵法光罩立刻化成漫天光点,风暴漫卷,肆虐在整个初旸谷! 初旸谷中,座座建筑随之倒塌,坍毁,烟尘漫漫,淹没了大半个山谷! 一道灿烂金光从初旸谷深处射出,与灰袍老人的长枪撞击到一起,发出‘锵’的一声震响,道道涟漪向四周扩散,将谷内建筑直接震碎。 第五十章 设计,浊世 “商暮,商季,你们两个老东西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当初放了你们一条狗命,现在还想寻死?”一道带着嘲讽的霸道声音从谷中响起。继而,一个身穿暗金色铠甲的光头凶悍老者从一座塔中飞出。 光头老者悬在初旸谷中上空,向四方扫了一眼,冷冷地一笑。然后伸手一招,那道金光旋转着,飞返到他的手中。金光散开,现出原形,那是一根暗金色的镔铁长棍。 “放我们的命?”左边的那灰袍老人哈哈大笑,悲愤欲绝,“若不是我兄弟拼死拦住了你们,我二人早就死了!我们的命,是我兄弟用命换来的!你这个杂碎还好意思说是你放了我们?” “就因为一件宝物,我三弟因此而死!我兄弟三人所有的亲友都被你们屠杀了个干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三弟?”光头老者嘿嘿一笑,“商杪那个废物,若是老老实实地把宝物交出来,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你们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好一个不识抬举!”灰袍老者长啸一声,“今天即便是死,也要屠尽你初旸谷!” 长啸声直冲天宇,震散流云。 其头顶再次化出一颗赤色星辰。星辰上,一尊头戴星冠,脚踏朱履,着朱霞鹤寿之衣,执玉简,垂七星金剑白玉环佩的巍峨身影耸立。 一颗颗萦绕着赤色火焰的流星从天而落,裹挟着一股沛然大力,灭世一般,向初旸谷倾泻而下。 那光头老者见状,刚想去阻挡,灰袍老人身形一动,手持长枪,来到了他的面前。 “罗空策,我会让你亲眼目睹着初旸谷的灭亡!” 光头老者不怒反笑。“商季,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而不知!”说着,竟真的没有去阻拦那灰袍老者,手中长棍嗡鸣,一棍劈向对面的商季。 而周围隐藏的那些人,见守护阵法被破,皆是从暗处现出身来,对着谷内留守的初旸谷成员冲杀而去。这些人里,大部分的修士都和初旸谷有仇怨。 陆虞同样向谷内而去,不过仍然隐藏着身形。他不相信,那计隅中只留了光头老者一个人守护着。 就在陆虞快要进入初旸谷时,一阵长笑声突然传来,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计隅中踏空而行,来到了初旸谷上空。身形高壮,双目烨烨,泛着赤色,发丝披散,颇显狂放。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剑眉星目,温文儒雅,和此地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诸位这么想灭掉我初旸谷?”计隅中扫向四周,笑着开口,然后点了点头,“嗯,熟悉的人还不少,不过可惜,你们恐怕要失望了!” 看到这两人突然出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灰袍老者商暮向前跨出一步,看向那儒雅中年人。 “于太簇,你儿子于南川可是死在了初旸谷手里,身为人父,如今却站在仇人身边,可还有人道可言?” “商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于太簇被他嘲讽,却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南川出事,我身为其父,自然是心如刀割,悲伤至极,也应该为他报仇。但我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这分明是有人陷害,想要引起我两方争端,若是受了他人的挑拨离间,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听了于太簇的话,在场众人几乎被恶心的吐出来,看着他满脸的“真诚”,恨不得啐他一脸口水!一个人竟能虚伪成这样!便是计隅中也是嘴角抽搐,心中暗骂,见过不要脸的,却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冤枉好人?初旸谷里有好人?那计隅中算好人?他若是也算好人,那这天下就没有几个恶人了!再说了,你冤枉的好人还少吗,被你杀的人,有一大半得是冤死的! 计隅中也不想听他再讲,盯向商暮。 “商暮,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替你兄弟报仇,可惜这次不但报不了仇,反而得把命给搭上!即便是后悔你也来不及了!” “后悔,没什么可后悔的,我还就怕你不来呢!”那灰袍商暮冷冷一笑,眼中冒出刻骨的仇恨! “你在等我?就凭你和商季?再加上下面那些乌合之众?”计隅中颇为不屑的说道。但暗中,仍是仔细感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会对他有威胁。 向于太簇使一个眼神,于太簇微微摇了摇头,他同样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们不用找了,就凭你们,也想找到大师?”商暮讥讽道。然后转身,向着下方一块石头行了一礼。 “大师,要麻烦您出手了!”神色很是恭敬。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那块大石。 那大石慢慢如冰雪般融化,聚成一团水汽。一个慈祥恺恻,身着灰色僧衣的年轻僧人从水汽中走出。 “南无阿弥陀佛。”那年轻僧人低低地念了一句。 “僧人?” “贫僧浊世。” 计隅中恍然明白过来,眼神凌厉,赤光大放,盯向那名叫浊世的僧人。“那件袈裟是你抛出的,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应该也是你!我与佛门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如此针对于我初旸谷?” 计隅中眼睛深处带着几分忌惮。 佛门势力实在太大,即便是远在浮陀州,也不是他能够轻易招惹的。而且,他冥冥中感觉到,自己可能不是那僧人的对手,所以他不想与其太过针锋相对。 “无冤无仇?”那僧人轻轻笑了笑,“这种话就连计施主自己都不会相信!前段时间,我师妹从此地经过,可未曾冒犯你等;但你们却贪其美貌,图其传承,欲要欺杀于她。这件事我相信计施主应该没有忘!” “而且,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你的手里,在你手中,不知犯下了多大的罪孽!这些罪,计施主,你需要背!”那僧人声音越来越大,声音震震如钟吟,令人振聋发聩!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非也!替天行道尔!”这一句,声如霹雳! 灰衣僧人一步跨出,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计隅中之前。身上暗青光芒亮起,将整个人渲染成一片青黑色! 背后一道巍然身影升起。身长九丈,顶上有七髻,辫发垂于左肩,身青黑色,背负光火,如迦楼罗之势,右手持利剑,左手持罥索,下齿啮上唇,双目俱开,现忿怒相! “不动明王!”陆虞,计隅中,于太簇几人几乎同时出声! “我以不动尊忿怒火焚毁恶障,以不动尊罗索降伏魔与鬼,以不动尊之无上伟力扫除障难,消除诸秽!不动明王,身临!” 不动明王尊相与浊世融作一体,身后火光燃天,手中结印,口中低念不动明王真言:“南摩三满多哇日拉憾!” 归命一切金刚! ‘不动明王’青黑色的手掌铭刻着无数秘纹,仿佛蕴藏着一颗世界。浊世一掌缓缓拍下,向于太簇和计隅中覆压下来。看似慢如龟爬,却又瞬间降临。 于太簇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之色。尽管三人境界相当,尽管是他两人同时面对浊世这一掌,但他们仍然感受到了浓郁的危险气息。 计隅中浑身放出盛烈光芒,一道道赤金色的太阳纹路在脸庞两侧蔓延,手指弯曲成爪,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禽爪,闪着利芒,向‘佛掌’抓去! 陆虞见计隅中两人被浊世和尚给阻拦了下来,身形一动,向初旸谷迅速奔去! 据他所知,初旸谷中,只有计隅中、罗空策两人处在太一境圆满,而现在两人都被阻拦了下来;所以,现在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陆虞闯进初旸谷中。上空,商季和罗空策两人战的正惨烈,商暮在谷中如入无人之境,大肆屠杀着初旸谷弟子。山谷深处,传来震耳轰鸣声,一身穿僧袍的女子全身绽着金光,神圣出尘,欲要将一干瘦老妪镇压。 陆虞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初旸谷,竟有三位太一圆满境的强者! 那佛修女子应该就是浊世和尚的师妹!陆虞心中暗想。但身体却是丝毫不停,手中‘望之’剑清亮如水,一道道剑气凛然凄厉,斩向四方,收割着一条条人命。 鲜血如雨般四溅!对于这些人,陆虞没有丝毫手下留情,也不会有任何同情和愧疚,皆是死有余辜之人! 陆虞持着长剑,轻喝一声,脚步虚幻,像是裹在一团泛着微光的云雾中,鬼出电入,长剑嗡鸣,像是透明一样,闪光湛湛,却蛰伏暗中,隐而不发。 左脚用力一蹬,身形前探,手中剑倏然刺出,如一束灿烂炳焕的光,贯向面前的对手! 对面那须髯浓密,目若铜铃,足有一丈高的彪形大汉,手中提着一柄磨盘大小的八棱亮银锤,大吼一声,重锤挥舞,带着‘呜呜’的恶风,向陆虞狠狠砸了过来。 铮! 剑锤相碰,刺耳地金铁交击声响起,陆虞身体一震,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出去。他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在力量方面,那大汉竟能和自己斗个旗鼓相当!他却不知对面那犹如野兽般的壮汉已是震撼的难以复加。 “我天生神力,又修的上古‘举父’所传下的‘猿妖大法’,手中这柄八棱亮银锤更是重逾千斤,可在对面那瘦削年轻人手中却占不得半点优势,那年轻人莫不是大势力培养的子弟?”壮汉心中暗想。他虽看似粗犷,却非蠢笨之人,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会多想一些。 “管他的,大势力又如何,缙荒古原这种地方,就算死了人,又有谁知道?”壮汉心一横,眼中杀意更甚。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双眼光芒大放,绽出瘆人的青光,褐色的毛发从身体中钻出,眨眼间便覆盖了全身。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头猿猴妖怪! 第五十一章 乱战 八棱亮银锤绽放璀璨银光,像一轮小太阳,向陆虞迎头而来! 陆虞身体轻轻一退,‘望之’剑发出清越长吟。陆虞手腕扭动,挽出朵朵剑花,长剑回收,却又在瞬间悍然刺出,道道剑气汇聚,如狂龙翻涌,扑向大汉! 出剑的刹那,陆虞脚尖点地,身体骤然飞起,一团炽盛的赤红色火焰从其体内涌出,然后缠绕到陆虞的手上。 “离鼎火!薪柴点起人间火!” 陆虞低喝一声,赤色火焰翻涌,在陆虞手指间聚出如豆孤火,飘飘摇摇,明明暗暗。像是风一大,就会熄灭、燃尽一般。 这正是陆虞从‘离鼎火’中悟出的第一境——人间火。 人间火,是烛火,炉火,人间烟火,万家灯火,是渺小,是平凡,是无所不在,是燃之不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朵‘人间烛火’从陆虞手中飘出,无声无息地落向那魁梧大汉。 壮汉手中重锤如太阳般坠落,与漫卷地剑气长龙撞到一起! 轰! 一团风暴突兀地从碰撞处出现,向四方疯狂席卷,凄厉嘶吼,卷起无数沙石,满地乱走,莽莽入天。而那朵‘烛火’却是奄奄摇曳,但始终不曾熄灭。 ‘烛火’悠悠落下,将大汉毛发点燃。此刻的大汉才发觉那朵‘烛火’的存在,一种毛骨悚然地颤栗感蓦然传遍全身。大汉惊怒地咆哮,浑身气息鼓荡,但火焰却如跗骨之蛆般难以摆脱! 陆虞见状,眼神一厉,正欲趁机取其性命,突然一身穿黑色紧身劲装,如同一只大马猴的干瘦男人丹丸般跳了过来,双手持着一柄近一丈长的黑亮陌刀,迎头对着陆虞劈去! 陆虞不由得眉头一皱,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身体豁然一转,手中剑洇上一层氤氲白气,道道电蛇绕着剑身游动,长剑撩起,与干瘦男子战到一起! 锵! 刀剑相交,铿锵振响,响遏行云! 陆虞脚步轻轻一退,手中剑翻转,陆虞反手握住剑柄,剑刃上覆上一道银色流光,一剑扫出,与干瘦男子斩落的陌刀悍然相碰!两人的身体同时停滞了一瞬,陆虞脚掌重重一踏,身体跃起,一脚踢向干瘦男子。 而那干瘦男子身如猿猱,灵活的一闪,剑身反转,剑柄作棍用,‘一棍’戳出,击到陆虞脚掌上! …… 却说另一侧,赤色火焰如蛟蛇般在大汉身上攀缠,噬咬!大汉凄厉嘶吼,气息涌动,口中獠牙突出,面容变化,一道道瑰丽花纹从身上浮现,暗金色的光芒绽放,将大汉渲染、包裹。大汉更显蛮野,已是活脱脱的变成一只猿猴大妖! 暗金色光芒如有灵性般的在他身上环绕,将一缕缕火焰驱逐,赶落!大汉双眼泛起了血光,滴滴鲜血顺着他身上的毛发坠落!他野兽般‘呼呼’喘着粗气,他瞥了陆虞一眼,见陆虞被干瘦男子缠住,长啸一声,提起重锤狠狠向陆虞砸去! 陆虞自然感受到了重锤向自己袭来,心念一动,星星点点的银光从他身上亮起,虚空泛起圈圈涟漪,整个人变得虚幻了许多。正是虚空宝术! 陆虞脚踏‘闲空步’,道道残影还滞留在空中,身形飞速后退! 手中剑染上一抹昏黄的光,如日暮烟霞,向十方波荡。 陆虞突然跃起,身如狡兔,于空中辗转腾挪,手中长剑狂舞,剑光泼洒,臂膀振动,一道道剑气在虚空中停留,八道剑气指向八方,绽放着凛然威势。即便只是看上去,也觉眼眸刺痛! “渔阳剑诀!身如毚兔动如风,八极剑光照云空!” 道道剑气如柄柄透明地剑,划破长空,带着璀璨的光,斩向袭来的大汉! 陆虞身体猛地一转,手中剑长鸣,剑身上昏黄的光突兀退去,点点星光迸发,弥漫四野,剑身轻轻颤动着,却无丝毫气势外显!陆虞面仰斜视,身体向后一退,‘望之’剑过门收回,然后悍然劈下! 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卧虎藏山收源剑! 此乃返璞归真的一剑! 那干瘦男子见状,面色一变,咬紧牙关,手中陌刀高出他足足一倍有余,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他身上钻出,攀附到陌刀上。 “夜云流淌,陌刀转手!” 他双手握柄,手腕一转,臂膀筋肉耸起,陌刀悍然砍下! 嗡! 刀剑向交,刺耳振鸣声穿云裂石! 灿烂星光与漆黑雾气相互侵蚀,纠缠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数丈。陆虞脚步一顿,不待身体稳住,脚尖重重点地,身体如箭矢般前冲!手中剑剑尖一点刺眼寒光亮起,森寒肃杀,金戈铁马之气漫卷,将方圆十几丈笼罩起来,凛冽之感让人不自禁身体一震! 陆虞身与剑几乎连成了一条线,人与剑就像是合到了一起,直向干瘦男子贯刺而去! 北斗七星剑法,第五式,乘驰五黄摧天河! 而那干瘦男子身形向后倒退,身体刚刚稳住,便见陆虞又骤然袭来,正欲出手,却身体突然一顿,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到在地! 他豁然抬起头看向陆虞,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陆虞见他这副模样,冷冷一笑,没有丝毫意外。这正是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威力之所在!剑气可无声无息中侵入其体内,毁其经脉,摧其腑脏! 剑气如霜!陆虞瞬息便至,手中‘望之’剑如梦似幻,瞬间便贯穿了其心脏!陆虞身体乍起,手中剑趁势拔出,然后一脚踢到干瘦男子的胸膛之上!鲜血混合着脏腑碎块从那干瘦男子口中吐出,心脏处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陆虞借机身体骤然翻转,动作不停,一剑向那彪形大汉刺去! 而那大汉,此刻更像是一只‘猿妖’!双眼猩红,仿若即将有鲜血滴落,死死地盯着陆虞,如野兽般咆哮着,举着八棱亮银锤向陆虞疯狂扑来! 长剑铮铮而鸣,如风雷贯空,流光瞬息间来到大汉面前。‘望之’剑绽着清亮的光,瞬间刺入大汉体内,但却只贯入了区区两寸!很显然,那大汉的‘猿妖大法’彻底施展出来后,其肉壳筋骨强度,提升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而大汉不知为何,面对陆虞的攻势不闪不避,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大汉疯魔般嚎叫着,手中大锤附上了一层暗金色光芒,对着陆虞当头砸落!陆虞腰身猛地一扭,身体在凭空翻转,长剑拔出,一剑横扫,与暗金色的大锤碰到了一起! 锵! 两人一触即分,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还在空中回荡,陆虞脚掌搽地,向后倒飞出去,一直退了近十丈才算停下。陆虞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点点鲜血从虎口滴落,眉头轻皱,看向那彪形大汉。 “去死!”大汉状若疯魔般的吼着,又向陆虞冲了过来! 陆虞此刻才发现端倪。那大汉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手中大锤乱舞,没了条理。不由得眼中泛出光彩。 道道银色的丝线从陆虞周身虚空中显出。清浊二气从莫名处氤氲而来,清气轻而升,浊气重而落,两气聚成黑白两条鱼,于虚空中游绕,盘旋! 银色丝线龙游蛇走,缠绕到两鱼身上,化成片片鱼鳞,聚出两双银灿灿的眼瞳!如画龙点睛一般,黑白两条鱼瞬间便有了灵性! “澄炼守,虚白生,太虚天象分浊清,阴阳咸悟真人道,虚灵养气念乾坤!” “妙机两鱼图!” 陆虞单手掐印,嘴唇微动,两条鱼于虚空中游动,眨眼间便来到大汉身前,然后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 两鱼倏地散开,清浊两气蔓延,将大汉包裹了起来。清浊两气碰撞,激振,演化出一种非黑非白的神异气流。不过呼吸之间,大汉竟如泡沫般消融,如灰尘般湮灭!八棱亮银锤从空中坠落,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将陆虞惊醒过来! 此刻大汉已彻底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施展的速度确实太慢,而且,要知道其他人不可能像那大汉一样傻愣愣的承受我的攻击,不过这威力的确是匪夷所思,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这威力…啧啧,就是不同凡响!”陆虞深深地吐了口气,一脸感叹。 这是陆虞第一次施展虚空宝术传承中的招式。这招‘妙机两鱼图’虽说威力大,但确实缺点太明显。不过这首次出手,还是让陆虞颇为满意! 不过还不等陆虞喘口气,又有几人持着枪剑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 …… 第五十二章 初旸谷,十岩殿 天色渐暗,夕阳西落,云边烧的一片通红。 陆虞抬起头望向四周,发现初旸谷中人已是大半被斩杀,而且有几人正悄然无声地向着山谷深处遁去。 陆虞眼睛微微一眯,抬头看了仍在交战的浊世和尚三人一眼,脸上透出惊异之色。‘不动明王’法相覆压天地,忿怒火焮天铄地,将对面两人淹没! 没想到即便是计隅中和于太簇两人联手,还是被浊世和尚压着打! 他转头向初旸谷深处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样‘趁人之危’,有些‘不道德’。心中默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然后转身也向着山谷深处行去。 毕竟,说到底,他还是为宝物而来!不道德就不道德! …… 初旸谷中,遍地‘金牙石’在残阳霞光照射下烨烨生辉,闪着粼粼的光。行走其中,如同漫步在湖泊中。 陆虞脚步不停,时隐时现,鬼魅般行走在处处废墟。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初旸谷深处的内殿前。 大殿古意斑驳,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金色的琉璃瓦已是变得灰黄黯淡。殿堂前,悬挂着一副金色的牌匾,上面镌有三个大字‘榑桑殿’。不过春秋流转,颜色褪去,已失去了原来的辉煌与威严。庆幸的是,大殿没有被刚才的混战给毁掉。 这座‘榑桑殿’,即便是初旸谷中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所建,亦不知其来历。说到底,他们也是侵占这里的强盗罢了。 陆虞思忖片刻,抬步踏了进去。殿中并无人影,里面的桌椅台案也是掀翻的掀翻,砸烂的砸烂,遍地狼藉。很显然,在陆虞之前就已经有人来过。 谁也不知道这初旸谷中的宝物到底藏在各地,所以只能一处处地寻找,所到之处自然是如蝗虫过境,‘满目疮痍’。 陆虞走进一座座侧殿中,仍是不出其所料,但凡有价值的东西都已被掠劫了个干净! 十岩殿。 十颗磨盘大小的圆球一字摆开,其后,矗着那根倒塌的石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殿室内弥漫氤氲火气,将十颗圆球团团包裹起来。圆球粗糙斑驳,像是被人用斧凿简单开辟出来的一般,上面烙刻有十只金乌,也已磨灭不清。 竟像是传说中悬挂于扶桑神树上的十颗太阳! 陆虞眉头紧锁,从一颗颗‘太阳’旁走过。但除了火气浓郁之外,再无其他特殊之处!无奈的摇了摇头,陆虞走出‘十岩殿’,正见一绿袍女子和一紫衫男子于殿中大打出手! 陆虞分明还记得,就在之前,两人还“并肩作战”过,共同面对初旸谷,而今不过是只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已“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终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 大殿最深处,一幅奇特地壁画映入陆虞眼帘。 整片壁面像是由黄泥垒砌黏涂而成,却因年岁久远,光阴冲刷,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上面的壁画也已经褪去了颜色,显的有些模糊不清。 这面壁画,像是从原始时代而来,弥散着莽荒的气息,与整个大殿显的格格不入。 壁画之前,还有一个身穿兽皮衣,头顶生有一对黑色尖角,赤眉赤瞳的光头少年静静地盘坐着。倒是和壁画颇为契合,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壁画,即便陆虞来到他身侧,也是无动于衷。 “嗯?”陆虞突然心中一震。 就在刚才,陆虞来到那光头少年的身侧时,离鼎却蓦地蠢蠢欲动起来,发出吟鸣,甚至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它,似乎是要跳出陆虞的泥丸宫,奔向那光头少年…… “怎么回事?”陆虞瞳孔骤缩,有些不可思议。“这尖角光头少年难道和这离鼎有什么关系不成?这离鼎似乎是更亲近于他!” “是修炼功法的缘故?他难道也修行的九鼎炼神法,而且是与之对应的‘离’篇?还是传说中的神物会自行择主?”陆虞心绪如麻,翻涌不止。 “给我静下来!”陆虞心中低吼,心神振发,气机压下,泥丸宫发出芒光,笼向离鼎。 慢慢地,离鼎终于安定了下来,恢复平常。 陆虞深深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没有多说。 接着,陆虞有样学样,同样盘坐了下来,紧紧地盯向壁画。 尽管整片壁画长不过三丈三尺,却有一种恢弘壮阔之感。壁画最中间是一座高阔耸天的神山,云蒸雾蔚,日月绕行,一尊赤裸的巨人站立其上,双手撑天;五方各有一天世界,世界的最中间,皆有一株敷张如云海的巨树,一条浩瀚如星海的河流将所有都环绕起来…… 陆虞一眼便看到了那方泛着金色的世界,金光灿烂的‘扶桑巨树’耸立在烟波浩渺的‘汤谷’中,树上挂着十颗太阳,一只只金乌或飞或落,盘旋在‘扶桑巨树’周围。 像是有一个漩涡将陆虞包裹了起来,然后渐渐地陷落了进去。 期间也有人来到这里,或是若有所悟,进入沉思之中;或是不知所以,皱着眉头伫立;或是一无所得,骂骂咧咧离开…… 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人出手干扰那些顿悟的修者…… “施主,不知此梦如何?” 陆虞突然被惊醒过来,恍然如大梦一场! 抬头看去,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尊通身青黑,持着利剑罥索,嗔目尖牙,背负猛火的不动明王坐盘石座上。 陆虞心头一惊,忽然明白了过来,双手合十,向其行了一礼。 “浊世大师!” “南无大日如来佛!不敢称大师。”浊世和尚显出原身,念了句佛号,微笑开口。 “施主可悟出其中奥妙?” 陆虞转头看向那面壁画,眼中是仍还未散去的震撼之色。“此壁画并非是一种功法或法术,而是一种传承,一种道路的传承,一种境界的传承!” “不错,确实是一种传承。”浊世和尚点头“不过因为特殊原因,只能体悟到五行火之道的传承,而且并不完整。” “那也算是天大的机缘了!”陆虞感叹一句“这一道传承,不知会让人少走多少弯路,撙节多少时间。” “确实如此。”浊世和尚深以为然。 “不知大师可知这份传承来历?”陆虞心头一动,看向浊世和尚。 “不知。”浊世和尚摇头“不过我却知道这座‘初旸谷’是一位来自‘汤谷’的大能所演绎创造而出的,但这份传承却不一定是祂留下的。” “噢!”陆虞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那‘十岩殿’里十颗‘太阳化石’应该是那位大能留下的。” “不错。”浊世和尚坦然承认“施主也想得到?” “如此大人物留下的宝物,自然要去看看!”陆虞左顾而言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浊世和尚一笑,也不言语。 两人同行,一路向十岩殿而去。而那个头生黑角,赤眉赤瞳的兽衣少年不知何时也清醒了过来,默默地跟在两人之后。 十岩殿中,那个身穿灰白色僧袍的少女正静静合眼而坐。周围倒也有几人,或是围着那十颗‘太阳化石’踱步沉思,或是一脸无奈的伫着,皆是欲要探其秘密而不得。 浊世和尚迈步进入,扫了几人一眼,只是微笑着,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低沉的咒文声响起。浊世和尚嘴唇微动,一道道火焰从其背后飞出,化成一只只火焰弥身的金乌,金乌高亢的啼鸣着,声音交杂如一曲乐章,黄钟大吕般高妙而响。 十岩殿中那一字摆开的十颗‘太阳化石’,渐渐地泛起了光彩,一圈圈赤金色的焰环升起,煊赫璀璨,将十颗太阳围绕。 十只金乌双翼振动着,扑入那十颗太阳化石之中。 浊世和尚的咒文声突然激昂起来,十颗太阳化石缓缓浮空,高低错落地悬布在半空中,一株高耸的金色巨树自那倒塌的石柱上凝聚成形,一簇红色火苗出现在巨树的顶端! 鲜艳、热烈、盎然生机! 看着那簇燃烧的焰火,陆虞眼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迷醉。浊世和尚同样盯着那簇红色火苗,低声赞叹:“不愧是‘薪火’,果真不凡!”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赤眉赤瞳少年眼中涌上一抹火热,忍不住踏前了一步,要知道,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嗯?”陆虞注意到那神秘地赤眉赤瞳少年,心中升起一缕疑惑。 浊世和尚瞥了那少年一眼,露出一副似笑非笑地莫名表情。 “婴伏犀,这应该就是你的目标!” 那名叫婴伏犀的赤眉赤瞳少年盯向浊世和尚,第一次开口,说道:“浊世,这簇‘薪火’我势在必得!” 声音略显嘶哑,还有些稚嫩。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浊世和尚开口“我可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弃。” “那样最好!” 陆虞站在一旁,默默无语。 他自知自己不是浊世和尚的对手,而且他也不清楚,那两人口中的“薪火”是什么东西,所以反而对其没有太大的兴趣。真要说起来,那十颗太阳化石对陆虞的吸引力更大。 陆虞凝神内视,丹田中,那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阆风石脑浮浮沉沉着,在其旁边,一颗指肚大小的灿金色圆珠正一刻不停地绕着阆风石脑旋转。 这颗金珠却是当时陆虞在那独阳峰上锁阳池中洗练肉壳时,莫名其妙进入陆虞体内的。陆虞猜测那是一滴金乌精血,却不知其为何成固体状。 在那十颗太阳化石被开启,显化出金色巨树时,陆虞丹田内的这颗‘精血金珠’突然跳动起来,甚至有种要跳出陆虞体内,冲进巨树中的感觉! 这一刻,陆虞可以确定,这十岩殿中的这道传承确实是‘汤谷’中的那位大能留下的,而且还和金乌一脉有关! 第五十三章 获传承,起争端 至于那簇‘薪火’,陆虞仍然是云里雾里,不知其来由。 在场众人中,也许只有浊世和尚,赤眉赤瞳少年婴伏犀和那浊世的师妹‘红尘’比丘尼才明白其来缘。 薪火,神妙无穷,一念生,一念死!存在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乃是远古时代人族‘燧皇’所留,迄今已过去了千百万年。在这段时光里,薪火出现又消失,流浪在时间长河中,不知历遍了多少兴衰! 至于面前的这一簇,只是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而那光头生角少年婴伏犀,来自于祖州燧明郡的一处大荒中,无人知其根源。但浊世却猜测,其与远古‘燧皇’有关,疑似获得了‘燧皇’的传承! 陆虞看了一眼浊世和尚和婴伏犀,两人虽未到剑拔弩张之况,但也有微妙气氛蔓延。 轻轻吐出一口气,陆虞走到那株显化出的金色巨树之前,静静盘坐下来,不再理会那薪火之事。体内那颗金珠竟不知为何,反常地安静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金色气流从金珠中散发出,然后涌向陆虞四肢百骸,向着陆虞筋骨血肉中渗透而去! 而面前那棵巨树好像突然变了模样!十颗太阳化石好像悬挂到了巨树之上,上面的金乌烙痕突然变得有几百几千丈大,身上翎羽纤毫毕现,一道道纹路在上面蔓延。十只金乌或是阖目养神,或是振翅欲飞,或是凌空扑跃,或是褪羽重生…… 栩栩如生,如同复活! 陆虞恍惚中觉得自己如同化生成一只金乌,被包裹在蛋壳中,懵懵懂懂,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 浊世和尚,婴伏犀,红尘几人几乎同时发现陆虞的异常,见他竟与那十颗太阳有呼应触动时,不由惊异起来。 虽说浊世和尚能开启这道传承,但他却不知如何获得,所以他的心神一直投在‘薪火’之上。可谁知,这传承竟被陆虞悄无声息中得到了! 而留在十岩殿,觊觎传承却毫无眉目的几人,见陆虞得了机缘,顿时眼红心热起来。道道不怀好意地目光投射过来,脚步移动,步步逼近! 浊世和尚见那几人暗中的动作,不禁眉头皱起,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倒是那婴伏犀仍是面色冷漠,他与陆虞并不相识,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又岂会凭白助他? “浊世大师,这传承本就是无主之物,弱肉强食,能者居之,还希望你不要插手!”一身着暗红色武袍,腰跨月白色弯刀的女子突然开口说道。其他人也讲目光投向浊世。 浊世和尚暗暗叹了口气,向后轻轻退了一步,将双眼合上。 几人围了上去,皆欲要对陆虞出手。此时,陆虞仍然心神沉浸其中,不知外界之事!立在陆虞身后的虬髯大汉持着鬼头刀对着陆虞头颅狠狠地劈了下去! 轰!一刀劈落! 一层金灿灿的光罩瞬间从陆虞身上浮现,金色的扶桑巨树轻轻摇晃,撒下点点光辉,将陆虞包裹起来! 几人见状,不由面露森冷之色,不约而同地全力出手,轰击向那灿金色光罩!那金色光罩立刻波荡起来,层层涟漪迅速扩散着,摇摇欲坠,几欲破碎! 咔嚓! 一道清脆地开裂声响起,明明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刺耳!接着,‘咔嚓咔嚓’的破碎声一声接一声响起,越来越密集,直到‘嘭’的一声,碎成漫天光点! 陆虞瞬间被惊醒过来,豁然睁开眼睛,两道如同实质的灿烂金光从双瞳中射出!一对火焰聚成的羽翼从肋间伸展开,赤红色的‘离鼎火’从体内喷薄而出,将陆虞淹没。此刻的陆虞,如同一尊火灵在世! “是你们扰我参悟,阻我机缘?”陆虞璀璨如金的双瞳扫向那四人。 “是又如何?”那身穿暗红色武袍的女子不但不退,反而又向前跨出一步,眼睛盯向陆虞。“你若老老实实地将获得传承的方法说出来,我们还能饶你一命,要不然,今天你就得命丧此处!” 陆虞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又看向其他人。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不错!” “好!好得很!”陆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去死!” 陆虞‘唰’地拔出‘望之’剑,赤色‘离鼎火’和金色的‘金乌火’缠绕而上,火焰漫卷,席卷向四方,整个十岩殿仿佛都燃烧起来! 陆虞双手握剑,脚步豁然前跨,来到那身着暗红色武袍的女子身前,一剑劈下,仿佛整个十岩殿,整个初旸谷都要被一分为二! 那武袍女子面色骤变,月白色弯刀如电光闪过,落到其手上,弯刀划破空气,来到‘望之’剑前! 长剑落下,武袍女子只觉一股沛然不可御的巨力汹涌而来,蛮横地撞向自己。两道火焰肆虐,将她缠绕起来,疯狂燃烧着! 砰! 武袍女子倒飞出去,撞到墙上,瞬间一口逆血喷出,然后被两道火焰燃烧殆尽!另外三个见状,立马后退了几步,满眼忌惮地盯着陆虞! 陆虞扫了那武袍女子一眼,眼中凌厉之色更甚! 趁她病,要她命! 陆虞右脚重重一踏,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身体瞬间前冲,手提长剑眨眼间便来到那武袍女子面前。 手中剑轻鸣,如金乌啼叫,一剑倏地刺出,缕缕流光附着其上,如一道闪电,贯向武袍女子! 那武袍女子见状,瞳孔骤缩,凄厉嘶吼出声,手中弯刀绽放光华,如一轮弯月劈向那道‘闪电’! 锵! 刺耳振鸣声在整个十岩殿回荡,让人耳朵嗡鸣,刺痛! ‘望之’剑擦着她的胳膊刺入墙壁,这一剑,终究还是被她挡了下来! 陆虞眼中露出骇然杀意,这个人,必须死!陆虞身体一转,手中剑散发着凌厉的剑气,明明火焰弥天却如坠入冰窖般森寒!剑刃如一抹微光,顺着武袍女子的胸膛斜斩而过!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哧! 长剑如幻影般闪过,好像一直就在那个地方,从没有动过。 那武袍女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虞,滚烫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出。瞳孔渐渐涣散,武袍女子身体倒了下去,再无生息。从生到死,不过几个呼吸。 陆虞眼中毫无波动。既然动了手,那就要做好死的打算。 转身看向另外三人。 那虬髯大汉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向前迈出一步。 “这位朋友,我们各退一步怎么样?‘金乌传承’还是你的,我们不再与你争抢归属,你也不能再对我们出手。如何?说起来,你也并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我们,被你斩杀了一位同伴!” “各退一步?”陆虞冷冷一笑“为何要各退一步?那金乌传承本就是属于我的,你们打断了我的参悟,毁了我的机缘,竟有脸说我没有任何损失?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先招惹的我!” “你待如何?”虬髯大汉身侧,那一袭紫色缠蟒袍,金色双瞳的白脸年轻男子突然开口。“我们已经退让一步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就欺你了怎地!”陆虞撇了撇嘴,嗤笑着说道。 “那便出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这个能耐把我们四个全都杀了!”那全身裹在黑袍里,分不清男女的身影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显然是有意改变了声音,隐藏身份。 “说不定没把我们杀了,反而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 “那我倒是想试试!”陆虞咧嘴一笑。身体悍然前冲,手中剑铮铮作响,一道道火焰从陆虞体内涌出,赤色和金色的火焰相互缠绕着,凝结成一柄长达三丈的大剑! 大剑通体如岩浆汇聚而成,绽放着炽盛的焰光,滴滴火焰落下,如赤莲般在空中绽放!一股无形的摄人威势压向对面三人,如渊似海! 古剑八法!飞剑决风云,雪色照人寒。 大剑悍然劈落,向那三人压去! 虬髯大汉擎着鬼头刀,暗黄色的雾气澎湃浩荡,向着鬼头刀上汇聚着,呼吸之间便聚成一口近五丈长的阔刀,一道道纹路在刀身上蔓延,整口大刀如一块岩石劈砍而成! 大刀抡起又落下,如巨岩陨星般从天而降,与大剑轰然相碰! 轰! 一刀一剑轰然爆碎!熔岩、碎石如雨雹般砸落,漫天烟尘将所有人淹没,爆炸产生的风暴席卷整个十岩殿,震的整个大殿轰隆作响,如末日来临! 陆虞身体轻轻一晃,运转虚空宝术,将残力卸去。身形一闪,飘忽如幽魂般来到紫袍金瞳白面男子面前,一剑刺出! 那紫袍男子见状,向后一退,宽大袖袍一甩,哗啦啦作响,如铁皮金片裁成,挡向陆虞刺来的剑! 当!当!当! 接连不断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回荡在整个十岩殿中,如霹雳轰鸣!那紫袍男子正一步步后退,陆虞突然猛地一回身,一剑扫出,银白色涟漪圈圈波荡开来! 那隐在烟尘中,欲要偷袭陆虞的黑袍人有些狼狈地从暗中显出身来,眼中透出诧异的光芒。他不明白,陆虞是如何发现他的。 第五十四章 群杀,相阻 陆虞自然不会对他解释。尽管陆虞对虚空宝术只是初步掌握,但要对付这些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腰身一弓,陆虞弹身飞跃而起,立在半空中,手中剑‘唰’作了一圈,化出一道环。环呈银白色,璀璨耀目,足有十丈方圆,将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空中,银白色圆环蓦然散开,化成一团团气雾,然后迅速凝结成八口银白色的三尺长锋。长剑轻轻颤动着,其中两口轰然爆开,化作雾气消散。而另外六口长剑呼啸着,向那虬髯大汉三人贯射而去! 陆虞看着消散的两口长剑,不由得眉头一皱,接着舒展开来。 “失败了。”陆虞低语“果然将剑法和虚空相结合,没有那么简单!不过终究是有了点眉目!” 唰! 陆虞身形一闪,落下身来,手中剑悍然刺出,直向那黑袍人袭杀而去! 黑袍人一掌又一掌接连不断地拍出,在其面前形成一团幻影,一枚枚黑色的掌印烙印在虚空,如晶石雕琢,向着陆虞覆盖而去! 嘭!嘭!嘭! 剑尖刺中黑色掌印,那些掌印竟如普通晶石般碎裂,爆成一蓬蓬黑雾,黑雾迅速扩散,将陆虞笼罩在内。 “出手!” 那黑袍人沉喝一声,翻手间取出一把漆黑如墨的短剑,身形一闪,钻入了黑雾中。如鱼入海,鸟归林,那黑袍人瞬间消失了踪影。 那虬髯大汉和紫袍男子将那银白色光剑抵挡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样进了那片黑雾中。 黑雾中,陆虞感受着如泥沼般将自己困缚起来这片黑色雾气,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既然敢出手,自然是有信心对付甚至是压制这几个人。即便是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 手腕轻轻一震,手中剑覆上一抹昏黄的光。 陆虞腾跃而起,身形一转,腰身绷紧,手中长剑狂舞,剑光泼洒而出,一道道剑气于虚空中绽放,八道剑气指向八方,焕着煊赫凌厉的光! “渔阳剑诀!身如毚兔动如风,八极剑光照云空!” 哗! 八道剑气倏然散开,发出泠泠清鸣,向着八方劈斩而下! 铮! 声声穿金裂石的抵挡碰撞声响起,抹抹光亮如黑夜中的星辰,陆虞双目骤然爆起一团光彩,看向右方一道幽幽暗暗的影子。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先把那黑袍人杀了! 丝丝银色流光缠绕,陆虞转瞬之间便来到那黑袍人面前,双手握剑,蓦然斜斩而下!黑袍人手臂猛地抬起,反手握剑,作格挡状;同时身形一翻,一脚向陆虞侧踢而去! 陆虞全身筋肉绷起,牙关紧咬,狠狠地向下压去!直到黑袍人几乎要踢到陆虞之时,才突兀地向后一退,剑柄抬起,猛地向那脚背砸了过去! 陆虞突然撤力,让那黑袍人身形顿时失衡一晃。陆虞借机趋前,豁然抬手,一掌拍出,一团赤色火焰从手心涌现,刹那间印到那黑袍人胸膛上! 砰! 一声闷响,那黑袍人身体一个踉跄,闷哼一声,瞬间倒飞出去!同时,黑雾中,一道模糊的黑线从陆虞身前闪过! 陆虞身体如触蛇蝎般悚然向后倒退,冷汗瞬间从全身涌出,只觉从生死间走了一遭! 一道浅浅的血痕从陆虞腹部浮现,洇出滴滴血珠。陆虞身体一晃,眼前一昏,差点摔倒!星星点点的灰色光斑疯狂向陆虞血肉中钻去! “中毒了!”陆虞立刻反应过来。丹田中,阆风石脑疯狂跳动着,一股股生之气飞快的向全身扩散着;‘精血金珠’中涌出道道灿金色火焰,向‘灰点’腾扑而去;离鼎之火漫卷而下,向陆虞腹部飞速涌去!不过呼吸之间,便将那‘灰点’湮灭殆尽! 陆虞抬起头,看向那黑袍人,眼中透出杀意!本想磨砺术法,感悟境界,所以一直未曾出全力,却没想到差点大意死在这里! 这是一个警告,用命换来的警告!若不是拥有‘离鼎’,现在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唰! 陆虞如流银般闪过,来到黑袍人之前,手中剑雷霆闪电般劈落!如暗夜中霹雳乍亮! “啊!” 凄厉地惨叫声惊悚地响起,如厉鬼哀嚎般在十岩殿中回响!那黑袍人手臂‘啪’地掉落在地上,鲜血从断臂处泉般涌出! 咔! 陆虞猛地一转身,一剑上撩,炽烈的白光骤然亮起!刀剑轰然相碰!那持着鬼头刀的虬髯大汉‘噔噔噔’地向后倒退,不可思议地看向陆虞! 他没想到陆虞竟然能发觉他,更没想到陆虞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陆虞冷漠地向四周扫了一圈。他虽然看不到那两人,但凭着远超同境对虚空的掌握能力,自然能轻易发觉他们的位置,这片黑雾对他来说,并无多大作用! “敢断我一臂,我杀了你!” 那黑袍人嘶吼尖叫着,疯狂的向陆虞奔来! 黑雾之外,浊世和尚三人静静地看着。以他们三人的实力,即便是有黑雾阻挡,一样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嗯?”浊世和尚突然伸出手,挡在了师妹‘红尘’身前。 “这件事不需要我们插手!” “可是再不出手,那‘花见羞’就死了!” “自己种下的‘因’,便要承受其‘果’!”浊世和尚看向‘红尘’“她既然动了手,就要承受后果,即便这个后果是…死!” “可她手臂被断,已经受到‘后果’了!”那‘红尘’比丘尼面色涨的通红,瞪着浊世和尚“我不管,我一定要救她!” “你……” “不要拦!”那婴伏犀却突然出手将浊世和尚拦住。 “你掺和什么!”浊世和尚眉头紧锁。 “那少年既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毫无顾忌的出手,自然有他的凭借!”婴伏犀开口。“你以为他没有想过我们会出手?既然如此自信,自然有依仗能挡住我们!嘿嘿,我倒要看看,他藏了什么底牌!” …… 黑雾中。 陆虞冷漠地看着黑袍人越来越近的身影。此刻黑袍已经破碎,露出藏在黑袍中那姣好的面容。那黑袍人竟然是个女孩!此刻,那俏媚,稚嫩的脸庞却显的有些狰狞! 陆虞脚步前踏,迎面跃势,手中剑化作炽亮的一道闪电,一剑刺向那黑袍少女心口! 当! 一道模糊金色手印从黑雾外飞进,瞬间便落到了陆虞剑上! 陆虞手腕一抖,望之剑差点脱手而出,剑尖险险地从黑袍少女身前划过!陆虞收回剑,眉头皱起,看向黑雾外,金色手印飞来的方向! “浊世!这事和你可没什么关系,你突然出手阻我是何意?” 黑雾突然散去。现出几人的身影。 “并非我出手,是我师妹所阻!”浊世和尚双手合十,默默地道。“不过,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已经断了她一臂,可否饶她一命?” “饶她一命?”陆虞冷冷一笑,露出讥讽之色。“那谁来饶我一命!刚才若不是我运气好,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当时为何不出手救我?” “我……”浊世和尚一时有些哑住了。 “嘿嘿,小子!”那婴伏犀盯向陆虞,双眸如野兽,嘶哑一笑“要怪就要怪你没势力,没实力,不然,即便是你杀了她,我们也只会眼睁睁看着,却不会出手,你说是不是?” “说的是啊!我若有能力杀你们,你们自然不敢出手!”陆虞揶揄道。 对于陆虞的嘲讽,那婴伏犀倒也不恼。 “确是这个道理!” “施主,可否饶她一命,我可代她赔罪!”那‘红尘’比丘尼向陆虞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陆虞瞥了黑袍少女一眼。之间还疯魔一般要杀死陆虞,此刻却也安静了下来。陆虞嘲弄地看着她。 “看来你也怕死啊!” 那黑袍少女双目死死地盯着陆虞,眼中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陆虞无视她,转过头看向那红尘比丘尼,“那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贫僧只能冒犯,出手阻止施主了!” “阻止我?哈哈!”陆虞大笑“真是可惜啊,我虽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要阻我,凭你们还做不到!”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郁仪十天,九芒之炁,照临六合,光莹万国!十乌抱阳榑桑大阵!”陆虞双手结印诀,声音低沉,吐字如雷! 哗! 那株倒塌石柱所化生的灿金扶桑巨树‘轰隆隆’地生长着,枝叶如云海般蔓延,将大半个十岩殿都覆盖起来,十颗太阳炳焕璀璨,皆是房屋大小,悬挂在扶桑巨树上,散发着炽烈的光芒!整个初旸谷的‘火气’如百川归海般向扶桑巨树奔涌而来! 陆虞话音还未落,十只金乌啼鸣着,从太阳中振翅飞出,无数条金色锁链于虚空中亮起,如蛇般穿梭,发出‘哗啦啦’地金铁碰撞声,将十颗太阳链接了起来!无数灿金色锁链交织相连,如一座囚牢,将浊世和尚三人困伏其中! 十颗太阳错落地分置着,十只金乌收敛双翼,落到太阳上,双眸凌厉地盯着浊世和尚三人! “敢问三位,此阵如何?” 第五十五章 离去 “不错,好一座十乌抱阳榑桑大阵!”赤眉赤瞳的婴伏犀面色慎重,盯着那十颗太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红尘比丘尼面色有些难看,眉头蹙起地盯着那十只金乌。 “施主,难道真的不能放她一马吗?” “你若能把这‘十乌大阵’破了,我自然是惟命是从,不敢伤其丝毫,可惜……”陆虞冲她咧嘴一笑,转过身来,向那黑袍少女走去。 “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天龙八部!夜叉!” 红尘比丘尼低声念咒,双手结法印,一道丈高的黑色光影从其身后浮现出来。 那黑影全身漆黑,须发燃火,口牙如剑,眼如电光,背生双翅,手复铜爪,执一三叉大铁戟,向陆虞所在之处扑去! “天龙八部众?夜叉?”陆虞瞥了一眼,眉头一挑。 轰! 纵横交错的灿金色锁链华光大放,熊熊火焰燃烧起来,停落在十颗太阳上的十只金乌振翼而起,啼鸣着,向夜叉扑杀过去! 那夜叉嘶吼着,擎叉向金乌刺去,一只金乌双翼一敛,将落下来,而另一只金乌已扑至其身后,利爪弹开,向其抓去! 陆虞一步步走到那黑袍少女面前,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眼底深处尽是冰冷。而那黑袍少女花见羞却反常的安静了下来。 “你杀不了我!” “哦?你以为浊世和尚能救得下你?” “他救不了我,可你也杀不了我!” “那我倒要试试!”陆虞眼神一厉,剑身绕上缕缕金焰,金乌映其身,一股无形的凶戾之气弥漫出来! 呼! 一剑斩落!火焰瞬间汹涌而上,将黑袍少女淹没,但却诡异地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啪!一声细微的破碎声响起,萦绕在黑袍少女身上的火焰眨眼间如潮水般退去,一个额生青黑色鳞片,长有六臂的银发生灵虚影从黑袍少女身前凝聚出现! “嗯?”陆虞轻轻向后倒退了一步,面色沉凝地盯着那六臂生灵,他从那生灵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危险气息。 “咦?傀魂灵?傀玉?”那被困在大阵中的婴伏犀看到那六臂生灵,双目陡然睁开,惊咦一声,低声道。 傀魂灵,乃是上古时期所存在的一种护身‘魂灵’傀儡,制作方法极其残忍。 须将一实力强横的生灵灵魂活生生从体内扯出,而且在此期间,必须要保证此生灵一直活着,且存在清晰意识才行;再以一种特殊的‘炼狱火’对其进行炼制,辅以各种奇材异宝,炼以三三九天,最后将其炼进一处‘囚牢’中,比如玉石。最后形成所谓的‘傀玉’! 这种‘傀魂灵’的制作方法难度很大,且成功率很低,二十难成一;又因为实在是太过残忍无人道,过于伤天害理,所以被无数修者抵制,仇视,甚至实行灭绝!于上古时期便已失传。也不知那黑袍少女的‘傀玉’,是从何处得来的。 陆虞自然不知那六臂生灵竟是上古时的‘傀魂灵’,还以为是大势力中大能保护小辈的一种特殊手段! “杀了他!”那黑袍少女盯着陆虞,嘶声说道。 六臂生灵身形骤然弹起,六只手掌或是捏爪,或是握拳,或是持掌,几乎同时向陆虞攻来!陆虞双手持着剑,身形弹跃而起,向那六臂生灵重重劈了下去! 咔嚓! 剑身落下,陷入那六臂生灵手爪之中,不过半寸便再无所进。六臂生灵手爪握紧,竟直接将剑身锁住!而另外几只手臂猛地探出,向陆虞撕杀而去! 陆虞眉头紧锁,身体一震,一股赤火汹涌而出,向那六臂生灵漫卷而去!那六臂生灵凄厉吼啸着,漫过赤火,两只如野兽般的手爪撕抓到陆虞身上! 陆虞强行拔出剑来,身形鬼魅般后退,眼神沉凝地盯着那六臂生灵!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不断地涌着鲜血! “丧刍灵!杀死他!”黑袍少女眼瞳狠厉地盯着陆虞。 六臂生灵怪笑着,如妖邪一样,向陆虞扑杀过去! 陆虞浑身绽放光华,一圈银白色光纹荡漾开来。虚空如水面升起烟雾般变得模糊,陆虞隐在其中,似实似虚,难辨方位。 陆虞瞥了一眼黑袍少女身后,那虬髯大汉和紫袍男子不知何时躲到了那里,又转头看向‘十乌抱阳榑桑大阵’中的浊世和尚三人。 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要想对付那‘傀魂灵’,就必须要用‘十乌大阵’才能压制;可若是如此,浊世和尚三人便没了掣肘,势必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而且还有那虬髯大汉两人暗中窥伺,不知何时便会偷袭于他! “就是可惜了这座‘十乌抱阳榑桑大阵’不能带走!”陆虞心中暗叹。 轰轰! 扶桑巨树如火炬般燃烧起来,熯天炽地;十颗太阳光芒更加炽盛,灿金色火焰如浪潮般喷薄而出,漫天火焰席卷,将整个十岩殿几乎淹没,十只金乌高亢啼鸣着,双翼亦是染上一层火焰,疯狂地向着‘夜叉’、‘傀魂灵’甚至红尘比丘尼,黑袍少女扑杀过去! 陆虞身形幻影般骤然一闪,来到那黑袍少女面前,手中剑映成赤金色,铮铮而鸣,持着剑瞬间力劈而下!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丧刍灵!”黑袍少女尖声嘶喊。同时一蓬黑雾突兀地从其体内喷涌而出,将其包裹起来,形成一层黑色晶石甲胄,手中短剑亦是蒙上一层晶莹,持着短剑反手上撩而去! 六臂傀魂灵‘丧刍灵’,听到声音后,猛地咆哮一声,六臂狂舞,将扑向他的金乌拍飞,火焰金羽四散,疯魔般向陆虞抓去! 咔! 一声毛骨悚然地脆响!一股沛然大力猛然压下,黑袍少女手臂瞬间被折断,但却终究保下了性命! 陆虞身形猛地一转,一脚踢到黑袍少女胸前,然后借力一剑挥出,一道灿烂光华如霹雳骤然亮起,落到身后已经扑来的傀魂灵身上! 一道几乎切开傀魂灵小半个胸膛的伤口顿时浮现,但又呼吸之间愈合,消失不见。只有傀魂灵的身体,看上去显的黯淡,虚幻了一些! 唰! 陆虞脚尖猛地一踏地,最后又深深地瞥了婴伏犀一眼,身形裹在银色流光中,如一道电光,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十岩殿中! “浊世!黑袍女!我们还会再见的,希望下次…嘿嘿!”陆虞有些嚣张的声音在十岩殿中回荡! 黑袍少女踉跄起身,抹去嘴边的血迹,看向陆虞消失的方向。 “等着!此仇此辱,必将以命来洗!” 失去陆虞的掌控,扶桑巨树和十颗太阳慢慢黯淡下来,火焰消散,又重新落到了地上,一切恢复原初。 婴伏犀嘴角生出一抹笑意。 “不错,果断狠辣,我行我素,虽然实力低些,但比那些人要强上太多!”说着,看向西南方向“过段时间,应该还会再见,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师兄……”红尘抬起头看向浊世和尚。 “有因便有果。既然已出手,便要承受其‘报应’,多说无益!”浊世和尚冲她摆了摆手。 “看不清,看不清啊……”浊世和尚喃喃自语。 …… 陆虞身形停住,遥遥望着远处的初旸谷。此刻,已是深夜。漫天星斗在这片辽阔荒原的映衬下显的有些寂寞空廖。 初旸谷在月华星辉的照映下显的清晰许多,条条焰光不时地从初旸谷中跃起,竟是有人一把火把初旸谷给烧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将那十颗太阳取走!” 陆虞又向十岩殿所在处望了一眼,转身向西行去! …… “初旸谷,没了!”红尘看着火焰燃天的初旸谷,轻声开口。 “传承还在!传承不毁,旸谷长存!”浊世和尚开口。 “可是人死了!” “人,本就该死!” “可这些人终究因你我而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计隅中一行人恶贯满盈,手上染满鲜血,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自该受业火焚身之罚!我即便是犯杀戒染因果,也要屠掉他,送他入酆都!” …… 第五十六章 灯烬原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正是黄昏,天色昏沉。 凛冽的风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团团雪花夹杂着沙石,碎叶,在泛黄的天空中不知目地的旋转,飘摇。天,一片苍茫;地,一望无垠。 陆虞正行走在一座荒原上。一眼看去,八方平坦,便是一方山丘,一株矮树都没有,茫茫然一片,像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这片荒原叫灯烬原。穿过灯烬原便是陆虞此行的目的地——赤禹城。陆虞已经在灯烬原上走了整整两天两夜,这期间,唯一有点生气的是昨天中午遇到的那两只?豸鼠。 不过更多的人称这片荒凉的地方为梦魇之地,或是华胥国。 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神奇的国度,名为华胥国。长平安乐,不死而活。不过春秋流转,终究消失在了岁月中。只剩下一片遗迹,一片如同存在于梦境中的遗迹。 有人从这里经过,一路安然无恙;有人途经此处,陷入梦境中,最终在不知不觉中沉沦,死去;也有人于梦境中成长,如轮回再生,完成大蜕变…… 雪渐渐地大了,夜晚在无声中到来,陆虞眼前慢慢昏暗下来,双眸难以自抑地合上,直到一片漆黑…… 唰! 陆虞猛地睁开眼睛,从床铺上坐起来。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屋内空无一人,陆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一个着一袭暗青色宫装长裙的温婉中年女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陆虞,微微一笑。 “你醒了?” “您好!”陆虞微微行了一礼,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地看着这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赤禹城。”那温婉女子开口。“三天前我在灯烬原发现了你,当时你已经昏迷过去,我可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便把你救了回来。” “灯烬原?”陆虞喃喃自语,恍然醒悟过来。 “难道我也陷入了梦境中?”陆虞心中暗道,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嘶!”陆虞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那温婉女子看到陆虞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你以为这是梦境呢,这万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穿过灯烬原,可真进入过梦境遗迹的能有多少人?哪有这么巧被你碰上了?” “是吗?”陆虞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心中存疑。莫名昏迷,醒来却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怀疑。 “你若还是不相信,就出去走走,现实和梦境终究有区别,你也自然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那便出去看一看!”陆虞深吸了口气,抬步走了出去。温婉女子看着陆虞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陆虞走走停停,漫步在街道,看着一间间,一座座高耸庄严的宫殿,楼阁,府邸;远处,还有一座座云萦雾绕,绽放霞光的灵山,天空,还有辉煌神圣的殿堂,飞瀑流泉的岛屿悬浮着…… 陆虞有些失神地望着这一切,这是他完全不曾见过,甚至未曾幻想过的世界! “这赤禹城我只知其名,却从未见过,那这破绽从何处寻?”陆虞有些无奈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梦境?梦境!也不知这梦境有多大?”陆虞心中暗叹。“既然分辨不出真假,那便一切按原计划而行。假的,终究真不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陆虞对这赤禹城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外界”所存在的,陆虞所了解的一些事和物,在“这个世界”基本都能找到。 比如五龙山脉‘黑龙子’的出世,再比如浊世和尚,婴伏犀…… 守藏阁。 陆虞站在阁前,看着这座通体漆黑的高大楼阁。这座守藏阁,乃是一座藏书阁。由赤禹城城主府主持修建、维护,已经存在了数万年,里面各种典籍,史册,传记可谓是汗牛充栋,不知凡几。 整座守藏阁乃是挖空了一座巨山所建造而成,其中布有无数阵法、禁制,让这座守藏阁固若金汤。 在那温婉神秘女子的帮助下,陆虞才有机会进去这里。要不然以陆虞的实力,身份,是绝对不可能看到这些典籍的。 陆虞已经连续一个月来这里了。这一个月里,陆虞乞丐般贪婪的吸收着里面烟海般浩瀚的知识,比起之前,要成长了太多太多! 迈步进入,陆虞直奔第三层而去。第三层中,便贮藏着有关‘华胥国’的相关记载。 华胥国,建立于远古时期,历悠久岁月,于上古时期分离崩析,烟消云散。到如今,只剩一片遗迹,被称为灯烬原。 灯烬原中,有一片存在于现实和虚无之间的神奇地域。它与现实相交叠,可以说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若是陨于此地,那便是真的死了;但它又是虚无的,看不见,摸不到,即便是于其中历经了千年万年,当回归现实,不过三时三刻一场梦。 有大能猜测,那处‘虚实之地’乃是由当时华胥国的开辟者‘华胥’的泥丸宫演化而成,至于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而在灯烬原行途中,进入这处‘虚实之地’的可能性其实很小,万不得一;而能够活着走出的,则更是寥寥无几。而且有人猜测,进入‘虚实之地’的门户,其实是有生灵操控的,这是一次“挑选”,一次“考验”! “华虢,于梦境中历时一万零八百余载,成为‘神灵’,以无上战力打破‘虚实之地’桎梏,回归现实;蟜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以‘心术’破开虚妄,历时不过半刻……” “深陷于梦境,囿困一万零八百年后闯出,如此之久竟然都没有迷失在其中,并且成就了至高无上的‘神灵’,这华虢,其心境之坚定难以想象,怕是可以说万古难有人及!而且梦境一万零八百年,现实不过三时三刻,但他却登临神灵之位,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让人艳羡。”陆虞感叹地摇了摇头。 而且还有人竟然半刻钟就勘破玄妙,走了出去,同样是难以置信!不过,虽然看上去一人乃是以力破‘法’,一个是以心破‘法’,两天路不同,但其根本却都在于心境,心若磐石不动,才可不迷失,心若明镜,才能照破迷雾;只有心境足够高,才能走出梦境……” 看完这些记载,陆虞轻轻地吐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算有了些了解。 “鱼俱罗!”苦思冥想下,陆虞突然抬头向西南看去。“传说那鱼俱罗乃是重瞳者。重瞳,有照彻乾坤,勘透虚实之能,也许从中能发现些许破绽!而且鱼俱罗鱼氏一族应该就是在‘祈仙界’。弇台渚,九鼎之一…竟然有九鼎的消息,那便去祈仙界!” 翌日,陆虞便与那温婉女子辞别,一路向西南而行,循着路线,向‘祈仙界’而去。 …… 融泽州,祈仙界。 一路披星戴月而行。陆虞来到祈仙界时,已是第二年三月。绿杨芳草长亭路,烟花杨柳燕飞来。 长邽山,占地方圆近百里,乃是鱼氏一族的根基之所在。在其下,一条名为‘子目夷’的河流如龙蛇般盘曲,将整个长邽山环绕了起来。 陆虞看着那萦着霞雾,如仙境般的山河所在,也是心中震撼不已。 来到子目夷河边,雾霭蒙蒙地水面偶尔有船渡行过。陆虞呼唤,请求,想要见鱼俱罗一面,但终究还是被拒绝了,陆虞无奈只得离开。像这等大势力的族群传承者,基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也是一种保护方式。 当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以外力破开梦境,从未有过这种记载,也很可能是不被允许或者没有作用的,所以他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他这一趟的主要目标是位于弇台渚的九鼎之一。 弇台渚之下埋有九鼎,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但却从来没有人得到过、见过,甚至具体位置都没有人知道。尽管如此,仍然是常年有无数修士趋之若鹜,流连于此。 弇台渚,乃是一座水中小岛,位于子目夷河中,离长邽山只有千里之距。待到陆虞去到时,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九鼎的诱惑力是何等之大! 陆虞乘船,渡过河,来到弇台渚上。但陆虞的到来,却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像陆虞这样的人,这里实在是太多太多。 弇台渚上,遍是草木,几条不过几丈,十几丈宽的河流贯穿其中,因为来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竟有人在这里修建了酒馆,客栈。 陆虞步行其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登上这弇台渚时,陆虞便冥冥中感受到一道莫名地联系产生,和自己相互吸引。当时,他便明白,这渚之下,确实埋有九鼎! 但现在难办的是,即便是寻到,以他的实力,也不可能保住九鼎,反而会因此丧命! …… 第五十七章 赤禹城 一晃眼,十天过去了。陆虞已经大致寻到了九鼎所在的位置,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九鼎之一,竟这么容易便被他寻到了。 当然,这里面或许更多原因是因为他修炼有九鼎炼神法和掌握着离鼎,依靠着离鼎与其的那份隐约呼应,陆虞才幸运探查到其位置。 正是凌晨,天还未亮,大多数修士正在修养冥想中,陆虞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汪幽潭旁。潭水不过九步见方,清冽幽邃,深不见底。陆虞蹑手蹑脚,缓缓潜了进去。脑海中的‘离鼎’轻轻震鸣,欲要离体而出,‘九鼎炼神法’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起来。 这座幽潭超乎想象的深,且越往下,范围越大。陆虞最后只得取出离鼎,将身体藏在其中。 突然,一头不知其多庞大的白豕从黑暗中出现,双目如两颗太阳般炽盛,肤发莹莹如玉石琢磨。那白豕将头颅探向陆虞。在其头顶,两耳之间,悬浮着一座大鼎,正是九鼎之一——坎鼎! “可得坎鼎,需接受考验!” 那头白豕看了陆虞所藏身的离鼎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陆虞。许久之后,开口说道。 轰! 在看到坎鼎的那一刹那,陆虞脑海中好像有一团灵光炸开! 对于白豕的话,陆虞置若罔闻,没有应声,只是盯着那坎鼎,一动不动,好像陷入了冥思中。那只白豕没有干扰,也是如同一座雕塑,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天,两天……陆虞好像化成了一块石头。 “火生于动,水生于静。动静之相生,水火之相息……” 九九八十一天,陆虞把从九鼎中感悟到的,从‘初旸谷’壁画世界中体会到的,从‘守藏阁’无数藏书中领悟到的……将所有见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全部糅杂、交叠、融合在了一起…… 水火合和孕万象! 陆虞身后,一幅画卷正在悄然展开,一片混沌。两尊大鼎虚影一上一下以为支撑。 慢慢地,世界开始化生,演绎;山川河流,江岳大泽列其地,日月星辰,雨电风雷缀满天!然后慢慢开始出现生灵,有了生气…… 一百天后。 陆虞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沧桑深邃。 背后,一幅图卷横空,其中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山河列阵,星宿棋罗,风雨散滋,云雷布鼓,草木生发,虫鸟争存,人兽清浊……万类霜天竞自由! 但陆虞却觉得并不完整。 “离鼎,坎鼎,只有水火两仪,还不足以演化出完整的天地;而且情和欲乃生灵之本,无情无欲则无根无归。可我现在的实力,境界实在太低,还演化不出七情六欲。现在这幅图卷只能说是虚有其表,徒有其形!” “暂且叫它‘水火演万象’!”陆虞看着身后那幅图卷,轻声自语。 “接下来,也该离开这里了!” 陆虞抬头看向虚空。 “虚幻终究是虚幻。这片‘虚实之地’再神奇,也终究是人所演化出来的,属于九州的一部分,但九鼎却与九州相勾连,我这次借离、坎两鼎演化‘图卷世界’,倒是阴差阳错勘破了这片梦境!” 陆虞一步踏出,身形缓缓消失。 …… 脑海一阵迷蒙。陆虞睁开眼睛,眼前仍是昏昏暗暗,残雪乱舞。谁也不知道,陆虞曾经进入过那片神秘地‘虚实之地’。 一道模糊难测的高大身影从灯烬原深处站起,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裹着一张有些破烂的兽皮,脸上覆着一层铁面,魁巍的身体好像撑起了整个灯烬原。 “又有人走出了主人的‘泥丸’,上一次,还是两千七百零三天前。也不知,他最后会走到哪一步……这天下,就要乱了!” ……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倾泻而下,落到厚厚地积雪上,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陆虞看着远在十几里外,远比赤明城要庞大的,如黑色巨兽般匍匐着的赤禹城,脸上露出感叹之色。尽管之前已经在灯烬原中的梦境中见到过,甚至还在里面生活过,但真正见到,还是让人感到震撼。 陆虞迈步,走进赤禹城。天空中,有宫殿,飞舟不时掠过,撒下大片阴影。陆虞循着记忆,向曾经居住过的那座院落走去。 院中布置与记忆中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却空无一人。陆虞颇有些怀念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停驻了片刻,终究决定转身离去。 随便寻了处客栈,陆虞略作休整,便走出房间,没入了人流中。人流如织,形形色色的人来往穿梭,陆虞左转右拐,走进一座‘瓦舍’中。 ‘瓦舍’被分为了两部分,两侧是‘坊’,中间是‘市’。而这座‘瓦舍’也是整个赤禹城最大的一处娱戏、买卖之所。青楼楚馆,茶舍酒肆随处可见,一座连着一座。 陆虞一路悠悠慢慢地走在‘市’中的路上,最后在一处名叫‘偷得半日闲’的茶馆前停了下来。 茶馆并不大,通体由‘青圭竹’建成,被包围在一片竹林中,走进茶馆,一股淡淡地清香蔓延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陆虞寻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看向台上的那说书的老者。 那老者穿了一袭青灰色大褂,灰白色的头发用根筷子插着,面容清癯,高高瘦瘦,面前一张梨木大案,一块醒木,一杯茶,那茶水还飘飘地冒着热气。说书老者正唾沫横飞地讲的不亦乐乎。 “却说那鱼瞻云一步跨出,便到了半空,张口一吐,便是一挂星河;又看对面那黑袍人,肋下竟是生出了一对肉翅,两翅一扇,一声霹雳,大山粗的雷霆就那么直直的落了下去……” “小二,过来一下!” 陆虞听着听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低声向那从侍招呼了一声。 “哎!客人,您有事?”店小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祈仙界的长邽山鱼氏一族被灭了?” “这位客人,您竟然不知道?”那小二一下子来了兴致。还不待陆虞开始问,便如那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地都说了出来。 半个月前,一神秘势力暗中袭击了长邽山,导致鱼氏一族损伤惨重,几近灭族!只有在外的一少部分鱼氏族人幸免于难!而被赞誉‘天生圣人’的重瞳者鱼俱罗身受重创,生死不明;而鱼俱罗的胞胎妹妹鱼尺素本是获得了弇台渚中‘坎鼎’认可,风头大盛,被誉为一个元会难得一出的奇才,最终却惨死在那子目夷河中,死无全尸…… 这件灭绝之案,可谓是震动了整个九州大地,引发天大的波澜! 要知道,这鱼氏一族,可不是普通势力,乃是存在了超过一个元会的古老大族,传承悠远,深不可测,传说与仙有关! 一个元会,十多万年的时光都没有将其击垮,更不要说那鱼氏一族向来是与世无争,淡泊无欲,很少干预世事,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家族,竟在此时差点被灭绝! 这件事,自然是让人难以想象,更是生出来种种猜测! 有人说树大招风,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鱼氏一族中出了个圣人之相,帝皇之资的鱼俱罗还不够,竟还又有人得到了九鼎,自然会招人嫉恨;有人说三大皇族与重瞳一脉有仇怨,是三大皇族联合下的黑手;亦有人说是‘日沉阁’出手了,欲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无数猜测,无数流言,漫天飞舞。谁也不知真假,谁也不说真假,任谣言流传,让鱼氏灭族之案更显的神秘,更加难以揣测! 不仅如此,祖州、融泽州、丹州等地的一些圣地、道门亦有门人弟子被袭杀而死,且或多或少地与‘日沉阁’产生了些联系!这不禁让众人回忆起了‘日沉阁’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莫测地势力! 日沉阁,乃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杀手组织,其杀手最初皆称‘墨士’,传承之根源少有人知,传承之久远更是无人知悉。据传在上古时期,日沉阁便已经存在,且名头传九州,鲜有人不知。 最初的日沉阁专杀恶人、凶人、奸人、歹人,可谓是久居盛名,不过时间如流沙,岁岁年年人不同,如此久的岁月过去,日沉阁也慢慢变了初衷,染上了黑暗…… 但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组织,其宗门所在何处……至今没人知道。 而最奇怪的是,这个杀手组织平时极少出手,且出手隐秘,干脆,却是不知为何这次竟是如此高调,如此‘大张旗鼓’! 但所有人都有种感觉,这个世道,要乱了! …… 陆虞静静地站起身来,说书人不知何时已停。沉默地走出茶馆,向前走着。 他也拥有九鼎之一,虽然没人知道,但却还是让他有些不安,不自觉心中紧绷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被人知道,以他的实力,肯定是必死无疑,甚至可能会因此牵连到村中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陆虞就要学会隐藏,隐藏身份,隐藏自己的秘密。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小人物’。 第五十八章 璇玑阁 “九鼎?坎鼎?本打算寻个机会去那弇台渚把坎鼎取到手,没想到竟然被鱼尺素得到了!如今那鱼尺素身死,坎鼎却不知哪里去了。”陆虞在心里暗自思忖着。“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小心应对了,这离鼎还是少用为好。而且,要尽快把其他的鼎寻到才行……” 陆虞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家酒楼前。 这家酒楼,乃是祖州人皇姜氏一脉所设。其实不只是人皇姜氏,其他许多大势力,甚至包括凤麟洲的‘昆仑神山’等,在这赤禹城都有驻所。 抬起头看着这座高耸而辉煌的酒楼,陆虞眼神中涌出回忆之色。眼前的酒楼好像变化成了‘风华楼’,小道士公羊真又来到了他的身旁,还是那般跳脱,放言高论,侃侃而谈。 …… 走进酒楼中,里面却和风华楼截然不同。 整座酒楼像是一块玉石雕刻而成,泛着莹润的黄光。镂空的柱梁上挂着一串串金铃,轻轻摇晃,发出‘泠泠’地清响,上面隐隐有符文闪现。 陆虞看向周围,心中暗叹,不愧是人皇姜氏,一座酒楼竟是一方‘宝器’所化! 随意寻了处位置,陆虞坐下来,点了一壶酒,浅酌着。四周沸沸扬扬,议论一团。 酒肆,向来是出色地情报流聚汇集之地。 “哎,听说没有,前些天祖州最南边的‘文命郡’冒出一个年轻道人,自号‘纯阳子’,号称是纯阳剑仙吕祖的传人,背着一口‘火龙剑’,行走四方,同辈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可谓是风头无两啊!”一个有些干瘦的黑衫男子饮了一碗酒,开口说道。 “我也听说了,一口宝剑,用的是出神入化,确实厉害!” “说起这‘纯阳子’,那就不得不提丹州黑白之丘的那个‘小剑痴’!那小剑痴可未必弱于他!”另一人同样感叹出声,话里话外,对那小剑痴颇为推崇。 “说的不错,确实如此!”一豹头环眼的武袍大汉接话,声音闷沉“那小剑痴同样得了剑仙传承,习得剑法‘天遁十三式’,改名自称‘剑十三’,同样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又岂是等闲之辈!” “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能碰到一起,打他一场。若真能交手,绝对称得上是一场佳话!” “那若是五龙山脉的那头黑龙子能与那‘亢金龙’一战,岂不更是一桩美谈?”旁边那个一头白发垂到地上的俊逸青年开口调笑道。 “那是自然!”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致。 “那黑龙子可是五黑龙君的子嗣后代,纯正地真龙血脉,未来可是整个五龙山脉的主人!更不要提传说那五黑龙君还活着!这等天赋身世,有几人能比!”邻桌的一个白袍少年听到后,忍不住插嘴说道,眼中带着光彩。 “亢金龙会比他差?”白袍少年身旁,那个娇俏的少女开口反驳。“二十八宿转世,星宿神兽,受昆仑神山的庇护,哪里不比他强!” 两个少年少女瞪大了眼睛,声音越来越大,竟吵了起来。 “这两条龙若是斗起来,也不知谁强谁弱?”一人小声嘀咕了句。 “我猜那亢金龙的赢面可能要大一些,毕竟他先一步出世,实力境界都要高出黑龙子许多!” “那可不一定,都是太一境,谁能说的清到底哪个强弱?”一个生有三只眼的赤眉老汉,喑哑着嗓子,慢悠悠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亢金龙还是太一境?”那白发青年质疑地盯向三眼老汉,直起嗓子道。“以他的天资,应该早就突破了太一境才对!”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汉嘿嘿一笑,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听说有人看到了凭霄雀的踪迹,苍梧之野要开启了!” “苍梧之野要开启了?”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乱作一团。 陆虞坐在一旁,听到‘苍梧之野’要开启的消息,也是顿感惊异。他也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有些混乱的时间点传出苍梧之野将要开启的消息,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暗中有人谋划,推动的感觉。 众人皆因这个消息而沸腾。陆虞收回注意力,放下几块‘青蚨石’,付了酒钱,转身走了出去。 璇玑阁。 陆虞抬起头,看着‘璇玑’两个硕大如斗闪着灿银色光华的大字,如星辰般悬挂在正门中央,抬步走了进去。 璇玑阁,在九州各处城邑中皆有,由昆仑神山建立。其特殊之处在于,此阁乃是一处情报交换,流转之地,或者说是情报贩卖之处。 天下各处,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不论是江河湖海,深山大泽,还是荒原石漠,红尘人世,皆有野兽,妖怪存在。所以论起消息的获取和传递,可以说是各势力皆难以望其项背。而昆仑神山作为九州妖怪的圣地,自然可以建立起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情报网! 陆虞不知何时已是取出了一件黑袍,把自己裹了起来,遮隐住了身形和面容,向一处房间里走去。 走进房间,里面昏暗暗的,桌案上燃着一盏古旧的铜灯,一个白衣老者坐在后面,双眼是竖瞳,额间生着一根独角,显然是一只妖怪所化。 陆虞没有觉得意外。这璇玑阁本就是妖怪所建,自然大部分都为妖怪。 而那老者看到陆虞藏在一袭黑袍里,没有丝毫诧异,脸上更是毫无波动。毕竟大多数来这的人皆是如此,隐藏身份,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待陆虞走近,白衣老者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不知这位道友想要知道什么?可尽管开口告诉老夫,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虞沉着嗓子,问道:“敢问前辈,可否寻人?” “寻人自然是可以!”白衣老者点头,然后深深地看了陆虞一眼“不过这代价可大的很,毕竟道友若是要寻仇,我们可就间接得罪了那人!” “自然不是寻仇。”陆虞低声说道。 那老者只是笑着,也不言语。 “那人名叫公羊真,是一道士。身材瘦削,还未及冠,眉心有一颗青紫色的雷纹竖瞳。”陆虞开口,将小道士的外貌特征大抵说了出来。“我想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白衣老者转身,走进内间,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烛黄色镜子。那镜子一周环着道道诡异的纹路,镜面上闪着一圈圈波纹,显的有些扭曲。看久了,竟像是一颗眼珠在转动! 老者看着那面镜子,片刻后,抬头看向陆虞。 “那年轻道人如今应该在儋耳山。” “松林岭儋耳山,乃是琼山道人白玉蟾成道,隐居之所。位于祖州、玄州和元州的交界处。此处有雷道之传承。” 陆虞在听到白玉蟾这个名字时,便明白了小道士公羊真为何会去那。那可是道门雷法南宗五祖,雷道一途可通天,小道士去那自然是不足为奇,甚至是理所当然的。 陆虞沉下心来,又看向白衣老者。 “您可知白云宫?” “八极剑仙白云生之传承所在地,自然知晓。”白衣老者眼中露出崇敬之色。“那可是上古时期,与纯阳剑仙吕嵓,无相剑仙禅无锋,曲圉剑仙虫达相齐名的存在!” “道友可是得到了剑仙白云生的传承?”白衣老者看向陆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嗯?”陆虞抬起头,黑袍下射出凌厉的光。 “道友不必心生敌意,这剑仙白云生与其他剑仙不同,其传承遍布九州各地,得到其传承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最后只有一人可继承其全部衣钵。这就如同养蛊一般,培养出一个最强的!” “所以小道友也要小心了!” “多谢前辈提醒!” “那白云宫即便只是我们,也只知道大抵位置,具体在哪,没有人知道。而且我们猜测,那白云宫其能够移动的!”白衣老者开口“至于上次,白云宫出现在聚窟州的仙与山!” “多谢前辈告知!”陆虞站起身来,向白衣老者行了一礼。将手探出袖袍,手心乃是一颗拳头大小的莹白色的丹珠,似玉非玉。“不知前辈,此物如何?” “三道境妖怪的内丹?”白衣老者凝神一看,抬头,目光射向陆虞,眼神莫名。 陆虞道:“正是!” “自然可以!”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前辈解惑,晚辈告辞!”陆虞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 白衣老者向旁边的那根柱子看了一眼。阴影中,一团模糊的身影缓缓蠕动,高不过四五尺,一闪之下,便从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老者看了手中的丹珠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陆虞离去的方向。 “之前便得到消息,五龙山脉的飞鼠君陨落了,但尸体却一直寻不到踪迹,谁能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阁中得到消息说是被一个神秘长袍青年得到了,实力恐怖,可却不像是这人!”白衣老者暗自低语“这赤禹城中也不知来了多少牛鬼蛇神,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陆虞走出璇玑阁,神不知鬼不觉地脱下了黑袍,悄然没入了人群中。 穿梭在车水马龙的人流中,陆虞身形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如一道影子般不可捉摸。虽然没有看到,但陆虞却在冥冥中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陆虞像是消散成云烟,融入了空气中。一道矮小的黑色身影在角落里显露出真身,全身裹在黑色夜行服中,干瘦如骷髅,一双蛇瞳般的菱形眼睛,泛着幽青色光彩。 那道身影向四周扫了一眼,眼瞳中闪过一丝诧异。见陆虞的身影已是寻不到,也不停留,身体向后一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蜧老,跟丢了。”那道黑色身影回到璇玑阁,单膝跪地,低着头。声音喑哑,生硬,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刚学会说话。 “跟丢了?”白衣老者蜧老颇为诧异地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丢了便跟丢了!”蜧老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尽量还是少出些差池!” 蜧老缓步走到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赤禹城。“一个小人物,竟能逃过‘厌骨婆’的追踪,也算是有些能耐了!可惜,风云将起,波谲云诡,你一个小人物可不够看啊!” …… 第五十九章 拍卖 陆虞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栈房间中,脱下了裹在身上的黑袍。里面,还披着一张银白色的皮毛。正是飞鼠君的‘虚空鼠’皮。陆虞能够逃脱那‘厌骨婆’的跟踪,除了‘虚空宝术’外,与这张‘虚空鼠兽皮’也有很大的关系。 躺在床上,陆虞回想着今天所看到,听到的一切,心底莫名地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受。压抑,沉凝,就如大雨来临前的昏沉。 “九鼎?”陆虞静静躺着,看着眼前微微摇动的布帐。 上古初时,禹皇集天下万铜铸就九鼎,欲要镇压九州,包举宇内,于整个天下称雄!其野望,其能力不可谓不大!在当时可说是超今冠古,独领风骚! 但九州又岂是说镇压便能镇压的?要知道,当时天下九州仙道势力不在少数,便是仙人也不止禹皇一人,近仙者更是超了两手之数!哪个不是超绝非凡,心高气傲之辈,谁又愿屈居人下? 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仙人,神明,圣贤,众多强者,势力联手抵抗!那一战,天河断流,星辰破碎,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终于击退了禹皇,结束了他这还未成功的千古霸业! 尽管结果如此,但所有人也都借此看清了九鼎的威力。与九州于冥冥中相连,勾连天地,引动本源,几可镇压九州! 不过当时那一战以后,九鼎便是被迫分开,落向各处。有的被一些强大势力得到,有的则是消失在了九州隐秘之处。从那之后,九鼎便可说是失传了! 而‘禹皇经’即‘九鼎炼神法’便是禹皇所创功法,可与九鼎在冥冥之中感应,有莫测之妙用。 如今天下,知晓,了解九鼎,‘九鼎炼神法’的人及势力不在少数,但真正见识过,知晓其九鼎下落的却并不多。 但陆虞却是少有的知道的人之一。 曾经有修炼‘九鼎炼神法’的修士在丹州的陶唐之丘模糊感受到过九鼎的存在,但却没有寻到具体位置;融泽州的祈仙界弇台渚下埋有‘坎鼎’,却已经被‘鱼尺素’得到,如今已不知去向;聚窟州的千峒山反魂林中,亦传言藏有一鼎;再便是祖州人皇姜氏一脉…… 真正流传有消息,有相关记载的便只有这几处,而真正出世的,就陆虞所知,只有两尊,即他所掌握的‘离鼎’和失去消息的‘坎鼎’! …… 清晨,微光透过窗纱斜斜落进来,尘埃在光雾中飞舞。陆虞起身看向窗外,昨夜他分明不止一次听到了有打斗声响起。 走在街头,一切与昨天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空气却好像压抑了起来,一种人人自危的莫名感觉映入陆虞心中。 陆虞去到了昨天去过的‘偷得半日闲’茶馆,一打听,这才知道,昨天夜间有几方势力不知为何,突然拼杀起来,死伤惨重。甚至在赤禹城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修士交起手来,混乱一片…… 陆虞心中疑惑,却也产生了一种紧迫地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但陆虞终究还是又暂留了两天。 桕烛堂。唱衣院。 桕烛堂乃是一处典当行,存在时间悠久,背景深厚难测。传言只要有足够的价值,不论何物,皆可当。所以这里不论是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够寻到。而‘唱衣院’则是一处‘拍卖场’,隶属于‘桕烛堂’。 ‘拍卖’来源已久,最初乃是浮陀州佛教一些势力处理僧人衣物、佛器的方式,称为“唱卖”。 《十育律》一段经文称:“佛言:‘从今日听众僧中卖衣,未三唱,应益价,三唱未竞益价不犯’。”这里所说的“三唱”,指最后叫价三次;“益价”作加价讲,“不犯”,表示不抵触。故大意为拍卖衣物时,凡叫价未满三次时竞买人即可继续加价而不受限制,直到拍卖标的被“三唱”卖出为止。这便是拍卖方式及相关规矩。 只不过现在拍卖的范畴早已不止是‘僧衣’,而拍卖之人也不止是僧人而已。各种天材地宝,奇珍异物皆有可能出现。 也正是因为这场拍卖会,陆虞才会产生多停留两天的决定,因为那里有陆虞想要却一直未曾寻到的东西。 来到‘唱衣院’前。许多势力人马,独行修士皆已前来。或是驭虹驾云,或是骑乘于妖怪之上,亦有麟兽、蛟龙拉车,宫殿飞悬…… 整个‘唱衣院’颇为朴素淡雅,与‘桕烛堂’典当之处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截然不同。 院前门庭上,悬挂着一张木匾,墨写地‘唱衣院’三个大字鸾飘凤泊,意境深藏。走进其中,有密林修竹,亦有山盘水绕。整座‘唱衣院’被一座阵法笼罩着,头顶半空有符文,铭纹若隐若现。 院中沸沸扬扬,大部分位置早已有人落座。陆虞寻了处稍稍靠前的位置坐下,又等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拍卖会才终于开始。 “实在惭愧,让诸位久等了。”一道如佩环清鸣般声音响起。一女子不知何时已是站在了拍卖高台上。年龄不过二十芳华,一身素白纱衣,青丝如云,身姿绰约,双瞳剪水,转盼流光,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不愧是‘唱衣院’院主之女,绝世独立,倾城倾国,更不论其卓绝天赋了!” “确实不负那‘梦姑射’之名!” 看到那女子,即便是陆虞,也是眼前一亮,顿感惊艳。而席座中一些知其身份,或者与其相熟的少年,甚至高声呼喊起了她的名字。可见这‘梦姑射’姑娘名气之大。 “姑射在这边给大家赔礼了。这场拍卖会由我来主持,希望大家给个薄面,若有不到之处还请谅解。”那自称‘姑射’的女子微微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后方。 “拍卖现在开始!” 一俏丽年少的宫装侍者端着一件宝物走上前去,将其放到了台案上。即便是相隔甚远,陆虞也能闻到馥郁的芬香袭来。 “第一件,三颗来自元州万寿谷的‘万岁冰桃’。万岁冰桃,有延年益寿,增修养魂之效,亦可炼丹酿酒,筑基养脉!此宝,拍卖底价为三百‘青蚨石’!”声音泠泠如泉水清幽。 话音还未落下,立刻便有人报价。 “三百青蚨!”一个留有赤红须髯的红脸老者高声喊道。 “三百五十青蚨!”红脸老者刚喊出口,马上就有人报出更好的价格。毕竟不说别的,单是延年益寿这一项,便会让许多寿元无多的老家伙趋之若鹜。 很快,那三颗万岁冰桃便让一个瞎掉一只眼睛的白发绿袍老人拍卖了下来。 “第二件,龙胎醴。乃是聚窟州的六臂白猿一族以无数奇果妙药耗时三十三年所酿造,其效用想必大家之前都了解过,此物拍卖底价三百青蚨石!” 陆虞听到拍卖品是‘龙胎醴’,这是有些眼馋。毕竟这可是六臂白猿一族酿出的宝酒,不但能温养锻炼肉壳,还可在短时间内暂时提升修为,这可是能在危急关头救命的宝药! 可是陆虞在处拍卖会开始前稍微了解过今天要拍卖的物品,这件东西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不过走个神的功夫,这第二件拍卖品龙胎醴便被一身披甲胄的短发冷肃女子给拍了下来,而且拍出来一千一百多青蚨石的高昂价格,由此可见其吸引力之大。 “第三件,九盘罫棋阵……” 随着拍卖会的进行,气氛也渐渐变得热烈,就连陆虞也被带动了情绪,心绪激动起来。而拍卖的东西也是越来越珍贵,越来越稀有,价格自然也愈发的高昂。 “下一件拍卖品,崇吾白胶!取自‘白柎树’树心,唯有融泽州的崇吾山才有白柎树存在,可见其珍贵!此物有锻养、辟通、修复、接续经脉之奇效!拍卖价,五千青蚨石!” ‘崇吾白胶’刚从那梦姑射姑娘口中说出,陆虞便不由得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双眼绽放光彩,一瞬不瞬地盯向那台案上的崇吾白胶! 这就是他一直要等的东西!以崇吾白胶之奇效,陆虞相信,定能将村长身上的伤势给治好! “五千一!”陆虞举起手,高声大喊。 声音未落,不远处一中年男子立刻叫价。“五千二!” “五千三!”陆虞喊价。 …… 在价格涨到七千青蚨石时,拍卖的人便渐渐少了下来。毕竟这崇吾白胶虽然确实珍贵,但作用较偏,能够用到的人自然也少,所以少有人会在这上面花费大价钱。 最终,崇吾白胶以八千三百青蚨石的价格被陆虞拍到了手。陆虞见崇吾白胶终于被自己成功拍下,也是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身上的钱财可不多,必须要抵当,变卖各种宝物,灵药才行。 …… “接下来,大家可要打起精神了!”台上那白纱女子梦姑射面带微笑开口说道:“接下来这件拍卖品的主人想要以物易物,诸位若是有人感兴趣,可要准备好了!” 听到梦姑射的话,位于拍卖会最前方的那些大势力的人才终于打起精神,算是真正上起心来。之前的那些拍卖品,虽说珍贵,但对这些底蕴深厚的存在来说,却并没有那么有吸引力,只有这种需要以物易物的拍卖品,才真正算的上是珍稀、贵重! “这件拍卖品是一卷无缺地秘笈,名为《六天神咒经》,其创造者乃是大名鼎鼎地七元真人,可伏魔降怪,明威灭邪,威能无穷!”那梦姑射的语气也变得振奋起来。 “好,大家现在可以准备竞拍了!” 第六十章 骨鼎,碎玉 “一株夜津日草!”一个身穿玄黑色衣袍,长发簪起,留有长髯的道士模样的中年修士率先开口,身上弥散着淡淡地药香味。这黑袍修士乃是赤禹城首屈一指的炼丹术士,苍术子。 众人看向那中年修士的眼神中皆带着几分尊敬。 “一瓶太极井泉!”一个光头老人站起身来,身材高大,颇为剽悍。手上还盘着一条青碧如翡翠的小蛇。这人乃是赤禹城本地势力‘太羿宫’的一位长老。 …… “一部无缺秘术《金刚八叠》!”一驼背红衣老妪嘶哑着嗓子,喊出交换条件,声音将所有争闹声都压了下去。众人皆将眼神望向那红衣老妪,认出来其身份,亦是来自于赤禹城本地势力,乃是裴家五脉之一‘解邑脉’之主。 “《六天神咒经》主人决定与温家‘解邑脉’之主裴从衣前辈交换!”台上的梦姑射开口,然后眼含深意地看了那红衣老妪一眼。 与此同时,赤禹城中,其他几方与之实力相差不多地本地势力的人物也是将目光暗中注意到她身上,眼神莫名,带着几分冷意。 毕竟那《金刚八叠》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显然这是裴家隐藏的手段。可这‘裴从衣’竟然如此高调,如此毫无顾忌地便拿出来了,显然是有足够地底气和依仗,这不由得他们不往深处想。 而且那卷《六天神咒经》若是被裴家得到,势必还会增强其底蕴,实力,影响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和相关利益地分配。这是他们所不能允许的。 那红衣老妪裴从衣虽有所感,却是无动于衷,毫不在意,拍得那卷秘笈后,便靠到椅上假寐。 “接下来这件宝物,乃是一尊骨鼎。疑似是由一块完整的‘神灵额骨’打磨、炼制而成,质地坚硬,可大可小,可作丹炉使用,亦可作武器。即便是‘三道境’第一境的强者全力一击,也不能损其一丝一毫。院中‘禅絮泥’长老猜测可能与九鼎有关!且上面铭刻有一篇神秘功法,疑似神明传承。”梦姑射看向那座氤氲着朦胧光彩的骨鼎,声音中透着诱惑。 “诸位想要得到的,可要准备好了!” 陆虞听到那‘梦姑射’说疑似与九鼎有关时,顿时身体一震,豁然把头抬了起来,双眼中射出精光,看向台上骨鼎。 “九鼎?” 便是前方那几位实力恐怖,活了悠久年岁的老前辈们,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纷纷打起精神,盯向台上的那尊骨鼎。 那骨鼎不过拳头大小,颇显精致,三足两耳,乃是一尊圆鼎。通体洁白如玉,上面纵横交错地遍布着一道道血红色的如经络般的纹路,绽放着莹莹微光。鼎的外壁上,一枚枚如同蝌蚪般的怪异文字浮雕在其上,光芒闪动间,如同活过来一般游动! 陆虞紧紧盯着那尊骨鼎,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几分亲近。尽管形状,大小并不相同,尽管泥丸宫中的‘离鼎’并没有生出什么反应,但陆虞还是可以确定,这尊骨鼎确实和九鼎有关,抑或是和‘禹皇一脉’有关! 座下众势力皆是毫不犹豫地出手竞拍。尽管无人能发现骨鼎的玄机之处,也没人能堪透上面那所谓的‘神明传承’,但就凭梦姑射所说的“‘禅絮泥’长老猜测可能与九鼎有关”,便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了! 唱衣院‘禅絮泥’,乃是远古时期存在过的‘方相氏’的后裔,体内流淌有原始人族血脉,生有‘黄金四目’,可辨真假,识善恶,通阴阳,开乾坤! 既然是她开的口,那自然是一言九鼎,言出如山! 众人纷纷竞争起来,各种珍稀神妙的宝物层出不穷,有些即便是以陆虞观阅过‘守藏阁’无数典籍的底蕴,竟然也认不出来! 最后,那尊骨鼎被一掩着面目,着一袭赤金色武袍的银发女子以一株‘八天赤薤’,一颗‘蜚瞳’为代价,将之拍卖到了手。 “不愧是赤禹城城主府的人,如此价值连城地宝物就这样拿了出来。就连洪荒大凶‘蜚’的眼珠都能如此轻易地将之拍卖掉!”陆虞看着那武袍女子出手之阔绰,不由得摇头感叹。 像‘蜚瞳’这种盖世凶物,即便是在场众位,都没有多少人见过,更不要说将之交换掉!若是陆虞之前能够得到,并将之炼化为己用,与那‘花见羞’一战之时,陆虞必然可以将之斩杀于剑下。 在那武袍女子将骨鼎拍到手之时,坐在她不远处,裴家的那位裴从衣脉主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紧接着便收回了目光,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而坐在拍卖席位角落里的一个黑袍老翁,亦是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眼中带着森冷。 …… 时间在众人高涨的情绪中无声无息地流逝。 “接下来,便是这次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卖品!”梦姑射高声开口,眼神隐晦地瞥了一眼裴家所在的方向。 她之前曾无意中偷听到,这件拍卖品的主人乃是裴家。要知道,之前准备时,本没有这件拍品,这件拍卖品是由裴家之主和桕烛堂堂主秘密协议后,才最终呈了上来,作压台之物。至于为何如此,便是她的母亲,唱衣院院主,也是不知其缘由。 “这件宝物,乃是一块碎玉!”梦姑射将台上那块碎玉轻轻拿起,将之示给众人看。 所有人皆是将目光投向这块平平无奇的浅黄色古玉。碎玉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古朴陈旧,带着岁月的痕迹,碎裂的边缘已没了棱角,上面镌刻有数道模糊的纹路,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地玉石。 “不知姑射姑娘,这块碎玉有何玄妙之处?” 良久之后,仍是没人能看出其特殊之处。不由的有人出口问道。 “据院中长老所说,这块碎玉中蕴含有一部神秘的经文,名为《开天经》,只不过这里面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这经文中却述讲天地至理,清浊剖判之道,奇辞奥旨,黄钟大吕,拥有无穷玄妙,疑似与‘仙’有关!” 说完,梦姑射将手中碎玉缓缓放下,目光扫向拍卖席位中的众人。 在场超过十之九成的修士,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开天经》地存在,即便是此经与仙有关,却也并无多少惊异,也并无多少意动。毕竟,这个时代即便没有仙,但仙道势力,仙人传承却存在;而且那仙道经文虽说珍贵、诱人至极,但正因如此,他们反而不敢得到。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他们的实力,即便是得到,也没有把握保住,甚至因此葬送掉整个家族,整个宗派,也不是没有可能! 且一般而言,仙经,大多数皆是艰涩难懂,寻常人根本修习不了,更不要说这碎玉中只是神秘经文的一部分。所以,这碎玉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烫手山芋,一块鸡肋,还不如之前那尊骨鼎对他们有吸引力。 虽说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但终究不是所有人。 在听到‘开天经’三个字时,坐在最前方,各大势力的那几位超然物外的老怪物顿时变了脸色,不复之前的镇定,面上露出震惊,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些老怪物皆是来自传承悠远,声名震古今的超然大势力,如昆仑神山,如三大皇族,皆可称其为仙道势力!传承之久,即便是鱼氏一族与其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而且这些老怪物,大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古董,又因为出自超然势力,所以其见识,其阅历远非其他人可比。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能隐约知道‘开天经’代表的是什么;正因为了解其中的一些隐秘,他们才会更加的感到惊异!他们也没有想到,今天这场明明普通的拍卖会,竟会出现如此让人骇怪之事! 众人皆是默然不出声,气氛突然微妙起来。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竞拍。 一般势力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直接没有出手的打算;而坐席前方的各大势力因为看到几位老前辈脸色大变,亦是没有人敢出手,这最后的压台一拍竟一下子冷了场…… 梦姑射和台下的裴从衣看着这一幕,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正在这时,最前方一位生有三眼,长有一条豹尾,脸上带有黑色斑纹的魁梧老者站起身来,看向台上的梦姑射。此老者正是昆仑神山的一个老妖怪。 “丫头,这东西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将它交给城主!要不然,到时候祸到临头可就晚了!”声音沉闷如雷轰鸣,说完竟直接转身离去了! 一袭赤金色牛面人身袍的中年男子亦是站起身来,双目炯炯,龙骧虎步,眉间带着丝丝紫气。向梦姑射开口,道:“姑射,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事不是她能掺和的,别连累了唱衣院!”说罢,回头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目光凌厉如刀割,让人不敢直视,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也离开了席位。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那块碎玉,或者说那部《开天经》牵扯很大,背后有许多隐秘,让这些高高在上的超然势力也为之忌惮。 于是,这场拍卖会便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众势力人马皆是有些急迫地纷纷离去,想要探究清楚这《开天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天色好像阴沉下来,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在整个赤禹城酝酿着。 …… 第六十一章 叛乱 陆虞走在路上,脑海中还回想着那身穿赤金色牛面人身袍的中年男子,准确的说是牛面人身像,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暗金色令牌。 这块令牌上其中一面也有一幅牛面人身像的烙印,正是他当初刚离开地肺山时,从那追杀他的甲胄男子身上得到的。 如今的他经历了许多,见识也增长了许多,自然明白这牛面人身像的标志代表着什么。这可是祖州恺洮郡人皇姜氏一脉的标志,乃是第三代人皇的尊相! 只是不知当时那红衣小女孩是何身份,为何会被人皇姜氏追杀,又为何会穿越千万里之遥去到了玄州的五龙山脉。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和人皇姜氏到底有什么关系,令牌为何会认自己为主…… …… 在得到消息后,城主府的人马立刻出手调查此事,同时欲要将消息传给城主。但城主却仍处在闭关中,没有丝毫地回应。 而与此同时,城中多处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传言,并且愈演愈烈,充斥着整个赤禹城。 有人说《开天经》乃是一部仙经,若是修炼完满便可成就仙人,真正拥有开天辟地,演化乾坤之能;有人说若是修炼了《开天经》,便可创造出一座超然独立的世界,成为一界主宰;亦有人说这些传闻皆是谣言,意图造成混乱,只是哗众取宠罢了……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所产生的影响已经发生,且无法再改变。一条条信息通过各种方式离开赤禹城,传向九州各处!城中局势也是越发严峻,一发不可收拾!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狂风骤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卷起漫天落叶残雪。赤红色的霞光将整个赤禹城覆盖,殷红一片,带来一种阴森感,颇有些触目惊心之意。更有一种祸生肘腋,事变将发之感。 陆虞站在窗口,看向城主府方向,天色暗红,好像有血腥气扑面而来。 突然,一阵让人惶恐而急促地钟声响起,轰鸣响彻整个赤禹城,一遍遍地回荡着。如同催命符。 城主府传出噩耗,城主孙女在炼化骨鼎时遭受反噬,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本来像这种事应该会立即封锁,避免消息传出才对,但这次却诡异的传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赤禹城内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裴家毫无预兆地被一方神秘势力袭击,损伤惨重。据裴家传出的消息,是因为今天所拍到的那卷古经所引发的夺杀,且不止一方势力对其出手! 城主府得到消息后,只能派遣城卫军前去镇压。 而城主府也并非安然无事。 城主此刻仍在闭关,群龙无首,左副城主不在赤禹城,右副城主带人镇压裴家之乱,几位元老也在城主府上空的悬空岛中静修,此刻的城主府可谓是处在防御最为薄弱之际,岌岌可危! 一群隐藏在暗中的人影盘旋在城主府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着,各方势力也是蠢蠢欲动,欲要对其出手。因为有人说,那块诱发一切灾祸的源头——碎玉,已被唱衣院院主送到了城主府中。 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出手,趁乱做些‘利己’的事,也有人冷眼旁观,不想掺和其中,远离这个越卷越大的血色漩涡。 今天之事,明眼人皆看得出,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欲要搅混这潭水,趁机引发事变!而那裴家,不管是好是坏,又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事绝对与其脱不了干系! 震耳地轰隆声如霹雳突然降临! 有人对城主府出手了!正是城主府最为脆弱之时,有暗影潜入城主府中展开了杀戮,混乱的打斗声裹挟着声声惨叫从城主府中传出!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忍耐不住,遮掩了面目,加入了一片混乱中。有人出手,便有人跟随。这世界上随波逐流,附声吠影之人永远不缺! 越来越多的人和势力参与进来,有人对那《开天经》生出觊觎之心,有人欲要闯入城主府掠其宝物,亦有势力野心膨胀,想要推翻城主之位,取而代之……无数人想要趁乱分一杯羹,杀意如潮水般想要将城主府淹没,此刻的城主府可谓是四面楚歌! 但偏偏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也不知是因为事发太过仓促,还是城主府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布置在府邸周围的防御阵法竟然没有开启! 无数修者毫无阻碍地涌入城主府,展开一场场血杀! 而此刻,裴家所在之地,那原本应该被杀死的众多裴家族人突然出现,与袭杀者一方竟联合起来,将刚刚赶到本为镇压的城主府卫队围困住,欲要将其围杀绝灭! 裴家之野心可谓已经昭然若揭! 城主府内,亦是平地骤起波澜。那本应该联手对付侵入者的府内人马突然出现反叛,两位长老一转攻势,反而对城主一方痛下杀手! 无数人惊愕失色,望着这一幕,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动作。谁也没想到,这三、四长老竟会在这危急存亡之时突然背叛!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他妈的疯了吗?”一位须发皆白的红脸老者嘶声嗔喝,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两人,目眦欲裂。青色的火焰骤然从身上燃起,如同一头狮子般愤怒地咆哮。“城主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做出如此反叛之事!” “反叛?何来反叛之说?我二人本就不是城主府之人,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怎可称反叛?”两人向后退了几步,聚到一起。那身披青袍的三长老看向红脸老者,声音平淡,语气中带着讥讽,而毫无羞愧之意。 两人身形一晃,一团黑雾氤氲绽出,将两人笼罩起来。身上的袍服突兀一变,化成一身长袖玄袍,袖间以银色丝线勾勒出一道楼阁纹路。正是‘日沉阁’之标记! 两人相视一眼,周身气息鼓荡,并肩向红脸老者攻去! 天宇之上,本在悬空岛上沉睡静修的元老逐渐醒转过来,然后和裴家老祖等人战到一起。数道高大的虚影挤满虚空,轰鸣声如雷霆震震,光焰迸射,风暴漫卷向整个赤禹城。 而在赤禹城内,有黑色身影行走在阴暗中。一身黑袍将全身包裹,奔走之时无声无息,飘忽不定,形如鬼魅。手中提着一柄漆黑的蟠钢短剑,只有指宽,更像是一把钢锥。其上剑柄处,铭刻着一轮橘红色的大日,带着阴森气,游走在赤禹城各处,暗杀着城中各方势力的天骄传人。 一道黑影如墨水般流淌,悄然潜进了‘唱衣院’,然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梦姑射的房间外。 此刻的梦姑射正立身在窗前,担忧地遥望着城主府所在的位置。她的母亲,唱衣院院主正与城主府的元老携手而战。而对面,却是桕烛堂的堂主! 黑影如烟雾从缝隙中穿过,然后在梦姑射身后凝聚,化成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如尸体般面色泛着灰白,不带一丝生气,双眼中,烙印着两颗橘红色的残阳。 蓦然间,那黑影举起手中剑,一剑刺向梦姑射心脏所在之处。 梦姑射只觉如坠冰窟,一股浓郁的死亡之气向自己汹涌而来。她来不及转身应对,只能全力将身体向一侧偏去,同时身上的素白纱衣焕发璀璨光华,一道神影从其中缓缓浮现。 嗤! 梦姑射身体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前方。但这致命一剑终于还是被她挡住了! 梦姑射轻轻咳出一缕血,豁然转过身,背后白色纱衣慢慢被血色洇透。那一剑虽然被她挡住,但终究还是受了伤。梦姑射看向对面尸体般的人影,看到了铭刻着橘红大日的短剑,也看到了烙印着残阳的双眼,面上露出凝重,忌惮之色。 “日沉阁的杀手?残阳影?”梦姑射开口,紧紧盯着对面黑影。 残阳影,乃是日沉阁杀手死士,只为杀人而生。虽是活人,但却与死人没什么区别。残阳影出手,只有你死,我死两个结果。 那黑影一声不发,身体前飘,提剑便向梦姑射刺去。 …… 城主府内,陆虞身上裹着虚空鼠兽皮,全力施展着虚空宝术,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潜行去。 本来他不想掺和其中,毕竟以他的实力,一不小心就会殒命于此。但见此战愈演愈烈,情况越发混乱,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终于还是动了出手的心思。 一路而来,陆虞不止一次遇到有日沉阁的杀手暗中潜藏,然后袭击杀死各势力那些天才,骄子。看到他们于无声之中施以必杀一击,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心惊肉跳之感。 陆虞虽未修习暗杀之术,但这身法一道,却与那日沉阁的杀手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所以陆虞所幸便扮成杀手,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凭借着虚空宝术,陆虞倒也安然无事地混入了城主府中。 陆虞极力隐藏着自己,一步步地向行进。 他并不知城主孙女所居何处,也不知那尊骨鼎如今到底在哪,所以只能跟在这些人后面。而这些人既然敢动手,自然早已调查,策划好了一切。他只需小心做好‘渔翁’就好了。 这城主府之大,之复杂危险超出了陆虞的意料。 陆虞之前便了解到,这城主府乃是由一颗天外陨星为本体,然后对其进行掏空,凿劈,雕琢所建成。完满一体,自成一方,恢宏而浩然,内藏无数玄妙。 但真正进入其中,才发现即便阵法因为一些缘故没有开启,这城主府也不是能轻易闯进来的。 一处处或是天然形成,或是城主以大法力布置的奇诡之地不时出现。或是让人陷入幻境,或是磁力扰人心神,甚至还有阴魂暗中潜伏……让人防不胜防。 第六十二章 遭遇 而陆虞也因为如此,无意中踏入了乱磁之地。扰了精神,暴露了踪迹,差点被日沉阁杀手所围杀!虽然侥幸逃脱,但却失去了方向,迷失在了这偌大的城主府中。 陆虞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如履薄冰。附近整片地域只有陆虞一人,即便是守卫也已经离开,去与那些侵入者拼杀了。 即便是陆虞如何小心谨慎,也还是数次陷进奇诡之地,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陆虞左弯右绕,寻觅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来到了一处宫殿之侧。 那宫殿颇显精致,檐牙高啄,飞檐角上还挂着一串串风铃,声音清泠,泛着幽光。整座宫殿被笼罩在一片氤氲白气中,莹莹如月光。 在宫殿正前方是一处花园,其中长满了各种奇花异树,即便天气冷寒,仍然一片生机,香气扑鼻。特别是其中还有一汪‘金泉’,一山‘银石’。 陆虞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应该就是那城主孙女‘嗽月澄’所居之地。 城主一脉,并非人族,而是一种世所罕有的神兽,名为嗽月。 ‘嗽月,形似豹,饮金泉之液,食银石之髓。此兽夜喷白气,其光如月,可照数十亩。’这便是嗽月神兽。而城主一脉也依此而取名。城主名为‘嗽月庭’,其子名为‘嗽月夬’…… 虽是如此,但陆虞仍然有所顾忌。 虽然之前传出消息,说那城主孙女炼化骨鼎时身受反噬而重伤,但谁也不知是真是假;况且作为城主孙女,即便有动乱发生,宫殿之前也不能一个守卫都没有。 陆虞隐藏在花园中,犹豫不决,万一这是个陷阱,自己踏进去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也正在陆虞迟疑之时,忽然有四道黑影从远处飘忽而来,不带一丝声响。正是四位日沉阁的杀手!可好巧不巧的是,那四杀手恰好从陆虞一侧掠过,发现了陆虞的踪迹。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瞬,五人相视而望,带着一丝惊愕。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一杀手瞬间出手,手中短剑隐在黑暗中,直向陆虞心口刺去;而另一杀手则是立刻与之配合,一剑向陆虞背心贯穿而去! 而另外两人却是各自一点额头,两枚青铜环从额间浮现,然后瞬间放大,一上一下,将五人囚困起来。一颗颗如同鬼脸的黑色符文连成一条条,萦绕一周,将此地隔绝。 四人配合可谓天衣无缝,让陆虞无处可逃。 陆虞见状,也是无奈,只能心中暗骂一声,无妄之灾!眉头也不由得紧锁起来。他虽然没见过那两道圆环,但却猜的出应当是一对阵法法器,且是起隔绝声音,气息等作用。 但此时已由不得他多想! 陆虞身体猛然一震,一团青湛湛的光华从眉间涌现,离鼎自泥丸宫中飞出。同时身上筋肉镀上一层金光,金色的金乌火焰从体内爆发,向四周席卷! 铮! 短剑刺到陆虞身上,竟发出金铁之声! 陆虞身体泛起银白色光芒,猛地向一侧躲去,剑尖从陆虞身上划过,带起刺耳的声响,点点火星溅起!两道近一尺长的划痕从陆虞身上绽开,陆虞身上的黑袍被直接截断,露出里面银白色的虚空鼠兽皮! “太一境圆满?” 陆虞只觉身上被划中处一股刺痛向体内蔓延,甚至有鲜血溢出!深吸了口气,稳下身体,然后双目盯向那四名杀手。若非圆满境界,怎么可能只一剑便隔着虚空鼠兽皮破开他被‘离鼎’和‘金乌精血’等蕴养至可称‘妖蛮’的强横肉身! 四人不答,几乎同时身形一晃,从不同方位向陆虞攻去! 陆虞头顶离鼎瞬间放大,如同一座巨大的磨盘,被陆虞擎着鼎耳,狠狠地砸向四人!金乌火焰汹涌而出,充斥着整个阵法囚牢! 那四人虽境界高他许多,但终究是杀手,所用也皆为暗杀手段。对陆虞来说,如此状况下,最有利的解决方法便是以力破法,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活命的可能! 离鼎绽放光华,如陨石般坠落,向其中一杀手砸去!但另外三人却从不同方向持着短剑如毒蛇般盯着陆虞,随时发动致命一剑!这却让陆虞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陆虞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幕,立刻改变了攻式。低喝一声,周身熊熊火焰中飞出四只火焰萦绕的金乌,啼鸣着向那四名杀手扑去! 见那四名杀手被火焰金乌挡住了一瞬,陆虞终于趁机舒了一口气,手臂一甩,离鼎脱手而出,落到了陆虞脚下。头顶上方,一尊模糊的大鼎光影凝聚成形,一股摄人威势瞬间将所有人压制! “上行水以润下,下运火以炎上。坎离合和,水火演万象!” 一幅图卷横空,山河鸟兽,无所不有! 那四人顿时身体一僵,身体如同背上了一座大山,速度也明显缓慢了下来!陆虞双手结印,喷出一口血,飞入了那图卷中的大日。四周如海般的金乌火焰亦是疯狂流淌,奔涌向图卷中的大日。 那大日越发璀璨炽烈,空气好像都被炙烤的扭曲起来,好像有神祗于其中孕育!整片囚牢变得灿烂耀眼,陆虞身体一动,拔出剑来,一剑向其中一人劈斩而去! 那四名杀手却仍是无动于衷,四人占据四面。其中一人持剑迎上,双目冷漠如死,剑光如蛇信吞吐,猛地与陆虞手中长剑碰到了一起! 嗡! 剑吟响彻,陆虞闷哼一声,身体倒飞了出去!而位于他身后的那个杀手瞬间出手,直向陆虞袭杀去!陆虞身体骤然一转,几乎将腰身折了过来,一剑悍然劈下,喷出一口鲜血,这才挡住了这一击,但身体又被击飞了出去! 陆虞深知再这样下去,他绝对是必死无疑! “金乌!”陆虞瞋目嘶喊。 那图卷中的大日如蛋壳般裂开,一只足有三丈大小的栩栩如生的灿金色金乌从里面飞出,双目如电,翎羽如刀。长唳一声,双翼振起火焰风暴,向其中两人扑杀而去! 陆虞长出一口气,双目锋锐,盯向另外两人。有了金乌阻挡,陆虞终于能够轻松许多。但他也知道,不能拖,不然时间一到,金乌消散,自己将重新陷入危险之中。必须速战速决! 当! 陆虞猛地转身,一剑横扫而出!却是那杀手不知何时绕到了陆虞身后!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陆虞无视身上的伤势,运转虚空宝术,一圈圈银白色涟漪从其丹田处绽开,然后眨眼间便扩散至整个囚牢。整片虚空仿佛化成了一片泥沼,将所有人都陷入了其中。 唰! 陆虞身体一动,霎时来到一杀手之前,手中剑挥起,剑尖绽起一点寒光,一剑向其刺出! 那杀手却像是预判到了这一剑,身体轻轻一晃,竟将其躲了过去!另一手手掌黑如墨玉,一掌拍向陆虞胸膛。 陆虞见状,身形轻退,手臂抬起,亦是一掌拍出,眼中带着一丝狠色。 “人间火!” 陆虞手心中钻出一缕赤红色的火焰,摇摇晃晃,好像风一大就会被吹灭一样。那缕赤色火焰无声燃烧着,随着陆虞的手,与那杀手击到了一起。 嘭! 陆虞身体一晃,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了离鼎之上,滴滴冷汗瞬间从头上冒出!陆虞手臂扭曲,臂骨直接被折断,筋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一条条黑色丝线如蛇虺般从手掌向上攀爬,侵蚀。 整条手臂可以说是暂时废掉了! 但那杀手自然也不好受。离鼎火慢慢向上蔓延着,所到之处,血肉直接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爆响和刺鼻的腥气! 离鼎侧,还不等陆虞身体稳住,另一个杀手已是无声无息地潜来。 哧! 短剑顺着陆虞锁骨从肩胛处划过,森白的骨头露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出现到陆虞骨头上,鲜血汩汩而出,呼吸间浸湿了陆虞的衣袍。 陆虞向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盯着那个杀手。若不是他躲闪的及时,那伤痕出现的地方就会是他的脖子!此刻他便已经死了! 终究是实力太弱!陆虞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和对实力的渴望! “接下来,必须要拼命了!”陆虞瞥了旁边一眼。金乌已是变得有些黯淡,那两个杀手随时可能对自己出手! 陆虞突然拔身而起,身体一动,手中剑‘唰’划了一圈,画出一道银白色圆环,煊赫耀目,足有十丈方圆,将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半空中,银白色圆环豁然散开,瞬间凝结成八口银白色的三尺长剑。长剑如晶石雕琢,凌厉的剑气肆虐漫卷,轻轻一振,洞穿虚空,直向四人贯射而去! “万象圜土,困地封天!” 陆虞一刻不停,手中结印诀,背后图卷中地面涌出一片黑暗,汇成一座模糊的殿台。一道道看不清形貌的身影站立其中,一条条锁链,绳索从那些身影手中延出…… 离鼎飞悬,落入殿台之中。一股恐怖的死气弥漫出来,条条锁链、绳索如勾魂夺命般向其中一杀手缠绕而去,不论他如何躲避都徒劳无功! 陆虞脸上涌上一股灰暗,死气在侵蚀着他的身体!陆虞转过头,另一杀手已是去到了金乌那处,三人联手,金乌已是岌岌可危! 第六十三章 拼命,城主 陆虞盯向那被锁链捆缚,殿台镇压住,已是完全动弹不得的杀手,面上露出狠厉之色,本有些稚嫩的脸庞显的有些狰狞。 “渔阳剑诀!弓背霞明剑照霜,高天白露映红阳!” 臂膀轻轻一震,手中剑绽出一抹赤红色光辉!陆虞飞掠上前,身形一顿,全身筋肉紧绷起来,丝丝鲜血从伤口溢出!手中长剑举起又落下,剑光如霜,泼洒而出,剑气煊赫凌厉,带着血的光彩,落到了那杀手身上! 哧! 一剑落下!那杀手被陆虞一剑从颅顶分做了两半!绯红的鲜血如雨迸溅!陆虞喷出一口血来,脸色变得煞白,眼神黯淡下来,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圜土殿台变得虚幻,然后化作漫天黑气消散。离鼎从殿台中坠落,光芒敛起!另一侧,那只大日金乌终于还是没能撑住,哀鸣着,被三个杀手击散成漫天星火! 陆虞知道,以自己如今状况,若是再交手,三招之内必会殒命!若想活命,唯一的机会,就是打破这囚牢!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能丢掉性命! “地载物,天垂象,后土皇天,鼎唤九州!血引,九州祀!” 陆虞手中掐印,声音低沉,一字一响,一颗璀璨如辰星的血珠自陆虞心口冒出,满头黑发渐渐覆上一层灰白!离鼎轻轻震颤着,上面的铭文缓缓亮起,一团充满生机,沉凝厚重的雾气将整个囚牢充满!如同天倾覆下来一般,欲要将那三人压在下面! 随着陆虞手印结毕,头发已变化成了灰白色,干枯如草,面色也变得暗淡无神,生出皱纹,竟有一股垂垂老矣之感弥散出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百岁! 离鼎如同与整个城主府,整个九州天地融合到了一起,地面轻震,却是如同天翻地覆,‘天气’与‘地气’如江河般奔涌而来,落入离鼎之中! 整片地域好像要重演混沌,清浊被混淆,五行在交融,天地变得一片迷蒙! 一枚枚铭纹光影从离鼎上脱落,向那三个杀手镇杀而去!只不过巴掌大小,晶莹如玉石的铭文却如山岳般沉重,如刀剑般凌厉! 那形成‘符文囚牢’的两道青铜环上慢慢浮现道道裂痕,鬼脸般符文所形成的囚牢也摇晃虚幻起来,发出‘咔嚓咔嚓’地碎裂声。 而这里的异常自然也被城主府的人察觉,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人来到此处,发现了这里的所发生的一切!为首的,竟然便是“身受重创”的‘嗽月澄’! 不过这也在陆虞的意料之中。要知道,她可是城主的孙女,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护身宝物,哪会如此轻易便受伤! 放出那消息,也只是想把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给引出来罢了!这次本想在宫殿中埋伏着,守株待兔,却没想到发生了如此意外! 囚牢被破,陆虞四人从里面现出身来。那嗽月澄看了三个日沉阁杀手一眼,又盯向陆虞,眉头蹙起,眼中透出诧异之色。显然是不明白,明明应该是来暗杀自己的日沉阁杀手,为何竟与他人在自己殿前斗了起来! 陆虞瞥了那嗽月澄一眼,收起离鼎,身形一晃,拼命的催动起虚空宝术,霎时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嗽月澄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陆虞消失的方向,不明白他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而那被陆虞以离鼎铭文镇杀近死的三个杀手还未有所动作,便被嗽月澄身后的护卫直接斩杀! …… 陆虞昏昏沉沉地疯狂向前逃窜着,却终究难抑重伤昏迷了过去,一头栽倒在了角落中的一片枯草中!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寿元?”陆虞在昏死过去之前,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在陆虞昏迷过去没一会儿功夫,天色突然变了! 笼罩着整个城主府的阵法突然开启,如同一口凝白色的巨钟,固若金汤地将城主府完全扣在了里面。一枚枚璀璨如太阳的符文烙印在上面,一刻不停地流转着,一尊如神如魔般的光影从其中缓缓站立起来,双眼暴射出灿烂炳焕的光华! 原本正在厮斗拼杀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谁也不知道这阵法为何会突然开启! “是城主!城主出关了!”正在所有人疑惑间,突然有人大声吼道,脸上涌出狂喜之色。 也正在这时,一道神祗般无尽威严的明赫身影自悬空岛中一步踏出,来到了那如神魔般的光影头顶,静静悬立着! 一身金色长袍,背负双手,发丝飘散,翩然若仙。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正是赤禹城城主‘嗽月庭’! 城中无数人见到那身影,皆是欣喜若狂,纷纷嘶喊,吼叫起来! “城主!城主!城主!” 城主嗽月庭看向那被唱衣院院主‘梦相思’压制的裴家老祖,又扫了一眼正与右副城主对峙着的裴家上代家主,恍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有胆子对我城主府出手,原来是你裴家又有一人破入了‘玄液境’!可喜可贺!”嗽月庭轻拊掌,开口笑道。 裴家老祖冷然一笑,道:“不敢,两个玄液境而已,又岂入的了城主大人的法眼!” “说的也是”,城主嗽月庭丝毫不给面子,“单凭你,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转头看向城外远处,“颛孙太真,朱眉魂,你们两个说是不是!”