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飞升:从炼蛊开始》 第1章 蛊童 大燧,歧州,云泽府。 在那宝丰县,县城外百里处有片大山,叫作忞山。 时值深秋,山中层林尽染。 于这片风景秀丽处,有一个山谷,谷名“虫谷”。 附近的猎户们常带着大量猎物来此,为的是换些治病奇药,若非如此,常人是绝不敢接近虫谷的。 传言谷中有蛊师,忞山中的其他野修都不敢来挑事。 因凡是得罪此谷蛊师之人,无一不是下场凄惨,不是被喂蛊,就是被活活炼为傀儡一样的药人。 这一日,六名猎户各驾一车,带着满车猎物来到谷外,他们握着缰绳的手掌早已沁出了冷汗。 “阿公,那就是蛊童……” 年轻猎户凑在老猎户身后,就见谷口处的毒瘴散开,二十四名蛊童从中走出。 蛊童都不大,有少年人,也有半大的孩童,个个面貌可怖。 面庞青黑的、头部生角的、长满肉瘤的、四肢肿胀的、肩上挂着肉囊的……尽是因种蛊变得畸形的人。 待到距离拉进,蛊童们的面容愈加清晰,六名猎户不由眼神复杂。 他们知晓,虫谷内的蛊童死了一批又一批,但每次都会有新的孩子填补进去。 至于这些孩子的身份,那都是因兵灾家破人亡的流民。不是父母双亡,便是与家人走散后,被人卖到了此地。 知晓虫谷恐怖之处的,连乞儿都会避之不及,是不可能自愿成为蛊童的。 二十四名蛊童中,领队的是一面部肿胀的蛊童,他走上前来,将手里的包裹丢给了老猎户。 “这是你们需要的药,拿上药速速离开。” “是、是。” 猎户们拿了包裹,把货卸到地上后,驱车便走,都不敢看看包裹内的药是真是假。 “过来搬货,送到药坑去。” 在领队蛊童的指挥下,二十三名蛊童忙活了起来。 他们当中,有一面貌还算清秀的少年人,嘴唇发黑,指甲也是黑的,可见是中毒不轻,也不知还能熬多久。 与其他蛊童一样,他扛起一只山鹿,抬步便走。 相较于其他蛊童吃力的模样,他脚步轻松,实力要比普通蛊童明显强出一筹。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他需比其他蛊童“种”更多的蛊、“种”更毒的蛊。 阳光下,其右臂上的“种蛊口”格外惹眼,翻开的血肉呈青黑色,隐隐还有数十只蛊虫堵在裂口处。 似乎是见不得这名少年轻松,领队蛊童这时开口了。 “柳风,你要搬的是那只头鹿,把你肩上的山鹿放回去。” 这领队蛊童名叫马坤,因柳风刚来虫谷时顶撞了他一句,便叫此人记恨上了,论到坑害柳风,那是不放过任何机会。 “马队叫你过去搬那只最大的,没听清不成?还不快去。”一名叫乔飞的蛊童,不失时机的帮腔。 柳风清秀的面孔上神色平静,没有多话,依言折回去。 以他的体魄,扛起头鹿也显艰难,很快便掉在了其余蛊童后面。 反观蛊童乔飞的肩上,仅是一只幼鹿。 “日后有他慢慢受的。” 马坤压低声音道:“我可没耐心等日后,不能叫他翻身。帮我看着点,有机会就弄死他。” 说着,马坤看似不经意地踢飞出去一块碎石,正中柳风的膝盖。 柳风身子一歪,半跪在地,数百斤的头鹿险些将他压倒下去。 马坤阴笑着与其余蛊童走远,只留下被压在地上的柳风。 “我得成为蛊师,摆脱虫谷的控制,方能去寻爹娘和弟弟。”柳风嘴角沁血,强咽下怒气。 马坤在找机会除掉他,他何尝不是在等机会,只是对方有着领队这个身份,朝他下手的机会要多得多。 紧咬牙关,柳风调动体内才修出月余的毒炁,运起气力,重新站了起来。 他脚步加快,通过毒瘴进入虫谷内。 这个时辰,除了搬货的蛊童外,谷中另有其他蛊童在忙。 种药的、采药的、养蛊的、处理杂务的,彼此照面并不打招呼。 虫谷中有蛊师、蛊仆、蛊童,蛊童地位最低,人数最多,惨死后换新人是常有之事,柳风也早已习惯了其他蛊童们的冷漠。 除了忙碌的蛊童外,并不见神秘的谷主,以及谷主的三名蛊师徒弟。 眼下吩咐蛊童们办事的,是几名负责管事的蛊仆。 蛊仆的地位高过蛊童,他们是种下异蛊之卵后,未能成为蛊师而又未死的半成品,实力要高出蛊童不少。 等到柳风来到药坑附近时,搬货的蛊童都站在药坑边,马坤正与他们说着什么。 “看清楚了,那个角落的药泥需清理掉。” “清理药坑不是蛊仆的事么?坑底的毒雾太重,蛊童下去不得。” “太不对劲了,连蛊虫都不敢靠近,说不定有剧毒。”…… 听到脚步声,马坤登时转过头来,笑容阴森地看向柳风。 “你来得正好,过来一起瞧瞧。” 柳风眼底闪过冷色,心知对方多半又没安好心。 他来到了药坑边,把肩上的头鹿扔下药坑,随即看向药坑的底部。 药坑十丈方圆,深四丈,视线穿过黄绿色的毒雾,隐约可见坑底的黑色药泥,上面有大量药草生长。 在剧毒的药草之间,叠着大量骸骨,不少赫然是人骨,多是葬身其中的蛊童。 再细看,勉强能发现黑色药泥中有大片活物在动,那全是蛊虫,密密匝匝。 蛊童们不敢下去,是因蛊童修为不够,很难熬住药坑底部的毒雾,在下方停留的越久,被毒死的风险便越大。 马坤指着药坑的一处角落,说道:“那个位置的药草全死了,蛊虫避之不及,肯定是近日换进去的药泥没配制好,需清理掉。” “带上箩筐和药铲,他们三人与你一起下去。” 一旁被选中的三个倒霉蛊童,两男一女,全是身材瘦小的蛊童。 在马坤和乔飞的逼视下,这三人畏缩着,接下了箩筐和药铲。 柳风则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马坤。 小事还罢,他能忍耐,可眼下是要下药坑。 而且,马坤所指的位置很不对劲,剧毒药草极耐活,现在偏偏全死了,甚至连剧毒的蛊虫都不敢接近那里。 “还愣着作甚?动作麻利点就成,要不了你们的命。”乔飞及时发挥他的用处。 柳风还是不动,马坤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他沉着脸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盒。 “这样,你们上来后,一人可得一份三日之用的养炁丸,这可是刘管事近日才赏给我的,这点事都办不好如何能行。” “柳风,我知你急着修行,养炁丸可是好东西。” 果然,提及修行,柳风难看的脸色稍缓。 他挂念着爹娘与弟弟,如今兵荒马乱,妖邪四起,他想尽快去寻他们。 “养炁丸先给我。” “我信你,接着。” 见柳风妥协,马坤换上笑脸,貌似爽快地递出了一个油纸包。 柳风确认无误后,收起养炁丸,将药铲丢入箩筐,背上箩筐来到放置有绳梯的药坑边沿。 “你们三个要我送你们一程?还不滚下去。” 后方传来马坤的怒喝声,他对这三个弱鸡没什么好脸色。 药坑边的其余蛊童们,目光聚集向柳风的身影,既是嫉妒,又是不屑。 “还真是要修为不要命,这也敢去!” “他爹娘说不得早被山精野怪给生吞了。”…… 沿着绳梯往下,柳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蛊虫在躁动,他愈发觉得不对劲。 正思索着那处药泥到底有何问题,头顶绳梯一晃,他抬头便见两个瘦小人影跌落而下。 落到坑底的两个蛊童,霎时被大量蛊虫覆盖,下场可想而知! “两个废物,才爬一半就中毒晕过去了,还不如让我下去。”上方响起乔飞的打趣声。 绳梯上,除柳风外,另一名麻脸蛊童约莫十二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惶恐道:“我们加快些,我怕我撑不住。” 柳风点点头,看了眼距离坑底的高度后,双手一松,一跃而下,麻脸蛊童随之一起跃下。 两人落地的刹那,齐齐逼出体内蛊虫,以对抗坑底的蛊虫。在药泥上几个轻踏,他们便站在了那片药草死绝的角落处。 上方,众蛊童站成一排,注视着坑底两人模糊的身影。 “快看看,那两个家伙可有中毒的迹象?” “我也看不太清,马队伱放心,那块地儿的药泥不少,够他们挖的。” 马坤和乔飞交流着,这可是他们难得能坑死柳风的机会。 此时,坑底角落处的柳风和麻脸蛊童,两人神色间皆有些疑惑之色。 他们立身的这片药泥不过五尺范围,看上去与其他位置的药泥无甚区别,可偏偏就是种不活药草。 头顶是浮动的毒雾,这些毒雾都没能继续往下,无法侵入此片五尺见方之地,两人稍稍弯身即可,倒是暂时少了中毒的担忧。 “好奇怪。”麻脸蛊童看着自己的体表,他体内的蛊虫自行钻了出来。 柳风体内的蛊虫也有些失控,好在他体内的毒炁胜过麻脸蛊童,否则也难以压制。 “别管蛊虫,清理掉药泥,尽快上去。” “行,我们一人挖一边。” 柳风这边,药泥上还躺着一山鹿尸体,是前些天丢进药坑的,现在也不见半点腐坏的迹象。 他发力将山鹿丢出五尺范围,引得药坑内的蛊虫们一拥而上。 “山鹿肉在此处停置了好几日,貌似也没问题。” 柳风嘀咕一声,拿过药铲开挖,哪知没挖出几铲子,铲头上便传出一声“嘣”响。 当他细看去时,不由轻咦了一声,引得麻脸蛊童问道:“没事?” “没事,一块卵石而已。” 柳风说着从铲头下方抠出一块呈七色的小卵石,甩手便要丢进箩筐内。 然而,他伸出一半的手僵在了那儿,脸色也变得无比诧异…… 第2章 未来画面 五尺见方的药泥上,柳风背对着麻脸蛊童,伸出一半的手缓缓收回。 他的目光落在五尺范围之外的那些蛊虫身上,它们爬行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如同遭了瘟的病虫一样。 “这块卵石有问题!”这是柳风心底的第一个想法。 他稍稍抬头,目光移向上方。 坑底黄绿色的毒雾被他直接看破,上方那一排蛊童的五官清晰可见。 他越看眼神越是惊疑不定,不仅是蛊虫,就连上方那些蛊童的动作也在变慢。 “姓柳的死了没?还不把药泥送上来。”乔飞在这时叫道。 柳风回过神来,才发现麻脸蛊童已将箩筐系在了一条绳子上,上面有三名蛊童在奋力拉动。 “你放心,等你断气了我也不会死。”柳风回敬一句,不着痕迹地将七色卵石收入兜内。 卵石在脱离手掌的同时,他的视线恢复如常。 柳风强压下心中的惊疑,手中药铲飞快挖动,借以掩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 片刻后,两人先后送上去四箩筐药泥。 这里的药泥并不算厚,五尺见方,已是挖到了底部,清理任务算是完成。 可是,等柳风和麻脸蛊童打算上去时,绳梯不见了。 麻脸蛊童顿时慌了神,明知是上面的人将绳梯拿走了,还是忍气道:“马队,麻烦你把绳梯放下来。” “绳梯好好放在那儿,你眼瞎看不见?”马坤声音揶揄。 坑底的两人立马醒悟,这是摆明了睁眼说瞎话,不想给他们活路。 “我们顺着那边的药藤爬上去。” 柳风直奔药坑右侧的陡壁,那里有几条纠缠在一起的药藤,从坑底攀援生长到了距离坑顶不远的位置。 他刚离开原地,之前被蛊虫们避而远之的那五尺之地,转眼便有蛊虫爬了过去。而他所过之处,药泥上的蛊虫皆在避让。 “等等我。”麻脸蛊童恐惧欲死,一时间倒是没有发现异样。 两人一上一下,迅速抓着药藤往上攀。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把猎物丢下去,药坑的蛊虫等着进食呢。” 马坤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山鹿已被他们丢下来了,何来猎物再丢? 原来,那些家伙丢下来的不是猎物,是大块石头。 柳风刚避开一块,他身下一声惨叫,麻脸蛊童被砸中了。 匆匆往下一瞥,又是接连两块石头落在麻脸蛊童头上和胸口上,好好一个大活人,转眼没了动静。 “马坤。”药藤上响起柳风的爆喝声。 生死关头,他猛然想起兜里的那块奇怪卵石,一咬牙,迅速将其塞入了自己“种蛊口”的血肉内。 一瞬间,视野中落下的石块尽数变慢。 “快,快丢‘猎物’,他要上来了。” “别让他上来。” 惊呼声和大骂声连成一片,乔飞甚至想砍掉一截药藤,只可惜没能够到。 接下来,在众蛊童的惊叫声中,一人影窜上药藤顶部,狂蹬石壁,落在了药坑边上。 不等柳风站稳,乔飞眼底狠色一闪,抬脚踹出。 怪异的是,他这一脚像是被柳风提前预料到了! 一声怪叫,抬脚踹空的乔飞被柳风抓住脚踝,一扯之下给丢进了药坑。 “方才丢石头的是哪几人?站出来。”坑底传来惨嚎声,柳风头也不回,冷眼逼视在场蛊童们。 在场之人齐齐倒退一步,没人承认自己碰过石头,担心柳风暴怒之下与他们拼命。 一起上他们自然不惧,只是蛊童们过去多是混迹街头的乞儿,奸猾歹毒,没人愿意当出头鸟站出来。 马坤的脸色变了又变,指着坑底被蛊虫覆盖的乔飞,沉声道:“柳风,此事到此为止,不管是谁对谁错,反正乔飞也被你弄死了,事情真个闹大不好收场。” 柳风正要开口,眼前放慢的视线倏然模糊下来。 下一眼,画面像是被扯去了一样,一副变化的画面映入他的眼帘: 画面中还是他们这些人,只是多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阴森青年。 除了领队马坤外,其余蛊童皆在药坑边站成一排,那阴森青年如疯狗一样前冲,双拳挨个砸在他们这些蛊童的后颈或背部。 一个、两个、三个…… 有人被打到当场晕眩,有人更是直接被打断脖颈,也有人被打下药坑惨死蛊虫之口。 而挨到第四拳的柳风,也就是他自己……竟被一拳打断了脖颈,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呼……” 药坑旁,柳风剧烈喘气,视线恢复如常。 “此事作罢,如何?”马坤开口询问,不解地看着满脸冷汗的柳风,觉得莫名其妙。 柳风压下心底的惊骇,神色平静下来,淡淡点了点头。 “谷外还有几头山鹿没搬完,交给我解决。” 丢下一句话后,柳风在众蛊童纳闷的目光下,转身疾步走到谷口,穿过谷口的毒瘴,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还留在药坑边的蛊童们互相看了眼,一名蛊童奇怪道:“还有没搬完的猎物?” 其余蛊童都摇了摇头,马坤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别管他,看看下面情况如何?” “包括乔飞,都喂蛊虫了,反正下面也不差这几具骨架子。” “那便没什么问题了,今日先散了。” 马坤大手一挥,众蛊童就要散去,这时候对面一个佝偻身影走了过来! 远远的,那佝偻身影看向这边的蛊童,丑陋的脸上浮现残忍笑意。 距离拉进,可见这佝偻青年身上遍布肉瘤,畸形双臂拖在地上,眼神极度怨毒。 看清此人的瞬间,马坤面皮一抽,勉强笑道:“见过刘管事。” 在场其余蛊童则纷然低头,一个个噤若寒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名青年在虫谷是蛊仆身份,名叫刘兴,负责管理蛊童们,而几乎所有蛊童都知晓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每隔一段时日,总有蛊童死在刘兴手里,理由千奇百怪! 蛊仆刘兴佝偻着背来到药坑边,稍稍瞥了一眼,淡淡道:“我与你们说过了多少次?养料只可多不可少,此次猎物差了点,还是老规矩办。” 他口中所谓的老规矩,就是以蛊童填补猎物的空缺。 至于猎物多少如何判定,全凭他心情来看,要怪就怪蛊童没叫猎户多送些猎物过来。 “无需我多说。” “是。” 其余人畏畏缩缩时,领队马坤不禁心中庆幸,好在他平日里得了好处时,没少孝敬这位刘管事。 很快,除了马坤外,其余蛊童全站到了药坑边。 若是柳风在此,会发现这一幕与他见到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 因柳风借口离开,此刻站在药坑边的蛊童少了他柳风。 …… 药坑边接连有惨叫声传出,少顷后,药坑边归于宁静。 还能安然无恙站着的蛊童几乎没有,侥幸熬过来的,也是人人带伤。 马坤正了正色,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了,都散了。” 他说没事纯属放屁,药坑内刚多出七具蛊童的骨架,有七人或是被打死,或是被打晕,统统都被丢进药坑喂了群蛊。 蛊仆刘兴扫了眼马坤,开口道:“小姐有事召唤谷内所有蛊童,你等到南面的山壁下听候吩咐。” 他此趟过来,仅仅是报信的,杀人是顺带的乐子。 此人因种异蛊失败,得成这副丑陋畸形的躯壳,已然内心歪曲。 待到刘兴的背影远去,马坤和其余蛊童如蒙大赦,丢了魂一样的,赶往南面的山壁。 他们不知的是,这时的谷口处冲出一个身影,远远看着他们。 “一、二、三、四……” 那个离开谷口毒瘴的人自然是柳风,他凝视着马坤身后的蛊童,一个个数过,少了七人! 之前他看到的“画面”中死去的是八人!漏去他柳风一个,恰好是七人! 第3章 南无无量骨佛 虫谷内,采药的、搬货的、处理杂物的……所有蛊童都聚集到了南面山壁下。 众人前方,有一身段窈窕的女子,正是那位小姐,虫谷谷主的女儿陆瑶。 此女面容姣好,缀花黑裙一边长,一边又极短,白皙左腿展露在外。她迎着谷口的晚风,任长裙招摇,笑容放荡。 “见过小姐。”众蛊童尽数垂首见礼。 人群之中,柳风稳定心神,随着陆瑶压手示意,他与其余蛊童都在原地坐了下来。 陆瑶冷眼扫视下方,见众蛊童无一敢抬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爹前些时日捕到一只雌异虫,近日刚炼成异蛊,收获了些异蛊卵,需蛊童试种。” 众蛊童只听蛊仆过提起过异蛊之名,知晓蛊仆是种异蛊失败后的幸存者,但其中具体有何玄机,他们并不懂。 至于异虫和异蛊的区别,一字之差,他们还是知晓的。 蛊乃是由蛊师精心培养而来,属于虫,因此可称之为“蛊虫”;然世间之虫多到难以计数,蛊却是有数。 陆瑶自己并未赘述,在她招手之下,一名女蛊仆起身,代她讲明异蛊有何妙处。 女蛊仆来到陆瑶身侧,扬声道:“我之前便是试种过异蛊‘山神’的蛊童,虽未成功孵化异蛊之卵,但也有了一身实力。” “异蛊,其蛊术可为宿主所用,无需你等如道士一样日日打坐苦修。” “异蛊千奇百种,种不同异蛊可得不同蛊术。” “如那异蛊‘吐绵’,结丝成网,可攻可守,暗中袭杀,变化由心。” “异蛊‘山神’,可查探一定范围内的动向,影响草木精怪的神智。”…… 听到异蛊之名,及蛊术的奇妙之处,众蛊童聚精会神。 “虫谷的三位师兄,正是种异蛊之卵成功孵化后才成的蛊师。”人群中的柳风将卵石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双拳紧握。 他知道机会来了,只有拥有蛊术才算得是真正的蛊师。 “异蛊‘食哞’可让宿主食量大增,孵化后增益气力,强壮体魄,不输于武夫……” 陆瑶在这时打断女蛊仆的话,扬声道:“种异蛊成功者,见过我爹后便可为虫谷弟子,与三位师兄地位一样;便是失败了,也能如这些蛊仆一样,拥有过人实力。” “我等愿为虫谷试种,愿为谷主弟子。” 一百八十余名蛊童抬起头来,神色火热,口中狂呼。 只是,在场蛊童也不是傻子,他们明知其中风险很大,之所以神态狂热,也仅仅是表面上不得不附和这位虫谷小姐。 柳风假情假意地也跟着呼喊,见其他蛊童都将目光落在陆瑶身上,他也抬头凝目看去。 可是这一看,他的视线又一次变化,只是这次并非预见什么他被人打死的画面。 视线中,那位容颜俏丽的小姐化为白骨,白骨之躯内部挂着一条纯白色奇异蛊虫,而脊骨上另卧着一只似鼠的小怪。 “那是陆瑶的异蛊?还有那……好像是她养的一只精怪,我看破了她的皮相!”柳风心中思忖。 之前在药坑旁,他躲过一次死劫。 此刻,他眼中的红颜化为白骨,去皮相显真相,不正合佛家教义。 他和阿弟曾随爹娘流浪数府之地,听过不少玄奇妙法的传言,对佛门也是知晓一些。 “莫非这块卵石与佛门有关。”柳风心中有了自己的推测。 人群前方,陆瑶对众蛊童的目光颇为受用,唇角浮现笑意。 “异蛊之卵非寻常蛊童能承受,在试种之前,我会命蛊仆们安排你等先去蛊窟养蛊,强壮体魄。” “一切听从小姐吩咐。” “明日你等进蛊窟之前,我会赐下上好虫药,都散去。” 众蛊童领命起身,个个神态欣喜。 可转身离开时,他们或是面孔阴森,或是眼神疯狂,全都变了脸色,因他们大多都知晓他们怕是要倒霉了。 蛊窟内尽是蛊虫,他们进去岂会有好果子吃! 见其他蛊童起身离开,柳风脚步飞快,打算回住处看看那枚“卵石”。 他们刚走出没多远,谷口处有大群身影出现。 毒瘴已用药粉散开,前前后后百余个身影鱼贯进来。为首一人双臂异常粗壮,臂膀上有着点点肉瘤,形体与蛊仆刘兴相仿。 不同的是,疯狗刘兴是种异蛊“食哞”失败,而此人是种异蛊“食哞”成功,是一名真正的蛊师。 “三师兄,他带新人回来了。”蛊童之中,有人认出来人。 见此,还未走远的蛊童们,脸色当下无比难看,心中的不好猜测算是坐实了! 新人共计一百四十八名,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 目睹如此之多的新人,柳风的心情也很沉重。 他与其他蛊童都清楚,这些是替补他们的新人!由此可见进蛊窟养蛊很可能会死不少人,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保命手段。 想到此处,他加快了脚步。 …… 午夜,虫谷上空明月高悬。 位于山脚下的一个山洞深处,柳风独自坐在自己的石室内。 这间石室空间很小,除去一桌一床,一盏青灯之外,别无他物。 他侧耳倾听良久,待外面久久无丝毫动静之后,才看向自己的右臂。 “蛊窟内的情形我从未听说过,不知凶险几何,这东西或许能成为我的保命手段!” 他以左手两指挖入自己右臂的伤口,一枚彩色“卵石”被挤出血肉,暴露在灯光下。 “今日多次显出异象,先是他人动作放慢,接着我窥见未来画面,而后我窥破陆瑶皮相,可惜皆非我控制!”柳风想要主动调动七色卵石的妙用。 借着灯光细看之下,这块卵石上的色彩正好七色,不多不少。 在七色之中,每块色域内皆有一星点,七色七星。 “它接触了我的血肉,滴血识宝多半无用,不然早就起了变化。”柳风还能想到的只有炁,便将卵石贴置于小腹,紧邻自己的丹田位置。 他进虫谷半年,上个月方才修出毒炁,对人体之炁和天地元气的奥妙了解得并不深。 些许言论,都是听自蛊仆的讲述,而蛊仆的元气和炼炁之说,也只是照搬他人。 元是开始的意思,换言之,元气是万事万物的根源。 而气是维持人体最基本的物质,人之有生,全赖此气。修行得法,方可吐纳元气,炼成真炁。 道士也炼炁,但听蛊仆们说,道士的炁或阴或阳,或雷或霞,变化太多,可施展种种道术。 当然,蛊师的手段大半依赖蛊虫,无需如道士那般苦苦炼炁。 “调动这股炁试试。”柳风想到便做。 他丹田的毒炁呈气丸状,缓缓散开,顿时引得体内蛊虫活跃起来。 灯光下的柳风盘坐在地,毒炁和蛊虫同时引动,嘴唇一时间愈显漆黑,黑色转眼又扩散向整张脸。 再看他的那双手,不止是十指指甲发黑,这时连带双手血管也转为青黑色,里面流动的是毒血! 双臂上肌肤鼓动,大量蛊虫挤开表皮,一眼只以为他体表泛起了一颗颗肉芽。 他这幅可怖模样,不比蛊仆刘兴好多少,妖邪诡异。 这还仅是蛊童发功时的表象,换做真正的蛊师,与人拼命时的真面目只会更骇人,不枉许多邪门道士都要称蛊师才是真邪修。 慢慢地,体内毒炁顺从柳风的牵引,一丝丝接近七色卵石,可是这颗卵石毫无动静。 “我对佛修法门一无所知,看来还是需找些佛修典籍看看,如此才有可能控制这东西。”柳风有些泄气。 夜已深,灯光渐暗,灯盏内的灯油不多了。 他长叹一声,打算放弃尝试,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是。可就在下一眼,他霍然变色,他的影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目光稍稍上移,他手中哪还有那枚卵石,已然双手空空! 柳风悚然醒悟了什么,猛然环视一眼,石室还是石室,但石桌和石床皆已不见。 他好似置身镜花水月之中,再看一眼,连石室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不大的石室在他眼前无限扩张,转瞬灰蒙无边。 “我何时入梦了?”一个念头涌现柳风心中,他绝不相信他还在现实之中。 从石室换到此方空间不说,在他前方的灰蒙大雾之中,竟有一与忞山齐高的庞大之躯无声浮现,那是一尊白骨佛陀。 定睛看去,白骨佛陀有十六骨面,三十二只骨手。 十六张面孔之中,又有十二张面孔上睁着双眼,眼瞳同样是骨,颗颗圆润似白骨舍利,而余下四面紧闭着双眼。 尽管此白骨佛陀法相惊人,然而整具骨躯却在点点化为灰烬,这处奇妙之境地的灰蒙大雾,似正是佛躯灰烬的一部分。 “老衲终是登天无望。”宏大的佛音回荡,白骨佛陀的躯体飞快化灰。 柳风早已呆若木鸡,立身灰蒙大雾之中不知所措。 一堆以山间走兽尸体与药材配制的药泥,一枚七彩卵石,背后竟是一位白骨佛陀。 祂俯首下看,十二张面孔上睁开的二十四只眼,齐齐看向灰雾之中的渺小身影。 “南无无量骨佛,我佛慈悲,施主,尔与我佛有缘……老衲有一因果与你。” 第4章 养佛骨,炼蛊身 石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灯盏内的灯油早已耗干。 一双眼在漆黑中睁开,石桌、石椅,皆与视线主人白日看到的一样。 目光一转,落在自己的躯体上,五脏六腑、毒炁流转轨迹,样样清晰入目。 随着这双眼的主人调动体内之炁,黑夜与皮肉表象,便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他看到了自己的骨身,只见脊椎骨处,一条如细流般的金色佛光依附其上,点点滴滴金光流转,温养着他这具骨身。 金光纯粹,无垢无念。 没有后手,没有杂念,佛陀只是在化灰前种下善因,愿他日后能去“大千寺”还一段善果。 “大千寺!我记下了,日后会去了却这份因果。” 从梦中醒来的柳风,他反复回忆着这个寺庙的名字,想想应该不在附近几府之地范围内,他从不曾听过,只能日后遇到再说。 他的手中已没有了七彩卵石,那枚卵石即是佛陀的真骨舍利,已化入他的脊骨,他脊骨上的金色佛光正是因此而来。 除了这一道佛光外,他另知晓了此前自己眼中种种奇异,皆与佛门五眼通有关,并且佛门五眼通已悉数为他打通。 佛门五眼通,又名佛眼通:第一眼,法眼,窥破本相。 第二眼,禅眼,见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第三眼,心眼,预察他人身法。神通由心而生,肉眼睁与闭皆可。 第四眼,通眼,深入人体,见微细经脉,知晓内气真炁流转。 最后是第五眼通,宿眼,可预演未来。 “法眼、禅眼、心眼,消耗体内之炁便可;通眼与宿眼,则需耗费佛陀留给我的这道佛光!” 他没有轻易尝试最为神妙的宿眼通,预演未来,越是看得远,消耗便越大,是佛陀留与他度死劫的。 “只留佛光温养我骨身,不授我佛修法门!”柳风不解其中用意。 “骨身有佛光自行温养,目前我一心炼蛊便是。” 舍利化去后,他体内蛊虫倒是恢复如常,没了躁动。 柳风自视己身,佛眼通第二眼禅眼运转。 视线中,血肉、血管内,甚至是五脏六腑内,皆被大量蛊虫寄生!他的五脏六腑,早已损伤。 若是长期不知调理,任由体内蛊虫自行相互吞噬,不止炼蛊进度慢,还极可能危及宿主。 “能看到它们,便能细致驱使。”柳风借着禅眼,寻觅蛰伏在他血肉深处的蛊。 这些蛊以他躯体为养料,而不与其他蛊争斗,纯粹是寄生于他体内的害虫。 “快要天明了,这点工夫先吞掉四肢内的无用蛊虫。” 在毒炁驱使之下,“霸占”柳风五脏六腑的强大蛊虫变得活跃起来,很快攻向藏匿于四肢血肉深处的无用蛊虫。 …… 天光大亮时,虫谷内,新旧两批蛊童照面了。 柳风等一众蛊童都需为新人简单交代如何做事,不足之处由蛊仆再行指点。 两批蛊童之间的交接没持续太久,一个时辰过后,一百八十余名蛊童纷纷来到了昨日的山壁下。 平日里蛊童之间难得交流几句,此刻倒是难得地议论起来。 “这像是在叫我们交代后事。” “新蛊童是一百四十八名,我们这儿有一百八十多人。” “成不了蛊师,当个蛊仆也算可以,眼下还是先闯过蛊窟这关!”…… 许多蛊童都认为来多少新人,此次他们便可能死多少人。 这时,众蛊仆前方,陆瑶今日是一身束身红裙,曲线玲珑处令人口干舌燥。 她似乎正与各蛊童领队交代着什么,随后包括马坤在内,各蛊童领队便拿到了虫药,由他们分发虫药。 在众蛊童领取虫药的同时,陆瑶转向众人。 “种异蛊可得蛊术,我在此先让你等一观。” 话音落下,这位虫谷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满头青丝转眼化为纯白色。 不等众蛊童惊讶,她那一双柳眉也转为纯白,纤纤左手一甩,一条晶莹透亮的丝线被甩出。 丝线一抽之间,其身后的一排灌木被整齐截去一半,犹若刀削。那条线若是抽到蛊童身上,绝对是非伤即死。 如此还未完,随着此女手中丝线条条增加、交错,一个丝网眨眼完成,一卷之间竟轻松割裂了地上的土石。 见蛊童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陆瑶再加一把火,招手道:“我种的异蛊乃是‘吐绵’。三师兄,叫蛊童们见识下你的异蛊蛊术。” 三师兄没有废话,直接催动了体内的异蛊“食哞”,施展出蛊术。 他的体型倏然拔高了一大截,躯干、四肢,乃至面部肌肉一并隆起,条条青筋如盘在他躯体上的乌黑大蛇,过成人腰肢粗的双臂更是恐怖。 两三息后,其体表弥漫起青黑色毒雾,极为浓厚,一眼看去直如藏身在毒雾之中的人形精怪,魁梧异常。 人群后方,蛊仆刘兴佝偻着身子眼神怨毒,同样是种异蛊“食哞”,他却落得这幅丑陋、畸形的凄惨境地。 “拿到虫药的,莫要耽搁,速速跟我前往蛊窟。”这时候,负责引路的蛊仆已经迈开大步。 等到前面的蛊童领药离开,柳风走向领队马坤,轮到他领取虫药了。 两人还隔着大半丈远,马坤没给柳风走近的工夫,当面大手一翻,属于柳风的虫药便掉在了地上。 人声嘈杂,别说是陆瑶和三师兄,其余蛊仆也在各自忙碌,根本无人理会这边。 “少了虫药进补,看他在蛊窟里如何与我们斗。”马坤心中冷笑着一脚抬起,想要碾碎虫药。 其身后还站着另外四名蛊童,四人皆是眼神玩味,他们跟马坤通过气,绑在了一根绳子上。 然而几乎是在马坤抬脚的同时,柳风袖中的石块便先行激射而出,正中马坤的脚踝骨。 一声闷哼,马坤还没搞清楚状况,顿觉疼痛钻心。 再看去时,柳风便站在了他的跟前,招手之间卷走了地上的虫药。 “马队,我先走一步了,在蛊窟等你们。”柳风冷眼扫过马坤及其身后四人。 看着柳风快步离开的背影,马坤脸上涨红,扭头问道:“你们四个在我身后干站着,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了么?” 四名蛊童闻言一怔,方才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只觉得是马坤主动用脚挡住了柳风的石块“偷袭。” 可是见鬼的是,马坤岂会愚蠢到用脚踝骨挡石块! 第5章 杀他养蛊 蛊窟位于虫谷西面的山壁下,入口并不大,不过丈许。 众蛊童来到此地时,一个个都在朝洞内张望,发现蛊窟内部空间是在往地下延伸,隐约能听到有虫鸣声传出。 从外面看蛊窟整体,他们像是在面对一个大瓮,而他们正是等着进瓮的“蛊”。 “还站在外面作甚?统统进去。” 在两名蛊仆的呼喝声中,一百八十余名蛊童怀着忐忑心情,不得不走了进去。 反正不进去是死,而进去或许还能闯过此关,待他们活着出来种下异蛊卵,孵出异蛊便可与三师兄一样成为真正的蛊师。 瞧见身周蛊童们决绝的神色,柳风心知尽管陆瑶蛊惑人心的手段不如何高明,但还是激发了众人的斗志。 “入口会封闭三日,事先告知你等,除此出入口之外,蛊窟再无其他出口。”后方传来那名引路蛊仆的声音。 出口被巨石封闭,洞窟内的光线霎时昏暗下来,唯一的光源来自洞窟顶部。 他们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就见洞顶挂着条条扭动的蠕虫,所有蠕虫的尾端都散发着荧光。 还不待看清那些蠕虫的具体面貌,便听到人群中响起惊呼声:“刘兴你身为蛊仆,如何进来的?” “还有她,她和刘兴一样都是蛊仆。” 刘兴的确是进来了,他没有理会那些蛊童,转向身侧的秀气女子道:“顾师姐,麻烦你给他们说道下。” 一旁的顾姓蛊仆皱了皱眉,刘兴此次倒是奇怪,居然肯称呼她一声师姐。 没多想,顾姓蛊仆扬声道:“蛊仆种异蛊失败,一样可再次试种,代价是风险会大上许多,不过一旦成功照样能成为蛊师。眼下我和你们一样,需先过蛊窟这关。” 话到这里,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药包,扬手一丢,药包便被抛进了蛊窟深处。 她解释道:“蛊窟深处的蛊虫嗅到药香后会分批到来,我等需以蛊虫为养料,养各自体内之蛊。” 此刻,众蛊童聚精会神,视线全集中在这名顾姓蛊仆身上。 “原来如此。”柳风心中了然。 药包的药香并不浓郁,短时间内被引来的蛊虫不多,正好可供他们化为己用,在三日时间内徐徐修行。 “呼……”就在这时,变故骤起。 一只粗壮到畸形的手臂横扫而过,狠狠砸在顾姓蛊仆的脑袋上。 众蛊童无不神情错愕,目光移动,只见那位顾姓蛊仆倒在了地上,脑袋耷拉在一边,被一拳砸到几乎扯离脖颈,死的是不能再死了。 “叽叽歪歪……等你用药包慢慢引虫,要拖到何时,还是用你当引子更方便些!”刘兴收拳而立,神色不耐。 “刘兴,你、你这个疯子。”人群中一名孩童模样的蛊童大声尖叫起来。 其余蛊童同样面色不善,不明白刘兴到底意欲何为。 刘兴歪过脑袋看向那名半大孩童,冷笑道:“我记得你,你兄长前不久才死在我手里,莫急,你马上便能与你兄长团聚。” 开口间,刘兴凑到顾姓蛊仆的尸体跟前,在众蛊童震惊的目光下,其畸形右臂上钻出大量蛊虫。 接着“噗呲”一声,五指贯入尸体血肉,以蛊虫生吞其内大半精血。 这一幕看得所有蛊童头皮发麻,只听到刘兴疯狂叫嚣道:“我来教教伱们如何养蛊,此窟内的蛊虫是蛊,我们一样是蛊。杀蛊可养蛊,杀人亦可养蛊。” 在他们惊悚的目光中,刘兴甩手尸体丢入蛊窟深处。 没叫他们久等,一具蛊仆的血肉之躯可谓是立竿见影,蛊窟深处虫鸣声大作。 “嗡嗡嗡……” 在洞顶条形蠕虫散出的荧光照耀下,可见密密匝匝,或粗或细,或长或短,如蜈蚣、如蚯蚓的蛊虫蔓延而来。 一眼看去,蛊窟走道上下左右,整个通道尽被蛊虫爬满。 明明在场蛊童有三天时间,明明他们可以分批炼化蛊虫……可现在,只因刘兴的疯狂之举,蛊窟深处的蛊虫被大批引出,他们没有了缓冲的空档。 所有蛊童都不禁胆颤心惊,不约而同地抓起手里的虫药,送入自己的口中。 更有甚者,直接将虫药塞入自己种蛊的伤口血肉内,力求尽快吸收药力。 “嗡嗡嗡……”虫鸣声飞快逼近。 纵是在场有一百八十余名蛊童,但若是他们束手待毙,恐怕不消半个时辰,别说是炼蛊,他们自己都会沦为蛊虫养料。 此时此刻,柳风如其他蛊童一样,在吞服虫药后,第一时间调动毒炁,催动体内蛊虫。 他的嘴唇转眼漆黑如墨,十指连带双手乌黑一片,破体而出的蛊虫尽数张口口器,在其体表形成一层护体毒雾。 不止是柳风,眨眼间在场所有蛊童尽数形象大变,种种畸形姿态暴露,种种毒气混合成五颜六色的毒雾。 混合毒雾笼罩之下的众人,一个个双眼发红,状态诡异。 “杀,先合力杀了这个姓刘的疯子。” “他想害死我们,不能让他活着。” “狗娘养的,这就为我兄长报仇。”往日受过蛊仆刘兴欺压的蛊童,此时群情激奋,吼声响彻蛊窟。 也不知是陆瑶赐下的虫药有蹊跷,还是混合毒雾影响到了神智。所有蛊童都变得凶残异常,仿佛他们的戾气都被激发了出来。 当然,这里有一人除外,那便是柳风。 他神色冷静,脚步悄然移动,退到人群外围,冷眼看着疯魔的众人。 下一刻,冲在最前面的十数名蛊童,扑到了刘兴身前,将其身影淹没。于此同时,蛊窟深处的小型虫潮覆盖而来,彻底遮挡了后方柳风的视线。 一时间难分蛊虫和蛊童,只听到虫潮中传出蛊童们愤怒的咆哮声,以及刘兴疯狂的大笑声。 “先避开这波虫潮,不能白白在此浪费精力。”柳风调动佛眼通的心眼,周遭蛊童的身法动作,在他眼中如放慢一般。 他避开那些发狂的蛊童后,不退反进,打算趁乱冲破这股小型虫潮,躲入蛊窟深处。 就在这时,后方五道身影紧随在后,直追柳风。 “柳风,你还想往哪儿逃?此地不比外面,杀你无需找借口。” “杀他养蛊……” 发出咆哮声的正是马坤,其身后还跟着另外四名蛊童。 第6章 他不对劲 听到后方马坤的咆哮声,柳风头也不回,身形直掠向前。 距离拉进,虫潮近在三丈外,五颜六色的混合毒雾在前翻滚不休。 滚滚毒雾中,数不清的蛊虫拥在一起,形成滚动的虫团,其中既有此窟内的蛊虫,也有那些蛊童身上的蛊虫,相互吞噬。 虫团中心,近二十名蛊童和刘兴杀成一团,一个个挂满蛊虫的人形在冲撞。 在柳风接近虫团时,马坤朝前方大吼道:“刘管事,帮我拦下柳风,出去后必有厚报!” 正与蛊童厮杀的刘兴闻言,当即抽出空当,振臂一甩,数百蛊虫如豆粒般攒射向柳风。 “小杂碎,给我留下。”刘兴用行动回应了马坤,顿时令马坤大喜过望。 柳风脚步不停,漆黑如墨的指甲在左臂上一划,拉出半尺长的血口,一振之间同样有大量蛊虫射出。 两股蛊虫带着各自宿主的毒血,在半空中相撞,蛊虫与蛊虫瞬间相互扑咬在一起。 另有几只漏网之蛊落到柳风的身上,无需柳风处理,寄生于他体内的蛊虫便自行动了。 “呼……”劲风呼啸。 粗壮到畸形的手臂,震飞大量蛊虫,狠狠扫向就要闯过去的柳风。 “心眼!” 柳风以炁运转心眼通,眼前的畸形手臂在他眼中霎时变慢,连带运动轨迹都已被预演出来。 后方不远处,马坤领着四名蛊童杀来,就见到柳风轻松躲过了刘兴这一臂。 尤其是马坤身后的四名蛊童,前方发生的一幕令他们格外眼熟。 如之前在外面见到马坤用脚踝“主动”去挡石块一样,此刻他们看去,就像是刘兴那一臂故意扫空一样。 “统统滚开。”虫团中传出一声怒哼。 刘兴两掌击飞两名纠缠的蛊童,猛撞向柳风侧身,他不信自己连区区一个蛊童都拦不下。 需知这个小杂碎挨过他不少回拳头,只是与那些幸运的蛊童一样,勉强苟活了下来。 可是接下来,刘兴的一撞、一扑,两臂连扫,全部打空。 柳风的身形顺利冲了过去,便听到他冷幽幽的声音飘来:“姓刘的,我会回来报答你的。” 说完,他眼神轻蔑的扫了眼刘兴,扭头便走。 他以心眼通看刘兴,看到的尽是破绽:发力与收力迟滞,下盘不稳,在动用心眼通的情况下避开根本不难。 若非他现在杀伤力不够,他现在就要送刘兴这个疯子上路! 虫团之中,刘兴被蛊虫覆盖的眼皮下,双目死死盯着柳风消失的方向。 他作为蛊仆负责管理众多蛊童,蛊童都得尊称他一声“刘管事”,可现在柳风居然直接喊他姓刘的,还胆敢放言回来找他麻烦! 这时,五道人影先后掠来,是马坤等人。 这五人没有多看刘兴,急不可耐地冲破虫团的薄弱处,直追柳风。 “马坤,他不对劲,过去极可能隐藏了实力,你只带这四个小兄弟恐怕不够。” 刘兴提醒一声,却见马坤压根没有止步的意思,不由冷笑一声,回身与扑来的蛊童斗在了一起。 随着逐渐深入蛊窟深处,前方蛊虫陡然一空。 此地蛊虫大半都赶往了蛊窟入口附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处蛊虫堆。 借着洞顶条虫发出的微弱光亮看去,不远处出现了岔道,一左一右通向更深处。 “马队,看地上的血迹,柳风应该是往左边这条通道逃了。”方脸蛊童说道。 “走,今日非得弄死他不可,不能留此后患。” 马坤红着眼,大手一挥,领着四名蛊童鱼贯向左边的通道。 再前方,光线愈发昏暗,洞顶的条虫越来越稀少。黑暗深处除了虫鸣声外,只有他们五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五人身形不停,一路解决掉几小股蛊虫,在这条曲折的通道内追出约莫半刻,便同时止住脚步。 只见前方的黑暗中,模模糊糊有个少年立在那儿,不就是柳风。 “你们还真追过来了!” 柳风贴着石壁站立,看样子是在此等候了一会儿,根本不像是逃命该有的样子。 没等马坤这个领队开口,他身后一名中等身材的蛊童叫嚣道:“劝你别做无用的反抗,否则我们可要和姓刘的疯子一样,驱使蛊虫生吞你精血。” 一旁的方脸蛊童阴恻恻地笑道:“他才一个人,可不够我们五人的蛊虫分的。” 通道对面的柳风眼底寒意弥漫,迎面走向五人,嘴里笑道:“杀人养蛊,是个好主意,就看是你们杀我,还是我杀你们全部。” “杀我们全部?这杂碎疯了,一起上。”马坤大喝一声,身形暴起。 一方五人,一方独自一人。 还未完全接近,两大团蛊虫便彼此冲突在一起,只是马坤这一方的蛊虫明显占了数量优势。 “嗡嗡……”虫鸣声中,多出的大量蛊虫扑面而来。 柳风墨黑的嘴唇一张,大口毒血直喷而出,抵住部分蛊虫后,余下蛊虫他直接以身躯硬抗。反正同为蛊童,这些蛊虫也毒不死他,仅能对其体魄造成些许不良影响。 原地人影一晃而过,顶着蛊虫啃咬的柳风来到了马坤身前。 “死你!”浑身鼓包的马坤凶相毕露,沾满蛊虫残躯和毒液的手掌拍向柳风的面门。 与此同时,其身后四人分上下左右,在同一刻出手,从四个方位击向柳风的要害。 下一刻,如之前一样的诡异状况再次出现。 五人的杀招先后落空,恰恰与柳风擦身而过!反观柳风,带着剧毒的黑色十指并掌如刀,一“刀”捅入马坤的小腹,一“刀”贯入方脸蛊童的脖颈内。 两声惨呼在通道内响起,一人重伤急退,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余下三名蛊童怒声狂吼,生死时刻,拳击、肘击、膝撞……甚至是过去当流浪儿时的流氓招式,一股脑都使了出来。 人影在黑暗中来回交错,一击又一击,柳风尽数避开要害,仅仅是四肢受了些轻伤。 “噗。” “噗、噗!”少顷,地上又多出两具尸体,另外一人重伤倒退。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马坤一方三死两伤! 此刻再看那马坤与另一名蛊童,一身戾气像是被泼了冷水,满心杀念也变成了恐惧,两人脸上皆布满难以置信之色。 第7章 异蛊“衍瞳” 在剧痛的刺激之下,马坤和余下一名蛊童皆是清醒过来,第一时间驱使体内蛊虫止血。 眼见柳风杀红了眼,干掉他们这方三名蛊童后还在朝这边逼近,两人不禁惊得连连后退。 洞顶上方,数量不多的条虫散发着微弱荧光。 两人直到此时仍不知晓的是,他们看柳风只能模糊捕捉到他的动作,而柳风看他们却是与外面无异。 “刘兴说的对,他一直在隐藏实力,我们先退走!”这名蛊童双手成爪,往自己双肩上的畸形肉囊上一撕。 他的畸形肉囊里面倒是少见的飞翼蛊虫,振翅间,密密层层的蛊虫尽数笼罩向柳风。 一旁的马坤勉强挤出笑容道:“对,退回去找姓刘的帮忙。” 说着他便与这名蛊童同时转身要走,可刚抬步,他反手一掌拍在这名蛊童的胸口上,将其身形打得倒飞回去。 “马坤,你个畜生……” 这名蛊童嘴里的话还没骂完,脑袋一歪,脖子被冲破飞翼蛊虫的柳风一手拧断。 他的死,仅仅是换来柳风脚步稍缓,可这对于马坤而言,这个垫背便是死得值了。 通道内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疾奔而过。 柳风和马坤前脚刚走,四具尸体随即吸引来大量蛊虫,缓缓聚起四个硕大蛊虫堆。 死在蛊窟内的人,注定会尸骨无存。柳风急着除掉马坤,四人的精血倒是便宜了这些蛊虫。 “好阴险的狗东西,我过去那般坑害他,他都不曾暴露实力,眼下才暴起杀人。”马坤强忍腹部传来的痛意,疯狂逃奔。 他有此想法,实在是柳风前后变化有些突兀,但是他确实是误会了柳风,因过去的柳风根本无所谓隐藏实力,本质只是个稍稍出色些的蛊童。 前方洞顶的条虫转多,光线随之转亮,距离岔路口不远了。 “待熬过此次劫难,出去后谁能种异蛊之卵不死,谁就能笑到最后。” 马坤心里想着便要重新踏上他进来时的通道,可下一刻意外陡生,柳风叫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阴险。 “嗡……”大团蛊虫自岔路口的石壁上落下,劈头盖脸地砸在了马坤的脸上。 原来,此前柳风途径此地时,便已先行放置上了他的蛊虫,除掉五人的计划在他进入蛊窟时便已经开始酝酿。 “咻、咻。”接连两道呼啸声,两块石头自后方砸来。 马坤满脸被蛊虫啃到皮开肉绽,后颈又被其中一块石头砸中,他下意识侧身一闪,才避开另一块石头。 这时候,再想往出口处逃已来之不及,他索性把心一横,钻入另一条继续深入蛊窟的岔道内。 “柳风你要我死,有种追过来,咱们一起喂蛊。” 柳风的身影随即出现,他卷起地上的蛊虫,没多迟疑便追了过去…… 此时此刻,蛊窟之外的虫谷。 有着新来蛊童填补空缺,种药、采药、搬货,种种事宜照旧。 至于并未进入蛊窟的其余蛊仆,他们比之蛊童要忙碌太多,不到二十之数的蛊仆们来回奔走,正在往久不曾使用的一个养蛊池内投放虫药。 这个养蛊池位于树荫浓密处,不同于新人种蛊的养蛊池,它并不算大。 然而,此刻蛊仆们投送进去的虫药,无一不是平日里少见的稀罕货。 那些新蛊童们不解其中用意,但远远便能嗅到浓郁的药香味,吸上几口精神都能振奋不少。 众蛊仆忙碌时,东面山腰上的一处石洞外,陆瑶收敛起放荡之色,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 “阿爹,女儿已吩咐蛊仆们在配药了,只等蛊窟内养出体魄足够强大的蛊童,便可进行异蛊试种。” “嗯。” 石洞内的主人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是一声不满的轻哼,不过不是对外面的陆瑶,看样子石洞内另有其他人。 “几个废物没一个能撑住的,全部拖出去。” “是,师父。” 片晌,一个身段魁梧的高大身影走出,在他双肩两边各扛着一具尸身,左手两手中还另拖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身。 “三师兄,阿爹他?”陆瑶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询问。 走出石洞的三师兄朱力没有吭声,示意陆瑶跟上,然后带着四具尸体远离了石洞。 待他们二人来到山脚下后,朱力随手将四具尸体丢在地上,在陆瑶装模作样的惊叫声中,接连撕开四具尸体上身的衣衫。 “你自己看,师父急着试种新得的异蛊之卵,这四个倒霉家伙便先行上路了!” 陆瑶扭扭捏捏,假模假样地表现出些许羞涩之态,美眸随即落在地上的尸身上。 通过四具尸身的骨架与肌肉来看,四人皆是武夫身份,多半是近日从外面抓来的武夫。不过看四人打熬筋骨的水准,应该不是什么强手。 陆瑶看着看着,忽然,她真正惊呼出声。 四具尸体早已没了生息,但他们的皮肉下仍有活物在动,随着那些活物钻出表皮,便见一颗颗似眼球的肉球破体而出。 只是当它们接触外部的瞬间,眨眼间便齐齐干枯萎缩,成了一团团灰黑色的烂肉。 等所有眼球状肉球干枯,地上的尸身才真正没了动静,说明尸身内的失败品因太过孱弱终是死掉了。 “这便是阿爹新捕到的异蛊?分明已经孵出……”陆瑶不解之下问道。 三师兄朱力摇了摇头,打断道:“你所见的这些不是异蛊,仅仅是此蛊的复眼。” “复眼?” “此异蛊的前身是一种可将复眼分裂的异虫,师父炼其为异蛊后,取名为异蛊‘衍瞳’。” “异蛊‘衍瞳’?多长几颗眼而已!不像是擅长与人斗法的异蛊!阿爹如此急着要它作甚!” 见陆瑶一副疑惑之态,三师兄朱力没有多作解释,知道解释了也说不清。 他与陆瑶同为蛊师,但陆瑶是虫谷小姐,还不曾外出与强者搏杀过,他却完全不同。 只有经历过生死较量的修行之人,才会真正清楚,那些看似不擅长斗法的道术蛊术,比如一些从旁干扰或辅佐的术法,落到聪明人手里便是恐怖无比的大杀器。 再者,异蛊“衍瞳”绝非只是多几颗眼如此简单! 第8章 老子撞大运了 三师兄没有继续就异蛊之事多说,他望了眼来回忙碌的蛊仆,皱了皱眉。 “此次为种异蛊之卵所备的药量,似乎不如上次多了?” 陆瑶笑颜如花,淡淡解释道:“我给刘兴那条疯狗交代了些话,自然无需备太多药。求精不求多,何必为那些奴才浪费。”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原来正是有她授意,刘兴才在蛊窟内引发虫潮。 如此,必然会死去大量蛊童,只留少数强大者。 三师兄朱力面色漠然,对此并无意见,但陆瑶理所当然的口气,还是令他不禁落寞,他过去何尝不是奴才! 蛊窟,通道深处。 通道愈发曲折,洞顶条虫稀少,荧光微弱到近乎于无。 柳风前掠的身形放慢,他发现通道的石壁上黑绿一片,沾满了大片死虫。 “来啊,姓柳的,莫非你怕了不成?”黑暗中传来马坤的叫嚣。 马坤几乎两眼一抹黑,又是急于逃遁,他哪里知晓洞壁上的具体情况。 “有可能是两个蛊巢之中的群蛊发生了争斗,如此一来,蛊母有可能落单。”柳风审视那些蛊虫残肢,琢磨着有无可能擒下蛊母。 蛊母并不多见,一巢蛊虫中大多仅有一只蛊母,多则也不会超过两只。 蛊母是其一巢蛊虫共同供养的“首领”,虫体内积累有太多精华,对于养蛊、炼毒炁皆是大有裨益。 这边,马坤一手捂着沁血的小腹,嘴里犹自叫道:“老子只要不死,出去后照样有的是法子整你。” 他不说还好,此话激怒了柳风,过去的柳风可没少吃苦头。 对面响起一声冷哼,马坤调头便逃,他也只是嘴硬,要他单独跟柳风拼命是万万不敢的。 没追出多远,前方再次出现岔道,多出三条通道。 马坤脚步半点不停,一闪钻入左边那条通道,可是他逃出没多远便发现后面没人了,姓柳的并未追赶而来。 此刻,柳风闯入了中间那条通道。 “果然是蛊母,还不止一只!”柳风哪还管马坤。 佛眼通第二眼禅眼之下,可见两只人头大的蛊虫挂在洞壁上,且虫体内部受损严重。 它们周围簇拥着大量蛊虫,其中九成毙命,仅剩一成的活体还护着蛊母。 “嗡嗡……”虫鸣声大作,柳风遍体冒出肉芽,体内蛊虫倾巢而出。 所有蛊虫都嗅到了两只蛊母的气味,并且是如人流血一样受伤后才会散发的气味,对它们而言等于是无上诱惑。 放出蛊虫后,柳风也没闲着,加入到对两只蛊母的围捕之中。 不多的蛊虫守护,加之虫体受伤不轻,两只蛊母没能撑过半刻工夫。 柳风盘坐在地,两手各捅入一只蛊母体内,以蛊母体内精华炼毒炁,所有蛊虫迅速汇拢过来,与他一起享用蛊母。 这时候,左边那条岔道内。 马坤正疑惑柳风何故不追了,不防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虫堆上。 他下意识甩出上百只蛊虫,黑暗中立时一声尖鸣传来,有其他蛊虫被啃咬到。 凑近过去一看,马坤顿时大喜过望。 “他娘的,老子撞大运了,是蛊母!往哪里逃!” 马坤追到近前双手一捞,拧下蛊母三角形脑袋,当场开始炼化。 蛊窟内难分昼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寂静的通道内,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接近而来,有其他蛊童过来了。 “前面有人。”来人中有人开口道。 “过去看看,反正只要不是刘兴那个疯子便成。” 马坤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抬眼看去,见三个身影接近向这边。 随着距离拉进,双方都勉强看清了对面之人的面貌。 “我还以为是何人,原来是马兄弟。”说话间三名蛊童走近过来,为首一人身材矮胖。 马坤也认识这人,与他一样是领队,不同的是对方负责采药。 见三人神态沉稳,马坤心知这三人无甚问题,皆摆脱了先前那种诡异的嗜杀状态,便随口问道:“龚兄弟,出入口那里情况如何了?” “刘兴那个疯子生炼了十来人,另外虫潮下死了不少人,活下来的全散开了。” “咦,你这是刚享用完一只蛊母?” 龚姓蛊童说着突然惊疑一声,另外两名蛊童也是脸色一变,三人定睛细看,蛊母已被马坤炼成了空壳。 三人失望间,通道内传来一串“嗤嗤”之声,像是尖锐之物划过石壁的声响。 声响又快又急,以在场四人作为蛊童的经验,他们怀疑是个头较大的蛊虫在争斗。 “里面有动静,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蛊母。”龚姓蛊童提议道。 马坤点头同意,四人结伴而行,没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借着微弱的荧光,可见一团蠕动的球体堵住了通道。 球体正是虫团,外围是疯狂爬动的蛊虫,中间有两处位置稍稍凸起。 见此,马坤拍掌笑道:“老子今日撞大运,你们三个算是沾了我的光。看清楚,不是一只,是两只蛊母。” “两只蛊母,我们加起来四个人,如何分法?”龚姓蛊童笑道。 “此地是我发现的,自然是一只归我,一只你们三人分。” “话可不能如此说,分明是我们一起发现的。”…… 四人相互争论着,龚姓蛊童打断道:“这样,先拿下两只蛊母再说。” 马坤仍不肯吃亏地道:“你们得多出些力。” “好说。” “你们两个,还不动手。” 跟随龚姓蛊童同来的两名蛊童也不迟疑,他们往自己胸前的鼓胀处一拍,两股蛊虫霎时破皮而出。 此二人逼近虫团,盯准凸起之处,甩手便将身上的蛊虫送了过去。 然而喜笑颜开的马坤与那龚姓蛊童,他们脸上的笑容,下一刻便凝固在了脸上。 “嘭、嘭……” 虫团骤然炸开两个大洞,两条生满犬齿的长舌状虫体电射而出。 犬齿森然可怖,一眼直有数百上千颗之多,尽数扎根在“长舌”上。 两名蛊童连惨叫声还来不及发出,脖子便被这两条“长舌”洞穿,一卷一扯之间,两颗头颅拔颈而起! 两条“长舌”过后,接着“噗、噗”两声,又是两条“长舌”射来,洞穿了那两只藏身虫团内的蛊母。 “有其他蛊虫在狩猎蛊母!”一个想法同时出现马坤和龚姓蛊童心中。 至于那两名蛊童,纯粹是倒了血霉,跟两只蛊母一起遭了殃。 第9章 兵蛊 四条生满犬齿的“长舌”狂舞,在通道石壁上拉出大串火花。 “嗤嗤、嗤嗤……” 马坤和龚姓蛊童醒悟过来,他们之前听到的声响根本不是蛊母在争斗,而是眼前的怪虫在发威。 两只蛊母被长舌状虫体扯走,堵住通道的虫团散作一团。 后方景象登时显现出来,长舌舞动间,居然不是四条,而是五条之多。 并且,这五条长舌乃是一体,是一只蛊虫的虫体分支! “嗤嗤……”长舌甩动,扫向这边仅剩的两个活口。 马坤和龚姓蛊童二话不说,当场调头远遁。 两人方才仓促一撇,心知这只蛊虫是上好货色,可是好货也需有实力才能拿下。 “如刀剑一般,又像是长鞭,不会是什么稀有异蛊?” “不是异蛊,应该是三师兄讲过的兵蛊!” 两人作为领队,马坤不曾听说过,还是龚姓蛊童有所了解。 他从三师兄口中得知,蛊分七类,蛊童们平日种的蛊虫只有两种:凡蛊和介蛊。 其余五类之中,便有异蛊,及兵蛊。 兵蛊,与道士手中法器,武夫手中甲丸、神兵类似,乃是蛊师的武器。 “没想到蛊窟深处养出了一只兵蛊。” “三师兄早想要一只兵蛊,二师兄外出也是为兵蛊,将此消息报给两位师兄定有赏赐,何须在此慢慢养蛊。” 龚姓蛊童心知即便这只兵蛊还未入品,也多半相差不远了,甚至可能现在就是在为蜕皮而进食。 可惜此地光线昏暗,他们难以分辨出此虫是否在蜕皮。 两人逃到岔路口时,差点与迎面走来的蛊童撞到一起。 马坤眯眼一看,对面共有六名蛊童,急声道:“几位兄弟,后面有两只蛊母,我们二人力有不逮,可否帮忙出手,事后均分便可。” “蛊母?” 六名蛊童闻言一怔,又惊又喜,齐齐掠了进去。 六人前脚刚进去,马坤扭头便逃,也没招呼龚姓蛊童一声。 龚姓蛊童一呆,惊讶于马坤此人之毒辣,仅仅是为了拖延那怪虫少许,就拿其他蛊童当垫背,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仅仅是五息不到,通道内便响起了愤怒的狂嚎声。 “马坤……” 顺着岔路到往内,中间那条通道内。 四周静悄悄的,一身影盘坐在地,大量蛊虫顺着其双臂延伸往下,在两只蛊母身上蠕动。 此时,柳风还未完全炼化两只蛊母。 “嗯?”结束炼炁,他侧耳倾听。 他隐隐听到几声愤怒至极的怒喝声,以及大骂声,像是有人在怒骂马坤。 抽出双手,柳风瞥了眼地上所剩不多的蛊母残肢,索性便宜了蛊虫。 待他的蛊虫彻底啃食完毕,通道石壁上顿有“嗤嗤”之声传来,像是某种兵器在墙体上剧烈擦动。 紧接着,两名蛊童朝他这条通道奔来。 柳风发现这两人遍体鳞伤,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伤口极不规整,像是被铁锯给狠狠锯过一样。 尽管两名蛊童有蛊虫帮忙止血,可他们的伤口还是血流不止。 “快走,有个怪物过来了。”当先一名蛊童朝柳风大吼道。 说话间,这名蛊童五官扭曲,满脸恐怖之色。另一名蛊童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惶恐。 二人甚至都没真正看清那东西,只能以“怪物”称呼。 他们六人过去,两人当场丧命。 四人死里逃生之下慌不择路,分散开来,他们两人逃到了这条通道内,没想到那怪物也跟了过来。 “有东西来了!”柳风立在原地,耳边利器擦动墙体的声响越来越近。 两名蛊童见柳风没有动身的意思,懒得多说,径直往通道深处逃窜。 少顷,一个形态怪异的虫体出现。 不同于其他蛊童,柳风看得一清二楚,那条怪虫拥有五条“长舌”,很可能是其虫足。 整体上看,怪虫本体并不大,除开五条七八尺长的虫足外,腹腔约莫半个脸盆大,再往后便是一尺长的虫管,有毒雾从中涌出。 柳风本身是蛊童,毒雾对他的影响不大,稍稍有些麻痹而已。 真正的威胁,是此虫那五条灵活无比的“长舌”状虫足,上面长满利齿。 此时三条虫足上鲜血淋漓,血腥味浓郁无比。显然,它不禁吞噬蛊母,还吞了不少蛊童精血,是“饿”极了。 窥视到此虫全貌,柳风产生了和之前马坤相似的想法:“五条虫足并拢起来似刀又像剑,分开又似五条虫鞭。” “好蛊!” 前方呼啸声暴起,布满利齿的虫足扫来,饿极了的怪虫将柳风当成了下一个进食对象。 近距离之下,柳风看得愈发清晰,捕捉到其虫身上有一层翘起的死皮。 “它在蜕皮的关键时刻,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柳风果断出手,打算炼了此蛊。 禅眼通捕捉虫身内部弱点,心眼通预察其虫足挥舞轨迹,大量蛊虫一股脑扑向怪虫,柳风的身影逼近了过去。 这边,蛊窟出入口处。 通道地面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死虫,混合着大量虫液,散发出酸臭无比的气味。 在这虫堆之下,是一具具蛊童的残躯,或是被啃食大半,或是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忍睹。 刘兴盘坐当中,体表弥漫着一层浓郁毒雾,丹田内的毒炁缓缓壮大着。 “马坤?”他突然睁开双眼,见马坤与一矮胖蛊童直奔此地而来。 看二人神色惊喜交加,也不知蛊窟深处是何状况。 “蛊窟还需一日才开,你们不去养蛊,到这里作甚?” 龚姓蛊童喜形于色,抢先道:“刘管事,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兵蛊,将此好消息禀告给师兄,得了师兄的赏赐哪还需……” “兵蛊!禀报师兄?” 刘兴不等身材矮胖的龚姓蛊童说完,右臂横扫,大手很劲抽在其脸上。 随即,刘兴爆吼道:“废物东西,还不快给我带路。” 有此好东西,居然不知自己弄到手,而是去献给师兄,简直废物。 他刘兴只需离开蛊窟,熬过此次种异蛊,一样能成蛊师,不比那几名师兄差。 第10章 堵门 待到刘兴、马坤与龚姓蛊童赶到时,岔道口附近已被四股蛊群占据。 三人在蛊群前止步,没有贸然冲击蛊群。 刘兴鼻翼微动,此地血腥味将散,等地上的残尸被蛊虫啃食殆尽,蛊群自会散去。 “我们是在左边通道内见到兵蛊的。”龚姓蛊童说道。 刘兴难以看清周遭的痕迹,以手掌在石壁上一阵摸索后,笃定道:“兵蛊应该是进了中间这条道。” 三人等了片刻,蛊群还未完全散去,忽有沉重的“嗤嗤”声传来。 马坤和龚姓蛊童对视一眼,马坤道:“就是它,只是动静有些不对劲……” “有人捷足先登了!跟我冲进去。” 刘兴稍一分辨,再不迟疑,一脚踩过地上被啃食大半的尸身,身形狂掠出去。 两条畸形手臂连扫,拼着受些伤,硬是扫飞了大片蛊虫。 刘兴一马当先,马坤与龚姓蛊童紧随其后,三双眼睛紧紧注视着前方,他们都想看看是何人在炼兵蛊。 隔着十余丈远,近乎漆黑的通道内,一身影死死压制在兵蛊身上,观其两手的动作,正是在以毒血炼入兵蛊体内。 “蛊童之中还真有人敢炼兵蛊。”还未看清人影,刘兴两只宽大的手掌左右一捞。 七块碎石被他捞入掌中,发力一甩,接连几声破空声在通道内响起。 十余丈外的黑暗中,那身影抓起炼化一半的兵蛊,如夜行猛兽般几个跃动,投入到了深处消失不见。 “砰”的几声撞响,七块碎石尽数砸在通道石壁上。 “还想走?”刘兴怒喝一声,毫不停留地追了上去。 龚姓蛊童正要跟上,陡见马坤在原地失神,不由说道:“马兄还愣着作甚!我们也过去瞧瞧。” “这就去。”马坤敷衍一句,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此地本就光线不足,加之那人浑身挂满蛊虫,如此便更加难以分辨。但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迂回曲折的通道内,三人转了两大圈,重新绕回到来时的岔路口。 见刘兴面目狰狞,龚姓蛊童的脸颊还觉得火辣辣的疼,没敢吭声。 马坤建议道:“里面太暗,那人即便是在半道上藏身于洞壁上,我们也发现不了,与其在此白费力气,不如去堵门。” “走。”刘兴稍一沉吟,一拳砸在石壁上,带着两人不甘离去。 此时,距离岔路口并不算太远的位置。 如马坤所料的一样,柳风还真就挂在了通道的石壁上,在他手中,缩成一团的兵蛊渐渐止住了挣扎。 黑暗中,柳风的双臂上皮肉翻卷,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之前为了压住血腥味,他以蛊虫强行封住伤口,眼下再难压制,伤口重新崩开。 “滴答、滴答……”血水沿着石壁滚落而下。 “原来这东西叫作兵蛊!”柳风撇了眼岔路口,翻身落到通道的地面上。 他眼底闪动着奇异之色,他与这遍体生着犬齿的兵蛊交手,有着一身蛊虫帮忙,又有心眼预察虫足的攻势,还是落得双臂血流不止的下场。 “心眼通预察他人身法是好,然而许多攻势即便能看到、预料到,但受限于自身实力想躲也躲不掉!”经过这场交手,柳风有了一定心得。 “先设法找只蛊母疗伤,姓刘的疯子,还有马坤,迟早会找你们算账。” 柳风拎着兵蛊,转身消失在了通道深处。 …… 随着大石被人从外面被推开,光线重新回到了蛊窟内。 当先三名蛊仆丢下手里的撬棒,纷纷捂住口鼻,他们嗅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三人的目光扫去,只见蛊虫、尸骨和黏液糊了一地,不知有多少蛊童在入口处丧命。 “我早先便说了,放姓刘的那疯子进去,非得死大半人。”那名粗眉蛊仆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又不是我们放他进去的!” “别废话,敲响铜锣,召唤活下来的蛊童出来。” 另外两名蛊仆刚要敲锣,蛊窟内三道人影疾步过来,看样子他们就守在蛊窟入口附近。 三人踏过满是黏液和尸骨的地面,正是刘兴、马坤和龚姓蛊童。 “铛。” “铛铛……”铜锣声在寂静的蛊窟内回荡。 蛊童们在里面分不清昼夜,只能大致估摸着时辰,此刻听到铜锣声,先后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半个时辰后,蛊童的人数止于三十七人。加上先出来的刘兴等三人,也才四十人! 但是,这些蛊童精气神十足,无论体魄,还是气质,明显与进去之时大不一样。 尤其是其中一队八人,个个煞气腾腾,恐怕在蛊窟内没少取人性命。 “人都到齐了,何故堵住出口?”八人小队中,高个领队沉声问道。 蛊窟洞口处,除了三名蛊仆之外,刘兴作为蛊仆这时候也立在那儿。 四人相视一眼,刘兴站出来冷声道:“先搜身,再挨个出去。”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蛊童的脸色皆是一黑,骨关节爆响声响成一片。 他们在此干等了良久,算是极为克制了,现在居然还要搜身,莫非当他们是牲口不成! 而且说出此话的是刘兴,更叫他们怒火中烧,因引发虫潮的就是这该死的疯子。 “你当我们是那些死去的废物?想搜就搜?我们熬过了蛊窟,马上能种异蛊卵。” “姓刘的,你真当我们不敢与你动手?” “你们四个残废,蛊仆而已,我等孵化出异蛊便是蛊师。”…… 其余蛊童发泄着怒气时,高个领队蛊童当先一步踏出蛊窟,爆喝道:“姓刘的,先前的帐不与你算,现在敢拦我试试。” 领队一开口,他身后七名蛊童挺步站出,意思很明显。 刘兴面孔上的肌肉抽动,拖在地上的畸形双臂青筋暴起,他倒是小瞧了这些活下来的蛊童。 “把路让开,别妨碍我等去种异蛊卵。” 众蛊童一拥而出,有着这个招牌在,他们还真敢对过去畏惧的蛊仆们动手。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蛊童离开,包括刘兴在内,四名蛊仆拦不住,也没敢真个动手。 突然,刘兴在蛊童之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登时横臂一拦。 “你站住,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柳风是,先前放言要报答我。还有,你手臂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第11章 你好大的狗胆 柳风被刘兴拦下,面孔上不见哪怕丁点惊慌,反而是如看山中狒狒一样玩味的眼神。 走出蛊窟的他,已经没将这条疯狗看作对手。 在蛊窟内先是炼化两只蛊母,而后又寻到两只炼化,无论是他本身,还是其体内寄生的蛊虫,皆是大有长进。 他面对蛊仆杀伤力不足的短板,也被兵蛊补上。 在蛊窟内之所以避开刘兴,一是因与兵蛊交手受伤,二是兵蛊还未真正掌握。 “报答你有的是机会,至于我手臂上的伤自然是蛊虫所为,可此事也不是你一条狗该管的。”柳风面带揶揄之色地笑道。 他心知刘兴堵在此地是为了兵蛊,既然混不过关,索性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此话一出,刘兴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其余蛊童也皆是错愕。 “比我还嚣张,我这边可是八人!他单独一人也敢硬碰姓刘的这条疯狗!”高个领队名叫闫宏达,他驻足下来,想看看刘兴如何收场。 其余蛊童也纷纷止步,脸上挂着古怪笑意,都想看刘兴这条疯狗吃瘪。 “这小子敢有恃无恐,必定有所依仗。”马坤在蛊窟内被柳风追杀过,深知柳风的阴险。 他瞧见刘兴阴沉到近乎滴出水的脸色,再看看柳风背部微微隆起的衣衫,心中有了一个极不好的猜想! “你好大的狗胆,敢如此与刘管事说话。”刘兴还未爆发,龚姓蛊童一步上前。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打刘兴是不敢的,但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龚领队不能错过。 “这姓龚的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在马坤惊愕的目光下,龚姓蛊童一巴掌抽向柳风的左脸。 结果,可想而知。 龚姓蛊童的手还没完全接近,整个人凌空倒飞,口中喷出大片鲜红,落地时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 刘兴撇了眼当场晕死过去的龚姓蛊童,寒声道:“力道和出手速度都不错,比一般蛊童强不少,只是……单凭这点本事也敢辱我?” 说话间,原地爆发两股劲风,刘兴猛地腰身扭转,右拳风车般狂砸向柳风的脑袋。 小姐称他是狗,师兄骂他是狗,他都能忍,可区区一个蛊童也敢辱骂他! “呼……”劲风暴起,一拳落空。 紧接着,“轰轰”连声炸响,地面上的几块石板尽数砸到支离破碎,震起滚滚灰尘。 “砰、砰、砰……”刘兴打铁般,两臂狂砸。 其每一拳的力道,都令在场蛊童心惊肉跳。 他们心知,若是他们被砸中,必然重伤,落到要害部位就是当场被打死。 只是再厉害的拳头,也得打中人才行! 此刻,在场所有蛊童看向的都不是发狂的刘兴,而是那道如游鱼般闪避的身影。 “一招都没击中!就像是……”一名少女模样的蛊童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清她此刻看到的诡异情形。 “就像是刘兴故意拳拳落空!”闫宏达在心里接口道。 不止是闫宏达有此想法,其余蛊童一样如此想。 这时,尘土中心的柳风开口道:“你想看的是这东西?反正也藏不住,不妨给你瞧瞧。” 他人不解柳风的意思,马坤一清二楚,他顿时眼神大亮。 果不其然,柳风背部豁然飚射出五条八尺长的鞭影,根根生满利齿,狰狞可怖。 刘兴与柳风相隔不过三尺,连闪避都不可能。 几乎在柳风话音落之时,刘兴的双臂、双腿被尽数洞穿,连带一只耳朵差点被犬齿撕扯走。 “咕噜、咕噜……” 尘土还未完全散开,在场之人就听到类似野兽吞咽时的声响。 下一眼,刘兴的下场落入了众人眼中。 五条狰狞毕露的虫足穿刺在刘兴四肢上,犬齿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犬齿之间大量吸盘状的小口伸出,疯狂吸食着刘兴的血液。 之前还狂暴无比的刘兴,眼下浑身颤抖,血流不止,极为凄惨。 “现在离了蛊窟,依虫谷规矩,我不杀你。”柳风没有放任兵蛊给刘兴放血。 其他蛊童不知此兵蛊的厉害,他深有体会,目前他还是蛊童身份,不能轻易弄死刘兴而坏了虫谷的规矩。 正打算抽走兵蛊,刘兴突然爆吼一声,拼着四肢被撕裂的剧痛,双臂再涨大一圈,双掌抬起,就要拼死弄死柳风。 “住手。”关键时刻,一冷淡的女声响起。 这道声音并不大,却让刘兴下意识地一哆嗦,浑身僵硬。 循着声音看去,距离蛊童二十余丈的灌木后方,陆瑶不知何时出现。 不等在场所有蛊童反应过来,刘兴先一步双膝跪地,口中痛呼:“小姐,是我莽撞。我只是想着三师兄都还没一件像样的兵蛊,他一个蛊童何来资格拥有。” 一旁的柳风收起兵器,神色古怪,他惊叹于刘兴跪下认错的速度如此之快。 “当真是一条好狗。”缩在蛊童中间的马坤也自叹不如。 陆瑶唇角扯了扯,不置可否。 “你不用拿我当借口,刚入一品的兵蛊而已,而且‘裂齿’并不适合我。”三师兄自陆瑶身后走出,眼神轻蔑。 这位与人斗法经验丰富的三师兄,不止清楚兵蛊如何分品级,还一眼认出了柳风手中那只兵蛊的底细。 “见过小姐,见过三师兄。”众蛊童齐声见礼。 陆瑶莲步款款,左腿隐于裙中,右腿招展在外,在众蛊童炙热的目光下,她来到了柳风近前。 “你叫柳风,这个名字我暂时记下了。” “此兵蛊虽不入我眼,但总归是虫谷所有,不是蛊童能拿的,此次种异蛊之卵成了,它自然归你,若是失败,便不用我多说了。” “理当如此,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柳风清楚陆瑶的意思,她虫谷的兵蛊有用之人才配拥有,他若是种异蛊之卵惨死,或是失败后勉强不死沦为蛊仆,到时候兵蛊“裂齿”都得易主。 见柳风颇为识时务,陆瑶满意地点点头,长袖一甩,扬声道:“药已为你等配好,即刻前往养蛊池,种异蛊之卵……” 第12章 蛊分七类 此次负责为他们种异蛊之卵的并非陆瑶,而是三师兄朱力。 树荫浓密处,众蛊童来到林中的养蛊池前。 他们马上察觉到,这个养蛊池比之新人种蛊的养蛊池要小上不少,但池面飘动着一股氤氲之气,这是蛊童们从未见过的。 还未下去,池边所有人便觉得通体舒坦。 “此次种蛊果然与新进谷的蛊童不一样。” “好浓的药香,我以前在外乞讨时便听人说起过,大山之中有灵药。” “大补啊!吸纳天地元气而成的灵药,我等还是头回享用。”…… 不管妖、魔、精、怪,道士,亦或蛊师,皆需炼天地元气为炁,可若是吸收灵药药力,那就等于捡现成的好处,比之炼炁要快上不少。 至于虫谷偶尔分发给蛊童的那些养炁丸,也不过是些少见的药草配制而成,功用在于刺激人体经络,加快炼炁进度,与之灵药炼成的丹药有着本质区别。 “都下去静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亲自给你们种异蛊之卵。”三师兄朱力盘坐池畔,在他身旁还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罐。 众蛊童的目光汇集在陶罐上,眼神火热,日后是人是狗就拼这次了。 “废物,还不醒来。”刘兴一巴掌抽在龚姓蛊童脸上,甩手将其丢进了养蛊池内。 其余蛊童纷然入池,柳风带上趴在他背部的兵蛊“裂齿”,也浸入到池液内。 下一刻,养蛊池内响起各种奇奇怪怪的愉悦之声,更有蛊童压抑不住的低呼出声。 池内的药力不止是在壮大他们的体魄,连带一些新伤旧伤,皆得到了修复。 刘兴被兵蛊撕开的四个血洞,此时止血了不说,也开始了愈合。 “与此池内的药力相比,养炁丸简直不值一提。”柳风想到他吃剩的那点养炁丸,没了兴趣。 待池内的众人静下来,盘坐于池畔的朱力目光移动,打量过这四十人。 如陆瑶期望的一样,人数仅有上次种异蛊之卵的一半都不到,但个个精气神都明显要强上一筹。 “种异蛊之卵之前,作为孵化异蛊之卵成功的师兄,我有些话先与你等说明。” “三师兄请指教。” “三师兄果真是好人,不是那些脑子反常的蛊仆能比的。” “你不是废话,三师兄人中龙凤,哪是那些种蛊失败的残废可比的。”…… 众蛊童无视蛊仆刘兴阴沉的脸色,正大拍马屁时,三师兄朱力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们愉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我要说的是,你等四十人虽强过上一批,但是能孵化异蛊之卵的估摸着也不会超过五人。” 不等众蛊童回过味来,朱力继续道:“而且,孵出异蛊后还不算真正成功,还需去师父那儿完成最后一步,能活着回来的恐怕只有一人,多则不会超过两人。” 养蛊池内,除了领教过异蛊之卵残酷之处的刘兴,其余蛊童都有些难以置信,脸色一下子齐刷刷地白了下来。 依三师兄的说法,他们当中会有大部分人种蛊失败惨死,亦或是沦为刘兴一样的蛊仆。 “去谷主那儿要做什么?什么最后一步!”还是有蛊童忍不住发问了。 池畔的三师兄眼神深沉,淡然道:“你等若是孵出异蛊自会知晓!我也是如此过来的,我那一批就我一个成为虫谷弟子。” 一时间,养蛊池内陷入死寂。 也不管众蛊童如何作想,半个时辰后,朱力准时起身。 “好了,从你开始。”他单手提起陶罐,径直来到刘兴背后。 “谢三师兄帮忙。”刘兴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 其他蛊童正疑惑时,三师兄朱力指甲一划拉,就见刘兴的心口皮肉被撕开,紧接着一枚卵壳上布满星星点点的奇异虫卵被按入皮肉内。 “啊,不是种在手臂上!而是往心口种的!” 心脏乃人体五脏之一,为躯体推动气血流转,乃是人体重地,放上急需汲取养料的异蛊之卵到心脏附近,风险之大可想而知。 见刘兴佝偻的身子颤抖不止,其余蛊童的脸色愈发苍白。 “柳风,你第二个。” “麻烦师兄种蛊。” 柳风眼神坚毅,不管其中风险多大,他终归是有了正式踏入修士之列的盼头。 “爹娘,还有阿弟,你们一定要等我……” 心口外的皮肉被撕开,约莫大拇指长的异蛊之卵被种入其中,刚入血肉,柳风便眼神大亮。 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奇妙之物,似从异蛊之卵上融开,汇入到了他的血肉内,在强壮他体魄的同时,也在抽取他体内的某些东西。 也只有经历过如此奇妙的蜕变过程,他们这些蛊童才有机会成为蛊师,方有实力与妖、魔、精、怪,邪道斗法。 “不愧是异蛊,还未孵化就有东西融入到我的体内。”柳风不敢怠慢,立即将身子泡入药液内,全力调动毒炁运转至周身,辅助气血流通。 片刻后,养蛊池内的所有人种蛊完毕。 适应过异蛊之卵带来的剧痛后,那名叫闫宏达的高大蛊童问道:“三师兄,异蛊之卵多久才能孵化?” 他问出了其余蛊童都想知道的问题,另一名蛊童也开口道:“是啊,我并无不适之感,多久才能孵化出异蛊之卵?” 这名蛊童刚开口,嘴还未闭上,眼珠突然暴突,双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抽搐起来。 这人只抽搐几下,身躯便无力地沉了下去。 不远处,马坤和龚姓蛊童目睹这一幕,两人都不由咽了口唾沫,额头冷汗沁沁。 “死的好,早死了还能少分些药力。”刘兴眼神不屑地冷笑道。 三师兄朱力绕步过来,随手从池内捞起那名断气的蛊童,将其丢在了树林内。 “少则半月,多则不超过二十日,无论成败都会有个结果。”朱力为众蛊童解答道。 见众蛊童一个个神态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朱力稍稍沉吟,猜到许多蛊童根本不知在孵化异蛊之卵期间需如何做。 他将空出的陶罐放到一边,解释道:“蛊分七类,凡蛊、介蛊、异蛊、兵蛊、蛮蛊、灵蛊、王蛊,蛊童体内只有凡蛊和介蛊。” “孵化异蛊之卵期间,你等需将体内凡蛊尽去,以凡蛊为养料,养出更强的介蛊,有一身介蛊帮忙,方能承受异蛊孵化时带来的体魄蜕变。” 话音落下,朱力不再多言,重新闭目盘坐在了池畔。 第13章 是人,还是蛊 树荫浓密处,静谧一片。 守在养蛊池边的三师兄朱力,他每隔几个时辰都会起身,从池内捞起毙命的蛊童。 随着异蛊之卵的孵化,越是到后面,他捞起的蛊童死状越惨。 有被吸成干尸的,有无法承受体魄蜕变经脉尽废的,也有如刘兴一样躯体部分畸形的……但是他们比蛊仆刘兴更惨。 刘兴在上次孵化异蛊之卵期间,虽落得一副丑陋无比的躯壳,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啊”的一声惨哼,又是一名蛊童抽搐起来。 马坤与刘兴同时睁开双眼,发现这次竟然是龚姓蛊童,其脑袋的左边鼓起一个大包,头骨裂了开来。 马坤眼睁睁看着三师兄将龚姓蛊童的尸体给捞走,头皮一阵发麻。 虽说他进入蛊窟后炼了一只蛊母,但大半药力都用来修养伤势了,他的体魄并不比龚姓蛊童强多少。 “姓柳的看上去精神十足,为何我虚弱至此!”马坤感觉体内气血都被掏空了一样。 “刘管事,我恐怕熬不住,你上次是如何活下来的,我不当蛊师了,求你教我如何活命。” 刘兴推开凑近过来的马坤,语气冷淡的低声道:“你反其道行之即可,他人养蛊,你炼蛊,如此也只能说活命的机会稍大点。” “谢刘管事指点。”…… 这两人的交谈声压得极低,但以此刻林中之静谧,养蛊池内还活着的蛊童几乎都能听到。 池畔的三师兄闭目调息,对此不闻不问,在他看来人各有命罢了。 “马坤算是废人了,除非攀附上强者,否则对我再难有威胁。”柳风嘴角扯起冷笑,他精神十足?他可是炼了四只蛊母! 没为此多想,柳风犹自闭目修行,一边去除体内凡蛊,一边以毒炁渡入背后的兵蛊内缓缓滋养。 他体内凡蛊的数量在逐步减少,介蛊的数量虽未变多,但都强大了不少。 而在其背部,兵蛊“裂齿”如攀附在蛊母身上的子蛊一样,服服帖帖地趴在那儿。 说到底,此蛊终究无知无识,浑浑噩噩,仅有蛊虫的本能。比灵智,还不如野犬。 柳风要操控此蛊对敌,需分心以炁控制。如此有利也有弊,弊端在于无法任其自主杀敌,好处在于控制由心,如臂使指。 总而言之,“兵蛊”正如其名,就是一样兵器。 柳风就这般稳步壮大着实力,时辰往后推移,池内仍时不时响起惨哼声。 不知不觉间,林间已有十六具尸身被抛在了那儿。 渐渐的,池面上的氤氲之色消散一空,不少蛊童都发觉到再难汲取到药力。 这一日,树林外天光大亮,这是他们种蛊的第七日。 三师兄朱力长身而起,目光扫过池内还活着的二十四名蛊童,出声道:“池内的药力已耗尽,随我去药园以异蛊养蛊。” 听到三师兄的话,活下来二十四名蛊童先后从池内起身,都有些疑惑。 “异蛊都是宝贝,我们还能以异蛊养蛊?” “我们种的是异蛊之卵,成体异蛊无法种入人体,拿来种药、炼药、养蛊皆可,随我过去你们便清楚了。” ………… 虫谷,药园,被隔断成内外两块。 临近山壁的药园为内药园,靠外边的是外药园,都位于东面的山壁下。 要进入内药园,需走到东面的山壁最近处,而谷主居住的石洞就在山腰上。 跟随三师兄朱力来到药园前,所有蛊童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抬头便能看到山腰上那个石洞的入口。 “你等最好管住自己的眼珠子,冒犯了谷主,下场绝对是比死还惨。”朱力及时提醒道。 一行二十四名蛊童收回视线,他们自然是不敢冒犯谷主,而是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那便是七日前三师兄提过的,孵化出异蛊后需去见谷主,活着出来的多则不会超过两人。 “见谷主要死人,还得死好几个!”这是此刻他们二十四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无需在外药园停留,跟我进内药园。” “是,三师兄。” 进入到山壁的阴影下,此处常年罕见阳光的内药园,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换做平日,负责采药、种药的蛊童,也无资格踏足内药园,只能在外药园出入。 映入脸帘的,是一株株大到近乎与小树齐高的药草,三亩地不到的范围内,几乎长满了这样的高大药草。 顺着药草的茎往下看,可发现多是好几十株药草扎根同一处,即一只七八尺长的蛊虫身上。 在场除了三师兄朱力外,只有刘兴神色淡淡,其余二十三名蛊童皆在四处打量。 这些异蛊形体大小相仿,在七八尺上下,但虫体表色不一,花花绿绿的,灰黑的,纯白色的,就此三种。 “纯白色的是异蛊‘吐绵’,灰黑色的是异蛊‘食哞’,这花花绿绿的莫非就是异蛊‘山神’?” “我们虫谷小姐和几位师兄所种异蛊,正是这三种之一。整片内药园怕是有三十多只异蛊,全拿来当肥料?” “观这些异蛊的体型,我们若是孵出异蛊,它们在我等体内不会也如此大!” “要如何用它们养蛊?看这些异蛊好些都干枯了,该如何选?” 柳风站在一行人之中,的确发现好些异蛊躯体干瘪,像是被繁茂的药草给榨干了精华一样。 “多是一些死蛊!无需多费力,如你等平日养蛊一样,放出蛊虫啃食它们,再借蛊虫反哺自身即可。” 在三师兄的指点下,在场蛊童们没有多迟疑,一个个争先恐后,分散开来,都想挑一只肥硕些的异蛊来养蛊。 柳风往内走出十来丈,寻找着较为“新鲜”的异蛊,他可不想要干尸一样的肥料。 “我还是头回见到异蛊。” “倒是与我们的个头差不多大,这给上百人炼蛊也有余。” 身后传来还算熟悉的声音,柳风扭头看去,是那名叫闫宏达的蛊童领队在与另一蛊童交谈。 并未在意,他绕开一簇长势茂盛的药草堆,继续往内走。 突然,他的脚步猛然一顿,再看向挤挤挨挨的药草之下那些异蛊时,他心中一惊。 “与我们个头差不多大……” “法眼通!”柳风双目一闭一睁。 法眼通之下,那些“异蛊”呈现出本相:虫体皮肉被略过,其中赫然是人形骸骨。 立身阴影下的柳风,他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虫谷让我们炼异蛊养蛊!可这分明是在炼人!” 人形骸骨近乎完全溶于虫体,仅剩模模糊糊的残骨,也只有一眼窥破本相才可见残骨相连后的全貌,的的确确是人的骨架。 第14章 虫谷隐秘 柳风没有声张,他在原地逗留片刻,见其余蛊童和三师兄都并未注意他,脚步继续移动。 “一、二、三、四……” 他以法眼通看过一个个所谓的异蛊,无一例外,内部全是人的骸骨。 以他现在的见识,他知晓自己刚种入的异蛊之卵,成长后几乎不可能自然形成人的骨架。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些人曾经都是蛊师,是在某一期间化成了异蛊。 “难怪虫谷这些年下来,谷主不过三位蛊师弟子!其余蛊师多半已成了肥料,或是干脆被炼成了虫药!” “此种做法是虫谷独有?还是蛊师之路本就是如此残酷?”…… 柳风心中波澜不定,扫视异蛊的目光骤然一顿,落在两只紧挨在一起的异蛊身上。 那是一只灰黑色异蛊与一只纯白异蛊,两只异蛊头挨着头,身子挨着身子,而这仅仅是寻常视线下的景象。 换到法眼通看去,通过骨架的形体可见,分明是一对相互依偎的中年男女! 见这两只异蛊下颚处的触须还在微微蠕动,柳风双眼瞪圆,心道:“竟然还没死。” 他环视一眼四周,迅速来到这两只异蛊身前,盘坐在地,放出体内部分介蛊,以介蛊覆盖两只异蛊的头部。 当然,在他的操控下,介蛊仅仅是覆盖在异蛊头部,并未真正啃食。 借着介蛊的掩饰,柳风低声尝试着交流:“这位师兄、这位师姐。” 见两只异蛊毫无回应,柳风又在异蛊眼球前晃动手掌,还是一样。 “听觉、视觉,尽数丧失,将要彻底化入虫体了么!” 他心中生出一种悲凉感,若是他不思考退路,或许未来某一日这便是他的下场。 沉吟少许后,柳风并未就此放弃,尝试着用手指在那只灰黑色异蛊的下颚软皮处写字。 “师兄,我是虫谷刚种下异蛊之卵的蛊童……” 不等他的这句话写完,身前的灰黑色异蛊微微一颤,居然真的给出了回应。 其下颚处的虫须蠕虫缓慢移动,轻触在柳风的掌心,一笔一划,也开始了写字。 “我是虫谷……大师兄……陈传儒,我身旁的是二师姐……乌巧云,也是内人。” “果真是蛊师化成的异蛊!”感受到一个个字在自己掌心成形,柳风目眦欲裂。 如今虫谷有三位师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皆为男子。 如此看来,眼前两只异蛊,多半是前代大师兄和前代二师姐。 他此前在蛊窟内,见识过蛊仆刘兴以蛊虫吞人精血,已是受到不小的心神冲击。 眼下,得知虫谷拿前代蛊师当养料,让后来新人炼化,心神再次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你与师姐是如何化蛊的?”柳风勉强稳定心神,赶紧写出了自己的疑问。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柳风以这种缓慢的书写方式,与地上的“前代大师兄”艰难交流。 内药田内,时不时传来其余蛊童惊喜的呼喊声,多是为异蛊药力的强大而欣喜。 除柳风之外,在场之人包括三师兄朱力,无人细看半埋入泥土的异蛊,更不曾注意个别活体的触须在蠕动! 在他们眼中,这些异蛊就是实实在在的异蛊,是肥料,是药材,是用来喂养蛊虫的养料。 连成一片的高大药草下,柳风的眼神渐渐变得无比阴暗,作为少年人心向光明的那点童心被狠狠碾碎。 触须还在他的手掌上缓慢移动,书写出许多柳风过去不曾知晓的内容。 先是蛊师修行之路,如武夫、道士、僧人或妖魔破大境界一般,蛊师也需破境,名曰“脱胎”,每次脱胎都无异于一次蜕变,成则新生一世。 种异蛊成功则为第一世,乃一世蛊师;脱胎一次,成二世蛊师;如此每脱胎一次,便是一次次破镜。 在此化蛊的蛊师,皆是一世晋升二世身时失败,为异蛊反噬,同时蛊师意识又会冲散异蛊本身神智,最终只会沦为无知无识的蛊虫。 “虫谷可有蛊师成就二世蛊师?”柳风再次发问。 “依我知晓的结果……来看,除……陆槐自己外,无一人成就二世蛊师!” 不用多想,这位前代大师兄口中的陆槐,就是陆瑶她那黑心老子,即虫谷的谷主。 无一人脱胎成功,其中定有蹊跷。 “切记,小心……陆槐,尽早斩去他种下的禁制……”触须继续在蠕动。 照此说法,所有蛊童在进虫谷种蛊的第一次起,体内便算是种下了禁制,从此受限于虫谷。 药田外的清风徐来,一株株药草摇曳,散发出阵阵药香,可柳风此刻浑身冰凉,脸色阴沉到似要滴出水来。 “可有破解之法?” “难、难、难……,要破解禁制需灵蛊或王蛊,亦或以‘邪物’污染自身。” “否则……,即便你境界日后高出……陆槐一世,依旧摆脱不了受制于他的下场!” 柳风双拳骨骼“咔”闷响,愤懑之下身子不住哆嗦。 他也只是刚从三师兄口中得知灵蛊、王蛊,连具体有何特征,是何种蛊虫他都不知,更遑论去炼上一只灵蛊或王蛊为己用。 至于“邪物”,他从前在外流浪之时倒是听说过邪物害命的惨事,知晓些大概。 所谓邪物,指的是那些非人非妖,世间怨念寄托实物所化的邪祟,或人或兽或物。 每逢邪物现实,往往都会污染一方地域内的所有活物。越是厉害的邪物,污染的地域范围便越大。 “王蛊、灵蛊难得,用‘邪物’污染自身?那我还是我么?” 柳风可是知晓受邪物污染的幸存者个个丧心病狂,纵是苟活下来,也会遭到官府武夫或钦天监道士们的追杀。 “这位师弟,我们夫妇命不久矣……有一事相求……” 新的字迹在柳风掌心缓缓写出,并未让他感到半点意外。 此二人即将彻底化入虫体,必然有后事需要交代,至于与他一个连蛊师都不是的蛊童对话,实在是别无他人可求。 “依你所说,陆槐老狗是二世圆满,将脱胎三世的蛊师!我恐自身难保。” 柳风的这句话刚写完,并排躺在一起的两蛊微微蠕动起来。 半刻后,灰黑色异蛊的口器中吐出三样物件,一块虫晶,一枚卵壳火红的异蛊之卵,一块碎玉。 几乎是同时,纯白色的异蛊吐出两物,又是一块虫晶和一枚异蛊之卵。 “虫晶你拿去炼化……壮大实力,两枚异蛊卵,一枚为……‘食火’,一枚为‘花仙’,‘花仙’还请留与我们女儿阿月……” “那块碎玉……你可拿去作为信物,让阿月信任于你。” 柳风的眼神一亮,袖口一卷,立时收起五样物件,心知这对夫妇所求之事多半是与他们的女儿有关。 强大的蛊虫体内可结出虫晶,这柳风知晓,令他意外的是,这对夫妇不知从何处弄到了两枚异蛊之卵,皆是虫谷不曾听说过的。 “我拿了你们的东西,这份因果我定会担下,还请告知令爱的全名和住处。” 柳风再次发问时,身前的两只异蛊明显萎靡了下来,蠕动的触须渐显无力,吐出虫晶后已然是难以维持了! “只求你……尽力护住阿月……恐她暴露身份,她不依我们夫妇的姓氏,名为‘冷秋月’。” “我在她身上种的子蛊……有了反应,那孩子为了寻我俩,前些时日已入虫谷,怕已是蛊童之身……” 两只异蛊的触须同时蠕动,在柳风左右手中书写着遗言。柳风不禁心神剧震,“求你”二字在他掌心反复出现。 或许此二人并不信任他,但他们命不久矣,女儿还成了蛊童,已是到了绝望的地步。 第15章 畜生,还不住手 待到这一日的夜晚,药田内悄然无声,柳风缓缓收回双手。 在他面前,两“异蛊”表皮黯淡无光,彻底没了动静。 “我入蛊窟前,三师兄新带回一批人,冷秋月多半就在其中。” 柳风心中了然,打算离开药园后就去找找此女。 他没有就此再多想,取出一枚虫晶,犹豫片刻后,驱使介蛊一拥而上。 他虽对炼化此虫晶有些抵触,但既然走上了蛊师这条路,许多事情他就不得不接受。 内药田内,二十四名蛊童全力以赴。 有的蛊童自知无力孵化出异蛊,如马坤一样选择了炼蛊,而非养蛊。 饶是如此,仍是有蛊童惨死,死状较之几日前愈发可怖,有两名蛊童更是丧失了人形,如一摊烂肉般挣扎了半日才死。 东面的山壁下,晨光又一次洒落药园。 五日过去,进来时的二十四名蛊童,仅余十四人。 “从你等种蛊起算起已有十二日,再有三日,多则也不会过八日,你等十四人的结果自会分晓。”三师兄朱力唤醒十四名蛊童。 其实无需等到八日后了,他知道其中有五人已炼死异蛊之卵,只能成为蛊仆,其中就包括马坤。 见十四名蛊童起身,三师兄扬声道:“养蛊池内壮大体魄,药园供你等养蛊。余下几日,能否孵化出异蛊看你们自己的本事,散去。” 十四名蛊童聚集在药园外,一边听着三师兄的话,一边相互打量。 单看精气神,他们之中有五男一女最为惹眼,柳风正是其一。 此刻的柳风精神饱满,半点没有被异蛊之卵给掏空气血的样子,相反,其人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强大的力感,动作显得有些迟滞。 这是体魄一下子增益过大,短期无法适应的缘故。 以三师兄的眼光来看,柳风虽还未孵化出异蛊,但卵壳包含的奇妙之物溶于其体内,体魄已超出了寻常蛊仆。 换言之,就算柳风万一失败而沦为蛊仆,那也是蛊仆中的佼佼者。 “姓柳的孵化出异蛊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了,我得尽快找个靠山!”马坤眼神闪烁,担心柳风找机会向他下手。 柳风没有注意马坤的神态,只是撇了眼刘兴,观其精气神,其粗壮的形体硬生生缩了一圈。 至于刘兴是否能熬到异蛊孵化,他也难以预料。 “三师兄说还有几日各凭本事!是让我等比拼人脉和个人积累,看谁能弄到其他进补的方式?”柳风心知这与他无关。 不过他也无需这些,目前他连一块虫晶都尚未完全炼化,况且,他还有第二块虫晶可用。 活下来的十四人很快散去,都没有在药园旁逗留。 他们体内的凡蛊尽去,介蛊“吃饱喝足”,再留在此地已用处不大。 余下三日,他们打算收集些壮大气血的药草或药丸,以补充这几日消耗的气血。 …… 入夜,虫谷。 距药坑不算太远的草棚下,这里有个入口通往地下石室,其中是配制药泥之地。 而在草棚外,另有一排茅屋,供负责配制药泥的蛊童入住。 白日这里有蛊童进进出出,但这个时辰看不到几个人影,多已回屋修炼。 这些进虫谷才半月的新人,炼炁是不可能的,尚还处于适应种蛊的阶段。 此时,一个十指墨黑的少年身影出现在此,约莫十六岁,正是柳风。 他径直走向那间较大的茅屋,那里是领队蛊童的屋子。 柳风此行过来,是为看蛊童名录,采药、种药、搬货、养蛊、配药泥……众蛊童分到各处,有两处的名录他已去看过,这里是他要找的第三处。 当然,他只看名录,丝毫不提找人,更不可能主动说出冷秋月的名字。 “吱呀……”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柳风开门见山,打算给些好处让对方拿出名录,结果这人抢先开口了。 这名领队蛊童脑袋奇大,没等柳风开口,他自来熟地笑道:“兄弟!你这个时辰来找我,许是听到风声,来我们这儿找乐子的?” 对方的话,柳风当然听得懂,无非就是男女之事。 他在虫谷半年多,蛊仆打死蛊童,蛊童彼此陷害,他都见过。至于女蛊童为保全性命,牺牲色相也是常事。 见怪不怪的柳风,此时却是脸色难看,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若是冷秋月被分到这一队,加之若是其相貌出色…… “什么乐子?你说清楚。”柳风沉声道。 “还装上了是?我们这队分到两个小美人,近日不少蛊童和管事大人过来快活。” 话到这里,大头蛊童笑容满面,双手来回搓动着伸向柳风,摆明了是在索要好处。 在蛊童之中流通的好处,无非两样,养炁丸或是虫药。 柳风眯着眼,眼底寒意弥漫,这家伙将他当成来此快活的人了。 “是哪两人?先带我去看看姿色如何!”柳风压下怒火,内心紧张起来。 他刚接下的因果,受人之托要护人家女儿,至少要保证此女种下异蛊“花仙”,成为蛊师。 然而,现在人还没见到,莫非已被人糟蹋了? “行,你跟我来,那两人一个叫李香儿,一个名为冷秋月。事先说好,有个脾性烈的还需教训几顿,不过另一个倒是服服帖帖的,包你满意。” 大头蛊童此话一出,发觉柳风的面皮抽动,只以为这个蛊童是激动难耐了,并没太在意。 “罢了!”柳风听到冷秋月的名字,心中一惊,随即暗叹。 事已至此,他能帮多少帮多少,助此女日后孵出异蛊“花仙”。 在大头蛊童的引领下,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草棚下,前往地下石室。 走道内,还未进入石室,浓烈的药味传出。 进到这里的大头蛊童和柳风,两人都未注意药味,因他们耳边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柳风疾走数步,石室内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石室深处是已配制好的药泥,而石室向外的位置堆放着一堆药草,以及大半缸子的死蛊。 此时此刻,两男一女,三名蛊童挤在一个药草堆之中,翻来覆去。 借着油灯的光亮看去,那名女蛊童娇娇柔柔,肌肤白皙,放在一众蛊童之中确实算是姿色出众。 见柳风浑身哆嗦个不停,大头蛊童安慰道:“稍安勿躁,那两个废物马上完事。” 柳风急怒,受人之托,结果还未开始办事,便已经出事了。 “畜……畜生,还不住手!” 下一眼,在大头蛊童骇然的目光下,柳风身形暴起,掀起一阵劲风落在草堆上。 紧接着,两个衣衫不整的身影倒飞而起,力道之大惊得大头蛊童丝毫不敢动作。 两名蛊童落到地上后,哀嚎两声扭身就逃,明知不对柳风的对手,哪敢还手。 柳风立身草堆之上,目光下移。 只见草堆内,一个身子娇小的身影躺在那儿,秀美的脸蛋上挂着嫣然笑意。 “小哥,你也……”说着,此女的小手攀到了柳风的腿上。 柳风面皮抽动,打断道:“冷秋月,你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秀美少女闻言一呆,继而莞尔一笑,乖乖巧巧地给自己穿上衣裳。 等到柳风的脸色好看些后,她开口道:“小哥倒是怜香惜玉之人,不想冷秋月被人糟蹋?” “放心,人家是李香儿,冷秋月性子烈着,还在里面饿肚子呢……” 说着,此女一指石室内的药泥堆。 昏暗的灯光下,李香儿所指的药泥深处,有一满脸污泥的少女躲在角落,手里还死死捏着一柄切药草的长刀。 第16章 不自量力 柳风撇下李香儿,来到药泥堆前。 打量眼前少女一番,他暗赞一声好容颜! 尽管冷秋月脸上抹了污泥,但难掩其精致五官,加之玲珑有致的身段,无怪会被人盯上。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冷秋月的脖颈上,一小块由细绳串着的碎玉吸引了他。 “应该就是她,还好来得及时。”柳风心中松了口气。 缩在药泥中的冷秋月惊惧交加,将柳风看碎玉的目光,认定成了垂涎她身子。 “你别过来!”少女以长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不远处,大头蛊童呆了呆,反应过来。 “这血皮涨的牲口,想霸占了吃独食。”大头蛊童眼神转冷。 倒是一旁的李香儿更通晓人情,她的眸光落在了柳风身上,知晓柳风多半不是为美色而来。 “你先把刀放下,我对你并无恶意。”冷秋月一副抵死不从的架势,柳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他现在拿出另一半碎玉,以其爹娘的名头取得对方信任?他暂时不想如此。 他此行本只打算找到人,暗中给予助力。可他未能料到,冷秋月刚来就遇到了麻烦,如此他不得不提前站出来,帮冷秋月挡灾。 不过在他想来,只要冷秋月的身份不暴露,与她扯上关系,应该并无多少风险。 柳风见劝不动冷秋月,再看看大头蛊童愤恨又鄙夷的眼神,知对方想歪了,索性开口道:“这姑娘我看中了,日后不得如此待她。” “你娘的,想吃独食是?你以为自己是蛊师不成……”大头蛊童当场要发飙。 可是下一眼,他就闭上了嘴! 不见柳风如何动作,背后弹射出五条虫足,每条虫足皆有七八尺长,根根生满犬齿。 “嗤啦”数声,石质地板被扯出五串火花,伤痕累累。 再看向柳风本人,方才清秀模样的少年,变得满面青黑,配上背部五条摆动的利齿虫足,森然可怖。 大头蛊童和李香儿就是两个新人,哪见过如此可怖的形象,不禁牙关打颤,如见恶鬼。 大头蛊童涩声道:“蛊童我能阻拦,那些管事我真拦不了。” 柳风淡淡道:“蛊仆来找,你推到我身上,我叫柳风,你很快会清楚我是何人。” 听到柳风敢这般放言,大头蛊童不敢怠慢,拍胸保证道:“那行,我一定办到。” 目的达到,柳风转向角落的冷秋月。 少女已放下手中长刀,污泥覆盖的小脸上浮现些许红晕,柔美动人,惹人怜爱。 柳风一个少年人难免有些尴尬之色,胡扯道:“我自幼心善,见不得老弱妇孺受欺辱,你也别误会!” “噗呲”一声,草堆上前一刻还在畏惧柳风的李香儿,不禁痴痴低笑。 柳风冷冷瞪了眼痴笑的李香儿,收起兵蛊,疾步离去。 …… 夜已渐深,山脚下的石道内。 这条石道延伸入山体,石道左侧开辟有多个石室,其中一个石室便是柳风的。 此刻,幽暗的灯光下,一男一女两个青年身影立在柳风的石室旁。 柳风回来时,远远看见这两人,单看脸色,就知道来者不善。 “两位在等我?怕是久等了。” 听出柳风语气之中的嘲弄之意,青年男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冷眼注视着柳风。 一旁的女子面无表情道:“是叫我们兄妹俩好等。” “开门见山说,我们过来是想用这两盒大补气血的药物,换你背后的兵蛊‘裂齿’。” 柳风撇了眼那女人手中的药盒,嘴角扯起冷笑,以禅眼再看此二人。 眼前一男一女,体态上皆有种异蛊失败后的畸形特征,身份是蛊仆无疑。 另外,他看破此二人五脏六腑,发现他们的内脏生机旺盛得十分怪异,既不像是蛊师手段,也不像是服了大补的药物。 “不需要,两位请回。”柳风收回目光,冷淡道。 说着,他也不管两人阴狠的神色,无视二人,两步跨进自己的石室。 一男一女兄妹俩蛊仆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男蛊仆大有当场动手的意思,还是女蛊仆阻拦了下来。 “相信你也听说过,二师兄外出是为寻觅趁手的兵蛊,兵蛊‘裂齿’也算适合,而二师兄他近日便会归来,我们兄妹与二师兄亲近,你需掂量清楚。” “二师兄?原来如此。”柳风嘴角的冷笑更甚。 二师兄貌似是姓沈,所种异蛊为“山神”。 “山神”可助蛊师将意识融于大山真灵,既能查探一定范围内的动向,又可控制成精成怪的草木。 如此一想,此二人脏腑生机旺盛,多半是得了二师兄赐予的精怪精血。 “你们是想慷我之慨,去讨好二师兄,求取精怪精血?无胆鼠辈,连刘兴那条疯狗都不如,他敢去二次种异蛊,伱们还在这想着用精怪精血慢慢壮大脏腑。” 被柳风道破心中想法,这一男一女苏静和苏安杰两兄妹,顿时目露凶光,不再废话。 两人相视一眼,体表肌肤同时泛白,变得极为粗糙。 昏暗的灯光下,原地两道人影晃入石室,一人的右腿扫向柳风的脑袋,一人想要直取其背部的兵蛊。 “不自量力。”石室内响起不屑的冷哼声。 兵蛊裂齿的两条虫足弹出,两兄妹及时收手抵挡,“嗤啦”两声,虫足上的利齿划在他们的手臂上。 二人皆为种异蛊“吐绵”失败的蛊仆,他们体表的丝绵挡下了利齿,不过也仅仅是堪堪挡下,还是被拉出了两条浅口,终究是种蛊失败的残废而已。 紧接着,石室内“砰、砰”几声闷响,柳风与二人对轰几招,单论体魄就已是不落下风。 两兄妹拼着被扯出多处伤口,还想纠缠过来抢夺兵蛊。 这时的柳风丧失了耐性,心眼通之下,瞬间避开二人的拳击,单手往背后猛地一抓。 足足一尺长的毒腔虫管,成了剑柄,五条利齿虫足相互盘绕,转眼,兵蛊“裂齿”化作一柄缀满犬齿的森然大剑。 “噗呲、噗呲……” 石室内血光连闪,两条生满丝绵的手臂被斩飞出去! 一男一女两人惨声哀嚎,引得附近石室的蛊童纷纷走出,却没人敢靠近过来,只听到柳风的怒喝声传出。 “药留下,滚出去。” 在几名蛊童惊骇的目光下,一男一女两名蛊仆抓着断臂奔逃,留下一地淋漓鲜血。 第17章 面生九眼 石室内,兵蛊“裂齿”的虫足散开,迅捷无比地趴回柳风的背部。 柳风收起地上的药盒,其中是三十六枚补益气血的药丸,他一枚未动,打算赠予冷秋月。 毕竟,他得了冷秋月爹娘的两块虫晶,而此类气血丸对他目前的助力并不大,正适合冷秋月。 将药盒暂且放置一边,他看着地上的血迹,眼神闪烁不定。 “刘兴可能孵化出异蛊,是个隐患。” “二师兄那里,他要兵蛊,加之我打了他的两条狗,也是个隐患。” “孵出异蛊后需去见陆槐老鬼,依三师兄的说法,可能只有一人能活……” 他思忖过后,不再犹豫,袖口一抖,落出一枚卵壳火红的异蛊之卵。 “我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能成,不能败,去陆槐老鬼那儿活着走出来的必须是我。” “若我成为虫谷第四位弟子,想来会有外出办事的机会……” 柳风眼神坚定,一手捏起异蛊之卵“食火”,他若想拉开与一般蛊师的差距,不能只靠佛眼通和一种异蛊。 他出药园后体魄强悍,第一枚异蛊孵化已是十拿九稳,有信心种第二异蛊! 当然,关键还在虫晶,足够供养二枚异蛊之卵孵化,不至于被榨干。 这枚“食火”今日种下,近日无法孵化,但单是异蛊之卵融开后获得的体魄增益,就足够将其实力往上推上一截。 昏暗的石室内,响起一声闷哼。 柳风心口前的皮肉,第二次被割开,这次却是他自己所为。 …… 乌云压顶,近几日阴雨不散。 虫谷内,交错的小道上泥泞一片,蛊童们难得清闲了些,只需忙上午半日。 这一日的下午,两名蛊童在石檐下打坐,正尝试着寻找炁感。 下一刻,他们忽见一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石洞。 “啊……”疯狂的嚎叫声响彻而起。 那道人影冲入雨幕中,没奔出多远,身形一个不稳跌倒在淤泥中。 两名蛊童皆只是半大孩童,当他们看到那人的外貌时,两双眼瞪得滚圆。 “怪、怪物啊!” “快、快走,通知管事大人过来。”两名蛊童尖叫着逃离而去。 跌倒在淤泥之中的那道身影,如是过去负责搬货的蛊童们还活着,都会认出他来,不就是马领队,马坤。 只是这个马坤,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到底是何异蛊……致我畸形丑陋至此!” 马坤跪在淤泥之中,双手疯狂抓扯着自己的面部,似想将上面多出的一团团“死肉”给扣下来! 此时此刻,其实不止是他一人如此。 所有炼死异蛊之卵的蛊童,要么死,要么畸形苟活,皆在差不多的时辰揭晓了结果。 山脚下的几处洞口前,接二连三,冲出一个个疯魔的身影。 “张管事大人,就在那边。” “徐管事,你也过来看看。” “山洞里还有两个,他们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虫谷内几乎所有的蛊童,以及蛊仆,几乎尽数出现。 这些蛊童来到虫谷才不久,连炁感都还未找到,对于虫谷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仅是听管事大人们提起,知晓上批蛊童一百八十多人,出蛊窟的才四十人。 四十人经过十多日后,活下来的又仅有十四人! 近来三日过去,那些幸存者居然又有人惨死,而未死之人沦落为了怪物模样。 人群中,一大头蛊童愣愣站在那儿,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批负责配制药泥的蛊童。 其中,两名少女的姿色颇为出色,比起他队的女蛊童要好看上不少。 李香儿双手哆嗦,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颤声道:“秋月姐,听说他们是种异蛊才变成那般模样的……那日帮你的柳风应该也是上批蛊童,他也……” 冷秋月脸上没有了污泥,小脸煞白一片,倒不是为柳风那个才见过一面之人担忧。 “他们的下场,许就是我们日后的下场,躲不掉的……我爹娘也……”冷秋月担心的是自己和爹娘。 “都怪那挨千刀的老婆子,我不过欠了她些银两,她便把我卖给了虫谷……” 李香儿惊恐之下,倒是没听到冷秋月口中的“爹娘”二字,兀自在那儿痛骂不止。 这时候,淤泥之中的一个“怪物”爬起身来,大吼出声。 “刘兴。” 接着,其余四人也接连起身,五个怪物齐齐冲向一个方向。 在他们爬起来的同时,他们五人的畸形模样也彻底暴露,顿时引得四周惊呼声一声。 众人视线之中,这五人包括马坤在内,双臂或是肿胀,或是细如麻杆,皮肉除了鼓起的肉瘤外,还多出一颗颗黑色疙瘩。 那些黑疙瘩,和人的眼珠差不多大,像是一颗颗被人捅瞎了的眼珠。 如此还罢了,令人作呕的是他们的脸! 显露出的面部如鬼怪,如被人活生生撕扯去了几块肉。 在这面部缺肉的部位,或三颗眼珠,或五颗眼珠,就这么全堆挤在缺口内。 数下来,面部多出七八颗眼球,直如有怪虫在他们脸上产下了虫卵。 “刘兴,是你要我反其道行之,教我炼死异蛊之卵。” “我便是听了你与马坤的鬼话,才落得如此下场。” “刘兴,你、你恢复了样貌?”…… 变得鬼怪一样的马坤,以及其余四人,五人都冲到了一个石洞的近前。 那里,一背部微驼的身影正闲庭信步,似在观赏洞外的雨天。 在场其余蛊仆侧目看去,当他们看清今日的刘兴时,皆不由露出惊羡之色。 如非听到“刘兴”这个名字,恐怕无人会将眼前稍稍驼背的冷峻青年,与过去的疯狗刘兴联系在一起。 他脱胎换骨了一般! 其样貌俊朗,除脊骨还未完全复原外,身上肉瘤尽去,双臂虽还略显粗壮,不过也算可以接受。 看着五个“怪物”冲到自己近前,刘兴调侃道:“你们要活命之法,我成全了你们,不跪谢我不说,莫非还想杀我?” 他不说还好,此话一出,马坤头一个暴起。 “岂止要杀你,我要生食你……” 其余四人半点不落后,今日他们丑陋、扭曲、疯狂的模样,简直如过去的疯狗刘兴一样,甚至比之更甚。 然而,他们五人的身形只冲出一半,眼前景象忽地彻底改变。 他们视线中的景物被撕裂,破碎成块,胡乱拼凑。 别说是去杀刘兴,他们连脚下的路都无法看清,因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接连跌倒在地。 “我已是蛊师,从此与你等怪物不是一路之人。” 在一众蛊童的惊呼声中,刘兴不知何时也变了模样。 在他冷峻的面孔上,额生三眼,双颊另生四眼,加之本有二眼,竟睁开了九只眼。 不同于马坤等人畸形堆挤的眼球,面生九眼的刘兴半点不显丑陋,反而给人一种神秘威严之感。 第18章 为我们做主啊 跌倒在地上的五人稍微冷静了些,耳翼抖动,从声音上判断刘兴分明就在他们跟前。 但他们用眼看去时,五人眼前的景象,一如虫之复眼,像是由上百个小画面拼凑在了一起,极为混乱。 残缺的视野中,一人所见是刘兴在左侧,一人所见又在右后方,马坤所见的刘兴干脆飘在了半空中。 除非是眼力超群之人,亦或是精通数算的道士,如此方才有可能,从那混乱的上百个小画面中找出刘兴真正的方位。 “闭上眼,他才孵化异蛊,不用惧他……” 五人不肯罢休,把眼一闭,以听觉判断刘兴的位置。 下一刻,从旁观众蛊童的角度看去。 五个闭着眼的丑陋疯子围住刘兴,身上各腾起黑烟般的密集蛊虫。 “嗡嗡……” 地上爬的,空中飞的,各个方位,尽是奇形怪状的蛊虫。 黄色的淤泥,和半空中的细雨,一时间皆似染成了黑色。 刘兴收敛笑意,放出自身蛊虫的同时,两手往左右手臂上相互一扯。 “嗤啦”两声,双袖被扯下,他露出的双臂上另外各有六眼。 双臂摆动间,其上十二颗眼形成动静视野,飞快捕捉五人和蛊虫的动作。 有眼尖的蛊仆发现,刘兴后脑勺的发间,其实还藏着一只竖眼。 如此算下来,面部多出七眼,双臂各六眼,后脑一眼,刘兴足足多长出了二十只眼。 被包围的刘兴闪避从容,时不时格挡五人的攻势。 成群的蛊虫也只能绕着圈子追逐刘兴,闪避不及时,刘兴才会以蛊虫对耗蛊虫。 “此异蛊目前看来能带给我三样好处,一是视野扩展,二是动静视野,三是混乱他人视野。”刘兴有意拿五人练手。 不过,没过十个回合,他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他需与同层次的蛊师交手,方能积累经验,与这五人拼斗难以看出他自身的缺陷之处。 “到此为止。” 刘兴双臂骤然涨大数圈,再次恢复到畸形粗壮之态,连扫带砸,配合上视野扩展和动静视野,招招命中。 从后方扑来的马坤,不见刘兴转身回头,一只脑袋大的拳头就砸在他的面门上。 转眼,五人尽数瘫在淤泥之中。 刘兴几步来到马坤面前,直视他脸上的死眼,笑道:“你们五人身上的死眼对我无用,不过对其他人倒是有些用,也算是半成品。” 说到这里,刘兴神色怪怪,扫了眼不远处几名跌坐在地的蛊童。 那几人看马坤等人身上的死眼只觉双眼发花,盯得稍久些,就难以自制地头晕目眩起来。 “我宁肯不要。”马坤歇斯底里,双手又一次在脸上乱抓。 “这可由不得你们,除非你们连皮肉带骨都给削去!” 刘兴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五人。 “姓刘的,你得意的太早了,去见谷主的不会只有你一人,看你能否活着出来。” “我等沦为蛊仆,但你可能会性命不保。” “那姓柳的阴险狠辣,你斗不过他的,他必然会取你贱命……” 五人较之先前理智了些,骂完刘兴,相视惨笑。 转身离去的刘兴闻言,其脸色明显阴晦了下来。 如马坤等人所说,依他们离开药园前的情况来看,柳风此人孵出异蛊是十拿九稳之事。 他与柳风有过交手,以柳风的兵蛊裂齿,加之那令他招招落空的怪异手段,自己还真可能斗不过柳风。 “我熬到如今可谓是吃尽苦头,岂能死在那黄口小儿手里,需早做安排。” “只是不知,我已孵出异蛊,他柳风为何还不见现身……” 刘兴还未收起的复眼眨动,四周景象,乃至上百余名蛊童,一张张人脸悉数落入他眼中。 “嗯?三师兄他身旁之人……是二师兄!” 他本想看看其余种异蛊之人,有几人如他一样孵出了异蛊,没想到看到了二师兄沈玉书。 此时,虫谷入口往内,二十来丈处的石檐下。 两名青年男子立身在那儿,一人身材魁梧,一人身形颀长。 他们远远看着刘兴的背影,对视一眼,朱力沉声道:“此异蛊名为‘衍瞳’,观刘兴方才施展,似乎有些妙处。” 在其身旁,那位刚归来的二师兄沈玉书面貌俊秀,一副书生打扮。 “确也有些妙用,可就刘……刘什么来着,就此人来施展,三师弟以你的蛮力几拳下去,他怕是就得被打成烂肉。” 朱力听到沈玉书的点评,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倒不是他狂妄,而是事实如此。 此类辅佐或干扰他人的蛊术,许多人施展来皆不如擅长杀生的蛊术。 如他的异蛊“食哞”,简单直接,宿主如武夫一样体魄霸道,不下手则已,下手便打到对方非死即残。 “我此行回来是要事向师父禀报,先去师父那一趟。” 沈玉书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其身后竟然还蹲坐着两只精怪,一只猿精,一只黑狼精。 两只精怪披着斗篷,兽眼中极为理智,没有半点野兽该有的浑噩。 它们的神智非草木精怪那般受沈玉书的“山神”蛊术影响,乃是沈玉书种蛊降服而来。 朱力跟上两步,随口问道:“哦,不是为兵蛊‘裂齿’回来的?” “自然不是,是大师兄出事了,他被人追杀,近日也不知窜到了何地。” “大师兄将要脱胎二世身,师父还曾唤他回来,竟在此紧要关头出事了!” 两人便走边谈,朱力听着沈玉书的讲述。 原来,也不知哪儿来的一帮邪门道士,叫什么白阳门。知晓白阳门妖人追杀大师兄后,沈玉书当然是躲得远远的。 沈玉书没敢过去动手,仅仅是打探了些消息。 白阳门道士擅御阴火,擅以人皮画符箓,大师兄因争抢什么物件,与他们结了仇。 “先禀报给师父,看师父如何决断!反正我是无能为力。”沈玉书两手一摊,淡淡道。 两人行走间,这时迎面两名蛊仆疾步过来。 这二人一男一女,皆是独臂!两人齐身跪在了沈玉书面前。 “二师兄,你回来得再迟些,我们兄妹俩怕是没命了。” “有恶人抢我们的药不说,还将我们斩成残废,求师兄为我们做主……” 第19章 视野拼接 不消多说,此二人正是前几日去找柳风的蛊仆,苏静和苏安杰兄妹。 他们带断臂回去,以为用些药物便可及时接上,哪知被“裂齿”斩中的伤口又痛又麻,缺口处如被锯齿撕扯过,压根就接不活。 “你们这伤口,是被兵蛊‘裂齿’斩了?”沈玉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兄妹。 跪在地上的兄妹俩连忙点头,眼神愤恨。 “求师兄帮我们出这口恶气。”苏静还算秀美的脸蛋上布满恨色。 “这样,我要去见谷主,叫它们去陪你们收拾那人,顺带取了他的兵蛊。”沈玉书淡淡道。 他倒不是真关心两人,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兄妹俩看向沈玉书身后的两只精怪,正好与两怪看来的眼睛对上,不由下意识地一哆嗦。 此二怪方才没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还没什么,此时对视之下,两股煞意直冲兄妹俩的脑门。 精怪还未成精之前便是山中野兽,习惯了厮杀。 成精的它们后杀生更多,煞气之重,自然不是两个蛊仆能受得了的。 苏静眼神大亮,欣喜道:“他区区一个蛊童,以二师兄的身份,就算命精怪吃了他也无妨的。” “他斩你们一人一臂,那就吃他两条手臂,赔上兵蛊,此事就此定下,你们去。” 发现沈玉书的脸色冷了下来,兄妹俩不敢再多说,连声称谢。 直到沈玉书和朱力两位师兄走远,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才敢起身,朝着两只精怪一抱拳。 “两位,这边请。”…… 还未散去的众蛊童见又有好戏可看,都远远吊在这二人二怪后方,想见识一番精怪是如何生食人的手臂! 众人之中,李香儿一拉冷秋月的胳膊,问道:“你不去瞧瞧?那可是你恩人,听那位师兄的意思,是要叫妖怪吃掉他两条手臂!” “我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看他受辱而已。”冷秋月眼神黯然。 “也是,他才是个蛊童,哪斗得过那位师兄的精怪!” 说归说,李香儿还是死拉硬拽的,带着冷秋月跟了上去。 其实,不止是她们二人是如此想法,其余蛊童也是一样。 精怪那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过去他们在外没少听过精怪吃人的事,甚至不乏道士和军中武夫被吃的传言。 …… 这时候,山脚下的山洞内。 笔直延伸的走道上,八名蛊童瘫在地上,脸上皆流露出惶恐无比的神色。 他们身上、身侧的地面上,满是他们自己呕吐出来的秽物。 刚回来的他们,不见有人偷袭,就这般毫无征兆的中招了! 十步之外,一面貌稚嫩的蛊童不敢靠近,远远喊道:“我这就去喊管事大人过来帮忙。” 这名蛊童不曾接近过去,自然不清楚那些瘫倒之人的感受。 就见到这八名蛊童歪头侧目,满脸挣扎之色,手脚也在乱蹬乱抓,偏偏就是一个也起不来。 他们头脑清醒,手脚也正常,可就是如溺水一样,无力挣扎。 若有人能分享到他们的视野,便可见到他们眼中令人难以置信的怪奇画面。 分明躺在走道内,他们眼前却哪里有什么走道!俨然是一个黑白二色的大迷宫! 一间间石室、一截截走道,尽数拆分开来,形成数百块支离破碎的画面。 这些被分割的画面,被肆意拼接,环绕在他们四周。 他们就这般脚不着地,眼前“画面”乱闪,身不由己地随着所处的小块画面,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被拼接入杂乱无比的其他画面之中,来回倒腾了不知多少遍! 八人就像是所有画面中的其中一小块,随着他人心意,被肆意组合、颠倒、推移…… 而这所有画面,皆非他们平日里肉眼见到的那般,而是黑白二色! “快把眼闭上……”八名蛊童之中,不知是哪名蛊童最先想通其中蹊跷。 随着这名蛊童闭上双眼,被拼接入乱象之中的他瞬间脱身出来,回到了走道内,令他顿时有一种从噩梦中惊醒般的错觉。 清醒的同时,这名蛊童一眼便被石室内的一道身影吸引,对方倒是没有再为难重新睁开眼的他!没将他再拉入那“迷宫”之中。 “是你、肯定是你干的……” 随着惊恐的尖叫声响彻走道,这名蛊童撤身狂逃而去。 听到提醒的其余七名蛊童,先后闭眼挣脱出来,起身之时,一个个也看到了石室内的身影。 与第一名逃走的蛊童一样,这七人半点不敢停留,大叫着第一时间逃离了此地。 此时的石室内,那身影也不点亮灯盏,就这么盘坐在地。 他的面部生着九只眼瞳,或睁或闭,飞快眨动。 在他左右双臂上,加起来有十二只眼瞳,同样诡异地不断眨动着。 少顷后,除了眉毛下的那双眼,其余所有眼瞳尽数闭合,这道身影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以心眼通获取预演到的画面,替换进蛊术的混乱画面之中,此法于心神的消耗有些大了……” 虫谷内,能施展佛门心眼通的自然是柳风。 那八名蛊童遭殃,纯粹是这几人路过时,好巧不巧的碰到柳风在熟悉自己新得的蛊术。 至于八名蛊童眼中世界之所以是黑白二色,那当然是因柳风“拼接”过去的画面只有黑白二色。 心眼通,神通由心而生,肉眼睁与闭皆可。 不同之处在于,睁眼所见多出丰富色彩,而闭眼所见则天地仅存黑白二色。 为了让“画面”拼接地更快、更乱,他需施展心眼通来预演画面。 “也不知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人孵化出此异蛊,其他人的蛊术又与我有何区别。”柳风喃喃自语。 此前,三师兄与陆瑶不曾告知他们此异蛊名称,更不曾提及过此异蛊的蛊术。 不过想来就是三师兄和陆瑶本人,在没见识过此异蛊蛊术的情况下,也无从得知。 毕竟,这是头回在虫谷内试种此异蛊。 “目前看来,这异蛊能带给我三样好处,一是视野扩展,二是动静视野,三是拼接他人视野。” 柳风总结着自己的心得,若是刚成为蛊师的刘兴在此,必然会为之无法理解。 相似的话他才刚说过,区别之处在于最后一个:刘兴是视野混乱,而柳风是视野拼接,二个字的差别,却是拉开了巨大的鸿沟! 第20章 精怪妖法 以拼接的方式生成迷宫幻象,需心眼通配合,对心神消耗较大。 他人若是中途闭眼,他得在对方睁眼的刹那及时补上一眼,才能将对方再次拉入迷宫。 如此一来,于心神的消耗更大。 “可试着收小范围,减少画面,制造小范围幻象,争取刹那的出手机会。” 许多时候,双方交手争取瞬间工夫便可分胜负,柳风清楚这一点。 没有目标施展,就没继续尝试,柳风转而以禅眼通内视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的胸膛内,一只通体色泽幽深、虫体遍布星点的奇异蛊虫,静卧在他的血肉深处,似在沉睡。 此外,在靠近他心口的血肉内,一枚卵壳火红的卵已孵化一半。 “两块虫晶的药力我皆已纳入体内,只等‘食火’孵化。” 柳风琢磨着“食火”可能孵化的时日,突然,他侧耳倾听,外面有人在唤他。 …… “柳风,今日就是你残废的日子。” “两位里面请,通道内空间狭隘,想来于二位也无碍。” “止步,里面是何气味?你们去将那人唤出来。”…… 连绵的阴雨下,众蛊童有的立身树下,有的挤在石檐下,上百人汇聚于此。 在山壁下的石洞前,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在前带路,身后是两个披着斗篷的精怪。 走在前面的那只黑狼精鼻子抽动,不肯进入通道。 一名蛊仆在这时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道:“苏兄,有八名蛊童遭人暗算,全、全吐了!多半就是那姓柳的干的!” 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对视一眼,扬声叫喊起来。 “当真是恶事做尽,抢我们好药,斩我们手臂,现在连新入门的蛊童也要欺辱。” “柳风,要我们去请你现身不成……”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身青衣的柳风缓步而出。可是看清他时,凡是认识他的人,皆露出了惊异之色。 与那脱胎换骨般的刘兴一样,柳风的模样同样变化不小。 现身的他拔高了一截,体表因种蛊积毒生成的青黑色泽,也全部散去。 其身形修长,脸型瘦削,五官精致,面部线条明朗,俨然一清秀无比的脱俗少年郎。 “你、你是柳风?你赔我兄妹手臂。”苏静微微一愣后,厉声呵斥。 苏安杰早已迫不及待,戳指柳风说道:“就是他,还请两位生食他双臂。” 听到“生食”,后方远观的众蛊童立马亢奋起来。 他们之中,五名以破布裹住面部的身影,藏身人群中间,五双眼中俱是怨毒之色。 “姓柳的果然已是脱胎换骨,成了蛊师!” “他成了也好,总得去谷主那儿与刘兴分个死活。” “先看看他能否过这关。”这五人不用多说,就是马坤等五个种蛊失败之人。 说到刘兴,他却不在此地,马坤的话似乎是提醒了他,也不知他在作何谋划。 “快看,那狼精施法了……”不知是哪个蛊童一声惊呼。 众人视线集中过去,包括李香儿和冷秋月在内,所有旁观之人都紧张起来。 山壁下的石洞前,那体型矮而强壮的猿精一动未动。 就见黑狼精身披斗篷的身影错动,化作六道身影,倏然散开,扑向柳风。 斗篷的帽子落下,露出一颗颗龇牙咧嘴的凶恶狼头。 柳风愣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六张血口全都啃在了他身上。 六口下去,仅有柳风左肩处的青衣被撕开,传出“嘶啦”一声。 显然,咬住这里的才是黑狼精的真身。 远处的大树下,胆小的李香儿抬手捂嘴,发出惊呼,身旁的冷秋月也被吓得俏脸惨白。 可下一眼再看去时,五道分身消散一空,黑狼精本体发出一声惨嚎,飞退两丈,尖牙森森的嘴里鲜血直淌。 它嘴里的血不是柳风的,是它自己的,舌头差点被绞成烂肉。 “是兵蛊挡在那里,柳风是如何预料到的!”有蛊仆惊呼出声。 众人这才看清,柳风被撕开衣衫的左臂上,有一条狰狞虫足抽动,沾满了血迹。 “人族小辈。”黑狼精一双狼眸布满戾气。 一声狼嚎,斗篷鼓动,黑狼精身下涌出七团黑烟。 每团黑烟都足足拖出半丈长,如七只白日现身的厉鬼,齐齐呼啸而去。 猛地蹬地,黑狼精身形一晃,消失于七道黑烟之中。 仅仅是眨眼间,旁人就发现柳风的身影被翻滚的黑烟遮蔽。 只是眼前这震慑到所有蛊童的一招,下一刻却又一次烟消云散。一声比之前更凄惨的狼嚎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顿见黑烟炸散,一堪比牛犊体型的黑狼遁出了斗篷。 在其身后,手提狰狞大剑的少年紧追,正是砍伤黑狼精腰腹的柳风。 “他才孵出异蛊,如何可能斗得过二师兄的精怪……” 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神情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在他们看来,柳风不过刚孵出异蛊,不曾与人斗法过,哪能令黑狼精狼狈至此! “哼。”兄妹俩身后,忽地一声怒哼响起。 立身原地的猿精斗篷撕裂,周身肌肉鼓胀,根根毛发喷张开来。 两人还不待反应,大蓬泥土往后飞溅而起,猿精脚下土石皲裂,健壮的精怪之躯射向柳风。 猿精肌体雄健,两腿交错,与柳风的距离飞快拉近! 近身的刹那,其完成旋腰、冲臂,出拳三个动作,标准的武夫出拳把式。 “砰”的一声,劲风鼓荡。 一拳又猛又准,避开锋芒,打中兵蛊“裂齿”的虫腔,柳风连人带兵蛊倒飞了出去。 远处树下的两女,就见柳风被击飞出去近十丈远,半空中洒落不少血液。 “乌月,你的障眼法对他无用!以我等精怪肉身出手。” “速战速决,撕他双臂。” 话音落下时,猿精脚下土石传出一声崩裂之音,雄壮身影又一次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黑狼精又恨又怒,它擅长的障眼法竟对此人族小儿无用。 狼躯颈部的狼毛喷张,牛犊般的黑狼四爪着地,狂奔间如一道黑色水流,与猿精分左右一起掠向柳风。 第21章 你竟然是修佛的 落地后的柳风吐出一口夹带着死蛊的瘀血,精神紧绷,这是他头回见识精怪施展武道。 “我能以心眼通预演他那一拳,可以我现在的身法难以避开。”他发现了自己的短板,眼快,身体却快不起来。 当然更为关键之处在于,柳风不曾与真正的好手交手过,缺少经验不说,也不了解武夫。 他有佛眼通在,黑狼精的障眼法对他无用,倒是让他占了便宜。但是眼下,两只精怪打算以肉身搏杀! “单以体魄和佛眼通难以招架,必须连蛊术一起用上……” 不及多想,一道黑流从左前方掠来。 右前方,猿精同时出现,如一块顽石般整个飞砸过来,气势惊人。 “蛊师无惧多数毒物,我不信你等精怪也不惧!”柳风身前数千黑点涌出,如一堵黑色墙壁。 一瞬间,黑色虫墙散开,腾起大片毒雾。 于此同时,毒雾中的柳风面部皮肤鼓动,除本来的两眼外,另外七眼眨动。 此外,两臂上各六眼、后脑勺发间竖眼,所有来自异蛊的复眼全部睁开。 转眼间,柳风成了生着二十二眼,遍体裹挟蛊虫,手持兵蛊“裂齿”的可怖模样。 “轰!”的一声,猿精健壮的躯体砸落地面。 它仗着精怪之躯强悍,整个闯入毒雾之中,当场震死了不少蛊虫。 以它的体魄之强,毒蛊和毒雾区区须臾工夫,绝难真正伤害到它,事后逼出毒血即可。 “小儿,我只取你一臂……” 出声之时,它被皮毛覆盖的兽脸凶相可怖,猿手成爪状,撕向柳风的右臂。 只是这一次,它这一抓落了空! 不仅一击落空,当它打算反身以另一臂接招横扫时,柳风在他眼中凭空消失。 “咦……”猿精的动作有了刹那停顿。 就此一顿的工夫,“噗”的三团血花炸开,三条狰狞虫捅入它的双臂和胸膛内。 几乎是在同一刻,闯入毒雾的健硕黑狼一口咬空,狼眸中的景象成了无垠天空。 “噗”的又是两团血色散开,两条虫足刺入黑狼的腰腹内。 相隔数十丈外,无论是苏静和苏安杰兄妹,还是其余蛊童、蛊仆,都只见到两只精怪闯入毒雾。 隔着青黑色的毒雾看去,两怪健壮的躯体停滞在了那里。 紧接着,毒雾中响起愤怒无比的狼嚎声和猿啼声。 “呼……”清风卷过。 毒雾飘散时,柳风的身影闪出,直奔不远处山壁下的石洞。 随之出现的是猿精和黑狼精,只是眼下两怪模样凄惨。 躯体上血流不止不说,皮毛间还爬满了蛊虫,以在场蛊仆的眼光来看,这两头牲口已经中毒。 蛊毒见血后,效果立竿见影,两怪的动作明显不如先前那般迅猛。 可是这两怪体魄强横,一时间硬是没有倒下。 “闭眼。” “追上去。” 在众蛊童和蛊仆目瞪口呆的目光下,两只精怪把眼睛给闭上了,仅凭着野兽的嗅觉和听觉追进了石洞。 大树下、石檐下,目睹方才一幕的人都有些愣神。 冷秋月身旁的李香儿双眼睁大,神情愕然地道:“方才那个……长着好多眼睛、浑身是蛊虫的怪物是柳风?” 冷秋月怔怔无言,她也仅仅是瞥见了一眼,接着便见柳风窜入了石洞内。 如李香儿说的一样,方才的柳风,哪还有先前刚现身的清秀模样。 其一身毒血流动,条条血管青黑,像个浑身爬满黑纹的多眼怪物,这怪物还带着同样可怖的兵蛊“裂齿”。 混在众人之中的马坤等五人,皆是神色复杂。 “胜负已定,那两怪多处受伤,还中毒不轻。” “有此异蛊蛊术助力,柳风在体力削弱之前避开杀招不难。” “纵是它们能追上去,多半也只能给柳风添些伤势。”…… 与身旁的其余四人一样,马坤怨毒的眼神中夹杂着兴奋,他们看出柳风的实力怕是强出了刘兴不止一筹。 就方才所见,以那两只精怪的凶猛,刘兴来了照面撑不过两息。 只要柳风在谷主召唤之前恢复伤势,如此实力与其余孵出异蛊之人前去,活着出来的那人不可能是刘兴。 此时此刻,光线昏暗的通道内。 三道身影,一前两后飞快交错,一人大剑连砍,两怪兽性大发。 它们早已忘了主子的吩咐,将生食手臂给换成了取此小儿性命。 但是现在的结果是,取人性命不成,它们自己恐怕要栽在这里了。 如马坤等人及其余蛊仆料想的一样,它们体内的蛊毒发作,躯体上被裂齿扯出的伤口更是血流不止。 肉眼可见的,双目紧闭的两怪越来越迟钝,难得击中柳风一次。 “噗通、噗通……” 少顷后,伴随着两声闷响,两具精怪之躯终究是倒在了地上。 在它们面前,柳风二十二眼怒睁。 视野扩展、动静视野,配合心眼通之下,他还是被撕出了六条伤口,此时上面爬满了蛊虫,在为他止血。 另外,他的两根肋骨也被打折了。 “我今日的损失,就从你们身上要回来!”柳风抖手一甩,兵蛊“裂齿”脱手而出。 “裂齿”摊开五只虫足,全数捅入两怪体内,犬齿间的吸盘也全冒了出来。 柳风盘坐原地,身躯上钻出密密匝匝的蛊虫,一拥而上。 他自己也是十指如刀,刺入两怪皮肉内,他早就听说精怪精血大补,尤其是兽类,现在正好试试。 黑狼精和猿精摊在地上,身上爬满蛊虫,独留两双布满惊恐之色的兽眸。 “嗯!”还不待炼化精血,柳风口中轻咦一声。 他放在猿精身上的右手移动,在其猿臂的皮毛下扯出一物,是一块绣满小字和图案的丝绢。 丝绢上有着摆出种种姿势的小人图案,其下还有一段印法。 柳风上下看完后,面皮抽动。 他侧目看向猿精,眼神古怪道:“原来不是武夫路子!山野精怪,你竟然是修佛的……” 此刻他拿到的那张丝绢上,最上面赫然有五个金色小字:《金刚伏魔经》。 第22章 骨身佛道 见柳风神色古怪,带着对精怪的偏见,猿精怒道:“精怪便不能修佛?众生皆可成佛。” 柳风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没有理会猿精。 通过经文内容,他知晓《金刚伏魔经》为佛修法门后,一时来了兴趣。 任由介蛊汲取两怪精血,再由它们反馈自身。 他空出精力来,细看丝绢上的图案和文字。 图案上描绘的是拳法“金刚十七式”,其下一段文字为印法“伏魔印法三式”。 柳风暂且略过这两样,看向最下方的内容,是此法入门的导引术,及此道简述。 “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 “长则生,生就佛根,佛力如来,一念花开……” 柳风懂得炼炁,并炼出了与道士真炁相仿的毒炁。 看过导引术,柳风再看向简述,有了些明悟。 原来,此道修佛力,亦是炁的一种,如道士炼炁。 两条路有共通之处,只是此法不修皮相,只修骨身。 无经脉依托,因而无法运转真炁,改佛力。 “将炁换成佛力,只依托于骨身……不像正道!” “猿精先前出手如武夫般刚猛……原来如此,骨身成佛算是新辟的一条路,结合了武夫和道士两门精髓……” 《金刚伏魔经》内既有拳法“金刚十七式”,又有佛法“伏魔印法三式”。 如此倒不能说一定厉害,就柳风一个外行人都知晓,单用来对比武夫,此法少了武夫皮肉经络的苦练打熬。 有佛力加持的骨身,来对撼武夫体魄,爆发力不输。 但若论持久,单骨身想来是差了武夫一截,只能以佛法弥补。 “依照此法所述,要入门,需先感悟佛力,以佛力于骨身上生佛根,开出第一朵白骨佛莲,则算是一佛根之境。” 柳风想到自己脊骨上的佛光,心中生出期待。 《金刚伏魔经》内的导引术,只到第二佛根,开第二朵白骨佛莲。 换言之,此法顶多修到第二个大境界,往后需另觅功法。 不过对于刚踏入修士门槛的柳风而言,这部佛修功法已是足够。 他没有多迟疑,由介蛊和兵蛊“裂齿”自行进补,他则将心神放在了自己的骨身上。 他若修成一佛根之境,便是补足了些许短板,不至于如先前一样眼前、身不快。 “修成此法,碰上武夫,或三师兄那样的蛊师也丝毫不惧,为此分心花些时日也算值得!” …… 柳风沉浸于佛法入门之时,石洞外。 苏静和苏安杰两兄妹久等无果,不见黑狼精和猿精出来,都觉得不妙。 他们没敢闯入石洞内,担心杀红眼的柳风连他们兄妹俩一起斩了。 先前的柳风是蛊童身份,只斩他们一臂。现在柳风成了蛊师,就算是真斩杀了他们兄妹俩,怕是也难以追究。 “姓柳的莫非真敢下死手?那可是二师兄带回来的。” “说不好,先走,待二师兄从谷主那里回来再说。”兄妹俩心中忐忑,最后看了眼石洞的入口,带着不甘离去。 四下那些蛊童和蛊仆,此时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在他们口中,皆在谈论柳风的蛊术,和那两怪的凶猛。 这还是大伙头回见到精怪出手,当真是狂暴、迅猛、敏锐。普通百姓倘若在山里遇到,那只有沦为血食的下场。 “只需再静等几日,谷主那边定会召唤孵出异蛊者。” “离开药园是十四人,我等五人成为蛊仆,另有两人已死。” “刘兴和柳风两人皆已成蛊师,只看余下五人的结果了。”…… 马坤等五人蒙着脸,所过之处蛊童们作鸟兽散,生恐惹到这五个怪物。 这边,冷秋月和李香儿结伴而行。 两女前方不远处,大头蛊童笑容可亲,看向冷秋月时更是满脸谄笑。 先前柳风冲出毒雾的模样,可是将这位蛊童领队着实吓得不轻。 无论是那两只精怪,还是柳风,怕是他们三个中的随便一个弄他一下,他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 “想不到柳风小哥这般厉害!秋月姐你走运了。”李香儿拽着冷秋月,俏颜上挂着羡慕之色。 “唉,小哥咋就没瞧上我呢?明明我比你更会伺候人……” 冷秋月被如此直白的话说得面颊殷红,不由嗔道:“靠人不如靠己,我们还是先把炁感找到。” 两女回到各自的住处后,如其蛊童一样,适应体内蛊虫,并寻找炁感。 但是有了白日的经历,所有蛊童注定难以平静。 先是马坤等五人的惨状,接着是柳风和精怪的一战,皆令他们心中沉重。 有活生生的先例,他们这些新一批蛊童的结果貌似只有三样:一是惨死、二是沦为蛊仆、三是脱颖而出成为蛊师。 只是即便成了蛊师,还需如那五个怪物所说的去见谷主,能活的可能仅一人,至多不过两人。 一夜过去,连绵多日的阴雨散去。 天色刚亮,三师兄朱力的吩咐传了下来。 采药、养蛊、配药泥的蛊童全部得令,都忙碌起来,却全然不知虫谷为何有此大动作! 此时虫谷东面的山壁下,三师兄朱力守在一个洞口旁。 在他面前,负责养蛊的蛊童们推着木车到来,车上全是死蛊。 一车车蛊虫残躯如肥料般,被倒入山壁下的缺口内,顺着洞口灌入。 在朱力身旁有一书生气青年,正是二师兄沈玉书,他喃喃道:“此次师父要唤醒的药奴不简单,不出意外,应该是二品药奴。” 朱力闻言顿时面色肃然,兵蛊、药奴、其品级对应着蛊师的境界,二品药奴的实力相当于二世蛊师。 而二世蛊师整个药谷内,除了谷主,再无其他一人。 为了大师兄被那白阳门追杀一事,师父竟要唤醒一名二品药奴前去,而他们师兄弟多半要陪同前往。 说不定,即将诞生的那位“四师弟”,此次也会同往。 原因无他,因药奴神智浑噩,既非生人,亦非死人,需得有人指引,充当其“眼”。 而种下异蛊“衍瞳”的蛊师,比之种“食哞”“吐绵”和“山神”蛊师,显然更为合适。 第23章 吃尽你等 柳风的石室内,他照旧没有点亮灯盏。 不知过去了几日,沉浸在佛门导引术之中的他,倏然睁开双眼。 “禅眼通。”柳风凝视自身,看向体内骨身。 在其脊椎骨的最下一块骨上,隐约多出一丝金光。 这一丝金光暗淡,与白骨佛陀留于他脊骨上的佛光相较,就如混入金色河流之中的一株嫩草。 柳风不由有些失望,自语道:“需生出佛根才可,我这顶多算是冒了点根须……看来要真正入门还需些时日。” 他在此叹息,殊不知当初猿精感悟佛力费去了三年,而生出“根须”又是大半年。 柳风拥有佛陀留下的佛光,越过感悟佛力,又以短短数日在骨身上生出了根须,全然不知此道艰辛! “倒是命硬,不愧是山野精怪。”收敛心神,柳风转向两只精怪。 这两个家伙已变得奄奄一息,可硬是没咽气。 他抬手一招,兵蛊“裂齿”趴回其背部,遍地蛊虫也如群蜂归巢一样收回。 再看自己伤势,六处皮肉伤已无大碍,两根肋骨还得花费些时日疗养,不过对出手影响不大。 正要起身,走道上传来两道沉稳的脚步声。 下一眼看去,石室门外,三师兄朱力的身影出现。 在他身旁,是一名柳风不曾见过的俊秀青年,但看其阴冷的眼神,柳风便心中有数了。 “柳风见过两位师兄。”柳风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 朱力无视地上的两只精怪,沉声道:“此次种异蛊共有五人成蛊师,师父命你等五人即刻过去。” 柳风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双拳不由握紧。 他没有多看地上的两怪,也没在意那位二师兄阴冷的目光,跟在朱力身后快步离开。 “主子,救我们……” 被炸干精血的黑狼精和猿精摊在地上,如家畜般,以头去蹭沈玉书的脚。 沈玉书俯视地上两怪,冷淡道:“待会蛊仆会过来一趟,帮你们去药田入土为安。” 他所谓的入土为安,自然是送入药田当肥料! 开口间,沈玉书袖中射出两根青藤,长矛般贯入两怪眼眶。 “噗呲”两声,青藤顺着眼眶直入头颅,汲取精华,彻底榨干了两怪的价值! …… 虫谷内,蛊童们的身影奔走,皆在朝东面的山壁下运送着药泥和虫药。 往来之人中,多出五名身着蛊仆长袍的少年人,他们面罩下是堆挤成团的可怖眼球。 此刻的他们,与在场其余驻足的蛊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登上东面山峰的五人身上。 那五人是虫谷新诞生的蛊师,在下方众人看来,直如初升的太阳般耀眼。 山腰上的石洞前,五名新蛊师神态恭敬地立身于此。 除了柳风外,另外四人有刘兴、闫宏达,以及一男一女,分别名为陈小翠和牛远山。 柳风一瞥另外四人,除了闫宏达外,余下三人皆对他毫不掩饰敌意。 “这是为了应对我的‘裂齿’!” 视线中,刘兴背负鬼头大刀,牛远山肩扛巨盾,那名叫陈小翠的少女腰间则拴着一条长链。 闫宏达立于柳风身侧,低声提醒道:“他们三人带了赤练药蛊,要与你拼命。” 听到赤练药蛊四字,柳风心中了然。 此蛊是虫谷内难得的一种蛊,是蛊也是药,效用在于暂时刺激气血,可增益体魄。 “极可能是五人彼此厮杀,只活一人,你何不与他们联手?”柳风说着侧目看去。 闫宏达的面孔上露出笑意,神色淡然。 “联手杀你?死斗只是蛊仆间的流言,也可能是各凭本事承受考验。” “再者,与我同入虫谷的伙伴全没了,我若过不了此关,快些赴死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 柳风怔怔无言,心知对方已了无牵挂。 可是他不同,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活下去,他还有牵挂之人! 各自心绪万千之时,一道淡漠的声音自石洞内飘出。 “进来。” 刘兴及其身边二人,三人闻言周身紧绷。 尤其是刘兴,脱胎换骨后难得收敛起来的疯狂,此刻重新显露,眼神无比怨毒。 倒是柳风和闫宏达毫无迟疑,反正死活都得过这一关,两人先后迈步进去。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处空旷的天然山洞。 以此天然山洞为主体,另开凿有数十间石室,不过五人都没有心思去打量环境。 “见过谷主!”五人无论真心假意,同时单膝跪地。 洞内,一老者盘坐于一块凸起的石台上。 他身上是一件极为宽大的红袍,显露在外的双臂上,有点点青黑色肉粒。 而其身后的药池内,血红色藤木一圈圈盘曲,如数十上百条赤色大蛇在游走。 柳风垂首不语,借着方才进来时的匆匆一瞥,他捕捉到了谷主陆槐显露在外的表象。 “异蛊‘食哞’,异蛊‘山神’!他种下了两种异蛊,而且极可能有一只大型兵蛊……”柳风低垂的面孔上眼神闪烁。 不止是柳风,其余四人也已注意到,在这位谷主宽大的红袍下似有活物在动。 他五人俯首见礼时,陆槐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神色漠然,如看五只蛊虫! 没有与他们多废话一句,下一刻,他们听到的那条流言便印证了。 陆槐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右侧一间石室,疲惫道:“人与异蛊皆为养料,你五人入内,至多出来两人。” “一炷香时间,过时老夫入内,吃尽你等。” 包括柳风在内,五人闻言不禁背脊发寒,瞳孔剧烈收缩。 饶是疯狂如刘兴,当着众蛊童的面抽取他人精血,此刻也是手脚颤栗。 比起谷主,他刘兴那点手段又算什么!他是炼人精血,而谷主陆槐直言不讳,不是炼,而是吃! “我等必会在一炷香内决出胜负。”五人不约而同地沉声开口。 石台上,谷主陆槐闭上双目,神态间的疲惫之色愈发明显。 五名新蛊师相视一眼,视线移动,看向谷主所指的方位。 那间石室入口奇小,如狗洞般大,内部空间却不小,其内有密集的尖鸣声传出。 谷主根本没将他们当人看,而是视若蛊虫。 第24章 何须一炷香 入口如犬洞,石室内开阔有十丈方圆,内部近乎于漆黑,仅有数十条蠕虫的荧光照亮。 蛊虫密密匝匝,如黑色波浪在涌动,尖鸣声震耳。 如不抵挡,普通蛊童来此转眼化骨。 五道身影浑身挂满蛊虫,体表弥漫起一层浓厚毒雾。 极度压抑的氛围在此弥漫,他们五个大活人,不得不如蛊虫般厮杀。 比起蛊窟内的情况,眼下被蛊群包围的五人更为惨烈。 立身群蛊之中,他们难以施展本体蛊虫,因他们需以蛊虫护体。一旦体表的蛊虫和毒雾破开,他们在厮杀之时,还会遭受此处蛊群啃噬。 “先杀柳风,再杀姓闫的,我等三人最后分胜负。”刘兴的声音冷幽幽响起。 他双目赤红,身躯上青筋毕露,鼻息粗重如野兽。 与他同来的陈小翠、牛远山,状态也差不多,三人皆服下了赤练药蛊。 几乎只在瞬间,石室内的三道身影动了。 刘兴、陈小翠、牛远山,三人化作二十二眼之态。 在他们围向柳风的刹那,闫宏达同样二十二眼,混乱他人视野的蛊术施展了出来。 “刘兴,你的对手是我。” 这边三人闻声,齐齐侧目,看向闫宏达。 四人视线交错,眼中画面彼此混乱。 一瞬,整个石室似被打散了上百块,四人又皆有二十二眼,又能在极短时间内分辨出正确方位。 刘兴脚下不停,在闫宏达近身而来时,双臂暴涨两圈。 粗壮的手臂上血管鼓动着,双手抡动鬼头大刀,狂劈而下。 闫宏达双臂上十二眼眨动,动静视野下,他以短刀精准挡下这一刀。 可是刀身上传来的巨力惊人,直接将他劈飞出去,跌落于翻滚的蛊群内。 “不知死活,杀了柳风马上轮到你,何必急于求死。” 刘兴算起来是拥有一个半的异蛊,“食哞”虽失败,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完整的蛮力。 再看另外两人,陈小翠手中铁索已散开,牛远山顶着巨盾面向柳风。 当刘兴抽身而来时,三人的蛊术同时对准了柳风。 “视野混乱!” 三人视线之中,柳风一动不动。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扑来的三人,连复眼都未睁开。 眼前,混乱的画面有百余个,可是在柳风看来,如同儿戏!单以心眼通,他便已捕捉到了三人的正确方位。 “你们的蛊术,不过如此!”柳风嘴角浮现冷冽笑容,大手猛然往身后一抓。 兵蛊“裂齿”五条虫足盘结,化作森然大剑。 被精怪精血喂饱后,此兵蛊状态诡异,虫足膨胀,色泽泛红。 此时化作大剑,涨大了足足一圈,遍体犬齿外露,如在滴血,模样愈发可怖。 见到柳风持此怪剑在笑,而且复眼都不开,刘兴、牛远山、陈小翠,三人心中俱惊。 “装腔作势!” “给我死……” 牛远山当先以巨盾猛击,柳风则以兵蛊“裂齿”横劈。 “砰”的闷响声炸开,牛远山的身子连带巨盾,被一起劈得倒飞出去。 “我来!”刘兴双臂圈圈涨大。 其粗壮到畸形的双臂,肌肉喷张,要崩裂一般。 石室内火光连闪,鬼头大头与兵蛊裂齿疯狂对撞,刘兴本该占优势的力道居然拿不下柳风。 “我要杀此三人,何须一炷香!”柳风笑容冷冽,与刘兴对砍。 他体内的第二枚异蛊之卵化开一半,等于第二次增益其体魄。 两只精怪的精血又是大补,岂是这三人的赤练药蛊可比。 他一身气血澎湃,腰间肋骨伤势还未愈,却单以心眼通预察三人动作,便已从容不迫。 “要此拖累何用!被蛊群啃噬是死,败在姓柳的手上一样是死。” 牛远山翻身爬起,丢弃巨盾,护身蛊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他甩手射向柳风这边。 “嗡嗡……”大片蛊虫黑烟幕般裹来。 柳风在与刘兴对劈的同时脚步移动,不多不少,恰恰将刘兴引到身前,正好挡住牛远山的蛊虫。 一边陈小翠静待时机,想以铁链捆住兵蛊裂齿,可始终没有得手机会。 她眼中柳风的动作,仿佛是先行算计好了!而他们三人的动作,好像也被此人算计到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小翠改换目标,近身到四步时,以铁索扫向柳风的双腿。 结果可想而知,同样又是落空。仅仅是眼角余光扫来,柳风便能不多不少,恰恰避开她的铁索! 陈小翠瞬间一呆,如梦初醒,一股深深的寒意渐渐在她心中弥漫! 下一刻,她朝着入口处大吼起来:“他、他不对劲,谷……” 她要大喊出声,要告知谷主此人绝对有问题! 可她的话像是惊醒了可怕的猛兽,“主”字还未出口,柳风猛然回头注视而来。 只是刹那,柳风形象大变,所有复眼齐齐睁开,遍体血管如黑纹般盘绕体表。 视线交错,陈小翠眼前的石室无影无踪,她瞬间跌入到一个有无数蛊虫涌动的黑白迷宫内。 前后、上下、左右,蛊群铺天盖地,像席卷一切的黑色巨浪般拍击而下。 前一眼石室内涌动的蛊虫,在她眼中被叠加了上百倍! 陈小翠分明站在石室的地面上,恍惚间却脚下一空,现实与知觉矛盾,她当场身子歪倒向滚滚而来的蛊虫巨浪。 “啊啊啊……”石室内响起少女惊恐无比的大叫声。 “噗呲!”一声,叫声戛然而止,陈小翠被兵蛊“裂齿”拦腰撕成两段。 一旦下了杀手,柳风一刻不停,他不能让人惊动了外面的陆槐老鬼。 视线移动,无论是牛远山和刘兴,还是呆立在角落的闫宏达。 只是瞬间,三人眼前画面崩溃,转眼换做由上百画面错综拼接的黑白迷宫! 他们三人各处于一块画面之中,成了这座“移动”迷宫的其中之一,黑白二色的画面之中蛊群如海浪般席卷一切。 “我不甘心……”刘兴身形摇晃,嘶声狂吼。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再次沦为了种蛊失败的半成品,柳风才是真正的种蛊成功者。 如那日他脱胎换骨出来,马坤的死眼对他无效,他以蛊术碾压马坤几乎一模一样。 他竟有了如马坤那废物一样的无力感,不得不闭眼!至于他体内的异蛊,面对柳风,等同于废物! 第25章 兵蛊“肠鱼” 陈小翠惨死当场,转眼被蛊群覆盖。 “快闭上眼。”刘兴和牛远山不约而同地出声,各自闭眼。 黑白二色迷宫倏然消失,两人脱离幻象后屏息凝神,想以听觉分辨柳风的方位。 可这里是何地?群蛊尖鸣,他们压根听不清。 “我不甘心!” 刘兴闭眼后,朝四周疯狂挥舞鬼头大刀,生恐柳风对他下手。 另一边,牛远山也差不多,拾起地上被他丢弃的巨盾,顶着巨盾不断变换方位。 他们明明得了异蛊,有了此般蛊术,竟不得不闭眼。 只是此时此刻,闭眼显然无用。 他们睁眼,蛊术施展时视野扩展、动静视野,尚且不是柳风对手。 闭眼后的他们,没有精怪那般可怕的嗅觉和听觉,只会死的毫无悬念! “噗呲。” 柳风出现在牛远山身侧,犬齿大剑横扫,一剑两段。 “咕噜、咕哝……”兵蛊“裂齿”的吞咽声响起。 角落处的闫宏达紧闭上眼,只听到牛远山的惨叫声,以及刘兴疯狂的嚎叫声。 鬼头大刀砸落地面,刘兴弃刀跪在地上嚎叫:“谷主说至多两人出去,杀姓闫的,我活、求你让我活……柳师兄。” 兵蛊“裂齿”的吞咽声还在继续,不用眼看,也知道牛远山的下场有多惨。 刘兴嘶声叫道:“姓闫的是个废物,我是二次种异蛊,日后必以柳师兄马首是瞻。” “马坤过去坑害柳师兄,我出去后为柳师兄将他碎尸万段。” 柳风发力一扯贪婪进食的兵蛊“裂齿”,带起一蓬血水,冷冷看向刘兴。 “马坤?我以四师兄的身份出去,杀他无需半句废话。” 当他逼近刘兴时,手中兵蛊如嗅到猎物的野兽,难以计数的犬齿交错,发出密集的磨牙之声。 听闻此声,刘兴彻底疯魔。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熬过了二次种异蛊,现在竟要惨死在此。 “我与你拼了!” 忽地一声狂吼,刘兴一手抓起鬼头大刀,一手狠狠击在自己心口上。 气血逆行之下,他竟击散自己的心口精血,以身饲蛊。 眨眼间,其体内体外的所有蛊虫,尽数暴动,反过来啃噬这位宿主。 “嗡嗡……” 刘兴临死反扑,疯魔般提着鬼头大刀往前猛冲,蛊虫也在他以毒炁驱使下弥漫而出。 此时柳风并未收敛自己的脚步声,倒是给了刘兴反扑的机会。 面对刚啃噬过刘兴精血的蛊虫,柳风留下一半本体蛊虫护体,余下一半如黑烟般腾起。 半空中、地面上,属于两人的蛊虫碰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黑点相互啃噬。 如刘兴对上柳风一样,他的蛊虫一样死的毫无悬念。 两股蛊虫碰面,其中一方如被点燃的灯油,成片沦为养料。 柳风撇了眼蛊虫,淡淡道:“异蛊比不过,连体内介蛊养的也不如我好。” 说罢,他侧身避开刘兴劈来的鬼头大刀,饥渴难耐的“裂齿”几乎是脱手而出,狩猎本能驱使着它发动了袭击。 “噗呲”数声,五条狰狞虫足刺入刘兴体内。 五脏尽裂,连带“裂齿”的麻痹剧毒入体,刘兴无力地瘫倒下来。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而柳风自然没有再对他施展蛊术。 对视上柳风那双如自己一样冷漠麻木的眸子,垂死之下刘兴幡然醒悟:虫谷之人无人正常! 他自己如此,柳风一样如此! 地域扩大,虫谷之外的乱世之中,妖邪四起,又有几人正常? “柳风,虫谷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你……” 石室的角落处,闫宏达睁开眼来,就见柳风在三具残躯上寻找着什么。 兵蛊“裂齿”划动,没多久,柳风掌中多出三只半寸长的蛊虫。 看清那蛊虫身上的奇异星点后,闫宏达心中发寒:“那是我们刚孵化没几日的异蛊,给他挖出来了,果真要如谷主所说的以异蛊为养料。” “我们去见谷主,此事到此结束。”柳风收起兵蛊,抓着三只异蛊走向出口处。 闫宏达最后看了眼被蛊群覆盖的三人残躯,快步跟上。 天然山洞内,凸起的石台上。 谷主陆槐面上浮现些许意外之色,看向下方两个少年人。 无需用眼细看,他的目光便锁定在柳风身上。 比起闫宏达,柳风无论是一身气血,还是养出的蛊虫,都要强出一大截。 “你二人,只能活一个。”陆槐平静开口。 单膝跪在下方的两人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闫宏达,脸色霎时煞白如纸。 这时,陆槐看向柳风道:“听老三说你叫柳风,往后你便是虫谷四弟子。” 此话的意思,无疑是活柳风一个! 闫宏达鼓起胆子,抬起头来,颤声道:“谷主、谷主不是说过至多能活两个?我也能为虫谷效力。” 陆槐冷眼俯视下方那个惶恐无比的少年人,冷声道:“我要一个孵出异蛊‘衍瞳’的活口,了解此蛊,否则我要你等蛊童试种为何?” “我、我……那……” 闫宏达语无伦次,他想说的是若要一个活口,此前为何要他五人厮杀。 可随即他就醒悟了,这便是虫谷的规矩,养出最强“蛊”,其余皆为养料。 “谷……,师父,若要活的异蛊‘衍瞳’,我这里的三只都还是活的。”柳风此时也知晓了此蛊的名字。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想用一只异蛊“衍瞳”换闫宏达一条命。 柳风在虫谷内并无关系要好之人,闫宏达此人爽朗豁达,若是在此救他一命,日后也好多一个蛊师帮手。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 “那是留与你进补的,刚孵化的异蛊太过孱弱,需同种异蛊为养料来壮大。” 话音落下的同时,柳风再无开口的机会。 “呜……”一道怪音骤然响起。 以柳风的眼力,捕捉到了一个黑影笼罩而来,目标正是他身侧的闫宏达。 那黑影来势又快又猛,闫宏达可没有什么佛眼通,丝毫来不及反应。 “砰。”黑影砸落地面,闫宏达整个人被一口吞下。 柳风浑身僵硬,眼角剧烈抽动,他艰难地偏头看向身侧。 粗有大半丈的肠状血肉横空,一头自陆槐红袍下延伸而出,另一头生吞了闫宏达! 这是一条两丈之长的肠状怪鱼,大口裂开有丈许。 其口部与地面接触之处,“滋滋”作响,石质地面被蛊毒腐蚀得坑坑洼洼。 如无意外,这便是谷主陆槐的兵蛊! 第26章 留下后手 肠状怪鱼收缩,似折叠的衣物一样,拢入到陆槐的红袍内。 柳风怔在原地,心中难免悲凉,闫宏达就这么被生吞了。 他不禁想到了药园内的一只只“异蛊”,皆是蛊师化蛊,下场是沦为肥料。 今时今日,他柳风成了虫谷四弟子,可又能安稳多久? 这时,石台上的陆槐抛下一截血藤。 “此物可助你疗养伤势,下去修养,待药奴苏醒,你与老二和老三一起外出一趟。” “遵命,师父。” 柳风接过血藤,内心无比沉重。 蛊师之道,要么沦为他人养料,要么脱颖而出! 若他不能超过这位“师父”,有朝一日,他还是难逃沦为养料的命运。 …… 虫谷,东面山壁下。 往来的蛊童们正推着木车,各自往洞口运送着虫药和死蛊。 一名眼尖的蛊童止住脚步,突然惊声道:“看山腰上,有人出来了!” 众蛊童齐齐侧目,见山腰的洞口前,一清秀少年缓缓走下山来。 那少年一手抓着三只怪异蛊虫,一手持着一截血色藤木,脸上看不出半点喜色。 “是柳风,活了他一人。” “你敢直呼名字?是四师兄。” “我等恭贺四师兄……” 除了少数还在他处忙碌的蛊童外,在场近百名蛊童齐声道贺。 洞口前,负责在此守候药奴的三师兄朱力,这时也抬头看去。 柳风手中的异蛊和血藤,朱力没多在意,他注意的是柳风整个人的变化。 眼前这个少年变化的不仅是气息,连内在气质也出现了变化。 “真正认识到了虫谷,有此变化也属正常。”朱力内心了然,朝走下山来的柳风点了点头。 柳风也不再如过去那般对朱力毕恭毕敬,也仅仅是淡淡点头回应。 下方众蛊童见柳风过来,无不躬身见礼。 就是过去那些欺压蛊童的蛊仆,此时也不得不弯腰,向这位四师兄道一声喜。 柳风神色淡淡,目光扫过众蛊童,心眼通无声施展开来。 他眼中的画面霎时变慢,一张张脸尽数落入他的眼底。 “待药奴醒来,我需与两个师兄外出办事,必须留些后手,有的人也需清理掉。” 依陆槐所言,等药奴被唤醒后,他需与两位师兄一起外出办事,到时候难以顾及虫谷内的情况。 不论是为自己,还是虫谷内的冷秋月,他都必须除掉隐患。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住一名正仓惶离开的身影。 那人身子畸形,手臂一只肿胀,一只细如麻杆,脸上还蒙着一块破布。 在那人身边,另有四个差不多的畸形身影,皆以破布蒙面。 “马坤,你要往哪里走?” 柳风这边一开口,四周的恭贺声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道畸形身影。 “见过四师兄。” “恭贺四师兄。”见柳风快步过来,五个蒙面人中的四人当即躬身。 马坤破布下的面孔惶恐一片,他涩声道:“柳……四师兄,我、我还有事要忙,先行一步。” 只是他刚踏出一步,柳风就没再给他踏出第二步的机会。 “噗呲”一条近八尺长的虫足射出,当场贯入马坤的心口。 “你还是随刘兴一起上路!如此模样早日解脱也是好事。”柳风淡淡开口。 其余四人纷纷悚然,半点不敢抬头,更不敢多话。 再看四周的蛊童们,无一人同情,反而有不少露出喜色。 他们皆是新一批的蛊童,对于这位过去的蛊童领队,现在的蛊仆,没几人认识。 若说印象,那就是此人种蛊失败,畸形丑陋,说不定日后还会为难他们,现在死了正好。 柳风收回兵蛊,瞥见朱力在看自己,随口道:“待药奴苏醒,麻烦三师兄派人去唤我。” 朱力没有责怪柳风杀掉马坤,他也无此资格责怪,闻言也仅是再次淡淡点头。 解决了马坤,柳风加快脚步,在经过两名蛊仆身边时,低声道:“你们两个随我来。” “是,四师兄。”这两名蛊仆对视一眼,疾步跟上。 …… 石室内,这里仍是一桌一床,一盏青灯。 以柳风现在虫谷四弟子的身份,这里不再属于他。 不出三日,北面的山腰上将会为他开凿出单独的石洞,到时候再搬便是。 柳风看了眼身前的两名蛊仆,开门见山道:“你们的名字我知晓,一人名方星,一人名胡向阳,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皆非刘兴那般疯魔之人。” “我唤你们来,是要你们在我外出期间,暗中看护一名叫冷秋月的蛊童,相应的好处自会给你们。” “师兄交代的事,我们定会照办。”方星和胡向阳恭声道。 说归说,但不能凭着身份说空话。 柳风当即取出一个木盒,盒内是得自苏静和苏安杰的药丸,共三十六枚气血丸。 他取出其中十六枚,递了出去。 “这十六枚补益气血的药丸,是给你们的。” “谢师兄。” “你们下去,顺便去配制药泥处,叫冷秋月来一趟。” 方星和胡向阳收下好处,又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去。 石室内只剩下柳风一人,他自语道:“马坤这个隐患除了,后手也留了。” 若是可能,他倒是想连二师兄的那两条狗,苏静和苏安杰一起除掉。 不过二师兄就在谷内,他没有下手机会,既然如此,他只能留下两个蛊仆暗中照顾。 “我受她爹娘临终所托,也算是尽力了,待她强大些后,我再将异蛊之卵‘花仙’给她。” 思忖着还有何隐患时,那两名蛊仆没叫柳风这边久等。 石洞外的走道上,很快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一道俏丽的人影出现在石室门口,来人红着小脸,正是单独来此的冷秋月。 再次与柳风面对面,眼下的冷秋月神态嗫嚅,样子有些古怪。 “见过四师兄,不知师兄唤我来此……有何指教!”冷秋月纤纤十指搅在一起,神态愈发别扭。 “这是二十枚大补气血的药丸,伱拿去壮大体魄。” 柳风随手递出手中木盒,不经意间抬眼看去,却是不禁一怔。 他发现冷秋月正凝视着他的侧脸,神态扭捏,面颊泛红,很不对劲。 对方伸手过来接木盒时,脸蛋愈发红润,大有红到发紫的架势。 “嗯!”柳风呆了呆,稍稍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他虽还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但分析下来也能猜到此女些许心思。 女子心思说是奇妙,却又并不难揣摩。 他如今这幅脱胎换骨后的皮相还算不错,且于冷秋月而言实力强大,又有了虫谷四师兄的身份。 当然,关键在于他反复示好,还直言过“这姑娘我看中了”。 冷秋月正是孤苦无依、苦寻爹娘的时候,眼下他出现相助,她心思的变化也就水到渠成了。 目视此刻扭捏的冷秋月,端的是娇媚动人,对于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人,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鬼使神差之下,柳风竟伸出手来,落在冷秋月绯红的脸颊上。 冷秋月娇躯一颤,却并未避开,感受到那只大手在自己右脸上抚过,心脏剧跳。 第27章 二品药奴 一种令人心池荡漾的触感袭来,柳风的心跳也不由加快。 比起他自己的脸,两者的触感可是完全不同。 近在眼前的冷秋月红着脸,没有半点要抵抗的意思,一副低眉顺眼之态,尽显娇柔。 柳风的鼻息粗重起来,目光往下移动,瞥过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一股属于少年郎本能的冲动感出现。 他内心躁动,眼神变得有些炙热,手掌落下冷秋月绯红的面颊,缓缓下移。 下一刻,冷秋月娇躯蓦然僵硬,粉唇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娇呼! 柳风陡然惊醒过来,瞬间收手,说道:“是我冒昧了!你回去忙,争取早日炼出毒炁。” “那、那我先告辞了!” 冷秋月也像是如梦中惊醒一样,小脸红到发紫,拿着药盒扭身就逃。 她此刻心中又羞又惊,就不该听李香儿的怂恿,可她更想不到的是柳风真会下手! 少女窈窕的身影已经不在,石室内的柳风看着自己的右手,面色古怪。 他自然不知道李香儿给冷秋月传授过什么,只知此女对他有了依赖心理。对于他送出的气血丸,也无任何推辞之意。 只是人家爹娘要他护住冷秋月,至少助其成为蛊师,他却一时差点犯错。 若他今日没“出手”,两人关系还无甚,保持距离便是。 可他已然下手,对方也没抗拒,如此两人之间算是捅破了一层隔阂,关系暧昧不清了! “看来是叫她真个误会了!”柳风叹息一声。 眼下他不能坦白自己是受她爹娘所托,不然即便不说她爹娘已逝,他也担心冷秋月有所怀疑。 那样一来,若是冷秋月擅自行动,不仅她自己会出事,还会把他也给赔进去。 “等我实力强大些,再将其爹娘的事情告知与她!” 不再就此多想,柳风取过三只异蛊,以及那一截血藤。 体内毒炁运转,驱使着蛊虫离体而出。 “先炼化三只异蛊,还有这一截血藤,想来恢复这点伤势不难。” “此外,异蛊之卵‘食火’需加大气血供养,听名字便知是擅杀生的异蛊,可为我添一杀招。” “还有,我身法不够快,《金刚伏魔经》的骨身修炼之法,也需花些心思。”…… 密匝的蛊虫涌动着,将三只异蛊和血藤覆盖在内。 禅眼通之下,柳风内视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心口上的异蛊之卵“食火”化开过半,其中一只通体火红的异蛊模糊可见。 在为其供给气血的同时,柳风再看向自己的骨身。 在他脊椎骨的最下一块骨上,有一丝勉强算是佛根的“根须”,需运转导引法接着壮大。 …… 虫谷内,一切照旧。 如过去一样,蛊童少上一两个是常事,隔日便有新人填补进来。 近两日,蛊童们收到三师兄的吩咐,无需他们再向东面山壁那里大量送药。 草棚下,冷秋月切割着药草,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时而嗔怒模样,时而又满脸娇羞之态。 “在想什么呢?药奴快要醒来了,好多蛊童都去瞧了。”李香儿不知何时摸到近前。 见李香儿过来,冷秋月板着脸瞪她,还记得两日前就是对方出的馊主意。 这坏妮子怂恿她,称若是有意,便要趁早施展些手段,先拿捏住柳风。 什么故作娇羞、什么低眉顺眼,又什么摆出老实巴交好欺负之态,皆可引得男子兽心大动。 她单独去见柳风时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听了李香儿的,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哪料到此招貌似真奏效了! “药奴醒了与我何干?我不去!”冷秋月不肯走。 “没听说么?三位师兄需带上药奴外出办事,柳风小哥多半会现身。” 见到李香儿挤眉弄眼,冷秋月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是站起身来。 虫谷东面这边,短短片刻,已有六十余名蛊童聚集过来。 不少蛊仆也动了,他们同样不曾见识过药奴,也想长长见识。 虫谷蛊师抓武夫,或是将上门挑事的野修活活炼成药人,此类传言,他们进入虫谷前便听过不少。 然而此等手段,自不是蛊仆和蛊童能接触到的。 此时此刻,众人视线集中在山壁下的缺口内,洞口处堆积的药泥明显在鼓动。 三师兄朱力皱了皱眉,转向三三两两藏身远处的蛊童和蛊仆,大喝道:“退出六十丈范围,二品药奴苏醒时收敛不了体内蛊毒,你等触之即死。” 石檐下、灌木下、大树后,一个个身影霎时逃遁一空。 “你管他们死活作甚,蠢人早死是好事。”一个身影赶到,是二师兄沈玉书。 他背负双手,来到朱力身侧,与其一起凝视向山脚下的缺口内。 朱力没有回应沈玉书的话,静待片刻后,他突然沉声道:“他要上来了。” 说话间,朱力急忙摸出一个布袋,从中取出两只漆黑如墨的蛊虫。 他将其中一手拽在自己手上,另一只递给身侧的沈玉书。 两人持此魇蛊子虫,随时准备驱使此蛊,唤醒药奴头颅内的魇蛊母虫,以防药奴苏醒后因神智浑噩而作乱。 “咕哝、咕哝……”大量气泡挤开药泥。 在所有目光紧张的注视下,一支似黑色长矛的虫足冲出,瞬间勾住洞口处的岩石。 见此,沈玉书和朱力退后数步,体表弥漫起一层护身毒雾。 远处惊呼声连连,不少蛊童退出六十丈后,又不禁往后退了不少。 山壁下的缺口处,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一支支长矛般的虫足攀了上来,紧接着“嘭”的一声,药泥破开,一道佝偻着背的人影如木偶般被虫足“提”了上来。 浓郁的异香自那人身躯上散发而出,附近十余丈的草木肉眼可见的枯萎变黄。 八支虫足爬动,那被吊在中间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沈玉书一捏掌中魇蛊子虫,体内一缕毒炁渡入蛊虫体内,顿见对面的那道身影抬起头来,浑噩的眼神变得稍稍灵动了些。 看清这道身影的面孔,朱力并无异样,沈玉书则是一时间哑然,认出了这个药奴。 “黎四,还不收起兵蛊和蛊毒。”沈玉书喝道。 那身影面无表情地侧目看来,呆愣少许,嘶哑开口:“你是……沈玉书,你成为蛊师时,我……见过你。” 说着,他依言收起了兵蛊,散发出的异香也很快消散。 八支长矛般的虫足如钢刀般,一瞬间尽数弹回,缩回黎四背部的黑色虫甲内。 一件宽松长袍从朱力手中甩出,黎四接住后,震掉身上的药泥,便把袍子套在了自己身上。 此刻,药奴的形象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一眼看去,只以为这是个神智失常的驼背中年男子,除了神态浑浑噩噩外,看不出太大异样。 第28章 不知羞耻 被称为黎四的药奴仅清醒了少顷,很快如梦游般呢喃,垂着头一动不动。 众蛊童只敢远观,仍不敢接近。 他们还在回味方才药奴如八爪虫一样的模样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到来。 “是四师兄来了。” 蛊童们一眼认出来人,那走在前面的正是柳风,其身后一人是前去唤他的蛊仆。 沈玉书神色间看不出敌意,语气平静道:“四师弟,你与三师弟带药奴去谷口,我去师父那儿一趟,回来便与你们一道出发。” 柳风点点头,他没想到药奴刚醒,便要即刻出发了。 朱力上前几步,递出一只墨黑蛊虫,解释道:“此蛊为魇蛊子虫,可借之指引药奴,我们三人各持一只,这只是你的。” “谷口处已备好马车,此行如何安排我与你分说。” 柳风接过蛊虫,随手放入怀中,跟上朱力。 两人边走边谈,朱力的讲述简洁明了,几乎没有半句废话。 原来,此行他们凶险不小,对手是白阳门的一帮道士。 矛盾似乎是大师兄庞刚挑起,抢夺了什么紧要物件,因此惹得白阳门道士的追杀。 双方最后的冲突地点,位于丹河府下,水梁县和溪寿县中间的邵山。 此行计划明确,先去邵山大师兄最后出没之地查探;若无有用线索,则去寻炼月斋的弟子卜卦寻人。 数十丈外,冷秋月和李香儿两人俏立树下。 见到柳风路过之时,冷秋月那张小脸便红了,似是想到了两日前石室内的经历。 她远远凝视着柳风的面庞,不自觉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捋了捋耳边的秀发。 “干嘛呢?他又没看这边,人都走远了。”李香儿明知故问,阴阳怪气地调侃道。 冷秋月板起脸,嗔怒道:“修行不厉害,你就嘴厉害,迟早被蛊虫反噬。” “每日都有大把蛊童给我送虫药,还有蛊仆亲自教我,我养的蛊肯定比你的听话……” 两女在此斗嘴之时,有蛊童惊喜道:“快看,是小姐过来了,难道小姐此行也要一起前往?” 听到是虫谷小姐陆瑶现身,藏身附近的所有男蛊童,几乎是下意识的喉结涌动,暗咽口水。 他们来虫谷快一个月了,平日里见小姐现身过几次。 陆瑶出现时,其毫不遮掩的风骚之态,每每令这些少年郎们都不禁蠢蠢欲动。 此时,众人视线聚集之下,就见一身着缀花长裙的高挑身影漫步向三师兄和四师兄。 比起那些还在长身体的少女,这位小姐双十年华,曼妙身姿自不是少女可比。 陆瑶容颜娇媚,并不收敛自己的衣着,漫步间总有些许白皙展露,眉眼含笑,端的是撩人。 “三师兄,四师弟,带上我一起外出如何?”还未走近,陆瑶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已来到谷口的朱力和柳风闻声,带着药奴黎四,脚步不停,不想被小姐陆瑶纠缠上。 “你们等等,想逃不成?”陆瑶秀眉一皱,长腿迈开轻快的步子。 还未走出谷口,朱力和柳风就被这位小姐给拦了下来。 “此事我们师兄弟做不了主。”三师兄朱力摇了摇头。 柳风本打算不吭声,交由朱力应付,毕竟他刚成为四弟子,与这位陆瑶也不熟悉。 不料陆瑶眸光一转,花枝招展地凑近过来,笑道:“柳师弟,我也想见识下白阳门的手段,你那么厉害,做主带上我。” “我实力低微,做不了主,出了事更担罪不起。”柳风赶紧摆手。 陆瑶娇颜上浮现笑意,又接近一步,纤纤素手拽住柳风的衣角,朱唇凑到了柳风耳边低语起来。 朱力也不插手,早已习惯了陆瑶的种种作态,只留柳风在那儿尴尬。 一位是四师兄,一位是虫谷小姐,两人此番亲密的模样,顿时引得远处的蛊童们窃窃私语起来。 “不知羞耻。”冷秋月低声唾道。 在她看来,这位虫谷小姐衣着放荡,举止更是不知男女有别,就是不知羞耻。 况且柳风才十六岁,这位小姐二十出头,大出好几岁,大有调戏少年郎的架势。 李香儿赶紧劝道:“你不要命了!我听一个蛊仆说小姐也就看着好说话,其手段实则极为厉害。” 旁观之人皆是笑容玩味,皆以为那位放荡的虫谷小姐在与柳风说些风流话。 这边,陆瑶凑近柳风耳边,吐气如兰道:“我可是听爹说,你是近些年最厉害的一个,进去小半炷香都不到,且还是你独自出手。” 柳风闻言心神一震,身躯僵硬,没有丝毫被称赞后的喜意。 当时他是有意拖些时间,但那陈姓少女看出了些端倪,他不得不早下狠手。 “小姐莫要为难我!”柳风敷衍一句,干脆退出数步。 陆瑶没有半点要发火的意思,娇颜上笑意愈浓,看向这个少年郎的眸光也愈发感兴趣。 “好,我不为难你们。柳风,此物我是代爹赏给伱的,你们回来时记得给我带些好东西。” “自当如此。”朱力拱拱手。 “一定。”柳风接过陆瑶递来的木盒,勉强笑道。 看着陆瑶一步三摇的背影远去,柳风拿着木盒的手有些冰冷,内心无比沉重。 他稍稍打开木盒一看,瞳孔收缩,盒内竟是一块色泽通透的虫晶! “代爹赏我的?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陆槐的意思?” “若是陆槐授意,那老鬼为何要送我虫晶?”柳风心念急转,思忖着自己可能留下的破绽。 “还愣着作甚,上马车,去找白阳门的妖人算账。”沈玉书快步而来。 朱力目光深邃,转向手持木盒愣在原地的柳风,淡淡道:“四师弟,先上车。” 毒瘴外,马车和车夫皆已安排妥当,负责驾车的是山外的猎户。 “四位爷,还请上车,里面都收拾干净了。路途遥远,这一趟由我们爷孙俩驾车。” “叫我老黄就行,这是我孙子,小福子,还不给四位爷见礼……” 三人一药奴,四人进入马车内。 虫谷内的众人只见马车出行,谷口处的毒瘴缓缓合拢,就此隔断了视线。 第29章 乱世乱象 烈阳悬空,一条干涸大半的长河绵延于大地之上。 此地位于云泽府边缘,临近丹河府。 一群衣衫褴褛之人沿河而行,时不时有人转向河床,在淤泥中掏摸着什么。 距离拉进,原来这些人皆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一路流落而来。 他们多是沿河而行,河岸多有草根树皮。运气好些,还能捡到些死鱼死虾。 正午,不少流民在树荫下昏睡,想等到太阳劲头过去了,晚些再往前走走。 “还给我,这条鱼是我的。” “放手,再纠缠,老子打死你。” “别打我娘,我们不要鱼了。”河床上,响起女子和孩子的哭嚎声。 瘫在树荫下的众人歪头看去,发现是一男子与个妇人在淤泥中厮打,所争的不过是条被晒干的死鱼。 在场两百余人无人插手,皆是神色麻木,这类事他们见过太多。 年轻的抢老的,男的抢女的,壮的抢瘦弱的……抢到最后,被欺负得最狠的皆为老弱妇孺。 若是一家子,或搭伙的几人中没有男子,那一路走来多半难活。 如出了个小美人,那下场更惨,这一家往往走不出多远就死绝了,独那小美人被人掳走。 眼下这世道,人如山林中的禽兽之流,活强的,死弱的。 热心肠之人不是没有过,只是除少数武力强横者外,其余人早成了路边枯骨。 “我家刘老爷收六名童仆,一日两餐管饱。”这时距河不远的大道上传来吆喝声。 “我家王老爷要七名童仆,收了立马走人。” “我家严老爷这次要八名,每月还有一钱银子的工钱。”…… 流民们仰头望去,见一群家丁打扮的男子在那吆喝,竟相互喝骂起来。 这些家丁给人当狗,出来收些仆人也要争个脸面。 至于被他们带回去的童仆,男的身板好的可能成为看家护院的家丁,女的长出些姿色的则有可能做个陪床丫头。 至于那些病弱、丑陋的,干的是最脏最下贱的苦活,被主家打死也是常有的。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流民而言,这也是一条活路。 “我们快过去。”两百余流民之中,凡是带着孩子出来的,几乎尽数奔了过来。 河床上,那被推倒在淤泥中的母子也挣扎着爬了出来。 “一子换四两银子,一女换二两。”一名家丁打开了车上的木笼。 笼子内只简单铺了些干草,整个木笼就像是来关牲口的。 “不要银子,换两袋粮食就行,小瞒过来,跟人家去了不用饿肚子。”妇人说着就要把孩子往马车上送。 “看我家孩子结实,骨架大,就是瘦了些。” “看我孩子,女娃,一袋粮食也成,莹莹快上去。”…… 八十余名流民,加上各家家丁,一时间上百人挤在那儿争吵声不绝。 树荫下,其余流民正看着热闹,忽觉枕在地上的脑袋有些震感。 他们纷纷侧目看去,下一眼个个惊惧欲死,身子都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驾、驾。” “驾、驾、驾……” 艳阳下,一列百名军士纵马狂驰。 整个队伍如一个整体,上上下下,整齐划一,带起一阵呼啸的劲风。 百匹妖血宝马踏步间气势惊人,几乎是齐齐腾身,又齐齐踏地。 它们所过之处,道路两边草木因劲风而狂舞,甚至有土块崩裂。 队伍后方,有一驾两马拉动的战车,车帘不是随风飘曳,而是往外四面鼓胀。 若有武夫在此定能一眼看出,车内有修炼到五府境的高手,此乃武夫真气离体。 武夫前三境炼真气,第四大境修金身,炼气成罡。 而第二大境,需武夫内养五府心、肝、脾、肺,肾,方可承受足以离体的强大真气。 “止步。”当先一军士猛抽马鞭,扬声大喝。 他后方的上百骑得令,只三两步便止住了前奔之势。 “统统滚开,把路让出来。” 他一声大喝中气十足,可那些流民生恐家丁们离开,都在将孩子往马车上送。 这一声吼,不仅没能驱散流民,反而使得那些流民和家丁撕扯起来,一方要走,一方死活要他们把孩子带上。 领队军士没再喊第二声,嘴角扯起残忍笑意,转身走向队伍后方的战车。 “马校尉,前方有无知刁民挡道。” “斩了,何须扰我修炼?”车内传出男子漠然的声音。 “人有些多!其中还有大户。” “大户?无权无势,一帮发了些横财的土狗罢了,只管斩尽!” “得令。”领队军士嘴角笑意愈浓。 他明知禀报马校尉是何结果,不过给报上一声,换一个无需他担责罢了。 “吾等奉命斩妖,挡路者死。” 大喝声中,上百匹妖血宝马横冲,马上军士身披铁甲,手提长刀。 一股铁流就这般冲过大道,他们人人习武,炼气入髓,体魄强横。 而他们对面几乎全是瘦弱流民,至于那二十来个家丁,也就在主家炼过些皮毛功夫。 “啊、啊啊……” 毫无悬念!惨叫声和哭嚎声随即响彻大道,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下方树荫之中,余下那些流民悸恐万状,不少人当场被吓到痛哭流涕。 那股铁流如碾肉的巨石,所过之处遍地伏尸!人之肉身,被铁蹄踏到四分五裂! 直到那帮军爷走远,树下的百余流民仍畏畏缩缩,如被吓傻一样呆坐原地。 待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阴了下来。 狂风起,转眼,大雨滂沱。 流民们身子骨弱,不敢被大雨淋到,全都缩到树冠较大的树下躲雨。 阴沉的天幕下,大道上又有马车驰来。 这辆马车看上去并不大,车帘子是拼接的兽类皮毛制成,看样子是猎户家的马车。 车头上,是一老一少两个身披蓑衣的猎户。 “吁……”老猎户忽地停下马车。 他们停下的位置前遍地伏尸,惨不忍睹,道路都给堵住了大半。 “老黄,外面死了些人?清出道路便是,速速找一处避雨之地。”车内传出男子温和的声音,他已经先行嗅到了血腥味。 那老猎户闻声身子一哆嗦,知晓是二爷开口了。 二爷看着书生气,可这一路赶来,八日过去,已有好几波人被二爷屠尽。 他们爷孙俩根本没瞧见二爷如何出手,就见遍地藤木乱窜,所有拦路贼寇或不长眼之人,尽数成了肉串。 “是、是,我这就赶路。”老黄拍了拍身边的小福子。 小福子身子骨张开了,力气也大,迅速下车拖开那些拦住道路的尸身。 片刻后,马车消失在雨幕中,独留下这边在暴雨下求活的流民。 第30章 雨夜庄园 马车外雨声“噼啪”,大雨铺天盖地。 待到入夜时分,暴雨半点没有要转小的意思。 如今可不是太平盛世,亦非正道大兴的朝代,妖邪之事并不少见。 寻常百姓入夜后大多不会赶路,尤其是这样的雨夜。 平日里,驾车的这对爷孙俩也不敢如此,但此次车内有那四人在,爷孙俩便安心了不少。 “二爷,马上出云泽府了。”兽皮车帘外传来老黄的声音。 马车内,三人一药奴。 “嗯。”沈玉书手中把玩着一枚藤木种子,随口应了一声。 此时,药奴黎四不用多说,盘坐于角落近乎梦游。 三师兄朱力侧目窗外,看着雨幕出神。 唯独四师弟柳风心无旁骛,盘坐于兽皮垫上,静心修炼。 当然,如不是车内另有三师兄朱力在,柳风是不敢如此修炼的,他担心沈玉书下手。 “‘食火’再过两三日便可孵化,陆瑶给的那枚虫晶!正好可助我稳固刚孵出的第二异蛊。”柳风内心总觉得不对劲。 想不通其中原因,柳风转而内视自己的骨身。 在他脊椎骨最下一块骨上,随着导引术持续修炼,“根须”壮大了不少,已堪堪可为他调用少许佛力。 有了这些时日的修炼,他对骨身佛道也有了些许感悟。 此道修骨身,爆发力之强不输于武夫。 加之佛法,真个跟武夫正面碰起来,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 “皮肉像只是暂用,以佛力护持,保证不被人打烂即可。” “此道本质只管骨身,修到后面,极可能如白骨佛陀那样!大可舍弃皮相……” 柳风想到这里,佛力顺着骨身运转至右手五指。 “喀嚓、喀嚓……”柳风袖中的一截硬木被捏为齑粉。 这一手的力道超过了他平日里太多,已属于武夫入门的范畴了。 “你手藏在袖子里瞎捏什么?”沈玉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柳风睁开眼,没有理会沈玉书,把手伸出车窗,撒手抖掉满手木屑。 “你炼的是袁武那畜生的《金刚伏魔经》?”沈玉书接着问道。 他所说的袁武,自是那只被他种蛊带入谷的猿精,他对袁武的根底和所修法门也一清二楚。 听出沈玉书的骂人之意,柳风并不在意,点头道:“正是。” 他心知反正也瞒不住沈玉书,索性承认,也不在乎当着他的面修炼此经。 沈玉书笑了笑,说道:“师弟倒是贪心,蛊师手段要,佛门那帮秃子的手段也想要。” “不过,师弟可知佛门要炼出些火候需多久?那可远比蛊师慢上太多。” 柳风知晓沈玉书的意思,蛊师一道如养蛊,群蛊互噬,无需太久就能养出一名强手。 就拿他自己来说,五中活一的蛊师,足够强横! 可如此还不够,成为蛊师后,他马上又炼化了三只同种异蛊,外加一截血藤。 这八日下来,异蛊和血藤的药力化开,又将他的体魄和蛊术推进了一截。 “谢过师兄指点,我心中有数。”柳风闭眼,不再回应。 他不清楚其他佛门修士的进境,但柳风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或许他的佛修进境未必就会比炼蛊慢多少! “吁……”马车在这时候缓缓慢了下来。 马车内的师兄弟三人,皆察觉到车身在改换方向。 兽皮车帘外,随即响起小福子的声音:“二爷,前面有个庄园,我们可否入内避避雨?” “有何不可的?进去。”沈玉书回道。 “这庄园像是他人废弃,有些破败,不过里面有炊烟,许是……流民和乞儿在内暂住。” 小福子嘴里说是流民和乞儿,实则内心是有点慌的。 毕竟这世道不说山精野怪、妖物邪魅,就是贼寇,那也是会取人性命的。 马车内无人再回应,小福子和老黄爷孙俩对视一眼,驾车驶入庄园。 他们发现这个庄园倒是不小,却是连个大门都没有。 “那间正屋,那间厨屋,还有几间偏房内都有炊烟,还皆是肉香!”老黄作为猎户,哪怕是雨天,也轻松捕捉到了肉香味。 小福子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问道:“是直接找间空屋子,还是去跟此地其他人打声招呼?” 虽说废弃庄园谁都可以住,但小福子本着过去的习惯,不想轻易得罪人。 没等他们多迟疑,厨屋的破门打开,一老一中年两名男子出现。 这一老一中年两人,皆是面色红润,身手矫健。 “咦,你们是来避雨的。” “看你们的打扮,是猎户?我们爷俩也是猎户。”两人见到老黄爷孙俩后,顿时笑容满面。 “两位客气了,我们路过住一晚。”老黄朝那名年老猎户拱了拱手。 小福子偷瞄了对面两人几眼,看步态和衣着的确是猎户。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名猎户的四肢貌似有些僵硬。 “那边有个马厩,快安置了马匹。厨屋的猎物是附近山里猎到的,不用客气,尽管烤上一只幼鹿吃。” “麻烦老兄弟了,这点小钱请务必收下。” 老黄与那两人寒暄时,小福子拉起兽皮车帘。 那边的两人就见马车内下来四人,三个年轻人,一个像是癫子的中年驼子。 “老兄弟,偏房里可也是些过路人?”老黄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是些寻常人家流落出来的可怜人,各过各的,他们不喜被人打扰,无需理会他们。” “你们四位,也请进屋坐坐。” 沈玉书走在四人最前面,柳风和朱力随后,药奴黎四落在最后。 他们也没客气,让小福子去安置马车和马匹,他们则跟在了两名猎户后面。 只是在场之人,无论是老黄爷孙俩,还是那两名自来熟的猎户,他们都不知此地已爬出了上千只蛊虫! 这些蛊虫色泽黝黑,几乎融入了夜色,就这么悄然爬进了那些偏房内。 还未走近厨屋,沈玉书以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叹道:“寻常人家被蛊虫啃了,一声不吭的!” 他放出的蛊虫带有蛊毒,致人剧痛,寻常人只要脑子正常,多少都会吭个声。 “那我们……”朱力眼神转冷。 “无妨,他们要招待我们,我们先吃饱喝足再说。”沈玉书说着一脚跨入厨屋内。 至于担心被投毒?那不是他们需多想的。 给浑身是毒的蛊师投毒,那就是笑话!还真没几个行家能毒死蛊师。 第31章 屋里有东西 厨屋内颇为宽敞,几人进屋环顾一眼,发现灶台早已积灰,屋内就地燃着一个火堆。 除了木桌上堆放的几只猎物外,屋梁上还挂有大量熏肉。 “老兄弟,你这收获不错。”老黄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屋梁上的熏肉。 小福子也是看得一愣,眼下四处是流民,临近县城的山林里少见猎物,要有大收获就得进深山老林。 “收获还算凑活,这就给几位烤上一只幼鹿。” “别客气,都坐下。”猎户父子俩,坐在火堆对面招呼。 除了药奴黎四在发愣外,一行五人皆围着火堆坐下。 老黄与对方客套着,火堆前一时笑声不断,两人对于黎四的情况也没多问,只以为他是个癫子。 说笑间,架在火堆上的鹿肉熟了七八分,滋滋冒油。 见到沈玉书点头,老黄和小福子才敢下口,五人就这么围在火堆前大吃起来。 直到他们分食完烤幼鹿,再被带到一间偏房内,过程中无任何意外。 片刻后,偏房内。 无声无息间,门缝处钻进来大量黑点。 小福子正打着地铺,冷不防几个黑点自他脚边爬过,吓得其惊叫道:“好多毒虫。” “别大惊小怪,是二爷放出去的蛊虫。”老黄赶忙捂住小福子的嘴。 小福子顿时醒悟,这还是他头回目睹蛊师用蛊。 “师兄,他们是何底细?”朱力转向沈玉书问道。 沈玉书抓起一把蛊虫,说道:“那对猎户父子还不清楚,反正他们没在食物里下毒。” “几间偏房内另有十二人,皆是一身尸气。” 说着,沈玉书将手中啃咬过那些人的蛊虫随手捏死,丢到了角落。 “行尸?”朱力神色凝重。 沈玉书淡淡道:“称行尸火候还差得远了,活死人罢了。” 听不是行尸,朱力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若是十二具行尸,恐怕得药奴黎四全力出手方可对付。 柳风盘坐一边,见这两人没有要出去动手的意思,便兀自修炼导引法。 屋内恢复安静,兽皮垫上,疲惫不堪的爷孙俩沉沉睡去。 雨声“哗啦”,屋外的雨势转小了些。 油灯投落昏黄灯光,几人相继闭目。 就在他们以为今夜会无事发生时,两根青藤钻出了沈玉书的衣袖。 沈玉书瞬间惊醒,低声道:“不对,我们已经中招了!屋里有东西!” 柳风和朱力闻言,双双睁眼,侧目向沈玉书手中的藤木。 那是两根嫩藤,嫩枝上的几片叶子,此时肉眼可见地在变枯黄。 “草木精怪对生机最是敏感,有东西在抽取我等生机,这爷孙俩再睡下去撑不过今晚。”沈玉书沉声道。 兽皮垫上,老黄和小福子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大张着嘴一动不动,活像死人脸。 若是他们没有发觉中招,也可能如此昏迷过去! “我去解决了那对猎户。”朱力倏然起身,双臂上的青黑肉粒鼓动,身形也开始鼓胀拔高。 “先不忙动手,四师弟,你以‘衍瞳’蛊术好好看看这间屋子。” 柳风点点头,包括后脑发间竖眼,二十只复眼齐开。 视野扩展之下,只数息工夫,他便锁定了一处。 忽地一道黑影自他的衣摆下窜出,目标竟然近在他们身后的杂物堆内。 “噗呲。”兵蛊裂齿的一条虫足刺中了什么。 朱力和沈玉书凝视过去,可见杂物堆中有了婴儿模样的东西在挣扎。 小东西四肢剧烈扭动,体表黑血直冒,口中连连惨叫。 “噗呲、噗呲……” 柳风面色冷漠,控制兵蛊的另外四条虫足一起刺出,冲破杂物堆,将那小东西给硬生生拖了出来。 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师兄弟三人看清了此物。 这是个遍体发黑,身形干瘪的婴儿,满口尖牙非人似兽。 五条虫足近乎将其撕裂,已是半死不活,不过连兵蛊都嫌弃此物,并未啃噬其血肉。 “不是它,这东西像是食尸瘿!生于极阴地势内的死人堆里,喜寻觅将死之人啃食。” “剥夺我等生机的另有他物!” “活死人,食尸瘿,尽与尸沾边……”沈玉书的目光转向墙壁。 就在此时,雨声中响起一声痛苦的马嘶声。 雨声喧哗,换做普通人很难分辨,可这里的三人皆是蛊师。 “呼……”劲风乍现,三师兄朱力二话不说,身影掠了出去。 柳风抬眼看去,只见屋门大开,朱力的背影消失在了雨幕中。 没让屋内的两人久等,马厩那边很快传来木质崩裂的连绵脆响,以及尖锐的惨嚎声。 柳风闻声,兵蛊裂齿的虫足一撕,那食尸瘿当场四分五裂。 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因马厩那边的动静不小,明显有好几人。 沈玉书阻止道:“无需你过去,替我看着点。” 话落,沈玉书体表泛起肉芽,体内所有蛊虫齐出。 密匝的蛊虫如黑色地毯,转眼铺开,蔓延向整间屋子。 既然确定有东西在此剥夺他们生机,还能避开“衍瞳”的视野,说明是藏于墙体内,或是干脆就在地下。 无论哪种情况,只要有缝可钻,便逃不过群蛊。 于此同时,柳风二十二眼的视野覆盖整间屋子,四面八方,尽收眼底。 少顷,他猛地歪头看向沈玉书背后,地板间有一丝黑色细流悄然涌出。 毫不迟疑,一条虫足刺了过去。 “砰。”地板崩裂,虫足穿过浅薄的泥土,里面果然是空的。 不过内部空间不大,填充有大量稻草,加之有一层泥土隔绝,若不刻意发力踩踏倒是难以察觉。 几息过后,冒出黑水的位置越来越多。 前后左右,到处都有黑水冒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随之散开。 “砰、砰、砰……”柳风脚步移动,背部五条虫足如打桩般连刺,寻找着目标。 眼见屋内地板上的黑水越来越多,沈玉书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找到了,让我来!” 下一眼,沈玉书歪斜着身子腾空而起。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大量青藤自沈玉书周身窜出,将其整个人架着顶到了半空中。 紧接着,上百木刺齐动,厉啸声暴起。 柳风见势不妙,两步闪到屋外。 他后脚刚踏出去,屋内便传出密集如雨点的裂响声,上百青藤疯狂贯入地板下。 再看去时,沈玉书周身被藤木包裹,上百根藤木在他的控制下正拉扯着地下的东西。 第32章 圆满行尸 雨幕下,柳风立身门外。 屋内的油灯被打翻熄灭,黑暗中沈玉书那张脸变得阴森下来,再无分毫书生气。 根根藤木贯入地下,藤枝绷紧,往上疯狂拉扯。 地板上的破裂之处渐多,下面有哭泣声传出,听声音竟像是妇女。 沈玉书可不管男女,他眼神兴奋地冷笑道:“你到底吃了多少人的生机?不如全转让给我。” 藤木刺入对方体内,藤木精反将其当成养料,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青藤反馈而回。 “咯吱、咯吱……” 有着如此大补的养料支撑,除了沈玉书控制的藤木精本体受补外,须臾间又催生出大量青藤分枝。 “接住这两个废物,还需他们赶车。” 昏迷在地的老黄和小福子,被沈玉书控制分枝卷起,随意丢了出来。 柳风将爷孙俩放到隔间的屋檐下避雨,看向沈玉书时眼神凝重,眼前的沈玉书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伴随着沈玉书的残忍笑声,地下那“妇女”显露出小半边身子,肿胀发黑,裹着大量黏稠黑液。 正要看看沈玉书拉扯出何物,柳风骤然转身面向左侧。 在他左边三十步开外,一老人身影悄然现身。 此人正是那老猎户,神态举止依旧,唯独眼神变得犀利了许多。 “老拙在此待猎物上门,想不到待到了蛊师!” “到此为止如何?这里是两枚大补的药丸,可唤醒那对爷孙。” 老猎户行走间抛出一个油纸包,与面生九眼的柳风对视。 “这你得问我师兄。”柳风随手接过,将偏房门前的位置腾了出来。 “谢过小兄弟,里面这位,还请放过老拙儿媳……” 沈玉书对来人的出现毫不意外,不给对方说完的机会,反问道:“你想要我们的命,现在拿点破药就想到此为止,天底下岂有此等便宜事?” “你这肥婆儿媳被你埋在此地,已养成邪祟!我今日帮她超度了。” “狂妄。”屋门口忽地一声冷哼,老猎户被激怒了。 落足之处,两块地砖“咔嚓”崩裂,他前一刻还迟缓的身形,骤然暴起。 苍老身形如铁人般,狂冲向沈玉书,每一脚落地都是一块地砖四分五裂。 大量藤木刺来,竟无一能破开其皮肉。 “咯吱、咯吱……” 沈玉书反应极快,甩手数十条青藤成网状横卷。 老猎户落入藤网的刹那,所有藤木齐齐收紧,反向勒扯他的头颅和四肢。 可这能轻易勒折水牛脖颈的藤网,却无法扯动这名老人。 “断。”一声暴喝,藤木根根崩断。 柳风的眼神一沉,以禅眼通看去,发现那老家伙心脏内涌出大量精血。 只是瞬间,精血曼延向其四肢,成就了他恐怖的巨力。 下一眼,再无需禅眼通来看,老猎户体表发黑,獠牙外露,转眼如一具黑铁浇灌过的死尸。 “嗯?”柳风一怔。 他是头回见到这东西,不用多想,定是邪祟。 令生人格外难受的压抑气息,自眼前的黑铁之躯上散发而出。 柳风疾冲入屋内,趁着对方还未彻底挣脱藤网,兵蛊裂齿连劈带斩。 一剑斩后脑勺,一剑横扫脖颈,可两剑都只破开表层皮肉,有种钝刀切割硬牛皮之感。 “难怪藤木精难破他皮肉,勒也难断其筋骨!” 柳风没有停顿,反掌按在老猎户的头颅上,密密匝匝的蛊虫覆盖而下。 几个眨眼间,也不知多少蛊虫顺着眼耳口鼻钻入。 “滚开。”一声厉吼,紧接着是藤木被扯断的脆响。 劲风呼啸,柳风双臂上的复眼,先行捕捉到横扫过来的黑铁手臂。 但是如此近距离之下,他的身法避不开这一扫,索性运转佛力至手肘,格挡在前。 “嘭。”的一声闷响,柳风的身影砸破屋门,倒飞入雨幕之中。 见柳风被打飞出去,自己催生出的青藤也被扯断大半,沈玉书冷笑道:“你这火候,已是圆满行尸,快成炼尸了!我这也有个半死不活的东西,看你们哪个厉害!” 话音落下时,他掌中多出一只漆黑如墨的蛊虫,是魇蛊子虫。 角落处,那道呆傻身影倏然从原地消失,动作快到令在场之人难以反应。 以沈玉书的眼力,仅仅捕捉到人影一晃,再看去时,黎四一拳已砸在了那行尸的太阳穴上。 屋外的柳风还未起身,便见那黑怪随之倒飞了出来。 紧随其后,一人如巨石般撞塌半边墙,猛冲向这边。 “是黎四!他以前是武夫?”柳风以心眼通看去,眼前景象霎时变慢。 放慢的画面之中,黎四每一步的跨度都极大,还未完全接近,隔空一抓。 那黑怪,也即行尸身份的老猎户,身子顿被一股无形力量摄住。 仅仅是刹那停顿,黎四闪身而至。 “咔嚓、咔嚓、咔嚓……”耳边骨骼崩断声连响。 一具圆满行尸,转眼浑身关节反折,连头颅都被拧转了好几圈! “黎四,压制住他即可,别打烂了。”沈玉书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 架着他的大量藤木自动脱落,这些临时催生出的藤木少了生机供给后,缓缓变得枯黄起来。 而在盘结的藤木中间,一遍体生着黑毛的肥硕身影被捆缚其中,若非嚎哭的声音是女子,很难相信其原本是一名妇女。 见沈玉书过来,药奴黎四的眼神依旧浑噩。 只是他一脚之下,那具圆满行尸如被嵌在了地上,难以动弹。 “这东西铜皮铁骨,得从其五脏六腑下手,蛊虫也难奏效,掏空他才行。” 沈玉书说着甩出藤木精本体,一根通体翠绿之中夹杂着血丝的藤木射出,顺着那黑怪的嘴部贯入体内。 柳风眼角抽了抽,他明显看到这条藤木在鼓动,如在进食一般。 “爹是行尸,儿子多半也是,柳师弟你带黎四去帮帮三师弟,那边动静不小。” 不用沈玉书提醒,柳风也听到了马厩那边巨大的砸响声。 行尸铜皮铁骨,力道惊人;三师兄朱力施展蛊术后如人形精怪,同样力量凶猛。 两者正面硬撞之下,闹出大动静自是正常。 第33章 吃干抹净 马厩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剧烈碰撞,外围则是七个面色苍白的活死人。 交战中心,一人黑面獠牙,十指如兽爪。 另一人高出寻常壮汉足足两个头,双臂粗如树桩,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毒雾中。 泥泞的地面上,除了被啃噬掉半边头颅的死马外,还躺着五具被打到不成人形的活死人。 此时,两道身影先后赶了过来。 “三师兄。”柳风开口间,引得七个活死人齐齐侧目。 他们七人没敢接近朱力,立马将柳风当成目标,调转方向一起扑来。 “黎四。”柳风冷哼一声,运转毒炁渡入魇蛊子虫。 手掌往前微微一动,药奴黎四便掠了出去。 亲自上手之下,他才知沈玉书是如何指引黎四的。 原来魇蛊子虫就如一块磁石,药奴头颅内的魇蛊母虫能感应到,渡入毒炁后稍稍牵引,便能指引黎四杀往何处。 以柳风的视野来指引,其效果比之沈玉书好上不止一筹! 面对七个活死人,黎四身影暴掠的同时,背部宽袍裂开八个破洞。 八支似钢刀又似长矛的虫足伸出,人影一晃而过,七个活死人便全数挂在了虫足上。 随着药奴黎四旋腰一扭,八支虫足被武夫巨力带动,“嗤啦”之声响成一串,地上转眼多出十四断残躯。 脚步不停,药奴黎四改换目标。 那边正与朱力交手的行尸不待反应,被黎四隔空一掌,行尸之躯硬生生倒退数步。 还未站稳,那行尸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当场没了知觉。 比起他老子,他的这具行尸之躯尚未炼出火候,被黎四一掌真气入体,五脏六腑尽皆震碎。 这下子,一老一中年,两具行尸皆已毙命。 朱力一手抓起被黎四打死的中年行尸,开口道:“去二师兄那儿。” 柳风点点头,和朱力折返回偏房那里。 两人才走几步,却听到“噼啪”声乱响。 循声看去,庄园正房的屋顶上,一道黑影破开屋顶,振翅登空。 “是一只猎鹰,个头大的不正常,许是精怪。”柳风一眼捕捉到那道黑影的真身。 他们正望着振翅离去的猎鹰,沈玉书的身影漫步而来,他淡淡道:“我们跟过去。” 柳风闻言一怔,明白话里的意思,是要跟过去一窝端。 “追踪过去可有些冒险了?” “不担些风险何来大好处?如你能活得长久些,日后自会领会其中道理。” 沈玉书大有深意地看了眼柳风,手掌摊开,一块血晶呈现在他掌内。 “那老东西体内有块血晶,乃是他多年修炼积累而成。” “至于他那儿媳,已被藤木精抽干,三师弟,你手里这个也给我。” “这些好处我拿来了,血晶你们两个看着分。” 说罢,沈玉书一抛手中血晶,双目中泛起青光,远望那只渐渐飞远的猎鹰。 有着“山神”异蛊,借草木查探动向,那只小精怪如何能逃脱。 朱力接过血晶,一把捏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又转丢给了柳风。 “要如何用?”柳风拿着血晶,感觉喉咙发干,这可是刚从行尸体内掏出来的。 他的发问没有得到朱力的解释,这位三师兄当场示范,直接将那半块血晶丢入口中。 “走,端了他们老窝,还有更多好处。”沈玉书甩出藤木卷走中年行尸,身形当先掠了出去。 嘴里大嚼血晶的朱力,药奴黎四,两人紧随其后。 柳风落在最后,耳边雨声喧嚣,少年人立身雨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咕、咕……”兵蛊“裂齿”怪叫着,两只虫足伸向血晶,显得饥渴难耐。 柳风实在难以下口,只得将血晶丢给了背后的“裂齿”,随后掠出庄园。 还未跟上前面三道身影,他便见一具尸身被甩飞出去,正是刚被掏空脏腑的中年行尸。 “哗啦啦!”暴雨渐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黄和小福子爷孙俩在屋檐下昏睡不醒,偌大的庄园内,再无其他活口。 还未到半夜,此庄园内充当“猎人”的爷俩和儿媳,以及十二个活死人,反成了他人吃干抹净的猎物。 若要细算,那只四分五裂的食尸瘿,也不知是否是这一家子之人。 …… “唳……” 夜幕下,一展翅足有丈余的雄鹰降落而下。 下方的山林中,几名贼寇闻声,举着火把走到山洞口。 雄鹰落地时双翅一敛,双爪踏地,如人一样快步过去。 它人性的鹰眸扫了眼几名贼寇,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山洞深处。 “是二老爷的猎鹰。”一名光头贼寇招呼一声,赶紧让道。 其余贼寇见那只雄鹰进洞,也无人敢阻拦。 见这成精的猎鹰直奔山洞深处,看样子是急着找大老爷的,几名贼寇心中都隐隐觉得不妙。 平日里,这猎鹰回来的目的只有一样,那便是带来一袋二老爷拿活人精血炼制的血药,回去时则给二老爷带回“诱饵”,也就是些山中捕到的兽类。 可是方才,猎鹰浑身光洁溜溜的,并未带任何物件。 光头贼寇是个小头目,他沉声道:“二老爷可能出事了,去把弟兄们全喊起来。” 少顷,山洞内原本熟睡的贼寇惊醒过来,火光下四十余把钢刀晃动。 通道曲折的山洞深处,洞壁下有一方小池。 池内堆积有满满一池血药,血气浓郁之下,有丝丝缕缕红雾凝聚。 在这如泥浆的血药内,一老者整个陷在里面,仅有满头白发显露在外。 猎鹰精怪跨着大步,刚进入此间山洞,远远地便口吐人言道:“大老爷。” “半月前才送来一袋血药,今夜为何……” 话到一半,血药翻然挤开,白发老者赤着双眼死死盯向猎鹰的脖颈。 在猎鹰的脖颈上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什么血药! 只是瞬间,山洞地面以那方小池为中心,爬上一层冰霜。 在那冰霜之上,隐隐约约跳动着朵朵冰蓝尸火,一闪而逝。 “说,老二如何了?”白发老者眼中血光敛去,双目缓缓合上。 那已是精怪之身的猎鹰僵立原地,尤其是脖颈,似被冰封了一般。 直到那老者合上双眼,它眼底人性化的恐惧才平息下来。 “二老爷……没了,下手之人还追来了!”猎鹰精怪颤声道。 “不知死活。” 阴沉的冷笑声落下,山洞内恢复死寂。 第34章 炼尸 夜色渐深,小雨如丝。 石洞内燃起了数十个火把,火光下是一张张狰狞歹毒的面孔。 贼寇共四十七人,人手一把钢刀。 摇曳的火光下,这些贼寇们眼神复杂,既是紧张,又是不安。 “二老爷很可能是栽了,方才猎鹰入内也不见出来。” “对方莫非真会追踪过来,豹哥,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倘若真来了,二老爷都对付不了的人,我等守在此处,多半也拦不住他们。”…… 四十七名贼寇明知自己等人今晚可能要就此交代了,却无人敢擅自逃离。 比起那些追踪而来的对手,他们更畏惧大老爷。 若要选种一种死法,他们宁愿痛痛快快地被人砍死,也绝不愿意去面对大老爷。 众贼寇低声议论间,石壁上的火光下多出了点点黑色,赫然是一只只蛊虫。 “来了。”光头贼寇最先发现蛊虫,大吼着提醒其他人。 其余贼寇侧目看去,可就是他们扭头的工夫,那黑点变多了。 一眼数不清有多少蛊虫,众贼寇见此瞬间心凉了一半。 这时洞口前走来一少年人,他打量一眼后,开口道:“不像是行尸。” 四十七双眼睛齐齐盯住那少年,正犹豫要不要冲杀过去,洞口又多出二人。 “四师弟,他们交给你。” “这帮人中有些好手,留十几个活口种蛊,后面寻大师兄用得着。” 说话声传来时,石壁上的蛊虫骤增数倍,成了蛊群。 肉眼可见的,青黑色毒雾由薄到浓,眨眼间封堵了石洞入口。 洞口处霎时景象大变,蛊虫成群,毒雾滚滚,前后变化不过须臾,而这仅仅是因三人的到来。 “二老爷是被蛊师害了命!” 此刻,四十七人的脸色俱是煞白,来人口中的“种蛊”二字,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在那翻滚的毒雾中,洞口处又窜进来一人。 那人影悬空吊挂,八支虫足撑着他快速移动,越过前面三人掠了过来。 “噗呲、噗呲……” 人形大虫一晃而过,六名贼寇还在发怔,腰身便被虫足切开,开出一条血路。 紧随其后的是两名青年男子,一个裹在密匝的青藤之中,一个魁梧如山中猿精,双双掠了过去。 余下四十一人直愣愣看向地上的六具尸体,醒悟过来,那三人的目标不是他们,仅仅是路过。 他们艰难地扭过脑袋,面向那仅剩的一个少年人。 “就他一人而已,杀了这小儿。”…… 这边的少年人自然是柳风,他看向搏命而来的众贼寇,心眼通展开,视线中的所有身影尽数变慢。 “留十四个活口种蛊便可。” 蛊群如黑网般笼罩而去,柳风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抓过裂齿大剑。 …… 曲折的通道深处,两人一药奴来到了一处石洞内。 沈玉书和朱力到此的同时,两双眼皆注视向洞壁下的一方小池。 池内血药如泥,有丝丝缕缕血雾弥漫。 此时,在那血雾之中,一白发老者显露出上半身,缓缓睁开了眼。 “果真是成了气候的炼尸,三师弟,你来指引黎四。”沈玉书毫不迟疑,说话间他的身影已被大量青藤淹没。 朱力往后退出两步,掌心捏着魇蛊子虫,药奴黎四的身影挡在了前面。 两人的目标只有那白发老者,至于那挂在洞壁上的猎鹰精怪,则被他们直接无视。 “堂堂二境武夫,被炼成这般人不人、蛊不蛊的模样,着实可悲。” 血雾中,那白发老者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泛着血芒的双眼凝视向那两个小辈。 目光移动,他首先看向那被青藤淹没在深处的沈玉书。 不用多看,单凭着他作为炼尸的感应,便清楚了老二是被这小辈的藤木精掏去了脏腑。 至于老二体内多年积累的血晶……想到这里,白发老者又看向那如人形精怪的魁梧身影。 “两个一世蛊师而已,当真是不知死活。” “老夫早年还未成尸时,便听闻过不少蛊师传闻,十难活一,个个如蛊虫般贪婪成性,果真名不虚传。” 话到这里时,白发老者已是声音冰寒,若非那药人挡在前面,他非得将那两小辈碎尸万段。 “我们不知死活?简直大言不惭!” 抽动的大量青藤中传出沈玉书的冷笑声,接着一条卷着两只赤红蛊虫的青藤射出,瞬间将蛊虫送入药奴黎四的口中。 “临行前师父送我的好东西,便拿你试手。” 伴随着沈玉书兴奋的笑声,药奴黎四本就可怖的形象,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那两只赤红蛊虫入体后,他浑噩的眼眸充血一样爬满血丝。 其背后的虫甲弹开两翼,将其前胸护住,如穿戴上了一件黑色虫甲,背部则是长矛般的八支虫足。 “去。”此时朱力捏着魇蛊子虫往前稍稍一送。 黎四如在梦游,根本不知何为惧怕,身形当场从朱力身前消失。 闪身而出的刹那,黎四凌空一掌,按向血池内的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神色冷峻,单手撑住血池边缘,另一手反掌往上拍去。 “嘭。”的一声,血池上空一股气浪炸开。 紧接着,那白发身影自血池内掠出,转眼便与背负虫足的黎四对碰在一起。 两道身影交错,拳脚对碰间,石洞内竟响彻起精铁交击之声。 沈玉书哪肯闲着,以刚得的大量生机催生更多藤木分枝。 密密麻麻的青藤如散开的群蛇,疯狂占据着石洞的内部空间,俨然要打造出一座囚笼,任凭药人与那炼尸厮杀。 洞壁上,猎鹰精怪眼见青藤就要彻底封堵住石室出口,双翅一展,飞扑了出去。 一手捏着魇蛊子虫的朱力见此,脚下发力,便要腾空而起。 “无需理会它,它难逃一死。”沈玉书冷笑着继续催生青藤,对钻空飞出去的猎鹰精怪并不在意。 石室内的青藤越来越多,从石室外看去时,再难看清其中景象。 通道内,猎鹰精怪带着满心恐惧,振翅扑腾,在曲折的通道内移动。 没多久,前方火光闪耀。 就在它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时,火光下的景象令它再次陷入了恐惧,一个少年身影正堵在那儿。 第35章 第四眼通眼 从猎鹰精怪这边看去,火光下,那少年人脚下的蛊群如黑浪般在涌动。 透过蛊群间显露出的些许空隙,可见贼寇们多已惨死,皆是遍体青黑,蛊毒入体。 “救我们……”十四个活口瘫在地上痛苦挣扎。 猎鹰精怪鹰眸眨动,凝视那提着可怖大剑的少年人。 它无路可走,不得不冲出条活路。至于地上那十四名被种蛊的汉子,它自身难保,如何能救! 鹰翅震动,一股妖风裹挟着羽毛脱离而出。 “咻咻……”根根鹰羽,钢镖一样齐射向那少年人。 柳风眼前射来的鹰羽尽数变慢,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晃动,骤然提剑疾冲。 猎鹰精怪的视角看去,它打出的根根就如事先安排好了轨迹,尽皆避开了那少年人! 这精怪惊疑间,柳风已掠至近前不足两丈处。 他面孔上肌肤鼓动,复眼忽地睁开。 猎鹰精怪眸子中的通道瞬间不见,被拼接入石洞出口处的画面。仿佛只要它往前一步,便可逃出生天! “这是何妖法……” “噗嗤”一声,一颗精怪头颅抛飞而起。 柳风前掠的身形不停,直奔通道深处。 在他身后,十四名贼寇痛不欲生,双手乱捶自己的胸膛,似想要震死钻入他们体内的蛊虫,不过此举显然无用。 他们亲眼目睹猎鹰精怪被斩掉脑袋,内心除了恐惧,便只有绝望。 他们过去屠戮流民,生取活人精血助两位老爷修炼,何曾想过自己等人有今日这般凄惨下场! …… “咯吱、咯吱……” 待柳风赶到石室前时,此地已结成藤木囚笼,里里外外,不知盘绕了多少层。 在接近石室出口处,有两人被藤木单独隔离出来,正是朱力和沈玉书。 “全解决了?”沈玉书侧目看来,淡淡问道。 “留了十四人种蛊。” 柳风说完,顺着藤球空隙看向内部,石室内昏暗的画面被他尽收眼底。 其内两道身影猛烈对碰,好在他有心眼通,否则很难看清那两道身影的拳脚。 “铛铛、铛……” 那不是拳打血肉的闷响,而是打铁般的砸响声。 黎四的状态极为诡异,遍体生香,爆发了积攒在体内的蛊毒和药力。 蛊毒大半被封堵在石室内,那炼尸只要五脏六腑生机尚存,便难逃中蛊毒的结局。 这便是蛊师的能耐,将武夫炼成半死不活的药人,还能将其战力在短时间内推到巅峰,甚至在药力大补之下,其实力大有越过巅峰状态的架势。 此外,药人还加持了兵蛊和蛊毒。 “嘭。”那白发炼尸被打飞出去,撞在藤木上,口鼻溢血。 他面目可怖,獠牙挤出嘴唇,遍体黑铁般的色泽中又有块块金斑浮现。 “原来还有一人,你等三个小辈,老夫必叫你们见不到天明。”白发炼尸冷眼扫过柳风。 “死到临头,还在大言不惭。待你被药奴打死,我以你血晶炼药。” “哼!” 一声冷哼,白发炼尸打断了沈玉书的话,他不待黎四杀过来,猛然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上。 就见那炼尸如得了大补一样,双目中血芒大盛,体表朵朵尸火跳动。 眨眼间,以为他中心,冰霜蔓延向所有藤木。 “铛。”白发炼尸与黎四对拼一掌,身形借力后避。 “还不够。”白发炼尸再次掌击自己的心口。 痛苦中夹杂着亢奋的怪笑自白发炼尸口中发出,三人就见其身上的尸火更多了。 转眼,其身形再次与黎四碰到一起,竟是由弱势转变成势均力敌。 “不对劲,他这不像是刺激本体精血,炼尸如何可能一下子提升如此之多!”沈玉书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感觉有些不妙。 “他见到药奴后,还敢放言我们不知死活,莫非他有何秘法不成。”朱力同样脸色沉重。 在他们二人错愕的目光下,白发炼尸第三掌打在自己心口上。 一声低吼,白发炼尸击飞黎四,折身如疯虎般撞向石室出口处的藤木。 “咔嚓、咔嚓……”精铁般的手掌划动,不知多少藤木断裂。 沈玉书和朱力纷纷骇然时,黎四及时杀到,与那白发炼尸再次斗在一起。 两人身后,柳风目光幽幽,禅眼通看向白发炼尸的五脏之一心脏。 见过沈玉书取出的行尸血晶后,柳风一眼找到了这具炼尸体内的血晶。 那是一枚较之圆满行尸的血晶大上一圈,且更为圆润的血晶。奇怪的是,那血晶之上还插着一枚菱形血晶。 那暗红色的菱形血晶放着赤光,俨然脱离了凡血的范畴,如小剑般插在那炼尸血晶上。 随着白发炼尸三掌打下,那血晶小剑一点点崩开,赤红血光灌入炼尸心脏,再由心脏运转向周身。 “那、那是何人的血?绝不是这白发炼尸本体能有的!”柳风目光一收,心中大惊。 “咔嚓……”又是一腿扫在藤木大球上,石室门口的藤木登时碎裂大半。 尸火腾腾,带起袭人冰霜。 朱力和沈玉书如坠冰窟,直觉告诉他们,必须立马撤走,由黎四当垫背拖住此炼尸。 可若是舍弃了药奴黎四,又该如何去对付白阳门妖道? 不将大师兄带回去,那位虫谷谷主,他们的师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两人犹豫不决时,柳风这时喝道:“三师兄你速速收手,换我来指引药奴。” 前面二人闻言顿时眼中一亮,他们倒是差点忘了“衍瞳”。 异蛊衍瞳的蛊术才更适合指引药奴,也是此行他们带上这位新师弟的原因。 “嘭。”石室内气浪翻滚。 眼见白发炼尸再次反掌拍在自己心口上,柳风所有复眼齐开。 在朱力和沈玉书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柳风何止是施展了衍瞳蛊术。 “佛眼通,第四眼通眼!” 此时此刻,柳风脊骨上的那道佛光散开点点金光,这是他头回动用佛陀佛力。 第四眼通眼可见最细微处,经脉,乃至气、炁、佛力、尸气……俱是可见。 柳风看到了那白发炼尸周身尸气运转的路线,连带也找到了其后心、下咽喉、右腿内三处尸气流转滞顿之处,正是其弱点。 下一刻,无论是朱力、沈玉书,还是那狂性大发的白发炼尸。 无人能意料到的诡异一幕发生,那药奴黎四上演了柳风身上出现过的画面! 白发炼尸数十拳落空,如有意避开一样。 反之,药奴黎四拳拳直击要害,八支虫足钢矛般瞬间连刺。 “噗嗤……”一声怪响,虫足贯入白发炼尸后心。 一拉之下,不仅撕裂了炼尸心脏,连带还扯出一块圆润血晶。 在那血晶之上,另插着一菱形似小剑的暗红血晶,大放赤芒,惊得石室前的两人呆若木鸡。 第36章 宿眼见未来 赤芒照耀石室,浓郁无比的血气凝聚成红雾,飘荡于血晶之上。 那小小一块菱形血晶,仅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可是其惊人的生机波动,比之整块炼尸血晶更为恐怖。 藤木精本是草木精怪,此刻却如疯兽一样伸出本体藤枝,要去夺那小小一块菱形血晶。 “滚回来。”沈玉书眼底青光浮动,及时收回发狂的藤木精。 朱力也回过神来,但眼中难掩骇然。 石室内,白发炼尸心脏碎裂,血晶被活生生掏走,体表金色斑块飞快散去。 “小辈,你……”他艰难回头,血眸死死凝视着石室外的柳风。 没给他多话的机会,药奴黎四双掌震碎其脏腑,紧接着一掌盖在其天灵盖上。 见尘埃落定,沈玉书的目光落向那菱形血晶,沉声道:“此物不是我们能拿的,需尽快与些蠢材交易出去。” 他的意思很清楚,便是发挥此物最大价值,与人换取好处,顺便祸水东引。 朱力和柳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见识不够,但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他们该拿的。 在庄园内吃干抹净一具圆满行尸,追踪对方同伙,想来最多也就强不过二境。 事实也不出所料,但他们哪里能想到,事实会发展至此。 眼下看来,这具炼尸背后肯定有强者! “黎四。”柳风掌中魇蛊子虫稍稍一动。 药奴黎四一手抓住血晶,身形一晃出现在柳风身前,摊手将血晶递了过来。 柳风没多看,抬手便要收起血晶。 然而他的手掌接近过去时,眼前骤然一花,画面恍惚被一只无形大手扯走。 “这是……宿眼通!” 此种情况,他在虫谷内经历过一次。 依附于他脊骨上的佛光,此刻无声无息间分出一缕,若金沙般飘散。 当那一缕佛光彻底散去时,一副变化的画面映入眼帘: 河岸边,三道身影狂掠而来,显然是想借着湍急的水势遁走。 三人中两个,正是朱力和沈玉书。 那最后一人自是柳风自己,只是画面中的他有些不同,除了二十二眼外,体外还翻涌着殷红色的蛊火。 画面中的三人逼近长河时,沈玉书突下黑手,青藤瞬间暴涨如大蛇,扫向身边两人。 下一眼,翻滚的血云卷来,倒飞出去的两人被血云吞没…… “四师弟。”石室前,朱力的声音响起。 柳风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的手顿在了血晶上方,朱力和沈玉书正不解地看着他。 “师弟倒是慎重,我来拿。”沈玉书皱了皱眉,催生出一根藤枝。 他以为柳风是出于慎重,因此不敢轻易触碰那暗红血晶。 柳风没有拒绝沈玉书的好意,只是看向对方时,目光变得有些阴沉。 沈玉书没注意到柳风的眼神变化,菱形血晶被他封入藤木枝干,炼尸血晶则收入进木盒。 “此物师兄打算何时出手?”柳风不去想沈玉书拿他当垫背的画面,开口道。 画面中的他们被那红云追杀至死,不用多想,定是与眼前这块菱形血晶有关,必须赶紧出手。 “明日可进丹河府地界,赶上一日半的路,到府城交易出去最有赚头。” “就近寻个县城出手,不可久留。” “依四师弟说的办,稳妥些,我们速速离开此地。”三人说话间,脚步已经迈开。 三人离开前除了卷走此处财物外,还带上了那猎鹰精怪的尸身。 而较之来时,回去时的他们身后,多出十四名沦为奴仆的贼寇。 …… 丹河府,伦安县城外。 距县城三十里处的山林内,两百多名身影四散奔逃。 这些身影男女老幼皆有,身上各自披着头蓬,飞奔间似山中野兽,动作灵敏。 他们逃的确实足够快,可是追杀他们之人更快。 后方是百余身着轻甲的身影,奔掠间手中弓箭连射。 “咻、咻咻……”一支支钢箭在半空中穿梭。 时不时有人被钢箭钉在树干上,他们一旦止住逃命的脚步,下场只有一样。 长刀横扫,头颅落地。 死不瞑目的众多面孔中,不少还稚气未脱,也就十一二岁。 只是这些面孔无论男女老幼,皆与寻常人不同。他们口中生着獠牙,瞳孔不是黑色,是血红色。 “军爷,求你们给条生路!”一老者止步原地,血红双目内老泪滚滚。 其后方,一年轻军士闪身过来,回应给老者的只有刀光。 又是一颗头颅滚落,这名年轻军士半点不停,真气运转至周身,继续追杀其他斗篷人。 放眼看去,这片偌大的山林内,追杀景象随处可见,而这场追杀已持续了一个昼夜。 逃到这片山林的两百余人仅是昨夜的幸存者,可现在,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幸存!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少部分幸存的斗篷人远去。 百余军士这时才收刀,聚到一起挨个报数,清点斩首人数。 一番合计之后,一名黑脸军士站出来,报道:“五百六十二名赤月教妖人,斩首五百一十人。” “那便是还有五十二人逃脱!给我继续追。”发令的是一名中年模样的校尉。 “得令。”黑脸军士领命倒退。 一行人百余名军士,转眼分成五队。 在这五队军士当中,其中一队追到了通往县城的大道上。 暮色下,一队二十名军士围成大圈,圈内是十七名跪地哀求的斗篷人。 这一批逃到大道上的斗篷人多是稚嫩的少年人,皆是被其余斗篷人抛弃,慌不择路之下才来到了大道上。 “军爷,我等入那赤月教也不过是讨口饭吃,哪能料到会落得半妖之身!” “我们兄弟俩人,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只求活命。” “我娘亲还在家等我,我不能死……” 他们这边痛哭乞求,道路上这时有三辆马车扬尘而来。 当先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一对猎户爷孙,还算正常。 可随后两辆马车的车夫有些不对劲,满脸横肉,不像是正经车夫。 而那两辆车的车厢内则干脆挤满了壮汉,一个个手提钢刀,凶相毕露。 第37章 赤月教 二十名军士眼见三辆马车要驶过去,其中一鹰鼻军士长刀一横。 “速速停下马车。” 当先那辆马车上驾车的是爷孙俩,那老猎户拱手道:“不知军爷拦住我等有何事?” 说着,老猎户袖中落出几个银块。 鹰鼻军士神态自若地卷走银块,长刀一指后面两辆车,淡淡道:“不关你的事!后面这些人我有些眼熟,在扫寇单上似曾见过他们的画像。” 老猎户忙道:“军爷误会了,他们是我家几位老爷新收的仆从。” “哦,你家老爷新收的仆从?你家老爷不会是贼寇首领!” “军爷说笑了。” 这鹰鼻军士眯了眯眼,身边又过来几名军士,就要拿刀去挑兽皮拼接的车帘。 没等他们的刀伸过去,那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马车内的景象显露无疑,共有四人,三个年轻人,一个驼背中年男子,自然是柳风一行人。 站在车前的几名军士,他们的目光瞬间被车厢内的柳风吸引。 柳风双掌上泛着些微金光,正一手按在一只猎鹰精怪身上,炼化其精血。 “佛门修士?”鹰鼻军士眉头大皱。 不待他再看,沈玉书淡淡道:“各位军爷是在斩妖?有任务在身,正好我们也有要事在身,相互行个方便如何。” 他开口时,身旁的黎四身上荡开一股真气,激得车前的几名军士差点脚跟不稳。 真气离体,黎四的实力已无需多说。 在场二十余名军士皆为武夫,他们的面色霎时凝重起来。 “确是忙着斩赤月教妖人,我们也不愿节外生枝,阁下,你这些仆从还请约束好。”鹰鼻军士沉声道。 “多谢提醒,自当约束好。”沈玉书拱手笑了笑。 岂止是约束?这十四人能用则用完除掉,用不上便充作弃子当垫背挡灾。 见三辆马车要离开,军士们没多说什么,可跪在地上的那些斗篷人却激动起来。 这些少年人掀开自己头顶的兜帽,无一例外,俱是被赤月教祸害后转变成的半妖面孔。 他们趴在地上,朝着第一辆马车磕头跪拜。 “大人,救救我们……” “大人、大人……” “斩了他们。” 众军士还以为这些妖人看出他们忌惮那马车内的人,才想着求“大人”帮忙活命,也懒得多废话,举刀便斩。 大道上,三辆马车渐行渐远。 当先那辆马车的车厢内,三人脸色难看。 “那炼尸与赤月教有关!”沈玉书阴着脸道。 方才那些妖化少年口呼“大人”,军士们没多想,他们三人却是心知肚明。 这时朱力开口道:“吃血食的妖人与炼尸一样,对气血极为敏感,定是察觉到了那枚血晶,把我们当成赤月教的大人物了。” 连区区赤月教的喽啰都能感应到,换作赤月教真正的大人物过来,那还得了! 一旁的柳风没有吭声,随手将炼干精血的猎鹰丢出车窗外,心中思忖。 “沈玉书本打算在一日半后到府城出手血晶,现在变更为就近出手,算是变了因果。” “只望不要与那红云再扯上干系。” 柳风所预视到的未来画面中,只见红云,不见红云内是何妖魔邪祟。 但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红云内具体是何人,那不是他眼下需要关心的。 至于画面中他身上的殷红蛊火,多半是即将孵化的第二异蛊“食火”,算算时日,估摸着就这两日该孵化了。 “此次能避开因果最好!如若不然,实在倒霉遇到那红云,相信宿眼通会有新的未来画面呈现。”柳风暂时放下心中的些许不安。 他转而看向沈玉书,开口问道:“师兄打算找何人出手那枚血晶?” 沈玉书嘴角扯起阴险笑意,面部开始发青,并肿胀起大大小小的鼓包,四肢也随之鼓胀起来。 转眼,他成了满脸流脓的中年癞子模样,这才笑道:“自然是设法找那臭名昭着的伦安县的县官老爷!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 …… 伦安县,单是县城内便有人口数十万,说小也不小。 留下十四名贼寇在县城外等着,老黄和小福子驾车,载着柳风等人驶入城内。 马车拐入一条巷道时,中年癞子模样的沈玉书自车厢内悄然闪出,不见了踪影。 与沈玉书分开后,马车这才转向县城的大道,他们打算寻一处酒楼,静待沈玉书解决掉那枚血晶。 车厢内,朱力看向柳风,说道:“此间事情了结,如无意外,再有四日便可赶到邵山。” “到时候寻觅大师兄踪迹,可能会遭遇白阳门妖道,你早做准备,我可能顾不上你。” 柳风想起沈玉书说过的话,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谢师兄提醒。” “只是不知,大师兄脱胎二世身在即,他何故偏偏要惹上白阳门,师兄可知具体争的是何物?” 这事说巧不巧,大师兄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人争东西。 由不得他不联想到虫谷药园内的经历,虫谷药院内尽是脱胎失败的蛊师,落得化蛊的悲惨下场,最后成了养料。 那位前代大师兄临死前,向他提及过两种方法,皆可摆脱虫谷禁制。 一是找到王蛊,亦或灵蛊;二是以邪物污染自身。王蛊和灵蛊极难寻觅,倒是邪物虽不多见,但也不少见。 想到这里,柳风心中有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推测。 “我与二师兄并不知晓具体为何,你也无需多想,依照师父吩咐带回大师兄便可。”朱力摇了摇头,说道。 两人交谈间,马车已来到一家酒楼的门口,就听老黄的声音传来。 “三爷,到酒楼了,我与孙儿先去安置马车。” “嗯。” 朱力回应了一声,留黎四在车内,与柳风从马车上走下,抬眼是一家名为“近水楼”的酒楼。 “二位里面请。”还未走近,一店小二便迎了上来。 两人正要跨过门槛,忽的左右各闪身一步,就见一人从他们中间倒飞了过去。 那身影是一邋遢道人,眼神黯然像才死了爹娘一样。 他被人从酒楼内踹飞出来,自地上爬起来后竟跟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要离开。 第38章 异蛊“食火” 邋遢道人想走,可有人偏不让他走。 “嘲笑你爷爷,还想一走了之。” “师兄你误会了,他没取笑你,你何苦欺他。” 酒楼门槛前两股劲风荡起,一男一女先后掠出酒楼,追上那邋遢道士。 二人之中,那方脸大汉二话不说,上前将邋遢道士按在地上痛揍。 朱力细看了一眼,那道士头发蓬乱,衣着也不讲究,不过生得倒是极为俊秀。 至于那一男一女,听称呼应该是师兄妹。 许是师妹多瞧了道士几眼,当师兄的心中憋闷,便找了个由头教训道士。 “师兄你别打了,他真没取笑你。” “师妹,你好好看看他的嘴,分明是歪着在嘲笑我,老子非撕烂他的嘴不可。” 听闻此言,几名路人侧目看去,一看才发现邋遢道士的嘴还真就是歪着。 柳风摇了摇头,他看出邋遢道士多半是天生嘴歪,对人微微一笑,外人看来就是嘲笑。 “这顿打挨得冤枉。”柳风有些莞尔。 他正笑着,但当他再多看几眼时,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下来。 方脸壮汉好几脚都下了狠手,猛击道人的腰子,可那道人不痛不痒一样,既不还手,也不吭声。 “禅眼通。”柳风越看越觉得蹊跷,视线一变,直视那道人体内。 一眼看去,里面哪有什么腰子。 莫说是肾脏,那道人五脏六腑全无,体内如塞满失色的泥浆,白茫茫一片。 此人像是化去了五脏六腑,只余下一个空壳,诡异瘆人。 “这道士还算是人?”柳风瞬间收回目光,后背泛起凉意。 过去他还是流民时,便听说过种种邪异之事,现在亲眼目睹,算是真正涨了见识。 比起食尸瘿和行尸,这道人要妖邪上不知多少。 朱力并未察觉到柳风的异样,对店小二招了招手,说道:“安排四间上房,留宿一晚,后面还有人过来。” 四间房,老黄和小福子住一间,师兄弟三人各一间。 药奴不宜在人多之地露面,待在马车内最好,反正一旦出事,以魇蛊子虫招之即到。 “好勒,二位爷请先上楼。” 柳风举步与朱力一起上了二楼,而外边那方脸大汉的怒骂声还在持续。 街道上,歪嘴道人的脸被踩在地面上疯狂碾动。 不论是神态愉悦的师兄,还是那好言相劝的师妹,两人皆未发现道人的眼神变化。 歪嘴道人贴地的面孔上,双目内眼神闪烁,时而呆板无神,时而又无比狰狞。 …… 午夜,二楼的一间客房内。 油灯早已熄灭,柳风盘膝坐地,运转着导引法。 下一刻,他忽然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半开的窗口。 窗口前,一身影无声出现,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沈玉书。 “师弟,事情已办妥当,这是你的一份。” 说话声响起的同时,一个玉盒被沈玉书抛了进来。 “何药物需用玉盒保存!”柳风接过玉盒,嗅到了丝丝缕缕药香。 窗口前的身影消失,隔壁很快传来细微声响,是沈玉书在与朱力低声交代。 “咕……”房间内,兵蛊“裂齿”再次发出渴求的叫声。 较之圆满行尸的半块血晶,玉盒内的东西似乎对它更有吸引力。 柳风运起毒炁让兵蛊闭了嘴,背后甩出一条虫足,合上窗户。 少了药香暴露出去的风险后,他这才打开玉盒。 盒盖掀去的刹那,浓郁的药香扑鼻,其内有氤氲之气散开。 下一眼,柳风看清了盒内之物,不禁嘀咕道:“沈玉书拿大头,抠出来的部分竟是一块灵药。” 玉盒内的东西,不是什么寻常补药,而是拇指大的一块根茎状灵药。 他明知沈玉书出去与人交易,拿到好处不可能均分三份,对他那份好处没抱太大期望。 但是这块灵药,着实令他心中一喜。 虫谷给种异蛊的蛊童养体魄,在养蛊池内加入灵药,柳风之前也只享用过一次。 可那是四十名蛊童分,眼前这块灵药不算多,却是他柳风独享。 “有了灵药,我的第二异蛊‘食火’今晚便可孵化。” “对上白阳门道士,如若他们施展阴火,我正好有手段应付。” 照沈玉书打探到的消息,白阳门道士擅长两样手段:一是御阴火,二是人皮符箓。 以灵药的药力,提早一两日孵化异蛊毫无悬念,如此一来,柳风就能用多出时日来适应异蛊的蛊术。 没有半点迟疑,柳风拿起灵药,直接往嘴里一丢。 他随即运转毒炁,加快气血流通,辅助药力融入气血,再以饱含药力的气血供养异蛊之卵。 心口前,色泽火红的卵壳几乎化尽,一通体火红的怪虫缓缓显露出了身影。 柳风胸膛的血肉内,异蛊“衍瞳”似有所感,其生满星点的沉睡之躯微微动了起来。 “只需我供养足够,此二异蛊,应该不会彼此冲突!”柳风以禅眼内视自身,凝视着化开的火红卵壳。 渐渐的,他周身泛起凉意。 整间客房内的热意,在此刻仿佛被吸扯走了大半,通过他的体表,纳入到那只火红的异蛊体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柳风先是体表发冷,而后浑身冰冷。 与此同时,柳风右手边相邻的客房内。 老黄和小福子这对爷孙正蒙头大睡,不知不觉中爷孙俩四肢哆嗦,使劲裹紧了被子。 另一边,柳风左手边相邻的客房内。 本在打坐调息,炼化灵药药力的三师兄朱力,蓦然睁开双目,扭头看向客房的墙壁。 一墙之隔,以他的体魄,居然也感到了凉意。 他眼底涌现惊疑之色,看了看自己的双臂,上面冒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四师弟,你那边可有意外?”朱力凑近墙边,轻轻敲了敲木质墙壁。 这边的客房内,柳风面皮狂抽,手脚冷到几乎僵硬。 他提足一口气,低声回道:“无事。” 话刚出口,他的双眼骤然睁大。 心口前,那只火红异蛊彻底脱壳而出,裂成数块的残余卵壳飞快消融。 只是瞬间,柳风遍体寒意尽去,心脏“咚咚”狂跳,被染为殷红色的血液流转向全身,一股热浪随之自他的体表荡开。 第39章 道门手段 如之前孵化异蛊“衍瞳”一样,在那只火红异蛊孵出的同时,便与柳风生出了密切联系。 “衍瞳”孵出,是衍生出一颗颗复眼,扎根于他面部、手臂、后脑的血肉内。 此刻,随着与“食火”的联系出现,柳风的身体再次被改造。 “食火”的蛊术与血有关,此次被改造的是他的血,有某种细微到难以窥视的奇妙之物融入其血液中。 热浪仅持续了数息,室内很快恢复如常,既无寒意,亦无热意。 “嘀嗒、嘀嗒……”柳风在食指上划出一道小口,凝视自己指尖滴落的血液。 前面几滴血是鲜红色,随着柳风调动体内介蛊的蛊毒,血液转为青黑色。 紧接着,柳风循着与“食火”异蛊的联系,凭着施展“衍瞳”蛊术的经验,调动新得的蛊术。 再看去时,指尖滴落的血液被染成了殷红色。 “蓬蓬……” 毫无征兆的,那几滴殷红之血如滚油被蒸开,散成殷红血雾,刹那间燃起足有脸盆大的殷红火团。 仅仅是两个眨眼,滴落地板的血液被蒸干一空,连带地板还被烧出一块焦黑。 见殷红火团缓缓缩小、散开,柳风一手放入火团内。 “这是燃我血液生成的蛊火!”柳风感觉不到灼烧感。 此外,蛊火如他分出去的血,与他有着某种联系。 他能稍稍驱使蛊火的动向,只是还需些时日来适应,否则很难真正做到驾驭蛊火。 接下来的半个夜晚,柳风的客房内陷入死寂。 与他相邻的隔壁客房内,朱力再未察觉到寒意,他虽心有疑惑,但并不想去深挖柳风的秘密。 晨光熹微时,酒楼内的客人大多还未睡醒。 这时,三楼的某间客房内猝然传出女子的尖叫声,一下子惊醒酒楼内的所有人。 尖叫声歇斯底里,惊恐欲绝,发出叫声的女子似见到了何种大恐怖。 纵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店小二,也被叫声吓醒,从自己的小房间内奔了出来。 “咯吱、咯吱……”酒楼二楼、三楼,一扇扇房门打开。 沈玉书、朱力、柳风,老黄和小福子爷孙俩,五人也皆离开了自己的客房。 “老黄,你们爷孙俩去备好马车。” “是,二爷。” 老黄和小福子下楼,沈玉书朝朱力和柳风说道:“我们三人上去看看是何状况。” 朱力和柳风齐齐点头,三人随着其他少数有修为在身的客人,一起掠向三楼。 三楼第二间客房内,已有几人抢先进入其中,房内传出惊呼声,还有干呕声。 三人来到客房前,沈玉书往内只瞧了一眼,便笃定道:“这是道门手段。” 柳风和朱力看向客房内,两人的目光皆被客房的一面墙壁吸引。 窗户大开,借着熹微的晨光,只见墙壁上“黏”着一个人。 那人呈大字摊开,体内五脏六腑尽皆蔓延出体外,漩涡般扩展、粘连、依附在墙上。 一眼看去,直如墙上多了一副脏腑壁画。 至于墙上那人,眼珠子瞪大,瞳孔散开,死到不能再死了。 客房的房门口,此时瘫坐着一年轻女子,发出尖叫声的正是她。 “这方脸汉子我见过,下手之人恐怕就是昨日挨揍的道士。” “附近几府之地,我不曾听说过此种道门手段。” “老朽知晓有个叫罗生道的道门,他们的法器是拿他人脏器炼的,也不知……” 站在房内的客人皆有修为在身,那些寻常人,包括店小二则在门外不敢进来。 倒是店掌柜有些见识,他来到房门口,问道:“丫头,你是这汉子的师妹,你师兄炼到哪一步了?” 瘫坐在地的年轻女子像是被吓破了胆,支吾着道:“我师兄炼气入髓……我要回去禀告师父,不能饶了那道士。” “你师父来了怕也不顶事!” “房内无丁点打斗痕迹,我等昨晚亦不曾察觉动静,你师兄是见之即死。” “丫头,你趁早死了寻仇的心,速速打道回府。”其余人出言嘲讽时,店掌柜安慰了一句。 房门外,柳风眼神凝重。 这些时日下来,他涨了不少见识,知晓些各家修行境界。 武夫第一境:四玄,修皮肉、筋、骨、髓,壮体魄。 第二境:五府,内养心、肝、脾、肺、肾,真气离体。 第三境:八门,开门(金)、休门(水)、生门(土)、伤门(木)、杜门(木)、景门(火)、惊门(寒金)、死门(土),每多开一门,真气便可层层递增。 练气入髓的四玄境武夫,被人照面就打死“黏”在墙上当壁画,那道士的修为至少是入了第二境。 此人道术关系到人体脏腑,墙上那“壁画”可谓是流畅自然,像是因道术影响而成。 朱力和柳风听到在场之人的交谈,俱是脸色难看。 他们两人昨日可是亲眼见过那道士,朱力只觉得对方性子古怪,此刻回味起来不禁有些惊悚。 柳风心中惊悚感更甚,他昨日已看出那道士不对劲,体内五脏六腑全无。 “走,去邵山。”沈玉书出声打断两人的思绪。 三人没有在酒楼内多耽搁,下楼时老黄和小福子已牵来马车,药奴黎四安然盘坐车内。 一行人驾车朝着县城外赶去,他们还需唤上等在城外的十四名贼寇。 车内沉寂少顷,柳风蓦然问道:“道门之人皆如这般妖邪不成?” 他今日所见道士手段妖邪,听沈玉书提及的白阳门,其阴火、人皮符箓的手段,同样妖邪。 “据书上记载,往上推三百年,道士修的还是正统的真炁。” “妖邪道术也就近两百年才出现,如今正统道修也有,却是少见。”朱力和沈玉书对此也了解不多。 毕竟两人和柳风差不多,一世蛊师罢了,也就在外多闯荡了几年。 “吁……”正赶往城外的路上,马车陡然慢了下来。 “二爷,前面有人看热闹把路给堵了,说是有成精的狸猫被啃去了脑袋。” “只管赶你的车,换条路出城。” 车厢内,见识较多的两人并无太多异色。唯独柳风神色凝重,成为蛊师的他算是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乱世。 第40章 邵山疯人 丹河府,溪寿县外百余里,邵山。 山外有个村子叫易家村,近几日,村里出了四个疯人。 村民们抱木材的,举火把的,吵闹声一片。 人群前方四名男子被五花大绑,村民们押着他们往田地里走去。 “村长,不用报给官府?” “官老爷哪管我们这疙瘩村子,烧死这四个疯子,嘱咐村里人都别进山。” “山里的牛家村全遭邪了,逃出来些活口,说是有邪祟剥他们村人的皮……” 老村长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村民们加快脚步,那被捆绑的四名男子口中犹在狂吼。 他们四个之所要被村民绑去烧死,全因他们杀人放火、玷污妇女,简直无恶不作。 熟悉这四人的村民清楚,四人上山前还是本分老实之人,可进山一趟后个个性情大变。 四名男子被捆缚了手脚,神态癫狂,还想着咬人。 此时,村外有三辆马车驶来。 那三辆马车走的是村里的大路,看方向是奔着邵山去的。 “快喊住他们,莫让他们进山中了邪,再下山来害我等。”老村长招呼道。 落在人群后的村民连忙赶向大路,远远地大喊起来。 “外乡人,切莫入山,山里有剥人皮的妖怪。” “上山的人全疯了,山里出了邪祟。” 他们喊得大声,那三辆马车却径直驰过,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提醒。 马车穿过易家村,驶入前往邵山的野路。 当先那辆马车上,驾车的是一对爷孙俩,正是老黄和小福子。 爷孙俩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听得明明白白,村民称山里有剥人皮的妖怪。 “安心驾车,待到了山脚下,你们爷孙俩只需看车,无需随我们进山。” 车帘内传出二爷的声音,叫爷孙俩稍稍放心下来。 车厢内坐着四个人,沈玉书放眼窗外,开口道:“进山的村民遭了殃,想来白阳门还有人留在邵山内。” 朱力问道:“他们有人留在邵山,莫非大师兄尚未逃出邵山?” 依照探到的消息,大师兄是在近半月前现身邵山,传出被白阳门追杀的消息。 如今半个月过去,在与不在皆有可能。 “大师兄有可能还在,但多半是逃了!白阳门留下部分人手,无非两样目的,一是就地取材炼些符箓,二是在等大师兄的门人,便是我们三人了!” “我们是分散上山寻觅线索,还是一起行动?” “自是一起行动稳妥些,药奴可就黎四一个,白阳门有二境两仪境道士,单独碰上很难脱身。” 道士炼炁,第一境,一气境,炼炁养炁即可;第二境,开两仪,炼阴阳水火。 如那炼尸,超出行尸一个境界的,炼出火候后如道士一样,修成了尸火。 柳风对此经验不足,只在坐在一旁听二人如何安排。 四五里的野路走完,马车随之停下。 留下两人看车,车上下来十八人,他们放眼看去,前面便是莽莽山林。 …… 邵山内,除了牛家村外,另有几处山民散居之地。 于群山之间,一处山间错落着十几户山民。 渐暗的天色下,这些人家不见一人出门,唯独一户家中升起来了炊烟。 山腰上,几间草泥屋子紧连在一起,其中一间屋子内有动静传出。 听声音,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哭声,此外另有一老者的叫骂声。 少顷,屋门打开,一青衣老者衣衫不整的走出,他头发半白,嘴里骂骂咧咧。 “花了咱家三两银子娶回家,儿子没了,现在伺候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青衣老者神色癫狂,拳头上还挂着血迹,不过明显不是他的血。 他几步来到厨屋内,锅里热气腾腾,正煮着一大锅被剥了皮的肉。 “还差些火候,再炖煮上个把时辰。” “你再嚎下去,当心老子连你一块炖了。” 耳边嚎哭声不断,惹得青衣老者愈发狂躁,他冲出厨屋,正要去教训儿媳。 “咦,来些外乡人,山里被真人们布置了宝贝,他们还敢走山路!”青衣老者远远望见一行人出现在山路上,顿时咧嘴狞笑起来。 这边的山路上,是赶了大半个时辰山路的一行十八人。 那青衣老者看向他们时,十八人也在抬头看那老人。 原因无他,这一带十几户人家,就那一户有炊烟。 “那老者神态癫狂,可能与白阳门有些干系。”柳风看得最为清楚。 师兄弟三人身后,一疤脸贼寇站出来道:“四爷,我去把那老家伙揪过来问话。” 柳风瞥了眼这疤脸贼寇一眼,淡淡点头,一旁的朱力和沈玉书也没反对。 只是下一刻,离奇的事情出现了。 疤脸贼寇才走出没多远,无声无息间,不见了踪影。 十七人目光炯炯,皆盯在疤脸消失的位置,没察觉到丁点动静。 “换个人过去。”沈玉书冷声道。 其余十三名贼寇手中钢刀不由握紧,被称为阿豹的贼寇咬咬牙,闷不吭声地冲向疤脸贼寇消失的位置。 昏暗的天色下,他快步站到了那处山道上,并未消失。 “二爷,我找找刀疤。” 话音落下,他转身才走出几步,如先前那名贼寇一样,转瞬无影无踪。 十八人一下子少了两人,这边的十二名贼寇俱是脸色阴沉。 他们心知自己等人是被用来当弃子的,干脆的死法倒是不惧,但叫他们面对妖邪之事,还是难免毛骨悚然。 十二名贼寇中,光头贼寇是个头目,他目露凶光道:“三位爷,让我们十二人一起过去,不信拿不下一个老家伙。” 沈玉书身上延伸出五条青藤分枝,他淡淡道:“都绑上青藤,我们一起过去。” 十六人,包括药奴黎四在内,绑在了一起。 柳风面部的复眼悄然睁开,没看出异样。 紧接着,法眼通、禅眼通先后施展,确定不是障眼法。 摸不清其中玄妙,柳风神色凝重地说道:“要不换个位置绕到山腰上。” “不出所料的话,凡是可能有线索之处,皆已被白阳门布置下手段,换与不换一样。”沈玉书沉声道。 一行人不再多言,十六人通过青藤接连在一起,朝着山腰上行去。 距离慢慢拉进,柳风看得愈发清楚,那青衣老者正朝着他们咧嘴怪笑。 第41章 邪物污血 距离拉进到不足二十丈时,四间相连的茅屋清晰入目。 柳风的目光越过那青衣老者,看向了老者身后屋门敞开的屋内。 除了日用物件外,一颗山羊头吸引了他。 那颗山羊头就摆在桌案上,上面另有一个香炉,像是在供奉那颗山羊头。 “断了,青藤断了……二爷、三爷,他们全不见了。”柳风身后,光头贼寇忽然惊呼出声。 “嗯?” 柳风从那颗山羊头上收回目光,悚然惊觉,自己前面明明应该站着朱力和沈玉书。 可此刻他面前哪有那两人的身影,不仅如此,连带其余贼寇也消失大半。 “一、二、三!”柳风回头一看,身后只余三个贼寇,其中包括那名光头贼寇。 再看看将他们连在一起的青藤,不知何时已悄然断开,不知是有他人作祟,还是他们自己人斩断了青藤。 光头贼寇和另外两名贼寇对视一眼,三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惶恐,连忙挤到了柳风跟前。 “四爷,我们要不先设法下山!”光头贼寇说话时牙关打颤。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贼寇,手底下人命不少,皆不是怕死之人,可他们怕就怕此等难名的恐怖。 “外乡人,来了就别回去,过来一起吃肉。”山腰上,青衣老者笑道。 柳风没有理会光头贼寇,眼神闪烁,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 下一刻,他所有复眼齐开,成了二十二眼模样。 视野扩展之下,以自身为中心,四面八方的景象尽收眼底。 可无论他如何寻找,都见不到沈玉书和朱力。 “听觉、视觉、触觉,皆正常,那么不正常的……是神智。”柳风陡然醒悟过来。 不是障眼法,也非传言中的迷魂阵法,而极可能是有邪物错乱了他们的神智。 或许此刻这座山头上,朱力和沈玉书如他一般,也在寻他,可偏偏就是见不到彼此。 柳风心中最坏的推辞,已然确定大半。 大师兄庞刚脱胎二世在即,他可能对虫谷心有疑虑,或干脆知晓了虫谷禁制之事。 为避免脱胎二世出意外,不至于落入陆槐手里,大师兄选择走极端,以邪物污染自身,与白阳门争的就是邪物。 “四爷,四爷你拿个主意。” “他娘的,先上去砍了那老东西。” “等等,我来探路。” 柳风拦下那名提刀就要冲上山腰的贼寇,手臂上涌现密密麻麻的蛊虫。 当数千只蛊虫落地时,所有蛊虫一字排开,朝着山腰上爬去。 身旁三名贼寇看向柳风,见柳风手臂上延伸出一条“虫线”,这条线缓缓向上移动。 “邪物错乱我等神智,蛊虫无知无识,仅有本能,我不信蛊虫也会中邪。”柳风心中沉重,双目死死盯着脚下延伸而去的蛊虫。 地面上的蛊虫越来越多,黑色虫线拉长,柳风的身形随之往上移动。 “走,赶紧跟上四爷。”其余三名贼寇哪敢停留半步,生恐下一眼看去时柳风就不见了。 山腰上,那青衣老者瞪着眼,直到柳风等人走到近前,这四名外乡人也不见消失。 “咦,你们倒是狗屎运好。”青衣老者脚下后退,忌惮地看着爬满柳风全身的蛊虫。 三名贼寇见自己等人成功来到山腰上,面前就是那老东西,顿时一脸凶相。 “老东西赶紧交代,邵山到底出了哪门子邪祟?”光头贼寇上前一步,钢刀架在了青衣老者脖颈上。 “哪来邪祟?是些道门真人来渡我们成仙,你看看锅里,我儿已褪去皮囊成仙了。” “锅里?” 包括柳风在内,四人不由看向青衣老者所指的厨屋,灶台内正燃着大火,锅里是一大锅被剥了皮的肉。 “狗娘养的,你把亲儿子给炖了!”光头贼寇破口大骂。 其余两名贼寇哪怕再凶横,但他们还不曾见过此等骇然听闻的事,吓得手里的钢刀都有些不稳了。 这时,他们耳边传来女子的哭声。 光头贼寇走到那间屋子前,一脚踹开屋门,其中哭泣的是一被撕烂衣裳的年轻女子。 见此,四人已无需多问!这老东西不止炖了亲儿子,还糟蹋了儿媳。 柳风叫三名贼寇看着青衣老者,几步跨入正屋内,凝视桌案上被供奉起来的那颗山羊头。 二十二眼状态下,整颗山羊头的细微之处难逃他的视线。 他一步来到山羊头侧边,见山羊头的后脑勺被开了个小洞,里面塞着一张惨白中透着油光的符箓。 “人皮符箓!真是白阳门干的。” “你过来,劈开这山羊头。”柳风没敢自己动手,招手喊来光头贼寇。 青衣老者登时慌了,忽地朝着天空大吼起来:“真人,真人快做法杀光他们。” “你个疯子,哪来的真人?真人来了也得被四爷弄死。”屋外的两名贼寇仰头看了眼,上面连根鸟毛都没有。 两人一人一刀柄,砸在青衣老者两颊上,当场砸落他两颗大牙。 他们如此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二是吓吓可能真个藏身起来的“真人”。 若说他们的内心,无疑是惶恐欲死。眼前这老者丧心病狂,他们担心自己也变成这般疯魔。 屋内,光头贼寇一刀劈开山羊头的后脑勺,人皮符箓落在了地面上。 柳风凝目看去,发现人皮符箓上除了符文外,另有一块污秽血迹。 正要再细看,柳风后脑上的竖眼眨眼,发现光头贼寇突然发狂,一刀劈向他的脖颈。 体内毒炁一动,光头贼寇体内种下的蛊虫发作。 一刀还未劈砍下去,光头贼寇倒在了地上,面部发黑,双手疯狂捶打自己的胸膛。 可即便是蛊毒发作,他仍不怀好意地盯着柳风。 与此同时,柳风内心也凭空生出怨恨,想要就此结果了地上的光头贼寇。 “符箓上的污血,多半来自邪物本体。”柳风摇了摇头,赶紧压下心中邪念。 他捡起地上的钢刀,挑起了那人皮符箓来到厨屋,将其丢入了灶台的大火之中。 人皮符箓上的油花滋滋乱冒,在大火之下被点燃,那块污血也随之缓缓消失。 “真人,真人快做法。”门外,青衣老者再次嚎叫起来。 两名提着钢刀的贼寇大骂着,下意识再次抬头看了眼上空。 他们之前看去时,天上空无一物,他们还以为青衣老者在说疯话。 可这时再看向上头时,上面无声无息地多出一人! 那人如风筝一样飘在半空中,面部、四肢、连带胸膛皆在随风波动,分明是一张人皮。 第42章 妖道邪法 柳风身形一晃,掠出厨屋。 他首先环视整座山头一眼,照样不见沈玉书和朱力等人,看来邪物的影响还在。 “此处山头的地下,还埋着其他带有邪物污血的符箓!” 山头说大不大,但若是要掘地三尺,一寸寸去找,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四爷,快除掉那妖道。”两名贼寇丢下青衣老者,全凑到了柳风跟前。 柳风面色冷酷,注视向上空那张随风飘动的人皮。 “白阳门道友?何不下来说道下。” 他这句话刚出口,那人皮面部鼓动,口中倏然落出十来张人皮符箓。 柳风的复眼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出手,他不能任凭十几张符箓发威。 顾不得隐藏自己第二异蛊的事,柳风拇指与食指相互一划拉,拉开一道伤口。 “蓬蓬……”殷红血液蒸成血雾,燃起大蓬蛊火。 近在近前的两名贼寇眼中火光熊熊,就见一股殷红火蛇登空而上,与落下的人皮符箓遭遇在一起。 两名贼寇看不真切,柳风二十二眼却看得一清二楚。 人皮符箓共十四张,上面并无污血,落下之时其上符文亮起微弱白光,其中两张已先行燃起,化作两团阴火。 不过无论是已激发的,还是来不及化作阴火的,皆在殷红蛊火下烧焦、化灰。 蛊火散去,不待半空中的人皮再施展邪法,柳风双臂同时一震。 上千蛊虫脱离手臂,部分飚射而去,部分张开虫翼往上扑。 屋子前,那神态癫狂的青衣老者大张着嘴,眼睁睁看着“真人”被蛊虫扑了一身,转眼被啃到浑身是窟窿。 “真人、真人啊!”青衣老者嘶声狂吼,冲向柳风。 他还没冲到近前,一名贼寇反手一钢刀剁了过去,将其脖颈剁开大半。 “死你。”另一名贼寇大骂着,上去又给补了一刀。 这两名贼寇上山不久,但其心神已受到邪物污血影响,无形中戾气变大了不知多少。 此时,正屋内的光头贼寇清醒了些。 他提着钢刀走出屋门,便见半空中飘落一张人皮,吓得连连后退。 人皮落地,上面还挂着大量蛊虫,须臾间被啃噬到破破烂烂,不成人形。 蛊虫啃噬过人皮后,爬回到柳风体表,柳风却不愿再收它们入体,只得留到后面对敌时消耗掉。 “应该不是白阳门道人的本体!”柳风扫了眼残缺的人皮,转而看向空荡荡的山头。 邪物乃世间怨念寄托于实物所化,怨念强则邪物强,而物件不同,其诡异之处也不尽相同。 山羊头内放置的人皮符箓,并非邪物本体,仅仅是分得了邪物的部分污血,影响此处山头附近一带。” “仅凭一块污血,怕是难以除去虫谷禁制的影响。” “白阳门拥有邪物,也不知大师兄抢到了部分,还是……” 柳风没有理会屋内哭哭啼啼的女子,心知此女看着软弱,但实际上多半也已神智失常。 他朝三名贼寇招了招手,当即换了条路往山腰下赶。 单个山头,山腰到山脚下的路,正常来走半刻便可下去。 可柳风硬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当他走出那处山头所在地域时,已彻底入夜。 在他身后,原本的三名贼寇,仅余光头贼寇一人。 “四爷,我们快去寻二爷和三爷,我怕自己不知何时也会沦为疯人。” 光头贼寇心惊胆战,时不时回头看向那处有着炊烟的山腰。 从此处看去,夜色下前往山腰的路模糊可见,偏偏不见方才那两名弟兄了。 柳风瞥了眼光头贼寇,自怀中摸出一只漆黑如墨的蛊虫,正是魇蛊子虫。 “连药奴黎四都感应不到子虫!” 他立身山风下片刻,无人到来,不知是相隔太远,还是黎四彻底神智错乱了。 放眼群山,夜色如幕,仿佛偌大的山林内,只余下他与身边贼寇两人。 至于沈玉书与朱力等人,是还困在此处山头上,亦或下来后先行离开了,柳风无从得知。 “走。” 柳风招呼一声,带上身后仅剩的一人,两道身影很快没入了夜色深处。 …… 邵山西面,山林之中。 一魁梧如人形精怪的身形飞快穿梭,双眼如野兽般闪动着青光,前方树木被他一一避开。 这人正是施展“食哞”蛊术的朱力,此刻他浑身肌肉鼓胀,双臂粗如成人腰肢。 “二师兄和四师弟,不知他们此刻是否还在邵山上,我寻些有用线索便赶紧下山。” 朱力身形狂掠间,陡然狂吼一声,大手拧断身边一株小树。 “喀嚓、喀嚓……” 反手搓去枝干上的细枝嫩叶,朱力如投掷长枪般奋力一甩。 树干带着尖锐的树茬子,如长枪射出,将远处藏身灌木的一张人皮洞穿。 巨力之下,那张人皮被树干拖曳着倒飞出数丈,狠狠钉在了枯枝败叶之间。 比起柳风才孵化不久的异蛊,朱力体内的异蛊“食哞”孵出近两年,经历过两次蜕皮,单拼力道,练气入髓的一境武夫也绝非敌手。 “白阳门妖人,有本事以真身来与我斗上一场。” 朱力说话间,随手又拧断一株树,当做长枪捏在了掌中。 “开胃菜尚未吃完,就想着吃正菜了!你这身怪力尚不如你大师兄,何必急着求死。” 明月在林间投落点点斑驳光华,阴冷的怪笑声从不远处飘来。 “我大师兄庞刚如何了?”朱力扫视四方,喝问道。 “你大师兄已非原来的他,他与我等一样开了窍,不过还是得死,门中高人已去取他头颅……” “与你等一样开了窍?你是何意!把话讲清楚。” 话到这里,朱力循着声音,如野兽般飞扑向一棵大树。 “砰。”一拳砸下,断枝破叶四下飞溅。 可此处树杈上空无一人,仅有一张正燃烧化灰的人皮符箓。 