城主的声音远远传来,如霹雳炸响,响彻寰宇!许多修士被震的身体一滞,几乎呕血,脑中一片空白! 两道高过千丈的庞大虚影自北方遥远处升起,接天连地,气贯长虹。 其中一虚影,状如神女,身着峨冠华服,青衣朱履,秀颜姿丽,面容妖媚,风情万种,婵娟此豸。其身后,盘缠着一条数千丈长的赤睛白蛇,鳞片幽幽,齿牙森森,双目彤彤如火光。一圈绸缎般的白绫环绕在那女子周身,上下飞舞着;而另一虚影状如恶鬼之形,生有两首,一为人首一为牛头,马足虎爪,赤体无衣,浑身长满了赤红色毛发,两双青幽幽的眼目如两轮碧月挂在天空! 那神女般的虚影开口,双目泛着盈盈水光,声音柔媚摄人,道:“没想到近千年不见,你竟然还能记得我们,太真真是倍感荣幸!” “嗽月庭,破境之际强行出关,滋味可是不好受!”那如恶鬼一样的身影双目盯向嗽月庭,声音嘶哑如鬼嚎牛吼,正是朱眉魂。 “我看你这赤禹城城主也当的够久了,这位置,也该换人了!” “我好不好受自然无需你关心,只是没想到,这数百年你消失了踪迹,不知去向,竟然是加入了日沉阁!”城主嗽月庭摇了摇头,俨乎其然地叹息一声,“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死了!” “还有你,颛孙太真,单是他朱眉魂还在我意料之中,我却是没想到以你的孤傲性格竟然也堕了进去!”城主嗽月庭声音沉下了许多,眼中掠过可惜之色, 那颛孙太真立在一旁,听到城主说没想到她也加入了日沉阁时,眼神一阵恍惚,浮现出回忆之色。但紧接着又变得复杂起来,像被一团光怪陆离地雾气笼罩住! 不过很快,她眼中波动的情绪便被压抑了下去,双瞳再次恢复古井不波的模样。她看向城主,开口说道:“我加入日沉阁自然有我的原因,而且以我们的实力、位置,也应该知道一些东西,你就不想做任何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为何要有打算?”城主反问,“他日,我自会以我之力打破桎梏,登临绝巅,笑傲天下,何须借他人之手!”城主平静地开口,声音中透出无穷的自信与野望!气势如开锋的利剑直冲寰宇,欲要刺破天穹! 城主目光豁然一转,盯向朱眉魂两人,眼神被凌厉之气所淹没,语气也变得冷肃森寒“你们如何做出选择,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但这次你们在赤禹城掀起如此大的波澜,那就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哈哈,多年不见,嗽月庭你还是那么嚣张!”朱眉魂人首嘶声大笑,另一牛头沉闷的吼叫着!“我日沉阁做事还需向你交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日沉阁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做了,便要付出代价!你日沉阁的名头,还压不到我头上!” 城主嗽月庭双目骤然亮起,一道遮空蔽日的兽影突兀浮现出来。其身长有数千丈,形如豹,如一条山岭般横在空中,通体泛着灿金色光芒,根根毛发如黄金铸成,双目如银白色太阳,烁亮煊赫,明照四方!无穷无尽的月光倾泄而下,兽影口鼻间喷吐出漫天白气,铺天盖地汹涌而出,将整的赤禹城都淹没在其中! 那如豹般的兽影正是城主的神兽本体,嗽月! 嗽月神兽自氤氲白气中探出一只豹爪,上面月辉弥漫,金银相映,夺目绚烂,向着那两道耸立如山岳的虚影抓去! 而颛孙太真与朱眉魂见城主出手,亦是伸出一只手,缭绕着橘红色光焰,与嗽月兽爪碰到了一起! 轰! 一声震天闷响,整个赤禹城好像都晃动了一下,一场风暴由碰撞处疯狂肆虐开来,无数山石,老树,殿宇被卷起,摧毁,一时天翻地覆! 第六十四章 逼退,寻踪 嗽月神兽左爪向下一按,一口莹白如玉,焕散着恐怖气息的小钟从其爪间飞出。不知是何物所铸,似石非石,似骨非骨,铭刻着一尊尊神魔乱舞之象! 小钟越变越大,落下时,已是将整个赤禹城都笼罩、保护了起来,漫卷的风暴被隔绝在外,不再受其破坏。 “嗽月庭,你景象未分,日月未化,却又强行出关,如今与我二人对战,又将‘打天钟’弃之不用,莫不是想陨落于此?”朱眉魂大笑出声,开口揶揄道。但那四只惨碧的眼瞳却同时盯向那口‘打天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打天钟,正是那口莹白小钟的名字。是当年城主从禁地中带出,被无数大能者称为‘神魔禁器’,有鬼神莫测之威。即便是以朱眉魂,颛孙太真这等实力境界,也是心动不已。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会陨落于此!”城主嗽月庭嘲讽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怪异,然后不再言语。嗽月神兽身上充溢的月辉慢慢向其右眼汇聚,其颜色也渐渐变为了黄色。 悬于寰宇太空之上的太阴之月中奔射下一束璀璨光亮,照在了嗽月神兽右眼瞳孔之中。而此时,那嗽月神兽右眼之中赫然浮现出一轮圆月,绽放光华,与太空之上那轮太阴月遥相呼应,冥冥中联系了起来! “你观想出月象了?”朱眉魂惊声吼道,声音带上了几分尖锐,满是不可置信和浓浓地不甘之情。 他与城主乃是同一时代的人,亦是一代天骄。之前实力境界一直与城主相差不多,被困在玄液境圆满境界已经超过了五百年,谁曾想城主嗽月庭竟然无声无息中打破了桎梏,踏进了另一个领域! 而且他已经存活了近两千年了,生命已经无多。玄液境修士寿命也就在两千年左右,即便他本体并非人族,而是精魅所化,寿元也不会增加太多。虽有提升寿元的灵材宝药,但境界越高,作用越低,且无比难寻,更遑论天地自有限制。 所以想要继续活着的唯一办法就是突破境界! 可想要迈入日月之境,实在是千难万难!即便是以他和颛孙太真的天赋才情,同辈间少有能敌,也是被困在这日月境之下数百年,始终没能突破! “月象?自然不止!”嗽月庭大笑出声。其左眼中慢慢升起一颗赤色大日,释放出炽烈的光芒,辉光将整片天地都照亮起来,焕耀流光,紫气氤氲!赤红色日芒辉映千万里场域! “日景!你已经突破了!”朱眉魂惊恐吼叫,面色大变,然后转身便逃!日月境的嗽月庭,远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了的! 嗽月神兽头颅昂起,兽口大张,一团光轮喷吐而出! “日精赤,月光黄,二气混元生飞华,郁仪结璘一轮转,便是圆光合气芒!” 那道日月精华相交缠的光轮穿越了虚空,直向朱眉魂贯射而去!即便那朱眉魂如何拼命窜逃,将所有的防御手段都用了出来,也终究没能挡住这一击! ‘日月轮’瞬息便至,从朱眉魂后心洞穿而过!只听那朱眉魂惨叫一声,化成漫天浊气,一道黑光瞬间遁于地下,随后不知所踪。只有凄厉的尖啸声仍在回荡! 嗽月神兽庞大如山岭的身形渐渐消散,重新化成煌煌如帝皇的金袍人影,没有再出手。毕竟他也是刚突破不久,境界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 城主嗽月庭双目转向仍然停留在那的颛孙太真,说道:“你也走!” 颛孙太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动,然后不再停留,转身离去消失不见。城主嗽月庭落下身来,眼神幽邃。心中仍回荡着之前颛孙太真所说的那句话。 “风起云涌,龙蛇起陆,万千年不出的旷世奇才,消失无尽岁月的神秘势力尽将出世,天翻地覆,波谲云诡,让人看不透啊!”城主看向天宇深处,心中暗叹。 片刻后,收敛起心绪,转身飞回城主府。右手伸出,打天钟眨眼间变小,落入手心中。 此刻下面的混乱早已因城主的出现而停止,众多对城主府出手的势力、修士皆是心生绝望、后悔之意。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势力,又低估了城主的实力,也因此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那裴氏一族更是如此,他们本以为有日沉阁的两大超级强者相助,此战必是十拿九稳,稳操胜券。谁承想城主竟在这关键时刻突破了,那日沉阁的强者更是不战而逃!这一切只能说是时也,运也,命也! 城主将落下身,来到城主府门前,向那些势力扫了一眼,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境界实力相差太远,那些人引不起他半点兴趣。而且这种事,对于修炼界来说,实在是太常见不过,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的人! 城主看向那已经伏诛的两位长老,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将他们两人先押下去!”接着转向裴家老祖二人。看着两人满是绝望与悲愤的面庞,城主伸出手,一层如水银般的银色流光汇集到其掌心,然后将整个手掌覆盖。 城主一掌按下,两只磨盘大小的亮银色手掌凭空浮现,如同从另一时空而来,纹路纤毫毕现。那两只巨大手掌径直落下,向裴家老祖两人镇压而去! 裴家老祖全身燃起紫色火焰,头发倒竖而起,两只眼瞳化作两颗火球,赫亮如大日,虚空都被烧的扭曲起来,泛起层层叠叠的波纹,拼命抵抗着,却只是做无用功!最终被城主一掌拍入地下,生死不知! “将裴家老祖和裴家家主带到大殿,我有事要问他们。”城主看向右副城主,开口说道。然后又对大长老说:“让桕烛堂堂主来城主府一趟。” “獓骃!” “在!”城卫军军主向前跨出一步,身长足有三丈,头顶四只黑色尖角如利剑闪着幽芒。 “带人将裴家尽数剿灭,不许留一点祸患!”城主嗽月庭声音森冷,弥漫着淡淡地杀意。他虽理解这种做法,但绝不会姑息放纵,更不会为了所谓名声将其放过!既然做了,便要付出代价!既然出手,便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是!”那獓骃军主冷声回应。挟着滔天杀气直向裴家而去! …… 城主府,藏天隐月大殿。 嗽月澄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身披黑甲的军士,押着一个瘦削地黑衣人。那黑衣人竟然是日沉阁杀手!也不知嗽月澄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这素以‘不成便死’着称的日沉阁杀手给活着擒了下来。 “爷爷,这是日沉阁的杀手,被我给活捉了,你要不要审问一下?”嗽月澄有些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然后寻了处位置,随意坐了下去。 “不必了,一个日沉阁的普通杀手罢了,棋子而已,能知道些什么。”嗽月庭温和地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然后目光转向嗽月澄,“倒是你,整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四处游荡,能不能像你兄长一样,沉稳一些!” “我哥?确实沉稳!整天整夜地在‘守藏阁’看书,都变成书呆子了,我上次见他还是半年前呢!”嗽月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你嘟囔什么?”嗽月庭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没什么!”嗽月澄立刻回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爷爷,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找个人出来?” “找人?找什么人?” “一个小贼!”嗽月澄颇有些忿忿,“昨天夜里和几个日沉阁杀手竟然偷摸到了我的殿前,肯定是冲着那骨鼎来的!速度不错,不过实力一般,差点被几个杀手给杀了!”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做,我可不管!”城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爷爷!”嗽月澄装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行!行!”城主最受不了她这幅模样。“那‘小贼’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的?”嗽月澄蹙起眉头,努力回忆起来。“年龄应该不大,有些瘦,不过头发都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又挺苍老的。” “对了,那人的武器是一尊青色方鼎,看上去挺神秘的,昨天的异动应该就是他引起的!” “青色方鼎?异动?”城主嗽月庭低声自语。以他的实力,昨天夜里发生的异动自然也有所察觉,甚至感受会更深一些。他分明感应到一股如渊似海的气息突兀出现又消失,再去探查时已没了踪迹。本以为是有大能现身,没想到是一尊青色方鼎引起的! “莫非是九鼎?”嗽月庭暗暗思索。接着,无形的灵魂之力自其泥丸宫中汹涌而出,漫无止境,笼罩向整个赤禹城。 而此刻的陆虞仍然昏迷着,气息微弱,难以察觉。身体在角落里被枯草所遮掩,一时竟是无人发现! “应该是这个小家伙?”城主探查到陆虞的存在,心头却涌出几分诧异。他分明感应到陆虞才不过十几岁,还年少的很,但却怪异的发现他仅剩下了几年的寿命! 要知道,只要进入太一境,便会拥有超过两百年的寿元! “奇怪!”城主心中忖量,“看样子倒像是献祭了生命,莫非和昨夜的异动有关?” “猰貐!去把东府曲映园角落里的那白发少年带过来。” “是!”城主身后一虬髯魁梧大汉低声应了句。 …… 很快,陆虞便被带到了城主府大殿中。看着陆虞消瘦虚弱甚至有些苍老的模样,城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五章 交谈,离去 一指点出,一抹青光光束落入陆虞心脏处,继而一轮淡青色漩涡在陆虞心脏上方缓缓成形,丝丝缕缕地‘生之气’自天地间汇聚而来,然后结成滴滴翡翠般晶莹的水珠落入陆虞体内。 陆虞有些枯瘦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脸上皱纹消失,浮现出红润光泽,但头发仍是灰白色,没有什么变化。陆虞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看到不远处高座上的城主,不由得心间一震,吃了一惊,但瞬间便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虽没有见过城主,亦不知其相貌,但仍然有所猜测。 “拜见城主!”陆虞支撑着起身,向城主躬身行了一礼。 “心态倒是不错!”城主笑着赞了一句。“你如何认为我就是城主的?” “在这大殿之中,您居于最高位,且嗽月澄仙子也坐于殿中,自然不难猜测!”陆虞身体紧绷,强行压抑下心中的忐忑紧张,低声回应。 “我确实是这赤禹城城主。” 即便是早有猜测,但听到城主亲口承认,陆虞还是不由得急张拘诸,心中惴惴。毕竟这可是城主啊,一代传奇人物!早在来赤禹城之前,他便听说过城主嗽月庭的传说! 说起来,城主并不是生自玄州或是祖州,而是从凤麟州而来。 一千五百多年前,城主被凤麟州数方势力联合追杀,独身一人穿越了整个祖州,逃到了玄州一处秘地,继而消失了踪影。 至于原因,据传是因为城主嗽月庭将一强大的神兽族群嫡系传人给屠掉了!至于是真是假,因何出手,又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将那被整个族群所看重,所保护的传承人斩杀,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城主逃到玄州后,因为两州相距太过遥远,那神兽种族在玄州的势力及影响力太过微弱,再加上寻不到城主踪迹,最终只能放弃! 而城主在逃入那一处禁地中后,十多年杳无生息,不知生死。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禁地中,却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他竟然从那‘龙潭虎穴’中走了出来,修为更是达到了三道境的第三境圆满! 城主从禁地中出来之后,便单枪匹马将那神兽族群在玄州的据点人马尽数抹除,杀了个天昏地暗!所用的兵器,便是他自禁地中九死一生得到的神魔禁器‘打天钟’! 后来,嗽月庭便加入了赤禹城城主府,拜了城主为师,为城主所庇护。直到近八百年前,上代老城主‘当路君’寿元耗尽,最终坐化于城主府上空那座被称为‘寅客’的悬空岛上。嗽月庭也最终成为了这城主府之主!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何处而来?”城主嗽月庭突然开口,将陆虞从恍惚中惊醒。 “我?”陆虞一愣,心中突然警惕起来。他不明白城主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晚辈陆虞,从玄州而来。” “陆虞?虞?虞美人么?竟然叫这么个名字?这个老家伙!”城主摇了摇头,有些失笑。 陆虞看着城主露出笑意,却又摇了摇头,实在有些不解,却又不敢开口发问。 “玄州?准确的说应该是玄州玄枢域五龙山脉的地肺山!”城主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虞。竟是将陆虞的来处清晰地一口道了出来!“修炼的可是九鼎炼神法?” “正是。”陆虞呼吸一滞,恭敬回应,心中却是震惊无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事城主是如何知道的! 城主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你修炼的九鼎炼神法应该是从地肺山中得到的!” “是。”陆虞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莫非城主大人与白鹿观之主相识?” “算是认识,准确的说应该是与我师父相识。他二位乃是至交好友,当初白鹿观之主也曾授道于我,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所以探查到你修炼的是九鼎炼神法后,便将你的出身给猜了出来。” 原来如此,陆虞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修炼有九鼎炼神法的虽不多,但也绝不止他‘地肺山村人’这些。但陆虞并没有问出来,抬头问道:“敢问城主大人,白鹿观之主如今是否还安在?” “自然还在,不过却不能告诉你他身在何处。” “那……” “名讳也不行!你无语多问,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好!”陆虞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不但没能解开心里那些疑惑,反而更添谜团! “哎!哎!你们聊完没有?明明是我提出要把他找来的,怎么你们聊起个没完了?”嗽月澄在旁边听着,终于忍不住了,忿忿不平的大喊。 “呃……”陆虞有些错愕,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城主府大殿之中。但心中又忐忑不安起来,毕竟自己当时去嗽月澄的宫殿可不是去施德行善的。 “对了,你潜进阿澄的府院是想干什么?不要说是去欣赏风景。”城主戏谑地看着两人。 陆虞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晚辈进去是想…是想偷件东西。”陆虞越说声音越小。只觉心虚,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偷东西?什么东西?”城主也是有些意想不到。 “一尊骨鼎。” “骨鼎?”城主有些疑惑,转头看向嗽月澄。 嗽月澄瞪了陆虞一眼然后取出一尊只有拳头大的莹白如玉的骨鼎递给城主。 城主嗽月庭接过骨鼎,仔细端详起来。双目覆上一层湛湛神光,双手变化,如同成为黄金铸成,丝丝缕缕的气流从指尖钻进骨鼎中,骨鼎放出奇异光彩,一枚枚铭文从上面脱落,烙印在虚空中,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之音。 看了近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陆虞。 “这尊骨鼎确实与九鼎有关,可能是某一尊的仿制品,且材质惊人,威能不凡,可称为一尊重器了。至于上面的神秘功法,我也看不透,不过应该与九鼎炼神法有所联系。”说着,便将骨鼎递给了陆虞,“你修炼了九鼎炼神法,也许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陆虞接过骨鼎,手掌上光芒闪动,体内的‘炁’如水流注入到骨鼎之中。那尊骨鼎竟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就像要马上碎裂分解一样。上面那如血凝聚成的道道纹络,焕发璀璨光华,竟然‘哗哗’流动起来! 壁上铭刻的神秘经文明明与九鼎炼神法截然不同,但却冥冥联系了起来,一枚枚文字被渲染成了血红色,闪烁着,似要从骨鼎上脱离而下。 正在这时,陆虞泥丸宫中的离鼎突然不受控制地从其眉心中飞出,落到了骨鼎一侧,悬于大殿中。一簇赤色火焰自离鼎中突兀飞出,然后将骨鼎包裹起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尊骨鼎竟真的爆碎开来,继而汇成了一道人形光影。条条血色纹路在其身上蔓延,如同体内经络,一枚枚文字便如一处处窍穴,星辰般闪烁着! 正在几人惊异,凝神细视之时,那道人影突然化成一抹流光瞬息间钻入陆虞双眼中,接着,离鼎也恢复了平常,重新回到陆虞泥丸宫中。 火焰消失,骨鼎又重新聚到了一起,光芒收敛,坠到了地上,上面的血色纹络和神秘经文皆消失不见。那骨鼎虽并无变化,却像是失去了灵性,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陆虞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尴尬地看着城主嗽月庭。 “那是离鼎!”城主没有在意,反而看向陆虞,面色凝重严肃起来。 “是。”陆虞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本不想暴露出来的,谁承想那离鼎竟不受控制地自己飞了出来!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拥有九鼎吗?” “没有。”陆虞皱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你掌握离鼎的消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免召来祸端。而且以后使用九鼎之时,也要谨慎小心,明白吗?” “城主大人放心,九鼎的其中利害晚辈自然知晓,也知道分寸,以后必会多加小心!” 城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嗽月澄,此刻的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个人。 “看我干嘛,我又不会说出去!”嗽月澄眼睛一瞪,有些生气开口喊道。 “你不会说,又不能代表你不会泄露出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完,还不能嗽月澄有所反应,自其双瞳中飞出一柄绽放彩光的透明刀刃,径直落到了嗽月澄眉心中,将她这段记忆斩了去! 嗽月澄只觉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后发现陆虞两人都在看她,顿时眉头一皱,有些奇怪地问:“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陆虞向后轻轻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说:“没事。” 嗽月澄疑惑地看着两人,搞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然后扫到骨鼎落在地上,伸手一招,将其摄到手中,看了一眼,突然开口说道:“这骨鼎怎么变了?上面的铭文呢?” “功法被我收起来了,铭文自然就消失了。”城主不动声色地开口解释。 嗽月澄的记忆还停留在城主探查,催动骨鼎之时的情境,虽然莫名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那我怎么办?” “放心,自然会补偿你的。”城主无奈地开口,“还有,之前陆虞闯入你府院之事,你也不要再计较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两个今天便给我个面子,冰释前嫌如何?” “凭什么…”嗽月澄反驳,刚开口,便被城主严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只好点头答应,接着有些悻悻地狠狠剜了陆虞一眼。 陆虞只能讪讪一笑,却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这还不错。”城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在乎嗽月澄只是“屈于淫威”才答应的。“对了陆虞,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我…”陆虞刚要开口,却又顿住了。之前他的目的是寻找九鼎,提升实力,探寻九鼎和自己之间的关联,顺便找寻小道士的踪迹。 如今虽然从灯烬原梦境中知道了几尊九鼎的下落,却也囿于实力和路程基本不可能得到;而且从城主口中得知了‘白鹿观之主’的存在,更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得到离鼎肯定与这个‘白鹿观之主’有关!但他却不知为何会如此,还有最初遇到小道士公羊真时为何小道士会说他是‘有缘人’…… 太多谜团困扰着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陆虞沉默着,终于决定下来,开口:“我打算去儋耳山。” “松林岭儋耳山?琼山道人白玉蟾成道,隐居之地?”城主有些惊讶。 “对。”陆虞点了点头,“我朋友可能在那里,我准备去寻他。” “你要去儋耳山?”嗽月澄在旁边突然插嘴说道,“那儋耳山如今可是处是非之地,你确定要去?” “怎么回事?” “前些天儋耳山有异象突现,无穷无尽的雷霆海洋将整个山岭都淹没,还有仙庭殿宇,各种异兽奇影从中诞生!有人猜测可能是道门雷法南宗五祖‘白玉蟾’的传承之地又要出世了,而且这一次的异象与以往大有不同,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五祖传承出世?怎么会现在出世?”城主嗽月庭有些惊诧,“按照以往推算,不是应该还需近八百年才会现世吗?” “那我哪知道?”嗽月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陆虞站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儋耳山出现异象,他自然也有所知晓,甚至他猜测,传承之所以会提前现世,是因为小道士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结伴去一趟!”城主沉思,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我又不修雷法,我去干什么?不去!”城主话音刚落,嗽月澄便立即反驳,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显然,还在为之前城主的决定而生闷气。 “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城主面色一肃,盯向嗽月澄。“听话,我叫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嗽月澄看着城主这副模样,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陆虞立在一旁,如坐针毡,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识趣的做一个透明人。 …… 第六十六章 入松林岭 翌日,两人做好准备,来到一只异禽‘鵸?’旁。 鵸?,生有三首,形貌如金乌,但翎羽却为赤色,上面生有道道奇异纹路。趾爪如铁钩,双目如曜石,双翼展开足有五丈长,乃是一只大荒蛮禽。是嗽月澄十二岁开始修炼时,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那只鵸?看到嗽月澄走过来,顿时低下头,亲昵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陆虞仰起头看着这只庞大的鵸?,顿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乘骑异兽而行,上一次骑的还是小道士的那头老黄牛…… 两人身形跃起,落到鵸?背上,一根根翎羽状的光束从其背上升起,将两人保护起来。瞬间,鵸?振翅起飞,向东北方一路行去! 城主看向快速消失的两人,眼睛微眯,眼神深邃。 “苍梧之野开启,五祖传承突然出世,九鼎接连现身尘寰,也不知是天道所为还是哪几方人物在背后推动……”城主低声暗语“还有,虞,他就是你选中的传人吗……” …… 此刻的小道士,正于儋耳山中与数人对峙,鏖战! 近半年前,小道士独自一人离开了五龙山脉后,便生出历练成长的打算。没有过多考虑,便踏上了行途。一路上,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游历一般,一路向西而去。 他虽修有“上天”所赐予的神妙功法《十字天经》,但想要走出自己的路,想要走的更高、更远,便不能只拘泥于这一部功法,而要合多家之所学,集众人之所长,才能铸就自己的路! 《十字天经》高深莫测,直指雷法本源、核心,但终究有些晦涩难懂。他没有授道者,无人引导,只能靠自己摸索,进步便会慢上许多。所以小道士便想去寻觅一些前人所留下的传承、经验、感悟来互相映照,以提升自身境界,修为。 小道士也没想到,本只是慕名来此地想要瞻仰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机缘,竟让‘五祖传承’提前现世了! 他虽因此获得了大机缘,却也引来了无数觊觎之人。雷道五祖所留之物,谁不想得到?于是小道士便被众多修士针对,甚至劫杀,只为夺取传承! …… 一路上,陆虞和嗽月澄两人吵吵闹闹而行。嗽月澄似乎对之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或者是想把在城主面前受的气都撒到陆虞身上,所以一直对陆虞看不顺眼。时不时地便要抱怨,嘲讽几句。 而陆虞开始时一直忍耐着,毕竟事情确实是因他而起,便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可时间长了,陆虞也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始反击回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因此熟悉了许多。虽然还会吵闹,但却明显亲近了许多。两人距离儋耳山也越来越近。 “小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嗽月澄仰躺在鵸?背上,百无聊赖地问道。一身绣有嗽月金身的玉白武袍勾勒出春山般玲珑姣好的身姿,脸庞在日光泼洒下莹莹剔透,有如透明。 “快到了。”陆虞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回应。 “快到了,每次问你都说快到了,这都过去四天了,还是没有到!”嗽月澄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嘟囔道。 “这次是真的快了!” “哪次不是真的快了?” …… 鵸?背上,两人又吵了起来。 两人论起年龄,陆虞比嗽月澄要小上一岁。所以这一路上,嗽月澄便借机发挥,以“长辈”的身份压他,叫他‘小虞’,然后逼着他叫她“姐姐”,这也算是两人争吵的一部分…… 说起来倒是颇为奇异。小道士公羊真要比陆虞年少,却像兄长一样照顾,庇护他;而嗽月澄要比陆虞年长,却像是个小孩,反而要陆虞关照! “这次没有骗你,是真的快要到了!”陆虞遥望着远处被浓云笼罩着的松林岭。 整个松林岭被多如牛毛的各类松树所覆盖,被浓稠的深青色所淹没,座座奇峰突起,棵棵古树参天,甚至还有残雪覆盖在上面。再往里看,便被厚厚的积云所遮盖。 如汪洋般的灰色云海笼罩在整个松林岭上空,覆下看不到尽头的阴影;炽白色、灿青色、亮紫色,一道道不知几千万里长的电蛇在其中穿梭,轰隆隆的霹雳声不时响起,震的大地好像都在颤动。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还能看到,遥远处其他方向亦有修士在不断向儋耳山赶来。松林岭中,偶尔也会有光芒绽起,很明显,在他们之前,早已有人闯了进去。 嗽月澄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人影,急忙催促陆虞赶快动作。然后不等陆虞回应,便直接从鵸?背上跳了下去,向着松林岭飞去! 陆虞有些无奈。尽管已经相处了多天,但陆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的这个急性子。见她身影渐渐遥远,陆虞急忙追了上去,免得两人分散开,不能联系照应。 鵸?高亢啼鸣一声,转身向远处飞去。 两人来到松林岭山脚下,看向雾气蔓延的山林,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迈步,踏入其中。 刚一进入,两人便明显感受到温度降了下来。数之不清的松树扎根在山岩泥土中,低者只有丈许,高者足有上百丈,郁郁葱葱。周围松树林梢上,针叶上挂着点点露珠。 越往里行进,松树便越发高耸、繁茂。枝叶伸展,将天空遮挡的密不透风,让本就有些阴沉的天更显晦暗。再加上蒙蒙雾气的遮蔽,让眼前一片模糊。 即便是陆虞,也只能看清眼前十数丈远的距离。反倒是嗽月澄,因为嗽月神兽本体的缘故,可以看清近百丈远的情境,这对他们来说,可能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只有一丈远,既不会影响彼此出手,也能在意外时及时援救。陆虞两人谨慎向前走着,不知是天气还是其他原因,眼前越发昏暗,甚至可以说是漆黑一片!陆虞双眼中涌上两簇赤色火苗,而嗽月澄双瞳更是化成灿银色,如两颗星辰熠熠发光。 越往里深入,里面弥漫的雾气竟发出淡淡地荧光,眼前变得明亮清晰了许多,但却显的诡异。周围变得寂静无声,没有了任何声响,其他生灵的气机也消失不见,整片山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越发谨慎小心,全身紧绷着,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差池。 吱!吱! 刺耳的尖啸声冲进两人耳朵中。陆虞身体猛地一转,一掌拍出,炽烈的灿金色火焰自手中涌出,将那只袭来的妖怪淹没。凄厉的惨啸声传出,但瞬间又戛然而止,那只妖怪被焚成焦炭的尸体从金焰中无声坠落。 两人向那具尸体看去。尸身长不过一尺,已有些模糊难辨,但依稀可看出形状似禽鸟。且明显实力并不强。 正在两人探查,猜测之时,刺耳的尖啸声再次传来,且是铺天盖地蜂拥而来!尖利的啸声如魔音贯耳,让人头昏脑胀,数之不清的蝙蝠如潮水般自雾气中疯狂扑来! “是五色蝙蝠!”嗽月澄惊声叫道。 陆虞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彩色蝙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五色蝙蝠的相关记载。五色蝙蝠,黄者无肠,倒飞,腹向天;白者脑重,头垂自挂;黑者如乌,至千岁形变如小燕;青者毫毛长二寸,色如翠;赤者止于石穴,穴上入天…… 五色蝙蝠,乃是洪荒异种,天生亲近于五行,餐霞饮瀣而生。实力并不强,也非恶兽,反而因为可牵引五行之气,且肉身如宝药而被无数势力捕捉,猎杀! 五色蝙蝠在外界已基本绝迹,没想到在这里竟如此之多! 虽说如此,但为了活命也必须要杀!陆虞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未动手,嗽月澄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许杀它们!” “不杀它们,它们就要杀我!”陆虞身体一晃,虚空宝术运转,一具具幻影在其身周浮现,躲过五色蝙蝠的扑杀。手中望之剑‘哧’地划出一个银白色光环,一道道扭曲涟漪向外波荡,释放着凌厉的剑光,将那些蝙蝠绞杀,斩灭! “那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杀!”嗽月澄的声音罕有地认真起来,但仍然有种耍无赖的味道。 “我只能保证尽量少杀伤它们。”陆虞犹豫了一下,收起望之剑,身形向后轻轻一退,一幅灿烂地图卷横空而现。星辰日月,人虫鸟兽,包罗万象。 “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八荒地阔,百川回天!” 条条江流如银河璀璨,与天地相连,勾勒出一座包举宇内的荒原!那荒原竟莫名地与灯烬原有些相似! 荒原自画卷中降临,道道光河环绕。五色蝙蝠扑杀而至,但还未碰到陆虞,便落入荒原中,顿时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如同疯狂了一般。 第六十七章 交谈 嗽月澄浑身绽放金光,一只丈长的嗽月神兽虚影将其包裹在内,口中喷吐出一团白气,白气向前席卷,五色蝙蝠冲入那白气中,却是晕厥了过去,如尸体般从半空坠落。 两人相视了一眼,皆是看出彼此的手段都撑不了太久。不约而同地步伐踏出,运转脚力,快速向深处行去。 咔! 陆虞正走着,身体却猛地一震,浑身筋肉紧绷起来,骸骨发出‘咔嚓’之声,一层金色焰火瞬间覆上全身!背后诡异地发出凄厉如婴孩哭的叫声! 嗽月澄瞬间来到陆虞身后,一指点出,灿烂如黄金的光柱自指尖射出,将那只不过指节大小,怪异的赤红色虫豸击杀! “是磷炤虫!”嗽月澄面色变化,顿时凝重起来。 磷炤虫,大如蜂,身赤如血,生有腐毒,八翅六足,声如婴哭。 陆虞背后伤口处一团青黑色淤斑在向四周扩散,一股尸体腐烂的恶人气息散发出来!陆虞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体内一缕缕赤色离鼎火向伤口处流淌去,丹田中淡淡的青色光华释放出来,化解着伤口处的腐毒。 望之剑无声落入陆虞手中,两人警惕地探查向浪潮般的五色蝙蝠。那些磷炤虫便躲在这些五色蝙蝠中。嗽月澄头顶三尺处,一轮灿银色圆月不知何时浮现,朦朦胧胧,倾泄下淡淡地银色光雾,将两人笼罩在内。 “现在必须要赶快逃离这里,不然被磷炤虫围困住就危险了!所以那些蝙蝠,不杀也得杀!”陆虞双目泛冷,盯向嗽月澄,声音低沉地吼道。 因为她不想杀那些五色蝙蝠,两人只能被动防御,拖慢了他们速度太多! 嗽月澄沉默不语。 陆虞却是不再理会她。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陆虞身体向前跨出,那月光江河所演化的荒原顿时消失,数不清地五色蝙蝠脱困,尖啸着,更加凶戾的向陆虞扑杀而至!虚空宝术在无形中运转,一圈圈,一层层银白色涟漪从身周绽开,瞬息之间便蔓延至身周十丈之外。整片虚空仿佛化成了一片泥沼,将所有蝙蝠,磷炤虫困缚起来!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陆虞身体一晃,提剑绕身,手中剑‘唰’划出一个圆,一圈银白色圆环赫然浮现,煊赫耀目! 剑身振鸣,声音震震如雷,无穷威势释放出来!银白色圆环豁然散开,瞬间凝结成八口银白色的三尺长剑。八口长剑横扫而出,森冷的剑气肆虐漫卷,将无数蝙蝠湮灭殆尽! 嗽月澄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但她也明白孰轻孰重。双眼轻轻合上,又猛然睁开! “广寒天寰,宝光幽照!玉烛神光!” 嗽月澄头顶三尺的那轮圆月颜色慢慢变化,蜕变成琥珀色,如同一颗宝珠悬挂在半空,幽幽光芒向八方辐散。 五色蝙蝠从四面八方扑来,缝隙中暗藏着只只磷炤虫,却皆被琥珀色幽光笼罩。接着那些蝙蝠便如残雪遇炽阳般惊悚地融解了,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即便是磷炤虫,也是肉壳发生融化,惊恐嘶啸着疯狂向后飞去!陆虞看到这一幕,也是不禁瞳孔骤缩,眼露骇然之色! “还不快走!”嗽月澄瞪了陆虞,身形瞬间向前冲去! 陆虞强行按耐下心中的惊骇,身形凌跃飞起,手腕振动,手中长剑狂舞,剑光如水泼洒,一道道璀璨如雷电的剑光自望之剑上飞出,八道剑光横扫八方,绽放着凛然肃杀之势! “渔阳剑诀!身如毚兔动如风,八极剑光照云空!” 道道剑气肆虐挥洒,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血水残尸如雨洒落! 毕竟境界上陆虞要弱嗽月澄许多,更何况是面对这种不要命一样的围杀,陆虞就显的有些力所不逮。而那些五色蝠和磷炤虫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状况,所以反而更拼命地向陆虞冲去! 道道璀璨绚烂的剑光漫卷而出;灿金色的金乌火焰焮天铄地,猛烈蔓延;离鼎悬于头顶,落下层层青光,将陆虞护在其中……即便如此,仍有磷炤虫飞蛾扑火般穿越进来,噬咬着陆虞身体! “天地泰交水火济,龙虎媾和转金光。” 两尊大鼎光影自陆虞脚下头顶凝聚成形,一龙一虎自其中化出,交转合和,相互缠绕,绽放金光,覆到了陆虞身上。 陆虞顿感无穷力量涌入肉壳之中,如同化身成龙虎,磷炤虫扑到身上,甚至发出铿锵地金属碰撞声!一拳轰出,仿佛能将磷炤虫直接击碎!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终于是有些狼狈地从五色蝙蝠的围杀中闯了出来,来到了一处山坳中。见那群五色蝙蝠和磷炤虫终于四散退去,并未追上来,这才终于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此时的两人皆是浑身带血,精疲力尽,陆虞更是伤痕累累,苦不堪言。两人静坐下来,服下丹药,调整身体状况,恢复伤势,以免后面再遇到什么难处。 林中昏暗,分不清昼夜,亦是辨不清方向。所以两人也不清楚此时此刻身处何地,是何时辰。 经过短暂的修整后,两人皆是基本恢复到完好状态,不学而同地起身。大致分辨,选择好方向后,继续向深处行去。 一路前行,两人皆是有些沉默。 陆虞向嗽月澄看了一眼,终于开口说道:“今天之事,我依了你,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可能觉得这样太残忍,太惨无人道,太泯灭人性,但这就是现实,你不杀它们,它们就会杀你;你不杀它们,后来人也会杀! 就像刚才,你对它们留情,它们对你留手了吗?就像赤禹城裴家,他们就全部该死吗?那些少年孩童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不无辜吗?可城主还是下令将其绝灭!因为他们若是不死,将来死的可能就是你! 你我皆是修者,就应该明白这九州天地是一片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切只为超脱,哪来这多怜悲!都在求活着,仅此而已!” “你一直生活在赤禹城,活在城主的庇护下,看不到外面真实地冷血,丑恶,也许这就是城主让你来此地的原因。”陆虞看着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可它们攻击我们,那是因为我们闯入了它们的领地,是我们先招惹的它们!它们只是为了活命!”嗽月澄沉默着,突然开口反驳。 “你的意思是,是我们的错,它们没有错?” “当然!” “那那些‘磷炤虫’呢?你闯入了它们的领地,然后它们攻击你,你为何要杀它们?我看你对它们,可没有丝毫怜悯、留情之心。” “它们是洪荒凶虫,杀死过许多生灵,自然该死!” “凶虫便该死吗?它们杀死许多生灵与你有何关系?死的是你吗?” “我……” “我虽修为不如你,但死在我手中的人怕是你的十倍、百倍,那我岂不是和那‘磷炤虫’一样该死?”陆虞紧紧盯着她,言语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可我如今只剩下年寿命,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内突破到三道境,提升寿元,那便必死无疑!岂不是又和那‘五色蝙蝠’同病相怜?” “你说我是对是错,该活还是该死?”陆虞又踏前一步,紧紧逼迫着她,面容森冷。 “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嗽月澄有些踉跄地倒退,尖叫着说道。 “你好好想想!”陆虞看向一旁,没有再逼迫她,毕竟过犹不及。 …… 两人又启程,这一行嗽月澄却是直接一言不发了,一直在走神,甚至有些失魂落魄地意味。 陆虞偶尔看向她,见她这副模样,也是有些无奈。说起来,他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虽有之前‘五色蝙蝠之事’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城主嗽月庭的授意。城主要他寻个机会,“狠狠”点拨一下她。 因为对她的过分庇护和溺爱,所以嗽月澄即便已是十五岁,几近成年,却仍是小孩子心性。可如今九州大变将至,混乱将起,需要她快速成长起来,自然方式就要激进一些。 “说起来我还要小她一岁呢,竟然需要我教导她?”陆虞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也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嗽月澄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虞,一脸郑重“但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还是会这样!义无反顾!” “你可能适合做个和尚…嗯…菩萨!”陆虞耸了耸肩,对于她说出这种话没有觉得意外,然后调侃了一句。 “你才做和尚呢!”尽管心情低落,嗽月澄还是没忍住笑了,忍不住反驳道。 接下来这一路气氛终于轻快了许多,也顺利了许多,意料之外地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阻碍,只有一片单调,压抑地黑暗。 两人逐渐来到松林岭的中心位置,离儋耳山也越来越近。 …… 第六十八章 鏖战 儋耳山前,浓雾已消散。天穹之上黑色云海中,一颗如烈日般的硕大无朋的炽白色雷电光球高高悬挂,灿烂炳焕,明耀八方!一道道金色、紫色、青色、赤色…的雷霆如一条条巨龙蜿蜒环绕在雷球之外,声声咆哮着,震天动地! 而那炽白色雷球中心,一尊模糊的巍峨,庄严的圣相盘坐其中,顶天而立地,如同雷霆的主宰! 雷光如日光泼洒而下,将整个儋耳山都映照的光亮一片。 “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傍石,尽是补天馀。不愧是儋耳山!”陆虞看着前方那高耸入雷云,突兀森郁,奇峰险峻,扪参历井地儋耳山,不禁大感震撼,感慨出声。 “这就来到儋耳山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嗽月澄不由得疑惑,打量着四周。 “确实有些怪异。”陆虞收敛心情,向儋耳山一步一趋而去。 慢慢来到儋耳山山脚下,仍然是静谧如以往,但却有血腥气从四周流溢而来,显的有些诡异。两人沿着山麓而行,竟发现了不止一具尸体,遍体鳞伤,横尸在地。有些已经死去十数天,而有些竟然是刚死不久! “要小心了!单是这一小片地域,便是如此,也不知这儋耳山一周,到底死掉多少人?”陆虞警惕地盯向四周,安不忘危。 两人如履薄冰,一步步向前挪去,时刻谨慎注意向四周。 突然,两人像是触发了什么,一束五色光华从其身上一扫而过,两人顿时像是被看透了一般,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光束之下。 穿云裂石地啼鸣声突然响彻山林,两只浑身带着凶戾之色的禽鸟自儋耳山中飞出,向陆虞两人扑杀过去。 “鬿雀,毕方!”两人看到那两只凶禽,面上都露出凝重之意。也大概明白过来为何会有人死在这儋耳山下。 鬿雀,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乃食人。毕方,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身有讹火。两鸟皆是洪荒凶禽,实力亦是非凡,同境界少有人能敌! 那只鬿雀双翼一展,瞳孔泛着血光,两只冷灰色地虎爪如钢铁铸就,向陆虞头颅狠狠抓去! 陆虞见状,深吸一口气,背后望之剑跳到手中,身体猛地腾跃而起。手中剑寒光耀起,剑气凌厉冲天,一剑立斩而下! 锵! 刺耳地嗡鸣炸起,火星迸溅,无形地涟漪向四方扩散。一人一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而另一侧,毕方全身燃起赤红色火焰,腾飞落向嗽月澄。丈许地双翼展开,如两柄璀璨地铡刀,缭绕着赤火,向嗽月澄劈砍而下! “这只鬿雀乃是太一境小成,与我同阶,但那只毕方却是太一境圆满,可它们仍然是分别扑向了我和嗽月澄!”陆虞向嗽月澄那边瞥了一眼,不禁思虑,“难道是特意安排的一场考验?” 陆虞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来,此时此刻,已容不得他想这么多。 鬿雀已是扑杀而至! “古剑八法!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陆虞持剑前冲,望之剑灿烂如寒星,凛然森寒之气汹涌澎湃,长剑悍然劈落,如秋雁孤啼,带着孤独,自虚空一闪而过! 鬿雀更显凶厉,浑身羽毛铿锵作响,如一片片钢铁之羽,释放出青灰色光芒,翅翼振动,身形一旋,竟与陆虞长剑硬碰硬到一起! 铮! 一人一禽一触即退,陆虞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出去,只觉半个身体都麻木了。鬿雀翅翼上有翎羽被斩断,滴滴血珠洒落! 鬿雀愤怒地鸣叫,双翼一扇,瞬间来到陆虞身前,两爪探出,闪着森芒,猛地向陆虞颈肩抓去! 陆虞身体一翻,双手持着剑,猛然斜斩而下,落到两爪上。那鬿雀却是趁机身体前冲,铁喙如钩,向陆虞双眼啄去!赤色火焰霎时从体内涌出,陆虞抬起手,一掌拍出,与鸟喙碰到一起! 嘭! 陆虞倒翻飞出,身体落到地下,一道见骨伤痕从掌心浮现,鲜血洒落。陆虞猛地一踏,身形弹射而起,举起手中剑,刹那风云汇聚,劲风猎猎如刀,剑气凛冽漫卷,霎时一剑斩下! “古剑八法!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 如同风暴降临,剑气席卷四方,周围变得一片混乱,如同末日将临! 鬿雀仍是无所惧,双翼大张,全身光华涌动,一团漆黑如深渊般地漩涡自其口中凝聚,其中深不可测,让人望之生畏。无形地吞噬之力向四周蔓延,卷起遍地沙石。 陆虞一剑斩落,却与那黑色漩涡碰到一起,一股令人难受欲吐血地错力感自心底升起。道道剑气被漩涡消磨,化解,吞噬着。 陆虞心神一动,虚空宝术运转,圈圈银白色涟漪荡起,与那黑色漩涡碰到一起。 嗡! 时空好像扭曲交错了一瞬! 陆虞于刹那间乘间抵隙,身上筋肉虬起,一股沛然大力涌现,望之剑悍然劈下!将那黑色漩涡几乎一分两半!鲜血如雨水洒落,鬿雀凄厉地悲鸣! 另一侧,嗽月澄面对着毕方,双瞳闪亮如星月!一缕缕灿金色流光在身上回转,嗽月神兽虚影攀附在她身上,像披上了一副铠甲,英武飒爽,岳势渊渟,如同一尊武神! 对面那只毕方赤红翎羽上沾着血,一只翅膀垂着,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在那毕方身侧,竟还有一头身长近三丈,头生独角,浑身赤色毛发的狰! 嗽月澄面色有些变化,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她也没想到,费尽气力好不容易废掉毕方一只翅膀,突然又窜出一只狰出来! 毕方长鸣一声,双眼冒火地盯着嗽月澄!身体一晃,向嗽月澄扑了过去。虽说一只翅膀折断,但并不代表它没了攻击力!而在毕方鸣叫的一刹那,狰猛地窜出,如一道火光从另一侧向嗽月澄冲过去! 狰瞬息便至,利爪弹出,仿佛一柄柄钢刃,猛然向嗽月澄抓去!嗽月澄却是向前一步,一拳轰出,拳头璀璨如烈阳,与那狰直接正面硬憾! 嘭!嘭!嘭! 嗽月澄和狰在这瞬间不知交手了多少次,只有让人心惊肉跳地轰击声源源不绝地响起! 啪! 一条钢鞭一样的尾巴突兀出现,带着赤光,凶厉甩向嗽月澄! 嗽月澄手掌探出,电光石火间将那条尾巴抓住,但却又有一条赤尾刹那间抽向嗽月澄!嗽月澄躲闪未及而被抽中,顿时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从背上浮现! 嗽月澄忍着伤势,脚步一退,一颗光球从手心现出,奋力甩向袭来地毕方! 吼! 嗽月澄愤怒地咆哮着现出真身,漫天金光闪烁,无穷白气汹涌!与那头狰相差无几的身形显现出来,金色毛发灿烂,银色双眼耀目! 狰甩着五条尾巴,凝视着嗽月澄,时刻准备扑杀过去! …… 陆虞盯着鬿雀从空中落下,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向嗽月澄那边瞥了一眼。看到狰地身影,顿时吃了一惊,可还不等他去多想,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黑影猛然从林中窜出,疯狂地向陆虞奔来! 陆虞下意识地提剑一剑劈出! 砰! 陆虞感觉好像被一座大山撞到了一样,身体倏地倒退,脚掌搽着地面退出去近十丈才终于稳住身体!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那道黑影显露出身体,壮硕凶悍,其状如牛,生有四角彘耳,浑身散发着戾气。竟是洪荒凶兽诸怀! “诸怀!” 陆虞看到那黑影真形,骇了一跳,也感觉一阵无奈。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诸怀闷吼一声,猛地一踏地,顿时又向陆虞冲了过来!脚下一道道裂缝向四面八方弯曲蔓延!陆虞站立不动,手持望之剑,身后‘水火演万象’图卷浮现张开,离鼎自泥丸宫中飞出,悬在陆虞头顶上。 此刻陆虞才算是真正用出全力! …… 陆虞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持着剑,看向对面的鬿雀和诸怀,身后的图卷虚幻了许多。而鬿雀和诸怀也是伤痕遍体,眼神黯淡,不复之前的凶悍。 正在这时,一条身长近五丈的暗褐色长蛇不知何时从山林中钻出。蛇头昂起,吞吐着蛇信,身上生有四只翅翼,轻轻扇动着,两只暗红色眼瞳盯向陆虞。 “鸣蛇!” 陆虞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骂出来。本以为终于可以结束了,但却没想到竟又有一条鸣蛇钻了出来! “怎么还有!”不远处地嗽月澄看着对面从深林中游出的那条浑身赤红,一首两身,六足四翼的‘肥遗’,忍不住哀嚎出声,几乎要破口大骂起来。 “不能退,那便战!”陆虞沉声吼道。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嗽月澄听。 “古剑八法!长啸万里风,剑气扫白霜。” 陆虞提剑而起,身形在空中翻转,手中剑附上一层层白气,化成一柄白光耀耀,剑气弥天的三丈阔剑!剑吟如风啸!陆虞双手持着剑从天而降,如陨星般向鸣蛇坠去! “天元之祖,地元之根,郁仪阳耀,结璘阴精。太玄夜光!” 嗽月神兽长啸一声,一颗耀日自心脏升起,一轮圆月自眉间浮现。一日一月放出万丈光芒,赤黄两色光华相互缠绕着,竟化成了炽白色! 那无数道炽白色芒光如利剑般飞出,向对面那肥遗三兽贯射而去! …… 第六十九章 儋耳山 陆虞身体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砰’地一声,躺倒在了地上。一股神倦心疲之感疯狂袭来,恨不得立刻睡死过去。此时的陆虞,浑身染血,遍体鳞伤,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陆虞强忍着这股疲惫感,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下,然后扭头看向嗽月澄。 此刻嗽月澄好像被激出了心火,咆哮声不断,举起染着鲜血地爪子向狰头颅怒拍而下!在将其拍入地下后,甚至还走过去将其五条尾巴直接给全部给撕扯了下来!显然是被狰的五条尾巴扰的不轻。 在将这些做完后,嗽月直接轰然倒下,一动不动。若不是陆虞还能感知到她的生命气息,甚至还以为她死掉了。 “现在不是躺尸的时候,快点疗伤,恢复伤势,要不然出现意外可就死翘翘了!”陆虞躺在地上,吸收着药力,懒洋洋地说道。“再说了,我们来的本来就晚,若是再不去,机缘都被别人抢干净了,怎么办?” “急什么?再等一会儿能死吗?”嗽月澄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声音疲惫中还带着几分怨气和怒气。 陆虞识趣地闭嘴,不再招惹她。 嗽月澄终究还是起来了。毕竟已经拼命成这样,若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两人在原地休整了接近一天的功夫,将伤势恢复了大半,在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便立即准备向儋耳山行进。 此刻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六具洪荒异兽尸身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陆虞和嗽月澄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之色。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是嗽月澄,也没有察觉到那几具异兽尸体是何时消失的,这不禁让两人压力大增! 两人心中谨慎更甚,一左一右相互照应着,终于踏进了儋耳山中! 眼前景色陡然大变!一步便是天差地别,好像有一座看不见的结界将整个儋耳山封存了起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里外泾渭分明地分隔开。 整个儋耳山彻耀明亮,天空飘摇着彩色的云霞,一条条如同活灵的雷霆在里面穿梭,折射下梦幻的光彩!无数虬曲苍劲,龙盘虎拏的松树枝叶如青云向外伸展,枝干上萦绕着条条电光,碧青的针叶亦如丝丝电芒在闪烁,松塔更是如同一颗炽烈地雷球! 这无数棵古老地松树就像是雷霆凝聚成形的一般! 陆虞两人也是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不由得心荡神摇!但地上的一些脚印,松枝叶被折断的痕迹,甚至还有斑斑血迹留存,又提醒着两人此处乃是一处是非之地! 两人不做停留,立刻加快速度向山顶行去! 一路上,拼斗厮杀的痕迹愈发明显。正走着,远处一道黑袍人影映入两人眼帘。 两人立刻停下脚步,隐匿起来。陆虞看向嗽月澄,露出询问之色。 嗽月澄无奈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认识那个黑袍人。 “那要不要动手?”陆虞抬起手,冲她使了个手势。 “可以。”嗽月澄点了点头。毕竟他们对此地一无所知,若是可以,那自然要先去了解一下,有所准备才行。 “动手!” 陆虞率先跳了出去,脚踏虚空,手提望之剑,瞬间便来到了那黑袍人影身侧,然后举剑悍然劈下! 狰! 那黑袍人刹那反应过来,猛地转身,一剑横斩而出!刀剑相交,震耳嗡鸣!两人同时向后倒退,这一交手,两人可谓是不分伯仲。 那黑袍人手中提着一柄三尺九寸的‘万口刀’,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虞,眼中渐渐弥漫上杀意。 “道友,这儋耳山如今是何状况,能否告知一下?在下定感激不尽!”陆虞面向那黑袍人,咧嘴一笑,道。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那黑袍人冷冷盯着陆虞。 “为何不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陆虞笑着开口,话音未落,嗽月澄突兀地出现在黑袍人身后,拳头如同黄金铸成,一拳向黑袍人背心轰去! 陆虞当机立决,瞬间出手,持着剑直向那黑袍人胸膛贯穿而去! 那黑袍人嗔喝一声,身形一晃,身上气息氤氲,一朵青气升起,竟是又生出了一头两臂!手中万口刀‘唰’地散开成两柄,一前一后向陆虞两人劈斩过去! “三头六臂大神通!”陆虞这一剑被阻了下来,心中惊异叫道。 “我既然敢独身一人,自然不怕你们的围攻手段!”那黑袍人冷然一笑,显的颇为镇定。显然是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三头六臂大神通’之前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正好趁此机会感受一番,倒也是一件快事!”陆虞嘿嘿一笑,却是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古剑八法!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陆虞向前踏出,身随剑走,一层蔚然紫气染上剑身,手臂一抖,剑吟声声。陆虞一剑刺出,剑尖如星辰光耀万丈! “开!” 黑袍人低吼,一面身持着那万口刀,刀光烁烁,寒气凛凛,身形一矮,手肘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过去,向着长剑剑身豁然向上撩起! 铛! 刀气,剑气席卷四方,将枝叶山岩绞成齑粉!震的周围磐石般的老松轰轰而响!陆虞猛地倒飞出去,‘砰’的撞到树上,终究是实力不如人! 陆虞稳住身体,揉了揉麻木的手臂,冲黑袍人嘿嘿一笑。他确实不是黑袍人对手,但他可不是独自一人!嗽月澄低喝一声,手掌探出,两只手掌变化成黄金色,一道道瑰丽纹路覆盖其上,散发凛然森寒之势,灿烂而恐怖! 手掌悍然抓下,与万口刀碰到一起,声如金铁!面对万口刀之凌厉,嗽月澄却是凛然不惧,赤手与之对拼起来,黑袍人被逼迫的节节败退! 毕竟,大神通虽说厉害,但也要看掌握,使用之人。这黑袍人以陆虞的实力都可以交手一二,显然是境界并不高深,单是嗽月澄便可以压制击败他!只能说那“三头六臂大神通”有些麻烦,但也仅此而已。 “三头六臂擎天地,怒相只手开清浊!” 黑袍人瞋目大喝,头发竖起,胸中有怒火升腾,三头六臂伸展开来,身体化作金身,手持‘千口剑’、‘万口刀’,面露愤怒之相,向嗽月澄扑面而去! 嗽月澄身为神兽的高傲和凶厉之气也被激发出来,一步不退,双眼如太阳般燃烧起来,亦是全身绽放金色光华,如同一尊金身武神行走世间! 锵!锵!锵!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轰鸣不断地响起,两人方圆十几丈内直接被夷为了平地,直震的山石破碎,漫天烟尘席卷,周围松树针叶簌簌如雨水落下! 陆虞运起虚空宝术,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手里望之剑发出轻微的嗡鸣,随时准备出手作出致命一击! “北斗七星剑法,第五式!乘驰五黄摧天河!” 陆虞身体猛然向前踏出,手中剑发出湛湛寒光,点点星光迸发,弥漫四野,剑身颤颤,龙吟般的振鸣向四方蔓延!望之剑在陆虞手中如同化作一道光,于间不容瞬中落下! 黑袍人只觉一种极度危险之感向自己骤然袭来,下意识地抬起‘千口剑’,作出格挡之势!但他却错估了这一剑的威力,这毕竟是陆虞酝酿已久的全力一击! 咔! 一股沛然大力汹涌而来,落到千口剑上。虎口瞬间裂开,千口剑猛然一震,几乎从黑袍人手中脱落,两条手臂受大力压下,直接脱臼,身体也被拉扯的差点扑倒! “叱!” 嗽月澄借机欺身向前,拳头莹亮如金石,一道道纹路汇集成一颗嗽月神兽头颅的模样,于间不容发之际,一拳击出,落到黑袍人胸膛! 砰! 黑袍人猛地倒飞出去,将一棵数人环抱粗的古松直接撞断!继而又喷出一大口血,胸膛直接塌陷了下去,肋骨‘咔嚓’断裂地声音清晰可闻,气息奄奄,几乎身死! 陆虞看到黑袍人那副凄惨模样,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生怕嗽月澄什么时候不高兴再给自己一拳。 “咳!”陆虞咳嗽一声,慢慢走到嗽月澄身旁“你这…是不是没收住力,我倒不是怪你,主要是你万一一拳把他打死了,我们还怎么了解情况?”陆虞看了看嗽月澄的脸色,解释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嗽月澄撇了撇嘴,浑身金光收敛无息。“谁让他这么嚣张的!” “再嚣张能有你嚣张?”陆虞暗自嘀咕。 “那接下来怎么办?” “放心,死不了!他修炼有三头六臂大神通,体内血气澎湃如海,身体自愈能力更是少有人能及,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行。”陆虞答应一声。但还是走过去给他喂了颗丹药。 看着他破碎黑袍下的清秀脸庞,陆虞忍不住‘啧啧’两声,想不到这么一个清秀瘦弱的人,竟修炼了三头六臂这种肉身神通。回想起三头六臂的威力和好处,陆虞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嗯?” 过了接近一个时辰的功夫,黑袍人才终于清醒过来,感受到身上严重的伤势,不由得痛哼出声。 “道友,感觉怎么样,说起来我这可是救了你一命!”陆虞看到那黑袍人醒转过来,忍不住调侃道。无形中倒是有了几分小道士的气质。 “救我?”那黑袍人瞪了陆虞一眼,却牵动伤势,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我伤成这样就是因为你们,你竟然还有脸说救我?” “伤你的人是她,不是我。”陆虞指了指一旁的嗽月澄。“我们要是放任不管你,你说不定就死了,你说是不是我救的你?” 黑袍人直接转过头不看他。 “对了,还不知道友你名讳是何?” “覃一庵。” “一庵道友,能否告知这段时间这儋耳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那覃一庵刚想开口,却看到嗽月澄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既然道友想知道,我自然是当仁不让,不遗巨细地告诉你们。” 接下来,覃一庵原原本本地将整件事情的始末交代了出来。 第七十章 嗽月 近二十日前,原本平静无澜的松林岭上空突然有漫如烟海的黑云凝聚,无穷无尽的雷霆在里面酝酿,蛰伏,穿梭,更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圣相短暂出现过。 无数势力察觉到这一异变后,立刻便派人来探查,有人猜测是五祖白玉蟾的传承提前现世了!消息传出后,引起一片波澜。也正因为如此,不知有多少三道境之下的修士蜂拥而来,想要得到这道无上传承! 而覃一庵来到儋耳山已经有过十天时间,这儋耳山基本已经被他转了个遍,与人交手也不知多少次,但对于那传说中的‘五祖白玉蟾’传承,仍是茫无头绪。 “不过有一个年少道士,修的也是雷法一脉,据传他得到了五祖传承的一部分,而且是关键的一部分,所以被几乎所有来此的修士追杀。”覃一庵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我本来也是在寻他的,但却遇到了你们,然后被你们打成了重伤!” “年少道士?长什么模样?”陆虞追问,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他冥冥中感觉那年少道士就是小道士公羊真! “我也不清楚,我又没见过他!”覃一庵无奈地说道,“不过听说他有三只眼睛。” “三只眼睛?”陆虞摸着下巴,暗暗思虑起来。“能够引起五祖白玉蟾传承的异动,还有三只眼睛,那应该就是小道士了。不过他如今情况不妙啊,被众人追杀,可就算加上我和嗽月澄,也不过是杯水救薪罢了!” “正所谓好虎架不住群狼,需要找些‘同道’才行!” 陆虞看向覃一庵,说:“道友,不如我们结伴去寻那年少道士如何?起码有个照应,不至于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也行!”覃一庵略作思索,点了点头。两天前,他无意寻到了一株宝药,将其吞服炼化后,这才终于突破到了太一境圆满,但实力方面确实还是要弱上一些。 而且他也将嗽月澄认了出来,赤禹城城主一脉的绝世天才,同辈少有人能敌,与她同行,确实也更安全一些。至于陆虞,只当他是嗽月澄的追随者。 而此刻的小道士,却没有陆虞想象的那么不堪。 …… “怎么样,服不服?”小道士青袍上染着血,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头‘白鹿’。虽然状如白鹿,但却生有四角,其真身乃是洪荒异兽‘夫诸’。 一人一兽此刻正藏匿于一处有些昏暗的山洞中,四面八方环绕着一道道雷电,将此地给隔绝了起来。而这头洪荒异兽夫诸正是之前追杀他的修者之一,只不过实力不如人,反而被小道士给抓了起来。 “服了!”那头夫诸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倒像是一个孩童。 “这还差不多!”小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能做我的坐骑那是你的荣幸,我能以太一境大成境界将你击败,就说明你不如我,说不定你以后还得庆幸做我的坐骑!” 夫诸伏卧在地上,想反驳,却终究没有敢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开启?”盘坐在小道士身后,一个身穿青绿法袍,头戴黄冠的女子轻轻开口。此女子面容素雅,身上仿佛伴着仙气,不食人间烟火,超然物外如神仙中人,却也是一名道士。 “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将其完全炼化。”小道士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双眼中雷霆激荡“到时,便是这儋耳山彻底开启之日!” …… 不得不说,这三头六臂大神通确实是不愧其名,只不过小半天的功夫,那覃一庵身上的伤势便好了一半。三人结伴,准备去寻找小道士。 “这儋耳山除了五祖传承,难道就没有其他机缘吗?”陆虞一边走着,一边向覃一庵问道。 “机缘自然是有。这儋耳山身为雷道无上圣地,上有云浆霞液,下有虹芝地源,天地之气更是沛然,乃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自然会有珍稀灵宝孕育而生! 且无穷岁月以来不知有多少修士隐居于此,也留下了无数传承,法术;还有许多玄妙奇异的洞窟、石岩等,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要得到,那就要看你的能力和缘分了!”覃一庵眼珠转了转,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你那三头六臂大神通不会也是在这得到的?”陆虞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嗯?当然不是!”覃一庵愣了一瞬,然后立刻否认。 “噢!”陆虞点了点头。心中却也大致猜出来了,那三头六臂大神通十有八九就是在这儋耳山得到的。要不然他一个普通修士,无深厚背景,哪有可能修炼这种绝世肉身神通! “可惜了,若是早些时间来,说不定也能对那大神通‘展望’一下。” “怎么了?”陆虞看向一直沉默不语地嗽月澄。 “我好像感觉有什么在呼唤我?我体内的血脉在沸腾!”嗽月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渴望。 “血脉呼唤?”陆虞低声念了一句,突然想起城主嗽月庭当时突然提出要让嗽月澄跟他一同前来的情景。顿时明白了什么。 “也许这里有什么东西和嗽月神兽一脉有关,比如…嗽月一脉先辈坐化的躯体?”陆虞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许。”嗽月澄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 “你能感觉得到大概位置吗,我们可以去探知一下,反正那最重要的‘五祖传承’还没出世。” “而且就算是出世了,那也是小道士的,可轮不到其他人!”陆虞接着心中嘀咕。 “那…好!”嗽月澄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答应了。毕竟那种源自血脉的呼唤和诱惑,让她无法抗拒。 三人最后达成一致。在嗽月澄的模糊感受下,向那处呼唤之地方向走去。 五祖传承的突然出世,让整个儋耳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些原本隐在秘处的传承现出踪迹,甚至焕发璀璨光华,变得显眼,容易寻找了许多;而原本正在成长的那些奇宝灵药疯长起来,一夜之间成熟也变得寻常…… 正因如此,即便三人目标是嗽月澄‘血脉呼唤之地’,也得到了不止一株外界难得一见的宝药,甚至发现了一处‘枪道’秘术传承,可惜三人都不和条件,只能无奈舍弃。 三人还遇到了不止一方在四处搜寻小道士的势力,甚至与之交手过,但毕竟三人实力也不算弱,而且并非其目标,最终也就草草结束。 随着目标地的逐渐靠近,呼唤也变得更加强烈起来,甚至有淡淡地血气从体内漫出,萦绕在嗽月澄身上。 一路匆匆而过。三人终于来到了那处‘血脉呼唤之地’。 一座巨大的‘金岩’从地缝中显露出来,长有近百丈,像是一片庞大蜿蜒的黄金山岭。 一道道铭文烙印在上面,形成一个巨大‘穹盖’将‘金岩’笼罩着,熏天赫地,霸气弥天的凛然威势即便是远在十几里外也能清晰感觉到,更是将对其有觊觎之心的众修者阻在十几丈之外不能接近! 这座‘金岩’赫然便是一具嗽月神兽尸身! 嗽月澄伫立在原地,身上一道道瑰丽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绽放金银两色光华,体内血气更是岩浆般翻涌流动着,如一颗炽烈的太阳,流淌声即便是身隔丈外都清晰可闻!赤红色血光透体而出,凝聚成一道嗽月神兽光影,咆哮嘶吼着,如神天降! “吾辈后人,承吾之血脉,受吾之赐赉,继吾之传承,全吾之寐梦!” 那嗽月神兽尸身竟发出神音,撼天动地,振聋发聩! 接着,一道绚烂光芒自‘嗽月神尸’眉心中射出,落到嗽月澄身上。嗽月澄当即被接引了进去,失去了踪影。 那对这具‘嗽月神尸’生出贪婪的修士看着这副情景,立刻便将嗽月澄的身份给认了出来。毕竟如今嗽月一脉只存在于赤禹城和凤麟州,且赤禹城主之威名世人皆知,自然是容易通晓。 但让他们就这样放弃这份传承,却也不甘心。于是,所有人都莫名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等着嗽月澄的出现。 一天一夜过去。 第七十一章 开启 嗽月神兽尸身化为漫天光雾飘散,嗽月澄自光雾中踏空走出,浑身绽放盛烈的光芒,煌煌如大日,一股沛然独尊,傲睨天下的气势汹涌而出!如同一尊行走世间的斗战武神,让人望之生畏不敢视! 那几个本想出手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畏缩了几分,一时间竟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出手! “怎么样?”陆虞扫了众人一眼,看他们那幅样子,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走上前去,率先开口问道。 “感觉…非常好!”嗽月澄握了握拳头,轻轻开口说道。然后不怀好意地瞥了那几人一眼。 “诸位,与我切磋一番如何?” “嗽月,大家皆是同道,何必动手伤了和气!”一个玄衣绛袍,面如冠玉的少年人走出来,咳了一声,笑着开口说道。 “那少年是赤象城城主的孙子。”覃一庵在陆虞身侧低声说道。 “噢。”陆虞点了点头。赤象城,与赤禹城相似,亦是祖州和玄州边界处的一大城邑,千百势力林立,与赤禹城关系也是不错。 “那要不你与我交手一二?”嗽月目光转向他。 “不必了!”那绛袍少年有些尴尬地向后倒退了一步。他与嗽月澄本就相识,之前便交手过几次,但每次都被百回合内击败,他甚至都不知道嗽月澄的“底”在哪!更不要说这次嗽月澄又得到了其先辈的血脉传承,那他就更不是对手了! 但却偏偏有人不信邪,想要在作死的路上“策马奔腾”一番! “茅星来,我看你是越来越废物了!”一个持着一把铁扇的白袍金冠少年走了出来,颇为不屑地瞥了绛袍少年‘茅星来’一眼,然后迈步向嗽月澄走了过去。 “久闻嗽月道友天赋、才情超绝,战力惊人,同辈少有敌手,便是那茅星来也是手下败将。本公子倒是想与道友切磋切磋,希望道友不吝赐教!”白袍少年开口,言语间倒是颇为客气。 “那白袍金冠少年名叫梨暮之,是赤象城梨家当代家主梨寒的长子,与那赤象城主之孙‘茅星来’向来有些不对付,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所以谁也不服谁!梨家在赤象城的势力地位就相当于裴家在赤禹城的地位。”覃一庵知道陆虞对这些不了解,继续小声给陆虞解释。 陆虞又默默点了点头。那覃一庵却不知道,赤禹城裴家已经被灭门了。 “你要和我交手?”嗽月澄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嘲弄。 “自然。”梨暮之颇为自信。“道友莫非不敢?” “我只出一招!”嗽月澄轻声开口,语气中充满无穷自信,甚至有些嚣狂。然后向前迈出一步,脚下一圈圈金色涟漪绽开,瞬息间来到梨暮之面前。 “狂妄!”梨暮之面色一冷,开口道。 话音未落,嗽月澄已是来到了他的面前,抬起手臂,一拳击出! 这一拳,带起漫天流光,如星辰陨落之势,大日崩碎之威,天地为之黯淡,虚空为之震颤!看似轻轻飘飘,如老龟慢爬,却疾如闪电,突兀般地出现在梨暮之胸前! 梨暮之脸色大变,只来得及将手中铁扇挡在胸前,拳已到! 轰! 梨暮之身上白袍轰然爆碎,贴身而穿的内甲深深凹陷了进去,手中铁扇甚至都弯曲了,鲜血从梨暮之口中,身上喷迸而出,梨暮之狠狠飞了出去,撞断一棵棵参天古树,才终于在十几丈外止下身来,但已重伤垂死,昏厥过去! “这么狠干什么?”陆虞看着那梨暮之如破麻袋般被击飞出去,禁不住眼皮直跳。 “他本就是窥伺我嗽月一脉传承而来,现在又挑衅我,我没杀了他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落得那幅模样,只能说他太废物!”嗽月澄撇了撇嘴,满是不屑地说道。 “有道理!”陆虞默默无语,最终点了点头。 另外对嗽月一脉传承生有觊觎贪念的几人见梨暮之遍身染血,奄奄将死的模样,不由得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向后倒退,眼中贪意迅速被敬畏恐惧所掩盖,甚至有人悄悄向后移动,准备遁逃。 他们实力皆不如那梨暮之,嗽月澄能一拳重伤有‘白梨花甲’保护的梨暮之,若是换成他们,那定然是必死无疑,且还留不下全尸! 但嗽月澄却是没有理会,直接将他们忽视,甚至都懒得对他们出手。向茅星来招呼了一句,便转身和陆虞两人离去。 茅星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 接下来,三人继续寻找着,倒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一座石碑立着,高有九尺,通体青灰色,上面铭刻有一道有些斑驳的‘剑印’。剑印长有三尺二寸,宽三寸,颇为简单,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线条构成,却透着浑然天成的味道。一条条,一点点或粗或细,或大或小的刻痕将剑印包围。除此之外,石碑上再无其他。 石碑后,是一方隆起的土丘,像是一座坟冢。上面生长着一株株笔挺耸立的泛着金光的洁白‘杂草’,像是一柄柄的剑插在那里。 陆虞立身在石碑,或者说是墓碑之前,看着那道异常简练的剑印,不由得沉浸在其中。 眼前忽的一变,陆虞出现在一方望不到尽头的如海洋般梦幻的蓝色空间中。里面除了满眼的蓝色,其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声声如剑吟,又如海浪汹涌的悠长声响。 陆虞像是一叶扁舟飘摇在无边蓝色之中。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绵长,悠远,源源不断。雨丝就像是一口口的钢针般的小剑,密密麻麻的落向陆虞。 雨越下越大,变得明显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锥子般落下,砸的人生疼。强硬,急促,凶猛刚烈! 雨水变大又变小,循环往复地将陆虞覆盖在其中。陆虞闭上了眼睛,身体随之而动,时而如风火般迅疾猛烈,时而又婆娑柔和,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这是雨水的阴阳之道,亦是剑道的阴阳玄机。 陆虞在雨中起舞,望之剑在陆虞手中翩翩,时快时慢,或刚或柔,没有任何招式,却变化无穷。 轰! 一声穿云裂石地雷霆震响将陆虞惊醒过来!面前的剑印石碑中,一道光亮一闪而逝,隐隐有光影自其中飞出。 “怎么了?”陆虞看向嗽月澄两人,心中有些气忿的问道。要知道他正处在领悟传承的关键时刻,无数思感,道则涌上心头,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鸣给断了感悟,坏了好事! “不清楚。”两人摇了摇头,也是有些茫然。 轰! 又是一声霹雳炸响!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雷鸣声响彻,天宇之上漆黑的云海翻涌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搅动了起来,形成一团漫延百万里的黑色漩涡,如煌煌烈日般的炽白色雷霆光球在漩涡中心浮浮沉沉,一条条或青或紫,或赤或白的粗大雷霆如巨龙一样在黑色漩涡中夭矫,嘶吼…… 而在炽白色雷球中心,那尊模糊的巍峨圣相突然发出洪钟般威严,高妙的巨大音语。 “时缘到,玉蟾出,北岩开,雷术显!” 儋耳山突兀发出隆隆声响,山顶被雷霆淹没,电光迸溅,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皆是雷霆所化生!一方巨大山岩从雷霆中现出形来,释放无量光!正是北岩洞,五祖白玉蟾修炼之地。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疯狂起来,眼神炙热,泛着红光,盯着那‘北岩洞’,没命般地向上冲去!陆虞此时也来不及抱怨了,三人亦是火热的盯向北岩洞,全力向山顶飞去! 小道士骑乘着那头被他驯服的夫诸,手中托着一粒璀璨明赫的金丹。那金丹在小道士手中滴溜溜的转动着,放出一道又一道的雷电光华。金丹之中好像有一尊神圣身影盘坐在太空宇宙之中,像是包含了一片世界!金丹周围,还有日月之景象,龙虎之形影环绕,飞腾! 这金丹正是五祖白玉蟾的本命金丹! 五祖白玉蟾,提出‘内炼成丹,外用成法’之理法,于雷道中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路,一条神妙的路。修的,乃是无上金丹大道! 那名叫‘颛和’的女道修脚踏一口飞剑,正悬浮在小道士的身侧。眼中带着崇敬,看着那颗金丹。 “金丹已被炼化掌控,雷术传承也该出世了!” “接下来,便要看谁机缘深,谁实力强了!”小道士向山下看了一眼,“这天下,能人异士可是不少!”说完,便和‘颛和’一同迈步踏进北岩洞中。 黑云中,雷霆仍是隆隆作响,片刻不停。 陆虞三人来到北岩洞之前,看着面前无尽雷电激荡的洞口,皆是深吸口气,体内之炁翻涌流转起来,打起精气神,一步跨了进去。 北岩洞从外看去像是不过数丈方圆,但真正进入却是浩旷无垠,别有洞天。 进入北岩洞内,原本震耳欲聋的雷鸣霎时消失无声。洞内石壁发出莹莹微光,一条条电蛇在穹顶无声地游走,一层云白色的薄薄雾气弥散,让此地覆上一分神秘。 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幅的图画,描绘各异。有的,是一高冠博带的儒袍少年手提墨笔,站在一张案牍前在写着什么;有的是一粗布麻袍青年正于山之顶挖井;亦有一道袍老人盘坐山洞中取火炼丹……最后一幅却是两道人影立于一条长河之上,像是在对峙,又像是对弈…… 但这些壁画都莫名显的有些朦胧隐约,如堕烟海,隔雾看花,怎么看都看不清,勘不透。三人看着这些画面,也始终是云里雾里,不明其意,不知其事。 最终三人只能放弃深究,沿着山洞,一路向深处走去。 第七十二章 考验 隧洞蜿蜒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且像是有许多条。陆虞三人自从进入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修士,也未听到什么声响。 “有人?”嗽月澄突然开口,双眼灿灿绽光芒。“不对,好像不是人?”嗽月澄声音低而轻,喃喃自语,带着几分疑惑。 “有人?在哪?”陆虞和陶一庵皆是精神一振,定睛向前视去。这才看到一道背影静静坐在那里,披被一袭灰白色长袍,隐在云雾中,像是幻影。 “不是人!”嗽月澄又说了一句。“没有气息,没有血气,应该是一具尸体!” “尸体?”陆虞重复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向前走去。 “这难道是上次儋耳山开启之时陨落在此地的人?” “应该不是。”嗽月澄也走上前来,看着被灰白袍隐藏在下的晶莹如玉的骨骸。这具骸骨虽是趺跏而坐,但却仍比几人要高上许多,头骨眉间有一孔洞,一颗如同琉璃般的五彩眼瞳嵌在里面,闪着幽幽的光亮,竟是一独眼生灵。尸骨上有道道光芒流转,像是有水气在里面流淌,一股古老,沧桑之感沁入心头。 尽管没有任何气息,威势散发出来,但仍然给人一种挥斥八极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亵渎,不敢妄想,生出敬畏之意。 “这儋耳山每一万零八百年开启一次,这次不知何故提前了,仅过一万年便开启,可这具尸骸至少存在了几十万年。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具尸骸历经无数岁月而不朽,有回天转日之威势,显然实力不可揣测,远远不是我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这儋耳山有禁制,五祖立下无上规则。三道境已是走出了自己的路,根基、方向已定,所以只有三道境之下才可进入,才可有机会获其传承。 从某一方面说,也是五祖对弱小修士的护佑和偏私。” “所以说,这尸骸并不是与我们一般求机缘,而是五祖的作为,可能是考验,或者说是警示?”嗽月澄猜测道。 正在三人思虑,探查之时,那颗琉璃眼珠仍是光华流转,但却像是转动了一下,扫了三人一眼,接着又寂寂无声,回复正常。一道道无形无息的波光从琉璃眼珠中向外圈圈扩散,将三人笼罩在内。三人就这样毫无察觉的陷入了梦境之中。 陆虞只觉得眼前一恍惚,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陆虞面前。 这道身影身长近两丈,身披灰白色长袍,双手探出袖袍,纤长莹润,面白无须,留有三缕长髯,颇显儒雅,带有书卷气,气质上像是一个儒生。但他却生有四只耳朵,一颗五彩光华流转的琉璃眼睛,又显的有些怪异,散发厚重的压迫感。 陆虞看到那颗神异的琉璃眼珠便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那具盘坐的神秘尸骸。 那灰白袍生灵俯看着陆虞,开口道:“吾名徐无鬼,纵横九州近万载,但却囿于瓶颈,始终突破无功,后寻于此地,意窥望玉蟾仙人之妙法,但却终究无果,最后身陨于此。得玉蟾仙人冥冥中护佑,得以保存一丝真灵,成其座下一侍童,为其设关择徒。” “我观你修有虚空道术,吾乃修雷道,虽不才,但对虚空道也略知一二,尔且看好。” 那灰白袍生灵‘徐无鬼’站立原地,双手抬起,手掌轻轻按下,一道道波纹涟漪顿时从掌心荡开,接着手腕一转,那波纹竟蛇般绕着他的手指游走起来;继而手指向前点出,一点灵光闪现,一团漩涡从指尖转开,形成一轮空洞,空洞中看不清真面貌,似黑似白,似清似浊的气流从其中氤氲而来…… “正所谓,虚无为体,寂照为用。阴阳之不可以数拘,天地之不可以物对……” 徐无鬼开口述道。 陆虞看着虚空在徐无鬼手中像是有了具体的存在,不断变幻着,不由得心中迷惑又迷醉,如痴如狂,深陷其中,物我两忘。 陆虞虽修虚空宝术许久,但在虚空道上的造诣却连初窥门径都不算,更不要说登堂入室了,只能说掌握了些皮毛,始终没得到要领,像是守着一座金山却不知如何开掘。 但徐无鬼此次之教诲、授道,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陆虞茅塞顿开,涣然冰释。像寻到了一把钥匙,望见了一条通路,铸出了一把开山斧! 陆虞深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也不知过去多久,陆虞如大梦初醒,从觉悟中醒转过来。整个人像是变得虚无缥缈了一般,游离在外,不可捉摸。 那高大生灵徐无鬼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陆虞身前。双手抬起,伸出食指画圆,指尖一点毫光从虚空中划过,一面显的透明的白色镜子突兀浮现出来,然后放至无穷大,将陆虞纳了进去。 “以虚空术破了这‘黍米虚空镜’才可得道,失败则送离儋耳山。”徐无鬼的声音透过镜子传到陆虞耳中。 陆虞站在一片白色中,周边也是漫天无边际的茫茫白色。一面面‘黍米镜’像是从水底漂浮至水面一样从虚空中显现出来,辨不清到底有多少。 陆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星星点点的银白光芒从身上亮起,如同一片星空披覆在身上,踌躇满志地抬起脚步向前迈去。 …… 另一片梦境中,徐无鬼现出身来,看着面前的嗽月澄,开口说道:“你本体为嗽月神兽,肉身强蛮,又天生亲近于太阴,修炼采月皇华、结璘奔月之道,你且看着。” 接着,徐无鬼一指点出,便是一轮琥珀色幽光光环从其指尖绽开。 …… 陆虞斩破一面又一面的镜子,但却有更多的镜子浮现出来,映照出无数个陆虞的幻影,光束一条条延伸,形成密密匝匝的一张大网,惑人心神,令人目眩神摇。 显然破开这‘虚空镜’,蛮力并无多大用处,需勘破其中关键处。 陆虞让自己静下心来,径直盘坐在了地上,双眼微微闭起,指尖一颗又一颗明珠大小的银白色星辰飞了出去,碰到镜子,撞起一圈涟漪,发出一声轻吟,接着便弹向另一处…… 清脆如雨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起,奏起一曲乐章。 陆虞突然眼眸大睁,双眼璀璨,猛地冲起,拍碎一面镜子,接着双手画圆,光环显现,圈圈波光漾起,化成了一面镜子,与其他镜子一般无二。 接着一束光从镜子中射出,照向其他镜面,然后反射相连,聚成一面巨大的白镜。 突然整片梦境‘哗啦’一声像镜子一般碎开,陆虞落到地上,顿时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陆虞明白,他已经破开了那‘黍米虚空镜’阵,回到了现实。 “虽说慢了些,但总算是出来了。”一道戏谑地声音从旁边响起,正是嗽月澄。 陆虞没有理会她,向四周看了看。 “覃一庵呢?” “那少年天赋,悟性较之要求皆要弱几分,未能通过考验,便被我斩去了传道记忆,送出了儋耳山。才情不足,便无缘玉蟾仙人之传承。”徐无鬼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开口回答道。 “可惜了。”陆虞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是可惜覃一庵,还是可惜那三头六臂大神通。 “你二人可以走了。”徐无鬼一甩袖袍,也不等陆虞两人反应,便将两人卷起,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恍恍惚惚地来到了一座大殿中。 整个大殿像是自一座山腹中掏空修造而成,显的异常空旷,穹顶是一幅延伸至两边的巨大圣相图。 一尊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身穿青衣袍,面上满是不羁,不拘形迹,放浪形骸,手中持着一把蒲扇,拎着一口葫芦的赤脚身影立于图画中央。 但其身后却是日月重轮,星辰明朗,光彩晖焕,风雨施散,云霞流布,香烟缠虚,龙烛光晖,灵凤舞空…… 那圣相却正是五祖白玉蟾之尊相! 而在大殿的两侧,一座座高台上,又分别立着三尊形姿各异,身长九尺的雷将塑像! 有那凤嘴银牙,朱发兰身,左手持雷钻,右手执雷槌,两腋生翅,两目放火光的雷公;有那龙头人身,双手如龙爪,双目湛湛,身生鳞片的雷泽雷神;亦有头戴天丁冠,青面赤目,身着金甲玄衣,手执玉斧的雷火天君…… 正在两人四处观望之时,那最前侧的雷公塑像突然开口。 “你二人可是走雷道一路,又是否修有雷术?” 陆虞和嗽月澄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摇了摇头。 “那便与五祖传承无缘,不可得!”雷公塑像回应,声音隆隆如闷雷。“汝二人需速速退去!” “若是想进入传承之地,要如何做?”嗽月澄抬头看向雷公询问道,她不相信五祖白玉蟾会就这么让他们离开。若是如此,那之前在北岩洞口便干脆设下禁制,只许雷道修士进来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击败我六将之一,便可进入传承之地,若是天赋才情足够高,亦可争夺五祖传承!”雷公又道。 两人自然不会退缩。也大概猜到,之前雷公那番前后矛盾的话,或许也是一道考验。 “雷公前辈,请赐教!”嗽月澄行礼。 “雷火关伯天君,请赐教!”陆虞行礼。 立于高台上的雷公和雷火天君飞将下来,落到两人对面。面对陆虞二人,他们自然不会率先出手。 陆虞不觉技痒,身上耀点星芒,如银河般汩汩而淌。对于刚刚精进许多的‘虚空宝术’,陆虞正想要出手试用一番。 那雷火关伯天君持着玉斧,面容漠然,一步跨出便来到了陆虞身前,手中玉斧电光石火间如一道雷光劈落,却不带任何声响。 第七十三章 传承地,山负雪 陆虞被骇了一跳,向后倒退,手掌银光灿烂,带着扭曲的光纹,悍然向落下的玉斧拍去! 嗡! 一圈圈光环漾开,陆虞低低闷哼一声,向后踉跄退去。但与此同时,其身体却瞬间隐约起来,变得飘忽不定,显然是运起了虚空宝术。 雷火天君再次踏出,穿越到陆虞面前,又是一斧劈下! “百年梦寐,万古虚空!镜现!” 陆虞沉喝一声。一面勾勒着瑰丽,蜿蜒铭纹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大镜从虚空中突兀浮现出来,荡着波纹,如泥沼,将雷火天君的玉斧困缚了起来,陷入了囹圄中。 “开!” 雷火天君瞋目大喝!毫不犹豫地松弃玉斧,手掌擎起摊开,一条三丈多长,怒龙一般,如同活灵的赤色耀目雷霆自其手心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陆虞! “虫豸解缘天,虚空织罗网。” 陆虞面色冷肃,眼神静如冰,双手分开,一条条银色丝线从指尖逸出,相互缠绕,交织,勾连,聚成一张方圆十几丈的银白色大网,将赤龙雷霆笼起! “散!” 雷火天君再次开口,如舌尖绽雷霆,震的整个大殿轰隆隆作响!赤色雷霆豁然散开,又如条条电蛇,从‘虚空罗网’孔洞中钻出,向陆虞奔袭而去! “云罗天网!” 陆虞手掌向前推出,银白色大网变化成云雾状,氤氲一片,向无数雷蛇缚去!接着,陆虞身形一震,望之剑跳到手中,一层茫茫银光如薄纱覆到剑身上,璀璨光芒流转绽放,带着凛然肃杀之气,于虚空中划出一个圆环。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圆环骤然散开,银白光雾化生成八口水晶般的六尺大剑,声声剑吟冲霄,道道剑光凌天!八口炳焕璀璨的大剑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向雷火天君悍然贯射而去! “叱!” 雷火天君忿然大声。身后雷霆迸空,猛火燃天,一团雷火自其口中喷吐而出,如同一颗大日,直欲焚天裂地! 那团雷火燃烧着,萦绕着道道狂舞的雷光焰火,铺天盖地向陆虞汹涌而去! “受法灵童,火气合迎,都天五将,啖雷发声!唵咇咣勅煞!摄!” 雷火天君手印变幻,结出印诀,一团紫气自其顶门飞逸出去,直直地升到空中,无穷雷火猛烈蔓延着,将整片殿宇淹没,一头头雷龙,火龙在紫气中夭矫、飞腾,口中喷薄雷焰,声如霹雳,响遏行云! 咔! 一条雷霆猛然劈落,接天连地,如山岳般径直向陆虞镇压而去! “虚空!虚空!虚空!黍米虚空阵!” 陆虞抬头看着那大山般压下的雷霆,眼中却是毫无惧色。浑身绽放盛烈光芒,一面面璀璨如星辰的镜子无声无息地浮现,映照着无数光景,星罗棋布在虚空各处,连成一座巨大如星海的阵盘,等待承受着雷霆奔落的轰击! …… 陆虞嘴角挂着血迹,面色苍白地站立着,身上点点银芒飘散,身后‘水火演万象’图卷缓缓敛起。 “考验通过,可入五祖传承之地!”雷火关伯天君冷漠开口。 “可入五祖传承之地!”雷公看向嗽月澄,亦是开口说道。“传承之地中,夺传承,可杀人,且无人出手援救!” 大殿另一侧尽头,一扇铭刻着无数图案和铭纹的巨大石门在此时缓缓打开,昏黄的光束倾泄进来,露出门后看不清的幽暗。 两人迈开步伐,毅然踏了进去。 “如何?” “天赋尚可,无雷道之能!但身怀九鼎,身上命性模糊,莫名有生死之气纠缠,未来不可测!”雷火天君道。 “天赋超绝,但却是嗽月一脉,天生亲近于太阴,得到认可、获得传承的机会不大!”雷公回应。 “一切还是在五祖之意。” …… 陆虞两人走进幽暗中,眼前瞬息间光亮起来。道道流光在穹宇闪烁,流淌着电光的云雾四处飘荡着,脚下亦是雾气,一眼望不到边际。这是一处独立的空间,犹如仙界。 乌飞兔走,光雾弥散四野,分不清如今是何时。两人已是向前走了近百里的路,却仍是未见到一个人影。 唰唰! 轻微的破风声响起,传入两人耳中。两人身体一顿,绷紧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着深青大袖袍衫,头戴六丁紫玉冠,腰佩三阳五雷印的清瘦少年道人,脚踏一道雷电从远处遁来,率先落到两人面前。 “你是云海蟾?”嗽月澄盯着那少年道人,突然开口。 陆虞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有些惊异。云海蟾,是元州罗浮翠虚山掌教‘闲云道人’云青瓶最小的儿子。而罗浮翠虚山乃是道门雷法南宗四祖‘陈泥丸’所留下的传承。 传说云海蟾在他三岁之时,有一只“遍体萦绕雷霆,口中喷薄闪电,色如朱丹,目如明镜,毛角长三尺,状如弥猴”的‘雷神’从天而降,将云海蟾带领着去了一处神秘之地。 那云海蟾在神秘之地得到了一卷力可通天的绝世雷术,甚至得到了‘雷神’猕猴精血的洗礼,可称作天眷之人!他也因此被整个罗浮翠虚山当做宝贝看待,出不得半点差池! “你是…嗽月澄,我听说过你。”云海蟾笑了笑,开口说道,显的很是平和。 陆虞则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云海蟾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天纵多能、灵心慧性’、‘四祖再世’、‘仙人之资’等等,皆是形容他的,名头可比小道士公羊真响亮多了! 本来陆虞以为凭小道士的资质,得到传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其他修士的阻扰截杀。但现在又出了个云海蟾,不由得让陆虞心中泛起嘀咕,对小道士的信心也忐忑起来。 正走神间,陆虞泥丸宫中的离鼎突然震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声,鼎身上道道铭文也缓缓亮起,一股亲近之感凭空涌上心头。 陆虞被一下子惊醒过来,惊心骇神地看向云海蟾。他自然知道离鼎异动是何原因,之前在灯烬原梦境中也有过这种感受,那是另一尊‘九鼎’在附近出现所引发的冥冥中的呼应! “不是他!”陆虞将感知投向云海蟾,却并没有那种异样之感,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云海蟾,不得不说,你这速度确实是无人能及,我若是有你这份速度,便是那三眼道士我也敢一战!” 这时,远处云雾中,一道声音遥遥传来。然后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穿着赤铜锁子甲,背负一杆长枪的浓眉青年自漫天云雾中飞身出现,落到云海蟾身边。 接着,又是两道身影降落下来,站在了云海蟾另一侧。 在后两人出现瞬间,陆虞顿时心神一震,刹那间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中一个身穿黄色武袍,面容普通,黑发黑瞳的少女身上。他能够感知到,九鼎必然就在她的身上! “嗯?”那黄袍少女显然也是感觉到异样,不由自主地看向陆虞,眼神惊疑不定。她虽能觉察九鼎有异,但却不能确定这是何原因引起的。 在两人身侧的嗽月澄和云海蟾自然发现了两人的不寻常。 云海蟾深深看了那黄袍少女一眼,有看向陆虞,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姓山,名山负雪,不知这位道友高姓大名,莫不是与负雪相识?” “陆虞。”陆虞回应。“我等这乃是第一次见面,又怎会相识?” “噢,是吗?”云海蟾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再问。 “嗽月道友,既然都是为五祖传承而来,不如同行,如何?”云海蟾又转向嗽月澄。 “既然都是为五祖传承而来,那便是竞争对立,而且你得到的机会要比我大上许多,我不对你出手便是不该,为何还要和你一路?”嗽月澄瞥了他一眼,冷言冷语的道。 那云海蟾对于她的讥讽却也不恼,仍是带着笑意,反驳道:“那可未必。据我所知,有一身怀大秘,掌握无上雷道传承的三眼道士,亦是来到了此处,想来你们也听说过。 他得到了五祖的金丹。那金丹可是开启传承的关键,亦是五祖所留下的不亚于雷法传承的一件至宝,其中玄妙之处不可揣测。所以,真要说起来,那三眼道士得到传承的机会较之我还要大一些,所以我们的对手自然也该是他才对!” “待到将他击败甚至击毙,夺了那金丹,我们再来论这些也不迟。”云海蟾看向嗽月澄,双眼紧紧凝视着她,眼瞳中电芒烁烁。 “可以。”嗽月澄沉默片刻,却还是认同答应了。 陆虞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虽然那黄袍少女‘山负雪’并不知他也掌有九鼎之一,但凭着九鼎的异动和冥冥中的莫名联系,却大概能够猜到真相。 所以说他拥有九鼎的这件事已经基本暴露出去了,这也正是让他郁闷烦恼的地方。 至于嗽月澄答应云海蟾同行之事,陆虞相信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早已知道,陆虞此行要寻找的那个人就是云海蟾口中的‘三眼道士’,到时要如何做,自然有一番较量。 但陆虞仍会心中留有一丝警惕。两人毕竟只是相识不久,并无太深的交情,更多的交集还是因赤禹城主‘嗽月庭’而产生,谁也不能确信她是否有隐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真要说起来,除了村里人,陆虞可能唯一相信的就只有小道士了。虽然两人的相识缘由有些古怪。 “实在不行,便寻个机会,跟小道士联手斩了那山负雪!”陆虞心中暗暗思量。 另一侧。 “那名叫陆虞的白发青年可能拥有九鼎。”山负雪走在云海蟾身侧,面色平静无波,隐秘传音道。 “是吗?”云海蟾捻了捻手指,瞥了山负雪一眼,只是笑了笑。他之前看到两人的异常,便已经有所猜测,所以对山负雪的话,并没有感到多大意外。 而且山负雪掌握有九鼎之一,他也早便知晓了。但对山负雪的来历,他却是心中存疑,但一直未能探查清楚。 当初他遇到山负雪时,离罗浮翠虚山并不算远。她正在与人拼杀,手中所持着的,便是一尊青铜大鼎。他出手将其救下,询问她来历。山负雪说她来自于一处原始村落,后因仇怨而被人灭绝,村落中只有她一人逃了出来。 云海蟾自然不信,派人去查,甚至亲自动身,欲要寻出真相,却仍然没能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一切都合乎情理。尽管如此,他对山负雪依然有疑忌之心,且一直没有消散。 他甚至怀疑,是暗处有人将山负雪送到他身边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未曾对她动手,夺取其手中的九鼎。 至于山负雪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几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颇有几分貌合神离的意味。 …… 第七十四章 信物 一片流溢着无尽绚烂彩色电光的原野中,云雾海洋般漫卷,雷电凝结成鸟兽人形,草木山石状,如同真实的世界,显的很是魔幻。 小道士和女道修‘颛和’立身一座山岩上,看着对面几人。 一人身材显的有些低矮,不过五六尺之高,一身黑袍,额头两侧烙印着两道扭曲的花纹,浑身散发着一种如山似岳的厚重;另一人却要修长许多,白袍彩瞳,面如冠玉,带着一种大威严。 在两人身侧,几步之外,是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皆是身姿窈窕,眉目如画,有淡淡地霞光萦绕身周,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人着白色裙甲,一人穿黑色裙甲,颇是醒木,飒爽。 “千里星池的‘玄介卿’,螭潭的‘螭烛’,凤皇道院的‘丙午’、‘丁巳’。怎么,四位这是打算对我二人出手了?”小道士开口说道,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对那四人毫不在意。 “公羊真,你也不用阴阳怪气,五祖传承谁不想得到?若是我,得到了那‘大液金丹’,自然也会有人对我出手! 要怪就怪你自己境界不够高,势力不够强,却还偏偏得到了五祖眷顾,你怨的了谁?”螭烛瞪了小道士一眼,撇了撇嘴,嗤笑道。 “说的有道理。”小道士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就…跑!” 轰隆! 一道紫雷如同一根天柱从天而落,声势震百里,将那螭烛四人覆压在里面!闪动着雷光的云海也暴动起来,雷鸣电闪,霹雳震震!天色渐阴沉,仿佛末日降临,雷电天河一样从云海中倾泄下来,将四人淹没! 吼! 玄介卿咆哮一声,身后浮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星海。一头漆黑如墨,身长十数丈的庞然大物如一座岛屿般赫然从星海中显出身来!生具八足六眼,背负七星、日、月、八方之图,腹有五岳、四渎之象。望之煌煌如列星,正是其神龟真形! 螭烛身上生出莹白色鳞片,五彩光闪烁,双眸如电,龙吟声声,自雷电中冲了出去! 而那丙午、丁巳两女身上皆是燃起了滔天红色焰火,焚灭着疯狂扑来的无尽雷霆!只不过一人为鲜艳的赤红色,一人为深沉的暗红色。 待到三人从雷海中挣脱出来,小道士两人早已鸿飞冥冥,不见了踪迹。 “让他逃了!”玄介卿平静地说道。 “本就是试探,逃了也正常,在这片空间,公羊真占了天时地利,若是没这点本事,五祖又怎么会选他?”丙午看向小道士消失的方向,“不过,逃的了一时,却终究要开启传承,到时,自然会出现。” “不过那时,可就不止我们会出手了。” …… “传承什么时候能现世?”颛和一边向前飞掠,一边向小道士询问。 “不急。”小道士抬起头看向穹宇云海深处,眼神幽深,那是整片空间最中心的地方,也是传承所在的地方。“还早着呢。” “既然我们都通过了考验,进来了这里,五祖自然会设计将我们聚到一起。待到那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而且,要打开传承,可不是我一人就能完成的。有能耐的人,可是不少。” …… “云海蟾,你也从未来过这里,又是如何知晓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嗽月澄正走着,看着眼前苍茫茫一片,辨不清位置的空间,突然开口问道。 “我?也许是因为我修炼雷道,五祖在无形中给我留下了指引。”云海蟾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回答。 “虚伪。”嗽月澄暗暗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也没有再问。 …… 整个空间最中心处,一颗硕大无朋的紫金色天外星辰笼罩在浩瀚烟云中,紫气氤氲的星环绕其盘旋着,时刻明灭着耀目的紫金色光芒。而在紫金星辰之上,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徂徕树’扎根。 虬结的树根蜿蜒在星辰上,如干枯的河道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山岳一般的树干直参云天,树皮上道道纹路龙鳞一样层层叠叠覆盖着;枝叶伸展开,敷张如青云,一道道雷霆盘缠攀附在巨树上,跳动着雷弧,如同一根根葱葱茏茏的藤蔓。 在徂徕树的最顶上,一座小道观静静矗立着,灰墙白瓦,老窗枯门,上挂门匾‘紫清观’,带着岁月的气息,仿佛存在了亘古。 巨树之下,一头小山一般,身长超过十丈的乳白色庞大兽骨伏卧在紫金星辰上。其状如牛,生有独目,漆黑的眼珠带着几分诡异,长长的蛇尾如骨鞭,浑身弥漫着莽荒,凶蛮,暴戾的气息。 正是洪荒大凶‘蜚’! 便是在这时,一道低沉如呓语的声音从小道观中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光环豁然绽开,向整个空间的八方扩散。巨树上无数的叶片也发出光亮,像一只只莹虫,释放出星星之光。 蓊郁的树冠如一片星云般亮起,放散出深沉,朦胧的光彩,又像是一颗青色大日,便是隔着几百里也是能清晰见到。 小道士公羊真看着那团亮起的‘青阳’,开口道:“看到了吗,这才算开始。” 通过考验,进到这片空间的几十名修士,皆是看到那团青光,虽然大多数并不知其缘由,也不明其意味,但却皆是提起脚力向那边行去。 …… 徂徕树下,星辰之上。 小道士公羊真和颛和率先抵达了这里。 “一共有几人?”颛和玉手托着一尊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三足夔耳赤金鼎炉,低声问道。 “三人,加上我一共四人。”小道士斜躺在凸起的高岩上,漫不经心的道。“另外两人一人执着‘大罗法剑’,一人掌着‘大洞葫芦’,你则是持着‘大空鼎炉’。” “等到所有人都聚齐了,这传承才能真正打开。我这‘大液金丹’倒是显的不那么重要了。”小道士手中把玩着一颗如玉如脂的灿烂金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在别人眼中价值连城,会用命去争抢的,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无上至宝,此刻在小道士手中却像是玩具。 “不过到那时,我二人必然会被其他修士所针对,实在不行便将那‘大空鼎炉’信物扔出去,没必要为了所谓的传承把命丢掉。” “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而失去理智。”颛和仍是一副宁静如水,飘渺如仙的模样。 “只是提醒一下,而且到时候必然会混乱,是敌是友又有谁能分清?更不要说还有五祖他老人家呢,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万事皆有可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谁都没注意到,那不远处伏卧着的‘蜚’眼中一道幽光一闪而过。 …… 渐渐又有人从远处赶来,徂徕树之下,聚起的人也越来越多。小道士‘得到一部分五祖传承’的“秘密”也有意无意地在众人中传递开来。 不少人都蠢蠢欲动,看向小道士的眼神也都带着几分怪异和冷意,却又默契又莫名的都没有动手。倒是小道士,仍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几乎是同一时间,玄介卿、螭烛和丙午两姐妹四人,陆虞和云海蟾等六人从不同方向来到了这处地域。 来到此处,陆虞几乎是瞬间便是看到了小道士的身影,见到他安全无事,倒是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小道士也是有所感应,同样向陆虞这边看来。 但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什么动作,毕竟,这时候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那便是你要找的好友‘公羊真’。” 嗽月澄朝小道士瞥了一眼,看到了他眉心的紫青雷纹竖瞳,也看到了他略显稚嫩的面孔,不觉有些诧异。然后悄然向陆虞传声说的。 “是。”陆虞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会和他站在一队了?” “那是自然。” “他那一方只有两人,便是殒命于此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还要与他同进退?”嗽月澄又问。 “那又如何?”陆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平静从容。“我本就只剩年寿命,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看着自己好友被围困,有岂能无动于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他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能力!” “你这有些盲目崇拜的感觉了。”嗽月澄调侃道。 “这是心悦诚服。”陆虞一本正经。 “诸修士想必是来的差不多了,各位也不愿再等下去了,大家都是冲着五祖传承来的,我也就不必多说什么。”小道士突然起身,扫了众人一眼,旋即懒洋洋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便开启传承!” 在场众人寂然无声,眼神各异地盯着他。小道士仍是一副浑然无所觉的懒散模样,对于有些人的暗中动作也毫不在意。 “各位,得到五祖信物的,也该现身了。”小道士站立在高岩上,开口道。眼睛扫了云海蟾一眼,继而又瞥向玄介卿。 那两人倒也没有隐藏,皆是从队伍中走出。玄介卿永远一副石头样的冷硬表情,出来后便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不动。云海蟾则是一直挂着笑意,眼带深意地看着小道士。 颛和亦是从小道士身旁走出,然后将那尊拳头大的赤金鼎炉从袖中取出,托在手中。 接着,三人接连取出五祖信物。云海蟾取出一柄只有巴掌长的靛青色木剑,后缀红缨,剑身勾勒出道道纹理,而玄介卿则是取出一只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黄澄澄的莹润小巧的葫芦。 最后,便是小道士掌握的那颗瑰异谲诡,泛着仙灵气的‘大液金丹’。 第七十五章 矛盾 看到小道士和颛和两人皆拥有五祖信物,场中众修士不由得眼红心热起来。 正在这时,那一丹,一鼎,一剑,一葫骤然爆发出万丈光彩!金、青、赤、黄四道流光从四件信物上聚起,蓦然升空,相互交缠着,落到徂徕树顶那座小道观中! 一声沉闷如雷轰的吼叫声突兀炸响,那头身长过十丈的巨大的乳白色尸骨身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悚然响声,然后那头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全身骨骼被一团墨绿暗黑的雾气所笼罩,透出一股死寂,独眼如深渊般幽邃不可捉摸,又如漩涡般吞噬着光线,惑人心神,让人意乱神迷! “传承之路开启!拥有信物者可直接进入,其他修士,若想得到传承,须闯过我的阻拦!”蜚发出声音,响彻四野。 所有人皆是一惊,不禁哗然。但也因此,几乎所有修士都将炽热、贪婪,不怀好意地目光转向小道士和颛和两人。 这两人可都拥有信物! 气氛诡异地凝固下来,一时竟无人发声。 “统共不过四件信物,你二人却拥有两件。公羊真,你们有些过了,该让出来一件!”一个身长近一丈,脸上刺着一条青蛇的魁梧大汉从人群中走出,两只幽幽如狼瞳的眼睛盯着小道士。 “你想的到?”小道士转向他,手中轻轻抛着大液金丹,斜睨着他,满是不屑。 还不等那大汉回应,小道士又道:“你想得到,与我有何干系?你实力不够,运气不好,天赋不强,得不到五祖认可,得不到信物,怪的了谁?让出来一件给你?你算什么东西!” “公羊真,你欺人太甚,找死!”那大汉咆哮大怒,须发皆张,脸上筋肉耸动,青蛇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擎起一杆长矛便要向小道士攻去! 小道士一手结出印诀,眉间竖瞳雷光汹涌,另一手手掌摊开,悍然向其拍了下去! 天宇之上瞬间黑云堆积,风雷聚起,一条条电蛇狂舞,汇成一只房屋大小,电光闪烁,雷弧迸溅的巨大手掌!手掌从漫天乌云中探出,如神灵之手,猛地向大汉镇压下去! “手援天矛,截苍寰!” 那大汉吼着,一矛刺出,一点寒芒绽开,万千道流光奔涌,如同苍茫暗夜中的一点星光亮起,撕裂开这片黑暗!一道炽光如怒龙吟啸着扑向那只手掌! 轰!轰!轰! 无尽雷霆压下,与炽光相撞,撕天裂地的爆炸隆隆响彻,风暴漫天卷起,水浪般向四方席卷! 但那炽光终究还是被雷掌镇压,轰碎!大汉哼了一声,手中鲜血淋漓,脚步‘蹬蹬蹬’地向后退去! “便是在外界交手,你都弱我一筹,更何况在这充斥着雷霆的传承空间中!”小道士身体漂浮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大汉。“不是你的,便不要去妄图得到,免得丢了性命!” “厉害!确实厉害!”云海蟾突然拊掌感叹,“不愧是得到五祖大液金丹,最先被选中的人!以太一大成,逆境伐上,一招击败太一境圆满,让人钦佩!” “不过这里这么多人,让他们空手而回,总归是不好,公羊道友便是让出一件信物又如何?也免得被人针对,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道士鄙夷不屑地瞥了云海蟾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反而之前一直沉默未发一言的丙午、丁巳两姐妹突然开口了。丙午却是看向颛和,道:“你掌握的应该是传说中的大空鼎炉,代表着五祖的‘丹道’传承!” “我两姐妹皆修炼有‘炼丹术’,正缺丹道高深术法和一尊炼丹重器,你若是没有足够实力,便把那五祖信物交出来,我二人也不想对你动手!” “丙午,丁巳,对!”颛和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二人,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地说着,“祖州泰儒郡凤皇道院的两大天骄,师承凤皇道主‘臞仙’,据传流淌着远古时期‘祝融’大仙的血脉,天生拥有‘丙丁君火体’和‘命门相火体’,乃是阴阳之火体,且在丹道上亦是天赋卓绝,被称为泰儒郡年青一代领军人物!” “我虽出身普通,亦是凡体,不如你们,却也非可任人欺辱之辈,论起实力,也不逊于你二人,若是因你们一句话便放弃,还有何脸面行走世间?” “你不愿?” “非是不愿?而是不该!” “那便让你觉得应该如此!”丙午长喝一声,鲜艳似血的赤红色火焰猛烈燃起,直欲焚天,虚空好像都扭曲起来,天宇之上的云雾也被消融掉! “燮火万里,千重火精!” 火海更加汹涌澎湃起来,让人难以喘息。丁巳站在另一侧,暗红色的焰光如一片大幕,没有一丝热气,诡异森冷,无声无息地向前笼罩,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即便是面对两人围攻,颛和也丝毫没有慌张之意,仍是面色平静如水,但其双眼却幽深起来。 只见她双手掐出印诀,口中念念,一枚枚符文从其身周浮现,皆是缭绕着电光;又有一道道铭纹在虚空中穿梭,将无数符文连接起来。 天空中乌云涌动漫卷,雷火烁烁,如同苍宇要倾塌下来! “律令大神,太乙含真,霹雳欻火,雷电摧倾。玉皇有敕,助吾威灵。流光激电,速现真形。欻火律令大神邓天君!降!” 那无数符文接天连地,化成一条贯彻寰宇的通道,赤发金冠,面有三目,青面凤觜,背生肉翅,左手执钻,右手执槌,绛色裙甲,身乘赤龙的威严高上的‘邓天君’自其中显现真形! 颛和凭空悬浮起来,身上道袍随风卷动,‘呼啦啦’作响,雷霆绕身激振!只见‘邓天君’缓缓低头,双目如白日,双手如龙爪,缓缓按向丙午两人! 小道士立身在一旁,不时看向颛和。他虽对颛和有信心,但面对那丙午两人,仍是不免有些担忧。更何况他们终究身处不利之地,下方不知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造化两间,生杀万物,显仁藏用,阴阳无极!” 丙午,丁巳两人身上亮起‘图腾光纹’,火焰自双眼中射出,赤红色与暗红色火焰纠缠相合,交织出黑白色的气流,化成一只布满沟壑,流淌着岩浆,环绕着阴阳二气的巨大手掌,带着生灭的意味,自漫天火海中探出,与‘邓天君’手爪碰到一起! …… “你实力确实很强,且还有此地雷霆的加成,但你终究不是我二人的对手,把鼎炉信物交出来!”丙午落到地上,面色有些苍白,但双眼却更显锐利,注视向对面唇角挂血的颛和。 “不愧是传说中的阴阳火体,确实玄妙无穷!公羊,只能你出手了!”颛和轻声说道。 小道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公羊道友,我觉得你还是不参与此事为好。”与其同行的玄介卿没有动作,反而是那云海蟾突然站出,对小道士开口说道。 小道士瞥了他一眼,冷笑揶揄道:“我参不参与与你有何干系?你又不是狗,还是少管这些闲事为好!”他自然清楚云海蟾为何如此作为,一望而知,只不过是窥觎自己的大液金丹罢了。 即便被小道士嘲讽,云海蟾仍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好像骂的不是他一样,道:“道友执迷不悟,那我自然要出手将你拦下来!” “拦下来?”小道士一笑,扫向其他人“还有谁想出手?要不一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螭烛率先跳出来,跃跃欲试,丝毫不觉得脸红。然后又有几人按捺不住贪意,向前走出,来到云海蟾身侧。 不过大多数修士皆是未有所动作,冷眼旁观。 “你不打算出手?”嗽月澄低声问道。 “不需要。”陆虞轻轻摇头。“我相信他有能力解决。而且我只是太一境小成,在这二十几人里实力几乎垫底,即便出手也是徒劳无益罢了。” “境界垫底,不是实力。”嗽月澄纠正。 “都一样。” …… “你觉得就凭你能把我们都拦截下来?”云海蟾望向小道士。 “自然不能。”小道士一本正经地回应,然后诡异一笑“所以不是我出手。” “蜚!” 小道士瞋目大喝,手背上一枚烙印焕发无量光彩,悠长苍莽的龙吟声响起,天色突变,风云骤起,背后一副光影凝聚!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身裹兽皮衣,浑身绽放宝光,拎着一根白骨大棒的原始人族雄壮身影双眸凌厉,凝视前方;其脚下,是一条栩栩如生,蜿蜒夭矫的真龙!脚踏绛气,身伴庆云,口中喷薄雷光水气,龙鳞苍劲如钢铁,双角如利刃插天! 一条锁链自小道士手中飞出,黝黑闪着冷光,伴着颗颗符文,无数铭纹闪亮,洞穿虚空,向蜚捆缚而去!与此同时,大液金丹浮沉在小道士头顶,奔射出一束灿光,刹那间落到蜚的眼瞳之中! 蜚挣扎、嘶吼起来,墨云被搅动,地动山摇,一片混乱,却逃不过大液金丹和‘黝黑锁链’的束缚控制! 小道士飞身而起,落到蜚的头顶,手中持着锁链,居高临下看着几人,说:“你们的对手,是它!” “锁龙链?豢龙氏!你得到了豢龙氏的传承?”云海蟾盯着小道士背后那副光影,瞳孔骤缩,面露骇色,不敢置信。 “一部分,只是一部分。”小道士一本正经地回应。 第七十六章 考难 众人都没有动手,皆是无语地看着小道士。即便是云海蟾的心境,也是嘴角抽搐,无言以对。所有人都以为那头蜚是对他们的考验,需要闯过去;谁能想到竟然会被小道士所控制! 一场大战就这样虎头蛇尾,还未开始,便啼笑皆非的结束了! 陆虞也暗暗松了口气。 小道士看向这边,有意无意地瞥向陆虞,看到陆虞摇头,便瞬间收回了目光。 就这样,小道士四人持着信物,安然无事地自蜚身旁走过,向着徂徕树顶的‘紫清观’而去。 “你不与他相认?”嗽月澄轻轻碰了碰陆虞。 “没必要。”陆虞看向被掩在青郁枝叶中的道观,平静说道,“他现在虽借‘蜚’的威势,渡过了这一劫,但到最终之地,仍会被针对,甚至加险恶,那才是我该出手的时候。” “就像刚才,大部分修士都没有出手,只是作壁上观。因为他们知道,那信物虽能让自己占据优势,但也会让自己陷入险地!过程不重要,在最后得到信物,获得传承的,才是赢家!” “那云海蟾,丙午、丁巳两人,他们又为何出手?” “因为他们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不怕被暗算,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出差池、意外,信物自然是越早拿到手越好。” “也是。”嗽月澄点点头。 …… 众人立身星辰上,望着前方的蜚。 蜚,凶名极盛。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被无数修士称为洪荒大凶,可说是震慑古今。但却极难孕生,一个元会也不一定能出现一头。 丙午,丁巳两女站在最前方,以她们的实力,闯过去并不难。丙午率先踏出,红色焰火自其身上升起,焮天铄地,火光烛天!不过片刻,便成功闯过。 陆虞静静地看着,有人失败有人成,各人各有喜怒哀乐。 一身黄袍的山负雪走上前去,手中提着一柄附着一颗颗晶莹水滴的暗青色窄剑。 陆虞在后面注视着那身穿黄袍的‘山负雪’,他一直未动身,正是因为她。 “三重光!” 山负雪手中青剑一甩,踏地而起,举剑向蜚斩去。剑光凝成日月星,恢宏浩渺,照彻云天,一闪而过,落向蜚的头颅眼珠处! 蜚低低沉吼了一声,漆黑的眼珠转动,一道幽光如同实质,像是晶玉般飞出,与剑光碰到一起! 叮! 却是一声脆响,三道剑光如琉璃般碎掉! “同尘光!” 山负雪不为所动,借力前冲,手中剑向其‘牛角’劈去,剑身光芒收敛下来,不带一丝凌厉,也不藏任何招式,只是轻轻飘飘地落将下去,像是老人幼童无力的一剑!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蜚硕大如山丘的头颅晃动了一下,两只牛角闪烁着乌光,漫身黑气向其涌入,像两柄弯刀,森寒狠辣,猛地向其刺去,想要捅破天穹! 轰! 山负雪身体一晃,梨白的脸上涌上一抹潮红,滴滴鲜血从嘴角落下! “荏苒光!” 山负雪低喝一声,不顾伤势,又是一剑斩下!时光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滞,又像是扭曲混乱,虚空交错起来,让看到的人生出一种恍惚和无力感! 剑气劈落到蜚的惨惨白骨上,刺耳振鸣猛然响起,剑身一曲,又瞬间将山负雪弹起,山负雪趁机身体在空中翻转,剑气爆发,骤然向前冲去! 险而又险地落到了蜚地身后,闯过了这一关! 陆虞向其看去,恰巧山负雪也转头向后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陆虞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看到了挑衅,也看到了怜悯和同情…… 那双眼睛里面写满了太多,陆虞有些看不懂她的眼神,想问些什么,但她已经转过头,向徂徕树顶飞去! 陆虞眉头锁起,没有犹豫,一刻不停地追了出去! “百年梦寐,万古虚空!镜现!” 陆虞沉喝,一面面镜子自虚空浮现,交织出一道道流光,映照着一抹抹光影,幻化出一片梦魇!要想快速通过阻截,虚空宝术便是最有力的一式! 蜚瞳孔放出湛湛华光,一层层波纹荡开,泛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将无数镜子覆盖。顿时,镜面像是沾染上了一层尘垢,黯淡无光下来,梦境也无声中被破! “无象无形造化,空不空中乾坤!” 陆虞身体好像凝滞在了空中,面容变得肃穆,脑后一轮光环隐隐约约,一股出世的意境由内而外地释放出来。虚空现异象,有金光洒落,一个似有似无,不见形质的天地像一颗种子发芽,然后眨眼间放大,将蜚囊括在其中。 背后‘水火演万象’图卷一现即隐,像是冥冥中有了照应,要与其融合到一起。 “有趣,竟有了‘南柯’的意味,不过还是太稚嫩了。”一道缥缈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响起。不知是谁所说,也没有任何人听到。 陆虞身体落下,来到蜚的身后。顿了顿,转头向后看去,却是一头雾水,大惑不解。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刚才他打出一式刚刚领悟得的虚空术,本是想构建出一片虚幻空间,却突然灵光乍开,甚至有些不受控制,不知为何竟想到了灯烬原梦境世界,然后误打误撞演绎出一片他也不知缘由的天地! 但正在他朦朦胧胧中,却感觉被推了一下,随即便出现到了蜚的身后! “有人出手?五祖?”陆虞暗暗思忖,随即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五祖,他都只能被动接受,去深思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但若要对山负雪出手,须小心一点了!”陆虞心中暗道。接着,便不再去想,身形一动,向‘紫清观’飞掠而去! 来到紫清观前,向下俯望,有云霞在枝叶间飘荡。一览众山小,众修士皆若蚁虫,一种卓然独立之感油然而生。 观门早已打开,影影绰绰,却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一步跨出,进到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雷光电闪,雾霭氤氲,古老而苍凉,像是回到了万千载之前! 光雾凝聚,铭纹交缠,在面前形成一十八扇门,皆是毫无二致,亦不知同向何方。陆虞看着这十八扇门,心中暗暗思索。片刻后,一把推开! 门后是一条隧道,有些昏黄,好像越来越窄,一直延伸到远方看不到的尽头。