正待寻觅他处,朱力猛然看向不远处的灌木,只听到“喀嚓”声连响,有某个同样力道惊人的东西过来了。 借着夜色凝目细看,一血肉暴露在外、无一丝皮肤的邪祟冲出灌木。 那身形不止魁梧,还像是武夫体魄,周身上下另贴着不下百张人皮符箓。 第43章 上正菜 饶是以朱力高出壮汉两个头的身形,此刻见到那邪祟,也不由眼角抽动。 眼前邪祟与精怪不同,同属于“怪”,却是道士以邪法炼制。 本就是武夫体魄,被道士以邪法加持后,体型壮大了一圈不说,力道也更上一层楼。 唯一的短板,便是少了武夫的灵活与变招。 比起药奴半生半死的状态,这邪祟是纯粹的死物,有些像赶尸之法。 朱力从树杈上落到地面,旋身转腰,右臂发力,掌中树干脱手而出。 “咻……”劲风鼓荡,树影一闪而过。 那趴地的魁梧邪祟,倏然立起身来,横臂一挡。 飚射而出的树干正中其手臂,其上贴着的人皮符箓发出微光,挡下了树干。 “此邪祟身法不如我灵活,先不必硬碰。” 朱力脚下猛蹬地面,身形在山林中快速窜动,被追得近了才与邪祟对拼几招。 月色如洗,两身影一前一后到来。 他们是循着此处动静过来的,正是柳风和那光头贼寇。 两人在北面的山林里转了一遍,不见沈玉书和其余贼寇,倒是在这西面听到了动静。 他们从藏身的灌木下看去,就见月色下一魁梧邪祟,正与朱力纠缠交手。 “是三爷,要不要过去帮忙?”光头贼寇低声道。 说是帮忙,他过去完全是送死,意思自是让柳风设法。 “闭嘴。”柳风冷冷扫了眼这蠢材。 夜间的山林于他而言,与白昼无异,他的目标是寻出白阳门妖道的真身。 不找出妖道本人,与这些邪祟较量纯属浪费精力。 面部九眼眨动,柳风的视线先是集中向朱力,继而以其为中心展开搜寻。 交战中心,那邪祟力道恐怖,出拳踢腿间,犹有武夫生前技巧,已是习惯成自然的动作。 两拳对碰在一起,连朱力也被巨力震到稍落下风。 光头贼寇看得心惊肉跳,整个人贴在地面上,生恐暴露了自己。 “四爷。”他忽见柳风起身,赶紧跟上。 柳风脚步移动缓慢,盯上了遍地杂草中心。 那里,有一人皮符箓,却是巴掌大小的人形。 那符箓小人跟在邪祟后面,似在隔空施法控制一样,居然不是本体在此。 “等三师兄避开那邪祟,拉开距离,此符箓小人总有被收回去的时候。”柳风吊在后面以复眼视线锁定,并不靠近。 只是下一刻,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三师兄丧失了继续闪避的耐心。 朱力自怀中摸出一只色泽赤红的蛊虫,丢入口中。 接下来,在柳风和光头贼寇惊愕的目光下,朱力本就粗壮的双臂变得近乎畸形起来。 那双手臂圈圈鼓胀,其上青黑色肉瘤变成密集鼓包,大量蛊虫从中爬出。 “嘭、嘭嘭……”密集的闷响声荡开。 隔着老远,这边的两人单凭视觉,也能看出朱力此刻每一拳当中的恐怖力道。 他暂时舍弃了灵活的身法,换来了暴涨的蛮力。 就在那邪祟被砸到骨断筋折时,后方杂草中的符箓小人悄然抽身退去。 符箓小人这一退,吊在后面的柳风也跟着动了。 …… 一处山坳内,两名采药人打扮的男子盘坐在地。 二人的面部神情极为呆板,肌肤惨白,整张表皮如衣裳般起着褶皱。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两幅皮乃是取自采药人! 这时,一个符箓小人奔来,钻到了左边一名采药人的袖中。 左边那矮个采药人睁开双眼,开口道:“不愧是十难活一的蛊师,我那边的邪尸被打烂了。” 这人正是白阳门弟子,白阳门中人是成一个活一个,炼炁水准够了皆为门中弟子。 但他们听说的传言之中,蛊师却是成十个,如蛊群互噬,结果难得活一个。 现在,两人算是领教了蛊师的厉害。 右边的短发采药人随之睁眼,淡淡道:“蛊师有此实力也在意料之中,不然以他们师兄即将二世的蛊师实力,岂需门主与大长老一起追杀。” “去与二师兄他们汇合,是时候给那几名蛊师上正菜了。” “二师兄在对付一个控制藤木精的蛊师,那人好像也是什么二师兄。” 两人低声交谈着,就这般顶着采药人皮囊,如不靠近些看,还真以为他们是两名采药人。 他们像模像样地背起箩筐,正要离开,忽觉身体四肢有些麻痹。 环视四周一眼,附近不知何时多了密集的黑点,稀薄的毒雾已笼罩了半个山坳。 “中毒了!”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浮现疯狂之色。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少年人慢步而出。 “二位有何正菜要上?不如先尝尝柳某的正菜如何!” 那少年面部长着九只眼,说话间往背后一抓,一只有着五条虫足的怪虫被其抓入手中。 那五条虫足生满犬齿,一眼根本数不清。 此时,在那怪虫的腹腔下,虫管正喷涌着滚滚毒雾。 “区区小儿,死。” 两名白阳门弟子挣脱皮囊,展露出绘满符文的躯体,同时甩手射出张张人皮符箓。 然而下一眼看去,两名白阳门弟子骇然发现,那多眼少年没有丁点要回避符箓的意思。 “蓬、蓬蓬……”山坳内,亮起团团殷红火光。 柳风以衍瞳扩展视野,以心眼通预察符箓的轨迹,能避则避,避不过则是蛊火对碰人皮符箓所化的阴火。 后方树丛内,光头贼寇的视线下,只见柳风疯魔般冲过密集的阴火。 紧接着,那生满利齿的怪虫变成裂齿大剑,砍翻了那名矮个子的白阳门妖道。 余下一名白阳门妖道身形倒退,双手捏决,口中急呼,隔空点指向柳风。 “急也令,律也令,如干神怒,诛邪……” 柳风面露冷笑,道士一身邪法,居然要诛邪! “咕咚、咕咚……” 拔出正在吞噬精血的兵蛊裂齿,柳风起身的刹那,甩手上百只蛊虫脱离而出。 四周围成一圈的上千蛊虫,同时合拢而来,扑向那浑身绘满符文的白阳门妖道。 正要疾冲过去追上妖道,柳风骤然仰头看向上空。 七张如风筝般的人皮浮动,隐隐结成某种阵法方位,而此阵随着妖道口中咒语不断,正在飞快完成。 第44章 牛家村 白阳门妖道拼着蛊毒入体,口中咒语又快又疾。 就在此时,柳风面部的复眼眨动了一下。 瞬间,妖道眼前景象变化。 本该距他丈许的柳风,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跟前,手中是那把怪虫变成的狰狞大剑。 “你……”白阳门妖道惊叫一声,手中动作下意识地顿住。 柳风事实上仍站在山坳内,只是以“衍瞳”蛊术,拼接了对方的视野。 而他头顶上空,七张人皮已然燃起,过百张人皮符箓如降雨般落下。 柳风抓住刹那的空档,裂齿大剑脱手而出,五条虫足直贯入对方体内,将其当场钉在了地上。 紧要关头,他调动不多的佛力至双腿,同时施展动静视野和心眼通。 “蓬、蓬蓬……”阴火狂坠。 后方,光头贼寇面皮抽动,错愕地看向那落下的惨白火雨。 火雨以七张人皮为中心,莲花般绽放。 因白阳门妖道最后被打断,阴火失去控制,扩大到两丈,其自身也被覆盖在内。 妖道被钉在地上,眨眼间便成了一具火人。 “啊啊啊……”阴火焚身,惨绝人寰的嚎叫之声响彻这片山地。 而同样被火雨覆盖的柳风,两个疾步,冲出两丈范围。 只是光头贼寇发现,柳风的左臂已被阴火击中,上面有两团惨白色的焰火在跳动。 “四爷。”见妖道已惨死,光头贼寇这才敢现身出来。 柳风没有理会,其左臂被烧开的皮肤下,血液转为殷红,蓬然燃起殷红蛊火。 一殷红,一惨白,转眼双双消散于无形。 再看去时,柳风右臂上多出一个巴掌大的死灰色痕迹,表层皮肉生机丧失。 “这便是白阳门阴火!我的佛门修为未炼出火候,但好歹帮了我一把。”柳风心中凝重。 方才若非他有佛力加持,定会再次出现身法跟不上眼力的情况。 纵是有心眼通和“衍瞳”蛊术,他也很难避过所有阴火,如少了佛力加持,恐怕被烧伤的就不止右臂了。 “咕。”缩成虫球的裂齿滚动,来到了柳风脚下。 打量一眼裂齿,此兵蛊仅是犬齿被焚黑了些,内部虫体并未伤到根本。 “四爷,他身上还有好些符箓。”光头贼寇在妖道身上一阵摸索,摸出了二十多张人皮符箓。 这名妖道被裂齿斩杀时,其腰部还挂着裂成两半的采药人皮囊。 柳风正要细看白阳门的符箓,忽然转向右方的山林。 “四师弟,是我。”朱力的身形跃动而来。 他来到山坳内,先是扫了眼被焚为骨灰的妖道,接着看向那被摸尸的妖道。 此地发出的惨叫声,他远远就听到了,没想到过来时两名妖道皆已丧命于柳风手下。 “三爷,这两个妖道照面就被四爷干掉了。”光头贼寇咧嘴笑道。 柳风冷冷瞥了眼多嘴的贼寇,攀到一处石台上,视野转向头顶的夜空。 那些人皮来得无声无息,如不是他拥有异蛊“衍瞳”,怕是难以第一时间察觉。 此刻他立身高处,放眼夜空,半空中另有不少人皮在浮动。 东、南、西、北,一眼看去至少有三十多张人皮。 所有人皮皆在朝着同一个方位移动,更远处的夜色下,似乎还有不少人皮。 “白阳门妖道在此邵山内杀了多少人!”柳风收回目光。 他跃下石台,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与朱力。 “邵山内有个牛家村,你所指的方位正是牛家村所在,既然有此动作,二师兄多半就在那边。” “我来此时这二人提到,他们的师兄在对付二师兄。” 朱力和柳风对视一眼,向着牛家村的方位赶去。他们不能叫沈玉书死了,否则很难依照谷主的意思带回大师兄。 在他们身上,光头贼寇将二十多张人皮符箓揣入怀中,连忙跟上。 …… 牛家村位于邵山南面,有百来户人家。 整个牛家村坐落在连绵的山腰上,近三百人的山村,此时死寂一片。 村口外一处不显眼的石坑内,三名手提钢刀的贼寇缩在里面。 他们不是没有进村,而是才从里面出来。 此前三人与其余四名弟兄跟随沈玉书进村,在村里走着走着便散了,个把时辰后,他们就这么回到了村口。 “二爷和其余弟兄连个影都没了,我们是等在这儿,还是先下邵山?” “进村后分明看到了灯火,可出村在村口看,里面连半点火光都瞧不见。” “此地不是我们能乱闯的,还是等等二爷。”…… 三名贼寇正惶恐,山道上这时出现了三人,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是三爷和四爷,还有瘤子。” 三名贼寇发现来人后顿时大喜,至于他们口中的“瘤子”,是那光头贼寇。 朱力没有废话,低声道:“你们三人随我一起进村。” 两拨人汇合,一下子成了六人。 柳风走在最前面,视线越过牛家村的外围,发现那些人皮皆消失在村子的上空。 如之前邪物污血影响的山头,眼前的牛家村也一样。 来者一旦接近到一定范围,无论人、物闯入其中,看去时皆像是无故消失。 有过先前的经验,柳风心知那数十上百张人皮并非消失了,而是牛家村内也有邪物污血。 牛家村受邪物影响的范围更大,可见其中邪物污血只会更多。 “二师兄应该就在牛家村内。”柳风指向山腰上的某片地儿。 开口间,他们六人离开村口,踏进牛家村内。 仅仅半刻工夫,还未走出多远,前一眼漆黑一片的牛家村,霎时变了模样。 夜色下的村道上,六人放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村中稀稀落落的灯火。 “三爷、四爷,我们之前就是这样!”三名贼寇声音打颤。 这时,近处的一间屋子内传出动静,屋门打开。 六人齐齐看去,发现当先出来的是一对老夫妇。 那老妇佝偻着背,奇怪道:“是外乡人,这个时辰来咱们村。” 在老夫妇身后,兄妹俩也走出屋门,皆指向三名贼寇。 “是那三个大叔,他们又来了。” “这回可别逃了,快进来坐坐。”昏黄的灯光下,兄妹俩嬉笑着。 这边的三名贼寇,直愣愣地盯着那兄妹俩,无不背脊发寒。 而他们身旁的光头贼寇也觉得阴森,他听得清楚,那两个小崽子说的是“别逃了”。 第45章 都出来迎客 站在柳风和朱力身后的三名贼寇,他们没敢回应那对兄妹俩。 “三爷,该如何办?”光头贼寇握紧手中钢刀,眼底凶光闪动。 朱力一言不发,没有回应光头贼寇。 柳风展开法眼通,看向那对老夫妇和兄妹俩,无一例外的俱是普通山民,并非什么邪祟。 “这些山民未能逃出牛家村,在此受邪物影响已神智错乱。”柳风收起法眼通,无需再多看。 这些人外表正常,但与山外那五名要被烧死的村民一样,早已神智错乱。 老夫妇见六人一动不动,那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笑道:“这个时辰了,你们就在村里好好歇歇。” 他身旁的佝偻老妇,则扬声呼唤道:“乡亲们,都出来迎客。” 六人下意识地转过目光,看向那些还亮着灯的屋子。 佝偻老妇的呼唤声响起时,延伸而去的村道上,此时一扇扇屋门先后打开。 须臾工夫,约莫三十名村民现身。 这三十人看着正常,但是紧随在他们身后的身影,却根本不是活人。 那些身影血肉外露,身上贴着人皮符箓,俨然被剥皮炼为了邪祟,至少有七十具。 而那三十名皮囊正常的村民,他们对邪祟如待亲人,仿佛那些邪祟在他们眼中与过去无甚区别。 显然,此地除了邪祟,活人全是神智错乱的疯人。 见到如此多的乡亲们出来,院子中的兄妹俩喜笑颜开,似瞧见了令人欢喜的热闹一样。 这边的六人再看去时,确实是热闹了。 七十多个邪祟围拢过来,身上的符箓忽地亮起微光。 下一刻,交错的山村小道上,七十多个邪祟疯魔般扑向这边的六人,近处的几个邪祟身上的符箓激发,浑身燃起阴火。 “外乡人,留在牛家村。” “真人们在祠堂做法,你们留下与我们一起成仙。” “你们逃不出去的。”…… 不远处的屋子前,老夫妇和兄妹俩还在朝着他们招手。 面对已然疯魔的牛家村,包括柳风和朱力,六人皆是扭身便走。 转身的刹那,五人身边燃起熊熊火光。 其余三名贼寇侧目看去,见瘤子整个人被惨白阴火吞没,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活活焚死他的,正是被他揣入怀中的那二十多张人皮符箓。 夜色下,房屋错落无序,村道在山腰上胡乱交错。 五人处在同一条村道上,向着同一个方向奔掠。 只是短短上百步过后,前一眼还在村道上奔行的五人,下一眼便各自不见踪影。 直到他们消失之后,村道旁一间漆黑的屋子内才走出一遍体符文的青年,正是一名白阳门弟子。 …… 牛家村中心,牛家祠堂。 如柳风和朱力遭遇的情况差不多,此地也聚集有大量被剥皮的邪祟。 围绕着牛家祠堂的是六十个邪祟,他们身上贴着人皮符箓,随时可能被引燃。 这些邪祟将牛家祠堂团团围住,像是在防止其中之人逃脱。 而在此刻的祠堂内,五名白阳门妖道分立在屋顶和院墙上,隔着一定距离,冷冷注视着祠堂中央。 “咯吱、咯吱……”数之不清的藤木扭动,挤满祠堂大院。 密密麻麻的青藤内,正是披头散发的沈玉书。 眼下的他形象大变,双目内青芒浮动,周身挂满根须,仿若化身成了藤木精怪。 在其背部,藤木精本体扎根于他的血肉,延伸出的藤木上还串着两名白阳门弟子。 那两人口中哀嚎声不断,分明还未死,却被沈玉书挂在那儿活活抽取精血。 除了这两名白阳门弟子外,祠堂大院的地面上还躺着四具焦尸,是被沈玉书当弃子的贼寇。 这时,站在屋顶上的瘦削青年冷笑道:“放开我的两名师弟,可以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一具二境药人而已,我们难以烧死药人,还能烧不死你?”他身旁的白面青年也露出笑意。 两人开口间,不由目光移动,看了眼立身青藤最上方的那具药人。 此时的药奴黎四如在面对炼尸时一样,再次引动了体内的药力和蛊毒,在祠堂大院内散开一阵浓郁异香。 五名白阳门弟子正是忌惮蛊毒,才与沈玉书拉开了一定距离。 沈玉书往上仰望一眼,发现聚集而来的人皮越来越多,几乎铺满祠堂上空。 “他们五人当中,就那两人威胁最大,其余三人不足为惧。” “我若能如柳风那般指引药奴,岂会被他们围堵在此!”沈玉书死死盯着屋顶上的两人,那两人是白阳门的二师兄和三师兄。 至于站在院墙上的其余三名白阳门弟子,还不被这位虫谷二师兄放在眼里。 “痛快的死法?我先给你两名师弟一个痛快。”沈玉书背后的青藤蓦地绞动,当场拧断了两人的脖子。 “自寻死路。” “二师兄、三师兄,还等什么?” “烧死他。”…… 屋顶上,瘦削青年与白面青年对视一眼,既然两名师弟已死,那何须再多言。 这两人散开的同时,双手捏决,点指祠堂大院。 与此同时,院墙上另外三名白阳门弟子,动作与两位师兄如出一辙。 五名白阳门弟子齐齐捏决念咒,半空中的人皮浮动,以七张人皮为一阵,转眼结成五个阵型。 眨眼间,祠堂上空如绽开五朵惨白色的火莲。 “我先拿你垫背。”沈玉书神色疯狂,掌中一催魇蛊子虫,目光锁定屋顶上的瘦削青年。 被虫甲覆盖的药奴黎双膝弯曲,依照沈玉书的指引,就要竭尽全力叫那白阳门二师兄陪葬。 同一刻,沈玉书收拢所有藤木。尽管他明知几乎不可能挡住,但已别无他法。 阴火将祠堂照得通明,千钧一发之刻,那弯膝发力的药奴黎四却并未掠出。 他神态浑噩如梦游,忽地一拳打散身下的青藤,反手抓起沈玉书。 “蓬、蓬蓬……”阴火如雨瀑般坠下。 五名白阳门弟子齐齐看去,就见火光下之前还身法普通的药人,动作突然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药人背部八支虫足劈斩开路,其身形只在青藤上几个晃动,竟提着那蛊师逃出了阴火范围。 第46章 歪嘴道人 药奴黎四仅以背部虫甲被焚伤少许的代价,提着沈玉书安然脱身。 沈玉书先是一惊,接着瞬间反应过来,收起自己的魇蛊子虫,彻底放开自己这边对药奴的指引。 “如何可能?” “有此身法,我等岂有围堵他的机会。”瘦削青年和白面青年俱是大骇。 若是这药人先前便这般诡异,他们哪敢以本体现身。 这边的白阳门弟子目光闪动,在打量药人,犹豫着是否该退走。 药奴黎四却没给他们多想的机会,振臂一抛,把沈玉书甩向院墙上的一名白阳门弟子。 他自身则一踏脚下院墙,巨石般砸向屋顶。 屋顶上的二人同时捏决,屋瓦“噼啪”一阵乱响,两头体型魁梧的邪尸窜了上来。 只是这两具以一境武夫炼制的邪尸,如何是二品药奴的对手。 黎四还未落足屋顶,双掌齐按,真气震得两具邪尸身形不稳。 随即人影一晃,虫足扫过,被切开大半的两具邪尸便重新砸落地面。 瘦削青年和白面青年见此,连忙后退,操控上空余下的人皮落下,夹着阴火裹向黎四。 此时,距离祠堂不过三十丈远的一间屋子里。 屋内并未点灯,一长脸贼寇凑在窗畔,神态亢奋地看着祠堂上的厮杀。 在这贼寇一旁,另有一少年人,自是柳风。 与朱力及另外两名贼寇走散后,柳风耗费了两个多时辰才到此。 他瞥了眼那位二师兄,如非后面还得靠对方,他倒是不介意就此除掉这个隐患。 并未多看沈玉书那边,柳风手握魇蛊子虫,视线集中向屋顶。 药奴黎四周身真气鼓动,震开大半裹来的人皮,紧接着八支虫足展开,陀螺般横扫而过。 那白阳门二师兄此刻一跃而下,就要窜入下方大群邪祟中。 尽管这些稀烂货色皆是以村人炼制,但以符箓引燃后多少能为他拖延一二。 只是下一瞬间,这位白阳门二师兄目眦欲裂,他发现自己正迎着那药人的轨迹在前冲。 不多不少,两者正好在半空中相遇,似被人恰恰算计好了一样。 “噗呲……”半空中残肢断臂乱飞,药奴黎四的身影一转而过。 还未落地,黎四脚踏墙壁,折身杀向那名白阳门三师兄。 而他下方的地面上,那位白阳门二师兄的头颅滚出老远,死不瞑目。 须臾工夫,又是一声惨叫声响起,白阳门三师兄随二师兄一起丧命。 院墙上一名白阳门弟子已死,仅剩的两人被沈玉书打飞出去,这二人远远见到师兄们的尸首,挤入邪祟之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药奴黎四疾冲数步,突然脚步一顿,停在了沈玉书身侧。 祠堂三十余丈外的屋子内,柳风一眼察觉沈玉书稍稍前伸的手掌,心知他多半在那二人身上留下了追踪手段。 看着两名白阳门弟子消失的方向,沈玉书收回目光,转向身侧的药奴黎四。 “异蛊‘衍瞳’有此妙用,倒是令人意外。”他眼内青芒收敛。 直到此刻,沈玉书也不知柳风藏身何处,而除了柳风外,他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将药奴之威发挥至此。 上次对炼尸如此,此次亦然,可见确实是柳风的本事。 这时,围在祠堂外的六十多具邪祟乱成一团,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起来。 少了那些白阳门弟子操控,邪祟身上的人皮符箓无人引动,再难构成威胁。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以普通山民炼制的邪祟,一旦失去道人维持,不出一月便会如烂肉般倒在山间野道上。 见众邪祟渐渐散去,沈玉书跃下院墙,淡淡道:“四师弟,该出来了。” 话音落下,他左后方三十余丈外,柳风与一名贼寇出现在屋外。 沈玉书目光深沉,看了眼这个才成蛊师不久的少年人,并没有半句要答谢救命之恩的意思,内心只有深深的忌惮。 这个四师弟年纪不大,下手却果断狠辣,“衍瞳”蛊术令他也无法看透。 柳风开门见山道:“师兄,可有把握寻到大师兄。” “我在那二人身上施加了两样手段,皆可追踪,只要他们半路上不出意外便可。”沈玉书轻笑一声道。 至于具体如何追踪,那是他的蛊术,自不会详述。 柳风点点头,问道:“是先等等三师兄,还是先下山?” 沈玉书看了眼亮起的天色,说道:“白阳门在此死了这些弟子,很快会退走,我们等上个把时辰,待此地邪物的影响散去,我们再汇合三师弟一起下山。” 说到这里,沈玉书心中不由庆幸,此次白阳门留在邵山的弟子不多,白阳门大师兄没现身不说,传言中的二境门主与大长老也不在。 听到沈玉书提及邪物,柳风借机询问:“师兄不是头次遇到邪物?” 沈玉书劫后余生,倒是心情不错。 “算上此次,我见过三次邪物。” “头次所遇邪物,寄托物为女人皮囊;第二次遇到的是以死婴为寄托物的邪物,两次都叫我差点丧命,可比这里的邪物污血强出太多。” 柳风知晓沈玉书的意思,那就是白阳门拥有的邪物本体并不在此。 饶是如此,单是染上邪物污血的符箓,此次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两人说到这里时,毫无征兆的,前方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 这还不足半刻,邪物的影响似乎已经散去,整个牛家村清晰地映入他们眼帘之中。 一眼看去,相隔仅仅百来丈的村道上,两名贼寇如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而微熹的天色下,另一条村道上,朱力同样距离祠堂不算太远。 只是此刻的朱力有些不对劲,他呆立原地,扭头盯着一个方位。 原来,在朱力身侧不过十步的位置,一邋遢道人正蹲在村道上,双手猛刨地面。 那人道人歪着嘴,似乎在笑,可他的面部五官却十分呆板。 他从土里刨出一张带有邪物污血的人皮符箓,看也不看,竟直接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祠堂这边,远远见到这一幕的沈玉书和朱力,两人俱是一惊。 此地邪物影响散去,竟不是因白阳门弟子带走了邪物污血,而是被人刨出来吃了。 第47章 剥皮 柳风一眼认出歪嘴道人,不就是他在近水楼前见过的那人。 想到那日被“黏”在墙上的脏腑壁画,再目睹眼前歪嘴道人生吞邪物污血,柳风几乎可以肯定,那武夫就是惨死在此人手下。 “师弟,你见过他?”沈玉书没敢贸然过去,他还是头回见到敢将邪物塞进嘴里的活人。 远远看去,那歪嘴道人吃完一张,又从坑内刨出了第二张。 柳风沉声道:“那日我与三师兄先行去近水楼,正巧见过他一面。” 提到近水楼,沈玉书无需再多问。 此时的牛家村内,无论是村民,还是被剥皮炼成的邪祟,皆在四处乱闯。 唯独一人目标明确,那是一名先前就藏在村里的白阳门弟子。 “给我收。”那人止步于三十步外,隔空点指,想要收回带有邪物污血的人皮符箓。 回应他的,同样是隔空一指,歪嘴道人一手抓着人皮符箓,一手并指点出。 同为道人,两人对指。 下一眼,歪嘴道人将第二张符箓塞进嘴里大嚼,那白阳门弟子却捂着心口惨嚎起来。 “蓬蓬……” 还未嚎出两声,其眼耳口鼻内窜出血色火焰,心口皮肉连带衣衫也被一并烧穿。 十步外,朱力狠狠咽了口唾沫,注视向尸身。 从烧焦的痕迹上看,火是自心脏燃起,继而顺着咽喉窜出眼耳口鼻。 比起朱力的视觉,柳风看得更为清楚,他捕捉到一缕血焰自歪嘴道人指尖射出,没入了那白阳门道人的心口。 “一点火光引燃他人心脏,他的道术果然与脏腑有关。” 能够炼出血焰,还能一指解决一名白阳门妖道,柳风猜想此歪嘴道人至少是两仪境。 此刻,无论是沈玉书和柳风,还是朱力,三人都未惊扰那道人。 道人吃掉人皮符箓,对他们师兄弟三人,乃至村中疯人和邪祟,皆是视若无睹。 他此行只为邪物而来,对其余人等并无兴趣。 晨光洒落牛家村,道人两袖飘飘,身影很快消失在交错的村间小道上。 沈玉书收回目光,出声道:“被我种下记号的那两名白阳门弟子,已在下山的路上,我们走。” 柳风招呼上还在出神的朱力,与沈玉书迅速下山。 而在他们三人的身后,除了药奴黎四外,三名幸存下来的贼寇快步跟上。 一行人下山时,又遇到了其余五名活下来的贼寇,不过其中两名贼寇还未走近便蛊毒发作而死。 他们要死,是因他们此前在山腰上见过柳风施展蛊火,被柳风灭了口。 …… 丹河府,府城外城。 比起内城的百姓,外城多是破落户,以及为生计聚集而来的流民。 这里随处可见被人遗弃,或是倒塌大半的房屋。 便是如此,不少破屋也有人占据,毕竟算是个遮风避雨之所。 于这片外城之中,有一处瓦房密集的老城区。 这一日的傍晚,趁着天色渐暗,二十来道身影分散开来,在老城区内穿梭。 这些人俱是面色煞白,五官僵硬。 若有人扒开他们的衣袖或领口细看,定会大吃一惊,他们脖颈、手肘处的皮肤像是套上去的,如衣裳般起着褶皱。 待到入夜时,分散出去的身影群鸟归巢般,来到一荒废的院子。 “大长老,外城东面已搜遍,并无那人下落。” “门主,外城南面已搜遍,无那人蛛丝马迹。”先后两波弟子到来,向着院中盘坐的二人单膝跪地。 院内的草棚下,两名老者盘坐在阴影之中。 这二老的手腕上,一个绑着上百条皮绳,皮绳上绘满符文;另一个挂着十来个铜球,球面却不是道门符文,而是佛门经文封印,也不知封在铜球内的是何物。 前者是白阳门大长老,后者则是白阳门门主。 “那人窃夺我门宝物,近日已在脱胎二世的紧要关头,万不可被他成了,下去继续搜。” “遵命。” 两波十来名弟子就要领命出去时,门外人影晃动,先后又闪入两名弟子。 “门主,西面出事了,我们遭到埋伏。” “本地有个叫牙帮的小帮派,全帮上下皆已受制于那人,埋伏我们就是牙帮武夫。” 两名弟子单膝跪地时神色疯狂,身上带伤,明显是刚与武夫交过手。 而看他们脸上的不甘和愤怒之色,自然是吃了大亏。 换做人迹少些的地界,他们的道法大可肆意施展,可此地是府城外城。 若是他们以阴火闹出大动静,亦或以符箓调来大量邪尸,恐怕官府第一时间就会调兵过来围杀他们。 “随我过去,一帮不入流的武夫岂敢找死。”阴影下的两名老者齐齐起身。 片刻后,在门主和大长老的带领下,一行近二十名道人齐聚于一座破败的院子前。 还未走近,院内已有打斗声和惨嚎传出。 “砰”的一声砸响,一白阳门弟子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巷道的墙壁上。 “乱刀分了他。” “山野妖道,也敢来惊扰我们新帮主。” “又来了一帮软脚道士,还有两个老货。”狂吼声中,院内奔出三十余名状若疯虎的大汉。 他们一扑而上,撞到墙上的白阳门弟子还未起身,当场被十来把钢刀砍到血肉模糊。 一行白阳门人脸色难看,几乎阴沉到要滴出水来。 他们的目光落入院内,那里有五具被分尸的身影,正是他们的门人。 以他们的炼炁修为,加之一身道术,何曾沦落到被一帮莽夫乱刀分尸的下场。 再看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大汉,双目充血,身上各自都挂着数十只蛊虫。 细看他们身上鼓胀的青筋,显然已被蛊毒刺激到气血澎湃,获得了暴涨的气力。 “当真是狗胆包天。”白阳门门主自是知晓这些人口中的新帮主是何人,不就是那名蛊师。 “你等退开,看老夫生剥他们这身狗皮。” 大长老一双老眼眯起,手腕上的上百条皮绳同时脱落。 “弟兄们,一起上。” 对面,三十余名大汉挤满了巷道,悍不畏死。 只见这些人或是跃动而起,或是连踏墙壁,或是弯身前冲。 一个个如饿狼般,手提钢刀,劈向白阳门大长老。 然而下一刻,三十余道身影眼前白光连闪,他们的身影便一同倒在原地。 紧接着,三十余张面孔从中裂开,裂口扩大,皮囊自行脱落,巷道内转眼多出三十余张人皮。 第48章 虫谷大师兄 仅仅一个照面,三十余名大汉便成了一地死尸。 大长老身后,白阳门弟子一拥而上。 人皮、眼瞳、精血……能拆下来的“材料”,皆被这些弟子收集了起来。 “大长老,我们之前就是在这院中发现痕迹,像是、是虫子结茧……”一名带伤的弟子上前道。 在场的两老闻言眉头紧锁,如此看来那人已在脱胎,只是不知到了哪一步。 一行人进入院中的正屋内,便见墙角上留有痕迹,如粘了两片青黑色的褶子布。 包括门主和大长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片“破布”上。 他们不曾见过蛊师脱胎,些许依据全来自传言。 “传言蛊师脱胎如虫破茧而出,此处结茧痕迹是有,不过虫茧已被移走。来晚了一步,速速搜遍外城北面。” “那贼子有无可能窜入了内城?” “赤月教妖人吸干了一位县老爷的满门,近日整个丹河府的官府都在严密搜查,此等关头他断然不敢进内城脱胎。” 白阳门大长老与门主对视一眼,迅速带着门人赶往外城北面。 外城北面,一处废弃的染坊内。 事实如白阳门门主想的差不多,那位虫谷大师兄庞刚,他的确没在内城脱胎。 不过于他而言,外城便已足够。 染坊大院内,八名大汉或站或坐,手中持着各般兵器。 这八人不同于普通牙帮帮众,他们最次的都已炼气入骨,其中五人更是练气入髓。 以他们的实力不比那些斩妖营的军士差,若是出生好些,大可进斩妖营内谋份差事。 只是眼下这五人神情间有些癫狂之态,呼吸粗重,如随时可能发狂的野兽。 “出去的弟兄无一人归来,白阳门那帮人快到了。” “听帮主的意思,他们之中有两个老家伙是二境道士。” “我等只需拖延少许,帮主快成了。” 八人明知有二境道士要来,而且还是两位,可他们无半点敬畏之色不说,竟还有些亢奋。 此时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屋子内,一青黑色大茧横置在地面上。 这大茧约莫九尺长,五尺宽。 透过茧子上凸起的痕迹,隐约可见内部除了一人形外,另有一似刀又似大虫的怪东西。 若是朱力和沈玉书来此,必能认出,那东西正是大师兄的兵蛊“刀蠊”。 这位虫谷大师兄庞刚脱胎,居然连自己兵蛊一并带上了,是要让兵蛊借机晋升二品。 此刻无论是那兵蛊,还是其内人形,两者皆在伸展肢体。 随着脱胎即将完成,虫茧上的青黑之色转浓,浓郁的毒雾沁出虫茧,在屋内散开一阵青黑色毒雾。 就在此时,屋门外。 八名牙帮武夫扫视四方,察觉到大院四周出奇的死寂下来。 “那帮人来了。”宽额中年男子,也即是过去牙帮的帮主,当先从地面上起身。 几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时,大院的院墙上多出一张张人皮。 百来张人皮俱是五官空洞,须臾工夫,尽数滑入了大院内。 与此同时,院门的门栓燃为黑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两道苍老身形一晃便进入了院子内,他们身后,近二十名白阳门弟子鱼贯而入。 “放下兵器,老夫可渡你们开窍。”白阳门门主冷声开口。 他所谓的开窍,是以邪物深度污染,叫人如开窍新生。 此种“开窍”于白阳门弟子而言自然熟悉,因他们皆已开窍,早已和过去的自我一刀两断。 “帮主,我等为你拖延片刻。” 面对上百张围拢过来的人皮,宽额中年男子一声狂吼,八人周身气血澎湃。 他们正要拼死,一阵毒雾自屋门内沁出,窗口处也是毒雾喷涌。 伴随着毒雾的,则是类似厚布被撕裂的声响。 “嘶啦、嘶啦……”撕裂声不断。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大院内的白阳门众人俱是脸色一变。 而他们一行人当中,脸色最为难看的却是门主,他手腕上的十来个铜球忽然剧烈摇晃,其内似有东西要挣脱出来。 饶是以他身为门主的城府,也不禁怒哼道:“没工夫擒拿此人了,他要引动邪物。” 此话一出,他身旁的大长老顾不得对付那八名武夫,惊道:“在此引动邪物!官府必会调兵过来。” 这时,一青年男子的声音自屋门中传出。 “你等入屋内来。” “遵命,帮主。” 屋外的八人心知帮主已完成突破,不禁面色狂喜,一起折身冲入屋内。 可他们才进去,便齐齐蛊毒发作,倒在了滚滚毒雾之中。 紧接着,那似布匹撕裂般的声响加快。 屋门大开,当其中毒雾泄出大半时,屋内景象渐渐呈现在外人眼中。 透过缓缓稀薄的毒雾看去,八条如长蛇般的虫须在毒雾中伸展,捅入那八名武夫脖颈内,发出“咕咚”吞咽之声。 一刀形怪虫当先在毒雾之中立起,第一眼看去时,其形体仅有六尺来长。 可下一眼再看去时,那怪虫肌体喷张,紧缩的腹腔膨胀开来,化作丈许弯月形巨刃,“刀柄”处还摆动着大量虫须。 紧随那怪虫之后,一人脱离破开的虫茧,其形体同样在膨胀,转眼如一头魁梧精怪。 在其双臂上,点点青黑色肉粒鼓动,每一颗肉粒外皆悬浮着一团青黑毒液。 毒液扭动间如活物,如二境武夫真气离体般,由这魁梧身影调用随心。 “速退。”在魁梧身影起身的同时,白阳门众人朝着大院外掠去。 百余张人皮则齐齐燃起惨白阴火,拥向屋内那道身影。 屋内,那男子如过往般嘴角挂着淡笑,却已非过去的虫谷大师兄。 随着脱胎二世,他体内的异蛊从沉睡转为苏醒,正发出透着饥渴的尖鸣之声。 “没有虫晶和灵药进补,以精血代替亦可,杀光白阳门之人不够,那便……” 他懒得看扑来的百来张人皮,目光扫过要离开的白阳门之人,如看一个个补品。 其胸前的肉瘤上,一散发妖异乌光的残缺头颅钻出。 此物出现之时,邪物的影响眨眼扩散,将整个外城西面笼罩在内。 下一刻,屋内“喀嚓”之声大作,地砖成片崩裂。 魁梧如山中熊精的身影,周身毒雾鼓荡间震飞上百人皮,拖着丈许兵蛊暴掠而出。 第49章 邪物污染 丹河府,府城外城的野道上,两辆马车扬尘而来。 两车上各有六人,一行十二人在临近外城时停下马车。 “老黄、小福子,你们爷孙俩在此等候我们。”前一辆车上下来四名男子,为首的正是沈玉书。 在他们后方,六名贼寇不敢耽搁,疾步跟上。 有沈玉书在前带路,他们没多久便来到外城一处偏僻老城区内。 老街拐角处,三人和药奴站在前头,指向街道中间的一家废弃客店。 客店破败不堪,楼梯右边还倒塌了小半。附近来往的流民不多,只有几名孩童在此玩闹。 “那两个白阳门弟子就在里面,你们三个先入内探探。”确认对方的藏身之处后,沈玉书朝身后招了招手。 被选中的三名贼寇咬咬牙,脚下一动就要出去。 可是,意外陡生。 他们三人的身子还未挪出拐角,那废弃客店骤然模样大变。 “哗啦啦……”似大量破布随风抖动的声响在街道上传开。 那玩闹的六个孩童突然扯开嗓子大哭起来,一个个连滚带爬,掉头狂奔。 在他们不远处,那破败的客店楼体,眨眼间变得惨白如人皮,皮上还有细密的肌肤纹路,头皮、肢干俱全。 一眼看去,客店墙体上蒙满了人皮,跟上面趴满了被风干的死人一样,皆在随风摆动。 整座客店俨然成了人皮屋子,其中数张人皮上还贴着带有邪物污血的符箓。 见此一幕,沈玉书和朱力眼神阴沉,心知自己等人差点成了瓮中之鳖。 “原来他们已在此设好埋伏,只等我们过来。” “不过看样子,他们这手段不攻自破了,不知是何故。” 拐角处,一行人正疑惑间,那废弃客店的墙体上,所有带有邪物污血的符箓脱落而下,尽数朝着外城北城区破空而去。 很快,废弃客店内先后闪出三人。 除了被沈玉书留下记号的两人外,另一名长发青年正是白阳门大师兄。 那两人来此后被大师兄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发现二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草药气味,顿时醒悟二人是被人下了记号。 如此他们索性在此设伏,等待追踪之人上门,可哪能想到关键之物邪物污血被人召走。 三名白阳门弟子遥望天空,皆是眼神闪烁。 “邪物本体在门主手上,是门主在召回符箓。” “不一定,别忘了我们白阳门的邪物已被窃夺走了一半。” “还废话作甚,一起追过去。” 三名白阳门弟子锁定那些破空而去的符箓,脚踝处符箓生风,飘身掠向北面。 他们前脚刚走,后方街道拐角处一行十人走出,远远地便吊在了后面。 …… 片刻后,外城北面。 青天白日之下,偌大的北城区,如陷入了噩梦。 附近的流民和破落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北城区内传来的癫狂之声。 咆哮声中夹杂着惨绝人寰的痛苦叫声,此外,便是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大群人在你追我赶一样。 才半个时辰不到,越来越多的流民和破落户聚集过来,都止步于北城区的街道外,一个个神情惊悚。 有流民大着胆子靠近过去,可耳边听到的动静一下子又没了。 按照常理,离得近些总比远些听得清楚些,眼下却是靠近后寂静无声。 听不到声音,换眼去看。 这些胆大的流民往北城区内一瞧,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交错的大街小巷上空荡荡的,仿佛所有人一下子全从世间蒸发了。 “有邪祟,定是出了邪祟,快去内城禀报官府。” 这些走得近些的流民,哪怕他们胆子再大,也不会蠢到去邪祟那儿找死。 这时,三名套着流民人皮的白阳门弟子赶到,撞开那些看热闹之人,毫不迟疑地闯入北城区。 附近的流民目瞪口呆,想不到有人敢进去送死。 “不见了,他们进去就不见了!”…… 惊呼声中,又有一行十人到来,正是沈玉书等人。他们尚隔着一条街,便齐齐顿住身形。 他们才从邵山出来,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再眼熟不过。尤其是六名幸存下来的贼寇,此刻他们人人心中发怵。 “方才未靠近时,耳边所闻应该是真的,里面的人全疯了。比起邵山,此地情况更为严重,搞不好是白阳门的邪物本体在此。”沈玉书沉声道。 柳风闻言心神凝重,若是要进去闯上一遭,他怕的不是遇到邪祟,而是担心被邪物本体污染,变成六亲不认的魔头。 到时候,别说是去寻觅弟弟和爹娘,怕是见面后反倒可能会亲手屠灭家人。 这类丧心病狂之事,柳风早就听闻过,之前在邵山也亲眼目睹过。 他正迟疑间,朱力突然开口道:“大师兄就在里面,我与他种的异蛊一样,皆为’食哞’,便是有邪物影响,我也能找过去。” “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过去带走大师兄。白阳门当真是胆大包天,敢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引动邪物。”沈玉书说完,当先闯入北城区。 药奴黎四和朱力紧随其后,六名贼寇红着眼也跟了上去。 唯独柳风落在最后面,脸色极为阴沉。 “看来他们二人还不知摆脱虫谷禁制之法,也不知大师兄抢夺的很可能就是邪物!” 柳风很怀疑引动邪物的,根本就不是白阳门之人,而是那位他还未见过面的大师兄庞刚。 若真是如此,他们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已然丧心病狂的魔头蛊师! 可再如何不情愿,谷主陆槐交代之事,总得有个说法。 在一众流民的围观下,又有十人闯入北城区的街道,如之前那三人一样,没走出多远便先后消失无踪。 “把他的眼珠子扣出来下酒,将他老子一块宰了。” “有毒虫,到处都是毒虫,为何我走不出去。” “老子忍你好久了,看你今日还不死。”…… 伴随着癫狂至极的嚎叫声,景象变化。 入眼之处皆是胡冲乱撞的疯人,以及半空中成千上万四处夺人心头精血的蛊虫。 第50章 差距 嚎叫声、怒骂声、惨叫声…… 耳边嘈杂声不断,柳风的视线清晰下来。 前一刻的他还在看似空无一人的北城区内前奔,此刻的他站在了一条老街上。 四周皆是破败的瓦屋,原本龟缩在屋内的流民,变得癫狂无比,全都冲到了街上。 平日里压抑在他们内心的阴暗,仿佛全部在今日被引动了出来。 “四爷。”不远处传来呼喊声,是那名长脸贼寇。 柳风没有回头,瞬间转变为二十二眼状态。 复眼眨动,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景象尽收眼底。 除了那长脸贼寇外,与他同时进来的沈玉书和朱力等人,一个都没见到。 当然,这些柳风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人,药奴黎四。 若是药奴黎四不在身边,那断无可能带回大师兄,甚至是难以自保。 毕竟,不算那位虫谷大师兄,白阳门的二境道士很可能也在此地。 “必须马上找到黎四。”柳风面部复眼眨动,身形自然而然地往左一闪。 一瘦弱老妇红着眼从他身侧扑过,紧接着,又是两个疯人扑来。 前后左右,所有盯上柳风的疯人,无一能触碰到他。 “四爷,救我啊。” 柳风不用回头,后脑勺上的复眼眨动,便见空中有上百只蛊虫飞落而下,盯上了长脸贼寇。 柳风振臂一甩,约莫两百只介蛊飚射而去。 他要看看自己以双倍之数的介蛊,对上那位大师兄的百只介蛊,到底哪一方厉害。 “嗡嗡……”半空中双方蛊虫相遇。 一息、两息、三息……五息不到。 蛊虫残肢断翅纷落,柳风的两百介蛊无一存活,大半被吞噬,少半被啃到支离破碎。 “差距竟如此之大!” 柳风心中一沉,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他怀疑那位大师兄的介蛊已经产生质变。 蛊童体内大半为凡蛊,凡蛊不可蜕变,为无品。 而已成为蛊师的柳风,体内尽数转为介蛊,介蛊却是有品。 倘若同为一品介蛊,以双倍之数去厮杀,很难在数息之间分出胜负,更别说是一方全军覆没。 “啊啊……” 柳风思忖之时,那长脸贼寇满脸青黑,毒发倒地。 上百只介蛊目标明确,直取其心头精血,吃完便毫不停留,径直飞扑向近处的柳风。 柳风的身形在疯人之间快速移动,上百只蛊虫对其余疯人置之不理,紧追不舍。 见难以躲避,柳风划破掌心,甩手间殷红血液化为血雾,“蓬”的拉开一张火网。 “滋啦、滋啦……” 上百蛊虫横冲而来,撞入到火网内,虫翼尽数被焚毁。 柳风俯视一眼,地上的蛊虫只死了一小半,其余存活的蛊虫只是被烧黑了些。 他的介蛊斗不过,异蛊蛊术也难以烧死,柳风几乎可以断定,那位大师兄的介蛊已超出了一品。 “无需顾忌虫谷禁制的隐患,庞刚很可能已脱胎二世成功。”柳风想到此处,心中愈发沉重。 他正要四处寻找药奴黎四,可还没闯出半条街,前方便多出一个对头。 不远处的疯人之中,一面部煞白的宽脸青年尤为显眼,因他和柳风一样是此地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之一。 两人碰面,皆看出了对方修士的身份。 “白阳门妖道。”柳风的复眼捕捉到对方颈部的褶皱,显然是蒙着一张人皮。 而柳风二十二眼的模样,也被对方判断出蛊师的身份。 “蛊师?你是那贼人的师弟!死来。” 宽脸青年没有半点的犹豫,双袖一抖,十来张人皮符箓被其摄入左手中。 其身形一跃落到院墙上,脚步移动间,一手捏决,一手甩出手中人皮符箓。 “蓬、蓬蓬……” 阴火燃起,十四团阴火直奔柳风。 这边,柳风也不知是受了邪物本体的影响,还是急于找到黎四,眼神变得比之平日狠厉了太多。 自然,其出手也比平日更为狠辣。 佛力运转至四肢,身影一晃,动作之灵活比那白阳门道士胜出不止一筹。 “心眼通。” 在白阳门道士惊骇的目光下,柳风迎着阴火疾冲,又如影子般避开了所有阴火。 双方距离拉近到半丈时,一条虫足自柳风背后闪出,当场洞穿宽脸青年的腹部。 虫足一扯之下将宽脸青年拉下院墙,柳风模仿着猿精的出拳姿态,加持有佛力的一拳砸出。 “砰。”一声闷响,宽脸青年的脑袋往左一歪,颈骨折断。 干掉一名白阳门弟子的柳风,身形毫不停留,往左侧连移数步,避开了六团从背后袭来的阴火。 “脑后长眼当真是方便!”后方拐角处,传出一声冷笑,又一名蒙着人皮的青年人出现。 柳风转过身来,面向那人,观其五脏六腑已被真炁养得生机旺盛,非寻常白阳门道士可比。 “白阳门大师兄?” “哦,你能猜到我的身份,也算是个聪明人。” 这名刚现身而出的长发青年,正是白阳门大师兄。 两人相隔十来丈,仅仅是照面了一句话的工夫。 下一刻,柳风背后五条虫足弹出,眼神凶狠,径直冲来。 长发青年低骂一声“找死”后,招手间,四周墙体上数十张人皮滑动过来。 “此人不比我等早已开窍之人,他已受到邪物本体影响,可笑还不自知。” “急也令,律也令,如干神怒……诛邪……” 柳风曾听过一遍的白阳门咒语响起,长发青年双手捏决,十四张人皮在其身前结成两个阵型。 人皮内的一张张符箓亮起微光,眼看就要绽开两朵火莲。 然而下一眼,长发青年眼前的目标消失无踪,那疯狂冲来的少年蛊师不见了。 突兀而来的变化,使得这位白阳门大师兄下意识地手中一顿,要调换方位寻找目标。 “不对,是幻象,他还在……”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瞬间想通。 只是就是他这刹那的停顿,头顶上空亮起殷红火光,那火焰如他施展的火莲般同样汹涌澎湃。 “蓬蓬……” 柳风手臂上拉出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横流间,殷红蛊火席卷前方半丈空间。 第51章 二世蛊师 殷红蛊火汹涌而来,将白阳门大师兄整个人覆盖在内。 皮肉被烧焦的气味,霎时自对面之人身上传出。 柳风见此不进反退,加持有佛力的双腿发力,身形一晃闪入狂奔的疯人之间。 街道上,殷红蛊火蓬然散去。 那位白阳门大师兄一头长发成灰,蒙在体表的人皮也被烧毁,显露出其贴满符箓的本体来。 只是在其本体身上,整个上半身连带面部肌肉,也难逃被烧伤的下场。 “你那大师兄若不脱胎二世,都不一定能伤我至此,你这小儿!”…… 后方传来怒骂之声,柳风毫不理会。 他狂掠出大半条街后,四周景象再次变化,那位白阳门大师兄的身影消失无踪。 有着邪物本体影响,他根本不知自己处于北城区的哪一块地带。 “那些蛊虫吞噬精血之后,总得返回宿主那儿交差,我以蛊寻蛊,总比在此乱闯要好。”柳风扫视那些四处夺人精血的蛊虫,没有主动过去招惹。 若是他在此杀伤大量蛊虫,作为宿主的庞刚定会有所感应。 而在找到药奴黎四之前,柳风还不敢与一位很可能已脱胎二世的蛊师正面厮杀。 他的目的是先追踪那些吞人精血的蛊虫,找到庞刚的位置,然后在其附近等候朱力和沈玉书现身。 依在对付炼尸时,和邵山上的经历,柳风很怀疑沈玉书有手段寻到药奴,且有陆槐赐予的蛊虫以激发药奴体内的药力和蛊毒。 如此一来,等到了沈玉书,多半也能等到药奴黎四。 …… 天空中,蛊虫汇集之处,是北城区一破败酒楼上方。 以这座酒楼为中心,四周百来丈范围内的房屋,处处可见焦黑痕迹。 其中不少房屋上刀痕累累,那些刀痕之深,每一刀至少都是贯入墙体深处。 许多房屋墙体薄弱些的,皆被一斩而裂。 交错的巷道内、屋顶上、院墙上,十七名白阳门弟子被抽干精血而死。 此行白阳门门主与大长老带入外城的弟子,几乎大半交代在了这里。 酒楼屋顶上,双方隔着二十丈的距离,一方正是白阳门的门主和大长老。 另一方则只有一人,那人体型魁梧如山中熊精,双臂上的毒液如条条小蛇般浮空而动。 最为骇人的是挂在其右肩上的那只怪虫,正是蛊师的兵蛊,晋入二品后,此蛊肌体随时可喷张或紧缩。 眼前那兵蛊正是处于肌体喷张状态,足有丈许,如豪门大府的半块门板一般,骇人至极。 若是被其斩中,后果可想而知。 “庞刚,此事就此作罢,你那一半邪物本门主不要了。”白阳门门主说话间口中咳出一口黑血,已是蛊毒入体。 “小辈,行事莫要太过,算算引动邪物后的时辰,官府也该派人来了。” 在他身旁,白阳门大长老也不太好过,面部皮肤发青发黑,同样中毒。 他们虽未被那可怖的巨刃斩到,可还是未能避开蛊毒。 两老自是知晓蛊师拥有异蛊和蛊术,却不知对面这小辈的异蛊是什么,更不清楚对方脱胎二世后,其异蛊与蛊术有了何种变化。 对面的屋顶上,庞刚听出两老服软的语气,嘴角扯出轻笑。 其胸前的肉瘤上,那钻出肉瘤的残缺头颅如活物,竟也咧着半张嘴在怪笑,似在嘲笑对面那两个老家伙。 “晚辈也不想为难两位白阳门前辈,只是晚辈才脱胎正是需供养异蛊的时候,两位前辈各自献出一半精血即可。” “什么?你要我们两人自愿献出一半精血!” “欺人太甚!门主,我们拼着折损寿命,也须以门中秘术除掉此子。” 听到“秘术”二字,白阳门门主眼神沉重,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想动用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秘术。 可看看对面那小辈,摆明了不可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说是要一半精血,恐怕还是想将他们吃干抹净,不仅要精血,还想拿走他身上的一半邪物。 “也罢。” 白阳门门主面色一狞,突地双手连拍自身要穴。 在他身旁,大长老手腕上的所有皮绳脱离,展开间化作上百小人符箓。 这些小人符箓又在眨眼间生出变化,扭身时尽数化作点点如灯火般的幽蓝火焰,正是他作为两仪境道士炼出的阴火。 “咻咻咻……”上百点幽蓝火焰随心而动,在半空中划过道道歪曲轨迹,令人难以捉摸。 打出此火后,大长老同样双掌连拍自己要穴。 对面的屋顶上,庞刚一声爆吼,周身毒雾鼓荡,其双臂上的毒液小蛇同样随他心意而动。 振臂间,毒液小蛇脱离而出,抵挡向点点划空而来的幽蓝火焰。 与此同时,他脚下屋脊“轰隆”裂响,被他一脚蹬断,其身形借力暴起。 魁梧如熊精般的身影带起狂风,丈许巨刃撕裂而来。 还未近身,便有数十团毒液如武夫离体真气般,以难以摸索的轨迹袭向两老。 巨刃紧随而至,横扫前方一丈。 两名白阳门老者的身影,在他眼前一分为二。 数十团毒液几乎是在同一刻命中,尽数钻入那断开的躯体内。 只是庞刚这一刀斩中后,他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脚下屋脊裂响,他就要闪身倒退。 “迟了。”下方的酒楼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听声音不就是白阳门门主,可是以庞刚的目力,他根本不知白阳门门主的本体何时窜入了酒楼内。 白阳门门主本体移位,那大长老也一样。 而他身前不远处,两道断开的身形面部,五官陡然变得空洞起来。 下一瞬,那四截残躯如被掏空成了人皮,散乱成密密麻麻如道门符箓般的小块人皮。 一眼扫去,不知多少呈符箓状的人皮散开,如蜂群般一拥而来,贴到了庞刚魁梧的身躯上。 “给我滚开。” 庞刚震荡周身毒雾,企图震开身上那些如小字一样的零碎人皮。 只是这些来自两位二境白阳门道士本体的人皮,如跗骨之蛆,不断往血肉内挤压,根本不是他能震开的。 此时,距离酒楼百丈外的一间院落内。 在柳风和沈玉书还未赶来之前,朱力循着同种异蛊的感应,最先寻到了大师兄庞刚。 他遥望那个站在屋顶上痛苦狂吼的身影,觉得极为陌生,不敢靠近。 第52章 破邪法器 庞刚嘶声痛吼,体表出现皲裂痕迹,接着表层皮肉如纸屑纷纷而落,须臾间成了血人。 他胸前肉瘤内钻出一半的邪物,残缺面庞上露出怨毒之色,独眼死死盯着下方的酒楼。 “嗡嗡……”上万蛊虫回归。 空中黑点霎时一空,远远看去,酒楼屋顶上似出现了一个黑色漏斗。 万数二品介蛊以收集到的精血反哺宿主,庞刚衰弱下来的气息一滞,继而生机缓缓攀升,竟有短时间内恢复如常的架势。 这些介蛊不止送来了精血,还啃噬了挤入血肉内的符箓小字。 不待他慢慢恢复,一个个巴掌大的符箓小人自下方酒楼内无声飘出,燃起朵朵幽蓝火焰。 下一刻,破空声乍现。 “咻、咻咻……”二十余朵幽蓝火焰齐射,直取被蛊虫包裹的庞刚。 出手之人正是白阳门大长老,是想趁此机会结果掉庞刚。 关键时刻,那肉瘤上的邪物独眼转动,蓦地一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肉眼可见的,二十余朵幽蓝火焰瞬间顿在空中。 屋顶下方,几乎是在火焰停顿的同时,酒楼内传出半是癫狂半是痛苦的叫声。 并非是邪物制住了阴火,而是直接错乱了出手之人的神智,打断其御火之术。 每种邪物依寄托之物的不同,各有奇异之处,其强度则与怨念强弱有关。 这残缺的邪物要出手救下庞刚,相对的,它对周遭地域的影响便减弱了。 这一变化,登时被那些有心之人察觉到,所有赶来之人皆在此刻加快了脚步。 “孽障,你尚有一半本体在我手里,还敢猖狂。”不知藏身何处的白阳门门主,怒喝出声。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阵铜球相互碰撞的声响传出,那位大长老随之恢复清醒。 顿住的二十余朵火蓝再次移动,一闪之间扑向庞刚。 “老东西!”被蛊虫覆盖的身影口中爆吼,不得不调动千余介蛊挡死。 这些介蛊非后来繁衍出的子虫,乃是他种入体内的的头几代蛊虫,被他随身养至今日。 “蓬蓬……”上千二品介蛊大半化灰。 挡下阴火后,庞刚猝然一脚踏断脚下瓦梁,魁梧身形撞入酒楼内。 他这一落入酒楼,直如受伤后发狂的猛兽,掉进了脆弱不堪的纸屋内。 “砰、砰砰……”墙体撕裂,砖瓦飞溅。 从外面看去,就见兵蛊巨刃斩破墙体,整个酒楼顶楼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百余丈外的大院内,朱力藏身阴影之中。 同为种下异蛊“食哞”的蛊师,他最为清楚此异蛊带给宿主的体魄有多强。 虽说少了武夫的变招,但力道与生机之强,皆非寻常武夫可比。 此外,看大师兄庞刚御使毒液的手段,想都不用想已是二世蛊师之身。 “我能感应到大师兄,他一样能察觉到我的到来。”朱力看着那逐渐垮塌的酒楼,心中沉重。 等到这位大师兄解决了对手,怕是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他体内的异蛊“食哞”只是一品,但好歹经历了两次蜕皮,对于大师兄体内的异蛊而言绝对是上佳补品。 朱力苦等沈玉书和柳风到来时,酒楼上传出连绵“轰隆”之声,顶楼彻底垮塌。 滚滚烟尘之中两道身影狼狈逃窜,一人左臂整个不见,一人右肩缺了一大半。 那两人正是白阳门的门主和大长老,再次现身的他们却不是苍老模样,而是换了一身年轻人的皮囊。 细看那两张年轻人皮,皮下面就是鲜红淋漓的血肉,他们已然以秘术扒掉了自己的皮。 “蛊虫不死去大半,很难真正取他性命。” “官府人马多半已到,趁着邪物影响还在,速速退走。”两老身形一左一右,划空而过。 就在此时,趁着他们凌空而还未落地的空档,有人出手了。 “轰、轰、轰……” 远在两百丈外的小巷中,响彻起雷暴之音,刹那间三声连响。 三道雷光一闪而逝,在空中拖出三条电芒。 破败的街巷上,下方那些疯人惊恐大叫,耳膜震颤。 而藏身大院阴影之中的朱力,他仰头上望,根本看不清那三道雷光的本体。 雷光过后,只听到一惨叫声,以及一愤怒至极的咆哮声。 “破邪法箭!”发出咆哮声的是白阳门门主。 而惨叫之人是白阳门大长老,他生生避开了两支法箭,终究没能躲过第三只箭。 那第三支箭轰碎他的大半胸膛,拖着其残躯飞出数丈远,然后钉死在了墙上。 白阳门门主落到院墙上,在他阴沉的目光下,远处小巷中缓步走出一粗眉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匀称,不像庞刚那般浑身肌肉遒劲,乃是真正经过千锤百炼的二境武夫体魄。 他现身之时一身银甲,背后弓、箭,长刀,足上银靴,无一不是军中制式破邪法器。 所有破邪法器上皆刻有法纹,无需武夫催动,当寻常兵器施展即可。 一身法器还罢,这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精光绽绽,显然是大补过头。 “不愧是官府走狗,喂养得好啊。”白阳门门主语气阴森地讽刺道。 那粗眉中年男子面色漠然,看向白阳门门主时,眼神中透着对小门派修士的轻蔑。 “三个二境邪修,全宰了倒也能换些功绩。”他不紧不慢地抽出背后长刀。 “轰隆……”仅剩两层高的酒楼上,庞刚撞开倒塌的断壁。 此刻他浑身挂满蛊虫,魁梧身形像是缩水了一圈。 他没有再盯着白阳门门主,目光移向下方疾步而来的二境武夫。 一眼看去时那武夫是在步行,但下一眼再细看时,发现其整个身形似在往前飘掠。 顷刻工夫,粗眉中年男子已提刀逼到了近处。 庞刚与武夫交手经验丰富,虽未曾与二境武夫正面对碰过,眼力还是有的。 “真气浑厚到此般地步!他到底吃了多少补益养气的灵药。”庞刚越看越感觉不妙。 他想以白阳门之人进补,可没料到被两个老东西反咬了一口,现在反倒落得一身伤势。 以这样的状态,去对碰一位浑身是破邪法器的二境武夫,显然很不明智。 第53章 药奴到来 庞刚立身酒楼二楼,心知这名官府武夫的到来仅仅是开始。 因方才邪物的影响减弱,此人当先赶到,一条狗来了,后面肯定是群狗争食。 毕竟,官府走狗要拿朝廷的好处,就得先立功。 “此地不能留了,只能寻其他补品。”庞刚思忖间身形并未立即遁走,而是紧盯那名二境武夫。 当那道身影逼近到近处,直取院墙上的白阳门门主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有这老东西拖延,足够我离开。” 庞刚脚下一蹬,裹挟些浑身蛊虫一跃而下,往南遁走。 奔掠间,他眼角余光瞥向百余丈外的某处大院,感应到了自己那位三师弟。 “送到嘴边的补品,可惜眼下不是时候。”庞刚没有理会藏身的朱力,直奔远处交错的巷道。 酒楼院墙上,那粗眉中年男子提刀连斩,道道刀光过处,浑厚无比的真气如画扇般铺展开来。 “呜呜呜……” 真气带起凄厉的呼啸之声,接着是院墙被接连斩破的巨大动静。 附近的众多疯人再如何癫狂,此刻也皆在亡命逃窜。 “官府的走狗们要来,快逃啊……”他们对官府的恐惧刻入了骨子里。 尤其是效力于朝廷的兵家武夫,稍有借口便杀人屠村,对外敌狠,对自己人同样狠。 那粗眉中年男子比起庞刚的狂暴,此人不缺刚猛,但灵动更甚。 其身形半是奔行,半是飘掠,斩出离体真气的同时,拉进与白阳门门主的距离。 白阳门门主身形倒飞,袖口抖动,人皮符箓接连不断地飞出。 “咻咻咻……” 其双袖中至少有上百张符箓掠出,燃起密集的阴火,所有阴火划动着曲折轨迹,掠向对面杀奔过来的武夫。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铜球撞响,里面封印的正是分割成块的邪物本体。 比起庞刚与邪物共存,这位白阳门门主更为理智,他分割邪物本体以佛门手段封印,作为主人来驾驭邪物,可调用此邪物部分影响。 以错乱神智的邪物,配合百数阴火,捕捉到刹那时机便可焚杀对手。 下一刻,前方人影逼近。 叫白阳门门主意外的是,粗眉男子不受邪物影响,其胸口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蓝底符箓。 那符箓此刻自行激发,散开无形波动,破解了邪物错乱神智的影响。 “钦天监道士的蓝符!”白阳门门主老眼瞪大,顿然心如死灰。 他与蛊师斗法落得一身伤,施展秘术更叫他无比虚弱。 偏偏这时候官府武夫杀到,还一身克制邪法的法器和符箓。 “嘭嘭……” 浑厚无比的真气鼓荡,粗眉男子单手掌击上百阴火,另一手连斩数十刀。 斩出数十刀后,此人脚下分毫不停,折身追杀最后一人。 而他身后的地面上,那死不瞑目的白阳门门主,已成一地碎尸。 他至死也难甘心,只是他不知晓的是,冥冥中的因果早已因某人而改变。 这位斩妖营中的精英,本不该在此出现。 他会来丹河府府城搜查,是因赤月教妖人杀害一位县老爷满门;而那位县老爷出事,又因其贪心以低价买了一块血晶。 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果之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相隔一条街的街巷内,庞刚脚下地面连连崩裂,还难以控制脱胎二世的力道。 “废物,照面不过十息就被斩了。”他匆匆往后瞥了眼。 那官府武夫已解决白阳门门主,正提刀追杀而来。 庞刚此时来到了一条巷道内,脚步却倏然一顿,口中轻“咦”出声。 以他作为二世蛊师的身份,嗅到巷道内微不可查的异香,确认无误后,其嘴角扯起阴冷笑容。 “你不逃了?”后方人影一晃,粗眉男子追至。 “看阁下这身手至少是个校尉!我也有心为朝廷效力,邪物我可以交出来,可否帮我谋一份差事?” 说话间,他不仅收起兵蛊,还有意展露出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势。 对面的粗眉中年男子闻言,第一时间调动武夫敏锐至极的五感,扫视整条巷道。 待他发现没有埋伏后,才冷笑道:“如此废话,你是想拖延时间?” “阁下倒是个聪明人。” 庞刚见被识破算计,不再废话,忽地一拍胸前肉瘤。 那头颅邪物会意,张嘴间朝对面的武夫发出无声咆哮。 被没有施加封印的邪物正面影响,粗眉男子胸口上的蓝符登时燃起,抵挡着邪物影响。 见邪物没能给自己制造机会,庞刚爆吼一声,直接提着兵蛊狂扑上去。 随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巷道内碰撞在一起。 两者皆体魄强横,一人御毒,一人施展真气。 “轰、轰、轰隆……” 墙壁成段崩塌,带伤的庞刚落入下风,边战便退却并不走远,始终在这条巷道内绕行。 半刻后,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庞刚由下风转为上方,竟接连斩飞粗眉男子。 “砰。”粗眉男子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一截断墙上。 他察觉到自己渐渐迟钝下来的动作和反应,心知自己已然中毒。 可他始终防范着对面的蛊师,周围也无他人埋伏,他想不通自己何时中的毒。 破邪法器,道门符箓,对付邪道乃是对症下药,却无法抵御蛊毒。 “你这身精血我要了!” 魁梧身影疾冲而来,粗眉中年男子鼓动体内气血,正要起身。 危机关头,他背后劲风大作。 回身时,这名官府武夫只来得及以长刀抵挡,面对面之下,他发现偷袭之人是个半死不活的二境武夫。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一股异香扑鼻,他顿时心中了然。 “生机几乎断尽,这才瞒过了我……原来是个药人!” 只是,此时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他抵挡药人时,身上“噗呲”十数声,暴露在银甲之外的身躯尽数被虫须扎穿,一身精血飞快流逝。 庞刚一刀横斩,彻底结果了粗眉男子,扬声朝四周喊道:“老二,是你来了?何不出来与师兄见见面。” 他已察觉到朱力到来,除了朱力外,指引药奴之人自然是他那位二师弟沈玉书了。 他之所以在此绕圈,也是因嗅到异香,推测是沈玉书带来了药奴。 附近的疯人早已逃散一空,四周悄然无声。 破败的瓦房和大院之间,无人出声回应他,也无人现身相见。 这时,药奴黎四面色呆板,忽地暴起。 其背后兵蛊弹出八支钢刀般的虫足,脚步一动,八支虫足横扫向庞刚的四肢。 “想以药奴制伏我!老二多半是得了陆槐的令!我受伤对付不了官府的二境武夫,还能对付不了你?” 庞刚一边炼化刚得的武夫精血,转身撞入一片废墟之中。 借着滚滚烟尘掩护,其胸前肉瘤内的邪物头颅脱离而去,直奔那白阳门门主的尸身所在。 第54章 姓柳的你好毒 一处已倒塌大半的瓦房内,沈玉书眼神凝重,遥遥指引着药奴黎四。 他面对的是才脱胎二世的大师兄,且还已被人重伤,但沈玉书仍心中忐忑。 一是他担心大师兄想到破解药奴之法,毕竟对方也是虫谷之人。 二是此地已惹来官府注意,再耽搁下去,别说是带走大师兄,恐怕他自己也会被留下。 至于和大师兄好好谈谈,这一想法要对被邪物扭曲的庞刚实施,那简直是妄想。 “若是由柳风来指引,拿下庞刚怕就是照面的事。”沈玉书想四下看看柳风是否在附近,可现在不是分心找人的时候。 废墟中,八支虫足将黎四悬吊而起,快速移动到庞刚身侧。 黎四神态浑噩如梦游,真气配合着兵蛊,身前刀光连闪。 “噗呲、噗呲……” 身上挂满蛊虫的庞刚,双臂和胸腔接连被斩中,伤势愈发严重。 他需设法争取时间,等邪物补全本体,到时候打断沈玉书对药奴的指引自是简单。 “黎四……黄坡,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有方法可取出你脑内的魇蛊母虫,帮你摆脱虫谷,快醒来……”庞刚以兵蛊抵挡八支虫足,口中连声呼喊。 黎四是药奴的名字,黄坡则是黎四过去作为黄家武夫的本名。 而黄家的下场,庞刚可是亲眼见证之人,不足二境的武夫尽数喂了陆槐的兵蛊,连普通人也统统惨死在蛊毒之下。 换言之,药奴黎四,黄坡与虫谷谷主陆槐有着灭门之仇。 随着庞刚口中不断呼唤,药奴黎四的动作渐渐有着迟滞感,眼中多了些许清明之色。 “黄、坡……,这个名字叫我耳熟。” “那就是你自己的姓名,还不醒醒!陆槐杀你黄家满门六十多口人,你被他炼到神智不清……” “陆槐杀我满门?” 药奴黎四眼中的迷茫缓缓散去,有了要清醒过来的趋势。 可就在这时,他腹腔内响起一声虫鸣。 虫鸣声起,黎四眼中难得出现的清明之色散去,重新被迷茫取代。 不仅如此,他双目内涌现大量血丝,背部虫甲弹出,覆盖其前胸,周身鼓荡其浓郁的药香和蛊毒。 下一刻,力道暴涨之下的黎四双掌连拍,八支虫足横扫间也快了不少。 如在对付炼尸和在邵山上时一样,沈玉书再次激发了药奴体内的药力。 庞刚勉强以兵蛊抵挡,左腿被一只虫足生生洞穿,不过此时他脸上没有了惧色,反而露出残忍笑意。 “老二,你对师兄下如此狠手,看师兄如何回报你。” 话音落下时,一颗完整的乌黑头颅划空而来,几个眨眼间闪到药奴黎四头顶。 “嗡……”无形的邪物影响散开。 药奴黎四猛攻而来的身形蓦然顿住,而仅仅相隔二十多丈外的瓦房内,响起了一声癫狂中夹杂着痛苦的嘶吼。 庞刚狂笑一声,脚下地面崩裂,直掠向那处瓦房。 “轰……” 无需动用兵蛊,庞刚腾空、落地之时,一脚踩塌半边墙壁。 墙壁后方,沈玉书压下内心的癫狂之意,连连倒退。 “大师兄别来无恙,别误会了师弟,我不过是想试试大师兄脱胎二世后的身手。” 沈玉书说话间,他的目光被半空中那颗头颅吸引,那就是白阳门的邪物本体,已然完整。 见庞刚步步逼近,一如过往那般淡笑不语,沈玉书连忙又道:“大师兄,师父叫我等来接应你回虫谷,本是想助你脱胎二世,没想到你已经成了。” 庞刚舔舔嘴,他能察觉到沈玉书身上浓郁的生机,怕是近日捞了不少好处。 若是炼了自己这位二师弟的一身精血,必是大补。 “你可知那老家伙唤我回去,是为何?”庞刚笑容玩味。 “师弟自是不知。” “不知?不知便要带我回虫谷当养料?伱不过是那老东西放出来的一条狗罢了。” 被庞刚当面辱骂,沈玉书俊秀的面色略微阴沉,可还是强笑道:“师父岂会如此对你,你回虫谷必能养好伤势,还能稳固脱胎二世后的修为……” 沈玉书为了拖延少许,口中胡言乱语,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了。 他不清楚大师兄了解到了虫谷的什么秘密,但他又不是蠢材,对师父陆槐的秉性自然清楚。 庞刚称回去会被当养料,那还多半真有可能。 以他近两年多次面见师父陆槐,所见是陆槐一次比一次疲惫,其体魄已衰弱到难以供养两只异蛊的地步。 除非更进一步脱胎三世,重获新生,到时候再供养两只异蛊将变得绰绰有余,甚至可种下第三种异蛊,那虫谷刚得的“衍瞳”。 如此推测,师父陆槐还真是缺少养料,尤其是如眼前这般生龙活虎的年轻二世蛊师。 一身二品介蛊、一身精血、二品异蛊“食哞”、二品兵蛊“刀蠊”,皆可炼了配药。 “二师弟,交出魇蛊子虫,师兄给你一条活路,任你离去。”庞刚身上腾起条条如小蛇般的毒液,若非想要得到魇蛊子虫控制住黎四,他根本懒得废话。 沈玉书闻言压根就不信对方会给他活路,他死死捏着掌中魇蛊子虫,大有当场捏死此蛊的架势。 “咻”的一声,藤木精本体自其腰间射出,拖着他一闪掠出瓦房。 同时,他扬声狂吼起来。 “柳师弟,你还要藏到几时?” 沈玉书毫不怀疑,此时此刻,柳风就在某处窥视。他能及时赶到此地,以姓柳的之机灵,绝对也能赶到。 然而,根本没人回应他。 “当真是心狠手辣,这是要卸磨杀驴。”沈玉书不用多想,便猜到了柳风的想法。 此前在邵山上柳风救他,全因他还有用处,姓柳的担心难以完成师父交代之事。 眼下大师兄庞刚已寻到,要他再无用处。 真正算起来,他们两人之间还有过节,换做他是柳风,一样会借机除掉隐患。 “哦,师父又新收了弟子?我那位小师弟还能救你,笑话。” 庞刚手臂一震,数十团毒液激射向倒掠而去的沈玉书。 “姓柳的你好毒,你想看着我丧命,我就叫你看看二师兄我的手段。” 说罢,沈玉书将一条赤红蛊虫塞入自己口中大嚼,一催魇蛊子虫,黎四的身形迅速飚射而来,被他当成了挡箭牌。 他不求对付庞刚和邪物,只想以毁去药奴为威胁,逼柳风现身。 如若不然,药奴一毁,柳风也休想好过。 第55章 二境齐至 悬于半空中的邪物头颅,朝着沈玉书一次次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见那倒退而去的沈玉书,随之面目扭曲,显然是极为痛苦。 他对于药奴黎四的指引,自然也是断断续续。 “嘀嗒”一声,如水滴落入河面。 有黎四当挡箭牌,有藤木精以分枝抵挡,却还是有一滴毒液落到了沈玉书的身上。 二世蛊师的蛊毒,可不是一世蛊师能承受的,只是难以致命罢了。 沈玉书嘴角沁出毒血,神态间变得癫狂起来。 百余丈外,藏身阴影之中的朱力,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他倒是有心出力,可换他来指引药奴,结果也相差不多。 “四师弟真是心黑手辣,非要除掉二师兄不可。”朱力阳刚古板的面孔上,也不禁流露出些许怪异之色。 他和沈玉书想的一样,柳风此时此刻定然已来到附近,甚至可能来得比沈玉书还早。 以柳风指引药奴黎四对付炼尸的手段,大师兄重伤的状态,怕还真撑不过一个照面。 “柳风。”破屋残壁间,沈玉书几乎疯魔,直呼柳风的姓名。 庞刚的动作不紧不慢,他想尽可能地保住黎四的实力,不想破坏得太狠了。 “那位新师弟名叫柳风?别瞎喊了,你喊他救你,还不如交出魇蛊子虫,师兄给你一条生路。” “庞刚,你当我三岁小儿不成。” 见沈玉书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庞刚冷哼一声。 他头顶上方,邪物本体张嘴连连咆哮,药奴黎四的动作顿时出现迟滞。 旋即,庞刚臂上丈许兵蛊直刺而去。 眼看兵蛊“刀蠊”要捅入黎四胸腹内,沈玉书目露绝望之色。 可是,下一眼,还是如他所愿,他真正的生路来了。 兵蛊即将贯入黎四腹腔,但仅仅是这刹那的空档,黎四忽地一个侧身。 不多不少,兵蛊擦着药奴的身子刺空过去。 不等庞刚脸上的惊愕之色绽开,黎四一掌鼓荡起真气拍向他的太阳穴,下手之狠辣竟像是要当场取他性命。 匆忙之下,庞刚横刀格挡。 接下来的废墟之间,上演了极为怪异的一幕。 无论是沈玉书,还是远处的朱力,两人皆为之目瞪口呆。 断壁残垣之间,就见庞刚疯狂斩击,身上的蛊虫也试图扑过去。 然而不管是黎四的兵蛊,还是他的介蛊,皆无法落到黎四身上。 每一个步子,每一个闪身,皆如大人在戏耍小儿一样,不多不少正好避开。 “岂有此理,给我找出他。”庞刚口中爆吼,不过数息之间,他已被黎四的虫足刺到浑身鲜血淋漓。 “柳风,不可杀他,废他四肢,带回去见师父。”沈玉书此时落在远处,面目狰狞地看着庞刚的惨样。 随着庞刚的怒吼,邪物本体升空而起。 邪物影响的效果的确是有了,不过即便是黎四动作出现顿滞,依旧压着庞刚打。 “噗呲……”八支虫足连刺带扯,拉出一蓬蓬鲜红。 “砰”的一声,庞刚四肢被废,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 他眼前人影一花,黎四闪身而至,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真气直冲他体内五脏。 如沈玉书所喊的一样,那位他还未照面过的新师弟,端的是无比毒辣。 “噗……”庞刚口中鲜血狂呕,其中夹杂着大量被真气震死的蛊虫。 四肢被废,五脏剧伤,他彻底丧失了反抗之力。 沈玉书见此,喜形于色,此行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需将庞刚带回去即可。 藏身远处的朱力,身形一动,就要过来帮忙,以他的体魄扛走大师兄最为合适。 只是他才走出一步,耳边便炸开了他之前听过的雷暴之音。 “轰、轰轰……” “轰隆隆……” 三个方位齐齐炸开雷音,半空中拉出十二道雷芒,那是十二支破邪法箭。 法箭呼啸而过,所有破邪法箭指向之处,正是那邪物头颅。 与此同时,药奴黎四后方的废墟之间,一道人如破布般贴地横移。 待他悄然接近黎四约莫二十丈时,一张煞气滚滚的法网扑撒而来。 上有破邪法箭直取邪物,下有法器袭击,来人是在这边决出胜负的同时,想来个收场。 “官府武夫,还有道士。” “四名二境。” 这边的沈玉书,远处的朱力,两人的面色霎时苍白如纸。 不约而同的,两人顾不得黎四,第一时间各自遁走。 好在来人的目标明确,对两个一世蛊师并不放在眼里,亦或是在他们看来,两个小辈根本逃不出生天。 “二师弟、三师弟,留下陪为兄一起上路,何必急着走啊。”庞刚瘫在地上,口中狂笑。 他倒要看看,现在三名五府境武夫,一名两仪境道士,四名二境齐至,他这两个师弟如何逃。 “轰、轰、轰隆隆……” 空中雷光不断,十二箭之后,又是一波十二箭齐射。 上空似拉开了一张雷光大网,又快又猛。 “噗”的一声,那邪物头颅避无可避,被一箭钉死在墙壁上。 制住邪物后,远处三道身影一刻不停,如老鹰振翅,飞掠而来。 这边的废墟中,黎四立身原地,一掌打出真气,正打在那张法网的某一点上。 法网上流转的煞气瞬间一停,没等这张网落下,三支虫足穿刺,接着狠狠一撕。 “嘶啦……”整张法网四分五裂。 后方,那贴地过来的老年道士当场错愕,满眼疑惑不解之色,他都怀疑自己是否老眼昏花了。 “一击破我法器!” 他确实看到那药人一掌下去,便破了法网的煞气流转。 他此刻倒是忘了,真正可怕的不是一击破他法器,而是有人一眼找到了法器的薄弱之处。 不过他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最为可怕的不是杀人利器,而是自身一举一动被人彻彻底底看穿。 药奴黎四脚下一动,身形便掠到了那老年道人头顶,滚滚真气离体猛贯而下。 “嘭嘭……”下方砖石乱飞,尘土震荡。 一面散发微光的盾形法器挡住了真气冲击,同时十三张绿符自下方射出。 半空中的黎四身形如鬼影,恰恰避开十三张符箓,落地之时“噗呲”一声,虫足贯入老道后心。 “孽障。” “张狂。” “狗胆邪修,还不住手。” 三声怒吼,伴随着浑厚的真气,三道披着银甲的身影齐齐到来。 药奴黎四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一扯之下将老道撕成两段。 接着其身形不退反进,一刻不停,暴冲向三名二境武夫。 瘫在地上的庞刚早已看呆,满眼难以置信之色。 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下,药奴黎四硬碰三名二境武夫,双方身影快速交错,拳脚对碰,虫足与长刀对撞。 精铁交击之声,一时间如骤雨般连绵不断。 第56章 师兄多想了 断壁残屋之间,真气对撞,乱石飞溅。 三武夫、一药奴,疯魔般相互猛攻,招招下狠手。 以四人交手之处为中心,周遭尘土和瓦砾尽被真气震飞出去,清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同样是下手决绝,不同的是,三名武夫选的无外乎药人的头颅、五脏,和其背部与兵蛊的连接之处。 而药人对他们,则招招直取要害,那是他们体魄打熬至今留下的薄弱之处。 别说是同为二境的药人,就是他们自己,对自身打熬薄弱之处也难以尽数找出。 三人越打越心惧,察觉到不对劲。 只是如此电光火石般的交手之下,何人先转身将后背暴露出来,那人便第一个死。 然而他们不走,下场还是一样。 “噗呲、噗呲……” “喀嚓、喀嚓……” 血肉被撕裂,筋骨被打断,一声惨哼接连着一声声痛吼。 三名来自官府的武夫,他们一身要害,一个不漏的被黎四照顾到。 仅仅二十个回合,三名官府武夫被打到不成人形,横尸在地。 庞刚心中惊悚:“陆槐那老东西收了个什么弟子……我被带回去不会有好下场,他陆槐有朝一日怕也要栽在此人手上。” 对比朱力和沈玉书,庞刚的见识和实力皆要超出他们,看出了眼前情况的不对劲之处。 他不知那位新师弟的异蛊为何,但单凭异蛊,岂有如此神妙的指引手段。 药奴黎四如在梦游,伸手在三具尸身上摸索,还真摸出了好东西。 那是两个玉盒,需用玉盒封存的,多半是上等货色。 此时,瓦屋密集之处,有一视野开阔之地。 歪斜的老树枝叶中,柳风二十二眼眨动,收起第四眼通眼。 虽说通眼不比第五眼宿眼,所消耗的佛陀佛光较少,但不到危机关头,他也不愿动用这难得的保命佛光。 毕竟,那佛光非他本体修来,用一丝便少一丝。 但是眼下时间仓促,又是同时面对四名二境,他没得选。 此外,他在邪物本体附近待的越久,心中便越发躁狂,杀心渐浓。 沈玉书的癫狂之态,是因受了邪物本体一定程度的污染,而他也受到了些许邪物污染。 “邪物被法箭钉死在墙上,北城区的邪物影响在散去,官府人马快到了。”柳风心中不敢放松。 他已听到北城区外有嘈杂声传来,像是大队人马奔行的动静。 与此同时,他发现有一道眼熟的身影,也来到了北城区。 正是那歪嘴道人,观他所在街巷及前行的方位,俨然直指邪物。 “此人近日在丹河府内活动,在邵山上吞邪物污血,此来必是夺取邪物本体,会与官府冲突,需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柳风没有耽搁,指引黎四打晕庞刚后,扛着其身躯移动而来。 黎四一动,远处的朱力和沈玉书连忙跟上。 他们也皆听到了动静,算算时辰,官府的大队人马也该到了。 “二爷,三爷。”没赶出多远,两道惊喜之声传来。 破败的屋子中又冲出两人,竟是苟活下来的两名贼寇。 这两人躲藏在破屋的角落,因庞刚收回上万介蛊,他们倒是逃得了一命。 少顷后,四人紧随黎四来到歪斜的老树下,便见柳风从枝叶间一跃而下。 “速速退走。”柳风自黎四手中取走两个玉盒,并不多看沈玉书一眼,转身掠了出去。 朱力看向柳风的眼神有些古怪,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上。 落在后面的沈玉书则一脸吃了粪水的神色,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四师弟,你好狠的手段,宰了四名官府二境,这下子怕是捅了马蜂窝。” 他跟在后面,见柳风收起两个玉盒,脸色愈发难看。 官府走狗向来不缺好东西,他单从那玉盒上的封印法纹便知,其中乃是有助于武夫打熬筋骨的上等补药。 此等补药对武夫大有裨益,对修骨身的佛门修士同样大补。 而姓柳的这狠毒小子,在炼那《金刚伏魔经》,不消两三月,实力又得往前进上一截。 “老三,听说你在谷内颇为照顾蛊童,你今日可瞧见了,日后得长点心,他方才分明想除掉我。” “师兄误会了,四师弟只是来得迟了些,并非有意不出手。” 柳风在前头也不回,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确是二师兄多想了,同门师兄弟,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此话一出,不光是沈玉书不信,连朱力也不信。 他们说起来是同门师兄弟,可刚刚才把大师兄弄成残废,打晕了还要带回虫谷,多半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二人想到此处,不由神色复杂,目光落向那被黎四抗在肩上的大师兄。 庞刚已昏死过去,但他一身蛊虫还在竭力为宿主保命,为他止血和反哺生机。 那无知无识的兵蛊“刀蠊”,也在本能地护住庞刚,肌体收拢将庞刚上半身护在里面。 朱力心中叹息,人心可惧,落到最后,最为可信的反倒是蛊虫。 “驾、驾。” “驾、驾、驾……”妖血宝马在外城街道上横冲直撞,这时,官府人马杀入北城区。 “给我将此地围起来。” “清理邪物,邪祟斩尽。” “被邪物污染之人,杀无赦。”…… 笼罩北城区的邪物影响散去,在府城官府的调动之下,捕快和军士大批出现。 北城区之外,一众穷苦百姓惊悸万状。 他们哪敢留在街上,全缩到了破屋烂房的角落里,没人敢冒头。 柳风一行人避开大队人马,他们尚未走出北城区范围,后方骤然响起密集的雷暴之音。 “轰、轰、轰……” “轰隆隆……”雷音滚滚,一道连着一道。 能拉动那等破邪法箭的,定然又是官府二境武夫赶到。 听雷暴之音发出之处,正是他们刚离开的位置,也即邪物本体所在。 “邪物本体已被钉死,需官府再动用破邪法箭群攻的,是那歪嘴道人……”柳风心中了然。 此人直奔邪物本体,可以转移官府注意力,还可能背上斩杀四名官府二境的黑锅。 第57章 三品邪物 没多久,一行七人踏出北城区范围。 只是不等他们放松,意外再生。 “咚。” “咚、咚咚……” 巷道内,七人疾步穿行的身形倏然顿住,七颗心脏剧烈跳动。 如被烈火焚心一样,剧痛难忍,七人齐齐神色大变。 两名贼寇面色一赤,当场“哇”的狂吐出鲜血。 一股无形的影响,再一次横扫整个北城区,甚至将笼罩范围进一步扩大。 “邪物!”刚经历过邪物影响的师兄弟三人,瞬间反应过来。 只是比起白阳门的邪物影响,此刻的邪物影响明显不同。 沈玉书面目狰狞,低吼道:“多半是三品邪物。” 他们已离开北城区范围,且身为蛊师,却还是无比难受。 想来,若是接近三品邪物的中心地带,普通人定会成片遭殃。 哪怕能勉强不死,日后也必是心脏损坏的病秧子,活不长久。 “三品邪物?”柳风下意识地产生了联想。 他以禅眼通看过歪嘴道人的躯体,如空壳一般,内部五脏六腑全无,只有泥浆般的一片白。 “我等受到白阳门邪物影响,且需静养一段时日,眼下切不可再被三品邪物污染。”朱力沉声开口,脚步加快。 邪物可污染一定范围,将怨念弥散出去,使人之性情变化之外,因寄托之物的不同各有奇异之处。 不同于白阳门邪物致人神智错乱,此邪物坏人五脏之一,心脏。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尚不知其真正发威时,到底是坏人心脏,还是五脏俱伤。 他们一行人强忍着心脏剧痛,飞快逃离外城。 此时此刻,后方偌大的北城区内,惨嚎声连成一片,如整个坠入了炼狱之中。 无论是那些疯人,还是官府杀进去的人马,所有人统统都捂着心口。 而破邪法箭轰击之处,一衣着邋遢的道人脚步蹒跚,神态诡异。 观他形象,根本不像是活人。 他似全身披上了一层白色蜡油,又似沾满了白色泥浆。 喷涌的白色之物,自此道人眼口耳鼻内冒出,每多出现一股白色泥浆,污染便加重一分。 远处发箭的官府武夫,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眼睁睁看着歪嘴道人缓步而过,走向被钉死在墙上的邪物头颅,然后撕裂、吞入腹中。 “此人与三品邪物融为一体,已然非人。” “这不是我等能处置的,撤走,上报与千总大人。” “回去禀报监察御史大人,此事越出捕快职责范围,我等此行结束还需请慧僧洗涤内心。” 来自府城内城的捕快,以及斩妖营的军士,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他们调转马头时,不止是他们口鼻在冒血,就连身下妖血宝马一样也在吐血。 至于那些或是脚步踉跄,或是瘫在地上的疯人,只能待道人离开后,他们再回来清场。 …… 三品邪物的影响,只持续了短短一炷香时间不到。 这一日,外城百姓再次看到了朝廷人马的残酷。 但凡手碰左胸心口之人,杀无赦。 尤其是北城区内,无论男女老幼,无一例外,统统惨死在屠刀之下。 官府之人声称只斩被邪物污染之人,可他们哪里会去细分,留在北城区的活口,见一个杀一个。 于他们而言,这天下之大,百姓之多,如那原野上的杂草,死掉一波,总会有新的一波长出来。 屠戮百姓之事,需有交代,而邪物是最好的交代。 反正此类事在大燧境内,不止是歧州这四府之地有,就连隆州包括皇都在内,许多自诩为富强之人,大人们照样说杀便杀。 一山还有一山高,除非能爬到顶端,否则皆如他人眼中草芥。 残阳悬空,霞光千里。 晚霞下,两辆马车驶离府城外城。 两车奔行了大半个时辰,在一条荒芜的野路上停了下来。 第一辆马车上,老黄和小福子坐在车头神色忐忑。 车厢内,黎四守在昏迷不醒的庞刚身侧,沈玉书和朱力坐于窗畔。 二人看向野路旁的草丛,那里柳风正与两名贼寇交代着什么。 车内的沈玉书直视着草丛内的柳风,眼神深处有着明显的忌惮之色。 “他今日能以药奴以一敌四,他日若脱胎二世,只会更凶猛。” “‘衍瞳’具体有何妙用我尚且不清楚,但此事需向师父禀报,柳风对我和虫谷皆是隐患。” 虫谷内种异蛊“衍瞳”的活人仅余柳风一个,而陆槐体衰,若想种第三异蛊,还需待到脱胎三世之后。 目前,沈玉书只能先将此事禀报给陆槐,让陆槐警惕此子。 沈玉书在心中算计柳风时,朱力却想到了白阳门之人。 白阳门此次死伤大半,两位顶梁柱折损,这次能侥幸活着回去的许就二三名弟子,那白阳门大师兄即便活了,也难挑起大梁。 如此看来,日后倒是无需再顾忌白阳门。 残阳下,野路旁,柳风与两名贼寇低语。 他自从入虫谷之后,如其他蛊童一样长期冷漠,这时却久违地露出失落之色。 “你们体内的蛊是我种下,也可由我取出。” “我需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打探到确切消息,我便还你们自由身。” “还请四爷说明,我们兄弟两人必拼死完成四爷吩咐之事。”…… 柳风沉吟少许,将自己与亲人的失散之地简略讲明,顺带提及虫谷中人,方便日后联络。 他与父母和弟弟是在大半年前,于青凌府玉泸县失散,而后他独自流落至云泽府,没多久便被人卖到虫谷。 大半年过去,恐怕难有他们的确切消息。 若他是自由身,大可亲身去寻觅,可现在他受限于虫谷,只得叫他人代劳。 这两名贼寇在外闯荡多年,不算入流的武夫,但只要不遇到邪修或邪祟,活下去打探消息不难。 再者,无论是此二人,还是才出虫谷一趟的他本人,被有心之人盯上的可能性都不大。 如此一来,叫这二人代劳去打探消息,便无甚大问题。 片刻后,两名贼寇驾着另一辆马车扬尘而去。 仅剩的一辆马车上,沈玉书看了眼回到马车内的柳风,朝车帘外的爷孙俩淡淡道:“回虫谷……” 第58章 曲家村虫巢 宝丰县,忞山,虫谷。 秋意渐浓,往来忙碌的蛊童身上却还是单衣。 这时,有眼尖的蛊童发现上空多了一只乌雀。 那乌雀一身羽毛黑白分明,飞空而来时极为灵活,且体型大过寻常乌雀不少。 “呱……” 乌雀振翅,自虫谷上空落向东面山腰。 看那乌雀飞入山腰上的山洞内,众蛊童交头接耳,皆在猜测那乌雀多半是来给谷主送信的。 “一只精怪而已,无甚稀奇的,还不快做事。”山壁下,一大头蛊童吆喝着。 草棚下,这边负责配药泥的众蛊童正要继续忙,忽地听到谷口处传来惊叫声。 他们转头看去,便见谷口处的毒瘴缓缓散开。 几名路过的蛊童立在那儿,似乎已看到了入谷之人。 今日不是猎户们送猎物的日子,现在毒瘴散开,意味着外出的三位师兄回来了。 很快,四道身影先后穿过毒瘴,出现在众蛊童的视线中。 “果真是三位师兄回来了,还有药奴。” “看药奴肩上扛着的那人,身板好生结实。” “他身上的那似刀的蛊,莫非就是兵蛊……” 蛊童们议论纷纷,多在猜那被药奴扛在肩上之人的身份。 他们是新一批的蛊童,来虫谷不过月余,无人清楚那人为何会被打残后带回来。 但是蛊仆们不同,当他们看清那被打断四肢之人的长相时,无一不是心惊肉跳。 虫谷大师兄庞刚的长相,大半蛊仆皆认得。 在三位师兄外出办事前,蛊仆们听说三位师兄是要去对付什么道门妖人,接应大师兄。 他们万万想不到,接回来的大师兄已被人打废四肢,人还昏迷不醒。 当然,他们只以为庞刚是被妖道残害。若是清楚庞刚是被他同门师弟祸害,怕是只会更加惊骇。 药草堆前,两相貌出众的少女正切割着药草。 那娇娇柔柔的秀气少女,一推身旁的柔美少女,掩嘴轻笑道:“快看,是你家柳师兄回来了。” “什么我家!别瞎说。”那身段窈窕的柔美少女唾了声,面颊绯红。 “这大半月来,如非那两名蛊仆照顾你,恐怕不少人要动你的歪心思,待会还不去好好道谢,这次可要拿出些手段。” “他们要去见谷主,待他回住处再……”少女说着不由芳心猛跳。 见两女在此耳语,手头的活儿慢了下来,那作为领队的大头蛊童也没敢多说什么。 她们自是冷秋月和李香儿,两女心知肚明,蛊仆不会无缘无故相助,自是柳风的安排。 …… 东面山腰上,石洞内。 往内的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天然山洞,谷主陆槐盘坐于石台之上。 此刻,于他身侧的藤枝上,一乌雀叽叽喳喳,口吐人言。 “陆大老爷,我家老爷特派小的来此,为的是曲家村虫巢之事。” 陆槐神态疲惫,问道:“陆丰可说过会过来一趟?” “老爷是曾说过会来虫谷一趟,但须待到腊月,到时候老爷会带弟子前来。” “你且回去告知陆丰,这段时日老夫会备好药材,待他们前来时再配制虫药。” 说罢,陆槐自血藤上摘下一枚血藤果,随手抛出。 那乌雀精怪张开鸟喙一口接住,“咕噜”一声咽入腹中,直呼:“谢陆大老爷。” 吞下血藤果后,这精怪并不多逗留,振翅而去。 待乌雀不见了踪影,陆槐沉声道:“你等还不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出山洞,叫外面的那几名弟子听到。 前后数道身影出现在走道内,沈玉书、朱力、柳风,以及肩扛庞刚的药奴黎四,一起来到了石台下方。 “见过师父。”三名弟子单膝跪地。 “我等完成了师父交代之事,将大师兄活着带回。” 沈玉书说着将一木盒放置于地,盒内装的是三只魇蛊子虫,任务完成自是需要交出。 石台上,陆槐淡淡扫过三人,目光落在黎四的肩上。 对于庞刚一身沾染邪物的气息,他那布满褶子的苍老面孔上,并未出现多少意外之色。 庞刚脱胎二世成功,同样未能叫他意外,一切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正令他意外的是庞刚四肢被废,胸口上还被踏出一块塌陷,胸骨明显已断。 庞刚遭此狠手,有能力办到,且出手果决之人,他倒是有些兴趣,不由猜测是三名弟子之中的哪一个所为。 与此同时,石台下方的三人眼神闪烁,各自思忖着。 柳风接触过药园内那位上代大师兄,自是心中有数。 沈玉书和朱力也非蠢人,不知庞刚夺取邪物的具体原因,但也能推测到一二。 可惜猜到是一回事,有无能力反抗又是另一回事。 至于与面前这位师父撕破脸,以他们目前的修为是万无可能的。 天然石洞内,师徒四人各自在心中计较,一时间洞内陷入寂静。 直到半刻后,陆槐才一甩大袖,抖落出三个玉盒,落在下方三名弟子面前。 “庞刚之事你等无需多想,我若活,你等便可活。我若三世身可成,你等便可成二世。” “世道如此,言至于此,老夫另有要事与你们交代……” “谢师父赏赐。” 石台下的三人收起玉盒,心中琢磨着陆槐老鬼的言外之意,同时静听陆槐的述说。 原来,陆槐另有事情要交代他们去办,不过需等到寒冬腊月,距今还有三个多月。 目的地乃是西同府下,阳原县的曲家村虫巢。 曲家村虫巢,据传是一名四世蛊师身死后所化。 至于那位四世蛊师死因,蛊师间流传的说法不一,有说是被仇家偷袭,也有说是原地坐化。 不管如何,那四世蛊师已死,其一身蛊虫占了整个曲家村。 经过代代繁衍,连周遭山野也被囊括入虫巢范围之内,规模之大叫当地官府也为之头疼。 那虫巢内,不仅有四品异蛊和四品兵蛊,传言还有四品蛮蛊的子虫。 不过那些高品蛊虫在失去宿主后,常年沉睡,如非强大修士闯入,它们很难被惊醒过来。 因此,只要时机合适,曲家村便会吸引不少年轻蛊师前往。 第59章 邪念 将曲家村虫巢之事简单说明后,陆槐神态间疲惫之色加重。 “腊月天寒,无主蛊虫大多沉睡,到时候你们带上瑶儿一道,需与其他同辈蛊师争夺虫晶和灵浆。” “虫晶归你们,那灵浆老夫有用。” “定为师父取回虫巢灵浆。” “下去,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们修养身心,祛除邪物影响。” 沈玉书、朱力和柳风三人领命告退。 可他们在通道才走出不远,后方山洞内便传出一声怒吼,是庞刚醒了。 “三位好师弟,你们不过是三条恶犬。” 朱力和沈玉书身躯一僵,脚步不停。 柳风紧随在二人身后,悄然睁开了复眼,以脑后藏于发间的竖眼看去。 只见昏暗的山洞内,一铜钟模样的佛门法器落在了庞刚身上,是那佛宝唤醒了庞刚。 “原来陆槐老鬼早有手段,佛宝无法扭转庞刚大变的性情,却足够清除部分邪物污染。” 柳风心中清楚,陆槐对庞刚性情如何没兴趣,真正关心的是庞刚身上还有多少“材料”可入药。 山腰上,三人立身石洞外,任冷风扑面。 他们入洞去见师父时,其实三人心中皆已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只是他们没想到,陆槐并不在意他们心有疑虑,诚然如陆槐所说“世道如此”。 陆槐不想手下之人威胁到自己,施加些手段限制,若非如此,他岂会安心培养蛊师。 山风下,朱力突然开口道:“还有三个半月才是腊月,师兄这段时日需好生修心。” “三师弟宽心,去曲家村时,师兄自不会拖后腿。”沈玉书说着瞥了眼柳风。 此时柳风在此,他不便向陆槐禀报柳风的蛊术之事,只得待柳风走了再进去一趟。 至于邪物污染之事,沈玉书心知,虽污染不深,但确实需花些时日修养身心。 “两位师兄,我先告辞。” 柳风没有在山腰上多逗留,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 虫谷北面,山腰上。 这处单独为柳风开凿的石洞,比之他过去的石室宽敞了不知多少。 眼前石洞是三室,除药室、养蛊室之外,另有一间像模像样的卧室,床榻、桌椅、备用衣物俱全。 “陆槐要我们去取灵浆,还提及三世身之事,看来他是打算冲击三世身了。” 柳风念及此处,心中无比憋闷。 倘若陆槐真个脱胎三世成功,确实无需再顾忌弟子脱胎二世。 那时候,他们三名弟子大可放心在虫谷内脱胎二世。 然而利弊同在,面对一名真正的三世蛊师,他们将更难摆脱虫谷。 此外,若是陆槐自知脱胎三世无望,怕是会带他们三人陪葬。 越是细想,柳风心中越觉压抑。 “一切还需看实力。”他自怀中摸出三个玉盒。 其中一个玉盒,是陆槐方才赐下,里面是一块灵药。另外两个玉盒得自官府二境武夫,却是八枚血红之色的丹药。 柳风捏起一枚丹药嗅了嗅,体内毒炁一催,掌心冒起密集蛊虫。数百只介蛊蠕动,转眼便将血红丹药啃噬一空。 接着收介蛊入体,由介蛊将药力反哺自身,过程中介蛊起到过滤之用。 须臾工夫,他便精神大振,此丹尤为壮大气血,对筋骨也大有裨益。 “正合适修炼《金刚伏魔经》,壮大我骨身。” 一粒血丹药力还未炼化,柳风已是一身气血澎湃,药力的确强劲。 只是他本想以修炼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越是炼化药力,内心躁狂之感越重。 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 昏黄灯光之下,柳风眼神诡异,内心杀机腾腾,他心知极可能是邪物影响在作怪。 外面天色已晚,他正要压制种种邪念时,石洞外传出一少女轻柔的声音。 “柳师兄可在里面?我特来向柳师兄道谢的。”听声音是冷秋月,语气中还带着颤音。 柳风沉声道:“进来。” 他命两名蛊仆照顾冷秋月,算是完成对其爹娘的承诺,至于冷秋月是否道谢,他倒是没在意。 然而下一刻,当冷秋月的身影进到石室内时,柳风不由眼神变了。 俏立于他面前的少女,面颊红到发紫,一袭衣衫紧贴着身子,勾勒出惹眼曲线。 察觉到柳风的目光,冷秋月上前递出一个香囊。 “这是我用药草做好的香囊,算是聊表心意,谢过柳师兄的照顾。” “无需客气……”柳风想要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便止住了。 随着少女靠近,撩人身心的馨香扑鼻而来,此女来此前花了不小心思。 冷秋月递出香囊后并未离开,一副低眉顺眼之态。 再看柳风,接过香囊后气息逐渐粗重,他清楚冷秋月的来意,内心被压制的邪念不禁再次出现。 少顷,石室内响起一声低呼。 没叫冷秋月久等,她被柳风抱到了石室的榻上。 相拥之时,别样的感觉袭来,进一步引动了柳风的本能。 冷秋月满心娇羞,偏着俏脸,偷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庞。 可就这一眼,她整个人呆住了! 灯光下,她看到了柳风那双眼,芳心瞬间无比酸楚。 从柳风的眼神中,她居然没有找到哪怕一丝一毫柔情。 冷漠、麻木、狠厉……没有丁点柔情。 冷秋月不知是柳风外出一趟后心性变了,还是从始至终,都只是她多想了。 柳风抬眼一看,发现了少女面颊上淌落的泪水。 “柳师兄可否起身,我想先回去歇息。”冷秋月语气变得有些冷硬。 待柳风起身,她不敢去看此刻的柳风,快步朝外奔去。 石室内,转眼悄然无声,唯有青灯绽开幽幽光亮。 柳风沉默下来,心知方才自身有些不对劲。 “如此也罢。”他摇了摇头。 现在倒好,两人算是能保持距离了,只需时机一到助其成为蛊师便是。 至于摆脱虫谷限制,有朝一日柳风成了,自会顺手相助,若不然,皆是死路一条。 没有就此多想,柳风开始运转佛门导引术,一边以血丹药力养骨身,一边压制内心邪念。 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可暴露自身对陆槐强烈的敌意。否则一如幼兽露出獠牙,于事无补,招来的只会是杀生之祸。 第60章 傲慢 柳风沉浸在修炼之中,不觉外面已天色大亮。 待他睁开双眼时,体内一颗血丹的药力还余下八成。 若是他想将八颗丹药尽数炼化,即便是一日不停,算下来也需花费近四十日。 倘若所有药力化为己用,柳风有把握将佛力修出佛根,真正修出一佛根,入那佛修第一境。 他不知佛修一境如何算是圆满,如蛊师是看异蛊蜕皮次数,三次算是圆满。 而《金刚伏魔经》仅有前两个大境的法门,且对如何圆满并未提及。 他对佛修法门了解不多,多想无益,转而以禅眼通内视体内的两只异蛊。 “我正是生机与气血两旺的年龄,无需如陆槐那般顾忌供养不起。” “我需考虑的是加快此二蛊的成长进度,早日完成三次蜕皮。” 大补气血的丹药有了,若是另有针对异蛊的虫晶和灵药,无疑更好不过。 念及此处,柳风自腰间摸出一个木盒,其中是他外出办事前陆瑶所赠的那块。 正犹豫着是否要炼化这块虫晶,柳风倏然抬头看向石室外。 他捕捉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有人不请自入,一声不吭地进了他的石洞。 “是陆槐老鬼的女儿陆瑶,她何故来我这儿?”柳风无需多想,便想到了陆瑶。 他现在是虫谷四师兄,蛊童和蛊仆不可能擅自闯进来,三师兄朱力和二师兄沈玉书至少会招呼一声。 唯独那将虫谷当作自家地盘,视虫谷之人如家犬的陆瑶,方有可能如此作为。 柳风没有出石室迎接的打算,起身道:“不知小姐来此有何要事?” 石室外飘来一道柔和的轻笑声,接着长裙一晃,陆瑶那高挑身影便闪身进来。 柳风不明白陆瑶的来意,思忖着如何应付时,陆瑶先开口了。 “师弟莫非忘了?临行前我叫你们三位带些好东西,二师兄和三师兄的礼物可都给了,只差你那一份。” 柳风稍稍一怔,想起来确有此事。 只是临行前他只在意了虫晶之事,当时只当带东西是玩笑之言,并未放在心上。 “沈玉书不曾提及,三师兄朱力也没提醒我一声。”柳风沉着脸,犹豫着是否要拿出一枚血丹应付过此女。 见面前少年人难堪的模样,陆瑶红唇微翘,笑道:“罢了,与你说笑的,我过来有正事。” 不待柳风发问,陆瑶从袖中取出两个木盒,在柳风面前直接打开,其中是足足六块虫晶。 柳风不解道:“这是何意!莫非又是如上次一样,代为赠我的?” “上次是我的意思,此次是我爹的意思。拿下庞刚全赖你的功劳,这些虫晶是你应得的,助你早日完成异蛊蜕皮。” 陆瑶说着唇角笑意愈浓,美眸瞥向柳风时兴致盎然,如看到了中意的玩物。 柳风闻言,心中登时沉了下来。 三师兄朱力不可能去陆槐那里挑明此事,定是沈玉书刻意而为,目的无非是叫陆槐警惕他。 而陆瑶带着虫晶过来,特意说明是他的功劳,自然清楚此举会将沈玉书卖给柳风。 换言之,无论是谷主陆槐,还是小姐陆瑶,两人在沈玉书和他柳风之间,更为看重他的利用价值。 见柳风没有接过木盒的意思,陆瑶莲步而来,随手将木盒放在了柳风的榻上,顺势坐在了榻边。 “腊月曲家村虫巢之行,我需与你们一起前往,到时候还望师弟多多出力。” 柳风立在榻边,眼神闪烁道:“师父交代之事,我自会尽力,小姐无需多虑。” 他倒是有心在虫巢内坑死一两人,只是他能想到,若是陆瑶真死了,他多半要陪葬。 此时,陆瑶正事说完,半点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就这般斜着娇躯坐在那儿,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亮,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人。 石室内一时间气氛古怪,柳风琢磨着找个借口送客时,陆瑶纤纤食指点在了柳风的手背上,缓缓滑动。 “有蛊仆说昨夜一蛊童来此撩拨你,却又匆匆离去了。” “若是师弟全心全力助我夺取虫巢灵浆,那低贱蛊童不曾给你的甜头,我倒是不介意叫师弟尝尝滋味……” 陆瑶吐气如兰,滑动的食指收起,改为五指扣住柳风的右手,语调也随之变得柔媚起来。 柳风被迫牵着对方的手,侧目看去,只见陆瑶美眸中神采飞扬,傲慢而放荡不羁。 对方毫不掩饰话中暧昧之意,唇角浅笑嫣然。 如此高高在上的姿态,令柳风心中冷笑。 但同时他也稍稍放心下来,看陆瑶这幅作态,半点没将他与蛊童之事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索性叫陆瑶误会自己是个贪图蛊童美色的禽兽之流,也并非不是好事,总比叫对方起疑心要好。 “谢小姐厚爱,师弟不会辜负小姐美意。”柳风沉声道。 陆瑶妩媚容颜上笑意更浓,点头道:“那我不打扰师弟的修行,先告辞。” 看着陆瑶袅袅而去的背影,柳风转身时,眼神冷漠。 “沈玉书,待我修成一佛根,补全身法不够快的短板,除掉他何需异蛊完成蜕皮。” 以柳风推测,沈玉书的异蛊已蜕皮两次,也可能蜕皮了三次,即将踏入一世圆满之境。 但便是如此,柳风也有信心正面取其性命。 虫巢之行需不惊扰其中高品蛊虫,只得他们这些年轻辈一世蛊师前往,即便沈玉书能拉拢其他助力,也不过是个一境,柳风并不放在心上。 况且三个多月的时日,有血丹、虫晶和灵药相助,他不光能修出佛根,还可将异蛊蜕皮一次。 令他心中难安的是倒不是沈玉书,而是虫晶。 上次一块,此次六块,七块虫晶,就好似是特意为他的两只异蛊备好的一样。 “陆瑶没有在意冷秋月之事,只当其是个低贱蛊童。” “如此一来,可能是陆槐有手段察觉其他蛊师体内异蛊之数,亦或与他在虫谷之人身上下的禁制有关。” 石室内灯光幽幽,柳风收起思绪,抬手将一枚虫晶抓入掌中,闭目修炼。 无论如何,他都需增长实力,尽快成长起来。 第61章 实力大进 光阴如沙,转眼秋去冬来。 这一日,雪花漫天卷地,天地之间浑然一色。 于这片茫茫之白中,一辆马车来到了虫谷前。 驾车的是一名头戴斗笠的青年人,他在这寒冬腊月,身上却还是单薄的衣衫。 若是细看他斗笠下的长发,可见其发色异于常人,乃是殷红之色。 在这漫天雪白的映衬下,那一头红发如火焰般显眼。 “师父,到虫谷了。”红发青年朝车帘内招呼一声,转而看向虫谷入口。 入口处,毒瘴缓缓散开,出来迎接之人竟是虫谷小姐陆瑶。 她收起了平日里的放浪之色,一袭冬袍得体,如大家闺秀般。 与驾车的红发青年人点头示意后,陆瑶轻声道:“侄女前来迎接二叔,我爹不便外出,由瑶儿带二叔过去。” “嗯,辛苦瑶儿出来一趟。”车帘内传出老者的声音。 “呱……” 车内之人还未现身,一乌鹊精怪当先挤开车帘,就要飞向陆瑶。 忽地,车帘内伸出一只稚嫩小手,一把捏住了乌雀的翅膀,动作之迅猛叫这只精怪根本躲避不及。 “大师姐饶命。”乌雀口吐人言,双翅死命扇动。 一扎着马尾辫的女童自车帘内探出身来,她一手抓着乌雀精怪,笑眯眯地看向陆瑶。 “陆瑶妹子两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女童五官秀气,如瓷娃娃般精致。 只是她那一身衣裳极为宽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很是怪异。 怪异的不止衣裳,以她娇小的身子,背上背着好大一个布袋,那布袋微微鼓动,其中明显有活物。 “见过周师姐,此次曲家村之行,全仗周师姐了。”陆瑶对这女童笑了笑。 那周姓女童闻言咧嘴怪笑,背着大布袋一蹦落到地上,神态举止与一般孩童无异,尽显顽皮。 她瞅着陆瑶高挑的身段,蹦跳过去,就要扑上去来个拥抱。 “不可无礼。” 车帘被一冷峻少年人掀开,一长相和陆槐有七分相似的老者走下车来。 待这老者下车,那冷峻少年人紧随其后。 他看向不远处的陆瑶时,眼底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之色,视线在其身段上游走不定。 陆瑶对那冷峻少年的目光视而不见,柔声道:“二叔,外面天寒,随瑶儿去我爹那儿。” 在陆瑶的引领下,一行四人连带马车,皆进入了虫谷。 这四人中的老者乃是陆槐的兄弟陆丰,两名年轻男子和那女童,则是陆丰的弟子。 对比虫谷内的师徒关系,这师徒四人倒显得关系融洽。 …… 在虫谷蛊童们好奇这四名来人之时,北面山腰,石洞内。 洞内是三间石室,此时的养蛊室中遍布蛊虫。 所有带有飞翼的蛊虫皆散开在半空中,以混乱的轨迹肆虐穿行。 而在这群蛊之间,一衣着单薄的少年人,脚下疾步,身形飞快闪动。 他一身肌肉匀称,较之三月前结实了不少。 而在其一头长发上,原本墨黑的头发,有少部分转为殷红色,就这么夹杂在黑发之间。 看这少年人此刻的动作,竟是想避开所有乱飞一气的蛊虫。 随着他双腿和腰身发力,像是武夫才有的力感在他身上呈现而出。 “单凭一佛根的身法无法避开。” 少年人嘀咕一声,面部陡然睁开七只复眼,转变为面生九眼的模样。 而在其后脑和双臂上,另有十三只复眼睁开。 调动视野扩展和动静视野后,少年人身法霎时灵动无比,硬生生避开了六成蛊虫。 “还不够,心眼通,开。” 视线中所有蛊虫的移动姿态,一瞬间缓慢下来。 紧接着,养蛊室内的画面开始变得诡异,于密集的群蛊之中,那少年人身形如幽影,居然仅有两三成蛊虫碰到他身上。 良久后,少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着他走出那间养蛊室,身后蛊虫无论地上爬的,还是空中飞的,上万蛊虫如蜂群归巢,一下子爬满少年人全身。 不过这些蛊虫转眼又如化开一般,悄然钻入少年人体内。 练过身法后,少年人接着摆出武夫架势,如山中猿猴般出拳踢腿,灵活中不失狂暴力感。 整套拳打下来,一共十七式。 与武夫明显不同的是,他的拳脚之间还夹带着掌法,掌心时而有金光乍现。 那金光似佛门字体,又似一方大印。 当他一掌拍出,夹带着金色大印轰在石壁上时,那坚硬的石质被他生生打裂。 配合视野能力,身份灵动,出拳快疾,端的是又快又猛。 十七式拳法被他反复演练数十遍后,少年人才停下动作,就地调息。 “金刚十七式不难炼,伏魔印法我一个不懂佛门奥义之人,能炼出两层火候也算不错了。”少年人摇了摇头,并未贪心。 毕竟,他到手的就一部《金刚伏魔经》,仅能修到二佛根之境,其中还语焉不详。 稍作调息后,他身上的二十只复眼也悉数闭合。 虫谷之内拥有复眼蛊术之人,自然是柳风了。 三个月过去,他的实力提升之大,若是全力暴起,怕是那两位师兄都需为之惊骇。 有着八枚血丹,七块虫晶,以及那块灵药相助,他的异蛊“衍瞳”和异蛊“食火”皆完成了一次蜕皮。 而《金刚伏魔经》他已真正入门,于他骨身上,生成了一缕似莲根的佛光。 虽不知这一佛根之境如何圆满,但柳风多少有了些明悟,莲根成,后面自然是莲苞出、莲花开,乃至更进一步的花开结莲子,一切自然而然。 “去年的腊月,我还在街上捡拾他人残羹剩饭!”来到石洞口,放眼漫天落雪,柳风一时沉默。 那两名被他派出去的贼寇,至今也不曾来到过宝丰县。 三个月过去,没有得到关于爹娘和弟弟的半点消息,柳风内心难安。 他正思虑间,山脚下响起一声爆喝。 “何人胆敢来虫谷偷袭我?” “滚出来。” “嗯?是三师兄。”柳风立身北面山腰上,闻声不由皱眉。 循声望去,就见山脚下的朱力已施展出蛊术,身形魁梧如精怪。 可此时的朱力空有武力无处施展,四处躲闪,像是在应对无形无影的鬼魅一样。 连对手都还未找到,他身上便被拉出一道道血口,鲜血四溅。 附近路过的蛊童则一个个神情古怪,没人敢上去解释。 他们怀疑偷袭之人是刚到虫谷的那几名客人之一,只是三师兄先前不曾出来,不知来了客人而已。 第62章 蛊术交锋 柳风立身山腰上,所见是朱力四周空无一人,但其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添加。 似有多把无形刀剑环绕在朱力四周,以寻常肉眼看去,仅能模糊捕捉到有东西一闪而逝,而这刹那的闪现,是出现在其对朱力发动袭击的瞬间。 柳风双臂上的十二只复眼睁开,以动静视野再看,捕捉到那东西闪现的本体。 那是条条如烟似雾,又似柳枝般的条形蛊虫,足有四条蛊虫围绕着朱力。 那蛊虫只在袭击的刹那才暴露出形体,随即如融入了空中,肉眼难见。 以柳风的心眼通放慢去看,若那蛊虫不发动袭击,所见则是模糊的白痕。 “不像是介蛊,是异蛊子虫!外来的蛊师。” 柳风想到曲家村虫巢之行,推测多半与陆槐老鬼有关。 那袭击之人将朱力弄得浑身是伤,不碰要害,显然是有意羞辱,在虫谷卖弄自己的蛊术。 再看那些蛊童,一个个神色怪异,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应该是陆槐招来的蛊师,是技痒难耐,有意折辱其他蛊师不成?” 居高临下,扩展视野之下,柳风很快锁定了一处灌木。 “砰”的一声,他随手一拳打裂身边的翘壁,掰下一块,身形自山腰洞口前移动而下。 三师兄朱力不同于沈玉书,对他有多照顾,当初种异蛊时,朱力便照顾过包括他在内的蛊童,与他们解释过不少养蛊之事。 柳风不是什么大善人,拼死报答倒不至于,举手之劳而已。 待到临近山脚下时,柳风身形猛地一顿,佛力运转至右臂,狂甩出掌中石块。 “咻。”石块直射而去,目标是二十丈开外的一处灌木。 正被无形蛊虫袭击的朱力见此,反应过来,口中爆喝。 “受我一拳。”他身形一纵,如大猿腾空飞跃而去。 其人在半空中时,双臂暴涨数圈,紧随石块之后砸向灌木丛。 “喀嚓……”枝叶四溅,一道身影在巨拳砸落之前先行掠出灌木。 那是一名面容冷峻的蓝袍少年人,移动间脚步灵活,脸上居然还挂着笑意。 这人并不与朱力硬碰,逃窜之时,以无形蛊虫阻截朱力。 与此同时,另有两只无形蛊虫自他袖中飞出,直奔柳风这边,是恨上了柳风这个插手之人。 “正被我的‘衍瞳’克制,还敢寻我麻烦。” 根本无需动用心眼通,在那两只条形蛊虫掠至近前时,不待虫体切割而下,柳风手臂上的复眼便清晰捕捉到了蛊虫本体。 “咻咻……”破空声响起,两条生满犬齿的虫足自柳风腰间甩出。 虫足一卷之下,两条无形蛊虫被兵蛊“裂齿”的虫足绞住,密集犬齿牢牢咬住了蛊虫本体。 只待柳风体内毒炁一动,随时可绞杀了这两条异蛊子虫。 冷峻少年人登时面露惊色,脸上笑意全无。 他想不到自己的烟柳子虫,照面就被柳风生擒活捉了。 “你敢动我的烟柳?” 柳风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懒得开口,干脆以行动回应对方。 就在他要绞死两条什么“烟柳”时,不远处,一赤发青年人的身影到来。 “这位虫谷师弟,放开我三师弟的烟柳子虫如何?” 赤发青年到来时,立即吸引了在场所有蛊童,以及蛊仆们的视线,实在是他那殷红之色的长发太过惹眼。 不过看着看着,很快有人视线一转,将目光移向柳风。 柳风发间的赤发不多,夹杂在满头黑发之间,并不如何显眼。 可现在两人近距离对比一看,柳风那黑红交杂的长发,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四师兄头上也有部分赤发,与那人有些相像。”…… 听到蛊童们的议论声,柳风没多在意。 以陆瑶两次送虫晶来看,他几乎可以断定,陆槐父女俩已知晓他有第二异蛊。 再者,异蛊“食火”蜕皮后,发色也随之变化,除非他如秃驴一样选择落发,否则迟早会暴露。 “他以此蛊袭击我,总需付出些代价,拿两块虫晶来换。”柳风淡淡开口道。 “真敢狮子大开口。” 赤发青年还未回应,那冷峻少年人大怒,就要以其余烟柳子虫拿下柳风。 可他似乎轻视了自己的对手,朱力却不是吃干饭的。 就见朱力双腿暴涨一圈,魁梧之躯拉近两步,一拳砸下。 尽管朱力仅仅是以背部为目标,可“食哞”蛊术带来的蛮力,非是普通蛊师能承受到得了的。 “噗……” 冷峻少年人的身躯抛飞出去,落地时口中鲜血连呕,连带被蛮力震死的蛊虫一起吐了出来。 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蛊术差异,一人擅长偷袭,身形灵活;一人体魄强悍,打不中还罢,一旦被打中,不死也伤。 朱力一拳过后没有追击,可他罢手了,那冷峻少年人却不肯罢休,扬手四条蛊虫直取朱力的腹部。 觉得丢了脸面的少年人,打算下狠手重创朱力。 柳风最先捕捉到那四条蛊虫的动向,身侧“噗呲”两声,当场绞死对方两条异蛊子虫。 本就口吐鲜血的冷峻少年人登时身体剧颤,如被抽走了部分生机,整个人霎时萎靡了下来。 随着宿主受创,另外四条袭击朱力的蛊虫,动作纷纷一顿。 “还敢动手。” 朱力反应过来,身形一窜向前,就要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补上一拳。 不过此刻他见到两名蛊师先后现身,多少猜到了来人身份不一般,没打算下死手。 “蓬蓬……”就在此时,殷红蛊火席卷而来。 熊熊蛊火有碗口粗,如一条火蛇,一头连接赤发青年手腕,一头拦下了朱力。 那火蛇灵动如活物,一手御火之术,叫一旁的柳风有些意外。 “还真是‘食火’,怕已是蜕皮三次,这手御火术可要比我成熟不少。” 柳风的异蛊“食火”蜕皮一次,对蛊火的操控灵活了不少,但还做不到眼前这赤发青年这般灵动如活物。 没等那殷红火蛇卷到朱力身上,柳风同样调动了“食火”蛊术。 在一众蛊童愕然的目光下,柳风抬手间,虚抓向那蛊火大蛇。 下一眼,汹涌火蛇转眼火势减弱,如被吸抽走了部分威势一样。 第63章 蛊术交锋(二) “年纪不大,倒是有气魄种两种异蛊。”赤发青年侧目,注视向柳风双臂上的复眼。 他来此见到柳风时,一眼注意到柳风如他一样的殷红发色。 此种情况,他在异蛊“食火”蜕皮一次时也经历过,便猜测柳风有着与他一样异蛊。 此刻亲眼见到柳风削弱他的蛊火,才真正确定柳风的确拥有异蛊“食火”,加之复眼,自是二种蛊师。 倘若生机旺盛,一世蛊师不是不能种两种异蛊,而是难在后续的供养和脱胎二世上。 越到后面,异蛊对宿主的气血需求越大,除非体魄强大,否则很难将两种异蛊都完成三次蜕皮。 不少种下两种的一世蛊师,后来大多舍弃其中一种,不然很难圆满一世身。 而如“食哞”那类壮大体魄的异蛊,若是在一世身时再种第二蛊,无异于直接削弱“食哞”,得不偿失。 “蓬蓬……”忽地,殷红蛊火再次暴涨。 赤发青年手腕间血液殷红,火蛇一转,卷向柳风。 但他的动作接下来却不由一顿,他眼中所见少年人面部多出一只只复眼,整个人随之消失无踪。 下一瞬,他耳边劲风呼啸。 “他还在,是蛊术造就的幻象……”赤发青年反应极快,袖中掠出一青影。 “叮!”的一声撞响,兵蛊“裂齿”的虫足被一条青影挡下。 “是兵蛊。” 旁观之人当中,有蛊仆猜出了青影是何物。 从蛊童和蛊仆们的视角看去,那赤发青年中了柳师兄的蛊术,御火动作一顿。 柳师兄则抓住机会,疾走两步,以兵蛊刺向对方的手臂。 而挡下裂齿的青影,如青蛇一样,其躯体颇为扁平,体表鳞片锋利,整体看去如剑刃。 柳风一眼反应过来是对方的兵蛊,背后四道鞭影齐出,五条虫足一起扫向那青影。 赤发青年则是撤开视线,不与柳风的复眼对视。 同时他体内毒炁运转,兵蛊“竹蛇”逐渐现出全貌。 眨眼间,青影延长、变多,如竹枝般分出了十几条虫足。 一眼看去,那兵蛊真如青竹,除了主干外,另有十几条分枝,枝枝如剑刃般锋利。 被蛊师持在手里,如拿了一把生满倒钩的怪异长剑。 接下来,五条虫足乱闪,与那怪异长剑飞快碰撞,“叮当”之声连绵不断。 此时,远处的山壁下,两女的身影翩翩而来。 其中一女长裙摇曳,正是陆瑶;另一女扎着马尾辫,脸蛋略显婴儿肥,打扮有些怪异。 这女人背着一个大布袋,上身还算正常,下半身一双光洁长腿展露在皑皑雪色下,竟像是只穿了一件披身长衣一样。 而在一处石洞的洞口前,沈玉书不知何时也已现身,目光阴沉似水。 这三人的视线,皆集中在正交手的两人身上。 “比之二师兄,他果然更有用……”陆瑶美眸中异彩连连,虽早有所料,可亲眼目睹后还是不由有些惊喜。 视线中,柳风双手下垂,单以“衍瞳”的视野,配合兵蛊,便能与手持兵蛊的赤发青年斗个不相上下。 这边,石洞前的沈玉书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口中低声喃喃。 “姓柳的得了二境武夫的好处,佛门《金刚伏魔经》多半已炼出了火候,这赤发蛊师倒是有胆与他站得这般近!” 他对“衍瞳”蛊术了解不够透彻,却也知晓此蛊术可加强视野。 换言之,柳风等于是个有着超常洞察力的“武夫”,与这样的“武夫”近身搏杀,无异于找不自在。 果不其然,柳风鼻尖喷出长长一串白气,气息如武夫般绵长,显然是在调息运力。 下一刻,“喀嚓”的一声,其脚下地面骤然崩裂,身形一晃出现在赤发青年身侧。 旋腰、冲臂,一拳捣出,正中对手右肩。 赤发青年整个人歪斜着倒飞出去,直砸在了后方一棵大树上。 落地之时,他被砸中的右肩上印着一个乌黑拳印,整条右臂无力下垂。 “武夫手段,不太像……”赤发青年面色变了又变,满眼忌惮之色。 他心知肚明,若是柳风这一拳对准的不是他的右肩,后果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无论蛊童、蛊仆,面色皆有些诧异。 柳风这一招,令他们似曾相似,想到了当初猿精一拳击飞柳风的画面。 他们如此眼熟那是自然,因柳风施展的这一拳出自金刚十七式,与那猿精袁武修的一样的拳法。 另一边,少了赤发青年插手,朱力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冷峻少年人面前。 “给你个教训,日后长点记性。” 朱力冷眼俯视矮他足足三个头的少年人,足有对方腰粗的手臂横扫而去。 “住手。”蓦地一声娇斥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两点似水花,又似火焰的幽蓝之物。 这两抹幽蓝一闪而逝,挡在了朱力那骇人手臂上。 “噗呲、噗呲……” 幽蓝水花触及手臂,其上顿时炸开两团血花。 “你是何人?”朱力右臂上鲜血横流,不禁怒目看去。 他发现出手之人是个圆脸女子,看样貌比陆瑶大上少许,此人显然与陆瑶关系匪浅,他倒是不好发作冲上去。 那冷峻少年人则当即抽身,绕开朱力,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那圆脸女子身后。 “谢大师姐助我,这莽夫不知轻重,我不过是想与他切磋一二而已,他却对我下此狠手。” “你敢倒打一耙?” 朱力怒哼,抬步间,大有过去算账的意思。 “三师兄,都是自己人,无需动怒。”陆瑶及时制止,朝朱力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 她话说完时,并未在朱力身边逗留,而是径直来到柳风的不远处。 见柳风在打量那大冬天光着腿的圆脸女子,陆瑶解释道:“姓周,名婉,异蛊为‘水灯’,体柔如水,以血肉燃灯火,专坏血肉之躯。” “陈景的异蛊是‘食火’,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此蛊术。” “至于那盯着我瞧的少年人名叫余牙,他的异蛊是‘烟柳’,可分出烟柳子虫隔空伤人。” 随着陆瑶的低声解释,柳风的目光一一看过那三人。 那叫余牙的少年和赤发青年陈景,他没多看,令他难以揣摩的是那圆脸女子的异蛊“水灯”。 第64章 拿人钱财 正琢磨着那圆脸女子的蛊术时,柳风顿觉香风扑面。 陆瑶莲步款款,高挑身段曲线动人,当着那名叫余牙的面,凑近到柳风身侧。 如此还嫌不够,她一脚踩在柳风右脚上,以防柳风躲开。 从旁人的视角看去,便见陆瑶笑意柔媚,纤纤素手捋着柳风黑发间夹杂的赤发,还顺带整理了下柳风的衣襟。 外人自是难看清,此刻她那眸光定定落在柳风的殷红发色上。 她从阿爹那儿早已知晓柳风种有第二异蛊,只是不知柳风这“食火”从何而来,心有猜测却无法确定。 “有趣的小子。”对面的圆脸女子咧咧嘴,笑意古怪。 她身后的余牙则牙关紧咬,面部肌肉剧烈抽动。 “不过是蛊术在白日占我些便宜罢了,倘若换到夜间,我不信他的眼还能发现烟柳。”余牙怒目而视,似要活吞了柳风一样。 两年前他见过陆瑶后便恋恋难忘,如今再次见面,陆瑶出落得愈发动人,使得他心痒难耐。 可陆瑶竟当着他的面,跟那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人亲近,摆明是认为那人比自己强。 “如无他事,我先告辞。”柳风脚上发力,抽脚侧身两步,拉开与陆瑶的距离。 他自是不惧那叫余牙的报复,而纯粹是不想因陆瑶树敌。 看陆瑶克制下的厌恶眼神,是想除掉那少年人,只是不便亲自下手,故而想借他之手解决了对方。 “三日后,我爹会配制好虫药让我等养蛊,以遮掩人味,方便虫巢之行……” “谢小姐亲自告知。” 不待陆瑶嘴边的话说完,柳风敷衍一句,转身便走。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四面八方的画面,尽数落在他的复眼视野之中。 他看到面色阴沉的沈玉书,也看到了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蛊仆,正惊惧交加地望着他。 自然,柳风也在蛊童之中找到了冷秋月。 仅仅三个月过去,那少女清瘦了许多,像是一下子由一个怀春少女,转变成了与其他蛊童无异的麻木之人。 其眼底的神采和光亮,已是荡然无存,远望柳风这边时眼神无比黯然。 方才陆瑶与柳风亲近的一幕,自然被这少女见到了。 “与其如此,不如从未有过交集,本该于暗中完成对她父母的承诺。” 柳风内心叹息一声,双臂、后脑、面部,二十只复眼齐齐闭合,冷秋月那麻木的神色随之自视野中断去。 他能揣摩出部分女子心思,但难以理解,毕竟他至今还未真正对何人动心过。 远处的石洞口前,沈玉书眼神深沉,望着柳风登上山腰而去的背影。 “两种异蛊加身,另有佛门手段,近可如武夫般搏杀,远可两种蛊术配合施展。” “难怪陆瑶对他另眼相看,原来是看中了这小子的潜力……” 沈玉书比朱力更了解陆瑶,他算是除庞刚外,接触陆槐父女最久之人。 陆瑶如他老鬼爹一样,将虫谷之人尽当家犬,哪条犬长势好便多喂些粮。 他倒是不会因陆瑶看重柳风而嫉恨,他心中清楚,陆瑶对姓柳的小子一副亲昵模样,不过是逗弄家犬的心态罢了。 “如此暴露自身实力,还是太嫩了,被陆瑶那贱人盯上,多半要被吃到骨头渣都不剩……” 沈玉书收回目光,嘴角挂着冷笑,身形倒退入身后石洞。 …… 北面山腰,石室内。 柳风回味着与赤发青年陈景的交手,至于那名为余牙的少年人,则被他直接忽略。 异蛊“烟柳”可分出子虫袭击他人,于夜间只怕是效用要翻上一番,可是昼是夜对他的佛眼通而言无甚区别。 “姓余的对我起不到威胁,陈景的御火之术可效仿一二,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方才出手的整个过程,都不曾动用佛眼通,“衍瞳”蛊术也仅调动了部分。 此外,《金刚伏魔经》之中的伏魔印法,威力可是要强过拳法太多,他同样未动用。 先前击中陈景的一拳,若换成印法,其整个右肩都将直接被打成烂肉,骨肉难存。 换言之,他如今的实力即便不借用佛眼通,也已到了能挫败蜕皮三次的一世蛊师的地步。 当然,说是不借用佛眼通,可若无佛眼通傍身,他也难以顺利成长至今了。 “蓬蓬……” 柳风划开右手掌心,殷红蛊火于他掌心跃动,与他明显有种血脉相连之感。 此火乃是他的血所化,而他的血之所以可燃为蛊火,又因异蛊“食火”改造了他的血。 如此一来,御火之术本该在异蛊孵化时,便可自然而然由心而动。 但是事实上,柳风“食火”蜕皮一次后,仍做不到改变蛊火形态,缺少的是磨练和经验积累。 石室内寂静无声,唯有青灯相伴。 在柳风独自琢磨御火之术时,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临近深夜,偌大的虫谷内,难得有灯火亮起。 今夜并非月黑风高夜,而是彻夜落雪的腊月冬夜。 在这连天的雪花之下,一衣着怪异的圆脸女子趁着夜色,摸到了北面的山腰上。 其身形之轻盈,如在雪地上滑行,积雪上仅留下了一行淡淡的凹痕,随即便被雪花重新覆盖。 她那一双光洁长腿晃荡在外,背后背着一个大布袋,悄然来到了山腰上的洞口前。 下一刻,她高挑的身段变矮、变小下来。 数息工夫,此女竟缩水一般成了女童,宽大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了她娇小的身子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收了三师弟的一块虫晶,可得用心办事才行,姓柳的小子,只能对不住你了……” 她的身形变为女童后,性情也有了变化,小脸上露出孩童般欢喜雀跃的顽皮之色。 她一把扯开大布袋,里面露出一似巨大蟑螂般的兵蛊。 “阿灰,还不趴好!” 女童小脸上满是笑容,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兵蛊。 那兵蛊颇为配合,紧紧依附在了女童背部。 随即此兵蛊展开两对宽大虫翼,将女童娇小的身子完全覆盖在内,其体色变化间,虫体连带女童一起消失不见。 这一人一蛊自然不是真个消失了,而是此兵蛊可伪装体色,融入到了周围环境之中,肉眼难见。 第65章 送“钱”上门 石室内,青灯洒落昏黄光亮。 