在这里,陆虞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再能飞天遁地,不再能目达耳通,便是脚步也慢了下来。 陆虞脚步有些沉重,一步步向前走着,走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四周仍是一成不变的昏黄和幽静,只有单调的,轻轻地脚步声响起,才能显出一丝生气。 即便是陆虞,曾经在荒凉无人烟的不毛之地走过二十多日,经历过孤寂,锻炼出坚韧遗形的心性,也是有些浮躁起来。 继续向前走着,却越来越觉得压抑,一袭薄薄的雾气不知何时蔓延了过来,将陆虞淹没。陆虞时而沉默,时而喃喃低语,念着‘静心咒’、‘清心诀’,欲要让自己能够安宁,清净下来。但脑海中一道道身影,一幅幅景象却不可抑地走马灯一般转动起来。 那是村长,小道士,嗽月澄…还有父亲和母亲…… 那是母亲的坟陵,是种着如何树的老院,是村长遥望不肯回去的孤老身影…… 无数光影飞速闪过,像是一把把的刀剑,在陆虞脑海中劈砍着,让陆虞头疼欲裂!陆虞痛地在地上翻滚,咬碎了牙齿,口中溢出鲜血,手指几乎要折断,彻心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陆虞停下来动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了过去。 “人间自是有情痴,又有几人能勘破?”声音遥遥传来,浩渺,沧桑,孤寂,悲愁,像是在时光深处响起。 陆虞的身体消失在了隧道里。 待到陆虞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巨大如床铺的翡翠叶片上,丝丝缕缕的青木生气钻入陆虞体内,在他四肢百骸中流淌,回复着之前的消耗和伤势。 陆虞抱着头,皱起眉头有些无力地从翠叶上坐起,面色苍白的吓人。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不只自己是这样,还有嗽月澄,山负雪,足有六人皆是如此,被一片翠叶承载着,温养着。 “看来我们这几人都是失败了!”陆虞低声自语。“如今只剩下小道士,颛和,云海蟾几人还在里面。” “你是怎么回事?走的哪扇门?遇到了什么?”正在陆虞沉思间,嗽月澄走上前来,向陆虞问道。她的精气神要比陆虞好上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神采奕奕了。 “第七门。你呢?”陆虞回应,不想讲太多,向嗽月澄反问道。 嗽月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左右顾而言他的行为有些不爽。没好气地开口道:“第三门,遇到一个穿着破烂,拿着蒲扇的老头,非要跟我下棋,我拗不过他,便与他来了一盘,然后输的一塌糊涂,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陆虞能听出她心里浓浓地郁闷和忿忿。 “回忆?下棋?考验的是什么?七情六欲?三灾九难?”陆虞心中暗暗思量。 “你在想什么?发什么呆?”嗽月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些不满。 “没事。”陆虞摆了摆手,随即向她问道:“现在还有几人在紫清观中?” “闯过‘蜚’阻截的共有十五人,但我们六人已经失败了,所以如今还在争夺传承的应该还有九人。”嗽月澄正说着,突然一道碧光闪烁,一个被翠叶包裹着的身影凭空出现,落到了一片平地上。 “如今还剩下八人。”看到那突兀出现的身影,嗽月澄耸耸肩,开口说道。 “不能出去吗?”陆虞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不能。”嗽月澄摇了摇头,“有人去探查过,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除了此地,其他地方都被云雾笼罩。可能必须要传承结束才行。” 陆虞默默点了点头。盘膝静坐下来,慢慢恢复着。 第七十七章 大洞界 天色突变,一片阴影覆盖下来,迅速蔓延着,有光雨洒落,芬香飘扬。包括陆虞在内十几名修士都只觉身体一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天空悬着一颗散发炽盛光芒的‘白色大日’,其周围还有一圈圈的九彩光环环绕。那颗大日释放着浓郁的生机,九彩光环轻轻起伏着,像是活灵一般,如同呼吸。 众人此刻站在一片黑色的如同碳块一般的石滩上。说是碳块,却又像晶石一样的璀璨绚烂,散发着异香,弥漫着精纯的火之气。 漫天霞光如星河般奔涌着,辉光烨烨,照耀四方。有山峦耸立延伸到远处,有长河滚滚水浪东逝,漫无边际的原野上鹰隼搏空,幽静葱郁的原始森林中传出声声兽吼禽鸣…… 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正在所有人疑惑且心生警惕之时,一道流光从天宇之上的白色大日中奔逸而来,带着光焰,倏地来到众人之前,然后显化出真身。 一个身穿黑白两色宽袖大袍,手中持着一柄蒲扇,白色胡须闪着微光,一直垂到脚下的慈祥恺恻,皓首苍颜却又精神矍铄的老者显现出来。 那白发白须老者笑眯眯的扫了众人一眼,眉心一道赤色鼎炉圣纹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白色长眉轻轻抖动,开口道:“吾名元不动,乃是这座‘大洞界’的传承守护之灵。虽然你们无缘五祖传承,但既然来到此处,自然不会让你们白走这一遭。此地有机缘,有危险,但机缘、危险之利害又全在你们!你们若有能力,尽可获取,但不可在此地杀人,待到五祖传承结束,你们也自然会离开这里。” 说完,便化作一缕白烟散去。 直到那名叫‘元不动’的老者离去,众人这才算是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大洞界?大洞葫芦?”陆虞看着老者化烟消失的地方,暗自低语。 其他人也尽皆有些猜测。 “走,先离开这里。”陆虞瞥了山负雪一眼,向嗽月澄招呼了一句,然后率先向着远处的林中掠去。 “那老者说有危险,但危险又在我们,是什么意思?”嗽月澄向前走着,忍不住问道。 “那谁知道?”陆虞摇了摇头,“可能是说,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有危险。” “鄙视你!”嗽月澄瞪了陆虞一眼。 …… “所谓的机缘到底在哪,又是什么,那元不动什么都没有说,让我们如何去寻?不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嗽月澄颇是无奈、无聊的嘟囔着。 “机缘四处皆有,就看你敢不敢去取,而且那守护之灵也提示过我们。”陆虞淡淡地道。 “哪里有?”嗽月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那不就是?”陆虞看向远处翠绿密草中,一只正在悠哉悠哉吃草的青鹿。 那青鹿不过三四尺高,显的有些稚嫩,青色的皮毛上遍布着白色的斑点,头顶两根短小的茸角,浑身散发着莹莹的光辉,还有淡淡地清香蔓延飘散,向两人所在之地传来。 “青麂?” “准确的说是青麂丹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丹灵?丹药?你是说那是颗丹药所化生的?”嗽月澄盯着那头青麂,有些不相信,但想起这座世界名叫‘大洞界’,可能与大洞葫芦有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应该没错。” “能确定吗?” “不能。”陆虞一本正经地回应。“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试一试便知。” “行,那就试一试。”嗽月澄也心思活泛起来,跃跃欲试。 两人藏形匿迹,掩去气息,小心翼翼地向那头青麂一步步挪去。 “出手!” 嗽月澄低喝了一声,率先跳了出去,身形化作一缕金光,转瞬之间便来到了那青麂近前,手掌灿灿如黄金,一掌拍出,带着刺耳呼啸声向其覆压而下! “虫豸解缘天,虚空织罗网。” 陆虞紧随其后,双目灼灼,身形飘忽,双手指尖飘出一条条银色丝线,无数根银丝勾连相接,罗织成一张密不透风地十几丈方圆的大网,虚空如波涛般起伏,涟漪一层层泛起,全方位地向青麂包围过去! “呦!” 那只青麂发现嗽月澄突兀出现,顿时急切起来,发出尖利鸣叫,一团白色光焰自其脊背迸发,双角发出金石铿锵之声,如两柄利刃,腾身跃起,向另一侧冲去! 嗽月澄一掌拍落,光火四溅,那只青麂身体剧烈一晃,痛苦嘶鸣,从半空中坠下,但却没有明显的伤势!但这一掌却像是激怒了青麂一样,它竟然转过身去,头顶双角绽发璀璨凄厉的光,猛地向嗽月澄顶过去! 但此刻虚空罗网却已落下! 虚空如泥沼,让其沦陷进去,越是挣扎陷的越深,无数丝线延伸,将其紧紧捆缚! “再接我一拳!” 嗽月澄跨步向前,一拳轰出,带着雷鸣般的兽吼声,霸道强横,拳光盛烈,落到青麂身上!陆虞亦是一剑劈落,剑光如冷雨闪烁,剑气席卷,撕裂空气! 嘭! 那头青麂终究受不住两人围杀,竟轰然爆炸开来!漫天青气飞扬,一颗莹润闪光,龙眼大小的青白相间的丹药在空中四处乱撞,却始终挣扎不出虚空的束缚! “竟然真的是丹药!”嗽月澄满脸惊色的看着那颗生气盎然的丹药。便是陆虞,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真正看到,却还是不由得感到惊奇。 “全生归命丹,以千年青花白橘为主药,炼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方可出炉。”嗽月澄开口,道出了那颗丹药的名称。 “归你了。”嗽月澄一甩手,将丹药抛向陆虞,“这全生归命丹有续命增寿之效,应该对你有些用处。你也无需拒绝,反正我留在手中也无用。” 陆虞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将其收了起来,道:“谢了。” 嗽月澄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丹药在你手里才算是有价值。等遇到于我有用的丹药时你不要忘记出手就是了。” “放心。” …… 两人再次起步,向前方走去,心中皆是颇为期待。 莽苍山林中,古木参天,云萦雾绕,让天宇撒下的光亮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一条闪着粼粼波光,泠泠清响的河流自山岭中缓缓淌过,最后流入一墟幽渊中。 幽渊寂然无声,水面上泛着盈盈波纹,云烟轻绕,缥缈朦胧。在幽渊的中央,有一座方圆九丈的小岛。烟斜雾横,琪花瑶芝,芳草萋萋,一株高耸盘虬的桂树立根其上,叶片敷张,树影婆娑,黄色花瓣像轻雪般飘飘摇摇地坠落,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一只雪白如玉的兔子趴卧在树下,身上落着黄色桂花,眼睛微眯着,像是在打瞌睡。一股清香幽幽传开,不知是从玉兔还是桂树上发散出来,沁人心脾。 陆虞和嗽月澄两人紧紧盯着那只玉兔,不敢有丝毫懈怠。 “准备动手!”陆虞悄声低语。 “圆念定神,虚空长固。” 陆虞双眸化成灿银色,一道道浩渺气息从身上透出,浑身绽放着耀目光华,虚空宝术全力运转,手掌向着玉兔所在之地缓慢但却全力的抓下,五指慢慢收拢。 玉兔所在处虚空渐渐固结起来,像是一汪池水在无声无息地结冰,扭曲的波纹在凝集,而那只玉兔也被囚困在了虚空中! “三景玄精金晖天灵光!” 嗽月澄双目璀璨如金,嗽月神兽虚影盘旋在其身后咆哮着,身上释放出白色,黄色,赤色三光,三色光交缠到一起,化成一轮圆盘,燃着绚烂的光焰,撕裂虚空向玉兔猛地射去! 而那只玉兔在被禁锢住的一瞬间,便立刻感觉到了危机,紧接着便疯狂挣扎起来,两只赤红的如透明水晶般的眼睛中放出凌厉的寒光,浑身弥漫着砭人肌骨的酷寒霜气,让人望之便觉如坠冰窟,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株桂树竟然也颤动起来,满树枝杈狂乱舞动,带起刺耳尖啸,树叶哗哗作响,如一片青云蔓延过来! 此时已避无可避! “上岛!全力出手!” 陆虞长喝一声,提剑腾起,踏着水浪向小岛冲去!手中剑释放出冲天的剑气,一道道流光聚集,剑光愈盛烈,也越发显的凛冽! 而那只玉兔的实力也超出了两人的预估,虚空禁锢剧烈颤动着,浮现出一道又一道裂痕,寒气飞速向远处蔓延,天象大变,黑云堆积,雪花和着桂花从空中纷落,整片幽渊即将被其彻底冰封! 嘭! 天灵光盘瞬息便至,狠狠地轰击在了玉兔身上! 光焰迸射,冰屑飞扬,霜雾自其身上轰然爆发,整个小岛被毁掉了大半,甚至有绯红的鲜血溅射向四方! “吱!” 玉兔凄厉疯狂地嘶鸣着,赤红双目仿佛要燃烧起来,却更显森寒!一根根冰棱从其身上飞出,然后骤然膨胀变大,如同陨星天落,挤满了天空,向着两人放肆而来! 桂树亦是癫狂起来,从小岛上拔根而起,枝桠如藤蔓一样迅速变长,甩动着,带着‘呜呜’地裂风声抽向两人。树身带着阴影,迈开了步伐,拔山倒树汹汹而来! 陆虞自知此时必不能留手,自然便是倾尽全力! 第七十八章 争战 “古剑八法!长啸万里风,剑气扫白霜。” 陆虞腾跃飞起,手中剑震颤嗡鸣着,带起风雷声,杀气盈野让空气都冷寒下来,眼前好像充斥着血色!剑光堆砌如同化成了实质,一口九丈长的大剑横空出世,闪着寒芒,向桂树横扫而出! 无数藤枝如蛟蛇般泛着凶戾,露出獠牙,铺天盖地,迎着那口巨剑汹涌而上! 轰! 撼天动地的爆炸轰然响起,震的整片山岭好像都晃动起来,巨剑碎片和着枝叶碎屑如冰雹般飞卷乱舞,遮天蔽日,向陆虞掩埋下来! 陆虞自乱木碎屑中穿过,悬浮在半空中,背后是炽烈的白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持着剑置于胸前,浑身气力聚于一处,剑身上万千星华闪烁,就连天空深处好像都有星辰显现! 一道道流光从虚空中钻出,没入陆虞体内,让星光更显灿烂! 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七星归源守作一! 陆虞瞋目暴喝,一剑斩落,风云变幻,天空忽地一暗,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这一个‘一’,然后瞬间落下! 那棵桂树被陆虞一剑劈开,一分为二! 一颗拳头大小,澄黄无瑕,璀璨眩目,珍珠一般的丹药被一根青木枝条托举着,被一圈青碧如翡翠的光环环绕着,从树中心显化出来! “黄道补心丹。”陆虞看着那颗丹药,将其认了出来。 “这只玉兔是一颗堕月惊心丹所化,正适合我。”嗽月澄自陆虞身后走上前来,开口说道。手中拿着一颗莹润洁白,遍布着赤色纹路的玉兔眼瞳大的丹药。 “那就好。本来目标就是那只玉兔,能对你有用处,便是不虚此行了。倒是这颗黄道补心丹,不比堕月惊心丹差多少,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走,继续向着丹药进发!”嗽月澄神采飞扬,双眼明亮,颇有些按耐不住了。 两人顺着河流,穿过山林,一路向前,欲要向河流的源头寻去。 这一路,两人又遇到了不止一只‘丹药之灵’,但实力却较之玉兔、桂树要弱上一筹,自然丹药的品质,效力也要差一些。 甚至,两人还远远看到其他修士也在猎杀‘丹药之灵’!大洞界万年的平静安定顿时被众修士打破! 一汪幽青湖泊中,朵朵‘紫水蕖’在水面上摇曳,碧绿如篷的叶片上颗颗水珠滚动着,像是一颗颗明珠。黄花点点的如星辰的‘蔓金菱’在水面上大片大片的生长着,几乎覆盖了大半的湖泊…… 水花扬起又落下,像是下起了一场太阳雨,一条头生独角,腹下生爪,浑身如白玉,双目火红如赤晶的虬龙在水中窜上窜下,玩的不亦乐乎。孰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湖泊一侧,一处低矮树林中,青袍黑发,面容清秀,长相很是相似的一男一女两少年正目光紧紧盯着那条白虬,手中剑已出鞘,随时可能出手。 而在湖泊的另一侧,一片随风摇晃,白絮飞舞的芦苇荡中,陆虞和嗽月澄小心的隐藏着,同样是双目紧视着那条白虬。 “对面有人。”嗽月澄眼神一凝,看着对岸,轻声开口说道。 “有人?几人?境界如何?”陆虞心中一紧,不由得问道。他实力境界要弱上许多,所以并没有感知到对面有人埋伏。 嗽月澄双目微合,细细探寻,银色眸子中流溢着微光。片刻后,睁开眼睛,道:“两人,境界都处在太一境圆满,至于实力,能来到此处的,自然都不会差。” “怎么样?”嗽月澄看向陆虞。 “我应该能勉强挡住一人,可另一人谁对付?” “我可以试一试,不过最好还是等他们先出手,等到关键时刻我再偷袭,成功的把握才能更大一些。”嗽月澄摸着下巴道。此刻的嗽月澄,竟有了小道士的几分神采。 “对岸有人!”那个身穿青袍的少年看向芦苇荡,突然开口说道。 “我也发现了,不过是一太一境小成的修士而已,不足为虑。”那青袍少女道,显然并没有将陆虞放在心上。 “还是小心点为好。”那少年提醒了一句,但也没有太过重视,毕竟境界差距在那。若要说天赋,能够来到这大洞界的,天赋又有哪一个弱? 但这两人却没有发现嗽月澄,她也成了唯一的变数。 “动手!” 青袍少年骤然飞出,手中半丈长的镔铁大剑闪着幽芒,一丝丝电光萦绕在上,跳动着爆裂的光华!凌厉剑光如一道刺眼霹雳,向白虬奋力劈杀! 那条白虬刹那便发现了青袍少年,长吟着自水中腾跃而起,四爪变大如磨盘,向青袍少年猛然抓去! 锵! 刺耳振鸣爆发,穿云裂石!激起无尽肆虐的水浪,震的周围草木‘哗啦啦’作响! 长剑铮铮,卷起千堆乱云! 青袍少年凌空立着,手中大剑斜斩而下,如一道冷电闪过!白虬毫不退缩,双眸圆睁如灯笼,独角漆黑似铁钢,墨水一样的黑云自角中喷薄而出,独角如山向大剑迎去! 轰!轰!轰! 一人一虬这一瞬不知交手了多少次! 青袍少年搽着水面向后滑去,踩出一扇扇大浪!而那青袍少女从另一侧突兀出现,手中如鞭软剑划出幽冷的弧度,像一道电光一刹而过,落到了白虬身上。 如玉般光滑莹润的身躯立刻被划出道道血淋淋的伤痕,鲜血涌出,染红大片水域! 吼!! 白虬痛苦,愤怒嘶吼着,长尾一甩,像一柄大刀,向少女横飞砍去!那青袍少女手中软剑一卷,画出一个刺亮的圆,向白虬飞去! “商秋!”那青袍少女大喊。 少年提着大剑在水上划过,猛地腾跃飞起,浑身筋肉紧绷起来,大剑举过头顶,向白虬头颅悍然斩下! “天开!” 轰! 那柄镔铁大剑与白虬独角撞到了一起,一声震天轰鸣,一团光焰从碰撞处爆炸开,卷起滔天大浪,水中那遍布蔓延的紫水蕖和蔓金菱化成一堆堆齑粉融到了水里! 少年商秋虎口被震裂开,鲜血淋漓,口鼻中亦是溢出血丝,被震飞出去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嗷!” 白虬头顶独角光芒黯淡下去,浮现出道道裂痕,一蓬蓬黑色气流自其中逸出。白虬痛苦地在水中肆虐着,身体扭曲翻滚,如同疯魔一般! “仲秋!”青袍少年商秋大喝! 那少女仲秋立刻前冲,手中软剑蒙上了一层黑暗阴冷,光芒收敛起,如毒蛇吐信,闪电般的刺出两剑,直向白虬的眼瞳而去! 仲秋一触即退,身体闪动,一晃之间便回到了商秋身边。 而那只白虬被刺瞎双眼显的更疯狂了,在水中掀起泼天大浪,翻江倒海,赤色鲜血染红湖泊,如同一片血狱! “好机会,出手!”芦苇荡中,嗽月澄看到这一幕,立刻自其中现出身来,双手握拳,直向仲秋砸去! 仲秋见嗽月澄突然出现,也是心中一惊,但紧接着便是面露寒色,手中软剑如蛇蜿蜒,带着凌厉漫天的剑光向嗽月澄劈杀过去! 陆虞身形隐藏中暗中,飘忽不定,像一阵风刮过,手中剑无声无息地刺出,一点寒星耀起,击向正欲向嗽月澄出手的商秋! “嗯?”商秋猛地转身,看向极速逼近的陆虞。 “太一小成也敢出手?那便取了你性命!”商秋双目森寒,手中镔铁大剑抡起,裹挟着如山坠的大力向陆虞悍然劈下! “取我性命?你大可试试!”陆虞针锋相对。 狰! 两剑相碰,如金石猛然相交接,声如霹雳!无形的波动四散,将周围的草木全部搅碎,剑光漫卷,肆意肆虐,欲要掀开这片天! 两人同时向后退去,踩出一个个大坑,接着强行稳住身体,面色一红又变白,喷出一口血来! “看来你也不比我强多少啊!”陆虞抹去嘴角血迹,冲商秋笑了笑,道。 “小人得志!即便我身上带伤,也不是你能相与的!”商秋双目豁然亮起,如同两颗灿星,手中大剑振鸣着,如同无数人在怒吼! “人间乱,刜不平!” 商秋大喝一声,手中大剑带起一道道流影,那一道道流影像是远古先民降临,附着在大剑上,欲要将所有不平,所有不公,所有不正斩个粉碎! “渔阳剑诀!争耐意气千古事,匣中三尺荡凶顽。” 陆虞瞋目竖发,脸膛涨红,胸中腾起一股气,手中剑吟如龙鸣,昏暗的红色聚在剑上如血流淌,弥漫着煞气和杀气,向商秋一剑扫去! 嘭! 两剑相接,如同两山相撞!剑吟冲霄,响彻四野!一口深坑如大渊,就这样凭白浮现出来!两人如遭重击,向两方狠狠地摔了出去,皆是口中鲜血不住涌出,两手颤颤,几乎拿不起剑来! 甚至几乎昏厥过去! 另一侧,那青袍少女仲秋本就不是嗽月澄的对手,且一人有心,一人无意,不过十几个回合便被其重伤擒下,顺便将她之前得到的丹药都劫掠一空。 嗽月澄走到陆虞身侧,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忍不住啧啧感叹。 “对付一个受伤的太一圆满境,竟拼成这副模样,真是太惨了。” “我只是太一小成,能拼成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对方又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普通修者,那也是一方天才,你还要我怎样?”陆虞艰难的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道。 “倒也是,看来你实力也没有那么差。” 嗽月澄笑了笑,又去将商秋身上所得的丹药都收了起来,然后才看向那只白虬。 第七十九章 葛天氏 那白虬此刻双眼中仍然有血洒落,在那疯狂挣扎嘶吼着。 白虬虽无灵智,但却冥冥中能感受到自身有殒命之危。本欲趁机逃跑,却被一条金色的如同尾巴般的长索紧紧捆缚住,不论它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开。 “尾巴?”陆虞看到那条金索,不禁思索,“难道是之前从嗽月一脉老祖那里得来的?” 嗽月澄踏步腾起,手捏拳印,散发着煌煌之威,璀璨金光形成一圈光轮浮在身后,一拳击向白虬! “嗷!” 白虬被这一拳几乎打断,鳞片破碎,鲜血如泉涌,痛的惨嚎出声! 砰! 又是一拳,威力更甚,如同一轮大日爆炸,那条白虬直接被嗽月澄打断成两截,赤血泼洒如雨下,顿时殒命在其手上!云雾翻涌,化成一颗莹白明赫的丹药,一条雾气凝结的虬龙绕着丹药飞舞。 “走。” 嗽月澄收下丹药,向陆虞喊了一声,也不管他的伤势,径直向前走着。 陆虞叹息着爬起,步履摇晃的跟了上去。 …… 莽莽原野。 半人高的青草微微泛着黄意,映照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徐风吹拂下如涛浪翻滚,起起伏伏,颇显浩然。但在一处高丘上,却是战的正酣! 以一个玄衣绛袍的少年人为首,共三名修者正在围攻两只浑身生满暗红色鳞片,头颅如狮,长着赤金色鬃毛,生有四目的异兽。 劲风席卷近百丈,漫天碎叶飞舞,两只‘四目狮猊’声声咆哮着,震动四方! 陆虞和嗽月澄站在山中一座耸立的巨岩上,遥望着这场厮杀。 “那个绛袍少年应该是茅星来。”陆虞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道身影,淡淡地开口说道。 “确实是他。”嗽月澄也在远望。 “不打算出手吗?”陆虞微微向离茅星来三人数里外的一丛灌木中瞥了一眼。 “不急,看看再说,茅星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可那山负雪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啊。”陆虞心中自语。 山下,苍茫草原上,一处灌木丛中。 山负雪和那身形高大,穿着赤铜锁子甲的浓眉青年隐藏在其后,而在浓眉青年一侧,还有一个颇显阴柔的紫衫少年,正是之前与他们一行的两人之一。至于另一人,却是不见了踪迹。 浓眉青年透过枝叶缝隙看向远山,道:“嗽月澄和那茅星来有些关系,若是我们贸然出手,想必会把她也引出来。那嗽月澄可不好惹啊!” “之前的嗽月澄实力便要强茅星来一筹,更何况她又在儋耳山得到了嗽月一脉老祖的血脉传承,再加上嗽月神兽的蛮横肉身及其天赋,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便是海蟾都说过,如今嗽月澄的实力怕是不比他弱,甚至有超越之处!”浓眉青年声音中透着浓浓地忌惮。 “风明玕,你怕了?”山负雪瞥了浓眉青年一眼。 “山负雪,做事要量力而行。”风明玕双目泛起凶光,“你觉得你能是嗽月澄的对手?别到时候不但得不到那两颗‘参元凌霄丹’,反而把命给搭上!” “放心,那元不动不是说过,此界不允许杀人吗,何必如此担忧。” “不许杀人可不代表不会死!”风明玕低吼。 “行了!”那紫衫阴柔男子满脸阴沉“看情况再论,未必不能动手,但要想好退路,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 “悲鸿流月落残星!” 茅星来持着一根细长的‘降娄棍’,上面雕刻着一副星辰图座,熠熠生辉,裹挟着一股沛然大力,猛地向对面那只四目狮猊砸去! 星光坠落,月色流水,如天河倒灌向着其头颅汹涌而去! “嗷!” 四目狮猊长吟,浑身暗红鳞甲泛着寒光,双瞳燃起赤色火焰,头颅昂起,赤金色鬃毛迎风飞舞,狮口大开,齿牙如刀,一颗燃烧着光焰的白色炽热光球自其口中吐出,与降娄棍撞到一起! 轰! 白色光球轰然爆炸,一个深达两三丈的巨坑出现在一人一猊的中央,方圆十几丈面目全非,泥土混着碎草像一块黑云,又像是天塌陷下来一块! 茅星来‘噔噔噔’地后退,踩出一个又一个大坑!而那头四目狮猊亦是向后倒去,惨嚎出声!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侧那白发黑瞳,赤袍提剑的冷漠女子立刻欺身迎上,手中如指细剑悍然向其眉心点刺而去,双眼看向狮猊时如同看一死物! 四目狮猊咆哮,口中喷吐出猛火,惶急地向一旁躲去,但却终究没能躲得过去!被白发女子一剑刺穿眼珠,滚烫鲜血喷溅飞出!接着茅星来又踏空飞来,一棍劈落,将其彻底格杀! 而另一头被身穿灰色武袍的持双鞭少年缠住的四目狮猊自然也是难逃一劫,被三人同时攻袭,最终化成一颗布满云纹的暗红色丹药。 远处,灌木丛中。 在那第二头狮猊被围攻的刹那,山负雪突然身体一晃,从灌林中飞跃而出,身形化作一抹黄光,向茅星来三人疾掠而去!甚至没有向风明玕两人知会!这一突然动作来的猝不及防,顿时让两人措手不及! 两人犹豫了一瞬,只能无奈地追了上去。 “山负雪,要不是云海蟾交代过不能让你死,我他妈早就杀了你了!”风明玕紧追上来,在后面急吼道。 而山负雪却是不理会他们,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速度更快,提起手中‘水凝青剑’,便向茅星来劈杀过去! 茅星来也没想到竟会半路跑出个“黄雀”出来,顿时一惊,但紧接着心头又生起怒火,只觉心中受辱,怒喝一声,提着降娄棍便向其狠狠地砸去! “不打算出手?”陆虞看到山负雪突然现身,顿时眼神一凝。 “放心,茅星来身为赤象城主之孙,又岂是等闲之辈。而且,我倒想看看那山负雪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云海蟾如此看重!”嗽月澄紧盯着山负雪,一脸平静。 而此刻,草原上,茅星来六人已混战到一起,天昏地暗。几人实力相差并不多,一时之间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山负雪向陆虞所在山林处瞥了一眼,手中剑一震,向后退去,接着手掌一翻,那柄水凝青剑换成了一根颇显奇异,形如长鞭,上面生有一根根长毛的‘牛尾’! 手腕一转,牛尾鞭甩出,一道道月牙光刃自其上浮现,向茅星来蜂拥而去! 接着,一根根长毛凭空悬浮,震动间,圈圈透明无形的音波向对方三人笼罩而去,声音悠扬却让人有种恍惚心悸之感。 乐声远远传开,飘向陆虞和嗽月澄这边。 “牛尾?”两人看到山负雪的手中奇物,面容沉敛,露出沉思之色。 “葛天氏!”陆虞突然开口。 “葛天氏?”嗽月澄一惊,也是恍然大悟,“确实是葛天氏,这一脉竟还有人传承下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之前我还遇到过燧人氏‘燧皇’的传承者。”陆虞面色平静异常。 “难道这就是云海蟾正视她的原因?”嗽月澄低声自语,然后抬头看向远处“既然如此,我便去与她较量一番,看看这葛天氏传承有何神妙之处!” 说完,便身体腾起,向山负雪疾飞而去! 陆虞在后,不禁眉头一皱,然后起步追了上去。他有种感觉,山负雪亮明身份,可能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将陆虞两人引诱下去,但真正目的,他却想不明白。 此刻与山负雪交战的茅星来也是有些措手不及,露出了破绽,不由得落入了下风。 嗽月澄身形落下,对那诡异乐声像是浑然无所觉,一步踏出,动若奔雷,擎起拳头便向山负雪一拳击去!山负雪向后轻退,手中‘牛尾’甩出,柔若细柳,波光层层,将这一拳悄然化解。 “葛天氏?”嗽月澄看向她。 “葛天舞。”山负雪也没有再做隐藏,直接将自己的名姓道了出来。 “葛天舞?血脉传承?你是远古时期葛天氏的血脉后裔?”嗽月澄大吃一惊。她之前以为山负雪只是得到了葛天氏的传承罢了。毕竟那些远古、上古时期的一些强大种族血脉基本都已消亡在滚滚岁月长河中了,能够留下完整道法传承的都不多,更不要说血裔了! “不错。”山负雪,或者说葛天舞,面色平静地回应。 陆虞也是有些震惊,他自然也清楚,像这些古老血脉能够传下来,是多么不易,更是会引起一场大风波! 像之前陆虞遇到的婴伏犀,也只是得到了‘燧皇’的道法传承,却似乎并无其血脉;像丙午、丁巳两人,也只是据传拥有‘祝融氏’血脉,却无人知真假,而且两人也并非以祝融为姓氏,所以严格说来,也并非祝融氏后裔…… 而站在葛天舞身后的风明玕两人,也是面露惊愕,互相对视着。即便是他们,也并不知道‘山负雪’的真实身份! “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我既然敢说,自然有底气能挡住那些杀招。难道你觉得,我以葛天一脉之身份,是独自修炼到现在?”葛天舞反问。然后嘴唇微动,向陆虞传音,“你应该有很多想问我的?若是想知道,便看准时机,跟上我!” 一边说着,葛天舞突然身形一晃。 “钧天九奏,葛天八阙,载民!” 手中‘八阙’牛尾甩动起来,一道道丝线勾勒出重重叠叠的人影,在其身后起舞,长袖扬起,高呼吟唱着,长空落繁花,地下生五草,荡魂摄魄,震撼人心! 牛尾向嗽月澄骤然拂去,那无数人影亦是齐齐动作,袖袍挥动,风云汇聚,一只带着伤疤,长着老茧,布满沟壑纹理,粗糙沧桑的大手凝现,向嗽月澄陡然挥去! 第八十章 白鹿观 “好,不愧是葛天氏!”嗽月澄大喝,身体不退反进,背后嗽月神兽咆哮,手掌绽光,一只磨盘大小的兽爪凭空出现,锋利尖爪闪着刺眼寒芒,璀璨明赫,向那只巨大手掌抓去! 一手一爪如同神魔相碰,漫天光雨肆虐,风暴乍起,将这片地域几乎要翻卷过来! “玄鸟!”葛天舞升空,面色肃然,背后光影变幻,众古民消失,一只十几丈长,双翼展开便有二三十丈的玄鸟从虚幻中钻出,翎羽黑亮如刀,双翼扇动,遮天蔽日! “唳!” 那玄鸟长啼一声,燃烧着神圣黑焰,流星赶月般向嗽月澄扑杀而至! “白玄兆!”葛天舞大喝,身形骤然倒转,向着远处极速飞遁! “我去追她!” 陆虞听到她的声音,向嗽月澄喊了一句,紧接着身体一动,脚步猛地踏出,身体陡然升空,向葛天舞追赶而去! 与此同时,在葛天舞喊出的刹那,那身着紫衫的阴柔男子‘白玄兆’身上点点星光亮起,一柄门板一样的亮白大斧落入其手中,挥舞起来,带着‘呜呜’地恶风声,向茅星来三人斩去! “月蚀五星,荧惑乱杀!” 一道光刃从大斧上飞出,明亮曜日,却带着黑气,染着血光,杀戮气息汹涌澎湃,将三人淹没! 嗽月澄化成真身,仰天长啸,浑身皮毛如金铸,银色双目中射出两道白光直刺天宇,莹白雾气铺天盖地席卷四方!接着腾跃而起,向那只玄鸟扑杀而去! 待到将玄鸟撕碎,葛天舞和陆虞已经消失不见,而那白玄兆和风明玕两人已经被茅星来三人给围了起来。 “他们两个看来确实有些问题!”嗽月澄重新恢复成人形,看向陆虞消失的方向,回想起刚与云海蟾相遇时的怪异,不禁暗暗思索,“可到底是什么呢?” …… 陆虞紧紧地追在葛天舞的身后,从一片荒原上风驰电掣而过,带起一阵狂风,在下方留下一道深深地沟壑。 突然,葛天舞身体猛地一顿,自空中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向陆虞。 “你想知道什么?” 陆虞在离她百丈远处便稳下了身形,没有回声,身周浮现银白色光泽,然后向下方扫视探查过去。 “挺警惕的嘛,不过已经晚了!”葛天舞突然一笑,然后袖袍一甩,几颗丹珠从其中飞出,落到陆虞的身后、两侧。 “昂!”“昂!”“昂!” 雄浑摄人的低沉龙吟声从陆虞周边响起,紧接着三头长有近二十丈,浑身幽青色鳞甲闪着宝光的‘龙灵’从陆虞两侧和身后钻出,双目炯炯如烈日,双角晶莹剔透如晶石,却又绽放冷光! “你能够控制它们?”陆虞倒是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反而有些奇异地看向这三头龙灵。 “不能,我只不过是暂时将它们封印镇压了起来,现在解封,我已经控制不了它们了,所以你就自求多福!”葛天舞耸耸肩,面无表情,但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封印镇压?应该是九鼎之一,或者说是‘巽鼎’?”陆虞意味深长地说着,向下方看了一眼。他能够感觉到,下方有一尊鼎在与他呼应。 “不错,确实是巽鼎。” 陆虞默默点了点头。旋即心中慨叹,自己虽然拥有离鼎,却不知如何使用。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能操控一缕离鼎火以及从鼎中感悟出的还不完善的‘水火演万象’,对离鼎本体的使用还只停留在‘抡大锤’上面,相比之下,葛天舞就要深入许多。 “你不怕?嗽月澄可不在这,没人能救得了你。” “这大洞界中不是不得杀人吗?”陆虞颇为好奇。 “不得杀人不代表不会死。你若是自寻死路,惹到了那些不能匹敌的‘丹药之灵’,最后殒命在这里,能怪的了谁?”葛天舞开口,“就像现在的你,即便死在这里,也只能认命。” “原来如此。”陆虞又点了点头。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我觉得有机会,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会杀我。你说这三头龙灵已不受你控制,但在你我交谈的这段时间,它们可丝毫没有进攻的姿态,而且我相信,你引诱我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夺鼎。” 葛天舞静默,接着开口说道:“你觉得你很聪明?” “那倒没有。不过即使你想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就试一试。”葛天舞向后退去,同时双手结印,一道道印诀在手上快速变幻,流光烁彩,气息氤氲。那三头龙灵也盘旋着,亮出爪牙,向陆虞袭击过去。 陆虞抽出望之剑,身形一旋,猛地冲天而起,手中剑染上一抹赤光,带着森寒凛冽肃杀之气,卷起千堆云霞,凌厉剑气如寒霜般爆发,向着那三头龙灵挥洒而出! “渔阳剑诀!弓背霞明剑照霜,高天白露映红阳!” 剑光如染血残霞,霎时如光线般向四方横飞出去!三头龙灵吟啸着,口中喷薄水光,爪上缠绕雷火,或抓或咬向剑光悍然扑过去! “冯虚无迹,御风穿空。”陆虞双眸一亮,借机施展出虚空宝术,身体一晃,银白色的光点像流沙一样从陆虞身上流淌,前方虚空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陆虞一步踏出,身体竟突兀地消失不见! 接着,十丈外一处虚空有银光涌动,陆虞身体有些踉跄地从其中现出身来,脸色露出几分苍白,接着脚步踏空,向前极力飞行! 终于从龙灵围堵中逃了出来! “怎么样?”陆虞转向葛天舞,“试探也试探过了,现在可以平心静气地交谈了。” “勉强可以。”葛天舞挥手,将那三颗丹珠收了回来,三头龙灵也化雾消散。接着,一尊三足两耳,古迹斑驳,轻灵飘逸,似乎如风般“肆意游走”的青铜大鼎自地下飞出,落到其手心。正是巽鼎。 “你是如何控制那三头龙灵的?” “你觉得以我的实力,能控制的了吗?”葛天舞瞥了他一眼,接着从鼎中取出半颗龙纹盘绕的暗青色丹药,那是半颗‘太和龙胎丹’。 “我刚才收回的是三颗‘蜃珠’。” 陆虞恍然大悟,原来是幻化而出的。而且丹药残缺,不论实力还是灵性都会降低,倒是有操控的可能。 “你是哪一氏族的?”葛天舞突然开口问道。 “嗯?”陆虞满是不解看向她,不知所云。 葛天舞看出了陆虞的疑惑,说:“你不是远古氏族一脉的?” “不是。” “那你怎么会得到九鼎?” “得到九鼎和是不是远古氏族有关系?那鱼氏一族的鱼尺素也并不属于远古氏族,不是一样得到了坎鼎?”陆虞反问。 “鱼氏一族流淌的乃是远古‘尊卢氏’血脉,只不过后来经历大难,改换的姓氏而已。而且如今已有四鼎出世,那一鼎据传在人皇姜氏一脉后人手中,至于是哪一鼎却不知晓。” “有人猜测这并非巧合,而是有神圣人物在幕后操控,说到底,你我皆是棋子而已。而我等的命运便是互相争斗厮杀,最后一人活下来,拥有全部九鼎,登上极颠!这便如同养蛊,任其互相厮斗、吞噬,最后只剩一只,养出一只虫皇!” 陆虞听到葛天舞的话,不由得沉默下来。回想起他得到离鼎的整个过程,确实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般,一根无形的线扯着他,将他带到了离鼎面前。 接着,便是赤禹城主嗽月庭一口道出了他的来历,说的那些有些奇怪的话,还对他莫名的亲近了许多……一幕幕的画面自陆虞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座山顶道观上! “白鹿观之主?” 想到这,陆虞瞬间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像是一直被一双眼睛在后面盯着的那种诡异感。 陆虞深吸一口气,将这种异样压下。然后抬头,目光直直的盯向葛天舞:“九鼎为何会与远古氏族扯上关系?你也拥有九鼎,也是被选中的棋子,难道你无所畏惧?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为何要讲此大秘告诉我?” 葛天舞也是毫不畏惧退缩地看向陆虞:“为何会选择远古氏族后裔我也不清楚,也许和血脉特殊性有联系;至于我,我被另一尊无上人物看中,成为了他的棋子! 两位高坐九天的神圣同时选中我做棋子,去进行博弈,我却也因此活的反而轻松一些,你说我幸不幸运?可不可笑?!”葛天舞大笑起来,甚至有些癫狂。 “我就是要将这件事揭穿出去,我不但要告诉你,还要告诉其他九鼎掌控者,还要告诉全天下人!只有这样,彻底搅乱这盘局,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你也才能有机会活着!你明白吗?” “可这样你死的可能更大!” “可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才不会觉得自己时时刻刻是被人控制着的!尽管只是自欺欺人!” 陆虞没有再开口,默默无语。 “行了,你可以走了。”葛天舞眨眼间便平静了下来,甚至冷静地可怕,之前那一幕好像是梦幻一场。 “自求多福。”葛天舞说完这一句,便径直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远空。 陆虞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将手伸到胸前,从衣服内取出那枚一直挂在胸前,母亲留给他的小小玉牌,眼神更幽深了许多,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 第八十一章 离去 陆虞返身回到了原处,嗽月澄几人还留在这里等他。那原先跟葛天舞一路的风明玕和白玄兆身上带着血,被几人收拾一顿,活捉了起来。 “她走了?”嗽月澄问道。 “走了。”陆虞回应。他也沉静了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而嗽月澄也没有开口再问。 “那我们也走。”嗽月澄向茅星来招呼了一声,便转身率先向前走着。 茅星来站立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嗽月澄一步步远去的背影,什么话也没有说。 “星来……”那灰色武袍少年刚开口,便被茅星来给挡了下来。 “行了,没什么好说的,好不容易进来一次,多猎些丹药才是正事,万年难逢的际遇,不能就这么错过了。”茅星来说着,也转身向后走去,没有再回头。 灰色武袍少年和那白发黑瞳少女互视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陆虞和嗽月澄慢慢向前行进着,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开口提起之前的事。 …… 一座低矮的山丘旁。 一只身上龟壳呈暗黄色,背负八卦,生有五只眼睛的手掌大的龟从两人面前慢条斯理的走过。五只青、赤、白、黄、黑五色的眼睛宝石一样晶莹,闪烁着五行光华。 一边走着,还向两人慢慢悠悠的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向前走去,淡定自若,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连山龟?”嗽月澄有些惊奇。 陆虞也被它吸引,目光投向其龟壳上的八卦和蕴含着五行的眼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连山龟?” “应该是了,背负八卦,目含五行,集天地玄妙,聚阴阳造化。连山龟在外界已经数个元会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在这大洞界中能见其真面目。不过这只是一颗丹药,终究不是真的连山龟,也算是有点可惜了。”嗽月澄感叹一声。 而那只步履缓慢的连山龟听到嗽月澄的话,却是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虞一直注视着这只连山龟,见它竟做出这副动作,不禁暗感奇异。其他那些丹药之灵虽说有灵性,但并无智慧,只有一丝趋利避害的本能;可这只龟却像是能听懂两人的谈话一般,拥有智慧和情绪,这就有些奇怪了。 陆虞走上前去,手掌上流光溢彩,欲要将其收服。但这只连山龟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等着陆虞出手。 手掌还未碰到那连山龟,一层五光烁彩,气雾氤氲的光罩从龟壳上绽开,与整片大地连接到了一起。陆虞用力憾出,却是纹丝不动。 “不愧是连山龟,果然如此。可与山岳相连,大地相合,对它出手,便是对整片大地出手,即便是不反抗,也几乎无人能动的了它!” 嗽月澄亦是出手,无尽光华流转在其身上爆发开,也是未起到任何作用。两人用尽手段,皆是做了无用功。 两人看着它在那里“耀武扬威”,却是束手无策。 “若是拥有艮鼎,也许能把这只连山龟降伏。”陆虞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而就在陆虞两人一筹莫展,准备离开之时,陆虞脑海泥丸宫中离鼎却是突然震荡了一下,似乎有一股无形波动自其中悄然无息的释放出来,向四周扩散。 两人皆是无所觉,但那只连山龟却感知到了。接着那连山龟五只眼睛焕发夺目神采,形成一只五边五色的光盘。那光盘嗡鸣着,有光雾洒落,将连山龟收了起来。 接着,五色光盘化成一缕霞光,嗖地钻进了陆虞身体里。 陆虞只觉背后微微一热,再看时,连山龟已没了踪迹,背上那份温热也收敛了去。 “怎么回事?”嗽月澄看向陆虞。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眨眼之间,陆虞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连山龟就没入了他的体内。不论怎么内视探查,或是灵魂感知,都没有它的一丝痕迹。 “嗯?”陆虞惊奇地发现,自己背后竟烙印上了一副五行阵八卦图! “那只丹药所化的连山龟好像附着在我背上了。”陆虞说道。 “附着到你背上?认主?为什么?而且丹药能认主吗?”嗽月澄疑惑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控制不了它,甚至都感知不到他。”陆虞无奈摇头,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既然如此,那便先放下不管了,等出去后让我爷爷检查一番,说不定有解决办法。”嗽月澄劝道。 “只能这样了。” …… 两人收拾心情,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 大洞界中有昼无夜,时光流淌不知岁月。 不知是哪一刻。 天空那颗大日突然大放光华,整个大洞界的云光霞雾都在向中心汇聚着,如同漫天星河滔滔,流光烁彩,向炽日汹涌流去! “传承结束了。”陆虞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穹。 那名叫元不动的白发老者从白色大日中现出身来,有挥斥八极之势,高高在上如神明。大袖一挥,如风卷残云,席卷八方。 “大洞界关闭,汝等皆将离开此地。” 声音未落,光芒一转,众人皆被卷起,裹挟着扔上高空,然后又被抛了下来。 等到几人回过神来,已是回到了徂徕树之下。小道士公羊真,颛和,云海蟾和玄介卿四人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 五祖所留传承,终究还是被四人得到了。毕竟,不论是实力还是在‘信物’方面,四人都占有先手和优势,自然是难以抢夺。 只是看情况,那云海蟾终究没能从小道士手中夺得‘大液金丹’传承,而且丙午,丁巳两女也没能成功,也不知公羊真两人是如何解决的。 陆虞看向小道士,两人目光默契的聚到一起,然后小道士向陆虞挑了挑眉,使了个眼神。 另一边,那名叫风明玕的浓眉青年走到云海蟾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而那阴柔紫衫男子则走到了葛天舞的身侧。 “好一个山负雪,竟是葛天氏一脉!拥有九鼎,背后自然是该有人站着。也无怪乎我怎么查都探知不到她的身世来历底细。还持着‘八阙’,想来这就是她为什么接近我,来到罗浮翠虚山的原因!”云海蟾看向葛天舞,双眸深邃,嘴角带着笑,低声自语。 八阙,正是那根奇物“牛尾”的名字,乃是葛天氏一脉的祖器,不过在上古年间便已失传不见,消失在了岁月长河中。后来被罗浮翠虚山的开山鼻祖,四祖‘陈泥丸’无意中得到,便将其镇压在了罗浮翠虚山下。 而整个罗浮翠虚山知道此事的不足十人,恰恰云海蟾便是其中之一。他之前也曾经寻找、探察过,但皆是徒劳无功,没想到竟被葛天舞给找到了。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将那白发少年拥有九鼎的隐秘告诉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另有他图?”云海蟾瞥了陆虞一眼,忍不住心中忖量。 “五祖道法皆已传下,汝等也该离开此地了。移星换宿,龙蛇起陆,五祖算出天地将有大变,得五祖传承者,需把握时机,亦要勇猛精进,才可在这大世中活下来。”一道洪钟大吕的喝声响起,传遍众人耳。 还不等众人思考这句话是何意义,便天地翻转,阴阳混淆,九彩光流转,树下众修士瞬间被光彩淹没,消失不见,离开了儋耳山。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也不知这遁去的一能不能重开这片沉睡之地。”那道声音幽幽响起,回荡在整个世界中。 陆虞等人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便来到了松林岭山脚下。 众人刚一现身,立刻便有一股无形的摄人威势向他们逼压过来。如同大山压顶,让人生惧,不能喘息。 一道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或是熏天赫地,势冲云霄,如神似魔;或是缥缈虚幻,遗世独立,如同假象;抑或是淡然平凡,返朴归真,身上流溢着红尘气…… 陆虞心中一沉,有些担忧地向小道士看了一眼。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儋耳山甚至整个松林岭都有五祖白玉蟾设下的禁制,在开启之时只有三道境之下修士才可进入,所以他们中最高境界也只是太一境圆满。 可有些势力或强者虽说进不去,但却会对得到五祖传承的修者出手!这种事已不止一次发生过,且为避免其报复,那些势力或强者都会将那“幸运者”戕害,甚至将其所在势力,和其相关的人都尽数抹杀掉! 有人从陆虞身侧经过,走向对面,那是他们所在的势力。 一个琼林玉树,飘逸宁人的中年男子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向丙午、丁巳两人招了招手。那中年男子留有长髯,身穿暗红色长袖大袍,衣袍上绣着一条凤凰,闪耀宝光,缭绕赤火,如同真灵一般,在衣袍上面游动着。 这中年男子正是凤皇道院的院主‘臞仙’。 凤皇道主臞仙一双丹凤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烧,淡淡地扫过小道士和云海蟾四人,在颛和的身上停顿了一瞬,接着便移开了目光。 第八十二章 阻难 “都说四位小友得到了五祖的道法传承和五祖留下的圣物?不知可否取出来,让我等瞻仰一番,长长见识?”一个身形干瘦,三眼六耳,身上裹着兽皮大衣的白毛猿猴看向四人,双眼像两盏金灯烁烁发亮。语气平淡,但却带着浓浓地威胁。 呼! 一道金光自远处飞遁而来,带着恢宏浩荡的烈焰,骤然停落在了众人眼前。 一尊身影被漫天汹涌的炽烈金焰包裹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释放着弥天的压迫感!其背后凝现出一干一戈两道虚影。戈锋还有淡淡地血芒萦绕,滔天杀气腾腾翻涌! “五祖的四件圣物,是在你们手中,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大洞葫芦’的气机,‘大洞葫芦’是被你得到了!”那道模糊身影看向四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玄介卿身上,双瞳中射出两道光束。 那身影轻轻开口,声音冷漠,高高在上,竟是一个女子。 在众人耳中话音虽轻,但落到玄介卿身上却如霹雳炸响,雷霆轰顶!玄介卿身体一晃,如遭雷击,差点扑倒在地,双耳中溢出血丝,背后神龟虚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在星海中悲嚎着。 陆虞不由的看向玄介卿。 “武鸣空,我看你是在找死!你敢伤他,老子扒了你的皮!”一道暴怒而霸道的声音自远处轰隆隆地传来,震的陆虞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无数人抬头看向远处。 一抹流光自遥远虚空中钻出,一道道裂缝如根根树枝自空中延伸开来,天穹好像破碎了一般! 那抹流光转瞬落地,化作人形。一个身着灰布袍衫,身上仿佛有星河流淌的老者显现出来。一头白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身材高大却佝偻着身子。 那老者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盯向那笼罩在金焰中的名叫‘武鸣空’的女子。 “原来是三垣前辈,晚辈失礼了。”那名叫武鸣空的女子收敛起压迫,身上的金焰也消散掉,露出了真身。接着向那白发老者行了一礼,声音也低沉,凝重了许多。 一身赤红色火焰武袍,凰鸟绕身,脚踏金靴,长发高高盘起,透出一股高贵,但面目仍是迷蒙不清。高傲凌厉,浑身释放着战天斗地的气息。 “你们武族仗着人皇姜氏,是越来越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了,连我千里星池的人也敢动!”那被称为‘三垣’的老者先是看了一眼玄介卿的伤势,见其并无大碍后,才转身面向武鸣空。 “怎么,你想对他出手?” “晚辈不敢。”武鸣空有些冷硬地回应。 “不敢?还有你武族不敢的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已经把他杀了!”‘三垣’冷笑道。“你武鸣空不是号称不怕天、不怕地吗?又怎会不敢?” 武鸣空依然昂着头,沉默不语,脚下火焰翻涌。 “怎么不说话了?欺软怕硬,这就是你武鸣空?”‘三垣’老者继续逼问,嘲讽道。 “寇三垣,你不要欺人太甚,莫要以为我怕了你!”武鸣空双目泛起森寒,盯向三垣老者,声音中带着浓浓地怒气和杀气。身后一干一戈铮鸣,血光浓郁到仿佛要滴落下来,爆发出滔天杀气! “你再三辱我,是真以为我杀不了他吗?” “噢,那你便出手试试。我倒想看看,在我面前,你是如何杀他的!” 陆虞和小道士几人看着这一幕,心头微颤,脚步轻挪,小心地向后退着,生怕殃及池鱼,牵扯到他们。毕竟,这两人,任何一个都能吹口气便灭了他们。 武鸣空,来自武族。祖州百珪郡。 而武族,乃是一个传承极其久远的家族,甚至可追溯到远古时期。和‘文族’并称‘百珪郡’两大家族,乃是人皇姜氏一脉的左膀右臂,亦是三大皇族之下,权势最盛的几大家族之一。 据说在人皇姜氏一脉还未建立‘人皇朝’之时,文、武两族便已声名赫赫。后来其先祖跟随姜氏一脉初皇“神农氏”开疆辟土,为‘人皇朝’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也因此被第一代人皇神农氏赐予了这两大家族‘文’,‘武’之姓。并赐下‘浮金钟’,‘沉明磬’两大仙器于文族;赐下‘闭藏干’,‘天诛戈’两大仙器于武族。甚至将其烙印在了文武两族血脉中,如同一种血脉宝术,能够永恒地传下来! 武鸣空身后所凝现的一干一戈,正是这两大仙器! 这两大家族虽然族人不多,但皆是非凡之辈,底蕴更是深厚,难以揣测。每代传人皆能于同辈中称雄称霸,少有人可比。 只不过这两大家族的行事风格也与其姓氏一般。文族素来低调,神秘,从不招惹、得罪他人,甚至很少出世走动,且即便现世也很少有人知道。 而武族则恰恰相反。异常高调,气势凌人,好胜斗勇,流淌着斗战的血液。 而她武鸣空更是傲世轻物,浑身是胆,无所畏惧之人!正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那老者寇三垣步步相逼,以她的心性,自然是不可能再隐忍下去。 但寇三垣是什么人?千里星池的当代‘星主’,一方圣地的至尊,亿万万生灵的主宰者!其麾下最看中的传承者险些被杀,差点被其夺了传承,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那寇三垣本就是想戏弄,教训她一番。且要说起性格,寇三垣更是放浪形骸,落拓不羁,无法无天! 而且真要论起来,千里星池之传承更是历史悠久,深不可测。于时光中沉浮,难以寻觅其源头。有人说千里星池乃是天外的一条星河坠落到了元州,历经沧海桑田,才形成了现在的千里星池;亦有人说,这星池是一只得道成仙的神龟坐化后,庞大身躯所形成的…… 但不管如何,也要承认,千里星池之强横,之位尊!千里星池之地位超然,乃是龟族第一圣地,亦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势力!如今遇到这种事,自然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而那武鸣空就倒霉的做了那只“鸡”! 武鸣空浑身金焰炸开,弥散天地,一股汹涌气息蔓延四野,让人不禁受到感染,心中热血沸腾起来!背后干戈虚影放大至千丈长,如同要刺破苍穹!浩荡血气散逸出来,充斥着肃杀之气,眼前仿佛浮现出尸山血海,流血漂橹之景象! “干戈革宇内,生灵尽寰中!” 武鸣空身体拔高,身上赤袍如金铁闪着寒光,如同一尊武神!背后干戈绽放神芒,被武鸣空握在了手中,染着血光的天诛戈,裹挟着滔天煞气,猛然挥舞起,向寇三垣刺杀过去! 对面寇三垣淡淡地看着武鸣空出手,面色仍是古井无波,但眼神瞬间幽邃下来。顿时,天地黯淡,大日隐去,黑夜突兀降落,天宇之上,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发出湛湛星光,灿烂明赫,如同星河般流淌倾泄下来,覆盖在了寇三垣的身上,压迫向武鸣空。 整个世界霎时变成了一片星海!那原本将天地染红的血光被逼到了逼仄的角落中,只能存在于尺寸之地! 那如同能够刺破天穹,能够贯穿后土的,拥有排山倒海之力的天诛戈落到那层星光上却瞬间便被挡住了,被淹没在了星光中! 就像一个小女孩,挥舞着的木棍被一个壮汉一把握住,再没有任何威力可言!甚至连寇三垣的身体都碰不到!显的突兀而滑稽! 寇三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就凭你还想对我出手?再回去修炼个两千年再说!” 说着,大手一挥,无数星光汇聚,漫空星河呼啸,将武鸣空一巴掌拍飞出去! 凤皇道主臞仙见状,赶忙走了上去,来到寇三垣的身前。先是向其行了一礼,才开口道:“三垣前辈,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人皇和武族的面子上姑且饶她一命。 再说了,五祖圣物谁不心动?谁不想得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会出手也情有可原。在场这些人,不也都是这种想法吗?您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放她一马又如何?” 寇三垣此时仍是余怒未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臞仙,听你这么说,你也想出手?”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臞仙立刻否认,摇头,面露正色,一脸的正气凛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五祖圣物谁不想得到,可是你在这里,谁敢承认? “啧啧。”寇三垣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陆虞站在小道士身侧,低声询问道:“要不我们趁机快溜走。” “走不了。”小道士看向对面,回道,“也不用走。” “嗯?”陆虞抬头。对面,云海蟾正面带笑容的盯着他们。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身穿暗黄色道袍,持着一把浮尘的白须干瘦老者。那干瘦老者眼睛微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第八十三章 夔祖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放亮,烈日突现,黑夜如潮水般退去,星辰像灯盏一样熄灭。一切异象都消失了,回复到原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谁都没有注意到,小道士身边竟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洗的发白的灰布布衣,脚穿草鞋,头戴一顶竹箬笠的普普通通好像老农一样的白发清癯老人。 “老头,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你再不来,我可能就死翘翘了。”小道士看向那个布衣老人,撇了撇嘴,道。 听到小道士的声音,陆虞下意识地向那看去,这才发现那个老人的存在,不由得心头一惊。 但要和陆虞他们这些年轻小辈相比,那些一代传奇,一方称雄的列位强者却更是悚然,心脏骤然一紧,像被狠狠捏了一把,眼中更是露出惊悸之色! 毕竟,以他们通天彻地的能耐,都没有发现那布衣老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甚至若不是小道士发声,他们还是不会注意到老人!这份实力,这等境界,让他们望尘莫及,难以想象。 寇三垣也不再针对武鸣空,转过身看向那布衣老人,面上露出慎重,凝重之意。 那老人把头上的箬笠摘下来,露出满是皱纹的和蔼脸庞,看向寇三垣,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 “怎么,三垣,你这个臭小子不认识我了?” 寇三垣看到老人的面容,听到他的声音和对自己的称呼,心头一跳,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原本那副放浪不羁的表情立刻收敛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激动,崇敬之色。 “夔祖,您怎么会出现在这?” 所有人听到寇三垣对那布衣老人的称呼,不由得一怔,然后露出思索之色,紧接着便是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大惊,惊魂失色! 只感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眼中满是激动,凝重,崇敬甚至是恐惧! 夔祖是谁? 无上神圣!其本体乃是洪荒异种‘夔’,苍天眷顾,雷道之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实际寿龄,只知道在五千年前,夔祖便已纵横九州,无人能敌,盖压天下无数英豪,可以说夔祖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修士,没有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九州千千万万的妖怪皆尊敬的称其为‘夔祖’!而无数人族也称‘夔圣’! 只不过在夔祖登临绝巅之后,便渐渐隐去了踪迹,变得神秘飘忽不定起来,其盖世英名也慢慢被时光消磨殆尽,直至被大多数修士忘记。甚至有许多修士传夔祖已寿尽坐化了! 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五千年,出现了太多英杰,如寇三垣,如臞仙,再如嗽月庭……他们一直活跃在九州,出现在世人眼前、耳中,如今九州流传的,皆是他们的传奇。 时至今日,还知道夔祖的修士已是少之又少,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一辈。 “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新收了个徒弟。”夔祖满脸笑意地看了小道士一眼,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 顿时无数人将目光都聚集到了小道士的身上,露出或是羡慕嫉妒,或是善意,或是警惕杀意的神色。陆虞几人也看向他,虽然他们不清楚夔祖到底是谁,但从寇三垣和其他强者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位看似平凡的老人是多么的不平凡! 小道士倒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置身事外的表情。因为真要说起来,他和这位老人其实也并“不熟”,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初他离开五龙山脉后,一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无意中遇到了这个老人。然后这个老人就一直紧跟在他身边,要收他为徒。 小道士不答应他就一直跟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在老人近乎耍无赖的软磨硬泡之下,小道士这才算是勉强答应了。 此时此刻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小道士颇感不自在。 小道士站在夔祖身侧,眼珠转了转,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突然抬手指向云海蟾身边的那个黄袍老道,说:“就这个老家伙,一直盯着我,打算对我出手,夺我传承!” “是吗?”夔祖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那黄袍老道。 顿时‘唰’地一下,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修士霎时向后退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离黄袍老道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殃及到自己。甚至云海蟾也下意识地退向后面。 要知道,夔祖的威名可是实打实的杀出来的,在当时可是有‘大凶’,‘雷煞’之名。当年不知有多少修士死在夔祖手中,说是堆尸成山,流血成河一点都不为过。据说年轻时的夔祖背后有一道黑焰环凝聚,那是无尽杀戮后的血气和怨气汇聚而成! 此时的夔祖虽说面带笑容,一副和蔼恺恻,慈眉善目的模样,但谁能知道他会不会下一刻就动手,化身凶神阎罗? 那黄袍老道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老脸都有些发白,甚至有些颤动起来,只觉得顶上头颅好像已经掉了一半。以夔祖的实力,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 黄袍老道声音颤颤巍巍的开口回道:“不敢,不敢,决计是令爱徒感觉错了,我怎么敢出手?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是吗?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夔祖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黄袍老道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僵在了原地,呼吸也被滞住了,甚至连手中浮尘都掉到了地上。他仿佛陷入了一片雷海中,一只一足,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身上环绕着日精月华之光芒的‘夔’头顶天,脚踏地,无量威严,向他冷冷瞥了一眼。 无穷无尽的雷霆向他咆哮扑来,又有血光漫天汹涌,将其击了个粉身碎骨! 黄袍老道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是溺水将死之人终于被救上来了一般,贪婪的呼吸着。 他眼中满是惊惧的看向夔祖,失态地大声喊道:“晚辈该死,被五祖传承蒙蔽了双眼,所以对前辈弟子生出恶意,但晚辈已知错,且并未动杀心,也未动手,还请夔祖高抬贵手,放晚辈一条小命!” “知错了?”夔祖摸了摸胡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不在乎他是真的承认错误还是为活命而扯谎。因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那黄袍老道就必须是真的“知错”! 夔祖说完,也没有理他,转身看向小道士,“小真,走,跟我回去一趟。” “把他们也带上。”小道士指向陆虞,颛和还是嗽月澄三人。 “嗯,这小丫头天赋不错,那便也带上。”夔祖看向颛和,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嗽月澄,“至于这个小丫头就不必了,她也没什么危险,赤禹城那小子没人会凭白招惹。” “至于他,他有他自己的路,”夔祖眼神奇异的扫了陆虞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笑意。然后一挥手,将陆虞卷起,向西北方抛去,“我便送他一程,至于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武族的丫头,回去告诉那几个老东西,这次的事做的有些过了,大世将至,行这等绝灭之事就是断自己后路!还有,离日沉阁远点,小心惹火烧身!”说完,带着小道士和颛和倏地消失在原地。 各方人马眼神各异地转向武鸣空。‘绝灭之事’他们也是知情一二,但却与他们并无关联,所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武族与日沉阁有联系他们也有所猜测。 但从夔祖的话中能听出,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能让夔祖亲自开口,说出这种话,显然事情要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背后牵扯到的,可能也不止那几个势力。 寇三垣斜着眼睨了武鸣空一眼,抓住玄介卿和螭烛的肩膀一脚踏入了虚空之中,然后眨眼消失不见。唯有声音还如闷雷般的在原地响彻:“武鸣空小丫头,今日就先饶你一命,待到‘介卿’成长起来,必会以你做磨刀石,亲手摘下你头颅,登临更高境界,以洗今日之耻!” 有人偷偷地看向武鸣空。 武鸣空没有说话,但笼罩在身上的金焰却如海浪般波荡汹涌,掀天揭地,直欲焚天!背后干戈更是铮铮震鸣,血煞弥空,摄人杀机轰然爆发,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青叟师叔”云海蟾看了黄袍老道一眼,有些犹豫,“还要追吗?” 青叟老道苍老的脸皮一抖,脸色颇为惨白,眼露森然,盯向陆虞消失的方向。 “为何不追?不但要追,还要狠狠地追,九鼎必须要到手,那白发少年也必须得死!还有那‘葛天舞’,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她的根底给我挖出来!”青叟老道此时有些癫狂的意味。 “师父”丙午看向凤皇道主臞仙,心里有些不甘,“就这样眼睁睁让她走了?那可是五祖的丹道传承啊!” 臞仙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那可是夔祖,在五千年前就已经纵横无敌,称圣称祖的盖世无双的人物,如今怕是真的已经成‘圣’,甚至若不是…早已成仙也未可知! 如今天下,即便是算上那些已经不知躲藏了多少年,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怪物和一些势力的老祖宗级人物,怕也没有几人是夔祖的对手!” “那那寇三垣呢?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要对他如此恭敬?”丁巳开口,有些质疑。在她们心中,师父臞仙一样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寇三垣啊,”臞仙颇为感叹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回忆。 第八十四章 追杀 “说起来,他的天赋并不算高,别说在偌大的九州,便是在那千里星池,当年那个时代他也排不进前三。 可千里星池中的竞争,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残忍、冷血的多,实力弱、天赋低便要挨打,便要被杀,便会被瞧不起! 他的父母做了个疯狂的决定,献祭自己! 也不知寇三垣的父母是从何处得来的那‘星垣秘术’,他们将自己和寇三垣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用秘术燃烧肉壳,献祭灵魂,引动了深空中的‘三垣星宿’,为寇三垣进行洗礼。 寇三垣当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的亲人在他面前化成飞灰,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也因此改名叫‘寇三垣’,从此性情大变,变得放荡不羁,疯疯癫癫,也变得喜怒无常,肆无忌惮! 不管是何人何事,只要涉及到他的家人,定然会被其报复!甚至当年人皇姜氏一脉,那位天赋卓绝的‘二皇子’,嘲讽于他,牵扯到了他的家人,被他硬生生追杀了十几年,最终被分尸于当年“祸从口出”之地! 他也因此被人皇姜氏不计手段的追杀,但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在十死无生中活了下来!这一点不得不让人佩服! 正所谓龙者,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他的父母,就是他的‘逆鳞’!如今,那龟族小辈,也算是他的逆鳞。所以那武鸣空,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如今的他,怕是快要成‘神’了,甚至已经成‘神’了!” “成神?”丙午重复了一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心中没来由的有些震颤。 “我离成神还早着呢,不过才刚刚上路罢了!”臞仙一挥袖,卷起丙午姐妹两人,转身消失而去。 …… 陆虞只觉突然一阵昏昏沉沉,眼前一暗,接着便来到了一处遍是怪石的山岭深处。 山岭荒芜,茅封草长,蔓草荒烟,无数枯藤怪蛇一样扭曲着爬向远处,都带着黯淡的灰色和墨绿,生长在漫山遍野。一块块造型奇特又有些怪异的石头从乱草中冒出,奇形怪状,颜色灰暗。不时还有一蓬烟雾从地下喷出,将周边草石腐蚀成灰烬。 云雾缭绕,厚重沉凝,倒像是乌云挤压下来,又像是染了灰的烟,在四处蔓延着。偶尔会有一声有些嘶哑,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划破静谧,颇感瘆人。 整片山岭透着诡异和死寂的气氛。 突然一头身上长满灰色长毛,头颅像狼一样,却长着鳞片的‘怪兽’从一块山岩后‘唰’地窜出,暗红色的双眼布满森寒,瞥了陆虞一眼,向后迅速消失在了荒草中。 陆虞看着四周的环境,也不禁心头一紧。虽然他没有来过这里,但却大约猜到了此处是何地。 澪丘原。 其中心处乃是一座仙山,符禺山。 符禺山,乃是祖州的一处禁地。据说在千万年之前,此处乃是一方仙家圣境,云蒸雾蔚,彩霞漫天,便是山石流泉都流溢着仙气,草木树藤都闪耀着光华,不知有多少仙禽瑞兽于此处山林中奔走。 后来疑遭大变,这座仙家圣地不知因何突然破灭,居于其中的圣地修士也尽皆陨落。仙气散失,灵气不再,生机断绝,死气蔓延,一层灰色像一张不知有多大的灰色幕布,将整个符禺山甚至澪丘原都覆盖了下来,变得一片空寂。 而那些奇珍异兽,瑶花仙草也大多因此而灭亡消失。 不过此地终究曾经是圣地仙境,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有一些奇草圣药存活了下来,生长在一处处险地中;还有一些不同寻常,习性、血脉怪异的异兽,怪物生存于此。甚至还有精怪,魑魅魍魉之物游荡在山中。 而在中心处的符禺山中,还残存有千万年前的古老仙地的遗迹,其中也仍有无上法术,高妙仙诀或是玄奥器物得以保存下来。 所以因此此地倒是也偶尔会有修士冒险而来,或是寻圣药,或是捉精怪,抑或是于生死之间寻求突破。 此刻的陆虞正处在澪丘原的边缘,距离中心处的符禺山不知有多少里。身周是灰蒙蒙的冰凉的雾气,但陆虞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火热的念头,而且如野草般疯长,猛火般刮杂,难以抑制的膨胀起来! 因为他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符禺山中生有一种仙草,名为‘不死草’又称‘养神芝’,“生在琼田中,其叶似菰,不丛生,一株可活千人耳。” 虽然存在于此的那方势力如今已是灰飞烟灭,但不死草的传说却一直流传着,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也曾经有“有人寻到了不死草”这种传言在天下掀起一场风波。至于是否真有人寻到,自然是无人可知,或者说以陆虞的实力,见识还得不到这种消息。 但这却给了陆虞一个希望,一个烛火一样飘摇,摇摇欲坠的,遥不可及的,但却燃烧着,放出光和热的希望! 不死草,起死人肉白骨,可让人死而复生的仙草!若是他能够寻到,是不是能把母亲、父亲复活?陆虞想到这,不由得心神激荡起来。 眼前的灰暗,阴森仿佛也变得不那么可怕起来,在陆虞眼中被蒙上了一层明亮的,温暖的黄光,带着生气,亲切迎接着自己。 陆虞抬起脚步,有力的,大踏步地向前走着,直向符禺山而去。 …… 百万里外,云海蟾向前飞掠着。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黄色道袍,脚踏布履,头发被木簪挽起的白净青年道士。看其模样,倒是与之前那‘青叟老道’有几分相似。 那黄袍青年道士手中托着一口八角罗盘,内中阴阳二气流转,八卦图象排列着,点点微光闪耀浮现,如天上列星诸宿,正中一根如发丝如麦芒的细针微微转动着,指向前方。细针上还悬浮有一滴血珠,闪着莹光。 “海溟师兄,怎么样?”云海蟾看向那个黄袍青年道士。 “有他一滴血,自然是好寻多了。”黄袍青年道士海溟开口,声音轻和,像是个儒士。“就在前方数百万里之内,看其方向,应该是在‘玄扈河’水域附近,或者说更远处的‘澪丘原’。” “澪丘原。”云海蟾看向远处,“符禺山?那可是处是非之地。若是那白发少年是在那里,那这一行可就没那么顺利了,不知得平添多少波折。” “再大的波折也要压过去,此行做了如此多的准备,自然是不容有失。” …… 陆虞还在向里走着。 越是往深处行去,灰雾越是厚重,有些地方甚至像是一汪泥潭淤在空中,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地上草木倒是越发的少了,但那些布满花纹的藤蔓却没有变化,甚至更加诡异起来。 陆虞正想着,十几条墨绿色如手臂粗的藤蔓在地上蜿蜒着,突然腾起,向陆虞“噬咬”,攀缠过去! 陆虞面无表情,手中剑豁然提起,挽出一朵朵剑花,闪耀着晶莹透亮的寒光,剑光漫卷,灿烂绽放开,将那向自己缠过来的十几条藤蔓搅的粉碎! 藤蔓发出凄厉地惨叫,浓稠的暗红色汁液如血般飞溅,迅速退了回去。 陆虞收剑,继续向前走,对于此事已是见怪不怪了。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被诡异藤蔓袭击,每次被击退都会很快卷土重来,却没有办法解决,让人无可奈何。 唰! 一道黑影突兀从浓雾中钻出,迅如闪电地向陆虞脖颈扑过去! 陆虞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剑格挡,只听‘当’地一声震响,那道黑影被弹飞出去,陆虞也被震的双手发麻,向后退出了几步。 陆虞有些惊魂未定的看向那道黑影。 这才知道它的真面目。一条浑身漆黑,生有独角,独目且背上长满脊甲的怪异黑蛇。即便是以陆虞曾经在梦境世界中的‘守藏阁’翻阅过无数典籍的见识,也不知道这条怪蛇的来处和名字。 那条怪异黑蛇晶亮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陆虞,背上的脊甲起伏着,獠牙露出,滴滴涎水淌落,时刻准备着向陆虞再次“出口”! 陆虞亦是紧盯着那条怪蛇,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出手,解决掉它,还要尽量速战速决,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若是一不小心再引来其他怪物,那就危险了。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陆虞低喝一声,骤然出手,身体猛地向前跨出,虚空宝术释放,如涟漪般荡开向四面八方蔓延,整方虚空仿佛化成了一片泥沼,一层层银白色光圈瞬间便将怪蛇拘禁在原地。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望之剑在陆虞手中‘唰’地划出一个圆,一圈明赫耀眼的银白色圆环赫然浮现!紧接着银白色圆环倏然雾气一样散开,凝结成八口晶石雕琢般的银色长剑,发出铿锵之音,同时向怪蛇刺去! 那条不过一尺长的黑色怪蛇嘶鸣,浑身鳞甲乍起,独角耀光,一团散发着恶臭的黑雾从其身上喷薄炸开,将周围虚空都“腐蚀”殆尽!竟让它从‘虚空间’中挣脱了出来! 但虚空八剑瞬息便至,从八方同时落到怪蛇身上! 咔嚓!咔嚓! 刺耳的破碎声响起,八口虚空剑眨眼间便破碎,无数晶亮的碎片染着血光迸溅向各处!怪蛇痛苦嘶鸣,身上鳞甲亦破碎,片片飞落,血花飞溅! “吼!” 怪蛇发出高亢的吼叫,身形骤然膨胀变大,由原来的一尺长迅速成长为近五六丈长,足有磨盘粗,口中利齿像刀剑闪亮锋利,张开巨口,向陆虞猛地咬过去! 第八十五章 符禺山 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八荒地阔,百川回天! 陆虞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其他,背后一幅图卷于虚空中豁然升起,一座荒原浮现,无数星辰闪耀相勾连,条条江流如银河流淌,延伸向远方尽头。将怪蛇完全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手中长剑舞动,剑光湛湛,寒芒耀耀,剑气遍空漫卷,八道剑光指向八方,昏黄的残光带着金戈之意,释放着萧萧肃杀之气! “渔阳剑诀!身如毚兔动如风,八极剑光照云空!” 八道剑光贯射而出,与怪蛇‘牙刀’碰到一起! 嗡! 有震耳欲聋的金属震颤之声扩散向四方,音波如刀,绞碎了无数伺机而动的诡异藤蔓。剑光伴着牙齿碎片如飞刀暴射,将怪蛇身体贯穿,在陆虞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血肉绽开,鲜血滚落! “吼!吼!” 怪蛇疯狂吼着,独目中暗黑光芒凝聚,有漩涡在其中旋转,无尽幽暗释放,让人望之生寒!一道筷子粗细的光束骤然射出,电光石火间落到陆虞身上。 陆虞甚至来不及躲闪,那束幽芒便霎那间洞穿了陆虞的胸膛,滚烫鲜血喷溅而出! 陆虞忍着痛楚,弹身跃起,手中剑平持着,缕缕幽芒在剑身上流转,一道笔直的‘电光’在陆虞手中跳动,剑鸣若龙吟! 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七星归源守作一! “开!” 陆虞身形飞出,持着剑自怪蛇头颅中刹那穿过,动若奔雷,疾如快电,整片天地仿佛只剩下了这个‘一’! 唰! 陆虞自远处落下,身上光华收敛,脸色惨白,冷汗淌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中望之剑垂落,滴滴鲜血坠下。 怪蛇眼中还残留着之前的凶戾和嗜血,但眼神却慢慢黯淡无光下来,身上生机顿消,然后‘嘭’地摔在地上。 陆虞转身看着那头怪蛇。 怪蛇已死去,体型迅速变小,回复到原来一尺长的模样。 “好厉害的怪蛇!”陆虞心中感叹。“也不知是天生异种还是被此地影响变化的。” 要知道,在陆虞的感知中,那条怪蛇境界应该是和他差不多的,但却与陆虞几乎拼了个两败俱伤。虽说陆虞不如小道士和嗽月澄他们,但要论起战力,同阶也算是少有人敌,没想到在这澪丘原上,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如此难对付。 陆虞看向浓雾深处,尽是幽暗寂静。尽管这条路难走,但也必须要去,不论如何,不能放弃这份希望。 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近半月的时间。陆虞身上带着一道道新伤、旧伤,从灰雾中走出,终于来到了符禺山之前。但陆虞不知道的是,此刻云海蟾一行人也已经来到了澪丘原,正向符禺山进发着。 站在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仍是云烟雾绕,看不清形貌,但却显的明朗了许多。淡淡地云雾四处游荡,不再是压抑的灰色,丛生的草木也显的生机了许多,便是呼吸都觉得更加舒畅。 透过云雾的缝隙,隐约能够看到已变成一片废墟的宫殿,一座座亭台楼阁破败坍塌,厚厚的尘土几乎将其掩埋掉,一棵棵参天古树也已是干枯腐朽,或是倒伏在地。泉池枯竭,瀑布断流,但却杂草疯长,满目尽是荒芜,一派颓垣败井之象。 陆虞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从山上滚落的断壁残垣,破碎瓦砾,深吸口气,大踏步地向上行去。 踏入符禺山,一股特殊的气息迎面而来,像是从一层禁制中穿过,然后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全新世界。 原本那些残破的建筑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是像刚刚倒塌的一样,映照着耀眼的光华,泉眼中仍有水流散发雾气,汩汩而淌,甚至朦胧可见有鱼龟在里面嬉戏;而倒伏在地上的老树上也抽出新枝,叶片向上伸展开,生机盎然,清脆禽鸣自深处传来。 竟又是一派生气祥和之景,和之前自山脚下看到的截然相反。 但陆虞心中更是警惕,手中提着望之剑,如履薄冰般向前走着。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处圣地已经破灭,甚至整个澪丘原都被灰雾笼罩,但这符禺山却又生机勃勃,实在是难以置信。 越往上走,慢慢有雾气延伸过来,又有霞光落下,让云雾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旁边的老树蓬勃伸展,枝叶如盖,覆下大片阴影。 一道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虞身后,形如七八岁童子,紫衣乌足,双脚离地悬浮着,面上带着童稚无邪的笑容,双手向陆虞后颈伸去。 陆虞只觉一股冷气骤然自背后袭来,瞬间贯穿全身,心底一阵悚然,全身汗毛直立,心跳骤停,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便是猛地一剑劈出! 剑身从童子身上斩过,带起凌厉呼啸,但却像是斩中了虚无,童子如同梦魇一样,仍旧脸上带着笑,向陆虞漂浮过来。 “猪角白腹鬼!” 陆虞惊异出声,一眼便将那童子认了出来。 猪角白腹鬼,乃是这符禺山中孕育出来的一种精魅鬼怪,邪异怪诞,食人血肉,吞人灵魂。有人传说,这些精怪都是当初死在此处的那些圣地修士所化,带着怨念,却又无形无迹,让人防不胜防。不知有多少修者死在他们手中。 陆虞脚步轻移,金乌火焰自体内冒出,将全身都笼罩起来,一缕赤色离鼎火顺着望之剑覆盖了上去,散发炽盛光华。 那童子‘猪角白腹鬼’,在陆虞面前停了下来,像是有些惧怕,不敢靠近。 陆虞手中跳动着离鼎火的望之剑发出轻吟,脚下一顿,手中剑挥起,火焰翻涌,在虚空中无声的咆哮着。 呼! 火光一闪而过,自猪角白腹鬼肩处斜着斩下,将其一分两半! 那童子尖叫厉嘶,如同鬼哭,化成两缕紫气,又重新聚到了一起,手上长出尖利的指甲,双眼变得乌黑,向陆虞疯狂扑了过去! 陆虞身周火焰汹涌,如一头怒狮,手中剑豁然擎起,双手握着,猛地向其劈斩而下! 背后金乌火焰焮天铄地,汇聚成一株擎天的扶桑神木,金色火焰伸展化成枝叶,十颗太阳悬挂其上,十只大日金乌在其中振翅啼鸣,欲要“破日而出”! 唳! 一只金乌自火焰中飞出,高亢啼鸣着,向猪角白腹鬼猛然抓去! 那猪角白腹鬼有些痛苦的嘶吼着,挣扎着,最终被无尽火焰燃烧殆尽,化作青烟飘散。 陆虞背后扶桑神木消散,火焰退去,看向那缕青烟飘去的方向,不禁暗暗思量起来。 “这只猪角白腹鬼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诡异,”陆虞思忖揣测“莫非这只有些特殊,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陆虞伫立思索片刻后,终究还是决定继续向上。 …… 这座符禺山也不知有多高,陆虞已向上行了有近千丈,却仍是感觉四方无边无际,丝毫没有“变细”的迹象。 尽管已经过去了无穷岁月,但还是能够感受到此地昔日的恢宏浩瀚与无上的繁荣。那些倒塌的宫殿和被藤蔓掩盖的洞府,仍然散发着令人颤栗的气机,残破的禁制和阵法显露出来,站在其面前,只感觉自己的渺小不足道。 “嗯?”陆虞看向前方,突然快步行了过去。 一座被条条碧绿藤蔓所掩埋掉的洞府中,有时强时弱的赤红色微光散发出来,在这座已经荒芜破落的地方显的颇为显眼。 “猲狙洞?”陆虞站在洞府前,看着旁边石刻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难道是洪荒凶兽猲狙的洞府?”陆虞自语,“也不知其传承是否还留在此洞中。” 陆虞提起剑,拨开藤蔓,小心翼翼地向里面走去。 进入其中,蓦然显的明朗了许多。整座洞府倒像是一间自山中开凿出来的殿堂,宽敞无比,但却空荡荡的,说话都会产生回声。 一方王座在大殿的最深处,最高处矗立着。暗红沉郁,仿佛血液凝固而成,散发着无穷血气和煞气。一具尸骸放置在王座上,凶戾之气浓重地让人不敢靠近。 四周墙壁上绘着十二幅图画,皆是猲狙之像。 有的是猲狙站立在王座上,身上赤灰色毛发飞扬,双目灿灿,其下是一只只妖怪跪伏着,对其进行膜拜;有的是猲狙立在一座尸山上,脚下是无尽尸骨和汇成河流的血液;还有的是那猲狙伸出趾爪,向前拍去,整片天空都被阴影笼罩,在其爪下呻吟…… 近十具尸骨姿态狰狞地分散在洞府各处,皆是尸骨不全。有些像是刚死去没多久,而有些却已经腐烂近乎化成泥土。 陆虞看着那些图画,不禁沉浸进去,双眼中也慢慢染上了血光。 第八十六章 猲狙 离鼎震颤,一道道振聋发聩的轰鸣不断传入陆虞耳中。顿时,陆虞从沉溺中挣脱出来,眼中血色迅速退去,恢复了清明。 陆虞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骇然之色,大口大口地喘息粗气,盯着那些壁画。 “好一个凶兽猲狙,凶煞滔天,暴戾恣睢!竟然差点让我丧失神智,陷入疯魔中!”陆虞接着扫了那些尸骨一眼,也明白了过来。 那些修士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被血煞淹没了精神,最终失去神智而死。但自己要比他们幸运的多,因为自己拥有离鼎,能够从那无尽凶煞中挣脱出来! 陆虞心有余悸地看了那十二幅图像一眼,紧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王座上的尸骸。离鼎从泥丸宫中飞出,悬浮在头顶上方,洒落下莹莹青光。 此刻陆虞才看清楚那具尸骸的具体模样。 准确的说并不是尸骸,而是一颗磨盘大的惨白的狞恶‘猲狙头骨’!上面长满了血红的毛发,空洞的眼中好像还闪着幽芒! 陆虞微眯着眼睛,突然暴起,手中望之剑猛然挥起,全身气力涌向手臂,璀璨寒芒在剑身绽开,清越剑吟响彻整座洞府! 哗! 一剑劈落! 数丈长的剑光自望之剑上飞出,如一弯月刃,明赫凛然,挟着开天辟地之势劈向猲狙头颅! 嗷! 在剑光落下的刹那,那颗头颅好像突然复活了过来,发出如狼嗥般的吼叫声,刺目血光爆发,将剑光淹没,接着如涛浪一般翻涌着向陆虞淹没过来! 陆虞瞋目大喝,背后一副画卷升起。星辰日月闪耀光芒,雷霆如龙,风云奔涌,山河大川,峰峦起伏,万物生灵绽放无量光! “万象光中玉清镜!” 一面蕴藏着万象世界的巨大光镜自画卷中凝聚成形,映照着无穷无尽的光影,将血泊涛浪阻挡。离鼎摇晃,轰然震鸣,声如洪钟,然后迅速变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向着那颗猲狙头颅镇压下去! 青光倾洒,将整个洞府都渲染成蒙蒙的青色。 而那原本不可一世的猲狙头颅却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嚎叫着向后退缩,狂舞的红色毛发化成血气消散,白骨头颅重新恢复沉寂,落回到王座上。 陆虞伸手轻招,离鼎重新变小,被陆虞摄到手中。 陆虞有些奇异地瞥了那猲狙头颅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离鼎。他也没想到离鼎竟有如此大的作用,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将其镇压,甚至陆虞感觉,刚才离鼎并不是受他控制的,而是自主发威,将那猲狙头颅摄服! 但不管陆虞如何探查,运转,离鼎就是毫无反应,像是沉睡了过去,又像是不屑于理会他。 陆虞无奈将其收起,然后看向王座上的猲狙头颅。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上走去,来到王座之前,看着这颗磨盘大的惨白头颅。狰狞地獠牙如匕首耀着寒光,眼洞中两颗晶亮的赤色眼珠悬浮着,放出幽芒,白骨上布满花纹,闪亮着,在额头汇聚成一个煞气腾腾的‘猲’字。 陆虞看着那个字,静默片刻,然后缓缓伸出手来。手掌如青铜铸成,莹莹青光明耀,那是离鼎的力量。陆虞将手掌按在那个‘猲’字上,顿时一点赤光自其中一闪而过,然后钻入到陆虞的体内。 陆虞只觉一声如龙吟狼嗥般的叫声在脑海中蓦然响彻,惊天动地,在脑海中回荡着! 一只猲狙在陆虞脑海中变化出来。身长千万里,如同一条山脉,浑身灰色的毛发无风自动,卷起阵阵呼啸声,赤色头颅仿佛是鲜血浸染过,每根鬃毛都带着血腥气,獠牙显露,双目如寒星,凶戾之气铺天盖地汹涌席卷! 只见那头猲狙利爪抬起,向着天宇猛然拍下,一口空洞自虚空中浮现出来,道道漆黑的裂纹向四面八方蔓延,狂风骤卷,大雨滂沱,好像是天空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陆虞像是一颗尘埃落在地上,看着猲狙的一招一式,陷入了如痴如醉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虞从觉悟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双眼中闪过厉芒,带着血色,整个人好像都变得凶戾了许多。 “猲狙宝术,果然是凶煞无穷!单论其杀伤力怕是不比传说中的真龙宝术弱多少,不过却太过于凶残狠辣,”陆虞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自语。“不过对敌而已,自然是不择手段,也无须担忧这些。” “不过还是多亏了离鼎,若不是离鼎之力,不但得不到这猲狙传承,甚至还会被血煞吞噬神智,甚至身死于此!” 陆虞转身,环顾四周的画像,踏步向外走去。 澪丘原中,云海蟾一行人正在向前走着,灰雾重重将其笼罩起来。 “那白发少年果然是来了这儿,”海溟道士开口,手掌上托着罗盘,看向浓雾深处“而且应该是去了符禺山。” “果然是不出所料,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符禺山上诡异太多,还有无数阵法、禁制,定会多生波折变故。世事变幻,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云海蟾接话,面色有些沉重。 “若不是夔祖,那九鼎早就到手了。” “那等人物,自然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他即便是做了,我们又能如何?”海溟道士一脸淡然,“改变不了过去,那便要把握住现在,怨天尤人,毫无意义。现在找到那白发少年才是最紧要的。” “师兄说的是。” …… 陆虞继续向上行着,山上云雾更显缥缈。这一路,陆虞又发现了不止一处洞府和宫殿遗址,但大多已经完全荒废,化作废墟。莫说是传承术法,便是一件完整的器物都没有留下,也不知是因大变而损毁还是早早被前人掠了去。 精怪也是不时地出现。有形如朱鼠的社镮孝尸精,也有朱发披散,绯衣碧目,身长丈许的双石尸精,还有发生诡变的骷髅隐藏中废墟中。招式诡异,神出鬼没,拥有种种离奇莫测之力,让人防不胜防。 …… 一座巨大的殿堂从云雾缠绕中慢慢显露出真形。 半边的宫殿已经倒塌,被墨绿色藤蔓所淹没。而另一半要完好许多,金色的琉璃瓦折射着璀璨金光,朱红色的殿柱仍然屹然不动的矗立着,木窗在风中摇晃,檐前的风铃摇曳,发出泠泠清音…… “这石碑竟然竖在殿堂中?”陆虞走进宫殿中,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大殿正东的一座石碑,有些诧异。 “看来这座石碑也不普通。”陆虞忖量。 “自然是不简单,梓潼君所留,又岂是凡物?”突然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慢慢向陆虞靠近。 “梓潼君?上德真君?”陆虞惊异道。接着,便转身看向那道声音传来处。“我以为你会一直潜藏着呢,怎么现身了,不打算伏杀我了?” 一条浑身生满赤色鳞片,六足四翼的怪蛇自石柱后游出,然后化成一个身着赤袍的面白赤瞳少年。竟是一条肥遗! “就凭你值得我伏杀?”肥遗冷笑。“之前察觉有修士来此,便隐了起来,谁承想竟是个太一小成的人族小子,莫说伏击,便是正面出手我都觉得有失身份!” “是吗?”陆虞双目毫不退却地直直盯着他,“你也不过是太一大成,真以为我可以任人揉捏?” “不错,在我眼中你就是可任人揉捏!” 那条肥遗大笑,身上熊熊烈焰猛地窜起,焮天铄地,动若奔雷向陆虞疾掠而来! 陆虞早就有所警惕,此刻见他动作,手中剑豁然提起,凄厉剑光绽开,一道道剑气席卷八方划破空气,向着肥遗蜂拥而去! “接我一招!” 肥遗尖啸一声,全身火焰更盛,双目更是如同火球一般缭绕赤焰!接着张口吐出一团暗红近乎幽暗黑色的火球,向陆虞飞射过去! 轰! 火焰与剑气冲撞爆发,将整个宫殿震的隆隆作响,无数碎片哗啦啦地掉落,剑气崩碎与火焰漫天汹涌,将两人都冲击的倒飞出去! 肥遗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扭,几乎将身子折断,在虚空突然一滞,豁然又向陆虞冲了过来! “实力不错!再接我一拳,天心炎炎,火焰猛劲!” 肥遗大笑着,肋下生出两条手臂,四只拳头上缠绕上猛火,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来到了陆虞面前!四只拳头如同从深空坠落的火流星,带着妖蛮之气,天塌地陷般覆压下来! 陆虞脚步在地下猛地一踏,条条裂纹蛛网般绽开,飞身而起,手中剑长吟,一股星光汇聚,斑斑星痕烙印在剑身上,一股空明透彻之意扩散而开,剑气凝成实质,化作“一”! “七星,万象,一字开天!” 一剑横扫而出! 星光汇聚,无边蔓延。仿佛有清浊之气,阴阳之光被分开,眼前霎时一暗,紧接着便是蓦然乍亮,仿若天地真的被这一剑一分两半! 咔嚓! 竟有破碎之声传来!‘开天剑光’被肥遗四只拳头轰碎,数不尽的碎片向四面八方迸溅,带起刺耳尖鸣,将四周墙壁洞穿一个个窟窿! 但肥遗的拳头也是鲜血淋漓,白骨露出,一道血线自其腰腹浮现,颇显的触目惊心! “好一个一字开天!”肥遗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势,咧嘴一笑,颇显几分狰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肥遗双目骤然变成赤色,几乎要滴出血来,浑身生出鳞片,背后六足四翼的肥遗真身虚影显露,仰天嘶啸着,洪荒凶戾之气迎面而来!火光冲霄,直欲焚尽一切! “好一个肥遗,不愧是洪荒凶兽!”陆虞脚步轻移,面上露出凝重之色。“你用的是火,那我便用水灭了你!” 第八十七章 缩地成寸 “浊波浩浩,清涛荡荡,今来古往无终极!” 陆虞手抬起,望之剑划出一个奥妙的圆弧,深沉的蓝色荡漾,层层涟漪绽放,有水波声响起,像是骤雨滂沱,又像是细雨绵绵,水之刚柔道,剑之阴阳路。 哗! 陆虞手中剑悍然刺出,蓝色的剑光圆弧向前推动,越来越大,眼前完全被蓝色充满,像是要讲整片天地都包围进去!蓝光与肆虐而来的苍苍烈火轰然相撞! 轰隆! 水火相激,顿时一场风暴骤然卷起,水雾弥天,将整个宫殿淹没,地下无数碎石被风暴卷起然后绞成齑粉,本就摇摇欲坠的殿堂瞬间被破坏的千疮百孔,然后轰然倒塌! 唯有那座石碑还完好的矗立在那里。 陆虞和肥遗被石粉覆盖,又被水雾笼罩,此刻皆是狼狈不堪,脸上带着灰,嘴角挂着血,气息萎靡,皆是受了不轻的伤。 “叱!” 陆虞暴喝一声,满头白发飞舞,双眼放神光,虚空宝术运转,将此处虚空掌控于心,银白色光华席卷,顿时虚空如泥沼般将肥遗束缚起来! 背后‘水火演万象’图卷展开,一座虚幻世界落下,离鼎自泥丸宫中浮出,透出氤氲青光,如同一颗青色的大日悬浮在陆虞头顶! 手中剑举起,一切力量尽皆汇聚到望之剑身上! 星光灿烂,火焰汹涌,一层昏黄带着血色将剑身覆盖,萧萧肃杀,铮铮剑吟直冲霄汉,响遏行云! “斩!” 一道十丈剑光骤然劈落! “吼!” 肥遗嘶吼着化作原身,六只爪子如钢铁闪烁凌冽光,身上鳞片每一枚都如同一颗太阳化成,火焰翻涌,四只翼翅同样弥漫上火光,双眸赤红,猛火燃天! 轰!轰!轰! 轰鸣声不断,剑光斩落到肥遗身上,像是斩中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无法形容的爆炸在此刻蓦然响起,漫天火焰汹涌,席卷八方!已是变成废墟的殿堂此刻彻底消失,一口深达数丈的大坑突兀浮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远远传开,在整个符禺山回荡! 陆虞从离鼎中飞出,脸色苍白,身子猛地一晃,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躲到了离鼎之中,这场大爆炸即便要不了他的命也会让他重伤! 陆虞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离鼎一眼,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然后将之收起。火焰缓缓消散,陆虞一步步向前走去。 此刻的肥遗可以说是遍体鳞伤。鳞片破碎,血肉翻卷,森森白骨露出,滚烫鲜血喷溅,已是到了进气多出气少,濒临将死的地步! 陆虞站在肥遗硕大的头颅旁,默默地看着他。 “想不到我浑夕竟死的如此憋屈!” 肥遗赤瞳转动,看向陆虞。冷笑一声:“不过你等着,杀了我,你离死也不远了!” 肥遗浑身突然燃起透明的血焰,血肉骸骨亦是燃烧起来,化作飞灰。血焰没有任何温度,却让人心神震颤,几乎失守! 不过几个呼吸,肥遗便被燃烧殆尽。一颗晶莹剔透的血滴在其心口飞起,突兀地钻进了陆虞体内,陆虞甚至没来的及躲闪阻挡,便中了招。 “血魂烙印。”陆虞内视,看到了那颗附着在心脏上的血滴。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却从古籍上了解过。此烙印乃是由心头精血和灵魂胎光凝聚而成,几乎不可消除。若是强行驱除,便会伤及心脏,直接一命呜呼。 “从此以后,怕是少不得被肥遗一族追杀了。”陆虞低语,心中倒也没有多大的波澜。 他拥有九鼎的秘密已经被葛天舞和云海蟾知道了,想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得到消息,然后追杀于他。正所谓事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即便是再加上一个肥遗一族又能如何。 陆虞又向肥遗消失死亡的地方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若不是它自燃血肉灵魂,说不定还能得到‘肥遗宝术’。可惜以陆虞的实力,不可能将它强行阻止。 “不过这只肥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至少比起嗽月澄实在是差了太多,莫非不是纯血的?”陆虞心里嘀咕。 陆虞不再去想,转身向那座石碑走去。 即便是历经了无数沧桑,被岁月冲刷,几经摧残,这座石碑仍然是没有丝毫破损之处,上面的文字图案亦是清晰可见。 “那头肥遗说这是梓潼君留下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梓潼君,又称太玄无上上德真君,道德圆通,久证真位。传说中上管三十三天仙籍,中管人间寿夭祸福,下管十八地狱轮回。 虽有此传说,但陆虞从未听闻过有三十三重天,更未听说有十八地狱的存在。所以陆虞一直猜测,这不过是一些说书者杜撰出来属人耳目的,亦或者是一些神圣大能乃至仙人演化而出的一个虚幻的世界。 就像灯烬原的梦境世界,还有初旸谷中那面壁画中的五行世界一般,并非真实存在的。 陆虞心中想着,将目光投向石碑。 这面石碑并不算大,高不过九尺,团窠纹,祥云纹,铭刻其上,最中间,是一个身形模糊缥缈的长袍老者,袖袍翩飞,须发飞扬。四周是斗转星移,山河变幻之景。像是踏着时间长河而行,天地万物都在脚下。 陆虞将离鼎取出,运转催动,焕发青光将自己包绕在内。然后抬起手,轻轻按到了石碑上。 石碑没有变化。 “嗯?”陆虞有些疑惑,“怎么没有反应?难道是方式不对,还是传承已经被人取走了?” 陆虞有些捉摸不定,心中暗暗思索起来。 片刻后,陆虞运转起虚空宝术,手掌上银光灿灿,一片幻彩,虚空泛起波纹。陆虞手掌再次缓缓按到石碑上。顿时,一片雾蒙蒙的光彩将陆虞笼罩起来,闪烁着七彩光。 “果然如此,与虚空一道有关,只是不知到底隐藏有何物?” 陆虞眼前一变,脚下是山河大地,头顶是星河流转,日月停轮,风云汇聚。 “这是?那长袍老者的眼中世界?”陆虞忖度。 接着,陆虞只觉自己向前跨出了一步。一步之间,星移物换,日月轮转,山河倒退。只一步,便像是穿越了千万里之遥,又像是从现在去到了未来…… 一种玄妙无穷之感涌入心中。 陆虞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步伐的奥妙。 时光流淌,银白色光芒如同精灵在陆虞周身跳动。陆虞睁开眼睛,瞳孔化作璀璨银色,深邃不可揣摩,身周虚空在波荡,又像是潺潺流水般活跃,陆虞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对虚空的掌握更精深了许多。 一脚踏出,圈圈波纹在脚下绽开,银白色流光流淌而过。 唰! 只一步,陆虞便于流光瞬息间来到了两丈之外!甚至看不到残影的出现,像是一直便在那个位置,不曾移动过。 “纵横经纬,一念叠路,天涯纳入咫尺间!不愧是缩地成寸!”陆虞心中不禁感叹。“不过可惜只是上篇经文,更高深的道并不在其中。” 陆虞抬起头看向上方,若要想得到中篇乃至下篇,那就要去更高处才行。这里,连符禺山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到,距离顶峰,还远的很呢。 最后再看了那块石碑一眼,陆虞不再留恋,脚踏‘缩地成寸’,眨眼间消失了踪影。而那块石碑,仍然矗立在那里,渡过了岁月,一直不曾变过,犹如亘古。 …… “好像是肥遗的气息。”云海蟾站在一处淡淡黑色的痕迹旁,双眼中有金色的符纹浮现,眉头轻皱道。 “确实是肥遗一族的气息,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头肥遗应该是‘自祭’了。”海溟道士也看向那黑色淡痕,开口说道。 “自祭?”云海蟾眉头一挑“燃烧血肉和灵魂?那白发少年将他逼得如此憋屈吗,竟做出如此决绝之事。这可是连进入传说中的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轮回存不存在还是两说呢。”海溟道士说了句,接着又道“如此看来对他实力的估计应该要重新再判了,而且也能证明我们离他也不远了。” “确实是不远了。”云海蟾抬头看向上方云雾中,“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很快就要到了。” …… 儋耳山一行后,嗽月澄便直接安全回到了赤禹城。莫说她没有得到五祖传承,便是得到了,又有几人敢动手?那嗽月庭可是刚跨入日月境,谁敢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不错,血气充沛如河渎,精神气劲如山岳,此行不虚。”城主嗽月庭看着嗽月澄,满足的点了点头。“五祖传承再好,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修士。我等身为神兽,一切依仗都来自肉身。你如今得到了我嗽月一脉老祖的血脉传承,根基之稳固,之深厚远在我和你父亲之上,前路自然是更远更阔!” “大世将至,本应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不过再过半年,就是苍梧之野开启的日子,那里隐藏的秘密即便是我也知之甚少。而且苍梧之野三千年开启一次,我和你父亲都没有这个缘分,如今你遇到了,自然不能错过。” 第八十八章 魔魂吞尸精 “爷爷,那苍梧之野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您对它如此推崇?”嗽月澄有些不明白,“而且我翻阅过很多典籍,和苍梧之野有关的却少之又少,这是怎么回事?” “苍梧之野啊!”嗽月庭感叹一声“那里面有仙人之谜,亦有成仙之秘,若是你福缘高深,得到机缘,可铸下仙人根基!不过里面藏有太多秘密,埋葬了太多过去,不可传出,不可留载,否则便要被彻底抹杀掉!” “谁规定的?又是谁去监察,谁去执行?”嗽月澄刨根问底。 嗽月庭面色陡然严肃起来,看向嗽月澄,道:“此乃仙人规定,万古岁月便是如此,无人可触犯!不然,便是神灵也要死!阿澄,你要记住了,许多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谁也碰不得,你不行,我也不行!” “那到底是谁监察,谁执行?”嗽月澄还是不肯放弃,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这个时代的监察者是祖州陬邑郡至圣庙的‘五蠹先生’,执行者乃是是凤麟州阏逢原的‘夔祖’!不过如今两位前辈都早已离开了各自的势力,一直在‘无定河’修炼守护。” 嗽月澄如今已经知晓了夔祖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明白其在九州千千万万的妖修眼中地位之崇高,所以对夔祖也颇有几分崇敬。 “阏逢原,玄黓原。”嗽月澄心中暗念。玄黓原,便是城主嗽月一脉当初生存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故土。若不是城主提起,她都险些忘了自己其实本该生活在凤麟州。 凤麟州,那里是众妖和精怪的世界。 想到这,嗽月澄有些心情低落下来。 “那无定河到底在哪?”嗽月澄掩藏起心事,抬头向城主问道。 “天上。”城主嗽月庭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笑着开口说道。 “嘁!”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骗我,嗽月澄心中暗道,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 “行了,”嗽月庭看着嗽月澄,“你刚刚得到传承,血脉还不稳固,现在抓紧去闭关,将其彻底炼化,纳为己用,接着便要着手准备去苍梧之野。” “奥,对了,陆虞和夔祖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将他送到了别处?”嗽月澄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询问道。 “那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现在赶紧闭关去。”城主没有回答,大袖一挥,将嗽月澄卷起,然后抛到了城主府上空的浮空岛上。 “看来夔祖也发现了端倪,而且,说不定夔祖还知道几分幕后事……” …… 小道士和颛和在夔祖裹挟之下,只觉得眼前一变,耳边顿时传来轰隆隆地声响,脚踏到实地,两人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刹那映入眼帘的是青白色翻涌的涛浪,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地向远处延伸,水天一线,看不到尽头。身侧不远处是一片有些枯黄的芦苇丛,随风摇晃,哗啦啦作响,亦如海浪般起伏。 在三人背后,是一间有些低矮的茅草屋。一扇门,两扇窗,干草铺就的屋顶,芦苇制成的墙身,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参商,我把你师弟带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丫头,就由你收她为徒。”夔祖看向芦苇荡,缓声说道。 一个身穿灰白色旧布衣的干瘦老人从芦苇荡中走出。 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裤腿挽起,拎着一个竹篓,肩上扛着一根鱼竿,脸庞显的有些黝黑,显然是风吹日晒的结果。面容和气慈善,与一般的老农、渔夫一般无二。 “这是你大师兄,参商,也被称作渔父,不过很少在九州现身,所以基本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夔祖看向小道士,介绍道。“你就直接叫他大师兄便是。” “大师兄。”小道士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你是叫公羊真,不错。”大师兄参商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也得到了玉蟾仙人的传承,便由你来教授她。”夔祖又看向颛和。 “晚辈颛和,拜见前辈。”颛和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根骨不错,心性也可以,那我便收你为徒。” “拜见师父。”颛和再次行礼。 “从今天开始,便由我和你大师兄来教导你二人,有何不解之处,随时可以寻我二人。” “是,师父。” …… 陆虞脚踏缩地成寸,风行电照般向上而去。 “嗯?有人?” 陆虞突然停下步伐,脚步轻移,迅速躲到了一块山岩后。小心地向前看去。 一道幽幽倩影在空中漂浮着。形如二八女子,丹脸朱唇,绿眉红颊,目澄秋水,体凝脂膏,身着翠蓝,顶蛾华冠,如同天上飘渺仙女。 在其对面,是两个一身素青色束身武袍的少年。两少年皆是持着一口‘云头劈水刀’,面色青白,带着血。素青武袍上隐约绣着一柄长刀,想来是出自同一门派。 在陆虞看到那道幽影时,却不由得呼吸一滞,心生寒气,心中大呼倒霉。 “魔魂吞尸精!” 陆虞吸了一口凉气,将气息完全隐匿起来。 这魔魂吞尸精与之前遇到的猪角白腹鬼有些相似,皆是精怪所化成,但实力之差却是不可同语,诡异之处更是难以与之媲美,手段奇诡莫测。 以陆虞的实力,遇到她,只有逃命一途。 啪! 那魔魂吞尸精手中亮起一条幽暗的光束,像是长鞭一般,猛地一甩,刹那间便落到了那两个青袍少年身上。 幽暗长鞭瞬息便至,两人躲闪不及,被一鞭抽到了身上。 “啊!” 两人惨叫,凄厉地痛苦嘶喊着。这一鞭,像是透过肉体,抽到了灵魂上!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和灼烧感瞬间传遍全身! 陆虞听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不禁心头一紧,紧接着一股心悸感涌上心间! 唰!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陆虞猛地向一旁窜出,只留一抹银光在原地。而那块被陆虞作遮挡的山岩无声无息地碎裂,然后化作一地粉末。 “呜呜!” 那魔魂吞尸精凄厉嚎叫,如同鬼叫,又像是婴儿哭声。翠蓝色华袍迎风而卷,大袖挥起,瞬间变长,如同一条绸缎般向陆虞捆缚过来。 金乌火焰瞬间燃起,顺着刀柄流遍刀身,炽盛的火光熊熊漫卷。陆虞提起手中剑,悍然迎了上去!魔魂吞尸精毫不畏惧的扑来,双眸幽幽,怪雾缠身,姣好明媚的面孔此刻有些狰狞可怖。 哗! 火焰剑光劈落,如一条怒龙张牙舞爪地扑向魔魂吞尸精。 魔魂吞尸精莹白如玉脂的双手从袖袍中探出,滚滚黑雾翻涌,竟将那条火焰怒龙一把抓住!接着黑雾涌动,将火焰淹没,消蚀殆尽! 陆虞瞳孔骤然一缩,不禁骇然,脚下银光闪烁,‘缩地成寸’神通运转,拼命般向着远处奔逃! 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便戛然而止,诡异瘆人!陆虞明白,那两个青袍少年已经死了。而且他能够感受到,魔魂吞尸精正迅速地向自己追来。 一路疯狂前逃! 一座残破的高大建筑自云雾中浮现。整座大殿几乎已经完全坍塌,只余着几根高高耸立的柱子直插如云中,不知到底有多长。 在那柱子和中间的虚空中,有点点光芒闪烁,丝丝晶莹的细线相勾连。 “阵法?” 陆虞看到那光华,不禁心中一动。脚尖一点,身形如流光鸿羽般飞入了倒塌的大殿中。 无尽银光泼洒如雨,将整个大殿覆盖,虚空术全力施展,一层层光纹荡起,扭曲交错,仿佛有呼啸声响起。一面大镜自涟漪中浮现,像是从水中显化,浮沉在陆虞脚底;离鼎光华烁烁,青光幽幽,悬在陆虞头顶三尺处,青光如水倾泻而下,将陆虞笼罩在内;一株扶桑神木,金光烁彩,悬挂着十颗璀璨太阳,在身后撑起,耸入高天;‘水火演万象’图卷在其背后展开,日月星辰旋转闪耀,山河后土在背后延伸向不知名处;望之剑震颤,发出高亢剑吟,剑气冲天…… 陆虞几乎是将所有本领都施展了出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陆虞持着望之剑,双眼如鹰,紧紧地盯着阵法所在处。 魔魂吞尸精不过片刻便追了上来,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啸,一朵黑云堆积在其脚下,来到此处,看到陆虞的身影便疯狂出手! “呜!” 一团黑气在其手中迅速汇聚,如热油般翻滚着,一张张鬼脸在黑气中流动,发出哀嚎,如同人间炼狱!魔魂吞尸精玉手一甩,那团鬼脸黑气猛地向陆虞暴射过来! 虚空波荡,大殿周围的阵法也被激发,铭纹闪亮,刺目电光迸溅,一条条电蛇在狂舞,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黑气还未碰到陆虞,便被阵法给阻挡了下来。陆虞看着这一幕,不禁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直困在这儿也是必死无疑,必须要想办法离开才行!”陆虞明白自己的处境,那阵法阻挡不了她太久,自己更不是那魔魂吞尸精的对手,要想活命,就必须要逃! 他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可能便是‘虚空宝术’和‘缩地成寸’!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是一瞬即逝! 魔魂吞尸精像是被惹怒了,嘶啸不停,声音如波纹卷向陆虞,让人头昏脑胀!滚滚黑烟从其体内涌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整个大殿都淹没! 翠蓝袖袍‘呼啦啦’翻卷,如同两条蓝色的天河倒灌,排山倒海而来,猛烈地轰击着阵法和陆虞布下的虚空防御! 本就残缺的阵法摇摇欲坠,铭纹光线一根接一根的崩断,光点一颗又一颗熄灭,虚空宝镜发出不断地‘咔嚓’声,裂纹快速蔓延,‘万象图卷’亦是开始崩坏,星辰坠落,山河断裂…… 第八十九章 阵盘,遭遇 轰! 某一刻,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豁然响起!一切都瞬间炸开! “万象圜土,困地封天!” 陆虞双手于瞬息间结印,背后崩碎的图卷中,莽莽后土奔涌出一片黑暗,汇聚成一座模糊的殿台。一条条漆黑的身影站在殿台中,一条条锁链自其中贯射而去,捆缚在魔魂吞尸精的身上! “圆念定神,虚空长固!”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 陆虞一口气将所有困禁之术都施展了出来,尽皆落到了魔魂吞尸精的身上! 手中望之剑缓缓抬起,剑气漫天席卷,剑吟直冲霄汉,绚烂星光汇聚到剑身上,北斗七星一颗颗点亮,仿佛深空降临,浩瀚深邃,一抹剑光自其中诞生! 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七星归源守作一! 陆虞瞋目暴喝,脸色苍白却满是凌厉,双目灿若寒星,手中剑刹那劈落,仿佛要分开这片天地!‘一’字剑光瞬息流光间落下! 哗! 剑光将漫天黑雾劈开,如撕裂黑夜的光,狠狠地落到魔魂吞尸精身上! 魔魂吞尸精凄厉嘶嚎着,黑雾不受控制地肆虐席卷向八方,身上一道巨大的剑痕浮现,星光如火,又凌厉如刀剑,在其身上侵蚀着! 陆虞毫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收剑转身,银色流光炸开,瞬间便消失在了远处! …… 此刻的云海蟾和海溟道士正一路向前走着。海溟道士手中罗盘光彩弥漫,盘针轻轻摇晃,指向前方,悬浮在罗盘上的那滴血珠上隐隐有光影凝聚成形。 “应该就在这前面不远处了,准备好出手。”海溟道士看着罗盘,向云海蟾开口道。 “准备动手!”云海蟾开口。 “是!”后面几个道士沉声回应。 轰! 正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到云海蟾一众耳中,一朵巨大的烟云在前方升起! 云海蟾和海溟道士几乎瞬间便抬起头看向那处,接着对视了一眼。 “走!” …… “咳!” 陆虞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来,面色惨白,眼神黯淡,脸上甚至有冷汗滴落。 陆虞也不知自己到底行了多远,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全身虚弱力竭,一动也不想动了。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将之服下,运转化开,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这一次,差点把半条命给搭上了。”陆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缩地成寸,此刻怕是已经死了。也不知到底何时能够突破?若是能够突破至大成,情况必然会好上许多。” 陆虞静下心来,不再去想,全力吸收着药力,恢复着伤势。 符禺山中无日夜,始终都是有些昏暗的白昼,莹白色云雾绽放着光,让有些地方显的明亮一些。 陆虞盘膝坐在一处黑暗阴影中,四周是从殿顶上坠落的碎石和断木。 这是一片宫殿遗址。拱卫在四周的亭榭早已彻底化作废墟,无数碎裂的琉璃瓦如星辰,映照着点点微光。倒塌的朱红大柱,破碎的门窗,还有褪色蒙灰的石像…… 陆虞站起身来,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许多。抬头看向这座殿宇,陆虞抬步,向里面走去。 行走在殿宇中,里面倒没有陆虞想象中的那么黑暗、破败。一颗颗‘夜荧石’镶嵌在大殿的穹顶上,杂乱而有序的排列着,像是一幅星空图,透着无尽玄妙。 这座偏殿像是一间寝宫,四周空荡荡的,却颇显大气。里面不见一件装饰之类的物品,只剩下些桌椅床榻之类的,想来是那些有价值的东西都早被前人取走了。墙壁上还保留着一些刻字画痕,万古岁月过去,仍然残留着几分韵味。 即便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但陆虞仍然能够想象到在符禺山鼎盛之时,此处宫殿该有多么恢宏,奢华,辉煌! 也许能留下些什么东西,陆虞心中暗想。抱着几分有些不切实际的希冀和幻想,陆虞在这间寝宫中细细搜寻起来。 寝宫颇为空旷,倒是好搜。而这一搜,竟还真让陆虞发现了一处奇异之地。 在床榻旁的一方石柜上,有一道淡淡地圆痕。陆虞猜测,之前此处应该是放有一盏灯烛,而且放置了很久,甚至都烙印下了痕迹。不过后来灯盏被掠走了,只剩下这道印痕。 这印痕看似只是普通的一个圆,但其中却有图案隐藏。甚至陆虞猜测,这印痕应该是一处特殊的标记或者一处禁制,乃是特意设置的,而非是灯盏所留。 陆虞将手轻轻按到印痕上,体内的‘炁’涌出,注入到那圈印痕中。 没有丝毫反应。 陆虞又将虚空之力注入。 还是没有反应。 剑气。 没有反应。 火焰。 没有反应。 …… 陆虞将所有的能够使用的力量都倾注入其中,但都没有没有任何反馈和变化。陆虞有些无奈,盘坐下来,紧盯着那圈印痕,心中苦苦思索。 陆虞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圈印痕,直觉得眼前好像模糊了起来,像是心神被拉扯进了其中,一团漩涡在旋转,在虚无缥缈中吸引着他。 “精气神?灵魂?”陆虞摆脱那种迷惑,双眼一定,看向那圈印痕。 泥丸宫自脑后显化,绽放七彩光,无影无形,非实非虚,像是不存在这个时空。灵魂之力自其中延伸出来,如同触手,伸向那圈印痕。 而在灵魂之力的触动下,那印痕竟开始慢慢发光,有一道道光影在其中凝聚,紧接着便运转起来! “竟需要灵魂之力才可开启,也不知到底隐藏了什么?”陆虞颇为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感叹。 寝宫中央地面浮现出一个一丈方圆的阵盘,虚幻模糊,时隐时现。上面铭刻着复杂的纹路,有星月之景,亦有河岳之象。 在阵盘的四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分别居于四方,相互交缠着。而在阵盘的中心,则是有一条腾蛇盘踞,双翼展开,缭绕着焰光,散发着淡淡地黄色光芒。 陆虞站在阵盘的丈外,定定地看着这方阵盘。 “阵盘?也不知是遁阵还是藏阵?”陆虞看着那阵盘,心中忖量。阵盘他也没有见过,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粗略的记载,甚至连具体形貌也只是看过几幅模糊的图像,其他一概不知。 阵盘,顾名思义,也是一种阵法的布置方式。比寻常阵法要小但复杂许多,不过却是可移动的,甚至是可携带的,可作为一种攻击或防御的手段,倒是与符箓有些类似。 阵盘种类繁多,可分为攻阵,御阵,幻阵,藏阵,遁阵…… 而遁阵又有九遁之变,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遁。每一遁术各有不同,所以即便是陆虞,也没法确定下来。 “不过这阵盘中间是一头腾蛇,而腾蛇主虚惊怪异之事,莫非是镇压或者隐藏了什么东西?”陆虞苦思冥想,但却又不敢试探,毕竟若是不小心触发,引发什么难以控制的变故,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嗯?有大变故?”陆虞突然一阵心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快步走出寝宫,陆虞顿时明白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云海蟾?”陆虞看着那慢慢靠近的身影,心中一沉。他知道,云海蟾一行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他的九鼎而来,这一战不可避免,而且是九死一生。 云海蟾和海溟道士走在最前方,看到陆虞的出现,都是心中一轻,生出喜色。 “道友,还不知名讳?”云海蟾笑着,向陆虞拱手道。 “不知海蟾道长来此有何事,又为何阻拦在我的面前?”陆虞没做回答,盯向云海蟾反问道。 “海蟾想向道友借一件东西。” “何物?” “九鼎。” 九鼎两字吐出,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是葛天舞告诉你的,她也拥有九鼎之一,你为何不对她下手?怎么,没有这个胆子?”陆虞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我与时晏乃是好友,为何要夺她九鼎?”云海蟾回应,脸上笑意慢慢收敛。 “好友?若不是她亲口承认,你现在应该还叫她山负雪!葛天一脉啊!嘿嘿,互相欺瞒,互相调查,互相警惕的两个人竟说是朋友,啧啧,真是可笑!”陆虞嘿嘿一笑,揶揄道。 “道友,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啊!”云海蟾脸色变得森冷,皮笑又不笑的道。 “死路?我倒要看看死路在哪里?” 陆虞暴喝一声,身体拔地而起,手中剑绽起一道长虹,剑吟铮铮,如老龙苍吟,剑光肃肃,如秋夜白霜,剑气冽冽,如铁马金戈! 星光倾落,杀气汹涌,银河匹练般席卷,落到望之剑身上,灿烂星光明耀炳焕,浩荡无垠!剑气凝成实质,化作“一”字剑! “七星,万象,一字开天!” 一剑横扫而出! 虚空仿佛被劈裂开,黑白气流自不知名处涌出,清者浮空,浊者沉落,一片混沌在演绎! “不错的一剑,可惜,还不够!” 云海蟾踏前一步,双眼骤然暗沉下来,无尽雷霆在眸中炸开,头上六丁紫玉冠中奔逸出条条电芒,紫色雷弧在身周跳动,背后雷霆迸空,光焰燃天! 第九十章 拼命,遁逃 “天之默运,地之默载,究神炁用,啸命风雷!敕!” 苍寰中运起黑云,将整片地域覆盖,黑沉沉一片,无数电蛇在云中狂舞,忽暗忽亮,滚滚雷鸣惊天动地的自深处奔涌而来! 一条粗有数丈的雷霆骤然坠落,裹挟着沛然威势,张牙舞爪地向陆虞扑了过来! 海溟道士立在云海蟾身旁,黄色道袍随风‘呼啦啦’翻卷,双手结印诀,留下一道道残影,眼花缭乱,口中低声念着,一枚符篆在虚空凝聚成形,璀璨如晶,靛青明亮,如一块水晶雕刻成。 “风云无停,去!” 那枚璀璨符篆顿时穿越虚空,向陆虞心口印去! 与此同时,那四名道士皆是单手结出印诀,眉心有光影璀璨化生,星光弥散,一步步将陆虞给环绕了起来。 咔! 雷霆劈落!剑光在那如同贯穿天地的雷光中挣扎着,剑气滔天漫卷,却终究抵挡不住那雷霆的强势,跳动的雷芒在陆虞肉壳上肆虐着,一道道裂痕在瓷器般的肉身上迅速蔓延着! “水火演万象!” “百年梦寐,万古虚空!镜现!” 图卷倏然升起,江河流淌,星光垂落,将陆虞环绕包围了起来,一面面镜子泛起扭曲光纹,自虚空中浮出,将陆虞团团包绕起来,终于险而又险地将无数雷芒给阻挡了下来。 而在这时,符篆已至! “离鼎!”陆虞双眼瞳孔骤缩,大吼一声。离鼎自心口突兀浮现,朦胧清澈,如一轮青月,却又释放着煌煌之威! 符篆悍然撞在离鼎上,刹那碎裂开来,如同一颗太阳爆炸,轰然响彻,无数碎片如‘风刀’向陆虞肉身倾泻而去,凶猛气劲在猛烈地冲击向陆虞! 嘭! 陆虞惨哼一声,骤然倒飞出去,鲜血飞溅,狠狠地砸在大殿墙上!大殿轰然倒塌,一块块碎石坠落,将陆虞给掩埋了起来。 “起!” 云海蟾大袖一卷,将烟尘扫尽,所有碎石悬空浮起,然后被甩向一旁! “四斗二十八宿天方大阵!” “青衣甲卒,青衣天驺,青衣力士,青衣虎贲……” “赤天将军,赤天金刚,赤天直事,赤天典案……” 早已埋伏好的四名天方道士顿时应和,脚踏玄妙步伐,各自占据一处方位,如天上二十八星宿位置排列,身上四色长袍上有星光绽放,星宿虚影在其头顶三尺处凝聚,道道铭纹相连接纠缠…… 天宇之上星宿显现,照亮大半个符禺山,无尽星光如河流垂落,倾泻而下,将‘四斗二十八宿天方大阵’淹没,四名天方道士身上覆上一层烁烁流光,如同星宿之灵附身! 陆虞浑身浴血,被大阵镇压,道道铭纹如囚笼将其困禁起来。陆虞只觉心神恍惚,全身气力使不出来,体内力量都凝滞难以运转。 云海蟾走上前去,深青色大袖袍衫上闪烁电光,腰间佩带的‘三阳五雷印’悬浮起来,雷霆电绕,噼啪作响,璀璨如大日,威势迫人! “魁罡起震,威权十方。三阳五雷!镇!” 那枚三阳五雷印豁然变大,纹理纤毫毕现,勾勒出雷霆至妙,雷电如龙夭矫绕着大印盘旋,气势更显煊赫,光芒更是炳焕,向着陆虞覆压而下! “贡金九牧,铸鼎象物,承天仰地,九州伏安!” 陆虞瞋目嘶喊,血液沸腾,浑身气息鼓荡起来,身上一道道伤口中有血气燃烧,离鼎绽放千万道华光,刹那放大,引动九州天地之力,万物之气,刺破束缚,浑身绚烂沐浴着熊熊赤色离鼎火,震荡出撼天动地的轰鸣,与镇压而下的三阳五雷印轰然相撞! 轰! 整座符禺山好像都在摇晃,剧烈轰响席卷百千里,雷火激振,产生大爆炸,将整座大殿废墟直接掀起,轰成碎片,即便是那捆缚天地的‘四斗二十八宿天方大阵’也被撕裂开一瞬! 