柳风已收起了蛊火,正闭目运转导引法,引导佛力流转骨身。 佛根成、莲苞出、白骨莲花开,待到莲子落……便是一境圆满,这是柳风结合《金刚伏魔经》中的内容推测而来。 “我本体所修佛光,与佛陀佛光相比,当真如萤虫之光面对皓月。” 柳风内心无比宁静,体会到了本体佛光,与依附在其脊骨上的佛陀佛光有着天壤之别。 佛眼通之中,法眼、禅眼、心眼,只需动用炁。 而通眼、宿眼,则需动用佛光。 眼下他的本体佛光太弱,无法支撑他动用通眼和宿眼,照旧需消耗佛陀佛光。 虽不堪大用,但他的本体佛光也有着不少妙用。 “白骨佛亦是佛,同样符合佛门真意。” 随着柳风修成佛根,内心莫名多出祥和之感,三月前的邪物影响似乎已被全部清除。 青灯幽幽,他正是内心宁静的时候。 可下一刻,他感觉不对劲了,胸口有些闷得慌! “嗯?”柳风倏然睁开双目。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顿叫他脸色难看。 不算大的石室内,不知何时,竟飘散点灰白磷粉。 身为蛊师,柳风清楚,这些磷粉来自蛊虫的虫翼,大多有毒。 蛊师虽不惧毒,可也绝非百毒不侵,碰上比体内介蛊更毒的东西,一样得中毒。 而这洒满石室的磷粉,无声无息,若他不睁眼来看,多半要直接被毒晕过去。 “岂有此理……,有人摸到我这儿投毒。” 柳风的复眼睁开,整个石室,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的景象统统映入眼帘。 只一眼,他便寻到了罪魁祸首。 在石室远离灯光的角落处,一女童的脑袋挂在石室上方。 奇怪的是,不见那女童的身子,唯独一颗脑袋悬在那儿。寻常人见了,恐怕得当场被吓丢魂儿。 “邪祟?不对……”柳风第一时间联想到邪祟,可立即又否定了。 寻常邪祟岂会摸到虫谷,且还拥有类似蛊虫磷粉的毒物。 “蓬蓬……” 不及多想,殷红蛊火自柳风掌心腾跃而起,卷向墙角那颗怪笑着的脑袋。 石室内霎时被殷红火光照亮,就见那颗脑袋贴着墙壁,如虫子般在上面飞快移动。 “你这手御火之术,可比我师弟的差劲多了。” “本想毒晕你再给你身上开几个洞,可惜被你发现了,那只好当面下手了……” 那女童脑袋移动间,嘴里说出的话,似乎对击败柳风很是自信。 在其移动的同时,柳风的复眼视线紧紧锁定着她,可动静视野下所见,脑袋还是脑袋,找不到其躯体。 “禅眼通。” 画面一变,一具五脏六腑清晰可见的躯体,呈现在了柳风的视野中。 而在这具人形躯体上,另有一虫体覆盖在上。 “原来是兵蛊伪装,掩盖了她的躯体……” 柳风疾冲两步,五条虫足齐出,卷向那张开虫翼的兵蛊。 在他出手的刹那,那女童一跃落到石室地面上,两只小手隔空连点。 其指尖脱离出点点血肉,这些血肉眨眼化作似水花,又似火焰的幽蓝灯火。 此物似水非水,似火又非火,乃是其本体血肉所化。 “咻、咻咻……” 微弱的破空之声不断,点点幽蓝尽数被虫足挡下。 只是兵蛊“裂齿”虽挡住了,却仍有几点幽蓝未曾被犬齿击散,结果便是那幽蓝灯火接触虫体,在裂齿的虫足上炸开了四个血坑。 青绿色的虫液洒落,柳风背部的兵蛊“裂齿”登时古咕怪叫起来,其吃痛不轻。 可想而知,若是这东西落到柳风身上,结果一样是被开出几个血坑。 “你是周婉?”柳风已然醒悟。 他白日才见过那拥有异蛊‘水灯’的女子,其出手间,不就是这幽蓝灯火一样的蛊术。 心有猜测之后,他再细看那女童的面部五官,越看越觉得与白日所见的圆脸女子相似。 “异蛊‘水灯’,体柔如水……如水!”柳风想到了陆瑶的话,眼下算是涨了见识。 那女童咧嘴一笑,没有回应柳风的疑问,其背部兵蛊虫翼连震。 “呼、呼呼……” 大量磷粉,裹挟着细碎的螂针,袭向柳风这边。 不大的石室,一下子被密集无比的螂针覆盖近半空间,余下一半空间,则被点点幽蓝灯火封锁。 也难怪对方如此自信,光凭借这一手,就是寻常一世圆满的蛊师前来,在此石室空间内也只能二选一。 避开“水灯”坏人血肉的蛊术,则意味着要硬接数之不清的螂针,而螂针有剧毒。 “哼。” 石室内一声冷哼,女童眼前柳风的身影消失无踪。 这还未完,她眼前画面似被撕裂成上百份,不再是简单的局部拼接,而是柳风“衍瞳”蛊术全力施展。 一瞬间,她仿佛被拉入了一座大迷宫之中,身形被胡乱拼进其中。 女童眼前画面狂闪,视觉和现实知觉出现强烈的矛盾,顿觉头重脚轻,喉咙鼓动,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这是柳风的“衍瞳”蜕皮后,首次全力施展视野拼接。 “幻象而已。”女童赶忙闭眼。 然而映入她眼中的画面,反馈回脑海,硬是在闭眼之后的数息才缓缓散去。 蜕皮一次的“衍瞳”,其效用俨然强出了不少。 与此同时,柳风避开螂针,展开心眼通,迎面点点飞掠而来的幽蓝灯火,穿空而过。 “砰。” 柳风一拳落下,拳风伴随着拳头到肉的闷响,此次交手便已尘埃落定。 半空中喷洒出大口鲜红,女童和她的兵蛊一起被击飞出去,狠狠撞在了石室的墙壁上。 昏暗灯光下,那娇小的身子从墙上滑落地面,瘫在地上一时间难以爬起身来。 “你是小姐的客人,我不取你性命,这两块半的虫晶姑且算你的买命钱。” 柳风不顾女童皱成一团几欲垂泪的面孔,从其身上搜出了两块半的虫晶。 他自是不知,其中一块是她刚从三师弟那儿收的好处,另外一块半则是她自己省下来的,现在全被摸走了。 第66章 一路货色 女童挣扎着坐起身来,体表水光荡漾,口中又咳出一口淤血。 这还是她体质特殊,卸去了柳风那一拳的部分力道,否则非得重伤不可。 见柳风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后,女童以毒炁略微调理伤处,稚声稚气地哼哼道:“你好生阴险!” 正面与柳风交手之下,她算是恍然大悟了。 白日时,柳风绝对没有动用实力,甚至是连一半实力都不曾动用。 柳风清理掉石室内大半的磷粉后,来到榻上盘坐下来,淡淡道:“再过几日便要出发前往虫巢,你最好早些修养伤势,到时候别拖后腿。” 他虽没有听陆槐提起,但陆瑶说过是“自己人”的话,那自是要一起行动了。 灯光下,女童稍稍调理伤势后,将兵蛊“花螂”丢在一边,走向柳风。 在她来到柳风的近前时,身形已从女童转变为女子,衣衫无法完全遮盖她拔高的身形,一双光洁长腿展露在外,正是周婉本人。 随着她恢复成年模样,气质一变,显得沉稳了许多。 “我与你做一笔买卖,如何?”她直视不远处的柳风,沉声道。 以她的眼力来看,虫谷大师兄庞刚出事后,三名弟子当中极可能就是眼前这小子最厉害。 有此实力,到了虫巢内自是有利用价值。 柳风对周婉口中的买卖并无兴趣,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石室外,意思是送客。 周婉绷着脸,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开口道:“曲家村虫巢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四世蛊师。” “四世蛊师多是活了好些年的老鬼,一身好东西,异蛊、兵蛊、蛮蛊,搞不好还有灵蛊。” 听到“灵蛊”二字,柳风的眼神微微一动,这一变化正被周婉捕捉到。 “你果然也对灵蛊感兴趣!”周婉叹了口气。 她漫不经心地坐到榻上,也不管柳风听与不听,嘴里开始絮叨起来,大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无需多想,她心知姓柳的小子与她一样,也被师父下了手段,并且也得知了破除之法。 既然如此,她与柳风,有些话便能开门见山地道明了。 “你师父是陆槐,我师父是陆丰,兄弟俩一路货色,区别只是陆丰是个伪君子。” “此次我随陆丰老鬼过来……” 石洞外大雪浑然,石室内灯光清幽。 接下来的一炷香,这位名义上也能算作师姐的周姓女子,将她所谓的买卖娓娓道来。 “就算真有灵蛊,你有何手段在虫巢内寻觅?又该如何收服?”柳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 他之所以对周婉所谓的买卖兴趣不大,是因他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四品蛊虫的厉害。 纵是没了宿主而陷入沉睡,那也是四品蛊虫,无论介蛊、异蛊、蛮蛊,还是灵蛊,一旦惊醒过来,取区区一世蛊师的性命简直轻而易举。 “四品灵蛊不用想,我们要寻觅的是子虫,或是还未孵化的灵蛊之卵。” “另外,我确实并无手段寻觅,可陆瑶有,她爹给她收服了一只香鼠精,此精怪擅长寻觅带有灵气的好东西,而灵蛊生来便有灵气。” “到时候,我设法弄走她的香鼠精,你负责在寻觅灵蛊时多出力……” 青灯的微光下,柳风目光幽幽,对这位周师姐直言不讳的话来了兴趣。 当然,虫巢内一切都是未知,是否真有灵蛊子虫或虫卵还未可知。 只要一日没有把握摆脱禁制,他便一日不能对陆瑶翻脸,不过倘若真能弄到灵蛊解决禁制问题,他不介意在虫巢内除掉陆瑶,然后远走高飞。 “曲家村虫巢内的情形,你我皆不曾见过,这笔买卖只能到了地方再谈。”柳风算是给出了回复。 见柳风有意,周婉扯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便如此说定,告辞。” 她最后瞥了眼被柳风收到腰间的虫晶,忍着动手抢回来的冲动,带上兵蛊“花螂”转身而去。 …… 三日后,虫谷药园外。 距离药园不远处,一养蛊池在这里新辟而出。 养蛊池约莫十丈方圆,所用药材虽不珍贵,但也算稀少。 已近这一日的申时,包括柳风在内,七道身影皆沉浸在池内。 此次养蛊,是为借蛊虫吸收药力反哺肉身,以遮掩人味,方便在虫巢内行动。 此时,以他们七人为中心,池面上浮动着七大片蛊虫,如同七块黑色浮萍一般。 七人之中,那名为余牙的少年人,他忽然睁开眼。 “师姐,姓柳的真被你重伤了?”余牙悄然问向他身侧的女童。 一旁的周婉又变成了女童模样,她的“水灯”蛊术需燃自身血肉,等于是燃烧自身生机,因此平日里多以童子模样见人,为的是尽可能地积攒生机。 “那当然,师姐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周婉小脸稍显僵硬,歪着脸不去看余牙。 余牙对周婉的实力自是信任,得到周婉的肯定回复后,他没有多想,眼神阴森地注视向斜对面的柳风。 反正这个时辰养蛊已完成大半,正事办完了,顺便来收拾姓柳的。 在他的驱使下,属于他的所有介蛊悉数调动,如黑水的潮水般移动而去。 “师弟,你这是……”周婉眼角直跳,忍不住插嘴。 她可是清楚柳风的实力,能有那般本事的人,体内介蛊又能差多少。 “我不信连有伤在身的他都斗不过,上次斗蛊术稍落下风,此次我要与他斗介蛊。” 余牙驱使蛊虫侵袭而去,同时看了眼靠近柳风的陆瑶,不由愈发仇视柳风。 “余师弟,不如还是算了,师姐才重伤过他,已算是给了他教训。”周婉那张小脸上,嘴角抽了又抽。 她拿了余牙的一块虫晶,回去后夸口已将柳风重伤。 若是谎言被戳穿,她作为大师姐的脸面往哪儿搁! “师姐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师姐且放心,我只吞他三成介蛊,不消片刻足以……” 他嘴边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自己的介蛊止住了蔓延之势。 扭头看去,他的蛊群已与另一片蛊群碰撞到了一起。原来,在他调动介蛊后,那姓柳的也已驱使蛊虫蔓延向了他这边。 第67章 仇家上门 双方蛊群交汇在一起,相互吞噬。 细碎的啃咬声,虫壳的碎裂声,混合着在养蛊池内响起。 沈玉书、朱力,靠近柳风的陆瑶,三人听到动静后齐齐睁开双目。 不过,他们皆是冷眼旁观,不阻止这场斗蛊。 “只要不闹到不好收场,吞他五成介蛊也可。”陆瑶本就靠近柳风,此时斜身过去耳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瑶与柳风耳语时,朱唇凑得极近。 这一幕落到对面三人眼中,周婉和陈景无所谓,余牙则双目泛赤。 须臾工夫,黏稠的池水表面,两股蛊虫彼此吞噬,孰强孰弱很快见了分晓。 柳风一方的上万介蛊往前推进,覆盖余牙的介蛊,所过之处无一存活,皆成养料。 再看柳风本人,他半点没有被人重伤的样子,双目精光绽绽,比武夫还要精神。 为了配合下周婉,他来此时还刻意露出萎靡之色。 他倒是好心成全周婉,叫余牙有些安慰,可奈何对方不肯善罢甘休,如此索性成全他。 “吭哧、吭哧……”介蛊持续推进。 余牙那张脸成了猪肝色,他骤然两掌击在左胸上,大口精血喷洒而出。 只可惜,纵然他以精血饲蛊,还是无法更改他又一次落败的结局。 眼看着余牙遭殃,周婉脸上实在挂不住了。 “虫药吸收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歇歇。” 说罢,她娇小身子自养蛊池内窜起,直奔她暂住的茅屋。 “周师姐,你……”余牙幡然醒悟。 可他想反悔已有些迟了,之前说的不消片刻还真应验了,却是对方吞他的介蛊不消片刻。 才半刻不到,他的三成介蛊尽成养料。 反观柳风的蛊群,仅有极少部分消耗掉。 “姓柳的,你敢对我下此狠手!”余牙赤红着双眼,难以忍受,终究是出手了。 四条无形蛊虫掠出,淡淡白痕一闪而逝。 这边,沈玉书心中冷笑:“这小子当真废物,要耍赖发狠了!” 朱力抱臂旁观,心知柳风的“衍瞳”正克制此蛊,一样没有插手之意。 陆瑶更是坐看好戏,巴不得余牙的所有“烟柳”子虫被柳风重创。 “自作孽,怨不得我。”柳风面部复眼,蓦地睁开。 少了周婉一人,在场其余四名蛊师便见余牙狂吼一声,毫无征兆地一拳打向身前空处。 余牙出拳后像是要后退,身体却丧失了方向感,整个人歪斜在池子内。 至于那四条烟柳子虫,随着余牙这边混乱,于同一刻顿在了半空中。 “闭眼、撤开视线。”陈景提醒。 但是陈景不知的是,余牙所见是柳风移到了他的面前,两个相隔咫尺,而他自己则淹没在了蛊群之中。 此时此刻,他承受的是十成的“衍瞳”蛊术,并非陈景与柳风交手时面对的一抹幻象。 余牙眼中的蛊虫被叠加了百倍,仿佛跌入到了一个四面八方尽数蛊虫的迷宫当中。 混乱、阴森还罢,柳风的身影如影随形,始终跟在他的周围。 余牙闭上眼,那淹没而来的恐怖幻象照样还在。 数息后,幻象消失不见,待余牙恢复视野,他才发现柳风压根没动,如噩梦一场。 见陆瑶看着自己,余牙挤出笑容,强撑着道:“复眼蛊术不过如此,见识过一次后难叫我上当二次。” 他嘴里如此放言,可近在他身侧的陈景注意到,其藏在背后的手掌在微微抖动。 如余牙所言,有过了解后的确会适应不少,但方才瞬间被拉入幻象中的恐怖,的的确确令他内心生出了恐惧。 柳风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懒得与对方斗嘴,同样的画面他岂会叫对方看第二次。 “余师弟,你没事?”陆瑶装模作样地关心一句。 她口头上在关心,柔媚容颜上却挂着笑意,顿叫余牙面皮抽动。 “谢瑶姐关心。” 也不管陆瑶如何看他,余牙应付一句后,调动所有蛊虫回收。 对面,柳风则驱使蛊虫前推,双方注定要结仇,他还有何好留手的。 如陆瑶所说,他要吞掉对方五成介蛊。此时已超出三成,再过片刻即可叫余牙损失一半介蛊。 然而,没多久,柳风的眼神忽地一变,其手臂上的复眼猛地眨动。 这一细节,在场其余五名蛊师无一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皆放在了斗蛊上。 他们不知的是,柳风所有的复眼视线,脱离了养蛊池,转移向上,看向了药园上方东面的山头。 “有外人闯进了虫谷!”柳风心中又惊又喜。 视野扩展下,整个虫谷东面统统纳入视野范围之内。 他分明看到东面山巅上,多出四道陌生身影,那四人似从虫谷外面的山体上攀爬而来。 谷口处有毒瘴,而山体外侧极为陡峭,且布置有蛊毒,寻常人不可能擅闯进来。 便是一境武夫,凭借体魄和身手,也得死在半道上。 况且近日几场大雪下来,山体上有不少积雪,要从外侧峭岩上爬进来,难度难以想象。 上虫谷挑事的武夫不是没有,可下场不是成为肥料,就是被炼为药人。 然而此刻上门的武夫不是一人,是四人,还明显皆为好手。 “禅眼通。” 一眼过后,柳风闭合所有复眼。 他发现那四人体内的五脏强健无比,比之当初所见的官府二境武夫,居然更强一筹。 有此等生机,必是内养五脏有了极深火候的武夫,很可能是二境圆满。 “四名二境圆满武夫!陆槐的仇家上门了……” 视线中,那四道身影皆身披花白斗篷,如山中猿猴般无声攀爬,目标直指东面山腰的石洞。 偌大的虫谷内,蛊童、蛊仆,乃至这边的几名蛊师,除了柳风本人,无一人察觉。 一旁的陆瑶还等着看余牙的笑话,柳风的蛊群却在这时调转了方向,回收入体。 他面色自若,看似漫不经心地起身,随口道:“虫药已吸纳足够,我也先回去歇息了。” 无视余牙愤恨的目光,柳风抽身而去。 他离去时瞥了眼周婉暂住的茅屋,此女算是开了个好头,给了他离开的借口。 第68章 两仪境精怪 柳风走向自己的石洞时,其嘴角显露笑容。 “陆槐的兄弟陆丰在此,四名二境圆满武夫怕还不够取他们性命,却能给陆槐的衰弱之躯添一身伤势。” 柳风脚下越走越快,任凭接下来双方打死打活,一切与他无关。 在其身影隐入山腰上的石洞时,东面山壁下,石窟内的药泥忽地剧烈翻滚起来。 药园内正有十来名蛊童和一名蛊仆在此铺洒药泥,此时纷纷侧目看去。 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药泥轰然炸开,一道道浑身挂满药泥的身影,恶鬼般爬出石窟。 “嘭……” “嘭、嘭嘭……” 一具具药人现身而出,三十余一品药奴之后,是四具二品药奴。 看其中一中年面貌的魁梧身影,正是三月前才回来的黎四。 包括黎四在内,所有药奴皆是神态浑噩,似受到无形的召唤,顺着山体疯狂往上攀爬而去。 看他们爬往的方位,不就是山腰上谷主的石洞。 “他们、他们何故全出来了。”…… 十来名蛊童不明所以,此地唯一的一名蛊仆则是神色大变。 “不经虫药滋养,尚还虚弱便倾巢而出,是谷主出事了……”这名蛊仆双手一抖,不露声色地离开药园。 待他走出药园时,直奔距药园不远的养蛊池,想要禀报在池子内养蛊的蛊师。 不过此时此刻,哪里还需他去禀报。 养蛊池内,沈玉书、朱力、陆瑶,以及池对面的陈景和余力,五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山腰上。 在他们的视线中,近四十具药奴如牲口般四肢着地,一股脑地蜂拥进了谷主的石洞。 陆瑶平日里的从容之态荡然无存,她能在虫谷高高在上,一切全赖阿爹。 以她的猜测,定是阿爹体衰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这才惹来了仇家。 换做一名二世圆满蛊师全盛状态,以蛊师的种种手段,寻常武夫哪怕是几人联手也不敢轻易招惹。 “我爹出事了,两位师兄,快与我一起过去帮忙。” “你、你去唤柳风……” 来不及废话,陆瑶跃出养蛊池,吩咐一声赶到近前的蛊仆后,直掠向山腰的石洞。 在她身后,朱力和沈玉书对视一眼,眼底神色闪烁。 也不知他们二人作何感想,但不得不跟上陆瑶的脚步。 陈景和余牙迟疑少许,他们的师父陆丰也在那个石洞内,他们同样身不由己。 “你去喊上大师姐。”陈景抬步间,朝余牙低声道。 一提到大师姐,余牙冷峻的面庞上面皮抽动,没多说什么,只得前往。 西面山壁下的茅屋内,里面哪里还有大师姐周婉的身影,在余牙赶过来时,屋内空无一人,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偌大的虫谷内,来往的蛊童们很快发现虫谷好像出了意外。 无论是虫谷内的几位师兄和小姐,还是那几位客人,所有蛊师,除了柳风和周婉外,皆在赶往东面山腰。 就在此时,东面山腰上的石洞入口处,一道灵活无比的黑影飞掠而出。 “不好了,老爷的仇家杀上门来了……”口吐人言的黑影是那只乌雀精怪。 在它窜出石洞后,没飞出多远,便与陆瑶等人相遇。 陆瑶等五名蛊师,他们还来不及向乌雀问清石洞内的情况,只听到头顶上方一声怪鸣。 “唳……” 巨大黑影裹挟着青蓝妖火压空而下,那黑影同样是一只禽类精怪,其体型之大却远超乌雀精怪,展翅间其精怪之躯投下的阴影,将下方五名蛊师笼罩在内。 “成精的青雕,还修成了真火。” 这边的几人惊呼出声,视线中那巨大黑影落在乌雀精怪上方,一爪之下,身影可谓娇小的乌雀精怪整个被捏成烂肉。 紧接着,那青雕硕大的脑袋一低,将一爪烂肉塞入自己鸟喙内,森冷眸光俯视而下。 沈玉书见此第一个调头远遁,口中喊道:“是走道修路子的两仪境精怪,此战不是我等能插手的。” 青雕双翅连振,山腰上狂风大作。 在那巨大的黑影覆盖而来之前,朱力毫不犹豫,紧跟在沈玉书身后滑下山体。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后方,陆瑶娇声大喝,再无平日里对师兄的半点客气,纯粹是吩咐的语气。 可如此性命攸关的关头,沈玉书和朱力哪管这个。 倘若不走,那就是喂精怪的下场,暂时撤走后陆槐有可能会惩处他们,却不可能取他们的性命。 毕竟,陆槐还等着虫巢灵浆,指望他们前去虫巢。 “蓬蓬……”殷红蛊火汹涌,将上空数丈范围尽数染红。 陈景双臂上拉开两条半尺血口,鲜血不要钱般喷涌而出,他在施展出这一招后,也没有在此逗留,抽身往下逃。 陆瑶还在迟疑时,就见熊熊殷红之色中,巨大的羽翼裹挟青蓝妖火压下,挤散了殷红蛊火。 生死关头,落后那三人一步的余牙和陆瑶动了。 “你不是中意我么?替我留下……” 密密麻麻的丝绵撒出,瞬间在余牙身前结成丝网。丝网一裹,将余牙甩向了压空而下的青雕。 面对陆瑶的出手,异蛊蜕皮两次的余牙,竟是无半点还手之力。 一啄之下,其心口精血成了青雕的血食,余牙转眼成了一具心脏破裂的死尸。 然而尽管有了一人当垫背,面对禽类二境精怪,又岂是一个小小一世蛊师能逃得了的。 眼看着青雕就要覆盖到陆瑶头顶,山腰上的石洞内传出一声爆喝。 “孽畜。” 声音落下之时,“咯吱”之声大作,数十上百道血色似大蛇般冲出石洞。 细看之下,那根本不是蛇,而是血色藤木。 同样是二境精怪,走的却是不同的路子。 青雕修人族道门功法,已修出了两仪境真火;血藤精则走的妖族路子,只修妖身。 两者有着本质区别,修人族道门功法的精怪,指望着有朝一日化形为人,于道修一路登玄门巅峰。 而修妖身的精怪,哪怕是到了极高境界,一样无法化形,其妖躯将会越来越大,以容纳更多的妖力。 此血藤精跟随陆槐多年,与青雕厮杀之下,其实力明显强出一线。 当下方四名蛊师仰头看去时,只见上空血藤狂舞,交织成一张血色大网。 第69章 甲兵臂铠 将乌雀精怪和一名蛊师当血食的青雕,被捆在了血色大网内。 根根血藤如长矛,往内紧缩,直捅入青雕精怪体内。 “唳……”青雕厉声长鸣,犹若精石炸裂,显然极为痛苦。 眼见着它要喂血藤精了,石洞内忽地先后飘掠出两道人影。 这二人身形如暴猿,一人宽肩瘦脸,身上挂满碎肉,背负奇形兵器。 另一人为青袍中年,双臂被狰狞臂铠覆盖,右手还抓着一药奴的脖颈,冲出洞口时随手摘去了药奴头颅。 他们身上的花白斗篷早已不见,脸色无比难看。 “消息有误,多了一名二世蛊师。” “只能留老邢和张兄垫背了,我们分散退走。” “老青,一起走。”…… 他们二人没有在石洞前耽搁,带起狂暴的真气掠出山体。 下方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从他们的视角看去,就见那两人如凌空飞渡一样,直砸在了血藤大网上。 “噗呲、噗呲……”藤木撕裂,如人兽受伤一般洒落大量鲜血。 两名二境圆满武夫撕开大网后,毫不停留,飞身落回山体。 接着他们如两道游魂般在山体上移动,时而在山岩间闪现,身影叫下方之人难以捕捉。 青雕脱困后,在上空洒落大量青蓝真火,振翅而去。 “快散开。”尖叫声中,聚到东面山壁下的众人作鸟兽散。 一时间,惨叫声夹杂着惊呼声,响彻东面山谷。 而避开真火的众人,包括陆瑶等人,他们并未多注意离开的两人,注意力皆集中在了山腰的石洞洞口。 隔着山腰到山脚的距离,其中爆发而出的巨响声,饶是下方的他们也能听到。 那是逼近三境的恐怖力量,哪是他们这些人能清楚的。 沈玉书这时来到陆瑶身后,勉强笑道:“小姐可以宽心了,来人败走了两个,余下之人多半要把身家性命交代在此。” “劳二师兄挂心了。”陆瑶冷哼一声,气势凌厉,再无半点放荡和柔媚之色。 后方不远处,朱力面色凝重,此次他算是看到了师父陆槐的身家。 虽无法见到石洞内的景象,但那四十名药奴蜂拥而入的景象,仍是叫他心中骇然。 此外,陆槐拥有异蛊“山神”和异蛊“食哞”。 二世“食哞”蛊师的力量,他在大师兄庞刚身上见识过,可御使毒液,灵活如武夫真气离体,二世圆满的陆槐只会更强。 而二世“山神”有何手段,朱力并不清楚,只见到那藤木精冲出石洞,单此一点,便相当于多了一个二境精怪帮手。 来人也不知从何得来的倒霉消息,只知陆槐衰弱,不知虫谷来了另一名二世蛊师。 他们此行正好撞在刀尖上,不仅要面对一帮药奴,还要面对两名二世蛊师。 “想不到虫巢之行前出这等乱事,好在是有惊无险,只是三师弟……”陈景一头赤发飘扬,心中余悸难消。 他一想到余牙便不由看了眼陆瑶,他没想到此女有实力轻易制服三师弟,叫其当了垫背。 之前那青雕扑下时,哪怕多耽搁上一二息,那也是要命的事,余牙算是为陆瑶争取到了时间,等来了血藤精。 没有多看陆瑶,陈景回身扫视虫谷,嘀咕着:“也不知大师姐躲在何处!” …… 此刻,北面山腰上。 柳风立身石洞入口前,身子隐于阴影之中,只探出一个脑袋,冷眼注视着东面山腰的情况。 他嘴角挂着冷笑,余牙被陆瑶当垫背,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做爹的歹毒,女儿岂会是善类,姓余的中意她简直是死有余辜,反正此等废物去了曲家村也是累赘。” 柳风毫无前去帮忙的意思,脸上尽是幸灾乐祸之色。 “只可惜陆槐老鬼的弟兄来了,那四名武夫来此之前就没有好好探过虚实……” 他正疑惑不解时,头顶上方,骤然响起破风之声。 那个位置有岩石阻隔,避开了柳风的复眼视线,破风声响起后才有一青袍中年的身影窜出。 “呼……”真气直冲而下。 “是退走的那名武夫?他为何来找我麻烦……” 关键时刻,柳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身法完全不像是一名蛊师该有的。 其双腿上金光乍现,佛力加持,身形借着真气挤压而来的无形力道,拼着承受少部分真气,掠向山下。 至于往石洞内退,那怕是要被人瓮中捉鳖,他自是不会干这种蠢事。 “小子竟是修佛的……” 上方一声怪叫,青袍身影接连又是三掌隔空打出,将下方丈许空间统统覆盖,叫柳风避无可避。 柳风生生被逼回了石洞口,一手划开手臂,蛊火腾腾翻滚,同时面带九眼猛地仰头看去,就要两种蛊术一起施展来脱身。 洞口前身影一晃,青袍进到了石洞内。 “等等,我不是你的敌人。” “看你之前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想着陆槐老鬼去死?我不能在此耽搁,开门见山与你道明。” “此甲兵当做见面礼,陆槐老鬼脱胎三世在即,只需小兄弟到时候泄露些消息。一旦我确认消息无误,必有重礼酬谢。” 话音响起时,青袍中年男子手下干脆利落,自腰间拉出一条腰带,抛向了正在后退的柳风。 柳风以复眼看去,那条腰带的细节清晰入目,并无任何暗手,再者面前之人对他发难似乎也无需小手段。 对方拿好处找他换消息,如此方式,多半早已在虫谷其他人身上用过。 “甲兵!放在我手里不是叫我找死?”柳风接过腰带后,不禁发问。 虫谷刚被武夫上门寻仇,他拿着武夫甲兵,一旦暴露必会惹来怀疑。 “这东西寻常蛊师可用不了,需武夫真气激发,偷师武夫一道的那帮秃驴亦可用佛力替代。若不激发开来,可看不出它是甲兵。” 说到这里,青袍男子看向柳风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早就听说蛊师之间师徒反目,相互下毒手是常事,自己等人去袭击他师父,眼前这小子偷着乐呵倒也不算稀奇事。 只是他不曾料到虫谷内会有此等奇葩,又是蛊火,又是复眼还罢,竟还修了佛门功法,怕是野心不小。 “非武夫和佛修不可?” 柳风将信将疑,运转佛力至腰带,只见平平无奇的“腰带”霎时伸展开来,化作一五爪狰狞恐怖的臂铠。 此臂铠整体呈半通透之态,约莫一尺半长,由手爪与护臂组成。 第70章 帮你干掉了 柳风持续运转佛力,臂铠手爪、连带护臂上“咔嚓”声连响,瞬间弹出一片片刃片。 本就形象狰狞的臂铠,一下子变得如邪祟的手臂般可怖。 扫了眼身侧的石壁,柳风随手一拳捣出。 “砰。”的一声轰响。 石壁上出现四五条裂痕,与他施展金刚十七式拳法的威力相差无比,甚至更胜少许,而这仅仅是他随手一拳。 他又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五指发力,石块登时在他掌中崩裂成细碎石子。 “不错。”柳风坦言道。 “自是不错,虽是我备用的旧货,可好歹也是甲兵。”青袍中年男子扯扯嘴。 “小兄弟,我们这笔买卖可否作数?” “陆槐脱胎之时,我会于谷外半里的树干上做出标记,成与不成与我无关。”柳风沉声道。 “有小兄弟这句话足够了,成败在我等,自是与小兄弟无关。” “此丹名为黑虎丹,以黑虎精的精血炼制,权当方才对小兄弟出手的赔礼,告辞。”青袍男子弹出一枚丹药。 柳风接住丹药时,就见青袍男子鼓荡起一阵真气腾跃而去,手脚并用地在岩壁上飞快攀行,几个眨眼不见了踪影。 “咔嚓、咔嚓……”柳风收起佛力,甲兵臂铠恢复为腰带,被他贴身绑到了腰间。 他望了眼青袍男子离开的方位,神色数变。 柳风此前不是没想过借刀杀人,只是他有一个顾虑。 他从蛊童到蛊师,除了异蛊“食火”外,虫卵和虫药,包括异蛊“衍瞳”之卵,尽皆来自虫谷。 若说陆槐未在上面加些手段,他自是不信。 他顾虑的是陆槐在身死之时,引用他们身上的禁制,带上虫谷所有蛊童和蛊师一起上路。 当然,倘若有人在陆槐来不及引动禁制之前叫其毙命,那便是柳风等人的活路。 如此推测下来,他与这些武夫合作,卖消息给他们,也是抱了一定的风险的。 “若能摆脱虫谷,冒些风险又何妨。” 柳风正要转身走进石室,山腰下传来了动静。 他两步来到洞口,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赶向自己这边,其中一人是一蛊仆,另一人却是周婉。 这两人的面色皆有些古怪,他们到来时,正好瞧见一黑影掠出柳风的石洞。 周婉瞅见柳风站在洞口,她咧着小嘴意味深长地笑道:“柳师弟,我方才见一歹人从你的石洞外离开。” 此时,那蛊仆眼神闪烁,不敢看柳风。 “四师兄,小姐命我来唤师兄,话带到了,小人先行退下……” 他嘴里的话还不待说完,立在他身后的周婉小手探出,抓住其衣角往下狠狠一扯。 只听到半空中一声惨嚎,一个大活人直接跌下峭壁。 柳风再看去时,那名蛊仆瘫在山脚下的岩石上,已是死不瞑目。 “柳师弟,我怕他多嘴,先帮你干掉了,你看这……” “那人急着逃离虫谷,恰好路过罢了。”柳风随口敷衍一句,转身往石室内走去。 他回身时,掌心悄然冒出一颗颗肉芽,尽是蛊虫。无声无息间,上百蛊虫围住黑虎丹啃噬,几个眨眼后丹药便彻底不见。 有着蛊虫过滤一遍,如此仓促的炼了此丹,也无惧有毒。 周婉往山腰下瞥了眼,见再无其他人影后,咧嘴跟上柳风。 柳风发觉对方厚着脸皮跟进来后,不禁眼神有些阴沉。 周婉和那蛊仆来得迟了一步,只见到有人离开他的石洞。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消息漏到陆槐那里,却也难免要引来疑心。 不过周婉与他一样,皆想着摆脱自己师父。出卖他柳风,对她无甚好处,反倒是少了一个帮手,因此去陆槐那里多嘴的可能性不大。 二人进到石室后,周婉倒背着一双小手,笑意盈盈。 “那人像是二境武夫,柳师弟这一身实力当真了得,在二境武夫手下也就吐了点血。” 她明摆着话里有话,开口间双手还摊在身前,一副讨要东西的动作。 柳风嘴角的确挂着血,是方才承受青袍中年人部分真气所致,对方有意留手,其实他并无大碍。 “你想要挟我?”柳风冷冷凝视着近前的小个头。 他此刻目露煞气,体内刚吸收的药力激得他一身气血澎湃。 见周婉笑而不语,还摊着手要东西,他猛地一拳捶在身侧的石壁上,“轰”的一声,拳头大的一块石头被砸落而下。 周婉小脸一呆,被柳风凶相毕露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不是要挟你,我们不是才说好做买卖的嘛!我们算是一伙的,我只是想拿回我的虫晶。”周婉搓着小手后退,还真有些担心柳风趁乱将她灭口了。 “你的虫晶?给你。”柳风冷哼一声,伸手往腰间一摸,甩手将一块半虫晶丢出。 只是他此刻体内药力澎湃之下,甩手间无意识地用上了不小的力道。 “咻、咻……”劲风呼啸。 周婉接下这一整块和半块虫晶时,小手被震到生疼,那张巴掌大的稚嫩面孔上眉头直皱。 她被柳风抢走的是两块半虫晶,虽说少了一块,但这次要挟还是有效果的,有总比没有好。 “那我不打扰柳师弟了。”周婉见好就收,小心翼翼地退出石室。 待周婉的脚步声远去后,柳风在石室内就地盘坐下来。 他吞服过得自二境武夫的血丹,这黑虎丹同样得自二境武夫,药力却生猛了许多。 细想之下也能猜到大概原因,官府所炼的血丹同样取自精怪精血,出自钦天监道士之手。 而得自青袍中年男子的黑虎丹,多半是出自野修道士之手,手法和配药皆要粗糙许多,但原料黑虎精血却是货真价值,大补骨身。 “此次他们在陆槐手上吃了亏,下次再出现时,定会找上更多帮手。” “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陆槐要脱胎三世,还需等到我等带回虫巢灵浆。” 柳风摒去杂念,扫了眼自己腰间的腰带,随之闭目运转毒炁,配合着啃噬过黑虎丹的介蛊,以药力滋养骨身。 第71章 我佛慈悲 柳风静心炼化黑虎丹药力时,虫谷东面山腰上的巨响,并未持续多久。 山壁下的众人看去,视线中二十余药奴爬出石洞,顺着山体往下,重新投入到下方石窟内。 沈玉书扫了眼药奴数量,内心不由吃了一惊:“折损了十余具一品药奴,两具二品药奴也没了,来人实力恐怕是二境圆满,陆槐本人多半也受了伤。” 此时,其余几名蛊师还未动身,陆瑶先一步登山而上。 她刚到山腰上的石洞口,一老者身影出现在洞口前,其面貌与陆槐有七八分相似,正是陆丰。 陆瑶上下打量一眼,发现自己这位二叔颇有些狼狈。 陆丰双手染血,左胸和右腿上皆带有伤势,这一战之激烈出乎陆瑶的意料。 “二叔和我爹都没事?” “无事,都散了。” “明日你等几名一世蛊师启程前往曲家村,虫谷有我与你爹在,出不了事。”…… 这叔侄俩在此交谈时,山脚下的陈景面色沉重,目光落在余牙的尸身上。 那具被青雕啄开心口的尸体,距山腰并不远,陆丰一眼便能发现,却不曾在那具尸身上多停留一眼。 这时,一娇小身影连蹦带跳而来。 “师弟,我来迟了一步。”周婉与沉着脸的陈景恰恰相反,她的心情颇为愉快。 “大师姐,余师弟没了。”陈景低声道。 周婉小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没有柳风那般目力,还真不知余师弟丢了小命。 正要说些什么时,陆瑶高挑的身影走了下来。 “我等六人,明日启程前往曲家村。”她此刻气势逼人,俨然带上了吩咐的语气。 陆槐是她阿爹,陆丰是她二叔,算起来在场其余蛊师皆是她陆家的人。 有了此次的经历,她认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可谓是无半点忠诚之心可言。 “那我等先回去准备一二,小姐,告辞。” “先行一步。” “告辞。”…… 面对陆瑶高高在上的姿态,除了沈玉书还能有个笑脸外,其余三人的脸色皆有些难看,敷衍一声后转身便走。 从蛊童到蛊师,他们能在群“蛊”之中脱颖而出,不可谓不优秀。 换做二世蛊师对他们摆脸色,他们还能忍受,可陆瑶与他们同为一世蛊师,年纪也相仿,岂会叫他们心服口服。 冷冷看了眼四人离去的背影,陆瑶回身遥望东面山腰,美眸中哪里有半点之前对柳风的亲昵之色,尽是寒意。 她那位柳师弟说是回去歇息,可直到现在也不曾过来一趟。 …… 西同府,阳原县。 腊月后天寒地冻,一座县城不算大,可硬是挤入了过五千之数的流民。 加上原本流落街头的乞丐,这样一来,县城内几乎随处可见乞讨之人。 无怪流民和乞丐聚到城内,实在是冬日里别无他路,只有了乞讨这一条活路。 “老爷,求您赏口吃的。” “祝掌柜的发财,给一碗粥,孩儿受不住饿啊。” “没有吃的,不要的旧衣裳也行。” 繁华地带的街道上,一眼望去,挨家挨户的店铺前都站着乞儿和流民。 在他们苟延求活之时,两方人马在县城内横冲直闯。 其中一方是官府的捕快,人数足有近五百人,是整个阳原县能调动的大半捕快。 这些捕快气势汹汹,手里各自拿着一张画像,在城内搜捕逃犯之时,顺手在各要道上张贴上了官府的悬赏告示。 四周的百姓一拥而上,告示上的赏金之高令他们纷纷咂舌,不由看向了官府缉拿之人。 “听说县老爷的公子遭了毒手,下此辣手的是个喜好男色的采花贼。” “采花贼采那位大老爷家的公子?见鬼了,你看画像上分明是个女子。” “放屁,早些天就有人在城内见过此人,传言说是一名男蛊师,长得却是女子面貌。” 百姓们议论纷纷时,街道上另一方人马也在搜人。 大帮习武之人当中,也有修道门功法之人,如此一帮凶人聚在一起,附近一带还真没几人敢惹。 就是这样一个地头蛇帮派,他们二当家只因与一名过路蛊师冲突,当夜便毒发丧了命。 “狗娘养的,弟兄们给我搜。” “每隔上两年总有蛊师过来,上头的官府早该派人来铲了曲家村的虫巢,省得那帮人路过闹事。” “这是那人的画像,大当家的下令,有此人消息者赏虎骨膏十斤,斩此人头颅者赏养髓丹两盒。” 一行人骑乘高头大马,时不时挥鞭抽打路边的流民,权当泄愤。 县城内,一官府一帮派,两帮人马就这般在县城内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因蛊师的到来,这个临近曲家村的县城,隔两年便要热闹上一次。 而事实上,近日蛊师在阳原县闹出的祸事远不止于此,大人物家出了事自是闹得沸沸扬扬,小人物身上的祸事却少有人提及。 漫漫长街上,时不时有快马疾驰而过,吓得街道两旁的流民和乞儿胆战心惊。 在这些乞讨之人当中,有一僧人身影与众不同,此人面貌俊朗,白色僧衣纤尘不染。 这年轻僧人身后还跟着十来名乞儿,年纪都不大,还是些孩童。 “贫僧观真,施主,结个善缘如何?” 比起同样在乞讨的乞儿和流民,这法号为“观真”的僧人收获颇丰,给干粮、饭食的有,给碎银子的也有,甚至还有妇人对他嘘寒问暖,要送上棉袍。 得到诸多施舍后,僧人观真分毫不留。他一件件、一样样,吃用之物,全数分给了跟在他身后的乞儿。 可是分着分着,那十几名年纪不大的孩童居然面露怨恨,抄起砖瓦朝他身上砸,更有捡拾街边狗屎往他脸上扔的。 “只给我这一块碎银子?还不够我回去交代的。” “他分到四个馒头,我才三个,你去给我再讨一个来。” “死秃子,快去死啊。”…… 所有抛向观真的杂物,无一例外皆被弹开。 他眼底阴暗一闪而逝,看过这些稚童面孔上的怨恨之色,口中唱了声佛号:“我佛慈悲。” 第72章 阿哥带你去买药 唱了声佛号后,观真和尚转身而去。 在他身后,十来个孩童见砖瓦和狗屎落不到和尚身上,这才悻悻罢手。 这时,一匹快步奔来,马背上的武夫一鞭子抽向观真的光头,嘴里大骂。 “吃白食的贼秃驴,别挡道。” 这一鞭带着劲风,显然是用上了真气。 观真任凭马鞭落在自己头上,旁人只听到“啪”的一声,马鞭应声而断。 那马背上的武夫见此,也知晓厉害,骂骂咧咧地策马而去。 “你这废物,还不杀了他。”忽地,观真身上传出低语,语气无比歹毒。 路过之人看去时,不见这年轻和尚开口,而那低语声分明是老者。 如此诡异的一幕,登时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我佛慈悲。”观真又诵了声佛号,眼底又一次闪现阴暗之色。 在观真快步前行时,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行六人结伴而来。 这六人四男两女,皆是一身厚棉袍,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并无异样。 唯一有些惹眼的是,六人当中有一女童,她背着一个大包裹,包裹底部露出一大铁锅的锅把。 “柳哥哥,我们去买干粮和药材。”那女童牵着一少年人的手,仰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之色。 “嗯,阿哥带你去买药。”少年人颇为秀气,他牵着女童的小手,脸色有些难看。 没走多远,另外四人与他们二人分开,闪身进了巷道。 这一行六人自虫谷出发,赶路十日,才到这距离曲家村最近的阳原县,正是柳风一行人。 六人约定分出两人去购买干粮和药材,其他四人则分到各处打探消息,查查来此蛊师的大概动向。 柳风牵着周婉的小手,一路走来,不少人看向他这边时皆是一副唾弃之色。 其中缘由,柳风当然知晓,原因还是周婉背后的大铁锅。 童子模样的周婉才到他腰高,他两手空空,一个大铁锅扣在“孩子”背上,任谁见了都觉得不像样。 只是外人不知晓,铁锅内扣住的是周婉的兵蛊,花螂。 “柳哥哥,你看路边那大和尚对着你流眼泪。”周婉突然小手一指,指向路边的白衣僧人。 “嗯,阿哥看到了。” 柳风阴沉着脸敷衍一句,侧目看向几步之外的白衣僧人,对方注视着他,双目中淌落出两行热泪。 “这位法师,何故对我垂泪?”人来人往中,柳风上前一步问道。 “我佛慈悲,贫僧观真。” “施主虽非佛门中人,可一身佛力纯粹,无污无垢,贫僧修佛不精,自惭落泪。” 话到此处,观真和尚低垂着头,真个像是自惭形秽,羞于面对柳风。 周婉仰着脸,打量一眼这秃驴,压根看不出对方修为深浅,但根据对方的神色和语气有了些猜测。 比起柳风等人,这位周大师姐在外行走多年,经验比柳风要丰富许多。 “大和尚莫不是中了邪,佛力不纯?” 观真和尚闻言双目一闭,口中连诵佛号,快步混入到了行人之间。 看着大和尚匆匆离去的背影,周婉低声道:“这和尚许是被邪物污了修为,你瞅瞅他那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已是心存了死念。” 听到“邪物”二字,柳风想起了歪嘴道人,不由双目凝视向那和尚。 “禅眼通。” 一眼之下,他看到了观真和尚的五脏六腑,并无不妥。 可那和尚的骨身,即骨架子十分诡异,一半黑,一半白,白的部分佛光流转,黑的部分则好似被强行裹上了一层黏稠油墨。 和尚体内的骨身极像是两幅骨叠在了一起,一正一邪。 “还真是邪物!莫非是佛修骨身被怨念寄托所化的邪物?”柳风心中微惊。 对方看似在慢步,实则脚步极快,没等柳风多看,那和尚便已不见了踪影。 两人收回目光,没几步,拐进了一家药铺内。 柳风牵着周婉,说明要买的药材后,那麻脸掌柜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客人来得不巧,这些药材七日前就卖空了。” “买药材之人和我们一样,可也是外地人?” “不是,是附近的村民。”麻脸掌柜解释着,说不清是县城附近哪个村的村民。 他作为药铺掌柜也觉得稀奇,又不是行医的郎中,一帮村民何故要买空他店里的那些药材。 那些药材的药性,掌柜知晓皆与虫兽有关,他也猜到眼前这一少年和一女童多半是蛊师,因此言语间倒也客气。 “打扰掌柜了,走。” 柳风牵着周婉,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他们几乎走遍了阳原县的药铺。 无一例外,但凡蛊师用得上的药材,尽数被人买空。 半路上,周婉扬起小脸,天真道:“柳哥哥,人家走累了,背我。” 嘴里说着,不等柳风点头同意,她一把抱住柳风的大腿,大有往柳风背上爬的架势。 “够了,办正事!药材买不到,买些干粮去与他们汇合。”柳风沉着脸,冷冷瞪了眼周婉。 他不知周婉的异蛊“水灯”具体有何蹊跷,周婉童身状态时,心性也如稚童般顽皮。 此女分明比陆瑶还大上少许,算起来要大他四五岁,居然有脸称他为兄长。 周婉撇撇嘴,语气一转道:“有人特意买空了那些药材,有意针对蛊师。” 不用周婉提醒,柳风也猜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药铺掌柜口中的村民来自附近的哪个村子。 片刻后,一家名为“鹤春楼”的客栈前。 柳风和周婉没等到陆瑶等四人过来,一行三人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观他们的体貌,多少都带有些被异蛊改造的迹象,一如柳风发间的少部分殷红发色。 三人一人躯干如壶,一人发色泛青。 最后一人身形魁梧,体貌与三师兄朱力极为相似,有可能亦是种“食哞”的蛊师。 “见过三位道友。”柳风还没开口,周婉稚声稚气地招呼道。 那三人正要跨步进入客栈,闻言扭头看向周婉,细看之下反应过来,皆不禁莞尔。 “幸会,告知两位一句,蚀门蛊师在狩猎其他蛊师。”魁梧蛊师低声提醒道。 这人也如朱力像是个性情豁达之人,说完便回头与两名同伴进了客栈。 第73章 蚀门蛊师 “蚀门?” 柳风皱了皱眉,他是头回听说这个门派。 至于有蛊师狩猎其他蛊师,倒是无甚稀奇。 于他们蛊师而言,来曲家村,收获不仅可以是虫晶和灵浆,还可以是其他蛊师。 真个算起来,同层次的蛊师可谓是大补的养料。 “蚀门是个蛊师宗门,具体势力如何我也不清楚。”周婉解释了一句。 这时,巷道内四道身影快步而来,是以陆瑶为首的四人。 “进客栈再说。”陆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似乎也打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少顷后,六人各自开好客房,暂时聚在了同一间客房内。 沈玉书最先开口道:“我在一处废弃院落内,发现了一具被蛊虫掏空的尸身,没看错的话死的是一名蛊师。” “有流民传言,昨夜他们听到了大量虫鸣声,应该是蛊师在斗法。”陈景接着道。 朱力没有开口废话,只是点了点头,也探到了类似消息。 待他们讲明后,柳风将此前在客栈门前,见到另外三名蛊师的事说了一遍。 “阿爹正是紧要关头,不可树敌,蚀门蛊师敢大肆狩猎其他蛊师,可见势力不小,指不定还有其门中长辈来此护法。”陆瑶沉声道。 他们此行是独自前来,并未带上药奴,因二品药奴出手在曲家村内可能惊动蛊群,注定了无法带进村。 如此一来,倘若蚀门真有二世蛊师来此为晚辈护法,即便同样无法进入曲家村,但他们在曲家村外,就如眼下这县城,他们对上那只有逃命的份。 陈景和周婉对视一眼,还是由周婉问道:“若是蚀门同辈弟子上门拿我们养蛊,又当如何?” “能避则避,避不开便杀尽对手,不可走漏风声引来强敌。” 得到陆瑶这句话后,几人不由宽心了不少,很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 夜里,三楼一间客房内。 柳风盘膝而坐,双掌上时而有金光乍现。这金光并不散乱,似佛门经文字体,又似大印,正是伏魔印法。 两种异蛊才蜕皮不久,如无其他大补之物,短期间难有长进。 《金刚伏魔经》之中的伏魔印法却不同,他才修出两成火候,尚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他掌中反复结伏魔印,心中不禁想到了白日时的经历。 “那和尚称我所修佛力纯粹,可我修的不过是得自猿精的残法。” “我能修出如此佛力,应该不是我本身资质有多高明,而是得益于我脊骨上的佛陀佛光。” 柳风没多想就想到了关键之处,真正叫他猜疑的是那法号观真的和尚。 观真体内有邪物,但是其形象和神态,完全不似庞刚那般性情大变后杀性之大。 若说独特之处,便是观真体内邪物乃是一具骨身,且还极可能就是佛修骨身。 怨念寄托于佛修骨身,化作邪物,又融入到另一名佛修的骨身上,如此与其他邪物入体的修士对比,具体有何不同之处,柳风无从得知。 “不知观真体内的邪物是几品,引动后又会是何种影响,倘若此邪物对佛修性情影响不大……”柳风眼里精光闪动,这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一点。 若真个有邪物污染自身后,又不影响性情,那大可借此摆脱虫谷禁制。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柳风不想冒险尝试这条路子。 这一趟曲家村之行,有可能遇到灵蛊之卵,这才是柳风的首选。 夜已渐深,柳风掌心印法散开。 他正要歇息,耳翼蓦地一动,隐约捕捉到了一阵虫鸣之声,似来自他身下二楼的客房。 柳风趴在木质地板上,附耳倾听,虫鸣声霎时清晰了不少。 不等他细听下去,二楼窗口处呼啸声骤起。 “砰。”的一声,有人自二楼跃出,落到了街道上。 这一道落地之声,寻常百姓难以捕捉到,但是以蛊师的五感,却是不难听到。 几个眨眼间,二楼、三楼,同时传来些微动静,有窗户被缓缓推开。 单此一家酒楼内,除了柳风等六人,以及白日那三名蛊师外,似乎另有其他蛊师。 此刻,这些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街道上。 柳风来到窗畔,以他的目力,一眼认出那在街道上奔掠的魁梧身影。 “是白日好言提醒我的那名蛊师。” 视线中,魁梧身影已展开蛊术,果不其然,正是“食哞”蛊师。 其体型拔高到了超出寻常人两个头,四肢粗壮,奔行间去势又快又猛。 可此时的那人周身环绕着大量蛊虫,显然是被逼到了以所有介蛊在护体,像是在提防四周的无形袭击。 “嗡嗡……” 在他头顶上方,一只只如马蜂般的奇异蛊虫振翅而飞。 与此同时,柳风还捕捉到地面阴影之中,另有如游蛇般的奇异蛊虫在迅猛移动。 一上一下,两种奇异蛊虫追杀那魁梧身影。 “与余牙的烟柳子虫相似,莫非也是异蛊子虫……操控异蛊子虫之人定在附近。” 眼看着那魁梧身影就要逃远,身下二楼客房内先后闪出三道身影,飞掠间跟了上去。 在这三人出现在街道上的刹那,不知三人之中是何人出手。 只见那逃遁在前的魁梧身形顿住脚步,猛地一拳砸向左后方不足一步处,可他后方根本就没有偷袭之人。 一拳打空,出现了瞬间的破绽。 一上一下两种异蛊子虫之中,立时有几只破开魁梧身影的护体蛊虫,落在了其身躯上。 “他看到了幻象?”柳风暗惊,想到了自己的“衍瞳”蛊术,擅长的正是制造幻象。 可方才那魁梧身形并未回头,不可能与追在后面的蛊师对视。 柳风思忖之时,视线中,那魁梧身影如醉酒般倒了下去,更多的异蛊子虫一扑而上。 “难不成那三人就是蚀门蛊师?”柳风冷冷注视着街道上的三人。 以他的目力,那三人在他眼中,身形和面貌如白日般清晰可见。 就在此时,街道上的三人之中,一人似有所觉,蓦然回头看向了柳风。 两人隔着近二十丈对视之下,柳风发现对方面部正常,并未有何九眼。 然而下一刻,意外陡生。 “你在看何处?” 寂静无声的客房内,柳风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那声音之近,居然近在柳风背后。 一瞬间,柳风面色大变,有人无声无息间摸到了他的身后? 来不及回头,柳风佛力运转至右臂,同时脑后复眼睁开。 反身一拳即将打出去,可是复眼视线之中,客房内除了他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一人的身影。 第74章 反猎杀 “法眼通。” “禅眼通。” 佛眼通之中接连两眼看去,身后一样还是空无一人。 “并非隐去了身形,亦非幻觉,是错乱他人听觉的蛊术。”柳风醒悟过来。 正是他上当的间隙,阴影中八条游蛇般的异蛊子虫移上墙体,袭向这边。 与此同时,柳风左侧、右侧、后方、上方,同一刻响起虫鸣声。配合着向他袭来的异蛊子虫,叫人难辨真假。 幻听蛊术的妙处在于,即便你明知是假,可一旦夹带上真正的杀招,你便无法真正无视。 若不然,你以为的幻听之处,极可能就藏着杀招。 妙处确实有,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拥有“衍瞳”的柳风。 “复眼。” 柳风转为二十二眼状态,四面八方,所有方位尽数纳入视野范围。 哪一方是真,哪一方是假,根本无需转身,一看便知。 “噗呲、噗呲……”五条生满利齿的虫足飚射,直扫袭来的异蛊子虫,其中五条照面便被绞杀。 不待余下三条异蛊子虫有其他动作,柳风拇指与中指相互一划拉,两道殷红火线延伸而出,又是两条异蛊子虫被灭。 至于仅剩的一条,被那出手之人及时收回。 街道上的三人当中,一瘦削青年捂住脑袋,口中发出痛苦的惨哼,他正是操控游蛇状异蛊子虫之人。 另外两人中,马脸青年面色阴森,就要调动自己的异蛊子虫。 没等他出手,他身旁的鹰鼻青年急声开口道:“快撤开视线。” 此人正是那致人幻听的蛊师,似乎认出了柳风的复眼。 只可惜,他出声提醒得有些迟了。 下一刻,瘦削青年和马脸青年身子摇晃,一人猛地一拳砸向身侧,一人在同时一记手刀捅向对面。 因他们在同一刻,看到了身后窜出的魁梧身影。 这道身影自然并非那刚被他们放倒的“食哞”蛊师,而是此刻窜出窗外的朱力!不过是被柳风以视野拼接到了他们中间。 在两人互殴对方之时,裹着黑色斗篷的朱力本体砸落而下。 粗如成人腰肢的手臂发力,两拳伴随着呼啸的劲风,直捣两人脑袋。 “噗、噗……”恐怖的力道之下,两具尸身倒了下去。 就在朱力要给仅剩的一人补上一拳时,意外再生。 “咚……”战鼓般古怪的虫鸣声入耳。 朱力瞬间亢奋异常,眼前赤红一片,几欲狂乱。 趁着朱力难以适应之下脚步趔趄,那鹰鼻青年身形一晃,没入到身后的黑暗中远遁而去。 “还有第四人在附近,就在那里。”柳风一指某个方位,披上黑色斗篷,自三楼跃出。 “有两人逃走,不能叫他们活着,分头追。” 三楼其他四处窗口齐齐打开少许,四道同样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闪出,出声之声正是陆瑶。 先后六个斗篷人落到街道上,那发出女声的身影在两具尸身前顿住脚步,大量丝线贯入两具尸身的胸口,扯出两条带血的异蛊。 此时的鹤春楼内,其实还另有两名活着的蛊师,却不是那“食哞”蛊师的同伴。 白日与柳风碰面的那三名蛊师,已然全部毙命,此二人只是寻常过路蛊师,同样打算前往曲家村碰碰运气。 “何处来的六名蛊师?反杀两人,还要杀尽另外两人。” “管此作甚,蚀门蛊师死的越多,于我等越有利。” 这两人说着合上窗户,无心多管闲事。 至于街上那被人“吃”剩的那两名蚀门蛊师,异蛊被掏走了,一身介蛊也是好东西,但他们没那个胆量去碰。 长街漫漫,夜风扑面。 交错的街巷之间,柳风在前,朱力在后。 两人之外,成人姿态的周婉在屋顶上划空而过,其背部兵蛊“花螂”虫翼振动,带着她飞快腾跃。 三人之中由柳风锁定要追踪之人,合力追杀那激发战鼓之声的蛊师。 以柳风的视野看去,远远的,那逃遁之人身形壮实,面庞泛赤,看体貌似是某种与“食哞”相似可强壮体魄的异蛊。 此蛊并非朱力的那般极端,而是弱化了不少,但相对的让宿主拥有了某种叫人狂乱的蛊术。 虽说仅仅是刹那的狂乱,却一样不容小觑,此蛊术方才便为那致人幻听的蛊师创造了逃命机会。 “咚……” “咚咚咚……”奇异的战鼓之声间隔响起。 柳风等三人要忍受时不时降临的狂乱情绪,又不敢封堵住耳朵,因他们需提防有其他蚀门蛊师偷袭。 如此一来,即便是柳风修佛力,朱力“食哞”强体魄,周婉兵蛊“花螂”辅助,三人快过寻常蛊师的身法,短短片刻仍难以追到逃遁之人。 “明知我是蚀门蛊师,还敢追杀我?你等有胆就追着我不放……” 幽静的夜色下,赤面青年人嗓音嘶哑而阴冷,声音飘向后方三人。 只是无论是柳风,还是朱力和周婉,无一人开口回应他,摆明了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未追出半炷香工夫,阴影之中,忽有游蛇般的蛊虫袭来。 “嗡嗡……”同时,虫鸣声自各方传来。 身形在巷道内移动的柳风和朱力,仿佛一下子被无数异蛊子虫包围了一样。 朱力无法判断哪一方是真有异蛊子虫,哪一方又是幻听,正要止步调动自身介蛊防守。 “又是两名蛊师,一人以异蛊子虫偷袭,一致人幻听的蛊师在旁辅助。” “你们继续追,这两人交给我。” 柳风背部虫足连闪,绞死四条异蛊子虫后,脚步不停,拐入另一条巷道。 他除掉四条异蛊子虫,自是此巷道内仅此四条,其余皆为幻听。 “好。”朱力点点头,无任何废话。 离去之前,他深深看了眼柳风隐入黑暗之中的背影,神色间意味难名,这位四师弟叫他愈发难以看透了。 “县城内还有其他蚀门蛊师,不可耽搁太久。”朱力仰头对周婉招呼一声,当即取出一条赤练药蛊塞入口中。 在瓦屋上空跃动的周婉见状,龇了龇牙,同样摸出一条蛊虫丢进嘴里。 眼下的情况是拖得越久,越可能引来蚀门其他弟子,甚至有可能是推测中存在的二世蛊师,他们不得不速战速决。 第75章 惨死的护法 狭窄的巷道内,柳风身形连晃。 “砰、砰……”地面上,一声接着一声的裂响之音散开。 这是柳风全力运转佛力后,以爆发出的蛮力推动躯体,换取当下最快的身法。 没有了朱力和周婉等人在场,他真正毫无顾忌地动用了全力。 此刻的柳风,正上演着猿精袁武的身法,不同的是他修佛不过短短五个月不到。 幽静的巷道内漆黑一片,对柳风而言却等同于白昼。 耳边虫鸣声无处不在,被他无视。 复眼视线扫视四面八方,锁定了两道在院墙间跃动的身影,双方距离飞快拉近。 前方,两名蚀门蛊师的面色无比难看,他们明显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二人的蛊术一为致人幻听,一为分出异蛊子虫,所擅长的乃是配合袭杀。 夜间出手于他们更有利,偷袭其他蛊师尤为干脆利落,他们以此方式组合行动,已狩猎到了不少蛊师。 可现在倒好,他们面对的这人无视幻听,可精准捕捉到异蛊子虫。 如此还罢,此刻传来的声声崩裂之音,竟像是武夫和秃驴才有的蛮力所致。 “此人不可正面硬碰,引他去护法大人那儿。” “来不及了,他追上来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低声交流时,体内介蛊齐出,如黑烟般弥漫开来。 这时,两人侧方响起“咔嚓”一声,有砖瓦崩裂,那人已然逼近! 他们下意识地侧目看去,可不看还好,这一看二人眼前景象霎时变化。 “不好,是致人生出幻象的蛊术。” 二人冒出这个想法时,身上密密麻麻的介蛊散开一阵毒雾,所有蛊虫皆挡在了身周,彻底转为防守姿态。 “呼……”劲风呼啸,柳风以禅眼通捕捉到毒雾中两人的具体位置,裹挟蛮力直接扑了进去。 紧接着,其双掌上金光乍现,两枚伏魔印凝聚而成,轰开蛊虫,直取二人本体。 “嘭、嘭。” 两声闷响,两道身影倒飞出毒雾,狠狠砸在巷道的墙壁上。 当二人滑落地面时,胸骨已被轰成碎块,口中混杂着蛊虫的鲜血狂呕,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风自院墙上跃下,落地之时根本不像蛊师,尤其是双腿微弯时尽显武夫力感。 可当他走来时,身上同样腾起黑烟般密集的蛊虫,又是蛊师手段。 眼前一幕,摆明了要将他们连异蛊带介蛊,吃干抹净。 两名蚀门蛊师挪动身子,还想着苟活下去。 “城内蚀门蛊师不下三十人,另有护法在此,你敢与我等彻底撕破脸?” “他们披着斗篷现身,可见是惧我蚀门……” 两人只能搬出身后宗门,以此威逼柳风这一条路了。 “不杀你们两个,就不算撕破脸?”柳风没给他们半点苟活的机会,背后射出两条虫足。 少了胸骨阻隔,虫足轻易地贯入其中,活生生扯出两只异蛊,一麻色,一黑色。 亲眼目睹自己体内的异蛊被人掏出,两名蚀门蛊师遍体生寒,终究还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亲身体会到了那些被他们当养料的蛊师的痛苦。 没叫他们久等,密密匝匝的蛊虫压下,将两人覆盖在内。 “吭哧、吭哧……”少了宿主维持,柳风的介蛊要将他们的蛊虫化为养料,是真正的不消片刻。 柳风看了眼掌中的两只异蛊,见识过后,随手抛给身下的蛊群吞噬,事后由介蛊反哺自身异蛊即可。 “蚀门蛊师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以其他蛊师为养料,我的异蛊短期间大可再蜕皮一次。” 比起蛊童那点积累,蛊师一身异蛊和介蛊,当真是大补,尝过其中滋味便叫人欲罢不能。 漆黑不见五指的巷道内,柳风面无表情,身下则是重叠在一起的密集啃噬之声。 此刻他自身都未察觉到的是,比起初成蛊师之时,他的手段狠辣决绝了不少。 若是再对比他尚是蛊童,甚至还是流民之时,前后已然判若两人。 哪怕是过去熟识柳风的人,恐怕也难以将那个乞活的流民,与眼前这名手段诡异的蛊师联系到一起。 …… 腊月的夜晚,寒风凛冽。 赤面青年在前疾奔,后方两道身影被他渐渐甩开。 追杀之人从三人变成两人后,他不是没试过与那两人较量,可结果是身上被开出了三个血坑。 “那个大块头不难对付,另一人似灯火的蛊术才是麻烦……”赤面青年想到之前的交手,眼底流露出愤恨之色。 好在是少了那拥有复眼的蛊师追踪,他要脱身并不难。不过,他要的并非甩开对手,而是有意吊着他们。 前方一处院落在望,赤面青年脸上绽开残忍笑容,颇为愉悦。 “伍护法,有人不知死活,追弟子至此……” 赤面青年出声之时,面色亢奋,仿佛已看到了后方那两人惨死的画面。 然而,当院内景象映入眼帘时,他嘴里未说完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赤面青年落入院中,整个人呆立当场。 “伍护法?” 无需他去敲门,那名蚀门护法压根就不在屋中歇息。 此刻,距他脚下不远的位置,一具被人打到面目全非的尸身横躺在地,整颗头颅被轰去大半,尸身上还有真火焚化骨肉的痕迹。 莫说是介蛊,就连异蛊也被震死在了体内,一旁另有被打死的兵蛊。 若非体态和衣着还可辨认,他根本无法将脚下这如死狗般惨死之人,与平日里仪态威严的护法大人联系在一起。 “两仪境道士?” 一眼看去,伍护法被真火焚化骨肉,不正是两仪境道士的手段。 可再细看两眼,尸身上拳印入肉,伤处几乎被震为烂肉,头颅则干脆被打碎了大半,分明又像是武夫所为。 “难不成既非武夫,亦非道士……是佛修?佛修何故杀我蚀门护法!” 赤面青年想之不通,定定注视着地上的尸身。 假仁假义的佛门中人,向来满口“我佛慈悲”,岂会残杀他人。 地上伍护法的尸身不成人形,似被疯魔摧残过一样,完全不像是佛修风格。 “南门一带还有两位护法,我不信……” 赤面青年没有在此多逗留,提劲在墙体上连蹬,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第76章 耳浊 阳原县,南门。 接近城门的内巷深处,某处院落内,屋顶整个被掀翻开来。 屋瓦四溅,碎木乱飞。 两道浑身包裹着蛊虫的身影一跃而起,看架势是想脱身而去。 “喀嚓……” 碎砖乱瓦被成片震碎,两枚佛印划空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周身金光流转的黑色身影。 两名蛊师避开佛印之时,黑色身影追至,双掌齐按。 “蓬蓬……” 佛火散发刺骨寒意,生生将两人逼回大院。 “你这邪僧。” “我蚀门可有何处得罪了你?”两声怒吼,自两名蛊师口中爆发而出。 诡异的是,无论是此处打斗动静,还是两人爆出的怒吼,皆仿佛石沉大海,外人听不到丝毫。 一股无形的邪物影响笼罩一方,将南门附近一带囊括在内。 身处其间,但凡生灵,尽皆“耳浊”。 佛门六空,听、嗅、味、视、身、心,六大皆空,乃佛修之无我境界。 可这里却不是空,而是浊,第一浊,耳浊。 若耳浊之外,其余五浊悉数达成,便是六大皆空的极端反面,难以揣测。 好在此邪物不过二品,仅可展开耳浊影响。 这时,附近之人听觉正常,却丧失了分辨能力,动静再大,在他们听来却如虫鸣鸟叫,无足轻重。 附近生人需以其他感官获取真相,才可破开耳浊。否则就如眼下的状态,这边生死搏杀,他们大睡不醒。 “我佛慈悲,贫僧叫你们死个明白。” 那黑色身影身着白色僧衣,白衣之下的肌肤则覆盖着一层黑色骨甲,看不清面貌。 “两年前,六月,钟家村全村稚童被擒,余者尽数喂蛊。” “两年前,腊月,雨阳县,六百童子失踪。” “一年前,二月,石埠港,一艘客船无一活口。”…… 没等这邪僧口中的话说完,两名蛊师中,那紫袍男子难以抑制地怒吼道:“是我蚀门所为,可那又与你何干?” “贫僧为佛门中人,除魔义不容辞。”邪僧黑色骨甲加身,周身佛光与佛火缭绕。 “除魔?”另一名老年蛊师尖声狂笑起来。 他戳指对面的邪僧,叫破了对方的心思。 “你已被邪物入体,以伤换伤与我们二人搏杀,是想自绝生路!你所谓的除魔,不过是你以除魔的名义在稳固自身佛心,自欺欺人罢了。” “与他废话作甚,他已身中蛊毒,还偏要与我们分个死活,成全他便是。”紫袍男子大袍鼓动,一斧状兵蛊落入其手中。 此兵蛊紧锁的肌体膨胀开来,转眼化作一柄丈许巨斧。 老年蛊师不再多言,双袖招展,大量荆棘般的兵蛊虫须蔓延而出。 与此同时,两人身上腾起上万二品介蛊,层层叠叠,在整个大院内呼啸狂舞,散开浓郁毒雾。 蛊师与同境界修士拼命,还真未怕过。尤其是当下,两名二世蛊师聚在一起,岂会惧怕一名二佛根的佛修。 真正叫他们忌惮的是此邪僧身上的邪物,即那一身骨甲,介蛊被抵挡在外,只能以毒雾侵蚀其体魄。 除此之外,连他们的异蛊子虫,也难以破骨甲。 “刺啦、刺啦……”老年蛊师退后数步,荆棘状虫须卷出,半点不给邪僧闪避的空间。 紫袍男子则抡起巨斧,挡在前面,与黑色身影正面硬碰。 对比这两名蛊师,邪僧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任由荆棘慢慢消磨自己的骨甲。 身处毒雾之中,他也一样不放在心上。 在他与紫袍男子对碰的同时,其脊骨上金光乍现,两朵似实似虚的白骨莲花缓缓绽开。 只见这两朵白莲内莲子饱满,现在却有半数落出,而后炸裂开来,换来了其周身愈发浓郁的佛光和佛火。 老年蛊师见此,提醒道:“莲开子落!小心,此邪僧真不要命了。” 佛修的莲开子落,与道门自损的秘法相仿,同样折损自身。 就在两名蛊师如临大敌之时,那黑色骨甲加身的邪僧似乎另有他法展开。 在他骨甲覆盖的面庞上,眼部洞口金光隐现,一眼看破两人五脏六腑。他分明修出了佛眼通中的其中一眼,禅眼通。 两名蛊师被邪僧的目光扫来,虽不知其施展的是何佛门神通,但皆觉得不妥。 “后生,你慈悲为怀?老朽看你如何慈悲。”老年蛊师见情况不妙,身上腾起条条游蛇般的异蛊子虫。 异蛊子虫难破此邪僧的骨甲,对其他人可并非无用。 数十条异蛊子虫窜入附近的房屋内,下一刻,便见数十名百姓行尸走肉般奔了出来,不要命地冲向那邪僧。 …… 夜深人静,三道身影先后赶到。 赤面青年一人当先,后方是两名追杀而来的斗篷人。 而在这三人更后方,是随后跟上的柳风。 他们接近南门一带之时,皆未察觉半点异常。但没过多久,落在后面的柳风发现,前面三人先后止住了身形。 “那蚀门蛊师应该是想去寻帮手,何故突然止步了?”柳风斜挂在屋檐下看去。 视线中,包括那蚀门蛊师在内,朱力和周婉也顿在半路上,似在观察四周的情况。 柳风静待少许,见那三人并未遭遇危险,身形一动,也掠了过去。 距离拉近,他很快来到了朱力的不远处。 可是当他自己真正身处此地时,也不由面露茫然之色,如其他三人一样环视四周。 “邪物影响?似是影响到了人辨识声音的能力。” 柳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只察觉到自身视野所在,听到的动静一切正常。 但视野盲区,皆混沌一片。 就如他此刻立身巷道,房屋错落,屋子对立面就是他的视线盲区。 明明相隔不远,可偏偏盲区内的所有动静皆被混淆,像是丧失了辨别其中声响的能力。 “四师弟。”朱力出声时点了点头。 柳风看着不远处的朱力,对方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又并无异样。 房屋上方,周婉一跃而下,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三人聚到一处,目光落向赤面青年,犹豫着是否要杀上去。 就在此时,前方一处院落内,金光大放。 第77章 蛮蛊 这边的柳风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直奔前方的赤面青年。 他们不知金光因何而起,但看那冲破夜色的威势,必然会惊动城内有修为在身之人。 过不了多久,蛊师、帮派武夫,乃至官府捕快,恐怕会有不少人聚过来。 见柳风等三人包抄而来,赤面青年神色迟疑。 “他们三人到齐,我更不是对手,可护法大人那边……那金光是佛光不成!” 他不禁想到了伍护法的惨相,由不得他不心生畏惧。 “不管了,过去拖延片刻也好,其他蚀门弟子发现此处异象后定会赶来。” 拖延片刻,这是他的打算。 只是片刻后,当他来到金光所在的大院附近时,叫他眼熟的画面再次映入他的眼帘当中。 一眼看去,院内遍地狼藉。 被撕碎的荆棘状虫须,被佛火焚死的蛊虫,被蛮力震死的巨斧状兵蛊……以及横躺在地的遍地尸身。 那一地惨死之人,看衣着和外貌多是寻常百姓。 然而,其中有两人赤面青年再熟悉不过,比起伍护法,那两人脑袋还算完整。 一老年,一紫袍中年,不就是他们蚀门的陈护法和庄护法。 “能活下来的蛊师,向来强过其他修士一筹,这如何可能……”赤面青年被惊呆在原地,看向那罪魁祸首。 金光已然敛去,出手之人的本体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身着白色僧衣,周身包裹着黑色骨甲的身影,看不清具体面貌。 那僧人背脊上两朵莲花绽放,一下子就吸引了赤面青年的目光。 “佛根生莲,果然是佛修。” 然而他视线中的那两朵本该是白色的佛莲,染上了黑色,成了半黑半白。 相应的,那黑色身影的状态很不对劲。 “噗呲……”一脚带着佛光狠狠踏落,紫袍尸身的胸膛被整个踩到凹陷进去。 巨力裹挟佛火压下,介蛊、异蛊,或是被震死,或是被烧化。 见此一幕,赤面青年醒悟了伍护法的惨相是如何造就的,就是被这疯魔僧人这般摧残而成的。 忽地,院中的邪僧扭过脑袋,直视屋顶上空的赤面青年。 “邪魔外道,死。”一声爆吼,语音残忍无比。 一枚半黑半金的佛印,自邪僧掌中脱手而出,如武夫离体真气般又快又猛。 “呼呼……” 劲风狂舞,佛印划过夜空,横推屋顶。 后方,柳风、朱力、周婉三人赶到附近时,所见就是赤面青年险之又险地跃下屋顶。 “轰隆隆……” 半边屋顶被佛印大掌推过,整个砸落地面。 饶是如此大的动静,屋内大睡之人,竟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们不睁眼见真相,或是干脆被砖瓦砸到触动其他感官,否则便无法破开这“耳浊”。 一道身影掠出大院,如老鹰扑食般跃起、落下。 前后不过十数息,远处隐约可见一身影伏尸在地,是那赤面青年遭了殃。 在朱力和周婉不明所以之时,柳风的目力却是看到了那身白色僧衣,衣衫间的细节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柳风心知那被邪物骨甲覆盖之人,就是白日所见的僧人,急声道:“速退,此人佛心难以压制杀心,怕是连我们也要一起杀。” 其实已无需柳风提醒,朱力和周婉瞧见那恐怖的黑色身影掠上屋顶,扫视四方,目光落到了距离最近的他们三人身上。 “走。” 三道身影,分作三方遁走,没入到了漆黑的巷道内。 可没等柳风遁出多远,头顶上方金光大亮,不过奇怪的是那人并未出手。 柳风仰头看去,看到了对方骨质面甲上的两个空洞,那里是对方的双目。 此刻,那两个空洞内淌落出两行热泪,一如白日里白衣僧人对他垂泪一样。 “施主,院内的东西于你有益,去。” 正惊心动魄的柳风还以为要拼命了,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反而像是要给他送上大礼。 柳风压下心中惊疑,高声喊道:“法师,莫伤我的两个同伴,在城内四处猎杀他人的是蚀门弟子。” 话音落下时,那黑色身影真个听进去了,果然不再理会朱力和周婉,折身冲向自北面而来的几道身影。 柳风往那边遥望一眼,发现已经有人循着异象赶往这边。 没多久,朱力和周婉小心翼翼地饶来,与柳风汇合在一起。 周婉拍着鼓胀的胸口,后怕道:“柳师弟,他是白日那个大和尚?” 朱力沉着脸,虽没有感慨之言,但神色间难掩惊惧之色。 比起其他二境佛修,亦或是武夫、道士,此人怕是他见过最为可怖的一个。 不仅是实力够强,而且还有邪物加身。 更为关键的是,那人背脊上莲花半黑,莲子落出,分明是在以自损的方式进一步拔高自身力量。 “正是他,眼下他难以压制体内邪物,蚀门之人见一个杀一个。” “蚀门蛊师难以过来,要顾忌的是官府二境赶到,大和尚说院内有东西留给我,快些收拾了走人。”柳风招呼二人道。 他们距离那处大院并不太远,很快落在了院墙上。 只是,三人看去时,脸上的喜色齐齐僵硬。 就见那院落内,两具二世蛊师的尸身横躺在诸多尸身当中,其中一具算是废了,但另一具尸身还算完好。 和尚留给他的大礼,指的多半就是那具尸身体内的异蛊。 令人愤怒的是,此时此刻,尸身被一只大虫叼在了嘴里。 那虫一半在地下,一半破土而出,单是其显露的部分虫体,已堪比马车大小。 而大虫的嘴里,还蹲着一假小子打扮的少女,其手中捏着一只黑色异蛊,看样子是刚从尸身内掏出来的。 和尚送给柳风的大礼,被此人捷足先登了,抑或说,来人先前就藏在地下,现在冒头出来捡便宜。 “小丫头,你……我在通缉榜上见过你,你值两盒养髓丹。” “放下你手中异蛊。” 周婉和朱力不约而同的出声,却没敢贸然冲过去。 只因那大到堪比马车的大虫,正像是蛊师传言中的七类蛊虫之一,蛮蛊。 第78章 曲家村 柳风也认出了那少女的面貌,正是榜上有名的蛊师,毒死了县内地煞帮的二当家。 地煞帮与本地官府勾结一气,实力毋庸置疑。 此女年纪轻轻不像是二世蛊师,那毒死地煞帮二当家的,恐怕多半是她的蛮蛊了。 蛊师相传,蛮蛊除了自身蛊毒外,体内生来有一方小空间,随着品阶增高,其体内空间愈大。 而蛊师修到后面如移动的虫巢,单凭原本的人之体魄,再如何也不可能容纳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蛊虫。 既能被称为“人形虫巢”,怕是与这蛮蛊自成空间的奥妙相关。 扎着麻花辫的少女见三人到来,丝毫不见惊慌,嘿嘿怪笑道:“三位,此人异蛊我笑纳了。” “小丫头想白捡便宜?哪里走。” 周婉柳眉倒竖,当先出手,扬手数十点幽蓝灯火射出。 同一刻,朱力魁梧身形掠下院墙,双臂暴涨数圈,疾冲过去。 柳风则在那少女怪笑时,面部复眼悄然睁开。 “视野拼接。” 麻花辫少女正得意洋洋,冷不防之下当场中招,三名蛊师在她视线中齐齐消失。 惊异过后,她瞬间反应过来,怪叫一声,赶紧闭上双眼。 “阿咕,快闭上嘴。”麻花辫少女闭着眼,猛踩蛮蛊的口器。 只是她开口之时已经有些迟了,数十点幽蓝灯火袭来,其中大部分落在蛮蛊裂开的口器上,但有两点灯火窜进蛮蛊口内,与麻花辫少女的身子接触到了一起。 “噗呲、噗呲……” 两团血雾炸开,麻花辫少女痛到眼睛和眉毛都挤到了一起。 好在蛮蛊撕裂状的三瓣口器及时合在了一起,将第二波幽蓝灯火悉数挡下。 能坏他人血肉之躯的灯火,仅仅只能给这蛮蛊破点皮肉,而这对于堪比马车大小的蛮蛊而言伤害并不大。 “是二品蛮蛊。”周婉当即提醒道。 这时,朱力的拳头砸了上去,正中蛮蛊口器闭合的中心之处。 一声怪响,他感觉自己仿佛打在了厚实无比的牛皮上,力道难以透入其中。 除非换二境武夫前来以真气轰入其体内,否则难以伤到此蛮蛊的根本。 “回来。”柳风大喝一声,身形掠出。 其身后探出近八尺长的虫足,一把卷住朱力的腰部,将其猛地往后一扯。 还不待朱力反应过来,那蛮蛊颈部的表皮如鱼鳃般开出两行缝隙,大量毒雾喷涌而出。 “隆隆……” 毒雾中,蛮蛊躯体下沉,泥土如波浪般朝四周反卷。 “臭女人,这笔账爷爷记下了,你日后走夜路最好当心脚下。”少女的大叫声自土中传出。 三人顿觉脚下微震,泥土反卷的动静由浅及深,最后没入地底彻底没了动静。 待毒雾散去时,他们往地面破开之处一瞧,并无什么通道,自然更无追下去的可能。 “算她逃得快。”周婉嘴里冷哼。 “罢了,官府人马快到了,我们回去与小姐他们汇合。”柳风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在院内又简单搜索一番,一无所获后,不得不尽快退走。 夜色下,当官府之人来到南门附近时,除了打斗痕迹外,他们未能捞到半个活人身影。 而县城其余三个城门处,先后二十余名蚀门弟子逃离阳原县城。 追在他们后方的还有一黑色身影,但凡落到此人手里的蚀门弟子,无一例外的惨死。 …… 熹微的晨光下,是大片荒芜的田野。 这里过去是曲家村的地盘,而夹在田野间的那些道路,如今也早已被荒草淹没。 越过田野再往内,便是一副难得的奇景,大量高如城墙的“篱笆”纵横交错,将大地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曲家村则被重重“篱笆”环绕在最中心,从外面看去,见不到曲家村的一屋一瓦。 若是有人走到近处,会发现“篱笆”皆是虫巢的一部分,扒开积雪后,可见其上虫液、虫甲和泥石混合在一起。 此时,田野内的荒草之间,四名蛊师埋伏在此。 这四人为首的是一红衣身影,长发及腰,面貌秀美,却是一男子,他就是被阳原县大老爷悬赏缉拿的“采花贼”,季欢。 他们在此等候许久后,不见目标到来,倒是等来了五名蚀门弟子。 “见过季师兄。”五人来到季欢身前,神态恭敬。 他们见礼过后,各自摸出一木盒,从中各取出一条异蛊献了出来。 季欢袖口一卷,收走五条异蛊,寒声道:“你们不在县城内狩猎,何故提前过来了?” “季师兄,城里出事了。” “来了个被邪物入体的佛修,三名护法大人,十几位同门弟子,尽皆丧命于此人手下……” 季欢不满地打断道:“死几人与我何干?我要的异蛊不够数,你们各自再分出一条与我。” 说罢,这模样秀美如女子的蛊师,目光诡异地落在五名同门身上。 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蚀门弟子,无不觉得内心恶寒,咬咬牙各自又献出了一条异蛊。 “这才是我季某的好师弟,你们来了也好,待会跟我一起出手。”季欢收起异蛊,目光重新转向田野间的某条野道。 “季师兄,那佛修一路追杀,恐怕已快到曲家村了。”身后一名粗眉弟子补充道。 “走的是哪个方位?” “他追杀几名同门往西边去了,应该会从西边进村。西边……是二师兄守在那儿,可要我等去知会二师兄一声。” “无需费事过去一趟。”季欢冷笑,在他想来二师兄死了才好。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初阳东升。 这边埋伏的九人,只见荒草丛生的道路上,前后三辆牛车不疾不徐地驶来。 车上载满了用油布遮盖的肉食,分量不可谓不多。 而三辆车上共有八人,皆是一副村民打扮,头上戴着斗笠。 “传言曲家村人早已死绝,还有活口出来采购肉食?”埋伏在这边的一名蚀门弟子疑惑道。 季欢朝八人招招手,低声开口:“说是死绝也差不多,速速解决掉他们,留一人即可。” “那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季欢没有再解释下去,颀长身形骤然膨胀,转眼魁梧似精怪,不正是“食哞”蛊术。 只是其躯体上除了“食哞”蛊师特有的肉粒外,还另有根根花刺破体而出。 第79章 黑夜来临 九名蚀门蛊师,对上八名村民。 双方的厮杀毫无悬念,半刻后,七名村民横尸在地,仅有一人跌跌撞撞地奔向虫巢。 奇怪的是,这村民似乎毫不在意外人是否会跟着他进村,亦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如活人一样去思量此事。 视线集中向那奔行的身影,除了季欢外,其余八人蚀门弟子皆不由面露惊色。 直到此刻,看到这些村民的真身后,他们才明悟了季师兄的话。 地面上,七具尸身的衣衫下是不成人形的躯体,体表已生出虫壳,连血都变成了如虫一样的青色。 曲家村村民的确算是死绝了,而再次现身的这些人,已然成了半人半虫的怪物。 “季师兄,这八人当中仅有一人有神智?”粗眉蛊师发问时,看向地上其中一高大村民的尸身。 方才交手,只有此人保有神智,不过也有些浑噩之态。 至于其余七人,是彻彻底底的神智全无,只是如蜂巢的群蜂般本能地与他们厮杀。 季欢没有理会,他取出一双刀状兵蛊,在那具高大尸身内一通切割。 很快,一块虫晶被其取出。 虫晶整体为土黄色,呈现出鱼鳞状的花纹,此种虫晶在蚀门内还从未出现过。 季欢一手捏着虫晶,解释道:“如长老所言,曲家村人成了虫巢的一部分,如药人一般半死不活。” “有残留神智的村民会被种下异蛊之卵,成为半人半虫的蛊师,他们体内一样会生出虫晶。” “体内能凝成虫晶的蛊师?”其余蚀门弟子面面相觑。 季欢大有深意地瞥了眼自己这八名师弟,没有就此多作解释。 他心知肚明,正常蛊师自然无法如蛊虫般凝成虫晶,可是一旦蛊师化虫,那便完全不一样了,体内再找不到异蛊,而是自身如蛊一样凝结虫晶。 “走,跟上去。” 季欢保持着魁梧姿态跟上,其余八名蚀门弟子紧随其后。 …… 待到这一日的晌午时,先后又有不少蛊师前来。 东、南、西,北,四面当中,来到此地的蛊师多选的是东面。 腊月的暖阳下,田野间的道路上,一行三人走在荒草间。这三人身形飘逸,周身如裹挟着清风,脚步移动间极快。 “半人半虫!传言不虚,整个曲家村之人皆已化虫,成了虫巢的一员。” “岂止是曲家村的村民,有活着出来的蛊师称,那些未能脱身出来的蛊师也已化虫。”…… 这三人打量过地上的七具尸身后,并未多逗留,身形很快隐没于那重重“篱笆”之内。 而在他们三人离开后没多久,又是六人到来。 这一行六人以一高挑女子为首,其中还有少年人和女童,自是柳风等六人。 除了陈景和朱力外,其余四人,包括柳风在内,居然无一人对地上的半人半虫流露出半分惊异之色。 此时,他们五人站在一旁,陆瑶则探手向那高大尸身,其掌中一花色小鼠正吱吱尖叫,显得十分躁动。 “小姐,可看出了些什么?”沈玉书说话间,手中把玩着十来枚藤籽。 “此人五脏内有灵气,是他能化虫不死的根源,他们在以虫巢内的灵浆为食。” 陆瑶美眸中带着喜色,却并没有为能辨别此人身上的灵气解释半句。 其实无需她解释,在场之人也能猜到,多半与那只散发着清香的鼠精有关。 一旁,柳风和周婉见到那只花色鼠精时,不禁眼神幽幽,不知在琢磨什么。 “这些人非生非死,半人半虫,与我们虫谷的药人相似,药人需大量虫药和补药维持,这些虫人倒是享受,能吃到灵浆。”沈玉书随口打趣道。 “有何享受的?如蜂巢内的群蜂一样,无知无识,成了白给人干活的傀儡。”周婉撇撇嘴,没有多看地上的尸身。 几人交谈间又看看了三辆牛车上的肉食,拉车的牛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有些怀疑这些肉食的用途,在虫谷,兽肉是配合药材制成药泥养蛊的,只是不知这曲家村要如何用。 “那三人进去有些时候了,我们也动身。”陆瑶招手道。 他们六人选此方位进虫巢,也是因这个方位入村的蛊师最多,有他人开路,想着应该会少些风险。 高大如城墙的“篱笆”纵横,表面粗糙不平。 身处其间,眼前是如巷道般交错的虫道,地面尽是干枯的虫壳。 虫巢内的蛊虫同样在相互吞噬,而且规模之大,远超一世蛊师的见识。 只是目前处于寒冬腊月,蛊虫大多沉睡,地表难见完整的蛊虫,暖和些的地下还可能有蛊虫活动。 六人在虫道内走了半晌,始终不见曲家村的一砖一瓦。 “我上去看看。”朱力双腿涨大一圈,就要登上去找路。 沈玉书阻止道:“无需如此麻烦。” 在其余五人看向他时,沈玉书手中的十几枚藤籽被他一一弹射而出,落在了篱笆的顶端。 肉眼可见的,那十几枚藤籽生根发芽,不过十数息便长成了尺把长的青藤。 “我找到路了,你们跟在我身后便是……”沈玉书双目内青芒流转。 可他刚踏出的脚步猛然一顿,面色变化,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 陆瑶正要发问,虫巢往内的某个方位忽地传来一声惨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惨嚎。 听声音与他们相隔不太远,只是隔着如此之高的障碍,他们无法获悉那边的人遭遇了什么。 还不等这边的几人拿定主意,沈玉书抛下五人,第一个调头往回遁去,令人猝不及防。 “姓沈的,你……”周婉双眼瞪大,不明所以。 下一刻,不等这边的五人动身,一声虫鸣响起。 那声音微不可闻,如人半梦半醒间的梦呓一般,却直接贯入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嗡嗡……” 五人脑内嗡鸣,视野中的虫道忽明忽暗。 数息后,虫道还是虫道,但五人眼中的天色竟然黑了下来,如同一下子从白昼来到了深夜。 “蛊术。”五人心中皆冒出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五人一起身中某种蛊术,伴随着夜色降临,沉沉的睡意袭来。 然而,耳畔沉重的脚步声告诉他们,有十来个体型魁梧之人正狂奔向他们这边。 第80章 你好没良心 他们不清楚虫道的走法,来人却如在自己家中般一清二楚。 昏暗的夜色下,十四道魁梧身影直奔而来,皆是半人半虫,且展开了蛊术。 他们体态不尽相同,有的像是如朱力一样,手臂上生有青黑色肉粒。而有的如壶,有的如虫体节肢,显然是多种强壮体魄的异蛊。 这些蛊师皆是一副浑噩之态,如守护蜂巢的群蜂,同样成了虫巢的一员。 “不像是曲家村的村民,是过去未能逃出曲家村的蛊师化虫。”朱力身形拔高,展开“食哞”蛊术。 他仅仅只看了一眼,并无与这些蛊师交手的打算,脚下一动就要爬到虫巢上方。 这时,陆瑶的声音响起。 “他们神智不清,无需惧他们。” 开口间,陆瑶变作了白发白眉状态,双袖内喷出密密匝匝的丝绵,周身还裹上了一层软甲般的丝绵。 她“织网”的动作极快,几个转眼间,三丈范围内横七竖八地多了层层丝绵大网。 大网不仅给来敌造成了阻碍,连带柳风、朱力、陈景,和周婉四人一起也给罩在了里面。 而陆瑶自身,嘴里说着无惧,其身形却如先走一步的沈玉书一样,掉头往回遁去。 “好毒的小贱人,要我们挡灾。”过去的好姐妹,现在成了周婉心中大骂的贱人。 柳风没有废话,两指相互一划拉,殷红蛊火将头顶大网烧出一个洞来。 “三师兄,你上去。” “好。”朱力通过头顶的大洞,往上飞快攀去。 两人交流间,十几道神态浑噩的魁梧身形逼近,狂暴劲风呼啸而至。 对手在这夜色下如鱼得水,而他们身处此间,要忍受一波波袭来的强烈睡意。 沈玉书、陆瑶退走,朱力上攀,此刻真正能出手的仅余柳风、周婉和陈景三人。 裂齿、花螂、竹蛇,三人瞬间取出自己的兵蛊。 狭窄的虫道内,当先两股劲风扑面,柳风不闪不避,左掌内结出一道伏魔印,持着裂齿大剑的右臂上金光乍现,皆加持了佛力。 下一刻,周婉和陈景就见到柳风恰恰避开两道魁梧身形的拳头,一掌、一剑,两具尸身便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叫这对师姐弟错愕的是,柳风一下子窜到余下十来个魁梧身形之间,周身时而金光乍现,如狼入羊群之间。 见柳风如此生猛,陈景手中竹蛇只在后面补上几剑,内心放松了不少。 可周婉却看出不对劲,察觉柳风忽然加快的脚步,从前面数步的见一个砍一个,到后面的见一个避开一个。 周婉那张小脸上顿时露出愤慨之色,大叫道:“陈师弟,快跟上他,他也想溜走。” “嗯?”陈景不解。 没等陈景想清楚其中蹊跷,柳风在虫道内一拐便不见了踪影,而他们师姐弟面前,还有九名疯狂扑来的化虫蛊师。 “姓柳的,你好没良心……,我们不是说好搭伙的……”周婉怒叫连连,身形一下子拔高,转为成人姿态。 她倒是不愿意放跑柳风这个猛人,在场六人当中,她怀疑柳风才是最生猛的,可惜柳风选择了独善其身。 不仅是柳风没了,就是方才说要攀上去的朱力,也没了半点动静。 须臾工夫,虫谷四人作鸟兽散,只留下周婉和陈景这对师姐弟挡灾。 大量幽蓝灯火自周婉娇躯上分离而出,陈景同时划开自己的左手手腕,两人一边要应对悍不畏死的蛊师,一边还要寻机会往上攀。 至于他们的身后,早已被陆瑶的丝绵堵死,想要焚烧干净根本来不及。 昏暗的虫道内,柳风忍受着沉沉睡意,踏着遍地虫壳飞快移动。 至于周婉的叫骂声,自是被他直接无视。 “此处虫道太过狭窄,对手人数太多,要尽数解决我难免要挨上几拳。”柳风心中有数。 那些丧失神智,如虫一般本能守护虫巢的蛊师对他威胁不大,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而这仅仅是第一波,后面还不知有多少。 “虫巢内到底还有多少化虫的蛊师……” 曲家村虫巢在此处存在多年,常年有蛊师来此,每次总会有蛊师得到好处脱身而去,也有大量蛊师没能再走出去。 半刻后,眼前弯弯绕绕的虫道仍是不见出口,更无曲家村的半点影子。 柳风双腿加持佛力,在虫巢墙体上连蹬。 当他站在纵横交错的虫巢墙体上时,视野顿然开阔,可映入眼帘的还是茫茫黑夜。 一眼望去,没有出口,没有入口,四面八方尽是如“篱笆”般交错的虫巢墙体。 他看到了此时的朱力、沈玉书和陆瑶,那三人一样在墙体上头观望,只是与他相隔的距离有些远。 一行人分开并无多久,不可能移动如此远的距离,他们所见的虫巢如被拉伸了开来,因此才有了这种彼此相隔遥远的距离感。 事实上,四面环视一眼,如他们这四人一样站在虫巢上头观望的,还另有许多其他蛊师。 “不该选这个方位闯进来!前面闯入之人惊动了曲家村的蛊师,就如捅了马蜂窝,这个方位反而最危险。” 柳风立身虫巢墙体上,发现有的蛊师在以最愚蠢,也最为有效的方式前行。 那些人放弃以双眼辨别方位,忍着睡意,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在墙体上移动,全凭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在前行。 虫巢的范围有限,如此方式虽有些漫无目的,却总有爬出去的时候,不过颇为耗费时间,中途还可能遭遇化虫蛊师的袭击。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爬不出去,而是直接爬进曲家村! “极可能是虫巢内的高品异蛊所为,将虫巢范围内的所有蛊师拉入幻象……” 柳风将此种蛊术对比自己的“衍瞳”,其中差距之大令他难以揣度。 他的蛊术视野拼接,需在对方闭眼脱离幻象睁眼后,及时补上一眼,才可叫那人持续看到幻象。 而此时此刻,无论他们闭眼多久,又无论他们何时闭眼、睁眼,所见黑夜还是黑夜,简直是无缝衔接。 更为关键的是,那传入他们脑海的虫鸣半睡半醒,并未真正苏醒过来,就像是沉睡之中出于本能地在守护虫巢一样。 第81章 蛊术“木鱼” 柳风没有在此久耗的想法,环视一眼,锁定虫道内七处半人半虫的蛊师。 而这仅仅是柳风视野所见的,视野之外的范围内,恐怕还有更多化虫的蛊师杀来。 他们一行六人选此方位进来,看来确实是选错了。 “禅眼。” 视线一变,七处化虫蛊师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他们体内没有异蛊,只有虫晶,对比柳风得到过的虫晶要小上许多,显然还未到火候。 窥视到他们体内的五脏六腑,对寻找正确的方位并无帮助。 “心眼。” “通眼。”…… 柳风调动脊骨上的佛陀佛光,通眼之下,包括毒炁的流转,所有细微之处尽收眼底。 视线之中,七处化虫蛊师,每处蛊师体内的毒炁流转,一处比一处迟缓。 “毒炁流转迟缓的位置,应该是背离虫巢中心的方位。” 柳风维持着通眼,身形开始在虫巢墙体上头快速移动。 在其他蛊师或是乱闯,或是缓缓移动时,唯独柳风找到了确切方位。 他的想法很简单,逃离出去后,换个方位再闯曲家村。 倒不是他为了谷主陆槐有多拼命,因此次虫巢之行也是他的机遇,是他获取好处,提升实力的大好机会。 这时,后方的虫巢墙体上,周婉和陈景才刚刚攀爬上来。 两人一人右肩无力下垂,一人口鼻溢血,皆是蛮力带来的伤势。 周婉爬上来后,第一时间寻找柳风的身影。 如她所愿,她立马就找到了柳风,原因无他,实在是那道在虫巢墙体上急掠的身影太过显眼。 “姓柳的……等等我们。” 周婉招呼陈景一声,想要跟上去。 可在场蛊师皆中了蛊术,视野中的虫巢被拉伸了不知多少,柳风实际上的一步,落在他们眼中仿佛成了数十上百步。 前一刻,他们还能看到柳风的身影,可不消片刻,柳风就成了一个落在遥远之处的小点。 “他是往那个方位走的,我们也走那个方位。”周婉在后面咬牙切齿,倒也算机灵。 事实上,此刻如他们两人一样盯上柳风的蛊师还有不少,其中就有陆瑶等人。 只是柳风走的并非直线,能给他们指引的,仅仅是离开虫巢的大概方位。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能大大缩减他们在此耽搁的时间。 …… 虫巢西面,交错的虫巢墙体,较之东面要稀疏不少。 选此方位闯入的蛊师,并未遇到多少化虫蛊师袭击,不少人顺利见到了曲家村。 便是如此,也有部分蛊师止步在了纵横交错的虫道内。 他们没有遭遇入夜的蛊术幻象,而是受到另一种蛊术影响,但凡中此蛊术之人无不思维迟钝。 此时,四名蚀门蛊师结伴而行,在虫道内四处搜寻。 “找到了,这里又有两个。”其中一短发青年招呼一声,其余三人随之赶到。 四人面前,是两名呆坐在地的蛊师,双目无神,面部肌肤干枯如裂开的树皮,且生出了鱼鳞状花纹。 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四名蚀门蛊师当即对这两人开膛破肚,异蛊、介蛊、精血……所有于他们有用的,皆可拿来养蛊。 而呆坐在地的两名蛊师从头至尾一动不动,至死依旧如此,不曾有半点反抗。 “收割得差不多了,去与二师兄他们汇合。” “还好我等门中长老早有虫药赐下,否则也要中这‘木鱼’蛊术。” “需小心之前杀进去的那名二境佛修,也不知他到了曲家村的何处,连二师兄他们也差点栽在此人手里。”…… 四人清点一番收获,脸上难掩喜色。 可当他们就要离开时,上方骤然响起微弱的破风之声,竟有人偷袭他们。 匆匆仰头瞥去时,四人眼中是一周身金光隐现的少年人,其左臂狰狞如邪祟,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戴着甲兵臂铠。 “又是佛修?” “一佛根的佛门小辈罢了,我来。” 四名蚀门蛊师当中,一人身形拔高,周身肌肉喷张,散开毒雾的同时,其右臂圈圈涨大后一拳砸向上方。 下一瞬,人影落下,两拳硬碰硬对撞在一起。 狭窄的虫道内,其余三名蛊师只听到骨骼撕裂的怪响,他们眼中那只粗壮的手臂被打到弯曲对折。 鲜血四溅中,狰狞臂铠直轰而下,砸落那魁梧蛊师的天灵盖。 解决一人,少年人的身影落到虫道上,周围散开的毒雾,对他似乎并无多少影响。 “一起上。”三名蛊师登时惊怒交加。 如战鼓般的虫鸣声,幻听,游蛇状异蛊子虫……三人的蛊术齐齐展开。 那穿戴狰狞臂铠的少年人冷哼一声,看向三人时目光轻蔑,除了那战鼓声于他有影响外,幻听和异蛊子虫对他毫无威胁。 “咻、咻咻……”五条虫足自少年人背部弹出。 体内发出战鼓声的蛊师及时避开,另外两名蛊师的下场则毫无悬念,被生满利齿的虫足洞穿身躯,如死狗般挂在了上面。 仅剩的那名蛊师面庞泛赤,与柳风在阳原县城内追杀过的一名蚀门蛊师一样,两人种的一样的异蛊。 此异蛊可壮大蛊师体魄,却不如“食哞”极端,对应的拥有了能狂乱他人心神的蛊术。 “你不是佛修,与我等一样是蛊师!”这名赤面蛊师神情惊惧。 面前的少年人拥有佛门佛力,左臂是甲兵臂铠,背后延伸而出的是兵蛊虫足,另外还无惧他们的蛊毒,极可能是修了佛门功法的蛊师。 在他开口时,被虫足洞穿的两人痛苦惨嚎,口中威胁不断。 “我们是蚀门弟子,放开我。” “虫巢内到处是我蚀门师兄弟,你竟敢如此待我们。” 可尽管嘴上在威胁,这二人的眼神也如赤面蛊师一样,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人时惊惧无比。 面对同辈蛊师,向来是他们蚀门弟子收割他人,哪里能料想到今日这般惨况。 眼前这人偷袭他们,不过照面工夫,一死,两残,余下一人甚至丧失了动手的勇气。 “噗呲、噗呲……”当着赤面蛊师的面,虫足撕扯,两名出言威胁的蚀门蛊师当场惨死。 这能同时施展佛门和蛊师手段,还拥有甲兵臂铠的少年人,自是柳风了。 他解决掉三人后,看向最后一人,淡淡道:“异蛊和虫药交出来,顺便给我说说你们蚀门所知的虫巢之事。” 第82章 四种异蛊 听到柳风索要虫药,赤面蛊师不由细细打量一眼。 眼前这名少年人一样身中“木鱼”蛊术,脖颈上皮肤干枯,已浮现出少许鱼鳞状花纹。 “我告知你关于虫巢之事,你会放过我?” “悉数讲明,我自会放过你。” 柳风随口敷衍一句,脚步逼近,大有一言不合取人性命的意思。 赤面蛊师瞥了眼地上三名同门的尸身,眼神闪烁,将一方木盒递出。 “这是我收集到的所有异蛊,还有这虫药一并与你,我只留两成虫药。” “我所知的虫巢之事来自诸位蚀门师兄,他们则是听长老讲述……” 这赤面蛊师递出木盒后,又取出放有虫药的皮质小袋,这才将关于曲家村虫巢之事娓娓道来。 传言此虫巢前主人是四世蛊师,其身上的异蛊,皆是精中选精。 除了异蛊“木鱼”外,那位四世蛊师另有三种异蛊:云蛇,空花,鸣夜。 照过去来此的蚀门师兄们提及,此四异蛊各守护虫巢一方,最为凶险的当是虫巢北面的异蛊“空花”,可吞人精气,无声无息叫人丧命。 蚀门弟子来此虫巢,目标除了灵浆外,还需尽可能地获取四种异蛊之卵。 至于猎杀其他蛊师,倒是这些弟子自作主张,给自身谋取好处罢了。 待赤面蛊师说了个七七八八后,柳风开口问道:“你们蚀门长老可提及过灵蛊?” “有无灵蛊我不知,只知四世蛊师多半留有蛮蛊子虫,他们需炼蛮蛊内空间于己身,如此才可容纳更多的蛊虫入体。”赤面青年解释道。 柳风点点头,没有再问。 以蚀门蛊师护法的修为上看,往上的长老,乃至门主、副门主,多半是到了二世圆满,甚至三世蛊师的修为。 加之蚀门人多势众,知晓的隐秘确实要多上不少,但也有限。 “我所知的皆已告知于你,你可要言而有信。”赤面蛊师定定注视着柳风,生恐柳风食言。 “自会言而有信。” 柳风面无表情,脚步倒退,似要将路给让出来。 见柳风有退开的意思,赤面蛊师一喜,可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大变。 只是他醒悟的有些迟了,不等他回头,一弯月状的兵蛊横扫而过。 “噗呲……”人头落地,尸身倒在了遍地虫壳上。 这时,虫道内弥漫起一阵白雾,雾中又有色泽通透的白蛇状蛊虫袭来。 柳风身形往上一窜,整个人挂在虫巢墙体上。 其面部、后脑、右臂上的复眼睁开,四面八方,隐约可见多达二十余条白蛇状蛊虫。 而在这些蛊虫后方,是四名半人半虫的蛊师。 不同于那些神智不清的化虫蛊师,这四人脚步沉稳,明显还保有神智。 “曲家村的蛊师?” 柳风双目眨动,以禅眼通看去,发现那四人体内果然并无异蛊,只有虫晶,且较之寻常虫晶要大上不少。 “咻……”破空声袭来,又是那只弯月状兵蛊。 心眼通之下,兵蛊飞来的轨迹瞬间变慢,柳风目光幽幽,背部五条虫足齐出。 白雾中顿时撞开连串火花,两只兵蛊搅在一起,五条虫足精准无比地卷住了对方。 “他们清楚虫道的走法,以免引来更多曲家村蛊师,不可在同一处耽搁太久。” 体内毒炁调动,五条虫足随之收紧,“噗”的一声轻响,那弯月状的兵蛊对折在了一起,大量虫液飚射而出。 紧接着,柳风的身形迎着偷袭而来的白蛇状蛊虫,直取藏身后方的四名化虫蛊师。 白雾中立时传出数声非人的怪吼声,那四名曲家村蛊师尽管保有神智,却有些神智不全。 眼看着一名戴着甲兵臂铠,又有佛门修为在身的蛊师逼近,四人竟毫无退避的意思,当真是悍不畏死。 心眼通,配合佛力加持后施展金刚十七式,柳风相当于一名洞察力恐怖的武夫,且还有着蛊术和兵蛊辅助。 对比周婉认知中柳风的实力,此刻的柳风明显更强出一筹。 五条虫足舞动,金色佛印连闪,一条条白蛇状蛊虫被截断,四名化虫蛊师先后倒飞而出。 须臾工夫,当白雾散去时,虫道内仅剩柳风一人还站着。 他的身上多了两道半寸长的血口,后腰上还刺入了一条白蛇状蛊虫。此蛊影响之下,他脑海中随之涌现一种恍惚感。 “多半是‘云蛇’异蛊的子虫。”柳风覆盖有甲兵利爪的左手探出,扯下后腰上的白蛇状蛊虫,端详一眼后随手将其捏死。 柳风没有耽搁,服下少许蚀门的虫药,解决自身所受到的“木鱼”蛊术影响。 随后其余三名蚀门蛊师收获的异蛊和虫药,以及四名曲家村蛊师体内的虫晶,一一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此次虫巢之行,不可谓不是他的成长机会,换做其他地方,很难有如此之多针对蛊师的大补之物。 “这些异蛊加起来有十六条,虫晶八块之多,只需给我些时日,我体内两只异蛊皆可完成二次蜕皮。” 柳风手臂上的蛊虫蠕动,以介蛊吞下两块虫晶和两只异蛊,再多则难以炼化。 他登上虫巢墙体,看向某个方位,那里已模糊可见与虫巢融为一体的曲家村。 即便蚀门弟子也不知此虫巢内是否有灵蛊,但柳风不愿放弃这一线希望,虫巢深处他总需闯上一遭。 …… 在柳风独自闯进曲家村之时,虫巢南面。 从东面退出来的陆瑶、沈玉书、朱力,以及周婉和陈景师姐弟,五人却是聚到了一起。 一行五人在云雾笼罩的虫道内疾行,并无化虫蛊师现身挡道。途中仅有的两次动静,由于来人不多,在沈玉书指引下巧妙避开。 此时,虫谷三人走在前面,周婉和陈景沉着脸走在后面。 而前面的虫谷三人神态自若,彼此配合,仿佛之前各自逃遁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曲家村就在前面了,只是不知柳师弟此刻何在!”沈玉书眼底青芒流转,指向某个方位后说道。 听到沈玉书提及柳风,在场其余四人皆不禁面色古怪。 第83章 虫须灵浆 他们能如此之快的退出东面,还亏得有柳风指明了大概方位。 只是叫他们心意难平的是,柳风逃起来比他们更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简直六亲不认。 “无需去寻他,进入曲家村后自会遇到。”陆瑶冷哼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她的阿爹还健在一日,柳风便无法摆脱虫谷,她不担心柳风会一走了之。到时候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且柳风需老老实实交出所收获的灵浆。 至于柳风有无可能死在半道上,陆瑶等人对此毫不怀疑,柳风不可能连曲家村都闯不进去。 片刻后,五人转过最后一个拐角,视野顿然开阔。 少去了云雾和入夜幻象的干扰,此时看去,天色分明已是傍晚。 视线中,山地上是一个整体与虫巢融为一体的奇异村落。 整个村子的房屋、村道,皆覆盖上了虫壳和虫液的混合之物,形成大量似小山洞的密集虫穴。 此外,另有高大如城墙的虫巢墙体交错,将整个村落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陆瑶等五人立身曲家村南面,由于有着虫巢墙体阻隔,他们根本看不到另外三面的情况。 就南面的部分村落内,数百个虫穴之中,有多处传出蛊师争斗的动静。 显然,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闯进了村子,与此地的化虫蛊师起了冲突,只是不知双方争夺的是何物。 “吱吱……”这时,陆瑶袖中传出香鼠精的叫声。 感受到这只精怪的渴求之意,陆瑶没有在村外逗留,也不管那些传出动静的虫穴,顺着香鼠精的指引,身影在狭隘的虫道上移动。 在她身后,朱力、沈玉书、陈景紧跟而上。 唯独周婉落在最后面,她眼珠转动,时不时瞟向陆瑶的背影,她可是时刻记得此行的真正目的。 有着香鼠精指引方位,五人没多久就来到一处虫穴前。 还未逼近,里面便传出了怒喝声和打斗声,整个虫穴更是被迷幻的烟雾占满。 五人看去时,只见到迷雾中人影扭曲,一眼像是有几人,下一眼却又像是数十人。 “是某种致幻的蜃雾,不知其中有多少蛊师。”朱力没敢轻举妄动。 沈玉书则转过头来看向陆瑶,问道:“小姐可确定其中有灵浆?” 陆瑶点了点头,解释道:“此前在村外的尸身上接触过一次,与这处虫穴内的灵气完全一样,是灵浆所在错不了。” “那还等什么?” 周婉扬手数十点幽蓝灯火,洒进虫穴的蜃雾之内,登时引得其中传出几声大骂之声。 见周婉动手,其余四人也不留手。 这次五人倒是颇为一致,一齐闯入到了虫穴的蜃雾内。 有着他们的加入,蜃雾内传出的动静愈发激烈,中途先后有两名蛊师负伤逃窜而出。 也不知逃窜之人中有那名施展蜃雾蛊术的蛊师,还是被人打死在了虫穴内,蜃雾缓缓消散开来。 待到虫穴内的景象清晰下来时,九名蛊师分为两方对峙,而地面则是七八具尸身。 一边是陆瑶等五人,另一边是四名神色阴鸷的蛊师,皆为男子。 “你们是何处来的蛊师?可敢报个来历?” “我等是蚀门蛊师,此处我蚀门占了,你们识相的话速速滚出去,另寻他处。” 不等陆瑶这边的五人开口,四名蚀门弟子之中,一头生独角的青年与另一名赤面青年先声夺人,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沈玉书看着对面四人,笑道:“仅凭四人就叫我们全部滚出去!还真个霸道。” “杀了他们,大不了我们取了灵浆趁早离开曲家村。”朱力沉声道。 陆瑶却没有急着与那四人争斗,她在虫穴内扫视一圈,眸光落在了一根破土而出的虫须上。 那根虫须紧靠着虫穴墙壁,根部深入地下,只冒出一截虫须。那虫须尖端凝聚出有点点晶莹浆液,就是灵浆。 可想而知,平日里曲家村化虫的蛊师,正是在此虫须尖端取食灵浆。 “阿爹要脱胎三世,这点灵浆根本不够阿爹重振体内生机。” 陆瑶内心有些焦急,那虫须上凝聚的灵浆也就十多滴,若想收集到足够的灵浆,只能在此等待。 亦或是收取这十几滴后,尽快找到其他有虫须的虫穴。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各处都是蛊师的身影,其余虫穴内的灵浆估计早已落入他人手中。 陆瑶收起念头,忽地嫣然一笑,朝对面的四名蚀门蛊师拱拱手。 “此处不过十来滴灵浆,四位蚀门师兄何苦在此争夺。” “虫须的根部深入地下,灵浆源头就在下面,蚀门弟子人多势众,何不去地下闯闯?” 四名蚀门弟子压根不买账,那独角青年冷笑道:“门中自有师兄下去,何须你来多嘴,话不说二遍,你们不走就留下。” 话音落下时,此人双臂发黑,一息之间冒出根根灰黑色虫草,以其血肉为土壤,急速生长延伸,一阵令人头晕眼花的怪味随之飘散开来。 这些虫草张开后,如延展在半空中的蛛网,迎头铺盖向对面的五人。 见他动手,其余三名蚀门蛊师手下也不慢,战鼓声,伴随着幻听和融入阴影的异蛊子虫同时出现。 这三人所种异蛊乃蚀门最常见的三种,分别是异蛊“战鼓”,异蛊“影附”,异蛊“坞”。 “欺人太甚,动手。”陆瑶低喝一声。 其双手飞快绕动,转眼织就出一张丝绵大网,迎上铺盖而来的虫草蛛网。 她身旁的其余四人各自展开蛊术,蛊火、幽蓝灯火,分散向周身,以防被异蛊子虫近身。 朱力则放出体内介蛊护身,浑身挂满蛊虫,身形疾冲向对面。 直到此刻,少了柳风一人,他们才体会到幻听蛊术和异蛊子虫配合之下有多麻烦。 五人无法辨别异蛊子虫的真身在哪个方位,又有战鼓之声时不时乱人心神,陈景和朱力很快便负伤不轻。 而在阳原县城内遇到此二种蛊师配合时,有柳风在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照面便取了对方二人性命。 第84章 诱饵 虫穴内,双方九名蛊师生死搏杀。 不大的虫穴空间,丝绵和藤木分枝相互穿插,占据虫穴内的大半空间。 余下小半空间则被虫草挤满,恶臭味越来越浓。 从外面看去时,就见其中已有两道身影重伤,各自退到了一边。 “何处来的蛊师,似乎不比我们蚀门弟子差。”头生独角的青年眼神有些凝重。 他们蚀门弟子成为蛊师后,弟子之间相互暗算是常事,能活下来的蛊师自是非同寻常。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五人除了那个大块头被他们克制外,其余四人半点不落下风。 双方争斗一时间难分出个结果,陆瑶面色一急,自腰间皮质小袋间摸出一截血藤。 “二师兄,此物与你,速战速决,不可引来其他蚀门弟子。” 沈玉书一眼认出,那是陆槐所掌控的血藤精的一截本体,是二境圆满精怪真正的精华部分,而非分枝。 “交给我。” 一声轻笑自沈玉书口中发出,青藤精本体瞬间卷走这截血藤。 下一刻,对面的蚀门弟子只见到青藤上冒出丝丝血线,如人之经脉一般。所有青藤上爬现血丝,几个眨眼间变粗了不知多少,如条条大蛇般直逼而来。 “呼呼……”虫穴内劲风呼啸。 角落处重伤的蚀门蛊师当场被藤木卷走,致人幻听的蛊师也随即被两条藤木扫飞出去,不待他落地,便有一条藤木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们背后有二世圆满的蛊师。”仅剩的独角青年和赤面青年面色大变。 他们蚀门的长老也才二世圆满,可蚀门内弟子众多,寻常弟子岂会得到长老的厚赐。 但那名女蛊师似乎不同,其背后的二世圆满蛊师绝对是其亲密之人。 “走,去唤师兄们来。” “你们走不出这曲家村。” 两名蚀门弟子对视一眼,身形往外窜去的同时,战鼓声连响。 受到战鼓声影响,陆瑶等五人俱是心神狂乱,周婉却是恢复得最快的一个。 她的血肉之躯上泛起水光,亮点幽蓝之色,就要舍弃部分生机施展出大量灯火。 可她忽地收起蛊术,一把拎住陈景的衣领,朝着虫穴外闪去。 就在此时,洞外响起一老者的冷哼声。 “你们两个要往哪儿走?” 话音响起时,浓郁白雾弥漫,如潮水般将附近的十来个虫穴尽数淹没。 而在白雾之中,一躯体通透的修长怪鱼横扫而过,瞬间将两名蚀门蛊师吞没口中。 “二品兵蛊,曲家村有二世蛊师,快退。”陆瑶急呼。 她对阿爹的兵蛊“肠鱼”极为熟悉,眼前的怪鱼无论体型,还是气势,皆不输于“肠鱼”,是二品兵蛊无疑。 沈玉书闻言眼角一抽,青藤上的那截血藤整个被搅碎,其周身青藤上的血丝一下子密集无比,仿佛也化作了血藤。 数十上百条血藤一拥而上,直冲向白雾深处那道模糊身影。 滚滚白雾之中,血藤冲击之处,那模糊身影却如云气般消散,并非来人本体。 其本体正立身一处虫穴之上,肌肤雪白,面部生有白色鳞纹,除了保留人形外,几近与异蛊“云蛇”一样了。 这名白鳞老者袖中爬出大量“云蛇”子蛊,就在他要擒拿那遁走的五人时,身边又一老者的声音传来。 “你忘了村里的规矩?擒一半,放一半下去。”白雾后方,隐隐有一同样化虫的蛊师现身。 “是,村长。” 白鳞老者点点头,那白色怪鱼调转方向,游走间追赶而上,放走四人,将一名落在后面的魁梧蛊师吞没,正是朱力。 …… 深夜,曲家村西面。 不时有蛊师自虫穴中脱身而出,他们并非什么门派弟子,不少人是独自前来。 “此行不虚,有这三十多滴灵浆足够了。” “我们兄弟二人出去后,大可寻一处好地方脱胎二世。”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离开曲家村时,接连两声虫鸣响起,那两人应声而倒。 紧接着,两名化虫蛊师不知从何处现身,将此二人给拖进了黑暗之中。 远远的,某处视野难及的角落处,一面生九眼的少年人冷眼旁观,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进村有半日,以他的复眼,既擅于观察四方,自然也擅于寻找视野难及的盲区。 “不对劲,像是早已安排好的。”这人自是柳风,他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 他看到现在,发现至少有二十名蛊师被生擒,也不知被那帮化虫蛊师拖到了何处。 不过看那些人现身时的位置,四周并无多少遮掩,这般突然现身,极可能是从地下窜上来的。 另外他还发现,并非所有蛊师都被留在了村内,有的蛊师分明实力不如何强,可待其收获少许灵浆后,却能安然离开曲家村。 “就像是被刻意放走的!”柳风收回视线,心中思忖。 闯到这个位置后,他也算对曲家村虫巢有了些了解。 真正的虫巢主体是在地下,曲家村化虫村民,以及那些外来化虫的蛊师,皆不过是在看家护院。 “蛊群在地下沉睡,灵浆源头也在地下,那四只分守曲家村四方的异蛊也在下面。” 柳风眼神闪烁,尽管他怀疑其中有阴谋,但其中定然有活路。 就如眼前,被曲家村人刻意放走的少数蛊师,像是被他们放出去吸引其他蛊师的诱饵,那也算是活路。 这时,近处两名蚀门弟子结伴经过。 两人对藏身角落的柳风一无所觉,猝不及防之下,当场被两条虫足洞穿后心。 他们扭头看去时,才发现后方的阴影之中蹲守着一名面生九眼的蛊师,如蛰伏起来静待猎物的狼蛛一般。 虫足将此二人拖入阴影之中,柳风自他们身上摸一个小瓶和一个木盒。 他拧开瓶口后,掌心冒出密集蛊虫,将其中所有灵浆吞噬一空。 “第四瓶,算下来有近四十滴,近两日都不可再服用。” 阴影之中的柳风双目内精光绽绽,明显是大补过度。 此灵浆不仅可壮大体内五脏生机,还可排出他在曲家村内遭受的蛊毒。 第85章 善果 他先后炼了两块虫晶和两条异蛊,接着又是近四十滴灵浆入体,而他身上还有不少虫晶和异蛊。 他怀疑自己不用等到出曲家村,若是他在此逗留半月,便足够令体内的“食火”和“衍瞳”蜕皮第二次。 他大肆炼化大补之物,自是明知这些好东西回虫谷后难以留下,与其便宜陆槐老鬼,还不如给自身壮大实力。 又停留了半个时辰,待体内药力散开少许后,他闪身走出阴影。 地下才是虫巢主体,若想获得可能存在的灵蛊,他必须下去一趟。 再者,他怀疑曲家村虫巢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简单,有许多二世蛊师,甚至是三世蛊师都难以企及的秘密。 “总得下去一探究竟。”柳风心中琢磨着,目光锁定一处内凹的位置。 先前,那个位置便有数名化虫蛊师上来,多半就是通往地下的入口之一。 …… 地下石窟内,仅有少许荧光照亮。 偌大的空间被虫穴排满,上上下下,虫穴数之不清。 地面上的曲家村虫穴,那是给化虫蛊师居住,而这里的虫穴要小上许多,才是真正容纳蛊群安身的地方。 所有抱团的虫团一动不动,仿佛死物一般。 而密集堆叠的虫穴之间,交错着许多狭窄的虫道,勉强能容两人侧着身子通行。 此时,在这些狭窄虫道上往来的,是那些神态浑噩的化虫蛊师,以及被他们拖在手中的外来蛊师。 “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救救我,何人来救我……”死寂的地下空间内,时而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昏暗的荧光下,那些被生擒的外来蛊师浑身瘫软,被化虫蛊师拖往地下更深处。 其中,有一名魁梧蛊师落在最后面,拖住他的化虫蛊师显得颇为费力。 这名魁梧蛊师正是朱力,他缓缓睁开双眼,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生擒了。他试着运转体内毒炁,可丹田内毫无动静,像是中了某种蛊毒。 “他们对外来的蛊师到底有何安排?”朱力歪过脑袋,发现前面还有不少如他一样被生擒活捉的蛊师。 随着在虫道内不断移动,朱力见识到了远比虫谷蛊窟恐怖的蛊群。 曲家村地下虫巢作为主体,密密麻麻的虫穴,不知容纳了多少蛊虫。 每一个虫团,都代表着一只蛊母。 待他们被渐渐拖往更深处时,蛊虫的品阶似乎也超出了一品,开始出现二品介蛊。 如此一看,就是虫巢内的异蛊不苏醒过来,这海量的介蛊便足以淹没所有来犯的一世蛊师。 “此地不是一世蛊师能擅闯的,要到地下取得灵浆何其之难,可为何每次都有不少蛊师活着离开曲家村……” 朱力越看越是心惊,怀疑曲家村是个陷阱,只是其中目的他难以揣测。 昏昏沉沉之下,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待朱力等外来蛊师被拖到一处养蛊池时,他们心中顿时陷入绝望,竟还有布置好的养蛊池等着他们! 微弱的荧光下,池内药气滚滚,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而出。 还未入池,单是药气被吸入体内,他们便觉得头脑一阵昏沉。 更叫他们绝望的是,当接近养蛊池时,池内已有活生生的先例摆在他们眼前。 只见池内多名蛊师昏睡,有的肌肤上爬现蛊虫才有的纹路,而有的干脆皮肤变色,接近了蛊虫的色泽。 “这是要叫我等统统化虫?”朱力想要起身逃离,却提不起半点气力。 “噗通、噗通……”一个又一个外来蛊师被扔下养蛊池。 这一批被丢进养蛊池的蛊师足有近二十人,他们瘫在养蛊池内,眼睁睁看着那些化虫蛊师远去。 那些如蛊虫般成为虫巢一员的化虫蛊师,就是他们日后的下场。 池内药气翻滚,感受到自身体魄受到池内虫药影响,朱力内心一声长叹。 “如此也好!浑浑噩噩,无知无识。” “反正无论受限于虫巢,还是受限于虫谷,也相差不多,皆如蛊虫一样受人摆布。” 朱力缓缓闭上双眼,从他进入虫谷,到成为蛊师,过往种种浮现心头。 可就在他闭目静待自身化虫之时,他感觉有人从背后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拖出了养蛊池。 朱力陡然惊醒,正要扭头看去时,一个瓶子凑到了他的嘴边。 “里面是灵浆,可解曲家村的蛊毒。”少年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边。 朱力听出是柳风的声音,没有迟疑,赶紧吞下瓶内的十几滴灵浆。 荧光下,那嘴角挂着笑意的少年人,不就是柳风。 他如其他化虫蛊师一样,身上披着一件破烂长袍,正侧目打量着这处地下养蛊池。 “曲家村就是个大坑,其中秘密不是我等一世蛊师可接触的,师兄还是尽早离开为妙。”柳风低声交代着,顺手又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瓶。 “这两瓶灵浆不多,但勉强足够师兄回去交差。” 灵浆下肚,朱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不走?” 他定定注视着自己这名师弟,心知柳风对他的善意,皆是因其过去种了善因,才有今日这份善果。 他对于蛊童的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顺带而为罢了,没想到因此被柳风救了一命。 “我当然不走,下面还有好东西等着我,你往那个地方上去,到地面后离村口不远。”柳风说话间,抬手指向某个方位。 朱力体内的气力快速恢复,他没有多问柳风的打算,只是简单点点头。 可他们刚想离开,养蛊池内的三人勉强清醒过来,一个个歪着头死死盯着柳风。 “也帮帮我,给我一瓶灵浆解毒。” “我们是蚀门弟子,救我必有厚报。” “你不能走,不救我离开,你们两个也别想走。” 柳风瞥了眼这三人,一旁的朱力只见到池畔黑影连闪,三条虫足贯入了三人的体内,活生生将他们体内的异蛊给扯了出来。 接着一个搅动,三名蚀门蛊师脑袋一歪,当场丧命。 对朱力他有恩报恩,对这些蚀门弟子,柳风却是手段毒辣。 解决掉三人后,柳风却是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某处堆叠的虫穴。 于此同时,那处黑暗之中响起一个冷幽幽的声音。 “阁下是不是太狂妄了些?分明察觉到我季某在此,你还敢当面宰我蚀门弟子。” …… 第86章 蚀门四师兄 话音响起时,一容貌秀美的红衣男子现身而出。 隔着一方养蛊池,柳风和朱力皆认出来人,就是阳原县通缉榜上的“采花贼”蛊师。 “他体内有‘食哞’异蛊。”朱力感应到同种异蛊,提醒道。 柳风注视着对面的红衣男子,平静开口:“师兄尽快退出曲家村,此人交给我。” 朱力迟疑少许,目光在红衣男子和柳风身上移动,咬咬牙依言后退。 他心中清楚,柳风的实力进步之快超出寻常蛊师,无需以蛊术占优势为借口,现在柳风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就如他过去曾说过的一样,“衍瞳”看似辅助之用,可落到有些人手里就是大杀器。 这时,养蛊池对面,红衣男子口中发出克制的低笑声。 “有意思,年纪不大,比我蚀门的三位师兄还要狂,季某倒是好奇你的出处。” “还有你这大个子,想走问过我季某人了?” 他前一眼还在笑,可下一眼身形倏然暴起,人在半空中鼓胀、拔高,周身弥漫起浓郁毒雾。 近三丈宽的养蛊池,被他一跃即过。 在这人砸过来的瞬间,柳风及时捕捉到其身形,先一步拦在了前面。 “砰。”两拳交击,一声沉闷的低响在石窟内响起。 紧接着,池畔劲风鼓动,闷响声不断。 朱力扭头看去时,就见周身金光隐现的柳风,与高出他三个头的魁梧身影正面交手,如两名武夫硬抗在了一起。 “柳师弟的力道不如此人,但灵活有余。”朱力心中断定,那人的“食哞”异蛊定是蜕皮了三次。 可柳风硬是正面拦下了对方,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有落入下风之势。 “柳师弟,保重。”后方,朱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池畔,柳风右拳与对方对拼一记,感受到对方蛮力之大,反手左掌中的伏魔印轰出。 红衣男子以双刀状兵蛊格挡,并未以肉身硬接这招伏魔印法。 “佛门融武夫和道门手段于一体,拳法易炼,佛法难修,你身为蛊师却是连佛法也给练成了!” 红衣男子倒退出数步,短暂的交手过后,不禁眼神凝重。 此处正处于地下虫巢主体,他自知难以轻松解决掉眼前少年人,一旦耽搁下去有可能引来曲家村的二世蛊师。 念及此处,季欢就要抽身退入后方的黑暗之中,三名同门之死还不足以令他拼命。 可他想走,对面的少年人却说出了他之前才说过的话。 “想走问过我柳某了?” 荧光下,那少年人面部陡然睁开七只复眼。 季欢眼前画面一变,如跌入到了养蛊池内,眼前尽是翻滚的池水。 “幻象!” 他看到幻象的刹那,身前劲风暴起,想都不用想,是那少年人扑身杀来了。 兵蛊“裂齿”转为大剑,双臂加持佛力,柳风一剑全力斜斩而出。 “嘭。” 双刀勉强挡在了身前,可一股巨力压来,将季欢斩得倒跌而出。 他整个人撞在身后的虫穴上,巨力震动下,引得虫穴内的虫团有了散开的趋势。 “你很好。” 季欢双眼一闭一睁,撤开视线,只目视自己的兵蛊双刀,不与柳风的视线交汇。 他的反应和实力,不愧为异蛊蜕皮三次的一世蛊师,与人厮杀的经验更是丰富。 可他面对的少年人,也不知其蛊术具体有何蹊跷,每每总能捕捉到他的出手,叫他有力却难以打中对方。 “单凭一种蛊术还对付不了你……” 冷笑声中,季欢魁梧之躯上冒出密密麻麻的花刺,一股浓郁花香混合着毒雾散开。 “咻咻咻……”上百根花刺带着剧毒铺洒而来。 狭窄的虫道上,柳风身形急奔,没有丁点要闪避的意思。 即便对方拥有两种异蛊,且极可能是蜕皮三次的蛊师,可他脸上仍旧看不出半点惧色,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有着禅眼看破五脏六腑,柳风自是第一眼就知晓了此人有两种异蛊。 这时,虫道内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摸到近处。 一人头生独角,一人身上挂着八条色泽黝黑的异蛊子虫,正是蚀门蛊师特有的表象。 这两人才来到此处,看到交战的二人之时,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所见竟是一面生九眼的少年人,扑向了他们蚀门的四师兄,季欢。 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下,季欢所有的花刺皆被大剑精准无误的挡下。 人影逼近,黑暗中两人的兵蛊飞快碰撞,时而还有金光乍现。 “四师兄拥有‘食哞’和‘花仙’两种异蛊,蜕皮三次,居然落入了下风。” “那人的蛊术似乎极为独特,可乱人视野,还能扩展自身视野,且……有佛门修为在身!”两人看去时,季欢正在虫道内不断后退。 “四师兄撤开了视线,不然不会如此被动。” “此人复眼蛊术是个麻烦,若是二师兄在此定不会吃这个亏。” 他们蚀门二师兄,同样是种下两种异蛊的一世蛊师,其中一种异蛊为“重瞳”,虽无乱人视野的蛊术,却能看破幻象。 “你们两个还不助我一臂之力。”季欢语气不甘,显得有些憋屈。 短短十数息,他身上多处负伤,被对方兵蛊斩中之处又痛又痒,流血不止,这还是他身为蛊师有一身介蛊止血。 倘若换成真正的一境武夫流血不止,怕已是难以支撑,惨死在这少年人兵蛊之下。 “嗡嗡……” 两名蚀门蛊师犹豫时,由于柳风和季欢的交手,附近七八处虫穴内响起了虫鸣声,其内虫团缓缓散开。 虫巢这个位置没有一只蛊虫是凡蛊,尽为介蛊,且是介于一品介蛊和二品介蛊之间,几近要蜕变为二品介蛊了。 “不好,速速出手和四师兄一起脱身。” 两道身影一起掠向交战中的二人,距离拉近少许后,腐蚀他人血肉的虫草和异蛊子虫同时袭向柳风后背。 可柳风头也不回,脑后复眼先捕捉到二人动向,毫无征兆地反手朝后方二人摊开手掌。 “蓬蓬……”两条扭曲的火蛇卷出。 第87章 何人伤你至此 两名蚀门蛊师神色惊变,哪能料到对方脑后另有一只眼藏着。 更出人意料的是,此人不仅修了佛门功法,还和他们蚀门的四位师兄一样,也是二种蛊师。 还来不及惨叫,蛊火之下,虫道上转眼多出两具焦尸。 季欢气极反笑道:“已有部分蛊群被惊醒,你我再斗下去必会一起遭殃。” 他也没想到,如此年轻的蛊师,分心修炼佛门功法不说,还和他一样种了两种异蛊。 “嗡嗡……”八个虫穴,数量过两万的蛊虫苏醒。 季欢的话似乎提醒了柳风,裂齿大剑忽地散开,化作五条虫足。 由于撤开了视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未能被季欢及时捕捉,他只得挥动双刀连连格挡。 可是叫季欢更怒的是,那虫足如长了眼,再次钻空在他身上拉出几条血口。 “刺啦”声中,两个木盒和一个小瓶被虫足扯走。 拿了好处后,柳风甩手一蓬殷红蛊火,抽身飞退。 短暂的交手之下,他体会到了自身异蛊与对方的差距。 此人不愧是种下两种异蛊,且皆已蜕皮三次的蛊师,他如无心眼通和佛门修为,绝非其对手。 此外,随着时间推移,柳风有了中毒迹象。对方身上的花刺,明显来自某种擅长蛊毒的异蛊,对蛊师一样有效。 若是少了心眼通压制对方,与此人斗得时间稍长,绝对要中毒落败。 当然,倘若柳风不惜耗费佛陀佛光,以通眼寻出其周身缺陷,捕捉其体内一丝一毫的毒炁流转,拼着受些伤倒是能取此人性命。 “中了蛊毒才想着走?” 季欢一身是伤,还被抢了好处,大怒之下一拳拼着被焚伤,生生打散蛊火。 他正要追上去,耳畔忽地传来一声虫鸣,顿时叫他头脑发昏。 “曲家村的二世蛊师到了,他不是忌惮我的蛊毒,是先行察觉到了来人……”季欢看了眼柳风消失的方位,心中惊疑不定。 无暇多想柳风身上的蹊跷,季欢发足向着黑暗中狂奔而去。 他前脚刚走,虫道内数道身影赶来。 这四人皆为化虫蛊术,为首青面老者眼神清明,正是曲家村二世蛊师。 “两个小辈不一般,若是能留在曲家村化虫,日后助力不小。” 青面老者看了眼柳风和季欢消失之处,随即来到养蛊池畔,清理掉其中的三具尸身。 接着,他转向被惊醒的部分蛊群,腹腔中发出虫鸣之声。 微弱的荧光下,八处虫穴内随之也响起虫鸣,是其中的八只蛊母在回应。散开的蛊群随着虫鸣声重新聚拢,回归到各自的虫穴当中。 …… 堆叠的虫穴之间,柳风游鱼般穿梭其中。 视野中,昏暗难辨方位的地下石窟,在他眼中却是无比清晰。 他寻找着自地面延伸而下的虫须,顺着虫须往下,才有可能寻到灵浆源头。但虫须扎根于石体,并无垂直往下的通道,因此需在石窟内绕行往下。 “此刻所处位置,应该是虫巢南面。” 禅眼扫过,柳风所过之处的虫穴内,蛊虫愈见强大。 周遭虫穴内,所有蛊虫如当初庞刚体内的介蛊一样,皆为二品。 只是庞刚体内介蛊不过万数,可此时此刻,他视野所及之处的蛊虫数量怕是过了百万。 “上头官府留曲家村虫巢繁衍,才有了此番规模。” “若换到七八月来此,蛊虫正活跃,三世蛊师也难以脱身!”柳风内心惊疑,愈发怀疑事有蹊跷。 再往下,可能会遇到超出二品的三品介蛊。 到时候莫说是遇到异蛊苏醒,就是三品介蛊苏醒的数量仅仅过百,一世蛊师怕是也难以逃生。 “寻灵浆源头都有这般风险,看来寻到灵蛊的希望渺茫。” 柳风心中叹息之时,耳畔隐约传来打斗动静。 他循着声音潜行没多久,黑暗中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虫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天然石洞。 接近石洞后,沁人心脾的药香随之扑面而来。有过接触灵药经验的柳风,顿时精神大振,脚步加快。 此刻,天然石洞内。 这里聚集了不下四十名蛊师,众人围绕一方二十余丈的大池,争夺着池畔的一株株灵药。 而有的蛊师自知实力不足,干脆退出争夺,在池内养蛊。 氤氲之气弥漫,此地池水虽非真正的灵浆,但一样透着强大的生机。 在场蛊师们猜测,这里已经接近了灵浆源头,池水很可能是稀释后的灵浆。 池畔,一头生独角、眼含重瞳的黑衣蛊师独霸一方,将十数株灵药占为己有,其余蛊师无人敢上前与他争夺。 原因自是此人手段了得,他脚下可是躺了超过十具蛊师的尸身。 “四师弟你来了!”黑衣蛊师转向一条虫道,一双重瞳看去。 天然石洞连接着多条虫道,荧光下,就见其中一条虫道内走来一名红衣青年。 “见过二师兄。”此人正是刚与柳风交手不久的季欢,出现时一身衣衫破烂,周身不下十处伤口。 黑衣青年名为于天松,是蚀门二师兄,如非种有两种异蛊需大量补药,他早已脱胎二世。 这次他来曲家村虫巢,也是奔着脱胎二世的补品来的。 “何人伤你至此?莫非是二世蛊师?”于天松打量一眼季欢,不禁有些意外。 季欢身为蚀门四师兄,实力不比他差多少,他虽能压过季欢一头,但想要取季欢性命也得付出大代价。 “不是二世蛊师,是一名修有佛门功法的少年蛊师。” 季欢阴沉着脸,无视石洞内的其他蛊师,跃进大池内当场开始疗伤。 在他散开自身蛊虫吸纳池内药力时,大池一角,四名蛊师眼神闪烁,正是陆瑶等人。 他们听到那红衣男子所说的少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心知恐怕就是柳风。 “可恨,姓柳的一走了之,还四处招惹强敌。”周婉瞪着一双眼,将自己缩小后的身子往池水内又缩了缩。 单是那位蚀门二师兄就叫他们忌惮,现在又加一个红衣“采花贼”,能被阳原县悬赏的蛊师又岂会是弱者。 这边四人正担忧时,石洞侧壁上“轰隆”一声,大量碎石落地。 在近四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大虫脱离石壁,整个砸入到了池水内。 “阿咕,给我吃饱喝足……咦,是上次伤我的臭女人。” “好哇,那个脸上长了九只眼的混蛋不在此处,看爷爷如何教训你!” …… 第88章 重瞳 大虫浮在池面上,三瓣口器开出半尺大,其中探出一扎着麻花辫的脑袋。 “蛮蛊,是上次逃走的小丫头。” 周婉听到对方嘴里蹦出的话,心中顿叫一声不好。 这丫头提什么不好,偏偏提到了柳风长九只眼的脸。 果不其然,池对面的红衣男子侧过身,目光冷冷扫向了她这边。 女童姿态的周婉赶紧挤出笑容,稚声稚气道:“这位姐姐,你认错人了?” 一旁的陈景僵着脸,沉默不语。 此前在阳原县内,他们六人分开追杀蚀门弟子,陈景、沈玉书和陆瑶三人,是事后才听周婉提及过有一名带着蛮蛊的少女。 周婉想要蒙混过关,可那麻花辫少女不上当。 少女朝外面唾了口,冷笑道:“你还想哄骗爷爷?” 上次见到这臭女人是个大人,现在换成童子模样,但气味却变不了。 其余蛊师正打量这大虫时,蛮蛊忽地掀起水浪,疾冲向周婉。 堪比两个马车大的蛮蛊扑来,陆瑶和沈玉书抽身退走,陈景则和周婉站到了一起。 “噗噗……”池面上水波翻腾。 一众蛊师面色怪异,就见那大虫横冲,追着两名蛊师四处乱窜。 季欢从那女童模样的蛊师身上收回目光,转向二师兄于天松,低声道:“二品蛮蛊,操控之人是个一世蛊师,二师兄,我们可要拿下此蛊?” “换在外面,我不介意与师弟你联手夺了此蛊,但虫巢内不缺好处,无此冒险的必要。”于天松淡淡回应。 季欢闻言有些遗憾,视线再次集中向那小个子女童。 “面生九眼,多半就是那人,擒下她问个究竟。” 他身形一动,正要阻截周婉,却察觉那女童的同伴中有一人仰头上望。 仰望石洞上方之人是陆瑶,她发现弥漫的氤氲雾气中倒挂着一人,就是柳风。她袖中某物隐隐蠕动,是此物提醒了她柳风的到来。 季欢循着陆瑶的视线看去时,登时暴怒,尽管有雾气阻隔,他还是一眼认出那给他带来一身伤势之人。 “二师兄,就是他,还请师兄与我一起出手除掉此人。”季欢戳指上方大喝。 这边,周婉随后也发现了柳风的到来。 “姓柳的,快下来帮忙。” 石洞的岩壁上,柳风没有理会周婉,而是冷冷俯视下方的陆瑶。 “她能察觉到我接近。” 他以复眼找到的藏身之处,旁人视野难及,陆瑶却一下子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他怀疑并非陆瑶有何奇特本领,而是与陆槐老鬼留在他体内的禁制有关。 不接近还好,一旦接近到某个范围,就会引发陆瑶的感知。 “此人实力,真需要我们一起出手?”于天松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 他以重瞳看破部分雾气,只见那少年人面生九眼,双臂上另外十二只复眼。 “二师兄不能轻视了他,此子有两种异蛊,还修有佛法。” 于天松摆摆手,没有听季欢的废话,那少年人的复眼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不待季欢出手,这名蚀门二师兄先行施展出蛊术。 以肉身为肥料,其周身上下转瞬生出上百株虫草,如条条黑线,沿着岩壁飞快延伸而上。 恶臭味霎时散开,令人头昏眼花,稍近的几名蛊师差点晕厥过去。 见二师兄亲自出手,季欢不再顾忌柳风的复眼,只管猛攻。 “小子,给我死下来。” 旁观的蛊师们一惊,就见那红衣蛊师撒出漫空花刺,整个人接着鼓胀成魁梧大汉,蹬着石壁狂掠向上方。 “两名一世圆满,且皆身怀两种异蛊。那少年人是何人,需得如此两名强者一起出手?” “我等退开些为好,此二人的蛊术有剧毒。”…… 其他蛊师冷眼旁观之时,陆瑶和沈玉书同样在旁观。 陈景则不由瞠目,难以相信那独面两名一世圆满蛊师的少年人,就是当初在虫谷与他交手的柳风。 视线中的柳风动作诡异,如蛊虫般在岩壁上移动,花刺和虫草被他悉数避开。 待那红衣蛊师扑到近前时,柳风又展开佛门印法,与这体魄强悍的蛊师对轰。 “师姐,他……”陈景指了指柳风,眼皮直跳。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我那晚去寻他晦气,反被他抢了虫晶。”周婉道出了之前难以启齿的事实。 池水中,蛮蛊张开口器,麻花辫少女也在歪头观战。 “那少年人下来了……快闪开。”众蛊师之中不知是何人大叫了一声。 只见那挂在上面的少年人脱离岩壁,穿破氤氲雾气,直砸在石洞地面上,一举一动尽显武夫力感。 移动间更是如精怪般又快又猛,避开身后追击的红衣蛊师之时,还不忘捞走几株灵药。 至于从四面围拢的虫草,左、右、前、后,无论从哪一方位袭击,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恰恰避开一两步。 蚀门二师兄于天松目光幽幽,重瞳视线始终集中在柳风诡异的身法上。 “力道不如何,佛法还未修到花开,复眼幻象对我无用,‘食火’也才蜕皮一次……” “他真正的依仗,是他的古怪视野!”于天松推测着柳风的底细。 他怀疑柳风的诡异身法,可能得益于其复眼视野,也不能排除另有秘密在身。 “有何秘密,拿下他自可知晓,若真是复眼,吞他异蛊便是……” 重瞳视线锁定柳风,于天松嘴角扯起冷笑。 下一刻,石洞内四处蔓延的黑色虫草齐震,蓬然碎裂。 “呼呼……”虫草裂成碎末,呈黑雾散开。 恶臭味瞬间翻了数番,近处四名蛊师眼前一黑,竟直接被毒翻在地。 霎时间,石洞内响起一连串的怪叫声,池内的,池畔的,所有蛊师都不得不动身,打算到虫道内暂避。 黑雾弥漫,柳风也不禁脸色微变。 任凭他身法诡异,可黑雾封锁四方,叫他避无可避。 “以血肉催生出的毒草,蛊火可克制一二。”柳风思忖着,就要放血施展蛊火。 可下一瞬,他的动作倏然顿住,感知到脚下传来轻微震感。 在他察觉到异样的同一刻,季欢和于天松两人对视一眼,动作同样顿住。 “噗”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大池内骤然炸开巨大水花,直冲洞顶。 变故陡生之下,石洞内一众蛊师惊呼出声。 众人视线转移过去时,只见大池内水花扭转,形成五个偌大旋涡。 “轰隆隆……” 水浪声轰鸣,还未脱离池水的十来名蛊师,眨眼间消失无踪。 第89章 道门阵势 五处旋涡掀起的不止是水浪,更有狂暴旋风。 狂风与水浪回旋,循着某种极为规律的轨迹,横扫整个石洞。 众蛊师心觉不妙,连忙窜向与天然石洞相连的各条虫道。 可当先一人眼看要一步跨进虫道,“砰”的一声,却被直接反震而回。 “砰、砰砰……” 密集的闷响声中,所有试图逃离石洞的蛊师,尽数被震回。 近四十名蛊师,被卷走十余人,余下的二十余人怔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前一刻,他们还在享用此地稀释后的灵浆,好不快活。 这一刻,他们貌似成中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虫道就在他们眼前,但有着无形阻隔,将在场之人圈禁在了此方石洞内。 “蛊术?” “二世蛊师的手段?” “无形兵蛊?” 他们心有猜测,奈何在场之人不过一世蛊师,见识不足,难以看破这里的玄妙。 狂风呼啸,水浪倒冲。 柳风跃到一处石壁上,掌中金光乍现,一掌拍向身前虫道出口。 “轰。”空无一物之处,伏魔印一样被阻挡下来。 季欢和于天松也在出手,只见季欢双臂圈圈鼓胀,双拳疯狂连捶。 其余蛊师各施手段,结果皆不过白费力气。 狂风和水浪回旋之势,越来越猛,众人只得各自将身体固定在岩壁上。 这边,麻花辫少女控制蛮蛊一头扎入石壁,可才钻进去半截,如论如何也再难深入一寸,连二品蛮蛊也逃不掉。 “呜呜……”就在此时,低沉而响亮的虫鸣声穿破风浪,响彻石洞。 柳风侧目一看,暴涨的水势中多出十来条白色怪鱼。 怪鱼几口下去,又是多名蛊师不见踪影。 距离柳风不远之处,季欢和于天松两人口中低骂,俱是眼神愤恨。 “以我们的实力破不开这层禁制!” “是个陷阱,难怪上一批两位师兄都折在了曲家村。” 上一批来虫巢的蚀门弟子中,有两人实力直逼二世蛊师,硬是一个也不见走出曲家村。 现在季欢和于天松受困,由不得二人不想到“陷阱”二字。 在两人想来,蚀门内的老鬼很可能知晓虫巢蹊跷,却有意隐瞒,叫他们来曲家村取灵浆。 风浪中,越来越多的蛊师被白色怪鱼吞没。 石洞左侧,数十根青藤勾连在岩石上,陆瑶和沈玉书无比狼狈。 “瑶妹子,快拉我和师弟一把。” 青藤旁,周婉和陈景顶着回旋的水浪,艰难移动。 她嘴边的话才出口,一白影压来,陈景当场被吞。 “我们自身难保,你去求柳师弟。” 陆瑶和沈玉书两人眼神冷漠,不愿拉上周婉一把,哪怕仅仅是因此冒一丝险,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不值。 至于被他们当做借口的柳风,相隔太远,根本帮不了这边的周婉。 “见死不救,你们陪我一起下去……” 岩壁上方,柳风以背部五条虫足扣住岩缝,陡然听到陆瑶一声尖叫。 待他的目光转过去时,周婉已恢复到成人姿态,浑身亮点幽蓝之色,整个人似被点燃的灯盏一般。 周婉竟发狠带着一身“灯火”,扑向了陆瑶和沈玉书。 兵蛊“花螂”的虫足切开青藤,幽蓝光华之中,三道身影扭在一起,一个不落地被水浪卷入旋涡之中。 “不好。”柳风心中一沉。 他没想到周婉当场翻脸,自己逃不掉,就要拉上陆瑶和沈玉书一起下去。 沈玉书死不死无关紧要,关键还是陆瑶。 陆槐老鬼特意交代他们师兄弟三人与陆瑶同行,倘若陆瑶死在了此地,他们三人多半得遭殃。 眼下看来,获取灵蛊的希望渺茫,在受限于陆槐的情况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陆瑶丢掉性命。 “旋涡底部通往何处!可有活路……” 风浪扑面,本打算硬扛下去的柳风,不得不考虑自己跳下旋涡。 先前在村外的虫道内还罢,陆瑶和沈玉书逃得最快,他能一走了之。现在陆瑶被卷走,性命攸关,由不得他不紧张。 而这时的石洞内,仅余三人。 也只有柳风、季欢和于天松三人,有实力硬抗风浪的同时,还有余力躲避白色怪鱼。 连那二品蛮蛊都没能撑住,被两条白色怪鱼咬住给扯了下去。 于天松和季欢两人在思忖脱身之法,柳风则双目直视下方五个旋涡。 “禅眼通。” 视线中,池水下方,人形,鱼形,皆在随漩涡下沉。 而旋涡底部,还真另有通道。被卷走的身影,分别投入到池底角落五条隐蔽的通道内。 “这通道明显是人刻意所为,是何手段,才可弄出这般巧妙阵势!” 趁着石洞内的水浪之势还在持续,柳风果断展开了佛眼通第四眼。 “通眼。” 画面瞬间大变,柳风眼中,多出了许多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那是炁!与他丹田内的毒炁相似,又迥然不同。 只见丝丝缕缕的炁,盘旋在半空中,牵引着旋风和水浪。 炁,如一个引子,数量极少,却起着关键作用,带动着水浪和狂风,连带氤氲雾气也随着阵势在狂舞。 氤氲雾气来自灵浆内的灵气,被炁牵引,成为了回旋风浪中的一部分。 如无灵气支撑,岂会爆发如此恐怖的水势。 再者,整个天然石洞被无形禁制封闭,恐怕也与灵气有关。 “除了道门,还有哪一道的法门能调动灵气,布置如此精妙的阵势!”柳风觉得此地布置怕是出自某位道士之手。 若真是道门,那一切布置似乎变得合理了起来。空中与毒炁相仿的炁,极可能就是道门真炁。 视线沿着炁回旋的轨迹下移,涌出真炁之处共有十二处,洞壁上七处,地面上五处,构成了某种规则阵势。 再往下,五处旋涡之底,有四处真炁回旋迅猛,一处却极为缓和。 “和曲家村化虫蛊师给人活路一样,此处阵势似乎也有活路。”柳风注视着那一处旋涡对应的通道。 他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上方冷不防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何人?”季欢和于天松,他们也捕捉到了虫道内的动静。 石洞内仅存的三人一起侧目看去,视线中是六名化虫蛊师,而走在前面的是两名老者。 第90章 蛊师禁制 为首的两名老者,气态沉稳。 一人双目浑白,面生白鳞;另一人双目漆黑如墨,不见一丝眼白。 石洞内的三人看向那白鳞老者时还无甚异样,可一眼对视向那黑眼老者,他们眼前齐齐发黑,如看到了漫空夜色。 “二世化虫蛊师!”三人心中皆是一沉。 包括拥有“衍瞳”的柳风,三人同时撤开视线,不敢与那黑眼老者对视。 此刻石洞内风浪狂卷,偏偏这个关头,虫道内堵上了两名二世蛊师。 如此一来,待到风浪和白色怪鱼退去,他们似乎也无路可逃。 六名身影来到虫道尽头,与洞内空间咫尺之隔,却不受风浪影响,如同立身在另一方世界当中。 “老夫给你们一条活路,成为我曲家村的化虫蛊师。”面生白鳞的老者淡笑着开口。 他身旁的黑眼老者双手背负,倒是没有出口相劝的意思。 至于二老身后四名化虫蛊师,保留了部分神智不假,可个个神色麻木。 季欢毫不客气地道:“叫我变成你们这般半人半虫,还要受困于此?简直笑话。” “舍弃人之经脉、窍穴俱全的躯壳不要,换成半人半虫之躯,无异于自毁前路。”于天松也回绝道。 白鳞老者闻言,目光略过季欢和于天松二人,转向柳风。 不等这老者开口,柳风直言道:“我有私事非办不可,不可能留在你曲家村内。” 眼见三人悉数拒绝,白鳞老者笑意转冷。 黑眼老者更是干脆,袖中落出一双似铜铃的兵蛊,各有童子头颅大小,显然是要动手了。 石洞内的三人一惊,不过他们发现两老只是守在虫道外,而不杀进来,便知晓此地无形封禁二世蛊师也打不破。 “他们奈何不了此处阵势,果然只是在看家护院。”柳风心中有数。 片刻后,洞内风浪倏然减弱,水势转小。 见此一幕,柳风、季欢、于天松三人相视一眼。 下一刻,他们同时脱离岩壁,一跃而下。 在白鳞老者的怒哼声中,三名年轻蛊师竟一起钻进了旋涡当中,消失不见。 待到风浪停歇之时,石洞内空无一人。除了被打湿的岩壁之外,一切恢复如常。 石洞还是石洞,池面恢复平静,被卷散的氤氲之气开始重新凝聚。 大池四周,还未被采摘的灵药,如之前一样药香袭人,等待着下一批到来的外来蛊师。 …… 池水内,三道身影沉入池底。 五条水道,第二条真炁流转缓和,是柳风推测中的生路。 柳风自是选了此条水道,他有心叫陆瑶活命不假,但绝无可能叫他为陆瑶拼命。 他之前还心有犹豫,两名二世蛊师堵住虫道,叫他不得不下来。 “五条水道皆连接下方地窟空间,下去找上一圈总能寻到踪迹。” 季欢和于天松稍稍落后,这师兄弟两人在外四处荼毒,可谓是心思精明。 在自身无法判断哪条水道风险小的情况下,他们干脆跟在柳风之后,同样进入了第二条水道内。 “哗啦啦……”乘着阵势,水浪逆流向上。 须臾后,三道人影被抛飞到一处地窟内。 伴随着三声轻响,三人稳稳落地,相隔十来丈,分作两处彼此对峙。 柳风并不担心对面两人对他继续发难,他第一时间环视此处地窟。 地窟的石壁上水光动荡,往前是一条幽深石道,往左则另有一条延伸向下的宽阔走道。 地窟内的水光大半皆来自这条走道,因走道尽头连接着一条地下河,听水声水势并不算急。 “二师兄,下面是一条地下河,应该是一条离开曲家村的生路。”季欢说出此话时,不由得瞥了眼柳风。 他们就是跟着这小子身后,才顺利来到这里。 “我的补药已收集足够,该上交的灵浆也勉强够了,无需再犯险,师弟你可要与我一同离开?”于天松问道。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顿叫季欢面色涨红。 季欢原本也算收集得差不多了,却叫对面那小子给抢走大半,现在是差了不少。 “师兄保重,我还需逗留几日。”季欢沉着脸说道。 于天松点点头,重瞳视线转向柳风,没有再与柳风动手的意思。 一是先前的交手他见识到了柳风的实力,二是柳风这五选一的水道恰恰选中了生路,由不得他不心生忌惮。 “此子不简单,与他拼命难讨到好。” 于天松沉吟少许,自腰间摸出一块草叶形佩玉,扬声道:“这位兄弟,可否听我说道几句?” 十丈外,柳风正举步走向幽深石道,打算再闯虫巢。 他闻言脚步一顿,扭头道:“有话直说,我另有要事。” 在季欢疑惑的目光下,于天松将手中佩玉抛向柳风,开口解释:“我是看出小兄弟受制于人,才好意给兄弟你一个出路。” “我在蚀门内也算小有薄名,凭此佩玉你大可投入我蚀门。” 柳风稍稍有些意外,他接住佩玉问道:“你既看出我受制于那女人,应该也知晓我身上有禁制?” 他所指是陆瑶,此前在天然石洞内,陆瑶第一个发现他的到来。 山野蛊师见识不多,或许看不出异样。但出自蚀门的这位蚀门二师兄,很可能瞧出了其中蹊跷。 “自是知晓些大概,蛊师禁制多为以血为药引的蛊毒,你种蛊的第一日起就已中毒。” “日积月累,种蛊、养蛊越多,积毒越深,下毒之人以自身一丝精血为引,便可叫你毒发惨死。” 听到季天松的解释,柳风脸色阴沉。 察觉到柳风难看的面色,于天松低笑一声道:“不过,你若能叫蚀门看到你的价值,那些老鬼不会介意替你除去体内蛊毒。” 柳风闻言心中一动,怀疑蚀门内那些老鬼身上多半有灵蛊,亦或有其他罕有人知的手段。 “谢道友指点,日后若有此必要,我会思量道友的话。” “那说不好我们还能成为同门,告辞。”于天松深深看了眼柳风,拱拱手,转身走向地下河流。 一旁的季欢面皮抽了抽,他没想到于天松会来这样一手。 第91章 官府截杀 石窟内,水光动荡。 眼见二师兄投入到地下河流内,季欢眼神闪烁,还真有些担心柳风对他下黑手。 只是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柳风急着寻人,哪会与他浪费时间。 收起草叶形佩玉后,柳风没有耽搁,举步走向身前的通道。至于那位蚀门二师兄的建议,他目前不会考虑。 在他想来,加入蚀门不过是从一个坑里掉到另一个更大的坑里罢了。 正琢磨着,“砰”的一声闷响,柳风被反震而回。 十来丈外,季欢眼中一惊。 “又是封禁?”他看得一清二楚,眼前情况与石洞内时完全一样。 这边,柳风稳固身形后,双目凝视前方。 “通眼。” 视线中,丝丝缕缕真炁被他一眼捕捉到,果然又是道门阵势。 “像是某个阵势的一部分,且还在变化……不知这封禁要等到何时才散开。” 柳风不知道门阵势奥妙,但也知晓些民间说法,其中多提到道门阵法中有阵门、阵眼、阵心之说。 阵心和阵眼固定,而阵门并非固定。 阵门又有生门和死门的说法,不过这些皆是传言,具体玄妙柳风并不清楚。 “陆瑶啊陆瑶,这可怨不得我。” “我在此静待几日,等这处封禁开启,倘若她在此期间死了,为了避免给她陪葬,我说不得真要到虫巢深处去寻灵蛊!” 柳风注视着眼前通道,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一旦陆瑶丢了小命,除非他带回大量灵浆奉送给陆槐,如此才有可能叫那老鬼手下留情,否则必然是给陆瑶陪葬的下场。 如不然,他只能寄希望于寻到灵蛊。而且,还需及时孵化出灵蛊。 其中变数太多,柳风难保不会出意外,如此推算下来,还是寄希望于陆瑶能保住性命才好。 “不能干等着,得了这些好处,能炼化多少我便炼多少。” 柳风到角落处坐下,自身上摸出多个木盒和小瓶,摆开清算一番,还真叫他有些意外。 虫晶十一块、各种异蛊多达十七条,刚到手的小瓶内灵浆有近三十滴,而灵药他在石洞内顺手捞了四株。 “哼。”石窟另一处角落,季欢双拳紧握。 他的目光落在柳风身前的地面上,心中愤懑不已,那里面起码一半的好处原本是他的。 “技不如人!只能等此处封禁再开,我进去多宰几名蛊师。” 季欢咽下怨气,拿出腰间仅剩的一个木盒,如柳风一样散开自身介蛊,开始静心养蛊。 …… 石窟内陷入沉寂,此时的地下河道内。 一身影随着水流远去,没多久前方出现岔道,左边分支处光亮在望,正是出口。 这人自是于天松,如他所料的一样,地下河流确实是一条生路。 “哗哗……”光线大亮,外面初阳东升。 “似乎距离曲家村并不远,来时倒是没发现这条支流。”这位蚀门二师兄双目眨动,适应着外界的光线。 可就在此时,数道爆音骤然逼近。 “轰、轰……” “官府的法箭?”仅凭声响,于天松瞬间就反应过来。 “竟有官府之人在此埋伏!莫非虫巢内的布置也与官府有关……” 不及多想,于天松衣襟间忽地窜出一条滑腻虫体。 此兵蛊冲出的刹那在半空中弯曲、伸展,如张开了两圈肉质盾牌。 “噗呲、噗呲……” 借着肉盾带偏法箭,于天松落到河岸上,身形在山林间急速远遁。 “轰”的数声,又是多支法箭射来,无一命中。 待其身影渐渐逃远,河道附近的灌木间,一背负弓箭的精瘦汉子站起身来。 “此人几近二世蛊师,别浪费法箭。” 他的话音落下时,周遭林木间窜出十来名男子,皆是草莽打扮,手中持的却是官府制式法器。 “左都尉,那小子身上多半好东西不少。”一名头缠黑巾的汉子可惜道。 精瘦汉子猛地扭过脑袋,冷喝道:“出来时是如何交代你等的?我们是奔雷门弟子,唤我左师兄。” “是,是小的口误。”头缠着黑巾的汉子连声认错。 其余十来名男子面色怪异,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们堂而皇之地使用制式法器,在此堵人捞好处,偏偏要栽赃给奔雷门,说出去怕是没几人会相信。 不过官府办事向来霸道,他人信与不信与官府无关。 在这些人重新埋伏下来时,于天松来到了一片荒芜的田地间。 他的身前是前往阳原县的野道,身后隐约可见曲家村的高大虫墙。 于天松以重瞳回身望去,田地间人影错动,不少地方都有厮杀的身影。 逃出曲家村的蛊师本就不多,经此截杀,活着离开之人只会更少。 “这帮走狗来此打劫杀人,也不换换兵器,当真是肆无忌惮。” 这位蚀门二师兄并未在此多留,只淡淡扫过一眼后,随即退走。 他不曾在意的是,虫巢外的田地间,数名蛊师正仓促联手,与一武夫生死搏杀。 积雪消融,田地里正是泥泞的时候。 遍地淤泥上,黑衣武夫长发狂舞,周身真气鼓荡。 他连兵器都懒得动用,出手间拳脚如疾风暴雨,朝四名蛊师狂攻。 “统统退下。” 黑衣武夫一声大喝,四周蛰伏的七八道身影,依言退回原处。 这些人身形矫健,行走间进退有度,明显是出自军营,却一样是草莽打扮。 无需旁人帮忙,半刻不到,四名蛊师中的三人先后被真气震碎五脏,惨死当场。 仅剩的一魁梧蛊师大骇,散开一阵毒雾后,抽身想要拼命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在一名二境武夫面前露出后背,会是何下场? 人影一晃即至,手刀带起真气贯下。 “噗呲”一声,血花四溅。 黑发武夫如提死狗般捏住眼前之人的脖颈,在其身上搜出两个小瓶,接着随手将其丢在地上。 “散开,继续埋伏。” “遵命。”整齐划一的低喝声中,附近所有身影转眼不见踪影。 凄凄荒草之间,魁梧身影倒在烂泥地里,后心上的大洞处鲜血汩汩而流。 心脏被真气震到稀碎,此人断无活命的可能。 他逃出了曲家村,在虫巢外围的虫道内遭了一波截杀,难得脱身出来,不料在此再遭埋伏,且面对的还是二境武夫。 晨光洒下些许暖意,他侧躺在地,遥望向虫巢深处。 “柳师弟,保重……” 嘴里呢喃一声,这人双瞳涣散,身躯渐渐冰凉,彻底没了动静。 第92章 虫潮 第92章 虫潮 虫巢,地窟深处。 这处地下空间颇大,虫穴堆叠,粗略看去已过千数。 虫穴间,条条灰白色虫须穿破土石,接连曲家村的地面与地下。 此刻,六十余道身影沿着杂乱交错的虫道,来到这处地窟内,他们皆是循着虫须而来。 其中有一行五名蛊师,两人头生独角,一人身上挂着八条异蛊子虫,一人耳窝生有螺纹。 而最后一人肤色黝黑,背负一壶状兵蛊。 看五人显露出的表象,其余蛊师大多能猜到他们的身份,蚀门蛊师。 “分开寻找向下的入口,看此处虫须数量,多半快到灵浆所在了。”黝黑青年吩咐道。 四名蚀门弟子闻言,脸色都些不自然。 “三师兄,我们分开有些不妥!” “一旦分散,师兄自是无碍,但我们四人恐怕会遭到他人的黑手。”两名头生独角的弟子低声解释。 蚀门蛊师明里暗里宰了不少人,等他们散开,其他蛊师岂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那身上挂着异蛊子虫,即种“影附”异蛊的弟子也开口道:“要不再稍等半日,等其余蚀门弟子过来……” “你当灵浆取之不尽不成!其他人会干等着?”黝黑青年冷声反问。 这位蚀门三师兄名为段缪,同样是种有两种异蛊,一为“觉骸”,二为“战鼓”,等闲一世蛊师就是来上七八人围攻他,他照样不惧。 正有些难以决断之时,那耳蜗生有螺纹的蚀门弟子,忽地偏转过头。 他体内的异蛊为“蛇坞”,可致人幻听,自身听觉也非同寻常。 “师兄,先不管灵浆之事,不对劲!我有些听不清了。”这名“蛇坞”弟子,面露茫然。 他嘴里说着,四下一看。 稍远处的黑暗中,他方才分明能听到其他蛊师的脚步声,可此刻耳边浑然一片,听不出丝毫动静。 在段缪等人疑惑的目光下,他拍了拍手,掌声又清晰可闻,说明听觉并未丧失。 “你……”段缪正要细问,可话刚出口,他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视线所及之处的动静一切正常,视线难辨的黑暗处却像是混沌一片。而且,他内心莫名多出种种怨念。 再看向其他三人,乃至不远处的其余蛊师,不少人渐渐都察觉到了异样。 这时,交错的虫道内,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疾冲向这边,又是两名蚀门蛊师。 “是邪物!我们在阳原县见识过一次。” “快走,那屠我蚀门弟子的邪僧来了。” 两人亡命逃奔,仿佛身后正有恶鬼追来。 这边的五人神色大变,就见一抹金光照亮了地窟内的黑暗。 紧接着,一身影闯入了在场所有蛊师的视野之中。 那人周身佛光与佛火跃动,两朵半黑半白的佛莲自其背脊上绽放,体表覆盖着黑色骨甲,显得妖邪无比。 黑甲身影几个闪动,出现在了两名疾冲的蚀门蛊师身后。 “咔嚓、咔嚓……” 两声怪响,两颗头颅反转大半圈,然后又被巨力拔颈而起,抛飞出去。 见此一幕,除了段缪外,其余四名蛊师尽皆胆寒。 没有半句废话,此前还不敢散开的四人,一下子分作四方遁走。 段缪则比他们四人更快一步,混入到了其他蛊师中间。 他的目光越过那邪僧,后方还另有四道化虫身影掠来,是曲家村的二世蛊师。 “呼呼……”白雾翻滚,飞快占据此方地下空间。 而于滚滚浓雾之中,朵朵如泡影般的花朵飘荡,更有数万二品介蛊嗡鸣。 云雾、花影、睡意、幻象,四种蛊术随之而来。 这四名二世化虫蛊师,他们的目标显然是那邪僧。 只是双方加起来五名二境,交手之间压根不会照顾无关之人,一时间石窟内的六十余名蛊师当中,转眼间倒下了小半。 不是被花影吸去大半精气,就是因睡意昏倒,亦或因幻象愣在原地。 “蓬蓬……”佛火卷动,六条袭来的异蛊子虫在其中化为焦炭。 眼见白雾逼近,那邪僧双掌连拍,四道金色佛印往前横推。 “轰隆隆……” 佛印冲入白雾,当场震碎十来个虫穴,直冲白雾中的四道化虫身影。 目睹这四道佛印一路推过去,在场还未中招的四十余名蛊师面色煞白,差点吓破了胆。 “速速退走,是五名二境交手。” “那邪僧丧心病狂,他不要命了……” 惊恐的低吼声中,地下石窟内乱成一团,所有幸存蛊师作鸟兽散。 可是此处虫道狭窄,又如何是短时间内能退走的! “嗡嗡……”虫团散开,沉睡中的蛊虫终究是被惊醒了。 段缪混在众多蛊师之中,以他接近二世蛊师的实力,也不禁心惊肉跳。 “二境佛修胆敢在此全力出手?他是想死不成!” 此时此地,周遭数以千计的虫穴内,最次也是二品介蛊,其中还混杂有不少三品介蛊。 莫说是这千个虫穴内的蛊虫苏醒,就是只醒来三成,那也少说是数十万二品介蛊。 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轰隆隆……”又是数掌连拍。 金色佛印狂推,在蛊师们惊恐无比的目光中,那蠕动的蛊群一下子翻了数番。 蛊虫密密匝匝,如黑色潮水,由浅到深,成泛滥之势。 凡是被“黑潮”淹没者,几乎是眨眼间尸骨无存。 一世蛊师,面对“黑潮”,与毫无反抗之力的稚童无异。 此等关头,逃奔的众多身影之中,有人发现了往下的入口,其内是个封闭的石洞。 在那石洞正中央有一方小池,正是虫须汇聚之处,灵浆池。 那池子上方倒悬着数十个虫茧,而虫茧上则附着有大量异蛊之卵。 可惜的是,他们注定与这些好处无缘,不走就是喂蛊的下场。 …… 水光动荡的石窟内,沉寂一片,唯有些许水流声自下方的河道内传来。 在这昏暗的环境下,人很难感知具体时日。 也不知外界过去了几日,角落处,柳风一头长发间,殷红发色增多。 无声无息间,以他的身躯为中心,洞内少许热意被其收拢一空,紧接着又扩散而出。 第93章 大阵起 第93章 大阵起 对面另一处角落,季欢体内异蛊微动,似有所感。 他倏然睁开双眼,目光落到对面的柳风身上。 “红发增多了不少,应该是他的异蛊‘食火’二次蜕皮。” 季欢扫视柳风身前的地面一眼,虫晶少了四块,灵药少了一株,异蛊则少了好几条。 他正打量着,柳风闭目盘坐,一手又抓起一块虫晶和一条异蛊,另一手以蛊虫吞净小瓶内的灵浆。 “种下两种异蛊的蛊师,蜕皮不难,难在脱胎二世。”季欢收回目光,对于柳风的异蛊蜕皮并未太放在心上。 他与三位师兄皆是种下两种异蛊,且早已蜕皮三次,可直到现在也无一人脱胎二世。 拥有两种蛊术固然强出寻常蛊师,但好处与代价是对应的,他们脱胎二世的难度是寻常蛊师的数倍,脱胎失败的风险亦是数倍。 季欢闭目继续养炁炼蛊,可没多久,他又一次睁开了眼。 “咦,第二种异蛊也蜕皮二次?” 之前是异蛊“食火”二次蜕皮,周遭环境一冷一热。 对于“食火”他兴趣不大,真正叫他想要了解的,还是柳风的复眼异蛊。 不同于异蛊“食火”,此蛊蜕皮似乎并无异动,也不见宿主有何表象变化。 他正想要一探究竟时,对面的柳风没叫他失望。 沉寂无声的石窟内,柳风骤然睁开双眼,面部复眼随之一起睁开。 相隔十来丈,二人视线交汇了在一起。 “混账,居然拿我试手!”季欢心中大骂。 他只觉眼前画面一变,前方再无柳风半点人影,石窟如被撕扯成了上百份,瞬间拼接成一水波动荡的迷宫。 季欢双目一闭一睁,第一时间撤开视线。 可饶是他撤开了视线,再次睁眼所见,一样还是混乱的迷宫画面,叫他盘坐在地的身形都有些摇晃。 视觉和知觉出现剧烈的矛盾,更是令他几欲呕吐。 他连忙运转毒炁催至双目,眼瞳中泛起血丝,幻象才缓缓散去。 “二次蜕皮,他的复眼蛊术又增强了些!”季欢一言不发,心中推算着。 若只撤开视线,不注入炁至双眼,至少需等上数息幻象影响才会消退。 季欢视线下移至身前地面,低喝道:“还不收起你的蛊术,真当我不敢动手不成?” 对面角落处,柳风没有再试下去的想法。 面部复眼闭合,他拿起两块虫晶喂食兵蛊“裂齿”后,收起身前的木盒、小瓶和余下灵药。 “约莫过了十日,这封禁还不见开。” 拾过一块碎石,柳风抖手将其砸向通道口,“砰”的一声,碎石被反震而回,撞在了岩壁上。 季欢见此,嘴角浮现冷笑。 只是他嘴边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转眼收敛,因他的耳边传来了虫鸣声。 “嗡嗡……” 起初虫鸣声还不如何大,石窟内的两人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蛊师在斗法。 可没过半刻,虫鸣声渐大,完全不像是几名蛊师能造成的声势。 细听之下,其中还夹杂着微弱的惨叫声。 “嗯?”季欢越听越觉得不妙,身形瞬间鼓胀为魁梧之躯。 柳风也是面色一沉,起身之时,佛力运转至周身。 无需他们用眼去看,那虫鸣声滚滚而来,越来越大,好似潮水在拍击岩壁,竟发出了轰鸣之音。 听到此种声势,无论是季欢,还是柳风,两人皆不禁头皮发麻。 下一眼看去,昏暗的通道深处,大片漆黑蔓延而来。 那黑色移动间看似不快,实则如急流般汹涌,在黑暗中向四面八方扩散。 而其中一部分“黑潮”,正推挤着涌向了通道这边的石窟。 “咚咚……”黑潮滚滚,直接撞在无形封禁上。 两人面皮剧烈抽动,距他们不过十来丈的通道口,无数黑点来回爬动。 “有人惊醒了虫巢内的蛊虫,且这仅仅还只是部分。”季欢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柳风以禅眼看去,发现撞在无形封禁上的蛊虫,多为一品介蛊和二品介蛊。 不出所料的话,还真如季欢所言,醒来的仅是部分,真正恐怖的三品介蛊,甚至是四品介蛊还未苏醒。 然而即便如此,单是眼前这部分冲进来,他们也得尸骨无存。 无数黑点在封禁上撞击,传出令人牙酸的密集怪声,这“黑潮”仿佛随时可能一涌而来。 “必须先退出去。”季欢心头发憷,转向地下河流。 眼见季欢要离开,柳风迟疑着也想暂时借地下河流退避。 可下一瞬,意外再生。 “隆隆……”石窟猛地震动。 此时此刻,动的不单单是石窟,前方的通道,乃至偌大的地下空间,凡是有蛊群之处皆在震动。 猛烈的摇晃感袭来,柳风察觉到四周的风也变得狂乱起来,此种回旋的风势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又是道门阵势?” 伴随着震感和狂风,存在于虫巢某处的庞大阵势运转开来。 才下到河边的季欢止住脚步,他的双目蓦然暴睁,见到完全超出他认知的一幕。 只见石窟的通道口,密密麻麻的蛊群整个一滞,似被一面无形隔板架住,往后横推而去。 对比季欢的视野,柳风看得更远。 目光沿着通道往内,延伸向漆黑的深处,那里的景象,竟如他以蛊术拼接画面一样。 蛊群随着阵势运转,被切割成一堆又一堆,循着某种轨迹,被推动着隐入深处不见了踪影。 “整个虫巢都在道门阵势控制之下……”柳风心头骇然,又一次调动佛陀佛光。 “通眼。” 视线变化,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真炁,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丝丝缕缕的真炁飘荡在地窟内,有的位置稀薄,有的位置稠密,如流水般循着一条条特定轨迹在穿梭运行。 与此同时,通道口的无形封禁打开,滚落而下的碎石,顺利落入到了此处石窟内。 “蛊群被移走了!” 季欢正犹豫要不要折回去,他发现柳风闪身穿过通道,投身向虫巢内左边的一条虫道。 石窟左方紧邻先前来时的天然石洞,想来其余四条水道通往之处,就在左边的某处地下空间内。 只能晚上写写,实在爆不动…… 第94章 化虫 第94章 化虫 季欢一咬牙,脚下猛地一蹬地面,魁梧身形跟了上去。 他来虫巢的目的有两样,一是完成上头老鬼交代之事,寻些灵浆;二是收集补品,以备脱胎二世身。 眼下,这两样事他一件也没完成,如何能甘心回去。 “他的复眼不一般,与其我自己在虫巢内乱闯,不如在他后面寻些好处。”这是他跟上柳风的原因。 堆叠的虫穴之间,虫道弯绕难行。 季欢“食哞”蜕皮三次,四肢肌肉遒劲,每一步的跨度都极大。蛮力带来的强悍冲击力,柳风绝对不如他。 可季欢愈追愈是心惊,前方那少年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即将消失不见。 更强的体魄,更迅猛的身法,他却比柳风慢了不止一筹。 “岂有此理!异蛊蜕皮二次,他的视野也强了不少。” 偌大的地窟内,仅有微弱的荧光。 虫道上,柳风身影掠动,前方弯弯绕绕,亦或是障碍物,对他并无多少影响,他奔行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衍瞳”二次蜕皮,他的动静视野进一步加强。人还未过去,视野先行辨析前方细节,从而判断出自身该如何穿行。 “蓬蓬……”蛊火如两条细蛇般掠出。 百余只蛊虫才刚扑出角落,就被卷动而来的殷红火焰焚去虫翅,尽数落在地面上。 道门阵势移走了绝大多数蛊虫,但难免有漏网之虫,好在它们仅仅是散落在各处。 柳风脚步飞快,沿着靠左的岩壁前行。 一炷香不到的工夫,虫道尽头,一处与他之前所在相仿的石窟出现。 “找到了。”柳风眼神一亮,如他所料的差不多。 天然石洞内的大池底部有五条水道,通往不同位置,但所通往之处相隔并不太远,且方位一致。 …… 石窟内,此处并无水光,亦无通往地下河流的石道。 比起柳风之前所在的石窟,这个石窟大出太多,四壁上爬满树根般的虫须。 密匝的虫须下方,是个三十来丈方圆的养蛊池,池畔有个缺口,所连通的正是水道。 而养蛊池内,上上下下,堆叠了数十个虫茧。 这些虫茧不大不小,恰与人的体型差不多,像是蛊师脱胎结茧。 此时,七名化虫蛊师神态浑噩,围绕着池子来回走动,其中三人聚到了池畔某处。 “此女何故越养……气息越弱……” “十二日……不见结茧。” “废料……清理出去……” 在他们三人身前,一女童模样的蛊师昏睡不醒,娇小身子蜷缩在池内一动不动。 形似大蟑螂的奇怪兵蛊同样昏睡,如膏药般黏在她背后。 其他被阵法震晕的蛊师,一入此池,没多久就先后开始结茧脱胎。 便是部分蜕皮二次,还未圆满的蛊师,也因药池内的药力被强行化虫。 唯独这小个头,在池内泡在十二日,仅有肌肤上显露出少许虫纹。 这三名化虫蛊师吐词不清,其中一人弯身将那女童提出养蛊池,径直走向石窟外的虫穴,要拿她去喂蛊。 只是此刻,他们皆未曾察觉,石窟内的岩壁上多出了一人。 “这是在化虫?还是在脱胎?”柳风背部五条虫足扣住岩缝,倒挂在石窟上方。 他没有急着去救周婉,视线落向了养蛊池上方的虫茧上。 一眼扫过,共有三十七个虫茧,被送到此处的蛊师应该不是同一批。 其中十几个虫茧破开,里面空无一物,也不知这些脱胎后的蛊师最终下场如何。 “十五个虫茧破开……”柳风细看那些虫茧的色泽。 不同的异蛊,体色不尽相同,结茧后的虫茧一样有区别。 陆瑶的异蛊为“吐绵”,沈玉书的异蛊为“山神”,估摸着即便结茧,其虫茧应该是接近白色和青色。 目光在十五个虫茧上扫过一圈,柳风没有找到白色虫茧。 但他很快锁定了十五个虫茧中的一个,那是一个青色虫茧,顺着破口处往内看,茧内存在大量裹挟着碎肉的青藤根须。 “藤木精!多半就是沈玉书,他已脱胎二世?”柳风眼神闪烁。 他不知蛊师自然而然地脱胎,与在此处被药物强行催化脱胎,两者结果具体有何差异。 但以曲家村这帮人的半虫姿态来看,沈玉书即便脱胎二世,下场恐怕也见不得有多好。 再者,沈玉书和他一样,体内禁制并未解决,带着隐患强行脱胎二世……柳风不由想到了虫谷药园内的那些“肥料”。 “嘶啦……”这时,池内陡然一声裂响。 柳风循声看去,发出裂响声的,是紧挨着池水的一个火红虫茧。 “不会是……”那大茧上有着细密的殷红纹路,柳风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嘶啦”之声还在继续,几个眨眼后,那裂口将虫茧一分为二,显露出虫茧内的景象。 岩壁上方,柳风面部九眼,骤然齐齐大睁。 虫茧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脱胎成功的蛊师,而是一条火红怪虫。 此虫约莫成人大小,虫腹上还挂着人体四肢,只是那四肢皆已溃烂大半。 而在大虫的颌下,竟生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陈景!” 还未看清那人脸模样,柳风便判断出了此怪虫的身份,因其身侧还有一只兵蛊,正是“竹蛇”。 可纵是兵蛊,也难逃凄惨下场。 虫茧内的兵蛊“竹蛇”已被药力催化为畸形,肿胀而丑陋,如他的主人一样奄奄一息! “咻、咻咻……” 没等柳风细看,数十条虫须射出,悉数贯入裂开的虫茧内。 连绵的“噗呲”声中,那几乎完全化虫的青年被整个扯出虫茧。 半空中响起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哼,大虫颌下的那张人脸上双目睁动,似乎将要苏醒过来。 然而,他根本没有睁眼的机会,几乎完全化虫的躯体,下一瞬便在柳风的视线下四分五裂开来。 “咻。” “咻咻……” 更多的虫须射来,如群蛇争食,画面惨不忍睹。 一张被啃去大半的残缺面皮,“啪”的一声砸落岩壁,柳风也彻底看清了那张脸,就是陈景! 少顷,通道处有脚步声传来,那名清理“废料”的化虫蛊师回到了石窟。 柳风最后看了眼那张残缺面皮,眼神麻木,沿着上方岩壁悄然退走。 第95章 统统死下去 第95章 统统死下去 石窟外,密集的虫穴之间。 其中某个虫穴内,虫团散开,爬上了一女童的身躯。 “疼、疼……”虚弱的叫声从中传出。 昏睡中的女童眉头紧皱,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孔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不过数息工夫,她身上被啃出了上百处缺口。 就在这时,柳风的身影到来,其掌中金光一闪而逝,震落了女童身上的蛊虫。 “好疼啊……”女童嘴里还要叫,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嘴。 人影晃动,一大一小两道人影隐入后方的漆黑深处。 待远离那处石窟,柳风才将注意力放在昏睡的周婉身上。 目光移动,略过兵蛊“花螂”,锁定其腋下的一个鼓包。 “嘶啦。”随手一撕,里面露出一毛茸茸的小鼠,同样昏睡不醒。 “果然被你得手了!”柳风嘴角一扯。 此前他见周婉对陆瑶和沈玉书翻脸,便心有怀疑,拉两人下水是其一,真正的用意多半是奔着香鼠精去的。 他与周婉在前往虫巢之前有过口头约定,周婉负责把香鼠精弄到手,而他则负责在寻找灵蛊时多出力。 柳风伸出左手,就要拿走被周婉藏在腋下的香鼠精。可他才刚伸手,挂着周婉的右臂上忽地一痛,被啃了一口。 “你、你要言而无信……吃独食?”周婉不知何时醒转,眯缝着眼,嘴里虚弱道。 说罢,她一手护在腋下,龇着牙,大有再咬柳风一口的架势。 “放手!我救伱一命,还不够?” 柳风掌中佛力一催,震开周婉那只手,一把夺下香鼠精。 “一起去寻灵蛊,你想摆脱虫谷,我也想摆脱我师父。” “本就是凶险之事,再带个拖累过去,岂不是过去寻死!” “你放屁,我不是拖累……”周婉稚嫩的面孔上,眼神倔强。 她说话间身形拔高,虚弱尽去,一阵强横气势自她身上散开。 柳风却是敏锐地捕捉到,此女双鬓间的黑发,有部分转为了灰白之色。 再以禅眼观其五脏,脏腑生机减弱,显然是伤到了根本,以此换来了暂时的恢复。 …… 虫巢北面,虫须密集处。 交错的虫道上,一个又一个身影疾冲而来。 “向下的入口在那里。” “北面的灵浆池就在下面,错不了。”…… 数十名蛊师汇聚而来,这些身影几乎皆是异蛊蜕皮三次的蛊师,许多人甚至已是一世圆满。 他们在虫巢内摸索了近半月,能活到现在,自是承受住了虫巢的“筛选”。 至于那些弱者,要么小有收获后早早退走,要么不知死在了何处。 入口处,很快便聚集了数十人。 他们的目光顺着入口往下,其内是个封闭的石洞。 一方灵气氤氲的小池位于石洞中央,而吸引众人的不止是池内灵浆,还有那池子上方倒悬着的数十个虫茧,以及虫茧上附着的异蛊之卵。 大煞风景的是,池畔躺了一地的尸体,个个嘴巴大张,双目暴突,死不瞑目。 此时的入口处,聚集而来的蛊师越来越多,相互防备。 “诸位,曲家村虫巢原主乃是四世蛊师,传言其有四种异蛊,云蛇、空花、木鱼、鸣夜。” “四品异蛊并不在此地,灵浆池内的虫茧和虫卵,看色泽应该是异蛊‘空花’的子虫后代。” “这‘空花’异蛊吸人精气,最为叫人捉摸不透……诸位还等什么?” 众人低语声不断,一个个眼神贪婪,可没人愿意带头闯下去。毕竟,那一地的尸体就躺在那儿,皆是被吸干了精气。 数十名蛊师之中,一头生独角和一耳有螺纹的蛊师,两人对视一眼,出声催促。 “虫茧内的异蛊尚未真正苏醒,施展蛊术有间隔,总不能叫我等全折在里面。” “一起下去,谁死谁活,谁能得好处各自看命。”…… 在这两人身侧,还有一肤色黝黑,背负壶状兵蛊的青年,是蚀门三师兄段缪。 在场蛊师若非顾忌此人,怕是要出手除掉开口催促的这二人。 同时他们心中也清楚,的确如那两名蚀门蛊师所说,虫茧内的异蛊并不活跃,施展出的蛊术间隔较长。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拼了命下去,总有人能活着捞到好处。 “哼。”段缪眼见还是没人动,蓦然冷哼一声。 他就要下黑手送人下去时,却有人比他更急,先行下了黑手。 “磨磨唧唧,给爷爷统统死下去……” 脆声脆气的少女声音传来时,众蛊师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脚下土石一软。 “轰隆隆……” 方圆数丈内的土石软化,包括三名蚀门蛊师在内,所有人一起砸落向下方的石洞。 随后大蓬毒雾散开,如乌云压顶般罩在上方。 几名反应及时的蛊师连蹬岩壁,想要上去,可他们才冲入毒雾,便如死狗般重新砸落,被毒翻过去。 “孽畜,是二品蛮蛊。” “哪来的野丫头,宰了她……”石洞下方一阵怒骂声传开。 他们开口的工夫,拥在一起的众人之中,十余个较弱的身影陡然脑袋一歪,暴毙当场。 余下蛊师大惊,悚然发觉,地面上无声无息间多出了朵朵花影。 “是‘空花’异蛊在施展蛊术,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也不知是何人一声爆吼,拥在一处的身影四散开来。 紧接着,石洞内人影晃动,所有蛊师奔向灵浆池。 “我取灵浆,你们两个去夺异蛊‘空花’之卵。”段缪吩咐一声,八只色泽乌黑的异蛊子虫自他袖中脱离而出。 这些子虫落地之时,瞬间钻入那些惨死蛊师的口内。 才倒下的八名蛊师,居然歪斜着身子再次站起身来,如死士般冲在了段缪的前面。 此刻,上方的地窟内,某处隐蔽的虫穴后方,一男一女两人藏身在此。 他们隔着数十丈,冷眼旁观那些赌命争机缘的蛊师。 两人并未等太久,少顷后,十来道身影冲破蛮蛊毒雾,活着离开了下方的石洞。 “给爷爷把灵浆和虫卵交出来。” 伴随着少女的怪叫声,十余人分散开来,有人被蛮蛊堵住,也有人成功脱身。 其中,有两名蛊师掠向这边。 在他们经过这处隐蔽的虫穴时,一枚枚依附在虫穴上的藤籽炸开,眨眼间化作根根藤木。 “噗呲、噗呲……”数十根藤木穿刺,两名蛊师瞬间毙命。 藏身一旁的青年男子缓步走出,取走两人刚得的好处。 此人面部发青,周身挂满根须,一双眼瞳彻底成了青色,皮肤如老树枝干般布满褶皱。 他回到虫穴后方时,口中连连咳出大口淤血。 待服用少许灵浆,他沉声道:“我勉强脱胎二世,这幅躯壳一半化虫,一半化妖,恐怕命不久矣,望小姐说话作数。” “师兄保我回虫谷,我必会叫阿爹还师兄自由身。” 昏暗的荧光下,陆瑶接过对面递来的灵浆和虫卵,笑意嫣然。 第96章 从容 第96章 从容 沈玉书没有叫陆瑶多保证什么,语气恢复往日里的平淡。 “小姐确定四师弟和周婉会过来?” “距我们脱身的石窟,此地是最近的灵浆池所在,香鼠精追踪灵气,他们定会经过此处。”陆瑶笑着解释道。 原来,在她的香鼠精被周婉夺走时,就心中有数了,料想到周婉会和柳风联手。 提到周婉,沈玉书不由想到石窟内的经历。 此女与他一样一世身圆满,又并非如陆瑶那般备好了对应化虫的药物,能抗拒养蛊池内的虫药催化,其中缘由多半与其蛊术有关。 正要开口问问陆瑶,沈玉书眼底忽有青芒流转,伸手示意道:“来了。” “四师弟的复眼视野,我没有把握避过,我们退远些为好。” 四周青藤如条条青蛇,悉数聚到沈玉书身侧,拖动着两具尸身与他一起退入后方。 陆瑶脸上挂着笑意,退走时心中不由期待。此行灵浆算是有了着落,倘若柳风能给她带些意外之喜,那最好不过。 …… 土石崩塌处,蛮蛊大半身子隐没于岩壁,只留小半截脑袋在外面。此蛮蛊挤在众多虫穴之间,喷涌出大量毒雾。 滚滚毒雾内,又有条条水光划过,眨眼化作锋利的冰片。 “我拼命换来的灵浆,岂容你夺走。” “是少见的御水蛊术,避开。” “你连蚀门弟子也敢抢?三师兄助我。” 毒雾内怒叫声一片,凡是从下方石洞内逃出之人,无一例外的皆挨了偷袭。 这名带着二品蛮蛊的少女,不知她出自何处,管你哪门哪派,下手起来是毫无顾忌。 数十道锋利冰片铺洒划来,扑头盖脸,直奔毒雾中的蚀门弟子。 同时,一似长鞭状的虫尾自蛮蛊口器内射出,卷向这名蚀门弟子腰间的皮质小袋。 “贪心不足。”段缪的身影自下方跃出,“咚、咚”的战鼓声随之而来。 但凡听到战鼓声之人,无论是还未逃走的蛊师,还是那藏身蛮蛊口器内的麻花辫少女,刹那间心神狂乱。 施术之人受到影响,划向蚀门弟子的冰片骤然化开,落地时成了一摊水迹。 打断对方的蛊术后,段缪袖中落出四道黑影,地面上的四具尸身随即摇晃着起身,如诈尸般冲向蛮蛊。 接连“觉骸”和“战鼓”两种蛊术,这位蚀门三师兄仍没有罢手的意思。 其后背上的壶状兵蛊也动了,“咻”的一声,一条滑腻似长舌的虫体射了出去。 长舌与那同样出自某种兵蛊的虫尾绞在了一起,一腐蚀,一剧毒,两种蛊毒相互侵蚀。 就听到两声怪叫,两只兵蛊都因彼此的蛊毒受创。 “多谢三师兄出手相助。”那头生独角的蚀门蛊师大喜,借此机会脱身而出。 他冲出毒雾,正要分辨方位,冷不防数道似水又似火的幽蓝光华一闪而来。 “噗呲、噗呲……” 血花连连炸开,地上再多一具尸身。 一晃动着光洁长腿的女子不慌不忙地走来,扯走尸身上的皮质小袋,看过里面的几个小瓶和虫卵后,又将目光转向其余蛊师。 “此处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不要在此浪费时间。”后方,又一面生九眼的少年人现身。 在他开口时,其左侧另一名蚀门蛊师毫无征兆的中了幻象,那人失神的刹那,金光一闪轰了上去。 一声闷响,这名蚀门弟子的胸骨被生生打裂,当场眼皮一翻暴毙在地。 “灵浆、‘空花’异蛊之卵,白捡的便宜不要?反正这些人都不是伱的对手。”长腿女子扭头瞪了眼那少年人。 这一男一女自是借着香鼠精,循着灵气过来的柳风和周婉。 对比十余日前,眼下的柳风面对蜕皮三次的一世蛊师,出手间明显从容了许多,压根不像是一名异蛊蜕皮二次的一世蛊师。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奇葩在,周婉才自信能多捞好处。 收走尸身上的皮质小袋,柳风沉声道:“阵势还在变,莫要耽搁。” “阵势……” 周婉脸色一变,她能猜到虫巢内有道门手段,但对此一无所知,更不清楚其循着何种莫测方式在变。 “好胆,杀我蚀门弟子还想走?” 怒喝声响起,一长舌状兵蛊飚射而来。 与此同时,地面上才毙命的两名蚀门蛊师,忽地翻身坐起,猛扑向柳风。 无论是兵蛊,还是蛊术,目标皆指向柳风,出手之人看出了他才是威胁。 柳风面色平静,立身原地,竟然连移步的打算都没有。 他的禅眼早已窥视到毒雾内的一个个人形,异蛊、兵蛊也在视线之内。 连带袭来的长舌状兵蛊,上面带有腐蚀剧毒的黏液,也被复眼的动静视野先行捕捉到。 如何应对,几乎是在对方出手的同时,他已心中有数。 “噗、噗……” 虫足贯入两具扑来的尸身,将其串在了上面。 至于长舌状兵蛊,其带有腐蚀剧毒,用兵蛊“裂齿”倒是不合适。 殷红蛊火跃动,较之蜕皮一次时又灵活了不少,正中袭来的长舌。 此时,出手之人逼近,乱人心神的战鼓声响起。 对手摆明是想借此蛊术,制造出手机会,可他才冲出毒雾,眼前景象瞬间大变,如置身进一混乱的迷宫内。 金光乍现,一道佛印盖了上去。 不过这次出手,由于心神受到影响,稍慢了一拍。 对面的黝黑青年撤开视线,迅速侧身,以壶状兵蛊接下了这一记伏魔印。 饶是勉强接住,此人还是连人带兵蛊被击飞出去,落地之时兵蛊上传出了清脆的裂响声。 不远处,周婉看着那黑脸青年逃走,不由直咂舌。 那黑脸家伙分明是种有两种异蛊,且多半皆已蜕皮三次,就这般被打跑了。 而从头到尾,姓柳的硬是没有挪动半步。 “这才异蛊蜕皮二次,到你一世圆满时,你肯定能与二世蛊师硬碰。”周婉砸着嘴,难得地拍了个马屁。 柳风没有多言,视线穿过毒雾,看了眼那只二品蛮蛊,以及对他虎视眈眈的麻花辫少女。 见对方没有对他下黑手的意思,他招呼周婉一声,两人循着香鼠精的指引离去。 第97章 虫巢深处 第97章 虫巢深处 蛮蛊没有在此逗留,很快沉入土石内不见,毒雾随之散开。 段缪这才重新现身,他注视着柳风离去的方向,眼神惊疑不定。 “那女人说他异蛊才蜕皮二次……可他这身实力!” 段缪双拳紧握,想到了门内的大师兄皇甫升,同为一世蛊师,也只有大师兄能在几个照面间击败他。 此次大师兄在门内脱胎二世,倒是没有来曲家村虫巢。 这时,一面容秀美的魁梧身影到来。 “三师兄,你在此正好,可有见到一修佛门功法的少年蛊师?”来人是季欢。 段缪猛地扭头,目光冷幽幽地看向季欢,寒声道:“你是何意,莫非与那人相识?” 季欢看了眼对面这位三师兄,察觉到其腰间的兵蛊出现了裂痕,心中顿时一惊。 “自是不相识,我不过是想借此人捡些便宜,他的复眼有古怪……” 说着季欢将之前他与柳风接触,而后与二师兄联手对付柳风之事,一一道来。 “二师兄拉拢他入蚀门?岂有此理,他杀我蚀门弟子毫不手软。” “灵浆到手足够了,不用强求‘空花’异蛊,我们一起跟过去,那小子不简单,指不定能捞到我等意想不到的好处。” 季欢话到这里时,心有猜测。 他远远吊在后面,一路上并不见柳风和那女人绕路,而是直奔此处灵浆池,说其中没有蹊跷自是不可能,定有某种追寻灵气之物。 “如此也好。”段缪点头同意,他刚吃了亏,正想去找柳风的晦气。 有自己这位四师弟在,他们联手,必然不会如之前那般下场。 两人一刻不停,直追柳风离开的方向而去。 待他们离去,一男一女自后方缓步而出。 “二师兄,你可有把握制伏现在的柳风?”陆瑶皱着一双秀眉问道。 她口中并未称呼柳师弟,而是直呼姓名,语气冷漠。 “他如要逃,我拦不住!”沈玉书直言道。 陆瑶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脱胎二世的沈玉书竟不说几成把握,而是直言拦不住。 “沈玉书终究是个残废,回去后我要与阿爹好好说说,柳风得多加些手段限制。”陆瑶想到这里,摸了摸袖中某物。 …… 堆叠的虫穴间,七道身影在虫道上快速移动。其中两人是季欢和段缪,其余五人则是汇合而来的蚀门弟子。 七人远远吊在后面,周遭堆叠的虫穴渐显密集。 有过先前那场虫潮,现在再见到如此密集的虫穴,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季师兄,我们来此有些犯险了。” “我们跟踪的那人在找何物?虫穴越来越密了。”…… 越是往前,五人蚀门弟子越是觉得不妥,此处介蛊单看个头就要比他们先前所见大上不少。 至于到底是二品还是三品,却不是他们能凭肉眼分辨的,反正绝不会是一品介蛊。 倘若是三品介蛊,再来上一场虫潮,他们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把嘴闭上。”季欢低喝一声,冷眼扫过五名同门。 他何尝不知此地凶险,稍有意外就是惨死的下场,说九死一生毫不为过。 此外,他们一路追来,见到的蛊师身影越来越少,但这些胆敢摸到这个位置的蛊师,无一不是一世圆满以上,其中还有好几个二世蛊师。 那几人气息都还未稳定,估计是近日在虫巢内得了好处,就地脱胎了二世身。 季欢没有与五名师弟废话,而是将目光转向段缪。 段缪出声道:“照四师弟伱的说法,那人有追寻灵气的手段,他放着灵浆池不顾,那追寻之物……是灵蛊。” 他们这些年轻辈蛊师,对灵蛊所知有限。具体有何妙处,怕是门内的那些老鬼也难以详知。 段缪只知拥有灵蛊的蛊师,往往能避开他人杀招,像是多了一双无形的眼一样,尤为克制道门的阴邪道术。 “他与那女人的目标多半就是灵蛊。”季欢嘴角扯了扯,笃定道。 “灵蛊?此地不见得有灵蛊!”…… 另外五名蚀门蛊师彼此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亢奋之色,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灵蛊的价值远超灵浆,可前提是也得有才行。 他们思忖间,前方虫道渐宽,虫穴规模也在转大。 七人眼中,虫穴密集不必多说,那些接连着灵浆池的虫须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条条横贯在岩壁上方的氤氲气流。 只见氤氲气流纵横交错,或呈弧形,或呈直线,沿着某种玄奥轨迹流转,俨然组成了极为规则的阵势。 见此景象,就是他们对道门阵势再如何不了解,也想到了此地布置恐怕是来自某位道门高人。 念及此处,饶是蚀门三师兄段缪,四师兄季欢,两人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似乎接触到了虫巢的真正面貌,也是门内那些老鬼未曾与他们说明之处。 这时,耳有螺纹的弟子指向前方某处,提醒道:“段师兄,那边有人声,人还不少。” 季欢和段缪对视一眼,一招手,七人加快脚步。 虫道愈发开阔,单个虫穴之大,已超出起初所见的数倍,其内虫团也愈发显大。 前方视野中,一排十几个洞口呈弧形分布,传出人声的是其中靠左的一个洞窟。 还未靠近过去,七人不禁仰头,头顶上方流转的氤氲气流更见浓郁,直如条条依附在岩壁上的水流。 不用说,他们已来到了虫巢的某处关键位置。 待七人进入到传出人声的洞窟内时,荧光下赫然是二十余名外来蛊师。 那些人聚在洞窟的走道尽头,似乎想要闯进更深处,可明显又有所忌惮。 “那边的三人,还有那二人,皆是刚脱胎二世身。” “他们才脱胎二世,兵蛊、介蛊还未完全入二品,不用怕他们。” 季欢和段缪二人皆是种下两种异蛊,若是单只异蛊,他们倒是也能借着灵浆就此脱胎二世。 不过以他们的实力,也无需太过忌惮在虫巢内脱胎二世之人。 带着兵蛊一起蜕变成功的蛊师少见,多的还是自身脱胎成功后,还需花上一段时日养蛊,才算是真正的二世蛊师。 耳生螺纹的弟子转向两位师兄,低声道:“他们在说阵门……提到有两人先行闯了进去。” “先进去了两人?”季欢第一时间想到了柳风。 他们这边七人说着目光落去,正好瞧见走道尽头的二十余人之中,有两人猛然冲向更深处。 借着荧光看去,还不待看清楚,只听到两声惨叫,视线中那两人似被某种无形力量碾过,瞬间成了两团血雾,尸骨无存。 两名一世圆满蛊师,竟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死的毫无悬念,此地阵势的确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该接触的。 第98章 灵蛊 第98章 灵蛊 两名蛊师被碾为血雾,在场二十余人仍没有要退走的意思。 季欢和段缪等人来到近处,发现这些蛊师以那五名二世蛊师为首,分作五方,也不知出自何方势。 蚀门七人一起看向前方,里面连通着另一个洞窟,内部景象与他们此刻立身的洞窟一模一样。 就如同一个镜面悬在那里,唯独照不见他们自己的身影。 季欢沉吟少顷,低声道:“我以蛊虫探路看看。” 他说着扬手百余只蛊虫飞出,没想到此举引得周围几名蛊师嗤笑出声。 季欢疑惑之时,蛊虫安然无恙地飞掠进深处,闯过了某种无形的封禁。 然而他脸上没有丁点喜色,沉声道:“那些介蛊与我断了联系。” 段缪闻言,目光扫过在场五名二世蛊师,那五人有的捏着奇异蛊虫,有的带着某种精怪,还有一浓眉男子则带着盘状道门法器,皆是有备而来。 “这位师兄,这阵势你们了解多少?不妨告知一二,我等大可联手试试。”段缪对那手端盘状法器的蛊师拱手道。 可是,他难得客气,换来的却是那浓眉蛊师冷眼无视。 “别妨碍我们师兄。”出口的是另一人,面部生有鳃状裂口。 没讨到对方的好脸色,段缪阴沉着脸没有发作,还抬手制止了几名要上前的师弟。 “他们不像是附近几府之地的蛊师,看他们如何闯,我们跟过去。” 季欢点点头,打量过这分作五方的蛊师,看他们的表象,仅有两方他们有印象。 其余三方蛊师他压根没见过,尤其是那生有鳃状裂口蛊师,应该是来自某处水域。 洞窟内一时间陷入死寂,浓眉蛊师迟疑良久,双目紧盯着掌中盘状法器,蓦地一声低喝:“走。” 他出声的刹那全力疾冲而去,五名同伴紧随其后。 这一方六人刚动身,其余四方蛊师毫不落后,人影鱼贯而入。 蚀门弟子这边,五人脸色发白,先前亲眼目睹两人尸骨无存,这些人居然说走就走,可见个个都是心性不一般的狠人。 “还愣着作甚,跟上。”季欢低喝一声,与段缪齐齐闪身而入。 五名落后的蚀门弟子心里一发狠,咬牙也跟了上去。 洞窟内霎时空无一人,然而他们才消失没多久,相邻的一排洞窟内,人影诡异出现。 闯过去的二十余名外来蛊师,连带七名蚀门弟子,近三十人被分散到了各处相邻的洞窟内。 就连季欢先送进去的那百余介蛊,同样分散到了各个洞窟内。 他们无论人或蛊,都没能成功闯过去,依旧停留在外围。 …… 他们自然不清楚,外围第一排洞窟往内,还另有六排洞窟。 越是往内,洞窟数量越少,七排洞窟的数量加起来不多不少,恰恰是八十一个。 此时此刻,第七排的某个洞窟内,周婉神色紧张,手中香鼠精吱吱乱叫。 “在、在……”此鼠精吐词不清,除了如寻常鼠类一样吱吱叫外,来回就会几个字。 不远处,柳风目光幽幽,直视对面那个看似复刻一般的洞窟。 “你还要等多少?看这香鼠精的样子,目标应该就在前面了。”周婉出声问道。 柳风默然不语,以通眼凝视前方阵门,视线中丝丝缕缕真炁流转不息。 见对方不吭声,周婉嘀咕着:“听说道士修习阵法讲究数算,我打小数算就不顶用。” 她仰头上望,在洞窟的顶部,条条氤氲气流如水,密集交错,如鬼画符般神秘莫测。 可再细看几眼,便能发现那些看似胡乱交错的气流,偏又透着某种极为规律的规整感,看得周婉是头疼不已。 片刻后,柳风视野中的真炁流转,呈伞状扩散向四方。 就在此时,他抓住这个空隙,脚下金光乍现,以佛力加持,身形一晃没入黑暗之中。 “等等我!”周婉面色大喜,背部花螂兵蛊振翅,推动着她一点不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投入到对面看似复刻的洞窟内。 落在后面的周婉,她只觉眼前漆黑不见五指,但并没有冲出多远,一处明亮的洞窟就映入了她的眼帘内。 不待看清楚,一阵恶臭味扑鼻而来,稍稍适应后,周婉这才环视洞窟内的环境。 这里同样是一处洞窟,岩壁上绘满奇怪的纹路,外面那难以计数的条条氤氲气流,似乎皆须经过此处,即柳风口中推测的“阵眼”。 那些氤氲气流如群蛇归巢般,聚拢向洞窟中央。那里是一养蛊池,恶臭正是从池子内传出的。 养蛊池内,堆叠着一具具干瘪的虫体,每一具皆是人形大小。 “蛊师化虫,这里到底葬送了多少蛊师!”周婉眼中流露出骇然之色。 这仅仅是一处“阵眼”内的景象,而据柳风的说法,阵眼绝不止一个,而是至少有四个。 柳风略过小山般的干瘪虫体,目光转向池中心的一根石柱,所有汇聚而来的氤氲气流皆须通过那根石柱。 而此刻的石柱顶端,一半尺长的条状之物在摆动。 此物身形呈半通透之态,看似蛊虫,又更像是凝聚成实质的灵气。 它的位置很关键,恰恰处于阵势阵眼中心,像是被当成压阵之物成了虫巢大阵的一部分。 “灵蛊?”周婉疾步走近,双眼死死盯着那半尺长的条状物。 “灵蛊到底是何模样,我们不清楚,但它不像是我们能炼入体内的!” 柳风要冷静不少,他以禅眼窥视那条状之物,知晓它是某种生灵,但又不像是纯粹的生灵。 此物体内脏器极少,整具躯体血肉只占少数,肉眼难见的灵气在它身上成了实质。 正当两人有些不知从何下手时,“嗡”的一声虫鸣响彻两人耳畔。 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两人猜测中的灵蛊猛地弹射而起,想要冲出石柱范围。 “轰隆隆……”连绵的震响声在洞窟内回荡。 看似半尺不到的躯体,撞在了无形封禁上,竟导致整个洞窟开始剧震。 “有灵智!它想要干什么?”柳风和周婉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第99章 避死劫 第99章 避死劫 洞窟剧烈震动,大量碎石滚滚而落。 池畔的两人双目圆睁,不明白此蛊意欲何为,觉得情况不妙。 他们不过是才进来,这猜想中的灵蛊竟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先退出去。”柳风当机立断。 眼前之蛊不管是不是灵蛊,单看它能造成这般大的动静,足以证明其力量之恐怖。 周婉煞白着脸,沉声道:“不能退,此次不得到灵蛊,我们怕是此生再难有机会。” 柳风闻言不禁顿在原地,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滋味确实不好。 此时,洞窟内的震感愈发强烈。 “咔嚓……”一声裂响,瞬间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石柱上方无形的封禁处,多出了一条像是裂口般的白痕。紧接着,那被困在其中充当压阵之物的灵蛊又是一撞,正中白痕。 “它……它要送出虫卵?”周婉陡然惊呼一声。 视线中的白痕处,点点白光脱离灵蛊躯体。 以柳风的目力,他看得分明,前后有十枚虫卵脱离灵蛊本体。 然而,那一枚枚被灵蛊试图送出的虫卵接连炸裂,化作氤氲雾气散开。 两人内心紧张,紧盯着白痕。 下一刻,洞窟内一声尖叫,周婉发现十枚虫卵之中,有一枚脱离了石柱范围。 “呼呼……” 劲风骤起,周婉催动兵蛊振翅,柳风则调动佛力,两道身影不约而同地拔地而起。 周婉霎时间如燃起的灯火,身形跃到半空中的同时,数十点幽蓝光华扑撒向柳风。 “不自量力。”柳风一声冷哼。 心眼通视野展开,数十条如小蛇般的殷红蛊火脱手而出,精准阻下所有幽蓝灯火。 接着大手穿空而过,“砰”的一声,一掌轰在周婉的右肩上,将其整个人打飞出去。 身形在养蛊池上空一跃而过,柳风落地之时,掌中多出一枚散发氤氲气息的莹白虫卵。 “真是灵蛊之卵?我对灵蛊一无所知……需找人试种。”他打量虫卵一眼,想到了陆槐老鬼的做法,种“衍瞳”之前拿蛊童试种。 至于试种人选,眼下就正好有一个。可这卵仅一枚,倘若拿他人试种,他自己就没了。 这时,洞窟角落处,响起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柳风侧目看去,见周婉缩成了童子模样,眼圈通红。 周婉本就是拖着虚弱之躯,以损伤根基为代价短暂恢复,现在倒好,直接被柳风打回原形。 “是你先下黑手,怨不得柳某。”柳风沉着脸道。 “我只是想要那枚虫卵,出手不过是稍稍阻拦你,如何能真伤到你。”周婉右臂无力下垂,心酸不已。 她惦记着灵蛊之卵好几年了,闯入虫巢差点被催化成虫,又拼着损伤根基暂时恢复。 好不容易来到此地,却被姓柳的得手了。 周婉心知姓柳的绝无可能让出灵蛊之卵,她从角落爬起身来,又一次来到养蛊池畔,期盼灵蛊再送出一枚虫卵。 可叫她绝望的是,那道被灵蛊撞开的白痕正在愈合,洞窟内的震感也渐渐平息下来。 见此,周婉那张小脸彻底皱成了一团,仰着脑袋看向柳风。 柳风不理会周婉故作可怜的惨相,琢磨着要不要自己种蛊,种蛊到孵化需一段时日,他需早做决断。 正犹豫间,意外突生。 在他没有主动调动的情况下,其脊骨上所依附的佛陀佛光骤然流转。 一缕佛陀佛光脱离而出,消散于无形。 “宿眼通!莫非又有死劫……” 经历过两次的柳风,这次瞬间反应过来,只觉视野一花,眼前多出一副变化的画面: 黑潮涌动,蛊群再次爆发。 大阵随之运转,分割转移蛊群,但其中有漏掉的部分蛊虫。 仅此少数漏网之虫,画面中的蛊师身影却难见活口,身躯如纸糊的一样被那些蛊虫轻易洞穿。 柳风自己的身影正处于众蛊师之间,不过取他性命的并非蛊虫,而是两只人头大小的飞锤状兵蛊。 兵蛊后方,是数名化虫蛊师,此外,还有观真和尚的身影出现。 兵蛊砸落天灵盖,画面就此中断…… 洞窟内,以周婉的视角看去,就见柳风忽地怔在原地。 她不知柳风是出了什么意外,二话不说,缩成童子的身子一下子蹿了过去,完好无损的左臂一抬,左手就要抓向柳风掌中的虫卵。 “蛊群为何会再次爆发?” 柳风惊醒过来,避开了周婉的偷袭,开口道:“灵蛊能冲击一次封禁,就能冲击第二次,在此等候几日,不会少了伱那一份。” 周婉张了张嘴,怔怔无言地盯着柳风,眼圈愈发见红,似乎是被柳风感动到了。 她自是不知,柳风多留几日,是为了避死劫! 片刻后,当洞窟内的震感彻底平息之时,没叫洞窟内的柳风久等。 “轰隆隆……”毫无征兆的,震感再次出现。 此次引动洞窟震动的,不是灵蛊,源头来自外面。 只见洞窟顶部,那条条氤氲气流水波般动荡起来。 “来了!”柳风施展通眼看向洞窟之外,猜测宿眼所见的虫巢爆发,多半与接下来的动静有关。 视线中,所见真炁同样出现在了波动,不过并没有脱离原定轨迹,显然此刻的外力远无法动摇大阵根本。 “有人在外面妄图扰乱阵势?” “大阵控制整个虫巢,不知接连了多少灵浆,岂是他们能撼动的。”柳风稍一思忖,想到了来时见到的蛊师。 那些蛊师各有手段,准备充足,也是冲着阵眼来的。 灵蛊冲撞封禁闹出动静,外面那些人察觉到后,只以为是有人得了手。想来是因此急了眼,试图中断阵门变化,借机闯进来。 灵气本身肉眼不可见,但汇聚过多之后会生成氤氲雾气,相当于间接给了他人指引,成了那些人的目标。 “轰隆隆……”震感由外而内,波及到柳风所在的洞窟。 下一刻,令柳风和周婉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无需再多等几日,养蛊池中心的石柱上,那灵蛊灵智颇高,完全不同于其他几类无知无识的蛊虫。 它借着此时外面的影响,第二次开始冲撞封禁,白痕随之又一次出现。 在周婉惊喜无比的目光下,十来点白光脱离灵蛊本体,其中一枚成功越出白痕,脱离出石柱范围。 第100章 我自己来 第100章 我自己来 这枚灵蛊之卵脱离封禁,柳风立身原地,没有出手争夺的意思。 周婉咧着笑脸,毫无意外地一手接住。 如此一来,他们各得一枚,算是皆大欢喜。 “轰隆隆……” 此时,洞窟内的震感越来越强烈。 外面一众蛊师在强行干扰灵气运转,而灵蛊在撞击封禁。一内一外,所造成的动静之大,势必要动摇地窟内的虫穴。 “想不到灵蛊有如此之高的灵智。”柳风看向那还在冲撞封禁的灵蛊。 此蛊不甘心充作压阵材料,送出虫卵后,似乎还想尝试连本体也挣脱出来。 周婉不见下一枚灵蛊之卵脱离封禁,收回目光后说道:“灵蛊之卵到手,我们是先离开,还是就此种蛊?” 她得了自己这一份,想着无需在此逗留了。反正此处阵眼内除了被封禁的灵蛊之外,再无其他好处可拿。 柳风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此大的动静很可能会惊动蛊群,留上几日先种蛊。” 话到这里,他目光幽幽,俯视只到他腰高的周婉。 周婉仰起脑袋,眯着眼,也盯着柳风。 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彼此不怀好意,皆想叫对方试种。 “是你自己种,还是我帮你种?”柳风面无表情。 周婉沉默少顷,皱着小脸:“我自己来,可我若是种蛊出了事,你得帮我。” 打不过姓柳的,她自认倒霉。 不过在她想来迟则生变,如不及时孵化灵蛊,得了灵蛊之卵也是白瞎,甚至还可能还被他人夺走。 等到后面种蛊,说不得姓柳的还不如她现在就种蛊。 “好。”柳风一口答应。 勉强算是得了柳风的承诺,周婉这才退到角落处坐下,往嘴里灌了几口灵浆,背部兵蛊“花螂”弹出一只虫足。 “噗”的一声,虫足捅入其心口血肉,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目睹灵蛊之卵被周婉按入心口血肉,柳风不再多看,视线转向石柱上的灵蛊。 灵蛊两次撞击封禁后明显有些余力不足,送出虫卵已是极限,其自身想要脱身出来看来是不可能了。 没多久,灵蛊彻底放弃,而石柱上方的白痕再次开始愈合,震感随之转弱。 然而,灵蛊放弃了,外面那些蛊师仍不肯罢手,因此震动还在继续。 身处此间,柳风不知外面到底如何了,索性不去理会。他并没有闲着,坐到另一边思忖宿眼所见的未来画面。 “蛊群被移走,只有极少数漏掉,还能照面取一世蛊师性命。” 柳风怀疑画面中出现的漏网之虫,恐怕不是二品介蛊,而是三品介蛊。 而惨死的众多蛊师之中,没有陆瑶和沈玉书,也没有那跟在他后面的季欢。 “观真出现在我预见的死劫画面中,他怕是性命难保了。” 柳风暗叹一声,观真对他似乎没有敌意,且还在阳原县城内要送他好处。 可尽管明知观真可能会死,柳风也无力帮忙,因一旦他闯出去,多半就会应了死劫。 “多想无益,这几日且看周婉试种情况。” 他取出之前剩余的灵药,又拿出得自蚀门弟子的皮质小袋。 打开小袋,其中是四个小瓶和四枚虫卵,瓶内是不多的灵浆,而虫卵则是“空花”异蛊之卵。 没有多看异蛊之卵,目前他才一世蛊师,不可能去种下第三种异蛊。 “先炼化这三株灵药,对种灵蛊之卵总有些好处。” …… 阵眼最外围,一排十六个洞窟,第七个洞窟内。 季欢和段缪,以及身后五名蚀门弟子,七人脸色俱是一阵青一阵白。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二十余名蛊师当中,那些令他们陌生的三方蛊师,十六人当中有十五人在扰乱洞窟顶部的氤氲气流。 或是如蛇似鱼的兵蛊,或是散发寒气的异蛊子虫,几乎挤满了洞窟顶部。 粗眉蛊师则端着盘状法器,嘴里念念有词,似在推算。 “师兄,我们尽快退走为好。” “这帮疯子许是死士,多半是得了死令。”…… 五名师弟终究是熬不住了,季欢和段缪尽管心性沉稳,可同样有些心虚起来。 他们望了眼洞窟外的那些虫穴,近处所有虫穴都在摇晃,里面沉睡的蛊群随时可能苏醒。 单看那些蛊虫的个头,不说全部,他们怀疑其中大半皆是三品介蛊。 “走,撤到上面一层去,将灵蛊的消息散出去,引其他人来闯。”段缪一挥手,蚀门七人退出洞窟。 看他们的意思明显仍不死心,存着叫其他蛊师打头阵,他们再回来捡便宜的心思。 蚀门蛊师一退,这边二十余人之中,很快又有九人退走。 洞窟内,转眼仅余下十六名蛊师,这些人出自三方势力,蛊术或是御水,或是异蛊子虫寒气逼人。 事实如段缪所料想的差不多,他们确是并非附近几府之地的蛊师。 为了成功闯入阵眼,此刻这三方蛊师联手扰乱灵气流,为那粗眉蛊师争取推算阵门变化的机会。 “师兄,外面有蛊虫苏醒过来。” “再如此下去,虫潮一起,我等绝无生路。”…… “再等等,我定能推算出阵门下一次变化。”粗眉蛊师双目内爬满血丝。 其余十五名蛊师闻言眼神闪烁,不禁怀疑此人阵道火候,毕竟摆弄阵法是道士们专长。 正是他们迟疑之间,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嗡嗡……”先是近处响起不大的虫鸣声。 下一刻,在十六人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虫鸣声转瞬间轰鸣之音。 洞窟内的三方蛊师,无不面色煞白。 这时,那粗眉蛊师口中蓦地爆发出狂笑,身形一晃没入到前方的黑暗中。 “师兄……”生死关头,仅有其五名同门第一时间跟上。 先后六道身影消失不见,洞窟内余下十人反应过来,当即疾冲而去。 “噗呲、噗呲……”四团血雾炸开。 稍迟了数息,先进入者生,落后者死,毫无悬念。 及时止步的六名蛊师面露绝望,回头望去时,涌动的黑色席卷而来。 “隆隆……” 五名一世圆满,一名二世蛊师,连带他们的异蛊、兵蛊,瞬间被“黑潮”淹没。 第101章 邪物师尊 第101章 邪物师尊 洞窟内,柳风和周婉不约而同地抬头,转向洞窟外的方向。 隔着七排洞窟,如浪潮拍击而来的轰鸣之音,还是传入了二人的耳朵内。 “蛊虫闯不进来,你大可放心。”柳风出声道。 震动还在持续,但震感减弱了许多,想来是外面那帮人死了大半。 周婉闻言放下心来,又往嘴里灌了几口灵浆,不知怎的,她种下灵蛊之卵后,原本寡淡如水的灵浆,她入口后莫名觉得尤为美味。 很快,洞窟内除了震响之外,再无其他杂声,一人炼化灵药,一人全力供养灵蛊之卵。 …… 时间流逝,恍惚四日过去。 在此期间,前三日的震感一刻也不曾停过。 直到第四日,震感才缓缓平息。 而柳风不知的,最外围的洞窟之外,一切如他宿眼所见的在展开,只是因果有了些许变化。 大阵移走蛊群,蚀门之人引来诸多蛊师,二世化虫蛊师因动静赶到,观真和尚被追杀逼至此地…… 不过这些皆与洞窟内的柳风无关,有七排阵门阻隔,暂时无人能穿过此地。 他此时此刻紧眼神凝重,注意力集中在周婉身上。 “还是出了意外!” 不远处,本就缩小为童子模样的周婉,又小了一大圈。 先前的周婉外貌还有个六七岁稚童样,眼下却成了三岁小娃,长发半白,被生生剥夺了部分生机。 这时,耷拉着脑袋的周婉蓦然睁眼,转向柳风。 “快给我灵浆!” 强烈的饥渴感侵袭着她的意识,种入其体内的灵蛊之卵,对灵浆的需求颇大。 柳风稍稍迟疑,取出自己怀中的四个小瓶,抛了过去。 可仅此四个小瓶内的灵浆,根本不够,就见周婉喝光其中灵浆后,余下黑发肉眼可见地还在丝丝转白。 由于缺少灵浆供养,那灵蛊之卵在抽取宿主的生机。 周婉呆了呆,忽地站起身来,面色煞白道:“孵化灵蛊之卵需大量灵浆供养,我必须去灵浆池。” 柳风对灵蛊一无所知,更不知该如何孵化灵蛊之卵,他也没料到会需要大量灵浆供养。 “我带你过去。” 柳风算是信守承诺,背部甩出一条虫足,将萎靡不振的周婉卷到自己背上。再者,他若要孵化灵蛊之卵,也需收取大量灵浆。 震感平息了一日,估摸着外面早已尘埃落定。 他侧耳倾听少顷,确定外面无半点动静后,通眼注视前方阵门,背着周婉快步离开。 只是在他走出洞窟的刹那,却有种难言之感,似有双无形的眼从背后注视着他。 以脑后复眼看去,洞窟内除了那灵蛊外,再无其他生灵。 “此灵蛊到底是几品?其灵智到了何种程度。”柳风心中有了些许寒意。 第七排、第六排、第五排…… 通眼视线下,柳风在每一排洞窟内都无需驻足太久,只需一次阵门变化,他便能捕捉到。 柳风背着周婉,直来到第三排洞窟。 他正要闯入第二排洞窟,脚步却是倏然顿住,耳边传来一阵残忍笑声。 “观真,你这废物简直是佛门之耻。”…… 笑声落下时,一语气恶毒的苍老声音响起。 阵门这边的洞窟内,柳风闻声眉头微皱,宿眼所见死劫画面中出现过观真,叫他疑惑的是观真为何会出现在了第二排的阵门内。 他不清楚此时出声的老者是何人,但极可能是与观真同境界之人,不是他能硬碰的。 思忖着要不要退回去重换一处阵门时,那老者恶毒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此死法,倒是便宜了伱这孽徒。” “杀父杀母,同村六十二户,三百六十四人也给你屠了,你当真以为一死就能抵消罪孽?” “师尊生前死后之罪孽,胜徒儿百倍。” “你住嘴。”…… 柳风听着阵门对面传来的两个声音,面色微变,没想到那语气恶毒的老者是观真的师父。 依这对师徒的对话,似乎师徒二人皆非善类。 当徒弟的杀了爹娘,屠杀村人,当师父的更胜百倍! “佛修怎会造如此杀孽?”柳风心中大惑不解。 此外,听那老者所言,观真命不久矣了。 他琢磨着观真师徒的话时,脖颈上陡然一痛,趴在他背上的周婉咬了他一口。 “你还不快带我去寻灵浆。”此女虚弱至极,头脑昏聩之下竟出声催促。 柳风心中一沉,但并未太在意。 若是阵门对面那位观真的师尊有能耐,早就闯过七排阵门进入到了阵眼内,止步于第二排阵门,说明对方无此能耐。 既如此,他就没什么可惧的,大不了换到其他阵门而已。 “何人在里面偷听?滚过来。” “施主大可过来,贫僧还在,此邪物伤不到外人。” 此话一出,阵门这边的柳风,以及头脑昏沉的周婉,两人俱是一怔。 “邪物?” “他师尊成了邪物!” 周婉一下子双眼圆睁,既是疑惑,又是惊异。 里面出声的老者居然不是活人,而是邪物,且就是观真的师父,这同样叫柳风大感意外。 “那大和尚中了邪,他叫你过去,你别听他的。”周婉一把勒住柳风的脖子。 可惜她出手阻止时,已经有些迟了。 前方阵门变化,柳风的身影一晃即过。 在他穿过阵门,出现在洞窟内时,顿有两道惊疑声传来。 “佛门修为,你是……” “原来是施主你,观真与施主有缘。” 眼前景象一变,柳风和周婉,两人看向出声之处。 只见洞窟左侧,观真和尚斜靠在岩壁上,肉身被兵蛊破坏到不成人形。 他能勉强留存一口气,全因其体外的黑色骨甲护身,也就是观真的师尊! 二人细看之下,发现那黑色骨甲上的心口处,分明有一张苍老面孔,神态恶毒至极。 眼下这邪物也不好过,被蛊群消磨过后,千疮百孔。 柳风视线移动,在这对师徒附近另有九具尸身,其中三具化虫尸身皆被佛火烧成焦炭。 而另外六具尸身,观他们身上的伤势,不像是观真和尚所为,应该是出自那三名化虫蛊师之手。 “原来如此。”柳风心中了然。 难怪外面没动静了,原来扰乱阵势之人死在了这第二排洞窟内。 第102章 骨血封邪物 第102章 骨血封邪物 观真吊着一口生气,张了张嘴,似有话与柳风交代。 这时,骨甲上的苍老人脸抢先道:“这女娃生机大损,老衲有两袋灵浆,反正也用不上,就送与你们罢。” 出声的同时,观真右臂上的骨甲脱出,化作一黑色骨手,自腰间抓出两个水袋。 “两袋灵浆!”周婉精神一振。 可她下一眼看去时,眼神变得惊悚起来。 黑色骨手脱离观真之后,接着是整个上半身和颅骨,其一双腿骨也在缓缓挣脱观真的肉身。 此刻的岩壁前,两道身影仿佛重叠在了一起,一个是垂死的观真,一个是黑色骨骸。 “小友还不过来拿?”颅骨的下颌骨开合。 “谢过这位大师的好意,晚辈有事先走一步。”柳风后撤几步,通眼注视向阵门处。 此邪物看样子受创颇重,且有着观真限制,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两袋灵浆是好,但也得有命拿才行。 见柳风要走,骨骸上发出的声音登时变得充满怨恨。 “老衲好意相赠,小辈你敢不接?是要老衲亲自过去给你。” 黑色骨骸全力挣动,大半骨身挣脱而出。 “大和尚快死了,老邪物想换个宿主。”周婉吓得不轻。 柳风还未开口,那黑色骨骸下颌开合,发出桀桀怪笑声。 “小妮子放心,老衲不要伱这破烂躯壳。” 骸骨的眼窝内空无一物,却似生着一双眼一样,死死盯着柳风。 如柳风这般年轻的躯壳,且又修有佛门功法,当真是再适合他不过。 在黑色骨身挣脱出大半之时,无形的邪物影响脱离观真掌控,笼罩向阵门前的两人。 无声无息间,混杂着种种负面情感的怨念,涌入柳风和周婉的内心。 此外,“耳浊”也施加到二人身上。 洞窟内昏暗一片,遍地尸身,因这股邪物影响霎时变得阴森无比。 眼看着邪物就要彻底挣脱,“蓬”的火光腾起,照亮了洞窟。 观真身上燃起金色佛火,一身血肉如破布般片片脱落,但他脸上的神色极为平静。 “我佛慈悲。” 伴随着一声佛号,观真背脊处绽开两朵白骨佛莲。 “贫僧会以一身骨血封印邪物,施主半个时辰后可来此一趟,贫僧想与施主一因果。” “孽徒你想封了为师?还不住手。” 在柳风和周婉惊异的目光下,观真从后背束缚住黑色骨骸。 其肉身仿佛化作了一个佛龛,将整具黑色骨骸往内压缩,洞窟内一时间响起连绵的骨骼脆响声,诡异渗人。 没等柳风再看下去,那黑色骨骸状若疯癫,生生拖动着观真残躯,冲向阵门前的二人。 “快走。”周婉脸都绿了。 无需她提醒,始终以通眼留意阵门变化的柳风瞬间动了,身形一晃,消失在此处洞窟内。 两人穿过阵门,来到第一排洞窟内,后方随之传来怨毒的苍老之声。 “小辈,你与老衲有缘,记住老衲的法号,印光……” 声音落下后,后方很快陷入死寂,是观真的封印起了效果。 周婉心有余悸,倒是柳风神色间不见惊惧,反而在思忖着什么。 “我们去寻灵浆池,之前那处灵浆池内,‘空花’灵蛊已被惊动,需换一处灵浆池。”周婉打断柳风的思绪,催促道。 现在的洞窟外悄然无声,虫潮早已退去,仅有微弱的虫鸣声自远处传出。 “虫巢内有四种属于原主的异蛊,‘空花’灵蛊守护的灵浆池不好闯,其余三处恐怕也不是那么好闯的。”柳风说出自蚀门弟子那儿逼问来的消息。 “你我皆需孵化灵蛊之卵,不好闯也得闯。我们有这香鼠精在手,寻过去费不了多少工夫。” 周婉说着一手摸出香鼠精,口中却忽地“咦”了一声。 此刻这香鼠精不知何故,任凭周婉如何使劲掐它,它丝毫不再回应,完全不似先前那般听话。 柳风立身洞窟前,正要开口询问,身子蓦地如遭雷击。 “嗯?” 毫无征兆的,他一身气力被掏空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倒而去。 与此同时,柳风体内所有介蛊齐齐发出悲鸣之声,连沉睡之中的异蛊“衍瞳”也发出了一声微弱虫鸣。 “柳风你……不好!”周婉听到柳风体内的悲鸣声,似联想到了什么。 她神色大变,顾不得损伤根基,一头半白的长发化作全白。虚弱之躯爆发出惊人气势,背部兵蛊“花螂”振翅,撒开漫空螂针和剧毒磷粉。 “哼。” 洞窟外,左侧的虫穴之间,传出一女子的冷哼声。 下一刻,密密匝匝的丝绵,如白浪铺盖而来,一裹之下隔断迎面而来的螂针和磷粉。 紧接着,“嘣”的连绵数声,四周的岩壁上碎石四溅,条条半透明丝线卷向周婉。 倘若肉身被此韧性极佳的丝线捆住,绝对是皮开肉绽的下场。 周婉双手连点,数十点幽蓝灯火射向现身而出的女子身影,同时花螂四翅一展将其身子遮拢,转瞬消失不见。 “叮、叮……”脆响声中,丝绵似碰到了利刃,尽数被割断。 而射向那女子的幽蓝灯火,悉数被一扁平如腰带的怪虫挡下。 此虫体表平滑如镜,不见一丝血肉,虫壳占据虫躯的大半,恰好克制周婉能坏人血肉的“水灯”蛊术。 摊在地上的柳风,他连调动复眼都无法办到,艰难地扭头看去,看清了与周婉交手之人。 此女身段婀娜,容颜柔媚,一头长发垂腰,不就是陆瑶。 她全力出手之下,对上暂时爆发生机的周婉,半点不落下风。 眼前的陆瑶也暴露出了属于她的兵蛊“带蝽”,像是为克制周婉而备好的,此蛊如衣带,又似弯刃,背面生有细密的短小虫足。 见周婉不见了踪影,陆瑶冷喝道:“是她的兵蛊伪装!二师兄拿下她。” 话音落下,后方的虫穴之间,一浑身挂满根须的身影走出。 “轰、轰……”根根藤木爆掠而去,岩壁上裂响声不断。 数十根藤木刺在周婉消失之处,却不见半个身影,自虫穴后方走出的沈玉书扫视四方,扬手间撒出大把藤籽。 “咯吱、咯吱……” 数百青藤眨眼间破籽生长,洒开了一张张青藤大网。 第103章 禁制发作 第103章 禁制发作 虽看不清周婉的身影,但近二十张青藤大网撒出后,有一张网出现鼓动,触碰到了活物。 那藤网落地之处是虫穴所在,周婉是钻到了密集的虫穴之间,但好在是虫穴已空。 沈玉书就要收网,口中却“噗”的吐出大口黑血。 仅此刹那的耽搁,原本鼓动的那张藤网登时没了动静。 “罢了,师兄保重身子。”陆瑶叹道。 她走到周婉消失的位置,地上是香鼠精的残躯,此精怪的脑袋整个没了,一看就是“水灯”蛊术所致。 洞窟前的地面上,柳风动弹不得。 除了无力动手之外,他没有任何惨死的迹象,说明陆瑶只是想制住他。 至于为何说是陆瑶,他血肉麻痹,体内介蛊、异蛊“衍瞳”无法调动,唯独异蛊“食火”并不受影响。 如此,定是他体内的禁制发作,而引动禁制之人就是陆瑶。 “二师兄当真是个苦命人。”柳风瘫在地上,蓦地笑道。 眼前他这位二师兄勉强算是成了二世身,可若是称现在的沈玉书为二世蛊师,又有些名不副实。 沈玉书一身血肉生满根须,面部发青,不像是蛊师,倒更像传言中的妖修。 “彼此彼此,柳师弟你也好不了多少。”沈玉书扯扯嘴。 他自是听出了柳风在嘲讽他,已是这般人不人妖不妖的惨况,还得为陆瑶效力。 这边,陆瑶唇角挂着浅笑,看向柳风时如见至宝。 “柳师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她莲步来到柳风身前,纤纤葱指挑起柳风的下巴。 “小姐何故暗算我?”柳风明知故问。 “何来暗算一说?我是担心柳师弟不肯割爱,这才叫柳师弟先放松片刻。” 她说着将柳风揽入怀中,一双柔夷安抚过柳风后,转而给柳风细细搜身。 “虫晶、异蛊、灵药、‘空花’异蛊之卵,师弟真是收获不小……” “这些我一样不取,回虫谷后也不用你给阿爹奉上灵浆,只需你这……灵蛊之卵。”话到此处时,陆瑶语带颤音。 她对柳风能闯入阵势深处,取得灵蛊之卵,本没有抱多大期望。 然而事实证明,柳风的潜力远超她的意料,还真个给她带来了意外之喜。 “别着急,伱马上便能恢复过来。”陆瑶心情大好,柔声安慰。 柳风一言不发,内心默然,宿眼可见未来死劫,却见不到眼下这一幕。 他毫不怀疑,此刻陆瑶身上就带着某物,可引动他体内禁制。 若是如蚀门二师兄于天松的蛊毒一说,那陆瑶带来的东西,多半与陆槐老鬼的精血有紧密联系。 “恭喜小姐得此机缘。”沈玉书眼角抽动,放在背后的右手紧握成拳,不知他如何作想。 陆瑶搀扶起柳风,轻笑道:“是时候回虫谷了。” 此行不止得了灵浆,还有了灵蛊之卵这一大收获,自是该尽快赶回虫谷。 沈玉书笑着点点头,可他脸上的笑意随即敛去,回身冷冷看向前方的虫道。 无需他出声,来人已是迫不及待了。 虫道两侧,十一名蚀门蛊师现身而出。 “实力不输于我蚀门大师兄之人,为他人做嫁衣,可笑。”开口的是一黝黑青年。 “将灵蛊之卵交出来,否则不死不休。”另一红衣男子威胁道。 此二人正是段缪和季欢,他们一行七人退出这一层地窟后并未走远,不久又聚拢了四名同门,这一趟是十一人过来。 段缪腰间壶状兵蛊动了动,壶口伸出长舌状虫体,顿有腐臭味散开。 季欢身形鼓胀拔高,体表生出根根花刺,一双刀状兵蛊落入手中。 而他们身后的九人,也各自展开蛊术,足有四十余异蛊子虫悄然散开。 洞窟前,这边仅有三人。 此刻的柳风已经站稳了身形,短短半刻不到,他体内的介蛊和异蛊“衍瞳”,以及一身麻痹的血肉,一切恢复如常。 他站在洞窟口,目光森森地注视着身前的陆瑶。 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他有把握在此女再次引动禁制之前,叫她身首分离,然后夺回灵蛊之卵。 不过,他的这一心思,陆瑶已经料到了。 “柳师弟,你对我出手之前可要想清楚。我体内有阿爹种下的子蛊,倘若我丢了性命,阿爹远在虫谷也能感应到。” 陆瑶立在柳风身前,头也不回,语气如之前一样柔和。 她这话既是说给柳风听的,同样也是给沈玉书听的。 意思很清楚,那便是即便有实力偷袭她,取她性命,也休想有命活到孵出灵蛊。 “二师兄,不用与他们纠缠,我们一起退出去。” “柳师弟,你也一样,眼下不可再招惹蚀门,一切需待阿爹脱胎三世,到时候他蚀门长老来了我们一样不惧。”陆瑶交代二人一句,转眼白发白眉。 她体表冒出一层丝绵软甲,身影一晃,当先闪入密集的虫穴之间。 在她动身的刹那,对面围拢而来的十一人瞬间呈弧形散开,圈向陆瑶逃走的方位,摆明是盯上陆瑶了。 只一瞬,幻听、战鼓声、花刺、游蛇状和蜂状两种异蛊子虫,尽数往陆瑶这边招呼。 “咯吱、咯吱……” 数十条粗壮青藤分枝游走,将沈玉书整个架起,推动着他在虫穴间飞快移动。 他来到陆瑶身后,顾不得这副重伤之躯,体内毒炁全力运转之下,青藤上绽开朵朵藤花,一阵青雾夹带着上百藤木爆射而出。 面对十一名蚀门蛊师,即便是二世身,沈玉书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沈玉书调动上百藤木之时,对身前的陆瑶低声提醒:“柳师弟没跟上来。” “先别管他,离开虫巢再说。”陆瑶内心冷笑,只要禁制还在,柳风又能逃到哪儿去。 空荡荡的虫穴之间,双方十余道身影往前不断移动,蛊术彼此冲撞。 在他们的身影远去之时,某处角落的岩壁上,兵蛊花螂显露出少许虫壳。 满头白发的周婉双眼眨了眨,遥望向第一排的阵门洞窟。 “我自身难保,哪顾得上姓柳的……” 她分明看到柳风重新退回了阵门内,在她想来,柳风无非两种选择。 第104章 官府封路 第104章 官府封路 周婉收回看向阵门洞窟的目光,一时间心情复杂。 阵眼内的灵蛊连续两次冲击封禁,又分出二十余枚虫卵,送出的也不过两枚,多半再无余力送出第三枚灵蛊之卵。 再寻其他阵眼,变数又太多,难保其中灵蛊也会送出灵蛊之卵。 如此一来,倘若柳风铁了心要脱离虫谷,没了灵蛊之卵,怕是会接手观真的邪物。 “姓柳的若真选了邪物,今日之柳风,便是他日又一个邪僧观真,且只会更强。” 想到柳风现在才异蛊蜕皮二次,就能击败种下两种异蛊的一世圆满。 他若走了观真的老路,佛门一道到观真的地步,加之一身蛊术,到时候柳风的恐怖之处怕要远胜邪僧观真。 而观真能解决掉多名联手的二世蛊师,实力之可怕在同境界中毋庸置疑, “姓柳的若中了邪,我日后绕开他走就是!当务之急是前往灵浆池。”一想到柳风如观真那般难以自控,周婉不禁小脸一白。 她摇了摇头,身形隐入兵蛊“花螂”翅下,就此消失不见。 …… 曲家村虫巢外围,高大的虫墙下,陆瑶和沈玉书两人在虫道上疾行。 得了灵蛊之卵,为避免消息被蚀门弟子泄露出去,他们必须尽快赶回虫谷。 “咯吱、咯吱……”青藤往上伸展,爬上虫墙,又迅速收回。 脱胎二世后,藤枝仿佛成了沈玉书的眼,一眼便能辨别离开虫道的方位。 一路而来,并无来时那般的异蛊蛊术袭击,化虫蛊师也不见身影,倒是顺利了许多。 “咚咚……”后方,又有战鼓声响起。 伴随着叫人心神狂乱的战鼓声,虫鸣声自后方逼近沈玉书和陆瑶。 只是此刻的二人头也不回,对近在身后的虫鸣声浑不在意。 他们自虫巢出来,对此致人幻听的蛊术有了些了解,心知那些蚀门蛊师的异蛊子虫并未追上,如此则可以忽略掉幻听。 “他们当中有两名听觉奇异之人,不除掉那二人,很难甩开他们。”沈玉书皱眉道。 陆瑶闻言眼中显露煞意,她听不到后方的动静,对方却能听到他们的动静,借此追踪他们。 最好的做法当然是杀尽那十一人,叫他们没命把消息带回去,只可惜仅凭她,外加半残的沈玉书,实在无力办到这一点。 若是柳风和周婉与他们同行,全力配合,倒是有可能解决干净那些人。一想到周婉,陆瑶便心中愤懑不已。 “周婉定然也得了灵蛊之卵,回去后需与二叔说一声,还有那陈景……想来已化虫惨死。” 陆瑶正思忖着回虫谷之后的事,沈玉书忽然出声道:“小姐,有埋伏。” 他的话音刚落,爬到虫墙上方的藤木“蓬”地燃烧而起。 “官府的法箭?”陆瑶仰头看去,正见一支箭钉在虫墙上,箭身上火芒流转。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冷色,不退反进。 “咻咻咻……”八支法箭迎面破空而来。 数十条青藤眨眼而至,挡下八支法箭,霎时燃起大片烈火。 “交出灵浆,饶你们不死。” 四名黑衣身影斜挂在拐角处的虫墙上,收起弓箭,取出长刀,就要下来拦住二人去路。 “找死。”沈玉书甩袖间,百余只二品介蛊飞出。 那四名黑衣人就见黑点扑面掠来,手中长刀狂扫,刀刃上竟传出“叮”的撞响之声,如斩到了石子。 二品蛊虫不止虫壳坚硬,飞掠间还极为灵动,在半空中几个晃动,全数扎入四人体内。 四声惨叫,四名黑衣身影跌落而下,中毒瘫在了虫道上。 “小姐,可要结果了此四人性命?”沈玉书召回蛊虫。 这是他脱胎二世后,养出的为数不多的二品介蛊,自不会留在这四人体内。 “想不到官府会派人来截杀蛊师!别管他们,后面那帮蚀门蛊师自会代我们出手。”陆瑶的脸色难看下来,心中有些忐忑。 两人没有在此逗留,身形一转拐入另一头虫道,后方却传来那些黑衣身影的大笑声。 “你们若不交出灵浆,绝难活着离开……”笑声肆无忌惮,当真是将蛊师当成了砧板上的肥肉,中毒后还敢口出狂言。 照此看来,这帮人的身份算是坐实了,也只有官府走狗敢如此张狂。 片刻后,两人离开虫道,来到荒芜的田地间。 在田埂上还没走出多远,陆瑶身形骤然一顿,她袖中某物在微微蠕动。 “三师兄在附近。”陆瑶低声开口道。 柳风还在虫巢内,沈玉书就在她身后,能引动她袖中之物的自然是三师兄朱力了。 “朱师弟怎会在此?”沈玉书也止住脚步,一双青色眼瞳内闪过异色。 陆瑶没有搭话,快步迈入田地间,拨开一处荒草。 只见被荒草淹没的淤泥内,侧躺着一魁梧身影,后心大开,有淡淡的尸臭味自其身上飘散开来。 见此尸身的第一眼,陆瑶和沈玉书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朱力。 “浪费我虫谷不少好药,废物一个!不用管他,我们须尽快离开。”陆瑶转身便走,没有给朱力收尸的想法。 沈玉书扫了眼烂在淤泥中尸身,其衣衫间还有少许介蛊爬动,陪伴他这位三师弟的,也唯有这些无知无识的蛊虫了。 他自不是同情朱力,而是想到了日后的自己。 沈玉书收回目光,跟上陆瑶,如陆瑶所言,眼下官府派人截杀,须尽快离开。至于柳风,待他们避开了官府之人,最多在阳原县城内等候三日。 他们急着走,可事实偏不如他们所愿。 在二人即将走出荒芜田地之时,前方的野道上人影晃动,出现大量身负制式兵器的黑衣身影。 上百人成队列奔行,看他们的动作,竟似要彻底封锁出村之路。 只见百余黑衣身影动作整齐划一,明显是出自训练有素的军营。 这些身影散开的同时,其中几人怒声大喝。 “毒杀我们二十六名弟兄,老子许久不曾见过此等狂徒了。” “你仗着蛮蛊能入地,当真以为我们留不下伱。” “二品蛮蛊遁地不深,以阵旗给我封了这一带。”…… 第105章 入阵心 第105章 入阵心 隔着重重荒草,沈玉书定睛看去,目光定在几名下令的身影上。 “师兄,情况如何?”陆瑶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眼看着再走上一段距离,就能彻底脱离曲家村范围,偏偏在此被大批军士给堵了。 “是那带着蛮蛊的少女惹了祸,官府要以阵旗封锁这一方出路。”沈玉书沉声道。 “可否在他们成阵之前闯出去?” “走不了!有五名二境武夫。” “那丫头有何底气,敢屠戮官府二十多名军士!” 陆瑶心中清楚,这些军士皆是练气入髓的好手,是军中破费颇大栽培出来的,一下子折损了二十余名,官府如何会罢休。 她和沈玉书算是遭了殃,被此女连累。 少顷,后方的荒草间十一道身影紧追而来,是以段缪和季欢为首的蚀门弟子。 可他们才到此处,就一个个弯身下来,不敢露头。 两方十三名蛊师,皆无半点信心闯过去。眼下看来,他们只是退回去,换到其他方位离开。 不过看眼前状况,附近怕都是官府人马,若是要绕路到其他方位,恐怕还是会遭到大批军士截杀。 两方十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绕路时,前方蓦地响起整齐划一的顿足声。 陆瑶目光移动,见那百余黑衣身影齐齐单膝跪地。 “千总大人。” “见过千总大人。”…… 整齐的低吼声中,藏身荒草间的一个个身影尽皆面色剧变。 “千总”二字落入沈玉书耳中时,他没有半点迟疑,连受制于陆瑶之事都给抛到了一边,青藤拖动着他贴地而去。 丢下陆瑶走,他可能会死在陆槐手上;可若是走得迟了,他怕是今日就得死在此地。 陆瑶一声不吭,顾不得怨恨沈玉书,一点不慢地抽身后退。 不远处,段缪和季欢二人脸如猪肝般乌黑,同样带着九名师弟在第一时间退走。 在他们相继退往虫巢时,荒草之外的野道上。 一身形颀长的中年人身影漫步而来,他远远瞥了眼某处草丛,眼底轻蔑之色一闪而逝。 “你等起身。” “遵命。”百余黑衣身影,无论一境,二境,无不低垂着头。 这中年人面庞瘦削,双手背负,漫步间不过走出了十来步。 其余黑衣人眼角余光中,只见一路上残影闪现,千总大人便已出现在了数十丈之隔的他们近前。 瘦削中年人看了眼众人手中阵旗,以及被抬到队伍后面的二十六具尸身,淡淡道:“区区二品蛮蛊,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他嘴角挂着冷然笑意,转向侧方某处,接着道:“女娃儿,你哪来的胆量敢下此狠手?” 视线穿过重重杂草,以他的目力,一眼捕捉到杂草后方那一抹灰黑之色,正是蛮蛊的口器。 “他们在此抢劫灵浆,爷爷就抢他们。他们要杀我,爷爷就反过来杀他们,否则岂有只能被你们杀的道理?”杂草后方传出麻花辫少女的嗤笑声。 此前,她得了灵浆顺着水道出曲家村,还不待她找块好地儿遁下去,就遭了这帮人的埋伏。 麻花辫少女丢下一句话,一拍蛮蛊,露出地面的小截虫体瞬间一沉,带着她没入地下。 察觉到蛮蛊遁入地下,瘦削中年人面容上的笑意不变,显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 其身后百余黑衣身影,无一人敢开口,也无一人擅自动手。 他们心知肚明,江千总大人一到,无需他们再费事布置阵旗逼出蛮蛊,一切已成定局。 下一刻,“嘭”的气浪声炸开,他们前方之人消失在原地。 当他们斗胆稍稍抬头看去时,就见江千总已出现在数十丈外,一脚踏落地面,十余丈野道如波浪般震荡。 “轰隆隆……”土石崩裂声中,一整段野道被真气撕成碎片。 而烂泥下方,体型足有两个马车大的蛊虫被强行逼出。 此蛊冒头的同时,也即是它毙命之时,叫二境武夫也难以破开的二品蛮蛊之躯,当这位江千总第二脚落下时,此蛊四分五裂,黑血如暴雨般四下飞洒。 成堆的碎肉之中是一麻花辫少女,她满口银牙紧咬。 在这位三境圆满武夫诧异的目光下,这少女一手捏死袖中的某条子蛊,带着哭腔扬声大喊起来。 “爷爷……” 被她常挂在嘴边的自称,这一声呼喊却不再是自称。 …… 虫巢,连排的洞窟深处。 第七排的阵门洞窟内,四下昏暗无光,柳风孤零零地立在阵门前。 这一处连排阵门,却并非他和周婉先前所闯的那处。 柳风凝视着阵门上的真炁变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过了这个阵门,就能进入阵眼内。”柳风心知此处阵眼内多半也有灵蛊。 灵蛊在此大阵中起到压阵的作用,阵眼不止一处,用作压阵的灵蛊自然也不会只有一条。 叫他担心的是灵蛊有灵智,上个阵眼内的灵蛊愿意送出虫卵,眼前这一处阵眼内的灵蛊是否愿意还是未知。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邪物!”柳风一边注视着阵门,右手不由落在后背上。 此时,在他后背的腰间挂着两个水袋,而兵蛊“裂齿”的虫腹上,则紧贴着一方形物件。 此物血、肉、骨骼交杂,半个脸盆大小,正是他回去见观真时所见的骨血封印,里面封的是观真的师尊,印光。 至于观真与他的因果,观真已死,仅有一截僧衣上的一行七个字:封印开,自见因果。 “观真料到我可能会打开封印?他交与我的因果,应该与克制此邪物之法有关!”柳风清楚,观真既然将骨血封印交给他,便不会不留下后手。 这时,他眼前阵门处,真炁呈伞状四散而开。 柳风收起思绪,身形投入阵门之内。 前方景象映入眼帘,却并无交汇的氤氲气流,也无养蛊池,更无石柱和灵蛊。 “我到了第八排阵门!”柳风立身空荡荡的洞窟内,瞬间醒悟。 “此处莫非不是阵眼所在,是阵心不成!” 他仰头看了眼洞窟顶部的氤氲气流,竟然还在往内延伸,他不由看向下一个阵门。 然而就是这一眼,在他看到真炁流转的刹那,背脊上的佛陀佛光散开一缕,变化的画面挤入他的视野。 “宿眼,死劫……” 第106章 人形棺椁 第106章 人形棺椁 变化的画面中,第九排的阵门。 其中景象与柳风所见的灵蛊所在相似,同样有养蛊池和充作养料的化虫蛊师,以及一根石柱。 不同的是,石柱上是一灰色虫茧,形如一截枯木,且并未被封禁,仅是被限制在阵门洞窟内。 正是这不起眼的一截“枯木”,令他瞬息丧命,成了干枯如老树的一具尸体。 他丧命的位置对面,赫然还有一道阵门,通往更深处。 “异蛊‘木鱼’?” “第九排阵门不是尽头。” 柳风视线恢复后,瞬间联想到了曲家村原主四大异蛊之一的“木鱼”。 更叫他意外的是此处阵势,会有第八排、第九排阵门,且还是以异蛊镇守第九排阵门洞窟。 此前他从西面进村时,便遭受过此蛊术侵蚀,皮肤干枯,生出鱼鳞状纹路,是得自蚀门弟子的虫药化解了此蛊术影响。 只是先前的他处于虫巢外围的地面上,蛊术侵蚀极为缓慢,而宿眼所见的死劫画面当中,他是直面异蛊“木鱼”。 “差距太大,哪怕是沉睡中无意间展开的蛊术,也不是我能承受的。”柳风不禁想到虫巢内存在的四大四品异蛊。 他们这些外来蛊师进入曲家村地下虫巢,即便是闯到灵浆池,其中沉睡结茧的异蛊也不过是四品异蛊的子代。 柳风还因此疑心过灵浆池这般重地,居然不见四品异蛊守护,原来是在阵心内。 “我是真个闯到阵心了!叫四品异蛊守的是何物?” 柳风想不出破解死劫之法,唯有退回第七排,重选一个洞窟再来第八排,换一处通往第九排的阵门。 只是,他心中有一个极坏的推测! 片刻后,柳风一退一进,出现在第八排的另一个洞窟内。 还是他一个人,又一次以通眼注视向第九排的阵门。 刹那间,其背脊上的佛陀佛光,不出意料地又有一缕消散开来。 “宿眼……”画面中,他出现在一个相似的洞窟内。 养蛊池、化虫蛊师,石柱,以及虫茧。 这次的虫茧又与异蛊“木鱼”所结之茧不同,是一遍布花影的虫茧。 “异蛊‘空花’!”柳风看到了自己被吸干精气惨死的画面。 没有停留,柳风再一次退出第八排阵门洞窟。 “不出意外的话,四大四品异蛊,云蛇、空花、木鱼,鸣夜,全在此地!” 带着这个最坏的推测,柳风第三次来到第八排阵门洞窟。 毫无意外,其背脊上的佛陀佛光再散一缕。 “宿眼……” 又一次身死,这次面对的是异蛊“鸣夜”,于永恒的夜色下睡死过去。 接下来,柳风反复重进第八排阵门,反复被送到通往“鸣夜”“空花”“木鱼”所在的洞窟。 前后加起来有六次,他消耗掉六缕佛陀佛光,预见自己惨死六次。 他死的毫无悬念,弱小如爬虫。 “四种异蛊,还有异蛊‘云蛇’未见。倘若遇到‘云蛇’还是死,我只能退出阵心,改寻其他阵眼。” 柳风不奢望第九排阵门内存在空出的洞窟,他十分怀疑,第九排阵门仅有四个。 换言之,无论他如何重进,所面对的皆是四个阵门之一。 时间流逝,柳风第十一次站在第八排的洞窟内,不出意外,期间他又“死”了四次。 “如还是死路,我干脆不走此路。”柳风不介意在此多耗些时间,他在意的是佛陀佛光的消耗。 “通眼。” 视线下,真炁流转,阵门变化被他看在眼里。 他双拳紧握,双目凝视眼前阵门,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 少顷后,他却并未等来宿眼所见的死劫画面。 洞窟内,柳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自语道:“我倒是要看看第九排阵门往内,是否还是阵门!” 脚踝处金光乍现,运转佛力之下,柳风的身影一闪而入。 “呼呼……” 闯入第九排某个洞窟的刹那,柳风如跌入了一片白色雾海之中。 四面八方,复眼视线内尽是漫漫白雾。 置身此间,他有种方向感与时间感尽皆丧失的错觉。换做他人,必会在这不大的洞窟内原地打转,难有出路。 “异蛊‘云蛇’!不见死劫,此蛊术果然能被我破去……”柳风通眼视野下,前方雾海内三十余步开外有着流转的真炁,自是阵门所在。 没有丝毫停留,柳风迈开脚步。 待到视线中的真炁呈伞状扩散开来时,他的身形一动,消失在了第九排阵门洞窟内。 …… “滴答、滴答……” 穿过阵门的同时,柳风耳边传来水滴落下的连绵之声,此地如下着绵绵细雨。 落足之处传来一阵柔韧感,似踩在了牛皮上。 新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他来到了虫巢大阵,所有氤氲气流最终交汇之处。 此刻的柳风,立身一处宽敞的洞窟内,放眼整个洞窟,灰黑色的虫皮铺满每一寸空间。 这些虫皮的数量不多,仅有二十来张,但每一张都大过房屋。 “蛮蛊皮,三品?”柳风环视一圈,共有二十七张蛮蛊皮。 这些蛮蛊生前的体型,大过他所见的二品蛮蛊,只是并非超出太多,因此他推测是三品蛮蛊。 而此处洞窟内,氤氲气流多到数之不清,灵气结成点点灵浆从顶部滴落,在地面积成了一方灵浆池。 目光移动,他被洞窟中心的景象吸引。 只一眼,他浑身僵硬,怔在原地。 “滴答、滴答……”小雨般连绵的灵浆落下,滴在他的身上。 直过去小半炷香的工夫,他才勉强稳定住心神,脚步移动。 在这片从未有过他人闯入的阵心内,柳风淌过遍地灵浆,径直走向洞窟中心。 距离缓缓拉进,他眼底难掩骇然与悚然。 只因,他似乎看到了曲家村虫巢的真相。 在他前方,是一心口被剖开的干瘪尸身。 在看到此尸身的同时,一路闯到此处,柳风内心的种种疑惑在此刻悉数解开。 那位传言中不知是因人偷袭,亦或坐化的四世蛊师……事实上竟是被他人当成了人形棺椁。 禅眼和通眼视线下,那尸身心脏内有空间,正合四世蛊师炼蛮蛊空间入体之说。 而在那尸身的心脏内空间之中,分明葬着一人! 第107章 内空间 第107章 内空间 “滴答、滴答……” 柳风任由灵浆落在自己身上,来到洞窟中心,身前是那具心口被剖开的干瘪尸身。 他与此尸身咫尺之隔,视线进入其心脏,看到了其中六十丈方圆的内空间。 倘若由此心脏内空间容纳蛊虫,何止百万!便是千万也足够。 但这心脏内空间之中没有一只蛊虫,空荡荡的空间中心,仅有一尊由血晶棺。 而棺内,分明是一穿着道袍的道姑尸身! “好狠的手段。”柳风不禁心中发寒。 蛊师将武夫炼为药人的手段,在此刻的他看来,实在是稀松平常。 介蛊被用来看家护院,灵蛊充作阵眼压阵之物,四大异蛊被关在阵心内守门,蛮蛊皮则用来隔绝阵心洞窟……而蛊师本体,干脆被人当成了收纳尸身的外层棺椁。 呆立片刻后,柳风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血晶棺外侧,那里有两枚虫卵。 “不管此地是何人布置,撒出诱饵,坑杀蛊师,我拿一枚虫卵也不算欠人因果。” 他的目光锁定棺椁外侧,那两枚如阴阳二鱼,绕着棺椁转动的虫卵上。 没有多耽搁,柳风一脚踏出,落向尸身被剖开的心口。 在他这只脚触及尸身干瘪的心脏时,其整个人如踩到了空洞,一落而下,身影从洞窟内消失。 “砰”的一声闷响,柳风砸落一方圆六十丈的内空间内。 他扫视这片空间,心中惊叹不已,这便是四世蛊师,炼蛮蛊内空间于自身心脏,容纳千万蛊虫,化身“人形虫巢”。 可纵是如此强者,也被人吃干抹净,榨干所有价值,充作了布阵材料。 柳风落地后,却一时间迟疑下来,看向那血晶棺。 “布阵之人不在,一个死人而已,何须惧她!” 进入此间,棺内的道姑面貌清晰入目,风华正茂,容颜无暇。其双眸紧闭,仿佛只是在此地歇息而已。 换做他人来此,恐怕是会怀疑此女在棺椁闭关修行,而非身死。 柳风却深知此女应该是死透了,禅眼看其五脏,无丝毫生机;通眼观其经脉细微处,无丁点真炁流转,是一具尸体无疑。 “这两枚虫卵一阴一阳,在此绕着棺椁转动,到底有何妙用?” “蛊分七类,凡蛊、介蛊、异蛊、兵蛊、蛮蛊、灵蛊,王蛊。” “此虫卵绝对不是前五种,不是灵蛊,便是王蛊……布阵之人坑杀不知多少蛊师,我只取一枚,如何看也不过分!” 柳风迟疑少许后,终是挪动脚步,来到血晶棺近前。 无论灵蛊、王蛊,皆可助他摆脱虫谷禁制。阴阳二卵,阳卵,他必须拿。 在他一手抓过那枚散发赤光的虫卵时,另一枚散开月光的虫卵轨迹不变,照旧环绕着棺椁转动。 “一阴一阳,少了阳,似乎对阵势无甚影响……” 柳风没察觉到阵势变化,但另一枚虫卵,他是万万不敢取的。 倘若打破阵势变化,还不知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变故。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少了阳,无甚影响……不过是他自我安慰而已。 …… 田野荒芜,凄凄荒草之间。 此刻,包括沈玉书和陆瑶在内,不下四十名蛊师各自藏身在暗处。 一双双眼,齐齐遥望向村头的野道。 在那里,两身影拉出道道残影,对碰间所发出的气浪之音,隔着老远他们也能听到。 而以他们的目力,根本无法看清那两身影的拳脚,甚至无法跟上他们的本体。 “轰隆隆……” 残影所过之处,树木、土石、地面,四下崩溅。 接近虫墙的一处凹地内,陆瑶和沈玉书藏身此处,两人气息沉重,眼底流露着敬畏之色。 “不是武夫,是一具神智正常的药人,可为何不见药人的兵蛊?”陆瑶看了良久,方才确定那与千总对碰之人是药人身份。 令她有些疑惑的是,她虫谷的二品药人尚且有兵蛊傍身,为何那恐怖到力扛三境武夫,甚至隐隐压过一头的药人没有兵蛊。 其身侧,沈玉书一双青色瞳孔内青芒流转,他看得更为清晰。 “此药人被蛊师以某种蛊术临时控制,当成了分身,他的兵蛊……到了三品以上,许是无法轻易带在身上!” 陆瑶闻言顿时醒悟过来,单是她阿爹的兵蛊“肠鱼”,在二品圆满后便已大到难以轻易携带。 倘若换做三品兵蛊,乃至四品兵蛊,恐怕需得蛮蛊内空间收容。 “阿爹脱胎三世在即,一旦成功脱胎,到时候还需寻一只蛮蛊带在身边。”陆瑶内心振奋,见识到了三境以上的力量后,她内心对阿爹脱胎三世愈发期待。 此时,藏身他处的蛊师们,同样心神振奋莫名。 那少女的爷爷本体没来,仅仅是一具药人守护在附近,便能压着那名三境武夫打。 这便是他们蛊师的手段,比之武夫,强出不止一筹。 若是那药人背后的蛊师本体来此,怕是几个照面间就能收拾掉那位所谓的千总大人。 “嘭、嘭嘭……”两道身影交击之处,真气澎湃,方圆十丈内草木狂舞。 一旦拉近六丈范围,荒草尽裂;近到三丈范围,则寸草不生;一丈之内,土石、树木如烂泥般稀碎。 在那两道身影对碰之时,后方麻花辫少女满脸血污,她目光忽地转向那帮草莽打扮的黑衣身影。 被她远远看了一眼,百余黑衣人无不面色转白,心叫不好。 “爷爷,此人维护手下,偏不叫他如愿,帮我杀光他手下……”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荒野上传开,对面相隔不到数十丈的百余黑衣身影,提不起丝毫杀奔过来的胆量。 他们在听到少女此话出口的同时,眨眼间作鸟兽散,当真是训练有素。 远远看去,就见那里如炸开了一窝蚁穴,一个个黑点四散逃离。 “好,看爷爷屠光他手下!” 比之官府之人更为猖狂的大笑声中,那药人一晃落地,其脚下一蛮蛊脑袋破土而出。 蛮蛊瓣状口器大张之时,药人催动体内药力,探手入内,猛地往外一拉,拖出一约莫六丈长的蜈蚣状兵蛊。 第108章 壮佛根 第108章 壮佛根 六丈兵蛊之躯蜿蜒,一节节虫壳若铁甲,百足如弯刀。 它被药人整个拖出蛮蛊口器,出现的同时,散开一阵紫黑色毒瘴。 数丈、数十丈……附近草木眨眼发黑,成片腐坏。 药人右臂捅入兵蛊一肉腔内,一人一蛊顿时如连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药人在掌控兵蛊,还是兵蛊咬住了药人一臂。 一眼看去,此处的毒雾内,仿佛多了一个顶着人躯的蜈蚣状邪祟。 “阿芸,你先下去。” “好。” 麻花辫少女应了一声,跨入三品蛮蛊张开的口器内,随着此蛮蛊沉入地下。 乖孙女一走,这具药人可谓是没有了半点顾忌。 “砰”的一声砸响,蜈蚣状兵蛊摆尾间砸裂大片土石,百足齐动,一晃之下在荒草间化作了一道黑线,直奔那些逃散的黑衣身影。 “屠光我的手下?好大的口气!” 兵蛊动身的同时,对面的江千总身形一跃而起,周身真气贯入背部甲兵,人在半空中便套上了一身血光流溢的战甲。 武夫三境为八门之境,而此人三境圆满,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八门已悉数打通。 此刻,他接连打开前四门,开门、休门、生门、伤门。 其周身浮现丝丝肉眼可见的血气,长发无风狂舞,身形在空中裹挟着澎湃真气,如空中横移一般,久久不见落地。 拉近距离后,他往背甲上一扯,手中多出一柄九尺战戟。 “轰……”气浪炸响声中,战戟脱手而去,直冲向蜈蚣状兵蛊前端的药人。 由于此战戟去势太过迅猛,远观之人看去时,甚至看到了战戟尾端的残影。 然而接下来,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无论是出手的江千总,还是藏身各处的蛊师,齐齐露出了惊诧之色。 “铛”的一声,如铁锤砸在铜钟之上的轰鸣声响彻。 一只仿若镀上了金漆的拳头,先捣在了战戟的长柄上,将此甲兵生生打到斜飞出去。 药人竟是以拳头硬碰灌注了武夫真气的甲兵,还将其打飞。 目睹自己的甲兵战戟斜飞出去,江千总身形砸落地面,招手抓过战戟,看到戟身上的拳印时,他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四境金身,无漏之体!不是三品药人。” “材料是一具刚入四境的武夫躯壳罢了,金身远未大成,倒是叫你大惊小怪,老夫还有更好的藏品……”黑线头部传来药人的怪笑声。 听到此人口中的“藏品”二字,江千总双目怒睁,打断道:“住口,才入四境,蛊师不通晓武道,我江某不信斗不过你。” “待老夫屠光他们再来陪伱过几回合,你这后生何必急着送死。” 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黑线所过之处,管你一境、二境,一个不落地被虫足撕成碎片。 而遍地残尸又被紫黑色毒瘴腐蚀,转瞬发黑,腐坏成浓水,可谓是真正的死到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唯一留存的是浓水中混杂着的一件件制式法器,不过上面的符文也已被侵蚀破坏。 “住手。”爆喝声炸响。 这位三境圆满打开四门之外的余下四门,八门全开,双目赤红如血,周身真气尽被血气染红。 后方近四十名蛊师神情麻木,那是他们完全无法触碰的力量。 他们只见那血色身影暴掠向黑线,地面如被成精的疯牛犁过般,拉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 虫巢,阵心深处。 洞窟内,灵浆如连绵细雨洒落,柳风盘坐在地面上汇积而成的灵浆池内。 在其左胸膛上,有一被划开不久的伤口,若是凑近些,会发现伤口处竟有些微赤光透出。 柳风吸取了灵蛊之卵被夺的教训,此次拼着种蛊出意外的风险,已将那枚散发赤光的赤色虫卵种入了自己体内。 “有灵浆池在,总不会如周婉那般被抽取生机。” 饶是如此,柳风也有些担忧,因他怀疑此虫卵有可能不是灵蛊之卵。 灵蛊之卵的孵化,他以周婉试种见过一次,知晓需大量灵浆。 可倘若是王蛊,他便又是一无所知,不知如何孵化,亦不知要孵化多久,更不知其孵化需要如何供养。 “事无十全十美,总不能丝毫风险也不担。” 柳风盘坐灵浆池内,摒去杂念,体内毒炁、气血、介蛊,一起被他调动。 毒炁加快气血运转,供向心口处,同时介蛊反哺精华,包裹向虫卵。 “滴答、滴答……” 洞窟内一时沉寂下来,仅有灵浆滴落之声。 在柳风全力孵化虫卵时,他只觉一阵暖流自虫卵上散开,此暖流如异蛊之卵孵化之时一样,同样携带了某种奇妙之物。 然而,此物似乎并无强壮体魄之效,其中好处触及了更高的层次,只是对目前的他来说难以理解,也无从探寻。 “这股暖流在壮大我的佛根!”柳风闭目盘坐,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察觉到的好处。 在他的最下一段脊骨上,佛根缓缓壮大,比之运转导引法的效果好了不知多少。 “修到高处,蛊、佛、道、武似乎有相通之处,此蛊的益处倾向法道一途!莫非蛊师到了后面也能拥有种种妙法……” 柳风对此不得而知,只知目前佛法一道因此卵得了好处。 除了虫卵上散开的暖流之外,不知何故,上方空中也有热意进入他的体内。 所有热意仅仅是将他的躯体当作了过度,目标不是他,而是他心口血肉内的赤色虫卵,是它在吸纳某种他不理解的外物。 时间无声流走,沉寂下来的洞窟内,柳风感受到阵阵热意入体,全心孵化虫卵。 在他身侧不远处,是那具心口被剖开的干尸,其所处位置正是阵心的最中央,也是曲家村虫巢的正中心。 阳卵移位,被人给种入体内,此阵势无声无息中出现了某种变化。 原本一阴一阳二卵,所接引来的是两种相性相反的奇妙之物,而如今被送入血晶棺内的,只剩下纯阴之物。 自然而然的,那血晶棺内受整个大阵温养的道姑,其躯壳随之由阴阳平衡,一丝丝、一毫毫地转向纯阴。 第109章 大日灼体 第109章 大日灼体 三日过去,灵浆池内,柳风霍然起身。 他双拳猛地一握,骨骼“咔嚓”声中,力感更强。 仅仅是三日过去,他壮大的佛根顶端,已隐约有了一点鼓凸,像是还未长大的花苞。 “此虫卵连半点灵浆都不吸收,很可能不是灵蛊……是王蛊!”柳风站在灵浆池中,心中猜测。 这三日之中此卵的卵壳不见化开,既不要灵浆,也不要气血,对介蛊反哺出的精华更不吸收一丝一毫。 不取他半分,倒是平白给了他好处,一佛根之境的“佛根成”,变成了“莲苞出”。 但他当务之急并非壮大佛道修为,而是孵出此卵,摆脱虫谷禁制,可这一点偏偏不如他意。 “无需灵浆,我还留在此地作甚。” “此卵不是短时间内能孵化的,禁制还在,虫谷还需回去。”决定离开后,他以通眼环视一眼,阵势并没有出现剧变,令他稍稍放心了些。 倘若阵势剧变,引得布阵之人有所察觉,后果将难以想象。 从怀中摸出一个空水袋,柳风弯身灌满灵浆,加上得自观真的两袋灵浆,三袋灵浆足够他用了。 当然,若是有蛮蛊,倒是可以借蛮蛊内空间抽干此处灵浆池,而目前的他也就干想想罢了。 …… 洞窟内水光荡漾,寂静无声。 空荡荡的通道前,柳风的身影悄然出现,他眼底带着思索之色。 “陆瑶和沈玉书应该已在赶回虫谷的路上,周婉不见踪影。” 自阵心退回到此处,柳风打算通过地下河离开虫巢,这要比重闯曲家村小上许多风险。 一路过来,中途遇到三品“空花”异蛊所守护的灵浆池,其内并无周婉的身影,也不知此女最后是否及时找到了其他灵浆池,亦或是出了意外。 “灵蛊之卵有灵浆便可孵化,她如能得到足够的灵浆,则算是得了自由身,可我……”柳风暗叹一声。 以周婉种蛊数日后的反应来看,灵蛊之卵确确实实是在孵化,只要供养管够,不消太久必能成功孵化出灵蛊。 而他所得的极可能是王蛊之卵,三日工夫不见动静,目前看来是难得自由身了。 “反正近一年都忍受了过来,如今总比过去当蛊童时强出太多。” 柳风不再就此多想,跨步间身形投入地下河流,顺流而下。 没多久,前方河道出现岔道,而左边的支流光亮在望,想来就是出口。 “哗哗……” 正午的阳光下,飞流带着柳风,直坠向下方的河道。他在虫巢内待了大半月,总算是得以重见天日。 可下一刻,柳风还没来得及适应外面的光线,上方滚滚热浪铺盖而下,火流般直灌入他的体内。 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到难以自已,身子瞬间剧颤,口中惨叫出声。 以他谨慎的性子,原本还提防着出口处可能会有人设伏,没想到的是他没遇到伏击之人,倒是被头顶的烈日“袭击”了! “哗啦啦……” 柳风直砸入河道内,饶是如此,依然无法阻止上方热流入体。寒冬腊月的河水无法带给他凉意,他居然有种泡在滚水之中错觉。 河流内,他如被烫伤的鱼虾,身子在水中疯狂抽动。 “此王蛊之卵吸纳的是莫不是大日之精!”灼痛之中,柳风心中悚然。 此前身处虫巢深处,他仅仅是感到有热意自上方入体,可现在却压根不是热意,而是热流。 他甚至怀疑,如长久暴露于正午的烈阳下,他会被活活烧死。 “嘭……”水花炸开。 柳风佝偻着身子窜出河流,双腿上金光乍现,加持佛力施展出最快的身法。 其身形在山林间狂奔而过,可这冬日里,没有哪怕一棵可遮阳的大树。 阵阵灼痛感袭来,尤其是心口血肉,似要被烧焦般。 找不到可容身的遮阳之处,他以复眼锁定半道上的一处凸起的土包,干脆一头撞了上去。 此时此刻,若是有旁人在此,必会惊异于眼前这一幕。 只见一少年人在土包前状若疯魔,背后五条生满利齿的虫足连闪,一双拳头狂轰,硬生生将土包打穿大半。 柳风钻入土洞内,又以土石封住了洞口,这才稍稍感觉好受了一些。他整个人蜷缩在洞内,口中惨哼不断,头顶仍有热流透过土层渗下。 尽管他的肉身仅仅是个过度,热流的最终去向是王蛊之卵,可他还是难以承受。 就在柳风痛到死去活来之时,他脊骨上已生出一点莲苞的佛根,此时却如得了大补一般,流溢出道道佛光。 柳风登时反应过来,在土洞内盘坐下来,运转《金刚伏魔经》内的导引法,尽力将侵入他血肉内的热流引导向骨身。 土包上空,烈日由南到西。 直到这一日的夜幕落下,洞内的柳风才放松下来,灼痛感也变回了热意。 走出土洞,立身遍地积雪的大地之上,任凭寒风扑面,他感受不到丁点寒意。 “在适应此卵之前,我只能昼伏夜出,也不知需几日才能适应!” 柳风神色怔怔,他这大半日所承受的痛苦,几乎令他有挖出虫卵的冲动,好在是没叫他被活活烧死。 不过相应的,他的佛道修为在稳步精进,吸纳了大日之精的骨身,日后具体会有何变化,他暂时无从得知。 