陆虞猛地喷出一口血,满头白发眨眼间干枯下去,面色灰暗,生机顿消。但陆虞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趁着大阵被破开的刹那,脚踏缩地成寸神通,电光石火间自其中飞出,然后倏地落到那阵盘之前! “给我开!” 陆虞疯狂咆哮着,浑身沐血,血光燃烧,身体干瘪形同骷髅!两手持着离鼎,如一柄大锤挥舞起来,灿青色太阳一般轰然坠落,便这般悍然砸到了那阵盘之上! 轰隆! 阵盘剧烈晃动,一道道彩色光束自其中射出,贯穿八方。阵盘运转起来,四周的神兽虚影飞翔,吼叫着,环绕成一面镜门。最中间的螣蛇虚影如同复活了一般,双翼扇动,光焰弥天,粗大的身体盘缠在一起,双眼如寒星,盯向陆虞。 “封印有一头螣蛇?”陆虞心中惊骇,但也生出了一丝希望。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招,陆虞必死无疑。但这头螣蛇却有可能带来转机,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螣蛇?” 云海蟾和海溟道士追上来,看到那庞大身躯,瞳孔一缩。 “不是活灵,拦住他!” 海溟道士突然开口,身形猛然前掠,手掌中一抹抹暗青色幽芒在疯狂旋转着,流光烁彩,有风雷声响起,一枚枚符文星辰一样,发出耀眼光芒,环着手掌旋转。 “风云无动!开!” 陆虞豁然转身,眼中露出一丝狠色,离鼎火汹涌而上,顺着手臂缠绕到拳头上,璀璨青光将拳头染成深沉的青色,离鼎之力附着在拳头上,一种厚重沉凝之势散发出来! 嘭! 两人拳掌相碰! 风火相聚,卷起滔天风暴,席卷向周围,将山石草木掀起绞碎!一枚枚符文流星赶月般轰击到陆虞身上,如雾散开,继而蚀化消解着陆虞的肉壳! 咔嚓! 陆虞猛地倒飞出去,手臂直接折断,骨头爆碎,但却没有血流淌出来,陆虞瞬间差点昏厥过去,狠狠地摔在了阵盘之前! 陆虞转头看向那头螣蛇。仍然是无所异动,虽可动作,但却无灵智可言,正像海溟道士说的那样,这头螣蛇不是活灵。 手中离鼎举起,悍然砸下! “开啊!” 陆虞歇斯底里,野兽一样咆哮着!生死在此一举!只为求那渺茫的希望! 吼! 螣蛇突兀长吟一声,整片时空好像结冰一样封禁住了,黄色的光辉遍洒,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虚空震颤,一口空洞自镜门处浮现,弥漫着氤氲雾气,清浊相合,黑白交融…… …… 起伏的山岭,朦胧的远山,薄薄的白雾从天边流到眼前,被染上了淡淡地绯红,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红赤。山中静谧安宁,偶尔响起禽鸟鸣叫,虎啸猿啼,也显的颇为轻和,透着生气。 一座连一座的山岭上,火红的灵树一眼望不到尽头。树叶像是火焰一样升腾,枝干暗红,像是玉石雕琢,浓郁的火气充斥在这片“火树林”中,叶子随风摇晃,哗啦啦的翻卷着,像是海浪掀起又落下。 这是一片红的海。 在火树林山脉的一处角落里,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奇怪的山。说是毫不起眼,但却也蔓延了方圆几十里,特殊的是,这座山岳并没有峰。 整座山像是被人一剑削平了一般,只剩下了半山腰。光滑如镜。 断山的山脚下,是一座村落,不过十几户人家。屋舍是由一些大石和长木、茅草搭建而成,粗糙而原始。偶尔还可看到有身穿兽皮衣的原始种族出现。 断山“山顶”上,七具“尸体”躺在上面。 其中一具浑身遍是伤口,森森白骨裸露出来,几乎只剩下了骨架,暗红色的凝固的血液裹着破碎的衣袍,罩在那具身体上面,枯草般的白发被血粘到一起,身体冰冷僵硬,只有偶尔微微起伏一下的胸膛,表示着他还活着。 这人便是陆虞。 第九十一章 句芒谷 扑棱棱! 一头身长两三丈的食尸鹫降落下来,宽大的翅膀敛起,歪着头,盯着这具“将死未死”的“尸体”。 犹豫了一会儿,食尸鹫探出铁钩一样的爪子,抓起这具“尸体”,猛地起飞,啼鸣着,快速地向远处飞去。 “阿爹,祖庙的‘神鸟’好像从‘圣山’叼了一只猎物。”山下,一个穿着灰色兽衣的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声音稚嫩的开口,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很有神采。 “神鸟有孩子了,肯定要四处找猎物,要不然怎么养活它们。”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粗豪高大的虬髯汉子哈哈大笑,向那个小男孩道,“就像阿爹一样,要出去猎野兽,才能养活你和弟弟。” “可那是圣山啊,不是不能上去吗?”小女孩疑惑地问道。 “圣山?你是说神鸟是从圣山抓到的猎物?”那粗犷大汉才回过神来,赶忙问道。 “对啊,好像还是个人哩。” “族长,圣山上出变故了!”粗犷大汉转身,冲着后面的村落大声喊道。 顿时,还留在村中的所有人都急忙跑了出来。圣山,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山,圣洁高尚,须尊敬,要祭祀,不容的半点玷污,也不能出半点差池。 “伏象,怎么回事?”一个肤色颇为黝黑的高瘦老人走到最前面来,不苟言笑,威严甚重。 “节芒这小丫头看到神鸟从圣山顶上叼走一个人。”大汉‘伏象’赶忙说道。 “是吗?”族长看向小女孩。 “是。”小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向后退了退,忍不住抓住阿爹伏象的大手。她对这位严肃的族长有些害怕。 “老二,你带几个人去圣山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伏象,你们几个跟我去祖庙。”族长说道。 “是。”几人回应。 “被神鸟抓走,怕是早已经死了。”族长低声自语,“只是不知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 陆虞此刻仍然昏死着,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被吞食掉。 那头食尸鹫擒着陆虞,落到一株有些歪斜的老树上。老树看上去足有四五丈粗,半倒在地上,枝桠四面八方地伸展,赤红的树叶像火一样翻腾。一窝幼鸟躲藏在浓密的林叶后,叽叽喳喳的叫着。 看到母亲带着猎物回来,几只幼鸟顿时活跃起来,扑扇着还没长满羽毛的翅膀,争先恐后地向巢穴外爬去。食尸鹫放下“猎物”,怜爱地轻轻啄了啄几只幼鸟。 几只幼鸟聚到陆虞身上,有些稚嫩的尖喙啄向陆虞的身体。 一层蒙蒙的五彩微光突然从陆虞脊背上绽放出来,化成一个模糊的圆盘,将陆虞保护了起来,让他躲过了受这“分而食之”之苦。 几只幼鸟见状,顿时啼叫起来,扑腾着身子,继续“下口”。食尸鹫伸出铁钩般的利爪,抓向陆虞,火星四溅,但仍然没能破开这层“圆盘”。 族长几人很快赶来,来到了老树巢穴旁,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这人还活着?”伏象有些惊异地看向族长。 “应该是还活着。”族长面色肃然地缓缓点了点头。“身具异象,灵物护体,而且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着,必然不是凡俗之人。” “那要不要把他带回去?”伏象问道。 “杀了,或是丢到别处,任其自生自灭,莫要多生事端。”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微眯着眼,开口道。 “先带回去,不过一个太一小成的小子,真要出事,翻手可灭。”族长思索片刻,终于决定。 “神鸟,这小子怕是有奇怪之处,我等想要将他带回去,至于猎食,自然会给你补偿回来。”族长看向食尸鹫,说道。 “嘎,嘎!”那食尸鹫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虽然这食尸鹫只是平凡妖怪,实力普通,但却是他们眼中的“神鸟”,“吉祥”的象征,和祖庙是息息相关的,即便是族长,也对它们非常尊敬。 …… 回到村落,云海蟾六人也已经被另几位族人带了回来。 “族长,这几人是我们在圣山上发现的,不过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不敢贸然叫醒他们,您老看怎么解决?”那几人看到族长回来,立马询问道。 “也是在圣山上发现的?” “对。” “怎么会出现在圣山上?这方圆几十万里只有我们‘黎族’,‘穷圩族’,‘黑柏族’几个原族生活,与外界相隔绝,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这?”族长看着那几道昏迷的身影,陷入沉思。 “莫非是传说中的穿越虚空?” “族长,这六人好像是来自同一个氏族。”一个族人突然说道。 “同一氏族?”族长低下头看去,在云海蟾六人的袖袍和腰带上发现了同样的纹路符号。 “一座山上有一颗珠子?”族长喃喃自语,然后转身向祖屋里走去。很快,族长从祖屋中又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本小磨盘一样大的草纸古书。 古书纸页早已发光,上面的文字图案也有些磨灭不清,甚至带着几分霉味,显然是放置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族长翻开一页页古书,在里面仔细寻找着。 “第六篇,元州经录。” “元州分九道,清城道,三台道,八极道,决明道……” “九卿道,罗浮翠虚山,道门雷法南宗四祖‘陈泥丸’所留传承。” 族长看着这一页,不禁皱起眉头,久久立在那里,没有言语。 “竟然是元州之人,距离如此遥远,想来就是通过穿越虚空来到了此地。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一个遍体鳞伤,重伤垂死,而另外六个却是只受了轻伤,看来是追杀所造成的,这就有些麻烦了。”族长眉头紧锁,心中一遍遍思虑着。 “族长,怎么解决他们?” “嗯?”族长被惊醒过来,看了陆虞一眼,叹息一声,然后取出一颗青灰色的丹药塞进了陆虞的口中。“伏象,你带两个人把他扔到‘句芒谷’中,耘仑,你带几个人把这六个罗浮翠虚山的人丢到句芒谷外。” “是生是死就看他造化了。” “句芒谷?以他现在这副模样,能活下来吗?”伏象有些迟疑。 “只有那里,才能带给他一线生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再好的办法。我们与他无亲无故,没必要掺和到里面,别到时候给自己引来灾祸。”族长警告。“什么也不要问,就按我说的做。” “好。” …… 句芒谷。 一座奇特的小山谷。隐藏在一片火焰般的绯红之中。 山谷并不大,前后不过几十里,形状颇像是一只展翼的大鸟,脚下又像是踩着两朵云。其中却长满了青绿的各种草木,藤蔓遍缠,灌丛葳蕤。在火红之中显的颇为扎眼,充满了生机。 一株老树耸立在中央,树干虬结,树皮翘起,如龙鳞般层层叠叠,枝叶敷张如盖,散发着淡淡清香,高有九丈九,刻满岁月的痕迹。 “就将他们放在这里。”伏象几人停下脚步,站在山谷外。接着伏象转身看向耘仑,开口道。 “那这个小子呢?”耘仑看了一眼陆虞。 “我把他送进去就行。” “小心点。” “放心,神仆们不会对我出手的。”伏象摆了摆手,抓起陆虞,一步步向句芒谷中走去。 此刻的陆虞仍然昏迷着,但情况却在无意识地慢慢好转。 丹田内的阆风石脑旋转着,释放出精纯的生之气,丝丝缕缕地涌向陆虞的四肢百骸,蕴养着他的肉身,筋骨,经脉;黎族族长喂他服下的那颗青灰色丹药慢慢化开,药力在体内流淌,疗养着他身上的伤势;便是那颗‘连山龟’丹药,也在运转着五行之气,弥补着他燃烧耗尽的精气…… 伏象来到那棵老树下,面色虔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旋即把陆虞放在了树下,口中低声念念着什么,但却听不懂,像是一种古老的语言。 再次行礼,伏象最后看了陆虞一眼,慢慢退了回去。 两条筷子粗细,头上生有犄角,脚下生爪的“蛇”从树上爬了下来。其中一条通体晶莹剔透,青翠欲滴,双眼明亮如宝石,身上流转着彩光,像是翡翠化成;而另一条则是赤红如岩浆,鳞片闪闪如点点微光,亦是晶莹透亮。 “这小家伙有点特殊,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浩瀚深邃的气机,而且我好像在哪里感受过。”青蛇开口道,声音沉厚。 “这气息…我也觉得有些熟悉。”赤蛇也有些迟疑的道,声音柔和。 “火焰…有金乌的气息,还有虚空鼠的味道,”那条青蛇低声言语,“还有,连山龟的气息?” “不错,确实是连山龟,不过好像有点特殊,好像没有活气。”赤蛇有些疑惑。 正在这时,陆虞脊背后,那副五行八卦图案亮起,然后化成一缕五彩光逸出,变成一只背负八卦,生有五只眼睛的巴掌大小的龟,落到了两条蛇面前。 第九十二章 交手 “果然是连山龟,不过…却又像是一颗丹药?”那条青蛇眼神一亮,又有些惊异地道。 “我确实是一颗丹药,不过却不是炼制而成的,是一位大人物点化,将我变成的丹药。”那头连山龟竟然口吐人言,向青蛇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小子怎么回事?你认他为主了?” “这小子可不一般,掌握离鼎,身世特殊。”那连山龟颇人性化的嘿嘿一笑,道:“我跟随他,自然有我的道理。” “拥有离鼎?怪不得我觉得似曾相识,前段时间我还感受到另一尊鼎的气息出现过。那你为何要跟随他?” “不可说,不可说啊。”连山龟摇头晃脑的道。 “那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掌握离鼎,被人追杀,但实力太差,最后只能落得了这副田地。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我暗中出手,开启了那‘天遁阵’,这小子早就死了。”连山龟说道,“不过我现在不适合露面,所以需要你们出手,保住他的性命。” “黎族将人送到这里,应该也是打算让我等庇护他。不过让我们出手,自然要付出代价,你能给我们什么,或者说他能给我们什么?” “好处么?自然是有。”连山龟动了动爪子,从陆虞身上摄出两颗赤气氤氲,紫光灿灿的丹药。 “这两颗绛色紫游丹是从五祖白玉蟾的大洞葫芦中得到的,品质超凡,应该对你们有些用处。”连山龟说着,将两颗丹药扔了过去。 “我呢?”突然一道嘶哑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连山龟抬头,说话的正是那棵老树。“这里还有一颗黄道补心丹,也是自大洞葫芦中得到的,正适合你。” 黄道补心丹突然飞起,没入了老树树冠中。 “是谁要对他出手?句芒谷外的那六个人?” 两蛇一树将丹药收起,然后青蛇开口询问道。 “不错,正是那六个人。不过那六人可不简单,罗浮翠虚山的传人,天赋才情超人,实力非同小可,你们可别阴沟里翻船。” “放心,就是三道境,我等也能够拦住他们。”青蛇颇有信心。 …… “这是哪里?”云海蟾清醒过来,猛地弹身而起,环顾向四周,一片陌生的火红。 “师兄,醒来。”云海蟾手掌泛微光,轻拍到海溟道士额头上。“好像出现意外了。” “嗯?”海溟道士醒转,愣了一瞬,接着冷静地看向周围。“这里不是符禺山了?” “应该不是。我记得最后围攻那白发少年的时候,阵盘发生了变故,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到了这里。” “阵盘?螣蛇?不是发生变故。”海溟道士回忆,“螣蛇代表着奇诡,那座阵盘应该不是普通阵盘,据说‘天遁阵’能够让人穿越虚空,应该就是如此了。” “天遁阵?怪不得,可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虽说失传了,但符禺山乃是上古存在的势力,有阵盘残留也无可厚非。” “也不知那白发小子哪里去了?师兄你看一看还能不能找到他。”云海蟾突然说道。 海溟道士取出罗盘,上面的盘针微微晃动,指向他们身后。 “就在我们附近,”海溟道士回头看向身后“应该就行那个山谷里面。不过他为何没有跟我们落在一处,这就有些奇怪了。” “确实。”云海蟾看向四周“而且这个山谷也颇为怪异,不像是自然诞生的。” “我先去探查一下,你和他们都准备好,一有不对,立刻出手!” “师兄,小心点!” “放心。” …… 海溟道士微眯着眼眸,灵魂之力发散,水银泻地般的覆盖向整座‘句芒谷’。 “身似鸟,生双翼,头如人,脚踏两龙。”海溟道士“注视”着整个山谷也口中喃喃自语。“充斥着青木之气,竟是‘句芒神’的模样,这里难道与句芒神有关?” 句芒神,鸟身人面,乘两龙,乃是远古时期存在的神。有木神、春神、东方之神的称呼,主管树木的发芽生长。 “那白发少年竟会如此巧合落到这里?”海溟道士自然不信,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会这样。 “不过那人却是棋差一招,我修炼的虽不是‘木道’,却也与之有关!”海溟道士冷笑,“我倒要看看,这句芒神山谷中有什么玄妙之处!” 正所谓“东方生风,风生木”,而那海溟道士所修炼的,也正是‘风道’。所以在此处,他可以借助‘木’的力量,实力反而会更强。 踏入句芒谷中,眼前一切好像霎时变了,明明就在不远处,但却看不到一丝红色,满眼尽是青绿。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叶片都在朝他延伸着,条条藤蔓如蛇般在里面游动。 呼! 有风吹来,一条条青碧的藤蔓跃起,纷纷向海溟道士缠绕而去。 “自然六气,八面来风!大弱风!” 无尽青光从海溟道士身后飞出,柔弱却又带着凌厉,薄薄的青色光华像柳叶又像是刀刃,铺天盖地汹涌向那些藤蔓。 接着,海溟道士,化成一缕清风,眨眼间便来到了老树下,看到了被草木遮掩起来的陆虞。 嗖! 两条蛇从树冠中飞出,凭空悬浮在海溟道士之前。 “两条…龙?句芒神所乘的两条龙吗?有趣!”海溟道士颇是奇异的看了两条蛇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 “人类,你走,那个白发少年,我们保下了。”青蛇眼神冷厉地开口。 “若是我说不呢?” “那你就去死!”赤蛇身形骤然变大,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犄角锐利如刀,闪着幽芒,四只爪子猛地向海溟道士抓去。 “大刚风!” 骤风凌冽起来,闪着冷芒,带起刺耳尖啸,如一柄柄刀子,无穷无尽的风刃挤满半边天空,看之便让人遍体生寒!随着海溟道士心念一动,无数风刃顿时贯向赤蛇射而去! “动手了!一起进去!”云海蟾听到海溟道士的声音,顿时身体一紧,率先飞入山谷中。身后,那四名天方道士紧随其后。 “夙辛,出手拦住他们!”青蛇看到云海蟾几人飞进来,冲那棵老树喊道。 “交给我!”老树回应。接着一条条树枝疯长,从四面八方暴射而出,青碧色铺天盖地像是一片浓云,带起尖利破风声,肆意地向前伸展着。 云海蟾叱喝一声,双眉倒竖,眼中突现出雷芒,背后浮现一条庞大的状如弥猴,遍体萦绕雷霆,口中喷薄闪电的蓝紫色身影! 手掌抬起,一掌向前拍出! 漫天紫色雷霆自掌心汹涌而出,像是一条条怒龙,咆哮蜿蜒着,向那株老树扑去! 轰! 无数枝条被炸的粉碎,纷散向四周,雷霆解体,碎成一缕缕电芒,如流光泡影消散。紧接着,更多枝条藤叶再次洞穿虚空,向云海蟾蜂拥而去! …… “你们退走,这个少年,你们杀不了他!” 青蛇和赤蛇退回到老树‘夙辛’身上,炯炯的双瞳盯向下方的云海蟾几人。 “哦?若是我能杀了他呢?”云海蟾踏前一步,针锋相对地盯向青蛇。 “以你们的实力,我三灵确实是拦不住,不过可惜,这里是句芒谷,是我们的天下,别说是太一境,便是三道境,幽宫境,一样杀不了他!” “我倒是想试试,谁给你们这么大的信心!”云海蟾踏空而行,背后光影变幻,一尊头顶天,脚踏地,虎贲龙骧,挥斥八极的金冠紫甲的浩渺虚影巍然升起。 云海蟾整个人几乎变成了透明的紫色,雷霆充斥在他的身体里,道道电光环绕周身。心脏跳动,如同擂鼓,又像是闷雷滚动,活脱脱的一尊雷神! 云海蟾手掌擎起,雷电在其手中疯狂汇聚着,背后那巍然的光影亦是举起大手,雷霆电绕,仿佛掌握着一颗紫色的太阳,璀璨炽烈,明耀宇空!整个句芒谷仿佛都在其脚下颤栗! “祖骨!” 句芒谷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地面开裂,如同地龙翻身,隆隆作响,黄色雾气氤氲,裂缝中放出青红色耀光,映照出一条白色的山岭! 吼! 一声嘶哑又有些空洞的吼声自大地深处响起,接着一条数百丈长的龙尸骨骸自句芒谷之下爬出,惨白的骨骸上萦绕着圈圈青色光环,两个眼洞中射出翡翠般的光束,头顶两根犄角仍是寒芒烁烁,欲要刺破苍穹! 那具龙骨向着云海蟾咆哮一声,伸出庆云飘绕的龙爪,猛然向其覆压而去! 轰!轰!轰! 天地震动!响彻四野! 一道无形的劲气豁然向四面八方散开,疯狂肆虐,将方圆十几里的草树连根拔起,绞成碎片!泥尘莽莽漫天卷,将整个山谷淹没! 云海蟾身体一震,嘴角落下一缕血迹,背后的浩瀚光影‘嘭’的一声散开,化成漫天光点飘散! 青蛇腾起,落到那条骨龙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海蟾,说道:“我说过,这句芒谷是我们的天下,我也不想与你等为敌,也已经手下留情了,现在速速退走,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若是那九鼎我偏要得到呢?”云海蟾仍是不退缩。 “那就只能灭你性命了!” “哦?你要取他性命?” 突然一道声音洪钟般响起,震的这片大地仿佛都在摇晃,百里内的树叶‘蔌蔌’如雨落下。一只暗黄色的大手从云海蟾腰间的‘三阳五雷印’中伸出,手掌上的纹理清晰可见,如同山河沟壑在上面显现,掌中便是一个世界! 第九十三章 句芒神 那只大手慢慢探向对面的青蛇‘祖骨’。还未触碰到,祖骨便发出让人心颤的‘咯吱’声,有裂痕在上面蔓延,好像即将碎裂,摇摇欲坠! “你是…罗浮翠虚山掌教?” 青蛇看着那只大手,声音不禁凝重起来。 “不错,乖乖将九鼎交出来,可饶你不死!”厚重的声音轰隆隆地响起。接着,一道隐在白色云雾中的身影自其后方凝聚成形,若隐若现,不见真面目,只有双眼如炽烈灯盏,烨烨明辉。 青蛇不禁有些犹豫,微微回头看了陆虞一眼。 若是‘祖骨’能够重生,拥有生前的力量,那自然能够抵挡住,甚至可以轻松反击回去。可如今的祖骨只是一具尸骸,是受它操控的,尽管可以发挥出远超它自身拥有的力量,但与罗浮翠虚山掌教‘云青瓶’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连山龟隐藏在陆虞身后,也是有些心焦。正犹豫着,要不要用出最后搏命一招时,句芒谷突然又晃动起来! 这一异变,甚至是青蛇和赤蛇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其缘由。 老树夙辛突然发散出千万道华光,青色雾气从树冠中流溢出来,将整棵树都包裹了起来,像是一颗圆球,但却又轻轻跳动着,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像是一颗心脏。 整座山谷竟然活了过来,从地上站起,背后两只“羽翼”微微扇动着,接着又从地下钻出一条赤光环绕的骨龙,同青蛇‘祖骨’腾飞而起,落到了其“脚下”。 像是‘句芒神’重生了一般! “句芒神?”云青瓶有些惊异,有些迟疑的开口。 “这个少年我保下了,你走。”句芒神开口回道,声音温和,但又带着不可置疑的味道。 “你应该只是句芒神的一缕残魂化成的,能有句芒神的几分实力?”云青瓶双目凝视着它,神色愈来愈凌厉,“若是句芒神再世,我自然是一句话不说,立刻退走,可惜啊,凭你,如何拦住我?” “即便我只是一缕残魂,但也不是你能挑衅的。”句芒神轻轻伸出手,由藤蔓和青雾交织而成的手指上道道光环萦绕,盛开着朵朵灿烂的花,青碧的叶子泛着光泽,那是春的使者,也是生命的气息。 “万木争荣,一念春来。” 句芒神一指点出,顿时一股青气漾开,弥散在天地间,盎然的生机充斥在方圆各处,凡是触碰到的植物皆是活跃,疯长起来。 云青瓶双目泛起涟漪,一道白光自眼瞳中电射而出,将虚空撕裂出一道漆黑的痕迹,瞬间击中句芒神的手指! 哗! 波纹绽开,一圈圈向外蔓延! 云青瓶霎时向后倒飞出去数百里,白色光束如脆弱的陶瓷眨眼间碎开! “孤木守林,暮云悲凉。” 句芒神毫不迟疑的又是一指点出,一束灰褐色光柱自指尖绽开,刹那掠过虚空,落到那只大手上。大手不过呼吸之间,便被其侵染成了灰褐色,带着荒芜的味道,生机沉寂下去,荒凉败落,化成光雨纷落。 “你不是句芒神的残魂?”云青瓶有些狼狈地稳下身子,抬头盯向‘句芒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句芒神云淡风轻的回应,“我不想杀人,你还是快些走。” “为何出手?”云青瓶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句。 “顺天而行。” “好一句顺天而行!”云青瓶面色有些难看地哈哈一笑,袖袍一卷,将云海蟾几人卷起,瞬间消失不见。 “你是…夙辛?”青蛇和赤蛇回头看向句芒神,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我。”一团拳头大的,正搏搏跳动的弥漫着青光的暗红色物什从‘夙辛’树冠中飞了出来,浮在两条蛇的面前。 “你是…句芒神的心脏!” “不错。” 连山龟从陆虞背后爬出来,眼中仍是带着惊色地看向那颗心脏。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要救他?你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你呢,为何要跟在他身边?”“句芒神心脏”不回反问道。 “我?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不可说。”连山龟眼珠转了转,回道。 “我也有我的原因。” “你和他这一脉有关?”连山龟突然说道。 “句芒神出现在远古时期,而这小子同样是远古氏族的血脉,你是因此而庇护他的?”连山龟心念电转,自顾自地说着“而且,据说句芒神从来只有一位,拥有不死不灭之身,难道你还活着?!” 连山龟越说越心惊,甚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这小子是他那一脉远古时的老怪物转世,和你认识,所以你竭力要保他?!” “想多了。”“心脏”淡淡地回应。 “你真的还活着?”青蛇和赤蛇不知何时也爬了过来,同连山龟一起审视向“心脏”。 “也许,活着,死了,谁能说的清?” 一龟两蛇顿时被惊住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它,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几百万年了,竟然还活着,真是个变态。”连山龟小声嘀咕了句,接着又想起了自己。它是上古时期被一位高深莫测的大人物点化成了丹药,接着落入了五祖白玉蟾的手中,然后一直存活到了现在。说起来,也有上百万年了。 连山龟抬头看向句芒神心脏,开口说:“这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先将他的伤治疗好。他之前便用过禁术,寿命枯竭,不过还有年;之前又被追杀,燃烧了血气精华,寿命又减,导致如今连一年的寿元也没有了。若是不在这一年内突破到三道境,那便是必死无疑! 不过他身上有一颗全生归命丹,再加上我的一滴精血,想来能够为他恢复一些,至于能够恢复到何种程度,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句芒神的一滴精血,不说能让人长生不死,但增长个百年、千年寿命还是轻而易举的。”连山龟说着,像是有些眼馋。 “小乌龟,你想多了。百万年时光的消磨,绝大部分的生气早已散失掉了,如今怕是与一滴水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可能为他增长如此多的寿命。只能作为一个引子,将全生归命丹中的药力完全引动激发出来,仅此而已。” “那真是可惜了。”连山龟小声嘟囔。 句芒神心脏没有理会它,微微收缩,一颗晶莹璀璨如晶钻的血珠从其最中心飞出,然后缓缓落到陆虞的心口处,没入了进去。接着那颗龙眼大小的青白相间,莹润光华的全生归命丹也化作一缕青白色气流,飘入陆虞口中。 顿时一股青气氤氲而出,如同一颗大茧,将陆虞包裹了起来。 “三天以后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 不知不觉,三天已过。 青色大茧已经虚淡的近乎消失,隐约能看到陆虞平躺在里面。身上的那些骇然伤势已经悄然消失,被燃烧的血气也恢复了过来,肉壳不再干瘪,带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唯独一头白发没有变化,仍是那般雪白。 陆虞呻吟一声,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皮,看到了外面那郁郁葱葱的绿色世界。 “我竟然还活着?难道是有人救了我?”陆虞低声喃喃自语,忍不住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接着又看了看身上,没有任何伤势,血气也没有枯竭,若不是身上染血的破烂衣袍,陆虞甚至以为之前发生在的一切,其实是一场梦! “也不知我昏睡了多久?” 落入那‘天遁阵盘’后,陆虞便重伤昏迷了过去,先是差点被食尸鹫吃掉,再又差些被云海蟾一行所杀,连续在鬼门关走了两遭也是浑然不知,甚至在昏迷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从此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不知那座阵盘把我带到了那里??”陆虞坐起身来,向四周望了望。 这里是一片望之无垠的原始森林,小山一样的株株老树盘踞在地上,苍劲挺拔,耸入高天!层层叠叠的枝叶将这里密不透风地封锁了起来,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延伸向远方。似乎这里,只有那里才可以去,其他皆是禁处。 陆虞有些警惕地站起身来,取出望之剑,慢慢顺着小路向深处行去。 高天之上,连山龟,句芒神心脏和两条蛇端坐云间,看着陆虞醒来,又看着他一步步向前行。 连山龟懒洋洋地趴在云中,五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张口说道:“陆虞小子醒过来了,能看出他增长了多少寿元吗?” “有些奇怪啊?”句芒神心脏发声,带着几分迟疑和不解。“按理说,以那颗全生归命丹的效力和精血的作用,至少能够让他增加百年寿元才对,怎么会只有三年寿数?” “只有三年?”连山龟身体一晃,跳了起来,“那岂不是和之前一样?怎么会效果这么差?”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他体质有些特殊,或者说命数有玄奥之处;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无上人物暗中用的手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在他身边,你应该更了解才对。” “我跟在他身边,只是因为百万年前的一个特殊约定;真要说起来,我对他也没什么了解。”连山龟摇了摇头。 “那就不清楚了。” …… 第九十四章 洛书 陆虞一步一步,几乎是如履薄冰的向前走去。四周被密密麻麻的藤叶、枝条交错封堵了起来,显的有些昏暗,只有这一条小路能够通行。一块块圆润的白石镶嵌在路中泥土里,闪烁着光泽。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蜿蜒到不知名处。陆虞向前走着,模糊了时间,身后走过的小路慢慢消失,被藤蔓覆盖,只能向前。 眼前突然大亮,一片梦幻的世界在陆虞面前呈现。 一尊人面鸟身,双翼垂落如覆云,乘着双龙的高大巍然身影立在一座石山上。周遭缭绕着雾气,口鼻间喷吐着霞雾,双目紧闭,面容如刀削斧劈般分明,带着一种大威严。 翅膀通碧而澄澈,闪着柔和的彩色光晕,遍身亦是翎羽熠熠闪亮,两条龙作咆哮状,夭矫翻腾,鳞甲如钢铁,犄角森森,双眸圆睁,骇人至极! 在其周围,是一团团闪亮的星云,还有颗颗明赫盛烈的青色太阳,将其团团围绕着。细数起来,足有四十五颗。 “这是…?”陆虞看着这尊耸立的圣相,轻轻皱起眉头,回忆着这尊圣相的来历。“句芒?” 随着陆虞轻声落下,那尊句芒圣相像是听到了一般,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射出两道炽烈光束,身下双龙发出高亢长吟,双翼更是微微震颤着,欲要振腾起来! “还活着?!”陆虞大吃一惊。 接着,那四十五颗青色大日和星云将落下来,将陆虞包围起来,一道神龟虚影降临,飘渺却又厚重,背上驮负着那四十五颗光团。 “自其中走出,可活,失败,则死!”一道振聋发聩地声音自句芒神口中轰隆隆地响起。 陆虞看向四周,二十五团星云泛着白光,若隐若现,像是不存在;而那二十颗太阳又环着一圈黑芒,浮浮沉沉,如山岳一般厚重。 “洛书?”陆虞看着那四十五颗星云、太阳,不禁惊异自语道。 正所谓河图为体,洛书为用;河图主常,洛书主变;河图重合,洛书重分;方圆相藏,阴阳相抱,相互为用。而洛书,所表述的便是天地脉络变化之数,由二十阳,二十五阴所阐化。 洛书主变,其中蕴含了太多,太极,八卦,六甲,九星……所以陆虞若想要打开这洛书之困,便要寻其根,辨其真,通其道,破其源。 心神沉静下来,陆虞双目盯向洛书图,手中一颗颗黑白分明的光点在飘忽闪烁,时时变幻着,演化着万事万物之变。 或是成五行分布,或是成八卦排列,虚空在各种阵与势的影响下变得紊乱,无数条丝线相互纠缠,闪烁着种种异彩。 外界光阴流转,时间不舍昼夜的流逝,但此处却像是永恒。 “洛书,盖取逆克之理,所示为变化之道,即后天中返先天之道,即书错中有综……洛书…句芒……”陆虞低声自语着什么。 接着抬起头来,目光看向那尊句芒神圣相,双手推动,分散于四周的星云和太阳缓缓移动起来,或聚或散,汇成一幅形似句芒神,又形似一棵枝叶纷繁的擎天大树之象。 洛书之景瞬间散开,虚空解冻,四十五颗光团回到句芒神身周。 “考验通过。”如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陆虞眼前一变,那带着浓重威严的句芒神圣相顿时如梦幻泡影般破碎,面前的,是一棵枝叶婆娑、龙蟠虬结的老树。 陆虞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幕的变化,眼眸中映照着万千光彩,一颗颗星辰在里面旋转,坠落,飞逸,演绎出一座座阵势。 “呼!” 陆虞吐出一口气,精神气爽,双目明亮烁烁,只觉恍如隔世,眼前的世界好像都不一样了。 “不愧是洛书,演绎天地万般神妙,直通其根源。只是不知这里到底是何处。”陆虞向四方远处看去,一片青碧,再远眺,是望不到尽头的红色汪洋般的“火树林”。 一道五彩光在叶间微闪,悄然没入了陆虞背后。 “先离开这里,然后尽快把境界提上去。”陆虞喃喃自语,又向那株遮天蔽日的老树看了一眼,信步向谷外走去。 “通过了考验,得到了洛书真义,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句芒神心脏从老树‘夙辛’树冠中飞出,似是在望着陆虞,飘渺地声音响起。 “你的任务,什么意思?谁给你的任务?”青蛇和赤蛇也从里面钻出来,听到句芒神心脏的话后,不禁惊疑地问道。 “忘了。” “忘了?”青蛇看着他,满眼的不信。 “不该记得,自然就忘了。” …… 走出句芒谷,陆虞迈入那一片氤氲的红色之中。 “这是…不昼木?”陆虞站在一棵树前,看着那随风摇曳,如同一团团火焰的树叶,有些惊异。“我来到了融泽州?” 融泽州,处于祖州东南方向,与祖州和玄州接壤。而在融泽州的南部,有一片数千万里的浩瀚山原,被称作火林山。而在山林中生长有一种特殊的树,名叫‘不昼木’,昼夜火燃,暴风不猛,猛雨不灭。 “说起来,这应该算是第一次来融泽州,”陆虞忍不住笑了笑,之前通过灯烬原的梦境世界,倒是到过融泽州的祈仙界,但却是一场梦幻。“不昼木无尽蔓延,看着模样,想来是‘迎真界’,那鱼氏一族就在‘祈仙界’,与之有交界处,若是有机会,再去走它一遭。” 陆虞继续向前行去。 这火林山漫无边境,即便是以陆虞的速度,几个时辰过去,仍是毫无变化,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落日残照,寒鸦万点,带着昏黄的橘红在天边泼洒如浓墨,一直延伸,残霞如血,瑰丽而凄美,阵风拂动,映照的山中那无穷无尽的不昼木如一片赤海般汹涌,掀起了滔滔浪卷。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夕阳坠落,星月升起,隐现在薄薄疏云中,但林中却不显得昏暗。火红的树叶弥散着淡淡的光亮,光点如同萤火一般自林中飞舞,映现出一种朦胧感,让此地显的如同梦境般的不真实。 陆虞停下脚步,靠着一株不昼木坐下,仰头看着漫天星河,十分罕见的没有修炼。 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一幕幕的回忆,回想起自己刚刚踏入修炼道路时的模样,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修炼…眼神不由得有些迷蒙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为了修炼到九气境,走出地肺山,因为村长说过,只有这样,才会告诉他父亲的下落。他渴望得到父亲的下落,他想见到父亲,像看看父亲是长什么模样…因为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他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对父亲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村长他们的描述中。 后来他成功达到了九气境,算是小有成就了,也终于得偿所愿知道了父亲的下落,他离开了地肺山,第一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在外面交到了第一个朋友,看到了外面的纷争,也得知了父亲的死讯…… 他回到了地肺山,但又再次走了出来。 可为什么会走出来呢,是为了找到父亲出事的真相?还是因为小道士的那番话,要想变得更强,走的更远,便不能囿于一隅?还是因为离鼎那一丝冥冥中的指引? 陆虞突然在这一瞬间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走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他又想起了小道士,小道士有目标吗?也许有,但他却没有说一定要去完成什么,他说要走遍九州,去往所有他和他师父去过或者没有去过的地方,看遍世间一切景。 但他却并不强求,没有执念,即便是不能完成这个目标,不能实现这个理想,也不会感到太过遗憾,因为他已经做了,也已经经历过了。 可自己呢?陆虞有些迷惘。 天色愈黑,流云涌动,遮住了月光。陆虞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 …… 翌日。 东方泛起鱼肚白,丝丝缕缕的金红色光芒自云中射出,清越禽鸣飘忽入云天,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陆虞身侧不时响起,一派大自然的安和之意。 陆虞侧躺在地上,面色平静,嘴角挂着一缕微笑,像是梦到了什么。一只状如鼠,皮毛茸茸的洁白的小兽趴在陆虞面前,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他的脸。 陆虞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唰’地坐了起来,那只洁白小兽顿时被惊了一跳,立马窜到了别处,躲到一棵大树底下,还露出脑袋偷偷地向陆虞张望。 陆虞坐起身来,向其望了望,发现了那只小兽,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向那只小兽看去,发现它也在瞄向自己,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火光兽,也不知有何特异之处。”陆虞轻声说道。 第九十五章 祖稼木,紫府宫 古书中记载,火林山中有火光兽,大如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晦夜尝见此山林,乃是此兽光照,状如火光相似。 火光兽,乃是这不昼木林中特有的一种奇兽,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传说其具有奇异莫测之能力,而且不同的火光兽大小不同,所拥有的能力也不同。 有的大如山,有的小如蚁;有的可掌控火焰,有的则是无惧火焰,也有的天生便可如臂使指的运转‘阳之力’,更有甚者能够操控‘时间’,‘虚空’的力量…… 陆虞看着那头只有巴掌长的小兽,从袖袍中取出一株萦绕着火焰纹理,却是通体暗紫色的灵草,向那只火光兽招了招,幽幽地药香远远向其传去。 而那火光兽竟也不怕人,见到陆虞取出灵草,清香诱人,便立刻从树后窜出,向陆虞跑了过来。然后一下子将灵草叼入口中,兴致勃勃地吃了起来。 陆虞在其身旁盘坐下来,轻轻摸着它的脖颈背部,这头火光兽不但不反抗,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看着这头小兽享受的模样,陆虞不禁被勾起回忆。上次自己这般放松惬意的抚摸一只小动物,还是在村中,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如今一晃眼,便是近十年过去了。 看着火光兽的自在模样,看着面前这片充满宁静和幽美的森林,陆虞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要寻到父亲的下落,想要得知父亲遇险背后的真相,想要知道离鼎到底与自己什么关系…也想和小道士一样,看遍大千,想要面前的美好永远存在,那就需要自己走的更远,变得更强。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只是一个无名小山村的无名小卒。但自从遇到小道士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直到后来又得到了离鼎,人皇令牌,还有嗽月庭和葛天舞的话,连山龟的怪异依附…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特殊,他就像被裹在了一层浓雾中,始终窥不见真容…… 而且他所面对的,都是一群庞然大物,高高在上。大有空明洞天太强势,那个可能在背后操控自己的‘白鹿观之主’更是深不可测,不可揣摩,他们都是此时的陆虞远远不能接近、触碰的。 只有实力足够强,像嗽月庭一样,寇三垣一样,夔祖一样,才能将一切解决,才能探知到背后的真相…… “一切都是实力啊,没有实力,屁都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陆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火光兽的头,站起身来,看向遥远处。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朝日初升,柔和明亮的阳光落到陆虞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身,影子从脚下蔓延出去,像是延伸到了天边。 …… 陆虞一路直行,走在这火林山中,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始终辨不得方向,不管向哪里走都是一个模样,被困在了一片火红之中。 “看来此地有什么特异之处。”陆虞停下脚步,环顾向四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无形的灵魂之力从泥丸宫中辐散出来,向远处延伸,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嗯?” “云天洞鉴,眼里虚明。”陆虞有些不信邪的施展出虚空宝术。眼瞳中有银光隐约明灭,放射出银白色光辉,两只眼瞳深处有两面镜子浮现,映照出眼前的真实。 一头遍身青色皮毛的小豹子蹲坐在一棵树上,暗青色的眼珠流动着灵动的光辉,不时瞥向陆虞。一缕缕青气在其身周飘绕,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却又像是一道幻觉,肉眼观之不见。 一圈近乎透明的青色光环以青色小豹为中心,向外扩散,包围了十几公里,也讲陆虞给困在了其中。 “风生兽?”陆虞有些惊奇,也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一直感觉有些奇怪,原来是有只风生兽一直跟着我。” 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狸,也是这火林山中特有的一种异兽。但这风生兽的奇特之处在于它并没有攻击力,也基本没有防御力,可以说是脆弱的很。但其生命力却是难以想象的顽强,且极其善于隐藏。 古籍记载“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即以铁追锻其头数千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可说是一种非常奇异的生物了。 而这风生兽只有一种能力,那就是‘梦’,或者说是幻术。它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施展出幻术,让人堕入‘梦境’,却又让其毫无察觉,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活在现实中,直到永远。 陆虞心念一动,眼瞳中放出一束银光,向那风生兽贯射过去。顿时,风生兽被惊了一跳,澄明的眼睛中露出惊慌之色,瞬间便转身窜入了密林中。 陆虞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继续前走,没有与其一般见识。而且以陆虞的能力,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离开了风生兽‘梦境’的遮掩,眼前顿时变化起来。明明有烈日高悬,但却显的有些昏暗,像是有乌云遮天蔽日,笼罩在上空。 抬头向上望去,如同黑云般的树冠蔓延向天际,看不到尽头,一条条枝干像是山岭一样横在空中,硕大无朋的树叶随风摇晃,带起‘哗啦啦’如海浪翻涌的声音。前方,是一根通天的树干,如同是撑起天宇的支柱,不知其所长,不知其所粗。 “这就是祖稼木吗?”陆虞颇感震撼的望着这一幕。 融泽州最南方是无穷无尽的海洋,被称作‘八方巨海’,而迎真界便是融泽州‘九界’之一,处在融泽州的最南方,水汽充盈,四季如夏。迎真界,整个界域几乎都被不昼木所覆盖,但其最中心处,却生长有一株神树,名为祖稼木。 祖稼木,高不知其几千万丈。神木直通云霄,枝叶弥散,遮天蔽日,覆压千万里。其叶色如绿青,禾皮如桂,树理如甘草,三千岁作花,九千岁作实,其花为紫色,其实为赤色。据传说,食‘祖稼果’一颗,便可增寿一万二千岁。 谁也不知这祖稼木到底活了多久,或许是千万年,或许是亿年。便是在上古,远古时期,祖稼木就已经存在,仿佛是在世界诞生的那一刻便已经生长。 而被祖稼木枝叶所覆盖的地方,便是一方仙地、净土‘紫府宫’所统治的范围,可以说,这整个‘迎真界’几乎就是属于‘紫府宫’的。在这里,紫府宫是至高无上的。 紫府宫,乃是由‘九天玄女无极元君’所创立,传承亦是悠久不可溯其源,‘其中绰约多仙子’说的便是紫府宫了。而九天玄女,又被称作‘先天神姥’、‘上世仙姑’,乃是一位功垂千古,造化万物的无上仙神,可与天地同寿的超然存在。 据说,紫府宫就在那祖稼木之顶上,存在于云海之中,沐浴天地之精气,日月之精华,可谓是真正的人间仙境。而论起势力,地位,可与三大皇族,昆仑神山,太玄都等仙地相媲美,地位超然。 不过紫府宫实力虽强,但却异常低调,很少出世。不问世事,不涉红尘,超然世外,遗世独立。这世间只流传其名,却几乎无人可亲眼所观之。 “传说中的紫府宫啊,也许只有夔祖那样的人物才有可能见的其真貌。”陆虞喃喃道。“紫府宫,离我太远了,我这一个太一境,又如何进的了其眼中,提升实力才是正事。” 陆虞最后再看了那祖稼木一眼,毅然转身向后走去。 …… 祖稼木之下,一处山麓,低矮的灌丛层层叠在一起,欣欣地生长。一条不过几丈宽的清澈溪流静静流淌,溪水澄澈透明,颗颗卵石如宝玉,还有鱼虾在里面悠游。在小溪旁,一男一女两个看不清形貌的飘渺身影久久立着。 呼! 一道风吹过,模糊的青色影子从不昼木林中窜出,然后瞬间停落到了其中一个人面前,显现出真身来。是一只风生兽。而且辨其模样,正是之前跟在陆虞身后的那只。 “回来了。” 那少年静静站着,一身灰色长袍将全身包裹,一直垂到地,身姿挺拔,漆黑泛光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即便是衣着普通,也难以掩饰其势之威严,即便是无所动作,也显现出渊渟岳峙,挥斥八极之威。 那少年转身向风生兽来处遥遥看去,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陆虞的存在。 其双目皆是呈现出两个瞳孔,如同星辰、大日一般镶嵌于其中,眼瞳深处似乎是有星河幻灭,天地初开之景,清浊造化之象,又如归墟深渊,巨海漩涡,让人仿佛要堕入进去,迷失其中;但又在眨眼之间突然变幻,变得平静无波,幽静而智慧,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 在其旁边,是同样穿着普通的一个少女。一身素白长裙,一头青丝以布条简单的扎起,然后垂落至腰部,姿态窈窕,肤白如玉,纤如细竹,冷若冬雪。双眸烨烨如灿星,到面容却像隐在云烟中,看之不清。如同天上寒女下凡间,不染一点红尘气。 “要出手吗?”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响起,正是那旁边的少女开口。 “不必了,即便是得到又能如何?在如今这个时代,不过是祸乱之源罢了。” “那是离鼎。” “我知道。谁得谁失,皆是天意,不必强求。”一边说着,那少年转过身来看向那少年,“你变了很多,不该这样。” “人都会变得,我觉得我应该变成这样。”那少女平静淡漠地回应,声音中毫无波动。双眼幽邃又空洞,不可捉摸。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第九十六章 突破,兄妹 陆虞脚踏‘缩地成寸’,虚空宝术运转,在山林中神出鬼没,迅速消失不见。他开始了苦行僧般的生活,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虚空宝术、缩地成寸神通、猲狙宝术…皆有了很大的进展。 而陆虞的实力,也在缓慢而又稳步的提升。 白昼又黑夜,时间轮转,一天天过去。 …… “就这里。”陆虞看着面前这口被掩在藤蔓乱草中的山洞,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山洞附近渺无人烟,甚至连妖怪,野兽的踪迹也没有,无其他生灵涉足,正是闭关的好地方。 陆虞走进山洞中,将洞口封住,离鼎自泥丸宫中飞出,绽放莹莹青光。盘坐在离鼎之中,赤色火焰缭绕其身,陆虞将一颗丹药吞下,双眼慢慢合上。 丹药入口立即化开流入腹中,汹涌的药力在体内翻涌,渗透向身体四肢百骸。一层如云雾的氤氲光华从身上弥漫出来,将整个山洞充满。 胸前的那块神秘玉牌微微泛光,一股特殊的力量再次无声无息没入陆虞体内。背后,连山龟所化的五行八卦图也绽放光亮,五行之力与之五脏相呼应,引动体内的‘炁’,助陆虞再上层楼。 片刻之后,陆虞浑身气息不稳定地沸腾起来,气势暴涨,一圈圈的气劲向四周扩散,泥丸宫在虚无与现实之间隐现,绽放七彩光,灵魂如神祗立在其中,愈发显的凝实…… 轰! 陆虞身体一震,气息瞬间散开,接着又收敛于无形。 “终于突破了!”陆虞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唰’地射出,如箭矢将面前的岩壁贯穿。内视体内丹田,那颗阆风石脑已经被陆虞完全炼化,金乌精血也被完全吸收,此刻陆虞只觉体内气血澎湃如江河,充满生机! “不对,生命力没有增长?”陆虞突然面色一变,眉头锁起。 “明明境界提升到了太一境大成,为何寿元不见增长,还是只剩下三年?而且之前得到的那颗全生归命丹也不见了,莫非……”陆虞抬头向天上看了一眼,像是看到有人端坐云间在俯视着他,眼神冷漠无情,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有人对我施的手段?白鹿观之主?句芒神?还是其他人?”陆虞心中暗想,却没有说出来。 “这是要逼我在三年之内突破到太一境圆满?或者是三道境?”陆虞想到很多,又回忆起葛天舞对他说的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便顺着这条路走。”陆虞低声自语,眼神平静下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轰开洞口,陆虞收起离鼎,迈步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山洞,陆虞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瞬间紧绷起来,不禁悚然一惊,只觉一股冷气直充脑门!望之剑瞬息间落到手中,全身气息勃发,陆虞双目死死盯向对面的两个人! 尽管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但陆虞心底已经翻起了滔天骇浪!因为直到看到他们之前,陆虞一直没有察觉到外面竟然有人!那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该有多大?若是他们想对自己动手,那自己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虞强迫让自己镇静下来,若是他们有杀意,自己早便死了,也不必等到现在。既然势不如人,反而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不知两位道友名讳?在此是有何事指教?我与两位应该是并无交集?” 那灰袍少年看向陆虞,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只是双眼透着一股朦胧感,看不清眼神。 “兄台不必紧张,我兄妹二人只是途径于此,看兄台在闭关,有所好奇才在这里暂留,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原来如此。”陆虞应了一声,反手把望之剑给收了起来。 对于他的话,陆虞自然是不会相信,但以他远超自己的实力却仍是这般作为,可见他必然是有所隐情,有所谋划,所以干脆放下心来,坦然面对。 明知不可敌而为之,那是愚者之举,除非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不然没必要去拼命。毕竟,他的优势在于速度,有虚空宝术和缩地成寸神通在身,活命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兄台如此年岁便踏入了太一大成境,必是一代天之骄子,所以我二人想要邀请兄台同行,一路前去苍梧之野,不知意下如何?” “苍梧之野?”陆虞心头一动,回想起之前听说的一些消息,小道士和嗽月澄应该也是要去苍梧之野,若是有他们在身旁,自然就会安全许多。而且此时此刻,自己即便是不想答应怕是也做不到。 陆虞双眼微眯,眼瞳深处有银色流光闪烁,映照着两人的身影。但那两人却像是身上笼着一层迷雾,不论是相貌还是年岁抑或是实力,都探知不清;陆虞将目光转向那灰袍少年,眼瞳中流溢出银芒,而那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与陆虞对视到了一起。 在目光相交的刹那,陆虞只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漩涡之中,连灵魂都被撕扯了进去,脑海中顿时空茫茫一片,失去了一切感觉! 恍惚之间,那种吞噬感瞬间消失,陆虞脚下一个踉跄,脸色变得煞白,大口大口地喘息粗气,眼中流露出惊骇甚至惊怖之色。抬头看向那灰袍少年,那少年只是微笑着看着陆虞。 陆虞收回目光,眼目低垂,调整着激荡地心神。在他认识的修士中,怕是只有小道士可以与之媲美,就连嗽月澄和云海蟾他们,都没有带给陆虞这么大的威慑力。 陆虞深吸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自然是可以,荣幸之至。”陆虞与之虚与委蛇,答应了下来。 “不敢说荣幸,皆是同道。”那灰袍少年笑着回应。而那白裙少女一直立身在一旁,沉默不语,像是不存在一样。 而在陆虞眼中,那白裙少女就像是一团捉摸不透的云烟,飘渺朦胧,独立于世,与整个世界显的有些格格不入。但陆虞对她却莫名地有种熟悉感,却又找不到这种熟悉感来自何处。 陆虞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但在心中对这两人又多了几分警惕。 就这样,三人走到了一起,踏上了去往苍梧之野的路途。一路上,陆虞多次忍不住对那两人做出试探,却不但没有探知到什么,反而差点把自己的消息泄露出去。 这让陆虞心中不由得感叹,自己经历的还是太少,阅历还是太低,难以与之相比。不过也算是了解到了两人的来处和姓名。 这两人皆是来自融泽州迎真界的修士,是一对兄妹,那少年名叫‘罗俱’,那少女名叫‘幼薇’。 虽说如此,但陆虞显然不会相信。毕竟这迎真界可以说是紫府宫一家独大,而其他势力则大部分是一些原始氏族,像罗俱这等奇绝之人又岂是一般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但这两人又显然不是紫府宫的人,所以必然是隐藏了身份,这不由得让陆虞心生疑惑和猜测。 “对了,陆兄,我观你并不是融泽州之人,为何会来到此处?”罗俱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陆虞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着,旋即面不变色地说:“说起来其实算是一场意外,之前因故被人追杀,然后无意中触发引动了一座阵盘,便被卷到了这里,不过也算是侥幸逃得了一命。以道友的渊博见识,想来应该听说过这种阵盘才对。” “阵盘?”罗俱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而他的妹妹幼薇也是身体微微一滞,瞥了陆虞一眼。“穿越虚空,自玄州来到这融泽州之南方,莫不是天遁阵盘?据说这种阵盘早已失传,唯有一些遗迹、禁地中还可能有留存,陆兄能够遇到也算是运气非凡了。” “确实是运气不错。”陆虞点了点头,淡淡回应。 三人皆是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但陆虞心中却是升起了几分异样。 他之前分明感知到了两人气息在那一瞬产生了些许波动,接着又被隐藏了下去。若不是他境界精进,且对虚空的掌控之力又提升了几分,也无法察觉那丝细微波动。 “天遁阵盘?难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陆虞心中忖量,“是他们所在的那个势力也存留有天遁阵,还是…他们也是因为天遁阵而来的?!那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进入天遁阵盘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和我同行?是因为‘洛书传承’,抑或是…离鼎?!” 陆虞心中升起无数念头,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 第九十七章 帝休树,零陵城 三人一路而行。时间滚滚如东流逝水,无声无息又势不可挡。千山万水越过,不昼木的火红已经远去,此刻眼前的呈现的是漫眼柔嫩的青碧和点缀其间的姹紫嫣红。 转眼已是五月,三人也已经来到了祖州和融泽州的交界之地,泛天之山。此处有一远古遗境,名为苍梧之野。那正是陆虞三人的目标所在地。 泛天山中,参天古木一棵连着一棵,如同山峦耸立,擎天立地,一座座相连向远处延伸,浓绿如云的枝叶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一起,遮住大片光亮,缝隙间撒下点点碎金;树下幽静而清凉,如同初夏的黄昏;一条江河自北向南奔腾着,掀起朵朵浊白的巨浪,有鱼龙翻蹈其中,亦有蛟鼍腾起骇浪,鹰鹳腾飞于水面,尖利的鸣叫拉的老远…… 而在此处,有一座依山而建,凭树而建的古老城池,名叫‘零陵城’。此城颇为奇特,乃是一座建立在树上的巨城。 在泛天山山脚下,生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帝休”树,其枝五衢,黄花黑实,服之不愁。虽不如‘祖稼木’那般庞大,但也有方圆数万里之阔,少有能及。其枝叶于云间向四面伸展、堆叠,相纠缠,如同一座高台矗立着。 其花为黄色,果实为黑色,传说食其果实可解除忧愁,所以又被称作“不愁木”。至于是真是假,又是否真有奇效,那自然只有吃过的才知道。 可惜的是,那帝休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而且虽说着帝休树硕大无朋,可立巨城,开花时更是如天上星辰,数之不尽,锦簇如一轮星云,香飘千万里,但却只结三百六十颗果子,且三刻一过,便会坠落枝头,融进泥土里,散入天地间…… 所以能够得到的自然是少之又少,能够吃到的更是寥寥无几。 在帝休树之顶,云萦雾绕间,‘零陵城’巍然矗立着。整座城皆是由深青色的‘凌霄槐’制成,磅礴大气,威严厚重。不论是城墙城门,还是殿宇楼阁,甚至其中的桌椅、杯盏,无不是由各式灵木所制。青木之气在整座城中弥散,如雾气般氤氲,滋润身与魂,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而在这座城的最中央,有一座通体黑色的府邸,高阁林立,屋瓦绽彩,其周有条条光纹隐现,有铭纹锁链盘缠,还有一头麒麟虚影盘踞在府邸之后,威势弥天,让人看之便生出恐惧之感。正是零陵城的城主府。而城主府之主乃是一个神兽家族——嗅石一族。 嗅石,其状如麒麟,不食生卉,不饮浊水,嗅石则知有金玉,吹石则开,天生便亲近五行之土之道,可称为‘大地之子’。自古至今,这零陵城便在嗅石一脉的掌控之中。 陆虞三人抬头望着这棵神妙的‘帝休树’,飞身而起,进入了其上的零陵城中,然后寻了处客栈落下了脚。 坐在客栈中,向窗外望去,淡淡地青气覆盖了整个帝休树顶,亦有飘渺的白色云雾流淌。阳光洒落,穿过雾气,泛着金光,如同坠入梦境中。 三人略作休整,便来到了零陵城中的最大一座酒楼之中。毕竟,酒楼乃是众修士的聚集之地,更是各类消息的汇聚之地,鱼龙混杂,却也不缺奇人异士。 酒楼名叫‘醉翁’,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如同置身仙境。 三人寻了处角落坐下,点了壶酒。整个酒楼此时已被基本坐满了,足以看出苍梧之野的强大吸引力。醉翁酒楼中,沸反盈天,各种天南海北,或真或假的消息在其中四处穿梭,所论及的更是窥涉百家,说古道今,无所不谈。 “你们听说没有,前段时间那吕祖传人‘纯阳子’和小剑痴‘剑十三’在‘参卫之丘’大战了一场,剑气席卷千百里,不知劈碎了多少山,那等能耐,啧啧,怕是能和三道境的强者相媲美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最后是谁赢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纯阳子啊!那可是吕祖传人!吕祖是谁,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位剑仙,在这剑之一道上,谁能与之想比?他老人家选中的传人,有几人能够相提并论!” “那可不一定,”那人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青衣人开口说道:“剑十三那‘天遁十三式’同样是剑仙所留,谁会比谁弱?而且剑十三早已走出了自己的路,创出了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剑法,这等天赋才情,哪个能比?!那纯阳子已经落后一步了!” “剑十三算什么?自创剑法又如何?前些日子那剑十三去祖州魁杓郡挑战‘七星宫’这一代天枢星宫一脉的‘贪狼君’,还不是被其把‘天遁十三式’给破了,一败涂地,最后狼狈逃走,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一个头戴三星银冠,俊逸的如同女子的紫衫少年冷笑着开口,话中带着落井下石的意味,对那剑十三很是不屑,隐隐还有敌意。 “真的假的?” “不可能,即便是剑十三不敌贪狼君,也不至于如此凄惨啊!”许多听到这话的修士皆是质疑出声,毕竟那剑十三的名头确实太响,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少有人能及,怎么会落到这副下场。 “当然是真的!”那银冠少年信誓旦旦,好像是他亲眼目睹了一般,就差举手发誓天打雷劈了。 “真的个屁,你知道什么,就敢在这说?”旁边一个干瘦的像竹竿一样的白脸少年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旋即冷冷地一笑,“道听途说而已,就敢在这大放厥词。” “道听途说?大放厥词?你算什么,就敢这样评价我?难道那两位对战时被你看到了?”刚才说话的那银冠少年瞥了他一眼,揶揄道:“那两位交手能让你看到?就你这小身板,那两位随便一剑就能斩了你,你能活着坐在这儿?” “你是什么意思?!质疑我?”干瘦少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瞪向银冠少年,“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就凭你?”银冠少年满脸不屑。 “就凭我!” 那干瘦白脸少年抬起手掌,一层黑色光晕在上面绽开,手背上漆黑的鳞片浮现继而开始蔓延,利爪自指尖探出,如同水流般的雾气自身上汩汩而涌,绕身盘旋着,发出低沉的吼啸。 接着那白面少年闪电般一掌拍出,一枚磨盘大的爪印凭空浮现,趾爪如刀,鳞甲森森,栩栩如生,萦绕着煞气,如同是从另一个世界探出来的一般,霎时落到了银冠少年身上! 爪印如奔雷而至! 那少年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那黑色爪印便猛地印在了其胸膛上! 轰! 银冠少年撞破木窗,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胸膛瞬间凹陷了下去,鲜血混着内腑碎片从口中涌出,鲜血淋漓,向四周流淌,气息奄奄,只剩下了半条命! “废物!”白面少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剑十三这等英杰又岂是你能诋毁的!” 有人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震惊地看向那白脸少年。 “是‘尺木潭’水溟虺一脉的三皇子‘博山’。”有人小声开口。 “不愧是尺木潭数万年来被称为最有希望“化龙升天”的绝世天骄,单是这战力便强的骇人,也许他说的也并不是假话。” “敢以博山为名,足以可见其天赋卓绝,更有实力在身。不过听说这三皇子博山性情暴躁,极易动怒,而且动辄便要杀人,果然是如此。”又有人小声低语。 众修士皆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事不关已,自然是没必要去掺和,不然只会徒惹一身骚。 白脸少年‘博山’又坐回位子,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好像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一样。 “三皇子莫非是见到了剑十三和贪狼君的那一战?”有人凑上前来,向其询问道,“不如给我们讲一下,也算是长长见识,如何?” 三皇子博山抬起头来看向那凑过来的人,不禁一怔,接着将脸上的冷意收敛起来。“原来是轻白兄,失敬失敬,怎么,轻白兄竟对这也有兴趣?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人嘛,总是会变的。”‘落轻白’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接着说,“我之前遇到过剑十三,不过没有认出他来,两人起了冲突,只是第二剑,我便承接不住了,第三剑更是差点把我的项上头颅给摘了去。 对那剑十三的实力,我也算是有些了解,确实是强悍的难以想象,便是说仙人转世也不为过,所以对那差点杀了剑十三的贪狼君,实在是有些好奇,所以希望博山兄能帮我解了这个疑惑。” “其实我也只是远远的看到,”三皇子博山摇了摇头,有些苦涩,“那等人物确实远超我们,实力强大到让人绝望,隔着上千丈,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让我双目如被烧灼一般刺痛,实力差距,匪夷所思!” 第九十八章 身份 “那贪狼君和剑十三……” “有其他修士突然出手,袭伤了剑十三,若不是如此,同阶有几人能伤他?” “突袭?谁?”落轻白不禁问道。“能偷袭剑十三,让他受伤,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奎木狼。” “奎木狼?二十八宿的奎木狼?!”落轻白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只有亢金龙出世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了个奎木狼?” 三皇子博山瞥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轻白兄,你是人族,可能有些消息并不清楚,不止是奎木狼和亢金龙,参水猿也现世了,这个时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时代,龙蛇起陆,豪杰并起,你我这等,生在这个时代,也是一种悲哀!” “参水猿……”落轻白低语,也沉默了下来,博山的话让他不禁想起了‘公羊真’,夔祖睽违数千年再次现身,第一件事便是宣告九州自己又收了一位弟子。能被夔祖这样的无上神圣收作徒弟,不说其他,单是天赋,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比。 …… 陆虞坐在不远处,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对他们所谈论的也没有太过关注,自己如今的实力境界与博山、落轻白他们都要差上不少,更逞论剑十三、贪狼君这些人了,所以担忧这些没有丝毫意义,唯有快速提升实力才是他该考虑的。 而现在,他更想搞清楚那罗俱兄妹二人到底真实身份是什么,又为何会留在他身边,与他同行。 “兄妹二人,极有可能是超级势力的嫡系传人,只是不知他们到底是不是融泽州的人,而且应该和我有什么联系?”陆虞微微低着头,苦思冥想,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或者说是见过,“特别是那‘幼薇’,有一种莫名熟悉感,来自哪里呢?” 陆虞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就是堵在喉头说不出来,不禁让人郁闷。 正在这时,邻桌的一个一身浅绿色广袖流仙裙,墨绿色长发盘起的娇俏小丫头突然压低了声音向一旁的灰黑色袍服的白发老者道:“滕六爷爷,你说重瞳者能来吗?” “谁知道呢?”白发老者滕六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颇是不平的道:“可能不会来,毕竟日沉阁一直在四处追踪他们,其他许多势力也在寻找他们,欲要对他们下手,而且…还有那几个势力针对他们,情况太危险了,若是现身,很可能会遇险的。” “噢。”小丫头应了一声,有些低落,“要是重瞳者能出现就好了,我还想看看他和剑十三那些人谁更厉害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重瞳者’三个字,陆虞不禁身体一震,只觉豁然开朗,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不错,就是重瞳者!罗俱,幼薇,鱼俱罗,鱼玄机,嘿!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就在我身边,真是够有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么说来我对那‘幼薇’有熟悉感也说的通了,看来鱼尺素死后,‘坎鼎’被鱼玄机得到了,两鼎之间有感应,自然会有些熟悉。只是不知他们明知离鼎在我手上,却未动手是何原因。” 陆虞心中忖量。 鱼俱罗和鱼玄机坐在另一侧,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小丫头和白发老者的话,但都是神色自如,面不改容,唯有身边的气氛,悄然变得凝固起来,泛起了丝丝冷意。 “紫府宫的人来了。”有人低声嘀咕了句。声音远远传开,整个‘醉翁’酒楼顿时静了下来。 陆虞抬起头向前望去。 一团泛着金芒的紫色云雾汇聚,伴着缕缕流光,自酒楼中凝现出来。紫雾飘渺带着仙灵气,伴着令人迷醉的仙音。其中一道紫裙窈窕身影若隐若现,透着高贵之气,遗世独立,可望而不可及。深沉如渊,轻灵如云,难以捉摸,让人看之不透。 “帝卿,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是快我一步。” 而在所有人将目光都投向紫府宫传人时,一道泛着阴冷、森寒,却又满是英气、威严的女子声音自醉翁酒楼外传来,回荡在整个酒楼中。 紫府宫传人闻言转身向后望去,轻轻一笑,泠泠如清泉落石,似玉珠落盘。 “怎么只有姐姐来了?” “苍梧之野机缘对我等无用,所以没有人愿意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我出世了。”那神秘女子现出身来,目光幽幽如烛火,面容被秘力遮挡住,朦胧不可见。 身着满是铭纹的黑色铠甲,一头黑发披散垂落至脚跟,身上笼着一层幽雾,一股死亡,阴冷之气汹涌扑面,鬼气森森,让人望之便生出恐惧之感来;但又身具大威严,威势如帝皇,有正直浩然之气散发,让人矛盾至极。 “也是,论起造化和大秘,何处能与‘罗酆山’相提并论!” 帝卿?紫府宫传人名叫帝卿?那说话的这个女子又是何人?罗酆山又是何地?和紫府宫有什么关系?楼中许多人心中升起种种疑惑。 两女走到一起,同样的深不可测,不可捉摸,但气质却是截然相反。若是说紫府宫传人帝卿是碧落仙女下凡尘,那这女子则是黄泉阎罗入人间! 一道虚淡的近乎影子般的身影从醉翁酒楼一处角落中显化出来,全身被裹在黑袍之中,身体微微驼着,掩住了面容。正是零陵城之主,嗅石神兽一族的族长,艮爻。 “罗酆山啊,没想到连罗酆山的人都现世了,这次,是真的要变天了。”艮爻族长一声轻叹,身形化作一缕烟雾散去。 两女并未在酒楼中停留,而是在交谈几句后,便并肩离开了此地。至于去了何处,自然是无人可知。走之前,那出自罗酆山的女子有意无意地向陆虞三人这边瞥了一眼,眼底涌起黑雾,道道秘纹交织,瞳孔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疑惑。 期间,有人偷偷地跟踪两人,想要窥伺,探寻其根底,但却被那‘罗酆山’走出的黑甲女子发现,然后被其一掌拍成重伤,经脉尽碎,丹田崩溃,沦落成一个废人! 而那跟踪之人也并非是普通人,而是来自一颇为出名的宗派,修为也已达至太一境圆满,藏匿之术更是一绝,但却还是被发现,然后被其一招废掉! 众人顿时生出忌惮、敬畏之心,立即退却,不敢再冒犯。 但那女子的出现也引起了无数人的议论、猜测、联想。罗酆山到底是何地,又是什么势力?听其话音,竟然比紫府宫还要强大,神秘,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一条条不知真假的消息开始传开。有人言,那罗酆山就在祖稼木的树下,是一处‘幽冥地’,是紫府宫的相反面;也有人说,罗酆山位于融泽州最北端的无人禁地中,是一处‘死亡之所’,是魂灵的王国;亦有人说罗酆山其实是在一座小世界中,就如同苍梧之野一般,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一样…… 基本所有修士对罗酆山都是一无所知,而极少数的几人即便是知道,也是绝口不谈,像是禁忌一般,不敢触犯,这也更为其添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 陆虞三人也回到了客栈中,各自在自己的房间住下。 陆虞盘坐在床榻上,思虑着鱼氏兄妹二人为何敢来此地,又为何主动与自己同行,不对自己出手,又如何在不让他们起疑心的情况下离开他们;而在另一处,鱼俱罗和鱼玄机已是聚到了一起。 只见鱼俱罗袖袍口黄光一闪,然后便从其中取出一盏灯出来。那铜灯形似板牛,头颅昂起,上面错有银色秘纹,暗黄色火焰升腾,火焰中似有十二颗月亮悬空,一层光亮绽放,将整个房间笼罩。十二颗月亮从火焰中飞出,悬浮在房间各处,与外界相隔离开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陆虞应该是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了,”鱼俱罗坐在桌前,率先开口,“我打算去和他交谈一番,顺便探寻些消息。”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发现了,那就杀了他,一劳永逸,你就是想的太多。”鱼玄机冷冰冰地回应,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如死水。 “不要把杀人当做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要觉得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若是一切都用“杀”来解决,还有何秩序可言。”鱼俱罗无奈的摇摇头,道。 自从鱼氏一族被绝灭后,鱼玄机便性情大变,不仅变得冷若冰霜,也变得心狠手辣,做事也颇有些不顾后果。 “秩序?”鱼玄机轻蔑冷笑,“何来秩序?不过是一群站在顶端的掠夺者为维护他们的统治所下的命令罢了,我鱼氏被灭族的时候,秩序在哪里?我二人被追杀的时候,秩序又在哪里?所谓秩序,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第九十九章 夜谈 鱼俱罗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能沉默下来,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知怎么反驳。 “既然陆虞也拥有九鼎,那就说明他也是被选中的,也说明‘他们’很有可能也会对他出手,多一个同行者,可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你们皆是‘革鼎者’,不该自相残杀的。”鱼俱罗说完,一步跨出,来到了陆虞房间门前。 “陆兄,不知是否有时间,我二人畅谈一番如何?”鱼俱罗双手收于袖中,静静地站在陆虞房间门外。 陆虞正苦思冥想地思考对策,蓦然听到鱼俱罗的声音,不禁心头一惊,不太明白他这时来找自己是想干嘛。 “难道他们看出来我发现他们的身份了,准备动手?”陆虞心中暗语,但紧接着就摇了摇头,身为重瞳者,这种蠢事,鱼俱罗怎么会干的出来。 陆虞按下有些纷乱的思绪,静下心神,平静下来。 “自然可以,荣幸之至。” 鱼俱罗推开门走进来,两人目光顿时碰到一起,无形的波动从中间爆开,身周气息皆是波荡起来,两人眼中皆是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深沉地幽邃所掩盖。 陆虞心中升起警惕,虚空术暗中运转,缩地成寸神通在脚下绽开无形无迹的涟漪,体内的炁翻涌奔腾起来,蓄势待发! 鱼俱罗泰然自若地在桌前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酒,浅酌一口,“‘丹椒果’酿的酒,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不知陆兄可知我真实身份?”鱼俱罗没有丝毫试探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嗯?”陆虞眉头一挑,有些措手不及,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直白,单刀直入把问题给挑明了。 “看来是知道了。” “有些猜测。”陆虞点了点头,没有再掩饰。 鱼俱罗原本充满迷雾,深邃幽暗的双目发生变化,眼瞳变得清晰起来,重新显现出重瞳之相,如同日月并轮同行,划开黑暗,照破一切。 接着袖中飞出十二颗月亮,放出云雾朦胧的光,将整个房间充满,与外界相隔离开。 “陆兄放心,没有恶意,只是不想我们之间的谈话被有心人听到罢了,仅此而已。”鱼俱罗瞥了陆虞一眼,开口解释。 “无妨。” 鱼俱罗接着开口说道:“陆兄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想必也听说过我鱼氏一族被灭门的事情,如今我鱼氏只有我和我妹妹以及极少数幸运躲过这场大劫的族内子弟流亡在外,不敢现身。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们的对手却远远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陆虞静静地听着他讲。说话时,鱼俱罗面无任何变化,好像他不是鱼氏一族的人,讲的事与他无关一般。 “陆兄觉得我鱼氏因何而被灭绝,又是谁动的手?”鱼俱罗反问陆虞。 陆虞听到鱼俱罗突然发问,不禁一怔,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才有些迟疑的道:“因为九鼎?重瞳者身份?日沉阁?还是三大皇族?当然,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的,不过我觉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些而付出大代价,灭掉一个传承悠久的古老家族,肯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而且我听说,你鱼氏一族,流淌的是远古‘尊卢氏’的原始血脉。怕是和这个也有些关系?”陆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鱼俱罗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陆虞,“不错,我鱼氏确实是尊卢氏的血脉后裔,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可是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是有实力,有身份的老辈修士,不知陆兄是从何而知的?” “葛天氏血脉后裔也出世了,而且掌握巽鼎,是她告诉我的。”陆虞将葛天舞说了出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葛天舞对他所说的话讲出来。 “葛天氏,巽鼎?果然我没有猜错,是有人在幕后布下一盘大局。”鱼俱罗咀嚼着关键处。“陆兄怕也是远古氏族的后代!” “我也不知道。”陆虞摇了摇头,也是有些无奈,因为他确实不清楚自己是否是远古氏族的血裔。 “不知道?”鱼俱罗看着他,没有再问。 “那鱼氏是因何而灭,被谁而灭,鱼道友可否为我解惑?”陆虞将问题引了回来。 “陆兄可了解九鼎?”鱼俱罗没有解释,反而向陆虞提问道。 “九鼎?”陆虞有些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鱼俱罗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陆虞还是开口说道:“据传九鼎乃是上古时期,禹皇集天下万铜所铸,意欲镇压九州,一统天下!不过没人愿居于人下,众势力皆是反抗,所以这一大愿终究化成一场梦。” “你说的是众人口口相传的,也是古籍中记载的,可耳听为虚,眼见却也不一定为实,历史是幅空白的画,任人涂抹,任人修改,任人编撰,谁能知道真和假?”鱼俱罗感叹,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九鼎来源已久,远古时期便已存在,甚至有人猜测,九鼎乃是秉天地造化所生,在天地初开,混沌两分时便诞生了出来;直到后来,九鼎分别被远古九大氏族得到了,其中便有尊卢氏、葛天氏、神农氏和禹皇所属的夏后氏。” “所以说禹皇并不是铸造出九鼎的人,而是远古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集齐九鼎的人。也说的上的前无古人,可能也是后无来者了,至少数百万年岁月里,没几人能与之相比。” “九鼎和九大氏族有关?那如果被他们得到,会发生什么?”陆虞听了鱼俱罗的话,不禁心中大受震惊,不由得下意识地反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鱼俱罗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陆虞有些犹豫,想到了葛天舞的话,又想到了自己。“可据我所知,有人在暗中安排,下了一场棋,像是故意让那九大氏族的人得到九鼎,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安排?下了一场棋?”鱼俱罗低语,瞬间回想起了妹妹鱼尺素得到坎鼎时的状况,不由得心中震动,冒出万千条思绪和猜测。 “对我鱼氏出手的,确实是日沉阁和三大皇族。”鱼俱罗突然开口,“不过日沉阁只是掩饰,一个借口罢了,真正有绝灭我鱼氏一族的,是人皇姜氏一脉,其他两大皇族也并没有现身,只是暗中出手阻拦。” “人皇姜氏一脉是远古九大氏族之一,那地皇女娲云氏一脉和天皇伏羲风氏一脉应该也同属远古九大氏族?他们为何没有出手?三大皇族不是同一路?”陆虞突然开口问道,有些不解。 “我猜测女娲氏和和伏羲氏是处在中立位置,即便九鼎全部出现,且被九脉后裔掌握,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或者说他们有制衡九鼎及其传人的能力,对此并不忌惮。”鱼俱罗有些迟疑的回应。 这个问题他其实早就想过,但却得不出什么结果,不论是实力、资历还是地位,他都要差太多,所以很多事情和隐秘根本接触不到,只能靠自己摸索,去猜测,有时候也许会接近事实,但有时候却是与真实大相径庭,甚至南辕北辙,所以很难得知许多事情的真相。 “那重瞳者身份呢?人皇姜氏对你出手会不会是因为重瞳者的原因?”陆虞又想起了一些传言,有的时候,这些传言反而更接近真相。 “有这个原因。”鱼俱罗面色沉重下来,一字一顿地说。 “重瞳者,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重瞳并不是随血脉而出现,而是如亢金龙这等星宿神兽一般,秉造化而出,承天命而现,应劫难而生。 重瞳者乃是天眷之子,是上天的气运凝聚所孕养而生的,拥有禁忌而特殊的力量,且拥有传承记忆。不过我实力还太弱,传承记忆没有完全开启,所以不太清楚重瞳者和姜氏一脉之间的关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杀我。 也许万千载之前,重瞳者和人皇姜氏一脉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也不一定。不过若是因此动手,他们只需要除掉我就好了,没必要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灭掉整个鱼氏。” 陆虞静静地听着,没有完全相信鱼俱罗所说的话。毕竟重瞳实在是太过神秘,蕴含的秘密太多,且基本没有人了解重瞳的真实状况,所以陆虞也不能确定鱼俱罗有没有隐藏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逢人只说三分话”这个道理陆虞懂,鱼俱罗自然也懂。 “不知陆兄的九鼎从何而来,有没有什么线索可让我们探查?不妨说出来,多做些了解,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陆虞心头一动,旋即不动声色地回道:“我得到九鼎的过程比较特殊,之前我便说过,有无上人物在暗中布局,推动着许多人的命运,故意让九大氏族的人得到九鼎,我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第一百章 白鹿观,凭霄雀 “哦?如何?” “我自小便生活在一处莽荒山林的小村落中,祖祠中供奉着一座石碑,而我所掌握的离鼎便被封印在其中。我也不知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确实被人操控,冥冥中牵引着去往那里,反正最后就这么出乎意料的得到了离鼎……” 陆虞将自己所遇到的和一些猜测讲了出来,然后看向鱼俱罗,说道:“不知鱼道友可知白鹿观?” “白鹿观?”鱼俱罗重复了一遍,眼瞳中有闪电般的刺目光彩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沉寂下来,幽谷般平静不波。片刻后,才开口讲述。 “对于白鹿观,我知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白鹿观是一方十分特殊的存在。白鹿观存在时间之久远可与三大皇族相并论,第一次出现是在远古时期,观中只有一道士,被称作‘白鹿道人’。有人称之为“妖仙”,也有人称其为“人仙”,更有人称其为“鬼仙”,所以那白鹿道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有人知道。 当时的白鹿观只是昙花一现,存在了不过短短百年岁月,接着便声销迹灭,没有了踪迹。只是有一些吉光片羽的记载,让后人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道观曾经存在过,但却是毫不起眼。 不过我却是了解到,当时如璀璨流星般突然出现的白鹿观,炼制出了一件神妙莫测、颠倒乾坤的仙物——十二时镜,惊艳九州。但接着却又莫名其妙地如彗星般陨落,而十二时镜也跟着消失不见。到底是因何如此,没有人知道。” “十二时镜?”陆虞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低语,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缩,露出惊骇之色。“十二时镜是自白鹿观出来的?!” “不错,掀起天大波澜的十二时镜确实是来自白鹿观,不过那段历史像是被有心人隐藏、抹去了,几乎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知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了这一大秘。” 鱼俱罗顿了顿,接着说道:“白鹿观自远古时期消失后,隔了百万年,又在上古时期出现了,与此同时,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惊世骇目的十二时盘。接着不足百年,又销声匿迹,直到中古时期…… 白鹿观像是一道幽灵,游离在时间长河中,不死不灭。 每次白鹿观的出现,带来的不止是一件珍贵至极的仙物,还有震古烁今的大变故!许多大变化的背后,都隐约有白鹿观的影子。而如今这个时代,白鹿观又出世了,到底会带来什么,又会引发什么变故,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鱼俱罗深深地看向陆虞,道:“如今的白鹿观之主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确实是自上古传承下来的无疑。” “白鹿观……”陆虞在心中思量起来。 他所经历的许多,即便不是那‘白鹿观之主’安排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却根本查不到和白鹿观以及白鹿观之主相关的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知道内情的赤禹城主嗽月庭却不会告诉他,这次从鱼俱罗口中得知的信息,对他来说,不亚于天降甘霖,让他有了更多的想法和猜测。 …… 直到深夜,鱼俱罗才离去,两人皆是从对方身上探知到了许多隐秘,但也更添了许多疑惑。陆虞站在窗前,琥珀色月亮高高挂在深空,透着几缕斑驳,清凉月光透过薄薄的云雾倾泻而下,将陆虞淹没。 “日沉阁,人皇姜氏……”陆虞低声自语。虽然他并没有接触过日沉阁,也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却不代表他不会怀疑日沉阁。鱼俱罗之前对日沉阁只是一句带过,也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但正是这样,却让陆虞对日沉阁更添警惕和怀疑。 身为最神秘,最古老,最强大的杀手组织,传承之久难寻其源,底蕴之深难探其底,便是称为黑暗世界的主宰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只是为人皇姜氏做掩护?既然做了,必然有他的目的,日沉阁从来不会没有目的的出手。 “日沉阁和人皇姜氏也许有什么联系,”陆虞眉头皱起,苦想冥思,“还是说日沉阁也想得到九鼎?或者说有远古九大氏族的后裔在日沉阁?还是和重瞳有关?” 接着,陆虞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暗金色令牌。令牌其中一面镌刻有一个‘人’字,且烙印有牛面人身像,散发沉凝威势。那是他初次离开地肺山,在五龙山脉中被追杀时得到的。 “人皇姜氏一脉的令牌。”陆虞轻声开口。“难道我和神农氏有关,是人皇一脉的后人?可是我又为何会出现在地肺山,还有离鼎,又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禹皇,夏后氏。”陆虞取出离鼎,细细探察着。“鱼俱罗说九鼎并不是禹皇所铸,而是天地所孕,混沌所养,且与远古九大氏族有一定联系,与之有感应。可是我却并不能像葛天舞那样真正去操控它,发挥其真正的力量,这是不是代表着我也许并不是九大氏族的人……” “或者说,这离鼎并不属于我?”陆虞又想起了离鼎在遇到婴伏犀之后的异动。 “人皇姜氏,日沉阁,白鹿观,九大氏族……” 种种疑问从陆虞心底升起。而要想知道整个局盘的的布局,只能剥茧抽丝,顺藤摸瓜的一点点去探寻,鱼俱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但陆虞很难从他那里探知到消息。 …… 鱼俱罗回到房间后,同样站在窗前,看向婆娑的树影,迷蒙的月光,陷入沉思当中。 “白鹿观?”鱼俱罗心中思索,“白鹿观本应守在无定河旁,不会轻易出现,可陆虞却说是白鹿观早已现世数千年,且是白鹿观之主引导他获得了离鼎,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下这盘棋的不止一人?也不知那白鹿观之主和‘祂’的目的是否相同? 还有日沉阁,他们为什么想要得到‘重瞳者’肉身,夔祖时刻数千年再次现身,又是所为何事?天骄并起,重瞳者和星宿神兽应运而生,各种古老血脉后裔再次现世,到底又会面对怎样的变劫……” ……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已是第二天清晨。红日喷薄,千万道耀目光辉自东方绽放,透过窗格,落进房间中,撒下一地灿烂。 陆虞和鱼俱罗几乎同时走出房间,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异样,像是昨天并没有那番交谈一样。 紫府宫传人帝卿和那来自神秘之地‘罗酆山’的女子已经离去,让许多人大为叹息,但很快便被各种消息所冲淡。说到底,大家皆是修行之人,自然会对修行之事更有兴趣。 时间忽然而过,似水流淌,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随着苍梧之野现世的日子愈发临近,越来越多的修士出现在零陵城和整个泛天之山,原本寂静莽荒的泛天山也变得愈发热闹甚至喧闹起来,无数修士出没在山林中。 …… 六月初五。 正是晌午,烈日高挂,金芒四溅,遍洒漫天炽烈。山林中无数树叶透出一片新绿,闪着光泽,滴滴雨水在树叶上滚动着,然后倏然坠落。泥土湿润透着清新的气息,让人如受洗涤,心神大畅。 云销雨霁,碧空如洗。天空一片纯蓝,如同一方不见尽头,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透明水晶,不染一点尘埃,也不见一丝云烟。 天气大好。 陆虞盘身坐在一块山岩上,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山林。 便是在这时,泛天山深处,突兀地有五色霞光贯射而出,直冲霄汉,亦有彩云光雾喷薄,斑斓绚丽,铺天盖地,迅速地向天空蔓延,向大地笼罩,不过几个呼吸,大半个泛天山便被光怪陆离的霞雾所淹没。 唳! 正在所有人心生惊异,联想翩翩,欲要去探查之时,突然一声高亢而威严,清越而高妙的啼鸣从泛天山林中深处的霞光中传出。 紧接着,一头生具五色羽毛,身长千、万丈,翎羽灿烂如神金,双目烁烁如璀璨大日,腹下趾爪更是如金铁所铸般烁亮,口中吞吐着五色气,身周萦绕着彩色霞光的巨雀从林中飞出,在天空盘旋着,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鸣叫! 整座山原震动起来! “凭霄雀!” 无数人发出惊呼,继而露出震撼,狂喜之色! “这便是凭霄雀吗?”陆虞抬着头,也是心中颇为震动,看向那只五彩光漫身,羽翼明赫绚烂的巨大鸟雀。“既然凭霄雀出世了,那苍梧之野也该出现了。” 有鸟如雀,生于苍梧之野,吐五色之气,氤氲如云,名曰凭霄雀。 凭霄雀,乃是由苍梧之野孕养而生,气运所钟,身具祥瑞。生于五行中,可勾连五行大道,运转乾坤,演变阴阳,神通广大。 当凭霄雀出现时,便代表着苍梧之野即将现世,与九州天地相连的门户也将要打开,一座旷古的小世界将呈现到无数修士面前! …… 第一百零一章 苍梧之野 翌日。天色微熹。陆虞已早早离开帝休树之上的客栈,来到了泛天山深处,昨日发生异象,凭霄雀出世的地方。 一汪清幽幽的水潭旁,陆虞三人静静地立着。 一株苍老虬劲,树皮如鳞的老石榴树长在潭旁,枝桠向四面八方伸展,枝叶弥散葳蕤,红艳的榴花洋洋地灿烈盛放着;青圆的荷叶托着露珠,随风轻轻摇曳着,荷花半开,露出粉红和中心的莹黄。幽潭中两条莹白的‘莲鱼’嬉戏悠游,大红色的落英坠入水中,圈圈涟漪荡起扩向四周…… 不禁让人心中也平静下来。 榴花照眼明,枝间子初成,鸟雀呼晴,水面风荷举。 陆虞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这片古林中已是早有修士来到此处等候,人数多如星,甚是喧嚣。一方方势力驻守于此,各种图腾、徽印等在各处显现,甚至有宝器‘殿宇’座落于此,有豢养的妖兽,门人弟子在此守候,显然是为苍梧之野做足了准备。 气息弥散,道文交织,相互有联系却又泾渭分明。 “苍梧之野,吸引力果然是无与伦比。” 苍梧之野,据传说是远古时期一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的葬身之地,与大洞界有些相似,存在于另一个小世界中。那座小世界与九州天地有联系之处,每隔三千年现世一次,只有到了特定时间点,才会出现一道门户,也才有机会进入其中。 而那位大人物据猜测和如今的三大皇族有关,修为神妙莫测,可与天齐,拥有无穷威能,天难灭,地难葬,便是仙人也要为之臣服。所以一直有传言说那位大人物还活着,只是在苍梧之野中沉睡。至于是真是假,自然是无人可知。 而正因为此地乃是那位大人物的埋身之地,也因此孕育出了无穷玄妙造化之处,更有许多传承被隐藏于其中,留待后来人。 “虚空演仙门,厚土诞献台,左篆九锁地,右篆大涤天,璇玑生变化,明德路通仙,……一万八百座,渡去有缘人。” 陆虞轻声吟念,继而将目光投向前方,“苍梧之野,位于融泽州和祖州的交界之地,所以聚到此地的修士也大多来自这两州,即便如此,也汇集了如此之多。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修士去争那一万零八百座‘厚土献台’,难以想象到底会多么惨烈。” 鱼俱罗看向前方虚空,双瞳中纹理交织,有星辰坠落,有大日焚烧,有雷霆光火生灭,有清浊混沌开辟,似是勘破了虚空的阻隔,望到了深藏虚无与真实之间的苍梧之野。 “苍梧之野虽是一处仙地,一方奇界,藏有大秘,但九州如此浩瀚,便是夔祖这等人物也一样不敢说对九州如何了解;像玄州的‘灯烬原’,元州的‘五芝玄涧’,凤麟州的‘铜炉原’,聚窟州的‘十干尅应山’…… 远古已被深埋,上古也已逝去,无尽秘密被葬掉,太多的禁地、秘地、梦土、冥土、小世界、虚空间,更有天外之地……苍梧之野也就显的不那么耀眼了。所以这些修士,其实也算不得多,而且这里面,有很多并不满足进入的条件,所以真要算起来,不过十几万罢了。” “条件?不知有什么条件?鱼道友可否为我解惑?”陆虞心念一动,不由得问道。他对苍梧之野了解的并不多,尽管前段时间他有刻意去收集过相关资料,但却没有太多收获,所得到的消息大多是尽人皆知的,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和意义。 因为许多家族,宗派,道统等都不止一次进去过苍梧之野,甚至对里面的地形和传承、宝地等的大致分布都有记录;再加上深厚的底蕴对其的记载和分析,所以这些势力对苍梧之野的了解比其他一些修士要清晰、深刻许多。 而自这些道统、势力走出的传人、后代、弟子等自然会占据有利地位,更加安全,更加顺利。就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会离天更近,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巨人依托。 正因如此,那些对苍梧之野更加熟悉,更加清楚的势力都会将有关信息封锁、隐藏起来,禁止外传,严防密保防止泄露,不留给那些普通修者机会。 如此,慢慢的,已经形成了两个阶层,各大势力在上,对苍梧之野愈发了解,相互之间也会有合作和信息的互换,对苍梧之野甚至有了一定的掌控,而且默契的出现的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将消息独占,实现“绝对统治”! 而那些普通的修士则处在下层,对其永远是几乎一无所知,一切全部都要自己去摸索、探寻,能够依靠的,只有足够的实力和虚无缥缈的运气…… “自然可以。”鱼俱罗收回了目光,眼目低垂。 他自然明白陆虞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许多消息对他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并且会十分的详细,还会有前人的经验与分析,可以让他在苍梧之野如鱼得水,但对陆虞来说却是两眼一抹黑,只是知道苍梧之野的传说罢了。 “若想进入苍梧之野,首先要在三道境之下,至于原因,相信你也知道。三道境,是一道桎梏,亦是一个门槛,越出去,海阔天空,但也代表着走出了自己的路,根基已定,所以三道境之上的修士禁止入内。 第二,寿龄必须要在十六岁以下。年龄越小,境界越低,一切还未定下,充满未知,便充满无限可能,也就更容易对其引导、培养和授道。不过一万零八百献台,至少十几万修士去竞争,太过激烈,所以大部分修士其实都是处于太一境圆满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且若要进入其中,那便只能依靠自己,不允许借助外力,即便是符箓和武器也不行,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自身。 再便是那一万零八百座献台,首先要登上去,并且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守住,不能被击落莲台,也不能被打败,如若不然便是失败。 还有……” 鱼俱罗林林总总列出了许多规则,也说出了许多隐秘,让陆虞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许多,也让他不禁感叹,这些拥有底蕴的势力确实是很难与之相比的,本身在实力上便占有优势,又在情报上高人一筹,这让那些普通修者如何去与之相争? …… 时间时刻不停流转,推动着一切滚滚向前。太阳缓缓升腾放出万道光芒,最后悬挂在头顶上空,撒下漫天赤金光华,照耀无边天地。一圈圈光环自太阳一周荡开,将其环绕,一圈扣一圈,共有九道光环,分作九色,如虹如霓,延伸向遥远处。 绯红泛金的赤霞艳艳如血,自林中深处涌起,璀璨明亮的青色烟云在各处升腾,炽烈煊赫的紫色雷霆在烟霞中奔腾,五彩色的光雾氤氲向整片山脉…… 已是临近午时,周围却越发显的寂静,气氛也凝滞、压抑起来,所有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陆虞仍然立身在那颗老石榴树旁,静静地等待,而鱼俱罗和鱼玄机兄妹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他二人身份有些特殊,也过于敏感,不可能在这里显露出真实面目,所以必然要做出“改头换面”,隐藏起来才行,且为了防止泄露,自然也不能让陆虞知道。 “禁止借用外力,包括符箓、武器等,也就是说离鼎、望之剑皆不能使用,这对我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影响,而且我是太一境大成,本就境界弱于人,战力上输了一筹,而且更容易被针对,面临车轮战,”陆虞皱眉深思。 “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先抢占一座献台,我掌握有缩地成寸,可称极速,应该算不得困难;而要守住献台,也许虚空宝术更适合,这方面也是我的一大优势,必须要把握、利用好,再便是洛书传承,还有猲狙宝术……” 陆虞心中不住地思量、揣摩,寻找最合适,最保险,最有力的手段。 …… 午时已到。 突然之间,天地骤变,天宇瞬间黑暗下来,像一层无边无垠的黑色幕布笼罩将落。紧接着苍宇深处蓦然乍亮,日月同现,原本环绕着太阳的九道光环豁然从天而降,没入大地厚土中。 一轮赤色大日,燃烧起汹涌无尽的火焰,一颗黄色圆月,流淌着灿烂明赫的月晖,一日一月相互靠近轮转,纠缠成一道光束骤然从天奔落,接天连地,覆盖四野! 笼罩着大地的无穷赤霞,青云,黑白二气,五色光雾,紫色雷霆等也骤然暴动,遮天蔽日,撕裂虚空,相互交融、混合,如同化作一片混沌,淹没整片山域! 紧接着天花乱坠,虚空生莲,地涌甘泉,异象震撼摄人心魄! 大地轰鸣,轻轻震动起来,一根根光柱自大地深处擎起,直插天宇!一万零八百座献台自光柱中浮现,周围萦绕着九色光环,献台发出莹润光华,有清越的鸣吟声向四面八方传来,如黄钟大吕,天籁仙音,振聋发聩! 第一百零二章 献台 在献台出现的刹那,无数修士顿时情绪被引爆,精神被点燃,血液沸腾起来,大笑、高喊、吼叫着铺天盖地的向那些献台冲去! 陆虞双目大睁,眼瞳中射出璀璨精光,没有丝毫迟疑,虚空宝术运转,银白色流光在身边流淌,缩地成寸神通施展到极致,如同遁入了虚空中,一步跨越天涯海角,纵横于经纬间,一瞬之间便来到了一座献台前,接着一步踏了上去! 身后几十道身影被甩落在后面! “嗯?”有修士来到那座献台前,看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不禁露出惊诧之色。要知道,他的速度也算是少有人能及,掌握有绝世步法,对自己也颇有些信心,没想到还是被人抢了先手! 那紫瞳灰发黑袍少年脚下一顿,盯了陆虞一眼,没有说什么,迅速转身向另一献台冲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抢占献台,占据有利地位,没必要动手与其争斗。 陆虞微微放松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身体又绷紧起来,浑身气息涌动,光芒时现。向四周扫视一圈,第一步还算顺利,接下来便要倾尽全力守住献台了。 …… 小道士公羊真和那坤道颛和并肩而立,抬着头看向前方,大日、圆月光芒炽盛,无量光辉闪耀,降落下炳焕的光束。 “颛和,准备好登台。” “你呢?” “我?我不急,”小道士嘿嘿一笑,“闲来无聊,我去四处去探查一番,以我的实力,还不至于连座献台都抢不到。” “也是,”颛和轻轻颌首,深以为然。“以你的实力,除非是重瞳者,紫府宫传人,太玄都后人他们,不然谁能做你的对手?” “那倒也不至于。”小道士摆了摆手“天下能人异士无数,藏龙卧虎之辈不知几何,再加上如今天下大变,有星宿神兽这等异类降世,更有远古神灵甚至仙人转世重生,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所以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 “放心,我有分寸。倒是你,还好意思说我?”颛和瞥了小道士一眼,没好气地道。 “放心啦,我也有分寸。”小道士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 在众献台不远处,有青铜殿堂耸立,紫气腾腾,绽放耀目光芒,被青色光环环绕着;有彩色玉宫漂浮云间,被飘渺雾气笼罩,有泠泠妙音传出;有弥漫着血气和凌厉杀气的黑色战车,被八头遍身生有鳞片,头顶长有血色独角的高大‘铁麟马’拉着;有灿烂如黄金,萦绕着仙霞神光的步撵,神圣威严,道道龙气盘旋;亦有高达十几丈的‘九馗龙’盘卧在地,九颗头颅昂起,齿牙如刀剑,鳞甲森森闪着乌光,双目烁烁如明珠,口鼻间喷出白气,低沉嘶吼着…… 那是各大势力的驻守之地。 有人注意到了陆虞,被他的速度引起了兴趣,轻咦出声。 “咦,那座献台上的白发小子不过太一境大成,竟有如此速度,都能和‘武止戈’、‘文仓颉’、‘丙午’‘丁巳’这些个小辈相比了,看来是掌握了什么绝世身法或步法。”一只有磨盘大的黄铜颜色的山龟伏卧在那里,身上闪烁宝光,双眼阖着,气息厚重沉凝,如山似岳。龟壳上盘坐着一个灰衣布鞋的光头老人,面容和善满是皱纹,手中持着一柄烟杆,青灰色烟雾缭绕着,袅袅而上,变换着各种形态…… “身周有银白色流光隐现,有虚空波动传出,看来是虚空一脉的法术;而且观其模样,并非是‘纵地金光’,也不是‘星移斗转’、‘一念叠路’,莫非是‘春秋几度’?‘咫尺天涯’?还是‘缩地成寸’?”灰衣老人自语。 “身怀如此绝技却不见经传,而且观其模样颇为陌生,莫非是其他州来的?还是得到了大机缘突然崛起?有趣,有趣!”那灰衣老人弹了弹烟杆,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听雪客,对那小家伙有兴趣?”灰衣老人旁边,一个生有三只眼瞳,身穿银灰色宫装的中年美妇笑着打趣道。“不过这实力有些弱啊,怕是很难守住献台,与这苍梧之野可能是无缘了。” “那不正好!正好让听雪客这老家伙趁虚而入,收了他作弟子。”一道苍老沉闷的声音响起,竟是灰衣老人座下那山龟开口了。 “不急,不急。”那被称作‘听雪客’的光头老人对于一人一龟的调侃也不恼,仍然是满脸笑意,“也许那小家伙有师父呢,我又岂能夺人所好?再说了,那小家伙的天赋,身世,本性我一概不知,怎能如此轻易地就下结论,待我再观察一番。” “说的也是,收徒这等事可大意不得,别的不说,其本性必须要正才行。”那宫装美妇点头。 “行,反正想收徒弟的是你,到底要怎么做也是你说了算,我就不管了,先小憩一会儿。”那头山龟摇了摇脑袋,接着便把眼睛合了上。 听雪客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又把目光投向了陆虞。 …… 献台方圆有十丈左右,四周竖着一根根铭刻着奇异纹路的石柱,外围环绕着圈圈彩色光环,升腾着氤氲雾气。献台通体像是由晶莹地白玉雕刻而成,散发着湛湛的光芒,一道道铭纹烙印在献台上,龙游蛇走,交织成一座山岳。 在四周的石柱上,有一条条幽黑的锁链将其串联到一起,缭绕着黑光,碰撞时竟发出金铁之声,犹如钢铁铸成。 陆虞站在献台上,虚空宝术在暗中运转,眼底泛起灿灿银光,一道道扭曲的波纹向四周扩散,手中持着一口火焰凝成的长剑,剑气冲霄,焰光漫卷,严阵以待!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一万零八百座献台已是尽数被占据,接下来,便是最为激烈,最为残酷的“争台”之战!历代以来,不知有多少修士死在这献台之上! “我的境界要比其他人低一阶,而且籍籍无名,无任何战绩可言,所以必然会被盯上,会有更多的修士对我出手,”陆虞在心里思索,“我有两种应对的方式,第一是拖,运用虚空宝术、缩地成寸和洛书真术等进行防御、躲闪去拖延,只要能支撑过一柱香的时间就算成功;第二便是战,而若要选这一策,那第一战必须要全力以赴,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镇压、击杀,以做威慑!而且无人认识我,就代表着我掌握了什么术法、功技没人知道,这也是可以利用的一个点……” …… 一座献台上,紫府宫传人帝卿静静站立着,身周萦绕的紫色云雾已经淡去,显露出楚楚窈窕的真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襟飘带舞,海棠醉日,飘渺惊鸿,绝世独立。 不时有人看向紫府宫传人,眼神中带着迷醉和惊艳,敬畏和忌惮,但却没有任何一人敢于上前与其争锋。 在其一侧不远处,另一座献台上,来自罗酆山的那黑甲女子‘癸’背负着双手,一头黑发披散垂地,散发莹光,身上笼着一层幽雾,带着死亡的气息。身前台面上是一滩血液和一具尸体,那是前来挑战争台的修士,被其一招毙掉!也因此没有修士敢再与其争台! 另一献台上,是一个身着淡青色连襟长袍的俊逸少年。那少年面如冠玉,目若灿星,剑眉如锋,眉心处有一红印,一头晶莹黑亮的发丝以木簪挽着,束起在头顶。身上青色长袍上有一轮太极沉浮,像是在缓缓旋转着,阴阳二气流转。 这少年便是玄州仙道圣地‘太玄都’的当代嫡系传人——太无极。 此刻那太无极正无聊地盘坐在献台上,手中握着一个黄澄澄的酒葫芦,不时抬手喝上一口。 “这苍梧之野的规则真是奇怪,不论是什么宝器都不能在献台拿出来,即便是个酒葫芦都不行,害得我还去专门买了个普通葫芦。”太无极有些无奈地抱怨道。 “也没人向我出手。”太无极向四周看了看,目光转向一个身穿一袭大红色武袍的少女。 那少女全身被裹在红色武袍内,纤腰如柳不盈一握,腰间环着一条璎珞缠丝红玉腰带,勾勒出动人的曲线;乌云叠鬓,杏脸桃腮,妖娆妩媚,眉间跳动着一抹银色光焰,浑身笼在一团彩色光晕中。 而这少女则是玄州北胎域赫连世家的赫连常曦,同时也是太玄都的当代传人。 太玄都身为可与紫府宫、昆仑神山相媲美的一方悠久古老的仙地,底蕴无穷,神秘莫测,很少现世,且每一代只有一位传人。 不过赫连常曦太过非凡,天生便身具九彩琉璃骨,七窍玲珑心,且眉心泥丸宫中还蕴有神明传承,潜力无限,有仙神之姿,必将一飞冲天。即便是太玄都也动了心,所以这一时代,太玄都便破天荒地走出了两位传人。 第一百零三章 始战 “师妹,你说的那个小道士真有那么不凡?”太无极百无聊赖地冲赫连常曦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夔祖收的那个弟子就是我所说的小道士玄真子公羊真,能被夔祖这等人物看重,你觉得他天赋才情如何?”赫连常曦瞥了太无极一眼,轻笑着回应道。 “也是,”太无极点头,散漫落拓收敛了起来,旋即眼中浮现一抹火热,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若是有机会,定要与其较量一番;还有那重瞳者,号称圣人之相,不败神话,我倒是要掂量掂量他有几斤几两。” “你若真想挑战,为何不去和那‘姜宓牺’计较一番,即便是输了,也没人会笑话、看轻你,反而会敬你是条汉子,那不比重瞳者他们有意思的多?”赫连常曦舒展身体,显露出如春山般玲珑起伏的动人曲线,向太无极调笑道。 “姜宓牺,”太无极重复了一句,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露出复杂之色,有忌惮,也有敬佩和战意升起。“姜宓牺,确实是盖代人物,若不是天地桎梏,囹圄困身,众生皆戴着枷锁前进,必然可成仙!这种旷世奇才,几个元会也不出一个,我自认不是其对手。 不过他只是比我早修炼个十几年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以后的事谁能知道?龙蛇起陆,豪杰并起,万类竞渡,乱世出雄!一切皆有可能发生,若是我二人处在同一境,必然要与其大战一场,拼一个痛快淋漓!若胜,登临极颠,盖压同辈,走上无敌路;便是败了,身死,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太无极腾身而起,浑身释放出汹涌炽烈战意,瞳孔中射出璀璨炽盛的神光,贯透虚空,刺破天穹!衣襟随风猎猎,黑色发丝披散飞扬,背后燃起黑白两色的猛火,焮天铄地,直冲霄汉! …… 光头老人‘听雪客’察觉到了太无极散发的浩然战意,眼皮抬起,向其看了一眼。 “太玄都的那个疯小子是又喝醉了?突然放出气息是怕别人看不到他?” “你都说他是疯小子了,还期望他做事有章法?”一个卧坐在一朵紫色庆云上的黑衣中年人轻笑着开口。声音温和中带着慵懒,一双丹凤眼透着深邃,雪白的长发披散脑后,和通体漆黑的大袖长衫形成鲜明对比,“我倒是挺喜欢这性格,落拓不羁,放浪形骸,疏狂不受拘束,人活一世,就该这样自由,无拘无束,什么都循规蹈矩,规行矩步的,还有什么意思!” “扶摇,”听雪客轻轻甩了甩烟杆,摇头晃脑,嘿嘿笑着,“怪不得你爹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不得不说你爹确实有远见,预料到你就是道“风”,不受控制,散漫跳脱,放荡不羁,太无极那小子和你简直如出一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举步上青云,只手摘星辰,同风追日月,扶摇任纵横,谁教我落拓,白首望沧溟。”黑衫中年人‘扶摇’吟诵,“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若是什么都像你们一样,这辈子就白活这一遭了。” “是,就你潇洒,就你活的像个人,行了!”听雪客没好气地说道,“你活的倒是自在了,可你那‘逍遥庄’呢,茅封草长,青苔黄叶,搞得跟荒山一样,狗都不愿意去,你那几个徒弟不都跑了?我听说是瞒着你又寻了座山?怎么,是要自立门户了?” 听到听雪客的话,周围几人皆是忍俊不禁,露出笑意,更有甚者大笑出声来。 “那几个臭小子都是白痴,脑袋不灵光,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扶摇听到听雪客提起这事,顿时来了气,心里有些气忿和无奈,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逍遥庄‘浮游山’可是我寻了好久,千辛万苦才觅到的,地势暗藏八卦,且正处于‘巽位’,乃是一处‘风道’宝地;而且那浮游山可是一条存活了至少一个元会的‘九野凌霄藤’的遗蜕所化! 正所谓木在天为风,那九野凌霄藤号称与天相连,通贯九野,穷彻凌霄,可以说是‘风道’的现实化身,内蕴造化,玄妙无穷,如此修炼圣地不知有多少人眼热,不知有多少人窥探觊觎,他们竟然还嫌弃,真是给我丢脸!” “你也别怪他们,也不想想,除了你这样的,谁愿意天天待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学会换位思考。”听雪客脸上带笑,如此开解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扶摇看到听雪客的那副表情,那副德行,不由得反讽道,“你那小破山门‘一念快哉’,自你建立起,也有上千年了,现在有几个门人?要说速度,那确实是快,你说第二,没几个人敢说第一!别的不说,就说那逃跑功夫,绝对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可只有速度又有什么用?像这苍梧之野的献台上,靠速度能守住吗?最起码我那几个徒弟论起实力不比人差,交起手来也是应付自如,举重若轻,能将对手压下去!” “战力弱怎么了,速度快就有活命的机会,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那徒弟战力再差,也没有离经叛道,跑去别的山头自立门户!” “你……” 两人皆是情绪激动了起来,被戳到了痛处,引起了心里的愤意,又觉得有些丢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争着争着竟涌起了真火,互相嘲笑,讥讽,甚至对骂起来,就差动手互殴了。 “两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还意气用事,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丢不丢人啊!”两个人身后,一只额头生长有两根晶莹犄角,高有近两丈的遍身赤红色毛发的老猿瓮声瓮气地开口,两颗暗金色的眼瞳像是两盏烁烁发亮的灯笼,有些嫌弃地看着两人。 “多管闲事,一边去!” “不该管的不要管,老实呆着!” 两人一同回应,转头瞪向那头说话的‘朱猿’,语气出奇的一致。 …… “太一大成?”一个黑衫黑发的欣长少年跃上献台,饶有兴趣地看向陆虞。双眼明亮有神,竟是玉石般的暗青色,身上流溢着青光,有一种轻盈如风,飘逸若柳的空灵感。“你觉得以你的实力能守得住这座献台?我不想杀人,自己放弃,退下去!”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又想进苍梧之野,你说怎么办?”陆虞看向黑衫少年,耸了耸肩膀,没有出手。对方不动手,他自然是乐的与其交谈,毕竟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献台上支撑半柱香时间,若是能不去拼杀、鏖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黑衫少年感叹,“那我就送你一把!” 黑衫少年突然暴起,手中青光奔涌,化成一柄闪耀着凌冽寒光的丈长的深青色‘悬叶刀’,青气在其上弥散,一缕缕流风眨眼间将整个献台充满,带着猎猎的刺耳呼啸,雷霆万钧般向陆虞劈斩过去! 陆虞自然是早就有所戒备,警惕着这种情况。见那黑衫少年毫无预兆地突然出手,心中没有丝毫意外和慌乱,手中火焰长剑举起,金乌焰升腾,赤色离鼎火萦绕,又有星辉弥漫,光芒炽盛,像是岩浆在流淌,又像是宇外星河奔涌,裹挟着山岳一般的沛然大力,悍然落向黑衫少年! 轰! 刀剑相碰!火焰长剑和青风长刀尽皆崩碎,爆炸突兀而起,响遏行云的轰鸣声传遍四野! 风暴骤起,火焰漫卷,暴烈肆虐的旋风混着火焰肆意地疯狂咆哮着,破坏着!一道道劲气猛烈地冲击向两人! 两人皆是闷哼出声,身体如遭重击般倒飞出去! 陆虞身体飞退,脚尖在献台石柱上猛地一踏,浑身气息鼓荡翻涌,再次向前冲去!手中再次凝出一口剑来,通体银白绚烂,流光溢彩,像晶石所刻,又有星光烁烁,如同一条星河化成!天色像是蓦然黑了下来,只余下了这一剑,笔直如一的一剑! 北斗七星剑法,第七式!七星归源守作一! “阴阳怒,噫生风!” 黑衫少年双手浮现两团刺目盛烈的黑光和白光,有氤氲的阴阳二气流溢,两气相击,激振出一团漩涡风暴,黑白两色的雷光萦绕,带着噼里啪啦的爆鸣,向陆虞席卷过去! “再接我一式!” 接着那黑衫少年猛然前踏,浑身衣袍哗啦啦作响,手中再度凝现一把丈长‘悬叶刀’,通体暗青,闪着森森地金属光泽,双手擎着,腾跃而起,如虎下山般向陆虞劈杀过去! “解落三秋叶!” 劲风凌冽,卷起漫天的昏黄,呜咽般凄厉的秋风怒号,金戈铁血的煞气,挟着萧萧肃杀的如铁霜寒,向陆虞蜂拥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陆虞,冲猋 陆虞手中银白色‘星辰剑’掠起十几丈长的耀目剑光,带着煊赫之威,凌厉之势,璀璨星光汹涌,滔天剑气狂暴,与‘阴阳怒风’轰然相撞! 轰! 剑光顿时爆碎,众星零散迸溅!如同无数陨星从天坠落,溅起猛烈火焰和烟尘,阴阳怒风散开化成一片‘黑白刃雨’席卷向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淹没了陆虞! “浊波浩浩,清涛荡荡,今来古往无终极!” 陆虞从刺目的刃光中冲出,身上染着血,双眼泛起森寒血色,带着刺骨的寒意,手中一柄幽幽青蓝色的透明如水晶的长剑划出一道亮光,一层层靛青色的水波涟漪隐隐藏着一圈银白色光纹,迅速地向外扩散,将两人包围,接着浩荡的剑气如潮水般汹涌无尽,如同要连接到古今未来,排山倒海而去! 铮!铮!铮! 刀气肆虐,带着秋风般的肃杀,金铁般的凶煞,瞬息而至,与漫天席卷的浪潮般的剑气疯狂相击!凌厉之气盈野,刀剑之声冲霄!像是两头狂暴的凶戾巨兽嘶吼咆哮着,毫不退让的厮杀到一起! 哧!哧!哧! 两人皆被刀气和剑气的海洋淹没,被笼罩在了呼啸的刃光中!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的、数之不尽的伤痕,绯红滚烫的鲜血从浑身流溢出,将两人染成了血色! “虫豸解缘天,虚空织罗网!” 陆虞面色冷肃,对身上的伤毫不在意,双眼紧盯向那黑衫少年,双手璀璨如白银所铸,手指轻动,一条条相互缠绕、勾连的银色丝线顿时从虚空浮现,铭纹密织,明灭灼盛的灿光,聚成一张覆盖方圆几十丈的银白色大网,将黑衫少年笼罩,仿若无形地暗泽泥沼,将其囚困在了里面! 这正是之前陆虞出手时,暗中布藏的手段! “虚空术?!”黑衫少年猛然抬头,惊震地看向陆虞! 陆虞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双眼中的血色越发鲜艳,如同要滴出血来,透着凄厉的凶戾和诡异。弥天的凶煞之气和血光在其身后翻涌,遮天蔽日,弥漫半边天空! 血光迅速汇聚,凝化成一头足有几十丈庞大的凶兽猲狙!赤首鼠目,体状如狼,眼目中闪着嗜血和凶残,浑身赤灰色毛发缭绕冲天血煞气,全身流溢着凶戾和盈野的杀意! 那头猲狙立在一座暗红色的尸山上,一具具姿态狰狞的尸骸堆积起来,脚下是无尽森森尸骨和汇成河流奔涌的血液,血腥气滔天!那道道尸身皆是朝向猲狙,呈趴伏叩拜状! 猲狙伏败图! “猲狙宝术,第一次施展,取你性命!” 陆虞施展出缩地成寸神通,瞬息流光间来到那黑衫少年面前,身后猲狙凶影仰天长啸,乱人心神,刺目的血光在手掌上爆发,森然利爪探出,如同一头真的猲狙伸出了兽爪,猛然向黑衫少年拍击而下! …… “那不是你那三徒弟‘醒骨真人’的孙子吗?”听雪客一直注意着陆虞这里,看到黑衫少年的模样,不禁眉头一挑,冲‘扶摇’说道。“不过情况貌似有些不妙啊!” “嗯?冲猋?”扶摇听到听雪客的话,不禁抬起头望向那处。冲猋,正是那黑衫少年的名字,也是他三弟子醒骨真人的孙子。 扶摇看到那黑衫少年‘冲猋’突然被毫无预兆地逼入了下风,眉头微微一皱。 “扶摇,你那徒曾孙不会折在这里?太一境圆满败给太一境大成,若是传出去,那就有些丢人了。” “不劳你费心。”扶摇眉头舒展开,淡淡地回了句。“既然得了我的传承,自然有能力应付这等场面。” “我记得你那八弟子‘关阊阖’也来了这苍梧之野,准备进入去历练一番,实在不行可以让他找回场子嘛,年龄接近,也不算是欺负人。”听雪客自顾自地说道,完全忽略了扶摇的话,心中已经认定了那冲猋不是陆虞对手,早晚会落败,已经为扶摇想好了“退路”。 扶摇瞥了他一眼,将眼闭上,没有说话。 …… 猲狙利爪轰然而至,挟着滔天的凶焰和吞魂噬身的血煞气,裹着沛然巨力落向黑衫少年‘冲猋’! “给我开!” 冲猋在这间不容瞬、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捏拳印,宏大灿烈,浑身筋肉绷起,气力聚向两只拳头,瞋目嘶喊,疯狂咆哮着,头发倒竖,双目充血,满是冷厉之色! 双手化作了青金色,耀目寒光绽开,一圈圈青色光环萦绕在手,带着铿锵之音,猛然挥动起拳头,悍然砸向那即将落下的猲狙利爪! 嘭! 令人心悸的闷响像是一道闷雷突兀响彻,隆隆滚动,让人心神震颤,又伴着牙酸的裂帛之声,! 咔嚓! 清脆却让人心生寒意的骨裂声清晰响起,森白的骨茬从撕裂地血肉中露出,滴滴殷红鲜血涌出,迸溅,散落向各处,伴着冲猋痛苦地嘶吼声! 那是他的骨与血!他虽然与危机中做出了反应,但终究是有些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做出调整和防御,只能以攻代守,以断掉一臂的代价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觉得丢脸!这是他轻慢对手,疏忽大意之下的严重失误,差点在一个太一境大成的无名之辈手中折戟,丢了师门‘逍遥庄’的脸面,更重要的是,他的手臂断了一条,代表着即便他能够击败、杀死陆虞,也基本不可能守住献台,得到去往苍梧之野的机缘! 这一次,他已经败了! “找死!必取你性命洗我耻辱!” 冲猋瞬间冷静下来,眼中漫出掩不住的杀意!一道道风暴在身后成形,乱云堆积如墨漆黑,雷光电闪伴着急雨,向下覆压下来!烈风发出刺耳尖啸,猎猎席卷,凌厉萧杀,弥漫着金戈杀戮之意浩荡而出! “乱云,舞雪,啸吟雨!” 冲猋脚踏炽亮如电火的怒风,携着一往无前的惨烈之势,骤然向陆虞前冲过去!身上衣袍染血,杀机冲天,一条绚烂匹练在其手掌间汇聚,璀璨盛烈,染着血光,如同一缕缕寒光闪耀的刀刃凝结而成! 继而一掌击出! 陆虞断掉冲猋一臂后,身形轻退,酝酿另一杀招。他自然明白机不旋蹱的道理,时机转瞬即逝,必须要抓住,抓紧,一鼓作气将其击溃甚至杀死,不容许有任何的迟疑和心软!在这座献台上,他必须要做到杀伐果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身形后退的同时,陆虞双瞳骤然亮起!光彩炽烈,犀利摄人心魄,仿佛要焚烧起来,眉心发光,七彩色烟云般朦胧的光辉盛放出来,泥丸宫于虚实中隐现,宏大庄严,焰光烛天! 一幅灿烂画卷倏然从其身后升起。河川迤逦,滔滔奔流东入海,山岳列其间,纵横相连,草木盈原野,星辰日月闪耀万千,如棋列阵,云风流转,绕山纡渎。 正是‘水火演万象’! “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八荒地阔,百川回天!” 陆虞背后图卷蓦然放出莹亮,星辰于天宇深空中棋布罗列,勾勒出一条条铭纹;苍莽无垠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头;月光如水荡漾像是天河从苍穹倾泻而下,与河川相连接,条条江流映照璀璨星光,与天地相连…… 凝化出一片包举宇内的世界! 