他一边思忖着,身形已来到了曲家村外的野道上,止步下来。 在他前方的数百丈范围内,遍布有大大小小的坑洞,土石混杂着碎木如烂泥般铺洒在地,野道旁更是有一条横贯出近百丈的深沟。 “有强者在此交手?” 遍地坑洞之外,柳风还发现了散乱在荒草间的浓水。 浓水上的兵器刻有符文,应该是官府法器,他在丹河府府城时见过一次。 “官兵在村子外截杀蛊师!我倒是避过了一劫,不知他们惹到了哪个强者。”柳风喃喃低语,没有在此逗留,直奔通往阳原县的大路。 照眼下的景象看来,来此堵截的官府军士被人宰了不少,未免后续还有官府之人过来,他必须尽早脱离这块是非之地。 第110章 半妖柳罗 第110章 半妖柳罗 云泽府,宝丰县。 一辆寻常的载客马车驰进城中,车夫停下车后,神态谦恭地转向车帘。 “两位,到宝丰县城了。” “嗯。”车帘内传出一女子柔和的声音。 一男一女自车上下来,男的浑身裹在斗篷下,看不出面貌。女的则在下车之时,霎时吸引来不少过路人的眼光。 其容颜柔媚,一颦一笑似羞似怜,身段窈窕有致,长腿毫不吝啬地展露而出。 “这是赏你的。”此女自是陆瑶了。 车夫没敢多瞧眼前这名女子的姿色,接过银子后,连声道谢。 “师兄,我们在城中买些药材,便早些回去。” 陆瑶走在前面,看样子心情不错,唯一叫她有些不快的是柳风还未跟上来。 他们在阳原县城等了三日,不见柳风踪影,这一路回来又是近十日,还是没个人影。 不过只需她回去后与阿爹说上一声,由阿爹亲自引动禁制,姓柳的必会受召而回。 沈玉书以斗篷遮体,眼底青芒流转,低声提醒道:“小姐,城中来了好些半妖,像是赤月教之人。” 他方才察觉到有半妖出没,之所以认定是赤月教,是因他上次去寻大师兄的路上见过。 那几人也裹着斗篷,奔行间显露出些许面容:眼瞳泛赤,皮肤苍白,耳廓上突如蝠耳。 “有几人?”陆瑶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多,只见到六七人,应该不是为什么大事而来。” “六七人而已,无需理会他们。”陆瑶放下心来,漫步间香风四溢,白皙时而隐现,引得周遭男子纷纷侧目。 这些男子似发情野犬般垂涎于她,倒是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 此时,某条阴暗的巷道内。 两名男子藏身阴影中,一少年人生着尖耳,眼瞳猩红。 在他身旁是一满脸横肉的秃头男子,三十面貌,腰间斜挂着一柄短刀,神态间难掩匪气。 “马奎,那女人就是虫谷小姐?”少年人面容清秀,看向陆瑶背影时眼底寒光闪动。 被称作马奎的秃头男子点头道:“应该是她,四爷也得称呼她一声小姐。” 柳风与他交代过亲人的大概情况,虫谷之中的关键人物,也有提及,其中就包括陆瑶。 少年人“呸”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大冬日里光着腿招摇过市,青楼货色,我阿哥叫她虫谷给买去当了蛊童?” “四爷当蛊童时确是吃苦不少,但今非昔比,早就是蛊师身份了。”马奎安慰道。 倘若柳风在此,必能一眼认出这两人。 马奎是他派去打探亲人下落的两名贼寇之一,而这少年人长相与他有六七分相似,正是他的阿弟柳罗。 柳罗听到马奎的安慰,苍白的面孔上还是煞气腾腾。 他成了赤月教弟子后,也算有了些见识,知晓蛊童之惨远超他们赤月教的底层教众。 赤月教的底层教众只需稍稍显露些天赋,证明你比其他人强,便可被收为教中弟子,得传修行之法。 而要成为蛊师,那则是要百中挑一,众蛊童如群蛊互噬,惨烈异常。 “世道如此,罗爷想开些,四爷与虫谷似乎也并无深仇大恨。” “我该如何联系阿哥?”柳罗此行过来,是有事需与柳风亲口传达,说到底他信不过马奎。 “我被四爷种了蛊,我们在城内多留几日,四爷自会来寻我。”…… 两人在此说着,巷道深处,此刻有两名斗篷人潜行而来。 他们与柳罗一样,血瞳尖耳,也是赤月教弟子。 在他们逼近到十丈范围时,柳罗尖耳一动,倏然扭过脑袋,血瞳凝视向二人。 这二人一个瘦长脸,一个疤脸,皆是青年人面孔。 见自己已经暴露,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挤出笑容,脚步却是不停。 “柳罗,速速与我等一起回教。” “修了赤月教功法,便是赤月教之人,教中还有不少任务要完成。” 柳罗转过身来,语气不耐道:“我早就说过,寻到我阿哥立马回去,耽搁的任务回去后定会补上。” 他话音落下时,对面二人接近到了十步之内。 “我看……不用补了。”长脸青年蓦地笑意转冷。 毫无征兆的,他身形前冲,袖中倏地甩出一道血影。 一旁的疤脸青年也在同一刻出手,十指尖锐如兽爪,红着眼恶鬼般扑向马奎。 以他们的半妖之躯,十步距离两个眨眼而已。 “啊……”马奎惊叫出声,对方突下狠手,叫他连抽刀都来之不及。 柳罗口中冷哼一声,右手猛地一探,抓住飚射而来的血红刀链,锋利五爪将刀链生生扯断。 其右腿同时扫出,扑来的疤脸青年被他当场扫翻在地。 紧接着,柳罗不待疤脸青年起身,一手掏入其心口,收手而回时掌中多出一颗猩红心脏。 “噗”的一声,柳罗捏碎此心脏,大口饮下其中精血。 “柳罗,你敢残杀同门?师兄们不会放过伱的。”长脸青年见柳罗照面便杀了一人,面色大骇,竟是调头要走。 他才转身数步,后心一痛,眼前一花,也倒在了地上。 这边的马奎目瞪口呆,眼神畏惧地看向正在饮血的柳罗,只觉这小子和柳风是一路货色。 待吞了二人精血,柳罗这才注视向地上的两具尸身,口中冷笑。 “哼,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们跨两府之地追我,是受了姚钧之令想借此机会除掉我。” 说着,柳罗似乎还不解气,又在两具尸身脑袋上狠踩了几脚。 “罗爷,我们快些走,说不得他们会派厉害人物过来。”马奎上前劝道。 “也好,先找个落脚之地,在此静待几日。”柳罗压下心底杀意,自他修了赤月教功法后,变得嗜血了许多,叫他难以自控。 二人也不管地上的尸身,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这处巷道内。 当这一日的夜晚到来时,寒风骤起,雪花纷扬而下。 巷道内,八道身影如幽影般汇聚而来,身上皆披着斗篷。 他们此行来人却并非沈玉书看到的六七人,而是足足十五人,死了两个,这里八个,此时还另有五人在赶来的路上。 第111章 你非死不可 第111章 你非死不可 八人围在被落雪覆盖的尸身前,其中两人一人一脚,将尸身翻了个面。 他们端详着尸身的致命伤,看出两人皆是被一招解决,不由面色冷然。 “柳罗这身天赋果然不一般,难怪姚师兄要我们来除掉你,以免他争夺进血池的名额。” “他的天赋自是非同小可,算起来,他入教才大半年。” “敢与我兄长争,此行必叫他回不去。”八人之中,名叫姚桓的短眉青年冷哼道。 他说着扯下腰间布袋,松开袋口的系绳。 其余七人看去,就见袋中飞出八只四翅蝙蝠,不禁面露惊疑之色,想不到姚桓连此物都带出来了。 没看错的话,此蝙蝠是教中护法养出来的血怪,功绩足够多才可换取。 “一人跟一只,追踪柳罗下落。” “还有这两个废物,给我处理掉。” 八人中的两人走出,各自取出一琉璃小瓶,将瓶中黑水倒在了尸身上。 两具半妖尸身在接触此黑水后,几个眨眼间皮肉崩溃,骨肉烂了一地,看上去就如同两头惨死后腐烂的牲畜。 处理掉尸身,八人分作八方,跟着血蝠散向县城各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不到,子夜时分,正是冬夜寒风呼啸之时。 分到各方的七只血蝠,忽地调头,朝着同一个方位飞去。 八只血蝠彼此有着某种联系,这七只血蝠感应到有一只血蝠丧了命。 城中灯火寥寥,百姓大多已熄灯入眠,他们自是想不到,风雪中正有七名半妖狂奔,个个身形矫健如野兽。 …… 城东,一处废弃的小院内。 马奎提刀退到后方,不敢靠近。 在他不远处的院子内,两名半妖皆是血瞳猩红,獠牙外露。 两道半妖身影彼此碰撞,各自负伤,可他们身上仅有血口,却不见伤口出血。 这便是赤月教弟子得自血妖的血脉,拥有了部分血妖天赋。 “要糟了,此人比先前两个要厉害许多。”马奎看了眼地上的血蝠残躯,心中忐忑。 这些人有备而来,居然还带着这怪东西追踪,一旦在此耽搁久了,必会引来其他人。 院中,两人交手二十多个回合后,随着一声低吼,柳罗一拳轰在对手太阳穴上。 趁着对手昏聩,他另一手成手刀,锋利五指扫过其脖颈。 解决掉这名同门,柳罗丝毫不犹豫,“噗呲”一声,掌中又是一颗心脏。 马奎赶紧上前,急声道:“罗爷,我们不如担些风险去县老爷的府邸旁暂避,量他们不敢在官府门前闹出大动静……” 柳罗饮下精血后,面部伤口肉眼可见地复原,他眼中血光大盛。 不待马奎的话说完,他打断道:“你从后门离开,我们分散走。” 马奎闻言面色剧变,听出了柳罗的意思,知晓柳罗心里没底,也要逃命了。 “罗爷保重。”马奎抱拳拱拱手,提起体内不多的真气,自后门一晃不见了踪影。 柳罗也没有逗留,换了一个方位遁出院子,直奔县城官府。 只是片刻后,当他赶到官府外的街道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近过去。 雪幕下,五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堵在了前面。而在他后方,各处巷道内,五只血蝠振翅而来。 在血蝠后面,又是另外五人,其中一人正是姚钧的弟弟姚桓。 “柳罗,你的死期到了。”姚桓笑声尖锐,声音穿透风雪。 柳罗没有多看姚桓,目光一转,看向前方堵住他的五人,皆是年过中旬的教中弟子。 其中有三人,他还打过交道,有些交情。 “想不到,连伱们三个也来杀我……我怕是见不到阿哥了。”柳罗眼神一黯,心中既有失望,也有决然。 此三人的实力他很清楚,《血神经》一层大成,实力相当于一境武夫圆满。 再加上另外七人,他即便拼了命逃遁,也难有生路。 姚钧为了杀他,当真是下了大本钱。 真正算下来,他与姚钧和姚桓兄弟二人又有多少冤仇?不过是为了好处罢了。 至于其余相助于姚钧的弟子,与他更是无冤无仇,同样是为了好处便来杀他。 说到底,还是他入教时日不多,积累和人脉远不如姚钧,而他的实力还未强大到能无视这些。 这边,五人之中,三名中年人对视一眼,袖口一抖,手中各自多出一截荆棘状血刺。 “小罗,对不住你了,你非死不可。姚钧承诺我等,他进血池迷窟后会给我等寻血鳞果。” “你也知晓,我们年纪大了,若有血鳞果相助,许还能破入二境。” “你爹娘我等会照拂一二,你安心上路如何?” “叫我安心上路?亏你们说得出口。”柳罗心中杀意翻腾,右手自腰间一抓,手中也多出一根血刺。 接着,他在前后十人的目光下,自怀中抓出一生满鳞纹的血色小果。 “你们要血鳞果?我现在手上就有一颗。” “嗯?” “真是血鳞果。” “阻止他。” 前后十人齐声低吼,一拥而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柳罗将血鳞果塞入口中。 …… 阴暗潮湿的巷道内,遍地污水。 马奎仰躺在地,两个斗篷人扑在他的身上,两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他与柳罗分散遁走,终是没能逃脱,落到了这两名赤月教半妖手里。 “獾老兄,我来陪你了。”马奎双目无神,仰望着上空落雪。 此行结束见到四爷便可重获自由身,可惜他是等不到了。至于他口中所说的獾老兄,则是另一名与他同去的贼寇,在寻柳罗的路上丢了命。 两名半妖享用完精血,先后起身,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身影时眼神轻蔑。 “还未练气入骨,体内并无多少精血。” “给此人一个痛快,速去与姚桓汇合。” 二人一抹嘴角血迹,高个半妖甩手一道血影落下,贯入马奎的心口。 可就在这时,“啪嗒”两声,两只飞在他们上空的血蝠掉到了地上。 “咦……” 两半妖扭头看去,发现两只血蝠身子上各多出一个大洞,居然被人弄死了。 已然奄奄一息的马奎,双瞳渐渐涣散。 在他即将断气时,他眼帘中的屋顶上,多出一与柳罗面貌相似的少年人。 那少年人立身寒风冷雪中,一头长发大半殷红,身着宽松短衣,像是完全不知寒冷,其背后正有五条虫足摆动。 第112章 柳罗何在 第112章 柳罗何在? 两名半妖倏然仰头,看到了屋顶上的少年人。 高个半妖喝道:“你是何人?敢杀我们的血怪。” 他身旁的壮硕半妖则是眉头大皱,他端详那少年人五官一眼,竟是与柳罗有六成相像。 “柳罗有个兄弟,不会……”壮硕半妖出声提醒。 他的话还未说完,高个半妖厉声道:“他要下来了,动手。” 屋顶上的少年人一步跨出屋脊,身形直坠而下。 两名半妖獠牙外露,手中各多出一根血刺。可他们的手才抬起来,便发觉半空中的少年人面皮鼓动,成了九眼。 下一眼,少年人的身影无影无踪,而两半妖的视野同时错乱。 他们仿佛不在巷道内,而是来到了屋顶,周遭是浑然一色的雪幕。 “砰”的落地之声响起,少年人落在两名半妖的身前。 “噗呲、噗呲……”两条八尺长的虫足刺出。 巷道内登时响起惨叫声,当两半妖视线恢复如常时,他们已各自被串在了一条虫足上。 与他们咫尺之隔的,是一面生九眼的少年人。 地面上,马奎眼底爆发出求生之意,他紧盯着身前的少年人,艰难开口:“四、四爷……我寻到……柳罗了,救救我……” 这少年人自是循着蛊虫感应来此的柳风,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马奎,禅眼通已看出其没了活命的可能。 “嗡嗡……” 十余只蛊虫自马奎体内脱离而出,被柳风一手接在掌中,算是完成了给他自由的承诺。 “柳罗何在?” 马奎口中咕咕冒血,断断续续道:“往……县城官府……去了……” 话音落下,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你可知我们此行来了多少好手?” “识相的放开我们。”两名半妖胸膛被贯穿,还能一边挣扎,一边威胁。 柳风歪头看向二人的胸膛,以兵蛊“裂齿”致人出血不止的蛊毒,对这二人效果却不大,仅有少许鲜血流出。 他没有理会两人的威胁,虫足一扯,四截残躯落在了地上。 “阿弟招惹上了赤月教?还是他入了赤月教!”柳风想到他寻大师兄时,于半路上遇到的赤月教妖人。 那些人许多还只是少年人,有的年龄比他还小,入教多是为了讨口饭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赤月教转变成了半妖。 阿弟和爹娘在外四处流浪,还真可能被骗进赤月教。 念及此处,柳风脸色无比难看,转向县城官府所在方位,身形一晃掠了出去。 地面上闷声不断,其落脚处被踏出道道裂痕。背脊上金光隐现,身形急掠间无半点滞顿,巷道内的杂物被他轻松避过。 此刻,于他脊骨最下一段骨上,那一佛根顶端,赫然是一朵清晰可见的花苞。 较之十日前的些许鼓包,此花苞不止大了许多,还染上了赤色,而非纯粹的骨白色。 …… 与县城官府仅隔一条街,临近主道的街道上。 街边有家名为群芳楼的青楼,此时客房内丝竹声不断,其间夹杂着女子的媚笑声。 这个时辰,也只有青楼内还在笙歌。 “何人在外面吵闹?”二楼一间客房内传出大骂声。 随即“吱呀”一声,一肥胖中年人推开窗子,将满面肥油的脑袋伸了出来。 房内四名浓妆女子也凑近过来,嘤嘤呀呀,跟着大骂。 “你们不想活了,一帮……”肥胖中年人定睛看向窗外,只见大雪下有十道身影在围攻一人。 那十一人不像是常人,个个血瞳,肌肤上青筋毕露,十指尖长如野兽。 街道上,鲜血抛洒了一地,这些人是自数百丈外一路杀过来的。 此时此刻,双方的搏杀已近收尾,那十人如野兽般在撕扯中间一人,手中血刺接连贯入那人体内。 “隔条街就是官府,还有妖人敢在此闹事!” “杀、杀人啊……”四名浓妆女子花容失色,其中一矮个女子吓得尖叫起来。 “给老子快闭上嘴。”肥胖汉子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可是他出手阻止有些迟了,街道上,十双血瞳齐齐转向这边。 十名半妖无半句废话,动作整齐划一,半妖之躯腰身扭转,接着扬臂甩手,根根血刺脱手而出。 “咻、咻咻……”破空声在风雪中荡开。 大量血刺顺着窗口贯入,房间内的五人转眼死于非命。 姚桓踩过积雪,两步来到柳罗身前,他身前这名少年人半跪在地,被二十余根血刺贯穿身躯。 饶是得了血妖血脉,恢复力再如何惊人,也架不住这般惨烈的伤势。 “一枚血鳞果就想翻盘?伱放心,我们分了你一身精血,血鳞果的药力不会浪费。”姚桓咧着嘴,笑意阴冷。 他俯视着半跪在地的柳罗,甩手又是一根血刺,捅入柳罗的腹部。 柳罗身躯剧颤,血瞳暗淡,没有了多少神采。 被十人围杀,他以为自己能带上几人一起上路,没想到这些人不止带了血蝠,还身怀教中二境弟子的半妖之血。 饮下二境半妖之血的这十人,一人未损,将柳罗打入了死地。 见柳罗彻底没了反抗之力,姚桓兴致缺缺,阴声道:“袁护法带了教众前去沽州寻蛇妖的麻烦,你爹娘也被带过去了。” “啧啧,那两个老废物纯属送死货,你现在大可先走一步,他们不久后便能去陪你。” 说罢,他一手抓住柳罗的后领,将其拖在身后。 “走,换个地儿送他上路,不能叫他死在此地,总得给官府之人一些脸面不是。” 其余九名半妖闻言笑意古怪,目光穿过纷扬的大雪,远远看了眼官府方向。 相隔两百来丈的县城官府门外,有一四层高的酒楼,此时楼顶有三道身影立身风雪之中,一名二境,两名一境圆满,皆是捕快衣着。 原来,他们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只是此事与他们官府无关,无非是一帮邪修自相残杀罢了。 至于追捕赤月教妖人,那还轮不到偏远县城的官府来管,是府城官府的事儿。 这边,九名半妖正要收回目光,其中一名一境圆满半妖皱了皱眉,疑惑道:“那三人似乎没看我们这边!” 第113章 必须死 第113章 必须死 “没看我们?” 其余半妖不禁诧异,各自将体内妖力运转至血瞳,凝视而去。 得了血妖血脉,不止体魄强,他们于夜间的目力也非寻常武夫可比。 “那三个官府走狗在看……”走在最前面的姚桓顿住脚步。 他扭头往后望了眼,接着视线移动,转向街旁的屋顶。 这一看,顿叫他眼角一跳。 视线中,一少年人在屋顶间跃动,急掠向他们这边。 “此人相貌与柳罗相似,莫不是柳罗的兄弟!”姚桓嘴角浮现残忍笑意。 “你们看,柳罗要寻的阿哥,自己送上门来了。” 姚桓与其余九名半妖怪笑之时,屋顶上的少年人已来到他们前方,身形一跃而下,拦在了前路上。 这少年人怒目圆睁,面部九眼爬满血丝,正是赶到此地的柳风。 “蛊师?”姚桓距离柳风最近,上下打量一眼,猜出来人身份,但并未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这边是足足十名半妖,且才服用过二境半妖精血,体内澎湃妖力还未散去,正愁有力无处使。 “阿哥……”柳罗被姚桓拖在地上,艰难扭动脑袋,想要看看前面的柳风。 十步之外,柳风看清柳罗伤势,没了任何废话的心思,一把扯下甲兵腰带。 “喀嚓”声中,腰带化作一状若邪祟臂膀的臂铠,被他套在了左臂上,透过色泽通透的护臂,还能看到此臂上的六只复眼在眨动。 “你们……必须死。” 低吼声中满含戾气,柳风体内佛力翻腾,脊骨上亮起半赤半金的佛光。 巨力瞬间鼓动,“嗤啦”连响,其一身短衣被震碎,显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完全不像是一名蛊师。 不待对面十名半妖细看,“砰”的一声,柳风脚下地面崩裂,身形暴起。 “此人还修有佛力。”姚桓冷哼一声,体内二境半妖精血化开,右臂上爬现条条血刺,裹住拳头,一拳送了过去。 此人要跟他的半妖之躯硬碰,他还真不惧。 后方九名半妖之中,三名一境圆满眼神闪烁,发觉眼前这个少年人的前冲之势似乎太猛了些,只是有心提醒也有些来不及了。 “噗呲”声中,骨肉崩断,血色溅落一地。 那只邪祟般的左臂打断姚桓一臂后,去势不减,径直轰在姚桓的面门上。 姚桓的脑袋一下子瘪了小半,当场惨死。 余下九名半妖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几近一境圆满,且吞了二境半妖精血的姚桓,居然被此人一拳打死。 “不用惧他,一起出手。” “他杀了姚桓,我们若不杀他,姚钧不会放过我等。” “围住他,切莫叫他逃了。” 身影掠动,九名半妖身上血色乱爬,根根血刺破体而出。 柳风冷眼注视着面前围拢而来的九人,竟还担心他逃了? 他不退反进,迎面向他扑来的九名半妖,右手抓过背后兵蛊“裂齿”,五条虫足盘绕,瞬间化作一柄生满犬齿的大剑。 两百丈之外,酒楼楼顶,三名捕快目光幽幽,远远注视着街道上的厮杀。 一边一人,一边九人,人数对比悬殊,正与先前一样。 如此,结果恐怕也与先前差不了多少,他们并不看好柳风。 他们三人如此作想,这边街道的九人却不如此想。 积雪遍地,九名道身影疯狂前扑。可任凭他们封堵所有退路,居然都伤不到这少年人半分。 在他们九人的目光下,被他们围住的柳风身上突地腾起熊熊蛊火,面部九眼诡异地眨动了一下。 下一瞬,九人眼中没了对手的身影,连带他们自身视野变化,头下脚上,被胡乱颠倒。 “是幻象,闭眼即可,凭我等半妖直觉杀他。”九人当中,不知是何人爆吼出声。 九双血瞳闭合,出招间并没有慢了多少,只是,他们似乎对自身半妖体魄自信过头了。 被围堵在中间的柳风二十二眼转动,心眼通视野下,九人动作皆变得迟缓无比,配合复眼的动静视野,他能在第一时间找出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杀招。 在对方的杀招落在身上之前,他先杀此出招之人。 “噗呲、噗呲……”血光连闪,柳风双臂上佛光隐现,拖动着大剑疯斩。 被大剑扫过的一名名半妖,挨个被撕裂扯断,成了雪地上的残尸。 佛力加持带来堪比武夫的身法和蛮力,衍瞳与心眼通带来恐怖的洞察力,兵蛊和甲兵给了他破坏力,蛊火则为他补漏。 他甚至连一身介蛊,和蛊师最擅长的蛊毒都未动用。 因施毒需等到他人中毒,而他此刻没有半点多等的耐心,不想叫这些人多活半刻。 不远处的雪地上,柳罗斜躺在地。 他挣扎着抬起头,双目瞪圆,满眼难以置信,视线中是一狰狞如邪祟的身影。 “阿、阿哥?” 那身影殷红长发披散,体表腾跃着缕缕殷红蛊火,左臂上依附着甲兵臂铠,右手则提着一柄生满犬齿的虫体大剑,背脊半赤半金,似趴有一条蜈蚣。 其面部九眼、双臂十二眼、后脑一眼,一只只眼珠转动,扫视四面八方。 在这道身影四周,遍地残尸,不是被甲兵臂铠轰烂,便是大剑扯成数断。 前一刻的九名半妖,眼下死到仅有两个活口。 那将《血神经》一层修到圆满的两人想走,却被两股蛊火扑到身上,接着便是披头散发的柳风逼近。 “噗呲、噗呲……” 又是两具半妖躯体被大剑撕开,虫体剑身上犬齿撕扯,伸出大量吸盘,疯狂吞咽精血。 他这些半妖同门,竟压根不是柳风的对手,死得毫无悬念。 然而,柳罗看到的不是柳风的实力,而是柳风失踪至今才不过一年多,为何会成这般叫他难以认出的姿态。 “阿哥,他们全没了,住手……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柳罗忘了自己的伤势,呆呆地看着柳风,痛哭出声。 他自己成了赤月教妖人,落得半妖之躯,他还担心过与阿哥见面时,阿哥是否会接受他。 此刻他看到柳风这幅模样,对比记忆中那个总护着他的阿哥,他内心无比痛苦,泪流不止。 柳罗能想到过去那个清秀少年人,之所以变成眼前这般疯魔,期间必是经历了种种惨痛,为了活命才被逼至如此。 第114章 能活 第114章 能活 柳风自残尸中拔出兵蛊“裂齿”,右腕上殷红血液鼓动。 其身形拔地而起,猛地扬手一甩,五条如长蛇般的蛊火卷出。 “吱吱……”五只血蝠被焚为焦炭。 解决了所有威胁,柳风几个闪身出现在柳罗身前。 时隔一年多,两兄弟重新聚到了一起。 只是此刻的二人,一人成了半妖,一人成了蛊师。 如此近的距离下,柳罗直视自己的阿哥,眼前柳风的身形愈加清晰。 “呼……”面生九眼的柳风赤着上身,立身风雪中,鼻息如火流般涌动。 其脊骨上半金半赤的佛光流转,身躯散发着惊人的热意,雪花还未落到他身上,直接被蒸成了白雾。 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柳罗有种面对门中二境半妖的错觉。 他看过柳风身上的一只只眼,以及皮肉间隐隐冒头的大量蛊虫,心中悲哀感愈浓。 比起他的半妖之躯,柳风这具肉身更为可怖,体内体外,皆已被蛊虫转变得非人似怪,连血都成了殷红之色。 他在看柳风的非人之处,柳风却是在以禅眼细看他的伤势,眼底难掩痛苦之色。 兵蛊“裂齿”五条虫足散开,重新趴回柳风的背部,虫腹间紧紧夹着骨血封印,却是没叫柳罗发现。 接着,他收起甲兵臂铠后,自腰间取下一个水袋,将其中灵浆往柳罗口中灌。 “阿哥,没用的。”柳罗清楚自己的情况,此刻还能吊着一口气,全因血妖血脉。 他能察觉到灵浆内蕴含的强大生机,猜到是难得的好东西,不想叫阿哥浪费在他身上。 柳风闷声不语,自是看出了柳罗五脏六腑被多处贯穿,也知灵浆仅能吊住弟弟的性命。 足灌下半水袋灵浆后,他背起柳罗,身形疾冲向县城外。 “阿哥,你要带我去何处……我活不了……” “能活!”柳风心中想到了药人,但难以对柳罗明说。 成为药人后,柳罗将进入半生半死的状态,神智长期浑噩,难有清醒的时候。 柳风不愿意叫柳罗丧命,即便是将弟弟炼为药人,他也要留住阿弟,带他一起去见爹娘。 然而,柳罗接下来的话,却是将柳风打入了谷底。 “阿哥,你听我道明,我此来是想来找上你一道去寻爹娘。” “阿爹和娘亲出事了?” “赤月教护法带教众与蛇妖争一处宝地,所去教众皆是填命,爹娘就在其中。”柳罗将事情娓娓道来。 柳风脚下积雪连连迸裂,身形狂飙,面部狰狞之色与痛苦之色交杂。 “我须去寻爹娘,可小罗也得活,等他成了药人,我……” 柳风本打算等待王蛊之卵孵化,到时候解了禁制,他再脱离虫谷。 但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没有时间慢慢等下去了。 “放心,等阿哥救活了伱,带你一起去寻阿爹和娘亲。”柳风眼底痛苦散去,转为决然之色,心中有了决断。 “好……”柳罗将爹娘的事情交代完后,闭眼趴伏在柳风背上。 他已对自己能活下去不抱期望,好在是阿哥接下了担子,只是苦累了阿哥。 雪幕下,两人飞快远去。 在他们后方,酒楼楼顶,三道身影目视着二人消失在城门口。 “头儿,那人应该是虫谷蛊师。”青年捕快转向身前的中年捕快,低声道。 他身旁一年轻捕快也看向中年捕快,出声道:“十名半妖撑不过三十息,全死在了此人手里,他莫非是二世蛊师?” “不是二世,确是一世蛊师!只是不知虫谷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年轻蛊师。”中年捕快提到虫谷,面露冷笑。 “不出半月,虫谷必有好戏可看。” “头儿是何意,难道虫谷要出大事了?” “虫谷挨着咱宝丰县城,给人灭了才好。” 中年捕快没有与两名属下多言,他近日察觉城中不止多了赤月教妖人,还来了好些野修武夫,其中不乏与他一样的二境武夫。 若无要事,那帮草莽之辈岂会聚到一处。而且,赶来的武夫皆前往了忞山。 能叫如此多的武夫聚往忞山的,多半就是虫谷。 至于目的,无非是寻仇,毕竟虫谷的药人全是拿武夫炼制的,谷主陆槐可没少干屠人满门之事。 …… 忞山,虫谷。 天色还未大亮,东面山腰,属于谷主的山洞。 洞口往里,通道尽头的天然石洞内,四道身影身处此间。 其中两人为老者,面貌相似,正是陆槐和陆丰,而不远处的药池内,另有两人浸泡在其中。 同处于药池内的还有血藤精,藤枝上正有一枚枚血藤果脱落。 药池内,左边一人是陆瑶,右边一人却是神态浑噩的沈玉书。 此二人同样在泡药池,待遇截然不同,陆瑶在享用池内药力的同时,还在服用血藤果。 而近乎神智不清的沈玉书,完全是被当成了傀儡在养,一条巴掌大的异蛊“梦魇”子虫扎根在了他的后脑上。 沈玉书助陆瑶夺得灵浆,一路护送回来,期盼在临死前得自由身,看来是奢望了。 至于这条异蛊“梦魇”子虫的主人,正是陆槐的兄弟陆丰。 面对一名真正的二世圆满,才脱胎二世又是半残的沈玉书,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还不够。”陆瑶忽地出声。 “咯吱、咯吱……”血藤扭动。 二境圆满的血藤精懂得人言,藤枝上的大量血藤果被其拧碎,汁液流向陆瑶。 陆瑶红唇一张,吞下所有汁液,如此还不满足,抓过血藤精的本体藤枝,一口咬在了上面。 “想不到灵蛊之卵对生机需求这般大。”此刻,她正是在全力供养体内的灵蛊之卵。 依阿爹的说法,孵化灵蛊之卵可用灵浆,也可以大量生机代替。 至于为何陆槐自己不种灵蛊之卵,自是因他体内已有了一条灵蛊,尽管还只是幼虫,却妙处多多。 有此灵蛊,柳风体内多出第二异蛊时,才会叫他感应到。 而陆瑶带回来的灵浆用在了陆槐身上,眼下陆老鬼一改往日的疲态,精神振奋了不少。 这时,陆槐的双目缓缓睁开。 “柳风回来了。”…… 第115章 婚配 第115章 婚配 陆槐能感应到柳风在接近虫谷,而是来得颇快,多半是赶着夜路过来的。 如此,不难猜到柳风出了意外,否则不可能急着回虫谷。 “阿爹还未引动禁制,柳风自己回来了?”陆瑶松开血藤精的本体藤枝。 见阿爹点头,陆瑶沉着脸,想到虫巢内的经历,冷笑连连。 若非她及时赶过去,得了灵蛊之卵的柳风,恐怕要与周婉一起逃之夭夭。 “阿爹,柳风那小子不老实,需再给他加些手段限制。” “手段需再加,心也需拉拢,不给些甜头此子岂会甘心出力。”石台上,开口的却是陆丰。 陆槐闻言稍稍沉吟,四名弟子,如今真正算起来只余下柳风一个,且还是难得的潜力过人。 依陆瑶此行回来的说法,柳风此子兼走蛊师和佛修的路子,还都给他修出了火候,连脱胎二世的沈玉书都拿不下,还得陆瑶引动他身上的禁制。 “瑶儿,你对柳风如何看?”陆槐转向女儿陆瑶,淡然开口。 “阿爹是想……,若是阿爹看得上他的潜力,瑶儿自是愿意。” 陆瑶听出了阿爹的意思,是有意拉柳风入陆家,叫柳风安心为虫谷效力。 早两年,阿爹便想着为她婚配,人选定为大师兄庞刚,可姓庞的不知好歹,对她无动于衷,一心脱离虫谷。 现在柳风的潜力明显更强出庞刚许多,换成柳风,她自是没意见。 见陆瑶对柳风并无排斥之意,陆槐道:“他若是识时务,待老夫脱胎三世,虫谷会助他成二世蛊师,此话由你与他说。” “是,阿爹。”陆瑶心领神会,心知阿爹有意叫她来扮好人,拉拢柳风的心。 只是她倒是认为此举有些多余,陆瑶对拿下柳风可谓是信心满满。 “我陆瑶还拿不下姓柳的小子,他连区区蛊童都想染指!那名蛊童……”陆瑶唇角笑意一冷,倒是忘了当初蛊仆与她禀报的是何人了。 她正思忖着那名蛊童的名字时,洞外“砰”的一声,像是重物砸落在了洞口前。 紧接着,似有野兽在快步奔行,沉重的脚步声传入了石洞。 来人竟直接闯入陆槐的山洞,走过通道,到了天然石洞外在止步。 这边的三人侧目看去,就见阴影中,一面生九眼,赤着上身的少年人立在那儿。 在他背后,还背着另一名少年人,面貌与他相似。 来人是柳风,他合上复眼,放下背上的柳罗后,单膝跪地道:“师父,弟子柳风有事相求。” 没等陆槐开口,药池内传出一声冷哼,陆瑶长身而起。 “柳风,你越来越大胆了,敢擅闯进来?今日非得教训伱不可。”陆瑶柳腰摇曳,飘身逼近。 只是在她接近柳风十步时,顿住了脚步,因她嗅到了柳风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再一看柳风背部的兵蛊“裂齿”,上面竟是挂满了碎肉。 “是我冒失了,还请恕罪。”柳风微微抬头。 其目光与陆瑶交汇时,十步之外的这边,陆瑶娇躯不由一颤,直感觉被一头野兽盯上。 她与柳风分开不过半月,柳风的眼神中多出了许多她无法揣测的意味,坚毅异常,而非过去那般冷漠麻木。 再一看柳风精赤的上身,肌肉分明,脊骨如弓,透着强大的力感。 “与他相比,庞刚确实不值一提。”陆瑶心中转怒为喜,眸光流转,在柳风身上多瞧了几眼。 此时的石台上,陆槐和陆丰两人,也在打量石台下的柳风。 至于被柳风背过来的那个垂死之人,他们一眼扫过,便猜到可能是柳风的弟兄。 一个得了血妖血脉的半妖罢了,并不值得他们多看。 “此子端的是不错,与瑶儿般配。”陆丰面容和善,轻笑道。 他是陆槐的兄弟,同样是二世圆满蛊师,他这一笑,顿时缓和了石洞内稍显紧张的气氛。 “嗯?”通道口,柳风闻言一怔。 他正要看向开口的陆丰,发觉陆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白皙面孔上哪有半点怒色,分明是挂着笑意。 柳风没有工夫多想此事,沉声道:“请师父教我药人炼制之法。” 说着,他自腰间取下一个水袋,拧开袋口,展示满满一袋灵浆。 近处的陆瑶眯了眯眼,她看得清楚,姓柳的腰上挂着足足三个水袋,居然只奉上一个。 陆槐神色淡淡,对柳风能弄到灵浆毫不意外。 “你是虫谷弟子,按理此法自是可以传授与你,只是,你可愿真心为虫谷效力?” 柳风毫不迟疑,垂首回应:“弟子愿意。” 见柳风低头有意掩饰自己的眼神,石台上的两老看破并不点破。 陆槐甩手一条血藤冲出,卷走柳风奉出的一袋灵浆,点头道:“那好,老夫有意引你入我陆家,这一袋灵浆便充作聘礼,且问你可否愿与瑶儿婚配?” “弟子自是万分愿意。”柳风还是没有半点迟疑。 他心知肚明,这是陆槐看出了他的实力和威胁,是在叫他表态。 倘若有任何迟疑,下场恐怕不会好,尤其是眼下陆老鬼脱胎三世在即。 见柳风回应得如此干脆,不远处的陆瑶唇角一翘,赞赏地瞥了眼柳风。 “日后你是虫谷大弟子,当得此药人炼制之法,这两枚丹药你先给他服下,瑶儿明日会为你备好药材。” “待老夫脱胎三世,亲自给你与瑶儿摆上婚宴,下去。” 陆槐的话音落下时,一道黑影飞旋而去,又快又急。 “嘭”的一声,柳风分毫不差,稳稳接住黑影。 细看一眼,是一玉盒,以及裹住玉盒的黑色丝布,其上所载内容正是炼制药人之法。 “谢师父成全,只是我当大师兄,沈师兄他……”柳风话到此处,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拿到药人炼制之法后稍稍宽心,这才有闲心多看。 在石台后面的药池内,分明还浸着一人,不就是沈玉书,看其神态浑浑噩噩,已然神智不清。 见此一幕,柳风心中微惊,不动声色道:“弟子告退。” 他转身之时眼底寒意弥漫,一把抱起昏死过去的柳罗,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第116章 给他施毒 第116章 给他施毒 待柳风的身影远去,陆瑶回身转向石台。 “阿爹,二叔,你们看那小子的话里有几分诚意?”她见识过柳风的阴险,不相信柳风真会对虫谷死心塌地。 石台上,陆丰笑道:“能有三成诚意便足矣,来日方长,慢慢打磨此子性子也不迟。” 其身旁,陆槐面色淡淡,甩袖将一木盒抛向陆瑶。 “此蛊之毒可入心脏,二世蛊师亦难摆脱,瑶儿你以自身精血喂养,找机会在柳风身上施毒,算作给他的第二道限制。” 陆瑶接过木盒一看,盒内是一只拇指大的血色蛊虫,应该是二品介蛊,且还是少见的能对蛊师有效的毒蛊。 “我这几日去送炼制药人的药材,顺便给他施毒。” 陆瑶容颜上流露出喜色,当即咬破舌尖,逼出自身一滴精血,送入血色蛊虫的口器内。 见这对父女行事如此干脆,陆丰摇了摇头,提醒道:“最多七日你阿爹便可脱胎,近几日伱无需急着对他施毒,还是亲近些为好。” “侄女晓得的。”陆瑶唇角微翘,美眸中闪过笑意。 …… 这一日,不到半日工夫,接连几个消息传遍了整个虫谷。 一是二师兄沈玉书重伤昏迷,需长久修养。 二是三师兄朱力身死,虫谷再少一名蛊师。 三是柳风成为虫谷大师兄,不日将与小姐陆瑶成婚。 四是开春后蛊窟重开,所有蛊童到时候皆需入内养蛊,角逐种异蛊的名额。 不同于上一批蛊童的试种,此次获得种蛊名额的蛊童,可于山神、食哞、吐绵、衍瞳四种异蛊之卵中任选其一。 至于能否孵化出异蛊,全凭蛊童自身养蛊火候。 “外出一趟不过一月半,二师兄和三师兄全完了?看来成为蛊师也不见得有安身日子!” “这才多久,四师兄居然变成了大师兄,话说我们原本的那位大师兄,似乎是姓庞。” “难怪近一个月种蛊如此频繁!我等该想的是如何养好体魄,上一批蛊童进蛊窟的下场,大伙儿可都是见过的。” 众蛊童争长论短之时,蛊仆们心思不一,与柳风无甚交集的蛊仆自是无所谓,但有的蛊仆却是心胆欲裂。 苏静和苏安杰兄妹俩,他们的靠山沈玉书一倒,柳风若有心取他们性命,压根无需亲自动手。 单是这半日下来,已有不少蛊仆盯上他们,等着给他们下黑手,好用他们的人头去讨好那位新晋大师兄。 众蛊童和蛊仆在意柳师兄成为大师兄,当然同样在意柳师兄与小姐陆瑶成婚在即之事,男蛊童心中不愤懑那是假的,只是无一人敢开口明说罢了。 此刻,距离药坑不算远的草棚下。 领队的大头蛊童朱阿铁四处走动,监督他这一队的蛊童收拾着药草。 算算时日,他们入虫谷后种蛊、养蛊,恍惚已过去了五个月,近一个月种蛊尤为频繁。 眼下这些蛊童,如上一批种蛊近半年的蛊童一样,九成畸形。但相比于那些种蛊死掉的蛊童,他们能活到今日今日,着实算是幸运的了。 “近日谷中所需药泥甚多,都给老子麻利些,你们几个手脚慢的,去谷口搬刚送到的药材。” 朱阿铁顶着生满脓包的大脑袋,点指八名蛊童,其中就包括两名女蛊童。 “是,朱领队。”八名蛊童点头称是,弯着腰快步奔向谷口方向。 六名男蛊童在前,两名女蛊童落在后面,无一人搭理她们。 这二女已没有了过去的好容颜,李香儿蜡黄的脸上生着好几个脓包,再无蛊童与她亲热。 冷秋月虽未因种蛊毁了面容,却是面黄肌廋,身子瘦若柴禾,明显是气血大亏。 如二女这般体魄,不出意外,开春蛊窟重开之日,就是她们成为其他蛊童养料之时。 “你们两个还不快些,没吃饭不成?”朱阿铁在后面厉声呵斥,对冷秋月和李香儿没有了额外照顾的意思。 两女闻声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六名蛊童。 “秋月姐,要不你去求求柳师兄,若不然我们开春就会没命。”李香儿满脸戚色,压低声音道。 既是入了虫谷,这一下场便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蝼蚁尚且偷生,李香儿不甘心就此沦为他人养料。 冷秋月一言不发,跟着其他蛊童来到谷口,如其他男蛊童一样,扛起一大捆药草。 其枯槁的面容上神色麻木,双目灰暗无光,若非心底还有寻爹娘线索的执念在,她怕是早就死在了养蛊池内。 李香儿紧跟在后,也扛起一捆药材,上百斤的药材压得她差点流出泪来。 “秋月姐,你吱个声啊,去求柳师兄要些大补之物,说不得还能求到半块灵药。我若是你,就好好收拾一番……”话到一半,李香儿不禁苦涩一笑,有些说不下去了。 冷秋月如今这般模样再如何收拾打扮,又如何比得过那位虫谷小姐! 两女体魄不如其他男蛊童,很快被拉开了差距,李香儿则干脆落在了最后面。 当她们回到草棚下时,李香儿正要起身去搬第二趟,一只大脚踹在了她腰身上。 一声惨哼,李香儿被踹飞出去,整个人撞在了药材上。 “你这废物是如何活到今日的?搬不足十捆药材,你今日休想歇息。”朱阿铁毫不留情。 看着对面那张泪眼汪汪的脓包脸,他肚里一阵反胃,可笑他过去还与此女亲热过不止一次。 冷秋月伸了伸手想要阻止,想了想,又无力地缩回了手。 她心知朱阿铁之所以没连她一起踹,是因还对她稍有些忌惮,而这仅仅是因她过去与柳风有过些许瓜葛。 “朱队,药材里面混有东西。”冷秋月灰暗的眸子一怔,伸手指向被李香儿撞散的药材。 朱阿铁定睛看去,药材当中还真有个异物,像是半块青绿发黑的头骨,上颌骨上还连着几颗大牙。 “许是被野兽从坟里刨出来的,无甚稀奇的,还不快去继续搬药材。” 朱阿铁不耐烦地哼了声,并未在意,随手拎出头骨后,将其丢到了草棚外的烂泥坑里。 第117章 夫妻 第117章 夫妻 虫谷北面,山腰上的石洞内。 距洞口不远处,柳风盘坐在地,将半边身躯暴露于艳阳之下。 适应了半月有余,大日之精入体,灼痛感依旧,其中心口处的痛感最为强烈。 但眼下的他,已不至于痛到无法忍受,不会被外人轻易察觉。 他这半个多月都在全力适用大日之精,为的是避免因灼痛而露出破绽,以致引人怀疑。 “大日之精纳入骨身,目前看来并非坏事。”柳风内视自己的骨身。 脊骨的最下一段骨上,佛根生莲苞,根须仍是金色,莲苞却染上了赤红色。 白骨佛莲,乃是修骨身佛道的表象,柳风在观真和尚身上见到过,佛莲是骨白色。 可照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倘若是继续将大日之精导引入骨身,他的佛莲恐怕不会是白色,而是赤红如火的红莲。 “我的伏魔印法,似乎更强了一些。” 柳风掌心半金半赤的佛光隐现,眨眼间结成一道伏魔印,此印同样成了半金半赤。 他凝视掌中佛魔印,倏然反掌按向身下地面。落掌之处,地上多出一两寸大的石坑,内部岩石被震成了碎块。 “此卵吸收了半个月的大日之精,不见有半点孵化的迹象,是大日之精不够,还是需他物供养!”柳风收回手掌,无心继续修炼导引术。 阿弟转为药人一事令他如鲠在喉,三师兄朱力的死也不免令他唏嘘,想来是折在了曲家村的官府截杀之中。 这时,寒风携着幽香飘来。 山道上,陆瑶一袭黑色缀花丝裙,曼妙身影袅袅娜娜而来,手中提着一大袋药材。 在来到柳风近前时,陆瑶瞥了眼地上的石坑,展颜一笑,自然而然地俯身牵过柳风的手。 有意无意的,其弯腰间侧着身子,将其窈窕有致的身段呈现在了柳风眼中,曲线动人。 “阿风,这是今日给阿弟备好的药材。”陆瑶拉起柳风。 柳风的手微微一僵,四日过去,他还是不习惯陆瑶对他的称呼,抗拒陆瑶的亲近。 面对陆瑶,他有种面对蛇蝎之感。 从陆槐老鬼那里回来后,四日间,此女每日都会带着药材前来,期间对他也越来越亲近。 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柔软娇躯,柳风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陆瑶,此女笑颜如花,叫他看不出半点作态。 “与此等蛇蝎女子成婚?简直是笑话!”柳风内心冷笑。 陆槐老鬼才放言他与陆瑶婚配,此女转头就给他下毒,且还是连着四日,一日不落。 “她下的蛊毒针对心脏,倒是叫她白费心机了。” 每次陆瑶给他施毒,柳风都能察觉到心口的王蛊之卵发热,除了起初心脏略微有些不适感之外,而后几日再无任何影响。 他怀疑王蛊之卵的妙处之一,正是克制蛊毒,亦或是克制其他蛊虫。 当然,目前还未真正孵化出王蛊,一切还未可知。 察觉到柳风移开了半步,陆瑶眸中闪过冷色,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笑意不变地拉着柳风进了药室。 不大的药室中间有一药池,池内药泥鼓动,一少年人身形浸在池内,正是柳罗。 此刻的柳罗浑浑噩噩,手脚无意识地抽动着,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其身躯上一只只乌黑色蛊虫,在皮肉间钻出钻进,更为诡异的是,柳罗的腹部内、头颅内,皆有虫鸣声传出。 察觉到柳风的到来,柳罗睁了睁眼,眼中已没有了常人的神采,显得有些呆板。 “阿、阿哥……”几乎是下意识地,柳罗向柳风这边伸出了手。 柳风坐到池畔,神色恍惚,眼前柳罗抓住他衣角的动作,一如儿时的阿弟。 即便是成了半妖,现在又成了半死不活的药人,柳罗还是半点没有忘记他这个阿哥。 “魇蛊母虫被你亲自送入了他体内,后面几日,只需以药力和蛊虫转变其体魄。” “我带来的药材是阿爹为二品药奴……药人备用的,阿风你且放心,不会出任何意外。”陆瑶说着及时改口。 若非看在柳风的面上,她才懒得多管这个半妖的死活,更不可能在他身上浪费好药。 只是依阿爹的意思,全力助柳风炼制药人,便相当于给柳风加了第三道限制。 药是她虫谷的,蛊虫是她虫谷的,所炼成的药人自然也是她虫谷的,此事暂时不会与柳风明说罢了。 事实上,自是无需陆瑶明说,柳风也能猜到这一点,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柳风接过陆瑶手中的大袋药材,一样样看过后,才将其送入药池内。而后,又以自身毒炁驱使柳罗体内的蛊虫,依药人炼制之法转变其体魄。 陆瑶则如一位温婉贤惠的娘子般,依在一旁,还假模假样地时而摆出羞涩之态。 待到这一日的炼制完成,已是数个时辰过去。 两人先后离开药室,柳风扯下背后的兵蛊“裂齿”,往药室洞口前一抛,五条虫足盘旋伸展,将药室封锁在内。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柳风随口敷衍一句,回身走向卧室。 药人炼制之法到手,且魇蛊母虫也已安然入体,只需再静养几日,柳罗的药人之躯便可稳定住。 然而他要送客,陆瑶可没有要走的意思。 在柳风进入卧室后,陆瑶沉着脸紧跟在后,四日过去,柳风居然还称呼她小姐。 外面天色已暗,卧室内。 柳风后腰一紧,陆瑶从身后抱住了他,一双柔夷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阿风,阿爹将我许给伱,二叔叫我与你好好亲近……” “前去曲家村之前,我对你的许诺莫非忘了?灵蛊之卵与了我,也算是应了诺。” 耳边如兰热气吹佛,撩拨着柳风,其一双手更是放肆,有女子反客为主的架势。 柳风皱着眉,稍稍偏头,不料与陆瑶的面颊挨在了一起,红唇直接印在了他的右脸上。 “当然没忘,自是不会辜负……阿瑶你的美意。”柳风眼底冷意一闪而逝。 既是逢场作戏,看来还需做足,只是夫妻做得,百日恩是绝无可能的。 他猛地挣开陆瑶的怀抱,转身过来时将其横抱而起,大步迈向身侧的床榻。 石室内响起一声娇娇柔柔的惊呼,却是不知是羞涩,还是装模作样。 第118章 外来法器 第118章 外来法器 天色将亮,北面山腰。 石洞,卧室内的床榻上,柳风的面部、脖颈和上身,几乎被印满了唇印。 他对此内心无半分愉悦,头回经历,却如吃饭喝水般,平淡无味。 此刻,一绵软身子依在他怀中。 此女面颊酡红,肌肤泛粉,原本凝而不散的眉心已然散开,显然也是头一遭。 “阿风……”陆瑶唇中呢喃,凑近来又给柳风脖子上印了一口,看样子是乐在其中。 这女人难得有了些小女儿之态,纤手在柳风鼻子上捏了捏,又在下巴上按了按。可她看似姿态柔弱,实则待柳风如自家玩物。 “明日与我一起守护阿爹脱胎,阿爹三世身一成,会助你尽快成为二世蛊师。”昏黄灯光下,陆瑶柔声细语道。 柳风勉强摆出笑脸,点了点头。 “嗯,那我去为阿弟配好今日的药材。” 话音落下,一曲线曼妙的身子滑下床榻,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柳风歪头过来,注视着陆瑶的背影离去,一声叹息。 他张嘴吐出一大口浊气,其中夹带着丝丝缕缕血色,无需多想,这蛇蝎女人又给他下毒了。 陆瑶施在他身上的蛊毒针对心脏,王蛊之卵护住了心脏,可难免有部分蛊毒融入血中。 好在是影响不大,以他蛊师躯体内的上万介蛊,足以将余毒排出体外。 “她在我身上下的毒,定是来自陆槐,老鬼是想叫陆瑶多一样约束我的手段。” “助阿弟转为药人之躯,同样存了约束我的心思。” 柳风起身擦去身上的唇印,淡淡扫了眼床榻上的一小片落红,快步离开石室。 …… 初阳下,柳风出现在谷口处。 看他前往的方位,只是路过谷口,目的是去山壁下的草棚处取今日的药泥。 谷口毒瘴弥漫,柳风借着瘴气遮掩,皮肉间数百只蛊虫脱离而去。 数百黑点冲过毒瘴,于谷外的半空中散开一阵黑色毒雾。 接着这些蛊虫俯冲而下,落在一株老树上,以蛊毒侵蚀出一块黑色,模模糊糊的像是一臂铠。 除非是有心之人细看此图案,否则断然难想到其中用意。 “陆槐和陆丰两人不出些意外,我与阿弟难以脱身。”柳风脚步不停,数百黑点飞回没入他的袖中。 他按照当初与那二境武夫的约定,于陆槐脱胎之时在谷外的树干上做出标记。 上次四名二境圆满武夫联手,折了两人在虫谷。 如此大的教训在先,逃离虫谷的那两人,此次过来必然会联合更多人过来。 思忖间,柳风已来到了草棚下。 往山壁左侧看去是一排茅屋,柳风刚到此就有些意外,那大头领队蛊童貌似才睡醒。 视线中,大头蛊童领着两名蛊童,正挨个踹开茅屋的屋门。 “统统给老子起来,明日谷主要的药泥还未配全。”…… 近三十名蛊童走出茅屋时,无一不是没精打采,弯腰驼背,像是大病了一场。 “大师兄要的药泥昨夜已配好,小的这就去取过来。”朱阿铁见柳风过来,转身要去搬药泥,脚步竟有些不稳。 再看那些收拾药草的蛊童,模样更是不堪,显得有气无力。 混在众蛊童当中的李香儿和冷秋月,本就气血衰弱的二女,连手脚都有些打颤。 “难道那帮人已经下手了?”柳风眼底闪过异色,以禅眼扫过在场近三十名蛊童。 可他不通医道,见得人体五脏六腑,单凭这一点也无法弄清其中原因,只看出这些蛊童五脏生机有些弱。 “咦,又有小半块头骨。”草棚下忽然传出李香儿的声音。 柳风的目光落去,发现李香儿正抱起一小捆药材要清理,脚边是刚掉在地上的骸骨。 如李香儿所说,就是小半边头骨,下颌骨上还嵌着几颗大牙。 “你近日见过其他头骨混在药材内?”柳风几步来到近前。 李香儿见柳风过来,先是面色一喜,继而赶紧垂头见礼道:“见过大师兄。” “我确是见过一块头骨,是上半边头骨,这块像下半块!” 一旁的药草堆前,冷秋月蹲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发颤。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一股香味自柳风身上散开,被已是蛊童之身的她捕捉到了。 以少女的敏感,她能想到这股气味并非柳风本身的,而是来自女子! “另一块头骨在何处?”柳风察觉到了冷秋月的异样,只当没看见,并不多瞧冷秋月一眼。 他眼下若是明着再与冷秋月有瓜葛,引得他人注意,陆瑶恐怕不会叫冷秋月多活一日。 冷秋月生机衰弱他看在眼里,在他离开虫谷之前,会助其壮大体魄。 此外,他自此女父母那儿得来的半块碎玉,以及异蛊之卵“花仙”,到时候须得一并交给她。 如无意外,冷秋月开春通过蛊窟这一关后,将与他一样,成为种下两种异蛊的蛊师。 而到时候的他柳风,多半已不在虫谷内。 “被朱队丢到那边……咦,没了?”李香儿指着草棚外的烂泥坑。 柳风闻言没有多看那处烂泥坑,心中了然。 不出意外的话,陆槐的仇家已经出手。甚至谷内许是有其他蛊童,亦或是蛊仆做内应。 这时,朱阿铁喘着粗气,扛着一大袋药泥过来。 “大师兄,这是今日的药泥,全是挑的有年份的好药。” “嗯。”柳风淡淡应了声,随手接过。 他转身离开时瞥了眼药坑方向,并无过去细看的意思。 既然搬运进来的药材有问题,送去药坑喂蛊的兽肉内,应该也被人掺了东西。 在正主发难之前,柳风还看不出到底是邪物,还是出自道门的法器。但据他经历过邪物的经验来看,出现在虫谷内的骸骨极可能是法器,而非邪物。 道门道士取材于人炼制法器,并不罕见,许是那帮武夫请来了道门中人。 “呸,渣滓,始乱终弃。”李香儿压低嗓音,朝柳风离去的背影唾了口。 她自然不知,蛊童无法听到的细微之声,异蛊蜕皮二次的蛊师却是能听到。 药草堆边,冷秋月一言不发,垂头切割着药草,其深陷的眼眶边,无声间滑落出两行泪水。 第119章 七名二境 第119章 七名二境 虫谷外,一青袍中年身影悄然远去。 在他后方的老树上,那被柳风以蛊毒侵蚀而出的黑块,连带一块树皮整个被撕扯走。 此人奔掠间半是飘掠,半是飞跨,身形移动极快。 约莫一炷香后,他来到一覆盖有积雪的土包前。 “老项,情况如何?”土包后一中年妇女现身而出。 其左半边脸还算耐看,但右边半张脸满是发黑的疤痕,步履沉稳,是一名女子武夫。 在她身后,随之又走出两名武夫,一中年人,一老者。 青袍中年男子名叫项逸春,正是赠甲兵臂铠于柳风,收买柳风之人。 “武二娘,我等明日动手。”项逸春直截了当,说着目光扫过在场三名武夫。 “小项,你说的那小子是陆槐的弟子,我们能信他?” “你在谷内可有其他内应?动手前还是确认好为妙。”一中年一老者,两名武夫对视一眼,接连发问。 “宽心,此次错不了。” 项逸春沉声点头,见其余三人还看着他,便解释道:“虫谷蛊童常有折损,需孩童填补进去,两个月前我送侄儿进去当了蛊童。” 其他三名武夫闻言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此时,土包后传出两声怪笑。 “项兄为了报仇,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连自己侄儿也往火坑里送。” “杀两名蛊师而已,何须如此麻烦,我等大可现在就杀上门去。” 原来,除了在场四名二境圆满武夫外,这一趟还有他人相助。 土包后方另有五道身影,开口的是两位道门中人。 距这两名道士不远处,三道身着宽袍的魁梧身影眉头齐皱,他们就是蛊师,只觉两个道士话里有话。 项逸春几步走到土包后,对那三名蛊师中的老者赔了赔笑,又朝那开口的两位道士拱了拱手。 “两位真人还望理解,非是在下自讨麻烦,此次必须除掉陆老鬼,否则他一旦脱胎三世重出虫谷,我等到时休想安身。” 见项逸春如此给足脸面,道号昆阳子、昆元子的两道士不再多言。 “四位五府境武夫,两位两仪境道士,外加老朽这个二世蛊师,我等七名二境出手,此行拿下陆氏兄弟俩不难,你无需太过担忧,脱胎三世并非易事。” 这名身形魁梧的老年蛊师名叫贺星白,他身后二子皆是一世修为,未被他算在内。 “明日入虫谷,还得贺老费力。” “自当出力,有老朽在,诸位无需忧心蛊毒。瑜儿、卢儿,将此行带来的虫药和御毒蛊虫分与六位。” 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蛊师点头称是,各自提着一个小布袋走向六人。 在见到六人接过虫药和蛊虫后,两名年轻蛊师转身而回,背对着六人的这两个年轻人却是嘴角微翘,难掩冷笑。 他们心知肚明,分出去的压根不是御毒蛊虫,而是他们阿爹第二异蛊的异蛊子虫。 …… 又是一日过去,虫谷,北面山腰。 石洞药室内,柳风盘坐在药池边,右手放置于柳罗的后脑。 随着他缓缓渡入毒炁,柳罗脑内的虫鸣声渐渐微弱,而后彻底沉寂。 又过了片刻,柳罗腹内的虫鸣也沉寂下来。 “药人体魄已稳固,后续药材我自己便可收集。”柳风以禅眼内视柳罗五脏六腑。 柳罗体内原本衰弱的生机,壮大了起来,但其体内也有了死气,恰恰形成了生死对半的平衡。 由于柳罗本身有了半妖血脉,日后修养倒是方便了不少,可以部分血食代替,无需长期以药物维持。 柳风收回手掌,低声道:“小罗,醒醒。” 浸于药池内的柳罗听到阿哥的声音,浑噩之态缓缓散去,双目内有了清明之色。 他先是扭头看向柳风,接着又看着自己的药人之躯,怔怔发呆。 少顷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状态,尝试运转体内妖力,发现妖力散尽,无丁点回应。 见柳罗双手颤抖,柳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伱的血妖血脉还在,日后以血妖血气代替真气,以药人之躯走武道一路即可,阿哥会帮你。” 柳罗这才放心下来,倘若要他当一个废物,他宁愿没活过来。 《血神经》修妖力是没法炼了,但是以半妖体魄为底子,走武道也并不差。 保住了性命,柳罗顿时想到了去沽州寻爹娘,连忙道:“阿哥,那我们……” 柳风不待柳罗的话说完,挤了挤眼,同时运转毒炁催动体内魇蛊子虫。 此虫本可由蛊师带在身上,也可交与他人来操控药人,但柳风不放心,索性养在了自己体内。 柳罗瞬间意会,无需柳风开口提醒,他当即放缓身心,配合着魇蛊母虫带来的睡意,双目内神采散去,重新转为浑噩之态。 注视着眼前的柳罗,柳风内心长叹一声,是阿弟将药人想得太简单了些,还以为说走就能走。 受了虫谷的虫药和蛊虫,柳罗等于与他一样受制于虫谷,如此,也只有叫柳罗与他一起走那条路了。 “阿风……”与药室相隔不远的卧室内,陆瑶娇声呼唤。 柳风明知此女方才在偷听,他长身而起,看了眼山洞外亮起的天色,转而来到卧室内。 床榻上,陆瑶一副睡眼惺忪之态,慵懒地伸展着身子。 “是时候去阿爹那儿了,阿爹积累深厚,有我与你带回的灵浆,阿爹要脱胎三世问题不大。我们正好可在一旁观摩,见识一番脱胎三世的妙处。” 说着,此女掀开被褥,满不在意柳风就在眼前,大大方方地给自己穿上衣裳。 一袭宽松袍子穿在身上,将她窈窕身段给遮拢在内。 此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打与柳风有过夫妻之实后,近两日的衣着不再如过去那般大胆。 她莲步凑到柳风近前,极为自然地在柳风耳边又吹了口热气,唇角笑意暗昧,意味深长。 这两日来,她可是亲身领教到了柳风修佛门功法后的体魄。 似是想到了这两日的种种,陆瑶面颊上浮现两抹酡红之色,看向柳风的眼神在过去的警惕之外,隐隐多出了些微亲近。 “一起过去。” 柳风内心不起丝毫波澜,对陆瑶的看法一如既往,并未因这两日的亲近有半分变化。 第120章 陆槐的算计 第120章 陆槐的算计 晨光下,百余蛊童来回忙活,多在用木车运送虫药和药泥。 放眼整个虫谷,大半蛊童神态萎靡,面色不安。 近几日下来,起初谷中只有少数蛊童身体异样,到了今日,八成蛊童遭殃,跟害了大病一样。 越是接近山谷东面,他们的身子越难受,再如何愚钝之人,也猜到谷主所在的东面要出事了。 距山谷东面山壁尚有五十来丈时,推车而来的蛊童,就地卸下车上装袋的药材和药泥。 “送到此处止步。”一双臂生着青黑肉瘤的蛊仆,扬声大喝,招呼后到不知情的蛊童。 在他身后二十几名蛊仆穿行,将倒在烂泥地内的蛊童尸体拖走,看那些蛊童尸身,七窍冒着浓水,死相惨不忍睹。 众蛊童毛骨悚然,走远后才敢低声谈论此事。 “先前送药材到东面的蛊童,只活下四人,其余全没了。” “可能是谷主养蛊出了岔子,散出了蛊毒。”…… 他们推车往回走时,一男一女径直走向东面山壁。 “见过大师兄。” “见过小姐。” 柳风和陆瑶到来,所见众蛊童皆是病弱模样。 目光落向被蛊仆拖走的蛊童尸身,柳风知晓并非陆槐散出了蛊毒,而是有人盯上陆槐所在的山谷东面。 他以通眼扫过一眼,视线中,七股发黑的道门真炁发于七处地面。 七股黑炁冲天而起,组成一个小型阵势,笼罩了山谷东面。 “还真是道门中人出手,此阵在施展瘟病。” “对人下药,毒不倒蛊师,便请来散播瘟病的道士。”柳风收起通眼,不出所料的话,七处散发黑色真炁的土层下,正埋着他见过的骨骸法器。 当然,他自不会好心告知陆瑶,叫人去破了此阵。 “阿风,我们快些过去。”陆瑶虽不清楚具体,但此女何其机敏,心中已有了猜测。 两人进入东面山体五十丈范围,往来送药的皆为蛊仆。蛊仆的体魄较之蛊童更强一筹,可还是遭了瘟,口鼻中淌着脓血。 柳风和陆瑶登上山体,他们来到山腰的这须臾工夫,已觉心肺痛痒,此阵对一世蛊师也能如此之快的见效。 山洞往内,通道尽头内,当柳风出现在此时,洞内景象一目了然。 蛊仆们送来的药材,半点未动,悉数堆置于一旁。 而在石洞左侧的某间石室外,三名二品药奴,二十八名一品药奴,三十一道身影岿立不动。 “阿爹无需这些药物,叫他们白费力气送来……是为了……”陆瑶喃喃自语。 “是为了算计来敌!”柳风心中接过了陆瑶未说完的话。 他眼神沉凝,目光越过三十一道药奴身影,注视向他们身后守护的石室入口。 视线中,漆黑的石室内赫然有一方药池,池内是一灰黑色的人形大茧,其中之人只等破茧而出。 “陆老鬼连自己女儿也蒙骗,不是今日结茧脱胎,前一日,亦或是前两日已成胎茧。” “倘若那帮武夫赶上老鬼三世身,怕是得全葬送在此。” 柳风心中一沉,他和阿弟要脱离虫谷,需得陆槐和陆丰两个老东西出些意外,至少需他们二人脱不开身。 “禅眼。” 第二眼看去时,视野一变,人形大茧内的躯体,其五脏六腑生机浓郁,正是得了灵浆的好处。 只是生机由余,陆槐五脏六腑还是显得衰弱。 “生机有余,气血不足,衰老之体,他脱胎还差强大的气血……”柳风眼神闪烁,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时,石台上传来陆丰的温和笑声。 “你二人来了,服下此药蛊,可免去瘟阵影响。” 两条散发浓郁药香的蛊虫抛飞而来,被柳风和陆瑶接在掌中。 “我从未见过此种蛊!知晓外面有阵法,连药蛊也备好了?”柳风端详掌中半寸大小的蛊虫。 他没有多迟疑,皮肉间冒出数百介蛊,当即以介蛊吞了药蛊。 药蛊药力,由介蛊反哺入体,心肺内的痛痒感随之缓缓平息。 “谢师叔赐药。” “你与瑶儿明日可成婚,你唤我二叔便可。”陆丰笑意和善,似笃定了此次能成。 “我可是听沈师侄说起过,伱的‘衍瞳’正适合指引药奴,那黎大的魇蛊子虫就交给你了。” “瑶儿,黎二由你来指引。” 柳风和陆瑶各自接下一条魇蛊子虫,对应着黎大、黎二两具二品药奴,多出的黎四多半是由陆丰亲自指引。 不难猜想,大、二、四,缺了三和五,应该是折在了上次那四名武夫手里,换了两条二境武夫的性命。 “算算时辰,那些人快到了,你们退入石室内指引药奴。”陆丰那张有棱有角的苍老面孔上,笑容淡淡。 柳风和陆瑶点头应了声,走向陆槐脱胎的石室,后方这时又响起陆丰的声音。 “两位师侄,还不去通道口迎客,还有二位,待会也请多多出力。” “护主子脱胎,分内之事。” “妾身会拼了性命守护陆郎。” 陆丰的话音落下时,石台后方的药池内,四道身影先后脱离而出。 柳风和陆瑶闻声不禁侧目看去,两位师侄是成了傀儡的庞刚和沈玉书,看二人的躯体多处凹陷,是被拆掉了部分有用“材料”! 而另外出声回应的两位,一是冲出药池的血藤精,二是一坐于紫色花盘上的柔媚女子。 观那女子的容貌,与陆瑶有七分相似,身形并非血肉之躯,有些缥缈不实。 “娘亲?不,你是紫蝶花精,你敢化作我娘的容貌……”陆瑶美眸内浮现怒火,下意识要出声斥责,可想了想又克制了下来。 她六岁不到时娘亲早逝,陆瑶心想许是阿爹念着娘亲,也不好就此事发作。 见陆瑶怒容满面,那花精微微一笑,善意地对着陆瑶点了点头。 接着紫影一闪,与一旁血色,一起掠出,枝叶、藤木、根须,转瞬间封堵住小半通道。 “陆槐老鬼还藏了一只花精!”柳风心中愈发沉重。 庞刚和沈玉书才入二世,沦为傀儡后起不到多大作用。 可此地另有两只二境圆满精怪,三具二品药奴,加之还有陆丰坐镇,来人若是人手不足,恐怕会与上次一样难以成事。 第121章 杀上门来 第121章 杀上门来 血藤精的本事柳风见识过,却是头回见到那花精,看样子花精比血藤精更重视陆槐。 难得用上一次的法眼,此时派上了用场。 肉眼看去,那紫色花盘上的柔媚女子气质温婉,长发飘飘,如花中仙子。 但法眼视线中,此女形体虚幻,并非真正的化形妖物,其本体是那朵紫色大花。 “你看那精怪作甚,与我进去守护阿爹脱胎。”陆瑶见柳风在打量紫蝶花精,顿时怒从心来。 她拉着柳风,通过狭小的入口,两人一道钻入石室内。 来到池畔,可见青黑色虫茧的后侧,有一鼓包在上下微微起伏。 而透过茧子,两股虫鸣声传出,落在此刻沉寂的石室内,清晰入耳。 柳风听着听着,不禁皱眉:“鸣声尖锐,两种异蛊莫非是在彼此冲突?” 陆瑶在柳风身侧坐下,她瞥了眼柳风,猜到了柳风心中所想。 “蛊师二世身时异蛊会苏醒,脱胎三世,两种异蛊会争夺宿主的供养来蜕变,自然会冲突。” “你如今为一世蛊师,体内异蛊在沉睡,可到了脱胎二世时,两种异蛊也会醒来彼此冲突。” 听到陆瑶的解释,柳风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陆槐和陆瑶皆知晓此事,肯定有相应的解决之法。 昏黑的光线下,陆瑶并未马上开口,而是定定盯着近在身侧的柳风。 “到时候自会告知与你,伱就如此着急?” 柳风面色一滞,淡淡道:“我要一世圆满还需费些时日,自是不急。” 他内心感叹,不愧是陆瑶,仅仅是他心急之下的一时口误,便叫此女警惕了起来。 “你最好别……” 陆瑶沉着脸,正要说道几话,头顶上方骤然响起“咕噜”之声,似有黏稠的水流在涌动。 柳风双臂上的皮肉鼓动,十二只复眼瞬间睁开。 只一眼,他直接锁定斜上方一处岩缝,那里正对着药池内的人形大茧。 黏稠的水流声中,一大团泥浆般的黑泥钻出岩缝,在柳风的目光下,直坠向下方的大茧。 柳风视而不见,只当自己反应迟钝,在旁坐视。 “何方邪祟,敢害我阿爹!” 陆瑶口中一声娇斥,双袖中条条丝绵卷出,黑泥转瞬被切成碎块。 紧接着丝绵结网,一网兜住了细碎的黑泥。 只是她的丝绵对此邪祟不管用,碎泥眨眼恢复成团。 “嗤嗤……”白烟乱冒,丝绵大网被生生腐蚀出一个大洞。 黑泥坠落,盖在青黑色虫茧上,而泥团上浮现出一张中年面孔。 “我寻到陆槐了,原来还是来迟了一日!连打探消息都办不好,项逸春就是个废物。” “我早说过无需费时打探,该直接杀过来才是。”又是一道阴冷声响起,岩缝中落出第二团黑泥,泥团上同样浮现出一张中年面孔。 陆瑶见自己的蛊术对此邪祟无用,想想药奴的武夫手段也难凑效,下意识地要呼喊石室外的二叔。 但她扭头看去时,石台上陆丰不见了踪影,而是出现在了通道口。 “轰隆隆……” “咯吱、咯吱……”土石崩裂,藤木崩断,巨响声猝然荡开。 陆瑶耳膜震颤,接着外面又是四股气浪鼓荡的怪响声。 此种怪异的气浪之声,她在曲家村外听到过,正是出自那被称为江千总的三境武夫。 而眼下的动静明显不如那位,却仍叫陆瑶心惊肉跳,其中裹挟的巨力,不是她能近距离触碰的。 “二境圆满武夫,四人。” “还另有两名道士,本体未到。” 通道口被大量血藤和根须封堵,陆瑶难以看到内部景象,内心登时焦急无比。 而药池中间的大茧上,两团顶着人脸的黑泥正侵蚀着大茧,一阵腐臭味随之散开。 陆瑶叫不来二叔,当即回身看向柳风,却见柳风呆立在那儿,似被邪祟惊住了。 “柳风。”石室内炸开女子的怒喝声。 “妖道的本体还在外面,这两只擅遁地的邪祟不入二品……你最好速速给我烧死它们。” 陆瑶双眸几欲喷火,柳风阴险狠辣,她何曾见柳风显露过畏惧之色,哪怕是面对阿爹,姓柳的也不曾这般不堪过。 她此刻几乎是吩咐的语气,出声之时袖口中落出一赤红如血,形体与魇蛊母虫相仿的蛊虫,被其掐在了手中。 见此蛊虫,柳风眼底闪过寒意,柳罗终究还是被下了暗手。 随着陆瑶狠掐此蛊虫,他体内的魇蛊子虫已有了反应,对他自是无用,可对柳罗脑袋里的魇蛊母虫定然有用。 “蓬蓬……”两条殷红蛊火卷出,分毫不落地盖住了两团黑泥。 两只邪祟正被蛊火克制,几个眨眼工夫,邪祟躯体干枯发黑,碎裂开来。 柳风解决掉两只邪祟,发现虫茧上未被侵蚀出多少痕迹,不由心中失望。 “阿瑶莫要误会,我是头回见到此种邪祟,不知如何应对,出手稍迟罢了。” “哼,阿爹诚心容你入我陆家,你最好不要辜负阿爹与我。”陆瑶娇颜冰寒。 说完陆瑶转过眼眸,扫视整个石室,生恐再有其他会遁地的邪祟混入。 柳风背负在背后的左手紧握成拳,他冷冷扫了眼陆瑶,随即面部七只复眼睁开。 面部九眼视野之下,目光落向通道,配合着禅眼通,他发现血藤精本体已冲出山洞,不知去向。 而眼下的通道内,双方七道身影飞快闪动,近身碰撞。 一方四人五脏生机旺盛,气血沸腾,是那四名二境圆满武夫。 这边一方是化妖的沈玉书,有着异蛊“食哞”的庞刚,以及药奴黎四。 陆丰本人则倒到后面,以一蝎尾状兵蛊配合着药奴黎四,勉强算是四对四。 柳风才看了不过几眼,沈玉书和庞刚已被打到四肢尽折,五脏六腑碎裂,已与死人无异。 之所以还未倒下,全因扎根他们脑内的两条异蛊子虫在作怪,不过凭他们两具残躯也撑不了多久。 下一眼再看去时,四名武夫当中的两人已闯到陆丰近前,两名二境圆满武夫近身猛轰这名不知死活的蛊师。 “沈玉书和庞刚不顶用,花精何不出手?还是她另有手段。” “那四名武夫有抵御蛊毒的手段,不惧蛊毒。” “陆丰不可能明知送死还死斗,也不可能明知蛊毒无用,还给那四名武夫施毒。” 柳风眼神闪烁,将这古怪的一幕看在眼里。 第122章 陆槐脱胎(上) 第122章 陆槐脱胎(上) 通道内,血色藤木分枝被清空大半。 陆丰身前的两名武夫,皆是气血旺盛的中年人,项逸春的兵器是一双甲兵臂铠,另一庄姓武夫则手持一六尺长的黑色怪剑。 怪剑裹着真气,连连刺破陆丰的蝎尾兵蛊,陆丰的兵蛊甲壳挡不住此人的甲兵。 在他以兵蛊招架庄姓武夫时,其双臂鼓胀到腰粗,与项逸春双拳对轰,凭借“食哞”蛊术强壮体魄,陆丰竟是在正面硬碰两名二境圆满武夫。 余下两名武夫当中,武二娘像是与黎四相识,始终手下留情,而那尤姓老者则毫不客气。 他面前的两具傀儡四肢尽折,五脏六腑尽碎,还在释放蛊毒,以残躯相阻。 “给老夫碎。” 尤姓老者双目内爬现血丝,双掌泛着血光,两掌拍出,猛轰在两具傀儡的胸膛上。 “噗呲、噗呲……” 被挖去“材料”的庞刚和沈玉书,四五分裂,彻底尸骨无存。 碎肉内的两条二品异蛊子虫,也皆被真气震碎。 “武二娘,速速解决掉药人,我等四人结果了陆丰。”他说此话时,目光扫过通道内的重重花影。 他不知此花精在施展何种妖术,只觉花香四溢,有可能是毒。 不过他们身上带着贺老的御毒蛊虫,花香似乎对他起不到半点影响,一时间又找不到花精本体,索性不作理会。 人影一晃,尤姓老者逼近陆丰。 转眼,三名二境圆满武夫,将陆丰围堵在了中间。 相隔不太远的石室内,陆瑶心中焦急,她看不到通道的景象。 这时,堵住通道口的血藤分枝崩裂,四道身影从通道内打到了石室外的天然石洞内。 陆丰和三名武夫的身影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狰狞臂铠便轰碎陆丰手臂上的大块血肉,一拳捣在了陆丰的右胸上。 一声闷响,陆丰被击飞出去,砸入石台后方的药池内。 “哗哗……”仅仅是因陆丰的身躯砸下,药泥如瀑流般四溅而出,可见击中陆丰的力道之大。 三道武夫身影丝毫不停,越过石台,追击向这边,不给陆丰半点喘气之机。 危机关头,裹在药泥当中的陆丰,其浑身上下冒出无数肉芽,每一点肉芽都是一只介蛊。 “嗡嗡……”上万二品圆满介蛊齐飞,散开滚滚蛊毒,如在前方拉开了一面青黑色虫墙。 如此,实则也仅仅是稍稍挡下了三名武夫的来势。 陆瑶看得心惊不已,她朝通道内看了一眼,除了朵朵紫色花影之外,哪里还有血藤精本体的身影。 “血藤精何在?为何只有二叔一人抵挡。柳风你带上药奴黎大,去帮二叔。” 柳风内心有些幸灾乐祸,血藤精不知所踪,极可能是趁着陆槐脱胎,陆丰被围攻,就此逃出了虫谷。 也只有那花精还在通道内,不知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在施展某种妖术。 “陆丰和陆槐两兄弟算计颇深,恐怕没想到会少了血藤精这一大战力!” 柳风如陆瑶所愿,离开石室,手中魇蛊子虫一招,带走守在石室前的黎大。 至于陆瑶为何不自己带黎二去帮他二叔,柳风能猜到是此女不信任他,不想叫他单独守在正在脱胎的陆槐身旁。 “晚辈可暂时拖住一人。” 宽阔的天然石洞内,柳风带着药奴黎大现身之时,化作魁梧之躯的陆丰正从药池内起身。 以二品异蛊“食哞”所造就的体魄,比之武夫灵活不足,耐力和恢复力却是惊人。 在陆丰起身之时口中大嚼药蛊,被打烂的右肩和左手小臂上肉芽鼓动,爬满蛊虫,止住了伤势。 柳风以禅眼看去,发现陆丰确实受伤不轻,五脏六腑皆已受创。 “哦,你能拖住一人?足矣,是老夫没料到血藤精会叛走。”陆丰咧了咧嘴,笑容残酷。 他此刻无半点平日里的和善,身形高出常人三个头,四肢粗壮,背后拖着一条蝎尾状兵蛊,整个人的气质阴森可怖。 在其身前,上万二品介蛊齐飞,虫影中夹杂着数条快到难以捕捉的异蛊子虫。 “小辈也敢插手我等之间的交手,不知死活的东西。”尤姓老者双手泛赤,如在滴血。 庄姓武夫和项逸春也瞥了眼柳风,在尤姓老者就要对柳风动手之前,项逸春先出声道:“此子和这具药人交给我,你们解决掉陆丰。” 不待其余两名武夫动手,项逸春脚下土石崩裂,直砸向柳风。 面对暴冲而来的项逸春,柳风手中魇蛊子虫一催,药奴黎大挡在了前面。 一药奴,一武夫,转瞬碰撞在了一起。 柳风指引药奴看似招招下死手,与之交手的项逸春,他却是发现药奴在收力。 项逸春心领神会,有意将黎大和柳风逼退到通道口,是想放柳风一条小命。 “要送我出去?”柳风心中一喜,乐得如此。 此人与他订下约定,拿好处换陆槐脱胎的消息。他的消息有误,此人倒是没与他翻脸。 他随即以药奴黎大抵挡,身形在药奴后方飞退,看上去是不敌对方。 石台边,陆丰一人独扛庄姓武夫和尤姓老者。 他眼神阴沉,被他收入血肉间的异蛊子虫一招,药奴黎四陡然抛下武二娘,如送死般直扑向尤姓老者。 于此瞬间,神态浑噩的黎四如梦中惊醒,眼神清明过来。 他才被陆丰唤醒神智,眼前血手拍来,真气直劈他的脑门。 “此处是陆槐的石洞,还有蓉儿伱……”仓促之下,黎四只来得及反掌接下一掌。 “黄坡哥,你醒了?快与我一起走。” 那原本与黎四缠斗的武二娘,是存着打折黎四手脚,强行带回去的想法。 时隔多年,她居然重新见到黎四清醒,又惊又喜之下,横在黎四身前,挡下了尤姓老者第二掌。 黎四的本名为黄坡,而武二娘的本名正是武蓉。 可就在此时,武二娘背后不远处的黎四,其双目陷入浑噩,一手猛地捅入武蓉的后心。 在场其余三名二境圆满武夫看来之时,不待他们有所动作,那药人已经拖着武蓉的身子冲向了陆槐脱胎的石室。 三名武夫大惑不解,这边的柳风眼角却是一跳。 “陆槐老鬼脱胎还差强大气血,是要从他们身上取!”…… 第123章 陆槐脱胎(下) 第123章 陆槐脱胎(下) 见一名二境圆满武夫被药奴黎四拖入石室,陆丰心神大定。 血藤精的叛逃打乱了他的计划,以致于他受创不轻,好在是并未出太大的乱子。 “只需贺星白拖住两个道士片刻,待兄长脱胎三世,再引他们来此收拾掉。” “花精麻痹感知,这三人身上积累的蛊毒也差不多够了,正可制住他们。” 在陆槐的算计之中,需取四名二境圆满武夫精血,补全气血衰败的缺陷,方能完满脱胎三世。 而后由贺星白引来两个道士,取他们性命,如此算下来,来敌一个也走不掉。 此时,庄姓武夫,尤姓老者,皆与陆丰拉开距离。项逸春也抛开药奴黎大和柳风,退到了一边。 他们自是不知陆丰心中所想,也不知他们此行来人之中,二世蛊师贺星白与陆丰和陆槐到底有何关系。 三人视线之中,重伤的陆丰竟是嘴角含笑,像是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什么?有诈不成!” “他从我等进来时便在施展蛊毒,莫非是不知蛊毒被御毒蛊虫吸纳走了。” “若是有诈,只可能出在贺老身上。” 三人心中各有猜想,虽未开口交流,但三人同时想到了贺星白身上。 念及此处,他们摸了摸怀中的“御毒蛊虫”,眼神闪烁,各自运转真气,细细感应自身体魄有无异样。 柳风已退到通道口,他察觉到了石洞内诡异的气氛。 就在陆丰静待,而三名武夫心中起疑之时。 “轰隆隆……”陆槐脱胎的石室内,腐坏发黑的土石自顶部垮塌而下。 一条接连石室和山体之外的狭窄通道,在此刻被打通,整条狭窄通道内的土石被腐蚀殆尽。 阴森的嚎叫声传出,黑暗中,两道肿胀的身影出现在石室内。 紧接着,便是女子惊怒交加的尖叫之声,守在外面的药人,无论一品、二品,悉数鱼贯向石室入口。 “二叔、柳风……” 二十余丈外,石室内的漆黑于柳风而言,与白昼无异。 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两道肿胀身影披挂着被撕裂的道袍,脖颈上、胸膛上、背上,各自生着五个脑袋,肉身如同由多个邪祟拼凑而成。 两邪道砸落石室之时,一人右臂上的邪祟血肉撕裂,如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当场一口吞下药池上的青黑色大茧。 另一邪道振臂一拳,肿胀有丈许的邪祟手臂撞塌石室入口,将药奴黎二打飞出去。 而那些冲过来一品药奴,此邪道来者不拒,怪笑着张开怀抱,肉身垮塌大半,裹向二十余具一品药奴。 陆丰面色大变,连忙指引石室内的药奴黎四还击。 “贺星白没有以异蛊子虫引动积毒,也没有拖住两名道士,混账……” 他不知贺星白是出了意外,还是有意如此。 陆丰四肢鼓胀,整个人飚射而起,也要闯入石室内。 “不对劲。” “不是多想的时候,先拦下陆丰。”庄姓武夫和尤姓老者,两人一左一右,截下陆丰。 “轰。” “轰隆隆……”土石崩塌,石室连接着石洞的墙壁,被砸到丁点不留。 二十八具一品药奴,一个不落,尽被涌动的黑泥包裹。 一眼看去,所有药奴的血肉皆在发黑、腐烂,那邪道竟然连药人的血肉之躯也能炼化。 这边,柳风和项逸春相视一眼,彼此带着询问的意味,可惜他们皆不知情。 柳风倒是有意逃出去,然而他体内的魇蛊子虫在挣动,是陆瑶在逼他过去。 一道身影一晃而过,药奴黎大在柳风的指引下,一拳砸向挡在石室外的邪道。 被打飞出去的药奴黎二,也在陆瑶的指引下,冲上前去。 可饶是两具二品药奴,也难破冲破涌动的黑泥,进不到石室内。 此时此刻,石室内昏暗无光,如陷入噩梦,整个石室几乎被腐败如黑泥的血肉挤满。 能够帮到陆瑶的,仅有一具药奴黎四,且还是由陆丰分心操控。 距她不过丈许的位置,黎四背部兵蛊弹出八支虫足,疯狂分割着铺盖而来的邪祟。 “阿爹、阿爹……”陆瑶美眸瞪圆,盯着那条吞下大茧的邪祟手臂,眼底泪光打转。 她的一切皆是阿爹给的,倘若阿爹不在了,她恐怕连一个柳风都收拾不了。 即便她手里捏着限制柳风和柳罗的手段,但她心知肚明,那也得有强大的实力支撑才可,否则稍有疏忽,柳风随时可能从背后取她性命。 “半死不活的药人也想阻道爷?”如邪祟拼凑的躯体上,五个脑袋之中的道人脑袋张嘴怪笑。 其余四个脑袋或老年、或少年,或男或女,齐声怪笑。 “吞了他,把那女人送进来尝尝。” “昆元子,这女子给我。” “主子,我来吃。”…… 在陆瑶惊惧的目光下,长达丈许的邪祟手臂砸下,挡在她身前的药奴黎四被整个裹了进去。 下一眼,肿胀的躯体上分离出三道身影,腐败发黑,形如恶鬼,竟是要争着过来吃她。 而被邪祟吞噬的下场,她已经亲眼目睹,那二十八具一品药人,无一例外,悉数成了枯骨。 “阿爹。”陷入绝境的陆瑶,不知所措。 面对一名两仪境圆满的邪道本体,她哪有反抗之力,只有绝望。 眼看着陆瑶就要被邪祟分尸,石室外,站在通道口的柳风目光幽幽,眼神冷漠。 若是他动用通眼来指引药奴黎大,虽不至于解决掉一名邪道,但有能力冲进石室带走此女。 只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陆瑶一死,限制柳罗的蛊虫也会被一并解决。 “敢动吾儿!”生死关头,一声怒吼自那道号昆元子的右臂上传出。 话音响起的同时,“噗”的一声,昆元子口中一声惨哼,依附于他右臂上的邪祟整个炸裂,连带他的右臂也被扯走一半。 碎裂的黑色血肉内,分明裹着一只大茧。 而此刻的那只大茧破开,一面貌与陆槐相仿的中年男子脱胎而出,其满头白发,躯体枯瘦。 在他挣扎起身的刹那,背部凸起的兵蛊如舒展的衣袋,膨胀、伸展,化作一条游走的肠状怪鱼。 第124章 绝门蛊师 第124章 绝门蛊师 肠状怪鱼看上去不过三尺粗,游走间,头部肌体倏地膨胀扩大,如大蛇张口,裂开两丈宽的口器。 此兵蛊后发先至,竟拖出了些许残影,快到寻常一世蛊师根本看之不清。 “砰。” 两丈宽的口器落下,小半个石室空间被罩入其中。三头扑向陆瑶的邪祟,连带大片发黑血肉,统统没入虫口。 隔着肠子般的虫体,三道身影在里面疯狂挣扎,表皮上隐约映出模糊的人形。 这三道人形在被吞进去后,肉眼可见的,飞快消融。 “昆元子,救我。” “主子。” “疼,疼啊!”少年、老人、青年,三个不同声音在惨叫。 陆瑶神色怔怔,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认出这就是她的阿爹。 她听阿爹讲过些脱胎三世的隐秘,蛊师脱胎三世,如重获新生。 阿爹确是得以新生,自老年蜕变到中年,然而身形枯槁,满头白发,是脱胎出了问题。 “瑶儿,退到一边。”半边身子还留在虫茧内,陆槐沉声开口。 黎四送进来一具武夫尸身,压根不够,且两名邪道没给他多少时间炼化精血。 可他若是不提前脱胎而出,不仅陆瑶要死,他也难保会被邪祟吞噬。 陆瑶依言退到角落,就见陆槐周身青芒流转。 药池内细碎的药材中,混杂的草籽、藤籽、花籽……哪怕是干瘪的草木种子,此刻皆如活过来一样。 转瞬间,草长花开,藤木抽枝,青色光华大放,如道门高人在施展木行术法。 一个巨大的草木团生成,封住石室一角,将陆瑶护在了里面。 “轮到你们了,坏老夫脱胎,岂有叫你们活命的道理。”陆槐余下半身挣脱出虫茧。 在他起身的刹那,枯槁之躯上,一个个呈旋涡状的肉瘤鼓动,“汩汩”冒出大量青黑色毒液,水幕般弥漫周身,好似给他穿上了一件青黑色袍子。 脱离虫茧而出时,身下虫茧、邪祟血肉,以及昆元子断去一半的残臂,在他一踏之下蓬然炸成遍地碎块。 虽三世身不完整,可其体内异蛊“山神”,异蛊“食哞”,皆已蜕变为三品。 气血衰弱,但不妨碍他获得三世蛊师该有的破坏力。 “大言不惭,残废不全的三世蛊师罢了。” “一起出手,趁他气血衰败活炼了他。” 昆元子身上只余下两个脑袋,道人脑袋嘴里念念有词,随即其胸口上的邪祟脑袋面部扭曲,整个化作一团青绿色污血,铺洒向陆槐。 仅剩的左臂同时抬起,劈头盖脸地砸下。 堵住石室出口的昆阳子顾不得两具二品药奴,肿胀躯体上分出大量血肉,烂泥般涌入石室。 “蓬蓬……”血肉燃起浊黄火焰,仿佛被点燃的遍地灯油,火势凶猛。 陆槐立身原地,面颊凹陷的中年面孔上,寒意森森。 他体内毒炁运转,身前瞬间张开一层水幕般的毒液,挡下青绿色污血。 那条砸来的丈许邪祟手臂,几乎覆盖他整个上半身,但在他一拳递出时,整条邪祟手臂大半炸裂。 面对汹涌而来的两仪境真火,他简单一脚跺地。 “喀嚓、喀嚓……” 以陆槐落足之处为中心,土石皲裂,裂痕转眼遍布石室,连四壁上都出现了裂痕。 一股气浪随之荡开,四周浊火近不了他的身。 从石室外看去,项逸春、庄姓武夫,尤姓老者,三名二境圆满武夫面沉如水。 异蛊“食哞”蜕变为三品,将陆槐的肉身推到堪比武夫三境的地步,所拥有的恐怖巨力,连他们也自叹不如。 以他们的肉眼看去,陆槐体表的旋涡状肉瘤模糊一片,其上似有气旋在扭转。 “我等来迟了一日,且武二娘那蠢物白送了一身精血给他。” 庄姓武夫之前还看不出药奴拖走武二娘的用意,此时见陆槐气血衰败的表象,便猜到了其中缘由。 “此前便见武二娘对那药奴留手,若是早知武二娘如此,岂会带她过来!” “这次算是败了。”尤姓老者和项逸春沉着脸,同样看出陆槐脱胎出了问题。 但陆槐眼下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三境层次。 三人视线中,石室内的陆槐甩动兵蛊,一口吞就去昆元子左半边身躯。 无需再看第二眼,原地三道身影一晃消失,遁向通道口。 “滚开。”项逸春身形一闪,一拳打飞通道口的柳风。 柳风口中喷血,顺势倒飞出老远,直砸在了岩壁上。 他能感觉到项逸春有意将他打飞,一是叫他更能取信于陆槐和陆丰兄弟,二是免去了庄姓武夫和尤姓老者的杀手。 “他们怕是走不了……”柳风跌落在地,以禅眼看去。 项逸春等人带在身上的蛊虫,此时被某位蛊师引动,而他们的五脏生机在快速衰败。 看三名武夫还在发足狂奔,气血全力调动之下,进一步加快蛊毒发作,他们却对自身五脏的衰败无任何察觉,似对体内的知觉被麻痹了。 “是那紫蝶花精的手段么?”为免惹来陆丰怀疑,柳风没敢多打量通道内的花影。 虽说他送出的消息误了这几人,但他以禅眼看出三名武夫被人下阴手,由此能猜到是项逸春那边的人出了内鬼。 如此一来,无论他是否送出消息,项逸春等人的结果都只会与今日无差。 叫柳风有些不解的是,既然来人之中有陆丰等人的内应,那人为何不早些引动项逸春体内的蛊毒,倒是害了陆槐不得完整脱胎。 “那背后的蛊师与陆槐会是何关系?帮他坑杀来敌,又不叫他好过。” 柳风想到这里时,通道尽头,山洞出口处传来项逸春的大喊声。 “老青,接我们走。” 他口中的“老青”,是上次来过虫谷的两仪境精怪,青雕。 以青雕的体型,和二境精怪实力,带上三名武夫飞走毫无负担。 可天然石洞内的柳风这边,他只听到项逸春连喊了三遍,那只青雕都毫无回应。 就在此时,一老者的冷笑声在洞口响起。 “别瞎喊了,你那位扁毛兄弟被老夫喂了蛊。” “贺星白,伱为何反水害我等?” “你与陆槐结仇多年,连亲弟弟都被他宰了,何故帮他。” “我、我的五脏六腑,全坏了,定是你下的毒手,此蛊虫有问题……” 山洞出口处,三道“嗤啦”声响起,似大刀破开血肉,而后劈砍在了岩壁上。 此声落下后,项逸春等人再无动静传来。 紧接着,通道内响起脚步声,以及似多把大刀在地上拖动的“铛铛”之声。 这边,陆丰见石室内陆槐彻底压制两名邪道,面色放松下来,但眼神无比阴沉。 “贺师弟,你未按我等说好的做!莫非是有意如此?” 他转头看去时,接连天然石洞的通道内,一前两后,三名蛊师走来。 当先一人是一乱发老者,其长袍下拖动着七把大刀般的虫尾,其中三条虫尾上各挂着一具尸身,正是项逸春、庄姓武夫,尤姓老者。 在贺星白身后,两名青年蛊师身材魁梧,嘴角含笑,对石台边的陆丰躬身见礼。 “师侄见过陆师伯。” “见过陆师伯。” 陆丰对两个小辈视而不见,冷眼逼视走在最前面的贺星白。 见陆丰沉着脸,贺星白也不在意,语气淡淡。 “陆师兄当真是错怪师弟了,没能拖住那两道人,是师弟无能为力,此二人杀性大,他们要来动手师弟拦不住。” 陆丰眼神讥讽,冷声又问道:“那你何故迟迟不引动异蛊子虫?偏偏待兄长强行脱胎后才出手。” “收拾那只青雕,稍废了些工夫,因此耽搁了半刻。” 贺星白说着叹了口气,布满褶皱的老脸上,一副蒙冤受屈的神色。 陆丰双拳间骨骼爆响,冷哼一声,上万介蛊和异蛊子虫被他悉数收起。 他不再多看贺星白,也懒得寒暄,视线转向石室内的厮杀。 石壁下,坐在地上的柳风眼神沉凝,目光扫过被那老者拖在身后的三具尸身。 才给了他一拳的项逸春,转眼成了死人,修到二境圆满的高手,也是这般说死就死,被人当死狗一样拖在地上,下场自是被榨干精血。 “陆槐的同门师弟?从未听沈玉书和陆瑶等人提及过此事!”柳风心中一叹。 过去他只以为虫谷是一脉传承,陆槐是接手虫谷的现任谷主,却没想到陆槐背后另有宗门。 如此看来,虫谷应该只是陆槐独自创下的个人势力。而且,不止是陆槐,连陆丰多半也是出自同一个宗门。 “这些武夫似乎不知他们是同门师兄弟!难道陆槐和陆丰兄弟俩多年前便离了宗门,叫他人与我一样,只以为他们是野修出生。” 柳风思忖间,石洞内的其他四人,齐齐看向了石室内。 翻滚的浊火熄灭大半,两名邪道躯体上连连分出邪祟,配合着真火抵挡陆槐。 这两人的道术大半得自邪祟,也不知是出自哪个道门。 在邪祟被陆槐生生打死大半后,两人所能施展的手段,最强不过两仪境真火,眼看是不敌了。 “主子,带我们走。” “昆阳子、昆元子,你们要我们挡死?”…… 昏暗的光线下,石室内仅有三道身影在交手,传出的声音却有七八人,男女老少混杂。 待柳风看去之时,两具肿胀躯体裂开,从中闪出两道稚童般的瘦小身影。 以他的目力看得清楚,那两个瘦小如稚童的身影才是道士本体,身材瘦小,面庞却是中年道人模样。 在他们遁出本体之后,残躯上的所有邪祟纷纷尖叫出声,身不由己地堵死石室顶部被打穿的通道。 至于还未挤进通道的余下邪祟,兵蛊“肠鱼”来回几个穿梭,一个不落,全进了兵蛊腹中,转眼被蛊毒侵蚀成浓水。 陆槐眼瞳内青芒流转,单手往上一引,大量木刺自药池内冲出,如群蛇贯入狭窄通道。 可木刺一时难以破开所有堵在通道内的邪祟,难以追到两名道人的本体。 他还要继续调动体内“山神”蛊术时,身子一晃,脚下不稳。 一名三世蛊师,竟然脚步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石室外,陆丰见此一幕,脸色愈发阴沉,扬声道:“兄长且先调养,那二人走不脱。” 说着,他侧目转向贺星白。 “贺师弟,门中邪物你不会也没带来?” “自是带来了,师弟这就送他们上路。” 贺星白淡淡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以虫皮包裹的方盒。 他稍稍开启方盒一角,眨眼间,无形的邪物影响荡开,当场笼罩大半个虫谷,而这还是此邪物有所收敛。 无论是此刻石洞内的几人,还是身处此范围内的虫谷蛊童、蛊仆,所有人体表痛痒,多多少少浮现出块块似尸斑的乌黑斑块。 好在是此影响仅仅是邪物无意间散开,并未主动针对他们。 旁人视线当中,只见白影一闪,先是落到石室内,紧接着冲入石室顶部的狭窄通道。 柳风的视野下,看出白影的本体是一长条裹尸布,圈圈环绕成一娇小身影,看样子此邪物原本是包着一具女尸的裹尸布。 没叫陆丰等人久等,才须臾工夫,遁走的两道人本体原路返回。 再次现身时,两人无比凄惨,成了两团裹在尸布内的烂肉。 此邪物正克制他们泥萨道,炼邪祟,也能炼以肉身养邪祟的他们,显然是贺星白刻意备好的。 当裹尸布返回方盒之时,其内两团烂肉被生生炼化,只在贺星白脚边抛下一地碎骨。 到了此刻,四武夫,两道士,已依照陆槐谋划中的一样悉数解决,可他并未如愿完整脱胎,成了个气血衰败的残废三世蛊师。 日后若想补回体魄,所要耗费的时日和养料,便是事倍功半了,甚至极可能就此再无法寸进,断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恭贺师兄脱胎三世,依照当年师兄与门主的约定,师兄不日便可重归绝门。”相隔二十余丈,贺星白恭恭敬敬地给陆槐见礼。 石室内,陆槐稍稍调息,目光阴森地凝视着贺星白。 他从来是将他人往最恶处想,脱胎之意外,他笃定是贺星白有意而为,就是要叫他当个残废三世蛊师,就此止步。 第125章 施主前途无量 第125章 施主前途无量 “咯吱、咯吱……” 石室角落处,草木散开,露出陆瑶的身形。 放出女儿后,陆槐一个模糊,消失在原地。 二十丈距离,枯瘦身影只跃动了两下,顿住之时直接出现在贺星白身前。 其身后的贺子瑜和贺卢两子,二人连反应都来之不及。 前一眼陆槐还在石室内,下一眼半道上只留下两个残影,他们的阿爹便整个人倒飞而去。 “砰”的一声,贺星白砸在了岩壁上。 “不管是门中几名长老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这一拳都是你该受的。”陆槐满头白发,神色阴森。 贺星白嘴里呕出大口鲜血,老脸上笑意不变,兀自从角落艰难爬起身来。 “谢师兄手下留情。” 陆槐虽是残了,确是实实在在的三境层次,一拳叫他重伤,没一段时日的静养休想恢复。 只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无大机缘,陆槐此生与四世身无缘,甚至连三世身都难以圆满。 这边,单是闪身过来,加这一拳,陆槐身形又显不稳。他强行脱胎而出,与两名邪道的交手耗尽了他不多的精力。 “阿爹。” “兄长。” “陆郎。”三声低呼响起。 陆瑶、陆丰,以及自通道内掠来的紫色花影,在场也只有这二人一精怪,是真心实意关心陆槐。 紫色花影落到陆槐身侧,花盘正好拖住陆槐的身子。 陆丰和陆瑶一左一右,近距离之下打量,发现陆槐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要更糟糕些。 单看气色,眼下头发全白,身形枯瘦的陆槐,比之脱胎之前还要不如,日后修养体魄绝对是件麻烦事。 贺星白挪步过来,背后刀状兵蛊虫足拖动,卷起三具武夫尸身送到紫蝶花精的根须前。 花精领会此人的意思,以根须贯入三具尸身体内,提炼三人体内的精血。 本该是给陆槐用来脱胎的武夫精血,现在成了给陆槐稳固衰败之体的补药,难以济事。 “师弟这里还有一盒药蛊,必可助师兄稳固体魄。” 陆槐和陆丰,两人俱是眯了眯眼,贺星白好算计,连给他稳固残废三世身的药蛊都备好了。 “贺师弟当真是用心良苦啊。”陆丰哼了声,甩袖卷走那一盒药蛊,送到了陆槐手里。 贺星白也不在意陆丰的讽刺之意,始终陪着笑脸。 至于他身后的两子,贺子瑜和贺卢,则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陆瑶。他们早知陆槐有个女儿,不料此女外貌如此出众。 双十样貌的陆瑶,五官柔媚动人,饶是换了身遮掩身段的宽松袍子,仍难掩傲人之处,叫这二人看得心痒难耐。 岩壁下,柳风“踉跄”几步,嘴角又沁出几缕鲜红。 他巴不得陆槐出事,但此刻也得做做样子,脸上挂着担忧之色来到近前。 “师父,弟子手里还有灵浆,这就去取过来。” 陆槐斜坐在花盘上,不管柳风真心假意,他赞赏地看了眼柳风。 “灵浆与我无用,老夫说话算数,明日你与阿瑶成婚,亲自为伱们操办。”陆槐注视着柳风,淡笑道。 “方才对上二境武夫,柳风着实出力不小。”陆丰也流露出些许笑容,帮着柳风说了句好话。 “哦,为师侄女招的夫婿?”贺星白侧目看向柳风。 殷红发色占大半,是“食火”蜕皮二次,皮肉不似武夫那般打熬过,一举一动又有力感,是修了秃驴的功法。 再多的,在柳风不全力施展的情况下,他也无法看出柳风的底细。 这位二世蛊师尚且看不出深浅,他的两个一世蛊师的儿子更看不出,只打量两眼就断定柳风是对陆家言听计从的废物,毫不掩饰对柳风的轻蔑之色。 他们只当是陆槐疑心重,要招条听话的狗当女婿,而非看重了此子的修为。 “柳风,你的伤势如何?”陆瑶柔声道。 眼前的柳风嘴角溢血,看上去受伤不轻,的确是尽力了。 她稍稍一想也能料到,柳风再如何厉害,又哪有能力抗衡一名二境圆满武夫。 倒是她先前急切之下,以柳罗为要挟,逼着柳风去面对二境圆满,有些欠妥。 “调养一日即可,不会耽误与阿瑶的婚事。”柳风说着无碍,嘴角又沁出些许鲜红,眼光来回在那庄姓武夫身上打转。 察觉到柳风的目光,陆丰看了眼庄姓武夫胸前缠绕的一道黑线,少了武夫真气激发后,看上去就如一条黑色丝带。 若非陆丰先前见过此甲兵展开后的样子,他也无法看出此物是件兵器。 此甲兵是一柄黑蛇剑,能破开他的兵蛊甲壳,算是一件利器。 “既如此,你且先回去修养。” “你出力不小,这件二品甲兵修了佛力勉强能用。” 陆槐和陆丰眼神交汇,陆槐点头后,陆丰才将尸身上的黑带接下交与柳风。 “出力是弟子份内之事,弟子先行告退。”柳风接过黑色丝带,又装模作样地咳出一口淤血,这才转身而去。 天然石洞内只余下六人,贺星白、贺子瑜、贺卢父子三人,陆槐、陆丰和陆瑶三人。 陆槐又是许配女儿,又是赏下二品甲兵,贺星白对柳风来了些兴趣。 “我只看出此子种有异蛊‘食火’,他应该不止一种异蛊,陆师兄大半年前得了异蛊‘衍瞳’,莫非……” 听贺星白提到异蛊“衍瞳”,陆槐寒声道:“他的第二异蛊正是‘衍瞳,我本打算三世身后,第三异蛊选种此蛊。只可惜气血衰败,恐怕无力种此异蛊。” 陆槐不知柳风在‘衍瞳’上有无隐瞒,只听沈玉书说过柳风的‘衍瞳’蛊术与其他几名种蛊成功者有些不同。” 他此前留下一种“衍瞳”成功的活口,以兵蛊吞噬,亲自细细炼化,并未发觉此蛊与其他异蛊有太大区别。 至于蛊术具体如何,不亲身种蛊,终究是难以揣摩透彻。是这贺星白坏了他的事,叫他暂时与异蛊“衍瞳”无缘。 陆瑶这时想到血藤精,神色恨恨道:“阿爹,你定要收拾那血藤精,它叛走害得二叔重伤,后续我所需生机也是个麻烦。” 有贺星白父子三人在场,她没有明说是孵化灵蛊之卵需生机供养,但陆槐自是能听出她的意思。 “待阿爹稳固几日再出谷去寻它,它走不脱。”陆槐一脸疲态。 贺星白何其老奸巨猾,仅仅是从陆瑶瞥他一眼的警惕眼神,就大致猜到其中有隐秘。 这老鬼笑了笑,识趣道:“老朽也先告退修养,明日与犬子厚颜为师侄女一起庆贺。” 说罢贺星白拱手告辞,只是他的两个儿子有些不舍,目光贪婪地在陆瑶身上多游移了几眼。 石台前,陆槐、陆丰,陆瑶,三人俱是眼神阴冷,看着那三人的背影离开山洞。 也不管那三人走远与否,陆瑶唾道:“两个狗东西,有机会定要叫柳风挖了他们双眼。” 这二人当着她二叔和阿爹的面,毫不掩饰对她的占有欲,与羞辱她无异。 “两个自视甚高,实力不济的废物罢了,瑶儿无需介怀。”陆丰随口安慰道。 “阿爹,二叔,我们真要去那什么绝门不成?以阿爹如今的实力,自立门户又何妨。”陆瑶不解。 陆槐面色疲惫,示意陆丰解释。 “你阿爹回绝门一是要了结当年门内的恩怨,二是为了你。” 陆丰稍稍沉吟,接着道:“明年九月,是蜕仙宗山门三年一度的重开之日,噬、蚀、绝、魇、药蛊、血蛊、邪蛊,七门分宗皆有参加本宗入门试炼的弟子名额。” “你阿爹回绝门,是想为你争一个名额,入了蜕仙宗才能见到外面之精彩,绝非这几府边远之地可比。” 陆瑶闻言一时间怔住,没想到阿爹看重的不是绝门,而是绝门背后的本宗。 此外,绝门连带其余六门,皆不过分宗。 “蚀门是蜕仙宗分宗?”陆瑶可是见识过蚀门蛊师,没一个善茬,回来的路上还被蚀门蛊师追杀了半路。 依二叔话中的意思,她若是得了名额,去参加那蜕仙宗的入门试炼,恐怕又得与蚀门蛊师较量。 “正是,蚀门与绝门同为蜕仙宗之下的分宗,我与你阿爹为绝门弟子,兄长当年可谓是门中翘楚,只是因与你娘亲……” “言止于此。”陆槐打断道。 “是我多嘴了,兄长莫怪。” 陆槐脸上难得浮现慈爱之色,和声道:“阿爹无缘本宗弟子身份,可瑶儿你还有机会,我收那柳风入陆家,也是存了叫他在蜕仙宗试炼中护你的心思。” “柳风此子有些异心无可厚非,明日大婚,你切不可再轻易折辱他,该给的颜面需给足。” “女儿晓得的。”陆瑶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不觉得自己斗得过蚀门那几名师兄,倒是柳风击败过蚀门三师兄。 倘若柳风在试炼中护她周全,全力辅佐她,还真有可能入得蜕仙宗,日后好见识一番外面真正的精彩。 大燧九州之地,接近皇都的三州才是真正的繁华之地,他们这歧州几府之地,占的是边远位置,多是山地。 “瑶儿,你且下去先命人布置婚宴,我与你二叔需好好修养。”话到这里,陆槐难掩疲色,仰身躺在了紫色花盘上,任由紫蝶花精为他调养。 陆丰此次也受了重伤,一样需好好修养,一日工夫也只能暂时稳住伤势。 “阿爹与二叔尽管安心,交给女儿安排。”陆瑶娇颜红润,美眸中浮现出喜色。 她心机再重,再如何警惕,但此等女儿家的大事,还是难免叫她心情雀跃。 …… 北面山腰,山洞口。 柳风盘坐于洞口,将半边身躯暴露在大日之下。 他一边运转导引法,引导大日之精入骨身,一边以复眼视线扫视整个虫谷。 偌大的虫谷内,今日张灯结彩,一个个大红灯笼被挂了出来。 百余蛊童正四处奔忙,这些身影九成畸形丑陋,不管真心假意,都不得不挂上满脸笑容。 说起来明日的大婚又与他们何干,不过是占个宴席位置,跟着热闹一番罢了。 “是这世道之过,还是虫谷之过!”柳风放眼下方一个个身影。 蛊童、蛊仆,实则是虫谷圈养的牲畜,形体畸形,每日与蛊虫打交道,平日里哪有半点好事是归他们的。 因虫谷小姐的婚事,偏要挤出笑脸,不可谓不悲哀。 开春后,这些蛊童还得入蛊窟拼命,待他们之中有几人活着成了蛊师,终究还是陆槐的家犬。 不远处的山道上,此时的陆瑶笑容肆意,数名女蛊仆腆着笑脸,快步跟在后面。 “把我的嫁衣取来,我要好好试试。” “是,小姐。”…… 柳风看着神采飞扬的陆瑶,又最后看了眼这偌大的虫谷,收起复眼。 “陆槐刚脱胎三世,身子大衰,陆丰重伤,贺星白也因陆槐那一拳重伤。” “是时候走了……” 看了眼西斜的落日,柳风回到山洞,转身之时面色漠然,眼底神色坚毅。 此刻,药室内。 柳罗双目清明,双手紧握成拳,看上去有些不安。 他体内的魇蛊母虫由柳风指引,自是无需担心阿哥害他,也不必如其他药人那般长期浑噩。 真正叫他不安的,是柳风的决定。 见柳风走进药室,柳罗问道:“阿哥,真要走这条路不可?” 柳风扯下背后的兵蛊,虫腔中挤出一半个脸盆大小的肉块,其中骨肉交杂,阴森诡异。 一手接住骨血封印,柳风随手抛出兵蛊“裂齿”。兵蛊落在药室门口,五条虫足盘旋伸展,难以计数的犬齿竖起,将入口封锁。 “我清楚那对父女的为人,我便是诚心做了他陆家女婿,也绝无自由的可能。” “阿哥有此决定绝不是鲁莽行事,倒是小罗你可想好了?” 看到柳风眼中的挣扎之色,柳罗眼圈泛红,一拳砸在地面上。 “我听阿哥的,一起下炼狱又如何,我与阿哥走到底。”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观真极可能留有后手。” “喀嚓”声中,甲兵臂铠被柳风套在了右臂上,狰狞手爪上金光乍现,凝成一伏魔印法。 随即他反掌按在骨血封印之上,“嘭”的一声闷响在药室内荡开。 当骨血炸裂之时,一极端残忍的大笑声蓦地响起,正是观真的师尊印光。 “果真与施主有缘,有贫僧相助,施主前途无量……” 第126章 邪物入体 第126章 邪物入体 骨血封印一破,血肉碎骨随之铺散开来,呈现出一篇佛门封魔心法。 此外,另有观真留下的一副地图,及一行字。 “此庙是贫僧机缘所在,告予柳施主,愿他日施主能渡我师尊。” 柳风无暇理会破封而出的印光,他看了一眼地图上标注的寺庙,接着全力记下短短两百字的封魔心经。 这就是观真留给他的因果和后手,观真平日里能保持神智,只在难以压制邪物时才爆发出杀性,多半是得益于此封魔心法。 而观真有佛门机缘在身,并不如何令人意外,其一身强悍实力,连多名蛊师联手都照杀不误,岂是寻常佛修能办到的。 药室地面上,条条黑流腾空而起,于半空中交织出一具黑色骨骸。 此骨骸以骨为面,生成一五官清晰可见的老僧面孔。 面对柳风和柳罗两人,印光没有半分迟疑,骨身一动,扑向了左边的柳风。 “阿哥!”柳罗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免大惊失色。 只见邪物骨骸化作道道黑流,灌向柳风的眼耳口鼻,惊悚而诡异。 柳风盘坐不动,没有半分抗拒,嘴里冒出的话断断续续。 “放心,邪物于我……或许不比他人……” 他嘴上说的轻松,实则正承受着血肉被反复剥般的剧痛。 有此亲身体验,他明悟了邪物为何能破去虫谷禁制。 他以肉身承载邪物,全身每一寸血肉,包括体内所有介蛊、异蛊,皆在受邪物污染。 在柳罗的目光下,柳风浑身剧颤,体表冒出无数肉芽,上万蛊虫悲鸣,似想要挣脱出这具躯体。 可在柳风的束缚下,所有蛊虫无一能逃脱,与他一起承受着邪物污染。 不过半刻,柳风眼、口、耳、鼻齐齐出血,紧握的双拳内,十指扣入血肉,显然正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苦痛。 事实上,柳罗看到的仅是柳风肉身上的异样。 真正叫柳风难受的是心神上的污染,种种怨念侵袭而来,仿佛有万千生灵在他脑海中发出怨恨之声。 与此同时,邪骨挤入血肉,侵入到了柳风的骨身上。 “妙哉,佛光如此纯粹,这具躯壳当真适合老衲……”柳风体内传出老者阴毒的大笑声。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落下,便戛然而止。 在侵入到柳风骨身上的刹那,印光直如坠入炼狱火海,属于他的意志一阵模糊,竟要就此消散于天地间一般。 直到此刻,印光才察觉到不对劲。 柳风脊骨处的佛光,与骨身他处的佛光看似一样,本质却完全不同。 外人只称佛门中人为法师、禅师,事实上佛修之间有着明确的称呼。 一佛根,炼骨、髓,强骨身,为行僧。 二佛根,坐禅,修佛火,为慧僧。 三佛根,结白骨舍利,为法僧。 四佛根,成无漏真身,修白骨相,为律者。 印光生前修到三佛根境界,见识过修出白骨相的四佛根高人,可哪怕是四佛根律者,其佛光也未曾叫他如坠入炼狱火海这般恐怖。 “小辈,这绝不是你能修出的佛光。”凄惨无比的嚎叫声响起。 药室内的柳罗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具黑色骨骸挤出柳风的肉身,像是惧怕这幅肉身,要脱离出来往他身上扑。 柳罗大惊之下就要避开,关键时刻,柳风口诵封魔经文,骨身上佛力流转,将邪骨往回拉去。 此邪物原本是二品,于虫巢内重创后,堪堪没跌出二品之列。 现在又被佛陀佛光化去部分意志,差点成了一具无意识的邪物骨骸,一时根本无法摆脱柳风。 一人一邪骨,如重叠在了一起。 柳风双目紧闭,面无表情,邪物老僧面目狰狞,疯狂挣扎。 印光的怒吼声只持续了半炷香不到,整具黑色骨身被柳风拉入体内,成了依附于他骨身上的一层黑流。 石室内,转眼陷入沉寂,只有柳风不断变幻的面色。 憎恨、痛苦、贪婪、残忍、愤怒……种种负面神态在柳风面上一一呈现。 “阿哥到底会如何……”柳罗心中焦急万分,紧紧注视着柳风。 依阿哥的说法,是由他承载邪物本体,再分出部分来送入他体内,除掉炼制药人之躯时被虫谷种下的禁制。 死他不惧,叫他怕的是自己变得不是自己。 那些遭受邪物污染之人干过的疯狂之事,他早有耳闻,倘若他与阿哥变成那般丧心病狂之人,莫说是去救爹娘,反手屠了双亲都有可能。 柳罗胡思乱想之时,时辰悄然流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山洞外夜色如墨,点点红光烁烁,那是虫谷内一盏盏被点燃的红灯笼。 约莫三个时辰过去时,石室内倏地响起诡异的低笑声。 毫无征兆的,柳风居然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观真要我渡你。” “这份因果,我柳风接下,他观真的机缘,我要了。”柳风睁开双眼。 他嘴中的低笑声竟是变成了大笑,从地上起身之时,神态轻松。 “阿哥……”柳罗呆坐原地,神色惊悚地凝视着柳风。 他们一家子成为流民后,算下来,快十年都不曾见柳风这般大笑过。 记忆之中的阿哥,只在儿时畅快笑过。经历近十年的苦,且此刻还在虫谷之内,阿哥居然笑得出来。 他面前之人的皮囊分明还是柳风,内在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小罗,你大可放心,我还是我。”柳风忽地俯视而下,看向柳罗。 两人目光交汇,柳罗顿时心中一沉,眼前的阿哥连眼神都叫他陌生,口中偏说还是自己。 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柳风舒展四肢,似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整个人显得愉悦无比。 “呼……” 柳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痛苦尽去,取而代之地是通体舒泰之感。 熬过了邪物污染之后,他非但没有半点难受之感,反而如挣脱枷锁,摆脱囚笼,一种大自在的畅快之感油然而生。 “印光,我为何有这自在之感?” 在柳风话音落下后,石室内久久无回应,直到半刻后,一声虚弱的长叹才从柳风体内传出。 重新开口的那老僧,其声音中少了些残忍的意味,但依旧显得阴毒无比。尽管不情愿,终究还是为柳风作出了解释。 “世间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众生因苦而怨,受这众生怨方见真我,自会有此自在感。” 柳风闻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我可还是我?” “前一刻的伱是你,此刻的你自然还是你,贫僧又不曾夺舍于你,如你非要计较,算起来此刻的你得见真我,才算是真正的你。” “就如贫僧那孽徒观真,他怨世道,便是没有邪物入体,结果还是一样,他终会造下大杀孽。”…… 柳风对印光和观真那点师徒恩怨并无兴趣,他运转毒炁,尝试着调动体内介蛊。 除了蛊虫稍有些虚弱,需修养几日之外,再无其他不适之感。 接着,他面部、后脑、双臂上皮肉鼓动,转为二十二眼,尝试施展蛊术,调动动静视野。 结果令他极为满意,体内异蛊同样有些虚弱,但施展蛊术时反倒比之以前更快了不少,连带视野都清晰了些。 察觉到这一点的柳风嘴角一扯,一阵畅快笑声自他口中爆出。 不出意外,自他种蛊之日起,所承受的虫谷禁制,在这一刻因邪物彻底化去。 陆槐只要不刻意激发,不闲来无事去感应他种入柳风体内的禁制,根本不会知晓虫谷之中有一人脱离了他的掌控。 虫谷蛊童过百,蛊仆数十人,所有在虫谷种蛊、养蛊之人,皆受制于陆槐。 他自不会每时每刻去感应每一人体内的禁制,而柳风只需在陆槐反应过来少了他柳风之前,离开虫谷即可。 “小罗,放开心神。”柳风陡然将目光转向柳罗。 不等柳罗反应,其体内黑色邪骨透体而出,他两手各抓住一根肋骨,一使力,两根黑色肋骨“喀嚓”断下。 “噗呲、噗呲……”两根邪骨被柳风刺出,贯入柳罗腹内。 就见这两根邪骨如蜡油般化开,钻入柳罗体内,附在了柳罗的两根肋骨上。 柳罗成就这具药人之躯,虫药和蛊虫皆来自虫谷,这是柳风不得已为之。 好在邪物本体在他身上,如那白阳门邪物一样,分出邪物的污血并无意识,凶险还在邪物本体,由他柳风担下了。 “啊……”柳罗双目暴突,霎时领教到了之前柳风承受的苦痛。 更叫他有些无法接受的是,眼前的柳风比起过去的阿哥,手段更为狠辣,且对他这个阿弟也显残酷。 他根本没有多想的机会,两根邪骨直接贯进了他的体内。 …… 夜色渐深,虫谷内大红灯笼盏盏。 喜庆的红色烛光下,蛊童们往来布置,手头的活儿已临近收尾。 山谷南面的空地上,此时的一间木屋内。 贺星白盘坐于坐榻之上,接连三只药蛊被他送入口中,周身随之散发出浓郁药气。 在他的身后,贺子瑜和贺卢两人烦闷不已。 贺卢看着屋外被挂上的灯笼,冷哼道:“那人连一世身都未圆满,也不知陆老鬼为何如此糊涂,把女儿许给一小儿。” “阿弟无需如此,眼下是二月份,距明年的蜕仙宗入门试炼,还有一年半,以我们兄弟俩的进境必能脱胎二世,陆瑶到时候还是得求着咱们。” 贺子瑜眼神阴沉,咧了咧嘴,露出男子都懂的邪笑。 “阿哥说的是。” 两兄弟对视一眼,他们倒是不介意陆瑶婚配,如此反而更有滋味。 “嗯?”这时,贺星白蓦然睁开双眼。 在贺子瑜和贺卢疑惑的目光下,贺星白从怀中取出以虫皮包裹的方盒,是那自门中带出的邪物。 当他取出此封有邪物的方盒时,贺子瑜和贺卢俱是眼神一凝。 此刻,贺星白手中方盒震颤,其中邪物似要强行出来,在盒内连连撞动。 很快,方盒被顶开一角,一截裹尸布飚射而出,直指山谷北面。 贺星白眼疾手快,运起毒炁一掌拍在方盒表面的虫皮上,就见虫皮上条条如阵势的天然纹路亮起,将裹尸布重新拉入方盒内。 “白日吞那两名邪道,也不见此邪物这般亢奋,莫非是虫谷内出了其他邪物……”贺星白一手拈须,嘴角笑意耐人寻味。 他起身走出木屋,看向北面山腰。 能在山腰上单独开凿住处的除了陆家人外,就是虫谷弟子。而陆槐四名弟子,貌似就剩下一个柳风。 一眼看过去,那里并无异样。 但当他收回目光时,少了视觉,那处方位便如混沌一片。 不去细探还好,并不会惹人注意,尤其是在如此深夜。 只是贺星白不同,他多年与邪物打交道,门中三件邪物,他皆有接触。 以他的丰富经历,加之方盒内邪物的异动,他几乎可以断定,那里有着另一件邪物在,且是超出一品的二品邪物。 “有意思,是那姓柳的小子不成?”贺星白喃喃自语。 贺子瑜和贺卢站在贺星白身后,他们对邪物也有了解,知晓邪物彼此最喜相互吞噬,此种方式是邪物提升品阶的最快途径。 方才那邪物急着脱困而去,恐怕就是奔着其他邪物去的。 “阿爹,我们可要去告知陆槐老鬼?”贺子瑜低声道。 “告知他作甚?静观其变即可,说不得还能看看陆槐的笑话。” 贺星白瞪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知晓这两个家伙无非是看上了陆槐的女儿,嫉恨姓柳的小子。 “随我进屋,陆瑶那丫头心思聪慧,我们待在外面难免会引得她起疑。” “是,阿爹。”贺子瑜和贺卢兄弟俩无奈点头,只得放弃给柳风找麻烦的想法。 贺星白转身时扫了眼在远处吩咐一众蛊童的陆瑶,老脸上笑意古怪。 这丫头一身大红嫁衣,满面春风,倒是乐在其中,可倘若是那位陆家女婿闹出些什么事,亦或是干脆一走了之…… 念及此处,贺星白似乎连一身伤势都好了大半,顿觉神清气爽。 第127章 你不得好死 第127章 你不得好死 虫谷内,大红灯笼高挂。 石桌石椅,肉食、酒水,龙凤拱门,俱已安排妥当,只等明日开宴。 陆瑶放眼处处灯火,容颜上笑意柔媚。 “你们回去歇息,我亲自给他送过去。”她手托一木盒,盒内是新郎官的吉服。 “是,小姐。” 七名女蛊仆强撑着笑脸,眼神黯然,各自羡慕地看了眼陆瑶,告退而去。 夜幕下,陆瑶嫁衣飘飘,脚步轻快地来到北面山脚上,发现山腰上的山洞口寂静无声,也不见灯盏亮起。 “难道真个受伤不轻?”陆瑶心中有些不满,加快脚步。 她忙活到现在,柳风都不曾露面,似乎对婚事漠不关心。 她急着上去见柳风,一时忽略了细节,其实只需她在此静待片刻,必能发现她的听觉不对劲。 石洞前,陆瑶身着嫁衣的身影出现。美眸在室内扫过,一眼寻到了柳风。 姓柳的盘坐于药室内,身旁是瘫在地上的柳罗,浑身抽搐,看上去极为痛苦。 见此,陆瑶快步走向药室。 “阿风,阿弟他这是……” 她正要假意关心几句,可她一脚跨入药室时,嘴里的话蓦地打住。 阴暗的药室内,柳风睁开了双眼,定定注视着她。 看柳风脸上的神色,竟是在对她笑,这种笑容她从不曾见过。 再细看两眼,陆瑶越看越觉得不对,对面之人眼神邪意,看向她的眼神不似在看一个大活人。 “你……”陆瑶心中冒起一股难言的寒意。 此刻她有种错觉,眼前之人不是柳风,而是顶着柳风皮囊的陌生人。 “阿瑶,你这是给我送吉服来了?” 在陆瑶惊疑的目光下,柳风长身而起,拿过陆瑶手里的木盒。 但柳风接过木盒并不是为了试穿吉服,他当着陆瑶的面,掌心冒起殷红蛊火。 “蓬蓬……”木盒连带盒内的吉服一起被点燃。 殷红火光在药室内跃动,映红了对面之人的面孔,陆瑶看清眼前之人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神色一变,蓦地回头看向山洞外。 她处于药室内,能看到对面山峰的山壁,可耳边辨听不出任何声响,山洞外似成了混沌一片。 而眼前的柳风对她开口,分明又一切正常。 “这套吉服如不满意,我去取另一套过来。”陆瑶嫣然一笑,往后退出两步。 与此同时,她藏在袖中的纤手捏住了某只蛊虫,眸光一瞥柳罗,竟没了反应。 她又换过一条吞服过阿爹精血的蛊虫,运起毒炁往虫体了一催,看向面前的柳风。 五步之外,柳风双手背负,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瑶。 “可都试过了?如此,我也放心了。”柳风猜到了陆瑶在尝试激发禁制。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除了稍有麻痹感外,再无任何不适之感。 想来应该是邪物才入体不久,污染还不够,未完全断去体内蛊虫所受的禁制。 但是比起在曲家村虫巢时那般当场丧失还手之力,眼下这点麻痹感,大可直接无视。 陆瑶听到对面之人的话,再看对方前后判若两人,以及自己的蛊虫失效,心中有了一个极坏的猜测。 “咻咻……”密密匝匝的丝绵,自陆瑶双袖中卷出,笼罩整个药室入口。 在她骤然出手的同时,身形飞退向山洞出口,朝着外面高声呼唤。 “来人、速速去……” 她嘴里的话,被后方响起的大笑声打断。 熊熊火光之中,地面上“砰”的一声裂响,一黑影冲破丝绵大网,后发先至。 陆瑶只觉眼前一花,一少年人身形已拦住了她的去路。 咫尺之下,身前面带笑容的少年人,令她无比陌生。 “别白费力气喊人,没用的。” 话音落下时,陆瑶脖颈一疼,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身子被提了起来。 “嗬、嗬嗬……”抽气声自陆瑶红唇中发出。 她美眸瞪大,脖颈上的皮肉如被火烧,颈骨似要被生生捏断。 “脱胎之法给我。”柳风无半句威胁之言,手里的动作却是叫对方明白了拒绝的后果。 陆瑶知晓柳风要的是什么,是要解决脱胎二世时两种异蛊冲突的方法。 “此女进补过不少好东西,让贫僧吃了她,好处分伱一半。”此时,柳风体内传出一老者的声音,歹毒无比。 陆瑶闻声,心中猜测真正证实,醒悟柳风已被邪物附体。 “印光,你最好不要多嘴教我做事。”柳风冷哼道。 对于脊骨上的佛陀佛光,他目前无法掌控,因此在印光不侵入他骨身的情况下,无法彻底抹去印光的意志。 至于主动配合印光换个宿主,柳风无此想法,倘若邪物离体,他不确定陆槐是否还能影响到他。 此时,陆瑶被柳风掐住脖颈提在半空中,内心的滔天怒火可想而知,但她面孔上丝毫不显怒意。 “阿风……你是被邪物……强行附体了?” “阿爹和贺师叔都在,我叫他们……帮你驱除……”陆瑶艰难开口。 她没有任何挣扎,一双柔夷落在柳风胸膛上,轻轻安抚。这一动作,如这两日与柳风亲热时一样,满怀柔情。 然而,回应的她的,仅仅是柳风口中讥讽的冷笑声。 “我没空与你耽搁,最后说一遍,把脱胎之法教给我。” 他手掌一松,不等陆瑶落地,一掌印在其胸口上。 “噗……” 鲜血喷洒,陆瑶娇躯横飞,狠狠砸在了山洞的岩壁上。 陆瑶瘫在地上,嫁衣被鲜血染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名少年人。 她强装的温柔,霎时荡然无存,娇颜上流露出愤怒之色。 “柳风你疯了不成?阿爹已是三世蛊师,你入我陆家不日便可脱胎二世。” “阿爹就在东面山腰上,你敢如此待我!” “你想要脱胎之法?休想,你有本事杀了我……” 陆瑶既委屈又愤怒,柳风得她与阿爹看重,居然不知珍惜,和那姓庞的家伙一样,不惜以邪物污染自身也要脱离虫谷。 明日是大婚之日,若是叫柳风逃了,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聒噪。” 人影一晃而至,陆瑶没有还手之力。 “喀嚓”一声,柳风一脚踩在陆瑶的左臂上。 不等此女口中惨叫出声,再一脚踩在其右臂上,又是“喀嚓”一声,陆瑶双臂的臂骨皆被踩断。 两脚落下,柳风第三脚踏出时,腿骨上金光乍现,已是动用了佛力。 “噗……”一脚狠踩在陆瑶胸口上,大口鲜红混杂着被震死的蛊虫狂呕而出。 陆瑶一袭大红嫁衣,顿叫鲜红染成了深红,她体内五脏似火烧,有种要被柳风当场踏死的感觉。 “你、你真敢杀我?” “阿爹在我身上种有子蛊,我一死,阿爹马上会过来将你挫骨扬灰。”……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柳风面色淡淡,冷眼俯视脚下的女子,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即将与他成亲的娘子,而是一牲畜。 陆槐以子母蛊中的子蛊种在陆瑶身上,此女不死,陆槐便无从感应。 如此要杀陆瑶不难,只需将其带走即可。 待他远离虫谷后解决掉陆瑶,以陆槐还未修养稳固的衰弱之躯,再赶去时也只能给陆瑶收尸罢了。 只不过那样一来,他与陆槐和陆丰两人算是结了死仇,必会遭到这两人追杀。 “没必要因此女与一名三世蛊师不死不休。” 柳风想到这里,掌心一催,冒出一截邪骨。 在陆瑶惊恐的眸光下,柳风一掌按来,似要将此邪物打入她的体内。 眼见于此,陆瑶终于是怕了。 邪物入体后能驱除出去,但邪物污染一旦形成,想要真正摆脱此影响,则是千难万难。 “我给你脱胎之法。” “柳风,你好狠的心肠,比我与阿爹还要狠……” 仅有月光照耀的山洞内,这名心高气傲的女子,终究是难以压制内心委屈,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柳罗从药室地面上起身,适应着邪物对肉身的影响。 当他走出药室时,所见便是柳风一脚踏在陆瑶身上,逼问对方脱胎之法的情景。 “陆瑶来了?”柳罗定睛细看一眼。 陆瑶身上一身红嫁衣,口中呕血不断,嫁衣已被染成了深红。 接下来的半刻,女子满含愤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如何配制虫药,如何运转毒炁化解两种异蛊的冲突,被陆瑶娓娓道来。 面对一个看似正常,实则被邪物污染之人,陆瑶没敢夹带丝毫谎言,生恐被柳风分辨出来。 待山洞内女子的声音落下时,柳风松开右脚,弯身扶起地上的女子。 “早些告知于我,何必受这罪。”柳风抚了抚陆瑶的及腰长发,看似安慰,眼神却无比冷漠。 陆瑶一言不发,双臂无力下垂,有生以来头一回这般柔弱。 她思忖如何引来阿爹时,后脑猛地一痛,被柳风击昏过去。 “阿哥,我们尽快离开虫谷。”柳罗体内痛苦散去,神色间较之过去也有了些不同。 “嗯,离开前有件事要办,有的人也得除掉,顺便去陆槐的药园借些药材。” 柳风来到山洞口,看了眼谷内各处高挂的大红灯笼,带着柳罗飘身而下。 …… 寒夜漫漫,天色渐渐放亮。 熹微的晨光下,不少蛊童早早起床,按照昨日小姐的吩咐,为开宴准备酒食。 山道上,两名蛊仆正安排着人手,一名蛊童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刘管事,张管事,出事了,苏管事被人给宰了。” “哪个苏管事?” “苏安杰和苏静兄妹俩都死了。” 两名蛊仆闻言皱眉,想着如何处理时,药园方向又有两名蛊童快步过来。 “刘管事,药园失窃,上年份的药材全没了。” “内园里也出事了,所有异蛊被人剖开……” 这边两名蛊仆和一行蛊童,他们震惊于何人如此大胆之时,不远处,一戴着面罩的蛊仆陡然惊叫出声。 “小姐、是小姐……”他一手指向了北面山腰,大呼起来。 这名蛊仆是上次种“衍瞳”失败的几人之一,眼力比之其他蛊仆要好上许多。 他这一声叫唤,引得其他蛊仆,及附近数十名蛊童,一双双眼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嫁衣身影佝偻着身子,双臂下垂,正从北面山腰上缓缓挪步而下。 那女子似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呆滞的容颜上五官顿时扭曲,羞怒交加之下,尖声大叫。 在一众蛊童和蛊仆惊愕的目光下,他们的虫谷小姐状若疯癫,似街头的疯女人一样,嚎叫着冲下山腰,直奔山谷东面。 “阿爹、二叔,柳风逃了。” “我必要取他性命……不,不能叫他死的痛快。” “柳风,你不得好死……”虫谷内响彻起女子的尖叫声。 一间间茅屋、一处处石洞,尚还未醒来的蛊童、蛊仆,此时无一例外,皆被这尖叫声吓得惊醒过来。 当他们走出住处,看清那发出尖叫声之人时,无不呆若木鸡。 那在山道上疾冲的嫁衣身影,不就是他们虫谷的小姐,陆瑶。 可他们眼前的小姐陆瑶狼狈无比,嫁衣染血,身形踉跄,明显是受了重伤。 “小姐去给大师兄送吉服,被大师兄重伤了?” “大师兄?虫谷没大师兄了,你没听清不成,姓柳的逃了!” “小姐大婚在即,新郎逃了……” 在蛊童们说长论短之时,距药坑不远处的某间茅屋内。 冷秋月同样被陆瑶的尖叫声给吓到醒转过来,她本打算出去看看,只是才侧转过头,一眼发现了床头多出了三样物件。 半块色泽血红的灵药、一枚外壳奇异的虫卵,以及一块碎玉。 此血红灵药单是靠近,就令人如得了大补,气息通畅。 虫卵约莫半个拇指大小,极可能是蛊仆们所说的异蛊之卵。 可冷秋月没有关心灵药和虫卵,她呆呆注视着那块碎玉,正好能与她脖子上挂着的碎玉凑成一整块。 “柳风来过……何不唤醒我,与我说清楚。”除了柳风,她再想不到第二人。 她眼里的泪再如何也难止住,种种疑惑在此刻悉数解开。 性子淡漠的柳风,为何会无故帮她?在她动心主动时,为何又那般冷漠待她? 原来一切皆与她的爹娘有关,是柳风受了她爹娘的意。 茅屋内,冷秋月面颊清瘦,深陷的眼眶内泪水汹涌,趴在破被上哀嚎不止。 第128章 官府走狗周婉 第128章 官府走狗周婉 山道上,三人好巧不巧,恰好经过。 贺星白在前,贺子瑜和贺卢在后,三人面色古怪。 距他们不远的山道上,是一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疯癫身影。看这女人的去向,是要去东面山腰上找她阿爹。 贺星白一扬手,装模作样地道:“陆瑶师侄,发生了何事?你阿爹还需静养,有事不妨与师叔说,师叔为你做主。” 他身后的贺子瑜和贺卢,两兄弟嘴角微翘,眼中含笑。 “陆师妹,有事与我们说足矣。” “师妹,何时开宴?” 陆瑶一双眸子内布满血丝,满口银牙咯吱作响,神色憎恨。 “滚,给我滚出虫谷。” 她如何听不出三人的羞辱之意,甚至怀疑贺星白昨夜就在看笑话。 没有多理会贺星白三人,陆瑶直奔东面山腰。 当她接近山腰上的山洞时,如受了委屈的稚童,失声痛哭。 朝霞下,陆槐和陆丰已出现在洞口。 看着神形悲凄的陆瑶,二人眼神俱是阴沉可怕,似要活吞了他人一样。 陆瑶成长至今何曾遭受过如此打击,若不为陆瑶出出气,很可能就此留下心魔,影响后面的修行。 “阿爹、二叔,柳风和庞刚一样选了邪物。” “求阿爹帮我把柳风抓回来,我要他生不如死。”陆瑶满脸是泪,扑入陆槐怀中。 陆槐沉声道:“瑶儿,柳风是阿爹帮你定下的,此事阿爹会给伱一个交代。” “可眼下阿爹实难亲自出谷,只能有劳你二叔走一趟,柳风此子……已出了宝丰县,在往东方赶……” 本就气血衰弱的陆槐,此刻不惜分出数滴精血,接连喂给体内的灵蛊幼虫,他所种下的禁制正是借用了此蛊。 饶是如此,他也仅能感应到柳风的大致方位,且这股感应随着时间推移,还在变得模糊,想来是柳风所受的邪物污染在不断加深。 感应尚且勉强,遑论是引动禁制!召柳风自己回来是不可能了。 “瑶儿,你且先接续断骨,服了这两条药蛊,二叔陪你去抓他回来。”陆丰取出两条药蛊递出,温和道。 “二叔,那我们这就走。” 陆瑶闻言,疯癫之态略微好转,双臂上根根丝绵盘结,暂时支撑起双臂,接过药蛊后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备好车马,谷内分出一半人手,随我去追捕柳风。” 陆丰也不多耽搁,顾不得体内还有伤势,落下山腰时,即刻着手抽调人手。 山腰上,陆槐立身晨风之中,远远看着大队人马冲出山谷。 他遥望一眼东方,眼神中难掩疲惫。 “此子注定不凡,日后大有作为,可惜不能为我陆家所用。” 生擒庞刚,以及曲家村虫巢之行,两趟下来,柳风的能力已毋庸置疑,且成长极快。 陆槐长长叹了一口气,才脱胎三世的他,面容上竟流露出些许颓然之色。 如无大机缘,他此生将止步于三世身初期,连三世身圆满都难。 而柳风不同,脱离虫谷后必是天高任鸟飞,他日再相见之时,恐怕会叫他这把老骨头难以承受。 他叫陆丰陪着陆瑶走一趟,不过是想叫陆瑶出口气,以免留下心魔。 至于追上柳风,他与陆丰皆心知肚明,以柳风的狡诈,仅仅知晓个大概方位是绝无可能擒他回来的。 …… 西同府,阳原县,曲家村。 陆丰忙着追捕柳风之时,他那位一去不回的大弟子周婉,此刻当真是喜不自胜。 虫巢深处,地窟内,一块不起眼的岩石背面。 黑暗中,一水蓝色虫茧横卧在地。 这约莫稚童大小的虫茧,已破开一条口子,一扎着马尾辫的脑袋从中探出,小脸上笑容灿烂。 她伸出一双白皙小手,双手上腾点水蓝火光。 当她轻轻挥手时,数百点水蓝色火光散开,如在半空中点亮了一盏盏水灯。 数百水灯浮空而动,环绕在她的身周,将其娇小的身影衬得如夜色下的小妖精般。 “回来。”她随手一引,上百灯火蜂拥回她手上。 从出手到收手,她体内生机未损失半分,比之一世身时强了何止一筹,完全是质变。 “二世身已成,灵蛊之卵也已孵化。” “咱周某人前途不可限量,陆丰你个老不死的,别叫周某人再碰到你。” 她屏住气息,细细感应着体内的灵蛊幼虫。灵蛊孵化后,尽管只是丁点大的幼虫,却让她有了种奇怪的感应。 冥冥中,她像是多出了老人家们常说的灵感,说不清道不明,又实实在在能叫她察觉到。 此时的她就能感应到,地窟内还有其他活人在。 那些人与她一样,大多借着虫巢内的灵浆脱胎了二世身,滞留于虫巢内是为了多捞些好处。 而能活到今日的外来蛊师,各有手段躲过化虫蛊师的搜寻。 “得了自由身,先回趟老家瞧瞧……”周婉嘴里嘀咕着,弯身扯出虫茧内的兵蛊“花螂。” 有灵浆和灵药供养,此兵蛊与她一起化茧脱胎,已是二品兵蛊。 其原本灰白的虫壳,变成了半通透之态,两对虫翅展开间宽大了许多。 待这只兵蛊爬到周婉背上时,四翅展开,连人带蛊一起消失。 虫翅扇动间,带着此女在半空中飘掠而行,飞出老远一段距离才落地。 如此起起落落,飞过成排的洞窟时,她不由眯了眯眼。 这处阵眼并非此前她闯的那处,只是看到阵眼叫她想起了姓柳的。 “姓柳的后来再闯阵眼,也不知他是否得到了灵蛊之卵?现在多半已不在虫巢内。” “只要别碰观真大和尚留下的邪物,日后见面,我周二世请他吃顿大餐……” 周婉控制着兵蛊赶往地窟上层,想着得回报下柳风,毕竟她能得这自由身,还亏得柳风。 可她遐想连连时,她的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了。 “呼呼……”毫无征兆的,回旋的风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岩壁上方,条条氤氲气流流转,倏然变动了轨迹。 刹那间,周婉体内的灵蛊幼虫挣动,感应到滚滚灵气波动。 她压根没有躲闪的机会,整个人被一道无形屏障掀飞,推动着往某处飞快移动。 “这是大阵重新运转。”周婉大惊失色,想到了大阵分割转移蛊群时的情景。 此时她被阵势裹挟着,不知带往何处,与此前大阵带走蛊群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之前是大阵在转移蛊群,而现在是转移活人。 与她一样被阵势推移而去的,还另有其他近三十名外来蛊师。 没多久,他们这些藏身各处的外来蛊师,悉数被聚到了一处宽广的地下石洞内。 此洞开辟有三十六个洞口,地面上刻画有道道回旋收缩的阵纹。 “噗通、噗通……”一个个人影落下,先后有三十二名蛊师被强行转移而来。 周婉落地之时,与其他蛊师对视一眼,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忐忑之色。 众人如同藏身主家偷食的鼠辈,被人一窝端,全给关进了笼子里。 他们贪恋虫巢内的好处,没有及时离开,殊不知有这样的下场等待着他们。 “柳风果然已不在虫巢内。”周婉环视一眼,在众多蛊师之中没有找到柳风的身影。 在她四周,被转移而来的蛊师才一落地,几乎是在同一刻暴起。 加上周婉在内,共三十二名蛊师,其中二世蛊师多达二十七人。 霎时间,二十余道身影直掠向石洞的洞口。 “砰、砰砰……” 毫无意外,所有试图逃走的蛊师,无一例外,皆被无形封禁反震而回。 周婉顿时心里拨凉,脱胎二世、摆脱禁制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 “在场诸位,我等已是二世蛊师,合力破一处封禁,切莫要分散。”…… 在周婉的视线下,周遭二世蛊师各自展开蛊术、兵蛊,或是身形鼓胀拔高,或是肌肤赤红如火,或是兵蛊肌体喷张。 道道黑影猛攻向其中一处石门出口,一时间反震而起的闷响声连绵不断。 周婉皱着眉,体表亮点幽蓝光华。 她正要出一份力时,石洞内响起一苍老的幽幽之声。 “尔等小辈,何苦白费力气。” 一众蛊师侧目看去,才发现石洞阵纹的最中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袍身影。 那道人眼神深邃,白发苍苍,面容却是少年模样。 白发少年并无与人啰嗦的心思,淡淡扫过在场三十二名蛊师,开口道:“你等只有一条活路,留在曲家村成为化虫蛊师,守护此处阵势。” 周婉听到这道人嘴里蹦出的话,没有丁点迟疑,背部兵蛊“花螂”振翅,密密麻麻的螂针爆射而去。 其余蛊师无论一世、二世,无一人妥协,在同一刻出手。 一息之间,阵纹中央的身影被数十种蛊术淹没,虫鸣声响起,外围又有数十万介蛊如黑烟腾出,覆盖而去。 “蛊道中人,终是难以收服。” 一声轻哼落下,那被蛊术和蛊虫淹没的道人单手捏决。 “蓬蓬……”一火轮自此人身后浮现。 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四色火焰结成四象阵势。 四象火轮出现的瞬间,其中的赤红火焰卷出,蛊术散去,蛊虫但凡近他身,尽皆化灰。 在场数名二世蛊师心有不甘,带起体型庞大过两丈的兵蛊砸去。 奈何结果还是一样,兵蛊连甲壳带血肉,眨眼被焚为焦炭。 此火真正超出凡火、真火的范畴,不是二世蛊师的手段能奏效的。 “是四象境圆满的道士。”诸多蛊师当中,不知是何人大吼着提醒。 听到“四象境”三个字,好几人都反应过来。 他们过去听说过四象境,只是从未目睹过四象境的手段,今日才算真正领教。 四象境是修道的第三大境界,换言之,他们面对的是三境圆满道士。 才脱胎二世不久的他们,哪怕是合力,又如何与一名三境圆满斗。 下一刻,三十二名蛊师,没有了再细想对策的机会。 “咻咻咻……”四象火轮转动,道道火光一闪而出。 这次脱离火轮的,不是赤红色的太阳之火,而是深紫色的太阴之火。 三十二缕太阴之火,正对应三十二名蛊师。 转瞬间,石洞内的蛊师整齐划一的倒下,丧失反抗之力,只等被人带去强行化虫。 然而,在场还有一人未倒下,那就是周婉。 此刻,在她面前,一缕深紫色火焰跳动,似被一层无形封禁阻拦了下来。 “嗯?”白发少年人抬了抬眼,手中掐指,飞快推算阵势变化。 不过是数息工夫,此三境圆满的道人面色剧变,盘坐的位置不动,上半身俯身拜倒下来。 “属下拜见主司大人。” “洞元子。” 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自地面下方传来,响彻此处天然石洞。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周婉面前的太阴之火一闪消失,仿佛被人隔空随手掐灭。 “主司大人何时醒了?” “莫非阵势出了岔子?洞元子罪该万死。”白发少年人眼神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 “贫道注定有此一劫,他日自会去了结因果,与你无关。” “此女命数中与贫道有一交汇之处,她孵出灵蛊可堪栽培,带回司内从司晨做起。” 道号洞元子的白发少年人,双眼蓦地睁大。 他听到了主司大人口中的“命数”二字,而能够推算命数,可见主司大人已然一只脚迈入了那个境界。 “遵命。”洞元子语气一变,愈发恭敬。 石洞内,转眼无声无息。 足过了一炷香,洞元子才直起身来,他转向呆立原地的周婉,甩袖一张死符打入其体内,种下禁制。 “南谷子,南丘子,带她回司内。” “是,师尊。”洞口处,一前一后两中年道人身影出现。 当周婉被二人带出山洞,足走出老远后,她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她不知出声之人是何人,但她能想到,来虫巢的蛊师当中,有能耐坏了此处阵势的,好像她就认识一个。 周婉小脸煞白,连人带兵蛊,被道号南谷子的高大道人提在手里,她猜到了这些道人的身份。 她心死若灰,越想越觉得自己倒了血霉。 “必定是他干的,我是受他连累!姓柳的,你害我做了官府走狗……” 只是不做朝廷走狗,等待她的只会是沦为化虫蛊师,两种结果似乎都不如何好。 第129章 佛莲开 第129章 佛莲开 云泽府,凤塘县。 该县与宝丰县相隔两个县,要比宝丰县繁华不少。 今夜正是年后的花灯节,街上灯火辉煌,出门看花灯之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这个时辰的夜色下,一载客马车驶入城内。 “两位小爷,路上人多,驾车不便,可否在城内逗留一晚。”驾车的老车夫凑近车帘,试探着问道。 “继续赶路。” “那……也行。” 听到车内的少年人出声,老车夫不敢怠慢,暗叹一声,只得赶车上路。 不过奇怪的是,今日不知何故,他从清晨赶车到这个时辰,半点不觉得疲累。 此时,车厢内。 柳罗扎着马步,摆出一副武夫出拳把式,身前则是一本武夫炼真气的秘籍。 书籍封面上有五个大字,《熊力搬运功》,算不得高妙功法。 此秘籍他才到手不过半日,是阿哥帮他弄到手的,原主是个不长眼的一境圆满武夫,照面便被宰了。 他正尝试着以半妖血气运转搬运功,忽地侧目转向柳风。 “咦?” 柳罗惊疑一声,只见柳风盘坐在车厢地板上,背脊处倏地亮起半金半赤的佛光。 于柳风脊骨尾端,佛光渐显浓郁,肉眼可见地生出一株佛莲。 无声无息间,此佛莲上的莲苞,幽幽绽放开来。 “不是白色佛莲。”柳罗盯着佛莲,心有不解。 他身为赤月教弟子,有些见识,知晓骨身佛道的佛修,修出的是白骨莲花,当为骨白色。 可阿哥的佛莲,半白半赤,从赤色的一侧看去,仿若一朵红莲,且散发着阵阵炙热火浪。 如此炙人的火浪竟是来自柳风的脊骨,换做一个正常人,怕是早就被活活烧死了。 这时,柳风还未开口,其体内传出印光的怪笑声。 “莲花开,一佛根后期,如能得了观真的机缘,必能圆满一境,顺势破入二佛根之境。” “印光,你见识过观真的机缘?”柳风双目微闭,口中出声。 有了这位生前是三佛根的印光在,许多修行上的疑难,皆可叫其解惑。 这老东西生前死后四处为祸,可谓是阅历丰富,修行之外的事情也可请教。 “自是见过,当真是妙!只可惜贫僧当时已成这般邪骨,无缘分享他的机缘。”印光言语里的意思,是观真取机缘时已被邪物附身。 柳风自是期望尽早进入二境,可他不觉得沦为邪物的印光会安好心。 “你似乎乐得我去取观真的机缘?”柳风直言道。 “贫僧依附于你的骨身之上,伱越厉害,贫僧捡的便宜越多,日后还指望着柳小友帮贫僧吞噬其他邪物,当然乐得见到柳小友机缘多多。” “嗯。”柳风淡淡应了声,心中自是不信,也懒得与印光废话。 其笼在袖中的右手上爬满蛊虫,又一只异蛊被他以蛊虫啃食炼化。 离开虫巢后的这段时日,他为了适应大日之精,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运转导引法上,但是夜间也有供养体内异蛊。 在异蛊、灵药、灵浆尚还充足的情况下,他不会放过任何提升实力的机会。 约莫两炷香后,无论是车厢内的柳罗,还是马车外的过路人。 数丈范围内的生人,齐齐感觉身子一寒,如跌入冰窟。但此种感觉转瞬即逝,一股热浪随即席卷而出。 如此一冷一热后,四周又恢复如常,待那些过路人茫然四顾之时,马车已然走远。 车厢内,在柳罗的目光注视下,柳风头上本已不多的黑发,须臾间转为殷红之色,满头长发彻底成了殷红色。 柳风缓缓睁开双眼,以禅眼通内视己身,那条火红色异蛊已完成了蜕皮。 “‘食火’蜕皮三次,‘衍瞳’还差几日,将此两种异蛊皆蜕皮三次,再供养上半月,我便可尝试脱胎二世。” “倘若能拿到观真的机缘,佛修这条路也可闯入二境……就是不知哪一道先入二境。” 他摸出自己身上的余下补品,清点一番。 灵药还余下一株半,异蛊加起来余八条,灵浆一袋半,虫晶则有十八块,其中一半虫晶是从陆槐的药园里剖出来的。 此外,四枚空花异蛊之卵,他暂时用不上。 待他脱胎二世养足体魄后,可以考虑种下第三异蛊,但是否选这“空花”,不用急着决定,也许在此期间能遇到更适合他的异蛊之卵。 “阿哥,我们是去沽州,还是先去取观真所留机缘。”柳罗低声道。 柳风回想观真以骨血留下的地图,稍稍沉吟后说道:“那处寺庙在歧州青凌府,无需绕路,去沽州的半道上折出百里即可。” “先去取了机缘,我破入二境后去沽州也好多些把握。” “听阿哥的。”柳罗点了点头。 沽州临近妖修的地盘,妖修精怪多不胜数,号称万里大泽,内部泥沼、湖泊、河道密布。 人闯入大泽,妖闯入沽州,数百年下来,双方几近成了混住,诞生出大量半妖血脉。 加之沽州并非繁华州地,官府管制不如何严苛,因此沽州是一处实实在在的妖灾祸乱之地。 早在他与阿哥还是流民之时,沽州的凶名便在流民间流传,那里算是流民的禁地。 如此混乱之地,以一境修为过去,难有四处打探的机会,弄不好就会把自己葬送进去,还是二境过去要少些风险。 这时,柳风想要再炼一条异蛊,眉头却忽地皱了皱。 “来得好快,她怕是想将我生擒回去日夜折磨。”他感觉到血肉微有麻痹之感,想来是陆瑶追到了附近一带。 但相比于昨日,不多的麻痹感,又减轻了许多,现在对他构不成半点影响。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他与柳罗日夜兼程,陆瑶落后大半夜出谷还能追上,应该是拼了命在赶路,说不得还用蛊虫刺激了马匹,可见此女的怨念有多深。 “走,下车。”柳风倏然起身。 “阿哥?”柳罗收起武夫把式,有些疑惑。 “你嫂子追来了,我们可不能落到她手里。”柳风将自己的一头殷红长发裹住,嘴角冷笑。 柳罗闻言神色古怪,用草帽盖住半妖尖耳,而原本的血瞳因成为药人已转为青黑色,倒是无需遮掩。 第130章 灭帮 第130章 灭帮 往来身影攒动,离了马车的两人穿行于人流之中。 花灯节下笑语满街,如此景象在这乱世下算是难得一见了。 柳罗入目所见,尽是阖家欢乐,心中不免难受,快步跟上柳风。 “阿哥,我们日夜兼程,还快不过虫谷之人,难得非得走山路不可?” 柳风摇了摇头,走山路慢不说,且还会耽搁修行。 以马车赶路既可省力,还可在车上修行,接下来的路途他还是打算乘马车。 “用不着比她快,她感应不到我们,暂时找处隐蔽之地,避开即可。” “隐蔽之地?那得找地头蛇。”柳罗想到了这一点。 论到对本地藏身之处的了解,自然非地头蛇莫属。 柳风轻笑道:“你以半妖之躯入武夫一道,皮肉筋骨打熬费不了不久,差的是养髓的补药,正好找此地帮派拿。” 柳罗不禁一呆,听柳风的意思是要去铲平本地武夫帮派,躲避“大嫂”追杀的同时,顺便弄些补药。 同样被邪物入体,他不会在意柳风要去造杀孽,而是惊异于阿哥这般从容。 他自是不知,单打独斗时,蛊师尚且强过寻常修士,倘若对手换成一群不入流的武夫,一个与十个,甚至二三十个其实并无区别。 浑身是蛊虫的蛊师,从不会忌讳对方人手比自己多。 …… 长街漫漫,花灯千盏。 灯火下,接连六十余骑冲入城内。 来人除了领头的二人外,余者皆以斗篷裹身。 可即便有所遮掩,亦难以盖住他们的畸形躯体,体色青黑的、脑袋生瘤的、四肢肿胀的、肩上挂着肉囊的…… 就是他们坐下的马匹也不正常,一双双马瞳爬满血丝,马身无一例外的在沁着血丝。 若是细看马匹的口鼻,会发现有着一只只蛊虫在爬动。 当这一行六十余人马闯到街上时,所过之处惊呼声不绝,不少稚童当场被吓哭。 “是蛊师,还有蛊童,小心有毒,快散开。”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平日里难得现身的蛊师,今夜堂而皇之地出现,且还带着一大彪畸形蛊童。 一眼看去,长街上的人流如避瘟神,推挤着散向各条巷道,生恐挡到了这帮畸形之人的去路。 由此可见,蛊师在民间是臭名昭着,提到蛊师,就叫人想到蛊毒。 今夜众人亲眼目睹畸形蛊童,恐怕蛊师叫人生不如死的传言,日后在本县城内只会传得愈发厉害。 “速去禀报县老爷,叫城中捕快盯着点。” “报给官府也不顶事,县里最厉害的捕头也才二境,你看那领头的是个老头子。” “那老者身旁的女子,身上穿着莫不是嫁衣?还染了血……” 散开的人群间,人言啧啧,这些话落到那身穿嫁衣的女蛊师耳中,直叫她恨到红唇咬出血来。 领头的女蛊师冷眼扫视人群,体内传出“嗡嗡”虫鸣之声。 这些寻常百姓,群蛊一出,绝对是一死一大片。 “瑶儿,切不可在城内大肆杀戮,二叔虽不惧本县官府,可也不能轻易得罪了他们。”年老蛊师低声劝道。 “侄女晓事的。”女子唇角滴血,声音沙哑地应了声。 这一身嫁衣的女蛊师自是陆瑶,她急着出谷追捕柳风,连一身染血的嫁衣都未换下。 陆丰瞥了眼陆瑶,心知晓陆瑶怨念太重,若不出口气非得留下隐患。 “算算虫谷到此处的距离,还有你阿爹说的方位,柳风这个时辰应该正好赶到这座县城。” 陆瑶美眸一亮,唇角掀起美艳笑容,将一条母蛊生生按入右臂伤口的血肉内。 “统统给我吞下子蛊,分散去搜寻柳风,能活着带回消息的,开春后我保其成为蛊师。” “是,小姐。”五十余蛊童,十余蛊仆,骑乘马匹窜入各条巷道。 地面上,淌下一路马血,这些人如散入城中的恶鬼,引得城中百姓人心难安。 “柳风会藏到何处?”陆瑶放眼千盏花灯,只觉格外刺眼。 她也不闲着,一扯缰绳,策马闯入一条侧街。 陆丰摇了摇头,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出言斥责,只得跟上去,以免陆瑶单独碰到柳风。 他们还没赶出一条街,前面的陆瑶便被一行八人拦在了半道上。 看那街边的楼子,不就是一家青楼,那八人一副醉态,才从里面出来。 “美人儿,伱可是……被人逃、逃婚了?” “我家大公子……不嫌弃,娶了你,包你富贵。” “我们狂狼帮……在本县是数一数二的……大帮,连县老爷也得给些薄面……” 陆丰面色阴森地扫过那八人,驾马来到近前,目光落在那一身华服的粉面青年男子身上。 “这位狂狼帮的大公子,愿娶老夫侄女?” 八名狂狼帮中人一听有戏,那粉面青年打了个酒隔,拍着胸脯保证。 “老东……老丈,我回去叫我爹摆宴,今晚就入洞房。” 陆丰点点头,转向陆瑶道:“瑶儿,你看如何?” “侄女全凭二叔做主。”陆瑶娇颜上面沉如水。 她明白二叔的意思,是想叫狂狼帮全帮上下拿性命给她出气。 至于抓到柳风,无需二叔与她明说,她心知希望渺茫。不出意外,今夜过后,她与柳风便是天各一方。 …… 凤塘县城内,城东某家赌坊。 本是赌徒们狂呼大吼的坊间内,此时死一般的沉寂。 县内能传出名声的帮派不下二十个,而这座赌坊背后的霸刀帮,帮内四名一境圆满武夫坐镇,算是不小的帮派。 然而往日嚣张无比的霸刀帮帮众,包括一境圆满的老四,此刻全成了地上的尸身。 油灯下,遍地尸身发黑,屋子内仅余下五个活人。 除了柳风和柳罗,另外三人是霸刀帮的三名一境圆满武夫。 “日后你们三个就叫阿大、阿二、阿三。” “关了赌坊,给我去备好车马,夜里寅时启程。”柳风接过三人递来的药瓶和武夫秘籍。 “是,大当家的。” 三人暴戾成性,但眼下个个面白如纸,对面前的少年人不敢有半点不敬。 方才他们四人联手,硬是没叫面前之人挪动半步,老四被打死,他们被种下蛊虫,三人几乎断定这位新当家的是二境高手。 第131章 画中石庙 第131章 画中石庙 歧州,青凌府,玉泸县。 冬日的艳阳下,这座名为白象山的山地间,七驾木车缓缓移来,拉车的不是马匹,而是一头头精怪。 豺狼、黑豹、黑熊……,正好七头,都是山中常见的兽类成精,体型要太过寻常走兽许多。 除了它们七头兽类精怪外,车前还有一金毛猿精,穿着僧衣,脖子上挂着念珠,手里正抓着一条猪腿往嘴里送。 “半个时辰内赶到俺师父那儿去,否则拿你们血祭,一帮畜生拉车都不中用。” 金毛猿精口吐人言,说着一口唾沫喷在那黑熊精油光水滑的皮毛上。 “你辱我?”黑熊精头脑不大灵光,却是明白金毛猿在羞辱它。 一声暴怒的咆哮,熊精扭转过身来,掀起一股恶风直接扑了过去。 “讨死。”金毛猿精极为不屑。 没等黑熊精扑到身上,它一道佛印拍出,“嘭”的一声闷响,熊精当场被这一掌拍碎颅骨,倒在了烂泥里。 其余六只拉车的精怪兽毛倒竖,张了张嘴,毛脸上流露出畏惧之色。 “慧忍师弟,你打死了它,岂不是要我来拉车!”木车上传出一声轻叹,出声的是一年轻僧人。 说罢他起身下车,将黑熊精的尸体给抱到了车上。 单是这一驾车上就放了八具武夫尸身,现在加上一头黑熊,要拉着在烂泥地里赶路,确是不易。 再看其余六驾木车上,同样堆放着武夫尸身。 他们下山一趟宰了四十余名武夫,依师父的吩咐行善除恶,死的全是祸害一方的帮派武夫。 “何须劳慧远师兄费力,俺来拉车,师父要精血祭那石庙,这熊瞎子正好给祭了。”金毛猿精丢掉手里的猪腿,转身抓过车把手。 法号慧远的僧人稍一沉吟,神态认真地点头道:“此言有理,师弟也请上车。” 在其余六头精怪惊恐的目光下,那慧远的僧衣裂开,倏地伸展出四条细长的畸形胳膊。 “噗呲”四声落下,金毛猿精身上多出四个血洞。 “我佛慈悲。”慧远道了声佛号,随手将尸身丢到了木车上。 这年轻僧人六臂抓住车把,周身佛光隐现,拉车行走间丝毫不现疲态。 他身后的六驾木车,所载的尸身要少上不少,六头精怪拉起车来反而要比这僧人慢上不少。 大半个时辰后,一人六精怪,来到山中的一座破庙门前。 破庙周遭荒草遍地,看不到路径。 庙内破砖残瓦,仅余两间瓦屋还未倒塌,而那原本供着佛像的佛堂,就留下一面断壁还挺立着。 “师父,师兄。”法号慧远的僧人扬声招呼。 佛堂的断壁前,四名僧人盘膝坐于枯草之间,对慧远的归来视若无睹。 四僧为首的是一老僧,其余三人是中年面孔,四人着了魔一样,四双眼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壁画。 他们如慧远一样,双臂之外,另有四条细长手臂。 眼下这四人双手合十,四只细长手臂来回挥舞,观摩着壁画在演练佛门印法。 那壁画斑驳不清,能模糊看出画的是一座石庙,庙门口的石碑上有三个大字:苍陀庙。 此画中所绘石庙,比之当世的石庙,风格迥异。 石庙的庙门上,有两幅骨骸,一眼如画中画,可再细看又似嵌于门上的骨骸。 这一老三中年,四名僧人如进入了忘我之境,心神全放在壁画上的石庙上,紧盯那庙门上的两具骨骸,模仿着骨骸摆出结印手势。 四野无声,从破庙外看去。 一人六精怪所见,便是破瓦荒草内,四人呆坐于一段断壁下,一言不发,背部四条细长手臂乱舞,景象诡异。 直到七驾木车被拉入院内,四僧才收心,侧目看向这边。 “慧远来得正好,徒儿们,且先炼出精血,待子时一到我们血祭此庙,入内修行。” “是,师父。” 他们扭头看来时,眼里布满血丝,也不知盯着壁画看了多久。 慧远也没歇着,拖下车上的尸身,挨个掏心炼出精血。 至于车上没了生息的慧忍师弟,也就是那金毛猿精,老僧对这精怪徒儿毫不留情,反而炼得更为细致,毕竟精怪之躯的精血比武夫要浑厚上不少。 一旁的六只精怪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庙外,它们只觉人要比它们妖还可怕。 断壁下,五人炼取精血,直到夜色落下才收手。 三名中年僧人,也即慧远的三名师兄,连手上的污血也顾不得擦,立马坐到了断壁下,如先前一般死盯着壁画。 慧远看了眼三个魔怔师兄,转向师父道:“师父,我等在此耽搁,为血祭入庙造了太多杀孽,却是连第二面佛墙都进不去,当真值得么?” 原来,要进入壁画上的苍陀庙,需血祭,且还得是气血浑厚的武夫或精怪精血。 如此进得石庙,其内又有佛墙等着他们,悟不出墙上骨骸演示的佛法,则无法见到石庙传承。 “值,当然值。”法号善照的老僧红着眼,沉声开口。 他已在此地留了两年,只是这慧远入门稍晚,不知他的苦心。 “那画中石庙内所传承的到底是何物,是功法还是佛宝?师父可见识过?”慧远趁机接着问道。 善照老僧提起两坛精血,几步来到断壁下,重新盘坐下来。 “为师不曾得见传承,但见过一个后辈僧人出手过,他法号观真。” “两年前,那观真出苍陀庙时堪堪生出二佛根,可他出庙后,照面便杀了两名二佛根中期佛修。” “如不是为师逃得快,恐怕与那两人下场一样……” 两年前,善照与两名佛门师兄发现此处壁画蹊跷,本没太放在心上。 古时留下的传承,放到千年过后的当世,还能用得上的强大传承极少,许多条件苛刻的功法甚至无法供当世之人修行。 但此处不同,他亲眼见识过那观真一身佛力霸烈,杀伐强悍,绝非他们所修的残本《千手真经》可比。 此外,除了功法外,多半另有好处,因观真入石庙时是一佛根后期,数日后现身就成了二佛根。 第132章 入画 第132章 入画 断壁下,师徒五人盘坐于破砖残瓦间。 慧远入门晚些,接触这幅壁画不过半年,还不显魔怔,对画中苍陀庙的传承没太看重。 “在此白费光阴,还不如设法补全《千手真经》。老家伙,害我落得这四只畸形手臂……”慧远坐在四人后面,面色阴晴不定。 在他内心胡思乱想时,夜色渐深,已悄然到了子时。 时辰一到,慧远身前四人,无论是师父善照,还是师兄慧可、慧光、慧能,四人俱是神态亢奋。 没有半点迟疑,善照以佛力自一坛内拘出少许精血,扬手一甩。 断壁前,就见精血铺洒在壁画上,肉眼可见的,所有精血眨眼渗入墙壁。 这些精血并未进入墙体,而像是进入了壁画内。 斑驳的壁画上,多出了点点滴滴血色,所有血色皆被石庙门上的两具骨骸收拢。 吞下精血的两具骨骸,顿时如活过来一般,从石庙的门上一步走出,合力推开了石庙的大门。 “吱呀……” 大门被推开的轻响声传出,声音脱离壁画,传到了画外的破庙内。 与此同时,壁画上绽开一道佛光,罩住了断壁前的五人。 “收敛心神,不可抗拒。”善照一声低吼,身形当先跃起。 其身后四名弟子有样学样,齐齐一跃而起,如飞身钻入到了壁画当中。 直到他们师徒五人入画,那守在破庙外的六只精怪才敢接近。 它们抬眼看去,那壁画上多出了五个秃头和尚,为首的老和尚手提两坛精血。 画中五人没在苍陀庙的门外久留,很快跨步走进了庙内。 月色下,荒草杂生的砖瓦间,六只精怪面面相觑,越看那壁画越觉得阴森。 在它们简单的头脑想来,需要血祭才能得的佛门传承,绝不会是教人向善的佛法,指不定就是什么歪门邪道。 …… 白象山下,多个村落聚集于此。 这些村落是流民建成,外面没了他们的活路,只得到这深山里来开垦田地。 因此他们姓氏多杂,也没个统一的说法,干脆都叫作白象村。 这一日的清晨,白象村的青壮年三十多人,各自带上家伙,明显是要冒险入山一趟。 领头的灰袄壮汉走在前面,见身后的村民神色恹恹,叹了口气,扭头道:“山里有精怪害人,我老庄晓得诸位兄弟怕丢了性命。” “可这山地贫瘠收成不够,不进山打些猎物,家里的老小没法活。” 听到庄哥的话,其余三十余名青壮年沉着脸,各自握紧手里的兵器。 他们能带上的无非就是柴刀、镰刀、耙子一类的农具,外加自制的弓箭,真要碰到精怪,怕是压根不顶事。 一行人愁眉苦脸,一副要进山赴死的架势。 这时,那领头的老庄目光一转,瞥向山体左侧的另一条山道。 除了他们外,居然还有其他人也要进山。 看那边的人数,加起来才五人,为首的是个少年人。 “小兄弟,山里有精怪吃人,你们人少,要进山不如跟我们一起……”老庄好心招呼了一声。 只是他嘴里的话才到一半,就觉得那五人有些不对头了。 尤其是那为首的少年人,走到高处些时,一头殷红长发极为惹眼。 少年身后有三个汉子,各背着一柄大刀,单看那刀的大小起码就得有好几十斤,不是一般人能背得动的。 再看五人的脚力,方才还与他们齐平,这才说话的工夫,便与他们拉开了一段山路的距离。 老庄怔了怔,想到了什么,他身后的三十余名青壮年也反应过来。 “庄哥,他们许是武夫,还是炼出火候的武夫。” “走的好快,这五人体魄都不一般。” “快,我们快跟上,有他们开路,碰上寻常精怪也不消退避。”…… 一行庄稼汉面色大喜,不管其他,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然而他们全力追赶也难以赶上,他们视线中的那五人,看上去分明是在不紧不慢地行走,可偏偏叫他们无法跟上。 已拉开百丈距离的山道上,两少年看样貌还没过十八,而三个汉子也才三十上下。 三个汉子一境圆满,两个少年,一个半妖体魄,一个一佛根后期,他们的脚力自不是一帮村民能赶上的。 这五人正是柳风一行人,对于跟在后面的村民,这些人熟悉山道,一时间也难以甩掉。 “大当家的,我去宰他们几人,吓退他们,免得他们跟上山后坏事。”过去的霸刀帮帮主,现在的阿大,小声向柳风提议道。 柳风淡淡道:“无需理会他们。” 他面部蓦地多出七只眼,转为九眼之态,以复眼视线扫视前方山地。 视野中,地势凹凸不平,满山枯枝败叶。 这些皆无法影响他的视线,几眼看去,他还真捕捉到了几头体型不对劲的走兽。 “有贫僧指路,只管一路过去,不成气候的小精怪罢了,不用分心。”毫无征兆的,柳风体内传出一阴狠的老者声音。 这道声音一出,柳罗还不觉如何,三名霸刀帮的武夫却是脸色煞白。 几日相处下来,柳风也没刻意掩饰,自是被他们知晓了邪物之事。 如此一来,他是蛊师身份还罢,又多了邪物附体的邪修身份,这叫三名受制于他的武夫不恐惧才怪。 三人担忧小命随时不保之外,还生恐长期接触之下,不知不觉会被邪物给污染了。 柳风自不会在意三人的想法,低声问:“印光,你与观真来此之时,也有精怪碍事?” “上次来此没遇到精怪,撞到的是一伙僧人,观真宰了他们几人,这些精怪说不定就是他们拘来,为的是堵上山之人,以免消息传开坏他们好事。” “依你所言,观真获取机缘时有外人在,如此我这一趟也会碰到他们!他们当中可有二境?” “自然是有,但伱无需忌讳,以你而今的实力,用上贫僧这副邪骨,轻易一两名二境还要不了你的性命。”话音响起时,柳风体内传出印光的桀桀怪笑声。 只要柳风叫他附在体外,就等于是给他机会大补一场,如此机会他岂会错过。 第133章 苍陀庙(4K字) 第133章 苍陀庙(4k字) 三十余村民远远跟在后面,与五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进山三里不到,后面这些村民们看去时,就见前方的山道上竟有人出山。 那出山的两人身穿麻衣,像是一对砍柴的夫妇,各背着一捆柴火。 老庄眯着眼瞧了眼,看不出异样,只觉那对夫妇眼生。 他回身问同行的村民:“那二人,可有识得的?” 在场加起来三十四人,来自附近的各个村落,一行人都细瞧了一眼,彼此对视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他们,再说村里也不缺柴火烧。” “砍了柴下山卖也不对,那点柴背到县城里不见得有人要。”…… 众人说着眼神变得惊疑起来,老庄醒悟过来,叫道:“弄不好是精怪变的!咱去给那五个好汉提个醒。” 相隔百余丈的狭隘山道上,柳风一行五人正处于山坳内。 他们面前,一对中年麻衣夫妇迎面过来,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也不顾阿大等人凶戾的神情,兀自接近过来。 “外乡人,这白象山里轻易走不得的,我好心与你们指条路。” “你们也不像是猎户,三位身上这大刀怪吓人的……” 夫妇俩的注意力全在阿大三人身上,对柳风和柳罗没多看,借着开口的工夫来到了五步之内。 柳罗打量眼前中年夫妇一眼,单看装束,确是山里砍柴的,可以他半妖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二人身上的腥臭味。 他正要多看几眼,确认二人有无蹊跷时,一旁的柳风只简单看了一眼。 “砍了他们。”柳风没多看第二眼,淡淡吩咐。 听到这话柳罗一惊,疑心柳风被邪物本体影响太深,难以抑制杀性。 倒是出自霸刀帮的三人,不愧是心黑手辣之人,二话不说取过背上的宽刃大刀。 此时的夫妇俩才接近到三步,来不及先下手,对面的大刀便直劈了过来。 真气全力运转之下,地上土石被三人踩裂,三把宽刃大刀来势又沉又猛,一境圆满的修为暴露无遗。 “你这小畜生,好生歹毒……”那中年男子暴退数步,戳指柳风大骂。 他移动间压根不像柴夫,身上麻衣四分五裂,整张脸连带身子一阵模糊。 妇人同样如此,身躯如烟似雾,扭曲不清。 柳罗再看去时,这对中年夫妇周身的障眼法散去,俨然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大蜈蚣,和一头白毛豺狼。 没给两只精怪出手的机会,柳风面部复眼睁开,以视野拼接将二精怪拉入幻象。 “噗呲、噗呲……”三柄大刀狂斩,地上转眼多出数断残尸。 “原来阿哥窥破了它们的真身。”柳罗只以为柳风的复眼有此妙处,并未多想。 他起身走到残尸面前,就要掏出两怪心脏。 “不急,还有不少要来,它们的精血待会一并取。”柳风拍了拍柳罗的肩膀,站起身来。 “喀嚓”声连响,柳风左臂多出一只狰狞臂铠,右手上则多出一柄六尺长的黑色怪剑,皆是甲兵。 同时其背部破空声连响,五条虫足伸展而出。 没叫柳罗久等,山坳两边的枯叶和泥土四溅,十余道黑影猛窜过来。 面对十余只体魄强悍的精怪之躯,阿大等三人饶是一境圆满,也有些招架不住。 可三人脸上毫无惧色,他们心知有这位新当家的在,这些还未二境的精怪再多来十几只也是死路一条。 山道上,老庄抄着农具奔来。 他接近到十来丈时,就见那红发少年人形象大变,比精怪更为可怖。 红发少年面生九眼,一手臂铠,一手长剑,杀奔入诸多精怪之中,砍瓜切菜般,当真是凶悍无匹。 不待他压下内心的惊恐,先后加起来十六头精怪,全成了血肉模糊的残尸,鲜红糊了一地。 那红发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尖耳少年,两人一个在前宰杀精怪,一个在后面掏心吸血。 “这几人莫非也不是人……”老庄浑身哆嗦。 那些精怪随便冒出一头,他们这些人都得交代大半,眼下全给那少年人砍了。 山道上寒风嗖嗖,直到那一行五人远去,这位中年庄稼汉才回过神来。 在他身后,三十余名村民小心凑近过来。 一大帮人扛着农具,畏畏缩缩地看着遍地精怪残尸,也不知哪个后生开口道:“庄哥,这些肉我们能不能吃?” 老庄呆立原地,隔着老半天才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今日亲眼目睹这场厮杀,必然会叫这位庄稼汉终生难忘,也明悟了这些怪物和怪人,绝不是他们能轻易接触的。 …… 破庙前,断壁残瓦间。 临近正午,黑豹、豺狼、獐子……六只精怪趴在地上瞌睡。 它们在此守候了一夜,此时睡得正香,冷不防头顶一黑,落在它们身上的阳光被什么给挡住了。 那獐子抬起脑袋,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五人,其中三人还拎着小块门板似的恐怖大刀。 “伱、你们是何人?此地是善照大师的地盘,识相的快滚。”獐子口吐人言。 它这一叫唤,其余五只精怪全惊醒过来。 察觉到来人的强大,几只精怪俱是兽毛倒竖,肌肉喷张,可又不敢扑上去。 来到断壁前的正是柳风等人,五人对六只精怪视若无睹。 “印光,里面有何传承?如何入画?”柳风直视断壁上的壁画,目光被画中石碑上的三个字吸引。 苍陀庙,光凭名字便不像是近几百年的寺庙称呼,加之画中石庙风格与当世寺庙迥异,柳风怀疑此处传承来自千年前。 “庙内第一重佛墙前有佛光淬炼骨、髓,你阿弟进去正好受用,至于你要的东西,得在第四重佛墙后取,再往后观真也不曾入内。” “要入画,你参悟画中守门的骨身,悟出他们施展的佛印,他们自会给你开门。” “若是懒得多等,祭上足够的精血,也可入内。”…… 柳风扫过破败的院内一眼,遍地武夫尸身,想来是被人血祭了画中石庙。 “如此,它们留之无用,小罗。” 话音落下,他身后四人闪出,三人手提大刀,一人尖耳獠牙,四人六精怪转眼杀成一团。 柳风没有多看几人解决精怪,目光转向壁画上的苍陀庙大门。 以肉眼看去,门上两具骨骸姿态古怪,双臂挥动,看上去是在施展拳法,多看几眼又似是佛门印法。 “除了招式,当有佛力运转法门。” “通眼。” 视线一变,当柳风以通眼看去时,目光仿佛一下子穿入到了断壁上的壁画内,直入另一片空间。 这种感觉,同他在虫巢阵心之中,以通眼看四世蛊师的内空间一样。 壁画内自成一方空间,却与蛊师内空间不同,画内空间狭窄,景物如竖立起来的纸片,往内看似空间开阔,实则不过数步。 视线移动,集中在门上的两具骸骨上。 “并非画面,而是两具真正的骨身,且还是佛修骨身。”断壁下的柳风眼底划过奇异之色,看破了两具骨身上的佛力流转轨迹。 没有多耽搁的意思,他照葫芦画瓢,依样运转自己体内的佛力。 他掌心从佛光隐现,到真正结成印法,不过是数息之间。 很快,一道与伏魔印法相似,但字形古朴的佛印生成,给人无比霸烈之感。 便是结印的柳风自己,他也觉此印似要崩开他掌心血肉,施展之人尚且如此,打到他人身上结果可想而知。 “同样的佛力层次,功法不同,佛力运转轨迹不同,威力相差竟然如此之大!我才是一佛根……”柳风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在他过去想来,才一佛根境界,功法再如何高深,又能拉开多大差距。 此刻亲身体验他才醒悟,高深功法所能爆发的威势,绝非他自一只猿精那儿捡来的功法可比。 而且,这仅仅是入门,不过是印法的第一式而已。 柳风推掌而出,一记印法轰在了断壁上。 以这一掌的威势,不说轰塌墙壁,打出一个缺口应当绰绰有余才是。 只是他这一掌威势,如递入了另一片空间,对墙体分毫不损。 与此同时,壁画上绽开了一圈佛光,笼罩断壁下的丈许空间,而壁画石庙门上的两具佛骨,推开了苍陀庙的大门。 “你们随我一起入内。”柳风留下短短一句话,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断壁下。 柳罗看去时,见壁画上多出一人,正是柳风,不由心中振奋,如此经历他还是头一遭。 他随手捏碎掌中精怪心脏,吞下精血,身形拔地而起,一跃窜入到了墙体内。 三名提刀身影齐齐振臂,甩去刀身上的鲜红,他们身下是被斩得七零八落的精怪残躯。 “跟着厉害的当家之人混,果真是好处多多,二位兄弟还等什么?”阿大看着已入画的两个少年人,怪笑着一跃而起。 “怕就怕我等被邪物污染,而不自知啊。” “多想无益,照那邪物的说法,里面的佛光可淬炼骨、髓,我等得了此番机缘,说不得能顺势破入二境。” 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齐身撞入画中,反正如今身不由己,能多捞好处自然是好事。 恍惚间,几人只觉身形浮空而起,接着又是脚踏实地。 柳风与柳罗立身庙门前,放眼整片空间,天地如被蒙上了一层金纸。 身前一座石庙,如竖立而起的纸片,庙前有一石碑,碑上三字:苍陀庙。 无声的空间内,他们彼此能听到各自发出的动静。 静的是这片空间本身,除了入画之人外,再无其他活物。 “大当家的,前面那庙如何看都像是纸屋。”阿大这位霸刀帮帮主,同样是头回经历此等离奇之事。 他此刻如置身民间传说之中,进了他人烧给死人的纸屋,加之此地无声无息,不由令他心里发毛。 “阿哥,里面有人声。”柳罗尖耳一动,最先察觉到庙内传出的声音,像是有好几人在为修行之法争吵。 对阿大和柳罗的提醒,柳风心中有数,仅是简单点头回应。 “印光,你所说的那些僧人多半已在庙内,碰上二境,你可真有把握助我?”柳风不惧二境初期,顾忌的是后期以上的二境佛修。 “此地空间不比外面,不可能叫你们交手,他们若想对付你们,也只能到外面守着你们出去。” 紧接着,印光的话音一敛,接下来的话却只有柳风能听到。 “如此一来,以你这佛眼加持,倘若在此破入二境,出去后还会惧他们?” 柳罗等人只听到印光阴森的怪笑声,接着便见柳风陡然转冷的面色,也不知这一人一邪物在说些什么。 柳风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被印光附体才不过短短数日,竟是看出了他的佛眼已开,无愧身前三佛根的佛修境界。 只是印光的不知的是,佛门五眼,他柳风到底开了几眼。 “无需大惊小怪,贫僧那孽徒开了禅眼,其中妙处贫僧亲眼见识过,只可惜贫僧佛缘浅薄,修到三佛根也才开法眼,不如禅眼那般玄妙。” “哦,观真开了禅眼!”柳风心念转动,过去与观真的种种交集,其中疑惑也有了解释。 禅眼看破五脏六腑,直视骨身,难怪观真见他流泪,说他佛光纯粹无垢。 “观真即便是有禅眼,也只是如这邪物一样,仅看出我佛光纯粹,却是看不出佛陀佛光。” 柳风收起杂念,没有就此多想,反正以印光的境界,恐怕从未见识过法眼、禅眼之外的其他佛眼通。 “走,入庙。”柳风带头在前,四人随后。 他们快步走出数十步,奇怪的是,直如在原地踏步,像是才走出了一步。 但五人眼前景象变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是站在了庙内。 他们这才算体会到了此地空间与外面的不同,如走入了重叠的纸片之间。 数十步过去,却如从一片纸张挤入到另一片纸张中,真实的空间并不大。 身后是庙门,立身庙内,前方人声清晰入耳,抬眼看去,是两中年、一青年三名僧人,在一面佛墙下争论不休。 而那佛墙上,同样有一具佛骨在演示着印法,只是结印出掌间动作更快了一些,但相应的骨身上佛光流转,像是给观摩之人多了些提示。 第134章 陀生经 第134章 陀生经 庙内所见如庙外一般,天地朦胧,如蒙着金纸。除了前方一堵佛墙拦路外,并无禅院。 佛墙前佛光普照,三名僧人盘坐在地,悟不全墙上佛骨演示的功法,也无足够的精血血祭,他们没能穿过这一面佛墙。 师徒五人进庙,仅有师父和大师兄悟出七成,加之精血才得见第二面佛墙。 慧光、慧能、慧远,三人在此争论,正是在交流各自的领悟所得。 此时,三人嘴里的话骤然打住,扭头后望,身后的庙门处,两少年、三大汉,竟然来了五个外人。 “武夫也来觊觎佛门机缘。” “无一人入二境,前来讨死的。”慧光和慧能面露凶相,背部四只细长手臂如毒蛇般摆动,就要起身动手。 “两位师兄莫要忘了此间不可出手,出去后取他们性命不迟,只是不知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慧远制止二人。 这边,柳风等人也在打量对面之人。 看三人模仿佛骨施展印法时显露的佛力,皆为一佛根圆满,说他们无二境来讨死,想来是有二境同伴。 “不用理会他们。”柳风以禅眼观三人五脏六腑,多出几条手臂罢了,并无其他出奇之处。 一行五人走向那面佛墙,数十步过去,如之前一样又只有一步之差。 五人仿佛又从一张纸,挤入到了另一张纸内。 眼前景象变化,一堵佛光普照的墙壁充斥他们的视野,身侧是三名眼含戾气的秃头和尚。 立身佛墙下,他们似被卡在了两张纸之间,周遭有着无形阻力压制着他们。 “果然可淬炼骨身。”柳罗面露意外之色。 才到佛墙下,身受佛光普照,他就感觉到自己体内骨骼微痒。 半妖之躯要强悍过寻常武夫,但无法如武夫那般练气入髓,他要入武夫一道,自然得如武夫一般炼到骨、髓。 而骨身佛道融汇道门和武夫两条路子,不修皮肉,第一境只打熬骨身,佛光淬体炼的就是骨身。 阿大等三人也体会到佛光的妙用,他们在一境圆满停留了四年以上,差的就是机缘。 此刻这三名武夫真气入骨髓,分明感觉要通畅不少。 “你们三个长期在此打熬骨身,还未能破入二境?”满脸横肉的阿二歪头过来,看向三个秃子,语气不屑。 阿大和阿三,一个方脸大耳咧嘴冷笑,一个面容阴狠如毒蛇,都不是什么善茬。 “妄言我等讨死?等到外面我们好好较量下。” “你们背上多出的胳膊,我们兄弟会好心帮你们斩掉。”…… 三名僧人闻言沉着脸,杀气腾腾,也不知造下了多少杀孽。 柳风无视三名僧人,兀自体会着佛光淬炼骨身。 只是他体会到的佛光淬体,效果不如何明显,比之大日之精灼体,这种打熬方式太慢。 “柳风,伱的骨身早就无需再炼,不要在此耽搁。”印光悄声提醒。 他依附在柳风的骨身上,能感受到阵阵热浪,如此恐怖的骨身竟只是一佛根佛修的骨身,叫他都觉诧异。 大日之精肉眼不可见,他自是不知柳风将大日之精导引到了骨身上。 柳风暗自点了点头,以通眼直视佛墙上的佛骨。 除了第二式印法之外,这具佛骨的佛力运转轨迹,多出了部分导引之法。 “单凭肉眼观摩,如何可能在短时间内领悟出十成?”柳风心中大感意外。 他不知古时挑选传人之时有多严苛,他自知悟性并不出色,只是借着通眼之便罢了。 也难怪这三人止步于这第一面佛墙前,给他柳风一年时间,恐怕也不见得能完全领悟出来。 他以通眼看破佛力运转轨迹,依样调动自己的佛力,运转那部分导引法,配合之下才得以施展第二式印法。 尽管未得其中精髓,可第二式印法一出,柳风体内以《金刚伏魔经》修出的佛力似乎有些难以支撑。 “噗呲……”鲜红四溅,点点滴滴血色出现,被佛墙上的佛骨吸纳。 佛墙下,三名僧人,以及柳罗、阿大等人,七人侧目看来。 只见柳风右掌之上,一枚半赤半金的佛印幽幽而转,而其右掌上皮肉外翻,遍布伤口。 柳风眼神凝重,他还未打出这一式印法,倒把自己给伤得不轻。 他在此担心自己能否承受后面几式印法时,一旁的三名僧人神色怔怔,尤其是两名为了此处机缘魔怔的中年僧人,更是嘴巴微张,难以接受。 从柳风站在佛墙下,再到施展出印法,掐指算来半炷香都不到。 “连师父也不曾领悟齐全,他如何可能……” “小子,将你悟出的功法传授我等,出去后我们不为难你。” 两名中年僧人一起站起身来,瞪眼盯着柳风,似要活吃了柳风一样。 “出去后为难我?”柳风看着两个秃驴,如看两具死尸。 察觉到柳风的杀机,体内响起印光的残忍笑声。 “柳风,贫僧在虫巢内受损不轻,出去后你可要拿他们给我进补,他们的骨身正适合我。” 柳风冷哼一声,右掌推动,一印打在佛墙上。 现在懒得理会这几人,等出去后说不得要如印光所说,拿这些秃驴养邪骨。 见识过观真以邪骨化作黑甲护身,柳风当然不愿放弃这一好处。 “嗡……”佛印打入墙体,就见佛光扭曲出一个旋涡,直罩向柳风。 “你们留在此处淬炼骨髓,我进去看看。”柳风留下一句话后,身形一跃而起。 “是,大当家的,我们定会护二当家的周全。”阿大等三人神色亢奋。 “休走。” 两名中年僧人红了眼,也不管此处限制,紧跟着柳风之后扑向佛光旋涡。 两声闷响,两道身影被反震而回,柳风却已是不见了踪影。 脚下重新踏实之时,他还是立身佛墙之下。 不同的是,这面佛墙上的佛骨盘膝而坐,周身佛光流转。 而在佛墙下,他的身侧有两名僧人,一老一中年,那老僧神态疯癫,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 刚到这里,柳风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来源是那老僧身前的两个坛子。 稍稍细看一眼,坛内精血已所剩无多。 “嗯?” “佛修?”一老一中年暂时放下感悟,转而注视柳风。 他们本以为是慧光等人之中有人过来了,没想到过来的是个外人,顿时眼神阴森。 二人以为柳风也是佛门中人,但他们转眼发觉柳风右掌上爬满蛊虫,那些蛊虫在给他止血疗伤。 “既是佛修,也是蛊师。” 法号慧可的中年僧人沉吟不语时,老僧眯着眼,心中悉数附近几府之地的蛊师门派。 他不信这小子是个无门无派的山野蛊师,认定柳风是某个门派资质杰出的弟子,如不然岂能如此快的领悟第一面佛墙的功法。 更叫他们惊异的是柳风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拿自己的精血血祭了佛骨,如此便是领悟全了第一面佛骨展现的功法和印法。 “两名二佛根。”柳风以禅眼观这二人骨身。 老僧一佛根莲子出,一佛根莲花开,是二佛根后期;中年僧人一佛根莲子出,一佛根才佛根成,是二佛根初期。 柳风没多看中年僧人,但对老僧心有忌惮,这老东西为此处机缘几乎魔怔,出去后绝不会任他离开。 看出两名僧人的修为后,他思忖着自己单以佛道入二境,同时对付二人的胜算。 反正此处无法动手,柳风也没理会两人,但他体内的印光却是想要和老熟人打个招呼。 “善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两年你才破一个小境界。”照印光的意思,这老僧两年前是二佛根中期。 老僧微眯的双目蓦地睁大,凝视着柳风,此子体内传出的声音叫他毕生难忘。 两年前,与他同行的两个佛门师兄惨死观真之手,骨身给此邪物抽出炼化,恐怖景象叫他记忆犹新。 “印光,你改换宿主,那观真想来是死了,此子比之观真如何?能叫你入眼!”善照沉声道。 印光怪笑出声:“过几日你便可知晓,你这把老骨头,贫僧可是眼馋得紧。” 善照一张老脸登时阴沉无比,眼前印光附体之人不过是个少年人,区区一佛根。 若是他不曾遇到过观真,这话他只会当成笑话,可现在由不得他不细细思量。 柳风却是没管这些,爹娘在沽州生死未卜,他当务之急是获取此处机缘,尽快破入二境。 以通眼看去,佛墙上盘坐的骨身被他看破,其内佛力流转轨迹清晰可见。 “这里所演示的,是《陀生经》第一层的完整导引功法,当初观真悟出只费时一日半。”印光在体内解释道。 “陀生经?” 柳风视线中,骨身上佛力流转,恰好形成一个完整的小周天,比之《金刚伏魔经》内的导引法,明显要复杂许多。 他当即在佛墙前盘膝而坐,以他承受过大日之精淬炼的骨身运转此法,居然疼痛难忍,足见此法之霸烈。 “第一层就已如此,第二层恐怕只能勉强运转,后面的第三层、第四层应该需二佛根才可……” 时间流逝,柳风骨身上的佛力缓缓流转,当一个周天被他运转完整时,一阵佛光自其背脊上绽开。 一股狂暴气息随之散开,与当初观真在阳原县出手时的气息极为相似,不同的是,柳风背脊上还有阵阵热浪荡开。 当佛墙上绽开旋涡之时,一旁的一老一中年骇然变色。 就是柳风体内的印光,也发出了一声满是疑惑的低呼声,这柳风的“悟性”比之观真似乎还要可怕。 当年他看重观真,是因观真执着于佛门,且悟性极佳,这才叫他耽搁修行分心收徒。 观真以一年时间圆满一佛根,而后又以两年时间圆满二佛根,悟性和修佛资质不可谓不叫他这个当师父的忌惮。 他修了一辈子才到三佛根圆满,倘若观真不死,极可能在三十岁之前成为三佛根佛修。 便是如此悟性之人,两年前在这面佛墙前也待了一日半,可眼下的柳风从坐下到悟出,才不过两个时辰。 “嗡……”柳风起身时浑身骨骼爆响,身形原地消失。 “岂有此理。” 在柳风进入佛墙的瞬间,法号善照的老僧怒吼出声。 他倏地抓起身前的两个坛子,“砰”的两声,两个坛子当场崩裂,其内精血尽数铺洒向佛墙。 同时他周身佛光大放,强行运转悟出不到六成的功法,这架势是要强行闯过这面佛墙。 “师父,不可强闯!”慧可大惊。 善照双目内遍布血丝,衰老面孔上布满不甘之色,对大徒弟的话充耳不闻。 他领悟此处功法两年,悟出第一层导引法的六成,此刻略去还未悟全之处,强行以佛力接连成一个小周天,顿叫他二佛根之境的骨身剧痛。 “趁他入内修行,你速去明心寺和极乐寺,请来二位主持。”善照周身佛光大放,一手按在了佛墙上。 佛墙上的佛骨聚拢血祭而来的精血,墙体上佛光扭转,正缓缓形成一个旋涡。 “对付这少年人,我们两人不够?” “还不快去。”善照沉声怒喝。 那观真被邪骨加身的画面历历在目,算他在内,当初三名二佛根一起出手,几个回合就被人杀了两人炼骨。 而眼前少年人,两个时辰领悟出第二面佛墙上的功法,叫他心中发寒。 直觉告诉他,此子同样邪物加身的情况下,绝对要比观真更为恐怖。饶是他已入二佛根后期,可凭他们师徒二人恐怕难以取胜。 “是,师父,我这就去请他们出寺,有此处机缘,他们定会乐意来分一杯羹。” 察觉到师父眼底的杀机,慧可赶紧点头应诺,身子往后一退,消失不见。 “蠢物,分此处机缘?” 善照轻哼一声,此处机缘他求了两年不得,已不抱多少期望,闯到第三面佛墙后,能得多少好处便算多少。 现在倒是有个活生生的“机缘”,只等出去后与两位主持合力擒下此子,逼问其领悟到的功法即可。 明心寺和极乐寺的二位主持与他一样,同为二佛根后期。 三名二佛根后期,加上个不成器的大徒弟,四人联手比之两年前强出太多,如此才稳妥。 第135章 对手齐聚 第135章 对手齐聚 善照堪堪六成感悟,强行运转陀生经第一层导引法,等于是在施展残法。 纵是有大量精血血祭,也不足以叫他完整穿过这第二面佛墙。 “杀生千人,血祭此庙,老衲岂能空手而回……”善照浑身是血,双目赤红。 待他挣脱出第二面佛墙时,僧衣破烂,小半皮肤被生生剥去,外露的血肉苍白如死肉。 他闯过第二面佛墙,用上了大量精血血祭,可还被那佛骨抽走体内小半精血。 当他落在第三面佛墙前时,一眼看去,登时怒不可遏。 只见佛墙上佛骨双手结印,身侧一朵佛莲绽开,莲内有四点血色,分明是四枚莲子。 那先来一步的小子,一手已探入佛墙内,抓向了佛莲内的莲子。 “小辈住手,那是老衲祭来的机缘。” 在这片沉寂无声的空间内,老僧的怒吼声如雷音在耳侧炸响。 此时的二人一左一右,如被卡在了两堵墙壁之间,而善照不管不顾,一掌佛力成印,隔空横推向柳风的头颅,势要碾死这夺他机缘的小辈。 他苦守两年,岂能甘心叫一个才来此地的小辈拿了好处。 “还不护我。”柳风面色一变,沉声喝道。 体内邪骨还未动,佛印已撞在了他身前,但被一层金色屏障挡住。 朦胧如金纸的空间内,上空凹陷出一大块,正是这下拉的凹陷挡下了善照的隔空一印。 这一幕令柳风大感惊奇,此方空间真似纸张折成,就是不知何等神通才有此本事。 善照老僧还不肯罢手,被剥去皮肤的半边面孔狰狞毕露,六臂正面硬撼那凹陷而下的金色屏障。 “善照,你着相了,贪念、嗔念太重。”印光大笑。 柳风这时已收回手掌,掌心多出四枚血色莲子,手感软糯,不像是真正的莲子,更像是四块血肉,闻之血腥味浓厚。 “印光,这是何物?” “破境时骨身会吸取肉身精华,此物算是辅药,以免坏了肉身,你服用两枚足矣。” “辅药!”柳风闻言皱眉,印光只说此物是辅药,而不说具体。 骨身佛道只修骨身,不修皮肉,在佛道修到可抛却皮相之前,这皮囊还得保住,这一点他知晓。 既是为骨身破二境备下的,他没什么可犹豫的。 掌心一催,数百介蛊如肉芽般钻出,啃噬掉两枚血色莲子。 “孽障。”相隔不过数步,善照状若疯癫,六臂狂轰,似要冲过来活活撕烂柳风。 柳风兀自感受着介蛊反哺的药力,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他先是精神大振,继而连手脚都显气力十足,仿佛一下子补足了骨身佛道只修骨身、不修血肉的短板。 当然,此种感觉仅仅是大补之下的错觉,实际上他的血肉并未强大多少。 “这老僧为此处机缘癫狂,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场。”柳风吸收着药力,神色淡淡地看了眼近在身前的疯和尚。 “何须与他斗?待你受了完整传承,此庙就是伱的,到时候他倘若还在庙内,必死无疑。”印光的声音传入柳风耳中。 见识过柳风的“悟性”后,他似乎笃定柳风能取得此地完整传承。 柳风没有多看善照,这人在他眼里已是死尸,收起余下两枚血莲子后,他看向眼前的佛墙。 比起第一面佛墙和第二面佛墙,第三面佛墙上的佛骨双手结印,不出意料应该是第三式印法。 能供人揣摩的,仅有周身佛光流转轨迹,难度无疑又增一筹。 但柳风无需揣摩佛光,以通眼直接看破佛骨内的佛力运转,施展这第三式印法,还需配合导引法。 有过在第二面佛墙前的经历,倒是无需再废工夫。 “小辈,你出去后必会悔恨自己心生贪念。” 善照六臂六掌,掌影如暴雨般狂轰,奈何对柳风构不成半点威胁,眼睁睁看着柳风双掌中凝聚出一半金半赤的佛印。 比起前两式印法,此印如两印叠加,形成了重影。 “噗呲……”成印的刹那,柳风右手的伤口重新撕裂,连皮带肉被剐去一层。 他原本完好的左掌也没能保住,同样被剥去一层血肉。 “如不破入二境,这第三式印法一出,恐怕是无力再出第二次。” 柳风哪敢多耽搁,连忙双掌一推,将带有重影的佛印按向身前的佛墙。 “嗡嗡……” 佛光扭曲之下,柳风的身影霎时不见。 在他穿过第三面佛墙之时,后方善照不甘的怒吼声渐渐模糊。 还没看清第四面佛墙,印光的怪笑声传来。 “就是这里,佛莲内的莲子乃是精纯至极的佛力,将你推至一佛根圆满轻而易举。” 柳风抬眼看去,这第四面佛墙如第三面佛墙一样,同样是一佛骨及一朵佛莲。 不同的是,此处佛骨盘坐不动,运转着《陀生经》导引法的第二层;而佛莲内的四枚莲子不再是血色,而是纯粹的金色。 柳风探手入墙,抓过莲子的同时,以通眼窥视第二层导引法的运转轨迹。 比之第一层,第二层的复杂程度翻了数番,运转路径几乎遍布整具骨身,不像是给一佛根修炼的。 观真止步于这第四面佛墙,换言之,观真顶多只领悟到了《陀生经》第二层的部分,并未悟出十成。 饶是如此,观真一身实力强悍,也超出了寻常佛修太多。 加之邪骨护体,杀伤力恐怖,叫三名二世蛊师联手也惨死在其手下。 “先炼了莲子再说。” 柳风盘膝坐下,左右两手各握住两枚莲子,双臂上爬现数百上千只蛊虫。 “你这身蛊虫,用来炼化补药倒是好用。” 印光轻哼一声,没有打扰柳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朵佛莲上。 两年前来此,此佛莲内仅有三枚莲子,已悉数被观真取走。两年过去,此莲内又诞出四枚莲子。 第三面佛墙内的血莲子,其来历不难推测,是佛莲受了血祭生成的。 可这第四面佛墙内所生出的金色莲子,却不是血祭能得来的,佛力之纯粹可供一佛根直接吸收,也不会是区区一具被炼为傀儡的佛骨能结成的。 “莲子不可能凭空而来,这传承之地极可能连通着他处!” “好处也不可能白拿,我那观真孽徒修过此法后造下大杀孽,应当有此功法的影响,亦或冥冥中的因果。” 印光生前三佛根的修为不算低,但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也不过尔尔。 对于因果和命数之说,印光仅仅是知晓,以他的层次却是未曾接触,只是疑心此处有大坑。 以他的经验,这天底下绝无白给的好处,哪怕是师徒之间,也不可能叫你吃白食。 如此想来,留下苍陀庙之人定然也有目的,若是那人还活着…… “多想无益,此子实力足够强大,叫我多捡便宜即可,他是否落入某位挖下的坑中,又与贫僧何干!” 柳风自然不知印光所想,他一心破入二境。 四枚莲子被蛊虫啃噬一空,待蛊虫收回体内后,这部分蛊虫如同莲子般也化作了金色,丝丝缕缕金色细流透出蛊虫,尽数转移向他的骨身。 其脊骨最下一段骨上,佛光浓郁,佛根悄然延伸而出,顶端是一朵半金半赤的佛莲。 而此刻的这朵佛莲幽幽绽放,莲瓣渐显凝实,其内莲房扩大,似要酝酿出属于柳风自己的佛力莲子。 …… 第一面佛墙前,三人苦思印法,四人承受佛光淬体。 不知外界过去了几日,此间狭窄的空间内,忽地一股真气席卷而出。 真气离体,是武夫破入二境的表象,极易辨识。 慧光、慧能、慧远,三僧齐齐皱眉,转头看向三名武夫当中的那方脸大耳男子。 “还真个叫他入了二境!”三人面色无比难看。 受佛光淬炼骨髓后,成功破入武夫二境五府境的,正是阿大。 这位霸刀帮帮主,在兄弟几人当中止步一境圆满的时间最久,也是帮中实力最强的一人。 数年难以寸进,今朝得享此处机缘,真气一举深入体内五脏六腑。 “恭贺帮主成为五府境高手。” “以大哥这身修为,回了凤塘县,必能抢下更大的地盘。”阿二和阿三两人齐声道贺。 不过这二人眼神闪烁,在他们的帮主成为二境高手后,心里难免有了些别样的心思。 阿大一眼看出两个弟兄的意思,他不动声色,运转真气至五脏六腑。 当他确认自己能对付那些蛊虫后,心中才醒悟过来,柳风压根不是二世蛊师,而仅仅是一世蛊师。 “一世蛊师留下的一品蛊虫而已,以我现在的二境真气当可压制它们!狗屁的阿大,老子姓牧,名飞扬。” “‘飞扬跋扈’的飞扬……” 牧飞扬没花多少工夫,寻到寄生于他体内的蛊虫,足足四十只。 他尝试以真气裹住四十只蛊虫所在的血肉,而后以真气慢慢牵引,貌似费些时日大可将蛊虫移出体外,但他没有急着这样做,不想惊动了柳风。 “目前还不确定那小子的情况,暂时不可妄动。” “他以一境的修为杀我帮兄弟如屠狗,若是他也入了二境,我怕遭不住他几拳……” 牧飞扬压下心中的惊喜,给两个弟兄递了个眼神,示意二人不要胡言乱语。 “为兄才入二境,还需稳固几日,你们两个还不加把力,可不能叫大当家的失望。”牧飞扬装模作样地催促阿二和阿三。 柳罗在一旁沉默不语,他能在赤月教混出些名堂,得到入血池迷窟的名额,自不是蠢人。 这三人的心思,以及阿大的话中深意,他能猜到七八分。 “阿哥若是无法破入二境,恐怕面对的敌手不止是僧人,还有这三个家伙。” 柳罗与柳风心知肚明,霸刀帮这三人如恶狼,有实力压制住他们,他们便会如家犬摇尾乖乖听话,可若实力不济,三人转眼会翻脸提刀。 不止是柳罗在等柳风出一个结果,阿大等人一样如此。 “几日前,有名僧人离开此处去了外面,也不知与阿哥有无牵连。”柳罗不禁担忧。 最坏的猜测,无非是那僧人外出报信,召来更多的对手。 若猜测成真,那当真是热闹了。 到时候他们兄弟俩的对手就不是两个二境,而至少是三名二境佛修,甚至得再加上一个二境武夫。 “也不知这二人能否破入二境。” 柳罗瞥了眼阿二和阿三,这两人同样是一境圆满,不过看样子似乎是难以入二境了。 他在此忧心忡忡之时,此处空间之外,破庙内。 慧可如柳罗所料的一样,请来了帮手。 夜色下,一行十数人顶着寒风掠来,先后落足在断壁前。除了慧可外,他周遭另有十六人。 而柳罗猜测的他起码会请来一名二境僧人,却是大大低估了。 不止是柳罗没料到,便是去请人的慧可自己也没料到,他不止唤来了明心寺和极乐寺的两位主持,还多到了一位二境半妖青狐夫人。 如此一来,他们这边就是四名二境后期,一名二境初期,足足五名二境。 断壁下,十七人分成三处,慧可被挤到外边,明心寺、极乐寺两方人手占了断壁下的两边。 明心寺来了七人,主持明释,及其六名一佛根圆满的弟子。 极乐寺来了九人,主持妙提和其六名同样一佛根圆满弟子,以及这花和尚的妻女,青狐夫人,与那大眼樱唇的半妖少女青菲。 此刻,这一中年美妇,一娇媚少女,两女紧跟在妙提主持身后。 “慧可,我等如何才能入画?”妙提主持毫不避讳地问道。 “你提及的那小辈才一佛根,连你尚且不如,当真需要我等齐聚过来?”明释主持同样发问,想到的却是可能要面对的威胁。 慧可双手合十,先转向妙提解释道:“妙提师兄若想入内,需悟出那门上佛骨的第一式佛印;悟性不足,亦可血祭足够的精血入内。” 说完,他又转向明释主持,苦叹一声道:“贫僧看不出那人深浅,师命难违罢了,否则……” 他话还未完,又是摇头叹息一声。 来人加起来十六人之多,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否则岂会甘心喊来旁人分享此处好处。 第136章 二佛根成 第136章 二佛根成 天地朦胧,寂静无声。 佛墙前,那少年背脊上金、赤二色夹杂,其最下一截脊骨上,佛莲饱满,莲台已成莲蓬。 其内,十二粒莲子颗颗饱满,已是圆满了一佛根。 “柳风,你果真强过观真!” “此时不破入二境,还待何时?取了此处传承,出去杀尽拦路之人。”印光残忍的声音响起,打破此间沉寂。 柳风对印光的话充耳不闻,骨身内的佛力逐步强大。 点点滴滴骨身杂质,排出体外,于脊背上结成一粒粒豌豆大的骨白色颗粒。 在他脊骨上倒数第二块骨上,丝丝缕缕佛光凝聚,第二佛根缓缓扎根。 这第二佛根不同于第一佛根,扎根时便是纯粹的赤色。 一眼看去,柳风背脊上一骨绽佛莲,一骨生佛根,属这两块骨的佛光最为浓郁。 《金刚伏魔经》的导引法,已被他彻底舍去,改换成《陀生经》导引法。 佛力照此法运转之下,霸烈、炙热的气息,一波接着一波自其身上扩散而出。 属于二境的气势源于骨身,在他第二块骨上的佛根完全成型时,才真正稳固了下来。 佛光和佛力,也在这一刻透出体表,化作朵朵跳动的佛火。 此佛火部分为金色,部分半赤半金,还有部分则是纯粹的赤色。 他倏然睁开双眼,沉声道:“印光,过去了几日?”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周身佛火跃动,强大的力感自骨身上传开。 伸展的脊背上,一颗颗骨白色杂质颗粒尽数崩裂,被巨力弹飞出去。 破入二佛根之境,端的是力道十足,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压抑的戾气。 不知何故,当他反复运转陀生经导引法时,过去种种苦痛经历悉数涌上心头,叫他愤恨难平。 加之邪物污染,令他戾气更深,有种捏死他人的冲动。 “才三日而已,比观真入二境还少一日。” “嗯。” 柳风淡淡应了声,看向自己的双手,三日过去,血莲子的药力已将他手掌伤势恢复。 他忽地双手结印,施展出第三式印法。 一枚带有重影的佛印,眨眼间自其掌中结成,半金半赤,热浪滚滚。 原本叫他双掌尽伤的第三式印法,现在只是皮肉稍疼。 骨身内佛力一动,加持肉身,双掌推动之间,掌影快到寻常人肉眼难见。 “嗡……”重影佛印脱手而出,横推向半空,蓦地放大到两尺大小。 佛力强大到可借佛印离体,正如二境武夫的真气离体,乃是辨识二佛根佛修的方法之一。 属于二佛根的佛印打出,就见半空中凹陷下一大块,如下拉的折纸,震散了这一道佛印。 “较之一佛根时强出太多。”柳风双手握拳,脊骨绷紧如大弓,周身佛光与佛火缭绕。 以他现在才入二佛根的境界,对比一佛根后期的自己,在不施展佛眼通的情况下,怕是十个自己也斗不过此刻的他。 第二佛根扎根,为他骨身内的佛力打开了另一片天地,增长的绝不止是量。 压下内心的戾气,柳风转而以禅眼内视,多日下来,在他炼化莲子期间,异蛊“衍瞳”完成了第三次蜕皮。 “二佛根成,‘衍瞳’也蜕皮第三次,再供养半月,便可尝试脱胎二世。” “眼下,我需取了此处完整传承……” 柳风转向身前的第四面佛墙,通眼看破佛骨内的佛力运转轨迹,第二层导引法被他记下。 体验到第一层导引法带来的好处后,他迫不及待地要修这第二层,而《陀生经》第二层导引法,也正是为二佛根备下的。 “以我二佛根的骨身,不可能承受不起第二层导引法。” 体表佛光与佛火散去,柳风盘膝而坐,接续第一层的导引法,运转第二层导引法,佛力流转遍及整具骨身。 在柳风全力修行之时,印光细细感应着他骨身的变化。 单论骨身强度,与观真刚入二佛根之时要更强一筹,且散发着灼热气息。 叫印光大感奇妙的是,不止第一朵佛莲半金半赤,第二佛根还成了纯粹的赤色。 有过这些天的接触,印光大致能想到,柳风的骨身变化与其心口前的那枚赤色虫卵有关。 能够脱离蛊道,补益佛骨的虫卵,不用想也能猜到绝不简单,不是灵蛊,就是某种王蛊。 “观真修成的是第二层的残法,你修成完整的第二层导引法,佛力威势只会更强。” “此处传承不会只有印法和导引法,你快些通过这面佛墙,里面的好东西多半连三佛根也能用上。”印光出声催促。 他死后沦为邪物,此刻能清晰察觉到柳风的戾气和怨念,心知是《陀生经》影响到了柳风。 倘若柳风得了完整的传承,那些厉害手段,自是会马上宣泄到外人身上,他可是盼着拿那几人的佛骨修养自身。 有了二佛根境界的骨身和佛力,柳风没叫他久等。 一个半时辰过后,《陀生经》导引法第二层,被柳风完整运转了一遍。 与运转第一层时一样,他的骨身同样出现了痛感,若要真正适应这第二层导引法,想来至少得二佛根后期。 他以大日之精继续淬炼骨身,亦有可能不用等到二佛根后期,只是目前尚不可知。 感应到了柳风身上完整的第二层导引法,第四面佛墙很快有了变化。 这次不再是出现佛光旋涡,而是整面佛墙如纸张般弯折。 此时此刻,不单是这一面佛墙如此,整片空间都在发生变化。 柳风仰头看去时,头顶朦胧如金纸的天空压落,四面八方的朦胧同样在收缩,似要组成一座真正的古老寺庙。 不过柳风并未多看这些变化,因佛墙弯折后,前方出现了一块空地,他的目光被空地上的一尊白骨莲台吸引。 那莲台与他相隔十来丈,约莫半丈大小,一散发氤氲流光的莲子于莲台上浮空而动。 少了佛墙阻隔,阵阵佛音自那氤氲莲子上荡开,落入到了他耳中,似有僧人在高诵经文,偏又叫人听不真切。 这时候的柳风哪会迟疑,快步过去,一把抓住氤氲莲子。 莲子入手,不消炼化,一阵氤氲气流没入到了他体内。 无需用眼看,也无需用耳听,只是一息之间,莲子内包含的传承便传达与了他,像是直接让他多出了一段修行经历。 此种传承方式,柳风无法揣度,连印光也是头回见识。 然而,得了传承的柳风眉头紧锁,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他的脑海中多出四段经文:陀生导引法,第三层;无生印法,第四式;分生法,前三层;化生心经,前三层。 无生印法,正是他依照佛墙上的佛骨所修炼的印法。 分生法,则是炼他人佛骨为傀儡,但是从字意上看,此法不可能是炼制傀儡如此简单,而是炼制分身,只是目前的前三层功法尚还办不到。 化生心经,却是叫柳风也觉歹毒,竟是炼出他人骨身精华,养自己的佛骨。 而所有经文对应的修行法门,全部止步于三境。 此外,除了经文,他自然而然地知晓了眼前白骨莲台的作用:血祭。 给何人血祭?往何处祭?柳风不知,只知血祭可以换来大好处。 细看白骨莲台,其中一片莲瓣上有一小块金痕隐现,像是被人标上的记号。 那金痕一字排开,分别是二道、四道、三道、六道。 “二、四、三、六!” 辨认出那一排金痕后,柳风脸上不多的喜色散去,变得阴沉起来。 “呼……”正是这时,劲风骤起。 半丈大的白骨莲台悠然而转,化作一道白影闪至,印在了柳风的左臂上,成为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白莲印记。 变故突如其来,柳风根本无法闪躲,他反应过来时,一张面顿时从阴沉变得狰狞起来。 “印光,我得的传承止于第三层,还有这莲台上的金痕……以伱的见识如何看?” “还能如何看?自是此地传承不完整,另有其他苍陀庙!你被人标记上了,排在两千四百三十六位。”印光语气笃定,阴声狂笑。 到了这时候,他几乎断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既然苍陀庙远不止一个,那挑选出的传承之人,自然也不止一个。 留下大量传承之人在世间行走,还给每个莲台标号,自是有其目的。 “喀嚓、喀嚓……”柳风双拳上骨骼爆响。 听印光的语气,之前就有了一定的猜测,却是完全没有提醒他。 此处传承的佛门功法端的是了不得,对比之下,得自猿精的《金刚伏魔经》简直不值一提。 四式无生印法,三层化生心经,三层分生法,三层导引法,叫他在三佛根圆满之前都无需为佛修功法犯愁。 可这平白被标记成什么两千四百三十六位,叫他如何心安。 日后寻后续传承,定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苍陀庙的数量绝不会少,碰到其他排位的传承之人争夺,说不得还得斗个你死我活。 他心中憋闷之时,整片朦胧天地还在收缩,渐渐显现出完整的一座小庙。 不止是第四面佛墙弯折,前面三堵佛墙也弯折而来,以柳风立身的空地为中心,环绕四面。 佛墙和整片朦胧天地收缩,还留在此方空间的外来之人,一共八人,一个不落地被推挤而来。 而四面佛墙内的佛骨,加之庙门上的两具佛骨,共六具佛骨,随之落在了柳风的身后,与他有了某种联系。 不出意料,此庙内的六具佛骨,应该是由“分生法”炼出的傀儡,算是一起传承给了柳风。 八人到此的同时,视线不约而然地移动,汇聚在柳风身上。 他们不知柳风具体有何经历,见柳风脸色可怕,不像是得了什么大好处。 柳罗心中担忧,阿大等三人则是眼神闪烁,流露出些许喜色。 为何而喜?当然是见到柳风脸色不好看,怀疑他未能破入二境。 牧飞扬瞥了眼四名僧人,给两个弟兄递了个眼色,三人后退数步,要冷眼旁观几名僧人试探柳风的虚实。 善照,慧光、慧能、慧远,师徒四人直勾勾地注视着柳风,如见到了砧板上的肥肉。 尤其是看到那六具佛具隐隐靠拢向柳风,他们心中已然明悟,此处传承是被眼前这少年人给夺下了。 “阿哥,如何了?”柳罗第一个走近过来。 柳风还没开口回应,体内的印光听到柳罗的话,再次狂笑,直笑得柳罗觉得莫名其妙。 景象变化,寺庙在这时彻底成型,看似石庙,实则为纸庙。 八丈之外,善照老僧六臂上隐有佛光凝聚,双目赤红,要滴出血来一样。 “看来只能靠老衲自己了……”他本打算出去后与两位主持联手生擒这小辈,没想到此处会忽然封闭,佛墙将他强行推移了过来。 没有冲过去取柳风性命,是因他摸不准得了传承的柳风,对此地能掌控多少。 “徒儿。”善照看向三名弟子,陡然沉声大喝。 师徒四人,分别被第三面佛墙和第一面佛墙推移至此,善照在八丈之外,他的三名弟子却是离柳风并不算远,不过十步而已。 慧光、慧能、慧远三人闻声,瞬间明了师父的意思。 早已为此处机缘魔怔的慧光和慧能,二人没有多犹豫,脚下齐齐一蹬,身影直扑柳风,六臂或拳或掌,拳法与印法统统轰响柳风。 倒是慧远眼神躲闪,避开善照阴森的目光,不进反退,飞快拉开与柳风的距离。 “阿哥……”柳罗近在柳风身侧,当即感受到两名僧人裹挟来的迫人威势,不由面色一变。 这二人一佛根圆满,且在佛墙下长期承受佛光淬炼骨身,放在一境圆满当中可谓是功底扎实。 只是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也无需他动手帮忙。 柳风立身原地,抬手的瞬间,拇指在食指上一划,十四条血线燃为蛊火。 同时,其掌心佛火跳动。 十四条佛火卷动,以蛊火牵引,如灵蛇般窜出,直接灌入慧光和慧能的眼耳口鼻内。 “啊……”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仅持续不到一息。 包括柳罗在内,在场其余六人看去时,二僧的面皮连带头皮,皆被焚为焦灰。 连头骨也难逃佛火焚烧,像是被烧化的浆糊,一层层流淌而下,景象之可怖叫人头皮发麻。 第137章 邪魔手段 第137章 邪魔手段 “是佛火。”与柳风拉开距离的慧远,额头见汗,内心一阵后怕。 倘若他和两名师兄一起出手,地上便不是两具死尸,而是三具死尸。 更叫他惊疑的是,这少年人施展佛火之灵活,比他师父还高明一筹,像是加入了蛊术。 目睹二僧的头骨都被烧化,在场其余人也是面色惊疑。 佛道糅合道门和武夫两条路,修出二佛根后,既有如两仪境道士真火一般的佛火,又有武夫离体真气一般的佛力。 离体而出的佛门印法还未见到,但这佛火已证实了柳风的境界。 “阿哥已入二境。”柳罗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 他没有逞能的意思,退后两丈,站到了六具佛骨的后面,不影响柳风全力施为。 这边,霸刀帮三人彼此眼神交流,快步上前。 “贺喜大当家的。”三人齐声道贺。 说着三人抓过背上的宽刃大刀,盯向余下两名僧人,大有立马要剁了两个秃驴的意思。 柳风冷眼扫过三人,这三人的心思他不难看出,待会再收拾,眼下需先解决善照。 “善照,我知你在忌惮此地,你放心,我不会用此传承之地压你。” 在白骨莲台印入他左臂时,苍陀庙等于成了他的传承之地。 他有种感觉,自己能够借此地压制外人,正如先前苍陀庙阻止出手之人一样。 但他刚入二佛根,有心拿善照练手,看看以《陀生经》修出的佛力到底有何本事。 善照双目通红,他听出了这小辈的话中之意,是要与他单独交手,而不借用此地压制他。 “如伱所愿,老衲会好好教你。” 他倏地举步向前,双目死死锁定在柳风身上。 他嘴上说得轻松,实则内心前所未有的凝重,眼前少年人不免叫他想起了两年前的观真。 但比之观真,此人给他的感觉更为凶险,他现在只有一个活路,那就是在此子动用苍陀庙压制他之前叫其先行丧命。 这一刻纸庙已成,四面佛墙环绕,前方两扇大门紧闭。 五人为看客,六具佛骨傀儡呆立原地,一老一少两名二境佛修立身庙内空地上。 在五双眼的注视下,缓步接近的两道身影,骤然佛光大放。 “呼、呼……”劲风呼啸。 下一眼看去时,两人各自出掌,以印法横推向对方。 气浪炸响般的声音荡开,印法对轰,却难以看出孰强孰弱。 慧远眼角狂跳,他清楚师父的修为,乃是二佛根莲开之境,佛力之浑厚岂是刚入二佛根之人能比的。 然而这少年凭借着功法之强悍,以无生印法拉平了双方佛力差距。 “老衲苦心血祭此庙两年,完整功法本该属于老衲!”不甘的低吼声中,善照六臂向前。 苍老之躯势若奔牛,狂冲到柳风身前,要以千手真经的优势正面搏杀。 他的眼力自是在徒弟之上,心知拼印法自己不占优势。 其余人看去时,就见那老僧状若疯虎,六臂、六掌齐出,掌影快到他们难以看清。 才入二境的牧飞扬,喉结上下涌动,暗自咽了口唾沫。 换成他与这老秃驴硬碰,恐怕走不出两个回合,就得被活活打成一堆烂肉。 但他视线中那少年人身影半步不退,一身戾气骇人,在与那老秃驴正面对轰。 “砰、砰砰……”撞响声连绵不断。 声音如铁石在飞快对撞,善照癫狂,掌影如暴雨般倾泻,可硬是没有一掌打到柳风的要害上。 只见柳风的双臂和面部,多出一只只复眼,以双臂招架住对方六臂。 比洞察力,拥有复眼的柳风明显胜出;比蛮力,二佛根后期的善照又要强出不少。 但两人的交手不过须臾,旁人看着看着,很快察觉出不对劲。 两人手掌裹挟佛力疯狂对轰,善照迅猛如疯魔的掌法,竟是慢慢变得无力起来。 骨身佛道不修血肉,爆发力有余,却没有武夫那般耐力。 如此看来,善照渐显无力似乎合情合理。 可柳风同样修的骨身佛道,没有半点耐力不足还罢,出手间反而一掌比一掌凶猛。 “砰”的一声,又是双掌对碰。 在其余五人惊异的目光下,善照被打到倒退出数步,口中咆哮连连,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二佛根后期,也就如此了!”柳风开口间有些失望。 他不动用佛眼通,也不动用甲兵和兵蛊,全凭复眼和《陀生经》,此人竟不是他的对手。 柳风抬手看着自己的双掌,此时此刻,这双手如裹上了一层金粉。 “金粉”缓缓沁入他的血肉,正融入他的骨身内。 “金粉”自是出自善照的骨身,是他施展了“化生心经”,炼他人佛骨养自身。 “老衲且问你,这可是此庙传承中的手段?”善照死死盯着柳风的双手,似要扑过去生撕下那双手。 他体内佛骨暗淡无光,以导引法多年苦修的骨身,平白弱了一截,像是被人炼去了精华。 与眼前少年人出掌对碰,双方各自以佛力轰入对方体内,问题多半就出在佛力上。 柳风还未开口,他体表血肉泛黑,浮现出一副黑色骨甲。 眨眼间,其大半边身子被染黑,一阵阴森邪恶的气息随之散开。 在场其余人看去,只见黑色骨甲心口处,蓦地凸显出一张老脸。 “这老废物资质一般,且功法不全,两年前的观真都能收拾他,与他浪费时间作甚?” “此地少了一人,他那徒儿肯定是去外面召来了帮手,贫僧与你一起杀尽那些不知死活之人……” 残忍歹毒的叫嚣狂躁无比,印光显得急不可耐。 柳风皱了皱眉,邪骨加身之下,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加持到了自己躯体上。 但相应的,被他压在内心的戾气和怨恨,一下子似被点燃一般,叫他杀性大起。 “印光。”看到黑色骨架上的面孔,过去记忆涌上善照的脑海。 两年前,他在观真手下逃走的最后一眼,所见便是观真邪骨加身。 眼下这少年人被邪骨染黑的形象,如何叫他不心惊肉跳。 奈何他此刻这一眼看去时,才真正成了他今生的最后一眼,不再有逃命的机会。 相隔两丈,少年人面部复眼眨动,他面前景象随之错乱,人影无踪。 善照反应过来是幻象,当即以佛力加持双眼,幻象影响转瞬消失不见。 就是这一息不到的空档,劲风扑面,不用看也知是索命之人逼近了。 “这场机缘本该是老衲的……” 善照口中怒吼,来不及看清眼前之人,拼着损伤,强行施展出他悟出的第二式残缺印法。 只可惜,他到现在也不知该印法的名称。 “嗡……”一带有叠影的佛印压来。 善照以残法施展的第二式印法,轰然散开,他只觉胸膛剧痛,仿佛五脏六腑被掏空,意识就此断去。 纸庙内,一时死寂无声。 慧远瞪眼看着地上那具老迈尸身,胸骨四分五裂,体内五脏六腑被打烂,死到不能再死。 阿大等三人大气不敢出,目视那道黑色身影,双腿都有些打颤。 他们察觉到了来自柳风的杀意,不用怀疑,就是针对他们三人而来的。 解决掉了善照后,柳风似乎要来收拾他们了。 柳风没有多看地上的尸身,这老僧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邪骨加持,蛊术配合第三式无生印法之下,哪还有此人活命的可能。 便是如此,他的佛眼通还尚未动用。 “无生印法,化生心经……还有分生法没有用。”他视线定在了牧飞扬身上。 这位霸刀帮帮主破入了五府境,成了二境武夫,正好给他试试佛骨傀儡。 见柳风看向这边,阿二和阿三身子一哆嗦,当场跪倒在地。 “大当家的,我们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牧飞扬面色惨白,嘴里支吾着。 不等他再废话下去,白影一闪而来,一具佛骨现身在他左侧。 几乎是下意识的,牧飞扬抡刀狂斩而出,刀刃在骨身上擦出大串火花,却无法斩开这具佛修骨骸。 他想要退避时,已是来之不及。 “啊……”痛苦的惨嚎声响彻。 跪在一边的两人颤抖着,以眼角余光看去,就见那白骨化开,如邪祟般直挤压入帮主的血肉内。 紧接着,他们视线中的帮主口中哀嚎,整个人身不由己,如牵线木偶般活动起手脚。 二人眼睁睁看着牧飞扬来回走动,满脸生不如死之色。 显而易见,这是丧失了对自身的控制。 这一幕叫二人浑身发寒,而退到一角的慧远双手合十,面无人色。 “邪魔,邪魔手段……”慧远口中低声喃喃。 他没见过师父所说的观真,倒是见到了同样被邪物加身的柳风,且这人还得了苍陀庙传承。 “大当家的,阿大今生再不会有二心。” “求求当家的,饶我一命……”牧飞扬连偏转脑袋都做不到,只能开口哀求。 柳风立身不远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牧飞扬,骨身内依照分生法经文运转的佛力一顿。 佛骨傀儡在同一刻顿住,被其附身的牧飞扬瞬间止步,当真如傀儡套了上一副血肉皮囊,端的是好用。 “阿哥……”柳罗目光幽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柳风眼下手段残忍,神色间没有半点异样,自然而然,仿佛他本就是残忍之人一样。 但柳罗心中清楚,邪物本体终究是污染了阿哥的心性,将人性之中的负面调动了出来。 这还是同样被邪骨污染的柳罗如此认为,若是换做认识柳风的正常人过来,绝对会认为柳风性情大变,已是疯魔之人。 柳风自是不知阿弟心中所想,他端详着牧飞扬,只是纯粹地在摸索刚得的功法,试手罢了。 “算是控制住了他的肉身,但无法影响其神智。” 黑色骨甲上的人脸咧了咧嘴,印光笑道:“此法甚妙,你这修为现在无法控人神智,修到后面怕是连肉身带神智一起控制,叫他人彻底沦为分身。” 柳风面露笑意,他也觉得此法妙哉。 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他竟是与沦为邪物的印光想到了一块。 这一人一邪物在笑,牧飞扬却是生不如死,口中哀嚎连连。 见教训牧飞扬的目的已经达到,柳风体内佛力一转,一具佛骨自牧飞扬肉身上挣脱而出,这人到了沽州还用得着。 “谢大当家的饶我不死,阿大这就出去替大当家的斩杀来人……”牧飞扬半跪在地,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湿,紧握大刀的手掌剧烈颤抖。 他哪还有半点驱除体内蛊虫的想法,他宁肯去外面战死,也不愿再遭这邪魔手段之苦。 邪物他早已耳闻,但直到今日,他才是真正认清,被邪物污染之人有多残酷。 传闻中,不乏整个门派之人被邪物污染,当真如行走在世间的一帮邪祟。 柳风没有理会牧飞扬,目光落在六具佛骨傀儡上。 四具二佛根佛骨,正合他现在的境界,可供他任意驱使。 另外两具佛骨,应该是三佛根的佛骨,需血祭换取佛力莲子来驱使。 这些直接灌入他脑海中的传承,多处提到“血祭”二字,意在叫他明白血祭好处多多。 “能对付三境的佛骨傀儡,如此好手岂能放着不用,说不得要血祭些对手换取佛力莲子。” 柳风马上要前往沽州,那处混乱之地二境去了也难闯,若是他能驱使两具三佛根的傀儡,碰到三境不说正面对抗,起码能为他争取遁走的机会。 他心中思忖间,黑色骨甲上的人脸转移到背部,对向庙内一角的慧远。 “柳风,这无用的小辈,交与贫僧炼了。”话音响起时,黑色骨甲上凸起根根骨刺,似要脱离宿主,自行出手夺食。 “印光,你在我体内最好老实些。” 柳风口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所有骨刺悉数被拉回。 有着二佛根的佛力,封魔心经效果更上一层楼,只是无法对付印光的意志。 感受到那黑甲身影扫来的目光,慧远心胆俱寒,颤声开口:“小僧有用,愿为施主效力。” 本打算拿这僧人血祭,闻言,柳风嘴角扯起邪笑。 体内佛力运转,一具佛骨傀儡闪身到善照的尸身上,附身入内。 接着这具尸身重新起身,低垂着头,换上了慧能尸身上的僧衣,就这般站到了慧远面前。 “还不带你师父出去,见见你那师兄,看他带来了多少祭品……” 第138章 连斩二境 第138章 连斩二境 寒空之上,明月高悬。 断壁前,十七人目光炯炯,不知壁画内是何状况。 他们所见是画中石庙大门紧闭,门上两具佛骨消失不见。 可入画需参悟佛骨的印法,佛骨没了,岂不是无从参悟。 一行人正琢磨着如何血祭之时,画中石庙的大门忽地打开,两名僧人自庙内走出。 一人面带微笑,一人低垂着头。 “慧远师弟,师父。”慧可认出画中两人,尽管师父不知何故低着头。 十七双眼注视着画中人的移动,画中人却没给他们多看的工夫,就见断壁前两道人影落出。 “慧远见过两位主持,见过这位夫人。”慧远出现时,恰恰站在善照身前,笑容和善地向三位二境修士见礼。 明释、妙提,青狐夫人,三位二境后期无一人理会他,而是眼神警惕地看向善照。 “爹,那老和尚身上好浓的血腥味,像是脏腑……”半妖少女青菲鼻翼动了动,欲言又止,她分辨出了那气味的来历。 与她一样嗅出这股怪味的除了她,还有同为半妖的青狐夫人。 “师父,徒儿请来了两位主持。”慧可看了眼慧远,转向一言不发的师父,走近两步看去。 后方,明心寺主持明释双目内佛光流转,悄然展开法眼。 他这一眼,顿叫他眼神大骇,视线中慧远身后的善照分明是个死人。 “慧可快退开,你师父已死,有人以邪法控他肉身。” 此话一出,断壁前人影闪动,除了慧可之外,其余十六人毫不犹豫地退出数丈远。 慧可面色一惊,却是不肯相信师父是个死人,二佛根后期的修为,庙内有何人能杀他师父? “师父如何可能死……”他嘴里的话才到一半,善照闪身而至,与他面对面地贴在了一起。 这位大弟子双目猝然暴睁,善照那死不瞑目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噗呲……”一只手臂贯入慧可的脖颈内。 慧远双手合十,淡笑道:“师父确是先登了极乐,师兄一起上路。” 佛堂外的院子内,众僧怒目而视,眼神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慧远。 善照竟是个死人,眼下慧可亦死,他们不信区区一个慧远有实力办到,背后定有他人在捣鬼。 “你这孽障。”妙提主持可不管慧远有无能耐,先灭了再说。 其五指一合一张,掌中佛火涌动,化作一朵金色火莲。 火莲内佛火收缩,散发出圈圈火浪,正是极乐寺擅长的御火之术。 断壁下,慧远只觉眼前金光一闪,此火莲不是他能避开的。 关键时刻,他身前多出一道身影,是善照挡在了前面。 “蓬蓬……”火莲炸裂,佛火瞬间将善照整个人笼罩在内。 熊熊烈焰中,善照的衣袍尽被焚毁,显露出他的躯壳,胸骨无影无踪,五脏六腑已是稀碎一片。 饶是如此,这幅残躯顶着一身被烧焦的皮囊,跟没事人一样,疾冲向院内的众僧。 “退开。”妙提周身佛火跳动,如水流般悉数涌向他的双掌。 朵朵火莲绽开,在半空中划出道道金线。 眨眼间便有七八朵火莲击中那疯魔身影,将其残躯焚到皮肉化灰。 可空余骨架的“善照”前冲之势不停,一掌一个,妙提带来的两名弟子退之不及,登时身首异处。 “定住他。”明释主持口中爆喝。 一掌佛印自其手中蓦地推出,轰得那副骨架倒飞而去。 “轰隆……” 骨架砸塌半面墙壁,直撞在瓦屋内的另一面墙壁上。 趁此机会,明心寺六名弟子齐齐出手,打出道道金光。 共计十二支降魔杵,钉入骨架,将其钉死在墙上。 直到此刻,众僧和青狐夫人母女才真正看清,那根本不是一副骨架,而是两幅骨架叠在一起。 其中一骨骸依附在善照的骨身上,被钉死在墙上,竟还在吸纳善照骨身的精华。 “此乃佛修骨身!被人炼制得这般妖邪,莫非与此庙传承有关……”明释眼神凝重,猛地扭头怒瞪向断壁下的慧远。 这边,死了两名弟子的妙提阴着脸,没有半点废话的意思。 其身形一晃,裹挟一身佛火,奔向断壁前的身影。 “阿爹,画中有人出庙。” “夫君,当心。” 两声娇呼陡然响起,半妖目力在夜里要超出在场其他人,母女俩一眼察觉那壁画上的细微变化。 二女视野中,画中有人走出庙门。 再一眼看去时,那人已脱离壁画。 无声无息间,一道黑色身影轻飘飘地落在遍地残瓦间。 他来得轻巧,但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无比恐怖的力感。 黑色身影出现的刹那,一拳捣出。 这看似随意的一拳,爆出凄厉的呼啸之音,其中蛮力就是二佛根后期也难打出。 “砰”的一声,妙提掠向慧远的身影,倒飞而回。 青狐夫人一声惊呼,袖中甩出一道鞭影,卷住妙提。 待妙提稳住身形时,嘴角溢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伤到了脏腑。 更叫青狐夫人惊异的是,妙提体表护身佛火空出一块,极乐寺引以为傲的佛火竟被人破开了。 荒草丛生的院落内,十四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那多出的黑色身影。 借着月光看去,一面生九眼,身着黑色骨甲的少年人,站在慧远身前。 那少年嘴角挂着残酷笑意,一头殷红长发在夜色下随风而动,周身殷红蛊火牵引着半金半赤的佛火。 比起擅长御火的极乐寺,此人似乎更擅御火,条条佛火不似死物,灵蛇般在其身上游走。 阵阵热浪以那少年为中心,圈圈外散,四周积雪转眼融化一空。 “这是……蛊术,他是蛊师。” “他才入二境,可这一身佛力好生霸烈!” “他身上的骨甲是二品邪物,有邪骨加持,难怪一身力道强横至此。” 在场十二名僧人,两名半妖,皆是如临大敌。 这时,一阵怪笑声突兀响起。 “两名二佛根后期,一名走道修路子的两仪境后期半妖。”骨甲上凸显出一张褶皱老脸,印光怪笑着提醒道。 柳风没有急着动手,其左臂上白莲印记闪过微光。 壁画上的苍陀庙随即开始缩小,四道人影被丢出石庙,落在断壁前,是三名武夫,一名尖耳半妖。 随着这四人出庙,壁画整个一空,画中苍陀庙一闪出画,没入到了柳风左臂上的白莲印记内。 见此一幕,在场僧人眼中难掩贪色,此庙传承功法了得,没想到本身还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慧远,这是赏你的。”放出四人后,柳风弹指一枚血莲子射出。 莲子落入慧远掌中,这位半路转投善照门下,早已是一佛根圆满的僧人,顿时大喜过望。 “小僧谢当家的厚赐,必不会叫当家的失望。”说着,慧远还瞥了眼牧飞扬。 此人是柳风身边唯一的二境,倘若他借着血莲子药力破入二境,日后还需与这莽夫一争。 慧远在见识过柳风一身实力后,俨然将他惨死的师父抛之脑后,有了效忠柳风之心,以望将来能得到部分苍陀庙传承功法。 “当家的,那些小秃驴只管交给我们兄弟三人。”牧飞扬手持宽刃大刀,目光扫过十名一境圆满僧人。 他身后两人,阿二和阿三却是有些心虚,担心帮主护不住他们。 但一想到柳风的可怕,他们不得不提刀走出,做好了与那帮秃驴拼命的打算。 “小罗,伱与慧远都服下了血莲子,正好活动身子骨,吸纳药力。”柳风有心磨炼柳罗。 “阿哥放心。” “小僧遵命。” 柳风交代过两人后,身形拔地而起,如巨石般直砸向墙壁倒塌大半的瓦屋。 他的佛骨傀儡被钉住,还需得取回来。 见此人旁若无人,明目张胆地要取回佛骨傀儡,两位主持怒目圆睁。 分明是才入二佛根的小辈,居然不将他们两人放在眼里。 妙提周身佛光大放,背脊上两朵佛莲透体而出,第一莲内的莲子颗颗崩裂。 “明释主持,此子不一般,我们二人不舍些修为,他身上的传承我们怕是难以得手。” “还请明释主持帮贫僧拖住他少顷,成事后我们两寺共享佛缘。” 他这话倒是冠冕堂皇,取人性命,分人好处,被他说成了享佛缘。 说话间,妙提借着莲子的佛力,体表佛火汹涌,统统灌注向一朵深金色的火莲。 随着他不断注入佛火,火莲一圈圈不断收缩,色泽越来越深。 “善哉,妙提主持言之有理。” 明释挥手间身后六名弟子散开,与妙提手下弟子,一起合围向断壁下的五人。 他也没多犹豫,背脊上同样绽开两朵佛莲,第一莲内分出四成莲子,颗颗碎裂。 此莲子是佛修纯粹佛力所化,等于其自身修为。 分出四成莲子化开,就如道门自损的道术一般,换来了临时更强的实力,但事后需一段时日静养才可恢复,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瓦屋内,柳风手中佛火腾动,一根根降魔杵被他拔下。 待他拔到第八根时,身后金色人影撞来,七尺禅杖裹挟劲风砸向他的天灵盖。 柳风后脑上复眼眨动,头也不回,左臂上多出一甲兵臂铠,反手一拳。 甲兵与禅杖对碰,巨响荡开,二人佛力如浪潮相互挤压。 柳风以《陀生经》修来的佛力霸烈,稍弱一筹,毕竟这老僧可是舍去了四成佛力莲子。 但趁着挡下禅杖的空档,他空出的右手连闪,拔下了余下四支降魔杵。 待他转身过来时,佛骨傀儡如影随形,一人一佛骨,一左一右,贴身狂攻老僧明释。 瓦屋内三道身影对撞,禅杖狂舞,印法横推。 “轰隆隆……”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整个倒塌。 滚滚烟尘之中,外面的半妖母女还未看清,就听到里面传出少年人的大笑声。 “老秃驴,你能挡我?” 面对一名不惜自损的二佛根后期,那才入二佛根之境的少年人口出狂言。 借着烟尘掩护,柳风终是动用了佛眼通。 “心眼。” 禅杖招招连击,却忽地落空大半,不过数息之间,明释身上血肉横飞,骨骼爆响。 柳风接连十七掌轰在老僧身上,一掌接一掌,而后无生印法第二式,按向对方面门。 明释喷出大口鲜红,生死关头,屏气怒吼出佛言。 “唵。” “嘎。” 每一字佛言落下,柳风便随之震颤一次,脑袋如遭无形重击,掌中印法也被打断。 此时此刻,柳风作为后辈,阅历和经验的不足显现出来。 头回遭遇他人保命手段,一时不防,直接中招。 “呼……”劲风乍现,禅杖横扫,趁机砸向柳风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明释七窍流血,拼着损伤,口中连连爆喝,生恐这小辈恢复过来。 “曼、哞、罗驮、娑哈……”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得逞时,分明已经中招的柳风左臂横档,反手抓住了横扫而来的禅杖。 明释老眼怒瞪,察觉不是此小辈自己在动,而是那邪骨带动宿主在动。 “摩尼佛咒?有些火候,可惜又是残法。”黑色骨架上的老脸面露狞笑。 在他的带动下,柳风一手抓住禅杖,右臂如长棍般砸在明释脑袋上,打断了老僧口中佛言。 “柳风,还不解决他。” 清醒过来的柳风面目狰狞,神色与印光几乎一致,满含戾气。 他手中多出一根黑带,瞬间绷直,化作六尺甲兵长剑。 剑影扫过,“噗呲”一声,一颗大好头颅抛飞而起。 “明释主持。” “夫君,快出手。”青菲和青狐夫人先后惊叫出声。 院内妙提神态萎靡,但与他转弱的气势相反的是,他身前一朵火莲气息恐怖。 此莲恍若鎏金浇筑而成,散发出耀眼金光,整个院子都被这阵光华照亮。 金光大放中,火莲一闪而过。 同时,半空中霎时朵朵莲花齐放,看上去似上百朵火莲一起铺洒向柳风。 造就这般幻象的并非妙提,而是他的那位贤内助,青狐夫人纤纤十指捏决,已然出手。 “障眼道术,也敢在我眼前卖弄。” 一声冷哼,院内的两名二境只见那身影犹若鬼魅,直接避开火莲本体,带起狂暴劲风砸向他们这边。 “爆。”妙提眼见一招落空,当即引燃佛莲。 相隔两丈有余,当佛莲绽开滚滚火浪之时,还是卷到了柳风身上。 可这些佛火无法伤及柳风根本,邪骨加身之外,其体表同样腾起熊熊佛火。 漫空卷动的佛火当中,那少年人穿空而过。 “夫君。” “爹……”两声尖叫响彻院落。 在两女悲戚的目光下,半空中一道拖动着叠影的印法横推而下,正中妙提。 “噗……”身形瘫地,死相惨烈,鲜红洒落一地,周遭荒草被染成血色。 “砰。”柳风砸落而下,落足之处,砖瓦四下崩溅。 他落地的刹那,周遭景象变化,叫他如跌进了云雾之中,云雾深处又似有重重楼阁。 此道术并非幻象,而是改变一方环境,如海上蜃景,是实打实的肉眼可见。 云雾中一道火线直射他的后脑,随之而来的,另有一道鞭影。 然而,柳风仅仅是闪身两步,鞭影与火线尽皆落空,透过漫漫云雾,他直视向左后侧。 随即其身影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面对面站在了中年美妇身前。 被一名堪比二境武夫的二佛根近身,且还是邪骨加身,身为道修的青狐夫人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娘亲……住手啊……”不远处,半妖少女哀声尖叫。 柳风自是不会住手,近距离之下,简单一拳。 “噗……”半妖体魄也被这一拳打到口中鲜血狂呕,青狐夫人娇躯横飞出十余丈,砸在了院墙上。 不待她落地后爬起身来,眼前人影一晃,身着黑色骨甲的身影又站在了她面前。 青狐夫人目露绝望,随即强撑起身,眼角浮现两抹嫣红眼影,发间两只狐耳探出。 她唇角挂起媚笑,美眸中幽芒一闪而逝,竟是不顾女儿还在一边,一撕自己的衣裙,将自己丰腴的体态展现在面前少年人眼中。 “小哥,奴家……” 柳风面无表情,察觉到这女人在施展某种媚术,反手一拳扫在对方脑袋上,较之上一拳力道更沉。 青狐夫人脸上媚笑还在,却是脑袋一歪,当场被打到晕死过去。 柳风一招后方的佛骨傀儡,白影闪至近前,附身入地上那具娇躯体内。 “娘亲……” “给我闭嘴。”柳风寒声低吼,甩手百余只蛊虫飞出,打入半妖少女体内。 沽州紧邻妖族地盘,境内妖修、半妖肆虐,此二女身为半妖,倒是可为他在沽州办事。 此时,院落内的佛火渐渐熄灭,活口寥寥。 双方交手不过少顷,三名二境后期,两僧战死,一半妖被佛骨所控制。 柳风视线移动,转向另一边的断壁下,十名一佛根佛修死了大半,不过也叫他手下损失了阿二和阿三两人。 眼下,阿大、柳罗和慧远,正压着四名僧人打,阻拦下明显想要逃走的四僧。 在柳风的目光落去时,那四僧亡魂大冒,不禁心胆俱裂。 第139章 莲台收祭品 第139章 莲台收祭品 当柳风的身影到来,四名僧人便没了活路。 以二境的身法和力道,配合心眼通,黑蛇剑连连点去,地上转瞬多出四个死人。 至此,明心寺,极乐寺,两寺赶到此地的僧人悉数丧命。 “柳风,贫僧算是救了你一次,你可不能亏待了贫僧。”黑色骨甲上,印光那张老脸上流露出贪婪之色。 环视一圈,只余六个活人,刚死在此处的不是二佛根,便是一佛根圆满,全是佛修,这些人体内的佛骨正适合他修复骨身。 “骨身精华是你的,精血拿来血祭。”柳风左臂上白光一闪,白骨莲台出现在他身侧。 “伱比观真那伪君子上道多了。” 察觉到柳风放开对他的压制后,黑色骨骸挣脱而出,扑向那些僧人的尸身。 在印光忙着吸纳骨身精华时,柳风看向白骨莲台。 此莲下方多出了一个“托盘”,正是脱离壁画的苍陀庙,俨然相当于一个纳物法器。 柳风尝试着运转陀生经修炼的佛力,隔空一抓,那缩小的金色纸庙大门开启,两具头颅被焚化的僧人尸身抛飞而出。 “有此宝在身,日后可省许多麻烦。” 验证过自己对苍陀庙的掌控程度后,柳风细细体会着自己的变化。 在邪物本体离体后,他内心杀念骤减,但戾气难消,他怀疑是《陀生经》所致。 放出苍陀庙之人需要血祭,自然不会叫他的传承之人当个圣僧,而是戾气越重越好。 这时,柳罗来到柳风近前,低声道:“阿哥,我要破入二境还差些火候。” 他要与柳风一起前往沽州寻爹娘,阿哥现在成了二境,他却还是个一境。 看那慧远和尚,得了血莲子的药力,此战之中越战气息越强,明显是要更进一步,此时正盘坐在地全力破境。 “无妨,你的资质比我强上不少,迟则三月,你定能入二境。”柳风以禅眼扫过柳罗的躯体。 这具半妖之躯本就小有所成,加上佛光淬炼骨髓,及一粒血莲子补益体魄,已打熬得差不多了,只待将半妖血脉和药人之躯磨合好。 柳罗摇了摇头,以为柳风是在安慰他,他可不信自己的资质强出阿哥许多。 牧飞扬站到柳风身后,先是敬畏地看了眼柳风的背影,转而神色古怪地瞥向院内那对母女。 “爹、娘亲……”院内,少女扑在昏死的青狐夫人身上,泪流不止。 她为娘亲遮住外露的肌肤,又侧目看向死无全尸的阿爹,内心悔恨无比。 他们一家,千不该,万不该趟这趟浑水。 本以为对付一个小辈,好处能手到擒来,哪能料到他们全折在了此地。 “你、你这邪魔,迟早会有人除掉你。”青菲双目通红,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少年人杀她爹,辱她娘,与她可谓有血海深仇。 柳风正等待着印光取来精血,闻声瞥了眼那半妖少女,体内毒炁运转,引动少女体内的蛊毒。 牧飞扬和柳罗只听到哭嚎声一顿,转为痛苦的惨叫声,看去时少女双手死命抓挠自己的肚腹。 “这女娃还是太嫩了。”牧飞扬心中叹息。 蛊毒发作后脏腑痛痒难耐,叫人只想抓破自己的肚皮,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可是早就领教过了。 青菲的惨叫声在破庙内回荡,惊醒了地上的青狐夫人。 这位风韵犹存的半妖妇人翻身而起,顾不得遮掩自己的身子,抱住青菲后乞求道:“求当家的饶她一次,奴家会好好与她说道。” 青狐夫人说着低垂着头,不敢生出再动手的想法,只能苦求。 且不说她体内有一具骨身傀儡在,单是对方那实力,也不是她能独自对抗的。 再者以她的眼力和见识,已看出此子只是一世蛊师,换言之倘若对方成为二世蛊师,实力还会暴涨不少。 此外之前旁观,她发觉这少年似乎并未用尽全力,像是有意遮掩着部分手段。 如此看来,若是此子不死,日后世上必会多出一个祸乱四方的邪魔。 “你全心替我办事,我不会为难她。”柳风体内毒炁顿住,放过了青菲。 留此一境半妖性命,是为了要挟青狐夫人,毕竟佛骨傀儡目前不能控人神智。 青狐夫人为了性命,可能会受他驱使,但绝不会用心办事。现在其女儿的性命也捏在他手中,这妇人就不得不好好配合。 “奴家青滢,谢当家的,日后定会为当家的全心办事。”察觉青菲恢复后,青狐夫人俯身拜谢,媚态十足。 此妇有着狐妖血脉,又生得一副好皮囊,眼下白皙半露,一副逢迎之态,似随时可任君欺负般。 “咕噜。”牧飞扬狠狠咽了口唾沫,这种好货色,且还是二境后期的妙物,他过去可从未品尝过。 倒是柳风面色冷漠,毫不为之所动,令他有些意外。 他自是不知,柳风尝过虫谷那位小姐的滋味后,本能冲动便淡薄了许多。 比之年轻貌美的陆瑶,眼前这徐娘半老的妇人,实在是姿色平平。 “柳风,精血已收集齐全,贫僧想见识一番血祭。”印光的声音响起。 在场之人看去时,院中一黑色骨骸疾步而来,其体表血色涌动,如披着一件鲜红长袍。 这邪物经此一场大补后,气息强盛了不少,于虫巢内所受的损伤也有所修复。 在邪物身后,遍地尸身血肉灰白,连地上的残尸、残骨也没放过,统统炼过了一遍。 “嗯。”柳风淡淡应了声,招手间,白骨莲台浮空,掠至印光近前。 印光身上的血袍脱落,落在了莲台之上,随即其邪骨本体一闪附到了柳风体内。 柳风瞬间调动第四眼通眼,视线笼罩整座白骨莲台,他也好奇血祭之物会祭往何处。 仅凭一座莲台,收取他人献上的祭品,如此手段超出了凡俗之人认知。 收取祭品之人身在何处?千里,还是万里?亦或者不在此方世界。 如此手段之人,又因何需要血祭? 种种疑惑令柳风不解,印光这位生前三佛根的前辈也无从揣测。 连青菲也止住了哭声,六人一邪物的注意力,皆被那收走精血的白骨莲台吸引。 他们视线聚集在莲台之上,只见到精血沁入白骨莲台内不见。 “嗡嗡……”毫无征兆的,一阵嗡鸣声荡开。 下一眼看去,白骨莲台内多出了两枚金色莲子。 前后变化连一息都不到,叫人难以捉摸。 在场之人,唯独柳风有些异样,眼底有惊骇之色一闪而逝。 他的脑袋微微上扬,通眼捕捉到了一条线。 那条线接连天地,自虚空中垂落而下,连接白骨莲台。 柳风的通眼视野中,此线在送出莲子后,眨眼间断开消失。 “非万里之外的他处,亦非天上,那条线到底来自何处……” 第140章 三门联手 第140章 三门联手 天色昏暗,黑云覆盖数百里方圆。 傍晚时分,雷音骤然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雨幕下,一条宽达十里的大江犹若长龙,蜿蜒于大地之上。 “哞……”水浪中,有头生独角的长影腾动,发出似牛哞般的咆哮,声震数里。 江面水花翻腾,另有大量江豚破浪而行,成群结队。 这些江豚体型足有半个马车大小,眼神灵动,神智俱全,是一只只成了精的妖怪。 往来船只无不小心万分,尽管船家大多请了护船的武夫,可轻易都不敢招惹江中精怪。 此处精怪多到数之不清的大江,正是沽江,环绕沽州大半州地。 而紧邻此江的县城,名为黄栌县。 要前往沽州之人,多会经过此县,目的无非是在此先熟悉沽州,亦或是寻靠得住的船家过江。 需知,沽江最窄的水段也有五六里,不是什么船只都敢过江的。 也正是有着沽江隔断两方地界,外地官府难以插手,加之挨着妖泽,因而沽州极为混乱,勉强算是还未到需朝廷出兵镇压的地步。 天色渐晚,暴雨下,黄栌县城内。 一辆马车穿过雨幕,在一家名叫“明玉楼”的酒楼前停下。 算上驾车的青年,共六人自车上走下。 暴雨如注,落到六人头顶半尺处时,雨水陡然止住,如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住了一般。 这六人五男一女,才踏入酒楼,立时吸引了食客们的目光。 纵然他们六人戴着斗笠,还以面罩遮住了面孔,可来到此县的人多是奔着沽州去的,皆有修为在身。 这些人各有手段,能窥破那六人面罩的大有人在。 “是蛊师。”临窗一桌前,爷孙两人,少年人说破了那六人的身份。 他袖中正拈着一张符纸,双目内幽光流转,看到了那六人斗笠和面罩下的真实面目。 头上生角的、脸上长鳃的、面皮如纸的……没一个正常人。 那白须老者低声道:“妖泽内冒出个镜湖,听说是水镜真人留下的洞府,蛊师不来才是怪事,吃你的菜,别多嘴。” 六名蛊师对爷孙俩的话充耳不闻,兀自找了一个空桌落座。 唤来店小二,点上一桌酒菜后,六人索性去了斗笠和面罩进食。 反正已被人看破,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 “大师兄,看样子沽州比往常还要乱,我等去闯那镜湖凶险不小啊。”六人当中长相似女子的青年说着,扫了眼酒楼内的食客。 这出声的青年长发及腰,一身花衣裳,面貌着实秀美,叫人看过后印象深刻。 若是柳风来此,必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蚀门四师兄季欢。 他身侧的青年,则是蚀门大师兄皇甫升,一双眼瞳乌青,看不到眼白。 “为了水镜真人的异蛊‘镜影’,冒些风险值得。”皇甫升淡淡道。 除了这两位蚀门弟子外,那位曾邀柳风进蚀门的二师兄于天松也在,他沉声道:“如能得到‘镜影’之卵,我们进蜕仙宗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同来的其余三名蛊师点点头,这三人却不是蚀门弟子,其中裴玉堂和蓝谭月来自邪蛊门,孔慧来自药蛊门。 此次他们蚀门、邪蛊门、药蛊门,三门弟子走到一起,目的皆是得到异蛊“镜影”之卵,闯明年九月的蜕仙宗入门试炼。 到时候蜕仙宗各大分宗弟子前往,能获得名额前去的蛊师,绝对是各门之中的佼佼者。 便是成了二世蛊师,若没有拿得出手的手段,要进蜕仙宗也难说十拿九稳。 可是一旦他们闯过试炼,成为蜕仙宗弟子,不止是他们自身前途光明,他们身后的各门派还会得到蜕仙宗的赏赐。 作为分宗,入选本宗的弟子越多,来自本宗蜕仙宗的赏赐便越多。 分宗得了好处,亦会拿出部分来,当作报酬给闯过试炼的弟子。 如此一来,作为闯蜕仙宗入门试炼的弟子,只要实力够强,结果绝对是好处多多。 面生鱼鳃的裴玉堂道:“我为了闯镜湖,将自己的第二异蛊换成了‘雨鲛’,别说是凶险,就是要我半条命都值。” “季欢,我们六人就你还未脱胎二世,此次可别拖后腿。”蓝谭月面色冷淡,若不是看在皇甫升的面上,他不会容许季欢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过来。 六人当中,一直没开口的女蛊师孔慧,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季欢,神色间难掩嫌弃。 被人当成拖后腿的废物,季欢一张脸阴沉下来,冷哼道:“上次闯曲家村虫巢算我倒霉,遇到个狠茬子,如不然肯定也能和二师兄一样脱胎二世。” 二师兄于天松闻言失笑,似想到了什么,重瞳视线转向大师兄。 “上次那人着实不好对付,我与四师弟联手也拿之不下,那人的复眼蛊术,与大师兄你的空瞳蛊术,似乎有些相似。” 皇甫升乌青的双瞳内闪过异色,问道:“与我的空瞳蛊术相似,莫非他也能推演他人招式?” “师弟也说不准,反正那人避开了我和四师弟的大半手段,似能如师兄一样预先推演。”于天松解释道。 皇甫升面容淡淡,空瞳可看破他人气血走向,借此推演他人下一步的出招。 听两名师弟提及那名少年蛊师,他倒是来了兴趣。 “吁……” 这时,酒楼外又有马车停下。 一行九人跨入楼内,登时引来一道道敌视的目光。 这九人衣着寻常,但身上各自带着好几件法器,而这仅仅是外人能看到的法器,衣裳里面还不知藏着多少。 看法器上的纹路,精致细密,绝非野修炼制的法器可比,猜也能猜到是钦天监的手笔。 众人冷眼盯着九人,皆不由被那九人当中的一道娇小身影吸引。 无怪他们一看就发现了那娇小身影,实在是其太过惹眼。 看上去那分明就是一名女童,才到成人腰高的个头,腰间插着一支锣槌,背后还背着一个大铜锣,板着小脸跟在前面八人屁股后面。 酒桌前,季欢瞥了眼那九人,不禁惊疑出声。 “嗯?那矮子何时成了官府走狗……” 第141章 周司晨 第141章 周司晨 季欢声音不大,且不过是随口一句,却正好戳到了那小个头的痛处。 扎着马尾辫的女童扭过小脸,龇牙瞪眼地看去。 这一看,顿叫她心头怒火更甚,她认出了季欢。 “你胆敢骂本大人是狗?”女童扬手大片幽蓝灯火,直接下手。 点点灯火灵动无比,穿空而过,仿若一只只萤火虫,悉数冲向季欢。 以季欢的眼力,竟是无法看清灯火的轨迹,不由大惊,猜出了对方的修为。 “你也能脱胎二世!岂有此理。” 眼见灯火即将落在季欢身上,大有直接取其性命的架势。 “哼。” 于天松一拍桌面,身上根根虫草延伸变长,交织出一张腥臭无比的草网。 可他这张草网才张开,与幽蓝灯火接触的刹那,便被破开好几个空洞。 三点灯火穿过空洞,扑到了季欢身上。 只听到季欢口中怒吼,右肩、右臂、右胸,炸开三团血花,如被生生剐走了三大块肉,伤势可怖。 而这还是季欢身为一世圆满蛊师,及时后移了一步,换做寻常一世蛊师,这一下恐怕直接就被剐去脏腑,丢了小命。 “呼……”黑风骤起。 出手之人是面生鱼鳃的裴玉堂,他单手隔空一撑,黑风裹挟无数细碎风刃,磨灭了幽蓝灯火。 “敢跟本大人还手?” 女童大怒,小嘴一张,吹出朵朵花影,同时一手扯出腰间锣槌,就要狠敲背后的大铜锣。 这是她成为官府走狗后,所得到的第一套法器。 她受命做什么“司晨”,居然是每日头一个起早床,敲锣唤醒司内之人。 当然,锣槌和铜锣作为司内成套的法器,并不仅仅是唤醒他人这般简单。 “周司晨,毋躁。”走在前面的八人纷纷惊呼。 他们一不留神,这位才进司内不久的周司晨,就与人打起来了。 八人之中,两名道士袖中“咻咻”声连响,六根绳索法器射出,将女童的双手、双脚、脑袋,腰肢,全给拴住了。 可他们拴住了周司晨,被她吹出去的花影并未停下。 十来朵似真似幻的花影飘舞,看似迟缓,实则一晃便出现在那酒桌六人的面前。 裴玉堂一手扬起黑风,想要以风刃搅碎花影。 这些花影却难以对付,细碎无比的风刃扫过,仅清理掉了小半。 这时,酒桌前的皇甫升身周蓦地一黑,张开一层黑幕。 其整个人变得模模糊糊,如化开般,似融进了黑幕之中。 花影一接触黑幕,朵朵溃散,转瞬间消失不见。 “这位周大人,还是收敛些脾气为好。”皇甫升神色平静,语气淡淡。 话音落下时,其周遭黑幕缩小不见。 “阁下也请约束好师弟,切勿叫他再胡言乱语得罪人。”八人之中,一中年面孔沉声道。 说着他招了招手,其身后两名道士拖动绳索,将女童给拽了过去。 “老徐,叫他们放开我,本大人能对付他们。”女童不肯罢休,张嘴还要吹出花影。 “给我把她的嘴堵住。”被称为老徐的中年男子眉头直皱,语气不耐。 “周司晨,此行我们有任务在身,不可胡来。” “得罪了。”同行之人中一名武夫上前,掏出一绘满符文的蓝布,塞进了女童嘴里。 众食客眼见女童被拴住拖走,神色错愕,没想到小个头本事不小。 这还没动用一身官府法器,就逼得对付一行六人之中三人出手,才帮同伴解了围。 这边的酒桌前,裴玉堂眯眼看着走向二楼的九人,转向季欢问道:“你认识那女人?” 他看出那女童并非真是个稚童,能如此改变体型的异蛊,事实上并不少见。 季欢以蛊虫止血后,满脸阴沉道:“在虫巢内见过,与那柳姓小子是一伙的,只是不知她何时成了官府之人。” “她的两种蛊术都不一般,那花影似真似幻,有些麻烦。”裴玉堂说道。 “是异蛊‘空花’,可吞人精气,是她在虫巢捞到的好处,且还是夺自我蚀门弟子。” “曲家村虫巢?算算时日,她这第二异蛊应该才孵化不久,不可能蜕变成了二品,还是一品异蛊就有些不好对付。” 两人说着,于天松点头道:“曲家村虫巢原主乃是四世蛊师,其精挑细选的四种异蛊之一,自是非同寻常。” “不过尔尔,我们还是想想如何闯镜湖,得那‘镜影’。”皇甫升敲了敲桌面,示意其余人快些用食。 水镜真人以蛊师身份,被人尊称为“真人”,正是因异蛊“镜影”的蛊术玄妙如道门道术,叫人分不清是蛊术还是道术。 而种种关于“镜影”的传言,皆是只言片语,真正见识过镜影蛊术的人少之又少。 双方交手短暂,店内掌柜和店小二也见怪不怪,并未出面。 楼外,天色已黑,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狂风顺着窗口,灌入楼内。 临窗的酒桌前,雨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下,爷孙俩正有滋有味地吃着酒菜。 那少年人用完酒食,正要起身去客房,陡然侧目向窗外。 “咦,外面那些人?爷爷伱瞧瞧那边。” 少年人手指窗外,阴暗的天色下,道道如邪祟般的身影掠动,聚集向城门处。 这座酒楼就在县城主道上,距城门不太远。 隔着雨幕看去,这少年人能看到一辆马车,那车马停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家铺子前。 众多拖曳着邪祟的身影聚拢而去,如团团烂泥,在雨幕下滚动,围攻向马车。 而阻挡众多邪祟身影的仅有三人,一僧、一半妖、一武夫。 叫这少年人瞧着不对劲的是,那三人背后各趴着一具骨骸,在辅佐三人对付围攻之人。 “是泥萨道门人,应该是与人动手不敌,在召同门前去帮忙。” “那三名与泥萨道交手之人,他们背上的……像是佛骨。” 白须老者一手举杯,眼内浮现两抹金光,目光洞穿夜色和雨幕,看得比他孙儿清楚许多。 叫他感兴趣的是,那车内之人能收拢这样三个护卫,还有佛骨傀儡护身,手段不简单! 再者,泥萨道的一帮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围攻那辆马车,看他们急不可待的架势,似乎马车内有他们垂涎的好东西。 第142章 泥萨道 第142章 泥萨道 酒楼内,不止爷孙俩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这边的一桌六名蛊师,他们同样有所察觉,捕捉到几名疾奔而过的邪祟身影。 那些身影躯干鼓胀,仿佛躯壳中被塞满了异物,远远看去给人阴邪之感。 六人之中,始终未曾出言的孔慧,忽地低声道:“那马车内的人在脱胎,是蛊师。” 她身为药蛊门弟子,斗法不算在行,但对异蛊的动静极为敏感,她隐约捕捉到到些微虫鸣声,那是异蛊苏醒后发出的低鸣。 而异蛊发出此种鸣声,是因蛊师脱胎,异蛊如其宿主一样处于蜕变之中,即将由一品转为二品。 “应该不是脱胎三世,只是脱胎二世罢了。”孔慧解释道。 “泥萨道的人,何时对蛊师感兴趣了?此种处于脱胎中的蛊师,对我们蛊师才是大补。”开口的是季欢。 他缺少大补之物,因此没能脱胎二世,若是能拿那人养蛊,绝对能助他打破最后的阻碍,成功脱胎二世。 于天松以重瞳看了良久,沉声提醒道:“车内之人有三名二境守护,且那半妖不像是二境初期,不会是好惹之人,且先看看。” 皇甫升一言不发,并未太在意城门前的争斗。 眼下酒楼内,好些食客聚到门口,遥望那些泥萨道之人围攻马车。 “泥萨道有两仪境后期的门人赶过去了。”酒楼内,不知是何人一声惊呼。 众人各施手段,透过雨幕看去,就见一条如大蟒般的邪祟横空而过。 “轰隆……”马车上半部分被整个砸为稀烂,显露出车内的景象。 原来,除了车外抵挡泥萨道门人的三名二境外,车内另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以及一火红大茧。 “脱胎!这是蛊师在脱胎。” “那车内之人,莫非不知黄栌县紧邻沽州,也是处乱地。” “他还未脱胎而出,便急着赶来!泥萨道人多势众,那蛊师怕是难保性命了。” 其他食客交头接耳之时,酒桌前的季欢等人眼神一凝。 车内之人果真在脱胎,只是不同于那些武夫、道士所想,他们身为蛊师,了解得要更多。 那确是蛊师脱胎二世,且还是身怀两种异蛊的蛊师在脱胎。 以于天松的重瞳看去,火红大茧并非一色,而是密布着点点黑斑,如一只只眼生在虫茧之上,阴森而诡异。 这古怪的虫茧令于天松神色恍惚,心有怀疑,但难以确认。 此时,酒楼二楼,来自钦天监的一行人在包房内落座。 他们面前摆着一桌好菜,九人当中的八人各自品酒吃菜,唯独那女童趴到窗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城门前的那辆马车。 确切的说,她是盯着那车内的虫茧在看。 九人中为首的老徐直皱眉,才给这丫头解绑,转身又去看热闹了。 “周司晨,泥萨道人多势众,那脱胎之人死定了,有何好看的。” “所谓艺高人胆大,此人在半路上脱胎,当真是胆大,就是不知他是否艺高了。” 周司晨扒着窗栏,咬牙切齿,扭头叫道:“泥萨道之人带了邪物,我们钦天监不管这个?他们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施展邪术。” 如她所言,城门前有邪物现身,是一寄生在大蛇状邪祟头顶的人脸。 那邪物虽只针对马车前的几人,但隔着一段距离,其邪术仍叫人气血翻腾,大有气血被吸扯而去的感觉。 可想而知,那被邪物针对的几人,必定不会好受。 “这乱世下邪物何其之多,只要不闹得太凶,我们钦天监并不是见一个管一个的。” “我们此行有任务在身,不宜节外生枝,需早些前往沽州与上官司佐大人汇合。”老徐神色淡然,有些奇怪这丫头何时如此正气凛然了。 周司晨瞪了眼老徐,脑袋伸出窗口,又扭头注视城门口的交手。 泥萨道聚集了约莫二十人,其中四人是两仪境,其余皆为一气境。 也不知泥萨道如此多弟子前去沽州,所图为何。 “姓柳的比我还倒霉,脱胎二世,碰到泥萨道围攻。”周司晨心绪不宁。 他人看不出那脱胎之人的异蛊为何,身怀灵蛊幼虫的周司晨,却是能感应到,有两种异蛊,且她都曾近距离接触过。 能对应上的只有一人,就是那姓柳的。 “泥萨道不好惹,就算我有心助他,我一个人过去了也不顶用。” “还有,他是如何脱离虫谷的……”周司晨心念飞转,面色愈发难看,内心有了个极为不好的猜测。 若说姓柳的是得了虫谷任务外出,可那守护他的三人皆非虫谷之人。 如此看来,姓柳的不太可能是受命前往沽州,而是已脱离了虫谷。 …… 雷声震耳,电芒划空而下。 一被砸去大半的马车停在铺子前,拉车的马匹早已尸骨无存,成了邪祟的口粮。 多达二十二名泥萨道弟子,将马车团团围住,他们身上的邪祟加起来,数量已过百数。 电光照耀之下,满街泥水中翻滚着团团淤泥般的邪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向马车。 一僧、一武夫,一半妖女道,三名二境勉强支撑众多邪祟的围攻。 这三人出力最大的是半妖女道,因那僧人和武夫才破入二境不久。 若非他们背部依附有佛骨,可助他们挡下邪祟偷袭,否则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此时此刻,马车内,火红大茧上热浪腾腾,落在上面的雨水被统统蒸为水汽。 大茧旁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皆是半妖,一人尖耳,一人发间竖着一对狐耳。 那尖耳少年面色疯狂,双拳紧握。 “你们三人再抵挡片刻,阿哥早就算好了时日,今夜必可脱胎二世。” “他们不知死活要送上门来,待阿哥出来,必叫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扫视二十二名邪魔般的泥萨道之人,尖耳少年人眼神凶狠,尖长獠牙顶出嘴唇。 赶路多日,阿哥算好时日,堪堪能在进入沽州前脱胎二世,他们在车内待得好好的,没想到会被泥萨道之人围攻。 左思右想,只可能是邪物的缘故。 泥萨道之人也带有邪物,而邪物之间彼此互为补品,想来是要杀人夺取他们的邪物。 第143章 破茧而出 第143章 破茧而出 马车周围,三名二境各施手段。 半妖美妇守在最里层,以鞭影、真火,圈圈环绕。 年轻僧人稍前一步,六臂上佛火缭绕,六掌连拍,以印法和佛火狂推。 方脸武夫大刀疯斩,真气离体,撕裂邪祟。 三人各守一方,能勉强抵挡邪祟,但他们消耗不小,难以维持太久。 反观泥萨道之人,驱使邪祟,本身真炁消耗不多。 而且这二十二名泥萨道门人之外,陆续还有泥萨道门人赶来。 此外,不少旁观之人接近到了附近。 雷电的光亮下,附近巷道内人影晃动,多是一世圆满蛊师。 处于脱胎二世之中的蛊师,对一世圆满蛊师而言,实在是对症下药,乃是极为难得的大补之物。 层叠的邪祟间,一形若大蟒的七丈邪祟之躯游走,头部生着一俊秀人脸。 此邪物生前是一书生,死后因怨念寄托化作邪物,眼下寄生在邪祟身上。 “昆平子,再拿一头二境邪祟与我进补,如此要耽搁到何时?”书生面孔神色怨毒的咆哮道。 他能感应到另一邪物就在那大茧内,且是才受重创不久,这样的二品邪物在他看来就是砧板上的肥肉。 诸泥萨道门人之中,道号昆平子的老年道人沉着脸。 他们四名两仪境到场,有众一气境弟子从旁辅佐,而对面才三人出手,且有两个入二境不久。 拿下对手本不是难事,但那三人身上有佛修骨身护身,因此拖到此刻还没能得手。 书生面孔见昆平子迟疑,语气一冷威胁道:“我如不能吞了那邪物,去了沽州,你休想我出力。” 昆平子闻言转向身后三人,同为两仪境的三名道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师兄,我们身上的存货可不多。”三人扯开自己的衣衫,将自身所养的邪祟暴露了出来。 昆平子见此不好强求,他只得拉开自己上半身的黑袍,八颗挤出体表的邪祟头颅随之显露而出。 八头邪祟当中,五头一境圆满,三头入了二境。 邪祟明显也有神智,明白昆平子的意思,那三张人脸面目扭曲,哀声哭嚎。 “老爷,妾身伴你三十余载,你忍心抛弃妾身?” “阿爹,蕊儿不想死。” “儿啊,娘还能帮伱,拿小蕊喂那邪物。” 三张面孔,一老妇、一中年妇人、一稚童,竟全是昆平子的家人,于三十七年前被他亲手炼成邪祟,养在了自己的躯壳内。 昆平子心一狠,依老娘的话,抓住那张稚嫩面孔,往外狠狠一扯。 “噗呲”一声,一拖着半截残躯,仅有小半头颅的稚童被撕扯出躯体。 半空中,书生面孔怪笑着,带动邪祟之躯探身而下,当即一口吞下稚童残躯。 “阿爹,你不得善终……” 惨嚎声自大蟒状邪祟口中传出,书生面孔却是阴声大笑,七丈躯体扭身冲出。 “砰、砰。”两声闷响。 硬抗两记佛门印法,又接连被斩中七八刀,但大补之下,它身上的伤势眨眼间弥合。 待冲至马车三丈范围,书生面孔朝着三人张嘴猛地一吸。 半妖美妇、青年僧人、持刀大汉,三人身躯剧颤,双目充血,体表沁出丝丝缕缕血气。 血气凝聚,化作条条血线,被生生抽走。 书生面孔张嘴吞下血线,扬声怪笑:“我看你们三个还能撑多久。” 他任凭三人攻来,全以邪祟之躯硬接,趁机张口又是一吸。 不过十数息工夫,足足抽走三人各自三成气血,就见对面三人身形明显虚弱下来。 抓住对方稍慢一拍的破绽,邪祟之躯骤然横扫,将那持刀壮汉抽飞出去。 三人各守一方,因大汉被打飞,立时空出了一个方位。 诸多邪祟一下子寻到了突破口,如烂泥翻滚,朝着那空出的方位一涌而上。 “青滢。”马车上,半妖少年人一声低吼。 半妖美妇面现悲哀之色,咬咬牙,拼着折损寿命双手捏决。 她满头青丝,飞快转白,四周景象转瞬变得朦胧不清。 三丈方圆,霎时成了一处方位错乱的幻境。 马车连带人影一起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栋栋楼阁,以及楼阁间交错的小道。 “隆隆……”邪祟直冲过来,将前方三丈范围统统覆盖在内。 然而须臾工夫过后,泥萨道众人感应之中,他们的邪祟全冲到了远处的街巷内,如迷失了方位一般。 他们眼前,重重楼阁间又散开迷雾,雾气扩散,城门前的小半条街被淹没在内。 “给我滚出来。”书生面孔驾驭七丈邪祟之躯,连连扫动。 接连三间铺子轰然倒塌,却根本没有马车的踪影。 “泥萨道弟子听令,给我散开,围了这一带。” 二十余道身影领命散开,奔走间身上一头头邪祟分离而出,如在附近拉起了一圈邪祟篱笆。 只要任何一处邪祟受到攻击,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这时,雨幕下的城墙上,十余道腰悬制式法器的身影出现,是本县捕快。 他们对于此类争斗,习以为常,选择冷眼旁观。 短发捕头上前一步,装模作样地大喝道:“泥萨道的诸位,你们可是推平了好几家铺子,照本县规矩,得被统统关进……” 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两个皮质小袋自昆平子手中抛出,甩向城墙之上。 短发捕头一手接过,点了点两个小袋内的丹药,嘴角扯出笑意。 “弟兄们,撤。”十余道身影来去匆匆,直看得藏身各处的外来者错愕不已。 此地不愧是紧邻沽州的县城,端的是一处乱地。 街道上,四名泥萨道二境对视一眼,脸色阴沉。 “两仪境后期拼命展开的幻境,若无法看破,要破之极为费时。” “虽说此县官府会放任我等外来者厮杀,但难免夜长梦多,指不定就有其他人盯上那脱胎之人。” “师兄,我们如何办?” 三名师弟全看向自己,昆平子一时间也难以想出破解之法,他们这一趟出来并未携带应对幻境的邪物。 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接近,昆平子眼神中闪过意外之色,侧身看向左边的巷道。 “申屠老兄,我们有六年不曾照过面,今夜相逢,何不过来帮把手。” 话音落下,巷道内走出三人,最前面的是一弓着身子的驼背老者。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同为一世圆满修为。 他们在此等了良久,是存着捡便宜的心思,如能拿那脱胎之人养蛊,二人皆有机会脱胎二世。 “昆平子,客套话就免了,要老夫出手帮忙并非不行。” “老夫两个后辈正需好好补补,那脱胎之人身上的邪物归你们,其余好处全是老夫的。”申屠韦直截了当道。 昆平子征询三名师弟的意见后,点头道:“就按申屠老兄说的来,贫道没记错的话,申屠老兄的兵蛊正适合应对幻境才是。” “叫你那些门人退开些,离得太近死了可别怨老夫。” 申屠韦提醒一声,袍子下摆掀起,一半个成人大的虫体钻出。 此兵蛊似蛇,又似放大后的蝓,肌体喷张,体型转眼翻了一番。 “嗡嗡……”申屠韦右臂上蔓延出千余只蛊虫,左手又摸出一把虫药。 蛊虫与虫药悉数投入兵蛊口中后,此兵蛊展开两对虫翼,振翅升空而起。 “全部退开。”昆平子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众弟子带着邪祟散开。 迷雾范围约莫三十丈方圆,兵蛊升空后在此范围内洒下漫空绿色水雾,点点滴滴,汇进雨水中倾泻向下方的街道。 毒雨一出,两名退出不远的泥萨道门人双目暴突,当场暴毙倒地。 其余泥萨道之人看去时,此二人口吐绿水,连身上的邪祟也在溃烂。 “退远些。”惊呼声中,余下泥萨道门人再退数丈远。 