整个图卷世界显化异象,雾霭弥漫,流光交织,犹如要与天地相合,与虚空交融,像是要从虚幻飘渺中映射到现实天地间,将冲猋包笼在内,甚至将整个献台都覆盖。 冲猋霎那间被图卷世界所笼罩,顿时生出一种困囿之感。肉壳、体内流淌的炁甚至是灵魂,都仿佛陷入艰难囹圄中,身体不由得滞顿了一瞬。 一瞬便是天差地别,生死迥然间! 陆虞瞳孔中倏地射出两道煌煌的绚烂光束,铿锵振鸣,贯透虚空落到了冲猋身上! 缩地成寸神通施展到极致,陆虞双眸太阳般盛烈璀璨,身上升腾起雾光,肉壳承受重压,浑身皮肤崩裂开一道道裂纹,鲜血从其中溢出,如同即将破碎凋零的瓷器! 一条条、一根根明灭交织的秘纹在脚下蔓延开,与虚空感应、交汇,模糊了时间和空间,如同山河颠倒,日月轮转,电光石火间来到冲猋身前! 与此同时,陆虞手掌挥起,血煞之气翻涌,涛浪般从体内滚滚而出!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化成血气聚向手掌。猲狙宝术再次施展,低沉地嘶哮响起,浓密地殷红似血的毛发自手背上生出,利爪从指尖弹出,森芒刺目,豁然覆向冲猋! 冲猋身体猛然一晃,低吼出声,一层湛湛赤辉从身上绽开!一道人面蛇身,生有赤红色鳞片的光影自其身后一闪而逝,一对黑白眼瞳如日月,如阴阳,混沌光氤氲,将身体包裹。此刻冲猋竟像是化成了一团云雾,又像龙蛇般柔而韧,没有了具体形态,竟从画卷世界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 刹时间,掌爪轰然相击! 轰! 如同天崩地裂!狂暴的烈光从两人手间炸开,像是有一颗太阳爆炸,一团蘑菇云升腾,风暴骤起,层层叠叠的劲气扩散开向周围冲击着! 第一百零五章 战败 两人身体同时狠狠地摔飞出去,撞到献台周边的石栏上!顿时浑身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口中喷出血来,骨骼发生爆鸣,气息紊乱萎靡下来!显然皆是受了不轻的伤! “早便料到你这一招,”冲猋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森冷一笑。之前他便因虚空术的束缚而吃了一个大亏,自然早就做出了提防,有化解的手段。“虚空术,确实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可惜我师门自有克制之法!” 但他心中也是颇感憋闷、愤懑,他确实掌握有克制虚空术的秘术,拥有叵测、玄奥之力,但却是属于禁忌术,是以燃烧生命血气甚至精气神为代价所换取的,会让身体有缺,损耗本源之力,不被逼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动用?! 这次交手,他先是启用禁术,燃烧自身气与血,强行挣脱了禁锢,再又与陆虞硬碰一掌,撕裂了肉身,伤到了腑脏,看上去与陆虞伤势相差无几,但其实却要比陆虞严重的多。 陆虞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没有反驳。他施展的乃是领悟自九鼎的‘万象画卷’秘法,并非虚空宝术,但也确实与虚空有关,乃是以水火本源为基础勾动虚空,引起共振,进行封锁。他本打算趁机将其解决,却不承想那黑衫少年冲猋竟有如此克敌妙术,将其化解了。 “虚空宝术…洛书传承……”陆虞心中不停思索起来,寻求给他致命一击的计策。 “你掌握的是缩地成寸神通,”冲猋紧紧盯着陆虞,“确实是玄妙无穷,便是太一圆满境也少有人能比,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该结束了!一招!解决你!”冲猋大吼一声,身上焚起青金色焰光,灼烧着虚空,便是两颗眼瞳都燃起光火,继而一步踏出,脚下延伸出蛛网般的脉络,密密麻麻放出莹亮黄光,转瞬间来到了陆虞面前! 正是其所修炼的绝世篇章,深奥步法,逍遥庄核心传承,‘一念经山海,千尺叠方寸’——方寸步! “确实该结束了。”陆虞低声自语,然后猛地抬起头来,“洛书传承,一五真髓,终该焕出它的盛世光芒!” “奇耦纵连参伍错,谷罗万象归一隅。” 陆虞双手划动,手间浮现清浊气流,似黑似白,亦有星光流彩,氤氲旖旎,眸光变得变得平和,但仍然灿烂如星汉。一道道纵横的纹络相连,铭纹相织,勾连经纬,贯通向四面八方,璀璨如星云,与‘水火演万象’图卷世界交融到一起。 顿时图卷世界发生异象,大日隐退,圆月消踪,星河流转,移星换宿,一颗颗大星罗列棋布,明赫绚烂,勾勒出一只巨龟形状,星雾漫延,映照向下方。又有一层银白色清辉洒落,泛着圈圈涟漪,笼向冲猋。 “摧骨,蚀心,黯销魂!” 冲猋手掌擎起,手心掌纹发亮,一道道纹理纤毫毕现,如同山川河岳落入掌握。其间仿佛有血光流淌,又有黑气旋绕,散发着杀气和煞气。更隐隐有七彩光华闪烁,那是灵魂之力,可灭伤人的精气神,毁其魂魄,阴狠毒辣! 冲猋对面,陆虞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色,离鼎在泥丸宫中震动,鲜艳赤红的离鼎火顺着陆虞手臂缠绕而上,将陆虞整条胳膊包裹,像是有灵性一样翻舞,炽盛而灼热,空气仿佛都焚烧起来! 这是陆虞第一次如此多的运用离鼎火。这种火焰太过恐怖,无物不燃,无物不焚,即便已经炼化了离鼎,但仍是桀骜难驯,难以控制,一不小心就会反伤到自己。 陆虞施展出缩地成寸,捏起拳印,赤焰升腾;冲猋运起方寸步,赤光黑气缭绕,两人于转瞬之间相碰,拳掌轰然相击! 轰鸣如霹雳,天崩地裂,整个献台仿佛都摇晃起来! 陆虞倒飞出去,只觉一股森冷死气疯狂钻入身体,在体内肆虐,四处乱窜,侵蚀着他的肉壳;又有七彩光冲击着陆虞眉心,欲要绞杀他灵魂! “焚炼,镇压!”陆虞心中嘶吼,浑身气与血翻涌沸腾,脑海中观想出一棵擎天的金色巨树,每片树叶都灿灿如金,燃着火光,更有十颗太阳悬挂,金乌振翼啼鸣!正是扶桑神木! 金乌火焰和离鼎火汹涌而出,冲向漆黑死气;扶桑神木摇晃,叶片哗哗作响,焰光烛天,离鼎更是震颤,发出铿锵神音,青光大盛,像是挣脱了苍梧之野冥冥中的束缚,与扶桑神木向那七彩光镇压过去! 更有神秘玉牌无声无息中透出玄黄气、混沌光,雾霭弥漫,涌入陆虞体内…… 对面,黑衫少年冲猋同样不好受。那赤色火焰犹若虺豸般攀附在他的手掌间,手臂上,慢慢焚烧着,噬咬着,欲将血肉甚至骨骼都烧融掉!锥心的刺痛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神,冷汗如雨下,齿间咬出血来,像是要将灵魂撕裂! “枯骨立古今,红尘不沾身!”冲猋低吼,面庞赤红,青筋暴起,显的有些狰狞!一层光怪陆离的图景从其身上显化出来,闪烁着光纹,飞速地变幻着。他在催动秘术,想要将那诡异的赤火剥离下来。 正在这时,暗藏有洛书‘九畴脉相’的图卷世界已然降落下来,流光溢彩,闪耀着星光,亦是覆盖有一层银芒,将冲猋笼盖于其中。 陆虞见状,脚掌狠狠地一踏献台,脚下散逸流光,光影变幻,奔掠到冲猋前,指间掐剑诀,霞光溢彩,湛湛生辉,剑气冲霄,铮铮而鸣! “竟然还活着,也没有受伤?弥留掌被他化解了?!”冲猋见陆虞竟没有什么伤势显露,不禁眼神一凛,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做到的?有克制之法?” 他修炼有‘弥留掌’,自然知道这种掌法的厉害。弥留掌,又称‘大渐弥留掌’,可蚀肉身,可破灵魂,带着死气,颇显阴毒,动辄便会灭人性命!正所谓大渐弥留,垂死挣扎,就是取其中之意。 之前与他交过手的修士,受他一招弥留掌,即便不死也是重伤。这一掌法,莫说是在‘百珪郡’,便是在整个祖州,都有不小的凶名! “该死!又是虚空术?!”图卷世界笼落,冲猋脸色不禁一变,心里生出一股怨忿,又觉得耻辱,眼中露出怒火。再一再二不再三,那白发少年每次出手都会用虚空宝术如禁锢他,这是觉得他可欺吗?在戏耍于他?! “你在辱我吗?”冲猋低吼,面色森冷满是杀意,颇显狰狞,“只是用这一招式,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飞白盘,折心刀!” 一束束璀璨烈光在冲猋身后绽开,铿锵作响,刀气激射,在虚空划出道道白痕,凌冽而霸道,又携着一股惨烈之势,化作一轮盛放的‘刀盘’,煌煌如大日,悬浮在冲猋脑后,刀吟声冲霄撕裂云层,旋转着,向陆虞横扫过去! 陆虞也是没想到自己的设计竟会引起冲猋如此大的愤怒,但却是无心之举。他一直在尽量的隐藏实力,杀伐手段也只是用出了剑法和猲狙宝术,虚空宝术只运用了禁锢之力,一切皆在一个“守”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迎敌,与对方硬碰硬。他是要守住献台。 陆虞对自己有信心,但却并不会自大,至少十几万修士争夺这一万零八百座献台,也就是说十几个修者中才会有一个可获得,这还不算紫府宫传人帝卿,太玄都的太无极、赫连常曦,罗酆山走出的癸等,竞争太激烈,要以命去赌。 他境界要弱一筹,自然不会选择正面搏杀,防守拖延才是明智选择。而虚空宝术等就是变数,是他成功的契机。 对于虚空宝术,他已是登堂入室,掌握有种种妙法,攻杀、防御、束缚甚至幻境等皆有,且诡谲难测,难以捉摸,防不胜防,有奇效妙用,与缩地成寸及洛书道法相配合更是相得益彰,这是他守台制胜的关键,自然不会轻易暴露。 冲猋所施展的煊赫如大日的刀盘呼啸着,掀起风暴,卷动虚空,瞬间横扫过来! “九畴脉相,囿一隅!” 陆虞低喝,暗中结印。隐藏有洛书道法‘九畴脉相’的图卷世界已然将冲猋笼罩,星云脉络连成的巨龟虚影动了起来,发出耀目星光,将冲猋镇压,封困起来! 手中所掐剑诀,剑气汹涌澎湃向前漫卷,并指如剑,炽盛而凌厉,闪着寒光,发出风雷震震声,向冲猋心口刺去! “挣脱!” 冲猋大吼,身后赤色人面蛇身光影再次闪过,血气沸腾起来,额骨发光,燃烧祭出己身,再次施展出禁忌术,欲要摆脱开陆虞的禁锢! 但这次却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结果。即便是血气焰光升腾,精气神焚烧,将虚空都灼炼的扭曲起来,仍是没有任何作用。这一次他失策了! “徒做无用功,结束了!” 陆虞面色淡漠,剑指落下,瞬间贯穿了冲猋的胸膛,在其胸前绞出一个透亮血洞,殷红鲜血喷溅出来,露出森然白骨。冲猋身上气息霎时跌落、萎靡下去,奄奄一息,近乎垂死!但他终究还活着,陆虞这一指避开了他的心脏,留了他一条命。 第一百零六章 肥遗,浑洪 “叱!” 陆虞暴喝一声,拳头上覆上一层湛湛银光,灿然闪耀,像是有一面大镜浮现,又像是一团漩涡转动,圈圈波纹环绕,举拳轰向那轮‘折心刀盘’! 轰! 折心刀盘轰鸣,道道裂痕浮现,咔嚓作响,继而解体爆炸,刀光崩碎,刀气不受控制向四周席卷肆虐,汹涌扑向陆虞! 陆虞双手向前推出,一道道光纹浮现,层层叠叠交织,将暴乱的刀气阻挡,同时脚下出现模糊光影,银光流淌,脚踏缩地成寸,飞快向后遁去。 “这是什么招式,竟如此奇怪?!”陆虞满是惊异地盯着那已经崩碎爆炸成漫天烟与火的折心刀盘,扫了一眼冲猋,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显现,鲜血滴落,陆虞的手指几乎被刀盘割裂下来!“分明已经失去控制,应该消散才对,竟还能自动向前攻伐!” 但陆虞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暗叹侥幸,若不是失去了冲猋的掌控,刀气不再凝实,刀盘威力大减,陆虞这只手怕是已经废了! “你刚才施展的绝不是虚空术,”冲猋的虚弱声音响起,双眼紧盯向陆虞,“有‘道’的力量映现,禁忌术不能消融,那是什么?!” 陆虞抬头望着冲猋,撇了撇嘴,道:“我用的什么招数和你有何干系?怎么,还想继续和我动手?” “嘿,有趣。”冲猋也冷静下来,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透出一丝莫名之色,向四周扫了一圈,“提醒你一句,对你那神秘手段感兴趣的可不止是我,自求多福。” 说完,冲猋也不再停留,艰难站起,走下献台,步履蹒跚,踽踽向远处行去。 陆虞看向四周,有老者,亦有少年,皆在注视向他,神色不一。有几人眼中流露出诡异之色,也有人看着陆虞,带有好奇,或是有觊觎之心显露。 陆虞眼目低垂,沉默不言。 最后这一回合,他能够出其不意地禁锢住冲猋,将其重伤击败,自然是靠的洛书道法。这是不同于虚空宝术的桎梏,是天地间规则和秩序体现,是道与理的显化,对其进行束缚和禁锢。两种术的源头不同,根本不同,自然不能用同种手段去降伏。 献台周围,想要动手的几人有些踌躇,犹豫不定,对那能够禁锢、封困的神秘术法很是忌惮。 冲猋他们都知其来历,百珪郡逍遥庄,传承很是不弱,拥有不小名气,那禁忌术更是鲜有人不知,据说是逍遥庄主‘扶摇’从一座神灵大墓中挖出来的,奇诡莫测,拥有神魔之力,但却被陆虞给破了,让他们不得不更加防备。 陆虞见他们这样,无人上前,自然是乐得如此。能够不动手轻松守得献台,谁会嫌弃? 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机,你胆子很大啊,竟敢来此,这可不是明智之举,我若是你,早就逃遁躲藏起来了。” 一道冷漠地声音远远传过来,霹雳般在陆虞等耳边炸响,继而一束赤光倏地一闪,由远及近,落到了献台之前,显现出真身来。 一个身披青黑色金属甲胄的青年自赤光中走出,身材高大,身上弥漫着令人颤栗的凶厉、荒蛮之气,双眸狭长,赤红如烈焰,额头正中生长有一枚暗紫色鳞片,紫气莹莹,布满了纹理。那甲胄青年面无表情,脸庞如刀削斧凿,带着冷冽,视向陆虞。 “浑夕是死在你手上,九州无尽大,不知尽头,今天却让你我相碰,看来是你命该绝于此。” “浑夕…你也是肥遗一族的?与他有关系?” 陆虞回想起来,在符禺山曾有一条肥遗死在自己手中,且给他种下了一枚血魂烙印。那血魂烙印是由心头精血和灵魂胎光凝聚而成,几乎不可消除,直到现在还附着在他心脏上。这甲胄青年应该就是籍此寻到自己的。 “吾名浑洪。”甲胄青年回应。 “浑夕与吾同出一脉,他该称我一声兄长。浑夕虽然说不成器,实力太弱,血脉驳杂,但终究是我肥遗一族的后裔,你杀了他,便要付出代价,为他去陪葬。” “嘶,竟然是浑洪,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没想到这个白发少年竟然敢杀肥遗一族的族人,这一次遇到浑洪,算他倒霉,怕是凶多吉少了。”旁边,有修士认出浑洪身份,不禁心头一惊。 “确实,那白发少年怕是要殒命在此了。”有人叹息,“那浑夕我也听说过,有些天赋,但只是肥遗一族旁系后裔,血脉不纯,怕是连肥遗宝术都没有掌握,被杀倒也正常,但终究是属于肥遗一族,自然是受到庇护,会为其复仇。” “这肥遗一族族人数量极少,很是护短,且凶蛮霸道,动辄便要取人性命,不可轻易招惹,怕是性命危矣!” “那浑洪实力如何?”有少年低声询问身旁老人。 “实力高深,早已圆满,难以揣测。”那老人解答,面色凝重,“拥有纯净的肥遗一族嫡系血脉,传承可怖,远非浑夕那等血脉驳杂的旁系可比。据说浑洪曾与亢金龙交过手,虽不知结果,但能在亢金龙这等绝世人物手中活下来,且完好无伤,自然是非同一般!” “血气如岩浆般沸腾,炽盛如大日,汹涌如汪洋,难以想象!”一个额间生有一颗白色竖眼的三眼乌鸦开口,站在一个黑袍姑娘肩头上,竖眼中有阴阳颠倒轮转,有星辰点亮又熄灭……它看到浑洪的血气澎湃升腾,如狼烟滚滚冲霄汉! “他是肥遗一族这一代最强吗?”有人询问。 “不是,”有修士摇头,是一头生有三颗头颅的老虎,身上宝光灿灿,霞光蒸腾,巍峨威严,拥有开明兽血脉,来自于凤麟州,乃是昆仑神山上的一位宿老。“还有一肥遗,惊才绝艳,天纵之资,可与亢金龙等相抗衡,可与其祖先相媲美,名叫浑惆怅。” “浑惆怅!确实惊艳!走上了一条与其祖先截然不同的路,但却有可能超越其祖先,登临绝巅!”一旁有其他老辈修士感叹。即便是身处不同时代,且实力要超出其许多,但仍然要承认浑惆怅之惊才绝艳,那是必将一飞冲天的人物,可称盖世奇女子! 陆虞正与浑洪对峙,听到浑惆怅之名,即便是身处敌对,也是不得不叹服。他虽然没有见过浑惆怅,却听闻过她的大名。 虽为女子身,但却战力惊天,盖世无匹,杀伐果断,肥遗宝术出神入化,且有大气运,获得过一至强上古神兽传承,神秘莫测,盖压同辈修士!可与亢金龙,烛九阴血脉后裔,神明‘英招’的传人,神明‘陆吾’的传人,神明‘武罗’的传人等争锋,可与剑十三,鱼俱罗,太无极,帝卿这等人物并列! 浑洪站立原地,对众人夸赞、感叹浑惆怅之言语置若罔闻,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双眼紧盯向陆虞,身周气息鼓荡,波涛般汹涌,仿佛随时要发出致命一击! 陆虞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浑洪,警惕至极,不敢有丝毫放松。虚空宝术早已竭力运转起来,在体外化成一圈璀璨银环悬浮在身后,一面大镜浮浮沉沉,映照出无数光影,脚下铭纹延伸,流光闪烁,缩地成寸神通施展开来,体内的炁滚滚疯狂奔涌着,火光滔天,发出咆哮声! 他的实力境界本就弱上浑洪一筹,再加上身上带伤,对浑洪所掌握的术法等能力也是一无所知,处在劣势;而对方却是精气神完满充沛,知道他掌握有虚空宝术等,可谓是占尽优势。 这一战,对陆虞来说,是极其危险,甚至是性命攸关的一战,只能赢,不能输,输便是死!所以陆虞不能再继续隐藏下去,必须要使出十分甚至十二分的气力,拼尽手段去对战浑洪,而且必须要击败他! “明明你就在他们眼前,但他们所议的却都是有关浑惆怅,赞叹称道与崇敬的也是浑惆怅,你竟对此听而不闻,不觉得耻辱丢脸吗?”陆虞突然开口,嘴角浮现冷笑和不屑。 “他们如何评价,与我无关,我更不会在意。如此激我,无用,我自不会受你影响,只会让我更想杀你!”浑洪冷漠回应,没有一丝波动。 “是吗?悲哀。”陆虞冷笑,接着回应道,没有再开口。 “明堂上,日月瞳。” 浑洪突兀动手,双目炽盛,瞳孔中浮现出两个灿烂的符号,勾勒象形若日月,如日煌煌,如月皎皎,放出无量光,燃烧起炽焰,一赤一黄两道璀璨光柱从瞳孔中贯射而出,直向陆虞暴射而去! “圆念定神,虚空长固!” 陆虞早便有所戒备,时刻紧绷着,注意着浑洪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他突然出招,顿时瞳孔一缩,沉喝一声,虚空宝术施展开来,银白色光华如同一片浩然星海从其背后升起,闪烁耀目,流光溢彩,一条条铭纹汇成的脉络如星河般延展流淌,覆压整片天空,亦将浑洪笼罩在内!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斗 “虚真!凝空!一指间!” 陆虞手指并起,一层璀璨银光像是水银一般顺着手臂流淌,将陆虞手指包裹起来,如同白银浇铸而成,灿灿夺目,瑰丽的铭纹于虚空中落下,烙印在陆虞手指上,引动冥冥中天地大势,然后一指向浑洪点出! 虚空指光与浑洪两道瞳光瞬息间相击,互相侵蚀着,湮灭着,震荡虚空,撕裂开一道道黑痕,绞灭着周围的一切,一团团银色,赤色,黄色的光轰然爆炸,焚烧起来,震动四野,声彻九霄! 陆虞闷哼一身,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盯向对面浑洪,手指轻轻动着,时刻准备再度出手。 “虚空术,果然玄妙,勾连大势,引动天地,太一境大成,竟能勉强抵住我这一式,怪不得浑夕会死在你手上,可惜,这还远远不够!” 浑洪猛然向前踏出一步,额头正中那枚暗紫色鳞片骤然亮起,血气涌动,放出盛烈光芒,背后燃起燎天猛火,暗紫色火焰汹涌弥漫,疯狂向前席卷,一头肥遗自火焰中凝聚成形。长达百丈,生有六足四翼,浑身紫焰腾腾,鳞片清晰可见,如一座座大磨盘,闪烁着紫光;四翼展开,遮天蔽日,仰天嘶啸,发出刺耳尖鸣! “祖鳞脉,肥遗相!” 那头紫焰所凝成的肥遗俯视看向陆虞,双目如同两轮太阳,让人不敢直视,灿烈生辉,凶气盈野,闪烁着人性化的森冷和高傲。接着巨尾狠狠一甩,猛地向陆虞轰去! “肥遗祖血脉的映现,果然不同凡响,确实远不是浑夕这等旁系不纯血脉可比,不过就凭这,怕还是镇不住我!” “斩!” 陆虞目光冷冽,手中化出一口长剑,银白璀璨,烙印七星,凌厉闪耀寒光,剑气如霜,封寒四方!双脚踏地,猛然冲天而起,陆虞双手持着剑,向那巨尾悍然劈下! 轰! 震耳爆炸轰鸣,陆虞手中长剑崩碎,肥遗的尾巴也被斩断,然后爆炸开来,火焰焮天铄地,将附近的草木皆焚成灰烬,热浪滚滚,紫色的火云澎湃漫卷十几里! “吼!” 肥遗愤怒咆哮,口中喷吐黑色烈焰,六只近十丈庞大的爪子自火焰中探出,遮天蔽日,火焰熊熊,鳞片耀耀如铁,几乎同时向陆虞镇杀过来! “潮中藏剑,胸中蕴气,手演道神游,大鱼舞虚空!” 陆虞悬浮半空,双臂舞动出玄妙轨迹,烙印下一道道痕迹,凝聚成一个仿若天成,大道孕养的符文。整个人好像与虚空融为了一体,浑身像是镀上了一层白银般灿烂发光,发丝迎风乱飞。 背后银白色光华浩瀚连天,海潮般起伏着,一条银白色的大鱼自其中游出,长不过几丈,鳞片炳焕明亮,像一面面镜子,反射着刺眼明光! 银色大鱼倏忽而动,像是在虚空中穿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流光瞬息间便游至肥遗六爪之前。 “如剑。”陆虞眼神冷寒,轻声开口。 那头银色大鱼豁然一变,凌厉四射,锋锐逼人,灿然如一口开天刃,绽出万千道剑气,剑气滔天漫卷,让人观之便觉眼瞳刺痛! 哧! 银色大鱼如一柄天剑劈落,若一道匹练横空,锐利无匹,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划破空气,带起刺耳的尖鸣,在虚空留下一道深深地白痕,竟将那肥遗巨爪刹那间切割截断!断处光华如镜! 哧!哧!哧! 大鱼又如电光般闪过,将六只肥遗爪一一斩落! “好一招虚空化鱼,剑合虚空,能够将虚空道和剑道同时演绎到如此境界,整个九州天地也少有人能及。”浑洪拊掌,开口感叹道,对于自己的‘肥遗祖相’被破也毫不在意。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隐藏了实力,与那逍遥庄的修士交手时留有暗招。”浑洪狭长的眸子微眯,突然话音一转,轻笑一声,“掌握有虚空宝术,却只用其禁锢之能,这是想要迷惑其他修士,于关键时刻再起决胜之用?可惜遇到了我,只能暴露出来,让你计划落空了。” 献台外,那些围观,且本打算出手的修士不禁震惊,他们没想到陆虞和冲猋两人浴血鏖战,在激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殒命的情况下,陆虞竟然还暗中留有余力,藏有手段。但就在如此情况下,陆虞却胜了冲猋,而自身只是轻伤,这让他们不得不重新预估陆虞战力的层阶。 同时这也让他们暗感警醒、忌惮和庆幸,自己没有急着出手,而是被浑洪抢了先,被他试探了出来,不然此刻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陆虞听了浑洪的话,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这应该算是你的最强手段了,既然如此,你也该去死了!”浑洪脸色突然一变,一股煞气自眼底涌出,杀气凌云,身上青黑色金属甲胄铿锵作响,细密的紫色鳞片覆满全身,狭长的眸子中瞳仁竖起,冷漠无情,两肋下生出四条手臂,亦是长满鳞片,生有利爪。 同时背后那头百丈长的肥遗骤缩变小,化成一条三丈长的暗紫色肥遗。肥遗身如同晶石雕刻而成,浑身鳞片晶莹如琉璃,片片分明,趾爪如刀,闪着寒光,双眼漆黑,萦绕着深沉地紫色火焰,四只翅翼轻轻扇动着,身影忽闪,模糊难辨位置。 唰! 浑洪在陆虞身侧突兀出现,六条臂爪从不同方向探出,缭绕着紫色猛火,或抓,或拍,或掏,猛然向陆虞身上击去! 而在浑洪动手的刹那,那条身形模糊不定的肥遗也突然箭矢般窜出,像是一道紫色的闪电,鬼出电入,袭向陆虞背后心口处! “好快的速度!”陆虞瞳孔骤缩,心中震惊,若不是修炼有虚空宝术,对空间的变化和波动十分敏感,感知能力远超他人,他甚至不会感觉到浑洪来到了他的身边! 单论速度,浑洪甚至还要比修炼有缩地成寸的陆虞要快上一丝!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陆虞瞋目大喝,虚空宝术演绎,银色光华从身上绽开,无形的波动层层叠叠地向外扩散,弥漫向四面八方。虚空像是化作一片泥沼地,一股困陷束缚之力爆发,向浑洪和肥遗挤压过去! 与此同时,一口长剑迅速在其手间凝出,一抹昏暗的赤光乍起,带着凌冽的森寒和金戈般的肃杀之气,映现灿烂黄昏的霞光,那是垂暮将坠落的象征! “渔阳剑诀!弓背霞明剑照霜,高天白露映红阳!” 剑光如染血残霞,凌厉剑气飓风一样爆发,霎时漫天席卷,疯狂向浑洪、肥遗笼盖过去! 嗡!嗡!嗡! 剑光与浑洪臂爪碰到一起,刺目火花迸溅,金铁之声嗡鸣,铿锵作响,彻响四方,带起片片鳞片、血珠! “杀!” 陆虞猛地转身,目眦欲裂,瞋目暴喝,手间缠绕上缕缕赤金色流光,翎羽状光纹浮现,黄金色焰火升腾,拳头仿若一颗炽烈大日焚烧,悍然向肥遗轰杀过去! 轰! 紫色与金色火焰炸开,纷落向四周,向外席卷,陆虞与那头肥遗向后倒飞出去,撞到献台石栏上!陆虞看了一眼已经皮开肉绽的手掌和腰间鲜血淋漓的狭长伤口,没有言语。 “还有何招式,尽将使出来,不然你将陨落于此!”浑洪开口。 “不劳费心。” “嘿。”浑洪身体一晃,化作一缕光,周身血气沸腾弥漫,与肥遗再次向陆虞攻伐过去! 陆虞身形猛地一耸,浑身气血亦是涌动翻滚起来,金色灿光从身上每一寸绽出,金乌火焰缠绕,又有血煞之气席卷,利爪从指尖弹出,血腥气摄人心魄!如同一尊金身,又像是一头凶魔,手中掐剑诀,剑气肆意冲霄汉,凌厉四射,滚滚漫卷! 轰!轰!轰! 不过片刻间,两人已是不知交手了多少次。轰鸣穷彻寰宇,汹涌席卷的火焰爆碎成漫天焰光,坠落在各处,剑气更是肆虐无尽,将方圆几里土地裂出无数深痕,摧残的不成样子,几乎将其翻倒了过来! 殷红滚热的鲜血遍洒,陆虞身上血肉翻卷,伤痕累累,整个人已是被染成了红色! “裂!” 浑洪豁然一爪抓出,直取陆虞的心口,脸上露出几分狞然!焰光腾腾欲焮天,利爪如锥,寒芒染血,仿佛虚空都为之扭曲,将空间都撕裂开来! 陆虞浑身绷起,面色沉凝,双手一旋,手上覆上一层湛亮的银芒,一圈圈波纹向四周荡开,对浑洪那六只臂爪进行格挡。 “开!”浑洪沉吼一声,音波如同实质一般,淡金色光纹闪耀,化作波涛席卷,向陆虞轰鸣镇压过去!陆虞顿时心神一恍惚,手下动作慢了一瞬,没有挡住浑洪这一爪! 浑洪趁机一爪抓下,如同刀刃刺出,几乎将陆虞的心脏剜了出来! 陆虞只觉心口突然撕扯般疼痛,仿佛瞬间堕入了阴冥中,岌岌将死!如同垂死挣扎一般,陆虞猛地一咬舌尖,瞬间清醒过来,浑身流光汹涌暴涨,鬼出电入向后退去! 第一百零八章 退却 脚步稍停,陆虞扫了一眼心口的伤势,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胸骨几乎被抓碎,白骨森然,跳动的心脏隐约可见,鲜血滚滚涌出!只差那咫尺的距离,陆虞就会变成一具尸体!陆虞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惊恐后怕,那一瞬间,陆虞只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百年梦寐,万古虚空!镜现!” 陆虞嘶声暴喝,眼中闪现狠意。他明白,必须要想办法重创浑洪才行,要不然,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只有拼命,才有一线生机! 一面面似真似幻的镜子自虚空浮现,瑰丽的符文在其上延展,映照着种种模糊景象,被一条条璀璨的铭纹锁链相连接,光影变幻,演化出一片迷幻的空间!将浑洪囿困于其中! “不错的虚空幻阵,可是你觉得能困的住我吗?”浑洪的声音从朦胧梦魇的‘镜空间’中传出来。 陆虞不答,置若罔闻,继续施展手段。 “冯虚无迹,御风穿空。” 陆虞双眸大睁,眼瞳中射出刺目神光,于刹那间施展出虚空宝术,银白色的光华仿佛流沙一般粒粒点点,在陆虞身周流淌,如星河流转,面前虚空突兀地裂开了一道漆黑裂缝,不稳定地剧烈闪烁着,陆虞一步踏出,身体竟莫名地消失不见! “古剑八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陬。” 陆虞身形倏地出现在浑洪身后,仿若穿越了时空的阻隔,道则的限制。手掌并起,让人心颤的森芒寒光在陆虞手间流转,剑光在陆虞手侧凝聚,铮铮震吟,犹如龙吟虎啸声,散发心悸恐惧之厉气! 唰! 一掌劈落!陆虞之手仿佛一口天剑,锋锐而摄人,从虚空中无声闪现,如同天罚,携着千钧之力向着浑洪脊骨背心处狠狠劈了下去! 浑洪只觉一股冷意骤然灌上天灵,如坠冰窖中,全身涌出冷汗,几乎喘不过气来! “御!” 浑洪嘶吼着,目眦尽裂,眼瞳中充斥上血色。甚至已来不及转身,猛地向前扑去,同时身上鳞片骤然亮起,层层叠叠堆积,抵挡那已然落下的手剑! 锵! 陆虞只觉这一掌就像是斩到了坚不可摧的银山铁壁之上,金铁之声铮铮而鸣,火星迸溅,鲜血喷落,手臂都被震的麻木几乎痉挛!但浑洪还活着,没有被分斩,终究没有取到陆虞想要的结果! “可惜了,还是实力太弱!”陆虞吐出一口血来,气息委顿,面色唰地苍白了下去,看了眼身上的伤势,心中感叹一声,身形却是毫不迟疑,手剑收回,抬腿一式鞭腿抽到浑洪身上,猛地将其踢飞出去! 浑洪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着,好像一条破麻袋一般乱飞出去,然后重重地砸在了献台上!溅起一片血! “好,好啊!是我低估你了!” 浑洪从献台上站起身,鲜血从嘴中咳出,死死地盯着陆虞,怒不可遏,双瞳赤红如滴血,眼中绽出泼天杀意,满头乱发飞舞,发出低沉嘶啸声,浑身气息疯狂涌动,紫焰焚天,将陆虞包围! 陆虞这遽然一剑,几乎将浑洪的脊骨斩断,差点要了他的命!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后怕!他万万没想到,陆虞对虚空的掌控竟到了如此境界,这几乎是无解的一招! 单是这一处伤,便让他身受重创,战力大跌,甚至一不小心还会有性命之危!这一招之伤,一剑之辱,即便是将陆虞千刀万剐都不罢休! “虽然没能杀了他,但能将浑洪重伤,也算是成功,在我意料之中。”陆虞心底自语,“脊骨几乎被劈断,有殒命之险,我倒是要看看他还会不会再动手,去以命相拼。” “若是不杀了你,我浑洪还如何立足于这九州天地!若是不杀了你,如何消我心头之恨!”浑洪声音阴森,身上气势如同一座火山般剧烈跌宕着,火气汹汹升腾,即将喷发! “要杀我?你可要想好了,”陆虞双目直直地凝视着浑洪,冷笑连连,“如今你我皆是身受重伤,实力大降,若是再交手,那就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结局。 别的不说,这苍梧之野,肯定是没有机会进去了;再有,你觉得为了给一个血脉驳杂的旁系后裔报仇而搭上性命,值得吗?你可是肥遗一族的嫡系传人,血脉纯净,天赋卓绝,仅次于浑惆怅,未来无限光明,若是死在这里,你甘心吗?” “死在这里?谁给你的自信?我二人只有一个会死,那就是你,我会亲手了绝你的性命!” “我既然能重伤你,自然也有办法杀死你,尽管可能会重伤垂死甚至搭上自己的命。以命换命,我还是能做到的,你要不要试一试。”陆虞逼视着他,淡漠又带着几分不屑。 “你…”浑洪面色阴晴不定,眼中仍是怒火升腾,但心底不由得犹豫起来。陆虞所说的他自然也明白,而且他要比陆虞惜命的多,也要想的更多。 就像陆虞说的那样,两人若是再动手,绝对会失去进入苍梧之野的机会,甚至陨落于此地,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的;至于浑夕,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族人,仅此而已,他自然不会为了浑夕而连累到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浑惆怅天赋才情实力更胜他一筹,但她却无心权力地位,一心只追求无上的力量,只为成仙,而他,就成了族长的最佳人选。 掌控整个肥遗一族的力量,高高在上,俯视天下,这才是他所追求的。 “你若是现在放弃对我出手,也许还能夺到一座献台,获得进入苍梧之野的机会,若是继续纠缠…嘿嘿!”陆虞冷冷一笑,打断了浑洪的沉思。 “进入苍梧之野,我必取你性命!”浑洪留下一句威胁,脚下火光闪烁,迅速消失在远处。不管是何原因,又作何打算,浑洪终究还是有所顾虑,放弃了对陆虞动手。 陆虞看着浑洪消失的身影,也是不由得松了口气。浑洪有所顾忌,不想以性命去赌,他也同样如此,若是能活着,谁想死去? …… “嗯,不错,那白发小子这一手虚空术,不说是登峰造极,却也勉勉强强可以说是登堂入室了,”听雪客在远处,盘坐在老山龟背上,一直注意着陆虞。看到他先是战败冲猋,再与浑洪相拼,将其逼离而去,不由得满意点头。 “而且还将其与剑术相结合,诡变难测中又添锋锐杀势,有想法,有天赋,不错。”听雪客赞叹,越看越是满意。 “你在这里夸赞有何用,那白发少年说不定还不想认你做师父呢。”听雪客身侧,那身穿银灰色宫装的中年美妇调笑道。 “那又如何,”听雪客满不在乎,“我认可、看好他是我的事,他是否愿意拜我为师是他的事,这两件事并不冲突,若是他成不了我的弟子,只能说我二人无缘分罢了。” “你倒是看的开。” “咦,那是谁?”正在两人交谈时,一个身穿银色甲胄的高大男子突然低语。 那银色甲胄男子立身于一辆漆黑的战车之上,战车布满刀剑痕,金戈铁马仿佛浮现眼前,带着岁月的斑驳,凌厉杀气冲霄,血煞之气不知过了多久仍然弥漫不散,震摄人心神魄。 一身银色的甲胄亦是斑驳黯淡,染有洗不去的血迹,沧桑而凶煞,将全身包裹在内,头盔将面目都掩藏在其中,辩不明身份。 “那是…鲲鹏子!”悬浮在一团淡青色庆云上的白玉宫中,一道有些苍老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又带着几分惊异。 众人皆是凝神细看过去。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立于献台上,浑身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中,灿金色光华弥漫,混沌气流缭绕,背后双翼垂落,若掩天之云。白金色翎羽灿烂生辉,如金铁铿锵而鸣,上面且布有漆黑的鳞状斑纹,漩涡般深邃幽暗…… 即便是在场这些老古董、老妖怪,境界高深,实力难测,也难以窥视到其真面目,看不透其真形。 “确实是鲲鹏子,”一个头顶生有两根黑角,身后垂着一条豹尾的粗犷魁伟麻袍老者开口,面色颇为凝重,眼中异彩闪烁,“当年我昆仑神山有大妖无意间闯进了‘北冥海’鲲鹏巢穴中,发现了一口充斥着混沌气、阴阳气的造化洞,且在其中寻到了一颗鲲鹏卵。 不过还未等它出世,便被老渔父给封印了起来,说是时机未到。一直到现在,已是数千年过去了,没有想到封印竟被解开了,鲲鹏出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又会搅起多大的风波。” “老渔父…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 “与那鲲鹏子对峙的小丫头是谁?我竟然看不出其根底?”又有人开口问道,是一身披暗红色大袍的白发老妪。那老妪自一开始便将目光投向鲲鹏子对面的少女,眼瞳中有大星转动、排列,亦有日月隐现,云霞奔流,闪着玄奥的光。 老妪来自七星宫,她在运转卜筮、推演星术,想要推测那少女的身份,却像是被重重迷雾阻隔,又像是被什么斩断了关联一般,前方一片迷蒙,看不出任何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神州来客 “我想问的就是那少女的身份。”那黑色战车上的银色甲胄男子又开口道,声音冷漠。 “看不清,辩不明,应该是有大神通者隐藏了其身份,冥冥中的线被截断了,因果难寻,不可轻易推演。”听雪客身下,那头老山龟慢吞吞地开口,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皇伏羲风氏一脉的人马护送那女娃来的。”有人开口,将目光转向了天皇一脉所在处,眼神中透着莫名之色。“不知道兄能否为我们解惑?” “不错,确实是我天皇风氏一脉将其送来的。”静默了片刻,那座通体灿烂如黄金所铸,升腾着绚烂紫气,盘绕着条条紫金色龙气,萦绕着仙霞神光的步撵中,有威严深沉的声音传出。“不过她并不是我天皇一脉的后人。” “不是你天皇一脉的传人?” “怪不得我没有感受到天皇一脉特有的气息存在,原来如此。” “那她来自何地?师承于谁,道统又是哪个?” 在场众位疑惑,不由得纷纷追问,同时心底也升起各种猜测与联想。他们都已经活了几千岁,且背后都有不小的势力,底蕴深厚,绝对可以说是见多识广,说是通达古今也不为过。 不被他们所知,不为他们所理解的事情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但那神秘少女的出现,却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无人能看透她,无人知其来历,便有可能引发无数不可预测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一场大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色步撵中,那天皇一脉的中年修士再次沉默,没有回答。一段令人窒息的缄默后,那中年修士才又开口,道:“她的出身比较特殊,来自‘神州’。具体是何来历,何等身份,即便是我也不知,可能只有天皇、地皇、人皇他们这等实力和地位的人才可知晓。” “神州?竟是神州!嘶!”有人大感震撼,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神州有修士降下,罗酆山亦有‘癸’走出,这两个最神秘古老,最特殊的地方…这个元会,这个时代…也不知能否改变……”听雪客低语,声音轻微,无人听见他说的什么。 他虽建立山门,开创了‘一念快哉’这一教派,但却非散修,而是另有传承,师从于一方隐世门派,与天之上有些关联,所以他要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一些,对于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也更了解,自然想到的也要更多。 “可是与那处天墟有关?”来自昆仑神山的黑角麻袍老者开口问道,目光深邃不可捉摸,像是猜到了什么。身为昆仑神山的宿老,他所能了解到的,自然是远非其他人可比。 “不错。” “可知祂名号?” “盘。” …… 献台周围,有人面露冷色,欲要趁陆虞重伤之际,对陆虞动手,登上献台,夺取这份机缘;亦有人暗中窥伺,不怀好意,对陆虞的虚空宝术生出贪念,想要杀人、夺术,但都对陆虞虚空宝术有忌惮之心,不敢妄动。 毕竟,若是陆虞再次施展出先前重创浑洪的那致命一剑,可没人能够防得住,必然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他们可没有浑洪那么强的肉身能够抵挡、保命。 一时之间,虽都有出手之心,夺台之意,却心有顾忌,各有算计,竟无一人敢上台。 陆虞双目微闭,没有理会外界纷扰,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体内充沛的血气滚滚流淌,隆隆闷响,浩瀚的药力席卷向陆虞的四肢百骸,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恢复着一道道伤势。那是他开始之前便服下丹药,封存在体内的药力。 一团青木之气汇聚向心脏,氤氲包裹,生生不息,孕生出血肉,修复着那处狰狞而近乎致命的伤口。 时间点点流逝,每过一分,陆虞都觉得要轻松一点。 唰! 一道白影毫无预兆地飞上献台,凌虚踏空,手中提着一柄一人高的漆黑长刀,向陆虞劈杀过去! 锵! 陆虞猛地睁开眼睛,双瞳中神光四射,手中凝出一口长剑,银白璀璨,掩在一片流光中,脚下蔓延出道道光纹,快若奔雷,向那白影疾掠而去! 当!当!当! 刀剑相交乱舞,两人一瞬间已是交手了十数次,震耳欲聋地金铁交击声响彻,剑气、刀气滔天,肆意漫卷,将满天行云绞碎,铺天盖地覆压向四方,剑光闪烁,如一条条闪电落向八方,轰出一个个大坑! 咔嚓! 两人刀剑几乎同时崩碎,一块块黑白的碎片溅射向四周,如同颗颗陨星般刺眼耀目,向下坠落,带起刺耳的凌厉呼啸!接着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一掌拍出,轰鸣炸响,一团劲气从两人手掌间爆发,汹涌地掌风卷起风暴,排山倒海一般向两人挤压横推过去! 哧! 陆虞脚下一点,搽着台面向后退去,一直到献台边缘才停下步伐。 “你是…南流景?”陆虞双目紧盯向那道白色身影,面色凝重,又有些惊异。“不对,不是南流景,你是南家人?和南流景有什么关系?” 那道白影所用之刀法,可以说是陆虞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为高深,最为玄妙的,远超同辈人士,可见他在刀道上浸淫之久、之深,对刀法掌握之完满。也正因如此,让陆虞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南流景。 南流景,乃是玄州北胎域南家当代传人,英名传遍九州。修为盖压同辈,修刀道,刀法凌厉而又变幻莫测,或刚或柔,阴阳变幻,道法自然,可谓通玄。一手刀法可说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被誉有‘小刀仙’之尊称。单论刀法,三道境之下,说他是九州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南流景,天赋绝世,才情无双!乃是一位纯正的刀客,可与‘小剑痴’剑十三,吕祖传人纯阳子并列齐名,而那两人皆为剑客。 刀客,剑客这等称谓并不是自己所冠,而是天下人认可的,无数修士共尊的,在这一道上可称至尊,可称至高、至上的修士才可有这样的尊号,乃是天下众修士所赋予的。这可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也是对其在一道上称王的承认,对其实力的认同。 就像陆虞这样的,只能算是用剑者,持剑者,却算不上是剑客。 对剑客来说,剑,就是全部,剑,就是唯一,剑,就是自己!刀客也是如此,这是陆虞所不能做到的。 而那个白色身影很明显也并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所以陆虞才会有些惊诧,对其产生了怀疑。毕竟,若真的是南流景,那一刀落下,自己即便是不死也要重伤才对。 “那是南流景?真的假的?”献台下,观战那些人听到陆虞的话,不由得震惊,惊呼出声。 “不可能,南流景怎么会对那白发小子出手,太有失身份了!” “应该不是南流景,我当初远远见过他出手,劈山断岳,斩川截河,如同天人,又岂是那白色身影能够相提并论的?”有人摇头否认,对其很是怀疑和不屑。 “看,连那白发少年都觉得那不是南流景,不过看其刀法,确实应该是南家之人。”又有人开口,一脸思索的点头道。 “我是南折镜。”那道白影身周萦绕的白光散去,显露出真身来,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稚嫩。竟是一个身穿洁白武袍,面目娇俏,颇显年幼的少女。 那自称南折镜的白袍少女看向陆虞,眉头一挑,长眉斜起,脑后长发简单扎者,迎风轻摆,颇有些飒爽之感。 “南折镜,原来如此,南流景的妹妹。”陆虞轻轻点了点头。 “竟是南折镜,怪不得刀法如此惊艳,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有人感叹,“据闻其天赋不弱于其兄南流景,虽年幼,却已窥望到刀道真谛,得了一丝真蕴,未来有成刀客之姿,要知道,她如今才不过十三岁!” “听闻这南折镜小丫头对刀比南流景还要痴,三岁之时便怀抱着刀入寝,十年间刀不离手,令人惊叹!”一个灰发老者背着一口刀,立在台下,面容清癯,颇显削瘦。但身姿挺拔如松,精气神丰沛,双目炯炯,整个人仿若一口天刀!看向南折镜的眼神中透出慈和与喜爱,同时又隐隐有些遗憾。 “而且据说她还获得过上古一位‘刀圣’的完整传承,说是那位刀圣的隔代传人也不为过。天赋与气运皆有,潜力无穷啊,金老,是不是动心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一个身披甲胄的青发女子面带笑意,低声向那灰发背刀老者调笑打趣道。 “你这丫头,收徒哪有那么简单,要你情我愿才行,而且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我这老家伙呢!”灰发老者金老笑骂道。 “这有什么难的,看我去把她带过来。以您的身份实力收她做徒弟,那还不如轻而易举?”青发女子颇显豪迈的一挥手,就要向前行去。 “回来,你这跳脱的性子能不能改改,整天疯来疯去,哪也不许去,给我老实地在这站着。”金老板起脸来,压低声音训责,对那青发女子很是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 第一百一十章 南折镜,岑无伤 “十三岁,太一境大成,得刀圣传承。”陆虞低声自语,继而抬头望着南折镜。“你要对我出手?” “不错。”南折镜点头。 “你可要想好,这并不是切磋,我也不会留情,冲猋和浑洪都差点死在我手里,你确定能防御的住?”陆虞忍不住提醒,想要劝她离去。他可不想与其交手,不然若是发生点意外,南家怕是会找他拼命。 “啰嗦!”南折镜撇了撇嘴,“出手,用剑术,我要与你战上一场。” “用剑术?”陆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有些明白南折镜为什么要与自己交手了。怕是“见猎心喜”,对自己的虚空剑法产生兴趣,也许还有借机磨练自己的想法。 “先接我一招!”南折镜出手,手中窄长黑刀挥起,乌光烁烁,一道灿亮如匹练的光华横空而出,如同一片黑云压下,向陆虞劈头盖脸席卷过去! “叱!” 陆虞暴喝一声,如舌绽惊雷,面色冷肃下来,浑身气息涌动,熏天赫地,手中化出一柄银光灿灿的长剑,流光漫天,如星雨倾落,无形地肃杀之气翻涌奔腾,骤雨般铺天盖地覆向南折镜! 轰! 两人纠缠到一起,刀光与剑光交错,灿烂煌煌,茫茫一片,淹没整片天空,只剩下那刺目的芒光!刀气与剑气滔天翻卷,贯射八方,密密麻麻,将周围所有一切都搅成齑粉!刀剑吟鸣声更是铮然,如龙吟裂空,如金石震耳,将漫天云朵都震碎! 一刀接一刀,一剑接一剑,一片耀眼苍茫不可见,只闻裂石穿云的刀剑铮鸣一刻不停,刀光剑影乱舞,两人各有千秋,相持不下! 哧! 刀光劈落,如同黑云翻墨,又闪着烁亮的光,似一道道雷电劈下,接天连地,轰然降落! “开!” 陆虞长喝,满头乱发飞舞,长袍猎猎,手中剑爆起一团璀璨的光,剑光汇成一轮银月,辐散无量明光,滚动着向劈下的漆黑刀光碾压过去! 轰隆! 一团闪着银色黑色的光球互相侵蚀着,震颤着,将虚空撕裂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缝,继而,剧烈地爆炸刹那响起,一朵巨大的烟云绽放,淹没了整个献台,刀气与剑气肆虐冲霄汉! 一串串血珠飞起,在空中爆开,化成一片血雾! 陆虞退后,看了一眼腹部已被血染红的刀口,眉头不禁一皱。 “再接我一刀!” “阴蔼散,半蟾生!” 南折镜长喝一声,嘴角一缕血流淌,却更是兴起,战意腾腾。手中长刀挥舞,如一轮轮月刃交错而闪,刀吟尖利如啼鸣,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淡白的痕迹,贯透虚空,向陆虞劈斩过去! “虚空!如剑!” 陆虞低喝,手中剑银光流溢,仿若一条星河,在虚空中流淌,熠熠明赫,似乎在蜿蜒盘旋,隐约倏忽,时刻变换着,向其覆压过去! 一轮轮如钩月刃贯射入“星河”中,溅起无数刀光、剑光,卷起了滔天的风暴,肆虐席卷,直欲裂天,将两人都笼罩,疯狂切割着! 两人几乎同时身体一晃,做出格挡,猛地一踏献台,向后方急退而去。 “让你见识一下何为刀圣传承!”南折镜娇喝一声,白色武袍随风飘摇,‘哗啦啦’作响,一团盛烈光芒自身上绽开,凌厉而煊赫!“身落影,魂忘归,心不见,无伤刀!” 南折镜飞掠过来,仍是手提一口一人高的长刀,但却变化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幽幽淡淡几不可见,仿若隐入了时空中。南折镜发丝凌乱,身上带伤染着血,但双目威棱四射,灿若寒星! “明镜飞月,大刀折心!” 南折镜手中长刀豁然一转,刀身覆上一层迷蒙的月光,氤氲闪烁,像是幽幽黯黯的镜月,隐入了黑夜中;又映照出一幕幕奇诡的光影,变幻无常,惑人心神,竟像是鬼魂幽魄一般,向陆虞蜂拥过去。而南折镜,则是双手持着长刀,行走在幽光中,像是游离在时光的缝隙,直向陆虞心口袭刺而去! “无伤刀?刀圣‘岑无伤’?原来是得了无伤刀圣的传承。我这‘古剑八法’得自八极剑仙白云生,也勉强算是剑仙传承了!嘿,孰强孰弱,计较一番!” “无伤刀圣?!”有人惊呼,满眼惊羡和嫉妒之意,甚至忍不住生出贪婪之心来。要知道,那可是一代绝世刀圣,乃是在刀客中也是堪称无敌的人物,更逞论天下千千万万用刀者。甚至有传言,那无伤刀圣已得道成仙,可称‘无伤刀仙’! “无伤刀法?竟然是‘无伤刀圣’岑无伤的传承。”那灰袍背刀老者金老听闻也有些惊讶,随即感叹一声,“说起来,我这一脉和岑无伤前辈也算有些关系。先祖与无伤前辈乃是同一时代之人,且同为刀客,亦敌亦友,斗了大半辈子,也算是知己了。 岑无伤前辈的传承很久之前便已失传,刀法不在世间出现已有数十万年了,本以为会就此消逝,没想到竟然被南折镜这小丫头得到了,也算是一缕缘分。” 陆虞身形一晃,举目长啸,手中剑立时变得炳焕灿烂,光华喷薄,白茫茫一片,凛风骤起,剑吟声声如风雷,响彻云空,只觉天气仿佛都骤然冷寒下来,如锥刺骨! “古剑八法!长啸万里风,剑气扫白霜。” 长剑横扫,将南折镜突袭而来的剔透长刀豁然荡开! 哧! 长刀刀尖吞吐着冽冽寒光从陆虞胸膛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一团凌厉四射的刀气涌入陆虞体内,四处乱窜,肆意横行! 陆虞脚踏缩地成寸向前逼近,手中剑剑鸣铮铮如龙吟冲霄,剑气四射,绽放灿灿白光向前漫卷过去!对于伤势,陆虞浑不在意,手中剑舞动,如山压顶,反手握剑向南折镜面门悍然劈了下去! “嘿!” 南折镜沉喝,腰身一低,几乎折弯下去。手中长刀提起,骤然上撩,长刀从透明中现出形来,擦出一串刺目火花,迸溅向四周!剑锋顺着南折镜肩膀滑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但终究是险而又险地将陆虞这一剑躲了过去。 “你不受折心魇境的影响?”南折镜惊异,有些始料未及,也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她这一招,其难缠、难御、难辨之处就在于‘飞月’和‘折心’。刀身幽幽暗暗,透明不可见,蕴有虚空之力,行走在难测处,正是‘飞月’之意。陆虞掌握有虚空宝术,能勘破这一面,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折心’之意,乃是运转起心魇之力,产生幻觉和梦魇,对其心神产生干扰,令其恍惚,然后一击必杀!这种力量无影无形,几乎不可阻挡,乃是一大杀术。南折镜本欲借此一刀重创陆虞,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受影响! “小道耳,不足为虑。若这是你称尊的手段,想要成刀客,还差的太远。有人说你领悟了刀道的真谛,难道就是如此?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兄长,但却相信,你差他太多。”陆虞平静回应。 他之前曾误入灯烬原中,陷入一片梦境,分辨不清真实虚幻,但最终都能勘破枢机,自其中走出来,且悟出‘万象图卷’;更是在松林岭儋耳山遭遇过五祖所设考验,回忆如水潮涌,将他淹没,迷失在梦幻中,最终沦陷其中;还有在获得洛书道法传承时,所走入的句芒神秘阵中…… 哪一个不是难辨真假,无穷玄妙,他都经历过甚至将其参透、参破,走出,更遑论南折镜这颇显稚嫩的折心魇境。 “嚣狂!必败你,再吃我一刀!” “生死无路,风雨断魂!” 南折镜一头青丝散开,随风飞扬,娇美的面庞上浮现冷意,衣袍带血,刀光凄厉又带着萧萧肃杀,手中长刀长吟震震如风雷,风雨乍起,掠起一道几十丈长的刀光,以势不可挡之姿态向陆虞劈斩而去!那是生死之路,是断魂的刀光! 唰! 刀光闪电般斫落! “古剑八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陬。” 陆虞身影倏地一闪,剑气漫空,纵横八方。一道剑影自手中浮现,势沉如山,仿佛带着天地的苍茫之气,浩大盈野,烈烈寒光在剑身流转,继而铮鸣着,向南折镜横扫而出! 轰! 刀剑爆碎,漫卷云空,锋利的碎片呼啸着将两人淹没,铺天盖地,璀璨耀眼,茫茫一片,好像要将整片天地都绞碎!血液迸溅,化成血雾弥漫向各处! “斩!” 南折镜大喝,整个人仿佛疯狂起来,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战意冲云霄,带着狂野和杀意!被血染红的白袍猎猎翻卷,手中长刀震动,狂舞起来,化成一轮煌煌炽日,灼灼刺目,几乎焚烧起来! “开!” 陆虞瞳孔一缩,双眉倒竖,大吼一声,金色火焰自身上突兀燃起,翻涌升腾着,直欲燎天!一棵黄金色巨树自背后浮现,数不尽的叶片如同团团烈焰燃烧,枝叶伸张,上面悬挂着十颗璀璨盛烈的大日,十只金乌在其中引吭振翼,欲要扑杀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刀与剑 铮! 手中剑豁然一震,剑鸣铮然撕天!陆虞手持一口火焰大剑,腰身一转,剑光赫赫,焰光烈烈,舞起一道道刃光,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堆积着,继而悍然向前摧压过去! 轰! 长刀轰然将落,像是一颗太阳骤然爆炸,掀起焮天的风暴!汹涌的焰光烛天漫卷,轰隆隆地震响着,一团刺目的光云骤然升起,飞快地向四方扩张,席卷方圆十数里! “那是金乌宝术?”有人看向陆虞,面露惊异,同时眼神火热,心生贪念。“同时掌握有虚空宝术,金乌宝术,猲狙宝术等,可见有大机缘,但却可能是散修…嘿嘿!” “那白发少年能与南折镜在同一境界以剑法拼一个旗鼓相当,岂不是说他在剑之一道上天姿绝世?难道有望成剑客?!”一个黑发白衣少女惊呼。手中握着一柄莹白的宝剑,眼中异彩闪烁。 “难说。要想成就剑客,天赋,才情,气运,实力,机缘等缺一不可,是种种因缘聚汇到一起,才会诞生一位剑客,条件太过苛刻。”少女身旁,一个满头白发的青衣老妪摇头,面色平静。“就像南折镜,天纵奇才,恋刀成痴,都没能成刀客。而如今整个九州,只有剑十三、纯阳子两人可称剑客,那是一种至高,没几人能触摸得到。只不过他成功的可能性较诸他人确实要大一些。” “好一个南折镜,不愧是南流景的妹妹,领悟了刀道真谛,一口长刀好像要将天都劈开!” “这两人真的是太一境大成吗,我怎么感觉这一战比三道境还要震撼?!”有修士看着两人疯狂激战,很是震惊。 …… 一剑又一剑,一刀又一刀,两人吼喝声声,杀至癫狂!两人此刻都是全身染血,大半个献台都被血染红,满头乱发随风飞舞,刀光与剑影漫天席卷,直欲将天宇都要撕裂、劈斩开! “此刀,取你命!” 南折镜腾跃飞起,手中带血长刀弥漫着煞气,划出闪电般炽烈的刀光,如同一条匹练横贯,明耀四野!血雾蔓延,南折镜面庞上有血珠滴落,映照的其颇有些狞然。 虚空泛起银光,扭曲光纹荡漾,蔓延百千丈,如同化成一片银色的海洋,将整座献台淹没! 吼! 陆虞嘶吼着,眼中绽放冷电,手提银色长剑,刺目而炽盛,缭绕着血光,如同一头凶兽要择人而噬!剑气滔天,回山倒海,轰隆隆向南折镜劈斩过去! 咔! 长刀落在陆虞身上,劈进血肉中,鲜血四溅,刀气疯涌,与骨头相碰,发出‘咔嚓’地碎裂声,令人毛骨悚然!而陆虞的银色长剑亦是穿透了南折镜肩膀,鲜血淋漓,几乎将其整条手臂都斩断下来! 但南折镜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身体一震,手中长刀带起凄厉地寒光,以诡异的弧度弯折过来,猛然踏前一步,一刀向陆虞脖颈狠狠地斜斩而下! “缩地成寸!” 陆虞心中低吼,一层朦胧的光影自陆虞身上突兀浮现,脚下遍是流光溢彩,整座献台好像都收缩,被纳入了脚下,叠成了一片咫尺之地! 于间不容发之际,陆虞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但仍是心有余悸,一道血痕从颈间浮现,殷红鲜血流淌! 陆虞也被惊起了怒火,眼中泛红,升起杀意。要知道,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此刻他已经身首异处,死在了南折镜的刀下! “好心狠毒辣的一刀!今日不杀你,但给你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不见水空流!不尽虚空!几时休!” 陆虞暴喝,瞋目竖眉,长发乱舞,眸子中有焰光腾烧,射出一道光束贯透虚空!一圈银色光环骤然扩散开,将两人环绕了起来,虚空变得扭曲而模糊,让人生出错乱感,难受几欲呕血! 陆虞身形一晃,浑身筋肉耸起,一身气力尽皆涌到手臂间,银光流淌,像是一条银河被陆虞拎在手中,灿烂煊赫,辉煌照耀苍宇!无穷无尽地剑光汇成一条河流,于天空奔涌,向南折镜汹涌奔落! “给我教训?!”南折镜面露森冷,杀气滚滚,像是一头滔天凶煞地巨兽从体内被释放了出来,欲要将陆虞撕碎! “这苍梧之野,将是我成就刀客的王座!而你,就是我此行第一步的开端,是我成道的祭品!我会用你的血,来点燃我刀客的光火!” “一身遗世,人间落影!” 南折镜手中近乎透明的长刀隐约闪现,明灭着不定的光,一缕缕雾霭弥散开来,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丝毫重量,不显一点威势,只有一束光闪过,却逸出令人颤栗惊惧的寂灭气息! 台下,是近乎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修士都在紧盯着陆虞两人,屏住呼吸,眼睛都不眨,好像交手的招招式式都与他们性命攸关一般! “爷爷,他们谁会赢?”一片无声寂然中,一个年幼稚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突然开口,打破了近乎凝固的气氛。小声向一个松青色长袍的光头老者嘀咕道。 “那白发少年竟有如此之高的虚空造诣,已是摸到了一座门槛,难以想象!而且,我竟然看不透他?”松青色长袍光头老者眉头一皱,低声自语。答非所问,没有回应那小女孩的问题。 “你是说那白发人?他会赢?” “难说。”松青色长袍光头老者摇头。 “那南折镜…有些奇怪……”另一侧,灰袍背刀的金老双眼微眯着,注视着南折镜的一举一动。见她显露出这副模样,不禁皱起眉头,流露出一丝忧虑。“煞气太重,没有刀客应有的澄明之心,且性格有些不稳定,太偏激了,执念太深,成就刀客,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刀乃‘百兵之胆’,修的,是一口气,气不断,刀不停!最重要的,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是宁断不回的坚决,是摧枯拉朽,是九死无悔…… 但她却只重杀伤,只求绝灭,忘记了刀道的真谛。外界一直流传的南折镜已窥望到了刀道之真谛,不见得为真,有些夸大了。还是说,有什么影响了她,改变了她……” “我倒是觉得,那白发少年的剑法有些意思。”金老身侧,身披甲胄的青发女子颇有兴致的看着陆虞。“虽然招式有很多,与多条‘道’相结合,但我却觉得他比之南折镜更加纯粹。” “他…对他来说,剑只是一种攻杀制敌的手段,不论是虚空宝术还是金乌宝术,都只是借剑法之利,发挥出更强的威力,而不是执着于剑客一途。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如此。” …… 陆虞脚踏缩地成寸,手提银河般绚烂璀璨的长剑霎时奔到南折镜身前,一剑光耀十方,瞬间力劈而下!同时汹涌地剑光如决堤之河,亦向前滚滚冲击而去! 而南折镜则是刀影闪烁,忽隐忽现,如同代表死亡的诡异幽魂,行走在虚幻中,一刀落向陆虞脖颈,轻飘飘地斩下! “你太大意了,剑法,从来不是我的最强手段;虚空术,才是我的根本依仗!” “结束了!”陆虞低声自语。 “虚空!凝滞!云罗天网!” 陆虞双目化成灿灿银色,两枚奇异的符号自瞳孔中浮现,浑身爆发一团刺目银芒,像是一轮银色大日焚烧,虚空宝术施展到极致,无数流光自虚空中浮现,条条脉络勾连相交织,层层叠叠,化成一片银白色大网,将南折镜给包覆了起来! 哧! 剑锋落下,一道狰狞的伤口顿时绽开,白骨森然露出,自其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滚烫鲜血立时喷涌而出!这一剑,几乎将南折镜力劈成两半! “伤我?那我便杀你!”南折镜大吼,面露狰狞,一缕漆黑焰光自其眉心燃起,萦绕着惨青色光华。焰光流淌,只有指节大小一缕,却透出无尽幽暗与邪异,死气弥漫,整片天仿佛都黑暗下来,阴沉盖顶,如同天要倾倒覆压而下! “开!” 锵! 黑色焰光疯狂燃烧,无穷力量在南折镜体内奔涌,轰隆隆作响,手中长刀光芒大盛,铿锵振鸣,竟撕裂了禁锢,挣脱了虚空束缚!长刀如同一丝光线,飘然将落,从陆虞身上划过! 唰! 模糊如光线的刀光电光石火间闪过,一蓬血花自陆虞胸前炸开,赤红鲜血四溅,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刹那浮现!陆虞心脏处伤口又添新伤,不禁踉跄倒退着,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焚灭!” 南折镜大喝,竟然舍弃了长刀,双手结出印诀,吐出一口精血来,没入眉心漆黑的焰光中。那朵焰光顿时飘起,熊熊升腾着,熯天炽地,迅速蔓延,如同黑云压城般向前汹涌席卷,且透着一股阴冷和诡异,如同来自鬼蜮! 陆虞向后退去,瞳孔骤缩,有些震悚地盯着那漫天黑焰。他从那黑焰中,感受到了浓浓地死亡之气!若是不小心沾染,可能会将命丢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彭踞尸火,离鼎 “那缕幽黑光焰,有些不对劲!”金老面色凝重,紧盯着南折镜眉心的黑焰。与此同时,那身穿松青色长袍的光头老者也面露沉凝,一言不发地盯向漆黑焰光;更远处,亦有人注意到那诡异光焰,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 “像是一缕鬼火,幽暗如狱,透着阴冥的气息,莫非来自罗酆山?”远处一个坐在一头独角黑虎背上的女子发言。全身笼罩在一团朦胧光环中,看不清身形和面目,神圣而高高在上,像是一尊神袛。 “决计不是,”一尊龙头人身,背后垂落一对乌黑羽翼,高有一丈的妖神缓慢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否定了那女子的猜想。“罗酆山是何地你难道不知道?无上至高,怎么会发出这种邪异气息。这漆黑火焰更像是聚窟州‘三尸地’的‘彭踞尸火’。” “确实有些像,可那三尸地于上古已经被灭了,‘三彭尸火’也尽皆消失不见,怎么会……”有人暗暗点头,但对那‘三尸地’颇有些忌惮和忌讳,没有多言。 “死灰复燃。”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 “我看这光焰倒是和弥陀州佛门对岸,‘饿鬼道’的鬼火有几分相似,森冷而死气弥漫,幽暗诡异。也许那小丫头得到了一缕残缺传承。”又一人开口。 “我倒是觉得也许和与日沉阁有关,毕竟,它背后的,可不一般,也许火焰来自那里。” …… “如你这般,还想成刀客?人不人,鬼不鬼,垂死挣扎罢了,看我破你鬼火,绝你希望!”陆虞冷静下来,看着对面浑身鲜血淋漓,面色惨白如同一具尸体的南折镜,冷冷一笑。 “离鼎,炼化!”陆虞心中低吼。 霎时,陆虞眉心发光,一座宫殿在虚实中沉浮,散发着七彩光芒,其中一道身影顶天立地,如同一尊神祗!璀璨银光自陆虞身上绽开,万千道光华照耀,如同一轮太阳烈烈焚烧,煌煌不可视! 泥丸宫中,离鼎轻震,青光氤氲洒下,却势沉如山;离鼎上道道瑰丽且神秘的纹路缓缓亮起,仿佛那是天地留下的烙印,与天地交融;又像是一颗心脏,引动九州之气…… 一道道铭纹在虚空浮现,细密交织,莹莹放光,贯向虚空不知名处,有黑白脉络隐约,连通向四周,清浊气流涌动,将此地淹没…… “虚三九,玄浑天,阴阳转,象方圆!洛书道数盖天地,虚空成鼎炼万生!” 虚空宝术与洛书道法被陆虞共同施展出来,与整个天地交相感应,蛛网般的铭纹和脉络密密麻麻相连,汲取向虚空;离鼎绽光,超然而厚重,打破了规则,亦有泥丸宫隐现,灵魂发光,精神之力海潮般蔓延,与整片虚空熔炼到一起! 虚空变得扭曲,一尊高有几十丈,有些模糊的大鼎自虚空中凝现而出,剔透而晶莹,散发淡淡银芒,由无数的铭纹和符纹交织而成,弥漫着斑驳古意,有光焰流淌,有镇压一切之威势,将南折镜覆盖到里面。 “熔炼!” 陆虞低喝,双手相合,面色沉凝,苍白无血色,几乎力竭,但双眼凌厉,灿若明灯。 这是他在获得虚空宝术和离鼎后,就一直在琢磨和演绎的一道术法,那就是将虚空和离鼎相结合,发挥其威力。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拥有九鼎之一的离鼎。 直到后来,获得了洛书道法传承,对天地的领悟又深刻了许多,似乎隐约触摸到了冥冥中的规则,窥见了一丝希望,所以又将其加入了进去,进行融合。 直到前些天,才有感悟,找到了三者间的契合之处,这才终于有了这座“虚空鼎”的雏形,有了掌握、改变一方虚空的手段。但终归是草创未就,不成熟,不稳定,有许多缺点。 不过用来对付南折镜却也足够了。 莹亮泛着赤光的透明扭曲光焰燃烧,炽盛而灼热,翻卷升腾,层层叠叠,向那涌来的阴冷漆黑光焰轰隆隆冲击过去! 同时,那尊虚空鼎发光,铭纹流动,光焰弥天,欲要将南折镜焚炼,湮灭! “火烬!挣脱!” 南折镜像是一轮黑日燃烧,焮天铄地,欲要挣脱虚空鼎的禁锢与熔炼!但却面色惨白如尸,身体干枯,浑身血液几乎都已燃尽,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末路! 那缕幽暗黑焰像是打开鬼门爬出的恶鬼,充满了禁忌,在吞噬着她的生命! “镇压!” 陆虞再次出手,低声咆哮,虚空鼎轰鸣,爆发一团烈光,璀璨不可直视,将南折镜笼罩,焰光将其淹没!鼎中传出南折镜凄厉的痛苦嘶喊声! 轰! 虚空鼎剧烈摇晃起来,铭纹断裂,道道裂纹浮现,继而解体,崩碎,焚烧起来,像是一颗太阳失去了控制,突然爆炸了一般! 陆虞有些摇摇欲坠,向后退去,气力也衰弱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虚空鼎不受控制地爆碎。陆虞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还不能完全掌握虚空鼎,还未完满,所以对于南折镜,是生是死,只能看其造化了。 漫天焰火逐渐散去,无数光点纷纷飘散,天被烧的通红,空气中仍是充斥着炽热,仿佛呼吸一下都会被灼伤。 南折镜躺在献台上,浑身干枯而焦黑,伤口处血肉被烧融,露出骸骨来。进气多,出气少,奄奄将死,几乎变成了一具尸体,但终究还是保住了性命,活了下来。 而南折镜之所以伤成这副模样,这其中有陆虞所施展、凝化的虚空鼎焚烧的原因,亦有遭到自身所掌握的幽暗光焰反噬有关。那幽暗光焰太过恐怖,霸道与诡异,与无上存在有关,如渊似狱,她还不能完全控制,却在重伤之时强行将其祭出,故而伤到了己身。 “那白发少年的虚空一道造诣竟如此之深,已是技近乎道了,怕是可以籍此顺利跨入三道境,走上一条无敌路!”远处,有人开口感叹,两眼放光,对陆虞颇有兴趣。 “散修?虚空道,又岂是那么简单。怕是有人暗中安排,只是看不出其根底,也许是那些老怪物暗中培养的……” 一个童子模样的稚嫩少年盘坐虚空,轻声自语,通体绽放神光,背后萦着一轮光环,焰光流彩。他漠然看着那轰鸣摇晃继而崩碎爆炸的虚空鼎,又将目光转向陆虞。眼瞳沧桑而深邃,有阴阳二气流转,浩然雷霆闪过,头顶三尺高处有一尊似鼎又似炉的光影于虚空沉浮。 “那尊鼎…有些熟悉…莫非是它!”一人低语,身形隐在雾霭中,看不出是何生灵,双目骤然炽光大盛,两道璀璨光束自瞳孔中射出,将虚空撕裂! 陆虞默默地站立,身上有血滴落,面无表情,眼目低垂,看着南折镜被人抬下去,但心中却是颇有些沉重。这一战他暴露了太多秘密,身怀数种宝术,必然会被人所针对。就说眼下,就有人向其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杀意隐隐笼罩着他。 此刻的他,甚至想逃都逃不掉,若是离开献台,定然会有人向其出手,夺其宝术,取其性命。 实在是他手握的宝术太过惊人,常人不可得甚至不可见,所以导致一些老辈人物都会心生觊觎贪念,更逞论那些年岁稍小的。且陆虞背后没有势力,无道统或门派进行庇护,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无所顾忌。 如今,这座献台,反而成了他的保护伞、护身符,得以让他保住性命,让那些实力高深者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有苍梧之野的至高规则限制,若是敢贸然出手,只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 “也不知陆虞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以他如今的实力,要想占据并守住献台,怕是有些艰难,缺少些底蕴。可惜,我也帮不了他。”小道士公羊真躺在献台上,小声嘀咕。穿的仍是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道袍,长发簪起,翘着腿摇晃着,颇有些百无聊赖。 他身为夔祖的弟子,身份超然,天资绝世,且境界已修至圆满,大势已初成,实力难探深浅,战力难测,可与鱼俱罗,太无极、南流景等人相媲美,相争锋。自初始时,只是一招便将一名声在外的宗派传人击成重伤,强势而煊赫,便再无人对其出手。 在苍梧之野开启之前,他就已经来此,也和陆虞见过面,有过一番交谈。不过两人另有算计,在为进入苍梧之野后做出酝酿和铺垫,所以并没有同时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两人之间有联系,打算出其不意,当做一步“奇兵”。 另一座献台上,嗽月澄昂然而立,身上银色的武袍染着血迹,浑身气血弥漫,如同一座洪炉燃烧,沸腾而炽烈!霸道且凌厉的气息释放,让人不敢靠近。 “陆虞那小子也不知怎么样了,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嗽月澄低声自语。 她之前一直在闭关,炼化,熟悉和掌握在儋耳山所得的嗽月一脉老祖的一身传承与精血,提升实力,稳固境界,直到前几日才出关,继而有些匆忙地来到泛天山,苍梧之野开启之地,所以并没有与陆虞相见面,也不知陆虞如今是何情况。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潼君 陆虞面色惨白,身形一晃,但终究还是站稳住了,没有倒下。此刻的陆虞,浑身是伤。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翻卷,露出挂着血丝的白骨,但却没有血液流出,他身体里的血几乎已经流干。 一身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染红,伤痕遍布,变得破破烂烂。 对面,陆虞的对手,一个生有四臂,身高近一丈的女性生灵口吐鲜血,身上满是裂痕,四条手臂被陆虞斩断了两条,踉跄倒退着,从献台上坠落了下去。 “竟然又击败一个?看来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这就有些麻烦了。”台下,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甲胄里,辨不清身份和面目的修士低声自语,声音嘶哑,看向陆虞的眼神中满是冷漠。 “那白发小子生命力也太顽强了,这已经是第七个了,每次都是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但就是一直坚持着。我都怀疑,若不是一股执念,一口气支撑着他,此刻他怕是已经死了。”金老身侧,那个一身乌金甲胄的青发女子开口,有些感叹。 “因为只要还在献台上,他便有机会活下来,而且还能够进入苍梧之野,遇风云而化龙;但若是走下献台,下一刻,他就会被无数贪婪之辈群起而攻之,会沦为阶下囚,甚至殒命于此!这个道理,我们明白,他更明白。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此时此刻他的处境。”金老回答,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 “他还能坚持下来吗?” “你不是说他是靠一口气支撑着吗,现在就看他这口气能撑多久了,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金老摇头。 …… “我对你那虚空宝术颇有些兴趣,不如我二人交手一番。”一个身穿冰冷漆黑且寒冽如铁的鳞甲战衣男子突然现身,落到了献台上。剑眉星目,身形高大,虎跃龙骧,额头生有一根黑色的独角,黑芒萦绕,一道青黑色的蛟气绕身盘旋而吟,龙吟震震如霹雳,震动空间,浑身散发着一股凶蛮,莽荒之气! “你意下如何?”那独角男子看向陆虞。其眼瞳亦为青黑色,闪着点点晶芒,仿佛两座深渊,又像是两轮星云漩涡在转动,摄人心魄,要将人吞噬陷落进去,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 “意下如何?我自然是不想和你交手。”陆虞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也带着几分异样。“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想我们会有交手的机会的。” “为何?”那独角男子饶有兴趣。 “你是北潼君。”陆虞答非所问。 “你竟然认识我?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看来本君已经威名传九州了。”那独角男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感叹道。有些自恋,和其外形、气质颇为不符。 “北潼?是他!萦天蛟!”一少年惊呼,有些难以置信。 “北潼!是萦天蛟一脉的传人,不世出的绝世奇才,据说其血脉之浑厚、强大可比肩其始祖,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有人露出震惊之色,不禁低语。 萦天蛟,乃是洪荒异种,是自远古时期便颇具凶威的一大妖族,其传承一直未曾断绝,源远流长,深不可测。盘踞聚窟州极北之地的八万里潼海之水,无人敢于冒犯。虽为蛟,但却血脉强横,不弱于真龙,其头顶生有独角,力可裂天! 有无上神圣曾感叹萦天蛟盖世之威,吐气则八极皆暗,振鬐则五岳波荡,食月吸日,角开清浊,盖不能敌! 而北潼,则是萦天蛟一脉这一代的传人,乃是一盖世人物,颇具传奇色彩。据说其出世之时天色骤暗,整个潼海都化作一片青黑色,一条无边无际的巨蛟光影在其中夭矫翻腾,掀起滔天骇浪,其祖地始祖之墓中更是传出震动八方,崩碎虚空的昂然蛟吟!响彻整个聚窟州! 更有一颗炽烈燃烧的大日伴着七彩霞光铺天盖地从天际流淌坠落,没入萦天蛟一脉栖息所在地‘吸日渊’。 有人猜测,北潼是远古时期萦天蛟始祖的亲子,不过一直未曾破壳出世,被孕养到了现在,吸收了无尽造化,注定可超越其始祖;亦有人猜测,他是萦天蛟始祖逆天重生,再活一世,将无敌于天下! 自出世起,北潼便游历于聚窟州,四处寻修士挑战以做磨练,闯险地、奇地,历经无数艰险,不知战过多少场,纵横八方,未曾有过一败!许多人猜测,北潼或许不弱于剑十三、南流景、鱼俱罗这等人物! “萦天蛟一脉不是栖居在聚窟州极北之地的潼海吗,那里亦有造化,且距离此地不知有多少万万里之遥,难以跨越,他为何会来此地?”有人心生疑惑,不由得在猜测起来。 “北潼?他不是一直在聚窟州历练吗,为何会来苍梧之野?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目的?还是苍梧之野中有什么,让他不远万万里,亲身前来?”另一人低语,推测,浮想联翩。 “你来此地是为了苍梧之野?”陆虞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可说。”北潼嘿嘿一笑。 “那你为何要对我出手?以你的实力,抢占一座献台应该并不难。”陆虞提问道。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对你有些兴趣,仅此而已。你是我见过将虚空一道修炼的最为高深,造诣最高的同辈修士,所以想和你切磋体会一番。”北潼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但双眼泛起火热。 “那就来。”陆虞开口,没有再问,也没有再纠缠。像这种人物,不管性格和外表如何,都是极其骄傲的,言出如山,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会轻易改变。若是再问,只会显的自己太软弱,凭白低了一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错。”北潼点头。“你先出手。” “水火演万象!” 陆虞立时出手,面色冷肃,结印低喝,没有迟疑和推脱。本就实力境界不如人,且身有重伤,若再去推却,装清高姿态,只会显的自己太蠢。 光影闪现,烙印虚空,一幅明赫而绚烂的画卷霎时从陆虞背后升起。江河蜿蜒奔流,大浪滔滔;崇山峻岭纵横于大地之上,萦云接水;草木繁长,一片接一片,生机盎然;天宇深空,日月煊赫炳焕,交相辉映,万千星辰棋子般罗列,闪耀华芒,洒下云雾朦胧的光,接天连地…… “万象圜土,困地封天!” 陆虞双手闪电般结印,面色愈发显的苍白,但眼神更加凌厉。身后天地苍茫,浩瀚后土中闪耀着一片黑暗。漫天黑气滚滚流淌,汇聚成一座模糊的殿台。 那殿台像是一座囚牢,散发着无尽幽暗,承天接地,隐隐还有锁链碰撞的‘哗啦’声响起,仿佛要将整片世界都封困起来! 一道道漆黑的身影站在殿台中,或是牛头马足之形,或是鸡首人身,恐怖而摄人;接着一条条锁链自其中贯射而出,黑光弥漫,铮铮作响,缠绕向北潼! “囚!” “来的好。” 北潼低喝一声,身体一晃,不退反进,浑身蛟气汹涌,绕体盘旋,如同青黑色烟云将其环绕;漆黑的鳞甲战衣紧贴在身上,绽放神光,那是他的鳞片所化成;手臂化作蛟爪,鳞片森森,乌光烁烁,凌冽如刀,猛地向前轰去! 当!当!当! 震耳欲聋地金铁碰撞声响彻云霄,如同霹雳炸响,一圈圈音波化作涟漪向外扩散,蔓延几十里,震的人耳膜生疼! “缚!” 无数条锁链自殿台中飞出,哗啦啦作响,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闪烁冷光,将北潼淹没,继而将其缠绕,缚紧,黑气腾腾,向殿台中拉扯过去! “开!” 北潼大吼,发出高亢的蛟吟,全身发光,鳞片铮鸣,身形拔高至三丈多长,血气赤红,沸腾如岩浆,如同一尊熔炉燃烧起来!两只如同磨盘大的蛟爪如同钢铁铸成,寒光凌厉,猛地向外撕裂挣脱开! 铮!铮!铮! 北潼如同一尊蛮神,气血澎湃,滚滚如狼烟冲霄,仿佛一轮暗红色的大日焚烧,竟然将一条条锁链挣脱,崩断! “不愧是北潼,肉身之力难以想象!气血如同煌煌大日不可视,浩瀚汹涌仿若汪洋,远超那浑洪,怕是不弱于浑惆怅了,难怪有如此威名!”有人惊叹,将他与浑洪做对比,高下立判。 “单是肉身便如此强横,难以想象其施展出神通宝术会有多强!”另有人感叹,很有感触,心中浮想联翩。 “肉身坚若金石,不朽不坏,怕是能和巫族的体魄相提并论了!”一个披头散发,身裹兽皮衣的野蛮大汉开口,瓮声瓮气,如同闷雷滚动。 “镇压!” 陆虞低吼,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漆黑的模糊殿台沉浮,黑气笼罩,遮天蔽日,更显幽暗!一道道鬼神般的身影伫立,熏天赫地,令人颤栗,悍然向北潼镇压而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守住献台 “好一个圜土殿台!难怪连浑洪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惜如同你面对的是我,看我一力破之!” 北潼大笑,声音如雷轰隆隆响彻,颇显嚣狂,气吞山河。 “接我一拳!” 北潼仰天咆哮,天震地骇,赤红的血气如同烈焰般燃烧起来,滚滚升腾,将这片天地淹没!全身每一片鳞片都绽放黑光,如同深渊、漩涡,吞噬一切,令人惊悚! 他猛地腾身跃起,举起拳头,好像握着一颗黑日,一拳向殿台轰击去! 轰! 响彻寰宇的爆炸声瞬间传遍四野,带起震耳的回声,轰隆隆回荡,震的人气血翻涌!那座漆黑殿台上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继而轰然爆碎,漫天黑气肆虐,一团巨大的蘑菇云升起,淹没整片地域! 北潼从半空中坠下,稳住身形,看了看手上的伤。漆黑的鳞片破碎,血肉模糊,滚烫鲜血流淌,露出晶莹的深青色骨头! “竟让我受伤了,流血见骨,也算是不错了。”北潼抬头看向陆虞,双瞳灿灿而摄人,像是藏着两口天刀,“不过若是你技止于此,那就太让我失望了,拿出你的最强手段!” 陆虞无喜无悲,对北潼的话置之不理,双目微合,眼瞳化成灿烂的银色,有莫名的符号浮现,一缕缕银白色流光从眼角流溢逸出,将虚空宝术施展到极致。 “无象无形造化,空不空中乾坤!” 陆虞面容变得肃然,脑后隐隐约约浮现一轮光环,显的神圣而出尘,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境由内而外地释放出来。背后‘水火演万象’图卷被覆盖上一层朦胧的光华,似真似幻,如同一片梦境。 图卷世界蔓延,仿佛要和整个九州交融,覆盖大片虚空,如梦如幻,将北潼笼罩。 “万象!南柯!” 北潼陷落进去,四周是山河大川,古木连绵,脚下是莽莽厚土,头顶则有星辰列宿,一片无边无际的世界将其包围,朦胧的雾霭弥漫,充斥天地,让其辨不清方向,分不清真与虚,迷失其中。 “好一个南柯!竟将虚空与幻阵相结合,有意思。倒是有些像灯烬原那片梦境。” 北潼落入图卷世界,看不破,走不出,却无任何惊慌无措之意,仍是充满自信,闲庭信步,对陆虞的这一虚空术进行评价,赞叹。 “可惜,还是有些不够,给我破!” 北潼大吼,化出了真形,一片青黑色雾气滚滚翻涌,一头百丈长的巨蛟自雾气中飞出,咆哮声如雷轰鸣,鳞甲森然,布满道道光纹,闪耀寒光;趾爪探出,利爪如钩,蛟爪足有十几丈庞大,覆下大片阴影;头顶独角如利刃刺天,乌光烁彩,瑰丽而神秘的纹络密布,贯透了虚空! 北潼像是一座火山骤然爆发,血气沸腾,浑身凶威弥漫,在图卷世界中翻蹈起来,肆意地破坏着! 吼! 北潼咆哮,百丈长的身体翻腾、夭矫,掀起滔天的风暴!头顶独角蓦然绽放盛烈黑光,若黑日升腾,光焰烈烈,瑰丽纹路亮起,璀璨刺目,凌厉之气汹涌,像是一把插天利剑,仿佛要刺破天穹! “开天!” 北潼双目泛起赤光,森寒凶煞之气几乎溢出,独角悍然向空中刺去,只听‘咔嚓’一声传遍天地的脆响,图卷世界空间好像晶石一般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密布,一口幽暗空洞自角尖崩现! “想要挣脱,哪有那么容易!” 陆虞一刻不停,再次出手。身上伤口中又溢出血来,口中咳血,形容枯槁,已是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仿佛下一刻就要殒命而亡于此! “潮中藏剑,胸中蕴气,手演道神游,大鱼舞虚空!” 陆虞双手覆上一层湛湛银光,如同白银铸成,锃亮而灿烂。手臂舞动,划出玄妙的轨迹,在虚空中烙印下一道道形态各异的光影,长发被染成银白色,飘扬乱舞,整个人仿若与虚空交融到了一起。 背后浮现出银白色的海潮,波涛起伏,无边无际,茫茫一片。一条银白色的大鱼自其中飞云掣电而游,长不过几丈,鳞片灿烂生辉,明亮夺目。 银白色大鱼倏忽游动,像是在虚空中穿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飘忽不定,像是一抹流光,变换无常。 “如剑!”陆虞眼神一变,低喝出声。 唰! 那头银白色大鱼豁然腾跃而起,自浪潮中窜出,如同一口银色天剑,凌厉四射,锋锐无匹,挟着贯通天地的剑气,向北潼穿刺而去! “好一条剑鱼!看我降伏了它!” 北潼大笑,声音隆隆如雷,两颗太阳般璀璨的眼睛于青黑色雾气中显形,威压如山,凶芒烁烁,接着两只十几丈长,小山般的萦天蛟臂爪自其中探出,缭绕着黑光,掀起滔天风暴,猛地向银白色大鱼覆压而下! “如此自负,让你长个教训!”陆虞轻语。 “开!” 银白色大鱼浑身剑气弥漫,银光流溢,几乎化成了一口剑,铮铮而吟,轻颤间,黑色裂缝蔓延,锋锐之气仿佛要将虚空都要割裂开!流光瞬息间自北潼蛟爪掠过! 哧! 殷红的鲜血如暴雨一般从天空倾落,北潼的两只蛟爪被瞬间贯透,鳞片纸张一样被刺穿,鲜血喷涌,呼吸之间便将整个献台都染成了红色! “好,好啊!竟让我受伤了,是我低估你了!”北潼大声咆哮着,怒极反笑,“一招解决你!” “愬天爪!” 北潼庞大的身躯于青黑色云雾中翻滚,没有理会蛟爪上的伤口,巨大的蛟爪上浮现层层叠叠的光晕,足有房屋大小的鳞片映现出璀璨的光,光纹闪耀,水汽弥漫,刺目的闪电萦绕,天昏地暗,遮掩天日! “镇!” 巨大的萦天蛟爪刹那间镇压而下,趾爪如刀,划过虚空,骤然将银白色大鱼握在了爪中,紧接着猛地一握,将其直接捏碎,化作一片流光! 陆虞见状,面色平静,双目盯向萦天蛟,眼中浮现凛冽之意。 “如海!” 哗! 银色的流光奔涌,迅速蔓延,化作一片海潮,悬浮半空中,挟着沛然巨力向前浩荡奔流,仍然透着凌厉之气,像是一片剑海,汹涌席卷,欲要将萦天蛟北潼淹没! 吼! 北潼发出一声嘹亮的蛟吟,蛟口大张,露出寒光冽冽锋利如剑山的齿牙,口中喷薄雷电,水汽滔滔,继而猛地一吐,喷出一股黑气,遮天蔽日,茫茫浩瀚,仿如一片黑云,又像是一方汪洋,正是萦天蛟一脉的传承宝术! 气暗八极! 那股黑气滚滚翻涌,向前冲击过去,与银白色浪潮轰然相撞!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穷彻云霄,如轰雷震地,隆隆而响,一黑一白两股大浪纠缠起来,淹没了整片天地,肆虐席卷,疯狂地爆发着,像是要将一切都毁灭掉,让人心神俱颤! “该结束了!” 北潼开口,两颗如大日般烁亮的眼瞳中射出两道璀璨光束,霎那落到了陆虞眼中。陆虞身体顿时一震,口鼻中溢出鲜血,身形委顿,跌坐下去。 北潼庞大的身躯一晃,重新化作人形,落到献台上,头顶浓沉厚重的青黑色雾气也慢慢消散。 “多谢北潼君手下留情。”陆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手向北潼抱拳行了一礼。 “没什么好谢的,”北潼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你本就身受重伤,且我境界要高你一层,胜之不武,有何意义;而且,我本来就没想要下杀手,只不过对虚空宝术颇有兴趣,见猎心喜罢了。 不过,等你进入苍梧之野,晋升至太一境圆满后,我还要与你再战一场。” “自然奉陪。” “好的很。既然如此,我也该去抢占一座献台了。”北潼满意的点头,大笑一声,转身向远处飞去。 “谢了!” 陆虞默默地站立,看着北潼君消失不见,轻声开口。一层莹亮的光罩浮现,上面符文流动,铭纹交织,亦有电火跳动,水木之气散发,光晕湛湛,将整座献台都笼罩在内,也讲陆虞保护了起来,与外界相分隔。 “终于结束了。”陆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顾形象地躺倒在献台上。“这北潼君…也不知有何目的,为何要帮我,不过还是要承他的恩。” 说起来,若不是北潼君突然要与陆虞交手,并与之缠斗,拖延时间,陆虞怕是守不住这座献台,甚至把命丢掉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在交手对战时,北潼一直未曾真正显露杀意,也没有动用全力,更像是一场切磋,也正因如此,陆虞才能安然无事守得献台。 “接下来,便是等待苍梧之野开启之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开启 “那白发少年难道与萦天蛟北潼有什么关系?为何总感觉北潼没有全力出手,有种放水的感觉。”台下有人低语,暗自嘀咕。 “一柱香时间已过,没想到这献台竟然被他守住了,也算他运气好。”另有人开口,声音低微,目光泛着阴冷,有些不甘心。 “没想到那白发小子竟然守住了,太一境大成,这可不多见。”听雪客身旁,那位生有三只眼瞳,身穿银灰色宫装的中年美妇开口,颇有些感叹道。“若是运气足够好,能把握好机会,得到机缘,怕是一飞冲天,追赶上北潼、南流景这些年轻王者也不是不可能。” “提升境界与实力,更进一步,对他来说很简单,但想要与那些人并列,做到超凡入圣,有些艰难。”扶摇淡漠地开口,不起一丝波澜,“除非是领悟剑意,成就剑客,或者在虚空一道上有更大突破,登堂入室,否则只能屈居于人下。 但这两条路都太过繁难,困境重重,桎梏难以跨越,便是许多老辈修士都做不到。无大毅力,大气运,大胆魄,没有足够底蕴支持,没有大能贤者授道解惑,如何做到会当临绝顶?” “筚路蓝缕,玉汝于成,是龙腾九天还是鱼游浅滩,皆在他自己。而这苍梧之野的出现,就是他最好的,也是最接近的一次机会,我们只需做看客,静待结果。”听雪客说道,平静而淡然,与之前的表现浑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 “最关注他的是你,最淡定的也是你,反而是我们有些急性了,倒是没负了你这听雪客之名。”那三目中年美妇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同你做一回看客,静候一切。” …… 陆虞从献台上盘坐起来,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服下一枚丹药,双眼紧闭着,周身气血翻涌,像是一团光焰焚烧,药力化开,在体内四肢百骸中流淌,修养着身上的伤势。 趁着“抢台”还未结束,苍梧之野还未真正开启,陆虞必须要抓紧疗伤,尽力恢复伤势。只有这样,才能在苍梧之野中保住性命,才能与其他修士进行博弈与竞争,抢夺机缘,更进一步。 鏖战仍在继续,一万零八百座献台,真正确定下来的,只是少数。更常见的,是不停的轮换,是一个又一个修士的重伤与陨落,鲜艳的血花几乎绽放在每一座献台,这是在用血与命,去祭开无数人渴望的苍梧之野! ……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自午时开始,一万零八百座献台出现,直到现在,已是过去了近五个时辰。黑夜早已降临,但天空仍是一片斑斓的绚丽,明亮如白昼,灿烂的霞光延伸到天的尽头,彩色云雾笼罩天地,将这片天泛山林映照的一片陆离。 持续了许久的“登台之战”终于结束,不知有多少天才葬身于此,往日的辉煌尽皆黯淡,埋入泥土中,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山地,血腥气浓郁到化不开,凝成一片血云漂浮到半空中,迟迟不曾散去。仿佛是那些死去的修士心有不甘,不愿离去。 陆虞睁开双目,眼瞳中闪过一抹冷电,神光灼灼,继而张口吐出一口浊气,精气神奕奕,面色也莹亮了许多,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了大半。 举目向四周扫视去,陆虞身体一顿,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他竟看到了几个与他有过见面之缘的人,还有他关注过的几名修士。 “黑龙子?”陆虞低声自语。 远处,一座献台上,一个身穿漆黑甲胄的少年静静站立。 那少年年岁显然并不大,还带着几分稚嫩。面如冠玉但却颇显凌厉,薄唇紧抿,透着冷冽,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双瞳灿灿,寒意逼人,满头乱发飞舞,露出两根晶莹璀璨、乌光烁彩的龙角。猿臂蜂腰,渊渟岳峙, 摄人的龙威无形中弥漫,让人不敢直视,漆黑地龙气绕身,昂首而吟,震荡虚空,挤满了整片天地! 正是玄枢域五龙山脉中五黑龙君之子嗣,黑龙子!当初出世时还引起了一场大战,不知有多少修士和妖怪因此而死,陆虞也差点被牵连到其中。就连陆虞所掌握的虚空宝术,也是当时获得的。 陆虞在帝休树之上的零陵城中等待时,曾经了解过有关黑龙子的一些消息,所以陆虞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仍然将其认了出来。 对于黑龙子,陆虞还是很感兴趣的。别的不论,单是那盖代绝世,战力无敌,引无数人垂涎的真龙宝术,就足以让陆虞重视了;而且同为玄州玄枢域走出的修士,也让陆虞多了几分关注。 “还有婴伏犀,浊世和尚……嘿,果然,他们也来此了,有机会必要与其计较一番;也不知与他们相识的那个黑袍女有没有来,敢对我出手,且心怀怨恨,已结下了仇怨,必须要解决了才行,免得日后生出波折。” 在陆虞向浊世和尚看去的同时,浊世和尚也像是冥冥中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也看向了陆虞这边,顿时一眼便望到了陆虞的所在。 “南无阿弥陀佛。”浊世和尚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面色平静,古井不波,“有因便有果,这次苍梧之野之行,怕是要引出许多争端了,我已被纠缠其中,躲不开,那便一并解决。” 说着,便跌伽而坐下,将双目合上,不再去关注其他。 “嘿,到时定要与你论论。”陆虞也不再看他。 “果然,这小子也来了,而且夺得了献台之位,这次苍梧之野一行,倒是有意思了。”头顶生有一对黑色尖角,赤眉赤瞳,身穿兽皮衣的婴伏犀瞥了陆虞一眼,嘴角浮现笑意,暗自低语。 …… 正在这时,天色突然大变,漫布天宇的如海般的霞光突兀地散去,弥漫天地的云雾亦是眨眼间消弭于无形。只剩日月悬挂,星斗阵列,洒落漫天光辉。 一万零八百座献台凭空浮起,悬浮在半空,错落有致,各有玄妙,绽放着璀璨的光芒。一道道铭纹浮现,粗大如链条,宛若实质,散发着七彩光华,交织在一起,将一座座献台相连。数之不清的铭纹密布,各种符文亦是显现,烙印虚空,形成了一座覆盖近万里的巨大法阵。 一万零八百座献台上贯射出一万零八百道光束,灿烂炳焕,接天连地,仿佛撑天之柱,即便是远在他州,仍然是清晰可见!明耀的光束与铭纹相交织、融合,化成一座巨大的门户,巍峨,威严,雄伟,高妙,矗立在天地间。 那道门户足有万丈高,仿佛连接到了天宇深空,灿艳而绮丽的彩色云朵萦绕其上,亦有辉煌的霞光喷薄,风雷呼啸,虚空金莲扎根,地涌甘泉,天花乱坠……像是处在仙境之中。 门户呈现斑驳的青色,亦闪烁着金色辉光,像是青铜铸成,古老而沧桑,带着岁月更迭的气息,满是时间流转的刻痕。上面铭画着无数道纹,勾连经纬,包两仪,匿四象,蕴五行,藏八卦,承载有无穷至理。 亦有日月星辰旋转滚动,随着一条天河流淌,璀璨明赫,光照八方,释放出无尽光彩;有山河大川,江岳湖海,星罗棋布,纵横列于天地间,汇成一幅九州天地的图卷;更有先民祭祀之景,与捕猎,耕种,取火,练炁等种种原始圣象…… 而在门户的两侧,分别篆有三个大字,九锁地,大涤天!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不似人间字,仿佛天上留,让人望之便不由得沉悟其中!像是一轮轮的太阳,盛放着炽烈耀目的辉光! 嗡! 悠远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要让人陷入顿悟中,巨大的青铜门户缓缓打开,古老而莽荒的气息自苍梧之野中奔涌而出,让人生出一种回到了原始时代的错觉! 无数人满是渴望地向里面望去。不论是年轻一代,还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古董;不论是如陆虞这般的普通散修,还是太无极,紫府宫帝卿这种无上仙地中走出的盖代传人,皆是心跳不禁加快,抑制不住地激动,满怀期待! 但却没有人能看清里面到底如何,一片朦胧的氤氲雾霭弥漫,将门户之内的景象掩藏了起来,阻挡了人们的视线。 唰! 突然,一人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长啸一声,腾跃飞起,化作一抹流光,投入到了门户之中! 顿时,平静被打破,一万零八百座献台上,所有修士尽皆飞起,或是脚踏庆云,或是驾驭飞剑,亦或是运转起绝世妙法,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争先恐后地向苍梧之野中飞去! “哈哈!苍梧之野终于开启,吾‘休屠王’来也,将成道于此,盖压天下!” “苍梧之野!嘿嘿,英杰埋骨地啊!” “太无极,亢金龙,帝卿……这次苍梧之野一行,怕是要比我想象的要精彩的多!” “规则?十六岁?怕是没什么用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进入,青渠草 陆虞看着那扇高耸如山入云的门户,也是心中涌起豪情,只觉振奋激昂,血液好像沸腾起来,一股热气直冲天灵,心神激荡! “苍梧之野?我倒要看看有何神异之处,竟让如此多的人心驰神往,趋之如疯狂!”陆虞低语,继而大笑一声,脚踏缩地成寸,化成一缕幽光,流光瞬息间掠入了苍梧之野中! …… “苍梧之野终于开启了,也不知这一次又会有多少人陨落。”一团淡青色的飘渺庆云上,仙气缭绕的白玉宫中,一个身着紫色道袍,头戴青玉芙蓉丹冠的白发白须老道开口,鹤发童颜,面容清癯,颇像是一个老神仙。 “我可记得,上一次百珪郡那几大教派的嫡传弟子几乎死尽,人皇姜氏一脉传人几乎被斩杀掉,昆仑神山更是有神兽陨落,可谓是惨烈之极。” “今时不同往日,天地大变,龙蛇起陆,天骄并起,亢金龙、重瞳者、鲲鹏子还有罗酆山和天之上所走出的一位位,以往未曾出现的、传说中的人物都在这个时代现身,结局如何,谁也无法预估,天机已不可测!”来自昆仑神山,生具龙头人身,背后垂着一对乌黑羽翼,高有一丈的妖神开口。 “这一次,怕是会引出许多变故,产生难以预测的影响,”来自七星宫,身披暗红色大袍的白发老妪低语,声音低沉喑哑,满脸皱纹,苍老垂暮,但眼神却明亮至极,眼瞳中有大星转动,亦有日月隐现。 “不知有多少牛鬼蛇神隐藏在其中,进入了苍梧之野,必会掀起滔天风暴!” “确实如此,我已是听说,有夺舍重生者出现,占据了其后人的肉身,准备再活出一世。谁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在谋划什么。”一个童子模样的少年盘坐于虚空,眼神深邃沧桑,通体紫光烁彩,背后悬着一轮光环,萦绕光焰,头顶三尺高处有一尊似鼎又似炉的光影于虚空沉浮。 “有日沉阁的杀手也进入了,疑似还有一尊刺客。”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似乎有血煞之气冲天而起,让人心惊胆战。是那位立身在一辆漆黑战车上的银色甲胄男子。“必将引发一场血祸,会有无数人因此而陨落。” “这一时代,要比以往残酷的多,成道路上多尸骨。成功者,将踏着失败者的血与尸前进,踏上极颠,登临至高。”那座通体灿烂如黄金铸成,弥漫着缥缥缈缈的紫气,盘缠着道道紫金龙气的步撵中,出自天皇风氏一脉的中年男子亦是开口,宛若伴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 苍梧之野。 天色苍,地玄黄。浮云遮眼,雾气蒸腾,云雾汹涌如波涛,无边无际苍茫茫一片,席卷向无穷远处,与长天归融到一起。天地一片苍茫,一派洪荒之象。 莽莽原野中,古木参天,延绵不绝,耸入云间。几十丈,几百丈,枝叶弥散向外敷张,遮天蔽日,覆下大片阴影。一株株老树或是幽青冥冥,青翠欲滴,如同层层叠叠的青云堆积;或是赤红如火,光焰流淌,霞光喷薄,宛若火炬燃烧;亦或璀璨如白银,哗啦啦作响,仿佛是银精浇铸而成,流光溢彩,一片灿烂! 山林中,有虎啸猿啼传响,亦有熊咆龙吟,狼嗥凤鸣震空,此起彼伏,回荡在山林间,充满野性和凶气,久久不绝,引动无数生灵。 更远处,是一片荒原,弥漫着莽荒古老的气息,靛青泛黄的野草铺天盖地的生长,微风吹过,漾起圈圈涟漪,如同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潮,呼啸声起伏,让人顿觉旷然。 天空无边无垠,薄薄的云彩在天穹蔓延,或卷或舒,变换着各种形状,飘渺朦胧。一颗大日悬在天宇最中心处,灿金煊赫,散发出万丈光辉,璀璨炽烈,光耀十方!且其周围环绕着一圈赤光烁烁的炽红焰环,又添几分奇异玄妙。 唰! 陆虞自混沌般的雾霭中穿过,身形落地,身周光华散去,自流光包裹中显现出来。陆虞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却发现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不由的眉头一皱,但紧接着又舒展开来。 “看来是被分开了,传送到了不同区域,”陆虞自语,“不过正合我意。先去疗伤,待到伤势恢复后便要迅速寻求突破了,要想在这活下去,并夺得机缘,我的实力还是太差。” 陆虞脚踏缩地成寸,隐匿身形,像是一抹幽影,穿梭在丛林边缘。越过长达几百丈,密集生长成网的青绿藤蔓,跨过荆棘遍布,如同刀狱的蒺藜丛;更是远远看到身形长几十丈,如同黑铁铸成,乌光铄铄,生有百足的蜈蚣,迅速消失在山谷中;璀璨如金,像是一颗太阳,浑身翎羽流淌金芒的金翅大鹏,在天空展翅盘旋…… “好一个苍梧之野,好一片圣地!”陆虞一路潜行,看向四周,不由得心生感叹。“可惜…实力太弱了,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 不过短短的半刻钟,陆虞就发现了不下五株在外界珍稀难得,千石难求的灵草宝药。或是辉煌如白金,流淌宝光,庚金气四射,如同一口绝世利剑;或是紫气升腾,萦绕霞光,散发着仙灵气;更有甚者如一株葫芦藤,挂着三颗葫芦,一黑一白一黄,遍布瑰丽花纹,沐浴光雨,在吞吐流光,像是在修炼……让人难以置信。 只不过这些天材地宝或是处在险地中或是有大妖、异兽守护,危险重重,难以得到。 “嗯?青渠草,这可是个好东西。”陆虞眼神一亮,脚步顿时慢了下来,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崖壁,紧紧盯着一株泛着青色,叶片层层堆叠的石渠。“若是得到,对我修炼缩地成寸定有大用。” 青渠草,又称沙澜草,坚而甚轻,从风靡靡,覆其波上,一茎百叶,千年一花。 这青渠草其特殊之处就在于明明叶片扶疏而敷张,茂盛生长,株体甚大,但却轻若飘絮,仿佛没有重量。这其中蕴含有一种奇异物质与规则,神妙难明。 据陆虞所知,若是能够得到整株青渠草,辅以其他妙草奇花,引动药力,炼制成丹药,将其服食,便可拥有大造化。身轻如云,脚不沾泥,绝云气,负青天,遨游天地之间,逍遥御风而行。 这是一种奇草,能改变人的体质,仿佛天赋一般,烙印到人的身上,成就一种本能。 只不过其中要求太过严苛,对体魄、年龄、天赋等都有限制,且丹药异常难以炼制,会受到冥冥中规则的阻碍,有危险,充满不确定性。所以世间几乎不可见。 据传说,仙人宁封就曾服食过这种丹药,其颂言:“青蕖灼烁千载舒,碧落黄泉任我游。” 虽然单独服用这青渠草不可能有这么惊人的效果,但却可以助陆虞更好地感悟天地间的规则,体验那种飘然若仙,不受束缚的感觉,从而领悟缩地成寸神通所蕴含的道与理。 “这株青渠草怕是已经生长了近千年了,即将开花,可惜我却没有时间去等待,不然将其花与叶同时服用,必然会有更好的效果。”陆虞低声叹息,有些遗憾。 “也不知是何异兽在其旁守护,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陆虞仔细感知,去探寻,却是一无所获。 “莫非没有守护者?”陆虞自语,紧接着就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这里并不是一处生灵罕至之地,既然陆虞能够发现,那生存在此处的生灵自然也能发现。可这青渠草仍在,未被吞食,就定会有守护者存在,对其进行保护。 “难道是蟕蠵或者石岩蟒隐藏在崖壁中,收敛了气息,所以难以探查到?”陆虞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周泛起淡淡地银芒,如履薄冰,打起十分精神。心中思绪纷纷,思考着各种手段。 毕竟,苍梧之野对陆虞这等外来者有年龄、境界等限制,不可超过太一境,但其内生灵可不受束缚和制约,境界实力高于陆虞的,比比皆是,危险处处存在。若是不小心惹出大个的,超越陆虞一大截,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不过相对来说,此地还只是这片古林的边缘,生存有超越太一境生灵的可能性要小一些,且青渠草虽有如此奇效,但单独服用效能并不大,且对于大部分修炼者来说,能够提升实力,延长寿命等的药草,对他们更有吸引力,这也是陆虞打算出手的原因之一。 “虚空手,擒!”陆虞低喝一声,将手探出,站在崖壁十几丈外,凝聚出一只银光灿灿,遍布纹路,流转扭曲光晕的银白色大手,仿佛磨盘大小。穿越虚空,向那株青渠草抓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雪藤 嗡! 虚空一阵震荡,一圈圈波纹凭空浮现,继而绽开,层层叠叠,像是万千把刀,闪着利芒,将陆虞所凝化的虚空手切割绞碎,化成一片光雨飘散。 “嗯?是谁出手?”陆虞心中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满是警惕地盯向那座岩壁。自己手段被破解,但却没有发现出手的是何生灵,甚至其位置都不能确定,这让陆虞不禁惊异,生出种种猜测。 “再来!” 陆虞再次出手,瞳孔绽起银芒,手掌上亦是覆上了一层湛湛银辉,伸手向前抓去。一只如陆虞手掌大小,宛若实质,仿佛纯银铸成的虚空手从青渠草前浮现,然后迅速向其抓握过去! 哗! 无数光纹再次浮现,闪烁冷光,扭曲着虚空,堆叠在一起,豁然一转,将陆虞凝化出的手掌切割成道道碎片! “嘿!发现你了,还不现身!” 陆虞眼神一凝,冷笑一声,浑身气息汹涌起来。望之剑一震,落到陆虞手中,剑身寒光耀耀,剑气迅速凝聚,如同狂风骤卷,凌厉之气四射! 唰! 陆虞一剑劈出! 一道炳焕灿艳的剑光随剑而出,像是一道炽白的闪电,威势强盛,匹练般横贯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青渠草一旁,不足丈远的那一株雪白摇晃,藤身长满乳白色鳞片的怪异藤蔓! 那株雪白藤蔓再次晃动,此刻有光雨洒落,遍身灿烂了起来,如同无暇白玉雕刻而成的叶片漾出圈圈七彩光晕,迅速冲起,引动天地大势,纠缠向那道耀目的剑光! 轰! 剑光与光晕相碰,刹那间爆起一团璀璨光焰,顿时引起一片剧烈爆炸!剑气迸溅,焰光焚起,焮天铄地,将四周的草木皆化成灰烬,便是那片崖壁,也被搅的破碎支离,被火光融成岩浆! “退去!”雪白藤蔓如雪花般的叶片哗啦啦摇晃,泠泠作响。其上霞光点点,摇落光辉,发出波动。“这株青渠草你不该动心思,就此离开,不与你计较。” “好一株千雪藤,之前我竟没有发现,”陆虞向后轻退,面色郑重了许多,“想不到这株千雪藤竟化成了精灵,有了灵智。也不知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造化,打通心智,还是实力太过非凡,以力破开桎梏,解脱了蒙昧!若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以我之力难以匹敌!” “千雪藤,这株青渠草于你来说应该没什么用,敢问一句,我为何动不得?”陆虞开口,不卑不亢。但身体已绷紧,心跳如擂鼓。质疑一位疑似无敌生灵的存在,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它是我至交好友,与我一同长大,只是未能蜕变成功,仍然浑浑沌沌,没有开启灵智,我自然要守护它,等待下一次新生。”千雪藤开口回应,没有掩饰,原本地告诉了陆虞,也是想要陆虞打消念头,催他离去。 “竟是如此。”陆虞低语,恍然明白了过来,但心中也有些无奈和不甘。他急迫地想要提升实力,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不论如何,我想试一试。”陆虞沉默,旋即抬头看向千雪藤,如此说道。 “可以。”千雪藤平静回应,明白陆虞话中的意思。知道他不甘心,想要试探它的实力,所以它没有拒绝。 “水火演万象!” “万象圜土,困地封天!” 陆虞低喝,施展出万象图卷,背后一幅包罗大千,灿烂煊赫的图卷从氤氲雾霭中升起。江河蜿蜒,水波浩荡,岳岭连绵,横贯大地之上,纵横千万里,草木树花,遍地而生,生机勃勃一片接一片;日月星辰悬挂寰宇之上,光辉弥漫,倾泻下朦胧的光…… 紧接着,身后无垠莽莽地后土中,弥漫出一片黑暗。漫天黑气滚滚升腾,铺天盖地,汹涌冲霄汉,汇聚成一座漆黑地模糊殿台。 那座殿台散发着无尽幽暗,仿佛与天地相勾连,沉凝厚重,一条条锁链哗啦啦作响,萦绕着黑光,如同索命的罥索,从殿台中飞出,向千雪藤贯射缠绕过去! 与此同时,漆黑地殿台亦是悬空,黑压压一片,横贯长空,威势弥天,摄人心魄,镇压向千雪藤! 唰!唰!唰! 十几条藤蔓凌空甩出,莹白的鳞片闪耀,熠熠生辉,如同晶莹白玉般的叶片同样放出璀璨光华,煌煌烨烨,像是一条条白蛇,腾空飞起,释放出惊人威势!宛若一头头凶兽出闸,向漆黑殿台轰击而去! 轰!轰!轰! 漫天的黑气汹涌席卷,那一条条雪白如蛇般的藤蔓带着凄厉呼啸,裹挟着沛然大力甩向殿台!一声声剧烈的碰撞轰鸣声响起,掀起滔天的气浪,将方圆近百丈虬枝盘结的老树连根拔起,绞成粉碎!巨大的声浪震裂浮云,惊彻云天! 咚! 殿台摇晃起来,轰隆隆地响着,一条条裂痕迅速浮现,发出咔嚓声,黑气混乱地肆虐向四方,整个殿台摇摇欲坠,仿佛要崩碎破灭掉! “实力确实很强,不过却远未到难以匹敌的程度,应该和浑洪相近,”陆虞心中暗想,“如此实力,竟在太一境便开启了灵智,凭借的,怕不是自身地力量,想来是得到了什么造化。” “若是在外界,献台之上,我可能确实难以对付你,”陆虞抬头看向千雪藤,目光灼灼,释放出犀利光彩,“可惜,这里是苍梧之野,我不再受束缚!” “离鼎!镇压!” 陆虞大喝一声,浑身气息骤然爆发,瞋目竖眉,发丝飞舞,整个人仿若燃烧了起来,炽盛难以直视!眉心发光,泥丸宫萦绕七彩仙霞浮现,紧接着离鼎自其中飞出,万道青光绽放,煌煌泱泱,像是一颗青阳突兀显现,威震八方,如同大日坠落般轰然镇压下去! “不错的手段,可惜于我无用,不想造杀孽,饶你性命,去!” 千雪藤开口,仍是波澜不惊,声音平静。条条藤蔓骤然变得坚硬起来,鳞片翕张,乳白色光晕流转,闪着寒芒,如同一杆杆长枪,凌厉之气四射,仿佛要刺破天穹,向离鼎贯射过去! 当!当!当! 震耳欲聋地轰鸣炸响,离鼎震颤,声如洪钟,响彻寰宇,让人耳膜刺痛,仿佛要将山石都震碎掉!声波如涟漪荡开,向外漫卷,轰隆隆一片,不论是草木还是山石,皆被席卷,轰碎,荡平!顿时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离鼎顿时摇晃不定,像是要坠落,青色光华明灭闪烁,像是要熄灭。而那一条条生有鳞片的千雪藤蔓也被鼎波几乎绞碎,鳞片如刀四处迸溅,如同一片光雨洒落,弥弥漫漫,将陆虞笼罩。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离鼎,焚烧!” 陆虞双目凌厉,衣袍猎猎,身上一团火焰冲起,赤红灿艳,如同水一般绕身流淌。而离鼎之中,亦有赤色离鼎火升腾,且更加汹涌,熊熊燃烧,烈烈轰轰,炽烈灼热,滚滚热浪澎湃而起! 离鼎火自鼎中飞出,如同一条赤龙,煊赫煌煌,熏天赫地,咆哮着,张牙舞爪地向千雪藤扑杀过去! “好神奇的火焰,竟有一种灵性!”千雪藤声音终于变了,有些惊疑,低沉了许多。它是一株植物通灵,接天触地,感知力敏锐,洞察秋毫,察觉到了这火焰的特殊。 “我虽为木身,但不代表我会惧怕火焰。” 千雪藤再次出手,藤蔓柔软,飞舞起来,一层湛湛的紫色光辉自其根部升起,然后迅速蔓延,将其包裹了起来,藤身上的鳞片化成莹莹紫色,顿时一股莫名的气息散发出,如同神明,仿佛瞬间蜕变! 晶莹地紫色藤蔓甩动,呼啸连连,向赤色火龙或劈或抽而去,像是紫色的灵蛇,向赤龙纠缠拼斗到了一起!并且又有数条流溢紫光的藤条蓦然洞穿虚空,像是一杆杆蛇矛,携着一股凶气和杀意,向陆虞劈杀过去! 千雪藤终于不打算留手了,要将陆虞灭杀掉,解决问题。 陆虞面色郑重,看出那股莫名出现的紫光很不一般,散发着惊人的威压,如渊如狱,心中竟不自禁生出一种摄服之感。 “叱!” 陆虞暴喝,舌绽惊雷,破开那层影响,同时手提长剑向前奔掠,剑光霍霍,泛着赤光,吟鸣震震,紧接着腾跃而起,以开山断岳之势一剑力劈而下! 锵! 一声铿锵之音迸发!如惊雷乍起,穿云裂石,火光四溅,像是劈到了一根紫色神铁上,让陆虞都有些手臂发麻!那条藤蔓也终归是被陆虞斩断,露出烁亮的断面! 但紧接着便有更多藤蔓弥漫紫光,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冲来,向陆虞蜂拥而去! 陆虞脚下浮现银白色流光,面色冷肃沉静,于方寸间辗转腾挪,手中望之剑狂舞,刺耳地凌厉尖啸于山林中回荡,剑光席卷而出,白茫茫一片,璀璨煌煌,将这里淹没!身影变幻间,滞留下一道道残影,仿佛瞬间出现了千百个陆虞,皆是持着利剑,劈斩向千雪藤!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灵紫尸 “竟有人类出现,在打千雪藤的主意,看来这苍梧之野日后怕是不太平了。”一头翎羽赤红,流淌着金属光泽,双瞳锐利,喙角如钩的隼停驻在一棵老树顶上,看向下方。 “有外来者出现了吗,在对‘千雪’出手。”另一座山峰上,一株树皮如鳞片翕张,暗青色叶片如流云的老树下,一块磨盘大的乌黑“石头”突然摇晃,抖落身上的泥土和落叶,慢吞吞地说道。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连气息都没有。”一只拳头大的蚂蚁开口。趴在老树上,浑身暗红,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像是宝石雕琢而成。头顶两根触须摇摆,声音清脆,像是个稚童。但其实它已经活了过一千年,度过了漫长岁月,乃是‘夸娥氏’一脉的后裔,其力可通天。 上古时期曾有一头夸娥蚁成就仙神,被尊称为‘大力神’。荡海拔山,撼地摇天,其力可晃动九州,一拳便可轰碎虚空,湮灭一切,端的是恐怖无比。 “‘藏六’竟然被惊醒了,真是少见。”一只青光烁烁的蛤蟆从远处跳跃过来,足有人头大小,一蹦便是十几丈远,如翡翠般透亮而晶莹。身上光晕流转,生有三只眼睛,殷红如血,璀璨如晶石,且背上长有一对翅膀。开口间,口中喷吐出白色雾气。其乃是一只洪荒异兽‘修罂’,可吞天噬地,无物不可食。“果然那株千雪藤所在地有神异之处,让藏六念念不忘,一直惦记着。” “那座山崖下必有异常,蕴有造化,且被千雪藤得到了。要不然就连那株血脉纯净且灵性浓郁的青渠草都没能蜕凡成灵,诞生神智,凭它普普通通的一棵千雪藤,没有什么底蕴,如何打破的那层桎梏?” 石龟‘藏六’睁开双目,双眼莹亮温润,像是镶嵌了两颗黄澄澄的宝玉,看向千雪藤那里。接着道:“只是不知它是如何得到的,竟连青渠草都没有争过它。” “可惜我等不知为何不能靠近,不然必要去探寻一番。”那只暗红的夸娥蚁开口道。 “应该是有大能庇护,且在暗中阻拦我等,要不然以我们的实力,何至于如此。”那只翡翠般的蛤蟆眼中露出冷意,对那所谓的大能没有敬畏之心。 “且看那人类结局如何。” …… 铮! “古剑八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陬。” 陆虞身形骤然一顿,脚踏山石,腾跃飞起,手中剑擎起,剑气轰然爆发,直指高天,如同一条炽白的天河,又像是一条明赫匹练,照亮千百丈,横空出世,突兀降临,向千雪藤力斩而下! 轰! 千雪藤反击,无数藤条疯狂挥舞,如同雪花般的晶莹叶片自藤身脱落,旋转着,就像一口口刃盘,闪着锐利的光,成百上千,挤满了半边天空,铺天盖地向前洞穿而去! “给我开!” 陆虞强势出手,来到千雪藤的近前,双手持着望之剑,目光凛冽如刀,浑身气息汹涌迸发,刀身染上一层橘红色光华,昏黄黯黯,带着凌厉的杀气和金戈铁马般的煞气,如同大日坠落般悍然劈落下去!同时离鼎光芒更盛,烈焰腾腾,光辉映亮了整座山,鼎身骤然变大,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向下镇压过去! “你会后悔的。”千雪藤开口,一根根藤条被陆虞斩断继而被镇压爆碎,化成一片紫色光雨飘散,将整片山崖笼罩,一圈气浪向四周扩散,轰隆隆响着,掀起滔天的风暴!千雪藤气息委顿了下去,紫光消退,但声音中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受创的不是它。 轰! 整片山崖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剧烈的摇晃起来,仿佛地龙翻身,继而裂缝变大,迅速向远处蔓延,密密麻麻,扬起了漫天烟尘!接着轰隆一声,山崖竟崩碎开来,倒塌了下去,震的整片山林都簌簌作响,露出一口喷薄紫光,幽深如狱的山洞! 千雪藤伸出藤条,卷起青渠草,落到了不远处一块大石上。 “这应该便是你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或者说也是你得以开启灵智的关键?”陆虞紧紧盯向那口山洞,有些迟疑。但紧接着,陆虞便面色大变,身体竟不自禁绷紧起来,连连向后退却,那股莫名的气机让他震悚和颤栗! “这口洞里面是什么?”陆虞转头看向千雪藤,面色凝重,声音低沉。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千雪藤回应,但并没有回答陆虞的问题。 “那口洞…很不一般,让我也有些心惊胆颤。”那只三眼蛤蟆‘修罂’有些惊异,发出低吼,浑身鼓胀起来。额头第三只眼中赤光流转,霞光滔滔,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束,欲要看透山洞中隐藏了什么。 “要不你去探查一番。”三眼蛤蟆对黑色石龟‘藏六’说道。 “怕是无法接近,之前我等想要探查却被阻拦下来,应该就是那口洞中的存在出手。”拳头大的夸娥蚁开口,眼睛紧盯着山洞,有些迟疑,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再等等。”石龟藏六立起身来,但没有动手。 陆虞目光灼灼,投向那口山洞。他能够感受到山洞中散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强横压迫感和势沉如山的威严,让他心神震颤,忍不住去膜拜和臣服! 像是有一尊神灵在那里蛰伏与沉眠! 咔嚓! 突然有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碎掉了,又像是骨骼之间在摩擦动作产生的脆响。声音并不大,但却让所有关注这里的生灵都心头一紧。 山洞口紫光喷薄,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紫气升腾仿佛大雾四起,弥弥漫漫,汹涌澎湃,将这里淹没。且隐隐有声音传出,难以听清,像是在呓语。 紧接着,咔嚓声再次响起,时断时续,但却一直未曾停止。四周静悄无声,万籁俱寂,唯有轻微且清晰地咔嚓声不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啪! 突然,一只手从山洞中伸出,落到了洞口边缘,像是有什么要从洞中爬出来! 那只手,准确的说是一只骨手,通体晶亮,紫光莹莹,像是紫水晶一般剔透璀璨,里面有彩光流转,指节纤细修长,颇显完美,仿佛一件艺术品,但却让人不禁一窒,怛然失色! 陆虞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捏了一把,骇然失色,几乎惊呼出声!接着便瞬间回过神来,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后退遁而去! “那是一具尸骨?!”拳头大的夸娥蚁震惊,声音都变了,“千雪藤就是籍此开启灵智的?还是因他所助,被赐予了大造化?” “身上既有生气弥漫,又有死气缠绕,紫气掩身,我竟然看之不透?”修罂三只眼睛睁开,璀璨炽盛,施展出绝世宝术,赤色神光贯透虚空照向那具尸骨,眼瞳中有光影变幻,像是在映照其真身,窥探其过去,但却没能成功,紫晶尸骸太过神秘。 “那具尸骨,有些特殊,莫非真的是一具神灵尸?来自何处?是一直未曾完全死去,此刻觉醒,还是尸骸通灵,逆转生死,活出第二世?”藏六低语。眼神骤然一变,润泽如黄玉的眼瞳霎时寒光四射,仿佛蕴着两口利剑,目光到处,便是林木山石也被震成齑粉! 它和夸娥蚁,修罂蛤蟆并不是生来便在这里,而是降生在苍梧之野的深处,因为一些变故和冲突离开了那里,远走来到了这苍梧之野的边缘地带,隐居于此。所以不论是实力、见识还是寿龄,它们三个都要超越此地原有生灵许多。 故此它们能够想到的和看到的,也要较诸其他生灵要多一些。 咔嚓! 那具紫光烁彩如同水晶般的骷髅自山洞中爬出,身长七尺,颇显瘦削,像是一具人类尸骸,通体萦绕着紫色雾霭,散发朦胧光,带有一种大威严,仿佛一位帝王临尘! 其眼眶中跳动着两缕光焰,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散发着浓郁的生之气和死之气,神异至极! “嗯?这是…哪里?我被唤醒了?”那具紫晶骷髅开口自语,声音清冷,像是一个女子,接着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苍梧之野?”紫晶骷髅微微低头,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回忆,浑身气息鼓荡起伏。其身周虚空剧烈颤动着,如蛛网般的漆黑裂缝浮现,虚空像是一面将要碎裂的镜子般脆弱! 四周一片静寂,没有谁敢发出声音,怕惊扰到‘她’,惹起怒火,被降下死劫! “肉身被灭,尸骨仍存。想不到我还活着,残留一缕魂,保留了神智,只是过去…遗忘了太多。”紫晶骷髅低声言语,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但却没有任何生灵能听到她的话。 悲伤的情绪无声无息地蔓延,弥漫天地间,竟让陆虞和藏六等人与兽受到感染,几乎流下泪来! “是谁将我唤醒的?”紫晶骷髅刹那收敛起波荡的思绪,抬眼望向四周,威棱四射,摄人心魄,威严浩荡,仿佛一代女皇君临天下。 「各位朋友,在这里要说一个坏消息,之前一段时间里一天更新三章主要是因为有存稿,再加上无业赋闲在家,时间充裕,但我毕竟也要吃饭不是,所以……以后可能就只能一天一章了,实在抱歉,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ps:再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或许不算出彩,但我一直在认真对待。 求推荐,求收藏!麻烦大家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应如是 陆虞听到她的话语,不由得心头一震,但却一言不发,没有站出来,不想与其产生纠缠。但陆虞心里也明白,此事是躲不过去的。 不由得,陆虞想起进入苍梧之野时听到的一些流言。天地大变,会有上古甚至远古时期的一些老怪物借体复活,甚至夺舍,重生一世,亦会有活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年的仙与神再现世间!陆虞警醒,也许流言并非不可信,如句芒神,如眼前这尊紫骨尸骸。 “是你吗?身上带有我的气息,汲取我的力量成就己身,诞生灵智,如今将我唤醒,也算是因果了结。”紫晶骷髅看向千雪藤,开口道。 “不是我。”千雪藤摇晃,仿佛在摇头。“我确实曾扎根于崖壁之上,机缘下吸收了您散逸的力量,打破了囹圄,但惊醒您,却非我之意,出手之人,亦不是我。” “不是你?”紫晶骷髅声音一顿,似是在蹙眉深思,又像是在卜算推测。 “人类?看来苍梧之野又开启了,九州生灵进入此地,怕将发生大变,掀起一股血雨腥风!”紫晶骷髅转向陆虞,眼眶中两缕火光跳动。 陆虞只觉仿佛一片天突然崩塌,向自己铺天盖地覆压过来,又像是浩浩荡荡地海潮,卷起滔天骇浪,向自己横冲而至! “嗯!” 陆虞闷哼,身体如遭重击,向后踉跄倒退,只觉胸前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几乎呕出血来! “实力还不错,竟挡住了。”那紫晶骷髅轻点头,夸赞了一句,“让我看看如今九州是何局面,又有哪些变化。” 紫晶骷髅莲步轻移,脚下生光,一步一步向陆虞走来。陆虞只是面向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便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却是被紫晶骷髅定住了,不能动作,像是一座雕像般矗在那里。 看着紫晶骷髅莹润的手指点向自己眉心,自己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任由她出手施为,探查自己的记忆,这一刻,陆虞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不甘与悲愤,那是对身弱的无奈,对实力的渴望,对压迫的不屈! 一股忿怒火油然焚起,熯天炽地,眉心蓦然爆发出无量光,璀璨而煊赫,七彩光华仿佛冲破了虚无与真实的界限,照进现实中! 泥丸宫浮沉在虚无与真实之间,煌煌泱泱,无际无边,难窥其象,不见其形。灵魂如同一尊神祗立身泥丸宫中,头顶天,脚踏地,光芒炽盛,仰天大吼,似要打破这份束缚,击碎这片不公! “咦,竟然想反抗,可惜,实力还是太弱了,”紫晶骷髅停下了手,发出轻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虞在“垂死挣扎”。“实力的差距,你如何抵消,徒做困兽之斗罢了。” “给我开啊!” 陆虞心中嘶吼,眉心光芒更盛,像是有一轮太阳放出万道光芒,灿烂炳焕,照彻天宇! 离鼎仿佛听到呼唤,出现到陆虞头顶,鼎身上一道道铭纹亮起,引动起天地大势,与万象万物相呼应,黄钟大吕般的清越鼎鸣声响彻天地间,如同仙音涤荡众生,两只夔龙鼎耳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发出激昂而威严的龙吟,直冲霄汉,震破层云! 轰! 离鼎轰然将落,青光浩然无边,赫赫煌煌,像是一片青天堕下,向那紫晶骷髅镇压而去!此刻的陆虞仿佛癫狂了一般,不再有任何恐惧和忌惮,肆意地出手,将内心的忿与怒尽皆释放出来! 当! 紫晶骷髅抬手,屈指轻弹,晶莹的骨指落到离鼎上。顿时一声震耳欲聋地鼎鸣声蓦然爆发,如同霹雳炸响,疯狂地席卷向四面八方,轰隆隆响彻,方圆几千丈的草木皆是一震,继而‘嘭’地一声,爆碎成粉末! 陆虞双耳中如同贯入了雷音,瞬间失去了听觉,两道血箭自陆虞耳中飙出,血液顺着陆虞脸颊流淌而下,扭曲如蛇蚓,颇显可怖!陆虞只觉眼前一黑,心脏骤停,几乎昏死过去! “负隅顽抗,自寻死路!”紫晶骷髅冷声道。 “也算是给你个教训,实力不如人,那便要忍耐。忍辱含羞才有活命的机会,如你这般挣扎有何意义,若是我想杀你,此刻你已经死了!死了,便万事成空,尽化乌有,你那所谓的一身傲骨也会变成一堆粪土!”紫晶骷髅探出手指,落到了陆虞眉心处。 “藏六,那尊紫色尸骨的实力你看如何。”夸娥蚁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满是忌惮,从老树上跃下,爬到了石龟背上,低声询问道。 以它们的实力自然不会受那鼎鸣的影响,但那紫晶骷髅的一指,却让它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难说,”石龟藏六摇了摇头,“她并未真正出手、显露底细,我也难以判断她如今到底实力如何,不过她之前肉身完好时,怕真是一尊神灵。如今虽然遭劫,跌落境界,但实力也绝对高深,难以揣测,单是那一身‘神骨’,便不是好相与的。 毕竟,不论怎么说,她曾经是神灵。” “凭白立一个大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看不透她,尽将别去招惹她。”修罂发出一声低鸣,在一旁如此说道,眼中烂艳的赤色光束逐渐消散掉。 “也不知她是何时代的人物,又是来自外界九州还是苍梧之野深处,变数太大,静观其变。”石龟做出决定。 “小乌龟,小蚂蚁,小蛤蟆,你们三个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别乱打心思,免得遭不测。”紫晶骷髅的声音幽幽响起,传到了藏六三兽耳中,让三兽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来,竟过去那么远了,我的时代,我的故友,曾经的往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紫晶骷髅收回手指,低声自语,不由得感到几分落寞和悲凉,“孤魂野鬼,苟延残喘。” “你可以走了,我要去深处走一遭,了断前尘往事。不过也许还会再寻你。”紫晶骷髅看向陆虞,焰光柔和了许多,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莫名之意“我探观了你的记忆与经历,很有意思,身份不一般,不过如今我实力太弱,还不想掺与其中。若有性命之危,可呼唤我,保你一命。” “吾名应如是。” 话音落下,紫晶骷髅‘应如是’飘然而去,消失在了天际。 陆虞抬头望着紫晶骷髅应如是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紧接着便消散不见。瞥了千雪藤和青渠草一眼,陆虞收起心思,脚下流光包裹,迅速远去。 …… “本只想寻得株青渠草,用以修炼,却惹出如此大的事端,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反而还被离鼎震伤。”陆虞盘坐在一座落满灰尘的破败洞府中,忍不住感叹,有些无奈。 洞府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座石台静静磐立,布满岁月的痕迹,像是之前进入苍梧之野的修士开辟出来的。 “也不知那‘应如是’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强大,只剩下一具尸骨竟然还能活着,难以想象其境界。不过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灵魂似乎更加强大与坚韧了。” 陆虞闭目感受,只觉灵魂更加凝实了几分,不再那么虚淡如光影,且精气神愈发沛然与饱满,对外界的感受也更加精细入微,对宝术与技法的掌握与驾驭更加得心应手,如臂使指。 “而且,还得了一张保命符,也许在关键时刻能取得奇效。”陆虞暗道,想起了紫晶骷髅应如是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他掌握有虚空宝术,缩地成寸等盖世法术,必会引起无数修士的觊觎;但他又没有背景做支撑,没有人会忌惮他,可以肆意出手,所以陆虞一直在担忧,心有惴惴,但应如是却解了他这一大困境。 “嘿,到时怕是要赤血染红高天,化作一片血色!” “先疗伤,过后必须要寻求突破了,以我的实力,如今在这苍梧之野,只能处在底层,太过危险,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陆虞自语,接着又露出沉思之色,“不过‘玄真子’曾提醒我,修炼一途,体魄肉壳至关重要,孕有生机造化,乃是修者之根基,力气之源头,灵魂之宿归。若是有机遇,要把握住,最好在迈入三道境之前重修一次,如今却是一个好时机……” …… 第一百二十章 性命养身术 蔚蓝澄澈,浩荡无边的湖泊中,一条浑身赤红,苍劲有力,鳞片湛湛发光的虬龙发出高亢长吟,腾跃而起,卷起大片水花,额头独角晶莹如玉,流转光晕,祥和而势威;又有一群鳞片金光灿灿,生有长须的龙鱼自水中快速游过,自由悠游。 在那湖泊旁,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尽头的芦苇荡。高挺的芦苇随风摇摆,掠起清脆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是片片浪潮不停翻涌。雪白的芦花飘飘扬扬,弥漫了整片天地,仿佛春秋流转,眨眼间来到了冬季,雪花铺天盖地而落。 “这便是苍梧之野吗?”小道士公羊真落下身来,环顾四周,啧啧称奇。“老头说此地有大造化,且藏有大秘,是我踏出最强一步的起始,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道士虽然认了夔祖为师父,但却更喜欢称其为‘老头’,美名其曰这样更显亲切,没有距离感,而夔祖对他也颇为纵容与喜爱,便任由小道士这样称呼。 “这是一片残酷的试炼场,是血与火的磨练,伴着刀光剑影,无数绝代天骄于其中斗与争,踩着对手的尸体,踏着血海骨山,登上最高处!历代苍梧之野开启,都会有盖代者崛起,更会有无数天骄殒身,尸骨不能还,这就是大世之争的缩影!”小道士想起了临走时,大师兄‘渔父’对他和颛和说过的话。 “陨落?崛起?嘿,我很期待!” …… “好一片蛮荒的世界!”嗽月澄自一团漩涡中现出身来,一身银光灿烂的武袍随风猎猎,发丝随风飞扬,流淌莹光,双眸凌然,璀璨如金,犀利而摄人! 面前是望而无尽的莽荒山林,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充满野性与凶戾的嘶吼声回荡林间,凄厉的猿鸣哀转不绝,如同魔音贯入耳中,让人听之便心里发瘆;更有大妖精怪浴血厮拼,互相争斗,发出暴戾的咆哮,呈现在嗽月澄眼前!便是风中,仿佛都有血腥气袭来! “不过正合我意,不再受任何束缚,纵横于此天地,笑傲天下!”嗽月澄大步向前而行,威势赫赫!背后浮现出一头嗽月神兽的虚影,在仰天嘶啸!浑身金光盛烈而煊赫,如同一轮烈日焚烧,照亮整片山河! 嗽月澄仿佛一尊武神,散发出叱咤风云,气吞山河之势,欲要战天斗地,天地只我唯一! …… 陆虞盘坐在破旧洞府中,取出一堆古书,经录,典籍等。其中记载有许多的奇闻异事,野史传说以及偏门修法,另道秘术……其中既有小道士公羊真送予他的,也有陆虞自己一路而行所收集到的。 或为纸书、竹简,泛黄陈旧,墨香弥留;或为金册、铁券,上面道纹交织,篆有古文,弹之有铿锵之音;或为玉牒、铜鉴,铭刻钟鼎文,字字如曦;亦或为骨片、石碑,烙印有种种古老鸟兽文和特殊的符号,满是岁月的痕迹,漫长岁月过去,仍然残留着一股势…… “人之生也,建八尺之质,合万有之躯,外有四支九窍,内有五藏六府……如宝守之,安神炼形,履水不溺,入火不焚,谓气运於内,神应於外……”陆虞拿起一本薄薄的金册经图,光晕流转,其中有‘人体导引图’对比全身,亦有文字作以注释,字字珠玑。陆虞不禁沉浸其中,细细研读起来。 “一人之身,一国之象也。胸腹之设,犹宫室也;肢体之位,犹郊境也;骨节之分,犹百官也;胜理之问,犹四衢也;神犹君也,血犹臣也,气犹民也。能治其身亦如明君能理国焉……”陆虞又拿起一片有些泛黄的玉牒,不过巴掌大小,铭文如蚁,仿佛能够爬动,在玉牒上变幻。 …… “修肉身者,感大道法天象地,从凡入圣而变仙骨。呼吸阴阳,胎息日月……以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天养无象,地养无体,天长地久,日光月明,真一长存,虚空不朽也……”陆虞低语,放下手中莹莹如白玉般的‘骨书’,低眉思忖起来。 “修炼肉身,需要与整片天地交感,以天地之力孕育己身,且修行时要引日精月华,阴阳之力等对肉身以蕴养、凝炼,或以大药炼体,引力入身,温养肉壳……” “这应该是自远古到现在,主流‘炼体士’所修法门所走的路,是最为基础,也是最为广泛的,修行到一定程度,百脉耸然,冰肌玉骨,肉身晶莹而有异香,可称作‘肉身成圣’。 如今这个时代,巫族、蛮士等还有一部分人族和妖族修士,应该都是走的这条路,锻炼全身肉壳,接引天地之力来修行。而且,这也应该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肉身修行传承。” 陆虞看向刚才放下的那块晶莹如白玉般的骨书。骨书不过巴掌大小,四方而没有棱角,弥漫着岁月的气息,带着古拙之意,但却历久弥新,不被时光侵染。像是一块羊脂白玉,细腻而光润,上面铭刻满了如同蚁虫般微小的古老文字。即便陆虞全力出手,甚至以离鼎来轰击,也不能伤之一丝一毫。 那是一块修行至巅峰的‘炼体士’坐化后所遗留的残骨,历经千万年而不朽不腐,宝光内敛,上面铭刻记载有一道‘炼体术法’,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骨块,正是那位坐化的炼体士所修行的肉身法门。 陆虞沉思片刻,又拿起一张青铜书页,细细研读起来。那青铜书页与寻常书册无异,但遍布点点青绿的锈痕,光芒黯淡,像是即将要朽烂掉,沧桑古老。 “远古时期,有修士另辟蹊径,独修五神境,踏出一条奇路。或是养出五尊神祗,居于五脏中,与五行之道交感,通天彻地,掌控五行;或是以秘术、宝物等进行孕养,将五脏五神如青龙、朱雀等化虚为实,做以攻伐手段,出手间有龙、雀相随,威震寰宇…… 亦有人贯通黄庭,修炼命穴,化作一方‘道域内景’,仿佛在体内开辟出一片天地,甚至可演化混沌,创造万物万相,神妙不可言……” “远古,上古,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陆虞轻轻放下青铜书页,不禁感叹一句。 “肉壳之秘,不下于‘炁’,其中隐藏了太多的潜力,蕴含无穷宝藏。人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浓缩的小世界,万般皆有,可与宇宙相勾连;亦可独立于外,自成一体,修到深处,甚至可开辟出一片世界,就如同苍梧之野这般。 不过可惜,炼体一脉已是没落,辉煌留在了上古,如今仍然留存有肉身完整修炼法门的,也许只有聚窟州巫族,丹州蛮士部落,还有如昆仑神山这等无上传承之地了。”陆虞叹息。 “我虽非要走炼体之路,但却可以多了解一些,也许能触类旁通,有所感悟;而且今后,若是遇到炼体一脉的修士也不至于一筹莫展。”陆虞自语,“不过我走的是‘练炁’一路,炼体也是为此作辅助,作奠基,所以不必太过深究,修行主流肉身法门也许更适合我。” “我之前曾得一颗未完全孕养成形的阆风石脑和一滴金乌精血,得以锻养肉壳,且被离鼎火‘煅烧’过,令我肉身异于常人,坚韧强横少有人能敌。 但那却只能算是初步锻身,连炼体的门槛都没有跨入;且只是原始、蛮横的改造,没有法门作引导,没有体系道路作依照,不但不能走远,有缺陷,且过于霸烈,容易出现危险,伤到己身。 我之肉身,与浑洪等相比就要寸木岑楼,差上不少,和北潼、浑惆怅、鱼俱罗这等绝世天骄相比怕更是相形见绌,难以相提并论! 不过借此机会,也许能有转变,最起码不会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陆虞定下主意。接着从袖袍中取出一个手掌大的青色锦囊,自其中抽出一方白绸帕,莹白无暇,湛湛生光,如同一道匹练,可悬浮于空中,仿佛流淌着水光,乃是以玉铜蚕丝所制成,水火不侵。 上面字迹密密麻麻,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小人在修炼,摆出了各种姿势。其上记载有一道炼体法,名为‘性命养身术’,乃是夔祖所传下的,被小道士连同那块莹白骨书等一并送给了陆虞。 性命养身论开篇即为:开阖乾坤造化权,煅炼一炉真日月。 其中记述了修身炼身的方法和步骤,以及需要注意和防备的地方等,事无巨细皆有讲述。 …… “首先要有一口宝鼎,能够将药力完全熬炼出来,且能够保存住,不会散失,并且能够将之‘浸’进肉壳内,循序渐进的进行蕴养和锻炼……”陆虞低语,“离鼎乃是九鼎之一,威能难测且拥有无穷造化,能够与天地相勾连,引动‘本源’之力,作为药鼎最合适不过了,可以说是作炉鼎的不二之选,所以这方面不用担忧,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寻到炼体所需要的诸多灵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八足蚖,黑毒虺 “六翅金蚕,八足蚖,炙龙蝎,地行白蜈,朱睛蟾蜍……石蝉草、青天葵、飞龙掌血、川芎……要想炼锻肉壳,竟要如此多的灵物。”陆虞手中持着那方白绸帕,看到以大药炼体所需要的灵虫、灵药等药方名单时,不禁震惊,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便沉默下来,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要知道,这其中有些灵虫、灵草可是价值无量,在外界价值连城,珍稀难求,基本不可见,足以让一些老怪物打破头颅去争夺。而且有些灵物灵性非凡,天生与大道亲近,被其眷顾,可能早已踏入了修行路,实力超越了陆虞也说不定。 要想寻到这些灵药、灵虫等,并将之凑齐,不说是难如登天也差不多了。 “如今我手里只有六翅金蚕,多目紫蛛,白眉蜧,薤白,青天葵等,不足名单四分之一,连最低要求都没有达到,难以开启炼体,看来要外出走一遭了。”陆虞深吸口气,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迈步向洞府外走去。时间不等人,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必须要抓紧一切。 …… 一片略显幽暗的深林大泽中,古木参天,茅封草长,苍老干枯的藤蔓铺天盖地的攀爬向四周,如同一张大网将整片森林都笼罩了起来。林中杳无生灵踪迹,弥漫出淡淡地颓败感,枯草、落叶落下,腐烂,又落下,一层又一层的堆叠,像是多少万年都没有生灵踏入此地,满眼遍是灰蒙蒙一片,显的沉寂而压抑,让人不自主屏息起来。 陆虞站在一段几乎腐烂掉的木桩上,抬目望向前方。 这里是一处沼泽,几乎处在森林的最深处,长久以来,生灵罕至,被厚厚的乱草所覆盖,看不出什么异常。乱草掩埋中,还残存有一些兽骨,或是灰白色,长达几十丈,像是一条山岭横着,狰狞可怖,却几乎朽烂掉;或是暗红色,仍然有微光闪烁,挂着腐烂的皮毛,看不出真形…… 一派荒凉、穷恶之象,且弥漫死亡气息。 但陆虞却知道,这片沼泽下很可能孕有生机,有生灵存活于其中。比如八足蚖,比如白眉蜧,比如碎金茭菰等,这些灵虫,灵草都偏爱沼泽,滩涂这等水汽充盈,灵气浓郁之地,于其中扎根生存。 陆虞双眼微眯,眼底泛起淡淡的彩光,眉心亦是绽放七彩光华,像是一只可透彻乾坤的眼睛即将睁开。灵魂之力无形中弥散向外,水银泻地般流淌,遮天盖地,无孔不入,将这里淹没,探查着隐藏在沼泽深处的细微的生机。 “找到你了,去。” 片刻之后,陆虞豁然睁开眼睛,手指间银光灿烂,光华吞吐,明灭不定,继而一指点出,一道璀璨如实质般的光束自指尖射出,流光瞬息间贯入泥沼,直向那处有生机显露处而去。 嗡! 一声有些沉闷的金属嗡鸣蓦然从沼泽底响起,接着一道璀璨白光自其中飞出,快若奔雷地向陆虞眉心冲去。 “果然是八足蚖,观其长度,怕是有几百年寿命了,正合我意。”陆虞看到那道白光,不由的生出几分喜色,双手皆覆盖上一层灿灿银芒,手掌划动,虚空震颤,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凝聚成形,向八足蚖笼罩过去。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定!” 陆虞低喝,双手再次向前推出,虚空泛起波荡,银光一道道,互相交织,层层叠叠,像是一池湖水即将结冰,要将这里凝固起来,眼前这片虚空中,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蔓延,将八足蚖所化的白光包围。 八足蚖速度减缓,身体凝滞,显露出真形来。是一条不过筷子粗细,长有一尺的白色怪蛇。身形如蛇,遍身覆满细密的灿白色鳞片,但腹下生有八足,似蛟龙爪,头顶长有两根犄角,莹白如玉,双眼如两颗金黄夺目的星辰,精光烁烁,灵气缠身。 “嗷呜!” 此刻的八足蚖正发出低吼,口中喷薄雾霭,浑身鳞片翕张,气息迸发,呲牙咧嘴向陆虞示威,发出警告。 陆虞却是毫不在意,因为眼前这只八足蚖并没有踏入修行路,所以基本没有攻击力,看似凶猛,但对他没有威胁。 “长有一尺,鳞片生纹,蚖角生叉,怕是即将突破五百年寿命大关了,不错。”陆虞点头,颇感满意。八足蚖,乃是陆虞炼体所需要的一味主药,不可或缺,可蕴养筋肉,增强骨骼,对肉身有特殊效果,自然是年份越高,效用越好。 陆虞探出一只银色大手,小心将其收起,放入一口布囊中,接着又将目光转向幽深沼泽,双眼炯炯,精光暗藏。 “竟然还有一只!”陆虞惊异开口,凝神看向远处一丛白苇,在其根茎处隐约有白光微闪过,接着便迅速消失不见。“既然被我看到,自然不能放过。” 陆虞凝出一只大手,灿灿如银,铭纹密布,如同一方石磨盘,刹那间向白苇丛根部抓去。 “嗷!” 一头十几丈长的灰色蛟蛇自沼泽中钻出,双眼泛着赤光,头顶长有一根漆黑独角,浑身散发着狂暴、凶戾的气息,巨嘴张开,獠牙如刀闪亮,口中喷吐黑雾,腥臭气熏天。 “黑毒虺?之前竟然没有探查到它的存在?”陆虞眼中露出异色,盯向那头黑毒虺,“而且,这头毒虺有些怪异,似乎没有清醒的神智?竟还未开化?” 陆虞心中暗暗思索。 “嗷!” 那头黑毒虺嘶吼着,挟着一股滔天黑雾,如同发狂了一般猛地向陆虞扑了过去!它不会像陆虞那样去思考太多,它只知道有生灵打断了它的沉眠,让它愤怒,所以它要将其吞食掉! “斩!” 陆虞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双手相合,一道银白如利刃的光华在掌间凝聚成形,璀璨耀目,寒光烁烁,弥散杀伐之气,继而如一尾银鱼飘游,穿梭虚空,闪电般向黑毒虺斩去! 黑毒虺却是不闪不避,嘶鸣声声震天,头顶漆黑独角蓦然爆发出一团乌光,煞气腾腾,似黑云倾压,且有黑水萦绕,让人望之便遍体生寒!接着那团乌光迅速飞起,劈头盖脸地向陆虞罩压而下! 与此同时,黑毒虺巨尾一甩,‘啪’地一声霹雳炸响,像是一座灰色的小山向陆虞狠狠劈砸了过去! 唰! 那道虚空银光斩入乌光中,如同陷入了泥沼中,速度骤减,被腐蚀,被消磨,被囿困溶解,迅速的崩碎,化作银色光雨飘散。那团乌光几乎被银光斩开,却又迅速交融到一起。 “竟如此诡异难缠,这头黑毒虺有些怪异啊。”陆虞面色微微一变,不禁自语。接着望之剑刹那出现到手中,举剑横斩,光芒大盛,银光骤起,寒芒迸发,凌厉剑气如山洪爆发,豁然漫卷向黑毒虺的巨尾! 轰! 一剑劈出,如同劈砍到一面钢铁之上,火星迸溅,铿锵如雷霆轰鸣,猩红的弥漫腥气的滚烫鲜血如雨水洒落,将四周染成一片血红! “吼!吼!吼!” 黑毒虺受创,顿时痛吼出声,巨尾乱甩,掀起滔天的泥浆,两颗硕大的眼瞳霎时变得殷红如血,像是两轮血月悬挂,接着更加疯狂地向陆虞扑杀而至!而在这时,那团乌光也已然来到陆虞面前! “开!” 陆虞感受到那团乌光所带来的悚然之威和浓浓地危险气息,已是避无可避!身形刹那前踏,面色肃然,手中剑舞起,银光覆上,剑光万千道,煌煌烨烨,茫茫浩浩,接着力劈而下! 哧! 剑光自乌光中掠过,只听‘哧’地一声响,那团乌光便被斩作两半,接着剑气爆发,如万千口利剑出鞘,如一轮烈日焚烧起来,将乌光淹没,绞碎,湮灭! “古剑八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陬。” 陆虞手中望之剑再动,剑气盈天,直刺苍宇,剑鸣如老龙长吟,一道雪白的剑光骤然升起,灿亮煊赫,凌厉之气四射,将四周映照的一片雪亮,方圆近百丈的草叶皆是簌簌而落! 一剑斩落,剑光压下,白茫茫一片,与张牙舞爪冲开的黑毒虺独角蓦然相碰! 轰! 炽白的剑光与如墨的乌光纠缠,如阴阳碰撞,激振,紧接着轰然炸开,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突兀升起,黑白光芒淹没整片沼泽,声如闷雷滚动,轰隆隆传遍四野,大半个沼泽几乎被掀起,泥浆、腐叶铺天盖地倾覆落下! 陆虞身体急退,只觉如同劈到了一座铁山上,震的手臂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好坚硬的独角,再接我一剑!” 陆虞面色不变,浑身笼上一层湛湛银光,身形一晃,‘唰’地向黑毒虺再次飞掠过去! 黑毒虺独角遭创,被生生崩断一截,愤怒咆哮,发狂般用出了浑身解数,头顶独角乌光绽开,如黑云盖顶,死气弥漫,流淌着摄人的幽芒,向陆虞潮水般蜂拥过去;同时口中喷吐腥臭黑雾与黑水,浩浩泱泱,向陆虞滚滚奔腾;庞大的身躯亦是游动起来,灰色鳞片发光,缠向陆虞,巨口张开,流淌毒涎,吞食向陆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朱睛蟾蜍 凶戾之气滔天汹涌,黑毒虺裹挟着沛然巨力凶猛扑杀而至,黑雾、乌光、黑水等骇浪般漫卷,将陆虞淹没,无处可逃避! “叱!” 陆虞暴喝,舌绽惊雷,径直迎了上去!一手持剑,舞动出朵朵璨璨剑花,烙印虚空,凌厉之气将空气切割的‘嗤嗤’作响,密密麻麻,如一颗颗大星闪耀;另一手捏拳印,银光灿烂,如银浇铸,煌煌如大日,恢宏煊赫,震荡虚空,让人不敢直视! 黑毒虺如一座黑气弥漫的魔山悍然降临,遮天蔽日,显的陆虞如蚁虫般渺小,继而与陆虞轰然碰到一起! 轰! 仿佛一颗陨星和一粒沙石相撞,却迸发出难以想象的破坏力!一口幽深的大坑骤然出现,深不见底,周围所有一切尽皆化作齑粉,沼泥被掀起,又如天塌下来一般轰隆隆地坠落,圈圈涟漪向四方席卷肆虐,一声震耳欲聋地轰鸣响彻天地间,久久不停! 陆虞双手鲜血淋漓的后退,身体染上一层黑气,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面色一白,却更显沉静,脚下蔓延出星河般的流光,飘渺变幻,包裹着陆虞,倏地来到黑毒虺身前,接着便是一剑横扫而出! 哧! 炽白的剑光如一条匹练横贯,光华耀目,灿烂炳焕,兵戈肃杀气弥漫,延伸近十丈,自已然身受重伤,浑身鳞片破碎,遍体伤痕,独角爬满裂纹的黑毒虺七寸处一闪而过! 霎那间,黑毒虺头颅坠落,躯体在被鲜血染成暗红的沼泽中疯狂挣扎着,翻天覆地,卷起滔天泥浪!陆虞身形飞退,落在一棵老树顶,远远看着黑毒虺渐渐动作变弱,生命气息衰减下去,直到身亡。 “黑毒虺的蛇胆,倒也算是一味好药材。”陆虞落到黑毒虺尸体旁侧,从其体内挖出一颗拳头大的晶莹蛇胆,通体碧绿如翡翠,其内光晕流转,光华四射,弥漫清香,散发着勃勃生机,萦绕着道道蛟蛇状的青光,耀眼至极。 “可惜,那只八足蚖没能捉到,现在已经无处可寻了。”陆虞看向狼藉一片的沼泽深处,不禁感叹一声。那处白苇丛早已被一人一蛇的战斗余波绞碎湮灭,化作齑粉,而隐藏在其底的那只八足蚖早已鸿飞冥冥,不见踪迹。“其他的,对我却没有什么用。” 陆虞最后再扫了这片沼泽一眼,随后转身离去,几个起落,迅速消失不见。虽然沼泽中仍有其他生灵于其中生存、繁衍,但却无用于陆虞,他自然不会再去耗费心力在上面。 …… “好一只朱睛蟾蜍,竟踏上了修行路,不愧为灵物,受天地眷顾,不过可惜,你实力太弱了,看我收了你!” 陆虞眼神流露出异色,紧盯着对面一只仅有拳头大小的,通体雪白莹润的蟾蜍。 朱睛蟾蜍伏在一叶碧荷上,通身萦绕着淡淡地雪白雾气,向外弥散,落下一层冰霜。双目赤红如晶钻,瞳孔中跳动着焰光,亦在瞪视着陆虞,发出如雷鸣般的闷鸣。 “呱!” 朱睛蟾蜍低鸣,如九夏闷雷滚动,轰隆隆响彻,接着两只赤瞳中射出两道璀璨炽盛的光束,灼的虚空仿佛都变得扭曲,瞬息之间贯射向陆虞。同时身形一动,跃入水潭中,迅速向远处游去,欲要遁逃。 “你不是我的对手,逃不了的。” 陆虞双手一旋,一道道银白流光闪现,明暗变幻,斑驳而氤氲,在缓缓流动着,带起层层波纹,像是一团星云在旋转,将虚空化作盾面,将那两道光束阻挡。 “虚空化手,掬汉摘星!” 陆虞低喝,心神一动,凝出一只银灿灿的大手,上面烙印星辰银河之象,灿烂而斑斓,一颗颗明星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排列,隐隐相连,与天地冥冥中交感,散发出一种恢宏的大势,继而迅速探出,向朱睛蟾蜍抓去! “呱!呱!呱!” 朱睛蟾蜍愤怒鸣叫,雪白的身体鼓胀不定,口中喷薄白色雾霭,晶莹璀璨的冰晶自白雾中凝聚成形,一粒粒如尘埃,却散发耀眼光芒,接着无数冰晶汇成一片洪流,向陆虞化出的大手滚滚漫卷而去! 哧! 银白色的虚空手自水流般的冰晶中穿过,竟发出‘嗤嗤’声,表面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覆上了一层寒芒耀耀的冰层。虚空手上星辰符文闪烁,光芒炽盛,破开无尽的冰晶洪流,向朱睛蟾蜍缓慢而坚决地笼罩过去。 “浊波浩浩,清涛荡荡,今来古往无终极!” 陆虞再动,眼神一变,眼底泛起寒意,望之剑落入手中,剑身萦绕上幽幽的青蓝色光晕,继而双手持着,脚步前踏,一剑斜斩而出!一道烂艳而浩然的剑光闪过,层层叠叠的泛着银白色莹光的靛青色波纹,眨眼间便向外弥散开来,接着浩荡如潮的剑气汹涌漫卷,向朱睛蟾蜍排山倒海而去! 朱睛蟾蜍自水中跃出,低鸣不停,声音如闷雷,如擂鼓,双瞳中赤焰升腾,两个炽盛的符文闪烁,恐怖的灼热气息弥散向四方,赤红的烈焰自眼中奔涌而出,焮弥四野,熊熊汹涌,与海潮般的剑光轰然相撞! 轰! 像是一片岩浆海轰然淌落,与冰冷海水相遇,激起弥天的烟云,升腾而起,席卷八方,铺天盖地将此处淹没,‘噼啪’响声如霹雳不停,在半空炸响,震散流云,响彻十几里远! 陆虞面色有些苍白,向后轻退,但眼神却愈发凌厉,眼底泛起淡淡赤光,一股暴戾,凶厉之气弥散开来,滔天的凶煞之气和血光在其身后升腾、翻涌,遮天蔽日,遮盖半边天空! 血光如海涌动,迅速凝结,汇聚成一头足有几十丈庞大的凶兽猲狙光影!赤首鼠目,体状如狼,眼目中闪烁着嗜血和凶戾的光芒,浑身赤灰色毛发萦绕着冲天的血煞之气,观之便觉心惊胆寒! 那头猲狙立身在一座流淌着血河的高大尸山上,一具具姿态各异,狰狞可怖的尸骸堆积起来,被鲜血染红,幽幽如恶鬼呜咽般的声音萦绕不绝,血腥气弥天! “猲狙伏败爪!” 陆虞声音森冷,眼目中透出一股凛然杀意,手掌间萦绕上血红的气流,隐隐有暗红色鳞片浮现,继而一爪拍下,直取朱睛蟾蜍!其身后那头猲狙亦是动作,抬起巨大如小山般的爪子,血煞气腾腾,像是一片血云从天空坠下,向渺小如蝼蚁的朱睛蟾蜍覆压而去! “呱!” 朱睛蟾蜍发出叫声,浑身骤然爆发炳焕炽盛的白光,向外漫卷,一股摄人寒意突兀降临,本是烈日高悬,万里无云,但却凭空降落下铺天盖地的霜雪,白茫茫一片,雪虐风饕,骤风凛冽,旋转着,化作一束近百丈高的龙卷,轰隆隆滚动,向猲狙爪席卷过去! “破!” 陆虞瞋目大喝,眼中赤光一闪,手掌猛然一抓,身后猲狙虚影仰天嘶啸,撕碎浮云,直冲霄汉,缭绕血光的巨爪亦是骤然抓紧,一股悍然大力汹涌而出,虚空仿佛都被撕裂出道道黑痕,那束龙卷竟被猲狙爪一爪抓碎! 朱睛蟾蜍哀鸣,身躯上浮现裂纹,有殷红的血淌落,眼中升腾的焰光瞬间黯淡了下来,眼底深处符文隐匿,澎湃的气息衰减,显的有些萎靡,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朱睛蟾蜍自然不甘心被抓,但原本身下的碧荷早已化作灰烬,方圆百丈内一片狼藉,被绝灭了生机,它栖身的这汪幽潭几乎毁在和陆虞的交手中,逃命已是无处可去。 如今,只有拼命抵抗。 “咕!” 朱睛蟾蜍沉鸣,原本拳头大的身体迅速鼓胀起来,变得如同房屋大小,莹白如玉的身躯覆上一层淡淡地绯红色光芒,双瞳赤红幽幽,火光跳动,如同两盏灯笼。接着朱睛蟾蜍竟腾跃而起,向陆虞扑去,张开大口,口中喷薄雾霭,欲要吞噬陆虞。 “负隅顽抗。” 陆虞冷漠以对,一只手探出,向其抓去,银白色流淌辉光的虚空手豁然间光芒大盛,其上四十五颗星辰烙印明灭,绽放黑白之光,棋列相连,沟通天地,焕发出煊赫璀璨之威,霎时挣脱冰晶洪流的束缚,向朱睛蟾蜍悍然抓去! “九畴虚空,摘星手!” 虚空摘星手以一种无可抵御之态向其覆压而下! “呱呱!” 朱睛蟾蜍疯狂的抵抗着,浑身气息不稳定地翻涌,一层白炽光焰自身上燃起,双瞳燃烧起来,像是两颗火球,一道道实质般的赤色光束自眼睛中射出,贯穿向陆虞! “擒!” 陆虞冷喝,虚空手握紧,大手上星辰璀璨,像是一面面镜子,一道道光纹浮现,勾勒天地纹理,将那些袭来的光束抵挡在外。同时一股束缚之力无形蔓延,禁锢虚空,将朱睛蟾蜍笼罩。 朱睛蟾蜍挣扎,鸣叫不停,声如闷雷滚滚,身躯鼓胀如球,双目仿若缭绕猛火的铜铃,躯体中血液燃烧起来,奋命反抗,但却终究只是垂死挣扎,徒做无用功。 不消片刻,朱睛蟾蜍力竭,漫身火焰熄灭,失去抵抗力,被陆虞抓到了手中。 “终于又寻到一种,朱睛蟾蜍,且踏上了修行路,药效怕是比之其他要更强上许多。”陆虞看着已被擒拿下的朱睛蟾蜍,不禁满意的点头称道。 “不过要想集全所有炼身所需的药材、灵物,还是差了太多,且时间不等人,任重而道远啊。”陆虞不由得再次感叹,反手将朱睛蟾蜍收起,迅速向远处行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底空间 一座石山矗立,突兀而险峻,高逾千丈,蔓草荒烟,薄雾弥漫,生灵几乎绝迹。 陆虞立身在一片嶙峋怪石中,长袖一卷,一股吸扯力爆发而出,将那一虫一草摄取了过来。 “想不到这地行白蜈和石蝉草竟在一起,运气不错,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陆虞看着手心石罐中那只洁白如玉,流转氤氲华光的手掌长的蜈蚣,不禁满意的点头。 “道友可否割爱,将那只地行白蜈让于我,我可做出其他补偿。”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婉转诱人,透着摄心的魅惑,让人沉醉。 陆虞反手将石罐收起,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平静不波,没有受其影响,“抱歉,这地行白蜈我亦有重用,恕不能从命。” 他之前便察觉到有生灵出现在一侧,且那女子也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所以陆虞并没有觉得意外。 “既然道友不愿,奴家也只能放弃了,不过也算是与道友相识,有过缘分,若是以后遇到,还望手下留情。”那女子现出身来,轻声回道。其全身被大红垂地的长袍包裹着,身姿凹凸有致而妖娆,透着惊人的妩媚,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和可怜之意,让人心颤,不由自主地生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冲动。 “自然。” 陆虞回应,看了那女子一眼,却是看之不透,辨之不明,不由得眼神幽邃了几分。接着转身迅速离去,银光骤闪,流光瞬息间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出手?”一道白袍身影突兀现身,同样掩着面目,出现到红袍女子身侧。 “总感觉他没有那么简单,你我二人,不一定能擒的住他。”红袍女子回道,“我的‘蛊惑之术’对他没有丝毫作用。而且,我感觉他其实发现你了,只是没有挑明。” “发现我?以我在虚空一脉的造诣,除了重瞳者鱼俱罗,黄金四目的司难等,能有几人可察觉到我?”白袍女子有些惊异。 “信不信由你,走,再留在此也没有意义了。”红袍女子说完,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奇怪。”白袍女子嘀咕,迅速跟了上去。 …… 浩阔无垠的原野上,一条肆意奔腾汹涌的河流自西向东滚滚而去,不知其尽头,也不知其发源,如同一片汪洋,泱泱恣肆,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又像是一头巨兽,咆哮嘶吼着向前奔驰,声如雷震,不知疲惫,永不停歇。 陆虞站在岸边,双目银白灿烂,眼瞳中有神异符号隐约明灭,流溢出银白色的曦光,两只眼睛深处仿佛有两面镜子浮现,映照出眼前的真实世界。 “云天洞鉴,眼里虚明。” 水底浩大的世界呈现到陆虞眼前。或是涡流狂暴的墟渊,或是连绵高耸的峦丘、礁岩,无数生灵夭矫、翻腾于其中,各种水底植物遍地而生,长达几十丈的水藻发出莹光,随暗流舞动;叉角遍布,嶙峋盘曲的珊瑚绽放彩光,灿烂生辉;亦有鳞片森森湛亮的蛟蛇,长有翅膀的蛮鱼,生有龙角的玄龟,石碾大的蚌、蟹等于其中游动…… 片刻后,陆虞眼中银光收敛消散,只是立在那里,沉默思忖。 “这下面…莫非是有一座上古遗留下的洞府?”陆虞暗自低语。刚才他分明看到一头金毛犼还有一身穿暗红色盔甲的身影出现在这里,然后一闪之下便莫名消失不见,甚至气息也被绝断,寻不到踪影。 “下去探寻一番。” 陆虞不再犹豫,做出决定,身形一晃遁入了水中。 ……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漆黑紧身甲胄玄袍的金发少女自一座小山丘后走出,看着陆虞消失的地方,眼中露出异色。 那少女一头灿金色长发扎起,梳成马尾,身躯修长而矫健,浑身散发着‘斗战’之意,一举一动间皆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双瞳亦为金色,灿灿如星,透着一股野性,又如刀锋般锐利摄人,薄唇紧抿如刀,面容冷清而带有英气,英姿勃发而飒爽,风采绝世。 …… 落入河底水下,周围一下子显的幽暗了许多,各色光华闪烁,光怪陆离,映照一片斑斓,无数生灵旁若无人从陆虞身边游过,荡起圈圈水波。陆虞稳住身形,扫视向四周,继而看向前方一座礁石,周身泛起银色流光,将其环绕,迅速向前掠去。 “这礁石也没有什么玄妙之处,”陆虞手掌轻轻按在礁石上,细细探查,却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是一块寻常的礁石。“莫非不是这里,可其他地方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事,那一人一龙去了何地?” 陆虞静下身来,扫视向四周,眉心绽放七彩光华,焰光如烛火跳动,无形的灵魂之力扩散开,析微察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寸寸地探寻向周围,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咦,有虚空的波动。”陆虞轻咦一声,眼神瞬间一凝,注视向东方一处空旷处。 那片区域既无礁岩,也无沟渊存在,平坦一片,一株株浓密的水草扎根,随水流而动,像是一团浓绿的墨,将水洇染成一片剔透碧绿,不时还有鱼虾龟蟹等悠哉游过,看上去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了。 “莫非是隐匿在虚空之中?” 陆虞快速游过去,悬浮在水草上,虚空宝术施展,手掌上浮现一枚银色符文,璀璨如一轮明镜,光纹闪耀,透彻虚空。 “映照。” 陆虞将手缓缓举起,银白色光辉洒落,像是无云夜的月光,又像是冬日如盐飘散的雪,弥弥漫漫,将这里笼罩。顿时,一道如淡墨般飘渺的黑色烙印自银辉中显现出来,时隐时现,像是随时都会散去。 “这是一道门户?”陆虞试探着伸手触摸,像是探进了一处空洞中,阒其无物,空空荡荡。且诡异的是,那伸进去的半截手臂,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明明存在,却看之不见。 “里面是一处独立的空间?”陆虞收回手臂,静静伫立,眼神幽邃,心中默默思量。“到底要不要进去,若要进去,遭遇险境怎么办,我只是独身一人,没有依靠,太过危险;可若是要我放弃,又有些不甘心,这可能是我成功崛起的机会,就此放弃,也许追悔莫及……” “这神秘空间…也不知是福是祸。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遇到了,哪有放弃的道理。”陆虞咬了咬牙,定下决心,抬步迈了进去。 一步迈出,天旋地转,眼前景色豁然一变,天空突兀变得明亮了起来,陆虞握紧手中望之剑,警惕地打量向四周,却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了一跳。 遥远的东方,显化出一座无边的山谷,一株不知逾多少万丈的金色巨树穿过云层,耸入高天,仿佛将天都撑了起来,叶片灿烂而辉煌,敷张葳蕤,如云蔓延,遮天蔽日,霞光滔滔,升腾的焰光焮天铄地,浩浩茫茫,将整个东方都映照的一片赤金! 而在金色巨树上,还悬挂着十颗璀璨炽烈的太阳,萦绕着不绝的赤焰,放出万道光芒,照亮天宇,永不熄灭! 另一侧,遥远的西方,却又显化出一座无底的深渊,海潮汹涌,大浪滔天,昏天暗地,黑云弥漫,像是半边天空都倾覆下来,黑暗而幽邃,十二轮散发着柔和微光,环绕着淡淡光辉的圆盘状的月亮于大渊中沉浮,沐浴海水,被氤氲雾霭包裹着,像是永存不朽。 “旸谷,虞渊。” 陆虞面露震惊之色,继而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 旸谷,传说中扶桑神树生长的地方,在世界的最东方,神明‘羲和’栖居之地,亦是十颗太阳存在之地。且十颗太阳,乃是由羲和大神孕育而生。 虞渊,传说中月亮沐浴之地,在世界的最西方,乃是神明‘常曦’栖居之地,同样也是十二轮月亮的存在之所。而十二轮月亮,是由常曦大神孕育而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传说中的神木,神渊竟出现在这里,难以置信。”陆虞喃喃自语。“也不知是谁开辟了这片空间,和苍梧之野的创造者又有什么关系,竟有如此伟力。” “不过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陆虞收回目光,激荡的情绪平静下来,“既然来到了此地,自然要去寻造化、夺机缘,不能白走这一遭。” “我掌握离鼎,对火之一道略有涉猎,且曾经得到过一滴金乌精血洗礼肉身,更在缙荒古原的‘初旸谷’十颗太阳化石中参悟获得过一部分金乌宝术传承,还有‘十乌抱阳榑桑大阵’……” “去东方,寻扶桑神树,也许更适合我。”陆虞看向东方。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曦洞天,司徒氏 “曦洞天,竟在这里也有入口,”那金发金瞳少女身影浮现,自虚空一步踏入这片空间中,面露震撼之色看向遥远处“果然如族中记载的那样,日月同现,谷渊同存,阴阳两分,原初之地,大凶险,却也是大造化,据说和司徒、司空两大家族的始祖有关,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大能推测过,这座‘曦洞天’共有九处入口,我能从此地进入,其他生灵自然也能从别处进来,看来这曦洞天一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怕是又会引起许多纷争,会有天才凋亡。” 金发金瞳少女沉吟,却是身形一转,径直向西行去。 “西方,可不止有虞渊,五行阵列,辟非五方,亦有‘庚辛从革金地’连绵千万里,那里才是我的造化之地。” …… “不愧是扶桑神树,即便是相隔如此遥远,仍然是势拔万山,概日凌云,连天向天横,巍然让人生出仰望,敬畏之心,怕是唯有融泽州的那株‘祖稼木’能够与之相比,便是‘帝休树’却也差了许多。”陆虞脚踏缩地成寸,周身光影变幻,一步一天地,飞速地向扶桑神树所在地域接近着。 “兄台,还请等一下,”突然有呼喊声自后方传来,在陆虞耳边响起,“我看兄台是想去东方寻扶桑神树,我亦有此意,不若我二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嗯?” 陆虞心头一惊,瞬间警惕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灿光,虚空泛起涟漪,随时准备出手。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实在让他有些后怕。 “兄台不必如此戒备,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寻一个同行者。”那说话之人驾驭一道飞虹,追风逐电,化作一抹金光,不过呼吸之间便来到了陆虞面前。 金光散去,那少年显露出真身。一身赤色大袖长衫,火红如焰,腰佩红玉金丝腰带,头戴璎珞金玉冠,衣袍上绣着一轮金色的大日,栩栩如生,明照煊赫,颇显贵气与威严,但其面容却颇为文弱白净,儒雅温和,带着书卷气,更像是一个书生。 那赤衫少年向陆虞板正的抱拳行了一礼,笑了笑,竟显得几分羞涩,道:“我名司徒郁仪,叫我郁仪就好了,进入苍梧之野时,我与同伴被分开了,一直没能寻到,也没有遇到同路有缘之人,刚才看到道友的身影,有些惊喜,仓促间有些情难自抑,倒是有些莽撞了。” “不知我能否与道友同行?”赤衫少年看向陆虞,双眼明亮,满是期待。 陆虞扫了那赤衫少年‘司徒郁仪’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心底仍是警惕,有些怀疑。若这少年是真的如表面这般单纯,稚嫩,不知世故,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相信,这残酷的修行界,竟有如此赤子之心的人,且其家族竟然放心让他入苍梧之野,其实力必然是高深莫测或有保命之法;可若是假装的,那原因是什么?为何出现到陆虞身边?目的又是为何?情况难测,陆虞不得不多想。 “不必了。”陆虞略作思虑,开口拒绝道。“我二人非亲非故,更不曾相识,我亦无意与你为伴,各走各路,或许更好一些。”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我也不例外,有的时候,独行或许更安全,在这苍梧之野,更是如此。”陆虞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进入苍梧之野前,我父母也提醒过我,说过类似的话,”司徒郁仪看着陆虞,“不过我有保命的手段,而且道友这样提醒我,想必也不是恶人。结伴而行,岂不是更安全?” 陆虞皱眉,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的天真,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竟然还是不依不饶。 “各走各路,好自为之。” 陆虞身形一晃,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行去。 “道友,前路漫漫,多个朋友,有人照应,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想要夺那扶桑神树的造化,单以个人的实力,怕是不占优势。”那司徒郁仪不紧不慢地缀在陆虞身后,开口向陆虞喊道。“而且,对那处造化必争之地,你又能了解多少,对那所谓的‘机缘’,你又知道几分?” 陆虞回头瞥了赤衫少年一眼,不禁瞳孔一缩,心中一沉,他已施展了缩地成寸神通,速度少有人能及,但却仍没能摆脱他,反而被其游刃有余地跟随,不由得让他多想。而且,之前那赤衫少年那番话亦让他警醒,这哪里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暗含提醒和威胁,与之前可谓是截然不同。 陆虞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没有恶意,多个朋友多条路,想要争夺造化,单凭一人是行不通的,即便是姜魁隗,玄真子公羊真这等人物也不行,所以想与道友结盟,互助而行。”司徒郁仪走到陆虞面前,静静看着他。 “姜魁隗也不行?” 姜魁隗,乃是当代人皇的亲子,人皇姜氏的九皇子。天纵奇才,出生时伴有异象,霞光万道罩身,神兽貔貅呵气守护,头生九龙骨,眉蕴紫气,身具皇象,武力盖世,同辈未有敌手。而姜宓牺,则是姜氏大皇子,乃人皇命格,有初代人皇之姿。 陆虞自然知道姜魁隗是谁,所以才更显惊异。 “不行。”司徒郁仪回道,“而且想要争得造化,不但要有实力,也要有运气和缘分。” “那你为何寻我,要与我合作,我只是太一境大成,以我的实力,怕是对你没什么帮助。”陆虞反问,仍然对其心怀戒备。毕竟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更像是有预谋的,而不是偶遇。“至于运气和缘分,太过虚无缥缈,谁能说的清。” “我寻你,自然是有原因,”司徒郁仪流露笑意,“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掌握有虚空宝术,而且还修炼了一种步法神通,单论速度,能与你相比的怕是没有多少了,到了那里,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而且,我在你身上隐隐察觉到了金乌的气息,你应该得到过与之相关的机缘,这也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妙用;再便是…我观你有缘。” 陆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司徒郁仪的灵觉,超乎陆虞的想象,在他面前,好像没有什么能瞒住一样,让陆虞不得不暗生戒备。以陆虞现在的实力,怕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所谓有缘,谁能知道真假?更像是推辞。 “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去,我实力太弱,怕是还需郁仪你多照应才行。”陆虞瞬间定下计来,做出决定,淡笑着向司徒郁仪说道。 “那是自然,既然同行,便是同伴,若需帮忙,定然义不容辞。”司徒郁仪亦是一脸笑意。 …… 两人一路向前,虽说结伴而行,但对彼此其实都没有多少了解,所以言语中都会带有几分试探,上演尔诈我虞的戏码。陆虞也算略微知道了司徒郁仪的底细,竟是来自隐世家族,司徒世家。 司徒世家,可谓是真正的隐世家族,不为人知,不出世,亦不出名。与之相关的消息少的可怜,天下能对其有所了解的,怕是只有那些传承悠远的古老道统,陆虞也只在九州纪传中看到过廖廖几句的记载,这点倒与紫府宫截然不同。 司徒世家,以‘日’为图腾,采日华飞根之道,修太阳之力,炼日精之气,体质至阳,掌握‘阳’之力。而与之并存的还有司空世家,乃是以‘月’为图腾,采月皇华之道,修太阴之力,炼月华之气,体质至阴,掌握有‘阴’之力。更有风雨雷电等家族,传承久远,师承天地,掌握种种天地本源之力。 “郁仪兄,知道这曦洞天的有多少势力?”陆虞向司徒郁仪开口询问道。 他已是从司徒郁仪口中得知了此地乃是一座福地洞天,名为曦洞天,共有九处入口,在之前的苍梧之野历次开启时,早已有许多势力发现了这处宝地,甚至进来过,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大造化。 “知道此地存在的势力多不可数,就像这次苍梧之野开启进来的众多修士,怕是十之八九都有所听闻,但知道具体位置,能够进来的,应该并不多,毕竟这等宝地,没人会愿意将其消息泄露出去,凭白增添对手,像你这样,机缘巧合下进来的,能有几人?” “那选择去往东方寻扶桑神树的,又会有哪些人?” “此洞天可不是只有旸谷和虞渊两处宝境,还有五行之地存在,亦有‘绛河’,‘沆瀣洲’,‘大麓风雨山’等宝地,乃是一座无上传承洞天,”司徒郁仪解释道,“同在东方的,还有‘甲乙曲直木地’,‘雷公磨石’等。且旸谷有扶桑神树,乃是一处至阳之所,可借其磨炼肉身,修炼相关宝术等,妙用无穷,怕是有不少势力会选择去往东方。” “像姜魁隗,紫府宫传人帝卿这种人,会出现在这曦洞天吗?”陆虞突然问道。虽然这些宝地也可以说是珍贵至极,世间少有,但对于姜魁隗,帝卿这种无上传承之地的传人,怕是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像那不弱于扶桑神树的祖稼木,便是为紫府宫所有,更逞论千秋万古不灭的人皇宫。 “像他们这种人来苍梧之野,更多是为了历练,增长见闻,寻求突破,而不是为了机缘,这些宝地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得到自然是好,得不到也没什么所谓,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司徒郁仪耸了耸肩,语气有些莫名,眼中闪过一抹不知意味的光,“但对我们来说却几乎是暗室逢灯,是崛起的关键,即便是遇到他们,被其阻挡,一样要冲向前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剑阁两人 陆虞沉默,明白他的意思。而且相对于司徒郁仪,陆虞条件更不堪,司徒郁仪身后还有一个庞然大物的司徒世家为其支撑,但陆虞什么也没有。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没有再开口。 “罗酆山,不知郁仪了解多少,对那黑发黑甲女子又有多少了解?”陆虞突然开口询问道,打破沉寂。 “罗酆山…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只言片语,”司徒郁仪轻蹙眉头,沉吟道,“罗酆山,神秘而且特殊,超然在上,独立世外,不问世事,但却和我们这种隐世道统又大不相同。据说存在于九州之下,一片独立的世界里,掌管着死亡与轮回,乃是亡灵之归处,鬼魂之居所,其出口在紫府宫祖稼木之下。 罗酆山地位特殊,几乎是与天平齐,且自古长存,几乎是在天地初开时便出现了,可以说是存在时间最为久远的一方势力,埋葬下了不知多少秘密,但却没人知道罗酆山的具体来历。时代更迭,而罗酆山一直存在。有传言称地府便与罗酆山有关,只是不知是同一势力的不同称呼,还是同一世界的不同势力。 而那黑发黑甲女子名为‘癸’,应该是罗酆山的几位传承者之一,并不是生灵,而是鬼修,一种特殊存在,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罗酆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但知道内情的皆是对此讳莫如深,闭口不言,这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 “并非生灵,而是鬼修?”陆虞心中自语。 “莫非会与我产生纠缠,有因果联系?”陆虞清晰记得,在进入苍梧之野前,帝休树上第一次见到那罗酆山传人‘癸’时,她向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虽然鱼俱罗和鱼玄机也在他身侧,但陆虞可以确定,癸看的就是他。 “为何会看我?”陆虞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你和罗酆山或者说癸有什么恩怨?”司徒郁仪试探陆虞。 “无恩怨,也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好奇而已。”陆虞面不改色。 “原来如此。”司徒郁仪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也没有多说什么。 …… 溪水蜿蜒缓流,潺潺有声,反射着碎金般的辉光,一片桃林在溪水侧蔓延,枝繁叶茂,落英缤纷,夭夭明艳,灼灼蓁蓁。清风拂过,吹落桃花,洒下片片粉色的雪,坠落水中,随波飘摇。 一株老桃树下,正有两人静静盘坐,一男一女。 两人着装打扮几乎一样,皆是身着淡青色的修身连襟长袍,袍服上绣着白色的花纹,袖口处是一柄白色的小剑,简洁淡雅,干净利落,长发以冠束起,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背后背着一口剑。 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风华正茂,如同一柄开锋的利剑,浑身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而那女子生了副冰肌玉骨,皓齿青蛾,身姿修长窈窕,飒爽英姿,气势凌云,虽是一副男子打扮,但不掩天姿国色。 “那两人郁仪兄是否认识?”陆虞低声向司徒郁仪问道。 “皆为剑阁之人,”司徒郁仪向陆虞解惑,“那女子名叫蜀青泥,乃剑阁掌教之女,男子名为崔嵬,剑阁首席弟子,是剑阁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两位传人,一人掌握千古名剑‘掩日’,一人持名剑‘万里伏’,并称绝代双骄,盖压同辈,不会比剑十三、纯阳子弱多少。” “原来是剑阁弟子。”陆虞点了点头,他自然听说过剑阁的名头。 剑阁,以剑立道,号称九州剑道第一圣地,名传天下,威震八方,地位超然,可与紫府宫等并列相论,修剑者莫不想拜入其中。剑阁之中留存有不止一道剑仙传承,其他剑道典籍更是数不胜数,名剑神兵,砺剑悟道之地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蜀青泥和崔嵬两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却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头,乃天纵之人,剑道奇才,得名剑认可,其风头不下于剑十三和纯阳子两人。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要修剑道,西方的‘庚辛从革金地’应该更适合他们。” “等人。” “等人?” “剑阁,号称剑道第一圣地,近古以来,白云宫销声匿迹,纯阳观隐世不出,青莲派名声不显,其他的一些剑道势力或是没落,或是退避,不触其锋芒,唯有剑阁独存,名扬天下,时间久了,自然有些傲气。”司徒郁仪轻笑,隐隐有些不屑,“回望之前的时代,有剑客现世,大多来自于这些剑道传承之地,就像剑阁,纵观以往,怕是有近一半的剑客,皆是自其中走出。 可是如今九州出了两位剑客,一位来自纯阳观,一位乃是一介散修,竟无一人出自剑阁。纯阳子也就罢了,毕竟纯阳观即便如今已隐世,但终究也是曾名传九州的剑道势力,与剑阁并列;但那剑十三不过是一普通修者,幸运之下得了剑仙传承,如今竟成为了剑客,名动天下,超越了剑阁,他们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剑阁之人,天下第一剑道势力走出的人,不如一散修?岂不是被人耻笑?自然唯有打败那个人,才能洗去这个他们眼中所谓的污点!” 陆虞听出了司徒郁仪对剑阁的嫌弃和鄙夷之意,不由得心中暗暗猜测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怨。但他对剑阁并没有太多了解,听到的也大多是对其的仰慕和敬畏,所以也很难判断剑阁到底是不是像司徒郁仪口中说的那样。 “白云宫?说起来,我也算是白云宫的一员,是那八极剑仙白云生的记名弟子,也不知有没有其他得白云宫传承之人在这苍梧之野。”陆虞暗自想到。“若是有机会,也该去那洗剑池走一趟了。” “难道剑十三会来这里?”陆虞有些奇怪的向司徒郁仪询问道。 剑十三会来这曦洞天陆虞并不会觉得诧异,既然自己能进来,其他修士自然也可以。而且剑十三虽说得了剑仙传承,但终究是散修,孤身一人,无底蕴和背景做支撑,修炼所需资源都要靠自己,这曦洞天自然不容错过。 只是据他所知,剑十三所修的剑道,既非至阳煌煌之道,也非甲乙木之独断、仁善之道,乃是最为纯粹的剑道,修心,修意,修魂,万般皆为一,一切皆为剑。走如此剑道的剑十三,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有传闻剑十三有一朋友身遭重伤,在九州时剑十三就曾走遍各地为其寻医问药,但却没能有太大成效,毕竟九州许多宝地都被各方势力占据着,他根本没有机会,但这甲乙曲直木地却是无主之地,且是一处无上造化地,有很大可能孕育有神圣宝药,剑十三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他到底会不会来,谁也不能确定,只是有这个可能。”司徒郁仪又添了一句。 “剑十三乃是剑客,有如此天资,没有势力向其抛出橄榄枝?或者说结一善果,去帮他?”陆虞不解。 “没有凭白无故的善心,要接受他们的帮助,自然也要答应他们的条件,以剑十三宁折不弯的性格,怎么会委屈求全,”司徒郁仪道“试问又有几人不存着趁火打劫的心思。” “因果难断。” 陆虞沉思,没有再问,但仍然存疑。即便有人心怀叵测,乘人之危,但却不至于所有势力皆是如此,若是真的,那未免眼光太过狭隘了,只会凭白恶了与剑十三的关系。 “除非他活不久了!”陆虞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陆虞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又隐隐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也许自己无意中触摸到了什么,或许有人要对剑十三出手,扼杀天才,众势力忌惮,不愿掺与其中,所以才会如此。 “终究还是实力。”陆虞叹息。 “两位道友何不过来一叙。”突然有声音传来,清冷如水泠泠,将陆虞从沉思中惊醒,却是蜀青泥开口,显然是发现了陆虞两人。 陆虞两人没有再隐藏,自树后走出,来到蜀青泥两人之前。 “司徒世家的人?你是司徒郁仪?”蜀青泥看到司徒郁仪衣着的瞬间,便将其身份认了出来,眉毛一挑,有些诧异的道。 “正是在下。”司徒郁仪点头回应。 “倒是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司徒道友,幸会。”蜀青泥回礼,面容平静,不卑不亢,并无任何傲世轻物、自大凌人之气,倒是与司徒郁仪口中说的并不相同。 “不知这位是?”蜀青泥看向陆虞。 “无名之辈,陆虞。”陆虞开口。 “我朋友。” “能以太一境大成之修为进入这苍梧之野,与司徒郁仪互称好友,定然不是平庸之辈,又怎会无名,相信不用多久,陆兄之名自会传响四方。”蜀青泥淡笑,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一股江湖豪气,让人不禁心生信任与亲近。 “蜀道友抬举了。”陆虞平静回应道,继而隐晦地扫了司徒郁仪和蜀青泥三人一眼,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仿佛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什么恩怨纠葛存在。 “两位可是要去旸谷寻求机缘?”崔嵬问道。 “不错。” “我二人亦要去往东方,正是顺路,不若同行,如何?还可有个照应,据我所知,这曦洞天可没表面这般安定。”蜀青泥开口,邀请陆虞两人。 “自然可以。”司徒郁仪没有犹豫,很痛快地便答应了下来。 陆虞侧目,看了司徒郁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但没有说什么,微微点头,也同意了下来。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突发,暗杀 四人同行,直向东方而去。 一路上,司徒郁仪和崔嵬、蜀青泥两人偶尔还会交谈几句,倒是陆虞,一直沉默不言,未曾说一句话。只是冷眼旁观着三人“相谈甚欢”,但心底对司徒郁仪的警惕却是更甚一筹。 在陆虞面前对剑阁贬低和嘲讽,看不起剑阁弟子,但此刻又与蜀青泥两人谈笑风生,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像是换了一张脸,城府实在深沉,甚至有些虚伪矫饰。 “两位去甲乙曲直木地,不知是何原因?据我所知,道友二人所修剑道并非是五行木道,”司徒郁仪面带笑容,貌似有些好奇的道,“相比起来,西方之地应该更适合两位,不知道友能否为我解惑。” 司徒郁仪话音还未落,崔嵬霎时转过头来,盯向司徒郁仪,眼中寒芒凌厉,一道刺目的冷电闪过,仿佛有两口剑要从瞳孔中贯出来,但紧接着又瞬间消隐了下去,恢复平静,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蜀青泥,像是早猜到了他会问一般,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只是淡笑,说:“说来实在惭愧,我剑阁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剑道圣地,我等弟子、后人虽说受之有愧,但也与有荣焉,乃是一份荣耀。 但如今这时代两位剑客皆非出自剑阁,引出不少非议,我等也被暗地里笑话,所以在听说剑十三会来此,去往甲乙曲直木地后,便打算去与他交手、切磋一番,看看能否找回面子。倒是有些心胸狭隘,让两位见笑了。”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冒昧了。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我处在道友这个位置,必然也会这么做,毕竟青泥道友代表的,可不是只有自己,更是剑阁的脸面。” “司徒道友说的是。”蜀青泥颌首,像是没有听出话中的嘲讽之音。 陆虞在一旁看着,却是越发觉得怪异。 单说剑十三之事,为友寻药本应是机密,不为外人所知,但司徒郁仪和蜀青泥竟然都知道,这就有些奇怪了;而且他虽然没见过蜀青泥本人,却听说过许多她的消息,性格刚正率直,爱憎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司徒郁仪如此暗讽,她竟然没有发作? 陆虞不由得瞥向司徒郁仪,却见他也向自己望来,眼中划过一道利芒。 唰! 陆虞身上骤然爆起一团刺目银芒,如同万千口出鞘利剑绽放寒光,向四面八方贯射,紧接着银光刹那汇聚,如海潮翻涌,凝铸成一口近十丈长的璀璨大剑,寒光如练,撕裂虚空,挟着重山压顶之势向崔嵬力劈而下! 与此同时,在陆虞动手的瞬间,司徒郁仪亦是出手,赤红色袍衫随风猎猎,爆发灿烂的赤金色神芒,一轮大日自其背后升起,光耀万国,霞光万道,继而手捏拳印,拳头化作了灿金色,一道道符纹浮现,烙印在司徒郁仪手上,铿锵作响,轰鸣着,向蜀青泥悍然轰击而去! “阳生印!” 司徒郁仪低喝,一拳轰向蜀青泥面门,果断而狠辣! 轰! 一片火海出现,瞬间席卷八方,炽热的火焰将空气都灼烧的扭曲,仿佛金色岩浆所凝化的拳印刹那放大,轰隆隆覆压过去! 哗! 两人只觉这全力一击像是轰在了空处,眼前情景顿时一变,那灼灼蔓延的烂艳桃花树皆作流云四散,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而蜀青泥两人亦是如梦幻泡影,化成光雨飘散。 现实世界显现出来,一片无边无尽的曼陀罗花海将两人包围,绯红的花盛开的妖艳,像是无数的焰火在起舞,醉人的馥郁花香充斥着整片原野,一只只或白或红颜色各异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小者如拳头大小,大者丈,翅若门板,蝶翼上遍布瑰丽花纹,如同漩涡、眼瞳,又像是一张大口,带着一股魔性和诡异,如幽渊,让人沉溺,沉沦其中。 “曼陀罗花?饕梦蝶?”司徒郁仪眉头一挑,脱口而出。 “难怪能让我们不知不觉陷入到了幻境之中,竟是这饕梦蝶在作祟!只是没想到,这曦洞天里竟然还生存有如此多的饕梦蝶,”司徒郁仪开口,“而且它们竟然幻化出了蜀青泥和崔嵬两人,说明那二人也曾从这儿经过过,甚至也可能陷入其中过,嘿,果然来了。” “饕梦蝶?”陆虞亦是认出了那些蝴蝶的来历,不禁眉头一皱。饕梦蝶,据说来自遥远南海深处,可食梦,惑人心神,乱人心智,吞人精气神,严重者会失去灵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可怕至极,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饕梦蝶在外界几乎已经绝迹,且鲜有人知。 他也没想到,竟会在此遇到如此多的饕梦蝶。 一边想着,陆虞不禁转头瞥向司徒郁仪。之前他便对其身份有些怀疑,但奈何对于司徒世家,陆虞并没有多少了解,对于司徒郁仪这个人,更是丝毫不知,所以察觉不出什么破绽,但这饕梦蝶的出现,却让他隐约觉得有些异样。 陆虞有些怀疑,这司徒郁仪并非本人,而是其他人假扮的,改头换面,另有目的。 “解决它们。” 司徒郁仪率先出手,浑身透出盛烈的火焰,萦绕着周身盘旋,化成一条火龙,焰光腾腾,咆哮着,张牙舞爪地向前扑杀过去! “吱!吱!吱!” 一只只饕梦蝶飞舞、嘶鸣着,翅膀发光,上面的花纹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变幻、旋转着,让人晕眩、失控,一股股诡异扭曲的波纹自花纹中飞出,覆天盖地的蜂拥向陆虞,将其淹没! 陆虞眼目低垂,眉心发光,七彩色光晕流转,其中又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青色微芒,将那种奇诡莫名的力量阻隔在外。紧接着身形一动,出现在半空中,周身银白色光辉流淌,双手相合,一团璀璨光芒绽放,紧接着向前推出,一片银色流光碎片像是潮水又像是刀剑,浩浩荡荡向那群饕梦蝶漫卷而去! 哧!哧!哧! 流光碎片如利刃,寒光冽冽,将前方无数饕梦蝶绞成粉末,但紧接着那群饕梦蝶便诡异地死而复生,扇动翅膀,发出锥耳魔音,更加疯狂地向陆虞扑过去! 陆虞身形一晃,望之剑出现到手中,剑身瞬间覆盖上一层金色焰火,熊熊升腾着,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接着长剑横扫,金焰席卷,铺天盖地,烈烈燃烧着向饕梦蝶群汹涌而去! “吱吱!” 饕梦蝶嘶鸣,鬼哭狼嚎一般,如魔音灌脑,让人头昏脑胀。一只只饕梦蝶被金焰燃成灰烬,漫天飞舞。 一只足有五丈大,通体洁白的饕梦蝶飞舞着,细密的鳞片折射幽光,一条条如蛇般诡异盘曲的纹路爬满整扇翅膀,如深渊大口一样微微扭曲开阖着,散发着妖异的光晕,那只饕梦蝶通体像是金铁铸成一般,翅翼如刀,向陆虞铺头盖脸的扑了过去! “潮中藏剑,胸中蕴气,手演道神游,大鱼舞虚空!” 陆虞收起望之剑,沉喝一声,双臂抬起,双手舞动,划出道道玄妙轨迹,仿佛与整片虚空融为了一体,浑身发光,像是鎏上了一层白银一般,灿灿闪耀,一片银白色的光华如汪洋般自陆虞背后升起。 身后银白色华光炳焕明亮,接天连地,潮水般翻涌着,一条银白色的大鱼自其中突兀窜出,细窄瘦长,鳞片分明,璀璨刺目,像是一口锋利至极的剑,凌厉四射,锋锐逼人,欲要贯透天穹! “如剑!”陆虞开口,眼神冷冽。 银白色大鱼倏忽而动,像是一缕电光,在虚空中穿梭,难以辨清,流光瞬息便来到了那只饕梦蝶之前,接着以挥斥八极之势向其横扫而出! 铮! 银白色大鱼与那只白色饕梦蝶翅翼相碰,竟发出金属般的铿锵振鸣声,火星四溅,声贯长空,一圈圈气劲向外扩散,绞灭破坏着周围的一切。白色饕梦蝶竟凭借肉身之力将陆虞这一招给阻挡了下来,让人难以置信。 轰!轰!轰! 银白色大鱼与饕梦蝶再度纠缠到一起,一次次的轰击着,翅翼与鱼身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金铁交击声不绝,光芒炽盛,沸腾起来向外席卷,将这里淹没,摧毁着四周的一切。 一群光怪陆离的饕梦蝶聚集到一起,飞舞着,翅翼发出魔性的光晕,一道道莫名的能量从饕梦蝶身上蔓延出,如雨打芭蕉般的冲击着陆虞的精神,仿佛一张大口,要将陆虞吞没。 陆虞眉心七彩光华闪耀,但仍不禁眉头紧锁,不时有眩晕感隐隐传来,不论是反应力还是集中力都受到了影响,有所下降。以他一人之力抵挡如此多饕梦蝶的攻击,实在有些勉强。 唰! 一道像是一缕薄烟的影子于瞬间出现,无声无息中来到了陆虞背后,手中提着一柄漆黑的鱼肠短剑,流淌幽芒,细若刺锥,让人望之便顿生寒意。 那道如烟幽影刹那间抬起鱼肠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陆虞后背心口处,欲要一击置陆虞于死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死时刻 陆虞正是心神被扰,晕眩不定之时,只觉有一股森然寒意向自己突兀袭来,一种死亡之感霎时涌上心头。陆虞甚至来不及转身,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咬紧牙关,提起精神,一团青色光芒霎时从陆虞身上爆发而出,隐隐有清越的钟鸣鼎吟之声自其体内传出,一尊模糊的鼎状光影自陆虞身后浮现,将陆虞保护在内。 当! 漆黑的鱼肠剑刺中青色光鼎,放出高亢震耳的轰响,青色光芒烟花般绽开,紧接着青鼎发出咔嚓声,一道道裂纹浮现,崩碎成漫天光雨,鱼肠剑去势不改地刺进陆虞体内,但终究是被陆虞延阻了一瞬,鱼肠剑顺着肩胛处没入陆虞肩膀,几乎将他的肩膀给挑了下来! 轰! 炽盛的赤金色火焰突然升腾而起,焮天铄地,在司徒郁仪背后形成一轮熊熊燃烧的大日,旋即司徒郁仪手捏拳印,一颗遍布纹络的光珠顿时浮现,璀璨光华四射,照破山河万朵! “丹罡印!” 司徒郁仪动若奔雷,身形猛地向前,来到了陆虞身前,旋即手捏‘丹罡印’,灿金色光芒如太阳般绽开,光耀十方,一拳轰向陆虞胸膛! “果然与你有关,早便防备着你呢!” 陆虞眼神一厉,眼瞳中闪过一道血光,手掌瞬间覆盖上一层暗红色鳞片,缭绕着血光,摄人的煞气和杀气汹涌而出,腾腾蔓延,像是一片血云,将天空笼罩,背后狰狞的猲狙光影一闪而过,一股压抑之感和血腥气立时将此地淹没! “开!” 陆虞一爪拍出,击到已近在眼前的‘丹罡印’之上。 轰! 一团刺目焰光骤然从两人交手处爆发,丹罡印光珠轰然爆炸,轰鸣声响彻云霄,无尽光明自那颗小小的丹珠中释放出来,将周围一切都覆上一层赤金色,一股凶猛、霸道、暴烈的力量沿着陆虞的手横冲直撞地冲进陆虞体内,在他身体里肆意破坏着! “不错,竟然伤到了我,不过也就止于此了!” 司徒郁仪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几道血痕,冷冷一笑,再次捏起拳印,双眼化作灿金色,凌厉如刀,一股凶蛮、霸道的气势自其身上爆发出来,像是一只洪荒凶兽,在盯着眼前的猎物。 陆虞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左臂垂落,滴落鲜血,嘴角溢出一缕血来,只觉体内撕裂般疼痛,银白色光辉在身周流淌,像是一条银河,绕体而行。 “你果然不是司徒郁仪,”陆虞眼睛紧盯着‘司徒郁仪’,同时警惕着身后那道不知身份,隐藏在暗处的幽影,“速度超绝,掌握金焰,还能从我身上察觉到金乌的气息,你的本体是一只金乌。” “嘿。”司徒郁仪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还有后面那人,你应该早就跟在我后面了,甚至比我遇到司徒郁仪还要早,这是早就盯上我了啊!”陆虞又向后瞥了一眼,冷笑一声。 陆虞很早之前便察觉到像是有什么在暗中窥伺、跟踪他,但不论他怎么探查都没有什么发现,像是他疑神疑鬼的一种错觉,且在司徒郁仪出现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所以陆虞一直以为那人就是司徒郁仪。也因此陆虞对司徒郁仪一直心怀警惕,答应与他同行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阴谋,不然一直被他盯着,一样寝食难安。 直到此刻那暗中之人现身,陆虞才明白,自己失策了,被人算计了却不自知。 那道如烟幽影静静浮在那里,看不清面目,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轻轻摇晃着,虚虚淡淡,像是随时都会随风散去。一圈无形的涟漪自幽影身上弥散向外,难以察觉,然后迅速蔓延,无声无息地将陆虞笼罩在内。 一片幻境空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淡淡的雾霭自周围浮现。 浮生大梦,红尘空幻! 那道幽影身形一晃,仿若鬼魂一般向前飘去,手中鱼肠剑漆黑如墨,隐在暗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狠辣地向陆虞脊骨刺去! 陆虞豁然转身,望之剑不知何时落到了手中,手臂一震,剑吟如涛,一抹昏黄泛红的光自剑身上掠过,如黄昏残霞,瑰丽而黯黯,又挟着兵戈肃杀之气,向那道幽影骤然斩去! 哧! 一道灿灿如虹的剑光闪过,将幽影斩成两半,但紧接着那幽影蠕动,竟化作了两个人,同时举起鱼肠剑,再度向陆虞击去。 “幻境?”陆虞眼神一凛。 但现况已不容陆虞多想,司徒郁仪浑身焰光炽盛,不再隐藏,背后显化出一对萦绕着熊熊火焰的巨大灿金羽翼,锃亮灿烂,如黄金所铸,铮铮而响,像是一口口利剑组成,双翼一扇,掀起飓风,瞬间出现到了陆虞身前,接着一拳击向陆虞! 陆虞不退反进,双手握爪,暗红色鳞片闪耀血光,摄人的血煞之气滔天弥漫,利爪根根如刃,闪烁森芒,背后庞大如云的猲狙光影浮现,双眼若两轮血月,鳞甲森然,鬃毛泛着赤光,仰天嘶吼,狰狞可怖! “叱!” 陆虞一声轻喝,两只猲狙爪同时向司徒郁仪轰出,与其拳头悍然碰到了一起! 轰! 如同两座大山撞到了一起,剧烈的轰鸣如霹雳般炸开,一拳一爪间光焰蓦然爆发,一朵蘑菇云升起,光焰迸溅向向外飞散! 砰!砰!砰! 两人一触即退,但刹那间又再次相碰,拳爪相击,轰鸣不绝,鲜血四溅,狂暴的气流将两人包围,卷起滔天的光焰,不过呼吸之间,便交手了十数次。 唰! 陆虞豁然转身,手上满是血迹,血肉模糊,露出森然白骨,但陆虞却是不为所动,眼神冷肃沉静,银白色流光缠绕而上,如龙蜿蜒,一股杀伐之气散发,紧接着那道流光融入虚空,刹那出现在幽影身周,将其缠绕了起来,一圈圈光纹浮现,绞灭着那道幽影。 “不愧是虚空宝术。” 那道幽影突然一颤,化作烟云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在整片地域回荡,“在我的领域,你还想伤我?束手就擒,可饶你性命。” “你的领域,便伤不到你了?那可未必。”陆虞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莫名弧度。 “混轮印!” 司徒郁仪突然出手,如同一道金色闪电飞过,霎时间来到陆虞身后,手捏拳印,一道光轮在手心浮现,璀璨盛烈,丝丝金芒萦绕,仿佛要将虚空都切割开! “离鼎!” 陆虞心中嘶喊,青光疯狂奔涌,洪钟般的大声响起,离鼎瞬时出现到陆虞背后,被层层光华包裹着,遮掩住了真形,像是一面墙,堵在了陆虞身后,为陆虞阻住这一击! 嘭! 混轮印落到青色光墙之上,一股沛然巨力挟着锋锐无比的撕裂之力疯狂冲击着,刺耳尖啸向外传响,那面青色光墙上裂纹迅速扩散,如重山压下般的大力顺着离鼎落到了陆虞身上。 陆虞硬受了司徒郁仪一拳,只觉脊骨仿佛裂开了一般,有‘咔嚓’声隐隐传出,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但这正是他想要的,陆虞趁机脚踏缩地成寸,借机身形飞退,来到了半空中。 “洛水,参同,四十五道!” 陆虞面色一凝,强忍伤痛,低喝一声,双手环抱,一条灿烂银河出现到陆虞身前,无数星光明暗闪耀,其中更有四十五颗星辰,明耀至极,萦绕阴阳光环,与天地呼应,相互连接,化作一个整体,像是一张大网,向前方一片空间笼去! “四十五道,收天缚地!” 陆虞面容沉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双手向前推出,那四十五颗星辰相互交联,仿若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将面前空间包笼了起来。 “你觉得这一招能困的住我?” 幽影的声音再度响起,回荡在这片空间,辨不清位置。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古剑八法!白日当天心,跨海斩长鲸!” 陆虞身形猛地一震,瞬息间向前飞出,望之剑出现到手中,炽盛炳焕的白芒自剑身上绽起,照耀苍宇,如太阳般盛烈,剑鸣如龙吟虎啸声,凌厉的剑气蓦然爆发,风暴般漫卷,将陆虞周围化作一片绝地! “斩!” 陆虞暴喝一声,一剑斩下,明亮夺目的剑光骤然斫落,那一瞬间挂在天空的大日仿佛都黯淡了下来,似一道匹练横贯,霎时压下! “金乌,破晓,开云天!” 司徒郁仪几乎与陆虞同时出手,一声尖利的啼鸣自其口中传出,双眼中爆出两团金光,背后金色羽翼豁然张开,翎羽根根如剑,寒芒耀耀,如同一口利刃,散发着无比锋锐之气,霎时出现到陆虞身侧,翅翼如刀立劈向陆虞! 陆虞回身收剑,双眼变作灿银色,熠熠生辉,但面色却更显苍白,银白色光辉弥漫,化作一片汪洋,层层叠叠的银光将司徒郁仪吞没,无穷的束缚之力瞬时爆发。 司徒郁仪身体被阻,停滞了一瞬,但紧接着金焰猛地自其身上燃起,熊熊升腾着,将虚空都焚烧的扭曲,司徒郁仪顿时自银色光华中挣脱了出来。 但也正是这停滞的一瞬,给了陆虞机会,陆虞身形一晃,不再去管幽影,手中剑光芒大盛,剑气飞舞,将空气切割出‘嗤嗤’声,不知有多少道剑光自虚空中凝聚而出,密密麻麻,挤满半边天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遗珠城 “落!” 陆虞眼神凌厉,一剑劈出,无数的剑光也随之而动,铺天盖地,向司徒郁仪覆压而下! 无尽的剑光与司徒郁仪的金乌翅翼悍然撞到一起,顿时焮天铄地的焰光自相碰处升腾,无数剑光碎片呼啸,苍茫茫一片,被焰光裹挟着,卷起滔天的风暴,肆虐八方,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司徒郁仪闷哼一声,有些狼狈的自风暴中心挣脱出来,发丝凌乱,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抬头看向陆虞,眼中划过嗜血的寒芒,森冷杀意如潮水般涌出! “该死!” 司徒郁仪刹那间被无尽金光淹没,一声响彻云霄的啼鸣自金光中响起,充满了霸道和凶戾,紧接着一头身长近十丈的金乌自金光中腾飞而出,浑身金光灿灿,萦绕金焰,双翼如云,瞳孔中仿佛有凛冽的剑光绽放,双爪探出,如钢铁铸成,流淌乌光,蛮荒的野性气息汹涌覆盖而来! “唳!” 司徒郁仪长啼,两只巨大的爪子探出,猛地向陆虞扑杀而去! 陆虞向后急退,轻咳一声,气息有些萎靡,面色更显的苍白,在与司徒郁仪的碰撞中,亦是受到了一些震伤。 嗡! 一道异声传来,一圈圈透明的光波飞速蔓延,将陆虞笼罩,无形的波动冲击着陆虞的脑海,扰乱着他心神,让陆虞头晕目眩,无法集中精神。 空间波荡,那道幽影自陆虞之后现出身来,手中仍然提着那柄漆黑的鱼肠剑,身穿一件怪异的墨色鳞状紧身衣袍,将全身包裹,身姿玲珑起伏,凹凸有致,但却看不清面容,竟是一个女子! 唰! 那女子身形一闪,无声无息中来到了陆虞身后,手中鱼肠剑乌光缠绕,一剑刺向陆虞背后!而在此刻,司徒郁仪所化的金乌亦是已经扑来,陆虞腹背受敌,身陷困境!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虚空间!” 陆虞面色沉重,瞋目大喝,一圈银白色光环以陆虞为中心蓦然扩散开,银白色光辉弥漫,充斥在这片空间,顿时整片虚空都仿佛化作泥沼一般,一股无形的束缚和禁锢之力覆盖向司徒郁仪两人。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陆虞一刻不敢停滞,身体一动,手中望之剑绕身‘唰’地画出一道银白色圆环,煊赫明耀,跳动银芒,如同精银铸就,囊括一丈方圆,环绕在陆虞的身周。 哗! 银白色圆环瞬息间散开,继而刹那间凝结成八口银白色的三尺长剑。长剑如晶石雕琢而成,剔透璀璨,凌厉的剑气自剑身上绽开,锋锐之气滔天汹涌,八口长剑同时一颤,穿越虚空,向司徒郁仪两人贯射而去! 轰! 司徒郁仪不闪不避,径直迎了上去,如同钢铁铸就的爪子与那银白色长剑悍然相碰,顿时震耳欲聋地轰鸣声响起,金乌爪上浮现道道血痕,鲜血如雨洒落,而那四口虚空剑竟被其生生捏碎,化作漫天光雨!司徒郁仪对爪上伤势置之不理,双爪覆盖向陆虞,继而猛然抓下! “开!” 陆虞大吼,离鼎在头顶浮现,被青色光团笼罩,像是一颗青色的太阳,绽放出万道光芒,一股厚重、沉凝之意散发出来,赤红的离鼎火升腾,焚烧万物,将陆虞包绕! 当! 司徒郁仪攻击落下,荡起刺耳的嗡鸣,青光破碎,陆虞身体猛然坠落下去,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尘土扬起,漫天焰光飞舞,将这里吞没! 上空,幽影女子和司徒郁仪现出身来,司徒郁仪大袖一挥,将扬尘扫尽,看向大坑。 “无象无形造化,空不空中乾坤!” “万象!南柯!” 大坑中,陆虞衣袍破碎的立身站着,面无血色,衣衫染血,气息委顿,离鼎早已回到泥丸宫中,陆虞双目微合,无喜无悲,双手掐印,眼瞳完全化成灿烂的银色,瞳孔中有玄妙的符号浮现,银白色流光包裹着陆虞,继而如海潮般迅速向外蔓延。 陆虞脑后隐隐约约浮现一轮奥妙光环,显的神圣而出尘,一片无边无际的世界显现出来,山河大川,草木连绵,莽莽厚土,星辰列宿…… 朦胧飘渺的雾霭弥漫,充斥天地,让人分辨不清方向,亦分不清真与虚,迷失其中。 “司徒郁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次算计我记住了,终会还你!” 陆虞自大坑中飞出,缩地成寸神通施展到极致,虚空宝术施展到极致,一抹流光将陆虞包裹,遁入虚空中,霎时消失在了远处! 幽影女子和司徒郁仪自南柯幻境中挣脱出来,看向陆虞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言。 “以他的速度,追不上了。”幽影女子开口。 “失算了,他从来都没打算和我们硬抗,这应该是他早就算计好的,示敌以弱,暗藏手段,谁能想到他也能布置幻境。”司徒郁仪低语。 “不但能布置幻境,还能克制幻境,我的‘大梦空境’对他无用,那‘洛水,参同,四十五道’术法,可透过幻境,直接施展到我身上,他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伯乞,走,前面,还有人等着我们呢。”司徒郁仪转身,向东方飞去。 …… 一处不见人烟的幽深密林中,藤蔓缠绕,枝叶敷张,层层叠叠的绿色如浓墨渲染,密不透风的将这片地域覆盖起来。陆虞身形下落,隐进了深林中。 刚一落下,陆虞便身体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大意了,自作自受啊,”陆虞抹去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自以为掌握缩地成寸在这苍梧之野便万无一失了,其实实力还差的远呢,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时不我待,‘性命养身术’的修炼必须要尽快了。” 进入苍梧之野这段时日,除却初始时在那紫骨尸骸‘应如是’面前被压制,受了些折难,其后这段时间皆是顺风顺水,不论是对手还是在寻找灵草灵虫之事上,皆是轻松顺利,再加上缩地成寸神通和‘应如是’给予的承诺,让陆虞有些心浮松懈了,失去了以往那种如履薄冰的警惕。 若不是因为应如是的压迫让他的灵魂之力有所增长,对幻境有所免疫,再加上‘洛书道法传承’对幻境有一定的克制,这次陆虞怕是已经栽在那了。 “如今炼体所需的宝药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这曦洞天内灵气比之苍梧之野更盛,灵物也更多,正是天助我,待到炼体成功,便去旸谷走一遭……” 陆虞心中暗暗盘算着,吞下一颗丹药,双眼闭上,药力在四肢百骸内流淌,迅速恢复着伤势。 苍梧之野内无日夜,曦洞天亦是如此,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陆虞静静盘坐着,身周雾气升腾,光华萦绕,在这片幽暗的密林中显的颇为扎眼。此刻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了过来,浑身气血翻涌,精气神丰沛,但却仍然未曾有突破晋阶的迹象。不过也正因为那幽影女子‘伯乞’和司徒郁仪的算计一事,让陆虞心态恢复了过来,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才是他该有的心态。 “该去再寻灵物宝药了,”陆虞站起身来,看向远处,“紫麇护气,昆流素莲护灵,夜牛伏骨护身,如今最重要的已经寻到了两种,就差夜牛伏骨了。” …… “想不到这方世界中竟存在有一座如此巨大的城市,也不知是何人所建造,又是为何所建?” 陆虞静静站在一条碎石路上,一身长身垂地的黑色衣袍,背负望之剑,如雪般的白发随风轻轻拂动,阳光洒落,碎金闪耀,如同镀上了一层金光。陆虞遥望着不远处那座颇显古朴和粗犷的城市。灰色占据了大部分,颇显沉凝与庄严,整座城市仿佛一头庞大的巨兽匍匐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股无声的迫人气势弥漫开来。 慢慢走近,穿过高耸挺立的城门楼,灰白的墙,黛青的瓦,朱红的门与柱……皆映入眼帘。 ‘遗珠城’中,一棵棵葳蕤繁茂的古树盘踞在路两侧,皆是奇树、灵树,枝干虬结盘曲,树皮翕张如龙鳞,枝叶敷张烂艳,流淌霞光,光辉灿烂,更是有馥郁香气四溢而开。 城中少有人踪迹,颇显静寂。倒是一些异兽,妖怪等不时出没在街头巷尾,兽吼禽鸣声偶尔响起,为整座城平添了几分生气。 陆虞继续向前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这座府邸明显要比其他的大上许多,古奥威严,气势恢宏,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闪耀万千光芒,金色的脊兽蹲立在屋脊之上,威严赫赫,栩栩如生。灰色厚重的围墙延伸到远处,弥漫着古老的气息,上面雕刻着一幅幅奇异的图画,但却看不透到底是什么。 朱红色的大门足有三丈高,厚重庄严,历久弥新,古铜色的门钉如星辰般罗列,构成一幅星空图。在门的两侧,还有两尊铁铸的异兽,鳞甲森森,齿牙如刀,鬃毛如瀑,额上生有一独角,凶猛而不显狞恶,带着一种大威严,铜铃大的眼瞳威棱四射,像是在凝视着陆虞,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 两扇大门微微向内开着,一眼便能看到院中古朴精致,气势宏大的影壁。仿佛一座山,又像是一尊神灵,镇守在这里,亘古长存。 「各位,由于本书成绩实在太差,今天编辑给我发消息让我考虑一下切书。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以后就不确定了,所以如果我突然停止更新,大家不要意外。心塞(′-w?`) 另外,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只是收藏,也不用花钱,对。 希望本书能够起死回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国之道 陆虞抬步向内走去,立身在影壁前,微微抬头看向影壁上雕刻的图案。影壁上的图案颇显怪异,并非龙、凤、麒麟等,而是一道盘坐的身影。 那道身影盘坐虚空中,身着金色的九章法服,双手收在袖中,持着一把玉笏,头戴九行珠冠冕旒,佩丹皇玉章,头顶有日月转轮,身周有三十三方神界环绕,面容隐在朦胧中,窥探不得,妙相庄严,法身无上。 那三十三方神界皆是奇异,玄妙无穷。 或是天地相接,天之中心有一山,其山高阔,傍障四方,日月绕山,互为昼夜,一尊脑后生神环的赤裸大汉双手擎天,立于山之上;或是一片浩瀚星空无边蔓延,星河流淌,大星奔流,时聚时散,光辉弥漫;亦或是无数身影屈膝跪地,面带虔诚,面前焚香祭祀,仿佛在参拜,又像是在祈祷…… 陆虞看着其中一方神界,不见其边界,不见其形,触之不得,像是什么都不存在,仿佛是一轮空洞,让陆虞深深沉陷进去,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眉心七彩光华无声无息闪烁着,好像灵魂都飘飞投入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像是一瞬,又像是几天,几年,陆虞神情恍惚,蓦然清醒了过来。再看向那方神界,却变得平平无奇,没有了神韵,像是简单的涂鸦,一道普通的烙印一般,再无奇异之处。 “道法?传承?觉悟?” 陆虞微微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陷入沉思之中。 他并没有从其中得到诸如法术或是秘诀之类的传承,但却看到了虚空宝术的起源与变幻,施展与掌控等,那方神界中的‘道’冥冥中引导着陆虞辨清在这条路上前行的方向,开辟出了未来的路。 这次“沉陷”更像是一次顿悟,让‘受道者’开悟,如仙人抚顶,大佛赐慧,让‘受道者’顺利而行。 片刻之后,陆虞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收敛,又看向那道身影,仍是不可见其面容,转向其他神界,也并无丝毫触动,仿佛眼前的这幅雕刻只是普通的雕刻一样。 “是只有一次机会还是与其他无缘?”陆虞看向其他‘神界’。其中一方神界云雾飘绕,苍茫大地上矗立着一座又一座石峰,或是漆黑如铁,苍劲古拙,或是炳焕白耀,刺破寰宇,像是一柄柄大剑,笔直挺耸,直插云霄!而周围又环绕着无尽的波光,像流水,如流云,洒落光雨。 尽管陆虞没能与这方神界相呼应,得以开悟,但仍能看出这方神界的‘道’必然与剑有关,这让陆虞不由得疑惑又遗憾,却只能望而兴叹。 “应该不止我得到过这份机缘,”陆虞看着影壁,“这面影壁就这般光明正大的放在这里,看来是有人特意所为,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 陆虞莫名有种感觉,这次苍梧之野之行,也许会与这面影壁纠缠不断。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陆虞紧了紧手中提着的望之剑,迈步向府邸深处走去。 府邸内路径曲折蜿蜒,四通八达,通往各处,亭台楼阁,殿宇轩榭更是数之不尽,不知几何。 府院中云萦雾绕,霁虹成桥,云霞喷薄,彩光流淌,有藤蔓如盘龙蜿蜒,青翠欲滴,一丛丛,一蓬蓬,延伸到云雾深处;有古树盘踞,枝叶伸张,叶片烁烁灿烂,随风哗啦啦作响;亦有紫虬、血金鸾、伏翼鼠等灵物于其中出没,脆鸣声声,一派祥和生机之象。 吼! 一道有些稚嫩的吼声突然响起,如青桐般的‘垂龙木’林中,一头异兽突然窜出。那异兽不过两三尺长,颇显幼稚玲珑,龙头蛇身,浑身生满澄黄如玉的鳞片,又如金属般闪耀毫光,颈生有暗黄色鬃毛,头生一对晶莹小巧的龙角,腹下生有四蹄,踏着紫云绛气,双眼澄澈清明,漆黑如水晶,烂漫而无邪。 竟是一头幼生的神兽囚牛! “这是我家,谁让你进来的?”那头囚牛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陆虞,前蹄轻轻顿刨着,浑身黄色鳞片流溢霞光,声音如孩童般清脆咿呀,还带着几分奶音。 陆虞初看到这头囚牛顿时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有神兽出现在这府邸之中,而且还处在幼生期,且观其形貌明显是刚出世不久,很有可能是在这苍梧之野曦洞天中所孕育而生的。 “这是你家?” 正想着,陆虞蓦地听到那头囚牛的话,不禁惊异出声。难道还有成熟期的囚牛生活在这里?这座府邸,或者说这座‘遗珠城’莫不是一直有生灵居住?是否是一座有主之城?陆虞脑海中一下子冒出许多疑惑与猜测。 “当然是我家,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囚牛摇晃着小脑袋,开口说道。 “那你父母呢?”陆虞下意识地追问,忍不住向瞥向四周,身体也不自觉紧绷起来,脸上浮现出警惕之色。 虽说神兽囚牛性情温和,喜好音乐,少有行杀戮逞凶之事,但那终究是传说,谁又能保证其性情真正如此?即便是明白这非是乱言,但在真正面对时,又有多少人能保持镇静和平淡。 “我父母如今不在这座洞天,他们去往了苍梧之野的深处,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说不定现在就在你头顶上看着你呢。”小囚牛眨巴着大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去了苍梧之野的深处?”陆虞心中暗自低语,没有理会小囚牛的调侃。“为何会去苍梧之野的深处?难道和我们进入苍梧之野有关?而且他们离开了曦洞天,但却将小囚牛留在了这里,这又是为何?” “府邸门口的影壁上那幅刻画,是你父母留下来的?” “不是。那是金晖仙公爷爷留下的,赠予有缘人。” “金晖仙公?金晖仙公是谁?”陆虞心中一动,不由得追问道。 小囚牛眼珠一转,说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能够得到那三十三重神国道法传承的人,就是有缘人,勉强算是仙公爷爷座下的门人弟子,以后你自然会有机会见到金晖仙公爷爷。而且还会遇到同样得到过‘神国’传承的修士,他们也算是你的师兄弟了。” “哦,还有,这影壁刻画可不止是曦洞天里才有,苍梧之野中共有十三处,所以…嘿嘿,说不定还有竞争对手哦!”小囚牛又“好意”的提醒道,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听到小囚牛的话,陆虞不禁暗自思忖起来,“能够进入苍梧之野的,皆非平凡之辈,有实力,有天赋,自然也有气运。而这苍梧之野中共有十三处‘神国’传承,即便是只算这一次进入苍梧之野的修士,能够得到的怕也是至少数十近百人,更逞论还有苍梧之野的本土生灵,比如这头囚牛,如此算来,得到那‘金晖仙公’道法的修士,怕是上千也不为过。” “难以想象,这一代代留存下来,也不知有多少修士和金晖仙公有关系,若都算是其门人弟子,这又是一个多么庞大恐怖的势力。” “而且从囚牛的话语中不难猜出,这机缘没有那么简单,其中还伴随着危险与竞争。”陆虞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八极剑仙’白云生和‘白云宫’,他也同样得到了白云生的剑道传承,而想成为其真正的门下亲传弟子,便要与其他获其传承者厮杀竞争,直至最后一人,才可得其剑仙之道。 这所谓的“金晖仙公”道法,莫不是也这样? “你算是金晖仙公的门下弟子吗?”陆虞转向囚牛,突然问道。 “你猜。”小囚牛摇晃着小脑袋。 陆虞看着小囚牛,也是有些无言。虽说与这小囚牛相处不久,但他明白,即便是小囚牛才出世不久,但若被其稚嫩所迷惑,真把它当做普通幼崽看待,那绝对是大错特错。这小囚牛虽不至于说是其智近妖,但也绝对算是七窍玲珑,灵智不下于人。 “这座府邸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你会生存在这里?”陆虞不禁问道。 要知道这座府邸虽说要比其他府殿大上许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这座府邸辽阔的也并不少,而且府邸的位置也并非在遗珠城的中心位置,反而偏向西南方,掩在一片古木、老宅中,但就是这样一座府邸,却藏有如此大的神秘,且有神兽囚牛存在,这让陆虞很难不多想。 “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不过是金晖仙公爷爷的七弟子当年的一座洞府,如今‘龟寿七公’离开了这里,逍遥遨游天外去了,我们这一脉便顺势守护在这里。” “不过金晖仙公爷爷和七公他们确实留了一些东西在这里,你若是有缘分,绝对会获益良多。”小囚牛开口,“而且我之前观你修炼的是‘虚空道’,这方遗珠城中有不止一位大能、圣人、仙神留下的遗迹和道承,其中不乏有虚空道法,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走上一遭,想来会有所获。” 「各位朋友,大哥大姐们,还请帮忙收藏,再就是希望各位能够帮忙宣传一下,成绩实在太差了! 万分感谢!(_??)?」 第一百三十章 九土法藏地 “那‘金晖仙公’刻图每人只能感悟一方神国,领悟一种道吗?”陆虞想起来之前在刻画之前的顿悟,在与‘虚空神国’有交感,有所感悟之后,再观‘剑之神国’,却是再无所获。 “自然不是,”小囚牛摇了摇头,“想要与‘神国’通感,有所领悟,天赋很重要,但缘分更重要。若是有缘,即便是感悟三十三重神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不过若真能做到,就相当于得到了金晖仙公爷爷的承认,可直接成为其亲传弟子,会有侍童降临将其接走。” “曾经有一只‘酉乌鹊’,不过是幸运吞服了一颗‘朱河琅子’,得以开启灵智,洗化血脉。虽说血脉蜕变,从一只普通妖兽化成‘灵兽’,但终究底蕴不足。 但其后来来此观刻图,却领悟七重神国道则,被‘龟寿七公’的座下童子带走,去往了苍梧之野的深处;反而有一头血脉纯净高贵,拥有无上传承的貔貅一无所获,一重神国都没有领悟的到。也曾经有外界九州进来的天骄人物来到这刻画之前,自‘昆仑神山’走出的那个绝世天才只能感悟一方神国,而那个来自小势力的天赋略普通的修者反而领悟了三重神国之道…… 所以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你和‘金晖仙公’爷爷留下的道承没有那么契合。” “原来如此。”陆虞点了点头,但仍是有些遗憾,毕竟他能够感受到“神国”之中所留下的“道”是多么的高深难以揣测,若能领悟,对他必然有极大的好处,就这样错过,终究是有些不甘。 小囚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哦,对了,前些天还有一个外界九州的人族修士曾经来过,领悟了三重神国,而且其中一种也是‘虚空神国’,也许你们将来会有接触,或许会交手也不一定。” “掌握虚空之道?”陆虞眉头一皱,但紧接着便又舒展开来。毕竟这次进入苍梧之野的修士足有一万八千之多,而自己有所了解的也不过那几十个,要知道这些修士皆是天资超绝之辈,即便是掌握虚空之道甚至更加神秘、高妙时间之道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苍梧之野中真的没有人族吗?”陆虞忍不住问出这个让他一直疑惑难解,却没处解惑的问题。 自从进入苍梧之野,陆虞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包括这方秘境‘曦洞天’,除天地之气更加浓郁,更接近上古时期的环境之外,与外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各类生灵也是大同小异。但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看,苍梧之野中并没有人类,这显得十分怪异,不过这件事背后似乎牵扯到什么秘密,所以陆虞探知不到,如今终于有机会接近这个真相,陆虞自然不想放过。 “人族,自然是有,不过并非是这方世界的本土生灵,而是历代苍梧之野开启时留在这方世界的那些天才所繁衍延续下来的,而且数量非常少,且只生存于苍梧之野深处的一座大城中,很少出现在其他地方,至于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小囚牛解释道。 “为何外界皆传苍梧之野中没有人类?是有人故意隐藏吗?” “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小囚牛摇了摇头,“我毕竟才出世几个月的时间,而且一直都在这座遗珠城中,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对苍梧之野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我父母,所以这些问题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我还是劝告你一句,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 陆虞默然听着小囚牛的话,心中思忖,没有再追问。不论小囚牛的话是真是假,既然它已经如此说了,陆虞显然没必要再问下去,即便是骗他的,他也不可能出手去逼迫、逼问。 毕竟,小囚牛的父母不可能放任其在这里却不做任何守护,必定留有后手,若是自己贸然出手,小命丢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陆虞对其始终有所忌惮。 而且若真是故意隐藏,有秘密在背后,必是那些修为通天彻地的大人物所为,以他和小囚牛的实力修为,也确实接触不到,甚至是本就不能知道,不该去了解。正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莫不如是。 “跟我走,”小囚牛腾跃而起,踏着绛气庆云,向府邸深处飞去,“既然你领悟了一重神国,便有资格得到考验,这是金晖仙公爷爷给你们留下的机缘,一定要把握住。” “嗯?”陆虞一怔,转向小囚牛,“你应该早就发现我了,这次也是因为我领悟了‘虚空神国’,为了接引我去接受考验才现身的?” “那当然了。”小囚牛瞥了陆虞一眼,露出一抹鄙视,像是在说: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你这脑子也好意思称天骄? 陆虞面容一黑,闭嘴不再说话。 一人一兽沿着青石板小路一直向府邸深处行去。沿路虫鸣声声沁耳,古木参天而幽深,藤蔓层层叠叠将这里覆盖,雾霭重重,霞光缕缕,将周遭的楼阁淹没,像是进到了一处原始森林之中。一道道虚幻的光影渐渐出现,或是虺蛟盘缠,蜿蜒穿梭在密林中,低声嘶鸣着,鳞甲灿灿,铿锵作响;或是虎跃猿奔,擎天裂地,凶戾悍猛,吼声震林越;更有钟鼎震鸣,刀剑长吟,枪戟铮铮如霹雳…… 小囚牛停下身来,转身看向陆虞,道:“这处地域名为‘九土法藏地’,能够领悟到什么全靠你自己,而且你要知道,此地虽有机缘,但也有性命之危,若是不小心,倒霉身殒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当然,若是能够成功经过考验,所能得到的,也绝对能让你满意。”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陆虞也停下脚步,目光扫视向四周,一道道光影出现在四面八方,形形色色,气势煊赫,将这里挤满。 “既然已来,又何谈放弃。”陆虞轻声道,“不过如何考验,又有什么要求限制,这些我应该有知情权。” “具体如何考验,我也不清楚。每个人修为天赋不同,领悟的不同,考验自然也不同,所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谁也不知道,全靠你自己。” 小囚牛顿了顿,又道:“至于要求,没有要求,能够活下来就算是通过考验。” “自求多福,祝你成功。” 小囚牛最后看了陆虞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陆虞目送小囚牛远去,静静等待着。‘九土法藏地’中,声音渐消退,变得安静下来。众多光影仿佛化成了雕像,一动不动,却又定定的盯着陆虞。周遭气氛慢慢变得压抑,凝滞,仿佛暴雨将至的至夏黄昏,黑云盖顶,愁云惨淡,挤满天空,沉重困闷。 “既来之,则安之。” 陆虞双目微合,没有理会其他,身心平静下来,一切归于无声。淡淡的明光从陆虞身上释放出来,无形的波动绕体而行,气血如大江大河般在体内四肢百骸中奔流,精气神被调息至最佳。 嗖! 一道细微的响声突然在林中响起,在寂静无声的‘九土法藏地’中显得颇为突兀。 飘渺的银色流光虚虚淡淡,在虚空中穿梭,看不清真形,难以捉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虞奔掠而来。 唰! 陆虞于霎那间转身,握手成拳,动若奔雷,手指间银光流淌,灿烂如星,一拳向那道流光轰去! 嘭! 那道流光倒飞出去,身周的光华散开,显现出真身来,银白灿烂的皮毛,生有一条青色的细长尾巴,竟是一只老鼠! “不对,虚空鼠?!” 陆虞眼中露出异色,一下子认出了那只‘银白色老鼠’的真实身份。 “莫非是因为我的虚空宝术得自虚空鼠,才会有这样的考验?” “吱~” 虚空鼠尖叫一声,化成一抹光向陆虞再次飞掠而来,同时其背上生出两扇银白色翅翼,寒光流溢,如刀锋湛湛,带起刺耳的音啸,猛地向陆虞劈斩而来! 陆虞不退反进,望之剑落到手中,一层银色光华瞬间覆满剑身,剑吟铮铮,剑气冲凌霄,凌厉而虚幻,陆虞手腕一转,划破长空,持着剑向虚空鼠斜劈了过去! 嗡! 如同两柄利剑于冰雪中刹那相碰,金铁之声振鸣,溅起满天的银雨,虚空中一圈圈涟漪自相交处绽开,迅速向外蔓延着,将周围的林木绞成齑粉。 一人一鼠皆是身体一震,继而豁然向后退去,虚空鼠如同晶钻般的双眼中骤然爆发出一团刺目光芒,周遭的云雾无风自动,一缕白气自虚空鼠眉心飞出,飘逸如仙气,仿佛与虚空相融,与天地相合,紧接着化成一抹光,如同箭矢向陆虞贯射而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验,虚空法 在那缕白气出现的刹那,陆虞便觉心头一紧,只觉一股危险气息蓦然汹涌扑来! “嘿!” 陆虞面容立时沉肃起来,低喝一声,手中剑刹那收起,银白色的光芒将两只手掌覆盖,灿亮炳焕,如同银铸,虚空之道施展而出,银白色的光雨将陆虞笼罩,凝聚成一方大石,像是一座山峰,镇压古今,矗立在这方大地之上! “虚空本自无,不动亘今古!” 陆虞双手一旋,银光璀璨的手掌握成拳头,无尽流光如一条星河在陆虞手臂上奔涌,接着如雷霆奔落,向那缕白气轰击而去! 轰! 如山岳崩塌,飞瀑坠渊,震耳的轰鸣突兀响起,直震的四周几十丈方圆的树叶簌簌而落,一团盛烈的光芒自陆虞拳前爆炸,像是一颗太阳突现,惶惶刺目!一条条虚淡的漆黑裂纹在周遭虚空浮现,如蛛网密织,密密麻麻,让人望之生畏惧! 嘭! 陆虞身体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一棵树上,直到将那棵虬劲粗壮的老树几乎撞断才稳下身体,脚刚一落地,便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右手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露出森白的手骨! 虚空鼠那原本萦绕着银白光彩的身躯也刹那暗淡下来,变得虚幻了许多。 “呦~” 可还不待陆虞喘口气,那只虚空鼠嘶鸣一声,浑身燃烧起银色光焰,扭曲的波纹环绕在其周身,气势汹汹,弥漫出一股凶威,以更加迫人之势向陆虞再次冲来! 与此同时,一头异兽亦是自虚空中缓步显现出来。虎头,朱发,独角,身长半丈,银色独角上缭绕着白色电光,飘逸如风,脚踏瑞霞,双目晶莹剔透如黑玉,自有一种浩然之气散发出来。 另一侧,一尊身影自林中走出,身着黄色道袍,头戴芙蓉玄冠,长发以簪子挽着,留有一撇山羊胡,颇显儒雅,手中托着一口巴掌大的青绿方壶,有淡淡雾霭弥散。 “嗷!” 那异兽低吼一声,浑身朱红色毛发飘扬,身形化作一道赤光,猛地向陆虞扑了过去,而那中年道士则是脚步轻移,手中青绿方壶上图纹亮起,山连水绕,林原接天,一方山河万里图显化,一条条山脉、江河如同巨龙蜿蜒曲折,缠绕着整个壶身。 “三元玉勑,光映九衢,壶中虚玄,晃耀太空,敕!” 黄袍道士手掐印诀,眉心符文闪烁,紧接着一指点向陆虞。 青绿方壶顿时绽放光彩,七彩霞光盘旋而出,山河图上道道山河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散发荧光,自方壶上飞出,像是一条条绳索穿越虚空向陆虞缠绕过去。 独角异兽腾跃飞起,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了陆虞近前。额上独角白色电光萦绕,噼啪作响,震动空间,异兽低声咆哮,一道如蛇电光瞬间电射而出,贯透空间,直向陆虞眉心刺去! “朱寅猊?这种早已绝灭的远古异兽这方‘九土法藏地’竟然也存在?” “那尊青绿方壶,莫不是虚空宝器?” 陆虞见那扑来的独角异兽也是一惊,旋即脚踏玄步,身形变得飘忽不定,一手持剑,另一手捏拳印,明耀璀璨的光芒自手上绽放,煌煌如日,势压八极,一股无形的隐晦波动自陆虞指拳间扩散出来,剑光自望之剑上迸射,凌厉之气直刺寰宇! 陆虞脚步前踏,手中剑与拳印同时击出,漫天汹涌的剑光像是一朵银白色的莲花在剑尖绽放,万千道剑光挤满这片空间,铺天盖地,紧接着便向‘朱寅猊’贯射而去! 同时眉心发光,七彩光华氤氲而出,一尊拳头大的小鼎从眉心浮现出来,青光湛湛,守护着陆虞的额间。一朵赤焰自离鼎中飞出,熊熊升腾着,凝成一束筷子长的火焰长矛,剔透鲜艳,如晶石雕琢而成,向那道白色电光飞射过去! 虚空鼠转瞬而至,眼瞳愈发璀璨,凶威弥天,一团银白色火焰飘忽飞出,没有任何温度释放出来,但却有熯天炽地之威势,将虚空灼烧的扭曲,仿佛要将眼前这片空间都焚烧作虚无! “开!” 陆虞吐气沉喝,拳头悍然轰出,煌煌烨烨,似大日明照,威势盛如雷霆,银色流光缠绕在手臂上,像是一副甲胄,炫目辉煌! 轰隆! 那团银色光焰蓦然炸开,庞大的烟云随之升起将周围笼罩,碎石泥土四散飞扬,一种莫名的怪力向陆虞手臂血肉中侵蚀过去,似乎要将陆虞的手臂腐蚀,消融殆尽! 但陆虞却来不及理会,望之剑离手,双手相合,一团拳头大的银白光云自陆虞手掌间凝聚出来,如同星云流转,又像是一团漩涡在旋转,释放出一股惊人的吞噬之力! “转连雪,乱花空!” 陆虞双手骤然分开,一式推云手施展出,将那团银白的光云拍向那飞来的十几条‘山河绳索’。 哗! 在两者碰触到的刹那,银白光云蓦地散开,如同满天星斗,光点蒙蒙,星罗棋布,铺天盖地皆是,无尽的“星辰”旋转着,像是星云混洞,将这方地域淹没,撕裂,吞噬着一切。 一圈圈混乱狂暴的波动瞬时扩散而来,无形的劲气向外疯狂冲击着,漫天的光雨烟尘将这里淹没,肆虐的风暴漫卷向周围的一切! 此时此刻,在九土法藏地上空,一朵流云上,一道飘渺虚幻的身影静静盘坐着,面容清癯儒雅,看着陆虞辗转腾挪的飘渺身影,不由得掀了掀眉毛,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 “只有在生死攸关时,方知自身潜力无穷尽。虚空,虚空,悟透了虚空真髓,才能通过考验,所谓机缘,便在这里,就看你能不能拿的到。” …… “咳!” 陆虞脸色苍白,身体一晃,有些踉跄的向后倒退,接着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算是什么考验?难道要把他们消灭才算成功?”陆虞有些忿忿,“或者是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但时间已经不允许陆虞去想这些,不过呼吸之间,虚空鼠和朱寅猊已是再次冲来,皆是气势如洪涛,银光奔涌,虚空之力施展而出,黄袍道士手中青绿方壶摇晃,清澈透明的水雾自方壶中飞出,如海潮,如云烟,霎时间将这里淹没,无形的波动将大半个森林笼罩,整片地域的空间变得混乱无序,乱作一团! 陆虞身形一晃,率先出手,手掌微曲,璀璨光华在其掌心凝聚,一道道微小的光刃旋转着在手心汇成一团风暴,带起凌冽凄厉的呼啸之音,继而迅速扩大,切割撕裂着周遭的空间,向对面一人两兽覆压过去! 唰! 陆虞身形化成一抹幻影,在这片九土法藏地中四处奔挪着,身上已是染满血迹,气息也是萎靡许多,右手手臂麻木失去知觉,几乎被废掉,银白色光弧在上面缠绕跳动着,时时刻刻地向血肉中侵蚀,带来难以忍受的撕心之痛! “虚空道,虚空道,那是怎样的道?” 陆虞看着朱寅猊和那黄袍道士手中的青绿方壶,目露凝思。 他虽修虚空宝术,但也只是虚空鼠一脉的传承宝术,虚空一道博大精深,浩渺无穷,囊括万物,无所不包。而虚空鼠一族的传承宝术只能说是其中一小部分,或者说只是‘虚空鼠始祖’所感悟,修炼进而烙印在其血脉中的一部分,终究有一定的不完满和偏颇之处;而且陆虞是人族,虚空鼠是兽身,终究没有那么契合。 再便是陆虞没有名师授道传业解惑,一切都靠自己摸索和机缘巧合下的感悟,且那些领悟也是支离参差,零碎不全,并不完整,许多奥妙之处皆是一知半解或是一孔之见,没能理解透彻,更是让他前进之路显得愈发艰难。 如今面对远古异兽‘朱寅猊’和那黄袍道士,以虚空术对战,终究是有些捉襟见肘,在虚空一道的掌握方面更是相形见绌。 “这次考验是我领悟‘虚空神国’所降下的考验,也许突破口就在这里,只能冒险一试了!” 陆虞定下决心,停下脚步,双目微合,淡淡的银白色微光自双眼中流溢而出,整个人变得空灵起来,一道模糊的近乎看不见的虚幻光影在陆虞身后浮现,那是一方神国,其内浩大无边际,包罗万象,却又像是空空如也,光明朗耀却又显昏蒙…… 陆虞双臂舞动,环作一道圆,无穷无尽的银白色光点在陆虞双臂间凝聚出来,像是从虚空中流出,与天地相合,仿佛是一粒粒的流沙,缓缓流淌着。 “虚空神国,恒河沙数。” 陆虞一掌挥出,无尽流光如银河浩浩荡荡向前席卷奔涌而去! 「之前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天一章,今天是周末,时间比较充裕,加更一章,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虚空之斗 “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 黄袍道士面容平静,手捏法印,低声念咒,青绿方壶绽放光彩,一颗水珠自方壶中飞出,渺小却势盛,散发出万千道光辉,烂艳灼目,像是比太阳还要炽盛,如渊如海的威压笼罩下来,向‘恒河流沙’悍然飞去! 两者相比不啻天渊,看似如螳臂当车,但那微小如尘的‘水珠’却是硬生生的破开了无尽流沙,一步步向陆虞逼迫过去! 朱寅猊低声咆哮着,额上银色独角电光缭绕,一缕缕龙蛇般的白色雷电自虚空深处钻出,然后在朱寅猊独角上凝聚,化成一颗灿烂炳焕的‘电光珠’,那颗电光珠霎时飞起,在空中爆开,无数雷电如倾盆大雨向陆虞覆压而下,密密麻麻,白茫茫一片,整片天地仿佛都被这‘虚空雷电’淹没! 陆虞闷哼一声,脚步轻退,嘴角又溢出一丝血来,但他像是没有感受一般,置之不理,双手闪电般结印,银色辉光在指间闪耀,身后‘虚空神国’中一片云霭无声无息中飞出,缓缓旋转着,化作一轮空洞,空洞周围丝丝漆黑如渊的裂纹蛛网般密布,像是一颗深邃恐怖的眼瞳望向黄袍道士,与倾覆而下的‘虚空雷电’轰然相撞! 轰!轰!轰! 隆隆如滚雷的爆炸声在九土法藏地中不断响起,震的四方林木不住摇晃,掀起嚣荡的风暴在整片密林中漫卷,古树碎成粉末伴着沙石满天飘扬,一口几丈深的大坑在两人交手处突现! 哧! 还不待陆虞有喘息之机,虚空鼠蓄势待发,浑身银色焰光流淌汇成螺旋状,卷起烈烈狂风,犹如一根利箭离弦,化成一抹光束,携着刺耳的尖啸,陨星奔落一般直向陆虞背心冲来,凌厉尖锐之气势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贯穿! “叱!” 陆虞只觉寒毛竖起,浓浓地死亡之危从心底涌出,顾不得其他,身形刹那一转,瞋目暴喝,拳头上血光腾绕,赤红色鳞片浮现,血煞之气汹涌,颗颗星辰在虚空中明耀,虚空神国中浩荡如海的银白色流光奔腾而出,凝汇成一条匹练般的银河,随着陆虞的拳头悍然轰向虚空鼠! 轰! 虚空鼠与陆虞的拳头轰然相碰,光焰瞬间从交手处爆炸开来,一团蘑菇云状的银色火焰熊熊燃烧着向上升腾,整片空间的虚空变得扭曲起来,一道道、一层层透明的波纹自爆炸处绽开,紧接着向外扩散,疯狂肆虐开来,绞灭着周围的一切! “吱~” 虚空鼠凄厉的嘶嚎着,身上弥漫的银色火焰混乱的波动着,一点点的溃散在空中,原本就有些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陆虞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浑身衣袍近乎破碎,一道道伤痕在身体上浮现,殷红的鲜血眨眼间从伤口处渗溢出来,几乎将陆虞染成一个血人,而与虚空鼠相碰的那条手臂伤势更重,皮开肉绽,血肉翻卷,露出染血的臂骨! “咳!” 陆虞咳嗽几声,吐出一口瘀血,有些无可奈何,旋即面色沉重的盯向虚空鼠,“只是一个虚空鼠便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更何况还有更强的朱寅猊和那黄袍道士,莫不是真要把小命丢在这里?” “难道是自己对‘虚空神国’的理解还不够深刻?” 咔! 一道近十丈长的炽白色雷电突兀从天而降,光华盛烈,霎时照亮整片密林,曲折蜿蜒,如龙似蛇,周遭虚空都变得扭曲起来,向着陆虞头顶直直地劈了下去!却是那朱寅猊又出手了! “先将那虚空鼠灭杀了再说!” 陆虞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脚踏‘缩地成寸’,身周光影变换,流光如沙在脚下飞快的流淌,疾若闪电般向虚空鼠飞去!同时手掌上缠绕上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华光,璀璨的银光在手背上汇聚成一颗光团,又似龟甲,紧接着陆虞一拳甩出,轰向那劈头盖脸落下的炽白雷电! 轰! 炽白色雷电劈下,如一块巨石落入塘中,声音震耳响彻云霄,顿时掀起滔天的骇浪,离鼎在陆虞胸前浮现,为陆虞挡住那疯狂冲击而来的气浪和光波!陆虞低哼一声,却是借力以更快的速度向虚空鼠飞去,瞬息之间便来到了虚空鼠身前! “破!” 陆虞低吼,手掌耀眼夺目,蒙上一层湛然银芒,仿佛精银所铸,气势如虹,势沉如山,散发着摄人的威势,继而一拳轰到了虚空鼠身上! 嘭! 一声闷响,虚空鼠来不及躲闪,霎时在空中爆碎成一团光雨! 陆虞看着虚空鼠消亡在空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虽说朱寅猊和黄袍道士还存在,情况仍是不容乐观,但不论如何,威胁始终是少了一分。 “那黄袍道士手中‘青绿方壶’所蕴含的虚空道则与‘虚空神国’中有几分相似,若是能与其交手一番,也去会有所突破。”陆虞目光转向黄袍道士,眼中利芒闪烁。 而在这时,那片虚空鼠化成的光雨却并未散去,反而慢慢凝聚起来,化作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如水银般缓缓流动的灿烂银色符文。银色符文勾连天地,仿佛与虚空融在一起,如星辰般璀璨,闪烁明灭着,‘嗖’地钻进了陆虞眉心之中。 陆虞还未反应过来,那枚银色符文便瞬间没入了其眉心中,紧接着‘哗’地散开,如无数的雨丝,在陆虞脑海中弥散向八方。像是一根根的丝线,又像是一条条锁链,闪耀银芒,呼应天地,与陆虞身体融合到了一起。 霎时间陆虞顿感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好似拨开云雾见月明,以前的种种疑惑和不解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着,整片世界变得清晰透明,不再有雾障遮眼,而虚空道则仿佛有了具体颜色,甚至有了具体形态,让陆虞能够一探究竟。 陆虞只觉身心空明,整个人就像是与虚空道交融在一起,好像真实的触摸到了‘虚空道’的存在,对虚空道法的理解和掌控在迅速的增加着…… “这难道就是小囚牛口中所说的机缘?果然神妙,单是这次的收获便不虚此行了。”陆虞心中惊异,双目中神光湛然,灿灿如明星,看着黄袍道士和朱寅猊的眼神变得炽热、期待起来。 若是能够将‘黄袍道士’和‘朱寅猊’也吸收并掌握,自己在虚空道上的造诣定能跨越一个大阶梯,再与南折镜这等人物交手,怕是单用虚空宝术便可以压制他们。 唰! 陆虞毫不迟疑,立即出手,身体一晃之间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直向黄袍道士冲去。同时双手在胸前相合,一抹幻灭不定的飘渺银光在陆虞手心闪耀着,弥漫出极致的凌厉和锋锐之气! 在银光凝现的刹那,面前的烟云瞬间被辟成分明的两半,虚空震颤,银光周围被切割出一道道细密的黑色裂缝,仿佛虚空都承受不住那凌然的锋锐之气! “苍苍,漫漫!开天!” 陆虞低喝出声,已是染满鲜血,伤痕遍布的手掌携着那抹‘银光’向黄袍道士力劈而下,面前的空气如同被巨船破开的涛浪向两方翻涌,凌厉凄然的银光旋转着,划破空间直向黄袍道士手中的青绿方壶而去! “竟然先对付‘壶公’,倒是有些意思,可惜壶公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蹉跎天人壶’,终究不是真的,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流云之上,那清癯儒雅的白袍老人低声细语,饶有兴致的看着陆虞。 被白袍老人称作‘壶公’的黄袍道士面不改色,手中青绿方壶中再次有水珠飞出,如暗夜中的星辰般明耀,一轮光环萦绕在‘水珠’一周,散发出淡淡的绯红,萧萧肃杀,铮铮杀伐之气汹涌而至,铺天盖地,海潮般猛烈而出! “魁临于卯,天罡据酉,刑杀!” 那颗‘水珠’霎时间直冲向陆虞,杀气盈野,劈头盖脸凶猛而至! 轰隆! ‘水珠’与‘银光’刹那间轰然相撞,顿时纠缠起来,刺耳的音爆响彻云霄,中心处虚空变得紊乱扭曲,银光如暴雪弥漫,将这里淹没,一圈圈的虚空涟漪向外扩散,掀起滔天的风暴,无穷无尽的风刃向四方漫卷! 陆虞身体一顿,不退反进,冒着爆烈的焰云和风暴冲向黄袍道士!背后迷蒙虚幻的虚空神国浮现,神秘莫测,雾霭重重,一方世界从陆虞脚下升起,日月悬空,星辰环绕,山河列阵,林原盈陆,四海八荒皆在其中,一尊大鼎在空中浮现,古老的纹路点亮氤氲光辉,青光湛湛,如一颗青色太阳,明照八方! “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八荒地阔,百川回天!” “离鼎,镇压!” 陆虞盯向黄袍道士‘壶公’,面色沉凝,虚空之力如百川汇海般凝聚,从虚空神国中涌出,向黄袍道士逼迫倾压而去,‘万象图卷世界’引动天地之力,勾连大势,降落下来,如渊如海,将黄袍道士笼罩在其中,离鼎释放出无尽威压,青光洒落,道文密织,对着黄袍道士当头镇压而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考验,得机缘 陆虞施尽手段,眉心发光,七彩光华绽放,像是一枚竖眼豁然睁开,射出令人心悸的神光!灵魂之力亦是尽数施展,与虚空之力,天地之威同时镇压向黄袍道士!黄袍道士壶公身体蓦然一顿,眼神微微一黯,仿佛被冻结在了冰雪中! 哧! 一道赤光却是在这时突兀而至,如一道赤红的闪电,伴着星辰般的流光,恐怖的气息向外弥散,凶兽出闸一般,携着一股沛然大力向陆虞霎时冲来!却是那朱寅猊突然出手,扑向陆虞! 陆虞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身体蓦然腾跃而起,对朱寅猊的突袭视而不见,动若奔雷飞掠到黄袍道士身前!望之剑不知何时出现到了陆虞手中,凌厉凄然的剑光直刺云霄,灿烂耀眼照亮整片九土法藏地,兵戈杀伐之气奔腾盈野,剑吟如苍龙吟鸣,直击心神! “黄风漫萧索,十万横剑与天参!” 剑气骤起,顿时掀起一片风暴,气冲斗牛,白茫一片!陆虞手持长剑,双目炯然,一剑刺向黄袍道士眉心! 嗤! 低声响起,好似利刃贯入锦帛中,浩瀚无尽,锋锐无匹的剑气顿时迸发,疯狂地漫卷开来! 黄袍道士手中青绿方壶中不知何时升起一片水幕,一圈圈涟漪在上面漾开,重重叠叠的波纹将面前空间遮盖,似清却不能辨,似有却不能触,光明流转,微光飞扬,竟将望之剑短暂的阻挡了下来! “太虚太无,方寸空洞一指间!” 陆虞见状,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一抹狠色自眼中掠过,对已来到身后的朱寅猊浑然不顾,另一手探出,璀璨如大日的耀眼光芒绽放,手指流溢银芒,指尖一抹黑光旋转,深邃幽暗,恐怖摄人,像是一口‘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陆虞一指刺出,手指悍然贯穿入其眉心,惊人至极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浓墨永夜般的黑暗呈环状肆虐开来,像是一座望不到尽头,令人恐惧的深渊突然在这方世界显化,一切都被吞没,化成一片虚无! 黄袍道士头颅霎时间被黑暗空洞吞没,周遭的虚空扭曲着,将其身躯绞碎,化成一片光雨纷飞! 陆虞手臂上皮肤崩裂,一道道血痕绽开,滚烫的鲜血瞬间将陆虞的手臂染红,施展‘虚空术’的那根手指亦是鲜血淋漓,骨头尽碎,整条手臂几乎废掉! 而在此时,朱寅猊已然袭来,额顶的银色独角闪耀森寒利芒,丝丝雷霆环绕,虚空之力凝聚,独角仿若一柄开锋的绝世利剑,势若开天,贯入陆虞背脊之中! “噗~!” 咔嚓! 陆虞的身体仿佛被这一击洞穿,清晰的骨裂声从陆虞体内响起,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恐怖血洞在陆虞的背后出现,依稀可见森白的,断裂的骨头!一道道银色的电芒侵进陆虞身体之中,虚空之力迸发,在其体内肆意破坏着! “啊!给我去死!” 陆虞嘶声咆哮,鲜血从口中喷出,眼瞳血红,目眦欲裂,满头白发倒竖而起,如同疯魔一般,浑身被血色的煞气笼罩,暗红色的鳞片从陆虞手臂手掌上生长出来,猲狙虚影在陆虞背后演化,脚踏着血海尸山,头顶是漫无边际的煞气云层,一股凶煞,暴戾的气息风暴一样爆发出来! 嘭! 陆虞挣扎着转过身来,两只手掌像是真正的猲狙兽爪,血雾缠绕,鳞甲森森,像是鲜血凝聚而成,利爪如锥森然,继而抬起猛地拍向朱寅猊! “吼!” 朱寅猊吃痛,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向陆虞噬咬而去,同时两只巨爪抬起,利爪弹出,如刀刃般锋锐,向陆虞心口掏抓过去! 一人一兽像是笼中的困兽一般,血腥而原始的疯狂厮杀起来! 血液飞溅,鳞甲飞扬,低沉的轰击声,咆哮声不断地在林中响起,一道道伤势在其身上绽开,陆虞身体几乎没有了一处完好的地方,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开!” 陆虞双臂伸向朱寅猊,猛地抓住朱寅猊的独角和头颅,恐怖的怪力瞬间爆发,无尽的血光火焰一样升腾,整个人仿佛挣脱束缚的凶兽一般,竟硬生生地将朱寅猊活活撕裂开来! 朱寅猊凄厉的咆哮声响起,接着戛然而止,身体化成光雨飞散。陆虞身体骤然一顿,看着朱寅猊消散在空中,眼中血光迅速退去,浑身气息瞬息微弱下来,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嘭’地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失去了知觉,陷入半昏厥状态。 “有点意思,”云层之上,那白袍清癯老人衣襟随风舞动,飘然若仙,将落下来,出现在陆虞身旁,看着陆虞倒下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意外的说道。“竟然在关键时刻无意触碰到了‘猲狙宝术’的一丝真意,以超乎寻常的力量杀死了朱寅猊,虽说受伤颇重,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猲狙太过凶戾,暴虐,修炼此术心志若是不够坚定,失去神智,陷入癫狂,甚至成为只知杀戮、嗜血的凶魔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人类修炼‘猲狙宝术’这种凶术,也不知是福是祸。”小囚牛不知何时出现,悬浮在白袍老人一侧。 “万事缘天定,修行在己身,沉沦是其命,破桎是其运,一切都在他自己,不必强求,不需干扰。”白袍老人淡然说道。 说完,袖袍一挥,点点碧光洒落,如星星萤火,盎然的生气顿时弥漫开来,地上一层绿意慢慢浮现,仿佛在这一刻春回大地,生灵复苏。 碧光落在陆虞身上,没入其体内,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陆虞那原本苍白的吓人的面容也慢慢红润起来。 “你且在这守着他,待他醒来,带他去‘法海遗珠’前,能悟到什么,就看他的造化了。”白袍老人说道。 “七公留下真言说将会有‘有缘人’来到此地,我会追随他去外界,是这个人吗?”小囚牛追问道。 “不可说。”白袍老人摇头。 说完,衣襟飘飘,乘风而去,身影消失在了九土法藏地深处。 “一切皆在你意……” …… 陆虞只觉眼前模糊一片,辨不清真与虚,接着慢慢地暗了下来,然后双眼便不可自抑得合上,眼前彻底黑暗,昏迷了过去。在昏迷前,依稀还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囚牛落在地上,看着陆虞,眼中流露出沉思之色。 清凉舒适的快意从四肢百体传来,陆虞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只觉熨帖而轻适,仿佛大睡了一场。 “醒了。”小囚牛看到陆虞睁开眼睛,颇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既然醒了,就跟我走。” “去哪?”陆虞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势都已经恢复好了,甚至肉身和精气神的状态也是前所未有的充沛焕然,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一般。“我昏睡了多久?我的伤势已经好了?” “两个时辰左右,”小囚牛腾飞起来,踏云而行,向九土法藏地深处飞去。“至于伤势,以你如今的境界,疗养好伤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陆虞默默点了点头,看向四周,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通过了九土法藏地的考验,自然是该得到你应得的机缘。只不过这份机缘你要自己把握,到底能不能得到,又能领悟到多少,全在你自己。” “机缘?我杀死虚空鼠、朱寅猊和那黄袍道士得到的虚空道一脉的感悟不是机缘吗?”陆虞有些惊异。他以为那三份‘虚空道感悟’已经足够珍贵了,而且也让他受益良多,感触颇深。 “勉强算是,”小囚牛晃了晃脑袋,“准确的说是助你通过考验的一点帮助和成功的一点奖励,与真正的机缘还相差甚远。跟我去看到便知道了。” “好。”陆虞心中也期待起来。 …… 九土法藏地在府邸的北方,密林重重,弥漫雾霭霞光,被一座巨大的‘符阵’笼罩着,像是一座小型秘境,看不到它的具体存在。陆虞和小囚牛且行且畅谈,一路向前走着。 一人一兽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株古树之下。 那棵古树并不算高,但却颇显粗壮,足有十几人环抱粗细,虬劲如苍龙,树皮如龙鳞乌光烁彩,纹路遍布,葱茏挺拔,枝叶敷张如一片青云,其间还缀着星星点点的淡紫色的花,遮盖几十丈方圆。 在古树之下,还竖着一座石碑,石碑约有一丈高,呈灰白色,似骨似玉,古意斑驳,流淌着岁月的气息,碑面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竟是一座无字碑! 「实在抱歉,刚才有些事情没来的及更新,往各位谅解。 继续请求各位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法海遗珠碑 “这座石碑名为‘法海遗珠碑’,其中传承有无数自远古到如今各个时代的道法、法术等,也有大人物在其中留下性命交修的本命宝术,对道的理解与感悟,更有天地所烙印下的道则痕迹……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能够领悟到多少,全看你造化。” “盘坐在碑前,将灵魂之力渗透进石碑中,你会看到里面的一切。”小囚牛落在陆虞身侧,开口说道。 “好。” 陆虞深吸一口气,立时盘坐下来,双眼合上,眉心发光,一缕无形无色的灵魂之力飞出,落入石碑上。 轰! 陆虞只觉耳边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眼前刺目的炽白色光芒充斥着整个世界,再也看不见其他,身体不受控制的滞空,一种失重感蔓延全身,陆虞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知觉。 但紧接着这种感觉便瞬间消失,脚踏实地感传来,眼前也变得昏暗下来,一种洪荒的气息扑面而至,古老而苍凉。 法海遗珠碑中,一座座“石碑”矗立在各处,数之不尽,却皆暗淡无光,也无任何气势散发,像是在‘沉睡’,只是错落的分布着,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天际。 说是石碑,但不论大小还是形状却皆是各不相同,且也并非寻常所见的石碑形状,更像是一件件器物,一个个生灵“寂灭”后的体躯所化。 陆虞稳下身体,目光扫向四周,呈现到眼前的是一片寂静荒凉的不牧之地。天空一轮暗黄色的大日静静撒下略显晦暗的黄色光芒,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这方大地,迷蒙不清,让整片空间都显得阴沉,昏暗许多。 而在陆虞进来的刹那,整片天地仿佛都沸腾起来,那无数的石碑像是被唤醒,“复活”了一般,散发出震天的威势,模糊飘渺的呓语般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有不过一尺高,漆黑如墨的螭龙碑,被一头赑屃背负着,深沉如海,势压八极;有苍青色的大手仿若擎天,遍布纹路,勾画道与理,耸入云霄中,有掌握一切之感;亦有黄铜色的大钟,布满符纹,铭刻着一幅幅神兽烙印,厚重如山岳,矗立大地之上,银灰色的巨剑斜插地中,凌厉而摄人,让人望之便觉得胆寒…… “这就是法海遗珠碑中的传承吗?”陆虞望着眼前震撼的一切,不禁喃喃自语。“果然难以想象,自远古到如今,不知多少岁月,也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神通,能做到这一切……” “又有人来了,可惜实力有些弱了,天赋倒是还可以。”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声音中透着一丝兴奋,像是一个孩童。 “玄璜,每次都是你最积极,可惜你的道……”柔媚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调侃,“我观其修炼的是虚空道,与你怕是无缘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就能领悟呢。”孩童‘玄璜’有些忿忿的反驳道。 “嘿嘿,这位传承人怕是要让与我老头子了。”苍老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颇有几分放浪不羁,想来当年也是个风流人物。 “剑道天赋也不错,应得我之传承。”一低沉的中年人声音响起,竟是从一口朱红色的‘竖棺’中传出。 陆虞的到来打破了‘法海遗珠碑’中的寂静,只是这些陆虞却是毫无察觉。 …… 陆虞抬步向前走着,每一座‘石碑’都散发着让他心悸甚至恐惧的气息,无与伦比的威能诉说着这些传承的不凡。 “朱厌?难道这里是一道‘战道’传承?” 陆虞停在一颗巨大的头颅旁。那颗头颅高有十丈,赤目獠牙,覆满雪白的毛发,隐隐有火焰升腾,焮天铄地,凶煞之气化作黑云笼罩在上空,隐隐有血腥气弥漫,却是一颗凶兽朱厌的头颅。 朱厌,状如猿,白首赤足,见则大兵。乃是一种极为凶戾的神兽,极其好斗,且战力非凡,传说出现便会天下大乱,搅起漫天腥风血雨。 “竟以头颅承载传承,这只朱厌难道是死于非命?或者是其他大能将朱厌斩杀,并将‘朱厌宝术’封存入头颅之中?”陆虞看着朱厌头颅,心中猜测。 对于朱厌宝术,陆虞颇为意动,若是能够得到,自身战力绝对能进步一个大台阶。虽说陆虞拥有‘猲狙宝术’,但却并不完整,乃是一招招散式,与完满的猲狙宝术相差甚远,而且这猲狙宝术终究太过凶煞、暴戾,与陆虞并不契合,陆虞也一直没能真正入门,直到之前九土法藏地那一战,才算是有了些领悟和眉目。 “只是不知有几次机会,若是因此错过了‘虚空宝术’传承,那可就因小失大了。”陆虞犹豫起来,毕竟虚空道术太过珍稀少见,如此机会可遇不可求。 “算了,先得到虚空传承才是正事,若是错过这次时机,以后怕就更难有这道机缘了。” 陆虞深深吐出一口气,舍弃了这份心思,转身继续向深处走去。 一尊尊‘石碑’的‘灵’在其中显化出来,各类生灵皆有,看着陆虞的身影,互相交谈着,倒是显得多了几分热闹。但在陆虞的感觉中,仍是寂静荒凉,唯有脚步声低低响起。 ……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法海遗珠碑中像是没有边际,也分辨不清方向,即便是陆虞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远,现在身处何地。 陆虞停下脚步,立身在荒野之中,浩瀚驳杂的气息充斥在整个空间,沉凝的压抑感从四处涌来,头顶是蔓延无边际的阴云,昏黄的阳光淡淡倾撒下,眼前是一根生满绿铜锈的青铜柱。 青铜柱高有九丈九,如腰身粗,上面铭刻满钟鼎文,最上面是一尊头戴角冠、四臂,手持青铜杖的双目低矮铜像。青铜像双目瞪大若铜铃,眼中淡淡的微光散发,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落在陆虞身上。 “如此浓郁的虚空之力,”陆虞盯向青铜柱,辨认着上面的钟鼎文,“而且这根青铜柱矗立在这里,但又像是竖在另一个时空,有种飘渺虚无的错乱之感……” “也不知能不能得到认可……” 陆虞在青铜柱下盘坐下来,浑身银色流光萦绕,背后宏大浩阔的虚空神国缓缓浮现,更有虚空鼠、朱寅猊和“青绿方壶”的淡淡虚影在头顶沉浮,同时眉心七彩光华绽放,灵魂之力尽皆施展而出,与青铜柱交感,去领悟其上的‘虚空道’。 青铜柱上,一道“魂灵”凝聚而出,四臂,双目,全身笼在长袍之中,正是那青铜像的模样。 魂灵看着陆虞,却是摇了摇头,“我之一道,求的是自得逍遥趣,醉卧千山下,风过谢桃花,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用舍由时,行藏在我,世间万般皆视作无,唯有空字在心间。” “这个小辈心事太多,放不下的太多,走不了我的路,可惜了……” 魂灵叹息一声,身影消散而去。青铜柱上,铜像眼中微光也渐渐消失,暗淡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虞睁开眼睛,身周的流光散去,灵魂之力收敛,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无奈和不甘。 “竟与我无缘……”陆虞抬头看向青铜柱,想起进来之前,小囚牛所说的话。“天赋不够?境界太低?还是心性不合?罢了罢了,强求无用,此路不通,那便另寻一条。” 陆虞起身,向青铜柱躬身行了一礼,接着毫不留恋的转身径直离去。 …… 时间如水流淌,静静消逝,法海遗珠碑中那掩蔼幽黯的昏黄阳光仍然倾洒在遍处,偌大的空间中只有陆虞一人在孤独的,静悄的向前走着。 这段时间里,陆虞又寻到两处虚空传承,皆是繁奥莫测,难以捉摸,高深不可知其根源。但却又都不能契合,与其没有缘分,这让陆虞心中不可自抑地升起一股紧迫感和几分疑虑。 陆虞缓步前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思绪万千,“若是再得不到认可,那就必须要放弃了,即便此次机缘再珍贵,也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或许寻一道‘剑术’、‘战法’等更适合我。” 他不是死脑筋,更不会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事,既然知道无果,便没必要一直坚持。 …… 天色愈显昏暗,宁静的近乎死寂,漫漫如江海的黑云笼罩在天空,将阳光遮挡,撒下如雨雪般的冰凉。 一株枯朽的老树扎根在一座土丘上,枝干漆黑如钢铁苍劲,张牙舞爪的伸向天空,零星的灰色枯叶轻轻晃动着,摇摇欲坠。一团淡淡的白色烟云在树干间时聚时散,变换着各种形态,无形的波动如同万千条触手伸向四面八方,将这方区域包裹。 陆虞从远处一步步走过来,来到这棵树下,面色沉静,古井无波,双目如幽潭,看向这株老树。 老树上,那团白色云雾流动着,化成一个婴儿模样,莹白如玉,面露笑意,浑身流溢微光,双目像是两颗星辰般璀璨,仙灵气盎然。 “怀婴抱一,冥心一悟。”陆虞看向那个婴儿,“没想到传说中的‘怀婴树’竟在这里见到了,怀婴抱一,虚空之灵,天赐良机,不容错过,或许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猿,意马 陆虞凝神静坐下来,虚空之力涌动,在陆虞脑后形成一轮光环,像是一面镜子,又像是一颗眼瞳,神异莫测。在‘虚空光轮’出现之时,陆虞浑身气息陡然一变,神圣而空灵,飘逸如烟,与周围虚空隐隐相合。 “一法不明,空镜。” 陆虞双眼合上,脑后光轮绽光,笼罩向怀婴树和那个‘婴儿’。 怀婴树摇晃,枝桠颤动,叶片飘摇,发出声音,仿佛在呓语,释放出道道符文咒印,烙印在虚空中,一道道符纹自枝叶中延伸向四面八方,没入虚空中,隐隐约约,像是一条条的山脉河流蜿蜒在大地之上。整片空间的脉络浮现出来,层层叠叠,互相交织,像是一片星海般绚烂,将‘虚空道’真实呈现出来。 关于虚空的道与法映射到陆虞脑后光轮上,无数的符号如同蚁虫在上面闪烁着,银白色光华明灭不定,没入陆虞脑海中,陆虞对虚空之道的理解和感悟更加的精深与透彻,鞭辟入里,直通其源。 “心猿,意马。” 怀婴树上的那个婴儿突然开口,声音中透着苍老与威严,低沉却如洪钟大吕,直击人心灵。 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没入陆虞的心间,紧接着便传遍全身,波荡起来,搅乱着陆虞的心神,混动着陆虞的灵智。陆虞只觉心神霎时恍惚起来,心烦意乱,翻复不定,无数的思绪在陆虞脑海中如乱线一样纠缠,又像是野马一样肆意奔腾,猿猴一样上蹿下跳…… “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陆虞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为何这样。 怀婴树,并非真实存在天地所生的树,而是“道”的凝聚,是一位位坐化寂灭的大能强者灵魂所汇聚形成。其中隐藏不止一道传承,据说世间三千道,怀婴可悟一半。但想要得其‘道法’,则必须要经受“心猿意马”的考验,通过考验,可得传承,通不过,轻则心智受损,重则走火入魔,甚至有殒命之危。 “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混涅……” 陆虞双眼紧合,凝神静心,口中低声念着‘净心咒’,与脑海中的‘心猿’作斗争。此刻的陆虞只觉脑海中混乱一片,狂风暴雨般的汹涌着,躁动的心绪如蛇蚓在心中乱窜,陆虞只觉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 纷乱的记忆和情绪潮水一样浩荡而至,数之不尽的念头纷至沓来,将陆虞淹没!陆虞好像一个溺水垂死的人在挣扎着,再也顾不上去感悟所谓的虚空传承,将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对抗‘心猿’上。 “定!” 陆虞低吼,面庞涨红起来,双眼紧紧地闭着,额头青筋跳动,冷汗顺着陆虞的脸庞流淌下来,紧咬牙关,脸庞筋肉耸起,显得有些狰狞! “心猿!” 怀婴树上,那婴儿开口,唇角掀起一抹弧度。 一道模糊的猿猴虚影在陆虞身后一闪而逝。那猿猴虚影出现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都在瞬间变得紊乱狂躁起来,扭曲的波动席卷,猿猴化作流光遁进陆虞的头中。 陆虞身体猛地一颤,眼皮颤动,瞳孔变得恍惚无神,好像在刹那间失去了神智一般! 脑海中,一头瘦小的猿猴虚影凭空悬浮着。全身笼在一团氤氲光雾中,一身灰黄色的毛发,与人并无二致,背后长尾轻轻摇晃,双眼格外的明亮清澈,仿若两颗灿星。 “心猿?”陆虞不由得一惊,紧接着灵魂瞬间出手,五指张开,像是有一条条的光线从手中蔓延出来,交织勾连,像是一张大网,向心猿笼罩过去! “嘻嘻!” 心猿咧开嘴巴发出尖利的笑声,不闪不避,任由陆虞出手。 哗! 陆虞五指擎出,慢慢变大,如同房屋大小,穿过虚空,覆压而下,漫天流光在手间涌动。但那心猿却是泡沫幻影一般,没有实体,陆虞手掌竟直接从其身体中穿了过去。 “嘻!”心猿尖鸣,像是在嘲笑。 “都言心猿不可制服,我到要试试,能不能降伏的了你!” “离鼎,镇压!” “洛水,参同,四十五道!” 离鼎自虚空中降下,通体绽放青光,铭纹如道,威势如岳,盛烈煌煌如一颗青色大日,悬在心猿的头顶上空,浩瀚的力量倾泻而下!与此同时,陆虞双手环抱,身前浮现一片斑斓星空,四十五颗星辰于星海中格外闪耀,绽放耀眼的光芒,萦绕阴阳之气,向心猿浩浩汤汤奔涌覆压过去! “吱吱!” 心猿丝毫不受影响,在陆虞脑海中乱窜乱跳着,犹如疯癫一般,嘴巴咧开发出怪叫,如魔音贯耳,无形的波动自心猿口中发出,向外疯狂扩散,冲击着,搅乱着周围的一切! “静!静!静!必须要降伏心猿!” 陆虞低声嘶吼着,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此刻的陆虞脑海乱作一团,只觉头晕脑胀,面庞充血涨红,青筋鼓起,双眼也蒙上了一层血色,显得颇为可怖。 “叽!” 心猿尖鸣,刺耳的尖啸在陆虞脑海中荡起涟漪,顿时陆虞脑海中仿佛山呼海啸,更加混乱!陆虞只觉头痛欲裂,无数纷杂的思绪在冲击着他的心神,对村长的思念,对父母亲的希冀和渴求,对自己身上秘密的疑虑和对实力的渴望……一幕幕如走马灯在陆虞脑海中闪过,无尽的“欲望”蜂拥而至,几欲让他疯狂! “皆虚妄!皆是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屹然不动!” 陆虞紧咬牙关,牙齿几乎被咬碎,嘴角溢出血来,迫使自己静坐下来,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任由心猿肆意妄为。他自然明白,强行出手,任何手段都镇压不了心猿,唯有静下来,以“心”去克制心猿,才有可能成功。说到底,心猿终究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由他内心的“欲望”,“念头”滋生而成,那怀婴树上的婴儿只是作出诱导,将陆虞的欲望放大,所以任何外力都借用不得,包括‘离鼎’、‘洛书道法’等,只能依靠他自身。 那心猿见陆虞竟放弃出手,似是觉得有些无趣,紧接着,跳跃着来到陆虞身前,张大嘴巴张狂肆意地尖鸣着,面容变化,竟变成陆虞的模样,一道道透明泛光的纹络从心猿和陆虞的额头浮现,继而蔓延,爬满一人一猿的脸庞,显得很是诡异。 与此同时,一条又一条晶莹透明的丝线从心猿手中延伸而出,连接到陆虞的头颅、心脏、四肢等身体各处,一股诡秘之感散发出来,陆虞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心猿掌控在手中。 陆虞紧闭的双眼忍不住颤动,眉头死死皱起,面容惨白,身体颤栗着,无尽的“欲望念头”更加汹涌地在陆虞脑海中冲击着,折磨着他的心神!但陆虞仍像是无所觉,毫无动摇之意,在领悟着‘心力’。一股无形沛然的莫名力量在陆虞体内孕生着。 “我心素以闲,清川澹如此!” “千磨万击还坚劲,心若磐石无转移!” “守得一点灵台自性光明!”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陆虞脑海中,原本虚幻的灵魂仿佛变得凝实起来,一团七彩色华光绽发,照耀整片虚空,一股浩茫,沛然之力弥漫而开,好像要将整片世界笼罩,蔓延到无际涯处! “叽!” 七彩光华遍洒,照耀到心猿身上,那心猿立刻凄厉嘶声尖啸起来,犹如疯狂,身体在扭曲、融化着,仿若雪遇骄阳,絮碰烈火,迅速消融,化作流光消散! 陆虞紧绷的有些扭曲的脸庞也是慢慢放松下来,苍白面色浮现出几分红润。 “哦?有趣!” 那婴儿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虞,接着一指点出,一抹晶莹光束没入陆虞眉心。 “意马!” 轰! 一股更加磅礴、暴烈的力量涌进陆虞脑海,肆无忌惮的在陆虞脑海中横冲直撞,就像是一群桀骜难驯的野马,肆意奔腾着! 陆虞静静盘坐,仿若无觉,笼罩身体的七彩光华更加明赫璀璨,像是一道神环悬在陆虞身后,淡淡地却不可抵御的威严和神圣之气弥漫开来! …… 法海遗珠碑中,天色仍是昏沉,盘坐在‘怀婴树’下的陆虞缓缓睁开眼睛,双目中银色微光流转,灿烂的虚空符号浮沉,浑身透露出一种洞澈灵明之气,仿佛与虚空相融,笼在氤氲云雾之中,隐约缥缈。 “《七元璇玑经》,以七元之法释虚空之道,以璇玑之变洞虚空之理,通过阵法一途来诠释虚空大道,甚至勾连大势,接天连地,引动山河,呼应星辰,纳天地于指掌间,端的是神妙无比。却是和‘虚空鼠’、‘朱寅猊’等异兽的传承走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七真道君,也不知是何时期的人物,经天纬地,拔山超海,如此能力怕是称‘神仙’也不为过,我竟没有听说过。”陆虞看向怀婴树,低语道。 “汝既得《七元璇玑经》,便为‘七真道君’之传人,待得离开法海遗珠碑,行走九州,不可堕其威名。”怀婴树上,那婴儿开口说道,“且,有因便有果,汝既得七真道君传承,便需承其责任,负其使命,不可推脱。” “什么责任?什么使命?”陆虞心中一震,不禁追问道。 “待到时机成熟时,便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祭血,立剑 陆虞明白,大抵是自己实力太弱的原因,便也没有再问。就如同苍梧之野中人类的存在,外界九州那神秘莫测的‘日沉阁’等,太多太多的秘密,但自己却又太过孱弱,许多事,还是不知为好。 “不知前辈能否告知这法海遗珠碑中能得多少传承,或者说有多少次机会?” “不限,机缘与否皆在你。” “多谢前辈,晚辈告辞。”陆虞轻轻松了一口气,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向后方走去。 “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就此沉眠却成了一种奢望……” …… “不限次数,”陆虞边走边想“既然如此,该去寻找一道‘剑术’或‘战法’来加持己身了,如今拥有的一些手段,终究是有些弱了。而且,也要寻找看看是否有破境的机会,太一境大成,和那些天骄、奇才相比,终究是弱了一筹……” “只是可惜,错过了那‘朱厌宝术’,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到……” 陆虞身影渐渐远去,低语声飘散在空中。 …… 一道纤细姣好的身影自灰白色雾霭中走出,显露出身形来。身姿窈窕,体态婀娜,一身玄黑色的大袂云纹长袍,白袜素鞋,头戴章甫之冠,腰配青囊,明眸皓齿,杏脸桃腮,虽是一副男子打扮,却又分明能看出是一少女,仪态大方,郁郁芊芊,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这便是法海遗珠碑内?” 那玄袍少女颇有些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 “也不知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玄袍少女抬眼向远处望去,流露出几分希冀。 …… “老祖说‘千百年眼’便在这法海遗珠碑中,不知有没有这份运气?” 一个麻袍少年走在荒原上,身形颇为瘦削,面容坚毅果敢,双眉赤如火,瞳孔漆黑明亮,赤着一双脚,一步一个脚印,消失在薄雾中。 “三道境,天堑一般,通天大道……” …… 一座巍峨高耸的黑色石山静静矗立,危峰兀立,直入云霄,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其势欲压天,像是一口巨剑从天穹坠落,贯入大地,镇压四方。 石山之上,一幅身着一袭长袍的中年人刻图铭刻其上,龙骧虎跱,睥睨八极,望之一眼,就仿佛烙印在了心里,再也不能忘却。 “如山如岳,如渊如海,单论气势便觉不凡,”陆虞抬头看向那幅刻图,“以力破法,以势压人,可惜和我走的并不是同一路,也不是我想要的。” 陆虞从开始的‘北斗七星剑法’、‘渔阳剑法’,再到后来的‘古剑八法’、‘虚空剑法’等,都是偏向技巧性,灵活多变,轻灵飘逸;且论起肉身力量,陆虞在这方面着实是平平无奇,这种‘力量型’剑法,并不算适合他。 “我之道,不适合你,去往东处,也许有你想要的。”那石山刻图上,一道‘魂灵’显现,向陆虞开口说道。 “多谢前辈。” 陆虞转身向东方行去。 …… 一颗青灰色大石卧在一片低矮杂草中,不过石碾大小,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气息散发,斑驳陆离,片片碎岩剥落,隐约间可见道道模糊的纹路,复杂难辨,却也不见特异之处。 嗡! 突然,陆虞脑海泥丸宫中,原本静静悬浮的‘离鼎’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越的震鸣。 “嗯?” 陆虞前掠的脚步不禁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那颗大石。 “离鼎竟然有反应?难道此处隐有‘九鼎’传承?或者说和离鼎有关?” 陆虞快步走上前去探查,手掌轻轻贴附在大石上,炁力吐出,无形的力量涌进去,蔓延向深处,甚至以灵魂之力去探测,却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由得心生怪异。 九鼎,乃是秉天地造化所生,乃是‘先天混沌器物’,在外界九州时,也不过是在儋耳山五祖白玉蟾道承之地时等寥寥数次有过异动,至于来到这苍梧之野后,更是一次未有,但如今却在这颗大石面前有所反应,这不由得让他有所猜测。 陆虞试着引动离鼎之力,但那离鼎却又沉寂了下来,再没有一丝响动,好像刚才是陆虞的错觉一般。 “得罪了。” 陆虞低声念了一句,接着手腕一动,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霎时劈到青灰色大石上。 锵! 火星四溅! 那看似脆弱,被时间侵蚀的斑驳,沧桑甚至朽烂的大石却是纹丝不动,便是碎屑也没有劈下来。 “果然不同凡响,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传承?”陆虞收起剑,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我曾在一册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一道声音突然从陆虞身后响起,“得不到回应,或许是因为其中的‘魂灵’正在沉睡,而要想获取其中传承,得到认可,需‘祭血’、‘立剑’,以‘剑心’去感应深藏其中的‘灵’,得到认可,才可获其传承。” “谁?” 陆虞猛地回头,身体骤然紧绷起来,望之剑弹出,只觉心中悚然,几乎惊起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来到自己身后,甚至自己还无所觉,万一他对自己动手,行不轨之事,怕是……陆虞不禁一阵后怕。 “道兄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突然显现,一步踏出便是丈远,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了陆虞身前。 “好诡异的身法,好快的速度!”陆虞瞳孔骤缩,心底升起几分警惕。说起来,陆虞身怀‘虚空宝术’,且又修炼有‘缩地成寸’神通,在身法、速度方面,自问不会弱于任何人,但在这人面前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毕竟他在‘缩地成寸’上浸淫时日太短,造诣太低,还远远未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在下九衢尘,能在这法海遗珠碑中相遇也算是缘分,不知道兄名讳,不如同行,交个朋友可好?”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在陆虞身前站停。 此刻,陆虞才算看清他的面目。 是一个颇为瘦削的少年,身着一袭暗青色长袖大褂,面容白皙,颇显清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长发挽在头顶,额头生有两根白色尖角,留有一撇稀疏的山羊胡,背后背着一口薄且长的环首刀,隐隐有冷冽之气散发。 “九衢尘?”陆虞眉头一皱,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能进苍梧之野,能进入这法海遗珠碑中,显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道兄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也是正常,我之前并未在九州显露过身份,一直在匿世修行,除了师尊和宗派前辈,怕是没有几人认识我。”九衢尘似乎是猜到了陆虞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 “而且我修行的是刀道,你所求的是剑道,这份机缘,我自不会与你争抢。” “叫我陆虞便好,不知九衢尘道友是从何处而来,是否见过还有其他人也进入了此地?”陆虞试探的问道。 “我?我来自一隐世宗派,少有人出世,想必说了道兄也不知,”九衢尘摆了摆手,含糊其辞道,“不过确实还有其他修士进入此地,我之前便遇到了陬邑山‘至圣庙’的当代传人‘亓官鲤’。” “果然如此。”陆虞心中暗道。 在看到九衢尘的时候,陆虞便有所猜测,这法海遗珠碑中,怕是不止有他们二人,但这方面的消息小囚牛并没有告诉他,要不是今天遇到了九衢尘,陆虞怕是还蒙在鼓里,以为这方世界只有他一人。 “难道他们也是从九土法藏地中进来的?还是另有入口?”陆虞心中思索。 “这苍梧之野不止有一处‘秘地’可进入法海遗珠碑中,准确的说是共有十三处入口,我自‘八方衍术地’而来。”九衢尘貌似漫不经心的解释道,“不过‘法海遗珠碑’确实是只有一座。” “多谢道友解惑。”陆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时不我待,这法海遗珠碑中可不止我们二人,道兄还是尽快参悟,获得传承为好。”九衢尘自顾自的说着,“若是道兄不信任我,怕有危险,我便离得远些好了。” 那九衢尘说完,也不等陆虞回应,转身就向另一侧走去。 陆虞看着九衢尘迅速走远的身影,突然觉得他和小道士‘公羊真’有些相似。不过陆虞也不至于因此而放松警惕,仍然心怀戒备。整个苍梧之野,能让他信任的,只有小道士公羊真和嗽月澄,其他即便是鱼俱罗两人也不行。 “剑道?”陆虞看了眼手中的望之剑,“可惜它引动的并非是剑……” “不过…祭血,立剑,似乎是在哪本古籍上见到过,”陆虞走向灰青色大石,“或许真的有用……” 九衢尘走到远处,寻了块碎岩坐下,目光投向陆虞。 “终于算是寻到了一个同行者,虽然不相信我,心怀各异,但终究要比孤身一人要好的多。”九衢尘低声念叨,“若不是‘武止戈’暗中耍手段,我怎么会和亓官鲤分开,到时候必要和他算一算这笔账!” 陆虞在大石之前跪坐下来,面容肃然,望之剑笔直地插入地中,接着手指划过掌心,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被陆虞均匀的抹在剑身上,接着手指蘸血,在虚空中涂画出一道道符文…… 与此同时,泥丸宫中的离鼎震颤,绽放盛光,鼎身上的纹路道道闪亮,一股特殊的波动扩散开来,像是被唤醒了一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含象鉴 血红的符文烙印在虚空中,染上一层蒙蒙青光,点点光雨洒落,接着光华一闪,道道符文立时遁入到了大石当中,陆虞只觉眼前一阵恍惚,接着面前景象突然一变,一幅磅礴浩阔,雄浑苍茫的图刻呈现到陆虞眼前。 只见图刻外圆法天,内方则地,八卦列阵,取象乾坤。日月悬空聚精华,星辰列位散夜天,雷电震空,天渊沉泽,云水泻四瞑,连山接海隅…… 一尊尊器物,如刀枪剑戟,如钟鼎塔镜,栩栩如生,悬在半空中,释放浩荡的威压;一根根道则,具象化显现,在虚空中沉浮,如猛火,如雨水,如雷霆,如厚土…… 三个赫赫大字在陆虞脑海中浮现!混沌迷蒙,神光湛然,与道相合,仿佛是道的化身! 含象鉴! “好一幅含象鉴!”陆虞震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与其说是‘道法图鉴’传承,不如说是‘悟道图’,包罗万象,举一千从,世间万法,千百般道,皆在其中,皆可在其中悟出,剑道归在其中,自然也可领悟。” “说起来,即便那九衢尘修行的是刀道,若是能参悟这含象鉴,怕是也大有裨益,”陆虞暗道“若是他知道,怕是会毫不犹豫的对我出手,只可惜,错过了……” 陆虞摇头,不再多想。 “这含象鉴如此神妙,或许能从中得到一部剑法,只是不知和离鼎有什么关系” 陆虞静坐下来,精神汇聚向‘含象鉴’,脑海中观想剑道,凝聚出一口剑,煊赫凌厉,震震有风雷声! “此剑法名作‘景震剑歌’,所谓阳之精者,着于景,阴之气者,发于震,以景震为名,式备精气之义……此所以剑面合阴阳,刻象法天地,乾以魁罡为杪,坤以雷电位锋……” 宏大浩然的声音如钟鼎震鸣,在陆虞脑海中轰隆隆的响彻! …… 片刻之后,陆虞睁开眼睛,眼中一抹灿光一闪而过。 “呼!” 陆虞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一个景震剑歌,其中这阴阳之道正好助我参悟‘洛书道法’,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不知道这含象鉴和离鼎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脱胎自九鼎法” “人族小辈,想要得我‘含象鉴’之传承,可没有那么简单!” 一道巍然身影突然浮现,擎天立地,人首蛇身,赤红的鳞片盈着彩光,着上半身,面容粗犷,双目彤彤如烈火,威镇四方,势压八极! “这就是含象鉴的创始者”陆虞心头一震,看向那道身影。 “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欲得我之传承,本应经受我的考验,通过才可传授。不过你比较特殊,所以可免除考验,但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人首蛇身的存在开口。 “比较特殊怕是和离鼎有关了,”陆虞心中暗想。 “前辈请讲。” “此地存有我一丝残魂,将我这缕残魂带离法海遗珠碑,你我因果了结。” “前辈,以您的实力都不能离开,我又如何能够做到”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那道身影淡然回应,“你只需答应我,其他皆由我来解决。” 陆虞沉默下来,心底暗暗思忖着。而那道身影也没有催促,同样缄默不言,大石空间中顿时寂静无声,压抑如骤雨将至前。 若是不答应,情况最差也只是得不到这份传承,却不会有性命之危;而如果答应,将他带出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因此产生事端,那边是他的罪过。陆虞升起拒绝的心思。 “答应他,他是‘愚娄’。” 突然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从陆虞心底响起。 “谁”陆虞一惊,不由得心里追问道。 但那声音却霎时消失不见,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错觉一样。陆虞甚至觉得根本就没有人说话,根本就是自己的幻想。 “愚娄” 陆虞回忆起刚才那神秘声音所提到的名字。愚娄,据传乃是上古大神,人首蛇身,神通广大,通晓阴阳,但留下的相关记载极少,甚至其是否有传人、子嗣,到底是何方人士这些消息都没有。陆虞也是在了解‘句芒神’时,无意中记下来的。 “要不要相信‘他’”陆虞陷入沉思中。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陆虞终于抬起头看向人首蛇身的‘愚娄’,缓缓地点了点头。 “前辈所求,晚辈答应。” “好!” “离鼎应该是在你手中,”愚娄低头看着陆虞,“正所谓福祸相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离鼎是至宝,可助你修行,在关键时刻救你性命,却也是祸根,招人窥伺,惹来杀机!” “我明白。” “这离鼎也曾经掌握在我手里,所以对它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你虽然修行有‘九鼎炼神法’,但只是其中一篇,而且你对‘离鼎’和‘九鼎炼神法’的参悟实在是太浅薄,浅尝辄止,一孔之见,如今这离鼎在你手里怕是和普通器物差不多,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其本该有的威力。” “我传你一些小手段,应该对你有所帮助,最起码能让你保命能力提升上一些。” 说完,愚娄手指一点,一点青光自其指尖射出,瞬间没入陆虞眉心中。 “多谢前辈传法。” “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愚娄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一缕流光钻进陆虞脑海,接着便遁入了离鼎之中,赤光闪烁,与青光纠缠起来,接着竟慢慢融合,那愚娄竟将残魂化入了离鼎之中,仿佛本就是一体。 “也不知是福是祸” 陆虞心中暗叹,身形一晃,身体消散。 青灰色大石前,陆虞睁开眼睛,起身看向九衢尘所在的方向。 “陆兄,看来是得到传承了,恭喜!” 九衢尘显然是一直关注着陆虞,一看到陆虞动作,便立刻掠身来到了陆虞身侧。 “略有所得。”陆虞回了一礼。 “陆道兄不知接下来准备去哪若是没有目的不如与我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九衢尘开口询问。 “九衢尘道友有何目标”陆虞看向他,反问道。虽然并没有确切的了解过,但陆虞也能够大致猜到这些背后拥有强大家族或道统的人,肯定对这法海遗珠碑有所了解,他们不会像陆虞一样走一步看一步,而是有所计划,有目标的探寻。 就像这九衢尘,主动找陆虞同行,肯定是另有目的。 “叫我‘九衢’便好,”九衢尘轻轻摆了摆手,倒也没有隐瞒,“我进入这法海遗珠碑,目的就是寻找一样东西,不过还有其他修者与我目标相同,所以必然会遇到竞争对手加以阻拦,仅我一人,难敌四手,所以需要陆兄的帮助。” “那我有什么好处” “待到寻到目标后,陆道兄自然知晓,想必不会让陆兄失望。” “寻何物” “千百年眼。” …… 两人一路而行,皆是速度超绝,追风逐日,在寥廓旷远的大地上奔驰着。 陆虞也逐渐将这段时间所得到的,包括‘虚空神国’、‘七元璇玑经’、‘含象鉴’等传承、道法等尽皆参悟、消化、掌握,甚至因此对‘洛书道法’等也有了新的感悟,不论是对道的理解还是对法的掌控,都更深刻了许多,实力亦是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陆虞若是再遇到那假扮‘司徒郁仪’的两人,断然不会在那么狼狈了。 当然,对陆虞来说最大的收获却是愚娄所传的那些“小手段”。虽然那些‘法诀’对愚娄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陆虞却是弥足珍贵了。 九鼎这种无上重器,其威力自然是毋庸置疑,说是毁天灭地怕也不为过,但在陆虞手中却根本发挥不出其威力,陆虞就像是站在门前空望着门缝内的无数珍宝,心有渴望却无计可施,而这些法诀却像是钥匙,让陆虞有了能打开枷锁,拥有它们的可能。 …… “配坎离于日月,布云气于山川,右则定位于天渊,左则表威于雷电……” 陆虞脑海中,一式式,一招招的剑法不断挥洒而出,剑吟声声不绝,剑光茫茫炽白一片,掀起波涛,引动云霭,烂艳的华光萦绕,亦有阴阳之气朦朦胧胧,将这方区域笼罩,显照造化之威…… 陆虞痴迷于其中,物我两忘,像是与剑合而为一,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陆兄,有人靠近。”九衢尘唤了一声,“我看你对这剑法如此痴狂,不如借机与他们交手切磋一番” 陆虞听到九衢尘的声音,收剑停身,看向左前方,眼中精光闪烁。 “好,正有此意。” “九衢尘,怎么,看来是找到帮手了,竟然不逃了” 一道带着揶揄之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两道身影显现,迅速奔掠向陆虞两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遭遇 那两人皆是身穿暗紫色袍服,一男一女,面容颇为相似,气息亦是隐隐有融合之象。那男子猿臂蜂腰,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眉心一道电纹闪烁,凭添几分霸道之气;而那女子更是千娇百媚,妖娆动人,瞳孔中紫光熠熠,深邃而摄人。 “九衢尘,我看你还是放弃,徒做无用挣扎,太一境大成,能救的了你”那男子径直看向九衢尘,眸子中威棱四射。 “你可以叫我‘殷’。”那女子目光投向陆虞,轻笑道“小弟弟,太一境大成的境界能进到这法海遗珠碑中,看来天赋不错,不过我们的目标是九衢尘,你就此离去,不掺和其中,我可以做主不对你出手,日后或许还能交个朋友,可不要自误哦!” “就凭你二人,想灭我痴心妄想!”九衢尘嗤笑,接着目光转向一座石碑后,“应该还有一个人,是谁武止戈还是‘泽’” “不愧是‘公愚刀’的弟子,感知果真敏锐!哈哈,九衢尘,是我!” 大笑声传来,如滚雷回荡,一个光头白衣男子背负双手踏空而来,浑身气息鼓荡,长袍猎猎,熏天赫地,气焰滔天,强势至极! “泽,果然是你!”九衢尘冷笑,但眼神也凝重许多。若只是‘殷’和‘震’两姐弟联手,他虽然不是二人对手,但想要逃走却是轻而易举,毕竟那两人都要弱上他一筹;但‘泽’的实力却要比他还要强上一分,三人联合,大意身殒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殷泽难道是雷族和雨族的当代传人那这么说紫袍男子就是‘震’了”陆虞垂目,暗道。 “怎么,你也想要对我出手” “我也没有办法,名额只有那几个,现在把麻烦解决,总比到时候在‘千百年眼’前拼死争夺要好的多。”白衣光头男子落下身来,大踏步来到九衢尘面前,目光盯向他。“你说是不是” “不错。” 九衢尘和他对视,眼中盛光凌厉,分毫不让。 “不过想让我九衢尘放弃,可没那么简单。” “我自然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泽咧嘴一笑,转头又看向陆虞,“小子,这份机缘不是你能觊望的,刚才殷说了,放你一马,便不与你纠缠,马上走!” 陆虞没有理会他,瞥了九衢尘一眼。 “我之前说过的,会有对手,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九衢尘耸了耸肩。“我现在是自顾不暇了,陆兄和我也只是初识,非亲非故,不必在意我,保重。” “雷族雨族我倒是想与你们切磋一番。” 陆虞却是转身看向泽三人。 “小子,想跟我动手”泽似笑非笑的看向陆虞。 “怎么不行” “想死自然成全你!” 泽瞬间出手,手掌探出,水汽汹涌奔腾,浪潮声响起,蓝白色的辉光轰然爆发,化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陆虞镇压过去! 锵! 望之剑霎时出鞘,陆虞手持长剑,脚步前移,剑身瞬时覆上一层湛湛白光,剑气凌厉肆虐,撕破长空,一剑劈到那巨大的手掌之上! 哗啦! 那蓝白色的手掌被陆虞一剑劈作两半,崩溃散作漫天云霭,陆虞剑身一震,借力后退到了九衢尘身侧。 “倒是有几分实力。”泽收回手掌看着陆虞。 “你去拦下殷,我来对付泽和震,”九衢尘向陆虞传音,“寻找时机,以我们两人的速度,想要逃脱,不算难事。” “动手!” “敢算计我这次就让你长长教训!” 九衢尘背后环首刀发出嗡鸣,飞落到他的手上,灿烂的刀光霎时绽开,掀起滔天风暴!九衢尘飞奔掠起,双手持着刀向震头顶猛地劈了下去! “嘿!” 震径直迎了上去,身体仿佛长大了一圈,浑身雷电缭绕,噼啪作响,双目更是犹如紫色星辰般璀璨,一条人首龙身的虚影从其背后浮现,硕大的眼瞳炯然含威,龙爪踏绛云,鳞甲照霞光,释放浩荡神威!正是雷神本相! 唰! 陆虞身形骤然一闪,顷刻间来到殷的身前,望之剑瞬间前刺,道道流光缠绕,剑气如芒,剑吟如风雷,贯透虚空直指其心口! “胆子不小嘛,敢对我出手!” 殷见陆虞出手,却也不慌,手捏法诀,丝丝缕缕的雷电瞬间汹涌而上,殷的手指仿佛变成了紫色的晶石,悍然与陆虞的剑尖刺到一起! 铮! 如同刀剑相劈,尖利嗡鸣顿时响起,一圈圈的扭曲波纹向外扩散,雷光如屑,剑光碎雨,漫天飞扬!两人皆是身体一顿,向后倒退去。 “六甲六丁,听吾敕令,甲子元德,甲戌逸虚,现!” 九衢尘身体轻退,双手掐诀,手印闪电般变换,身后虚空裂开两道缝隙,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氤氲的光雨弥漫整片空间,像是两道天门大开,两尊“神明”自其中走出! 一神身长二丈有一,面膛赤红,身着红锦袍,金束带,手持两柄镀金铜锏;另一神亦是身长二丈一,着绿袍,生有五目,面如傅粉,手中提着一柄鎏金锤。两尊神初一现身,便擎起武器,大踏步向前向‘震’轰击而去! “来的好!” “早便听说你掌握有六丁六甲神兵,上次交手没能见识,倒是遗憾的很,这次我倒要看看,这六甲神兵有多大的能耐!” 震大笑一声,满头乱发飞舞,身上雷电更是刺眼,电蛇环绕,隐隐化作鳞片覆盖在震的身上,双手莹白如玉,掌握雷电,如同雷神附体一般,赤手空拳向两神迎了上去! “他们的能耐,你自然会见到!” “乱叶飞花刀折心!” 九衢尘面色冷漠,手中环首刀轻轻一震,贴身向前,无数刀光映现,层层叠叠,演化一片幻境,如同寒冬骤降,飞雪连绵,劲风凌冽,将这里淹没! 九衢尘手中刀隐在白茫中,无声刺向泽的心口! “云收雨断,三尺黄昏!” 泽双手从袖中探出,手掌相合,紧接着瞬间向两边分开,一团靛青色光芒骤然从两手间爆开,蒙蒙的雨落下,将整片天空笼罩,雨落之处尽皆化作泽的领域。 但泽所在之处却是一片真空,环首刀无声无息地刺来,泽双眼微眯,手掌覆上一层暗黄色光晕,朦胧的云烟气蔓延,竟这般向刀身拍击而去! 另一侧,殷晶莹双目紧盯陆虞,玉手上托着一座琉璃宝塔,宝塔为玄青色,共五重,不过尺高,烟霞环绕,氤氲弥漫,顶部一颗珠子绽放煊赫炽盛的辉光,厚重沉凝之气散发,向四周扩散。 “三一癸酉,大雨震电!” 殷一手捏印诀,一手托宝塔,一道道雷电凝现,黑云霎时布满天空,天色暗淡,阴风骤起,粗大的雷霆如电蛇在漫天阴云中激窜,电光乍闪,映亮天宇,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响彻! 咔嚓! 随着殷手印向前推出,一道丈粗的炽白色雷霆轰然劈落,刺目炳焕的光芒霎时绽开,直向陆虞贯射而去! “含象鉴!景震剑歌!炜灿开夜,恍惚晖神,离!” 陆虞双手持剑,一层太阳火精霎时蔓延其上,煌煌烨烨,熊熊升腾着,映亮周边空间,剑芒吞吐不定,剑光凝聚,汇成数丈长的火焰大剑,炽热的焰光席卷,陆虞双手擎剑,向那劈下的雷电猛然力劈而去! 轰! 霹雳般的爆炸声响起,火焰大剑瞬间爆成碎片,气浪如潮翻涌,无数的火光漫卷着条条电蛇向四周疯狂冲击肆虐而去,整片天空刹那间被赤红的光焰充塞,变得一片通亮! 陆虞低哼一声,身体倒退出十数丈,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地脚印。 “流焕曜空,夜光通幽,坎!” 陆虞低喝一声,身形如闪电直奔殷而去,手中剑火焰倏然退去,一层湛湛黑气如水流淌,缠绕到剑身上,幽暗阴冷,隐在黑夜中,手中望之剑漆黑如墨,如毒舌吐信,直向殷贯射而去! “雷车阗阗,苍苍天怒!” 殷眼中雷光更盛,浑身被电光笼罩,满头长发仿佛都化成了雷电。雷霆在上空黑云中疯狂凝聚着,如怒龙在云层中穿梭,发出高亢震鼓般的吼声,殷并指指向天空,一道更加粗壮,声威更甚的白色雷电如狂龙般张牙舞爪的扑向陆虞,铺天盖地,充塞满整片空间,一股窒息感顿时将陆虞淹没! “速战速决,我可没时间陪你切磋!” 殷面色变得冷漠,瞬间趁势再次出手,手中五重琉璃宝塔抛入空中,‘滴溜溜’转动,一圈圈光环萦绕沉浮,五彩色霞光绽放,不过刹那间便变大高足三十丈,悬浮空中,直入云间,浩大古奥的威严洒落,整片空间仿佛都被镇压! “琉璃五重,天地五方,弗于岱!” 声音刚落,五重琉璃塔第一层瞬间点亮,碧如青空,如一片天宇向陆虞覆压而下! 陆虞双眼凝重看向那五重琉璃塔,但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百年眼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琉璃塔厉害还是我的离鼎厉害!” “离鼎!” 陆虞心中低吼,离鼎霎时自泥丸宫中飞出,接着迅速变大,赤色的火焰腾腾焚烧着,将离鼎包裹,焮天铄地,像是一颗炽盛的太阳,绽放着明赫八方的神光! 轰! 一切不过发生在呼吸之间,此刻那怒龙般的雷霆已然袭来,陆虞沉喝,浑身筋肉虬起,剑身猛地上撩,一道十几丈长匹练般的墨色剑光自剑上掠出,劈斩到那白色雷电之上!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蓦然响起,白色雷电被陆虞一剑斩作两半,但雷霆之力仍如潮水一般,余威不减的汹涌而至,狠狠地扑在陆虞身上! “虚空身!” 陆虞流光瞬息间运转虚空宝术,银色的丝线如茧将陆虞缠绕,点点微光流转,陆虞瞬时仿佛遁入另一片空间,虚实难判,真假难辨,承受着漫天雷霆的轰击! 嘭! 陆虞身体顿时倒射而出,在地上搽出一道几十丈的深沟,道道雷弧在陆虞的身上跳跃,疯狂肆虐着,破坏着陆虞的身体! 当!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漫天阴云仿佛都被震散,离鼎与五重琉璃塔轰然相撞,如同陨星撞大地,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一圈赤焰光环霎时爆开,疯狂向外扩散,重重气浪掀起滔天的风暴,卷起漫天的尘埃,方圆几十里顿时一片混乱! 陆虞踉跄的稳住身体,脸庞涌上一抹潮红,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终于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唰! 破风声传来,离鼎化作一道赤光飞向陆虞,然后太阳一般悬浮在陆虞的头顶。 殷面色苍白的从远处飞过来,落到了陆虞身前,气息有些紊乱。显然,这场剧烈的碰撞中,殷也受了一些伤势。 “你这宝器是何物”殷看着陆虞追问道。 她的五重琉璃塔虽说算不得举世奇珍,但也是一等一的宝物,少有能相媲美的,但在与陆虞的交手中,分明是她占据优势,两人却斗了个旗鼓相当,只能说明陆虞的那颗“太阳”品质更胜‘五重琉璃塔’。 “这”陆虞擦去嘴角的血液,瞥了殷一眼,“这是扶桑神树上的一颗太阳炼制而成,自然要胜你一筹!” 他自然不会告诉殷这是离鼎,而且此时的离鼎被陆虞以秘法用‘离鼎之火’封住了,以殷的实力,自然看不出虚实。 “是吗” 殷狠狠地瞪了陆虞一眼,她自然不会相信陆虞的鬼话,但也明白陆虞在故意隐藏,便也没有再问。 “你比我低一个小境界,但论起实力,你和我也相差无多,这可是姜魁隗、亓官鲤他们才能做到的,你到底是何人”殷突然问道。 “一介散修。”陆虞淡然回应。 殷紧紧地盯着陆虞的双眼,想要看出什么,却发现陆虞似乎并没有撒谎。 “莫非是真的”殷心中暗语,还是有些不相信。 “以你的实力,确实能拦得住我,可惜九衢尘不是泽他们的对手,你们终究还是会失败,甚至还会陨落。” “正面对战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要保命还是有些把握的。” “既然我们准备出手,你觉得会放你们走吗”殷嫣然一笑,戏谑的看向陆虞。 “你们有准备,我们自然也有准备。”陆虞也不慌,“我倒是想问一下殷道友,那千百年眼共有多少名额,进入这法海遗珠碑的又有多少修士,为何要如此争夺” “名额只有十位,自然是少的很,要不然也不必如此。”殷却也没有隐瞒,对陆虞解释道,“至于竞争者,苍梧之野有十三处入口,怕是每处入口都有人进来,更何况还有我和震这样从一地而来的;而且这法海遗珠碑和千百年眼的存在对许多修士来说并不是秘密,所以竞争自然会更加激烈。” “原来如此。”陆虞默默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殷的意思,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感叹,像这些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道统、宗派、家族等,有前人留下的消息,许多机缘和造化对他们来说算不得隐秘,甚至是唾手可得,但像陆虞这样的,就只能瞎子摸象,全靠运气了。 “可你雷族有两人,不怕被针对吗” “只有我一人,‘震’会继承雷族的‘雷神天公传承’,并不需要这个位置。” “以你们的天赋,要打破桎梏,跨入‘三道境’应该不是难事,为何对这‘千百年眼’如此趋之若鹜”陆虞忍不住问道。 “你不知道”殷有些奇怪的看着陆虞。“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师父授道、引导。” “三道境,最重要的,便是‘道’。这个道不单是指你所修炼的道,像我所修行的雷道,你所修行的剑道等,还是你破境以后所要走的‘道路’。要找到你要走的道,认清你要走的道,走出你要走的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有的心镜通明,一朝破境,有的蹉跎百年,仍旧原地踏步。” “你要反躬自问,洞彻自己,明确自己,修行是为了什么,以后又该如何,一切皆要遵守自己的本心。所谓的善也好,恶也罢,杀人如麻,悬壶济世,不外如是。” “遵循本心,也要守住本心,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你是错的,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如若怀疑自己的修行之路,违背自己的本心,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心崩溃而死!” “至圣庙曾有一修士,天赋卓绝,走的乃是‘仁道’,杀一人而救百人,这在许多人看来便是‘善’,便是‘仁’。但是后来,他却说‘舍良善之人救百人,一人之命何其辜’,否定了自己的‘道’,因此崩溃而亡。” “太一境入三道境,不啻天渊,即便是天赋、才情再如何惊艳,也有可能被困在其间。” “而千百年眼的存在,却能让我们认清本心,明确自己的修炼道路。而且同修一道,不同的人,修行方向自然也不同。就像我和震,我更擅雷术,呼召风雷,感通天地,而震则是精通雷法,天人感应,罡雷炼身。 千百年眼乃是一件‘混沌器物’,存在了千百万年,不知多少元会,通晓古今,不论是见识、阅历、格局还是对道的理解,都可以说是无人能及,自然能引导我们走上一条更宽广,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何会争相追逐‘千百年眼’了。” “千百年眼,寻道问心……”陆虞有些失神,脑海中还回荡着刚才殷所说的那番话。“认清本心,明确道路,我的道路是什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怎么了” “没事。”陆虞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九州世界,亘古长存,不知留下来多少传承,难道就没有类似的宝物吗” “这自然是有的,但却掌握在那些超然无上,只手遮天的势力手中,像虚空藏的‘圆觉经心镜’,至圣庙的‘人鸟山经图’,紫府宫的‘敲爻洞’等,这些宝物、秘地自然只有其本势力的修士才能享有,我们只有望而兴叹罢了。”殷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这千百年眼,却在这苍梧之野中,乃是无主之物,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争得的,自然会不遗余力,全力以赴。” “九衢尘到底是哪方宗派的传人”陆虞忍不住问道。 “他你不知道吗”殷看了陆虞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哦,也是,他们那一脉一直便是这样,隐世红尘,超然象外,少有人知,自然不会告诉你他的来历。” “九衢尘,来自‘画宗’,以画作法,以笔画阵。画宗自古便是一脉单传,所以他也是画宗这一代的唯一传人,而且画宗传承与儒道有些关联,更像是其中一道分支,所以和至圣庙亲近一些,九衢尘和至圣庙传人亓官鲤也因此关系不错。 他能成为画宗当代传人,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实力也要比你想象的要强上许多,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设计对付他。论起实力,或许在场我是最差的。”殷盯向陆虞,眼睛眨了眨。 “你们和九衢尘有什么仇怨吗,为何对他出手” “倒也算不上什么仇怨,只是和震之间有些嫌隙。既然打算事先除掉一些竞争者,自然要对他出手。” 陆虞看向九衢尘,倒也没有再询问。以他的实力,能够拦下殷,但也只能做到这样,除非拼命,使出非常手段,不过他和九衢尘的关系,还远远没密切到能为对方舍生忘死的地步。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鏖战 另一侧。 九衢尘面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衣袍破碎,显得有些狼狈,但双目仍然锐利如刀锋。手中的环首刀早已收起,九衢尘披头散发,手持一杆朱红色的毛笔,长有三尺,笔杆上花纹密布,山川湖海,花鸟虫鱼,笔头毫毛呈银灰色,泛着点点星光。 “连山摧城,拔岳掩天!” 九衢尘手中毛笔挥动,一道道墨光在虚空蔓延,无数泛白的脉络在游走,交织,勾连,融合,漫天的斑驳泼墨在面前虚空中,一座上百丈高的山岳在虚空中凝现!隆隆声中,仿佛天要倾倒下来,山体流淌乌光,黑压压一片,斑驳陆离的山峰直向震镇压而去,浓浓的窒息感铺天盖地挤压而下! “星奔川骛,沧海横流!” 九衢尘一刻不停,再次出手,天色瞬间暗淡下来,笼上一层夜色,一颗颗大星闪耀,绽放明光,带着灿烂的尾焰从天空坠落,划破长空,呼啸着从天而降,劈头盖脸落向泽! “开!” 震瞋目大喝,气贯长虹,煊赫煌煌,头发倒竖而起,刺目的雷电噼啪作响,身体瞬间拔高,人首龙神的雷神虚影盘绕而上,发出高亢如雷鸣的龙吟!震举起拳头,一道道雷霆缠绕在震的拳头上,如同大日般炽盛,紧接着一拳击出,其势如龙,轰向头顶的山岳! 轰! 大地仿佛都在这一刻晃了一下,惊天动地轰鸣震碎层云,掀起海潮般的风暴向四方席卷而开!无数的“碎石”如同流星坠落,带着尖啸,飞向四面八方!震的身体‘轰’地坠下,在地下砸出一个深深地大坑,一条条裂缝纵横交错,向远处蔓延! “九衢尘,该结束了!” 泽大吼一声,声如霹雳,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汪洋从其背后升起,弥弥漫漫,浩浩荡荡,涛浪洪波如鲸吼鼍鸣!泽手中提着一杆三丈长的漆黑麒麟槊,双臂猛地一震,一层湛然神光荡开,将杀来的‘甲子神’一槊劈飞,紧接着迎着无数坠星,衣袍猎猎作响,向九衢尘大杀而去! “风雷怒,鱼龙惨,水卷地,浪翻天!” 泽手中麒麟槊如魔乱舞,黑光滔滔,将一颗颗坠下的星辰砸成齑粉,一头数十丈长的鱼龙自汪洋中钻出,双眼灿如日轮,森森甲鳞反射着寒光,大嘴张开,根根利齿如刃刀,夭矫恣肆,自怒浪中钻出,向九衢尘扑杀过去! “吼!” 一声震天龙吟从地下响起,一道璀璨雷光猛地从地下飞出,却是震的身影。此刻的震身形已是大变,浑身包裹在一层晶莹剔透的鳞甲之中,身体高达五丈,双手成爪,紫色雷电环绕,脚踏赤云,霸道而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 嗖! 震身形一闪,爪握成拳,一道道雷电在手中疯狂跳跃着,两只拳头如同磨盘,狠狠轰向飞来的两个‘甲子神’,将其轰飞出去数百丈远! “九衢尘,接我一击!” 震咆哮着,声音低沉如滚雷,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奔向九衢尘,两只拳头同时举起,像是握着两颗紫色的太阳,向九衢尘悍然砸了下去! “云蒸龙变,春交树花,造化在我心!” 九衢尘双手结印,朱红色毛笔悬浮在身前,浑身气息鼓荡,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翻涌着,毛笔上,一道道纹路迅速亮起,山河林原,日月辰星,一片浩阔世界从其脚下浮现…… “叱!” 九衢尘暴喝,一只玄黄色大手从浩瀚世界中伸出,长有百丈,遮天蔽日,手掌上指纹清晰可见,栩栩如生,流溢着氤氲的光,覆压天地,镇压四方,向袭杀而来的鱼龙和震拍击而去! 轰! “嗷!” 鱼龙凄厉嘶吼着,挣扎着,锋利的趾爪撕扯着玄黄大手,但仍被九衢尘一掌拍碎,化作漫天水汽,充塞整片空间!震双臂上鳞片破碎,皮开肉绽,滚烫的鲜血流淌而下,颤抖着坠下身来! 嘭! 九衢尘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接着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唰! 正在这时,陆虞突然暴起,手提望之剑直向泽奔掠而去,周身虚空扭曲,脚下光影流转,只是一步踏出,便是近十丈远!陆虞的突然动作,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你敢!” “阎浮利,镇压!” 殷顿时反应过来,柳眉倒竖,晶莹的双眼中射出两道电光,直刺向陆虞背后,手中五重琉璃塔抛向空中,塔身第二层光芒大方,赤红色光芒遍洒,炽热的火焰熯天炽地,如天火临世,将陆虞笼罩下来! “离鼎!” “七元璇玑!合空通象,玄机!” 陆虞既然出手,自然早便料到殷会出手阻拦,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只见陆虞身形轻轻一晃,离鼎如同一轮太阳从背后浮现,明耀的辉光轮照,将那两道电光抵挡下来。与此同时,缩地成寸施展到极致,虚空宝术‘七元璇玑经’施展而出,陆虞身影变得虚幻近乎消失,整个人仿佛融入虚空中,一道道无形的空间脉络迅速向远处延伸,像是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网,将五重琉璃塔阻挡在上! 不过眨眼之间,陆虞便已掠出几十丈远! “怎么会这么快!”殷震惊的看着陆虞,有些难以置信。 “弗于岱!阎浮利!俱耶尼!” 殷低喝出声,双手结印诀,面色凝重的盯着陆虞,五行光华自其身上绽放,五重琉璃塔第一、二、三层同时亮起,青色,赤色,白色光芒盛烈无比,一道巨大的漩涡隐隐出现,方圆几十里的五行之气都汇聚而来,灌进入塔中,势压八极之威狂暴霸道的倾泻而下! “镇!” 殷印诀陡然按下! “吃我一剑!” 而此刻的陆虞已然来到了泽的身前,对于头顶那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五重琉璃塔视若无睹,手中望之剑挥起,阴阳玄光汇于剑身,剑气内敛,玄妙的波动层层扩散,眼前空间仿佛都在剑下颤栗着! “即便我受了伤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泽面带冷意,漠然看向陆虞,手中麒麟槊悍然前刺,漆黑的雨丝随风旋转,丝丝缕缕的水汽向前漫卷,麒麟槊贯透虚空,如一抹黑色闪电扎向陆虞胸膛! “阴阳横用,光照太无!” 陆虞一剑劈下,阴阳轮转,割破空间,直落到泽的身上,原本内敛的剑气瞬间爆发,万千道剑气如针如芒,向泽的体内蜂拥而去! 嗤! 也在这时,泽的麒麟槊刺入陆虞的肩胛骨处,凌厉森寒的劲气涌入陆虞体内,肆虐向陆虞的身体各处。 “奉劝你一句,莫轻敌,死了,可就没有机会后悔了。” 陆虞猛地一踏地,身体向后飞退,麒麟槊从陆虞体内扯出,带起一串串血珠,同时身体骤然一转,手掌向半空拍出,不过呼吸之间,便拍出数百次,一个个掌印烙印在虚空中,如同星辰闪耀,分列八方,隐约形成一座通天阵法。 “含象鉴!八卦咸列,经纬天地,周天星辰。” 一条条光线延伸,将三百六十个掌印连接起来,化生成一座数百丈庞大的巨大阵法,漫天星光洒落,将五重琉璃塔抵挡下来! 陆虞向后疾行,强忍着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血,压下紊乱翻涌的血气,来到九衢尘身旁,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样,伤势如何” “放心,还没有那么糟,它替我挡了一劫。” 九衢尘面色苍白,大力地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来,接着手一松,一张破碎的符箓飘落在地。 “护命符” “嗯,六甲直符。”九衢尘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即便是他,如若没有生命之危,这种宝箓也是能不用就不用。 “你怎么样”九衢尘瞥了陆虞的肩膀一眼。 “放心,我伤的自然比你轻。” 嘭! 一声闷响,大地都是轻轻一震,周天星辰阵法迅速崩塌,接着轰然破碎,满天的星光弥漫,五重琉璃塔落下,却终究晚了一步,没能将陆虞阻拦住。 “你们两人觉得能走的了吗”殷来到震的身侧,将五重琉璃塔摄到手中,目光盯向陆虞两人。 “既然打算对你们出手,不准备一个万全之策又怎么行”泽冷然一笑,口中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一圈圈白色,黑色,蓝色的流光绕着珠子旋转,水汽氤氲弥散,在珠子出现的刹那,整方空间仿佛都压抑、沉重了起来,隐隐有水潮声在耳边呼啸。 “重水珠!”九衢尘面色一变。 “天、地、人、时、五行,五重琉璃塔,镇!”殷双手掐印,五重琉璃塔旋转着飞出,塔身五行光华层层亮起,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整片空间仿佛都被封锁起来,五行之力充斥着整片天地。 殷一指点出,五重琉璃塔从天而降,五色光芒铺天盖地,向陆虞两人镇压而去! 【实在抱歉,今天有些事耽搁了,望大家能原谅。】 第一百四十章 脱身 “五行轮转,六甲纳音,丙子流衍之水。”泽口诵咒语,手印拍出,漫天水潮凭空凝聚,滔天骇浪汹涌澎湃,浊白的潮水翻涌着向陆虞两人滚滚而来,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仿若充满整个世界,陆虞两人被困在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好啊!”九衢尘却突然大笑,“若是只有我自己,落到这副田地,自然是必死无疑,可惜啊……” “开、休、生三吉门,地盘太阴之宫,螣蛇,遁迹。” 九衢尘手中朱红色毛笔于虚空中勾画,墨色泼洒,层层蔓延,空间脉络如百川归海,众山连岭一般汇聚,一条螣蛇蜿蜒出现,蛇身盘缠,背后垂落一对羽翼,浑身暗黄色鳞片上附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阴冷火焰。 与此同时,陆虞一齐出手,双手相合,一轮朦胧的光盘从手心绽开,随即变大,囊括面前虚空,扭曲的波纹如水荡漾,一轮朦胧空洞显化,影影绰绰,云雾迷蒙。 “七元璇玑,大洞廓开。” 陆虞一掌拍出,虚空震颤,空洞如镜子般破碎,幽暗深邃,不知通往各处。 “走!” 两人踏上螣蛇背,那螣蛇嘶吟一声,双翼猛地一扇,钻进空洞之中,两人顿时不见了踪影。 哗! 两百丈外,一片空间突然破碎,陆虞和九衢尘两人遍体鳞伤,浑身染血的从其中狼狈的掉出来,接着便身体骤然跃起,化作一抹血光,向远处拼命的逃遁而去! “泽、震、殷,此仇不报非君子,咱们后会有期!” 九衢尘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人的身影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追不上了。” 泽三人满心不甘的看着陆虞两人瞬间远去的背影,却也没有再追。 “人算不如天算,最大的变数竟出在那太一境大成的小子身上!” “本以为五重琉璃塔和重水珠配合足以镇杀那九衢尘,没想到竟被那白发小子破坏了,如此精通剑道和虚空道……必须想办法查出他的来历!” …… 法海遗珠碑中,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青灰色的石山耸立在各处,寂静无声,苍茫荒凉。 一道血光蓦然划过天空,眨眼间消失在丘陵深处。 “多谢陆兄出手相助,不然我怕是在劫难逃了。”九衢尘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是虚弱不堪的跌坐下来。 “不用谢。”陆虞摆了摆手,盘坐下来,气息萎靡,面色苍白的吓人,相较九衢尘也好不了多少。两人强行施展宝术,破开囚困,打通空间,九死一生逃出来,只是在那“空间”之中,便差点丢掉了半条命。 “陆兄舍生救我,答应陆兄的,自然不会反悔。”九衢尘又添了一句。 陆虞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若不是九衢尘有所承诺,许下誓言,他怎么可能会冒着生命之危去救九衢尘,平白无故做好人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去做。 两人静坐在山岩之间,闭目静修,迅速恢复着伤势。 …… 苍梧之野中。 小道士一身淡青色大袖长衫,长发披在肩上,衣襟随风飘飘扬扬舞动,站在一处崖壁上向远处眺望。 此刻正是黄昏,凛风乍起,带起一丝凉意,远处落日彤彤,如染残血,余晖湛湛,霞光千万道,天边浮云皆是被染成橘红、赤金色,鸿雁振翅,掠过长空,颇有几分苍茫,萧索之感。 一头全身雪白皮毛,状似白鹿的‘夫诸’站在小道士的身旁,双眼澄明,眼底覆上一抹金色。却是当初小道士在松林岭儋耳山收服的那头夫诸。 “前面就是‘九嶷山’了,打算什么时候去?” “不急。”小道士轻轻摇了摇头。 “在担心颛和?”夫诸晃了晃头上的四根犄角,“以她的实力,只要小心谨慎一点,不要去苍梧之野的深处,应该没多大危险。” “如今来到这的,能有几人?都在寻机缘,夺造化,待到都进入九嶷山,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即便是你我,也有可能陨落在这里。”小道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注视着遥远处那笼在朦胧云烟中的九嶷山。 “什么意思?” “等人。” ……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要去寻亓官鲤吗?”两人离开那片丘陵,脚步飞快,向东方奔行,陆虞突然开口说道。 九衢尘瞥了陆虞一眼,说:“看来陆兄是知道我的来历了,是殷对你说的?” “不错。” “我确实打算去寻亓官鲤,”九衢尘也没有再隐瞒,“她是至圣庙这一代的传人,这法海遗珠碑内,单独较量,应该没人会是她的对手。而且以她的身份,对她来说那千百年眼的十个名额也算不得珍贵,若是能有她助我,得到这个位置不说是十拿九稳,把握也必然会大上许多。” “至于泽、震他们,真以为先除掉一些人就能抢占先机了?他们能有一人得到位置并且守得住,都算是吉人天相了。”九衢尘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陆兄对那千百年眼难道没有想法?”九衢尘话题一转,反而向陆虞问道。 “我?”陆虞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是眼热心动的很,但凭我这实力,怕是得不到那位置,强行去争,说不定还会凭白丢了性命。虽说宝物动人心,但我也不会那命去赌。” “陆兄虽说境界只是太一境大成,但战力却不弱于我们,若是能有人相助,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陆虞只是笑了笑。 …… 法海遗珠碑最中心,一座高逾百丈的巨大“书册”如同石碑般矗立在大地之上。 书册整体呈乳白色,莹润柔和,恢宏浩然,宛若一块玉石雕刻而成,散发着氤氲的微光,一道道符纹在其上延展,布满整个册面,勾勒出幅幅瑰丽的图案,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且隐隐有琴吟,钟鸣传出,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无数的景象在其中走马灯般闪过,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红尘凡世,人间万相,这本书册像是一扇穿越时空的大门,通往过去或未来,演绎着万事万象。 这本书册便是‘千百年眼’。 在千百年眼的周围,悬浮着十座深沉如厚土的黄色蒲团,一层若隐若现的光罩将蒲团笼罩,连成一圈,将千百年眼环绕起来。 此刻的十座蒲团上,已是有一人闭目盘坐。 另有两人却是在千百年眼旁侧,一坐一站,彼此相对,一渊渟岳峙,势沉如山,一轻灵娉婷,飘逸如风。在两人面前摆着一副棋盘,看其模样,显然是正弈战到关键时刻。 “弋伯,你现在坐在上面有什么用,十人相聚才能开启,如今只有我们三人,不如下来与我们手谈一番。”那站立在棋盘前,生有四目的红袍空灵少女放下手中的棋子,转头向蒲团上的那道身影说道。 在少女对面,盘坐在地的一头白发的甲胄魁梧男子忍不住一笑,说道:“邶风,你又输了,弋伯,那么严肃干什么,以你的实力,还怕得不到一席位置?” “龙蛇起陆,英杰并起,不能大意。”蒲团上,那赤眉麻袍的瘦削少年双目仍然合着,漠然开口。 “真是无趣。”红袍少女‘邶风’无奈的摇头。 “这法海遗珠碑中,对你有威胁的能有几人?亓官鲤?她怕是志不在此,还有谁?武止戈?” “文仓颉也来了。” “他也来了?”白发魁梧男子‘禺洪’有些诧异,“来了又如何,再不济也是平手收场,难道还怕他?真以为他‘文族’有仙器烙印在身,便无人能敌了?” “愚蠢!”弋伯睁开眼睛,目光如刀锋扫了禺洪一眼,“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更遑论文仓颉这等非凡之辈,如今这苍梧之野中卧虎藏龙之辈不知几何,即便是‘帝卿’那等人物也不敢说万无一失,你再是这种自负自大的心态,便是死了也不算意外。” “文仓颉能成为文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还被冠以‘仓颉’之名,你觉得他有那么简单?”邶风附和了一句,戏谑的瞥了禺洪一眼。“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得让你吃个大亏,你才知道后悔。” “是吗,我倒是想试试他有什么特异之处!”禺洪低哼一声,双瞳中燃起焰光。 他和弋伯、邶风两人从小便认识,交手过也不知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会被弋伯压制,弋伯如今的实力到底如何,极限在哪里,便是他也不清楚,所以对于弋伯的话一直都是信服的很。但此刻看弋伯对文仓颉如此推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忿意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千百年眼前 “司弋伯,来的挺早的嘛,看来这千百年眼的名额你是势在必得了?” 一道清越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泠泠流水声,在千百年眼上空环绕、回荡,让人辨不清虚实,察不清位置。 “谁?”禺洪猛地起身,明灯般的眼睛扫向四周。 “亓官鲤,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以为我寻不到你?”司弋伯仍然盘坐在蒲团之上,双眉赤红,宛若火焰在燃烧,幽邃双目盯向侧方不远处,紧接着一指按出,一根十数丈长的庞大黑色手指在虚空中凝现,以山岳压顶之势悍然按压而下,地面在那一瞬间都在迅速向下塌陷! “司弋伯,你还是这么死板,一根筋,开个玩笑都要动手。” 一身玄黑色大袂云纹长袍的亓官鲤自虚空中一步踏出,紧接着手掌探出大袖,五指莹润如玉,向前倏地拍出,白色云雾自手心中铺天盖地地涌出,化生成一颗璀璨的大字,与黑色手指轰然相碰! 轰! 一指一字在空中爆开,疯狂汹涌纠缠着,卷起暴风向周围漫卷! 哗! 亓官鲤再出手,宽大的袖袍猛地一扇,一股无形的涟漪如网如幕飞快蔓延,将黑白光云包裹,然后迅速消弭化为乌有。 亓官鲤看向司弋伯,脚下浮现出墨色钟鼎文,一粒粒文字如星河流转,亓官鲤脚步跨出,斗转星移,一步便来到了司弋伯身前。 “怎么,不欢迎我?”亓官鲤笑吟吟地看着司弋伯。 “你是为谁而来?画宗的九衢尘还是书宗的楮知白?为了请你来怕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司弋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亓官鲤一眼,漠然说道。 “难道我就不能是为自己而来?” “你?你觉得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司弋伯嗤笑一声,垂下眼皮。 “无趣。”亓官鲤撇撇嘴,“九衢尘请我帮忙,他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不好拒绝。而且在来的路上还被武止戈算计了一次,敢暗算我,自然要让他知道知道后果。” “武止戈?凭他一人能是你的对手?” “自然是还有人暗中出手,不过故意隐藏了身份,我开始以为是文仓颉,不过后来仔细想了一下,应该不是,我猜是某个‘隐脉’传人,而且实力怕是不下于武止戈。” “隐脉?”邶风走到两人身侧,听到两人的交谈不由得插嘴道,“他们这么早就出现了?” 她自然明白亓官鲤两人口中的隐脉是什么意思。隐脉,并不单指隐世门派,亦是包括一些古老家族,道统,种族等,这些隐脉势力和‘画宗’,‘文族’这些隐世不出,少为外人所知的势力不同,他们或是居于上古或远古的玄奥莫测的阵法、禁制之中,或是藏于水底或地底的一处空间中,甚至是隐于一方如苍梧之野这般的独立小世界中,几乎不现于世,也几乎不与外界九州交流。 更有甚者几十万年与九州隔绝,从未走出过一人,所以许多修士和势力对这些‘隐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即便是如‘至圣庙’,司弋伯所在的‘愚子洞’这些顶尖势力,对于隐脉也是知之甚少。 “终归会现身,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隐脉?”司弋伯眉头绞起,“又平添了几分变故。” 他做事一向是十拿九稳甚至万无一失才会出手,而这次千百年眼一行虽说对于亓官鲤几人有所忌惮,但对于那十个名额他仍然是胸有成竹,但隐脉的出现却可能打破平衡,掀起波澜。 “你现在担心也是无用,难不成你还能去袭杀他们,”亓官鲤安慰道,“再说即便是有隐脉的修士现身,对你也不会有太大威胁,放宽心啦。” 司弋伯眼目微眯,没有说什么。 “真是个闷葫芦。”亓官鲤瞪了司弋伯一眼,接着看向邶风,“来,邶风,我们来对弈一局。” “有隐脉的人插手,也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邶风沉思,有些忧虑。她的实力和禺洪相差不多,都逊色于司弋伯,此前便没有太大的把握,如今再添劲敌,怕更是位置难稳…… “唉,我还是在这等九衢尘。”亓官鲤看了三人一眼,叹了口气。 …… 法海遗珠碑中不分日夜,时间如河川,流逝不停歇,陆虞两人追星赶月,穿越了不知多少路线,终于算是顺利地来到了千百年眼之前。 乳白色如‘众妙之门’的巨大书册矗立在大地之上,浩然古奥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恍惚进入了另一片世界。 “这便是千百年眼?”陆虞抬头望着直耸入层云的巨大书册,那一幕幕闪过的红尘浊世景象,心中满是震撼,甚至迷醉、沉陷于其中。 “这便是千百年眼!”九衢尘眼神炽热地凝视着书册,汹涌战意如井喷般从心底涌出。这便是他此行的最大目标,也是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进入的地方,所以这一次,只能赢,不能输。 “九衢尘,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死在了武止戈手里了呢?”亓官鲤坐在一座蒲团上,两腿垂落,百无聊赖地轻轻晃动着,看到九衢尘终于出现,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你若是再不来,怕是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位是?”亓官鲤飞身而起,落到两人身前。 “陆虞,陆兄。我来时结交的道友,而且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有意思。”亓官鲤看着陆虞,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以她的境界自然能看出陆虞的境界,但九衢尘却说陆虞救了他,这自然让她多了几分猜测。 陆虞目光扫向周围,此刻来到这千百年眼旁的修士,已经足有九人,再加上他和九衢尘,已是有十一人之多。而且这九人之中,还有几人与他们相识,正是泽、震、殷一行人。 “既然已够十人,此次争夺也算是开始了。” 静坐在蒲团上的司弋伯豁然睁开眼睛,眼瞳中仿佛有猛兽扑出,凌厉煞人,但却是看向了被蒲团包围的千百年眼。 一缕白色烟气从千百年眼中逸出,然后凝聚成一个三尺高的小人。那小人一身宽大的长袖白袍,赤着双脚,白发披散,雪白的双眉垂落到脚下,须髯飘飘,双目澄明如星月,如同一尊神灵。 “吾是这千百年眼的‘器灵’,如今已聚过十人,所以千百年眼便就此苏醒,十座蒲团,十方位置,有缘得之。”说着,那白袍器灵大袖一挥,千百年眼蓦然绽放出无量光,一道炽盛炳焕的光柱猛地冲天而起,直刺天穹,散发的光芒怕是大半个法海遗珠碑中都能看得到。 陆虞看着那通天的光柱,不禁眉头一拧,有了这光柱的指引,那些还在路上的修士怕是很快就能赶来了,到时,厮杀必然更加惨烈。 “动手!”九衢尘也是面色一凝,脚尖猛地一踏地,向一处蒲团冲去。 “陆兄,你若是有想法也可以一试,不过最好还是以性命为重。”九衢尘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虞却是没有动手,身形飘起,向后轻退,看着那已经交手,鏖战到一起的众人。十座蒲团,十人出手,本无竞争,但仍然会互相攻击阻拦,甚至出手间皆是杀招。 “没有绝对的实力,又有几人能坐稳?” 嗖! 一道刺耳的破风声蓦然响起,一抹赤光自远处闪电般贯射而来,声势浩大如霹雳降临,悍然轰击到一身甲胄的‘禺洪’身上! “吼!” 禺洪嘶声咆哮,甲胄释放烁烁乌光,凶焰滔滔,将长矛抵挡下来,接着大手伸出,猛地握住了那道赤光。 “屈金矛?!莫浮切,我看你是找死!” “哈哈!禺洪,想得到那位置还得问过小爷再说!” “屈金矛?莫浮切?人皇座下‘葬金候’的后人?” 猖狂的大笑隆隆响彻,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破空而来,头戴紫金冠,身穿锁子甲,手中提着一柄赤色长矛,气焰滔天,熏天赫地! 唰! 那莫浮切身体如弓箭般向后弯曲,手中那一柄‘屈金矛’赤霞滔滔,威势更盛地再次贯射而出,跳丸日月般来到禺洪之前! “开!” 禺洪咆哮一声,身体迅速变大,密密麻麻、漆黑如钢针的毛发从身体中钻出,覆满全身,面庞变得狰狞摄人,双目如两盏金灯闪耀,释放出凶戾暴躁的气息。接着磨盘大的拳头豁然轰出,像是一颗黑色的陨石与屈金矛轰砸到一起! 嘭! 屈金矛倒飞出去,禺洪身体一震,手中另一柄长矛不受控制的脱离出去,飞到了莫浮切手中。 “再受我一招!” 莫浮切手持两柄屈金矛,炽盛的金光从身上迸发,飞掠到禺洪身前,手中长矛狠狠地贯刺而下! “这千百年眼之争,怎能少的了我武止戈!” 又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如震雷在半空滚动,声音未落,其人已至! “武止戈?” 陆虞不禁抬头,看向那个人影。 一个身穿赤金色盔甲的身影凭空悬浮,双手背负身后,满头乱发飞舞,背后却有一干一戈两道虚影散发滔天的威势,血光萦绕,杀伐气冲霄,高高在上,漠然俯视着下方所有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文仓颉 陆虞双眼微眯,带着几分异色看向武止戈身侧,眼底微光流转,符文映现,心中生出几分怀疑。 “亓官鲤,司弋伯,你们果然在这里。” 武止戈双目如刀戈,凝视向那两人。对他来说,只有这两人能被他放在眼里,让他忌惮,其他皆视作无物。 “怎么,你要对我出手?” 司弋伯抬起眼皮,眼神幽暗,冷冷地看向他。 “当然不会,”武止戈落下身来,和司弋伯对视,“我可不会自讨没趣,不过,我们会有交手的机会的。” “九衢尘,竟然来了,真是可惜啊!”武止戈又转向九衢尘,嘴角掀起一丝讥讽。“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出手,毕竟,还有亓官鲤保护着你呢!” 九衢尘此刻已然坐到了一座蒲团上,对于武止戈的话浑然不在意,双目微合,一言不发。 倒是站在一旁的亓官鲤有些嫌弃的扫了武止戈一眼,扇了扇手,说道:“不出手就闪一边去,别站在这里影响我心情。” “既然你亓官鲤说话了,我自然是不敢不从。”武止戈眼睛一眯,意味莫名地笑着说道。 “这座蒲团,便属于我了。” 说完,武止戈双目扫视向其余八座蒲团,接着便旁若无人地迈步向其中一座蒲团走去,浑然不在意其余人的目光与敌意。武族的强势,武止戈的霸道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千百年眼啊,再次现世,也该有个归宿了。”幽幽的声音荡起,带着百般意味,响彻在所有人耳边。一个头戴方巾,着青白色交领儒袍的少年脚踏虚空,自远处走来。 “仓颉兄,好久不见。”武止戈开口。 “止戈兄,亓官道友,弋伯道友,诸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文仓颉不疾不徐地将落下来。 “十二辰虫,既然已来,又何必隐藏。”文仓颉看向武止戈身侧,淡淡地道。 “既然仓颉兄都开口了,十二辰你便现身,也算是与众位认识一番。”武止戈深深地看了文仓颉一眼。 武止戈一侧,空间泛起波纹,一道身影如烟云般隐约出现,状如人形,却生有一颗怪异的蛇头,浑身覆盖着深青色的细密鳞片,背后生尾,眼瞳硕大呈墨黑色,瞳仁倒竖,带着一股瘆人寒意。 “十二辰虫?隐脉的人?”亓官鲤看向那蛇首人身的生灵,目光一沉,刚才她虽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却没有探知到那怪异生灵的真身存在,单论‘隐匿之道’,那生灵足以盖绝同辈。 “你能发现我?”十二辰虫双目转向文仓颉,声音嘶哑如磨砂,眼瞳仿佛毒蛇一样紧盯着文仓颉。 “我不但能发现你,我还知道你来自何处,不过,只要你不去做不该做的,我自然不会管你,如若不然……”文仓颉眼神突然一变,一股如渊如海的气势蓦然涌现,铺天盖地挤压向十二辰虫! “我便是做了又如何?”十二辰虫分毫不退。 “代天罚之,取你性命!” 说完,文仓颉气势陡然收敛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向一座蒲团。 “既然现身了,你便也去夺一座蒲团,在场这些人,除了亓官鲤,其他人应该没人能阻拦的了你,至于亓官鲤,她还要守护九衢尘呢。”武止戈瞥了文仓颉一眼,眼神晦暗,在蒲团上定坐下来。 “十二辰虫?他应该就是当时对我们出手的人。”九衢尘看着它,向亓官鲤低声说道。 亓官鲤微微点了点头,说:“不错。” “动手。” “那你呢?” “我?我还没有那么弱,即便是司弋伯出手,我也能抵挡片刻。” “自己小心。” 亓官鲤看向十二辰,云烟般的墨色在身周浮现,一圈光环自身上绽开,迅速向外扩散,将方圆百丈笼罩在内。 “烟雨,埋山!” 一层层朦胧烟雾霎时蔓延开来,雨丝迷蒙,充斥整片天空,整片天地都被纳入亓官鲤的掌控之内! 十二辰身体一动,身形缓缓消失不见。 …… “不是虚空术,也不像是幻术,”陆虞眉头皱起,看着十二辰身体消失在烟雨中。“奇怪?莫非是天赋宝术或者异宝的作用?” “如今这十二辰被亓官鲤给阻拦了下来,能够确保万无一失的有武止戈三人,再加上九衢尘……位置已是去了一半……” 陆虞看向千百年眼,此刻来到这儿的修士,已有近二十位,众人交手间皆是杀招,甚至有一位实力较弱的修士已然身殒,死在了此地! 这可以说是自从进入苍梧之野以来,陆虞见到的第一位死去的外界修士。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突然一道满是感慨地声音从陆虞耳边响起,惊了陆虞一跳! “谁?” 陆虞压抑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自镇定下来,向四处望去,却又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是你!你是谁?之前得到‘含象鉴’时,是你开口让我答应‘愚娄’的要求的?” “确实是我,”那神秘声音再次响起,“至于我是何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记住,你如今的实力还是差了些,底蕴不足,这千百年眼,就此放弃,待得将来,自有崛起争锋时!” “放弃?就这么放弃吗?” “能不能说清楚?” 陆虞不由得追问,但那声音又沉寂了下去,像是幻觉一般。陆虞眉头紧锁,脑海中掠过一幕幕以往的遭遇和特异之处,陷入沉思。 “难道是离鼎的‘器灵’?还是‘句芒神’的残灵?亦或是和五祖白玉蟾有关,那颗丹药所化的连山龟?” “既然如此,那便放弃,反正这千百年眼本就算不得自己的目标,不过能和这些天纵奇才交手,即便是得不到一席之位,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陆虞沉思良久,终于定下心来,深深吐出一口气。 “文仓颉……” 陆虞最后又将目光投向文仓颉,眼中掠过一抹疑色,接着身体消散,消失不见。 “竟然发现我了,感知力倒是挺敏锐……”文仓颉看着陆虞离开法海遗珠碑,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命定之人,你我还会再见……” 文仓颉盘坐在蒲团上,看向白发白衣的千百年眼‘器灵’,说:“千百年眼,多少年过去了,也该出世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 …… “我怎么感觉那文仓颉一直在盯着我看?”陆虞心中嘀咕。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知道千百年眼的存在吗?”小囚牛稚嫩的声音突然在陆虞耳边响起。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以我如今的实力,与他们争夺席位,有些自寻死路了,我还没有那么蠢。”陆虞笑着看向它。 “身为修者,自当激流勇进,一往无前,你不去尝试一下,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小囚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陆虞摆了摆手,倒没有解释,“既然从法海遗珠碑中出来了,我也该走了,你不打算跟着我?” “跟着你干什么,我在这里悠闲自得,好不自在,你实力还不如我,跟你出去给你当打手吗?” “行,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陆虞本就没抱什么希望,既然被拒绝了,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不打算去‘遗珠城’其他地方看看?” “不必了。” …… 陆虞走出‘九土法藏地’,遥望向远处。 此刻正是清晨,太阳未升,露水正浓,天色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光暗交融,薄雾氤氲弥漫,将整个天地笼罩。 “也不知小道士他们如今怎么样了?”陆虞低低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进入到这苍梧之野已是有近半年了,也不知外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陆虞迈步向西走去,面前是掩在雾中,看不到方向的路途,背后一轮明耀八方的太阳正冲破雾霭,缓缓升起,带来道道灿烂的霞光。 …… “夜牛伏骨,食之可壮体魄,强肌体,身坚若铁,血如泵浆。既可入药炼丹,亦可锻作兵器,神异至极。 传闻这夜牛伏骨是洪荒异兽‘伏角軨’坐化后所残留的宝骨,坚硬无比,漆黑如铁,大多出现在深山中,不过也有人言,这夜牛伏骨其实是天地孕养而成,乃是土灵之根,无上宝药,拥有妙用,各执一词,也不知真假。”陆虞站在一块山岩上,遥遥向上看去。 面前是一座高逾万丈的浩渺山峰,怪石嶙峋,岩壑遍布,萦绕流霞与云雾,被稀疏的草木覆盖,高耸入云层中,望不到山顶,不时有兽鸣鸟啼自山中传出,打破幽静。 “这夜牛伏骨虽说大多出现在深山中,但终究太过稀缺,这是已经第八座山了,也不知能不能有所收获。”陆虞喃喃自语,接着脚尖一点,飞入山上迅速向上掠去。 半山腰处,一片没膝的青绿草丛中,十几只浑身漆黑如墨,皮毛如绸缎般光亮,头顶生有两只暗青色粗壮弯角的‘夜牛’正优哉游哉的啃食着草叶,浑然不知有人在一旁注视着它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牛伏骨 这群‘夜牛’既有刚出生不久,高不过二三尺的小牛犊,又有身长过两三丈,庞大如小山的成年公牛,实力境界亦是参差不一,既有五神境,也有太一境。 其中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一只处在三道境的强壮公牛,身长近三丈,高逾两丈,像是一堵漆黑的高墙般矗立在那里,浑身皮毛乌黑烁亮,流溢乌光,两只大角如两柄弯刀凌厉,硕大的眼瞳中威棱四射,庞大的身体极具压迫感,一股凶蛮之气散发出来,却是这群夜牛的首领。 “古籍上言,有夜牛伏骨处必有‘夜牛’,”陆虞看着不远处十几头漆黑的‘夜牛’,不禁心中一紧,顿时将全身气息收敛起来,屏息凝神,将身体隐藏,“只能希冀运气足够好了。” “如今情境,必须要想办法将那头夜牛头领引开才行,不然以我的实力,别说探寻夜牛伏骨了,能保住性命就谢天谢地了。”陆虞看着那头夜牛头领,眉头微皱。 “实在不行,那便守在这里,静等这群夜牛离开。”陆虞最终悄然盘坐下来,潜藏在一块山岩后,静静等待着,不想去冒险。 时间如铜壶滴漏,一点点流逝,一刻一时慢慢过去,天色始终明亮不变,而那群夜牛亦是一直未曾有离开的迹象,甚至有夜牛已经合上双眼,跪卧下身体陷入沉睡了。 陆虞看着这一情景,也是有些无奈和心焦,但想要引开夜牛头领,又实在是有些困难和危险。 “嗯?还有其他人?”陆虞心神一动,看向夜牛群的对面。 一片灌丛之后,一男两女正小心翼翼的藏匿着,屏息凝视,紧盯着夜牛群。 那一男两女皆是人形,像是自外界进入这苍梧之野的。其中一男子赤裸着上半身,光头无须,浑身筋肉虬结,皮肤呈暗金色,充满力量感,像是一尊佛门金身罗汉,而那女子则是黑发黑瞳,皮肤为古铜色,身着一身灰色麻布衣袍,眉心有一道暗红色蛇形纹络,面显老成,颇有饱经沧桑之态。 那光头男子眼中泛起金光,瞳孔中显化出奇异的符号,向四周扫视,在看向陆虞所在之地时,眼神一顿,眼瞳中符号更加璀璨,紧接着便移开目光,随后眼中光芒黯淡下去。 陆虞隐在岩石后,一动不动,气息收敛到极致,眼底银光流溢,虚空宝术施展,周身淡淡的波纹漾起,陆虞仿佛将身体融入到了虚空中,难以察觉、探知的到。 “怎么样?”那麻袍女子看向光头男子,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无恙。”光头男子低声道。 “风舞雩,你速度最快,又掌握宝器‘焚轮翼’,要想得到夜牛伏骨,必须要将那头夜牛头领引走,最好能与之周旋,将其缠住。”那麻袍女子看向另一个白眉赤目,身形略显瘦削的男子,低声道。“所以,这最关键,最危险的一步就靠你了。” “巫薨,将‘灼龟壳’先借予风舞雩一用,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麻袍女子又向光头男子开口。 “我和巫薨留在这里,会抓紧一切时间寻找夜牛伏骨。”麻袍女子扫了两人一眼,“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找到,能不能得到,就看天意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先走了,巫七虞,不要忘记你的承诺!”白眉赤目的‘风舞雩’站起身来,面容冷硬,看向那麻袍女子。 “放心,我巫七虞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违约。”麻袍女子巫七虞淡然回道。 “接着。” 光头男子巫薨手掌一翻,取出一副龟壳,然后将之抛给了风舞雩。那龟壳只有巴掌大小,呈青灰色,黯淡无光,花纹模糊,灰扑扑的,上面布满了裂纹,隐隐勾勒成八卦图的形状,看上去普通至极,倒像是一只普通草龟死后遗留的龟壳。 风舞雩接过‘灼龟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然后身形一晃,化成一缕青光,飞到了那群夜牛之前。 “那女子…是巫七虞?”陆虞隐藏在一旁,暗中窥视,看到那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那三人中,陆虞只认出了麻袍女子‘巫七虞’的身份。说起来,陆虞在进入苍梧之野之前,便见过那巫七虞,两人曾在帝休树之上有过一面之缘。 巫七虞,身世神秘,实力难测,据说乃是‘聚窟州’丰沮玉门山之中的巫族之人,身怀大巫传承,肉身之力可与黑龙子、参水猿等神兽相媲美,曾经将一头太一境圆满的‘交臂白猿’一拳击毙,甚至将其肉身轰碎,其力可荡海拔山,难以想象! “单是一个巫七虞就不是好相与的,而那两人能和巫七虞结伴而行,怕也不是简单人物,这却是有些麻烦了。”陆虞蹙眉,心中暗暗思索。 风舞雩飞身落下,面色仍然冷峻,古井无波,手中提着一口亮白的柳叶快刀,刀身细长,薄如蝉翼,像是一抹水光流淌。 唰! 风舞雩一刀劈出,迅捷无声,灿白色的刀光流光般划过,像是一道闪电乍起,映亮天空,突兀而刺目。刀光劈下,落到那头夜牛头领身上。 哧! 一声闷响,夜牛头领身上乌亮的毛发飞散,一道白痕浮现,但却不见伤势。 “好坚硬的肉身!”风舞雩眼中露出惊色。 “哞!” “人类,你找死!” 夜牛头领被激怒,发出低吼,口鼻中喷吐白气,浑身乌光烁亮,像是一座小山猛地向风舞雩冲去!与此同时,夜牛群十几只夜牛皆是被惊怒,浑身气息汹涌,眼瞳中闪现血光,群起向风舞雩横冲直撞而去! “焚轮翼!” 风舞雩腾飞起来,背后浮现一对青灰色的羽翼,双翼展开如同一片云,足有三、四丈长,散发着淡淡的辉光,一朵朵风旋萦绕其上,凌厉之气升腾,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羽翼上绽开,风云仿佛在其头顶上变幻。 风舞雩手中柳叶快刀一转,一道凌厉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劈下,像是一道刺目闪电划过长空,轰然落到了夜牛首领身上! 顿时,一声低沉如雷的闷响隆隆而起,夜牛首领身上一道血痕浮现,鲜艳的血珠滚落,乌亮的毛发化作齑粉,很明显,这一刀终于还是给夜牛头领带来了伤势。但也因此激起了夜牛首领的怒火。 夜牛首领发出如滚雷般的沉吼,双眼大睁,四蹄猛地一踏地,将山体踏开道道裂缝,向远处蔓延,接着庞大的身躯腾跃而起,飞向风舞雩,头顶双角像是两口阔刀,闪烁狰狞利芒,向风舞雩疯狂冲去! 唰! 风舞雩背后焚轮翼猛地一扇,速度之快甚至模糊了身形,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击。同时风舞雩趁势而上,手中柳叶快刀再次斩下,刀身雪亮璀璨,刀气肆虐,像是一道风暴漩涡,直直地向夜牛首领漫卷而去! “哞!” 夜牛首领低吼,身上浮现一层乌光,像是一层鳞甲,上面光纹闪耀,但却又像水光一样流动,将夜牛首领包覆在内,将刀气风暴硬生生阻挡了下来! 夜牛的灵智并不高,性情暴躁、凶蛮,皮糙肉厚,身体坚逾精钢,肉身之强即便是神兽也少有能及,据闻流淌有‘伏角軨’的血脉,但却并没有传承宝术,也不能施展法术,在这方面与那些神兽、洪荒异兽等差了不止一筹,更像是尚未开启灵智的野兽。 而这,也正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万里卷潮!” 风舞雩低吟,手中柳叶快刀浮现一层层的白色刀芒,更有一片白青色的光华突兀自其身后涌出,铺天盖地,发出‘哗哗’地海潮翻涌声,接着随风舞雩手中刀势一动,瞬间向冲来的夜牛群席卷而去! 夜牛首领踏步向前,原本便壮硕的身躯此刻更显庞大,乌光汹涌,像是一片黑云覆压,一头几十丈庞大的夜牛光影自其身后凝聚而出,脚踏黑云,角顶星空,双目赤红,两只大角萦绕黑色电光,煞气腾腾而上,像是一头大魔自远古降临而来! “去死!” 夜牛首领大吼,身后庞大如山的夜牛光影散发滔天煞气,踏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向风舞雩! “猿啸天风!” 风舞雩飞身向前,一道模糊巨猿光影一闪而过,一股凶悍气息蓦然爆发,手中柳叶刀仿佛力达千钧,十几丈长的刀光挥洒而出,如同一口天刀,煊赫耀眼,猛然向夜牛首领劈落下去! 轰! 一声惊天霹雳的巨响,巨大的刀光轰然破碎,无数碎片呼啸,掀起一阵刀气飓风,将周围的一切都绞灭了个干净! 夜牛首领沉吼一声,对刀气风暴浑不在意,身上黑气汹涌弥漫,一股蛮荒的气息散发而出,双眼明亮如两轮血月,气势更加摄人,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了一般,像是一座大山倾覆下来,向风舞雩镇压过去! “三道境,确实非我能敌!” 风舞雩面色有些沉重,背后焚轮翼扇动,流绕青光,身形飘忽不定,如同化作了一缕风。 手中柳叶刀接连不断的劈出,刀光一道接一道,从四面八方浮现,苍茫茫一片,每一刀都会在夜牛首领身上留下一丝伤势,但却并不严重,更像是戏耍一般,让夜牛首领更加癫狂,双眼赤红,嘶吼不停,几乎失去理智。 第一百四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轰! 夜牛首领猛然抬起前蹄,黑云笼罩,凶煞之气升腾,像是两根石柱从天而降,轰然砸向风舞雩! 唰! 风舞雩身形闪动,焚轮翼光芒大盛,一道道铭纹亮起,像是一缕光,速度快到极致,躲过夜牛首领的一次又一次的轰击! “不论我怎么做,用尽浑身解数,这夜牛首领就是不肯离开此地,看来此处确实有夜牛伏骨,”风舞雩心中暗道,“只是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它引开呢?” “哞!哞!哞!” 夜牛首领沉吼,一圈圈黑色的音波自其口中喷吐而出,像是雷霆轰鸣,又像是狂潮拍涯,惊天动地,霎时出现,铺天盖地席卷向风舞雩! 风舞雩只觉如霹雳贯耳,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顿时脑袋一震,双耳嗡鸣,眼前一黑,几乎失去知觉。夜牛首领趁势真身前冲,粗糙的大角绽放乌光,幽光弥漫,煞气翻腾,悍然撞向风舞雩渺小的身躯! 咔! 一声分外清晰的脆响突兀响起,关键时刻‘灼龟壳’在风舞雩身前浮现,蒙蒙的青灰色光芒笼罩,一种厚重,沉凝,古老的气息氤氲而出,八卦纹路亮起,将风舞雩包笼起来。 “就是现在!” 风舞雩喷出一口血来,但眼神却锐利无匹,精光骤闪,一股凌然大势自其身上骤然爆发出来,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口天刀,盛烈的白芒自其身上涌出,接着风舞雩身形猛地一晃,一刀向夜牛首领眼睛狠狠劈下! “太乙刀圭,火符斫天!” 一道凶猛刀光豁然落下,炽盛不可直视,煌煌烨烨,威如大日,刀吟贯云霄! 哧! 刀光一闪而过!鲜血喷溅! “吼!吼!吼!” 夜牛首领那硕大如灯笼的血红色眼瞳被风舞雩一刀斩碎,殷红滚烫的鲜血四溅,夜牛首领顿时痛苦的嘶吼起来,浑身气息沸腾,杀气冲霄汉,乌光化成黑焰熊熊燃烧起来,疯狂地横冲直撞,再也顾不得守护这里,疯魔一般向风舞雩冲过去! “机会来了!” 风舞雩瞥了一眼巫七虞和巫薨藏身的地方,背后焚轮翼一振,霎时间飞向远方,夜牛首领状若癫狂,独眼血红,嘶叫着追了上去! “出手!” 巫七虞现出身来,看着风舞雩和夜牛首领迅速消失的身形,身形闪动,来到了夜牛群之前。此刻那十几头夜牛正摇首顿蹄,焦躁不安的低声嘶吼着。 巫七虞落下身来,双手握拳,瞳孔漆黑,古井无波,黑发飞扬,一股天地大势冥冥中加持到她的身上,巍然如峰,浩然如海,浑身气势升腾起来,舍我其谁,谁与争锋! 轰!!! 一拳轰出,天地寂灭,天空仿佛都黯淡了一瞬,发出悲鸣,一层幽芒在其身周萦绕,莹白如玉的拳头落到一头三道境圆满的夜牛头顶,顿时那坚硬无比,流淌乌光的弯角被巫七虞一拳摧枯拉朽地轰成粉碎! 那头夜牛身体摇晃,发出哀鸣,鲜血从颅腔中喷涌而出,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垂死挣扎着,眼看是不活了! 巫薨亦是出手,浑身皮肤焕发金色光泽,筋肉虬结,青筋暴起,手中提着一根暗红色石棍,上面龙纹盘旋,宝光内敛,巫薨低吼一声,手中石棍猛然劈下,如匹练划破长空,将一头夜牛劈作两半! “好强横的肉身!”陆虞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震,瞳孔收缩。 “要想从这两人手中夺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靠速度拼上一拼了。”陆虞暗暗思忖。 夜牛群中,巫七虞和巫薨两人疯狂出手,如同虎入羊群,招招致命,式式杀绝,鲜血喷溅,哀鸣不绝。两人就像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一头头夜牛陨落在两人手中。 “巫薨,打通开这里,夜牛伏骨应该就在下面。”巫七虞开口,双目幽黑,声音冷冽,手上沾满鲜血。 “好!”巫薨答应一声,手中暗红色石棍上龙纹骤然亮起,一声低沉龙吟响彻,暗红色石棍豁然变粗,光芒笼罩,一股势大力沉之意散发出来,如同一根擎天柱,被巫薨持着,猛地砸了下去! 轰! 一声震天轰响,整座山好像都在摇晃,无数的碎石、山岩从山上向下滚落,一条条裂缝自巫薨脚下绽开,然后迅速扩大,向远处蜿蜒蔓延,密集的裂纹如蛛网将这里覆盖。 “开!” 巫薨大吼,手中暗红色石棍再次劈下,一团璀璨刺目的暗红色光芒从长棍上爆开,山岩轰隆隆作响,如同地龙翻身,地面开始向下塌陷,一个巨大的坑洞自两人脚下浮现出来。 一团黑气自坑洞中汹涌弥漫而出,铺天盖地,挟着厚重的地气和煞气,化作一片黑云,笼罩在这片地域,低沉的哞吼声在坑洞中不断回荡。 “果然在这里!” 巫薨大笑一声,眼中露出火热之色,一棍甩出,将一头夜牛砸飞出去,然后提着石棍径直跳了进去。 陆虞双眼微眯,眼底流溢银辉,瞳孔中银色符号明灭,目光穿透过升腾的黑气看向那个坑洞。一个近百丈方圆的石洞呈现到陆虞眼前,石洞中满是庞大的骨骸,腐烂成泥的皮毛,密密麻麻堆积到一起,或是惨白如玉,或是乌黑如铁,皆萦绕着淡淡的黑气,跳动着碧色的磷火。 与其说是石窟坑洞,倒更像是一个葬坑,一个夜牛骨骸所形成的葬坑。 陆虞身体一晃,掩藏身形,化作一缕幽光,悄无声息地从坑洞边缘进到了这座石洞中。 石洞内,巫薨和巫七虞并肩向前走着,巫薨提着石棍,暗红色光芒炽盛,横扫而出,将面前的尸骨扫尽。在尸骨堆的最中心处,有一座近十丈庞大,仿若夜牛形的石岩,丝丝缕缕地黑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其中冒出来。周围的夜牛尸骸皆是朝拜一样,头颅朝向那座石岩。 “应该就在这里,打开它。”巫七虞眼睛看着那座石岩,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激颤。 “嘿!” 巫薨大喝,双手擎着石棍悍然劈了下去,暗红色光芒如血刃残阳,划破空气,轰然落到那座石岩上。 嘭! 整座石岩顿时轰然炸开,碎石漫天四散,石块碎成齑粉弥散空中,一块乌黑烁亮、流淌乌光的的似石非石,似骨非骨的“石头”从石岩中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不过拳头大小,大似呈牛头状,倒像是一块玉石,黑气飘绕,凝聚成牛状浮在‘黑石’之上。 “夜牛伏骨!”巫七虞低语,眼露异色,快步向前,双手氤氲出暗黑色光华,然后探手向前抓去,“如此形态的夜牛伏骨,即便是在外界九州也鲜有所闻,怕是存在数万年了,若是能将之炼化……” 唰! 正当巫七虞即将得手时,那块夜牛伏骨突然向下一沉,化作一抹流光,从巫七虞手间逃逸飞走,闪电般向着坑洞洞口外飞去。 “不愧是存在了数万年的夜牛伏骨,竟养出灵性来了,”巫七虞见状,却是不怒反喜,身体腾飞起来,一念之间凝聚出一只符文密布,漆黑如墨的巨大手掌,黑色手掌自夜牛伏骨之上突兀出现,然后猛地向下镇压而去! “嗯?!” 陆虞隐藏在一座骸骨堆后,正要出手,却感觉泥丸宫中离鼎突然震颤一下,无形的波动蔓延出来,似乎是有什么在呼唤离鼎。陆虞对这种异动却并不陌生,之前在儋耳山的‘大洞界’时,遭遇拥有‘巽鼎’的葛天舞也是如此! “那巫七虞也拥有九鼎?难道传闻中聚窟州‘千峒山’底的那尊鼎被她得去了?”陆虞心中震惊异常,却也明白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收敛起激荡心绪,陆虞一瞬不瞬地盯向巫七虞。 “就是现在!” 陆虞见那夜牛伏骨向外逃飞,顿时心中一动,浑身蓦然爆发出滔天的凶煞之气,手握成爪,一只萦绕着血气的巨大猲狙爪自虚空中蓦然出现,然后与巫七虞所拍出的黑色手掌轰然相碰! 轰! 爪掌相碰,顿时爆发出震耳轰鸣,一团刺目光芒自交手处爆炸开来,掀起暗红色的风暴向外肆虐,将周围的骸骨炸成粉碎! 陆虞脚掌猛地一踏,身体腾跃而起,浑身被暗红色煞气所包裹,一手伸出向夜牛伏骨抓去,另一只手血煞之光缭绕,背后猲狙光影浮现,低喝一声,然后一爪向巫七虞猛地拍了下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啊,想不到我巫七虞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巫七虞立时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怒色,背后升起一尊高耸巍然的漆黑模糊光影,一股挥斥八极、如渊如海的浩然威势骤然降临,巫七虞手握成拳,然后猛地向陆虞一拳轰去! “背后摘桃子,我看你是找死!” 巫薨同样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身体迅速膨胀,本就高大的身形更加雄壮,变得足有三丈多高,像是一尊金色的巨人,浑身筋肉虬结耸起,手中暗红色石棍亦是变大,被巫薨双手持在手中,向陆虞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猲狙伏败!” 陆虞低吼一声,眼中染上一层血光,煞气汹涌而出,缠绕在陆虞身上,陆虞浑身气息陡然变得凶戾嗜血起来,一幅尸骨盈野,血流成河,凶兽猲狙立于尸山之上,昂首啸天的光影自陆虞身后浮现,接着陆虞身体猛地一转,手握成爪,血光疯狂凝聚,一只五六丈大小,布满赤红鳞片的爪子自煞气中探出,流淌血气,猛然向巫薨两人覆压而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交手,得手 一颗漆黑如墨,璨如晶玉的拳印自巫七虞拳头上飞出,继而与猲狙爪轰然相撞!不过普通拳头大的拳印却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股蛮野却充满威严的气息自拳印上释放开来,刹那涌满整个山洞,拳印煊赫煌煌,释放盛威,接着那如妖神之手的猲狙爪竟被一击击溃,轰然爆炸成漫天血气! 陆虞闷哼一声,却来不及做出反击,手掌一翻,四十五颗黑白星辰自陆虞手心浮现,璀璨闪耀,融合虚空,连成一幅九宫图,又像是一只玄龟虚影,挡在陆虞身前,将巫薨劈下的石棍挡住! 轰! 一声滚雷般的闷响,整个山洞好像都晃动了一下,陆虞只觉仿佛是有一座大山向自己悍然倾覆压下,阴影盖顶,道道裂纹自九宫图迅速浮现,接着轰然爆碎! “白骨横霜,死人如麻!猲狙坐黄泉!” 陆虞身体后退,脸色一红,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但那血却是凝而不散,蠕动间化成一只血红的狰狞猲狙,冲进漫天煞气中。那猲狙身体刹那间变大,浑身血气升腾,凶戾之气滔天,脚踏无尽骨骸,悬浮在一条河流上,发出低沉的咆哮,一爪拍出,轰向巫七虞! “九歌!司命悲!” 巫七虞向前跨出一步,脚下延伸出一条汩汩黑河,流光闪烁,叠影重重,瞬息间便出现到了陆虞身前,紧接着手掌一旋,一掌拍向陆虞,‘呼呼’劲风声响起,黑光闪耀,如同黑日盛烈燃烧!其背后那道黑影亦是同时出手,一掌拍出,天地变色,整个山洞都暗了下来,黑气笼罩,一股悲愁、哀恸之意霎时间弥漫开来,如同暮日西坠,残叶落根! 轰! 爪掌相碰,一团刺目的焰云自交手处炸开,无形的涟漪向外疯狂漫卷,在整个山洞中肆虐,惊雷般的轰鸣响彻整个山洞!顿时,山洞剧烈摇晃起来,一块块碎石坠下,烟尘四起,将三人淹没! 立身在黄泉之上的猲狙庞大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后退,身上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一声哀鸣,爪子被巫七虞一掌拍碎,然后化作血气散去!陆虞身体一晃,又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刹那变得苍白如纸! 巫七虞低哼一声,身体不禁一顿,显然不是毫无影响。但巫七虞却是毫不迟疑,目光凌厉,灼灼如火,脚踏黑河,如同穿越般瞬间又出现到了陆虞身前,手握成拳,黑光萦绕,背后黑影散发出无穷威严,如天神,如帝皇,恢宏如海,浩然如云! “九歌!东皇叹!” 巫七虞低喝,身形仿佛陡然变得高大起来,一拳击出,流光奔涌,黑光中萦绕金焰,煌煌烨烨,威势赫赫,带着破灭一切的宏大霸烈直向陆虞胸口击去! “九畴虚空,摘星手!” 陆虞面色冷沉,冷漠相对,双眸瞬间变得璀璨如银,浑身包裹在暗红色血煞之气中,遮掩住身形,银白色光雾从陆虞双手上氤氲而出,一只布满秘纹的璀璨银色大手悄然凝聚出来,流淌着银光的‘虚空手’光芒湛湛,四十五颗黑白星辰明灭闪耀,绽放炳焕之光,向巫七虞直迎而上! “咄!” 巫七虞一声叱喝,不闪不避,拳出如山,黑光金焰汹涌而出,拳头仿佛陨星天坠一般,势大力沉,无可抵御,强势而霸道地轰在那银白色大手之上! 嘭! 虚空手被巫七虞一拳轰爆,如同烟花般炸开,黑光金焰翻涌奔腾,掀起席卷整片山洞的风暴,将银色流光吞没!但那四十五颗黑白星辰却像是烙印在了虚空之中,勾连大势,闪耀万千,丝毫不受其侵损。 “洛水,参同,四十五道!” 陆虞身体飞退,见那‘虚空手’被破却是毫不意外,双手环抱,银光闪亮,一条灿烂银河出现到陆虞身前,数不尽的星辰闪耀浮沉,星光明耀四方。虚空中的四十五颗黑白星辰仿佛受到召唤,瞬间坠落下来,没入星河中,光纹层层叠叠的浮现,似是形成了一张大网,向巫七虞覆盖而去! “冯虚无迹,御风穿空。” 陆虞低吟,双眸光华大盛,银芒璀璨,虚空宝术施展而出,身体一晃,银白色的光点如流沙一般绕身流淌,前方虚空扭曲,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陆虞一步跨出,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在我巫七虞面前,你还想逃?” 巫七虞见陆虞失去踪影,却是丝毫不急,冷笑一声,头顶浮现出一口玄黄色大钟,古迹斑驳,古奥威严,带着岁月的气息,萦绕着淡淡地混沌雾霭,伴着光阴碎片,沉浮在虚空之中,绽耀出浩然的黄色光芒。 当! 玄黄色大钟轻轻一震,如黄钟大吕,震聋发聩,直击人心!一圈玄黄色涟漪霎时扩散开来,将这里覆盖,整个山洞中时间好像瞬间停止了一般,如水结冰般凝滞,那些乱石,破碎的骸骨,就这般诡异的悬浮在空中,一切都静止了! “巫薨!” 巫七虞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口鼻中流出血来,瞋目大喝。 “早便等着呢!” 巫薨大笑,竟不受其影响,手中暗红色石棍光芒大盛,其中仿佛有一条天龙夭矫蜿蜒,隐约有高昂的龙吟响起,巫薨气势陡然升腾起来,如山如岳,威势逼人,浑身皮肤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一道虚影将其笼罩,仿佛一尊佛陀盘坐,镇压一切! “灵山观金灯,大愚遏苍黄!” 巫薨大喝一声,手中擎着暗红色石棍向陆虞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刺耳的破风声回荡在整个山洞,暗红色光芒绽开,石棍好像是变成了一座山,佛陀盘坐山顶,萦绕华光,脑后生金环,合目念咒,欲要将陆虞镇压! 陆虞面色沉凝,定定的盯着巫薨,自知若是躲不过这一击,即便是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可若是抵挡了下来,便是他脱身的最好时机。 “今古如飞练,虚空破界色!” 陆虞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身上猛然爆发出银色的光焰,焮天铄地,升腾翻卷,间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焰光,将周身虚空灼烧的扭曲起来。陆虞身体猛地一震,挣脱束缚,双手相合,如流沙飞雪般的银白色光辉自其手掌间弥漫而开,紧接着双手结咒,两只手一上一下在虚空中划过。 顿时,虚空扭曲震颤,好像破碎了一般,一道漆黑的裂缝从面前虚空中缓缓浮现,深邃幽暗,望之生寒! 陆虞浑身几乎被血染红,身体像是大病一场般干瘪枯瘦下去,气息萎靡,失去神采。 那道虚空裂缝如同一片深渊,又像是一只巨兽的狰狞大嘴,将落下的暗红色石棍吞没,无尽波涛在其中汹涌,一圈又一圈的气浪向外疯狂的冲击着,隆隆作响,席卷着周围一切。 佛陀虚影剧烈的晃动闪烁着,紧接着‘嘭’地一声爆碎成漫天光雨! “巫七虞,日后自会相见,到时必要再请教一番!” 陆虞嘶哑着笑道,手中发出劲气,猛地将‘夜牛伏骨’震碎,然后手臂一挥,将几块碎片甩向各处,浑身银焰如水流淌,又泛着淡淡的血光,脚步踏出,流光奔涌,身体一晃之间消失了踪影,凭空消失不见。 “小姐,你知道那人的身份吗,我看不透他。”巫薨提着石棍走到巫七虞身侧,看着陆虞消失的地方,面露惊异之色,低声问道。“而且我感觉,他在刻意隐藏身份。” “修习有猲狙宝术,且掌握虚空之力,”巫七虞袖袍一挥,将四处飞散的夜牛伏骨碎片摄入手中,“而且我能感受到,他境界是在太一境大成,而且实力有所隐瞒。拥有如此实力,我竟没有听说过,有意思。” 巫七虞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手中的夜牛伏骨碎片,“而且这夜牛伏骨他只收了不过十之三四,显然是不想与我们结怨,有示好之意,而且也说明他确实需要这夜牛伏骨修炼,这又不像那些人的性格,莫非……” “小姐,你是说他隐藏了实力?”巫薨忍不住问道。 “不错,若是他全力施为,怕是你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你还要高他一个小境界,”巫七虞负手淡笑,看向陆虞消失的方向,双眼深邃不可测,像是穿透空间,望到了陆虞的身影。“我最后没有出手,放他逃走,也算是一种回应,如此人物,背后必有异常之处。” “而且我泥丸宫中的‘艮鼎’竟然发出异动,似乎有莫名感应。”巫七虞心中暗语。“看来那神秘修士也掌握有九鼎之一……” “这些夜牛伏骨,足够你将‘大威德明王身’修炼成功,抓紧时间闭关,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明白!”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炼身,破境 “好一个巫七虞,不愧是传说中巫族之人,如此实力,难以想象。”陆虞身周光芒逐渐散去,显露出身来,忍不住又咳嗽几声,面容苍白,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幸好得到了‘夜牛伏骨’,也没有得罪死她,要不然这次就真的亏大了。”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也拥有九鼎,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尊?”陆虞暗暗思忖。如今就他所知,拥有九鼎的修士便有他,葛天氏的葛天舞,尊卢氏的鱼玄机,小道士公羊真和今日遇到的巫七虞。其中小道士公羊真手中的震鼎乃是‘夔祖’所赐予。 “小道士流淌有远古‘大庭氏’的血脉,掌握‘震鼎’,却是不知道巫七虞是哪一氏族的?” 陆虞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寻了处隐秘的角落盘坐下来,恢复着身上的伤势。 “如今夜牛伏骨到手,炼体所需的灵物宝药终于算是收集齐全了,既然如此,‘性命养身术’的修炼也该开始了……” …… 一座直插云天的万丈山峰耸立在大地之上,周遭万仞千峰,绵亘蜿蜒,一条不知尽头的长河如一群野马奔腾在山林之间。山峰青松翠柏扎根其上,嶙峋怪石踞立其间,更有飞瀑如银河喧豗坠落,似从天上滚滚而来。 山峰上人迹罕至,少有生灵出没,颇显幽远。百丈高处,瀑布之后,隐藏有一座有些破败的洞府。洞府之中,陆虞赤裸着上半身静静盘坐,隐约还能看到身上狰狞扭曲的伤疤。 离鼎悬浮在陆虞身前,化作丈高大小。离鼎通体青绿,却又泛着金光,带着斑驳的锈迹,三足两耳,庄严十方,鼎身上铭刻的花纹绽放光彩,通彻天地,引动‘源’气,两只‘夔龙’鼎耳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鳞片翕动,发出低沉的吟啸声。 离鼎中‘绛津金髓’缓缓流动着,金光灿烂,赤霞滔滔,如同岩浆般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六翅金蚕、八足蚖、炙龙蝎、地行白蜈,石蝉草、青天葵、飞龙掌血、薤白等宝药、灵虫在绛津金髓中沉浮,药香四溢,流光溢彩,驳杂的气息互相纠缠,在鼎内不安的鼓荡着…… “紫麇护气,昆流素莲护灵,夜牛伏骨护身……” 一朵巴掌大的淡青色莲花被氤氲的气雾笼罩着,十二片花瓣如玉石晶莹剔透,弥散着浓郁的生机悬浮在陆虞的头顶,一条紫色的麇状气流如龙蛇缠绕在陆虞身上,莽荒般的气息绽放,释放出‘精灵’般的气机,将陆虞包裹…… 陆虞眼神凝重,气血如泵浆在体内翻涌着。陆虞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脱下,然后迈步进入到离鼎之中。散发着恐怖温度的绛津金髓顿时将陆虞淹没,只余下头颅还露在外面。陆虞身体猛地一颤,锥心的痛苦潮水一样蜂拥而来,将陆虞淹没,陆虞只觉身上血肉都被融化,骨骸都扭曲起来…… 一只只灵虫爬附到陆虞身上,将蝎尾、利爪、尖牙刺入陆虞身体之中,啃噬,撕咬着陆虞的血肉,陆虞双目充血,面庞狰狞,牙齿几乎都被咬碎,颤抖着身体将双手合上,夜牛伏骨萦绕着黑色气流被陆虞合在手间…… 丝丝缕缕地黑色雾气,紫色气流,青色光雨等没入陆虞的身体之中,沛然的力量在陆虞的体内汇聚,在陆虞的四肢百骸中穿梭,席卷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百精入体,与命合气,咀嚼英华,呼吸景象,流于五脏四肢,通于九窍百脉,如山之纳云,如地之受泽……” 句句经文在陆虞的心头浮现,引导着他运转涌入体内的药力,洗涤着肉壳的每一处血肉,熬炼着身体的每一寸肌体…… 陆虞紧咬牙关,双目紧闭,隐约有‘咔嚓’的骨裂声从陆虞体内传出,血液如大江大河在陆虞身体中‘汩汩’流动,五脏六腑在蠕动蜕变,漆黑的血液,暗灰的骨屑从毛孔中溢出,接着便被绛津金髓烧融湮灭…… …… 嗤!嗤! 扭曲的焰光在陆虞的身周升腾,离鼎中流淌的绛津金髓已经被消耗殆尽,无数珍贵的灵草、灵虫也是精气尽失,化作齑粉。陆虞盘坐悬浮在离鼎之中,肌体晶莹流溢着微光,血气充盈仿佛要化成火焰燃烧,无形的威势从身体中迸发出来,席卷向四周的一切! 陆虞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精光如闪电射出,气势如山洪爆发,轰然释放开来! “好强大的力量!” 陆虞握了握手掌,露出几分惊色。 “单论肉身,即便是比不过巫七虞这等人物,但也不会弱上太多,”陆虞猛然挥出一拳,一股劲风陡现,甚至有刺耳的音爆响起,整座洞府好像都在摇晃。“如今再与巫七虞身边的那个大汉交手,只是肉身力量,怕就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 “将修为稳固一下,顺便试一试能不能突破到太一境圆满……” “苍梧之野,我也该回来了……” …… 此时此刻,苍梧之野中,上万位在外界称雄的天骄奇才皆向着苍梧之野的深处进发,鏖战、厮杀,发生在这片世界的每一处,鲜血、死亡,盛放如凄美地彼岸花朵! 嗽月澄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地盯向前方,双目璀璨不敢直视,身后嗽月神兽的光影释放出盛烈的金芒,凶煞之气聚成血云笼罩在头顶上空! 在其对面,一个骑跨肋生双翼的白虎,全身包裹在黑色盔甲中的魁巍男子正满眼杀意,刀指嗽月澄,战意冲霄,杀气凌然! “嗽月澄,将‘太虚镮’交出来!” “臧伯通,趁我重伤,敢算计我,好得很!” 嗽月澄直视着‘臧伯通’,嘴角掀起一抹冷冽笑意,“可惜,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吼!” 嗽月澄猛地冲起,一团金光自手间凝现,煌煌烨烨,煊赫璀璨,一只巨大的金色兽爪从天而降,势压八极,悍然向臧伯通镇压下去! …… 青山麓,潺水旁,老树下。 小道士公羊真盘坐在一块青岩上,‘夫诸’和‘颛和’静静地站立在背后,一身大红色武袍,面容妩媚的‘赫连常曦’倚树而立,眉心一缕神焰轻轻跳动着。 一座棋盘凭空悬浮,小道士腰身挺拔,手持一枚白色棋子,看着面前的棋局,眉头绞起,其双瞳中雷电闪耀,风云汇聚,仿佛下一刻便是石破天惊,天翻地覆! 棋盘另一侧,一个面容素净清雅,慈和恺恻,身着洁白佛袍的少女跏趺而坐,乘一片莲花,明净无垢,脑后生佛环,一手持着一枝杨柳,另一手持黑子,目光同样看向棋盘。 啪! 白子落下,棋盘阵势陡然一变,仿佛一张遮天蔽日的密网刹那被撕裂,晴空顿现,霹雳骤响,恍惚间好像有一条雷龙昂首嘶吼,威压四方! “一叶,你输了。” 小道士舒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佛袍少女。 “我输了。”‘一叶’放下手中的黑子。 “现在可以说了。” “和天外天有关……” …… “实力有所精进,但仍未突破,就差一个契机!时不我与,不能再等待了,只能采取最激进的办法!”陆虞双目蓦地睁开,射出两道冷电,映出一片光亮!口鼻间喷出一缕白气,震荡虚空,声若龙吟! 陆虞豁然起身,浑身筋骨一震,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继而抬目向前看去,双眸璀璨如银,仿佛透过山壁,望到了遥远处的征战场! “只能以战养身,以力破关,强势打进去!” 陆虞走出洞府,凝视向东方,那里是去往苍梧之野最中心的方向。埋葬了无数秘密,蕴藏了无穷造化,更有不知多少往代的天骄、奇才、天纵人物将生命永远留在了这片苍莽后土中。 “该走了。” 陆虞静立许久,终于收回目光,施展出神通,迅速消失在了这片古林中。 接下来,便要开启九死一生的破境之路。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修鱼赢 乌云盖顶,彤云密布,天色昏沉,黑压压一片,压抑而沉闷。一道道刺目璀璨的雷霆穿梭在翻涌的黑云中,延绵千万里不绝,发出震天的咆哮,仿佛整个天都要倾覆下来!骤风席卷,横冲直撞,乱叶飞舞,刮起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呼啸声,让人不由得瘆懔!一派末日到来之景。 黑云翻墨,骤雨将至。 “将虚空宝术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陆虞对面,一个身披暗金色甲胄的金发少年昂然站立。那少年身长九尺,剑眉星目,乱发飞舞,气势如洪,手持一杆璀璨锃亮的雪白大戟,戟刃清亮如镜,流淌寒光,戟身盘绕螭龙纹,仿佛覆有一层鳞片,似在游动,如同活灵! 金发少年单手持戟,直指高天,鹰撮霆击,霸气外露! “修鱼赢,你想夺我宝术?”陆虞紧盯向金发少年,缓缓开口道。 修鱼赢,正是那金发少年的名字。来自一个自古长存的古老世家,传承悠远,深不可测,与多个家族、宗派、道统等皆有联系,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揣测。而修鱼赢乃是其家族中主脉修鱼氏一脉的嫡系传人。 “是又如何?”金发少年修鱼赢面露森冷,“打你主意的,可不止我一个,你已是将死之人,既然如此,不若成全我!” “我们应该见过,在苍梧之野的献台之战,我看到过你的身影。”有人对自己出手,觊觎欲夺取虚空宝术,陆虞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生遭遇。 “不错,我们确实打过照面,当时我便在另一座献台上。”金发少年修鱼赢冷冷一笑,“对于你那虚空宝术,我势在必得,若是你乖乖交出来,说不得还能保有一条残命!” “保有残命吗?”陆虞低语,接着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中飞出两束灿光,仿若两口天剑,铮铮作响!“可惜,我不想留你命!既然想对我出手,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今日,你将亡于此!” “狂妄!执迷不悟,自寻死路!今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修鱼赢手提一丈三长的雪亮螭龙纹大戟,大喝一声,仿佛擎着一座大山,戟刃灿艳耀目,寒光冽冽,劈头盖脸地向陆虞力劈而去! “正好借你这块磨刀石,助我破进圆满境界!伏诛!” 陆虞手持望之剑,丝毫不让,向前掠去!剑身清亮而凛冽,仿佛流淌着如水的光,剑气弥漫,发出‘哧哧’地刺空声,向外弥散,苍茫茫一片,漫卷向修鱼赢! 铮! 一剑一戟刹那间相碰,顿时一声贯破行云,穷彻霄汉地金铁交鸣之音骤然迸发!震荡空间,化作实质般的璀璨音波,嗡鸣震耳,向上席卷! 唰! 修鱼赢身形一晃,手中大戟一翻,两手抡起,向陆虞悍然劈下,戟刃爆发出一团灿亮的白光,像是裹挟着一轮灿烂炳焕地小太阳,狠狠地向陆虞轰去! “嘿!” 陆虞沉喝,双眉竖起,手中剑两手持着,覆上一层湛湛的银白色辉光,发出震震如龙吟的剑鸣!浑身筋肉耸动,猛然上撩!同时身体下沉,向上格挡! 哧! 螭龙纹大戟顺着剑刃向前滑去,带起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尖鸣!滔天的气浪掀起,向外疯狂的席卷,绞灭着四周的一切! 陆虞身体后折,一脚踢向修鱼赢,身体几乎悬空了起来!接着身形猛地一转,立起身来,手持望之剑,向前猛冲,剑气汹涌而出,向外喷薄,滔滔一片,像是一口口的数之不尽的透明剑刃,挤满半边天空,覆天盖地的涌向修鱼赢! “破!” 修鱼赢大喝,大戟一震,不退反进,向前攻伐,一往无前!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金戈铁马般的铁血与锋芒,以横扫千军之势向陆虞横扫而出! 修鱼赢背后浮现一片模糊光影,无数身披黑甲,下跨烈马,手中持着长枪大戟,铁干铜戈的战士在其中显现,器甲染血,人吼马嘶,铁蹄铮铮,西风烈烈,喊杀声震天!身上皆萦绕着血气和煞气,惨烈之极,又震撼之极,映入眼中,仿佛看到了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骇人景象! 轰! 剑戟相拼,一团刺目焰光豁然爆开,仿佛交手处突兀降临了一颗太阳,照彻整片荒原,轰隆隆声如雷蔓延,震动四方,凌厉的剑气与戟光汹涌席卷,犁地三尺,几乎将整片地翻了过来! 唰! 陆虞脚尖搽地,向后倒退了几十丈才将身形稳定下来,只觉胸口一阵憋闷,赫然已受了震伤,双手虎口处也已是鲜血淋漓,皮肉被撕裂开! “好一杆大戟,好一式戟法!不愧是修鱼赢!” 陆虞大笑一声,浑然不在意身上伤势,气势腾腾,眼神火热,甚至有些癫狂的再次向修鱼赢冲去,手中利剑铮铮而鸣,剑吼西风! 这正是陆虞想要的结果!没有重压,何来动力,若没有生死间的威胁与压迫,又何以激发陆虞的潜力,让他打破关隘,强势突破?! “接我一式,古剑八法!禅关砉然破,剑虹切秋霜。” 陆虞手提长剑,暴喝一声,如同赴死一般向前劈杀,带着一股决然之势,一往无前,誓死不归!一道璀璨如大日,似匹练般的剑气光虹自剑上飞出,足有十几丈,白茫茫一片,灿亮耀眼,携着‘一剑屠尽百万里’之势向修鱼赢劈斩而下! “来的好!” 修鱼赢长笑,颇显豪迈。继而手提大戟迎面而上,金发飞扬,甲胄辉煌,浑身笼罩在一团灿烂的金光中,像是身后悬着一颗太阳,天神一般威武! “看我一戟破你!抟风摇八极,霜戟耀朝光!” 修鱼赢大戟抡起,寒光烈烈,骤风呼啸,席卷八方,戟刃流动着让人心悸的如霜白光,天地骤然一片萧索,只余下那一戟向前轰去! 轰! 两人皆是发出闷哼,向后急退,剑气光虹被修鱼赢一戟斩碎,化作漫天光雨,纷纷扬扬的弥散,将两人笼罩,却像是下起了一场‘剑雨’,凌厉之气向身体中疯狂涌窜着! 陆虞豁然抬头,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动若奔雷向前奔掠,手中剑擎起,氤氲上一层银白色流光,如同闪电般环绕跳跃着,继而猛然腾跃而起,向着修鱼赢脖颈狠狠斜斩而下! “敢尔!” “黄天漫萧肃,横戟照苍茫!” 修鱼赢大吼,声如雷震,横戟而出,戟尖流动幽芒,寒光如霜月,凌冽摄人,苍茫茫一片雪白,大戟如龙,咆哮着向陆虞心口处贯刺而去! 哧! 陆虞身形一晃,如同魅影,躲过这致命一击,戟尖擦着陆虞的胸膛向后击去,将陆虞胸前撕开大片皮肉,鲜血迸溅,但是此时,望之剑已然携着烈烈剑光陡然劈落! “开!” 修鱼赢剑眉倒竖,瞋目大喝,另一只手捏拳印,金光璀璨,耀目神华明灭,一枚枚灿烂夺目的鳞片在其手上浮现,盘缠着一条金黄色龙气,龙吟震震,举拳向望之剑悍然轰击而去! 正是修鱼氏一脉的‘鱼龙漫衍拳’印法! 轰! 一拳如同陨星直坠,挟着尾焰,带起刺耳音爆,滔滔光辉漫天,蓦然爆发开来,焰光顿时焮天铄地的升腾而起,炽烈如阳,笼罩天地,漫天席卷,焚烧向四野! 陆虞身形飞退,瞳孔骤缩,露出一抹惊色!却是没有想到修鱼赢的肉身竟如此强横,坚若金铁,竟敢与望之剑硬碰,明明为人族,但肉壳却足以与那些神兽、异种或者蛮士大巫相媲美! “不对,也许并不是他肉身的真实力量,而是那拳印的威力!”陆虞回想起那仿佛‘真龙拳’的黄金拳印,如大星奔落,煌煌不可御,不由的暗道。 “不愧是修鱼氏一脉的嫡系传人,实力怕是较诸浑洪等人物还要强上许多!我实力不及他,差了一大截,但这正是我想要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虞心念电转,瞬间收起心绪,再次向前攻伐!浑身气势陡然一变,眼底泛起赤色,白发乱舞,手掌上附上一层仿佛染血般的暗红色鳞片,散发着摄人的血煞之气,更有惊人的杀气和戾气铺天盖地汹涌而出! 正是猲狙宝术!他要以弱攻强,借机锤炼拳法,同时用以磨砺自身,强势破进圆满境! 一头猲狙自陆虞身后浮现,身形庞大如山岭,双瞳幽幽如两轮血月,鳞片森森闪耀血光,齿牙如刀寒冽,立于尸山血海之中,凶煞之气滔天汹涌,化作一片暗红色的煞云悬浮在天穹! “吃我一拳!” 陆虞大吼,如同凶兽出闸,血气绕身,气血如狼烟般滚滚而上,直上云霄,气势煊赫,又带着挥斥八极之势,举拳向修鱼赢狠狠轰去! “班门弄斧!” 修鱼赢冷笑,其背后亦是显现一道光影,乃是一条鱼龙,身长九丈九,鳞甲煌煌,散发着明灿的金光,趾爪探出,踏着绛云紫气,头顶无角,两肋生有一对巨大的翅翼,遮天蔽日,绽放霞光万道,鼓动声如风雷,神圣而威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破境 “鱼龙飞沉日月!” 修鱼赢踏步迈近,浑身绽放出盛烈霸道的金芒,焮天铄地的焰光腾腾燃烧,背后鱼龙夭矫嘶吼,手上绽耀出恢宏地夺目金光,灿金色的鳞片铿锵作响,亦是举起拳头,挟着裂山开海之威势,悍然向陆虞轰砸而去! 嘭! 两拳相击,如同闷雷轰落,刺目光芒从拳间爆开,沛然磅礴的力量如海上翻涌的浪潮向两人冲击而去,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身体一顿,陆虞双目冷漠,望之剑在另一手中一翻,高亢的剑鸣陡然响起,陆虞手臂一震,长剑上撩,明亮的剑光携着森然杀意向修鱼赢格杀而去! 咔! 修鱼赢瞳孔骤然一缩,身体仿佛一条鱼一般猛地向后一折,脚尖点地,险而又险地将这一杀剑避过去,但凌厉的剑光仍是在其身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伤痕,血珠串串飞落! “找死!” 修鱼赢身体以腿为轴猛地一转,浑身气息蓦然爆发,手中大戟抡起,‘呼呼’地恶风声中,戟刃如一弯残月,雪光湛湛,凄厉而阴冷,如一道冷电蓦然闪过,向陆虞胸膛横斩而至! “阴阳浑融,龙虎同归,开!” 陆虞一声大吼,一手握拳,黑白阴阳之气汹涌而出,缠绕到陆虞拳头之上,龙虎光影隐隐从陆虞身周显化,震慑寰宇地龙吟虎啸震散流云,无穷地力量在陆虞身体中奔腾,陆虞猛地踏地,浑身杀意几欲喷薄而出,一拳轰向袭来地螭龙纹大戟! 蹬!蹬!蹬! 修鱼赢大戟被悍然格挡回去,身体后退出十几丈远,踏出一个个深深地脚印,手中螭龙纹大戟‘嗡嗡’颤动,震地修鱼赢虎口撕裂,鲜血淋漓! 陆虞身体一震,手臂传出‘咔嚓’地骨裂声,猛地向后飞退去,手背血肉模糊,滚烫鲜血淌落,如晶莹玉石地白骨露出!但陆虞却像是浑然不觉,眼中血光如要滴落,杀气腾腾,煞气凝成暗红色阴云密布在陆虞上空! “杀!” 陆虞嘶吼咆哮,血气绕身,杀气盈野,如同疯魔了一般,弃剑而不用,闪电般来到修鱼赢身前,两只手掌上覆着赤红色鳞片,利爪探出,狠狠地抓向修鱼赢,仿佛要讲其撕扯成碎片! 当! 修鱼赢大戟抡起,猛然横扫而出,寒光耀耀,势若开山,将陆虞的‘猲狙爪’抵挡下来! “血气蚀目,我看你早已入魔!人不人,鬼不鬼,取你性命,为你解脱!” “斩!” 修鱼赢长啸,眸光炽烈,声如龙吟,震荡长空,金黄色龙气盘缠在身,一股宏大浩然,如渊如海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压下来,鱼龙光影双翼展开,如遮天之云,手中大戟灿然煌煌,盛光滔滔,金戈杀伐之气直冲霄汉! 哧! 大戟划破长空,猛然劈斩而下! “以我之力,展阴阳,破桎梏!” “叱!” 陆虞暴喝,如霹雳震响,身形冲起,举拳轰出,双拳上丝丝缕缕地阴阳之光缠绕,又有黑龙白虎伴身,冥冥中一股天地大势降临在身,精血澄凝,阴阳相激,气海如潮,仿佛携天地之力,与修鱼赢大戟碰撞到一起! 锵! 一声震耳裂空的嗡鸣! 炽烈耀目的光华自碰撞处绽开,映亮周边几百丈方圆,周围的草木乱石皆被混乱肆虐的冲击绞碎! 陆虞身体猛地一震,喷出一口血来,身体‘嘭’地倒飞出去,双臂骨骼一阵噼啪作响,一道道可怖的裂痕在臂膀上绽开,殷红的鲜血如雨淌落,两条手臂仿佛都被废掉! 当! 修鱼赢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面色霎时苍白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退出数十丈才以大戟插地强行稳住身体! “二气争竞,龙虎演象!” 陆虞瞋目大喝,浑身浴血,杀气凌然,满头乱发飞舞,脚踏‘缩地成寸’,霎时间来到修鱼赢身前,对于身上的伤势浑然不顾,两拳擎起,一手乌光烁烁,黑气萦绕,一手炽白炳焕,白气氤氲,黑龙白虎光影在背后浮现,演绎阴阳二气图,夭矫刚猛,吼啸震天! 紧接着双手握气,向修鱼赢袭杀而去! “受死!” 修鱼赢手中大戟一震,心中怒焰升腾,眼中杀意滔天,双手握戟柄,一层湛湛刺目地白色光芒覆在其上,凌厉之气汹涌,带起刺耳尖啸,接着戟出如龙,向陆虞贯穿而去! “给我开!” 陆虞身形一晃,鬼魅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戟身从陆虞肋下穿过,陆虞双手探出,如山坠击,阴阳之气澎湃,猛地拍在了修鱼赢握戟的手上! 咔! 清晰地骨裂声响起,修鱼赢吃痛,大吼一声,一脚踢向陆虞的胸膛!陆虞双肘格挡,同时手掌蓦然向大戟按压而下! 当! 螭龙纹大戟从修鱼赢手中坠落,陆虞身体倒退,脸上涌上一抹潮红,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再来!” 机会稍纵即逝,陆虞自然不会放过。陆虞浑身气息鼓荡,衣袍猎猎,如同疯魔了一般,双手握拳印,拳光盛烈,欺身向前,再次向修鱼赢搏杀而去! “即便是近身肉搏,我也一样能杀你!” 修鱼赢自然看得出,陆虞如此疯狂地对他出手就是为了能够与他以肉身相战,但对于肉身之力,近战搏杀,他同样自负不弱于任何人。 苍茫一声天外起,怒涛卷雪战鱼龙! “鱼龙搏杀术!” 修鱼赢大吼一声,声如龙吟,直入高天,其背后鱼龙双翼猛地一振,卷起漫天狂风,只见那鱼龙巨嘴张开,口中喷薄雷屑火光,继而猛地吐出一口电光缭绕的金色雷炎,那金色雷炎附着在修鱼赢身上,化作一副灿金色的鳞甲甲胄,将修鱼赢全身包裹,双手化成爪状,五指如刀,双目如烈日灼灼,霸道、凶戾之气释放出来! “杀!” 修鱼赢身体一耸,动若奔雷,一手握爪,一掌捏拳,直向陆虞攻杀过去! 嘭! 两人拳掌相接,低沉地闷声响起,一圈圈涟漪从两人手间荡开,向四方冲击席卷,卷起漫天的烟尘!两人身体倒退,接着又迅速向前冲杀,不过几个呼吸,两人便对轰了上百次! 鲜血如雨般迸溅,低沉地让人心悸的碰撞声不断响起,两人皆是杀意弥天,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 天色愈发昏暗,如同要倾覆下来,黑云翻卷,怒风狂嚎,压抑而窒息,雷霆如龙般在云层中穿梭、嘶吼,横贯长空,蜿蜒翻腾! 轰! 一声震天撼地的惊雷轰然响起,穷彻天宇,映亮周边百里地!大雨倾盆而下,如石珠坠落,如瀑布般向下泼洒,整片天地好像都被大雨充塞,化作一片汪洋! 陆虞身体破布一样倒飞出去,衣袍破碎,浑身被血染红,但紧接着就又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面色惨白仿若一具尸体! “敢伤我至此,今日便是全尸也留你不得!” “杀!” 修鱼赢冲杀而来,拳出如大日,面容显得有些狰狞,身上鳞甲破碎,金光黯淡,身上一道道伤口中还不断地有鲜血溢出。 “破!” 陆虞豁然睁开眼睛,眸子中神光粲然,射出两道光束,浑身气息鼓荡起来,如沸水般翻涌,接着猛然如火山般爆发,气血升腾,势盛煊赫,如一座洪炉燃烧! “终于破境了!太一境圆满,修鱼赢,这还要多谢你!” 陆虞猛地弹身而起,身体一震,浑身骨骼爆豆一般噼啪作响,威势赫然,气血如龙蛇盘绕在身! “所以,为了感谢你,你可以去死了!” 陆虞长喝一声,举拳轰出,滚滚黑气如狼烟席卷而上,强势至极;另一手蒙上氤氲的白气,湛然一片,却又显出几分阴柔。陆虞如同驾驭电光,一掌一拳皆是携着镇压四方之势,流光瞬息间轰击到鱼修赢的身上! “鱼鳞保身箓!” 修鱼赢瞳孔骤缩,心中一阵悚然,却是来不来还手,只得双臂架起抵挡在前,同时一枚巴掌大的鱼鳞状金色符箓从修鱼赢心脏处浮现,绽放出一层璀璨的金色护罩,像是一口大钟,将修鱼赢倒扣在里面,其上还有鱼鳞纹络若隐若现。 轰! 拳掌倏忽而至,轰击在‘鱼鳞保身箓’上,如钟吟般的轰鸣声突兀而起,穿云裂石,仿佛暴雨都在这一刻停滞,一团刺目金光迸发而开,一道道裂痕在护身罩上蔓延。 “我看你这保命‘符箓’能救你到几时!” 陆虞见一击无果,眼中厉色更甚,旋即手捏拳印,血气如井喷般爆发,再次一拳接一拳地向修鱼赢轰杀过去,不给他分毫喘息之机。 “龙行绛气,天语相闻,龙王身!” 昂! 一条鳞甲煌煌,头生晶莹双角的五爪金龙蓦然自修鱼赢身体中奔出,身长三丈,目若赤火,脚踏赤云,身缠紫气,长吟一声,向陆虞当头扑去! “戟来!” 修鱼赢咆哮,双眸血红,手爪探出,螭龙盘纹大戟嗡鸣,像是有灵性一般‘唰’地飞到修鱼赢手中。修鱼赢手持大戟,紧跟在‘金龙’之后,持戟向陆虞力劈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修鱼赢,得龙王身 “强弩之末罢了,看我取你性命!” 陆虞双手一翻,两手捏拳印,如龙似虎,龙虎光影在身周散发滔天威势,同时一口大鼎从陆虞体内飞出,青光绽耀,势压八极,盖掩五方。 鼎中乾坤纳日月,山河万象镇九州! “镇!” 陆虞飞身而起,与金龙搏杀到一起,离鼎神光湛然,一道道纹路散发古奥气机,周边环绕着山河原海之景,从天而降,如同一座山岳,向修鱼赢当头镇压下来! 两人再次激烈地交手起来,出手间不留丝毫余地,因为两人皆知,此战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鱼龙杀!” 修鱼赢嘶吼,背后长出一对翅翼,全身包括脸庞皆是被鳞片覆满,便是手脚也化成了爪状,几乎没有了人形,凶煞暴戾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出,状若疯魔地向陆虞扑杀过来! 陆虞眼神一凝,明白修鱼赢这是拼命了,但他已趁势突破到了太一境圆满,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如他一般不顾安危,不择手段地出手。 “无方无所,非气非形。皆化太虚。” “你身受重创,实力不存十之三四,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陆虞手捏印诀,身形变得飘渺模糊,隐隐约约,仿佛遁入了虚空中,如一缕清烟四处躲闪。一抹抹流光从陆虞掌心汇聚出来,如针如线,在滂沱暴雨中隐没,游离,接着无声地向修鱼赢袭杀而去。 “你便是拥有虚空宝术又如何,陆虞,我修鱼赢今日必杀你!普天漫衍,临照一域,皆入我鱼龙身!” 修鱼赢身体扭曲起来,那条金龙身体猛地扑下,没入其体内。修鱼赢口中发出高昂地龙吟,整个人都变化成了一条鱼龙,一方金色的领域从‘鱼龙’身上蔓延而开,笼罩身周百丈! “杀!杀!杀!” 修鱼赢仰天嘶啸,杀意滔天!无形的杀伐之力在整片‘鱼龙领域’中凝聚、绞杀着存在的一切! “好一个鱼龙领域,我便与你斗上一斗!虚空神国,恒河沙数,万法皆在心!” “虚空湮灭!” 虚空神国在其身后凝聚,渺茫高远,不知所在,不可捉摸。陆虞双臂环作一道圆,无穷无尽的银白色光点在其双臂间凝聚出来,如同一粒粒的流沙,像是从虚空中流溢而出,将这片区域覆盖。 两方领域交织到一起,一股股混乱而强横地力量在其中碰撞、纠缠、肆虐,整片地域天翻地覆,变得混乱无比。 “想逃?” 陆虞突然冷笑一声,眼中杀意一闪,看出了修鱼赢的意图。此刻的修鱼赢自知不再是陆虞对手,貌似疯狂,要与陆虞拼命,但却实为搅起混乱,想要趁机逃走。 “修鱼赢,今日你在劫难逃!” “黄风漫萧索,十万横剑与天参!” 陆虞骤然出手,手中望之剑横起,剑气纵横,凌厉四射,剑光茫茫一片,整片雨幕都被掀开,挟着凛然杀机劈头盖脸斩落在修鱼赢身上。 “陆虞!今日你非要赶尽杀绝?!”修鱼赢浑身染血,遍体伤口深可见骨,在骤雨中凄厉嘶吼。 “自作自受!今日你必死无疑!” “那你也去死!” 修鱼赢大吼,背后残破地双翼猛地一振,灿金色光芒盛烈无比,焰光滔天,杀气井喷般潮涌,如同一颗赤金色的太阳坠落,铺天盖地向陆虞轰击过去! “垂死挣扎罢了!” 陆虞身形飞退,手中捏印诀。此刻陆虞的面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愈发璀璨,仿佛两颗焚烧地太阳。虚空扭曲,光华流淌,无形的脉络在陆虞身前汇聚,层层交织,抵挡在修鱼赢身前,化解着一道道疯狂地冲击! “死!” 陆虞突然提剑飞起,手中剑绽放炽白的剑光,昏暗的天空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映亮,陆虞一剑劈出,如闪电般立斩而下,剑光从修鱼赢脖颈前一闪而过。 嘭! 修鱼赢的尸体坠落下去,重新化作人形,落进泥水中,尸首分离,滚热的鲜血从颈脉中喷溅出来,迅速染红周边区域。头颅滚落到陆虞身前,双眼还圆睁着,眼中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杀意和不甘。 “弱肉强食,你若不死,此刻躺在泥里的便是我。” 陆虞面色淡漠地看着修鱼赢,突然咳嗽起来,口中溢出丝丝鲜血。 “任你生前万众瞩目,辉煌强势,死了不过一堆烂泥。” 陆虞手中剑一旋,道道剑气飞出,在身前挖出一口泥坑,接着将修鱼赢的尸体扫落进去,覆上一层泥土。便是那柄螭龙盘纹大戟,陆虞也没有取走,而是插在了修鱼赢的坟堆之前。 骤雨仍然在下,如银河倒泻,茫茫然一片,不见停歇的势头,且仿佛越下越大了。不过片刻,这座坟丘便被积雨所淹没,只留那柄大戟孤零耸立,渐渐看不见。 层层雨幕中,陆虞早已远去。 …… 石洞中,陆虞默默盘坐着,透过洞口依稀可见外面倾落不止的大雨。 “终于破境进了太一境圆满,如今行走这苍梧之野,只要小心一点,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即便是遇到剑十三、帝卿那种人物,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至于那些超越太一境的生灵……”陆虞心中浮现那紫骨骷髅的身影“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也该前往苍梧之野深处了,”陆虞向外望去,仿佛看到了那座神秘而崇高的圣山,“九嶷山……” …… 这场大雨,片刻不停地下了两天两夜,才终于停息下来。外界空气都是变得清新许多,带着丝丝凉意。方圆数百里地域,凹陷、低矮处,皆已经被雨水灌满、淹没,化作一汪汪水塘,一片片湖泊。 清晨,红日初升,朝霞喷薄,辉光洒落,照耀在涟漪圈圈的水面上,映照出耀眼的粼粼波光。 陆虞所在处石洞位置高些,没有被淹没,但外面地面也是被水覆盖,波光明灭。陆虞踏步走出,遥望向远方。 “据九衢尘所说,想要离开这座‘曦洞天’有两个办法,一是寻到那九处入口,便可穿越空间,回到苍梧之野中;二是去往旸谷、虞渊、大麓风雨山、雷公磨石等宝地,可通过其中的‘天遁阵’穿梭空间,回到苍梧之野。不过,大多数应该都是选择后面一种方法。” 陆虞抬起头看向东方,清晰可见直耸入云天的扶桑神树矗立。 “本就打算去‘旸谷’历练一番,不过却因为种种事耽搁了,趁此机会去走一遭,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或许,还能碰到假扮‘司徒郁仪’算计我的那两人……” …… 随着距离旸谷越来越近,周遭的温度也明显变得灼热许多。扶桑神树耸立,绽耀出明照十方的曜光,十颗太阳悬挂在神树上,遍洒日华和炽热,整片天地都被笼罩在一片淡淡地金色辉光中,周边蔓延生长的植物也是散发出赤色、金色的霞光,亦有焰火在升腾。 陆虞身影若隐若现地在山林中穿梭,辨不清真实位置。 “竟是一式真龙宝术……倒是可惜了那鱼龙搏杀术……” 陆虞一边前行,一面心中暗自思索。如今他的肉身经过‘性命养身术’的熬炼和无数天材地宝蕴养,单论肉身强度,怕是不比巫七虞这种专修肉体者和参水猿那等神兽弱多少,但要真正搏斗起来,却只有‘猲狙宝术’那几招散式和自‘含象鉴’中悟出的几式‘阴阳拳法’,没有真正的攻伐大术、杀生大术,终究是左支右绌。 但这等宝术想要得到又怎么会容易,唯一一次机会在‘法海遗珠碑’中得见了‘朱厌宝术’,却也还是错过了。 不过陆虞却是从修鱼赢身上搜摸到了一块玉佩,那玉佩中蕴含着一式‘真龙宝术’散法,正是修鱼赢最后拼命时用出的“龙王身”。据陆虞的猜测,这招散法应该是他进入到苍梧之野后才得到的,即便是修鱼赢也只是初窥门径,勉强施展了出来,却没有太大的威力可言。 “冥心细想,身上灵冥,乘黄云,跃龙门……如此四十九遍也。” 陆虞心神空灵,于脑海中观想,一道金光闪耀,黄气氤氲,虚空之中架起一座通天的玉门,那玉门上遍布龙形纹路,流光溢彩,没入云层中。 陆虞一丝灵魂融进金光中,血气流淌,自血肉中凝聚而出,汇向脑海,亦是遁入金光中。那道金光蠕动着化成一道模糊地龙形,飞跃而起,欲要飞越‘龙门’,但还未跃到一半处便力竭暗淡,从空中坠落下来。 “确实是颇有难度,竟要越过龙门四十九遍才算修行至完满,不过作为‘肉身宝术’,为何还要灵魂之力附在其上?”陆虞皱眉深思。 …… 第一百五十章 鸦九剑 昂! 一道三丈长的金龙光影长吟夭矫,穿过浩荡绵延的黄云和充塞天地的雾霭,自空中迅速飞掠而过,像是一抹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龙门,蜿蜒翻腾,奋力一跃,终于越过龙门。 哗! 一团刺目的金光突然从龙门中喷吐而出,密织着层层叠叠的符纹,隐隐有龙气弥漫,生命之气浩瀚汹涌,覆盖在那道金龙光影身上,将其包裹,接着缓缓地没入其中。 不过片刻,金光消失,金龙光影仰天长吟,声震长空,龙角晶莹,龙鳞灿烂,脚踏祥云瑞气,生命之气弥漫,身体凝实如真。金龙光影仿佛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化作一头真实存在的金龙! “嗯?”陆虞内视,看向那头金龙,眼中现出异色,接着一串串文字涌入陆虞的脑海,字字熠熠如金,烙印在虚空中。 “不对,这不是‘肉身宝术’,而是一道‘身外化身’术法!”陆虞有些惊异地睁大眼睛。 “不过要想将这具身外化身炼制成功,至少还需要一枚真龙逆鳞作身躯,一颗龙珠凝核心……”看到最后,陆虞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更遑论龙珠这等无价之宝,乃是一条龙的生命之源泉,精魂所在,根源所在,又岂是平常人能探知到的。 “如此看来,那鱼修赢也只是和我一样,只是修炼出了‘虚龙身’,徒有其形罢了。”陆虞感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天色渐晚,但却因为扶桑神树的缘故,不见一点昏暗,整片天地都被笼在茫茫的一片橘金色里。晚风吹起,吹拂到陆虞身前,也带着几分燥热。 一片连绵不知际的灌木,不过半人高,泛着金黄,微光莹莹,在晚风中轻晃。嗡嗡!铮铮!隐隐有剑鸣声从远处林中传来,间杂着不时响起的轰鸣声。 陆虞自然听到了那剑吟声,收敛气息,隐藏身形,虚空宝术运转,身影虚虚淡淡,兔起鹘落向那处地方潜去。 铮! 一声脆亮的剑吟,从数百丈外传响过来,甚至隐约有锋锐的剑气飘逸到这里。陆虞停下脚步,模糊看到了一道漆黑的身影和青色身影不断交错,皆是持剑,正在激烈的交手。 陆虞眼神微眯,眼底涌上微光,凝视向那两人。 那淡青色身影却是一个女子,身姿修长窈窕,飒爽英姿,全身裹在修身连襟长袍里,手中提着一口淡金色的三尺长锋。此刻那女子长发披散,衣袍染血,显然是落了下风,受了些伤势。 “蜀青泥?” 陆虞眉头一跳。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分明是当代剑阁掌教之女蜀青泥,在此之前,两人也勉强算是“交手”过。“崔嵬为何不在这里?两人为何在这里交手?” 陆虞又将目光转向黑衣黑发男子。那男子身形颇为瘦削,仿佛风一吹就要刮走,身上裹着一袭漆黑如墨的长衫,面容乌黑,冷硬如铁,面色漠然不带一丝表情,手中持着一柄翎状的黑剑,浑身漆黑不见一丝杂色。 出手间冷血果决,招招致命,不留丝毫余地,让人心悸。 “这黑衣男子是谁?”陆虞面色沉重起来,“竟然能够压制蜀青泥,而且也是剑修,我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陆虞越看越是震惊,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这黑衣男子竟是一位剑客!” 世人皆知,如今这一时代,年轻一代仅有剑十三和纯阳子两人可被称作剑客,同辈用剑者无人出其左右,那是在‘剑道’上崇高而纯粹的象征。 谁能想到在这苍梧之野中竟又出现了一位绝世剑客! 正在陆虞思忖之时,突然一道如墨烟凝聚的身影自灌丛中暴起冲出,接着‘唰’地如一抹电光冲向蜀青泥,手中短剑如一条毒蛇,径直刺向蜀青泥脖颈! 锵! 在这间不容瞚之际,蜀青泥手中‘掩日’剑猛地横扫而出,万千剑气瞬间迸发,剑光如烈日煌煌将其笼罩,同时另一手中的剑鞘倏地化作一条游龙,嘶吼着扑向那道虚淡的黑影! 嘭! 蜀青泥身体一震,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身体倒飞出去! “日沉阁!” 蜀青泥顿住身体,凝视向那道黑影,眼中杀意凌然,“没想到这苍梧之野竟被你们这些败类混了进来,真是好大的胆子!今日我便取你性命,以儆效尤!” “还有你,鸦九剑!没想到你竟成了日沉阁的走狗,真是辱我辈剑修的名头!” 那被称作‘鸦九剑’的黑衣男子瞥了黑影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 “将‘通明心’交出来!” “交给你?我便是毁了也不会交到你手上,我倒要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 蜀青泥大喝一声,手中掩日剑绽放夺目的灿光,剑吟铮铮,吼动风雷,沛然浩瀚的力量在剑身上汇聚,剑气纵横席卷,蜀青泥提剑飞跃而起,立剑向鸦九剑劈杀过去! 而那‘日沉阁’的黑影杀手,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鸦九剑?” 陆虞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心神一震,心中骇然。 “他不是死了吗?” 在‘赤禹城’的‘守藏阁’,陆虞曾经看到过鸦九剑的相关记载。 鸦九剑,乃是一个多元会之前的修士,距离如今这个时代怕是已经有十五万多年了。其本体乃是一只‘黑鸦’,与寻常野兽无异,可谓是毫无资质可言,本应活到命尽,化作白骨一滩,亦或是被鸟兽吃了,最后一堆粪土。 但鸦九剑却有大气运,大造化,堕入了剑圣‘鸦九’的洞府之中,得其传承,受‘道海坛’洗礼,蜕变,鱼跃化龙,他也因此自封名讳‘鸦九剑’。 鸦九剑在太一境时成就剑客,在当时乃同辈剑修第一人,天下莫敌,风头无两。不过其人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亦善亦恶,亦正亦邪。 不过在记载中,鸦九剑在破境欲跨入‘三道境’时,被贼人偷袭,断了道路,甚至因此殒命。尸体都是被人夺了去,想要寻出什么奥秘来,窥其传承。 谁能想到这十几万年过去了,鸦九剑竟然又再现身了。 “莫不是尸身被日沉阁抢夺了去,又以什么秘法将其复活了?”陆虞不禁猜测。像日沉阁这等势力,根结盘据,深不见底,甚至传言有神灵、仙人沉睡,谁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就像每次苍梧之野开启时,所有势力、道统都限制日沉阁的修士进入,但几乎每次都有杀手混进来。毕竟不能把每个人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鸦九剑若真是加入了日沉阁,这次苍梧之野一行怕是会因此陨落不少天才。” “还有那‘通明心’,也不知是何物,一个是剑阁这等无上势力掌教的女儿,一个是十几万年前的剑客,竟因此而死斗,怕是比‘龙珠’这等宝物还要稀罕珍奇。” 陆虞身体一动不动,气息敛起,像是一株木头隐在那里。 “到底要不要动手?” 陆虞在心里嘀咕,有些犹豫不决。日沉阁的杀手在九州大地上,可谓是声名狼藉,说是人人得而诛之也不为过,陆虞也和他们交过手,虽然算不得有什么仇怨,但也有些嫌恶。 可如果出手相助,面对一个绝世剑客,一个神秘杀手,怕是有生命之险,而且最重要的是,会招惹到日沉阁。 “只能静观其变。” …… “想不到偌大九州,除纯阳子外,竟还有一剑客,不若我二人来交手一番!” 突然有大笑声隆隆传来,响彻云空,颇显洒脱豪迈,接着一道剑光横贯天宇,以开天之势立劈而来,剑光粲然而煊赫,令人不敢直视! 唰! 鸦九剑身形一顿,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厉色一闪,接着手中漆黑‘翎羽剑’一震,猛地扫出,一道漆黑剑芒飞出,深邃幽暗,森冷摄人,直向那道雪亮剑光横斩而去! 轰! 两道剑光轰然相碰,接着刹那间崩碎,卷起漫天的风暴,无数缕剑气席卷向四面八方,带起凄厉的吼啸,将周围的山石灌木绞成粉碎! 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过来,一身长袍随风猎猎,手提长剑,腰间挂着一口葫芦,乱发飞舞,面容普通却难掩落拓不羁,双眸灿若寒星,逼视向鸦九剑。 “不愧是日沉阁的人,还是这么讨人嫌!” “剑十三,劝你不要自误,此事与你无关,即刻退去,不与你计较!”鸦九剑眉头绞起,隐隐有煞气弥漫出来。 “不要自误?”剑十三剑眉一挑,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不要自误?蝇营狗苟之辈,竟有脸来教训我?大言不惭,恬不知耻!” “你是想死吗?”鸦九剑盯视着剑十三,眼中满是凶戾之气。 “你怎么来了?” 蜀青泥飞身而起,来到剑十三的身侧。 “我说是巧合,刚好路过,你信吗?”剑十三耸了耸肩。 “嘁。”蜀青泥撇了撇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杀公孙白首 陆虞屏息凝神,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剑十三竟然也出现了,而且和蜀青泥认识?有些消息看来信不得。” “三位剑道奇才都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莫不是附近有什么特异之处?而且恐怕是和‘剑道’有关。不过,如此一来,倒不需我出手了。 而且剑十三突然现身,这一战怕是打不起来了。” 鸦九剑漠然地盯着剑十三,心中怒火中烧,却也明白,只凭他和那个日沉阁杀手‘公孙白首’想要夺到‘通明心’已经是不可能了,而想要刺杀蜀青泥的这一计划也只能落败,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剑十三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今后小心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鸦九剑撇下一句话,扫了两人一眼,旋即不再停留,转身向后飞去。 “嘿,想走?我让你走了吗?” 剑十三突然出手,手中剑一甩,一道凌厉剑气霎时间飞出,仿若一道冷电划过,却不是劈向鸦九剑,而是那个隐藏在暗中的日沉阁黑影杀手。 “嗯?你想死吗?”鸦九剑豁然转过头,眼中厉芒闪烁。接着手中持‘黑羽剑’,向剑十三劈杀而去。 “蜀青泥,拦住鸦九剑!道友,还请现身,助我二人斩杀此獠!”剑十三开口道,目光却是投向了陆虞所在的地方。 陆虞能感受得到,那剑十三就是在看自己,不禁心中一惊,暗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要知道,就连实力不弱于他的鸦九剑和极其擅长隐匿、潜藏的日沉阁杀手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而且在境界跨入进太一境圆满,且得到《七元璇玑经》和《含象鉴》等传承后,陆虞自信在虚空一道上同辈可与自己媲美着寥寥无几,便是说天下前三甲也不为过。隐匿之术自然也是少有人能及。 但此刻却被剑十三察觉到了。 不过此时已经由不得陆虞多想。陆虞身形骤然一动,一层氤氲的气雾将陆虞笼罩,掩去真面目,手中剑出鞘,一层湛然白芒覆在剑上,剑气吞吐,寒光凌冽,接着瞬息劈下,一道如水剑光飞出,斩向那隐藏的黑影杀手。 以他在虚空一道上的造诣,自然能够探知到那位杀手的位置。 “还有人藏在暗处?”鸦九剑和蜀青泥几乎同时看向陆虞,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一念起。” 剑十三手中剑一震,漫天云烟起,虚空浩浩,月白风清,朵朵花绽开。茫茫的世界落入剑十三心中,天地一片浩渺,剑十三一步踏出,便落到了那杀手面前,手中剑幽幽淡淡,点向其心口。 那杀手只觉整片天地都在向自己挤压过来,便是风,便是草,便是脚下的大地,都好像化成了剑,将自己团团包围,欲要将自己湮灭! “阴阳相薄,乱。” 日沉阁杀手‘公孙白首’手中短剑舞动,阴阳玄光在剑身上凝聚,面前空间波荡变得紊乱,淡淡地黑雾从身周升腾,接着身体如蛇般诡异地一扭,手中短剑飞出,如毒蛇吐信,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剑十三的心脏处。 另一侧。 鸦九剑被蜀青泥阻拦,面色愈发冷漠,手中‘黑羽剑’蒙上湛湛地白光,身后升起一轮圆月,森冷的寒气汹涌而出,不过眨眼间这片地域便被白霜所覆盖,天地一片冷白。 “月落,霜天。” 鸦九剑手中剑一转,像是一抹流光洒落,突兀地斩向蜀青泥的脖颈。 “喝!” 蜀青泥手中‘掩日’竖起,炽亮的辉光绽开,背后却是浮现一轮大日,流曜日华射出千万道,腾燃的烈光熯天炽地,与鸦九剑碰撞到一起。 扬晖而四方动色,霁景而万物耸观。 锵! 两人一触即退,接着再度交手到一起,剑鸣震破流云,声声不绝,剑气碎片涛浪般向四周疯狂席卷,肆意汹涌,冰与火碰撞又纠缠,奋激迸发,掀起滔天的波澜! 唰! 陆虞来到鸦九剑身后,手中望之剑豁然上撩,阴阳之气流转,剑气凌然纵横,向其袭杀而去。 “开!” 鸦九剑身形一晃,身体两侧出现两道幻影,那两道幻影与鸦九剑别无二致,但却模糊许多,气息幽深森然,皆像是有神智一般,一幻影持剑斩向陆虞的头颅,另一幻影身体一闪来到陆虞身后,一剑刺向陆虞的背心! 陆虞瞳孔骤然一缩,低喝出声,虚空扭曲,层层叠叠的波纹出现到陆虞的身周,泛白如雾的脉络从虚空中浮现,如蛛网密织,微光点点如星辰,向鸦九剑盖笼过去。同时身体下坠,手臂一晃,风雷般的剑吟响起,一缕缕剑光如无数莲花花瓣骤然绽开,向外迸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贯射向围困来的鸦九剑幻影! 嗤! 那两道幻影瞬息破碎,被绞成光雨,但那两口剑却是坚若神铁,发出铮铮之音,杀气盈天,寒凛刺骨,威势不减地向陆虞斩击而去! “一醉兮千日!” 蜀青泥提剑飞掠,手中掩日剑金光夺目如一条真龙,剑气冲霄,炽光四射,直向鸦九剑劈头盖脸斩压下去! …… “一灵光。” 剑十三步步紧逼,手中剑已染血,淡然地看着掩在黑袍中的‘公孙白首’。剑尖蓦然亮起一点微光,灿烂耀开,如星辰,如萤火,闪烁不定,却释放出浩然之威。 剑十三脚下一转,一剑刺出,万千道流光从虚空中逸出,向公孙白首蜂拥而去,无穷无尽,无所避处。在这一剑刺出的一刹那,公孙白首只觉心神一片恍惚,眼前好像只剩下了刺来的那一点,周围皆是一片虚无! “地气发,天不应,阴阳气乱!” 公孙白首只觉心中惊悚,冷汗涌身,冥冥中感觉若是这一剑躲不过去,便是身死! 公孙白首大吼,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那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杀剑早已寸寸断裂,黑白气雾从身体中涌出,纠缠起来,化成漩涡,隐隐然有一股“地势”在脚下奔涌,公孙白首一拳轰出,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倾泻而出,大地震颤,隆隆作响,仿佛地龙翻身,与剑十三这一剑碰撞到一起!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一条条粗大的裂缝从脚下蔓延来,迅速地向四面八方延伸,剑气搅起风暴,烟尘四起,遮天蔽日,莽莽入天,将这里淹没,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公孙白首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倒退,嘴角溢血,一个血洞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隐隐有黑光崩碎,从其身体上消散。 剑十三低哼一声,脚掌搽地向后倒飞出几十丈,面庞涌上一丝潮红,眼睛微眯凝视向公孙白首。 “身为日沉阁杀手,本应擅长袭杀,暗潜,但你却可与我正面相抗,肉身如此强横,受我这一剑而不死,倒是有趣。我倒要看看你是何身份。” “再接我一剑!” “道无为。” 剑十三身体倏地前冲,跳丸日月间奔掠到公孙白首身前,手中剑一颤,吟声清越,剑气内敛,如同变成透明一般,仿若一缕寸芒闪过,不得见其踪,向公孙白首心口贯射过去。 公孙白首疯狂后退,衣袍破碎,目眦欲裂,拳头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阴阳气,一拳接一拳地向前轰出,每一拳都仿佛星辰坠陨一般,势沉力猛,莫之能敌! “咄!” 剑十三舌绽惊雷,手中‘断三剑’剑芒一闪,一股恢宏大势降临下来,无孔不入,笼罩在两人身上,剑十三手臂一震,断三剑前刺,落到公孙白首心口! 嗡! 一层满是符文的乌光从公孙白首身上绽开,将剑阻隔在外,符文交织,星罗棋布,烁烁乌光在公孙白首胸前堆积,令人心颤的嗡鸣陡然响起,亦隐约有‘咔嚓’的碎裂声响起。 “便是护身符箓也救不了你命!” 咔!咔! 剑十三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断三剑离手,霎时间贯射而出,剑气凌越,曳电切霜,将公孙白首的心口穿透,护身符箓泡影般破碎,化作齑粉飘散。 唰! 断三剑光华一闪,飞回到剑十三的手中。 “呵,呵……” 公孙白首双眼瞪大看着剑十三,眼中似乎留残着几分不甘,瞳孔涣散,口中呵呵有声,鲜血涌出,却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团漆黑的焰火毫无预兆地从公孙白首体内窜出,瞬息蔓延全身,不过呼吸之间,便将公孙白首焚烧成了一滩灰烬。 “日沉阁,还是这些肮脏手段。”剑十三漠然地看着公孙白首在他面前死去,化作一堆余烬,眼中露出几分嫌恶。 “公孙世家的人……终究是弃子罢了。” …… “你竟然把他杀了?!” 鸦九剑手中剑一震,将蜀青泥击退,眉宇间涌出一抹煞气,紧盯向剑十三。 “日沉阁的杀手,人人得而诛之,我便是杀了又如何?”剑十三眉头一掀,眸子中威棱四射,“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把你也杀了。” “那你便来试试。” “三千剑!” 鸦九剑飞掠而起,背后浮现出一只黑鸦光影,黑鸦笼在一轮黑日中,双翼延展,一根根翎羽流淌微光,如墨铁所铸,冰冷森然,爪如铁钩,目若寒刃。 嗖!嗖!嗖! 一道道翎羽暴射而出,铺天盖地,带起凄厉的尖啸,如漫天黑云,向三人笼罩过去,剑气森冷而霸道,势压八极,盖覆五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剑修墓穴 剑十三向前,手捏剑印,一掌拍出,隐隐仿佛有涛浪声响起,白雾漫卷,聚作一口口云剑,气势如虹,浩然磅礴,与其对击而去! “嘿!”鸦九剑背后伸展出一对翅翼,目光转向剑十三,冷笑一声,“你把他杀了,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还有剑阁,这世道可不是非黑即白……” “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即便是他,在我日沉阁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他日如何,好自为之。” 公孙白首既然已死,鸦九剑自然不会再与他们纠缠下去,更何况,公孙白首的生死,在他眼中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若是因为他的死,引出一些猜忌,那更是死有所值。 鸦九剑振翼而起,掠向高空,刹那间消失在远方。 剑十三目光幽邃,看着鸦九剑消失的身影,默然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虞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打破沉寂。 世人皆言,剑十三乃是一介散修,无所依靠,以至群狼环伺,如行薄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丢掉性命,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毕竟身为剑客,掌握剑仙传承,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势力想要他死,若他不因人热,以他的性格,怕是很难活到现在。 而且那鸦九剑虽言,即便是剑十三背后之人也不敢对日沉阁放肆,但这未尝不是存有几分忌惮。 “而且……莫非剑阁中也有日沉阁的人潜伏?”陆虞不由得心中猜测,“那杀手怕也身份不一般,或许是某一道统或者家族的传人。” 陆虞看向沉默地两人,声音有些低沉地开口说道:“两位,既然那日沉阁的杀手已死,在下便告辞了,来日方长,他日再会。” “稍等。”剑十三出声,“道友还请留步,我观道友也是剑修,不如同行,也可切磋一番。而且前方不远有一秘地,乃是一位剑道大能的陵墓,或许你我三人可去探寻一回。” “鸦九剑对我出手,想要得到的‘通明心’,便是来自那座陵墓,或许道友会有些兴趣。”蜀青泥亦是看向陆虞。 陆虞眼睛微眯,看向剑十三两人,不禁一笑,道:“两位盛情相邀,我要是再拒绝怕就有些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便与二位去走一遭。” 虽说外界众修士皆言剑十三实乃坦荡磊落之人,眼中容不得沙子,蜀青泥芒寒色正,不吐不茹;但人心隔肚皮,未曾真正了解过,谁能说的清? 但此情此景,却让陆虞有些进退维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三人一路前行,气氛却是有些微妙。 陆虞对两人始终存有几分警惕,故此闭口不言语;而蜀青泥也是沉默不言,像是存有心事,不时还会瞥向陆虞一眼,倒是剑十三,淡然平静,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下剑十三,称呼我‘十三’便好,想来道友已经知道了,却还不知道友名讳,师承何处。”剑十三将一头浓密的乱发束起,以一口小剑结了一个发髻,背负‘断三剑’,腰间挂着一口葫芦,落魄不羁,倒是更像云游道士模样。 “叫我陆虞便好,无门无派,散修一个。”陆虞目不斜视。 “身为散修却能在如此年纪修炼到如此境界,可见道友才情卓绝,”剑十三哈哈一笑,接着话语一转,“我观道友所用剑法有些熟悉,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陆虞心中一动,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但面上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也算是有些气运,无意中得了‘白云宫’的一分传承,也算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八极剑仙白云生吗?”剑十三喃喃细语,接着道:“之前我看陆虞道友出手时,刻意扭曲虚空,掩盖了自己的面目,想来在虚空一道上也是颇有建树,或许,得到了‘金晖仙公’的虚空神国道承?” 听得剑十三的话,陆虞顿时心头一紧,眼底寒光一闪,“不错,确实得其传承。” “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既然得其传承,便算是金晖仙公的弟子门徒,所以可能会有同样得其‘虚空传承’的修士对你出手。而且在外界,有一道统名为‘玄圃宫’,乃是其座下弟子‘三天法师’所创建,也许会与你产生纠缠。” “正所谓缘由因果,受其传承,待到将来,你便要回报予他。” “同样得其传承,便算其同门同派,为何会对我出手?”陆虞不由得问道,同时心中想起之前小囚牛也说过类似的话。 “此事却是说来话长。这苍梧之野乃是远古时期,一位无上人物的‘黄庭内景地’所化,而金晖仙公,便是这片世界最早孕育诞生的生灵之一,后来修炼有成,成就仙神之位,拥有改天换地,造化万象之威能,便在这片世界中烙印下规则,得其传承者,击败甚至抹杀竞争者,可赐予他一份‘造化道果’。 简单说来,就是同样得到了金晖仙公虚空传承的修士,若是能将你击败甚至击杀,便会得到金晖仙公所留下的‘奖励’。就如同养蛊一般,优胜劣汰,胜者为王。只不过没有那么残忍血腥罢了。” “竟是这样。”陆虞眼目微眯,心底升起许多心思。 接着,陆虞脚步一顿,突然开口问道:“我倒是想问一下,不知当时‘十三兄’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问已隐藏够深,不露破绽了。” “陆道友在虚空之道上的造诣确实高深,藏匿之术亦是不同凡响,不过万事万物者相生相克,我自然有奥秘窥见其玄机。” 剑十三笑着说道,然后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那口黄皮葫芦,“此间妙处不可道也。” …… 三人伫立下来。 眼前是一座山丘,不过百丈高,颇为平整缓和,无怪岩乱石,和其他处那些巍然屹立,直插入云层间的奇峦崇峰大有不同。山丘上面爬满了银白色的藤蔓,叶片竖长如剑形,银光灿烂,随风摇晃哗哗作响,如刀剑交鸣,望去像是一片绚烂的海潮层层波荡,令人眼花缭乱。 而在山丘之下,伏踞着大大小小十几尊石像。 石像或呈人状,面如斧削,身材魁梧,手中持着锈迹斑驳的青铜长矛、铁戈;或是呈兽状,身躯庞大,张牙舞爪,隐隐有凶戾气散发;更有精怪等异类,三头六臂,独眼长尾,狰狞可怖。 石像之后,两丈高的深青色石门洞开,一条通道蜿蜒入里,深邃幽暗不可见,寒冽刺骨的阴风从通道中吹出,夹杂着粒粒晶莹冰霜,如锋刃般凌厉,竟是一处寒穴阴地。 “这些石像只是一副躯壳,其中的‘游灵’皆在墓中,实力皆不弱,且不死不灭,之后进入要小心一些。”蜀青泥向陆虞提醒道。 陆虞抬头向东方遥看了一眼,扶桑神树那庞大不知边界的树体已然显现在眼前,满眼皆是灿烂辉光。陆虞不由得疑问道:“在这等至阳之地,怎么会有如此一座寒穴?难道是物极必反?” “勉强算是。”剑十三摘下葫芦喝了一口酒,“不过这扶桑神树身为天地初开便诞生的先天灵根,即便是孕有极寒之地,也只会出现在神树临近,且威力更是不可言语,有鬼神莫测之力,又岂是这座墓穴能够比拟的。 想来是墓穴的主人引了那极寒之地的一缕脉气罢了。” “这座墓穴主人实力怕是远超我等,难道是苍梧之野中的本土生灵的埋尸之地?” “不错。” 陆虞心头一动,看向剑十三,说道:“那我们闯进去……” 蜀青泥瞥了陆虞一眼,看出陆虞对这些并不了解,解释道:“我们能进,这苍梧之野内的本土修者自然也能进,不过那位无上人物立下秩序,凡是本土生灵三道境及其以上者,不可对我等出手。当然,如果是我们率先出手,对其挑衅,如若被杀,那却是自寻死路,算不得犯忌。 所以与我们一同竞争的,还有苍梧之野中那些太一境的天纵之辈。有些修行者,并不比你我甚至剑十三弱。”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陆虞心底暗道,“看来我之前交手过的,并不全是九州修行者。只是不知道那遗珠城中为何没有本土生灵居住,难道是有大能故意所为,将他们驱离了?” “剑十三,之前你离开去救那蜀青泥,看来是成功而返了,何时与我去探那方墓室?”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墓穴中传出,响彻在三人耳边。接着,一道身长八尺的高大身影从其中走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刻图 那人面容颇为粗犷,孔武有力,虎步龙骧,身着一身深沉地土黄色盔甲,留有一头短发,眉心印着一道暗红蛇纹,双目为蓝黑色,幽邃如深渊,仿佛蕴着一片汪洋。 “此人名叫‘风蟜’,乃是当代‘地皇’之弟‘汝胥王’的三世孙中最出色的一位,修有娲皇肉身法门,八臂通脉神通,实力少有人能敌,性格比较粗放,喜好交游,与许多天骄都关系不错。”蜀青泥向陆虞传音道。 陆虞看向‘风蟜’,轻轻点了点头。 “不急,”剑十三一笑,“我正好有事要告知你一声,免得你大意,遭到暗算。” “哦?什么事?” “我之前去援助蜀青泥时,遇到一神秘剑客,却是那鸦九剑复活了,而且加入了日沉阁,与日沉阁的杀手厮混到了一起,你倒是要小心一些,想来这陵墓他也不会错过。” “鸦九剑?”风蟜重复了一遍,有些惊异,“竟然还活着,怕是日沉阁的大神通者故意封印,留存到了这个时代。只是不知那日沉阁如此大费周章有何用意,或者说鸦九剑此行另有目的?” “对了,阎五蕴那个魔头不知为何也来了此处,到时怕会暗生波折,你也注意一些。”风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向剑十三开口道。 听得阎五蕴这个名字,陆虞不禁心神一动。他进入苍梧之野前,听说过这个名字,此人乃是魔道一脉中人,修‘阎魔道’,无人知其师承何人,平日喜怒无常,亦正亦邪,一切皆由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心狠手辣却也有自己的底线,死在其手中的奸恶之士更是过千。 “放心,阎五蕴的行事和性格我也算是了解,别去招惹他便好。”剑十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显然和那阎五蕴相识。 “对了,这位是我与鸦九剑交手时所结识的道友,名为陆虞,他会与我们一起进去。”剑十三看向陆虞,对风蟜说道。 风蟜看向陆虞,蓝黑色的瞳孔中划过闪电般的利芒,仿佛一道霹雳乍亮,接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对陆虞没有太过在意,且对剑十三颇为信任,也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陆虞也只是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不由得生出一些盘算。而风蟜此行显然是专门为剑十三而来,所以四人没有过多拖沓,简单交谈几句后便走进了墓穴中。 进入墓穴中,身周骤然森冷下来,甬道中一股股阴寒之气如蛆虫般向体内钻去,陆虞眉头微皱,隐隐有红色焰光从体内逸出,将那股凌厉如剑的寒气阻挡在外。 整座墓穴的甬道是由无数青灰色大石垒砌而成,上面铭刻着一幅幅刻图,皆是与剑有关,像是墓主人的生平经历。有浴血而生,破茧化蝶,有野性厮杀,以命搏命,也有学有所成,外出历练的一次次血与火的洗礼…… 一直到墓穴甬道的尽头,共三百三十丈远,道路走到尽头,而整个故事也宣告结束。最后一幅刻图上是一颗沉浮在雪白池水中,布满秘纹的石卵,石卵上缭绕着雾气,隐约化作一只百足虫的模样。陆虞看着那幅刻图,盯着石卵,却是感觉到有一缕若隐若现的生机从其中散发出来。 陆虞看着那幅刻图,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些怪异想法,“这座墓穴的主人是一只百足虫?” “不错。” “它如果还活着,到如今它已经活过多少年了?” 蜀青泥怪异地看了陆虞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按照推算和相关一些记载,应该已经有十几万年了,乃是上一个元会的生灵。” “怎么,你觉得它还活着?”剑十三和风蟜两人也看过来。 “也不是不可能。”陆虞凝视向那幅刻图上的石卵,欲要探查,想要探究些什么,但却被一层异样的波动阻拦了下来。像是隔雾看花,明明近在眼前却是触摸不到。 剑十三眉头一掀,同样看向刻图上的石卵和百足虫,眼中绽放出灿白的十字剑光,像是飞剑般从眼中飞出,射向石壁上,发出铿锵之音,火星四溅,但仍无所获。 风蟜眼中光华深沉,蓝黑色如涛浪翻卷,一道模糊黑影从身后升起,接着眼中射出两道璀璨光束,如两道雷电,刺向石壁上刻图,却是融了进去。 “怎么样?” 剑十三眼中光芒收敛,看向风蟜。他却是没有探查到什么特殊之处。 “确实是有些怪异,”风蟜眼中符文映现,纹络交织,但却像是被一层朦胧的雾霭笼罩着,始终看不透,“之前倒是没有发现,这里面还藏着秘密。” 风蟜一边说着,扫了陆虞一眼,说道:“这幅石刻图中的石卵,或许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活力盎然,有存在生命的迹象,甚至可能是这墓主人的后裔,被封印在了这里。不过要想得到这枚卵,怕是要被墓主人认可才行。” “我对‘虫兽一道’可并不感兴趣,而且想要得到,必然要付出代价,我不认为它值得我去付出代价。”剑十三摇头。 陆虞只是耸了耸肩,什么也没有说,心中却打起几分警惕。他能感觉到这幅刻图,或者说这枚石卵像是与整座墓穴都连接在一起,如同一个整体一般,而他们这些人就在这个整体的“里面”。 甚至陆虞怀疑,这座墓穴就是那只百足虫的尸身所化成的,但石刻图中的‘石卵’所代表的是什么,是其子嗣?化茧重生?还是灵魂聚集地?陆虞也猜之不透。 “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若是无去处,便与我们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风蟜看向陆虞和蜀青泥两人。甬道在面前一分为五,分别通往未知之处,甚至在这五条通道中,还另有许多蜿蜒交错的通道,一直向深处延伸,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些通道的尽头是何地,又有些什么。而风蟜显然是要和剑十三一路,去探寻想要去的那座墓室。 “我?那我便去这处,或许能有所际遇,便不与你们同行了。” 陆虞向那五条通道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定在最左侧的通道口,并没有与他们一路的打算。而对蜀青泥来说,现在更紧要的,却是要尽快炼化‘通明心’,其他的所谓机缘,此刻都比之不得。 而在路上,陆虞也终于知道了通明心是为何物。通明心,又被称作剑心,开窍心,乃是一位剑修毕生修行,剑道精华之所在,至少也要‘幽宫境’才可凝聚出来。对其他修行路上的人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宝物,但对修剑者而言,却是价值连城,因为它可助修士明悟剑道,通彻剑道,让修士有望在太一境成就剑客。 至于其他妙用,却不是陆虞知道的了。 “祝顺利,出口相见。” 说完,陆虞向三人摆了摆手,迈步跨进最左侧的通道中。 “他好像并不信任你们。”风蟜看着陆虞消失的身影,嘴角掀起一抹笑意。“不过能够发现那石刻图的异常之处,却也非是寻常人能够相比的。就凭这份感知力,或许真能在这墓穴中得到些什么。” “不信任就对了,在这苍梧之野里,隔绝九州,谁能真的信任谁?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剑十三甩了甩袖袍,和蜀青泥并列走进另一口通道中。 “我觉得我还是可以信任的。” 风蟜紧随着跟了进去。 …… 陆虞走进那通道中,周遭仍是森冷,甬道却显得窄小了许多,骤风凌冽,如刀刮面,面前一片幽暗。每隔百丈左右,通道旁便会再延伸出一条通道,也不知通往何方。 “有人?” 陆虞突然脚步一顿,看向那侧通道处,点点微光如萤火飘舞,绕着陆虞身体闪烁,身影虚幻起来。陆虞悄然前行,嘈杂声渐渐清晰,回响在通道中。 一方黯淡的巨大空间出现在陆虞的眼前,几盏幽幽如冷月的灯火悬挂在这座墓室的几处角落,倾泻下昏暗的光。整座墓室占地方圆几百丈,由冰冷的黑石筑就,一根根锈迹斑驳的青铜柱矗立在地上,纹路缠绕,直伸向黑暗中,而在那青铜柱上,一道道光圈悬浮,各类宝物如丹药,如典籍,如器具等绽放宝光,放置在光圈上,诱人心神。 “佛门的人?”陆虞看着那个一身灰色僧袍的光头男子,面容颇为俊美,眉心一道白色的三角形符号,一副慈恺之像,“以降魔杵作武器,倒是没有听说过,也不知是哪一脉的。” 在那灰袍僧人身旁,还站着一头白象。那白象通体晶莹,绽放宝光,长有近三丈,如同玉石琢磨,头颅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黑色宝石,像是一颗眼珠,隐隐有毁灭气息从其中透出来。 而在灰袍僧人的对面,是一颇为妖媚的绿发人,分不清男女,双目如碧湖幽远,一头柳条似的长发垂落到脚下,一身翡翠般的拖地长袍,手指纤长如柔荑,正与那灰袍僧人对峙着。 另有两个皆是人形,但非人族。一阔口獠牙,身形壮硕,裹着一条兽皮裙,背后曳着一条豹尾;另一个生了一副蛇身人头,眼目幽青如鬼火,脸上也覆盖着片片青鳞,手中提着一柄骨叉。 “除了那绿发人我竟然一个也不认识。”陆虞心里嘀咕,“看来确实应该是来自苍梧之野的生灵,只是不知这苍梧之野中的人族为什么不能出现,难道也是某些禁制在规范?”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切遍智印 那绿发人名叫‘蒲杨’,乃是九州修行者,是一株柳树成了精,凶名颇盛,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手中沾染了太多鲜血,所以又被叫做‘鬼柳’。这蒲杨看似是一女妖精,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儿身。 在九州之时剑十三还曾经追杀过他,不过因为他那柳树之身,极其难缠,且保命能力极强,所以虽然不是剑十三的对手,但还是保住了命。 “焚智,你我可都是九州修士,何必如此针对我。”蒲杨翘起兰花指点了点灰袍僧人,面上露出魅惑之色,“说不得什么时候你还要求我呢?” “众生平等,岂分九州其他?你作恶多端,如此凶性,终究会遭劫,即便没有我,其他人也会出手。”灰袍僧人‘焚智’低声念了一句。 “真是可惜,看来只能先把你解决了才能安心。”蒲杨叹息一声,手中一翻,一条青灰色的木杖显现出来。那木杖像是由一根根藤条编织而成,古朴无光,枝条上花纹密布,盎然的生机弥漫。 “这根权杖名叫‘独摇’,是我从这墓室中得到的,吮血为生,杀人如麻啊。”蒲杨轻轻抚摸着权杖,眼光温柔如水,“也罢,能以你‘焚智’之命为它开祭,也算是没辱没了它的名头。” 说着,蒲杨手中权杖一甩,条条碧光如丝绦铺天盖地的飞出,万千道光束如箭矢贯射向焚智,接着蒲杨身体一晃,背后浮现出一株巨大的柳树光影,枝条垂挂,柳叶如刀,如一片碧云掩空,无数柳条如锁链洞穿虚空,向那头白象缠绕而去。 昂! 那白象嘶鸣一声,震荡长空,旋即前脚猛地一踏,灿然的白光从身上绽开,化作卷雪波涛,层层叠叠向蒲杨席卷过去。 那獠牙豹尾的生灵向人首蛇身的生灵使了一个眼神,接着身体一转,腾飞而起,向其中一根青铜柱飞去。那青铜柱上是一颗黄色丹药,萦绕彩色光环,显然是那獠牙豹尾生灵的目标。 嗖!嗖!嗖! 声声破空之音响起,无数柳条盘缠到一起,散发碧光,充斥着凶煞之气,像是一头碧幽幽的蛟蛇向那獠牙豹尾生灵扑杀过去。 “乘戎,把他拦下来。”那獠牙豹尾的生灵看了那“蛟蛇”一眼,低吼一声,向那人首蛇身的生灵说道。接着他身体一转,双掌变大,生长出暗黄色毛发,爆发出刺目光芒向那颗丹药拍击过去。 陆虞隐在暗中,默默地看着他们交手。 只见那豹尾生灵巨爪抓下,一团彩色光晕从丹药上绽开,向豹尾生灵冲击过去。豹尾生灵见状不但不闪躲,反而任其轰击到自己身上,滴滴鲜血从其胸膛处坠落,落到那青铜柱上面的光圈上,紧接着那层笼罩在丹药上的光芒便黯淡下来…… 豹尾生灵爪子探出,一把将那颗丹药夺到了手中。 “竟然需要用鲜血来打开禁制?”陆虞看着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毕竟要是联想到那颗石卵和百足虫,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只是不知道这些鲜血会起什么作用?” “若是用别人的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正在陆虞思忖之时,又有一人走了进来,身穿五彩羽衣,背后长有一对鲜艳的红色羽翼,环绕赤霞,眼目狭长,却是一女子。 这羽衣女子刚一出现,那名叫‘乘戎’的人首蛇身的生灵便立马扑杀了过去,手中骨叉释放出惨白的利芒,向其胸前贯穿而去! 唳! 那羽衣女子背后浮现出一头巨鸟,遍身是赤红如血的艳丽羽毛,眼瞳幽黑萦绕着焰火,生有青、赤、白、黄、黑五种颜色五条尾翎,赤霞滔滔,锋锐之气冲霄,却是一只神鸟‘牝象’! “找死!” 那羽衣女子娇喝一声,一道赤光从体内飞出,化作一口赤红晶莹的宝剑,赤剑嗡响清脆如鸟啼鸣,那女子持过宝剑,向前迈出,一剑向乘戎当头力劈下去! 当! 神鸟牝象手中赤剑霎时斩落,与乘戎手中骨叉碰撞到一起,震耳的嗡鸣伴着圈圈实质的涟漪向四方席卷,凌厉的剑气搅起漩涡肆虐向各处! “蚩罗助我,取她性命!”乘戎向那獠牙豹尾的生灵吼道。 “吼!” 那獠牙豹尾的生灵嘶吼着,笼罩在一头庞大的豹影里,从远处扑过来,两只手掌皆化作了磨盘大小,被浓密的暗黄色毛发覆盖,五根利爪如同五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劈头盖脸地向神鸟牝象覆压过去! 而与此同时,正与灰袍僧人‘焚智’、白象‘山斗’纠缠厮斗到一起的蒲杨亦是悄然间出手,一根根柳条蜿蜒如蛇向神鸟牝象无声无息地靠近着,碧光幽幽,似乎随时都会发动致命一击。 以他柳树之身的特殊性,最擅长的就是群斗,所以即便是面对焚智和山斗,蒲杨仍然有余力和心思对其他人出手,更何况为了得到那些宝物,他也必须得出手。 “如此时刻,你仍是存有害人之心,实乃魔障!”焚智大喝,一拳挥出,金光如海,如黄金铸就的拳头将蔓延过来的条条柳枝击碎成粉末。 “一切遍智印!” 焚智双目圆睁,露出愤怒相,亦有一种大威严散发出来,耀世的金光从身体上绽开,眉心那道白色的三角形符号灿亮,射出白色煊赫的光辉,威德四方,焚智手捏佛印,一步踏出,拳头仿佛金子镀成,灿烂夺目,萦绕白色火焰,白色莲华从脚下浮现,紧接着佛印陡然拍出! 以佛威德大势降伏四魔之力,鲜白智火烧灼恶难,以作降魔除妖之力! 轰! 一切遍智印骤然轰落,漫天的金光迸射,白色猛火腾腾焚烧起来,像是股股巨浪向‘蒲杨’漫卷淹没过去,充塞在这片空间,无形的威势像是一座大山向下镇压,白色焰火汹涌,将蒲杨笼罩! “浩荡百川流,三千剑!” 神鸟牝象背后赤红双翼展开,根根翎羽璀璨分明,流转利芒,神鸟光影仰天长鸣,一根根如剑般的翎羽流淌赤光从其身周浮现,密密麻麻,挤满虚空,锋锐之气冲云霄,杀伐之气摄人心! 唰!唰!唰! 无数翎羽破空飞出,像是一口口利剑凌厉不可挡,剑气铺天盖地的纵横而出,赤霞万道,赤羽洞穿虚空,纷飞射向出手的蚩罗、乘戎和另一侧的蒲杨。 “竟然都对这牝象出手,而且如此果决狠辣,”陆虞看着他们鏖战,“可他们明显并不认识,没有仇怨,也无竞争,看来用他人的血液也可以破开那些宝物上的禁制。” “而且不同血液应该只能开启一次,不然他们也不至于竞相出手,那名叫蚩罗的獠牙豹尾生灵也不至于用自己的鲜血去开启。机会稍纵即逝,必须要把握住。” 陆虞抬起头看着那四十六根青铜柱,有近一半的青铜柱上的光圈已经暗淡,空空如也,显然宝物早已经被取走了。 对如今的陆虞来说,什么都没有能够保命的宝器或符箓,提升实力的丹药等更来的直接,像那些珍贵典籍,即便是再如何高妙稀奇,都是要耗费时间去修行的,但对陆虞来说,最缺的也正是时间。 而且之前从法海遗珠碑中得到的《七元璇玑经》、《含象鉴》、《景震剑歌》等,皆不过是勉强刚入门,待到修炼至大成乃至圆满却还早的很,倒不至于过多渴望,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陆虞看向其中一根青铜柱,上面正是一张符箓。那符箓有手掌大小,呈黑色,上面以朱红画文,道纹蜿蜒,幽邃沉凝,一道龟蛇虚影盘踞,水汽弥漫。 “玄天真武大箓,保命护身,延生度厄,辟除魔魅,断灭不祥。正是护体之用。如今在这墓穴中,还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只是可惜没有龙珠和逆鳞这等奇物,那‘身外化身’的法门也不知何时能够修行有成?” “趁现在,正是机会!” 唰! 陆虞一步迈出,从虚空中突兀现身,出现到那神鸟牝象的背后,接着手中望之剑剑光粲然绽放,剑光泼洒,如细雨绵绵,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的流光弥漫,剑气骤然爆发,凌厉四射,向神鸟牝象的身上席卷过去。 嗤!嗤!嗤! 道道剑气如丝切泥,卷动云雪,凌锐之气汹涌,从神鸟牝象身上划过,串串血珠顿时从其身上飞迸而出,向外飞溅。 “还有人?!” 神鸟牝象心中震惊,但却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手中赤剑铮鸣,霞光滔滔绽放,剑舞如曛日,像是一片红云凝聚,向陆虞覆压过去。 陆虞持剑抵挡,一剑横扫,剑身蒙上一层湛湛光辉,纯白的剑光如匹练从空中划过,像是一片茫茫云幕,遮掩天空,横贯在那片“红云”之前。与此同时陆虞另一只手伸出,一股吸力汇聚,将神鸟牝象洒落的鲜血摄取到手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玄天真武大箓 当! 陆虞身形飞退,周身环绕银白流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手中剑舞动,道道剑影映空,黑白之气缠绕,掀起波涛,带起风雷声,与牝象手中赤剑碰撞交击,圈圈劲气向外扩散。 “你是什么人?暗里耍手段,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人首蛇身的乘戎双瞳倒竖起,毒蛇一般嘶鸣着,惨青瘆人的光芒从其双眼中射出,透着一股阴森气,直向陆虞贯透过去。 不但如此,本来生死拼杀,招招欲致对方于死地的蚩罗和神鸟牝象也是同时转过来向陆虞出手。便是与焚智缠斗的蒲杨也插了一手,枝叶腾绕,包围向陆虞。 陆虞只是淡然扫了几人一眼,背后浮现出一片浩瀚朦胧世界,云烟飘渺,隐隐约约,辉光流转,看上去空荡却又仿佛无所不包,正是虚空神国。 哗! 陆虞一掌拍出,银白流光在身周奔涌,像是一片星河流淌,虚空泛起波纹,一层叠一层,相互交织着,无形的波动凝聚到一起,如山如海,向出手的几人轰击而去! 陆虞脚步点地,辗转腾挪,身影虚幻,迅速向‘玄天真武大箓’掠去。对于几人的出手,陆虞没有太过在意,以他如今的实力,只有剑十三、鱼俱罗这等同辈无敌的人物让他忌惮,值得他谨慎相待,其他人终究是差了一筹,以虚空宝术的玄妙便足以应付。即便是再不济,遁逃也无人可阻拦。 唰! “这就是玄天真武大箓吗,果然神妙,可惜炼制符箓之法太过艰难珍贵,不然也是一大手段。”陆虞来到那青铜柱一侧,看着这张黑色的符箓,上面朱红秘纹勾连,隐约可引动天地,黑色的水汽弥漫,龟蛇缠绕,如山岳般厚重,又如汪洋恣肆,包笼一切。 符箓炼制之法太过艰深晦涩,且对天赋要求极高,需要无数材料来进行尝试,法门更是珍贵稀有,所以只有那些传承悠远、底蕴深厚的道统才会培养这方面的天才,就如同‘炼丹士’、‘炼器士’一般。 陆虞却是没有这个机缘天赋,倒是小道士公羊真,对符箓的炼制一道有所涉猎。 陆虞手掌一翻,将鲜血倾倒下去。托在符箓下的光圈迅速黯淡下来,道道交缠的纹络被鲜血侵染,光华褪去,然后迅速崩裂,露出其中的符箓。 “玄天真武大箓,终于到手了,也算是多了半条命,在这墓室中若是遭到什么危险,活命的机会也能更大些。”陆虞将玄天真武大箓收起来,不禁露出喜色。 “既然你夺到了那牝象的血,破开禁制,得到了件宝物,那便把你的血献出来。” 蒲杨柔媚如女子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陆虞转头看向他,妖娆姣好的俏脸上,青碧如翡翠的澄澈双眼中满是冷漠,甚至有凶戾之气弥漫出来。 “如此妩媚容貌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而且还是男儿身,真是让人恶心啊。”陆虞揶揄感叹。 “小子,你是不想活了吗?”蒲杨眼中闪现杀意。他性格霸道酷烈,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像女人,不知因此杀过多少人。 “他们的血应该已经没用了。”陆虞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他,扫了牝象、蚩罗和乘戎三人一眼。牝象的血被自己用了,而那两个异族生灵也是各自祭用了自己的血。“那在场的,还有谁的血能用?” “我的血被这‘柳妖’夺去了,不过他的血还没有用过,你要是还想夺取宝物,那就只能对他出手了。”那头白象‘山斗’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竟在撺掇陆虞对蒲杨出手。 陆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说来唯有蒲杨和那和尚焚智可作目标了?”陆虞心中暗语,“不过自己也是他们的目标,怕是所有人都会对自己下杀手,这对手可有些多啊。” 陆虞暗自摇头,但也没有过多担心,大不了就此离去,不要这些宝物,能得到那玄天真武大箓也算不错了,他可不会冒险,拿自己的鲜血去开祭。就像蒲杨,同样没有去冒这个险,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血液最后会作用在哪里。 “出手!” 那獠牙豹尾的蚩罗突然袭杀向陆虞,身体化作一抹黄光疾驰,同时手中出现一口大剑,那柄大剑长有近一丈,通体暗红,像是一扇门板,散发着浓烈的煞气,向陆虞当头劈斩下去!而那乘戎却是蛇尾弹起,从另一侧从天降落,举起惨白的骨叉向陆虞脑袋贯刺下去! “五行剑光,大法转轮!” 神鸟牝象亦是出手,背后牝象虚影光芒大盛,五根尾翎绽耀出五色光彩,流转交融,气势如虹,剑气爆发盈盈充野,充塞整个空间,接着那五根尾翎化成五口光芒炽烈的巨剑。五口巨剑悬浮在空中,引动五行之力,从五个方向同时向陆虞洞穿而去! 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出手,仿佛要在这瞬间将陆虞置于死地。 焚智和尚看着这一幕,不禁皱眉,没有向陆虞出手,反而将欲要施展手段的蒲杨给阻拦了下来。 “山斗,你也不要出手,静观其变。” 焚智背后升起一道佛陀光影,光明灿烂,威严古奥,手捏佛印向蒲杨轰击过去,同时向白象‘山斗’开口。 “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一人能匹敌那牝象三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焚智淡然说道。他分明能看到陆虞面对三人围攻时,面色仍然平静,甚至当蒲杨言语威胁,也要出手时,仍然镇定自若。若不是对自己实力有绝对信心,断然不会如此。 “围攻我?可惜,你们的实力还不够,我可不怕围攻。而且,我的目标也不是你们。” 轰! 陆虞向三人扫了一眼,身形一晃,沛然如龙的力量在体内奔腾,血气如泵浆,仿佛有大江大河在体内奔涌,发出轰鸣,像是一座烘炉燃烧。陆虞一拳轰出,一团炳焕的银色光华从拳间绽开,无尽的银色光雨流转,虚空震荡,扭曲的波纹如刀如剑向四周席卷绞杀,湮灭一切,将那五口巨剑磨灭成齑粉! 唰! 陆虞身体猛地一转,又是一拳向蚩罗轰杀过去,拳头仿佛一座大山,血气缠绕,沉横难挡,以横扫八荒之势轰击在暗红巨剑之上! 当! 巨剑震颤,震耳的金属爆鸣陡然响起,轰隆隆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像是一根钢针向耳朵里扎去,无形的气浪向外扩散,掀起滔天风暴,蚩罗只觉双臂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皮肤崩裂,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嘭! 蚩罗的身体猛地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接着便是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白象山斗震惊地看向陆虞,慨叹道:“好强大的力量,好恐怖的肉身。分明不是炼体一脉,却有如此强横的肉壳,难以想象,他的力量怕是比我还要强上一筹,怪不得你不让我插手。” “这可不是他全部实力所在。”焚智也有些惊讶于陆虞的力量,不过也没有太过意外,而且他能够看出来,陆虞的真实实力可远远不止表现出来的这些。 “实力一般啊。”陆虞身体一晃,道道幻影浮现,重重叠叠辨不清虚实,接着向后轻退,躲过那乘戎的一击。陆虞瞥了蚩罗一眼,“在我还是太一境大成时就足以应付了,更遑论现在。在场也就那和尚焚智和蒲杨值得我重视几分。” 唰! 神鸟牝象不知何时又凝聚出五口彩色巨剑,散发着氤氲之息,或是厚沉如山,或是轻逸如水,五行之气浓郁汹涌,势若开天,齐齐向陆虞斩压过去! “有些意思。” 陆虞闪身飞起,手捏拳印,磅礴的力量凝聚,黑白色的阴阳之气在指间流转,震荡虚空,又隐隐有龙吟虎啸声响彻,接着一拳接一拳地轰出,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倾落到那一口口巨剑上。 咔嚓! 巨剑上裂纹浮现,炽光迸溅,剑气席卷,五口巨剑破碎成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五行道转,金之从革!” 神鸟牝象大喝一声,双眼中射出精光,背后牝象光影振翼长啼,五根尾翎交融化成一口炽白色大剑,铮铮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凌厉森冷的金之力在剑身上汇聚,锋锐之气将空气切割的‘嗤嗤’作响,仿佛能将眼前的一切都斩开。 “五行转换,尽皆化作了金之气,极致的杀伐,倒是奇妙,可惜我没有时间和你逗玩。” “景震剑歌!大昭方圆,阴阳大化。” 陆虞出剑,剑身覆上阴阳二气,与虚空交融,阴阳之气弥弥漫漫,天地方圆尽皆化入一剑中。一剑扫出,漫天皆是剑气,遍地皆被阴阳之气笼罩,黑白气流将那口炽白的金剑淹没,接着便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去。 嗖! 陆虞脚踏流云,贴身向前,一掌拍到了那神鸟牝象的肩膀处。恐怖之极的力量奔涌倾泻,野蛮凶兽般横冲直撞,落到其身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围杀蒲杨 只听咔嚓碎裂声响起,青色光晕从牝象身上绽开,流淌凝结成一口青色大钟,大钟上烙印云纹山迹,鸾鸟螭龙盘绕,隐隐有龙吟凤鸣声。此刻青色大钟上裂纹蔓延,光华明灭,但终究没有破碎。 “开!” 那牝象惊出一身冷汗,身体向后踉跄,面色涨红,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手中赤剑撩起,掠出一道灿烂赤霞,剑气纵横,赤红一片,袭向陆虞的身体。 “园寰无量钟?可惜,竟被挡住了。” 陆虞眉头一挑,却是没想到这牝象实力虽一般,竟有如此宝器护身。没有丝毫停滞地,陆虞身体一转,手中剑弥漫流光,剑光如水,向袭来的赤剑斜斜斩落。 当! 两剑相击,陆虞身体一晃,脚下光影变换,却是向蒲杨飞掠了过去。不过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他的身侧。 “蒲杨,把你的血交给我。” 陆虞面色冷漠,手中剑振鸣,双手握剑,向蒲杨力劈而下!剑气流溢,腾射向四方,雪白如匹练般的绚烂剑光向蒲杨铺天盖地而去,映亮周边的空间。 “想对付我?那我便先杀了你!” 蒲杨瞳孔一缩,接着眼中涌上杀意,身后庞大的柳树光影摇晃,一团团绿光爆发,千万片柳叶像是飞刀一般,闪烁寒芒,带着凄厉尖啸向陆虞洞穿过去。 “千丝悲风,萧萧杀人!” 蒲杨手中‘独摇’木杖凭空悬浮,木杖上花纹亮起,恐怖气息迸发,黑气弥漫翻涌,无数的枝条从木杖上延伸出来,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如乌云盖顶,杀气盈野,缠绕,穿刺,抽甩…向陆虞和焚智袭杀包围而去! “与我交手你还敢分心?” “金刚萨埵羯磨印!” 焚智怒目大喝,身后佛陀光影绽耀出万千光辉,佛光普照,金光遍洒,照耀十方,恢宏浩荡的气息漫天席卷,更有一股唯我独尊的无上气势镇压向蒲杨。 焚智手捏拳印,遍身覆上一层湛湛金光,面容威严,势压八极,接着一拳轰出,霸道无边,横压一切,像是一座山岳镇落,镇压向蒲杨! “开!” 陆虞横剑挥扫,道道剑气飞转,白茫茫一片将这里淹没,无数凌厉剑气纵横,与暴射而来的柳叶碰撞到一起,清脆振鸣不绝,团团光芒像是烟花一般在空中爆开,方圆几十丈空间变得一片混乱。 牝象眼光闪烁,手指微动,一枚小巧的五色玉符落到其手中,牝象手掌轻握,将那枚玉符捏碎,接着缓步向后退去,看其模样,竟是不打算出手了。 蚩罗来到乘戎身边,对视了一眼,眼中杀意流露,两人皆是看向陆虞,杀机腾腾,时刻准备对陆虞出手,做出致命一击! “寰池照水,流星沙河。” 陆虞脚步前踏,向蒲杨靠近,另一手手中晕染出一片璀璨光华,一掌拍出,虚空震荡泛起波纹,如水流涟漪漫卷,朦朦胧胧一片,面前仿若浮现出一片星河,银白辉光如星辰闪耀,棋布万千,奔落如流星,尽皆向蒲杨坠去! 唰!唰!唰! 陆虞手中望之剑舞动,剑光澄亮如水,尽情挥洒,在陆虞周身环绕,形成一片周天光幕,密不透风地将那些袭来的柳条阻挡在外。无数枝条如锁链侵袭,却尽皆被剑光磨灭,化作光雨洒落。 “星如雨,廖落!” 陆虞看向那万千飞星,低喝一声,手掌猛然倾覆而下,无形的波动传递,虚空扭曲震荡,无数流星曳着尾焰轰击在蒲杨身上。 渺小如微尘的星光却爆发出强横的力量,剧烈地爆炸轰隆声不绝,劲气向外冲击,蒲杨身边的虚空变得紊乱,恐怖的力量在他身上倾泻肆虐,脚下坚硬的大石被炸的粉碎,转眼之间蒲杨的衣袍便变得破烂,一道道伤痕在他身上浮现! “想得到我的血,做梦!激怒我你们都得死!” “白发三千丈!” 蒲杨眼中染上血色,疯狂嘶吼,浑身青气弥漫,满头及地的长发乱舞,那无数发丝迅速变长,变得如钢针般坚韧,颜色变得苍白无光,却森然幽冷,漫天腾绕飞舞,寒芒闪烁,杀伐之气汹涌,向焚智和山斗贯杀而去! “九曲剑河!杀心杀身愁杀人!” 蒲杨张口一吐,一口杀气澎湃的血剑飞了出来,那血剑不过巴掌长,飞出来后迅速变化,化作九口剑,九口剑再次分开,又化成九九八十一口,八十一口血剑萦绕着煞人的血气向陆虞洞穿而来,剑还未至,那摄人心魄的杀气已扑面而来! “白发三千丈,蒲杨的‘本命杀术’!” “八十一口血剑,蒲杨赖以成名的名剑‘九曲河’,果然不凡!我这把望之剑虽然不错,但却只能算是‘凡器’,差强人意罢了,与人交手不免有些吃亏,也该寻一口适合自己的宝剑了。” 陆虞面色郑重起来,知道蒲杨这是准备拼命了。但陆虞也知道这正是机会,他一人战陆虞和焚智和尚两人,终究是捉襟见肘,最容易露出破绽,却也给陆虞可乘之机。 “焚智大师,助我一臂之力取这蒲杨的血液,我另给你补偿,如何?”陆虞向焚智传音道。要想得到蒲杨的血,首先得摆平焚智才行,不然他若从中作梗,那怕就没什么机会了。 “可以。”焚智看了陆虞一眼,“蒲杨作恶多端,我本意便是渡其性命,如今有施主帮忙,正是乘了我的愿。” “多谢大师。” 陆虞瞬间出手,持剑向那八十一口血剑迎了上去。 古剑八法!白日当天心,跨海斩长鲸。 唰! 陆虞手中剑延伸出雪白剑光,利芒吞吐,流溢着炽白的光焰,剑气凌厉纵横,在这方空间中呼啸,紧接着陆虞向前一步踏出,一剑横斩,一轮弯月般的雪亮剑光立时飞出,煌煌炳焕,横贯十几丈,将‘九曲剑河’阻挡下来! 轰隆! 震耳轰鸣声如霹雳突兀而现,一团刺目光芒在空中爆开,剑吟铮铮如风雷,凌乱的剑气向外漫卷。 “圆拘十方,寂照虚无。虚空八剑!” “八转列阵,虚空六十四!” 陆虞手掐剑诀,虚空之力在空中汇聚,银白色流光如河流在空中奔涌,聚结成八口银光璀璨的晶莹长剑,八口长剑又分化成六十四口虚空剑,一道道纹络在剑身上浮现,引动天地大势,锋锐之气裂空,向再次冲来的九曲剑河贯射而去! 锵!锵!锵! 八十一口血剑与六十四口虚空剑碰到一起,铿锵交击,剑气四射,搅起肆虐的风暴。陆虞却是运转起缩地成寸神通,虚空宝术施展开,来到了蒲杨的近前。 “山斗,看好那三个人,不要让他们出手。” “放心。”白象山斗低沉道。 “大方十轮转,摩诃萨说月藏,无量璎珞云雨。” 焚智也在此时出手,配合陆虞的手段,十方金色佛国从焚智身后升起,众佛陀,菩萨吟唱,无尽光明照耀,焚智一手掐佛印,一手向前虚按,无穷无尽的洁白花瓣像是一片云雨从天而降,圣洁的光华洒落将蒲杨笼罩,花瓣旋转起来,将蒲杨包裹,融进他的身体。 “杀!杀!杀!” 蒲杨拼命挣扎,眼睛血红,满头乱发舞动着去阻挡那些花瓣,但却毫无作用,只能任由侵之。蒲杨只觉身体迟钝起来,便是眼前也是变得恍惚,神智模糊,浑浑噩噩失去控制。 独摇木杖化生成一棵藤蔓,无数的黑色藤条层层编织到一起,黑气氤氲,叶片弥散,将蒲杨保护起来。 “佛门法术果然诡谲,竟然连我都受到了些许影响。”陆虞眉头一皱,眉心发出彩光,抵抗那股力量的侵袭。立掌如刀劈向蒲杨,“这些东西可保护不了你。” 哧! 陆虞的手斩进藤蔓中,虚空之力爆发,像是一口天剑斩下,虚空凝成刃绞灭切割,将蒲杨身体划开一道深痕,鲜血涌出。 “终于到手了。” 陆虞将那些血液摄到手中,一掌拍出,璀璨剑光携着沛然的力量涌进蒲杨身体中,在里面肆意破坏着,陆虞借机向后倒退,向青铜柱飞去。 “去死!森罗万象界,阴鬼杀生!” 蒲杨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像是被疼痛刺激到,蓦地清醒了过来,暴戾的气息从其体内爆发,一股煞气涌出,化作暗红色的阴云笼罩在方圆百丈,整片空间一片幽暗,森寒阴冷,煞气汹涌! 一头头高大狰狞的阴鬼从煞云中形成,遍体缠绕着死气,张牙舞爪地向陆虞扑杀而来! 陆虞看向那些阴鬼,面色一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和杀意。不论其他,单是炼制这些阴鬼,就要杀死数千人甚至上万人,要想炼制阴鬼,必须折磨凌虐其灵魂,怨气和煞气凝成实质才有可能炼制成功。 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蒲杨的虐杀之中! “我本打算只取你血液一用,不想下杀手,却没想到你如此丧尽天良,今日你必须得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被阻,相乱 “你们最好不要插手,不然必取你们性命!” 陆虞向后看去,扫向那蚩罗三人,眼中弥漫杀意,语气森然。 “焚智大师,我来对付这些阴鬼,你去杀那蒲杨,如何?” “可以。”焚智和尚点头,看向那蒲杨,眼中怒火升腾。如此草菅人命,造下大罪孽,他自然不会放过。 “幽空,湮沙。” 陆虞面色沉凝,手中结印诀,虚空神国从背后浮现,一片茫茫银白光点在陆虞身前凝聚出来,像是一粒粒的白色沙粒,沙粒皆是虚空之力所化,如星光闪耀,灿烂炳焕,散发恐怖气息,引的虚空震荡,弥弥漫漫将这里覆盖。 “灭!” 陆虞低喝一声,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愈发凌厉。双手拍出,浩荡白沙汹涌而出,如一片璀璨星海,将那十头阴鬼笼罩,一粒粒白沙像是陨石般暴射而出,将阴鬼洞穿,虚空之力流转,磨灭着阴鬼身上的死气和煞气。 吼!吼! 一头头阴鬼嘶吼咆哮,身上煞气冲天,不知疼痛继续向陆虞冲来! “十万横剑与天参!杀灭!” 陆虞瞋目大喝,望之剑落入手中,铮铮而鸣,萧萧肃杀之气直冲云天,剑气纵横席卷,贯射十方!陆虞一剑劈下,盛烈剑光粲然,煌煌烨烨,将一头阴鬼从头斩作两半!剑气绞杀,将那头阴鬼绞作齑粉! “再灭!” 陆虞身体一转,又是一剑横扫而出,凌厉不可当,剑气凌冽摄人心魄,将阴鬼拦腰斩断,剑气涌上,将阴鬼斩个粉碎! “如来金刚智用,降除障难!” 另一侧焚智和尚手持降魔杵,身上燃起般若之火,流动升腾,面露威严忿怒相,眸光炽盛如日,手中降魔杵金光大盛,砸向蒲杨。 “敢灭我阴鬼,真是该死!”蒲杨看到陆虞转眼之间就灭杀了两头阴鬼,心中气急,但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抬起独摇木杖抵挡焚智的手段。 嘭! 独摇木杖和降魔杵相碰,闷响如滚雷,金光霸道而盛烈,向前席卷。 蒲杨低哼一声,面色苍白向后倒退,焚智不依不饶,举起降魔杵,般若之火萦绕,力沉如山,再次向蒲杨轰砸过去。 若论肉身力量和防御,蒲杨和修炼有‘陀罗尼金身’的焚智自然不能相比,杀伐手段相较其他修士也弱了些,只不过因为柳树本体的缘故,蒲杨的保命能力和束缚手段少有人能媲美,所以蒲杨最不怕的反而是围攻。但此刻面对焚智的强势攻伐,却是有心无力。 一但被近身,他便没什么抵御的能力了,也正因为如此,蒲杨才会不择手段地培养、炼制阴鬼。 “独摇,万木纷纷!” “九曲河,杀尽勿回!” 蒲杨嘶声咆哮,独摇木杖绽放光华,化作无数藤蔓将其保护起来,八十一口‘九曲河’剑血煞气腾腾,振发无尽杀伐之气,像是一条血色河流向焚智奔涌! 轰! 焚智手中降魔杵砸落在独摇木杖所化的藤蔓上,一股强横的力量如火山般爆发,像是有一轮太阳焚烧起来,根根藤蔓迅速崩溃,摧枯拉朽地泯灭化成灰烬。 “诸佛心印。” 焚智眉心白色倒三角符号亮起,像是一只眼睛睁开,浩瀚的力量疯狂汇聚,蓦地射出一道白色光束,如长虹贯日,璀璨炽烈,毁灭气息浓郁,与九曲剑河轰然相碰! 轰! 白色的焰光焮天铄地席卷开来,弥漫整个空间,一口口血剑向四处纷飞,奔射坠落,浓郁的煞气被湮灭了个干净! 焚智眉心光芒收敛,口鼻中溢出鲜血,但眼中厉光更盛,手中降魔杵金光灼灼盛烈,像是一柄重锤向蒲杨狠狠地砸了下去。 “焚智,你非要赶尽杀绝?!” 蒲杨大吼,拼命抵抗,一根根柳条蜂拥而出在面前游走交缠,重重叠叠一层接一层覆盖。他仗着自己保命能力强所以之前夺取宝物时并没有考虑防御类的宝器,反而取了这独摇木杖,想要借此更进一步,但却没想到会遭遇如此危机。 至于护命符箓这种宝物他自然也有,但实在是太过珍贵,只有一枚,不到九死一生时刻他怎么舍得用。他现在早已无心再争,只想保住性命。 降魔杵轰然落下,力量爆发,将那些柳条砸了个粉碎,接着便落到了蒲杨身上。 嘭! 蒲杨身体被砸飞出去,口鼻中喷出鲜血,骨断筋折,胸膛塌陷下去,气息迅速萎靡下来。 “必须要想办法逃走,不然必死无疑。”蒲杨心中惊惶急躁,向后急退,不断地想着应对之法。 焚智见状,大步向前,同时眉心隐隐有白光闪烁,恐怖气息透出来。若是别人受了这一击,怕是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但焚智知道,这对蒲杨来说却算不得重伤,以他柳树本体的承受能力和生命力强度,很快便能恢复过来。不能给他丝毫缓和之机。 唰! 一道雾气蒸腾的璀璨晶莹锁链蓦地从入口处飞来,带起风雷声,震荡长空,直向焚智飞去! “焚智,我等皆是九州修行者,放他一马如何?”飘渺清冷的女子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诸佛心印。” 焚智双眼怒睁,眉心白色光华再次凝聚,毁灭气息弥散开来,对那袭来的晶莹锁链不管不顾,白色虹光贯射而出,流光瞬息间将蒲杨身体洞穿! “涡盘。” 焚智背后虚空突然扭曲,流光旋转,朦朦胧胧演化出一片漩涡,将那条锁链给阻挡了下来,却是陆虞出手了。 “焚智,你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吗?”那女子声音又传来,隐隐带着怒意。同时一片清光蒙蒙的雾霭降临下来,轻轻流动,将蒲杨笼罩了起来。 “相乱,你要保他?”焚智眉头皱起,声音低沉,强忍着怒意,看向入口处。 “他受你‘诸佛心印’一击,已是身受重伤,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便是放他一马又如何?”那女子从入口漂浮过来,一身云白流岚般的轻盈纱衣,星光点点,螓首蛾眉,清冷无暇,气息似有似无,如流云轻烟,又有种虚无缥缈之感。 玉手一伸,那条晶莹剔透的锁链缓缓缩小,蜿蜒游动,化作一条手链缠绕到女子手腕上。 “他杀人无数,如此罪孽你也要保他?” “饶他一命,欠你因果。” “不可能,今日必杀他。”陆虞却是开口,冷漠看向那白衣女子,眉宇间涌上杀气,“焚智,你拦住她,我去杀蒲杨。” 说完,也不待那焚智回应,便身体一转,流电般掠向蒲杨。 “还敢出手?”白衣女子‘相乱’眉头一蹙,面色冰冷,晶莹手链瞬间飞出,哗啦啦作响,像是一条蛟蛇盘旋,向陆虞飞缠过去。 当! 焚智出手,降魔杵变长作棍棒,‘唰’地飞出,金光流溢,霸道凌厉,猛地敲击在那条锁链上。 “离鼎!镇压八极!” “大易经纬,四十五星,封镇!” 离鼎从陆虞泥丸宫中飞出,青光湛然,秘纹映现,像是一轮大日悬浮高空,照耀万千,无形威压笼罩下来,厚沉如山岳,重凝如汪洋。又有四十五颗黑白星辰在半空凝聚,黑者二十,白者二十有五,九宫阵列,五行相变,整片空间仿佛被凝冻切割了出去,无依无靠,落到了另一个时空。 “阴阳混炼,气虚洞!” 陆虞双眼盯向是蒲杨,两根手指上缠绕阴阳二气,激振交感,一根漆黑如墨,一根莹白如玉,隐隐有恐怖气息散发,指边虚空都变得扭曲起来,陆虞面色隐隐有些发白,接着并指点出! 咻! 一道手指粗的晶莹光束从陆虞指尖射出,蓦地贯穿虚空,射向蒲杨的头颅! “该死,这是什么招数?”蒲杨大吼,惊惶地盯着陆虞,疯狂挣扎着,白发乱舞,八十一口血剑在身周疯狂地飞搅劈斩,却都是无用之功。蒲杨只觉自己像是被冰封在了冰块之中,任他如何挣扎反抗都是白费力气。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 陆虞面色苍白地看着蒲杨,一脸淡漠,指间鲜血淋漓。 “我参悟‘洛书道法’这么久,又结合七元璇玑经的‘阵法虚空道’,含象鉴中的‘虚空一道’和‘星辰一道’,才终于有修炼有成,领悟出这一招式,又岂是你能挣脱的。” “能死在这一招下,也算是没辱没了你蒲杨的名头。” 唰! 却是在这时,变故突生,摄人心魄的五彩光华闪过,突兀出现在蒲杨身前,五行光华展开,漫衍五方,横贯虚空,交叠闪耀,将陆虞的‘气虚洞指’给阻挡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孔雀烛明,绛河剑 咔! 五行光华破碎,交融泯灭,虚空混乱,搅起漫天肆虐的风暴,陆虞的气虚洞指洞穿五行光华,穿过蒙蒙雾光和层层堆叠的柳条藤蔓,终于还是落到了蒲杨身上。 哗! 蓦地,莹莹白光朦胧浮现,撑开一方空间,流纹在上面交织流淌,将蒲杨笼罩。一口花纹密布的半透明玉盘从蒲杨头顶升起,氤氲流烟,洒落光华。 气虚洞指射在白光上,荡起圈圈涟漪,但终究还是被消磨殆尽,化雨消散。 “我还活着?有人救了我?” 蒲杨有些颤栗的看向陆虞,额头一缕鲜血淌落,心中惊惧又忿怒。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若不是那五行光华的突然出现,此刻他怕是已经死了。 陆虞却是没有看他,眉头拧起,看向他一旁的五色雾气,“五行神光,孔雀‘烛明’?你和蒲杨应该没什么交情,为何要救他?” “少主。”那神鸟牝象走到五色雾气一旁,静立着,恭敬的唤了一声。孔雀烛明正是被她捏碎玉符,呼唤而来。 那白衣女子‘相乱’陆虞不认识,但这孔雀‘烛明’陆虞却听说过。这烛明乃是孔雀族的一代天骄,师从昆仑神山上的一位古老妖神,与牝象一样掌握五行之力,但实力却远非牝象可比,怕是与剑十三这等人物也差不了多少。 与之相比,蒲杨就要弱了一筹,而且据闻蒲杨只是一介散修,背后并无势力,虽有些名气,却也是恶名,愿与其同道者少有,反而孔雀烛明声名在外,口碑遐迩。 不过陆虞却从未听闻蒲杨和烛明有什么关系。 “竟能一击打破我的五行神光,我却从未听说过你,有意思。”孔雀烛明从五色雾气中走出来,双目盯向陆虞“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小觑天下人。” 孔雀烛明一身月白长袍,身材修长,一双碧瞳仿若宝石明曜,白眉如刀锋凌厉,发丝更是呈现五彩色,流转辉光,气息变换莫测。 “我与他自然没有交情,”烛明瞥了蒲杨一眼,眉头皱了皱,蒲杨乱杀无辜,他也对此颇为厌恶。“不过我欠那‘相乱’一个人情,此次她请我助她,救下这蒲杨,从此两不相欠,我自然要出手。” “相乱?”陆虞目光转向那白衣女子。 “我要保他性命。”那白衣女子开口,声音冰冷,却根本不看陆虞一眼。“蒲杨,过来。” “多谢师姐出手相救!”蒲杨低声,气息微弱。 “师姐?”陆虞看着两人,皱起眉头,“那蒲杨加入宗派了?竟然这么巧,而且正好这相乱和孔雀烛明遇到了一起?”陆虞却不知道,蒲杨之前曾通过‘秘宝’向相乱求救。不过孔雀烛明和相乱同时出现到这里,确实是有些巧合。 此时焚智和尚给陆虞传音,道:“相乱,并非人族,本体是‘空蒙大泽’的一缕先天蒙昧雾气,呼吸沆瀣采食霞精为生,后来被一位大能发现并点化,诞生灵智,并被其收为弟子……” “先天蒙昧雾气…近乎不死之身……”陆虞心中暗忖,“而且极其受那位大能的宠爱,各种宝物自然不会缺…实力也是诡异莫测……” “看来这蒲杨是杀不了了。”陆虞只觉愤懑憋屈,但也明白,只凭自己和焚智,没法奈何的了烛明和那相乱,两人只要略作阻拦,蒲杨便能逃之夭夭。 “要是剑十三在就好了,他若在,这蒲杨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实力啊,还是实力太差,若我有剑十三那等战力,就算他二人阻止又如何。” “此次他命不该绝,不过善恶终有报,自会有人收他。”焚智低语。他也明白,除非两人拼命,否则很难杀蒲杨。当然,孔雀烛明也不至于为一个毫无干系的人拼命,相乱也不会为蒲杨冒生命之险,但他们自然也不想,所以只能退一步。 “蒲杨,走。”那白衣女子相乱却是丝毫不理会陆虞两人,带着蒲杨转身离去。倒是孔雀烛明,并没有离开,反而留了下来。 蒲杨回头怨恨地看了陆虞一眼,这次若不是陆虞,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甚至差点把命都丢了。而且自己的血也落到了他的手里,十头阴鬼也尽皆被陆虞所杀灭,这个仇,必须要报,不死不休! 陆虞却是直接无视他,身形一动,来到了一根青铜柱前。 “身为剑道大能的墓穴,却是一把宝剑也没有,”陆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是之前都被取走了。剩下的宝物里,也只有龙虎金身丹,伏魔三劫金箓,朱天五火葫芦,这三件宝物相对来说更适合我。” 陆虞看向这三件宝物。 龙虎金身丹,悬浮在一方玉盘上,龙眼大小,金光灿灿,上面遍布着朱红色丹纹,有水火之气激撞迸发,龙虎光影盘旋纠缠。若是服下这枚龙虎金身丹,陆虞的肉身怕是能更进一步,与巫七虞这等‘炼体士’相抗衡。当然,陆虞毕竟没有修行‘朱厌宝术’等这种肉身战斗法门,真要斗起来,自然要略逊一筹。 而那枚‘伏魔三劫金箓’却是一枚杀伐攻击类的符箓,内蕴星辰杀戮之力,破坏力极强,可毁肉身,摧灵魂,共有三劫,一劫比一劫凌厉,端的是可怕无比。即便是陆虞,若是没有防备受这金箓一击,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最后那口‘朱天五火葫芦’,不过巴掌高,通体彤红,隐隐散发炽热气息,让人有种心惊胆颤之感。 “若是取了那伏魔三劫金箓,在对敌之时,出其不意或许有奇效,也算是一保命手段。不过我得了‘愚娄氏’所传的秘法,修行至今,对离鼎之火的参悟也算是有了些眉目,这五火葫芦对我应该会有不小的帮助,”陆虞心中暗道,“而且之后去往旸谷,争夺扶桑神树之造化,这五火葫芦说不定会有大用。” 正在陆虞思虑之时,孔雀烛明却突然开口了,说道:“道友,不知能否祭取那口‘朱天五火葫芦’,我愿以其他宝物相换。” “哦?”陆虞转头看向烛明,忍不住嗤笑,“刚才我们还在对峙,差点生死相向,现在你却来跟我说交换宝物,不觉得可笑吗?” “我与那蒲杨并无关系,只是因为相乱的人情所以才出手,如今人情已还,银货两讫,我们自然不再算敌人。”烛明对于陆虞的嘲讽也不气恼,“甚至下一次再遇到,我帮你对付他也不是不可能。正所谓不打不成交,你我二人也算是认识了,何必剑拔弩张,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交换可以,你用什么来换?”陆虞眉头一挑,也没有反驳。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心里不爽快,不舒坦。 “我观道友所用剑仍是凡器,想来缺一趁手的宝器宝剑,恰好,我这里有一把剑,或许适合道友。”烛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口小剑,接着化作四尺三寸长。 “剑名绛河。” “绛河。”陆虞手握剑柄,看着这把宝剑。 剑身呈淡淡地绯红色,星罗棋布着点点银光,如星辰一般,薄如细叶,不过三指宽,劚玉如泥,锋芒逼人。 “此剑乃是以‘星辰陨铁’为料,以‘九曜燧木火’所炼制,可沟通星辰之力,便是在宝器中也算是上品。”烛明开口道,看着这口‘绛河’宝剑,眼中有些不舍,“其价值绝不低于朱天五火葫芦。” “怕是不够啊。”陆虞眉头一掀,摇头道。既然是他有求于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肯定要宰他一笔。 “你……” 牝象站在烛明身旁,看到陆虞这副作为,顿时有些忿忿然,刚想要替孔雀烛明争辩,却被烛明给阻拦了下来。 “没事。”烛明向牝象摆了摆手,笑了笑,又取出一颗珠子。 “这颗珠子名叫‘涅火珠’,虽然算不得珍贵,但在火之一道上有些妙用,在旸谷想来能用的到,便赠予道友,权当交个朋友。” “涅火珠,这可不一般。”陆虞眉头跳了跳,有些惊讶。涅火珠,乃是先天奇石淬炼而成,既可炼丹布阵,也能辅助修行,有避火之妙用,甚至可作为法宝对敌,端的是妙用无穷。 “既然烛明道友如此慷慨,可见诚意,我便将这五火葫芦取出来。” 陆虞自然是见好就收,若是再收索,不知进退,那就是故意为难了。陆虞手掌一翻,鲜血倾洒而下,流落到光上,符纹迅速黯淡,显露出其中的五火葫芦。 “这朱天五火葫芦,怕没有那么简单,内藏玄机。”陆虞将五火葫芦拖在手中,隐隐有火气散逸,令人心悸的气息弥漫。接着,陆虞将其递给了烛明。 “果然如此…不愧是五火葫芦。”烛明眼中露出喜色。或许宝剑绛河与这五火葫芦价值相当,但对他来说,五火葫芦更适合自己,其作用远远不是绛河剑能够相比的。 “看烛明道友的反应,想来对这五火葫芦颇为满意,与我交换也算不得吃亏。”陆虞淡笑道,接着看向焚智和尚。“之前承诺过,大师助我对付蒲杨,取其血液,我会给大师补偿。” 第一百五十九章 石碑刻图 陆虞取出一颗青色果实,婴儿拳头大小,呈心状,香气馥郁,澄澄放光。 “这是佛教秘果‘末杜迦果’,想来大师也认识,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应该对大师有些用处。” “末杜迦果。” 焚智和尚伸手接过,也是有些惊叹,虽说他便是佛门中人,但像末杜迦果,劫比他果,茂遮果等这些珍稀秘果也是很少见到,这些秘果对修行佛法一脉有奇效,也确实足够珍贵。 只有实力地位足够高的前辈或者天赋卓绝的弟子门徒才有资格享用。 “多谢施主。这末杜迦果对我确实是有大用。” 焚智和尚将果实收起,念了句佛号。他修炼佛门秘术‘十方智火眼’,在眉心凝聚出一道白色三角形符号,这也是他的一大攻伐手段。而这末杜迦果却可以辅助他修行,增添威力,且对他的‘陀罗尼金身’也有帮助。 虽说他在师门‘仁王般若寺’年青一代是最为出色的,但佛门一脉占据整个弥陀州,不知有多少势力,更有‘如来藏’,‘圆觉法界’这等高高在上佛门重地,更逞论其他州也有佛门修行者。佛门一脉与其他修行道统不同,有信仰、香火、理念之争,所以多少会有些冲突。 他实力足够强,能够压制其他寺院的弟子,便能胜一筹,仁王般若寺便能享受更多信仰香火,提升气运,更加壮大强盛。而且实力提升,在这苍梧之野里,存活的机会便能更大些。 “诸位,那我等便就此分别。”陆虞拱了拱手,转身向入口处行去。 焚智和尚和孔雀烛明也没有开口说些同行之类的话,三人终究是萍水相逢,互相并不信任,而且陆虞离去,显然也没有同行的意思,既然如此,也不必自讨没趣。 陆虞走出这方墓室,施展开缩地成寸神通,不过呼吸之间便消失在甬道深处。 …… 陆虞手握‘绛河剑’,细细体会着其中的种种奥妙。 望之剑只是凡器,只能说是足够坚韧、锋利,但却没有灵性,到底何等威力,全在陆虞的掌握中。但绛河剑却是‘宝器’,已然有了灵性,需滴血认主,可御剑飞行,作飞剑腾空,千里之外杀人性命…… 最重要的是,宝器中蕴有道则,有法与理交融,就像绛河剑,其中便蕴含有‘剑道’和‘星辰道’。 陆虞修行至今,掌握的最为高深的便是‘剑道’和‘虚空道’,再便是因为修行‘七元璇玑经’和‘洛书道法’而涉猎的‘阵法一道’,修行‘含象鉴’所涉及的‘阴阳道’,但却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管中窥豹,算不得精通;至于其他的‘火道’、‘星辰道’等,却又更弱了一筹。 如今得到绛河剑,要想完全掌控,发挥出其全部威力,自然要参悟、掌握其中的剑道和星辰道规则。不过即便刚得到,在陆虞手中威力便已经超越了望之剑,战力自然也随之提高许多。 “这玄天真武大箓也不知能承受多大的力量,最好是贴身备着,以防万一。”陆虞取出符箓,细细感受着。毕竟有些符箓陆虞的全力一击便能破开,而有些便是剑十三全力出手都劳而无功。当然,究其威力还是在于使用者,若是实力太弱,便是符箓品质再高,再珍贵玄妙,也发挥不出多大威力。 “不过这毕竟是一位剑道大能的收藏,即便是再不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倒是这涅火珠,现在却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陆虞看了看涅火珠,反手又收了起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陆虞又遇到了一处墓室,这处墓室比起那处藏宝地却要小了许多,墓室顶上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照耀的墓室里亮如白昼。可惜里面早已被人扫荡一空,只剩下几方案台和几块破败的石碑东斜西倒的放在里面。 “看这模样像是保存典籍和传承的地方,没想到来晚了,真是可惜。”陆虞叹息一声,毕竟能被剑道大能收藏的法术、功法,肯定不会差。即便是自己用不到,也可以和其他修行者交换宝物,或者拿到外界九州拍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陆虞从那些案台前走过,案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有些空缺处却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本来放置典籍的位置,可惜典籍早就被取走了。 “这石碑…诠释的是星辰一道。”陆虞停在一块石碑前,上面铭刻着四颗星辰图纹,星辰之间隐隐呼应,细看下去,有无数纹路缠绕纵横,繁奥艰深,汇聚成一颗星图。但最下面的碑面却是残破不堪,有岩层剥落下来。“倒像是南斗六星,不过却缺失了两颗。” 陆虞看了片刻,又走向另一块石碑。 这一块石碑上面铭刻着一簇火焰,焰形蜿蜒曲折,如云纹水波,层层交叠,只是盯着就仿佛有燎天的火焰铺天盖地而来。不过这块石碑更加残破,碑面断裂,只剩下了下面一部分,那火焰图纹也只剩下三分之二。 “这火焰竟然散发着如此浓烈地生机之力……” 在陆虞感知中,那团火焰仿佛覆盖了一个世界,焮天铄地,弥弥漫漫,但却散发着惊人的生气,如同亿万万的生灵聚集在一起,不屈盎然。陆虞看着那团火焰,皱起眉头,冥思苦索起来。 静立了近半刻钟,陆虞才收回心神,走向第三块石碑。 第三块石碑上却是九滴雨水,简单明了以细白线条勾勒而成,雨痕以九宫方位排列,看上去相似却又有细微的差别,每一个雨滴都像是一方天地,宏大浩渺。 “这雨滴图中蕴藏的是什么道,我竟然完全看不出?”陆虞锁紧眉头。这方墓室中只剩下了这四块碑,而唯有这块‘雨滴图碑’是完整的,但陆虞却什么也感触不到,就好像这图案是一个普通人的随手涂鸦一般。 可能被剑道大能收藏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是一块普通石碑,但陆虞却就是拿它没有办法。 最后一块石碑上却是雕刻着两只异虫,一只淡白如蚕,长有六七寸,长毛如兔;另一只异虫却是淡黑如蛹,长七八寸,形似蛭,有阴阳之气流溢,更有杀戮之气闪灭。但图纹却已经磨灭不清,缺失了许多。 “云师雨虎,竟然是这两种异虫,”陆虞露出惊异之色,“可惜有些残缺了,不然若是在九州,便是作为镇派之宝也不为过。” 云师雨虎这两种异虫,一般都会同时出现,但却极其罕见,受天眷顾,拥有可怕的天赋宝术,且性情颇为凶戾,在异虫之中可称为‘虫王’,论起战力同境界自然也是少有能敌。 “这四块石碑都值得我用心参悟,也都会对我有所帮助,可惜,竟然带不走。”陆虞也有些烦恼。他如今使用绛河剑,其中便蕴含了星辰道,而且洛书道法中也包含着星辰之道,那块‘南斗六星图碑’对他快速掌握绛河剑和领悟洛书道法能起很大作用。 而‘火焰图碑’却可助他修习火之道,‘云师雨虎图碑’可助他修习领悟‘含象鉴’,掌握阴阳道;即便是‘雨滴图碑’,虽然看不透,但也绝不是平凡之物。可惜,陆虞尝试过,都不能收起来。 “怪不得就这四块石碑没有被取走,看来其他人也是没有办法。”陆虞心里嘀咕。一边想着,一边瞥向旁边的那个红衣少女。 那少女身穿一袭修身的桃红色武袍,一头黑发束起,颇显干练,头顶生有一对紫莹莹的尖角,双眸却是水晶般澄澈的血红色,额间还有一只紧闭的竖瞳。眉目如画,还带着几分幼稚,但身上却隐隐散发凶厉之气。 虽然在进苍梧之野前,陆虞便对众天骄奇才大致了解过,但终究还是有许多修行者因为种种原因不被人所知晓,所以这少女到底是九州修行者还是苍梧之野生灵,陆虞也分辨不清。 在陆虞探察雨滴图碑时,那少女便已经进来了,不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发生冲突,只是看着那幅‘云师雨虎图纹’,陷入沉思中,接着便直接盘坐在碑前,开始参悟起来。 “这云师雨虎图纹中蕴含‘阴阳道’和‘杀戮道’等,莫非她也是修炼的这两道?”陆虞看着她,能够模糊感受到她身上的凶煞之气,所以陆虞猜测这少女可能修行的是‘杀戮道’。 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无关的事。陆虞目光紧盯向石碑,那四颗星辰在眼中放大千万倍,一条条秘纹蔓延交错,勾连纠缠,错综复杂,最终汇聚演化成一颗星辰。那无数秘纹,是“道”的显化,是法与理的真实展现,如今都呈现在陆虞眼前…… 无数的星光弥漫,闪耀大千,汇成河流蜿蜒流淌,凝聚成山岳矗立,演绎成大树伸展…… 陆虞看的如痴如醉,物我两忘,许多迷惑、不理解的地方顿时被解开,只觉豁然开朗起来,但也更添了许多疑问和困惑。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虞睁开眼睛,眼中流溢的微光收敛,缓缓地舒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章 云师雨虎 看了看面前的南斗六星图纹,又看向平放在腿上的绛河剑,如今对星辰道的理解更进了一步,绛河剑的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自然也随之更上一层楼。 “可惜有些残缺,能够完整领悟到的怕是只有十之一二,而真正能够理解,融会贯通并化为己用的就更少了,可惜不能带走。” 那桃红武袍的血瞳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倒有一只足有磨盘大小,身上腾燃着黑色火焰,身披黑甲的狰狞异虫趴伏在‘火焰图碑’面前,一双闪烁凶光的眼睛紧盯着那幅图纹。 “燃焰黑虫。”陆虞皱了皱眉,这种异虫可是凶戾滔天,以吞食血肉为生,其天赋和实力比起云师雨虎来丝毫不弱,甚至更胜一筹,更加罕见,但也更加暴戾凶残,杀性极重。“这种凶虫竟然出现在这里,也是个大麻烦,难道是本土生灵?” “人类,嘿嘿……”那只燃焰黑虫看了陆虞一眼,发出桀桀怪笑,眼中凶光闪烁,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毕竟陆虞是个人类,便说明陆虞是从九州而来,而能进入到苍梧之野且活到现在,实力都不会太弱,况且它也能够模糊感知到陆虞的实力,自然不会去挑衅。 陆虞收回目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自然也不会去寻衅。 “云师雨虎碑纹,内蕴杀戮道,阴阳道等,若是有所收获,对我也是不小的臂助。”陆虞走到云师雨虎碑前,静坐下来,细细观摩体会。 陆虞眼中闪烁精光,隐约有符文从瞳孔中浮现。 无形的力量弥漫出来,陆虞仿佛陷入了幻境中,石碑上的云师雨虎两只异虫好像活了过来,浑身散发着凶猛的野性,阴阳之气迸发,凶煞气腾腾,厮斗搏杀起来。 ‘云师’背上幻化出两片金色透明翅翼,口中根根晶莹丝线吐出,贯射出去,在虚空中留下道道白痕,刺向‘雨虎’,雨虎身体蠕动,在空中闪躲腾挪,一圈圈黑色波纹从身上席卷出去,裹挟着惊人的撕扯、扭绞之力,冲向云师…… 两只异虫疯狂厮杀,仿佛不死不休,杀伐气漫天汹涌,阴阳之力纠缠、碰撞,演绎出匪夷所思的景象…… 嗡~ 蓦地,眼前的画面消失,两只异虫消散,陆虞从如痴如醉中猛地清醒了过来,脑海中却还残留着云师雨虎两只异虫厮斗的画面,那种失落失望之感在心里涌落,分外难受。 “怎么回事?!”陆虞有些恍惚。那一刻陆虞只觉就像是被人突然从睡梦中叫醒,太过突兀意外,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有些混混沌沌。 片刻之后,陆虞才算清醒安定下来。 “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中断了。”陆虞心中哀嚎,心底满是不甘“还有太多太多的奥秘根本就没有参悟到,如此高妙的阴阳运转之术,杀戮之法,就在眼前却触摸不到,实在是不甘心。” 陆虞紧盯着石碑图纹。 可惜不甘心也没有用,石碑残破,图纹磨灭,其中蕴含的法与道也变得残缺不全,无法演绎出全部威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即便如此,陆虞也从中体悟到了许多,对于阴阳、杀戮的理解也更深刻了一些。若是回到当时对蒲杨下杀手的那一刻,即便是有孔雀烛明的‘五行神光’阻挡,有护体宝物保命,那蒲杨也是在劫难逃。 陆虞叹息着,站起身来,又不甘心地看了石碑一眼,终于还是转身向入口处走去。 哧! 便是在这时,一缕火光丝线蓦然向陆虞冲刺来,刮起雷火,风雷之声鼓震,袭杀向陆虞! “对我出手?正好检验一番这绛河剑的威力!” 陆虞立时反应过来,拔剑出鞘,剑身红光明灭,令人心悸,星光流溢,杀戮之气冲霄,一剑劈向那缕火光! 锵! 火星四溅,火光滔滔漫卷,刺耳的金石碰撞声炸响,那道火光发出一声尖利嘶鸣,在空中停了下来,显露出真形,却是一只指节大小,遍体弥漫火焰的蚂蚁。 “赤蚁?”陆虞心念电转,迅速反应了过来,“这赤蚁怕是和那燃焰黑虫是一路的,这两种异虫皆是凶戾贪婪,毒辣凶残之辈,怕是想要杀我夺宝。” 赤蚁若象,浑身带火,力负万钧,杂食虎豹蛇虫。这便是古籍中对赤蚁的记载。 “吞魆,这人类可不好对付,小心应对。”那只火红的蚂蚁落下地来,笼在火光中,身体变大如象,长有两丈,浑身板甲暗红,遍布秘纹,生有两根长长的触角,颚齿如刀闪烁着森芒,两只硕大眼瞳中满是凶残狡诈。 此刻那赤蚁背甲上一道深深地白色凹痕正在缓缓恢复,正是刚才陆虞一剑所留下的。 “那又如何,凭你我之力难道还杀不了他?赤螘,难道你怕了?”燃焰黑虫‘吞魆’尖利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 “想要杀我?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虞冷笑一声,持剑跃起,剑光粲然吞吐,力劈向燃焰黑虫。 燃焰黑虫吞魆振翅飞起,口中喷出一蓬黑色火焰,火焰旋转涌荡,熊熊燃烧,化作一团漩涡,惊人的吞噬之力爆发,拉扯着陆虞向里面飞去! ‘赤螘’也在此时猛地扑来,如大象般庞大的身躯上火焰升腾,携着凶猛可拔山的力量冲撞向陆虞的身体,气焰熏天,整座墓室仿佛都在摇晃! 唰! 绯红的剑光如赤霞披落,接天连地,将黑色火焰漩涡瞬间一分为二,但紧接着给黑焰漩涡便又恢复了过来,漩涡笼罩的范围愈发变大,几乎充斥满整个墓室。 陆虞只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失去了控制,那股吞吸之力似乎要将他的血液从身体中撕扯出来! “叱!” 陆虞沉喝一声,一掌拍出,星光洒落,如潮汹涌,宏大而浩瀚,如同海浪席卷一重接一重向漩涡拍打过去。旋即陆虞身体猛地一转,一拳挥出,带起刺耳的音爆,浑身血气澎湃,仿若烘炉燃烧,一拳轰在了‘赤螘’的身上! 嘭! 一人一蚁同时倒飞出去,陆虞脚搽地一直退到墓室墙壁才终于停下来。而赤螘更是狼狈地倒翻出去,头上陷进去一个大洞,板甲上隐约有裂痕出现。 “好强的力量!”陆虞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单论力量,他自信如今的自己能力压白象‘山斗’和‘巫薨’,即便是面对巫七虞,也顶多是稍落下风。却没想到这赤蚁‘赤螘’,也不比自己弱多少。 “好一个人类,你也接我一拳!”赤螘嘶鸣,身体幻化成一个红衣孩童的模样,浑身是暗红色,萦绕火焰,‘咻’地飞向陆虞,拳头仿佛一颗火流星一般,向陆虞坠击而去! 唰! 陆虞身体一闪,直接迎了上去,手捏拳印,大力挥动,悍然与赤螘对轰到一起。低沉如滚雷的轰鸣声响彻,火光飞溅,陆虞身体飞退,手中剑挥起,剑身上星光流转,像是一条星河盘绕在上,更有杀气肆意翻卷。 “绛河,飞流三千尺!” 哗!!! 剑光垂落,像是一挂银河从天而降,漫天掩地,浩浩荡荡,盖压八方,苍茫茫一片,瞬间便将黑焰漩涡淹没! “赤蚁,你也受我一剑!” 陆虞也不理会吞魆情况如何,身体骤然翻转,一闪之下便又出现到了赤螘面前,两手持剑,全力劈斩而下,剑吟铮铮然如惊雷,如一道九霄霹雳,轰然落下! 咔! 滚烫的鲜血迸射!赤螘暗红色板甲瞬间被陆虞劈开,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绛河剑直接深陷到赤螘的体内,鲜血滚滚流淌而出。 “去死!” 赤螘有些疯狂地嘶鸣,浑不在意身上的伤势,浑身火焰腾燃,两只坚逾钢铁的前足突然闪电般挥出,一股如山如岳的力量汹涌而出,像是两条蟒龙横冲直撞,轰击在陆虞身上! 陆虞瞳孔骤然收缩,甚至来不及躲闪,一层扭曲的银色光华霎时覆盖在陆虞身上,却根本抵挡不住,光层瞬间碎裂,沛然的力量轰落,陆虞狼狈地摔落出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好一个赤蚁,力负千钧,好一个赤螘!”陆虞站起身来,面色冷然,眼中杀意如乌云堆积。但他自己却知道,是自己太过大意了,以为自己实力提升,肉壳强横,又得了绛河剑,可以掌控局面,却忘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不慎,终酿大祸。 陆虞身体一晃,施展出缩地成寸,电光流闪,转瞬之间便来到了燃焰黑虫‘吞魆’近前,背后隐约浮现六颗硕大无朋的星辰,其中有四颗清晰一些,另外两颗却模糊的几乎看不见。正是陆虞从‘南斗六星图纹’中参悟出来的法术。 其中一颗星辰蓦然闪亮,挤满这片空间,赤光一闪,杀气遮笼四野,森然寒气蔽塞五方,整座墓室仿佛瞬间堕入雪地冰天中! “七杀!” 陆虞一剑挥出,剑身横扫,一缕缕剑光如赤色丝线飘飞出去,于虚空留痕,杀气内蕴,纵横交错,影影绰绰像是在虚空中忽闪。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收服赤螘 “杀我?恶命鳞!”吞魆漆黑眼瞳中闪烁凶残的光芒,浑身燃烧的黑色火焰凝聚,化成晶莹的黑色鳞甲片片覆盖在其身躯之上,扭曲诡异的纹路在鳞甲上绽放光华。 在四周弥漫的无穷黑焰忽然翻涌沸腾起来,一头庞大黑影升起,那黑影只看得见三颗头颅,一只蛇头,一只牛头,一只骷髅头,皆是怒目狰狞。黑影初一出现,便隐约有无数的哀嚎和悲哭声响起,如魔音贯耳,磨人心智! “黑狱!啖鬼食恶!” 黑焰席卷蔓延,将整个墓室笼罩,黑影消隐,那三颗头颅黑气汹汹,腾飞出去,扑向陆虞。 剑光斩落,凌厉的剑气蓦然爆发,虚空震颤,其锋锐几乎要讲虚空都要切割开,霎时落到吞魆的黑色鳞甲上。 “不!” 吞魆眼神突然一变,凄厉嘶吼,那让吞魆自傲的黑色鳞甲在此时显的如此脆弱,片片鳞甲瞬间破碎,诡异纹路疯狂闪烁着,剑气涌进吞魆体内肆虐,黑色的鲜血喷出,吞魆顿时疯狂挣扎起来! 那三颗头颅皆有磨盘那么大,将陆虞包围,蛇头狰狞嘶鸣着,巨口张开,邪异的力量缠绕向陆虞,悄然吞食着陆虞的血气;牛头双眼血红,幻化出形体来,牛头人身,扑杀过来;而那颗骷髅头口中发出阴啸,化作乳白色波纹,侵袭向陆虞的灵魂! “好诡异的招式!”陆虞面色变化,却是没有想到吞魆这一招竟然是对灵魂入手。“可惜,你失算了!” “离鼎,周天度。” 悬浮在泥丸宫的的离鼎顿时焕发蒙蒙青光,青华洒落,符文隐现,覆笼八方十面,将陆虞的灵魂重重包裹,赤红的离鼎火从鼎中飞出,弥弥漫漫,如水缓流,环绕在灵魂周围。 “咄!” 陆虞咤喝一声,身形飞掠,绛河剑刺出,绯红的剑身上绽发出令人惊悚的杀气,隐约还有两个异虫的虚影浮现。 哧! 一剑刺出,瞬间将牛头贯穿,剑气喷薄,将牛头绞成粉碎!倏然间,陆虞身体骤然一翻,浑身血气爆发出来,贯冲苍穹,手臂上缠绕龙虎光影,推山搅海,一拳轰向袭来的赤螘! 砰! 闷雷一般震响,飓风卷起,火焰漩舞,一人一蚁皆是身体一震,飞退出去。 “绛河飞雾星明灭!” 陆虞瞋目大喝,全力出手,浑身气息澎湃,绛河剑从陆虞手中飞出,悬在空中横扫一周,万千星辉洒落,光雾弥天,如汪洋恣肆,剑光冽冽,将整座墓室笼罩,化成一方领域,剑气如飞星,杀戮天地! 轰! 剑气漫卷,吞魆疯狂嘶鸣,黑焰熏赫,但终究还是在无尽剑气下化作齑粉!倒是赤蚁‘赤螘’,身躯蛮壮,肉身要比燃焰黑虫吞魆强横许多,虽然遍体鳞伤,但也终究活了下来。 铮! 绛河剑轻鸣,飞落下来,回到陆虞手中。陆虞提剑,面色有些苍白的走向赤螘,面容冷漠。 “赤蚁,你实力比那只燃焰黑虫还弱上一筹,却能伤我,也算你有些本事。”陆虞面色淡然地看着它“现在送你上路。” “停!”赤螘大吼,“人类,饶我一命,我可奉你为主。” “奉我为主?”陆虞看向赤螘,嗤笑道“你会甘心奉我为主?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向我暗下杀手,养一个心怀不轨的东西在身边,你觉得我是这种蠢货吗?” “你可在我身上种下“符印”,我自然不敢背叛。”赤螘急声道。 “那种道术我可不会。”陆虞掀了掀眉头。他虽然知道可以奴役其他生灵的“符印”之法的存在,但却不会施展,像这种秘术,极其罕见,且一般大势力才会拥有,而且据闻还有一定的限制。反正他至今从未听说过有人可施展这等秘术。“而且我觉得你对我也没什么用。” “自然有用。”赤螘忙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苍梧之野中的生灵,其中一些隐秘你们不知道,我却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你有什么疑惑,尽管可以问我。” “哦?”陆虞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起来。 对于苍梧之野,他的确不太了解,毕竟那些详细信息和史料记录都不是他一个散修能够知道的,无前人铺路,只能靠自己。即便是在遗珠城与小囚牛有过交谈,也是语焉不详,并没有了解到多少。 若是能从这赤蚁口中探知到些消息,自然就能稳定许多,不至于瞎子摸象,甚至能够抢占先机,只不过以这赤蚁的本性,终究是个隐患。 “我可留你一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在你心口烙印下一道剑气,你若背叛我,我自会引动剑气,取你性命。”陆虞淡然地看着赤螘,开口道。“愿与不愿,全在你自己。” “愿意。” 赤螘心中虽有不甘,但更不愿死,苟活又如何,活着便有希望,就像吞魆,死了一切皆空。 “好。” 陆虞手掌按到赤螘心口,暗劲吞吐,一缕剑气逸出,悬浮在赤螘的心脏之上,化作一口萦绕着阴阳之气的透明晶莹小剑,小剑沉浮,隐隐有凌厉之气溢出。 这体内留剑气的法门,乃是传自‘含象鉴’,不过却有诸多限制,且陆虞也只是初窥此道,第一次施展,威能并不大,甚至不需要三道境修行者出手,如剑十三这等人物便可将其消抹掉。 不过用来扼制赤螘,却也是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你便跟随在我身边。” “好。” 赤螘点了点头,身上火焰手敛,化作拳头大小,趴在陆虞肩膀上,静静恢复着伤势。 …… 从赤螘口中,陆虞也算是大致了解到了苍梧之野的情况。 除去陆虞所在的‘曦洞天’之外,另外更有‘虚洞天’,‘幽洞天’等,各洞天中皆有机缘造化地,如‘旸谷’、‘虞渊’,‘大麓风雨山’,其他洞天的‘三书坟’,‘浴佛池’等,亦有遗珠城中的‘法海遗珠碑’,璇玑城的‘十二智慧天阙’等,而像陆虞所在的‘剑道大能’墓穴这种机缘处,更是不在少数。不过具体有几座洞天,赤螘也不清楚。 而陆虞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九嶷山’却是在苍梧之野的深处。 这些洞天福地中,有虫兽,有妖蛮,有精怪,有各种异族……但却唯独没有人类,人类只生存在苍梧之野深处的一座城池中,至于原因,赤螘也不知晓。 不过想来是苍梧之野中的大能或者那位创造苍梧之野的无上人物所设下的规矩。 苍梧之野这座小世界,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为九州修行者而存在。每隔三千年苍梧之野才会开启一次,而只有这个时候,如法海遗珠碑、十二智慧天阙等,如剑道大能的墓穴这种秘地才会开启,众多修士才能得到其中的机缘、宝物。 而在苍梧之野封闭之时,除非天赋极高,堪称妖孽般的天才之辈才能被那些大能,大神通者看入眼,破例开启一次作其考验或奖励。其他的普通修行者,如赤螘、吞魆、蚩罗等无穷无数的生灵,大部分只能靠自己,于山野中寻找修行资源。 所以赤螘和吞魆它们才会一件宝物、兵器都没有,就如同九州的芸芸众生一般。像蚩罗手中的兵器,也是苍梧之野开启之后才得到的。 而因为种族、天性等原因,所以不管是苍梧之野还是这些洞天福地中,几乎不存在宗派、道统,大部分以散修和种族、家族的形式存在。在茫茫洞天中,也只有遗珠城、璇玑城等少数几个城池和几处宝山、湖渊建立有门派,但收徒却极为严苛,要求极高,且每次收徒的数量都很少。 因为苍梧之野中的生灵大部分是虫兽,妖怪等,天赋所限,再加上无良师教导,缺少相关的术法、典籍等原因,所以像各类兵器、丹药、符箓、阵法等,都极其稀缺。相较九州,要落后、原始许多。 倒是苍梧之野深处,有无数大能、天才聚集,相比却要好上许多。 至于遗珠城、心目城等地域,生活在其中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异族生灵和可化形成人的兽、妖等,且有许多与苍梧之野深处有种种关联。 不过因为苍梧之野的开启,生活在其中的生灵基本都已离开,或是散于苍茫天地,或是去往苍梧之野深处,这也是为什么陆虞在遗珠城看不到生活踪迹的原因。 …… “苍梧之野深处,一切秘密最后都汇聚到了那里,如此神秘莫测……”陆虞心中不由得生出向往。 “不单是神秘莫测,更是千姿百态,绚丽多彩,像我们这些普通修行者,做梦都想去到苍梧之野深处。”赤螘心中更是艳羡,渴望。 它们生活在这片苍莽天地中,弱肉强食,代代繁衍出生又死去,为生存而挣扎,杀戮已经是司空见惯,眼前所见的皆是原始洪荒,山林大川,枯燥而乏味,看不到方向。但赤螘却听说那苍梧之野深处,有着如同九州世界,人类家园般的灯红酒绿,软红香土,那是它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是它为之拼搏的根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七情剑道 “像我和吞魆,皆是独自修行,无强者指导引路,修行到如今都是靠自己摸索,天赋不高,实力就要差了许多。虽说如今修行到了太一境圆满,但道路迷茫,不知如何走,三道境这座天堑却是难以跨越。 我也曾遭遇到过一只‘冰蚕’,虽说同等境界,但它却可以轻易压制我,实力要强上我许多,资质乃天定,我却也没有办法。但这种终究是少数。 吞魆有一同胞兄弟,机缘巧合下拜入了‘屺咸山’,有师门长辈引导解惑,有典籍,有资源,如今实力便要比吞魆高不止一筹,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赤螘声音虽平静,但陆虞仍能从中听出悲哀与不甘。 “与这赤螘相比,自已却要幸运许多。修行伊始,便幸运得到了八极剑仙白云生所留的‘古剑八法’,后来又因祸得福得到了虚空鼠一脉的‘虚空宝术’,包括后来的‘缩地成寸神通’、‘洛书道法’,甚至还有小道士公羊真所赠予的‘性命养身术’,直到法海遗珠碑中传承的‘七元璇玑经’等。 单论这些法术、典籍等,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已然不弱于那些传承悠远的古老道统弟子。不过各种修行资源,包括丹药、宝器等,自己确实不如有师门、有家族的修士。”陆虞心中自语。 在得到绛河剑之前,陆虞手中掌握的便只有‘望之剑’和只能简单运用的‘离鼎’以及自儋耳山大洞界得到的几颗珍贵丹药等,如今倒是更添了‘玄天真武大箓’,‘涅火珠’几件宝贝,也算是勉强能与之相论。 不过他同样没有师门前辈的指点和引导,对于未来该走哪条路,又如何走,也是有些茫无头绪。如何打破三道境前的这重桎梏,仍是任重而道远。 …… “对于这座墓穴,你有多少了解?”陆虞向赤螘询问道。 “这座墓穴具体情况我也知之不多,”赤螘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听闻墓主人本体是只百足虫,名叫‘须岐’,在墓室最中心留有须岐前辈的传承,其中最重要的是七口剑。” “七口剑?” “不错。须岐前辈修行的便是‘七情剑道’,那七口剑又被称作‘七情剑’,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七剑,不过具体在什么位置,又如何得到,就不是我能了解的了。” “七情剑道,那就是墓主人须岐的‘本命传承’了,若是能得到,参悟几分,怕是能更进一步,破开樊篱也能简单许多,终究是一位大能毕生心血,修行领悟的结晶。” 陆虞心中生出渴望,但也明白,这份传承不是那么好夺的,不说其他,单是剑十三一人,陆虞就没有多大把握,更遑论还有蜀青泥和孔雀烛明等人物。 …… 陆虞一路前行,途经几座墓室但都已经空空如也,显然其中的宝物都早已被夺取走,而且进入到墓穴的修士明显多了许多,其中苍梧之野的本土生灵占据了大多数,甚至还有太一境大成的修行者冒险进来。 “前面那间墓室里或许有特殊之处。”赤螘趴在陆虞肩膀上突然开口。 “前面那间?”陆虞目光投向左前方,隐约可见墓室入口,入口处的壁面上刻画着种种景象,发出微光,惑人心神。“为何?” “我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是我一个对头的。”赤螘说道。“它名叫‘魁禄’,本体是一只异兽,流淌有貔貅血脉,对各种宝物、天材地宝极其敏感,且无利不起早,若那间墓室里没有宝物,它就不会进去了。” “是吗?那我们也进去凑凑热闹。” 走进墓室中,可见四面墙壁包括墓室顶部都遍布着纹路,那是一条条姿态各异的百足虫,道道纹路泛着七彩光华,流光溢彩,洒落下摄人威压。 一头头百足虫或是蜿蜒爬行在深山密林中,步足如矛刺入岩石中,鳞甲锃亮,灿灿如银;或是夭矫腾飞,足踏煞云,在云间游走,赤霞滔滔在鳞甲上流淌;亦或是百足如剑,刺破天穹,浴血嘶鸣;盘踞如山,熏天赫地,威压四方…… “那便是魁禄。” 陆虞看向那个头顶生有白玉独角的俊美男子,那男子灰白色长发披散,金色眼瞳,额头覆盖着细密金黄色鳞片,身后还拖着一条黑色龙尾,气息有些模糊难辨。 “是他。”赤螘传声道,身体变得更小,缩在陆虞衣袍褶皱中,收敛气息,隐藏了起来。他和那魁禄有些恩怨,若是平时倒是无所谓,但现在的他伤势还未恢复,若是对上,怕是性命不保。 “我观其气息,实力怕是比你强上不少。” “他有天赋之能,可以探查到各种利于修行的灵草宝药,而且还走运得到过许多死去修士的兵器、宝物甚至是法术典籍等,修行条件要比我好太多,实力也自然比我强。而且论起富有程度,便是主人你也比不上。” “哦?有趣。”陆虞掀起眉头,轻轻笑了笑,“以他的实力,能保住这些宝物吗?你们若是围攻,即便他有诸多宝器护身,怕也抵挡不住。” “若是围攻,他自然不是对手,可我们杀不了他,也不敢杀他。”赤螘低语,语气有些沉闷“他虽然实力算不得太强,但却因为天赋能力,被‘屺咸山’的一位长老收为了弟子,且颇受其喜爱。魁禄献上诸多宝物,受那位长老的偏爱庇护,我们虽然不怕它,但却惧怕屺咸山的报复。总不能为了宝物而不顾性命。” “怪不得。”陆虞点了点头,“你们若是杀了魁禄,那就是断了那位长老的财路,自然会愤怒而杀你们泄愤。” “可他若是死在这墓穴中,谁又能知道他怎么死的?”陆虞没有再说话,脸上却露出笑意。 “十多位修士,除我之外,竟然只有一个人类,而且我还没有丝毫印象。”陆虞向四周扫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接着看向那个颇为干瘦的矮小人类少年。 那个一身古朴灰袍的瘦小少年面容倒是颇为清秀,但却也透着几分沧桑和与年纪不符的老成。看上去颇为普通,灰白色长发簪起,背着一口灰扑扑甚至有些生锈的剑匣。 陆虞却突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些相像,甚至莫名生出几分好感来。在陆虞看向那瘦小少年的同时,那少年也像是感应到什么,转头也看向陆虞。 两人对视,漆黑的眼瞳中闪过莫名的精光,继而轻轻颌首点头致意,接着便转移开目光。 “神秘,冷静,内敛,深不可测。”陆虞心中对那瘦小少年做出评价。 而在陆虞进入墓室之时,在场十几位修士只有几个回神瞥了陆虞一眼,其他修行者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尽皆心神专注地盯着墙壁上的百足虫纹路。 墓室中,再没有其他物具,显然这里所谓的机缘就是那些百足虫刻图,亦或者有秘密隐藏在其中。 “在场的这些妖兽异族生灵你有认识的吗?”陆虞向赤螘传音询问道。 “只有两个。”赤螘回应,“那青衣褐发的瘦削男子本体是一只‘狡鹘’,颇为阴险狠辣,还有那白衣弯角女子,是屺咸山的弟子,名叫‘熏姑渠’,他们实力都要高于我。” 陆虞看向那两人,那青衣男子身高近一丈,身形瘦削像是一杆竹子,披头散发,鹰钩鼻,眼中闪烁野性;而那白衣女子则是头顶生有一对螺旋黑色弯角,面色颇为苍白,瞳孔却是灰色方形,显得有些怪异。 除此之外,那一身桃红色武袍的尖角血瞳女子也在这墓室中。 “虽强,但也不足为虑。”陆虞默默静立,“这里面需要警惕的也就那灰袍瘦小少年和尖角血瞳女子,再加上那只白鳞四翼的獳羽。当然,或许也有隐藏气息,我也看不透的。” 陆虞不再理会,也把目光转向那些百足虫刻图。那一幅幅刻图像是活的一般,似乎还吞吐着煞气,更有剑气纵横,从其中逸出来。 “莫非其中藏着大能须岐的七情剑道?”陆虞皱起眉头,凝视着那一道道纹路。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墓室中安静的近乎死寂,落针可闻,一种诡异之感莫名而生。 陆虞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一条百足虫,眼中精光闪烁,符文映现。 一条身长数千丈的百足虫在山岭中游走,浮云半遮,鳞甲狰狞烁亮,浑身弥漫的煞气和毒气汇聚成笼罩万里的黑云漂浮在上空,腭牙泛着幽幽青色,步足猛然抬起又刺下,像是一道霹雳劈下,山岳崩裂,长河断截,雾云溃散,更有大星摇摇坠落! 陆虞眼睁睁看着那步足落下,漠然刺向自己,但整个世界却像是只剩下了脚下一隅,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生出一种窒息和悚然之感,那一瞬间,死亡在疯狂迫近,垂死挣扎却无可挣脱,唯有陨落一途!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困,破阵 轰! 陆虞眼前骤然一黑,身体豁地一震。 “呼!呼!呼!” 陆虞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骇然,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要把满心的惊惧全部吐出来! “这是什么?!剑道?杀戮道?绝灭道?”陆虞心有余悸地回忆着看到的那一幕幕。 “狠厉,杀伐,疯狂,不顾一切……”陆虞慢慢冷静下来。 “修剑道,须杀伐果决,容不得丝毫犹豫,不论是煌煌君子剑还是黯黯杀人剑,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迟疑不定,便会落了下风,作茧自缚;一剑出,须一往无前,视其他于无物,万千招式汇成一剑,一击必杀……” 陆虞思忖,这是他从那一幕幕景象中悟出的道理,但他却不完全认同这一理念,有阴便有阳,有攻便有守,这只是剑攻伐杀戮的一面,不能剑走偏锋,太过极端,落入窠臼中。 “不过,这或许和墓主人大能须岐的性格有关,或者…”陆虞抬头看向其他的百足虫刻图,“与这幅刻图有关,其中蕴含的,就是杀伐一途……” 却是在这时,刺耳诡异的吟啸声蓦然响起,在整座墓室中回荡,一道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修行者耳边响起。 “墓室中,共十五位生灵,只可活一个,厮杀暗算,各施手段,我只看结果,最后一位,可得我之传承。” 声音落毕,墓室中霎时间变得静寂无声,所有修士身体都在刹那间紧绷起来,但却都没有出手,气氛却慢慢变得诡异压抑起来。 “这声音…看来是墓主人‘须岐’了,果真狠辣。”陆虞心中暗道。“十五个生灵,只能活一个,看来赤螘也包括在其中。要想得这份传承,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陆虞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 嗤! 一只狼头人身,独角独眼,浑身覆盖着深青色鳞片的妖兽突然出手,漆黑的独眼中泛起惨白的光,一束光线‘唰’地射出,霸道凌厉,灿如奔电,却是射向墓室的墙壁。 嘭!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响彻,劲气扩散,一圈圈涟漪在墙面上绽开,墙壁却是丝毫未损。但刻画在那里的一只百足虫刻图却是霎时焕发光彩,凶煞之气涌出,一条三丈多长的百足虫光影嘶鸣,从墙壁上扑落下来,张牙舞爪,径直向那只‘独眼狼妖’而去! “好一个须岐,果真阴险,还有如此手段!” 那独眼独角狼妖咆哮一声,更显凶戾,满是鳞片的狼爪探出,利爪森然,狠狠地向那只百足虫拍了过去,同时独眼中光华闪烁,一道炽盛的红光射出,刺穿虚空,焮烈铄金,霎时贯射向百足虫! 轰! 狼爪拍下,气势煞人,利爪撕裂空气,凶蛮的力量火山般爆发,仿佛一座山岳也要在这一掌下崩碎,蓦然落在百足虫身上!那只百足虫半边头颅刹那间被狼妖拍碎,甲片四散纷飞! 但那百足虫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身体缠起,几十只步足刺向狼妖,两只前足‘唰’地斩出,如两口利剑,寒光凌冽,闪电般交错横斩,从狼妖腰间一闪而过。 噗嗤! 却在这时,炽烈的红光瞬间将百足虫贯穿,赤焰霎时腾起,熊熊蔓延,将百足虫焚烧成灰烬! “吼吼吼!!!” 狼妖凄厉咆哮着,独眼变得赤红如血,腰间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鲜血滚滚喷涌出来,眨眼之间便将地面染作一片血红!狼妖摇摇晃晃,上半身像是随时都会掉落下来,疯癫一般向那处墙壁冲去。 “弃身血刃!” 那狼妖独眼中倏忽飞出一道血色弯刃,闪着幽芒,旋飞出去,望之便让人汗毛竖起,心生寒意! 哧! 血色弯刃飞出,所有生灵只觉如堕地狱,眼前顿时仿佛陷入一片尸山血海中,凌厉之气肆虐,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劈开,虚空被撕裂,留下灿白的白色光痕,继而霎时落到墓室墙壁上! 轰隆! 整座墓室都震动了一下,闷雷一样轰鸣,墙壁上光华爆闪,那道血色弯刃瞬间崩碎,千百碎片划破空气,迸溅向四面八方,却也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寸许深的凹痕。 独眼狼妖看着这一幕,眼中盛烈精光却黯淡下来,气息也迅速变得微弱,几乎是到了重伤垂死的边缘。 “没想到…没想到啊,拼命一击,却是这样的结果。”那狼妖低声念叨。 “寅月君……”一个光头四臂,紫瞳少年模样的生灵在后面低低唤了一声。 “我疏忽之下,被那百足虫重伤,自知已没有了活命的希望,本想临终前拼死一搏,却是无用之功,没想到我‘寅月君’最终竟是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笑!” 独眼狼妖只觉悲凉,哈哈大笑,那墙壁上的百足虫图纹却是光华绽耀,一条百足虫光影嘶鸣着钻了出来,满是凶戾地再次向独眼狼妖扑了过去! 独眼狼妖‘寅月君’终究还是死了,没有修士出手相助,毕竟谁也不想引火烧身,或者引发其他的变故。所有修士只是默默地看着寅月君的尸体,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手,陷入了短暂而脆弱的平静中。 陆虞目光转向墙壁上那被寅月君拼死一击所劈斩出的寸深凹痕,不禁眉头皱起。 “这方墓室中,应该是存在一座阵法,若是能够寻到中枢,将其破坏,逃出去自然就轻而易举,可惜我阵法一道造诣实在太浅薄,竟是一点头绪都寻不出。” “那寅月君如此一击,却几乎不见成效,单凭蛮力,怕就算是所有修士联手,都未必能成功破开,而且这里面哪一个不是心怀叵测。”陆虞瞥向那十二位修士,面色各异,但却看不透其所思所想。 寻不到出去的办法,那就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但这不代表他要全力出手,在这种情况下,走“中庸之道”才是最理智的策略,必须要隐藏实力,显得普通,甚至被忽略,才有更大的可能存活下来。 “道友,我名‘第五贪桐’,这墓室中只有你我是人类,不若联手一番。我对这阵法一道也勉强算是登堂入室了,或许有机会破开这囚笼。” 正在陆虞思虑之时,那灰袍瘦小少年却突然向陆虞传音。 “第五贪桐?”陆虞抬眼看向那灰袍少年,只见他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便又转向了一旁。“竟然也没有听闻过,九衢尘,焚智,相乱,第五贪桐,果然是九州无边,天骄无数。” “可以。”陆虞回应。 “诸位,那墓主人须岐说场中只有一位能活下来,”那白衣灰瞳,黑色弯角的女子‘熏姑渠’开口,声音有些尖利,却又隐隐带着魅惑之意,“想必各位都不想死在这里,我对阵法一道倒是有些钻研,准备和魁禄联手,试一试能否破解,还望各位不要有私心,暗里耍手段。而且若是触发到什么禁制,也需要各位帮我抵挡。” “自然。” “放心,我等绝不会袖手旁观。” 有人开口回应,也有人冷漠旁观。熏姑渠自然不会真的相信那些开口承诺的几位,谁都有私心。但她可不想死,所以不论这些修士是什么态度,她都会出手。说这些,也只是单纯的看看他们的反应。 “大妙通源,玄门窥法。” 熏姑渠顶上黑色螺旋弯角渐渐变得晶莹透明,像是黑色的水晶璀璨,彩色的光华环绕,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囊括整个墓室,丝丝缕缕的力量像是条条触手碰触到墙壁上。两只灰色的方形瞳孔中浮现出诡秘的秘纹,本就苍白的脸更显得煞白没有血色,如同死人一般。 光纹蔓延,一头头百足虫在她眼前演绎生成,蜿蜒爬伏,与墙壁上的图纹几乎毫无二致。共有八十七只百足虫,皆手掌大小,在熏姑渠面前立体呈现,以墓室墙壁上的百足虫图纹姿态排列,一道道透明的丝线将这些百足虫连接起来,形成一座巨大的,晦涩复杂的阵法。 “阵法重演,心眼之力运转。” 熏姑渠低喝一声,两眼中射出灰色光纹,落到阵法之上,那座阵法开始运转起来,绽发光彩,八十七只百足虫爬动,扭曲,缠绕,无数条光线相连又断开,融合又分离…… “魁禄。”熏姑渠呼唤。 “看我的。” “衍九心照水镜。洞彻万法。”生有白玉独角的魁禄向前迈出,金色眼瞳灿烂夺目,张口一吐,一面拳头大的银色六角镜如一抹流光飞出,接着迅速变大,悬浮到熏姑渠前的阵法之上。 化作一丈长宽的‘衍九心照水镜’缓缓旋转,上面盘盘囷囷的花纹密布交织着,隐隐凝聚成一只独角龙首,独眼蛇尾的银色鳞甲神兽。照水镜倾撒下晶莹辉光,辉光如水清亮,荡漾蔓延,笼罩在阵法之上。 嗤嗤!! 阵法中一条条光线或是明灭消弭,或是断开再相连,符纹闪耀,交织变化,那八十七只百足虫似乎是不安的扭动嘶吼起来,接着一头接一头的溃散,最后只剩下十七头百足虫还完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