雨声“哗啦”,一双双眼注视向迷雾内的重重楼阁。 此时,明玉楼二楼。 那位周司晨趴在窗前,视线中的迷雾幻境变得模糊,其中楼阁如烟雾般扭曲起来。 “要遭了,那老东西是二世后期蛊师,他拿出千余只二品介蛊施展毒雨,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她自己是蛊师,深知二品介蛊的难得,才入二世身的她,全身上下也才养出九百多只二品介蛊。 “施展幻术之人要撑不住了!” 眼见迷雾范围收缩,周司晨一跃跳到窗子上,铜锣遮盖下的兵蛊展开四翼。 脚下一蹬,娇小身形划空而去。 包房内的八人扭头看去时,周司晨已飞出老远。 徐司夜,即周司晨先前称呼的老徐,霍然起身,闪身一步出现在窗前,面向雨幕中远去的身影怒吼出声。 “周婉,你休要惹麻烦,给老子回来。” 怒火攻心之下,他也顾不得掩饰司内同僚的真名。 徐司夜叫出了那位司晨的本名,此女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在虫巢内被钦天监道人带走的周婉。 “不听调令,她去了沽州迟早坏我们的事。” “不如先擒拿周婉,将她下狱。”两名道人也来到窗前,冷声道。 徐司夜面色一沉,气势转弱,低声道:“此女由洞元子的弟子送入司内,是那位蛰身虫巢的大人亲口下的吩咐,你叫老子将她下狱?” 听徐司夜提到虫巢那位大人,其余七人一下子没了火气。 继周婉之后,酒楼一楼。 来自蚀门、邪蛊门、药蛊门的六名蛊师,齐齐动身,投身入雨幕之中。 于天松眼神闪烁,心中的猜测得以肯定。 “此女与那人在虫巢内是同伴,她都动身了,那虫茧内的脱胎之人……” 不止是于天松,季欢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错不了,就是那姓柳的,各位助我炼了他,我定会记下这个人情。”季欢难得地摆出了请求的姿态。 解决掉那小子,是为了养蛊脱胎二世,同时也算是报了仇。 很快,距离拉近。 六人看去时,被邪祟围堵的街道内,迷雾范围在飞快缩小,其内重重楼阁幻象也在消失。 以于天松的重瞳目力,他能隐约捕捉到马车,以及马车上空张开的一层佛火。 可饶是有佛火焚烧毒雨,那马车前的三道身影还是口鼻溢血。 而在残破不全的马车之上,一男一女两个半妖躲在大茧之下,便是如此,也是口中毒血狂呕。 “唲……” “嘅、嘅……”就在这时,两种不同的虫鸣声荡开。 较之先前微弱不清的低鸣,这两股虫鸣声传出老远,不是蛊师也能听到。 迷雾外的屋顶上,周婉落下身形,一手持锣槌,一手提铜锣,背部兵蛊展翅,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街巷内,包括于天松等一行六人在内,各方蛊师却是面色感叹。 身为蛊师,尤其是二世蛊师,此种异蛊虫鸣之声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那人要出来了。”皇甫升倒是来了些兴致,好奇那叫他两位师弟吃瘪的蛊师有何本领。 再看那泥萨道四名两仪境道士,四人面有异色,但并未太在意。 一名才脱胎二世的蛊师罢了,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反正他们要的是邪物本体。 申屠韦的脸色则有些不好看,卡在一品与二品之间的异蛊,正适合他的孙儿和孙女进补。 可换成蜕变为二品的异蛊,叫两个一世蛊师拿去养蛊,就不是什么简单之事了,哪怕那仅仅是堪堪入二品的异蛊。 二品与一品,一字之差,却是本质的区别。 “爷爷,这如何是好!” “现在止住毒雨,爷爷陪我们过去,可否打断此人脱胎二世?”两名年轻蛊师眼看要到嘴的补品溜了,皆不禁流露出不甘之色。 “这笔买卖亏了,只能看那人身上可还有其他好处。”申屠韦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 “哗、哗哗……” 冬日还未完,这个季节的雨本就令人生寒,没些修为在身,寻常百姓承受不住这样的寒雨。 随着虫鸣声接连响起,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这雨水似乎愈发冰寒。 此时此刻,这一片街区的热意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众人视线中,幻象缓缓散去,暴雨之下,一火红大茧随之显现。 “咔、咔……”裂响声骤起。 目光聚集之处,毒雨之下,一条又一条生满犬齿的虫足,破开大茧,抽空而上,肌体喷张后足拖出丈余长。 第144章 脱胎二世 第144章 脱胎二世 足足五条虫足,砸落地面,一弓一张,将一红发身影自虫茧内扯出,撑到了半空中。 这身影出现时,背脊上佛光大放,赤色佛莲幽幽而绽。 半月前尚是半赤半白的佛莲,今夜再次出现时,成了一朵如大日之精浇筑的红莲。 “蓬蓬……”蛊火、佛火交织,灵动如活物,在马车上方铺展开一面火幕。 那青年僧人施展的佛火,比之此火幕,简直如同儿戏。 四周被照得通亮,滚滚热浪散开,火幕上蒸腾起大量水汽。 当空落向马车的毒雨,被此火焚得干干净净。 “此人还是佛修!他的佛火不一般,已与蛊火交融。” “方才听到两声异蛊低鸣,‘食火’之外,此人第二异蛊为何?” “他那三名同伙中毒不轻,难以帮他,此人独面泥萨道与那申屠韦,脱胎而出也不过是取死……” 对于这刚脱胎的二世蛊师,旁人并不看好。 可毒雨下的几人并不这样想,无论是两名半妖少年人,还是马车旁的三名二境,五人在看到那破茧而出的身影时,面色皆不禁放松了下来。 “恭贺大当家的顺利脱胎。” “我佛慈悲,当家的有我佛庇佑。” “奴家没有辜负大当家的,还好守住了。” 迷雾已彻底散去,旁人目光惊异,他们发现三名二境对那脱胎之人恭敬有加,如仆人般姿态卑微。 同为二境,除非此人背后家世显赫,否则叫人难以想通其中缘由。 在他们疑惑这四人彼此身份之时,被虫足吊在半空中的身影,蓦地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其面皮、双臂、后脑鼓动,一只只复眼睁开,转眼成了二十二眼。 正好奇此人第二异蛊之人,这一眼看去之时,那少年人身影模糊,出现了叠影,像是四五人拥在一起。 “是幻象,他的第二异蛊可致幻。”诸多蛊师顿时了然。 相隔不远的屋顶上,周婉瞪大眼,凝视那头顶火幕的少年人。 她与姓柳的才分开没多久,这人长相自然没变,可她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叫她有种陌生感。 熊熊火幕之下,脱胎而出的红发蛊师,自是柳风。 四面八方的景象,悉数收入眼底,他体表弥漫起一层黑色,化作一黑色骨甲。 骨甲上人脸凸显,是一老僧面貌。 “柳风,你瞧瞧你阿弟,被人毒成这鸟样。” “此仇当杀尽他们来报,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杂毛书生贫僧吃了,精血贫僧替你炼出……”老僧旁若无人,癫狂大笑,仿佛一众泥萨道之人全是来讨死的补品。 残忍的大笑声在雨幕下回荡,种种怨念突兀地涌入在场众人内心。 大蟒状邪物头部,书生面孔亢奋咆哮:“昆平子,还不叫伱那老兄收了兵蛊,我亲自去收拾此人。” 昆平子与诸多门人四周,邪祟翻涌。 “申屠老兄,那人身为蛊师,还有佛火傍身,毒雨似乎对他不见效。” 他的意思是你的手段若是不行,便赶紧撤了,方便他们动手,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申屠韦口中冷哼,老脸有些挂不住。 区区小辈才脱胎二世,他没太放在眼里,死在他手里的二世初期蛊师,已不下十指之数。 “这就收了兵蛊,你们四人如拿不下他,老夫会从旁协助。” “一个小辈而已,申屠老兄破了幻境,买卖就算作数,拿下他后我们泥萨道只取邪物。” 泥萨道四名两仪境,二十余名一气境,及后续又赶来的数名泥萨道门人,调动邪祟,将附近街道统统围住,只等毒雨撤去。 他们在围拢,屋顶上相隔不远的周婉,小脸皱成了一团。 “不妙,姓柳的成了又一个观真,且比之观真只会更生猛……”他人不清楚柳风的本事,同闯过虫巢的周婉却是知晓。 她一把将锣槌插回腰间,再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脚下一蹬,娇小身影飞蹿向远处。 在周婉退离此地之时,柳风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给我阿弟施毒,还想走。” 话音落下时,其身形下坠,五条丈余虫足甩动向上。 “咻、咻咻……” 破空声响起,上千犬齿脱离虫体,铺洒向上方试图飞走的兵蛊。 犬齿入肉的闷响声中,属于二品“裂齿”的蛊毒,打入了飞空兵蛊体内。 那似蛇又似蝓的兵蛊抖动,振翅间慢了下来。 这一慢就给了柳风机会,头顶火幕扭转,化作一只尺许火鸟。 只见夜色下,一团火光逆空而上,扑在了那飞空兵蛊身上。 二品“食火”的蛊火,融入大日之精的佛火,饶是二品后期的兵蛊也无法承受。 目睹自己的兵蛊被活活烧死,申屠韦老脸涨红,怒吼一声,宽袍下虫鸣声大作。 数千二品介蛊齐飞,其间夹杂八条青绿色异蛊子虫,大团虫影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毒雨止住。 遍地邪祟震动,只待地面的绿色雨水流走,他们便可杀奔过去。 “老秃驴,我吃定你了。”大蟒邪祟来回游走,书生面孔急不可耐。 然而,出乎泥萨道之人意料的是,不用他们等,柳风自己先动了。 “呼……”半空中佛火卷动,印法连推。 飞掠而来的蛊虫被击散开来,三成蛊虫在火焰下化为焦灰。 其余蛊虫还未近身,柳风脚下地面崩裂,身形拔地而起。 人尚在半空中时,背部兵蛊腹腔鼓动,喷涌出大片毒雾。 远远看去,那脱胎之人非但没有退避,竟直接甩开蛊虫,顽石般飞砸进泥萨道众人之间。 “小辈找死。” “泥萨道弟子,统统出手。”…… 百余邪祟一涌而上,十余丈范围被烂泥般的邪祟淹没。 腐蚀、啃噬、疫病、晕眩、迟缓……种种邪祟手段倾泻而来。 七丈大蟒状邪祟游走,书生面孔同时接近过来,张嘴狠狠一吸。 他这一口却是没能吸来血气,就见数道印法横推,围拢的邪祟被打出四个缺口。 五条生满利齿的虫足疯狂绞动,一息、两息,三息之间,也不知多少头邪祟成为虫足之上的碎肉。 一境邪祟的手段没有见效的机会,几乎是触之即死。 “砰。”无声印法第三式带起叠影,正中大蟒。 佛力霸烈,七丈邪祟之躯被横推出十余丈远,留下一连串疯狂的咆哮声。 击退围拢的邪祟,柳风并未急着去吞那书生邪物,身形暴起,目标是那名二世后期蛊师。 “如此之多的邪祟,还困不住他。”昆平子与三名师弟眼神异样。 他们在旁看得分明,每每邪祟要扑上去,结果却是哪一头近身,便哪一头先死。 见对方以佛修之躯狂奔向申屠韦,他们岂会叫其得逞。 “此人复眼蛊术,当真如此奇妙不成!” “先别管他的蛊术如何,以二境邪祟对付他。”昆平子口中低吼,身躯上一老妇、一中年妇人,两道黑影旋风般掠出。 其身后三名师弟,身上也各自挣脱出一头二境邪祟。 先后四头二境邪祟浮空,口中吐出浊黄真火,点燃大量邪祟。 遍地浊火熊熊燃烧,诡异的是阻拦不了柳风,浊黄近身过去,悉数扭曲,火势肉眼可见地转小。 似有无形的旋涡吸扯住了火势,近身时已统统熄灭。 “滚开,让老身吃了他。” 老妇模样的邪祟尖声大叫,其邪祟皮囊拉伸变大,从中裂开,麻袋一样盖了下来。 柳风周身蛊火、佛火缭绕,就要放火烧死这邪祟,忽地又收回了手。 邪祟皮囊铺盖而下,恰好卷住狂奔之中的少年人身影。 “儿啊,娘说过能帮你,你看为娘吃下了这小子……” 老妇大笑,远处的昆平子却是面色凝重。 下一刻,老妇皮囊下传出比她还阴邪的大笑声,而老妇口中的大笑转眼成了惨嚎。 昆平子看去时,他那老娘整张皮囊如被人揉搓到了一起,卷缩成一团。 皮囊一去,黑甲身影重新显现,胸口处黑甲凸起,老僧面孔张嘴吞下卷缩而来的皮囊,口中大嚼。 “送上门来的货色,口味差了些。” 印光的怪笑声中,柳风脚下地面“砰、砰”连响,身形冲到了三名蛊师近前。 一老、两青年,两名一世圆满蛊师被他直接无视,看也不看,左右两手齐拍。 金光乍现,两道印法横推向二人。 其本体半分不停,如一堵石壁,横撞向那老年蛊师。 “小辈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老夫惧你佛修之躯?”申屠韦蛊师之躯拔高,体表肌肤泛红,身躯瞬间变得雄壮无比。 他双掌内热浪腾腾、毒液弥漫,就要替孙儿和孙女接下两印。 只是他的双手才抬起,没来得及伸出去,眼前人影错乱,近前的少年人变成了三个,同时整片街道如波浪般上下起伏起来。 不止是申屠韦,但凡是将目光投落在柳风身上之人,视野皆受到了影响。 “食火”蜕变为二品后,御火之术更进一步,另可吞火,克制同境真火。 “衍瞳”蜕变为二品,视野拼接,成了视野连接,幻象不再分别针对各人,旁人所见幻象像是连接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距离柳风越近之人,所受幻象影响便越强烈。 一气境泥萨道门人,一个不落,个个身形摇晃。 而申屠韦刹那的停顿,他身边“噗呲”两声,孙儿、孙女,转眼成了瘫在地上的残尸。 “岂有此理。” “混账。” 一个老娘被邪物生吞,一个两名嫡亲后辈被打死,两声怒吼,分别自昆平子和申屠韦口中爆发。 半空中那妇人模样的邪祟一扑,落回昆平子身上,他双手捏决,口中念念有词。 十二头一境圆满邪祟受召,钻入其躯体内,加上其本身六头邪祟,将其撑成了半丈之巨的臃肿怪物。 申屠韦周身虫鸣声大作,周遭如竖起了好几面虫墙。 以这二人打头阵,其余三名两仪境带领一众泥萨道门人,成圈围住柳风。 可即便如此,他们照样无法拿下这小辈。 附近的街巷内,众蛊师眼神骇然,视线中的泥萨道之人,不是被虫足绞成稀烂,就是被一掌打到四分五裂。 加持了佛力和邪骨后的佛修,一身蛮力,当真可怖。 就是那施展蛊术后体魄强悍的老蛊师,对轰之下双臂上肌肉撕裂,还是弱了不止一筹。 体魄不如佛修还好说,可蛊虫似乎也难得逞。 此刻,相隔百丈的屋顶上,周婉小脸煞白,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早在虫巢之内时,她便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 在她身后,同行的八人也赶了过来。 九人,九双眼,齐齐注视着百丈外的厮杀。 泥萨道人多势众,寻到破绽后偷袭自是方便,但那人胳膊、脸上到处是眼,连身后的偷袭都能照顾到。 双方交手不过半刻,那五条生满犬齿的虫足,原本是灰白色,眼下成了红通通的血色,像是吃撑了一样。 “这复眼视野好生强悍,不漏半点破绽,且似乎还能先行推演他人动作。” “拳脚能避开还罢,蛊虫都难以落到他身上……”徐司夜与两名道人对视一眼,眼神惊疑不定。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二境初期,眼前这少年人,哪里像是向才入二境之人。 与这九人相隔不远的街道上,这时有六名蛊师逼近而来。 六人之中足有五人是二世蛊师,霎时引得附近不少人侧目,不明白这六人意欲何为。 一身花衣裳,容貌秀美的季欢看了半刻,口中大骂。 “泥萨道的废物,一气境快被那小子宰光了,四名两仪境也不顶用。” “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三位,我们一起过去,必能叫他无还手之力。” 皇甫升面色淡淡,但眼神并不平静,周身无声间伸展出一圈黑幕。 其余四人,除了那女蛊师外,同样也来了兴趣。 若是一个积累深厚的老家伙还有个说法,可有此实力的是个才脱胎的年轻蛊师,说他身上没点机缘和好处,他们当然不信。 见五人要上前动手,孔慧涩声道:“我们别蹚这浑水为妙,那人指不定还藏有手段。” “孔慧,你可知他在虫巢内得了多少好处?单是异蛊‘空花’之卵,就有四枚被他抢了去。”季欢沉声提醒。 “可你们……” 孔慧还想劝说,皇甫升摆摆手,显得从容自若。 “有泥萨道之人拖着他,我们纵是拿不下,也大可安然抽身,走……” 第145章 莫要杀我 第145章 莫要杀我 暴雨下的街道上,遍地烂泥。 灰色混杂着血色,叫人分不清那是邪祟残躯,还是被扯烂的泥萨道门人。 围攻柳风之人接连惨死,还能好好站着的身影已不足十人。 四具臃肿之躯堵死四方,圈内,申屠韦与柳风对碰肉身与蛊术。 六人在此厮杀,不远处,书生面孔扬声咆哮。 “一群废物,统统入我腹来。”七丈蟒状邪祟之躯游走,将余下不多的身影尽数吞了下去。 也不管是邪祟,还是尚未断气的泥萨道门人,此邪物见一个吃一个。 几息之间,其邪祟之躯上挂满手脚,一张张人脸痛苦哀嚎,那是还没断气就被生吞的泥萨道门人。 蟒状之躯,转眼如一条碎尸拼凑成的大蜈蚣,狂冲向厮杀之处。 他急不可耐,可这时,有六人去势比他更快。 书生面色怨恨,抬眼看去,就见六道身影越过毒水和邪祟,成弧形围向交战之处。 被四面“肉墙”封堵的中心,柳风对碰申屠韦,分心以毒炁操控兵蛊虫足,应对四名泥萨道二境。 “有六名蛊师接近,五个是二世蛊师。”印光面孔阴森,沉声提醒。 柳风闻言不语,嘴角泛起残酷笑意。 他体内两只异蛊鸣声不断,“食火”“衍瞳”蜕变为二品异蛊,正是饥渴难耐,在向他要养料的时候。 有二世蛊师送来养料,正合他意。 “来了六名蛊师,目标也是此子。”申屠韦察觉到来人,面现喜色。 他这具以蛊术撑起的体魄,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若不是有大量介蛊勉强防身,他早就栽在了面前少年人的幻术之下。 正愁如何脱身,没想到来了帮手,且一来就是六人。 “放出缺口,让那六人过来,与我等一起围攻。”昆平子当先抽身往后退去。 其余三名两仪境泥萨道门人,臃肿之躯移动,也要退开。 才挪出一步,他们脚下地面却如翻转过来般,退路移到了他们头顶上。 “幻象。”三人下意识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就是这刹那停顿,柳风目光锁定三人,“喀嚓”声中,左臂上多出一甲兵臂铠。 “通眼!” 视野一变,眨眼三掌打出。 “嘭、嘭、嘭。” 三声如水袋被轰裂般的闷响传出,三具臃肿之躯上各多出一个血洞,一在左胸,一在颈部,一在小腹。 “师弟!” 昆平子怒目瞪圆,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眼睁睁看着三名师弟被打死。 近前的申屠韦一怔,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在他眼前,泥萨道三名两仪境初期齐齐倒地,转瞬即死。 他自是不知,此三人浑身邪祟被直接略过,被柳风直击本体,且正中要命的弱点。 见柳风面部复眼眨动,诡异目光投落到自己身上,申屠韦只觉哪里不对劲,有种浑身上下被人扫视看破的感觉。 “老夫申屠家……”出于求生本能,申屠韦张嘴大吼,周身介蛊一拥而来,护在体表。 柳风哪管他是何身份,撑起蛊火、佛火,以心眼避开大波二品介蛊,硬抗余下不多的介蛊。 身形往前两步,双掌连轰,掌中印法连闪三次。 “噗。” “噗、噗……” 三处护体蛊虫被轰开,佛力直透申屠韦雄壮之躯,心、肝、咽喉皆被震为肉泥。 这边,六道蛊师身影接近。 才来到柳风近前,六人,六张脸,无不变色。 他们过来的第一眼,便是五名二境当中,四人身死,柳风正一手掏入那名老年蛊师体内,扯出两只二品异蛊。 第二眼看去时,黑甲身影猝然转身,面向了他们六人。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柳风手臂上蛊虫乱爬,啃噬掉两只二品异蛊。 六人当中的女蛊师,孔慧俏脸煞白道:“不好,他果真藏了手段。” 她不愿过来蹚浑水,奈何五人信心十足,她也只得带着侥幸心理跟来。 “不必惧他,我们一起上。”季欢色厉内荏,口中大吼出声,脚下却是猛地发力,身形暴退。 连二境都惨死,他一个还未脱胎二世的一世蛊师,恐怕连从旁下阴手的资格都无。 只是他来都来了,想走也走不掉了! 他眼中柳风的身影消失,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我中过招,还想以幻象欺我?”季欢除了下意识地侧身一步外,反应过来后直接无视身侧的“柳风”。 但他这一侧身,脚步移动时,面前街道错位,叫他再也无法辨别后退之路。 四周参照之物,无论是铺子,还是其余人,连带皇甫升和于天松等人一起消失不见。 季欢内心不由恐慌,双目一闭,可景象依旧。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双眼到底是闭上了,还是根本没有闭上。 “复眼异蛊蜕入二品后,我竟无法摆脱幻象……” “季师弟,快止步。”耳边忽地响起于天松的叫声。 “噗呲”一声。 冲在最前面的季欢,被柳风一拳砸在头颅上,身躯如破麻袋般横飞出十余丈。 其余五人视线中,季欢如疯癫般,越过他们五人冲向柳风,转眼成为一具无头尸身,死的可谓是无丝毫悬念。 “喀嚓……”街道上地砖炸裂,黑甲身形消失原地。 于天松以重瞳锁定狂掠而来的柳风,面对同辈,前所未有地露出惊恐之色。 他在虫巢内与柳风交过手,且有过面对面的交流。 一段时日不见,此人已叫他难以辨认,前后判若两人,仿若成了屠人成性的疯魔。 “大师兄,快封他视野。” 话音响起的同时,于天松全身血肉上冒起无数颗粒,以肉身为土壤,身躯上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虫草。 皇甫升体内异蛊“常暗”低鸣,周身黑幕倏地扩大到两丈方圆,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如一面黑幕横在了柳风前方。 数以千计的虫草折转方向,冲入黑幕,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味随之弥漫开来。 “还不一起出手。” 裴玉堂大吼,兵蛊“刺蚰”张开细碎毒针,一头扎入黑幕。 蓝谭月体表肌肤如纸张,涌现层层褶皱,大量血肉犹若纸鹤般脱落,环绕其周身,一人带着百余纸鹤,一起没入黑幕。 见二人一起扎入黑幕当中,孔慧娇躯微颤,有些不知所措。 她虽已脱胎二世,可体内才一种异蛊,擅施毒。 叫她面对一个拥有佛修蛮力的疯魔蛊师,倘若毒不倒对方,她的下场绝对是如季欢一样,照面被一拳打死。 不等她多犹豫,黑幕内传出少年人的残酷冷笑。 “二品异蛊的蛊术,能封我几眼视野?” 五人以为柳风所说是复眼,却不知他所言是佛眼通,黑幕之下,他仅仅是禅眼通受到些许影响。 残酷笑声响起的同时,裴玉堂的惨嚎声传出。 紧接着,半金半赤的佛火,由殷红蛊火牵引,沿着剧毒虫草汹涌而出。 “快走。”于天松挣断虫草,一把抓住孔慧,抽身飞退。 孔慧整个人被拖拽着倒退,只见到一具残尸被打飞出来。 裴玉堂被剖开胸膛的残躯横飞,直砸入街边的铺子内。 她还来不及闭眼,就见整片黑幕骤然凹陷,随着皇甫升暴退,黑幕一起退入到了左侧的巷道内。 紧随黑幕之后的,是一具紧追不舍的白色骨骸。 黑幕一去,暴露出三道身影。 其中有两个蓝谭月,另一人便是一身黑甲的少年人。 百余纸鹤纷飞,飞蛾扑火般,悉数往柳风身上掠去,却尽数被佛火焚毁,难得有几只钻空近身,又无法破开那黑甲。 两个蓝谭月齐齐变色,一左一右,闪身逃窜。 “分出一具空壳就想逃?”印光残忍大笑,老脸转向左侧的身影。 如印光一样,柳风无视往右边逃的身影,他的禅眼已看出那是如纸糊般的空壳,其内没有人体五脏六腑。 五条虫足带起劲风绕去,将左边那道身影逼退而回。 “噗呲。”佛力加持,柳风一手穿过护身蛊虫,捅入此人体内。 当他的手扯出时,掌心中又多出两只二品异蛊。 算上那名脸上长鳃的送死蛊师,此二人脱胎二世不久,体内皆是双二品异蛊,不愧是各自门中的精英。 “你们两个也留下,柳某正需二品异蛊进补。” “呼、呼……”劲风狂舞。 雨幕下水线中断,两道尺许佛印横推而过。 没有强壮体魄的异蛊,寻常二世蛊师要逃,又能逃多快! 于天松还没逃出多远,后方呼啸声直逼而来,他面色一冷,甩手将孔慧丢向身后,身形一折拐入一条巷道。 孔慧秀眸瞪大,衣衫涨裂,兵蛊“甲蝓”将其整个人包裹在内。 “莫要杀我,我是药蛊门弟子,可为你身边之人解毒。”被甲壳覆盖的虫体内,传出女子惊恐欲死的尖叫声。 “轰、轰。” 两道印法先后推来,兵蛊被打得翻滚出老远。 不得不说此女惜命,不见她动手,兵蛊倒是颇为扛打。 柳风闻言,前冲之势一顿,扯下背部兵蛊“裂齿”甩出,身形原地消失,闪入身后的巷道内。 “裂齿”落在那“甲蝓”身上,五条生满利齿的虫足缠绕,“咯吱”声中,里面的兵蛊连带蛊师被牢牢捆缚在内。 同样是二品兵蛊,一个擅长护身,一个擅长杀生,“甲蝓”却是根本奈何不得“裂齿”。 相隔不过十余丈外,昆平子身躯僵硬。 从柳风抛下他与那六名蛊师交手,约莫二十息,他硬是丧失了上前动手的胆量。 “此行去沽州的任务,我一人如何完成?” 昆平子放眼四周,除了邪物寄生的邪祟,三名两仪境师弟,乃至其余门人,死的一个不留。 “别管任务?还不护我退走,先回宗门。”书生面孔也没了寻那小辈麻烦的心思。 他作为邪物手段有限,若是没有门人护送,半路上觊觎他的邪道恐怖不会少。 即便是此刻退走,他也担心被那少年人追上,到时候怕是要被那老秃驴生吞。 昆平子回过神来,想到佛修体魄的强悍。 倘若走的慢了,以双方身法的差距,恐怕连逃走的机会都没。 “好。” 昆平子身子一抖,甩出多余的一境邪祟,跃身落到怪蟒邪祟身上,一人一邪物朝着城门口遁去。 他们这一去,街道上只余下遍地残尸。 附近各条巷道内,霎时有二十余道蛊师身影冲出,无一例外的是一世蛊师。 他们目标一致,是那二世后期申屠韦的尸身。 虽说异蛊已被人掏走,但一身介蛊还有不少活的,少了蛊师驾驭,无主蛊虫可是难得的好宝贝。 “镗、镗镗……”锣声突兀传来。 二十余蛊师头脑剧痛,耳膜生疼,脑袋如遭重击。 一娇小身影背部兵蛊振翅,带着她自屋顶飞下。 “赶紧滚蛋,这些介蛊全是本大人的。” 周婉体表幽蓝光华亮起,灯火如活物般灵活舞动,二世蛊师的身份显而易见。 一众蛊师无奈,只得老实退走。 赶走其他蛊师后,周婉又瞥了眼柳风消失的巷道,赶紧几步蹿到申屠韦的尸身近前,放出自己的介蛊,围堵那些渐渐散开的蛊虫。 “我捡伱不要的蛊虫,帮你看着那药蛊门女人,不算白占你便宜……” 周婉小脸上神色有些紧张,双眼盯着那被“裂齿”裹住的大号蝓虫。 此时,巷道内。 一白骨阻截,与一被黑幕包裹的人影来回碰撞。 有佛骨傀儡拖住此人,柳风随之赶到,双方转眼交手在一起。 皇甫升全身被黑幕包裹,如一人形黑影,周身是数十条由兵蛊放出的滑腻虫足。 他闪躲间极为灵活,和柳风的心眼通相似,像是也可预演他人招式。 但比之心眼通,此种预演太慢。 配合心眼,柳风以佛力加持,拳脚快到寻常蛊师肉眼难以捕捉。 “砰。”黑幕包裹的身形被打飞出去。 “我师弟所言不虚,你的复眼与我的空瞳一样,也可推演他人招式。”黑影落地后,咳出一口淤血,语气惊疑不定。 柳风面带古怪笑意,招手间,佛骨傀儡没入其左臂上的白莲印记内。 皇甫升见此,心中愈发肯定,他面前少年人有机缘在身,应该是得了某种佛门传承。 “你能往前推演多少招?半招,还是一招?” “若是嫌快了看不清,那我放慢些……”柳风脚下地面陡然崩裂,身形暴起。 他以心眼预先捕捉此人闪避轨迹,动作放慢少许,一腿扫出,照样能堵住其退路。 “欺人太甚。”黑幕包裹之下,皇甫升乌青双瞳内爬满血丝,只觉奇耻大辱。 他乃蚀门大师兄,门中弟子以他为首,脱胎二世之后连护法也得给他颜面。 然而,眼前这名同辈,叫他亲身体会到了双方差距之大。 “砰。”皇甫升强忍屈辱,避无可避,硬受抽来的一腿。 右臂臂骨“喀嚓”崩断,他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左手抓出一被虫皮包裹的腐肉。 腐肉落地,虫皮蜕去,浓烈的腐臭味随之散开。 只见密密匝匝的黑流,自腐肉上散出,往四面八方飞快蔓延。 视线中,地面、巷道墙壁,转眼爬满条条如活物般的黑线。 “此物是三境邪祟耗魍心头之肉,速速避开。” 听到印光的提醒,柳风不得不折身倒退。 “别管此人,他得其门中长辈看重,护身之物只多不少。贫僧感应到那杂毛书生在逃,莫叫他走脱了。” 印光开口时,黑甲上凸起一根骨刺,指出方位。 柳风见黑影消失于巷道深处,冷哼一声,身形拔地而起,掠向城外。 第146章 精怪成群 第146章 精怪成群 各处巷道内,藏身暗处的众蛊师先后退去。 他们有心出来捡些便宜,但一是顾忌那随时可能回来的脱胎之人,二是还有官府之人守在那儿。 这些人退走时,神色异样,犹然带着惊悚之色。 今夜此战,死了六名二境,注定要在此县内疯传一段时日。 雨势转小,街道上。 周婉跨入店铺内,拖出一具胸膛被打穿的残尸,这是第三具二世蛊师尸身。 比起二世后期的蛊师,这脸上长鳃的二世蛊师,体内二品介蛊并不算多。 “二品介蛊可不易弄到,多多益善。”周婉嘴里嘀咕着,放出自己的蛊虫,吞噬尸身上钻出的介蛊。 同为二世蛊师,周婉有灵蛊幼虫在身,自信能胜过寻常二世初期蛊师,但要取人性命、炼其一身介蛊,那便是难事。 二世蛊师各有手段,打伤是一回事,打死又是一回事,若无压倒性的实力,实难留下对方。 因此周婉想要补上一回,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 “周司晨,快些与我们退走,当心那人回来取你小命。”徐司夜等八人快步而来,要拉走周婉。 他们在旁等了良久,这丫头摸了三名二世蛊师的尸,蛊虫全叫她捞走了。 以那少年人的恐怖实力,若是要取他们当中一人性命,其余八人一起上恐怕也难保能拦住。 “放心,他去了城外,待会才会回来。” “你如何断定那人去了城外?” 周婉有灵蛊幼虫在身,静下心神便能感应到其他异蛊,只是懒得与这几人解释。 正要敷衍几句,周婉摸尸的小手一顿,那种冥冥中难名的灵感散开,察觉到了什么。 她小脸一白,倏地歪过脑袋,转向右侧屋顶,二话不说张嘴吹出大片花影。 “好快,他回来了……连我也不想放过!” “快走。”惊叫声响起,周婉背部兵蛊“花螂”振翅,拖着她飞蹿而去。 其余八人醒悟过来,徐司夜甩手摊开一色泽通透的布匹状法器,八人身影随之模糊消失。 这九人刚撤,屋顶上一道黑甲身影直砸而来。 飘向他的“空花”,无一朵能近身,统统在佛火下溃散。 “砰”的一声,柳风砸落在周婉先前立身之处。 其右手五指握紧,掌中是一生着书生面孔的半边头颅,正疯狂咆哮。 瞥了眼借法器隐身一旁的八人,这件法器对他的佛眼通完全没用,但他没有动手的意思。 杀野修和杀官府走狗完全是两码事,若是一次宰掉八名二境官府走狗,他绝对要遭到钦天监三境追杀。 “她能感应到我的到来!莫非是灵蛊的妙用?”看着周婉蹿入远处阴影之中,柳风收回目光。 他倒是有些羡慕周婉,此女孵化灵蛊取够灵浆即可,但他的王蛊之卵至今也不见动静。 若是此女逃得慢些,他必定要擒下对方,好好“叙旧”一番。 “兄弟,小生比这老秃驴有用,让我吃了他,日后由小生辅佐你修行。” “伱这废物除了吞人血气,还有何用?柳风,助贫僧吃了他。” 黑色骨架上凸起一张面孔,移动柳风手腕处,与书生相互撕咬,骨刺与乱发缠绕在了一起。 柳风目光落向两张相互撕咬的面孔,两样二品邪物,他不会偏向任何一个。 从印光口中,他得知了邪物邪术一说。 印光本体原为佛修骨身,邪术是佛门神通的对立面,照印光的说法,耳浊仅是第一浊。 耳、鼻、口、眼、身、心,六浊当中每多出一种,邪术影响之大绝不是叠加那般简单。 而这书生尚且是活人之时,仅是小有道门修为的读书人,但邪术就目前来看,效用要比耳浊更为强劲。 只是到底哪个更有用,他见识不多,难以揣度,索性不去多想。 “你们两个自行解决,我不插手,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我只留一个。” 柳风身躯一震,甩出黑色骨甲,任由其与书生面孔相互吞噬。 丢下两样邪物,柳风复眼视线扫过四面八方。 暗处有不少人退走,其中就有几名捕快衣着的武夫,那几人最强不过二境后期,并无对他出手的意思,摆明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没多看官府之人,柳风快步来到兵蛊“裂齿”近前。 随着五条虫足张开,生着甲壳的蝓虫,即那药蛊门弟子的兵蛊内,传出了女子的求饶声。 “全是他们五人的主意,与小女子无关。” “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只要你承诺不杀我,我马上帮你的同伴解毒。” “柳某不杀你,二品异蛊炼了六条,不差你那一条。”柳风面无表情道。 藏身兵蛊“甲蝓”体内的孔慧闻言,稍一思忖,觉得有理。 生恐惹恼了对方,她没敢多耽搁,兵蛊腹腔一挤,身形冒了出来。 衣衫被撑裂大半的身形落在地上,浑身上下沾满虫液,狼狈不堪。 柳风以通眼扫过一眼,这名邪蛊门弟子当真弱小,其余几人带上此女,多半是将其当成药师在用。 四具二境佛骨傀儡,其中三具他拿去控制青滢等人,空出的佛骨傀儡仅余一具。 介蛊蛊毒对此女无用,若说要用佛骨傀儡控制,他实在嫌浪费。 “随我过来。”自苍陀庙内取出一件衣裳抛出,柳风淡淡道。 “好。”见柳风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孔慧大喜过望地给自己套上衣裳。 她看了眼相互撕咬的两头邪物,愈发胆战心惊,带上兵蛊“甲蝓”,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柳风身后。 马车前,青滢、牧飞扬、慧远,三人勉强压制住了蛊毒。 而柳罗和青菲的情况不大好,衣襟被污血染成了深绿色,中毒不轻。 “青滢,你出力不小,这三袋丹药得自泥萨道昆平子,你身为道门中人,应该比我更懂丹药。” 柳风抛出三个皮质小袋,一股血腥混杂药香的怪味顿时散开。 “奴家谢大当家赏赐。”青滢接过丹药,难掩喜色,想来泥萨道的丹药价值不菲。 “我这就给他们解毒。” 孔慧腆着笑脸连连点头,算是与柳罗等人打过招呼。 随即此女取出虫药,似蛊虫磷粉般的粉末自她肌肤上飘散而出,被她招到手中充作配药。 将虫药与粉末杂糅后,配好的药物却不是给几人服用,而是送入了兵蛊“甲蝓”口器内。 此蛊腹腔处“噗呲”数声,分出五条黏滑肉须,探向了中毒的五人。 他们这边解毒疗伤之时,不远处,印光阴声大笑。 黑色骨骸遍体骨刺,骨身被缠满乱发,这些乱发正根根化为灰烬。而所有乱发的源头,书生的半边头颅,已被印光磨碎吞噬。 “被老衲超度,算是你的福缘,你这股怨念就此散去。” 照他的说法,邪物的本质是一股怨念。 真正的他们早已死去,连死后阴灵也与他们无关。 算下来,无论是这自称印光的邪物,还是这书生,两者皆不过是本体临死之前的怨念,如今成了邪物的意志。 吞噬掉一件二品邪物后,黑色骨骸上的点点孔洞,弥合了不少。 大补一场后,印光半点没有就此遁走的意思,闪身向遍地残尸,依照先前说好的,他需为柳风炼出精血,以供血祭。 …… 天色将明,雨还在下。 沽江边,一颗颗肥硕的脑袋探出江面,足有一百七十头江豚,于江滩上挤成一排。 它们头大如簸箕,眼珠子转动,人性十足。 “娘亲,他们又来了。”一头体型稍小的江豚口吐人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岸边的夜色。 这头小江豚尾鳍连连拍打江面,咧开大口,涎水直流。 “说好的吃一成,算算这回可以吃多少。” “那些赤月教半妖血气浓厚,滋味鲜美啊,他们这是第三批了?” “管他们是第几批,越多越好,听说是沽江那边的赤月教没斗过蛇妖,他们是去帮忙的……” 一百七十头江豚交头接耳,除了躯壳是精怪外,与村中百姓似乎并无二样。 远远看去,这块江滩上乌压压一片,尽是成精的江豚,全在等着享用血食。 夜色下,六支人流远道而来,无一例外地裹着斗篷。 看他们赶来的路线,是绕着县城走山路而来。 六支人流在江畔汇合,这一批有六百余人,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九成半是送死之人。 他们在成为半妖前几乎皆为流民,能被吸纳为教中弟子的少之又少,这一批六百人当中,弟子不过二十余人。 “哗哗……” 水浪翻动,一颗颗大脑袋往前挤,涎水四溢,急不可耐。 “娘亲,我先吃,我要吃细皮嫩肉的。” “你们还不过来,先填饱我们的肚子再说。” “喂饱了我们,保管你们活下来的统统能过江,这块地盘是咱们的。” 江滩上嘈杂声一片,如不细看,还以为有人在此地聚众享用美餐。 放眼大群精怪,六百余半妖,九成半都面露悲哀之色。 这些半妖身影缩在斗篷下,一言不发,血瞳内看不到多少常人该有的光彩。 过去是流民,现在是身不由己的半妖,只希冀多活一日算一日。 这时,两名老者、一名中年女子,三名护法走出人群。 “江头领,还请出来主持过江之事。”黑面老者看向乌压压一片江豚,分不清哪头才是其中的头领。 “儿郎们,给老夫让条路出来。” 浑厚的老者声音响起,众半妖视线之中,一头体型大若马车的江豚挤到了江滩上。 此精怪双目大如水盆,体型臃肿,生满肥肉。 “老夫是江家头领之一,有资格为你们主持过江之事。” 黑面老者点点头,客气道:“如此,此行麻烦头领多费心。你们干站着作甚?还不过来。” 话音落下,后方教众隔出一块,六十人被分离出来。 这些人全是中年面孔,有男有女,得了半妖血脉还显面黄肌肉。 “黄护法,还请不要食言,照顾好我们教中孩儿。” “护法大人,你们的承诺定要作数啊……”六十余半妖身影面颊淌泪,自愿沦为此次过江的“过路费”。 倘若这“过路费”不交,以他们的本事,哪怕是有三名护法在此,他们也根本过不了江。 与其葬送一半,甚至是大半人在此,不如与江中精怪做好买卖。 至于这笔买卖,自是有教中大人与精怪早先定下,他们作为普通教众,听命献身罢了。 “慢着,此次不是一成,得加半成。”臃肿江豚张嘴提醒道。 三名赤月教护法之中,秀美妇人柳眉皱起,上前一步。 “说好的一成,何故又涨了半成?” “此次半成并非我江家要,是妖泽那边新过来一位大王,它要,我们只是帮忙送过去而已。” “哪个大王?可有凭证?” “加半成就加半成,不可耽搁,越早过江越好,卢护法。”黑面老者以眼神示意,阻止秀美妇人再说下去。 三名护法之中,阮姓护法吩咐道:“毕英、洪华清、姚钧,你们三人去挑出三十名教众,凑足人数。” “遵命。”三道青年身影领命而去。 这三人步履矫健,体表蒙着一层薄纱般的血气,这是因他们妖身二转,才入二境难以收敛浓厚血气所致。 他们同为二境,又以姚钧为首,其实力在三人中最强。 “姚师兄,以你的身份,何必去沽州趟这趟浑水。” “师兄只管知会一声,不就是一个柳罗,我们二人在沽州遇到自会摘下他的脑袋,回去时给师兄你带上。” “两位师弟好意我心领了,但他杀我阿弟,我必亲手杀他。” 姚钧心知以柳罗与其爹娘的感情,必会想方设法赶去沽州,到时候他坐等对方来送死即可。 只是这位报仇心切的半妖,他却是不知,一拳打死他阿弟的并非柳罗。 三人走进人群,随意点指,三十名面色煞白的半妖很快被强行押了出来。 加上选定的六十人,共计九十名教众,此次的过路费算是齐全了。 熹微的晨光下,江滩被血水染红,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在江面上回荡。 一百七十头江豚争先恐后,狼吞虎咽,有着血妖血脉的半妖口味鲜美,没叫它们失望。 唯一可惜之处,就是不太够它们分。 第147章 水怪的买卖 第147章 水怪的买卖 朝霞下,大江滔滔,血色很快被浪花卷淡。 来时的六百多名半妖,不过半刻便少去一成半,全喂了江中精怪。 待这场大宴完毕,臃肿江豚扭身落入江水之中,扬声大喝:“儿郎们,干活了。” “不可在半途私自下手,将人全给老夫送到对岸,坏了规矩的以族法处置。” 江滩边,三名赤月教护法点头示意,人流随即走入江水之中,骑乘到了众多江豚背上。 就见一头头体型肥硕的江豚跃动,载着大量赤月教半妖破浪而行。 这些成精的江豚比其他水怪有脑子,神智与寻常百姓差不多,为了做长期买卖,也算讲究信用。 于此同时,相隔数百丈的江面上。 水浪中数十只水怪浮动,其中有水族精怪,也有面部带壳带鳞的半妖。 他们远望那些江豚,口中骂咧声不断。 “这群江猪,抢咱们的地盘,占咱们的生意,迟早要宰光他们。” “放在黑大王还在的日子,此段水路岂有它们插手的份。”…… 一行水怪愤愤不平,奈何他们口中的黑大王,一条修成人形的三境老黑鱼,却是在半年前落到了两个老道手里。 落在道士手里,下场还有好的?不是被炼丹,就是被抽筋扒皮炼成法器。 数十水怪之中,一面生白鳞的半妖神色不耐,叫道:“统统闭上嘴。” 看她身材不大,外貌十一二岁上下,是个未长大的半妖。但她这一出口,其余水怪悉数老实下来。 “是,贝头领。” “与你们说过多少遍,我姓乔,唤我乔头领,回去看看其他头领事办的如何了,倘若事成,大伙都能吃顿饱的。” “是,乔头领。” 全名乔贝的半妖张嘴间,满口细碎尖牙,她扫了眼浮在江面上的鱼虾脑袋,神色间满是厌恶。 这些大鱼大虾在她看来,纵是成了精有修为在身,脑子也远没有那帮江猪好使。 同样的实力,这些精怪碰到脑子好使的江猪,好几个一起上也难斗过人家。 …… 水浪中,一根圆木浮在江面上。 圆木上坐着四名花衣男子,无一不是面貌清秀,貌美如女子。 在四人周遭的江水内,密密麻麻不下三百多头水怪聚集,大半是水族精怪,少数为半妖。 接近圆木的内圈是十余头二境水怪,多是修人族道门功法,仅有三头走的是修妖身的妖族老路子。 走道修一路炼真炁的精怪,与修妖身的精怪,最大的区别在于体型大小。 修妖身不比道门那般复杂和玄妙,只管吞吐日精月华,积累天地元气化作妖力。 待撑不下浑厚的妖力时,妖身自会生长变大,以容纳更强更多的妖力,因此走妖族老路的精怪体型都大出不少。 “黑大王被天杀的老道士抓走后,我们就没个撑腰的。” “还请转告乌大王,我们愿效忠她。” “那些江猪能为乌大王出力,我们也能。” 大帮水怪在水浪中叫唤,引得那四名美貌男子眉头直皱。 其中年龄稍长的蓝发青年摆了摆手,柔声细语道:“与你们说了,我家大王自妖泽来,只是路过,无需你们投靠。” “伱等只需用心出力,与我们做好这次买卖。” 说罢,蓝发青年自圆木一端扯下绳索,拉出泡在水里的一个木箱。 这木箱约莫一尺宽,蒙着黑布,以在场水怪们这点修为,单凭气息,还辨别不出箱子内装的是何物。 见对方递出木箱,一光头半妖头领凑近后,接过木箱后问道:“里面是何物?” 蓝发青年厌恶地撤身少许,解释道:“里面乃是邪物,你们设法将此物带到船上,保管你们收取人命如拾草芥。” “切记,此邪物是溺死之人所化,需离水九尺方能见效。” 听说箱内是邪物,周遭水怪大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他们只听到邪物的厉害之处,不由得喜笑颜开,直等着过江之人到来。 “九尺?如此得找条大些的船。” “那帮过江的人族生恐船小出事,大船倒是不难找。”三百多头水怪,大多数在傻乐呵。 可那些年老的水怪,亦或是二境水怪,它们才知晓邪物的可怕,各个面色难看。 他们没想到双方做买卖,对方貌似不想出力,只借出邪物与他们用。 送出邪物后,圆木末端鼓起水浪,四名花衣男子明显没有多待的打算,也不打算出手相助。 “此次买卖,你们大可饱食一顿,留下二境心脏与我们回去交差。” 蓝发青年丢下此话后,圆木冲破风浪,几个眨眼间遁出老远,不见了踪影。 待那四人远去,光头半妖朝着四人离开的方位吐出大口浓痰。 后方,一长相颇为俊俏的半妖疑惑道:“话说那乌大王身边咋的全是这般货色!倘若真是如此,那投靠不得。” 以他们修到道门两仪境的修为,不难感应出那四名花衣男子皆被废了。 如此男不男,女不女的下场,不去投靠也罢。 “这东西好用是好用,可该叫哪个弄到过江的大船上?” “需得找个机灵点的,最好是半妖,方便行事。” 两名头领说着转向其他头领,其余二境水怪中,也就青头领是半妖。 青头领见二人看向他,赶紧摇头。 这种苦差事,他们三个半妖都不愿意接下,但是又不可能叫其余精怪之身的头领去。 这时,一行三十余头水怪破浪而来。 “诸位头领,事儿办的如何了?” 远远的,一稚嫩的童音传来,回来的正是乔贝等水怪。 见到那娇小身影接近,这边十四名头领彼此对视,张张人脸、鱼脸上皆流露出笑意,就是看不出脸色的大虾大蟹,眼珠子转动,也似在笑。 他们正愁无人接下邪物,现在就有个好人选来了。 乔贝算是他们这些头领当中的异类,一境圆满修为,实力却堪比二境初期。 此女是流落至此江断的半妖,也不知其半妖血脉为何,因其实力足够,才勉强当了头领。 不过也正因此遭其他头领嫉恨,不受待见。 第148章 登船 第148章 登船 阴雨天过后,这一日的沽江边艳阳高照。 以大石搭建的码头外,五艘商船等候在此。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铁甲大船,长约十五丈,高有三丈,要大出另外四船许多。 不到正午,四船先后离开码头,一艘直奔沽江对岸,三艘顺流而下,也不知前往了何处。 唯独铁甲大船停靠在码头前,等待着客人登船。 一宽袍老者立身舷梯口,声音传出老远:“登船之人,请先交船费。” “此行本商船将在沽州龙浦县靠岸,需去此处对岸之人还请另择他船。” “登船之人,二境以上可免交船费,另可带上一人同行……” 大船的甲板上,已有百余客人在此,只等船开。 他们目的地皆非对岸,此处对岸是沽州荒地,同行的人手不多极易出事。因此大多数过江之人,打算乘商船沿江而下,到沽州的临江县城下船。 此时,大船左侧甲板上。 九道身影独占一处,九人当中,小个头的女童趴在船身边缘,探出脑袋,眼中神采绽绽。 漫漫大江,一眼望不到头,只见到满眼水雾氲氲。 踏上蛊师这条路后,这还是她头次接触大江,也是头回知晓此种商船的船费乃是入品之物,灵药、丹药、虫晶、血晶、灵浆皆可。 “可惜做了官府走狗,身不由己。”女童摇头晃脑,大感难过。 天地之大,她却不得自由身,需得四处为朝廷奔走。 “周司晨,你若是入了三境,体内死符司内自会为你除去,无需苦叹。” 这开口之人胡子拉碴,中年面貌,正是徐司夜,趴在船边沿的则是周婉。 周婉没有理会徐走狗,有些心神不宁地注视着舷梯,望着那些登船之人,担心见到姓柳的也恰好在今日登上此船。 两日前姓柳的暗中接近,摆明了是想逮她,倘若落到姓柳的手里,她不知对方会干出什么事来。 念及此处,周婉愈发不安。 “船要等到何时才开?非得坐满不成!千万别等来姓柳的……” 她正念叨着姓柳的,下一眼双眼瞪大,赶紧缩回了脑袋。 岸边的大道上,一行七人不急不缓地到来。 这七人当中足有五名二境,蛊师、道修、武夫、僧人俱全,以一清秀少年人为首。 艳阳下,那少年人两手空空,一头殷红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 当那少年人的身影到来时,旁人第一眼还不觉什么,可再看第二眼,便个个如见凶神,连忙远退到一边。 近两日,某位红发少年蛊师在黄栌县屠戮的消息,已然疯传到了附近的好几县之地。 当这一行七人来登船时,守在舷梯前的老者脸色古怪,下意识地想要将此身怀邪物之人拦下,可才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七位客官可免去船费,还请登船。” 他们一登上这艘铁甲大船,登时有不少船客索要回船费,宁肯再等些时日,也不肯搭这一趟船。 以一己之力,屠戮六名同境的二境强者,他们敬畏,但不至于远避。 但这样一个强者被邪物附体,这便叫人难以心安了,且不说此人有发狂的可能,单是邪物污染就叫人防不胜防。 甲板上,阵阵江风扑面而来。 原本的百余船客,一下子少了四成,余下六成也有大半下到了船舱的客房内。 若非他们急着前往沽州,非得如其他离开之人一样下船。 红发少年人到来之时,所见便是两股人流自他的左右两边绕过,不是下船逃离的,就是躲到客房内的。 少年人脸上有些怔怔之色,众人面对他无不低垂着头,其中的几名二境,也无人敢与他对视。 三境高手极为难得,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钦天监之中,三境中人皆是手握着不小的权利。 偌大一州之地,平日里三境出没并不多见,如此一来,屠戮同境的二境就显得足够有份量了,由不得旁人不忌惮他。 “大当家的,还请去客房歇息,我们几人轮流在甲板上守着,有事由我们去禀报当家的。”方脸武夫开口间小心翼翼。 他先后见识当家的两次屠戮同境之后,内心只余下敬畏之心,再无半点下阴手的胆气。 半妖美妇一捋耳边秀发,肩头衣裳滑动,恰好露出雪白双肩。 此妇人发间狐耳抖动,故作风情地凑近两步,抱过红发少年人的右臂,媚声道:“奴家服侍当家的回客房歇息,就由他们在外边守着,出不了事。” 后方的半妖少女紧咬嘴唇,双目含泪,无比屈辱。 落在最后面的女蛊师则是神色一呆,没想到如此修为的半妖,沦落到眼前这般境地。 感受到右臂上传来的柔软之感,红发少年人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我成了又一个陆槐!”少年人自是柳风,他眼中闪过茫然之色。 船客避他如避瘟神,牧飞扬、慧远惧他如惧恶鬼,身边这被他宰了夫君的半妖,还要反过来讨好于他。 造就这些的,是他一身实力和狠辣手段。 而将他从一个流民,变成今日这般毒辣之人的,正是虫谷之主,陆槐。 他心中暗叹一声,手臂发力,震退青滢,目光转向空无一物的左侧甲板。 此刻距他十步开外的甲板上,隐有清风带起。 以他的禅眼通看去,九具被窥破五脏六腑的血肉之躯移动,借着法器遮掩,正悄然走向船舱入口。 在青滢等人不解的目光下,柳风忽地闪身一步,大手抓向空处。 这边的六人只听到“啊”的一声惊叫,一身材娇小的女童凭空出现,被柳风提在了手里。 那女童龇牙咧嘴,担心柳风下狠手,硬是没敢动手反抗。 “柳风,我是你周师姐啊!伱中了邪,连我都不识得了?” 女童惊呼声响起时,空处白光一闪,如布匹被掀开般,八道身影随之显露而出,手中各自多出一两件法器。 不待这些人出言威慑,柳风淡淡道:“几位大人勿躁,此女柳某借用两日,下船时还与你们。” 说罢,他不管官府这八人同意与否,提着周婉边走进了船舱。 147章写到一个敏感词语,被屏蔽,等白天解封出来。 第149章 灵蛊妙用 第149章 灵蛊妙用 船客够两百之数时,铁甲大船离开码头,破浪而下。 若非船上来了个灾星,本可拉客三百五十人,此行船家只得自认倒霉。 窗外涛声阵阵,船舱二楼的某间客房内。 周婉抱臂坐在床榻上,身子缩成一团,满心警惕地瞪视着一旁的柳风。 “我有何好看的?你盯着我看了快半时辰!” 被柳风那双眼上下扫视,她只觉浑身发毛,有种自身被看了个透彻的诡异感。 她多次接触柳风,早就怀疑柳风的复眼不对劲,她很怀疑自己这身衣裳穿了等于白穿。 “外边那对半妖娘俩,莫非不合你的口味?你不会是想打我的主意!”周婉嘴里嘀咕着,催动体内“水灯”异蛊。 她本就不高的个头,一下子又缩小一圈,大有叫柳风无颜下手的意思。 柳风自是对周婉没兴趣,以禅眼凝视此女。 异蛊“水灯”为二品,异蛊“空花”为一品,灵蛊尚是幼虫。 此灵蛊血肉不多,形体如同灵浆凝聚而成,与他在虫巢阵眼内所见一般无二,只是小了太多。 “伱的灵蛊孵化后,有何妙用?详细与我说道清楚。”柳风直截了当道。 蛊分七类,灵蛊与王蛊属于少见的蛊,如非出自古老的蛊师宗门,寻常蛊师除非亲身体验,否则很难知晓其中妙用。 他眼下王蛊之卵还未孵化,想了解灵蛊,以此推敲王蛊。 “嗯?”周婉闻言一怔。 她头脑机灵,在发觉柳风以邪物脱离虫谷后,就猜到柳风没能得到灵蛊之卵。 此前柳风重闯阵眼,既不曾得到灵蛊之卵,为何想要了解灵蛊妙用? 见柳风目光不善,周婉不敢多耽搁,直言道:“我自身感受过后,又在钦天监的书阁外楼翻阅过相关书籍。” “灵蛊可增强宿主五感,开灵感,也就是老人家们常言道的第六感,感知其他蛊虫最是方便。” 柳风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婉抓了抓脑瓜,又想到了什么,解释道:“照书中的说法,五品灵蛊是五世蛊师脱胎六世的必备之物,为的是开命蛊灵海,至于灵海为何我便不知了。” 柳风对周婉提到的五世、六世没有多想,那是他目前望尘莫及的境界。 怕是整个大燧有无六境都难说,六世蛊师更是传说,命蛊、灵海具体为何,那些老前辈多半也不清楚,顶多是从古籍中看过只言片语。 柳风没有问周婉王蛊之事,一旦他问出口,此女就得怀疑到他头上。 他转而问道:“灵蛊孵化需灵浆,供养其成长难道也得灵浆?” 提到供养灵蛊,周婉一张小脸苦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皱眉道:“灵蛊不是我目前能轻易供养的,孵出尚且耗费了大量灵浆,要将其养大到足以蜕变又谈何容易。” “若无机缘,我体内这条幼虫好多年都难养大,只能分出生机慢慢养。” “除了灵浆和生机,不能以他物代替?”柳风又问。 “我所知不多,那些少见的蛊要孵化和供养,所需养料皆非凡物,书中有提及吸纳日精月华的蛊,也有取妖身精血和妖丹养蛊的……” 柳风听到此处,眼中闪过异色,暗自记下了妖身精血和妖丹此二物。 沽州别的不多,就属精怪和妖物多,说不得到时候要杀上一批,看可否用来孵化王蛊之卵。 “我对灵蛊所知不多,全与你说完了……你可否帮我看看体内的死符?”周婉话到这里,声音压低下来。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已经猜到了柳风能看到她体内的蛊虫,既如此,应该也能看到被洞元子种下的死符。 见周婉一副希冀之色,柳风只简单扫了眼,淡淡道:“那张符就在你心脏内,看得见,动不得。” 周婉一下子灰心丧气下来,明白柳风的意思,知晓动了就会叫她丢掉小命。 “既然如此,容我告辞如何?我所知晓的已悉数告知与你。” 柳风面无表情地盘坐在旁,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周婉犹豫不决,就在她打算趁柳风走神,翻窗偷溜之时,一阴狠的老者声音响起。 “柳风,这丫头吃了不少好东西,体内生机浑厚,拿来血祭正好,灵蛊幼虫也可给你的蛊虫进补。” 听到“血祭”和“进补”,周婉顿时汗毛倒竖。 如今的柳风不比过去,被邪物附体后,当真是手段残酷。 “你瞎说,我没吃好东西,柳风你别信他的鬼话……”周婉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块,被吓得面无人色。 柳风没有理会印光,随口问道:“你此行与钦天监之人同去沽州,所为何事?” 若无必要,他不想与官府修士打交道。 真正算起来,这大燧腐朽,朝廷与天下帮派宗门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国境内最大的帮派罢了。 此“帮派”就如一个马蜂窝,寻常野修根本招惹不得,惹上就是举国官府缉拿你,走狗追杀你的下场。 “我们九人此行是去与上官司佐汇合,查探赤月教与蛇妖所争的宝地,探探其中有何好处。” “还是与赤月教有干系!查探消息何须如此多的二境?” “具体情况如何我去了才知晓,只知赤月教此次血祭闹得有些大,这才惊动了司内那些大人。” 话到此处,柳风有些疑惑,问道:“赤月教也血祭?” 他有苍陀庙传承在身,血祭是为了与留下此传承之人换取好处。 “自然,他们赤月教血祭,能求来血妖精血。” “如何个祭法?往何处祭?” “不清楚,我在钦天监混的时日不长,只听司内之人提及,这世上祭台没个准数,也不知是如何流传下来,稍有些底子的宗门内皆有祭台。” 柳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脸色一沉,追问道:“赤月教的祭品从何而来?” “那些丧尽天良的血妖就会欺负百姓,祭的全是被骗去的流民,还有他们自己的教众……” 周婉漫不经心地说道着,可她嘴里的话还没完,“啊”的惨叫起来。 一只大手猝然按在了她的头上,五指上巨力恐怖,似要当场捏碎她的脑袋一样。 第150章 爹娘线索 第150章 爹娘线索 周婉只以为柳风被邪物附体,杀性大起,要取她性命。 咫尺之隔的对面,柳风面目狰狞,叫她无比陌生。 先前被柳风带进来,她还带了些侥幸心理,眼下算是真正认清了如今的柳风。 “你再说道一遍,赤月教血祭的,可是他们本教教众?”柳风狞声开口。 周婉的脑袋被眼前这个中邪的二境佛修捏在手里,头骨剧痛,小脸煞白。 “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被钦天监种下死符的可怜虫。” “说清楚,是其他教派教众,还是赤月教本教教众?” “他们祭的就是赤月教本教教众,那些不够格成为弟子的半妖教众……” “砰”的一声,周婉整个人被柳风甩飞出去,砸在了客房外的木板上。 “速速离去。” 房内传出柳风压抑的低吼声,周婉不明所以,赶紧逃离此地。 房门被猛地合上,客房内。 柳风体表泛起黑色,在他不曾主动放开限制的情况下,邪骨覆盖在了他的躯体上。 其周身佛火腾动,竟染上了丝丝缕缕黑色。 这一幕,如过去观真被邪物污染后一样,不同之处在于那是观真被长久污染的缘故,而如今柳风才不过月余。 “赤月教以教众血祭,爹娘作为教众被带去沽州……岂有此理!” “柳风,你爹娘多半是被赤月教给血祭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当真丧尽天良,该斩尽杀绝。” 印光的蛊惑之声幽幽响起,而柳风眼内煞气腾腾,一身气息变得如邪物般愈发阴森起来。 …… 月黑风高,铁甲大船沿江而下。 此时的甲板上,随柳风同来的一行人当中,轮到慧远守夜。 船上有护船武夫,但他们信不过。 “哗哗……”水浪拍击船体,水声连绵。 慧远闭目盘膝而坐,回味着柳风两次出手时的景象,有心借此参悟印法。 就在这时,他倏地起身,一步来到船身边沿。 他还未修成佛眼通之中的任何一眼,但单以佛力加持双目,目力便要强过寻常人太多。 循着捕捉到的异样水声,定睛看去,船身左侧的中段位置,有一行水渍由江面而上,直延伸到了船舱的客房窗口。 “有人在此夜间登船?不对,是江中水怪。” 慧远没有忽视此事,尽管他们一行有五名二境,可到了沽州地盘,二境稍一疏忽也极可能丢掉身家性命。 “这位管事,有精怪摸到了船上,还请知会船主一声,分派些人手搜捕。” 相隔十余丈外,甲板上另有船上的管事之人在守夜。 此人宽脸大耳,肌肉匀称,如身披软甲,一看就是苦心打熬过肉身的二境武夫。 “法师还请放心,船主请两仪境道士布置过,但凡是船开后登船之人,除非是三境,否则走不出三十步,必会被船上阵法察觉。” “管事的意思是,这会儿已有人去收拾麻烦了?” “自是有人料理这些麻烦,保管不会出幺蛾子。”宽脸管事语气淡淡,眼中难掩傲色。 “如此,贫僧也放心了。”慧远点点头,重新合上双目,静心感悟。 三境以下皆会被阵法察觉,这样就绝了上船之人偷袭的可能。倘若真是三境,那人压根无需偷偷摸摸登船,大可直接上来。 事实上,这位管事的话并非妄言。 为了赚取过江船客手里的船费,船主可谓是费心不小,船上不止布置有阵法,每一趟还会带上足足十名二境武夫,作为护船管事。 加之船客当中的二境,算下来二境强者得过三十人。 如此阵势,只要不是遇到修成人形的妖物亲自出手,他们大可安然前往龙浦县。 沽江水段内,五六百里才难得出一头三境大王,而他们此行不过百余里。 更为叫他们宽心的是,半年前此段水路的黑大王便被捕了去,三境妖物不出,他们还有何好担忧的。 夜色正浓,船舱内悄然无声。 一楼某间客房内,不知何时,房内多出一名面生白鳞的半妖稚童。 她周身薄如烟雾的蜃气缭绕,身形显得缥缈莫测。 很难揣测,如此一个一境圆满的半妖,竟能展现出这般表象。 倘若甲板上的那位管事在此,必定又会更为惊异。 摸到船上的这名半妖稚童,她何止走出来三十步,地上水渍遍地,起码有了五十步。 然而,船上的阵法并未显出异样,也无人来擒拿此女。 此刻的房内,四名船客死于非命,双目暴突,嘴巴大张,被生生抽去了体内精血。 “武夫精血,滋味当真不错。”半妖稚童嘴角扯起贪婪笑意,满口尖牙森森。 “二境武夫的精血,滋味只会更好,可惜心脏不归我们,得拿去给那乌大王。” 半妖稚童心中冷哼一声,没有在房内多逗留,背着被黑布罩住的木箱,走出客房。 “此邪物离水九尺见效,得上二楼。”想到这里,她目光转向头顶的二楼。 悄无声息间,这半妖稚童在一楼的走廊内移动。 两名巡视而过的一境武夫,来不及出声,便被她先后解决,给拖到了角落处。 “以我体内的妖血血脉,这帮废物岂有捉到我的可能。” “这一回我立功最大,待会与其他头领分好处,我需得多分些……” 半妖稚童神态从容,身形如一缕青烟,在走廊上掠过,每一脚轻触地板,身形便可移出丈许远。 登上楼梯,眼见二楼就在眼里,半妖稚童嘴角笑意愈发浓郁。 她脚下连点木梯,娇小身形几个晃动,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内。 没有迟疑,她一把取过背负的木箱。 “也不知此邪物如何个用法,是直接放出,还是该找出隐蔽处放置!” 半妖稚童一手提着木箱,一手扯去罩在上面的黑布。 她却是不知,乌大王手下与他们的邪物,木箱外的黑布是为掩盖邪物气息留的。 在她将这看似普通的黑布收到衣兜内时,邪物气息瞬间弥散开来。 寻常修士无法察觉这股气息,但邪物之间,就如夜间的两团熊熊烈火接近,彼此一目了然。 “呃呃……”木箱内,蓦地响起女子溺水般的抽气声。 于此同时,此女后方,某间客房的房门无声打开,一披头散发、身躯被黑色骨甲覆盖的身影走了出来。 147章昨晚屏蔽,白天才放出来,没看的可以回头看下情节。 第151章 水怪追杀 第151章 水怪追杀 灯火摇曳,绽开昏黄光亮。 抽气声短促、微弱,左右两排客房内,房客无一人察觉。 半妖稚童脚步顿在原地,面色阴沉,看向被她提在手中的木箱。 “呃呃……” “咯吱、咯吱……”溺水般的抽气声转大,似有指甲疯狂抓挠着木箱。 左右两边的客房内,已有船客察觉异响声,多间客房内传出了响声。 “管不了其他了,随便找个地儿丢下此邪物,脱身再说。” 半妖稚童本想寻一处隐蔽处安置邪物,没想到这东西闹腾起来了。 她一手掀开木箱的盖子,可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后方压来的一人形影子。 “有人到了我身后!” “咻……”破空声袭来,一生满利齿的虫足刺下。 半妖稚童猛地一个弯身,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击。 她周身水雾与蜃气扩散,娇小身形化作五道,同时凝水成冰,数十根手指头粗细的冰刺爆射向身后。 相隔五步处,黑甲身影体表佛火腾动,脚下“喀嚓”一声,躯体一闪而过。 冰刺被焚为水雾,四道幻象分身被无视,巨力带起劲风,一拳之下“嘭”的闷响声传开。 一扇扇房门大开,霎时有四五十名房客,先后冲出自己的客房。 近五十双眼的视线下,一面生白鳞的小半妖横飞而去,砸穿二楼的舱房隔板,身躯滚落到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内。 “是、是那人。” “回去,别挡了此人的路。”比起担心摸上船来的半妖,众船客似乎更畏惧这黑甲身影。 一前一后,两名护船武夫到来,二人在黑甲身影后方二十步外止步,没有插手的意思。 昏黄灯光下,一体态丰腴的半妖美妇也赶了过来。 “大当家的……” 青滢还来不及开口,她视线中的柳风已消失在原地。 很快,属于印光的残忍之声,在走廊内幽幽飘荡。 “这小东西才一境圆满,受你一拳不死,她的妖血血脉当真不俗。” “木箱布置有封邪阵纹,莫叫她打开木箱……” 这黑甲身影当然是柳风,他出现在杂物房中之时,只见到地板上一滩红中带紫的妖血。 而隔间的墙壁破开了一个小洞,那小半妖居然没死,且窜到了其他地方。 “轰……”柳风直撞过去。 木墙上的小洞扩大,其身形出现在货物间内。 只是在他到来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凭空笼罩而来。 不止是柳风一人,整个大船舱底、一楼、二楼、甲板,所有人悉数气息不畅。 与此同时,强烈的怨念涌入众人心头。 “汩汩……”浓郁水汽穿透船身,自下而上将整艘大船裹了起来。 上有水珠滴落,地板上水淋淋一片,船上之人一下子如沉入到了江底一般。 柳风前方漆黑无光,相隔七丈外,正是那被他一拳打伤的半妖,已揭开了木箱的盖子。 箱口处,一被水泡烂的惨白残躯挣扎着爬出,满头长发水草般延伸变长。 顿时,柳风视线一花,密密匝匝的长发,覆盖了他前方空间。 水草般的长发另一边,半妖稚童在邪物钻出木箱之前,先行退后,身形掠向了出口处。 周遭水汽弥漫,如坠入江底,她反倒如鱼得水。 “如此伤我,待其他头领收拾掉此人,我要生食了他。”满口尖齿错动,嚓嚓作响,此半妖被柳风一拳打中之处血肉几乎被震成烂肉。 她嘴里发狠,如游鱼般几个窜动,不见了踪影。 这边的大团乱发之间,蛊火、佛火卷动,对此邪物的长发效用却不大。 “嗡。” “嗡嗡……”道道印法横推,也不过推动出两丈,便被纠结成团的黑发挡下。 发丝黑糊糊一片,黑潮般漫出,延伸向船舱内各处。 但相比于漫出去的黑发,有九成全裹在了储物间内,将此方不大的空间占满。 此邪物盯上了柳风,确切而言,是柳风身上的邪骨。 “她卡在二品与三品之间,倘若吞了贫僧,能入三品。”印光怪异的笑声响起。 他在入曲家村虫巢之前就是如此品阶,遭三品介蛊啃噬后,险些跌出二品之列。 眼下,佛火、印法无用,蛊虫对此邪物也难奏效。 柳风索性取出甲兵黑蛇剑,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用蛮力施展利器切割乱发。 在他艰难往前推进之时,一息、二息、三息……不到二十息。 船舱一楼、二楼,“砰、砰”倒地之声不断,可无人张口求助。 “呃……” “呃呃……”一间间客房内,尽是怪异的抽气声。 部分房门大开的客房内,可见房客躺倒在地板上,双手乱抓,双脚乱蹬,脑袋疯狂摆动,抽气声不断,似要被溺死一般。 还能够强撑着动手的船客,皆是一境圆满以上,人数寥寥。 两仪境后期的半妖青滢,她要比其余人的情况好上不少,但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好在是她有半妖血脉,否则纯粹的两仪境后期道士来此,也怕是要折损掉大半战力。 来到木墙前的破口处,青滢就见柳风复眼怒睁,手中黑色长剑疯斩。 剑芒闪动,封锁四面八方,遍地碎发如无数黑虫在爬动。 面对此等危局,柳风大半手段难以奏效,竟然不退反进,还想着拿下邪物。 “大当家的,邪物上船,奴家担心菲儿和二当家的支撑不了多久……且还另有江中精怪登船。”青滢语气急迫道。 “有多少?” “奴家来不及细看,还请大当家的快些决断。”青滢眼神闪烁,若不是顾忌柳风,她必要带上青菲逃走。 若是等到大量精怪登船,再想走就来之不及了。 只是叫她有些疑惑的是,既然来的精怪不少,何不破了船底,沉船之后,对付落水之人岂不是更容易。 听到青滢话中提到柳罗,柳风杀机凛冽的眼神,顿时变得冷静下来。 他抽身暴退,口中喝道:“你去带上青菲,随我杀出去。” “是,大当家的。”青滢面色大喜,直奔青菲的住处。 柳风要走,其身躯上衣着的黑色骨甲挣动,印光那张老脸凸显而起。 “柳风,有你全力相助,贫僧定能吞了她。” “恰是二品未入三品,……贫僧倘若吞了她,大有机会破入三品,到时候纵是三境修士来了,贫僧也可带伱脱身……” “给我闭嘴。”因爹娘的线索,柳风内心邪念大起,但并非丧失了神智。 他不清楚外面有多少精怪,只觉四周水汽浓郁,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逗留太久,就是他自己也难以脱身。 水汽涌动,整艘船如沉入了江底。 船舱内依旧沉寂无声,油灯早已熄灭殆尽。 邪物邪术笼罩,精怪登船,此等危局之下,却听不到多少动静。 死寂中,客房内凡是无法起身之人,多数被乱发缠绕。 漆黑不见五指的船舱内,数十半妖身影窜动,闪身进各个客房,轻松收割性命。 难得还能抵抗的少数船客,也在半妖头领手下惨死,而地板上满是积水,起码有四五十头精怪在浅水中扑腾。 “哗、哗……” 脚下水声不断,柳风提剑狂奔,挡道的水怪统统被他斩成两截。 此时此刻,临近里舱的客房内。 柳罗退后,他面前牧飞扬与另一道身影飞快碰撞。 两者离体真气互冲,一人一半妖,修的皆是武夫一道,且同为二境。 “你这身板养得不赖,老子看得都嘴馋了。”青面半妖双臂上生着一对鱼鳍,如折叠的钢刀,“唰唰”连扫。 “还有你这少年郎,被人喂了不少补药,啧啧,一身的药香味。” “螺头领,外面那些废物还没解决完?速速过来与我联手宰了此人。” 他话音落下,房间外水声溅起,果然有一身形闪至。 可青面半妖匆匆瞥去时,脸上的狞笑瞬间僵硬。 来人一手持着六尺怪剑,一手提着麻袋之巨的大团螺肉,像是刚从壳里掏出来的。 螺肉上扎满黑色骨刺,是在炼出此精怪的精血。 “螺头领?”青面半妖难以置信。 下一眼,他眼前幻象骤起,再无半个人影。 此妖也端的是凶悍,不管视野,周身真气鼓荡,双臂上鱼鳍伸展,如两片刀幕般撕扯向前。 “咔、咔咔……”真气带起狂风,门板、地板碎裂,碎木四溅。 牧飞扬和柳罗看去时,只见柳风面无表情,身形移动,避开刀幕,五条虫足自背后绕出。 “噗呲……”虫足扯动,一具半妖之躯四分五裂。 “跟我走。” 三人没有从客房的窗口离开,而是直奔甲板,途中与青滢、青菲汇合在一起。 待他们来到甲板上时,耳边吼叫声、狂笑四起。 “有人驾小船从后面出了船舱,江里的小的们,追上去宰了他们。” “这一顿大伙儿都能吃顿饱的,别急着下口,先宰光再说,不留活口。” “金头领,这边有个施毒的蛊师婆娘,先过来弄死她,不能叫她下水。” 明月当空,甲板上视线开阔,目光所及尽是水族半妖和江中精怪。 而被众精怪围堵的左侧,孔慧一人独扛两名二境精怪,周遭还另有十余头一境围堵。 此女的兵蛊“甲蝓”如大盾,来回移动,为其挡下了大部分攻势,而她身前的甲板上,不少体型如牛犊的蟹、蚌被毒死。 同为二境,慧远身前仅有一光头半妖。 这些水怪对蛊师的忌惮,明显要远超过一名佛修,因一旦蛊毒落到水里,稍弱的水怪绝对是一死一大片。 柳风二十二眼复眼视野之下,甲板上、船身外、江水中,景象一目了然。 身着华衣的船主,及数名幸存下来的二境护船武夫,正驾着小舟在逃,其后方水浪翻滚,大批精怪追杀。 更远处,一只磨盘大小的巨蟹却在悄然远去。 以禅眼通看去,蟹背上九人以法器掩去身形,是周婉等钦天监之人偷偷制住此二境精怪。 “看来龙浦县是去不了了,只能和那九人一样,就近选沽州的野地登岸。” 想到此处,柳风双掌内金光乍现,无生印法第二式,连连施展。 道道印法横推,慧远身前的光头半妖被打入水中,围在孔慧身前的水怪也被打散。 “谢大当家援手。”慧远趁机脱身。 孔慧神色惊慌,拽着兵蛊,也躲到了柳风身后。 一行七人齐聚,柳风正琢磨该如何杀出重围时,螺肉内的精血被印光全部炼出。 他随手以蛊虫吞噬,可蛊虫才入体反哺,其心口前久久无动静的王蛊之卵,陡然一热。 “修妖身之精怪,吐纳日精月华,其精血对王蛊还真的有用!” 其余六人等着柳风带头突围之时,柳风却是内心火热,目光在甲板上那些体型较大的精怪身上游移。 “阿哥,不能耽搁下去了。”柳罗发觉柳风不对劲,赶紧提醒道。 柳风闻言压下内心的贪意,闪身到船侧,手中黑蛇长剑连扫出数剑。 “喀、喀……”一块丈许大小、内凹的船板被他整个斩下。 “哗……”船板直坠而下,砸起大片水花。 “走。” 柳风当先跃出大船,身后六名身影紧随而至。 七人落下后,脚下船板往下一沉,承受住他们七人后,好在是勉强还能在水中划动。 柳风扫了眼自己左臂上的白莲印记,苍陀庙可作收纳法器来用,此时却是无暇给他取出此庙将柳罗和青菲两名一境纳入庙中。 再者如此宝贝一出,这里的二境水怪,无论半妖、精怪,恐怕统统会被吸引而来。 不及多想,柳风面部九眼凝视前方,将前方精怪视野错乱,黑蛇长剑扫过,开出一条血路。 “慧远、阿大,你二人推动船板。” “孔慧,施毒。” “青滢,你展开幻境。” “是,大当家的。”四名二境齐齐点头。 真气、佛力轰入后方江水,船板眨眼间划出一大段距离。 同时,船板周遭散开浓厚迷雾,又有上千含有剧毒的蛊虫落水。 他们这一行七人才下水,不过须臾工夫。 江面上诸多黑影倒翻,附近江水内鱼虾死绝,一时间大骂声不绝于耳。 水域不比陆地上,除非及时避开,否则毒水范围内断难有活口。 此刻二境以下的水怪,浸入毒水的无一能活,数之不清的鱼虾虫贝类,能浮上来的统统成为浮尸。 江水奔腾,毒水漫延。 还在铁甲大船上收割性命的头领,纷纷侧目,他们往下一瞧,顿时暴怒。 一眼看去,江面上迷雾滚滚,而雾气边缘多出漫长一条水族浮尸,其中夹杂着一头头体型惊人的水怪。 “挨千刀的,那蛊师婆娘在投毒。” “小的们从两边绕开,莫吊在后面。” “花头领、黄头领、龟伯,从水下过去,截住他们。” 水浪翻腾,众多泡在水里的精怪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因蛊毒在江水中四处乱钻。 而诸多水族之中,一小三大,四条黑影脱群而出。 花蛇三丈长、黄鱼背脊如长刀,大龟形如磨盘。 三头二境后期精怪,加之先前登船的那血脉神秘的半妖稚童,四人在水下急窜,移动间快出船板何止一筹。 “哗、哗哗……”铁甲大船前前后后,道道黑影砸入江内。 另有五只体型巨大的虾蟹跟上,稍慢一些,但作为江中水怪照样迅捷无比。 见足足九位二境头领追击而去,铁甲大船上狂呼声一片,想来九名头领出手,截住那在江面上移动的船板并非难事。 第152章 屠妖取血 第152章 屠妖取血 船板裹挟迷雾,顺流而下,斜向冲向对岸的沽州野地。 后方左右两侧,九只精怪紧追而来。 花蛇、黄鱼、老龟、虾蟹,八名头领皆为二境精怪,其中三头为二境后期。 第九名头领是那半妖稚童,一境圆满,实力堪比二境初期,一身血脉神秘。 “哗哗……” 江流奔腾,精怪之躯在水中掀起道道白色激流。 九水怪于江水内穿梭,很快闯入迷雾范围。 迷雾中景象模糊,可见雾中人影重重,同样的船板,同样的人影,前前后后有十几处,叫人难辨真假。 老龟硕大的头颅摆动,口吐人言道:“乔丫头,你最擅长捣鼓这些,可否破此幻象?” 其余头领或鱼或蛇,或虾或蟹,齐齐注视向那半妖稚童。 这名为乔贝的半妖才一境圆满,能成为头领之一,自是有其不凡之处。 她面孔上挂着犹豫之色,施展幻象的是两仪境道修,她血脉正中此道,能破去是真,但代价不小。 “乔贝,待他们上岸,我等就没了水中的优势,你有何手段尽管施展,事后补偿你便是。” 黄鱼开口间精怪之躯窜动,扫过两处船板和人影,皆是幻象。 “好,那待会拿下他们,我要独占那伤我之人一身血肉。”乔贝衍瞳中紫光漫漫,满口尖牙嚓嚓作响。 “乔丫头,我老龟作主应下,速速出手。”老龟四爪拍击水浪,催促道。 见其余头领点动脑袋,乔贝眼中凶光大盛,挥拳猛砸自己的心口。 此半妖修的是道门功法,但肉身力道之强悍不输于武夫,全赖妖血壮大其肉身。 她每一拳都力道十足,接连三拳砸下。 “噗、噗噗……”三大口精血喷吐而出。 就见淡紫色精血喷洒,化作斑斑点点的晶莹,每一点晶莹都能消融一片迷雾。 当淡紫色晶莹散开之时,江面上的迷雾霎时消失无踪。 幻象散去,江面上仅余一船板,以及船板上的七人,瞬间引得八只水怪狂呼。 “宰了他们。” “武夫老子要了,其余人伱们分。” “莫要连心也给一起吞,那是要献给乌大王的。”…… 精怪之躯破浪而行,就见江面上八条白浪延伸,汇聚向船板。 此处江心距对面江岸约莫有四里,斜向前行则有七里,借着迷雾遮掩,船板顺着水势也才划出不过里许。 眼看着八条水浪直逼而来,怒火之下,柳风内心压下的邪念再起。 “八个修妖身的精怪,我不去寻你们晦气,你们倒是要追过来送精血。” “我统统成全你们……” 丈许船板上,柳风面部九眼怒睁,背部五条虫足喷张到丈许。 “喀嚓”声中,甲兵臂铠套在了他的左臂上。 紧接着,他左臂上白莲闪过微光,一具佛骨傀儡自苍陀庙内丢出,落在了他身侧。 同时,慧远、牧飞扬、青滢,三人惨哼,三具佛骨傀儡自己他们躯体内挤出。 加起来四具佛骨傀儡,立在柳风四周,随其佛力操控,如影随形。 “你们莫叫船板沉了,我片刻便回。” 话音落下时,船板被巨力蹬动,下沉少许,而柳风连带四具佛骨傀儡腾空跃起。 船板上的六人看去时,只见柳风疯魔般砸去,落向那追得最快的花蛇精怪。 还未落下,柳风左掌内印法推出。 “轰……”佛力下压入水,江面上炸开大片波涛,暴露出花蛇精怪的三丈本体。 甲兵黑蛇剑紧随印法,斜斩向花蛇的头颅。 花蛇精也算机灵,倏地一个猛子扎下,钻入江水深处。 柳风半点不落,紧随花蛇身后入水,五条喷张后的虫足如八爪鱼的鱼腕,搅动江水。 “哗、哗哗……”四具佛骨傀儡先后砸入江水内。 傀儡手脚并用,各自趴在一条虫足上,随着柳风在江浪中窜动。 仅仅不到四息,不待其余七只精怪,以及掉在后面的半妖稚童追来,他们便见江面上散开大片血水。 “轰隆……”水浪炸开,一道人影拖动五条虫足蹿出江面,落向另一股白浪。 船板上的六人来不及多看,只见江面上浮起一截截花蛇残躯,而其中一截残躯上正趴着一具黑色骨骸。 柳风竟没依仗此邪骨加持,而是吩咐其炼精怪精血,全凭自身宰掉了一头二境后期的精怪。 下一刻,江面上七股白浪弯折,尽数聚拢向柳风所在之处。 视线中,那处江面上水浪翻腾,大如磨盘的黑影翻动,佛光时而乍现,五条生满利齿的虫足搅动,七怪一人杀成一团。 慧远双目死死凝视,背后四只畸形手臂舞动,竭尽全力地推演柳风的无生印法。 “大当家的也太生猛了些。”牧飞扬面皮抽动,没想到柳风在岸上凶悍,落到江里还如此彪悍。 虽说借了四具佛骨傀儡的力,但同样的傀儡给他牧飞扬,怕是过去就要被众精怪分尸。 他们体内佛骨被移出,临时得了自由身,但二人没一个敢有异心。 慧远是念着柳风的苍陀庙传承,一心追随柳风;牧飞扬上次被折腾得生不如死,算是彻底没了脾气。 孔慧更干脆,纯粹是惧死。 柳风没在她身上下任何手段,蛊毒对付牧飞扬和慧远在行,可对柳风这个拥有佛火的蛊师用处却不大。 如毒不倒柳风,柳风一拳就能要她性命,比打死牧飞扬这个武夫还要轻松许多。 四名二境之中,此刻也仅有青滢眸光闪烁,有心带着女儿脱离魔爪,可她不敢赌。 “娘亲。”青菲大眼含泪,又惊又怕地看着江面上那道身影。 在她看来,那人就是邪魔,无论是外形,还是手段,皆要比那几头精怪还可怕。 娘俩分明想逃,却又犹豫不决。 在她们迟疑的工夫,江面上传来印光的怪笑声。 “小东西,你也敢来凑热闹,往哪里走?” “你们四个,还不搭把手。” 船板上的六人看去,发现黑色骨骸套在了一半妖稚童身上,拖动着那小半妖往船板这边而来。 “你个老秃驴死了还要害人,放开你姑奶奶。” 半妖稚童神情凶狞,她本想偷袭那伤她的少年人,没想到反倒被邪物暗算。 青滢袖中射出一道青光,法器长鞭一卷一拉,将半妖稚童和印光一起拖到了船板上。 有法器长鞭捆缚,印光迫不及待,化作条条黑流,钻入半妖稚童的眼耳口鼻内。 “小东西血脉不俗,让贫僧吃了你……” 残忍的大笑声响起,一旁同为半妖的青菲被吓的面无人色。 可这笑声没能持续两息,船板上忽地蜃气弥漫,同时印光的痛吼声传出,条条黑流飞快脱离半妖稚童的躯体。 蜃气笼罩船板,那半妖稚童面部白鳞化作紫色,体表隐有长蛇状紫影盘绕。 此女道门一气境圆满的境界,被法器捆缚后,居然还能将二品邪物强行逼出体外。 确切而言,逼出印光的并非她,而是她身怀的妖血。 一股恐怖的蛮力自其娇小身躯上爆发,法器长鞭上青光大闪,竟有被她挣脱逃走的架势。 “莫叫她逃了。”重新化作黑色骨骸的印光大吼。 青滢体内真炁运转,连忙捏决催动法器,长鞭圈圈收紧。 “你这青狐血脉的半妖,我要生食了你。”名为乔贝的半妖稚童,面目扭曲,恶狠狠地瞪视青滢。 身为两仪境后期的半妖,被一个一气境圆满威胁,青滢不知何故,心底生出一股凉意。 被捆缚在船板上,挣扎无用,乔贝嘶声咆哮。 “你们四位还不出手?莫非要干看着我等九名头领全部丧命于此。” “你们只借邪物不出力,此人宰了我们,当心他折回去连邪物一并取了……” 船板上的六人闻言一惊,循着此半妖呼喊的方向看去,那片江面上空无一物。 细看去时,才察觉那里漂浮着一根圆满。 下一眼,圆木上凭空多出四人,原来是以法器遮掩了身形。 牧飞扬、慧远、孔慧,连带青滢,四人顿时如临大敌。 圆满上,一排四名阴柔青年貌美如女子,身着花衣裳,清一色的二境。 而青滢身为两仪境后期,她的感知更为精准,那四人分明同她一样,皆为道门修士,且全是两仪境后期。 “汩汩……”圆木破浪而来。 四名花衣男子神态从容,没将青滢等四名二境看在眼里,四对四,他们有完胜的把握。 待距离拉近到十丈,四人目光略过船板上的六人一邪物,落在了乔贝身上。 “若非这邪物逼出你的血脉,我们四人当真差点看走了眼。”蓝发青年语气中有些意外。 其身侧的白发青年补充道:“比起二境修士的心脏,你更为合适,我家主人会喜欢你这身血肉的。” 四人过来的目的却不是救人,而是要带人回去给主人进补。 “又是要吃我的!你们四个不男不女的废人。”乔贝张嘴间满口尖齿外露,恨到咬牙切齿。 她沿着水域四处流浪,每次体内血脉暴露,都会引来其他强大水族追杀。 她有记忆时就孤苦伶仃,自己这身妖血为何,又是得自爹娘的哪一方,她统统不知,更遑论是见过爹娘的面。 连名字都是一个老渔夫随口帮她取的,她不曾受过爹娘养育,倒霉的是,还要因这身血脉遭殃。 眼见圆木还在接近,印光心知青滢等四人不是对手,扬声大喊起来。 “柳风,贫僧擒到了上等货色,不用馋那些杂碎,速速过来,莫叫人夺了去。” 这时,水浪翻腾之处,血色染红数十丈江面。 黄鱼残躯漂浮,断去的虾爪、蟹爪多达数十根,两头大若牛马的老虾被斩成两段。 勉强还在招架的三精怪,一老龟、两只大若磨盘的巨蟹,全凭甲壳坚硬才支撑下来。 来时的九位头领,眼下就剩下三个,五个惨死,一个被生擒。 “上等货色?” 听到后方传来的呼声,柳风抽身而退,五条虫足顺势扫过一圈,抓取过一截截精怪残躯。 他要走,余下的三头精怪哪里还敢拦,个个惊魂难定,调头就逃。 柳风还未回到船板上,视线中,那根圆木已接近到了船板不足三丈处。 “咻咻……”虫足甩动,四具佛骨傀儡破空而去。 伴随着四道砸落之声,四具傀儡先行落在了船板上。 此时此刻,与此处江面相隔里许的另一处江面上。 一只巨蟹穿行于水浪之中,它扛着九个大活人,移动间很是费力。 其蟹壳上,九名钦天监之人以法器遮盖身形,九人,九双眼,齐齐凝视向远处的江面。 那里的江面被血水染红,鱼虾浮尸成片。 “姓柳的还藏有多少手段,上次打死了泥萨道好些人,这次又宰了这些二境精怪。”周婉干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被柳风捏过的脑瓜子现在还在疼。 周婉在盯着姓柳的,身旁的同僚,八名钦天监之人,他们却是在看那四名花衣男子。 徐司夜掌中蓝符燃尽,加持的目力散去,他收回目光,转向其他七人。 “那四人的衣着错不了,按沽州那边传回的消息,此四人应当是那乌若芳的手下。” “乌若芳长期在妖泽蛰伏,就是不知她为何来到了沽江这处水段。” “我们还是尽早与上官司佐汇合,到时候顺便禀报此事。”…… 巨蟹载着九人远去,而这边一圆木、一船板彼此接近。 随着距离拉近,一方点点五色斑斓的真火飘出,一方真气、佛印横推,双方转眼交手。 而无论是远去的钦天监九人,还是船板上的青滢等人,甚至是在江水中穿梭的柳风。 他们无人注意到,月色下的高空中多了一只精怪。 “呱、呱呱……”高天之上,鸦鸣声回荡。 下方大江滚滚,诸多活物无一察觉它的到来。 此鸦身形大如雄雕,振翅划空,破风狂掠,于高空中拖出道道残影。 乌鸦妖躯上墨羽挣动,蓦地挤出一只只眼瞳。 四面八方的景象,尽数纳入眼瞳视野范围内,接着反馈给了这鸦妖。 不见此妖张嘴,他体内传出一老者的低语声。 “此子有些意思,如老夫一样种有异蛊‘衍瞳’,看他这身实力,倒是可利用他引出那乌若芳。” 传出声音的并非邪物,亦非寄生之人,而是源自一条寄生在此妖体内的音蛊。 同样的,此妖身躯上多出的一只只眼瞳,也并非此妖所有,乃是有人种入它妖躯内的“衍瞳”复眼。 借复眼窥视他方景象,借音蛊传达声音,等于在远距离操控此妖。 第153章 鸦妖插手 第153章 鸦妖插手 四名花衣男子齐齐出手,数百朵斑斓真火划空而来。 青滢一手施展护身术法,护住青菲,一手同样打出真火。 “蓬、蓬蓬……” 夜色下的江面上,毒雾弥漫,真火对碰,炸开点点火星。 同为两仪境后期,青滢擅幻术,真火却是弱了一筹,且对面是四人。 慧远挡在前面,背脊上佛光大放,六臂狂舞,不惜消耗,道道印法狂推,挡下大半袭来的真火。 牧飞扬立身慧远身侧,提刀连连斩出真气刀芒,同样不计真气损耗。 他们二人要做的是拖延少许,待柳风过来。 只是无论是印法,还是真气刀芒,皆被四面骨白色盾状法器挡下。 此法器以脊骨为中心,肋骨根根展开,像是整个剥离他人上半身骨架炼制而成。 “砰、砰砰……”四具佛骨傀儡在江面上起起落落,接连挥拳砸在骨盾上,一时间也难以破开。 占了法器的优势、真火也更强一筹,拿下对面四人是迟早之事情。 圆木上的四人似乎还嫌慢了,为首的蓝发青年一手引导真火,一手捏决,体表血肉冒出大量肉芽。 所有肉芽眨眼延伸变长,条条肉色细蛇般,自其体表脱落,钻入江水之中。 船板上,孔慧以兵蛊“甲蝓”护在自己和柳罗身前,当先察觉不妙。 “这些血肉所化的蛇有毒!难怪我的毒雾难以起效,这四人本身就擅长使毒。” 孔慧见大量诡异肉蛇自水中窜来,身上腾起上千只介蛊,一品、二品混杂。 她脱胎二世时日不长,体内介蛊还未完全蜕变为二品。 蛊虫落水,拦截住血肉怪蛇。 同样剧毒,一品介蛊很快被侵蚀殆尽,也只有二品介蛊暂时对抗。 乔贝被长鞭法器捆缚,瘫在船板上,大声疾呼。 “别与他们硬碰,快带我一起逃走,他们不是寻常道修,你们绝非对手。” “这四人乃是乌大王的宠奴,早就成了毒蛟半妖之身,他们一旦接近过来,武夫也拦不住……” 落到这一伙人手里,下场如何还未可知。 但若是落到对面四人手里,她是铁定会被送去乌大王那儿,沦为血食。 这时,后方水浪翻腾,一道人影窜出江水,飞砸在船板上。 “大当家的。” 牧飞扬等人像是得了主心骨,脸上的紧张之色立时放松了不少。 柳风面色残酷,看向对面不远处的圆木。 他的四具佛骨傀儡全力施为,也难破那四面骨盾。 这四人道术、肉身、施毒,样样在行,且还有一身法器,算是二境当中极为难缠的。 “印光。”柳风招手间,邪骨加持在了体外。 “你斗不过他们,莫要硬碰。” “速速带我逃走,你们要去沽州,里面我熟悉……” 乔贝眼看这一行人的领头之人要上去硬碰,赶紧提醒,全然忘了先前自己还挨了这人一拳。 “逃?该逃的是他们。”邪骨加身,柳风邪性大发。 这四人一身好宝贝,当统统夺来。 乔贝阻拦不下,只见到柳风腾空而起,五条虫足上挂着的残尸纷纷而落,皆被蛊虫吞噬了精血。 “蓬蓬……”蛊火牵引佛火,张开四面火幕,挡下朵朵斑斓真火。 柳风的身形一晃而过,邪骨加持蛮力,戴有甲兵臂铠一拳直轰而去。 “砰”的一声,挡在他前面的一面骨盾被打飞。 见那拥有佛门修为的少年人砸向这边,圆木上,四名花衣男子冷笑不语,拼肉身他们还真不惧。 只是与此丑陋的多眼蛊师交手,四人万般嫌恶,并不打算肉搏。 “咻咻……”密密麻麻的乌光划动,暴雨般倾泻而出。 青滢一看便知这又是法器,且是成套的法器,四人一人一套,联合成群之下如群蜂飞舞。 “当家的,快退回来。”青滢面色剧变,担心柳风出事后,她们娘俩也难保。 这四套法器结成阵势,封锁四面八方,叫人避无可避,就是二境后期武夫过去,也是照面被凌迟的下场。 可接下来,无论是船板上的六人,以及那半妖乔贝,还是圆木上的四名阴柔男子,无不错愕。 “叮、叮叮……”雨打芭蕉般,密集的撞响声在江面上回荡。 乌光密密匝匝,乃是由蛇鳞炼制而成的刀片,四人一人一套,所有蛇鳞加起来已过一千之数。 就是这一千之数,成阵势的刀网,竟难以伤到柳风本体。 五条虫足搅动,利齿上火光四溅,挡下大半蛇鳞,余下少数蛇鳞又被那人的臂铠和长剑抵挡。 柳风复眼视野覆盖四面八方,长剑上叮当撞响声不断。 难得有几片蛇鳞刀片近身,又被他身上的骨甲给挡下。 圆木上的四人不待多看,人影已飞落而来。 蓝发青年口中冷哼一声,上半身衣袍崩裂,一条白影自其背脊上弹出。 白影抽出时圈圈放大,化作一碗粗的骨鞭,如蛇尾甩出,又快又急。 即将落下的柳风不及避开,被此蛇尾长鞭扫中,整个人被抽飞出去。 “阿哥。” “大当家的。”船板上的几人惊呼。 面对同境的对手,这还是他们头回见到柳风吃瘪。 惊呼声才落下,江水下一道金光急窜而回,正是柳风。 “轰……”水浪四溅,五条虫足推动江水,柳风再次不要命般扑向圆木上的四人。 不同的是,此次柳风身侧多了一具佛骨傀儡。 此傀儡骨身莹白如玉,背脊上嵌着两枚金色莲子,被慧远一眼捕捉到。 “是三境佛骨傀儡!” 柳当家的两次血祭,不过得了三枚金莲子,取出两枚金莲子驱使三境佛骨傀儡,显然是存了必杀对面四人的心思。 “伱们要斗宝,我这里也有。” 柳风运转分生法,其身侧的佛骨傀儡当先掠去,一人一骨骸,重叠在一起般砸落向圆木。 “轰”的一声炸响,两面骨盾被佛骨傀儡一拳轰成碎骨。 下一瞬,白影一闪而至,快到四名花衣男子反应不及。 “噗呲。”蓝发青年胸膛下陷,一只骨掌打穿其胸膛,从其背部穿出。 狂暴佛力去势不减,落后一步的白发青年颈上一空,头颅四分五裂。 白影落下,同时柳风的身影也落在了圆木上。 余下两人视野错乱,挡在佛骨面前的第三人,被白骨手臂一臂分尸两段。 前后不过三息,圆木上一身手段的四名两仪境后期,三人惨死。 最后一名花衣男子有三人挡死,抓住刹那机会,身形一歪,险之又险地窜入到了江水内。 “想走?”柳风哼了声。 正要驱使佛骨傀儡追上去,但复眼视线下,他发现佛骨傀儡背脊之上的两枚金莲子,已有一枚碎裂消失。 以诸多二境精血换来的金莲子,一枚居然只能换来此傀儡一拳、一掌、一臂。 “为这一人再浪费一枚莲子不值。” 柳风脚踏圆木之上,五道白影近身,一具二境佛骨、一具三境佛骨,被他收入苍陀庙内。 余下三具二境佛骨傀儡往后一掠,落在船板上,重新附入青滢、牧飞扬和慧远三人体内。 “你们收拾这些法器,先去对岸,我去结果了他。”吩咐一声,柳风窜入江水内,不见踪影。 船板上,四名二境面色僵硬,对柳风的手段更清楚了一分,估摸着就是真正的三境来了,也不见得能弄死柳风。 有三境佛骨傀儡拖延,柳风大有机会从三境手下脱身。 半妖乔贝瘫在船板上,大张着嘴,惊愕不已。 她才提醒这伙人逃走,须臾工夫,四名乌大王的宠奴就死了三个。 “他敢杀乌大王的宠奴,乌大王必会叫他生不如死。你们快带我一起离开此地,去了沽州,我保管能带你们找好藏身之地。”乔贝尖声大叫。 只可惜,船板上的其他人无人理会他。 …… 水浪奔腾,江面下。 两道身影,一在前逃窜,一人在后紧追不舍。 五条虫足如鱼腕般摆动,推动着柳风往前穿行。 江水中,不时有血肉所化怪蛇袭来,被他一一绞成烂肉。 “此人体内蛟血得自妖修,不可叫他活着离开。”印光阴声道。 无需印光提醒,柳风视线死死锁定那逃窜在前的身影。 那人有蛟血血脉在身,已化为半妖,在此江流中却是要快上他少许。 “还是得浪费一枚金莲子。”见距离渐渐拉大,柳风身侧白影一闪,多出一具佛骨傀儡。 傀儡脊背上莲子金光灿灿,随时可杀奔出去。 就在此时,怪鸣声响起。 “呱……” 柳风脑袋剧痛,猛地仰头上望。 复眼视线下,他发觉高空中直坠下一条黑线。 拖出黑色残影的,是一快若疾风的黑影,心眼通放慢的画面之中,他看清那黑影的本体是一只乌鸦。 “三境妖物?”柳风不明白这鸦妖为何要对他下手。 下一眼细看,他发现了那只乌鸦的诡异之处,其遍体羽毛间鼓凸着一只只眼瞳,少说也有五六十只。 “‘衍瞳’复眼?不好……”柳风对那些眼瞳极为熟悉,与他的复眼何其相似。 以他对“衍瞳”的了解,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就是他对视上那些复眼的一瞬,周遭江水消失不见。 画面飞快拉动,柳风整个人脱离滚滚大江,直入高天之上。 转眼,一只大若雄雕的妖物近在眼前,与他咫尺之隔,而他自己则脚不着地,凭空悬在了高空中。 “幻象!”柳风自己就有衍瞳,瞬间领会到自己的状况。 自己本体还在沽江之内,眼前种种皆为幻象。 他有心以通眼看破幻象,但又不敢。 以他的修为中幻象才算正常,若是破了对方幻术,那才叫不正常,对方必定会深挖他身上的秘密。 “你为何阻我杀那人?” 对面鸦妖毫无回应,下一刻,他身躯猛地下坠。 “哗……”耳畔响起轻微的落水之声,柳风只觉自己脚下多出了什么。 他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脚下多出了何物,不出意料,就是那只三境鸦妖。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眼前画面一变。 幻象消失,重回江水之内。 在他脚下多出了一道黑影,正是那只三境鸦妖。 周遭江水空出偌大一块,被此妖恐怖妖力生生挤开。 鸦妖载着他破开江水,不紧不慢,不远不近,恰恰吊在了花衣青年后方,叫那人一无所觉。 “三境妖物,岂会甘心到我脚下!” 柳风内心惊疑不定,犹豫是否要借佛骨傀儡脱身,脚下鸦妖体内忽地传出一老者之声。 原来,作主的并非这只三境鸦妖,而是另有其人。 “老夫本打算插手助你,没想到你自己就灭了他们三人,收起你的傀儡,帮老夫办一件事。” 柳风没有马上收起傀儡,这突如其来的妖物和老者声音,叫他难以反应过来。 看对方话中的意思,此前这只鸦妖一直都在上空监视,直到自己要出手灭了那最后一人,对方才出手阻止。 如此想来,对方所说之事,定然与那花衣男人的背后之人有关。 “前辈要我办何事?”柳风稳定心神,问道。 “老夫在此妖体内种有音蛊和复眼,可见、可说,不可听,你说什么老夫听不到,你只管听老夫安排。” 柳风闻言面色阴沉,花衣男子背后之人,不用多想,最起码是三境初期。 他追杀花衣男子,为的就是不引来那背后之人。 现在倒好,此人控制鸦妖阻他出手,摆明了是要引出那人。 没管柳风如何作想,鸦妖体内的声音继续道:“那废人背后是个三境圆满的妖修,名为乌若芳。” “未免那婆娘察觉,老夫这只乌鸦不可久留在此,由你去追,引出那婆娘。” 柳风脸色愈发难看,没想到不是三境初期,而是三境圆满。 便是他的两具三品佛骨傀儡一起用上,多半也只能争取抵挡少许,他能否脱身都是两说。 似是猜出了柳风心中所想,鸦妖羽毛间,陡然沁出点点晶莹如宝石的精血,一共六滴,送到了柳风手中。 “老夫看你在炼精怪精血,是需日精月华?你若助老夫报了断子绝孙的仇,那婆娘的妖丹可赠与你。” “她虽修的是道门功法,但妖丹内的日精月华,绝非二境妖身精怪的精血可比。” “这六滴精血权当见面礼,你且以蛊虫慢慢炼化,看看效果如何。” 柳风收下精血,心中却是起疑。 即便是自己愿意冒险,但终归只是当个诱饵,此人承诺将三境圆满妖修的妖丹给他,若说此人瞧不上三境之物,他有些不信。 他先后经历虫谷、曲家村虫巢、苍陀庙,哪一个不是坑,好处岂是弱者能轻易拿的。 怎奈眼下身不由己,摆明了是不帮也得帮,对方目前还算客气罢了。 倘若他拒绝,这只三境乌鸦怕是当场要翻脸。 第154章 毒蛟 第154章 毒蛟 柳风一手握着六滴鸦妖精血,心知这个忙不帮也得帮,精血是不炼也得炼。 这既是对方在拿三境妖物的精血收买他,也是在他身上做个标记,避免他只拿好处不办事。 以他的二品介蛊,要完全炼化这六滴精血需费时数日,在此期间鸦妖定能感应到他的所在。 “小道友你与老夫同为蛊师,且皆种有异蛊‘衍瞳’,说来也是缘分。” “快些炼化了这六滴精血,助老夫去办事。” 听到老者的催促声,柳风暗叹一声倒霉,掌心一催,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 他才脱胎二世,体内二品介蛊仅有八百余只。 以八百二品介蛊吞六滴鸦妖精血,分下来每只啃噬掉的精血,也就不过尘埃大小。 就是如此,照样是难以炼化,但仅仅是少许反哺回的精华,也叫柳风心中不禁一动。 “王蛊之卵在吸纳这些精华。” 柳风心口前的虫卵发热,所有反哺入他体内的精血精华,全被那枚赤红的王蛊之卵主动吸走。 这片刻工夫,鸦妖带着他在江水中前行了近十里。 他的身子随着鸦妖突地一折,破开江水,斜向靠岸。 “就送你到此,再跟上去难免会叫那婆娘察觉这只鸦妖,你只管跟上去,再宰她几个宠奴,她的本体定会现身,后续之事交与老夫来。” 老者的低语声落下,前方视野中是沽州的一处野地,尽是泥沼林,蔓延出有十余里。 此种地带对于蛇蛟之属最是得利,无论是人,还是水族,闯入其中行动都要慢了不少。 柳风脚下黑影一闪,鸦妖无影无踪,他和佛骨傀儡则被一起抛向了岸边。 远处,一花衣身影正掠向沼泽林深处。 见那人即将远去,柳风又叹一声,不得不跟上。 其身着的黑色骨甲上,老僧面孔凸显而出,之前一声不吭的印光,这才敢开口。 “此人借蛊虫在远处操控鸦妖,相隔绝不会太远,他本体过不来,要么是被人拖住,要么是没有十足把握对付乌若芳。” “比之第二种可能,贫僧以为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柳风听出了印光的话中深意,无非是在说那乌若芳有同伙,且叫此操控鸦妖的蛊师也难以脱身。 “印光,以伱生前见识,估摸那鸦妖背后的蛊师是何修为?” “三世圆满,最多不过脱胎四世不久,不然,若是境界稳固后的四世蛊师,他收的就不会是三境妖物,而是四境妖物。” 柳风点点头,左臂上的白莲印记上金光一闪,又一枚金莲子被他捏在了指间。 他两次血祭,所得也就三枚金莲子。 先前宰掉那三人消耗了一枚,佛骨傀儡身上仅余一枚,稳妥起见,他只得取出这最后一枚金莲子。 一手将金莲子按在佛骨傀儡的脊骨内,一上一下,两枚金莲子绽开金色佛光。 依先前的消耗情况来看,两枚金莲子,足够此三境佛骨傀儡出六招。 …… 沼泽林深处,柔软的泥地上,遍布苔藓。 于这冬日里,此处难得的处处是绿意,但此地悄无声息,看不到一只活物。 花衣青年神色焦急,双手紧握成拳。 他止步在一处林木稍显空缺的沼泽地,环视一眼,并未发现跟踪之人后,几步走近到一株老树跟前。 一滴血液自其指尖脱离,甩落在树根上。 血液触及老树,树身上陡然亮起一圈阵纹。 阵纹眨眼扩散,覆盖附近数十丈,而纹路笼罩之处,景象变化,此处沼泽地中心一空,显现出一方深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地貌,以阵法遮掩,外人看去就是寻常一处沼泽地。 “汩汩……”水潭上荡开圈圈涟漪,三道花衣身影升上水面。 这三人同样外貌秀美,但发色不一,其中一红发青年沉着脸开口道:“若紫,你空手独自回来,莫非事情没办妥?” 一旁的黄发青年接着道:“主人正是紧要关头,精血多多益善,你……” 不等他们再说下去,被称为若紫的紫发青年急声道:“若蓝他们三人,全死在了一名少年蛊师手里,我回来是为向主人禀报此事。” “你说什么?” “甄善仁那老东西才脱胎出关,就急着追杀我主,没想到又有蛊师冒出来碍事。” “有无可能是甄善仁的徒弟?那少年蛊师是何修为?” 三名花衣男子脱离水潭,来到若紫面前,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七人身受主子的蛟血妖化,以他们的实力和一身法器,面对同境修士难逢敌手。 四人一起外出,只要不遇上三境修士,岂有一次惨死三人的可能。 “那少年蛊师应该与甄善仁无关,他不过是才脱胎二世,兼修佛门功法,身上带有三境佛骨傀儡。” 话到这里,其余三人已无需他再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主人正是蛟身蜕皮的时候,不可轻易惊动主人,待会你在前引路,我们带上主人过去的蜕身过去。” 红发青年说着留下三人,自己重新跃入深潭。 有着毒蛟血脉在身,其身形如蛇般在潭水中急行,而落到潭底后,这里也并非他家主子的藏身之处。 潭底多达六条水道,红发青年钻入第四条水道内。 片刻后,他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洞内,泥水被阵势排挤一空,空出偌大一块空地。 隔着无形的阵势屏障,可见地洞中心,一条色彩斑斓的长影盘卧在地。 尽管不是走的修妖身路子,但那长影还是有六丈之长,躯体如蛇,头生独角,正是一头毒蛟。 这毒蛟昏昏沉沉,双眸紧闭,已蜕皮大半,仅余一小截身子还卡在蜕下的皮囊内。 红发青年沉住气,生恐惊扰了主子。 他一声不吭地来到地洞一角,角落处,有两条毒蛟,但体型要稍小一圈。 若是细看,又会发现这两条毒蛟并非真正的蛟身,乃是两条蒙着毒蛟蜕身的大蛇。 大蛇也非活物,而是被活活炼成了傀儡,配合毒蛟蜕下的皮囊,俨然成了法器。 “那人有三境佛骨傀儡傍身,此二具蜕身全带上才稳妥。” 红发青年微微张嘴,抬起手掌,就要逼出体内精血。 “若红。”尖锐的妇人之声,骤然响起。 这道声音响起,整个地洞内倏地变热,一阵叫人浑身发痒的毒热席卷地洞。 红发青年抬起的手掌一抖,猛地转过身子,匍匐下来。 “主人。” 地洞内,原本盘卧的长影缓缓舒展开来,那五色斑斓的毒蛟睁开了双目。 “你无需带我蜕身出去,我亲自出去吞了那小杂碎。”清晰的人声自毒蛟血口内传出,语气尖锐刻毒。 红发青年稍稍抬头看去,发现主子在强行挣脱最后一截蛟尾,顿时大惊。 “主人不必如此,由奴才和三位弟兄带上主子的蜕身去即可。” “他们三人已全数遭了毒手。” “什么?”红发青年大惊失色。 没想到他前脚才下来,留在外面的三人就全命丧他人之手。 他心中惊怒之时,那毒蛟长尾一扯,躯体彻底完成蜕皮。 紧接着火光一闪,地洞内的毒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面容阴毒的长脸妇人。 此妇人一袭彩袍,一结成阵势的四象火轮在其身后隐现,一火色泽沉重如厚土,一火炙热如赤阳,一火幽蓝如水,一火耀眼如金。 在此四象四火之外,隐有第五火即将生成。 一旦彻底成型,便不再是四象阵,而是五行阵势。 适时只需炼出对应第五种属行的玄火,便可更进一步,破入道门第四境,五行境。 “主人,还是由我……”红发青年张了张口,生恐出意外。 不待他多说下去,那彩袍长脸妇人已一步跨出十余丈,穿过了阵法屏障。 …… 沼泽林,一下陷的深坑前。 白影闪至,落地时展现出佛骨傀儡的本体。 此时,这傀儡一手抓着五件法器,一手提着三颗心脏。 深坑内,柳风一跃而起,招手将法器和心脏收入苍陀庙内。 他瞥了眼佛骨傀儡的背脊处,又有一枚金莲子散去,仅余下最后一枚。 “你先后宰了六人,乌若芳为何还不现身!难道是察觉有诈?”黑色骨甲上,印光的面孔上流露出不解之色。 按理,那被妖血转化的几名半妖,皆与其主子有着血脉上的感应。 一下子死了六个,作为主子,不可能一无所觉。 “能杀的我已全部杀尽,那妖妇还不现身,也怨不得我。”柳风冷哼道。 若是叫他闯入那处水潭,此种摆明了送死的事,他是不可能去干的。 看了眼放亮的天色,不出意外,柳罗一行人已经登岸。 最后遥望一眼深潭,柳风调转方向,循着与其余佛骨傀儡的联系,打算去与柳罗等人汇合。 可他才移出的一脚,猛然止住。 二十二眼视野下,他先是发觉头顶上空中多出一道黑线。 那黑线自高空坠下,直奔他而来。 “嗯?”柳风不禁惊疑一声。 无需扭头去看,复眼视野中,不止是天上,在他的东边、西边、东南边,另有三道身影狂掠而来。 以心眼通看去,那三人两者全凭躯体,一者驾驭一游蛇状法器。 三道身影皆是快若疾风,于沼泽地间带出道道残影,目标如天上的鸦妖一样,全是直奔他这边。 这三名三境修士,一僧、一武夫、一道人,体表如鸦妖一样,被人种下了密密麻麻的“衍瞳”复眼。 “快逃!”印光惊声大呼。 无论僧人、武夫、道人,还是鸦妖,四名三境皆为受蛊师操控的奴仆。 此四者齐齐现身,可见他们要寻的那乌若芳,已经暴露了出来。 而他们全部朝着这边奔来,自不是为阻止柳风这个小辈逃走,而是正主出来了。 柳风也反应过来,脊骨上浓郁无比的佛力外放,一朵红莲幽幽绽开。 没有丝毫犹豫,这第一朵结成莲子的佛莲内,四成莲子当场炸裂。 柳风周身发光大放,佛力加持,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轰。” 几乎是在柳风消失的刹那,其所处的深坑,乃至方圆两丈的泥沼,整个被掀飞上天。 火浪自下方喷涌而上,浓烈的毒热感随之弥漫向四面八方。 “通眼。” 避开火浪的柳风,身形闪动间,视野顿变。 下方,丝丝缕缕真炁溢散,尽数汇聚向他这边。 “轰、轰轰……” 又是接连三大块烂泥被掀飞上天,淤泥如暴雨般四下飞洒。 柳风二十二眼视野覆盖四面八方,心眼预演,通眼窥破真炁。 饶是如此,他又出现了如过去一般的迟滞感,身法跟不上自己的眼。 分明能看到汇聚向他的真炁,但以他眼下的身法,却是避之不及。 下一眼,一道彩袍身影脱离泥沼,刻毒的妇人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给我挡下。”柳风大惊。 白影一闪而来,脊骨上的金莲子溃散,佛骨傀儡双掌间结成无生印法第四式。 “嗡……”带有三重叠影的佛印横推。 配合心眼通,此佛印恰恰拦在彩袍妇人之前。 然而,不见那妇人施展道术,只是简单一拳砸来。 “嘭……”气浪翻滚,横推而去的印法被那妇人一拳打散。 不走妖身路子,修的是道门功法,肉身竟强悍至此。 “这就是毒蛟本体!老东西果真是坑害了我。” 柳风破口大骂,在他的操控下,那具三境佛骨傀儡拼着最后的佛力,扑向彩袍妇人。 “小辈,你杀我宠奴不说,还引来了甄善仁。” 二十余丈外,乌若芳并未多看柳风哪怕一眼,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四处。 面对一副空架子的佛骨傀儡,其脑袋一阵扭曲。 柳风的复眼看去时,就见妇人脖颈延伸,化作一狰狞可怖的毒蛟头颅。 “喀嚓”一声,三境佛骨傀儡不堪一击,被嚼碎入腹。 血盆大口来势不减,笼罩向柳风。 千钧一发之际,上方一黑线坠落而下,鸦妖墨羽间的复眼接连炸裂。 当二十颗复眼粉碎之时,毒蛟大口擦着柳风的身子掠过,一口咬住了前方的老树。 东、西、东南方向,一僧、一武夫、一道人,在这时齐齐闪身而来。 他们三人身上的复眼,同时凝视毒蛟本体,同样一颗接着一颗炸裂,叫毒蛟一时间难以摆脱幻象。 柳风险死还生,亡命逃窜,耳边传来之前听过的老者之声。 “小道友,老夫甄善仁声名在外,出了名的大善人,岂会坑害你……” 第155章 法外之地 第155章 法外之地 话音传来时,被复眼寄生的道人擦身而过,一黄、一蓝两张符箓自其袖中落出。 黄符贴在了柳风的背部,蓝符则漂浮在柳风耳侧。 柳风顿觉背后狂风骤起,推动着他脱离地面,御风一般飞掠出去。 几个眨眼,他出现在五十余丈外。 “轰隆……”后方炸响声不断,火浪翻滚,漫天稀泥飞洒向四面八方。 “你们这四个狗奴才,也想来杀我?” 尖锐声中,生着毒蛟脑袋的彩袍妇人身子一扭,展现六丈毒蛟妖躯,胸口前还留着两只手臂。 “蓬蓬……” 火浪转动,四象火轮自毒蛟脑后浮现。 此毒蛟双手捏决,一手牵引四象火轮,将二十余丈沼地纳入玄火范围之内。 其另一手拈出一张符箓,试图借符箓破开幻象。 三人一鸦妖,体表复眼碎裂不断,阻止着乌若芳挣脱幻境。 柳风看去,那毒蛟横冲直撞,以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对碰三名同境,当真是凶悍。 一身玄色宽袍的中年武夫抵挡在前,双目赤红,周身真气鼓荡,出拳不断。 与此同时,僧人口诵佛咒,道人甩出一绿皮葫芦。 佛咒错乱毒蛟听觉,葫芦内同时喷涌出恶臭浓烟,坏其嗅觉。 配合复眼蛊术,毒蛟等于视觉、听觉、嗅觉皆被混乱。 可饶是如此,毒蛟凭借着生来的敏锐直觉,照样凶威不减。 一僧、一道、一武夫联手之下,也难以伤到其要害。 同为四象境,绿袍道人的四象玄火,弱了不止一筹,难以破开毒蛟的玄火。 “甄前辈,我已引出此妖,算是帮了前辈的忙,还请送我退离此地。”柳风见情况不妙,连忙扬声大喊,生怕对方听不到。 对比那头毒蛟,他的身法实在太慢,稍有意外就可能叫他丢掉性命。 毁去一具三境佛骨傀儡,苍陀庙内还余一具,但三枚金莲子已耗尽,无法驱使。 如此一来,再撞到毒蛟手里,他是连半点抵挡的手段都没了。 耳侧,蓝符浮空而动,符纹亮起时,捕捉到了柳风的话语。 此符纸内还包裹着一团血肉,肉中又寄生着一条生满螺纹的蛊虫。 一符,一音蛊,足以让远在他处的甄善仁可听、可说。 “何须退走,小道友且安心,她活不了。”耳边传来老者之声。 这声音听语气还算和善,但柳风丝毫不觉得此人真个和善! “呱、呱呱……” 半空中鸦妖剧烈抽动,双翅膀胡乱拍打,显得极为痛苦。 “噗呲”两声,鸦妖漆黑的双目爆裂,一对属于“衍瞳”的复眼取代了鸦妖双眼的位置。 那对复眼与鸦妖体表的其他复眼不同,眼瞳内有道道奇异纹路,仿若天然生成。 随着这对复眼展开幻术,鸦妖一身精血和生机化作养料,被疯狂抽取而去。 “那是老夫自本体上移出的两颗复眼,乌若芳未入四境,休想摆脱老夫为她设下的幻境。” 平淡的话音落下,前一眼还狂暴无比的毒蛟,一下子顿在原地。 “这老东西果然是四世蛊师。”柳风心中明悟。 他不知“衍瞳”蜕变为四品异蛊后,幻术会达到何种高度。 单从此刻所见,极可能是影响到了毒蛟的神智,将其真正拉入了幻境,而非局限于影响他人视野。 自称大善人的甄善仁,很快展现出作为蛊师残酷的一面。 趁着毒蛟短暂失神,一僧、一道、一武夫,三名三境如那鸦妖一般,不惜代价,不惜根基,身不由己地施展出拼命手段。 武夫八门齐开,气血外溢,手中甲兵长矛一甩,如赤色长虹般爆射而去。 道人四象火轮,四火合一,破开毒蛟的护身玄火。 僧人口中接连吐出三颗白骨舍利,颗颗碎裂,体表佛光浓郁到如金液一般,一道凝若实质的金色大印轰向毒蛟头颅。 在这三人猛攻之时,半空中垂死的鸦妖燃起妖火,扑到了毒蛟身上。 “烧不坏她的妖丹,老夫承诺你的好处马上可兑现。”蓝符内传出的老者声音,显得云淡风轻。 “噗……”长矛钉入毒蛟腰身,推动六丈妖躯在沼地上横移。 只听到“喀嚓”之声不断,根根老树被齐根碾碎。 毒蛟遭此重击,恍若毫无知觉,道人四火合一,趁机顺着破开的伤口灌入妖躯之内。 金色大印紧随其后,压落毒蛟头颅,似蛇非蛇的脑袋眨眼间下塌、碎裂。 “我阿姊必会杀尽你九族……” “主人。” 妇人刻毒的怒吼声落下时,整颗毒蛟脑袋被压成了碎块,随之而来的是凄厉的尖叫声。 两道长影在沼地上飞快游走,可还是稍慢了一步。 其中一道长影身上,红发青年发指眦裂,操控两具蜕身傀儡,疯狂冲向柳风这边。 此人自知不敌三位三境,便将仇恨转移到了柳风身上,在他看来,这少年蛊师就是罪魁祸首。 “不自量力。” 柳风耳边响起老者不屑的轻哼,就见绿袍道人袖袍鼓动,数十道灰影迎空涨大,呼啸而去。 道道灰影透体而过,那两仪境后期的红发青年,转瞬间被剥去生机,成为一具死尸。 两具傀儡也被数十道灰影分食,蜕身被吃得一干二净,空留两条早已被炼死的蛇尸。 目睹毒蛟从发威到丧命的整个过程,柳风一时间内心难以平静。 一头即将迈入四境的妖修,且是天赋异禀的毒蛟,就这样被人吩咐四名三境奴仆给解决了。 不待柳风多想,蓝符倏地燃烧而起,其背后的黄符自行脱落,与蓝符一起自燃。 “鸦妖算作添头,一并赠与小道友。” “后会有期。” 柳风扫了眼已成焦炭的鸦妖,此妖被抽干精血,又自焚了一把,送了等于没送。 视线转动,一僧、一道、一武夫,三人没有半点逗留的意思,原地只留下三道残影。 “等等,敢问前辈,此妖所说的阿姊是何人?” “疯婆子一个罢了,无需在意。” 话音落下,一蓝一黄两符,连带血肉和音蛊,转眼化作灰烬,彻底没了动静。 柳风面色难看,他岂能不在意。 若是所料不错,甄善仁本体无法过来,就是碍于那位“阿姊”,极有可能其本体就在躲着对方。 甄善仁现在报了断子绝孙的仇,扭头走人,可他一个二境,一旦被人逮住,怕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柳风,那甄善仁要坑伱,你闻闻自己身上。”印光低声提醒道。 柳风心中一沉,仔细嗅了嗅自己的胳膊,还真闻到了一股幽香。 再一细闻,他察觉那股幽香的源头,就是那毒蛟之躯。 “他这是叫你当完诱饵,又与那三名奴仆一起背黑锅,等那毒蛟的姊妹挨个宰了你们,他自己早就寻好了藏身之处。” 柳风闻言面色发白,他连这条毒蛟都对付不了,那位叫甄善仁忌惮的“阿姊”定然更不好惹。 三名三境,算上他柳风一个,相当于成了四个转移视线的猎物。 换言之,柳风与那三人,他们就跟等着被人抽签一样,抽中哪个,哪个先被追杀。 比之其余三人,柳风唯一的优势在于他拥有宿眼通,能在死劫来临之前设法避开。 可一旦避无可避,他照样是死路一条。 就如他闯曲家村虫巢阵心,宿眼通预见十次身死画面,他才难得找到通往阵心的活路。 虫巢内,他可进可退,而眼下不同,他沾染上毒蛟死前留下的异香,没有退路一说。 “甄善仁这个老东西,我记住你了。” 柳风来到毒蛟尸身跟前,他损失了四成本体佛力莲子不说,还毁了一具三境佛骨傀儡,必须挽回些损失。 只是再叫他炼妖丹,是万万不敢的,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速速血祭了这两个妖物,躲到沽州的混乱之地,越乱越好。”印光催促道。 柳风哪还需要印光催促,左臂上白光一闪,半丈白骨莲台幽幽转动。 毒蛟不愧是蛟属血脉,鸦妖的妖火堪堪只烧焦其大半鳞片。 也不管毒蛟体内妖丹如何,他将没了脑袋的毒蛟给拖到了莲台上。 在毒蛟触及莲台的瞬间,通眼视野之下,那条垂天而下的丝线便再次出现。 如此景象,尽管看过了两次,柳风依旧难忍心中惊疑。 无暇多想,他又将几近烧成焦炭的鸦妖给推送到莲台上,无论如何,想来总比二境祭品要强。 不过两息工夫,莲台之上,两具妖躯蓬然化为灰烬。 随即,密集的光华自莲台上绽放开来,血色混杂着金色,令柳风眼前大亮。 “血莲子、金莲子……还有一枚白色莲子。” 莲台中多出六十四枚血色莲子,八十二枚金色莲子,以及一枚不曾见过的白色莲子。 祭上三境圆满的毒蛟妖身,所换来的这份收获,哪里是二境精血可以相比的。 柳风一手捏过白色莲子,佛力牵引,白骨莲台重新化作他左臂上的一道印记。 “好生精纯的佛力,气息与贫僧生前修出的白骨舍利相像。” “你若能完全炼化这枚莲子,修回第一莲损失的莲子不是难事,再配合十枚金莲子,当可更进一步,破一个小境界。”印光不无羡慕地说道。 柳风稍稍迟疑后,掌心爬现八百余只蛊虫,果断吞了白色莲子。 最后看了眼三名三境离开的方向,柳风循着与其余三具佛骨傀儡的联系,远遁而去。 …… 沽州,应台县。 该县挨着龙浦县,与龙浦县一样,只算是沽州的边围县城。 纵是如此,县城内也是鱼龙混杂,半妖之外,其他州地的逃犯,也多有逃到此地的。 这一日,应台县府门前,钦天监一行九人自大门内跨出。 九人俱是沉着脸,眼中含怒。 他们过沽江后先是赶到龙浦县,转而又到这应台县,硬是走了两县官府,也没能要到一匹妖血宝马。 九人有任务在身,急着前往南山府与上官司佐汇合,若无好马拉车,得花上月余才能到。 “混账,两县官府连一匹好马都拿不出来,指不定是被他们拿去卖了。” “连我们钦天监之人也敢怠慢,真是狂妄。”…… 八人走在前面,背着大铜锣的周婉跟在最后面,添油加火道:“县府里最厉害的就二境圆满,我看不用他们同意,干脆把县老爷的座驾给抢了。” 走在前面的几人面色一僵,两个出身草莽的武夫眼神闪烁,有些意动。 徐司夜扭头过来,瞪了眼周婉。 “周司晨,你需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可如野修蛊师一样无法无天。” “此地哪里还有王法!”周婉歪过脑袋,撇撇嘴。 说话间,九人来到了县城的大街上。 声名在外的沽州混乱之地,单是眼前的县城街道,竟要比歧州的府城更为繁华一些。 放眼看去,楼阁丛立,大街小巷,花楼、赌坊遍布。 于此相反的是,街巷中又有大量乞儿,缺胳膊少腿,难得见到一个完完整整的。 来往行人中,强者横着走,弱者则如街边野犬般只能弯腰弓背。 城内帮派众多,与官府勾结一气,已然形成了另一套秩序。 弱肉强食,生死贵贱,各凭本事。 强者愈强,不用如他州那般顾忌官府;弱者愈弱,不好好奉承,下场那就多半是死无全尸。 九人来到街区内,转了一大圈,硬是没找到一个正经的赶车之人。 周婉数了数,他们一路走来,遇到二十四辆载客的马车,可那些车夫不是贼眉鼠眼,就是满脸横肉,不用想肯定是黑车。 “驾、驾……” “给小爷滚开,阿贵、狗儿,给我宰了那两个挡道的丑八怪。”这时,怒骂声传来。 一行九人循声望去,是邻街上有人在策马狂奔,且还是他们要找的妖血宝马。 周婉眯着眼远远看去,察觉那两个“丑八怪”貌似有些眼熟。 她摸出一件圆筒状法器,凑到眼前一瞧,认出了那两人,不就是从柳风手下逃走的两名蚀门蛊师。 转眼,邻街上鸡飞狗跳,哀嚎声成片。 “蛊师,他们是二世蛊师,快避开蛊虫。” “我家、我家少爷是城内刘家二少……” 那两人正是心情糟糕的时候,周婉只见到邻街数千蛊虫四下乱飞,其中混杂的二品介蛊当街害人性命。 遭殃的不止是刘家之人,路过的武夫也没能逃过毒手,体内精血全喂了蛊。 第156章 屠人买卖 第156章 屠人买卖 大庭广众之下,两名蛊师大杀一通,夺下妖血宝马,绝尘而去。 直到两道身影远去,也不见官府之人现身,倒是摸尸之人争先恐后。 除了刘家之人外,其余尸身被人扒得一干二净,连染血的衣裳也被乞儿剥了去。 几个眨眼的工夫,巷道内又窜出好些穿着不一的道士,争抢着将武夫尸身全拖进了暗处。 这些尸身落到道士手里,不出半年,再出现时恐怕不是尸怪,就是邪祟。 “你们放不下身份,不肯动手,我来。”周婉看得心头火热。 她脱胎二世后本就技痒难耐,又被钦天监束缚了一段时日,眼前有两个蛊师给她示范,她哪里忍得住。 反正城内走到哪儿都是黑车,随便挑一个干掉,也不算冤枉了对方。 瞧准一辆双驾马车,周婉小嘴一张,就要吹上几十朵“空花”。 一左一右,两名道士眼疾手快,一人甩出绳索法器锁住周婉腰肢,一人堵住她的嘴,动作可谓是娴熟至极。 徐司夜正要教训周婉几句,眼角一动,转身面向城外某处方位。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怀中令牌,低声道:“有司内之人到了附近,随我过去。” 八人带上周婉,一行九人出现在城外的野道上。 一人一骑迎面而来,对面之人同样有司内法器在身,也感应到了同僚的到来。 来人扫过九人一眼,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婉,目光最终落向徐茂。 两人相视而笑,明显是熟识。 “原来是卢兄,你不在上官司佐身边,何故来此?”徐司夜笑道。 “我此来就是为了堵住你等,伱们后面还另有一批司内之人要来,通知完你们,还需去龙浦县堵他们。” “哦,莫非赤月教又闹出了大动静?” 徐司夜点头道:“正是,赤月教在南山府外血祭一次,近日聚集教众,又在吴阴府血祭第二次。” “你们后续到来之人,不用去南山府与上官司佐大人汇合,需前往吴阴府查探。” “领命。”徐司夜神色凝重下来。 “驾……” 目送卢司夜快马而去,徐司夜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等九人要换道,前往吴阴府细查赤月教血祭之事。” 八人面色淡淡,只有周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想到柳风在船上时的愤怒模样,内心就不禁后怕。 “姓柳的此行来沽州,极可能是奔着赤月教去的。” “我上次提及血祭,他差点捏死我!莫非他还有亲人尚在人世,又恰好是赤月教的教众!”周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算是见识到了柳风中邪后的手段,那是真拿人血祭。 倘若赤月教血祭了他家人,姓柳的估计会以牙还牙,非得反过来血祭了赤月教不可。 “赤月教祭的是那什么血祖,就是不知姓柳的在祭哪位……” 周婉已知晓这世上祭台难以计数,但其中隐秘之深,不是她一个二世蛊师能知晓的。 …… 沽州南山府,府城。 此城往外,不出五百里就是妖泽地界。 城内随处可见半妖,背后生鳍的,头上长角的,脸上生鳞的,肌肤或青或黄的…… 种种半妖血脉,八成与水族有关。 作为沽州府城,附近几州之地的府城无一能比,中心地带楼阁簇立,雕梁画栋,装饰颇为讲究。 其中不少大商户,甚至给自家店铺用上了阵法。 此时,烈阳悬空,正值中午。 大批官府人马穿街而过,队伍后方是四排死囚,一排一百,人数足有四百人。 四百死囚有男有女,有人,也有半妖,老少不一。 队伍前头,为首一黑色锦衣的武将扬声大喊:“本将奉命司斩刑,今日处置四百口案犯性命。” “凡死囚,无修为在身者,诸位可用百两银子,或以任意一件一品灵物买去,入品即可。” “有修为之死囚统统处斩,一境尸首需两件一品灵物;二境尸首,需十件一品灵物,兑换成两件二品灵物亦可。” 价格喊出后,街巷内人声鼎沸,两旁楼阁靠窗的位置,挤满了看热闹之人。 他州处斩死囚也就几个,几十个,难得一见过百人问斩的场面,更无拿死囚出来做买卖的事。 可这沽州府城不同,几乎隔半月就杀上一批来卖,如同菜市上现宰现卖的牲畜。 至于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该死之人,他人懒得操心此事。 此等热闹事,不管是寻常走夫,还是有修为在身之人,大伙儿都来了兴致。 “你看那几个武夫的身子打熬得如何?待他们被砍了头,我们去买上几具炼成尸怪。” “中间那两个小娘皮不赖,像是马家的两位千金,啧啧,前些时日马家还风光正盛,这就家破人亡,女眷被人拖来卖!” “你瞧瞧那十几个黄家之人,上个月黄家公子跟催山帮的少当家争女人,这就是斗败的下场。”…… “下马,斩首。”这时,锦衣武将扬声大吼。 “得令。” 两百余名军士齐声回应,提刀下马,竟是要当街处斩死囚。 许多近日才来沽州之人,无不愕然,怀疑沽州到底有无刑场。 长刀出鞘声整齐划一,而四百死囚当中,哭嚎求饶者也就几十人,余者面色阴狠,一言不发。 生死有命,他们走到这一步,只怨自己无能,死了也是活该。 “噗呲。” “噗呲、噗呲……” 从拔刀到落刀,无一句他州官府的场面话,手起刀落,说斩便斩。 转眼,街道上人头滚滚,两百七十名有修为之人,一个不落。 余下活口则皆是寻常人,九成为女流,等待她们的下场无非两样,一是被花楼买去做生意,二是被人买回去当做玩物。 她们成为死囚,九成九是因主家落败,被人给一锅端,卖给了本地官府。 其中有些女子,并非头回遭遇这事儿,期间换了好几位主子。 “诸位,好货不等人。”锦衣武将随手一掌打出,真气离体,震响了后方的大锣。 此人满脸戾气,如山中悍匪,却是个实打实的二境圆满武夫。 “铛……”锣声落下,买卖开场。 一时间,狂吼声不绝,有人买货,也有人亢奋之下扯开嗓子瞎叫嚷。 二境货色最是抢手,单买尸身的、单买头的皆有。 无修为的普通货也算好卖,尤其是那些貌美女子。 她们能活到今时今日的,无一不是姿色过人,身经百战,一个媚眼就能叫定力不足的少年郎心猿意马。 簇拥的人群间,一行八人到来,带头的是一名红发少年人。 他扫了眼周遭人群,发觉好些道人不是来做买卖的,而是借此机会在修炼。 两百七十名修士一次被斩尽,散开的血气,死前的怨气,对于一些道士而言皆可充作修行的养料。 他又将目光转向那批军士,窥视他们体内脏腑,以此推断此府城官府势力。 不远处,一行六人自一家酒楼门口挤来,隔着一段距离便大呼小叫起来。 六人是从楼上就瞅准了,特意过来的。 “好货啊,是青狐血脉。” “那个小娘皮也是青狐血脉,还有这半妖小丫头,应该是水族血脉。” “水族血脉的半妖多了去,不用看,那个小的也不够味,美妇人才合老子的口味。”…… 六人挤到一行八人面前,白面公子哥上下打量一眼红发少年,只觉得太年轻。 “你后面那半妖妇人,我萧鸿看上了,不白要你的,你开个价。” 红发少年人闻言侧目,看向白面公子哥,淡淡道:“你要她可以,拿三品灵物来换,最好是灵药。” 一行人当中,半妖美妇笑容妩媚,并不见动怒,显得逆来顺受。 “你不能卖我娘亲。”半妖少女一下子急了眼,大眼泛红。 至于其余同行之人,僧人双手合十,口诵“往生经”;背刀壮汉盯着对面的公子哥,怪笑不语;半妖稚童露出满口尖牙,竟是口流涎水。 “三品”两个字出口,对面的六人登时面色转冷。 其中一竖瞳仆人上前一步,细看过八人,以他的眼力,发觉只有那背刀汉子与他一样是二境武夫。 以他半妖血脉,加之高出一个小境界,对付此人不难。 竖瞳仆人放心下来,挤了挤眼,给其余仆人和公子递了个眼色。 六人显然没少干过此类事,立马靠拢过来,摩拳擦掌,大有当街抢人的架势。 “你想要三品灵药?我家少爷诚心与你做买卖,你别给脸不要脸。”竖瞳仆人凑近到红发少年人跟前,语气阴狠。 仆人在前恐吓,作为主子的白面公子则装模作样,一副大肚之人的姿态。 “阿生,给他三枚二品妖血丹,带人走。” 主子下令,同行的仆人中,还真有两人过来,要拉走那叫人眼馋的半妖美妇。 竖瞳仆人朝地上唾了口,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丢向对面。 红发少年人神情淡然,接过玉瓶,忽地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萧家有无三境?” 没等这萧家的六人张口,街旁的酒楼二楼,也不知是何人大笑起来。 “他萧家有一位二境圆满道修,四位二境后期武夫,三境倒是没有。” 名为萧鸿的白面公子闻声,不禁心中一沉,竖瞳仆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味。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们六人视线中,红发少年人面皮挣动,瞬间成了九只眼。 六人视野一花,“噗呲”声自耳畔响起,随即他们只觉自己的脑袋在往下沉,落地时便断了意识。 “下辈子当心些。”红发少年人收起甲兵长剑,面无表情地踢开滚到脚边的脑袋。 在他身前,前一眼还活蹦乱跳的六人,转眼死了个精光。 旁人所见,是这红发少年人一剑斩过,萧家连主带仆六人,二名二境,四名一境,跟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全被削去了脑袋。 周遭拥挤的人群,顿时清空出数丈的空地,一个个眼神骇然。 至于二楼那位出声之人,此人有心坑害萧家公子,在红发少年人出手之时已悄然遁走。 不管其他人如何,红发少年人身后,面生白鳞的小半妖蹿了出来。 “当家的,这个武夫的精血给我。” 见红发少年人点头后,小半妖咧开笑脸,一手掏入竖瞳仆人的尸身内,当街炼人精血。 背刀汉子则上前两步,手脚麻利地开始摸尸。 完事,一行八人抛下六具无头尸身,扬长而去。 这多出的六具尸身,当然不用担心他们暴尸街头。 下手之人前脚才走,后脚就有热心肠的道士赶来,拖起尸身,调头就走。 半条街后,拥挤的行人稍稍少了些。 一家名为“聚缘楼”的酒楼内,方才的八人,很快来到了酒楼三楼。 向里的一间客房门前,红发少年人低声道:“小罗,你和我进去修炼,孔慧你在门外守着。” “你们五人分散开,去打探赤月教血祭之地。” “是,当家的。” 这一行八人自然是柳风等人,原本的七人,因多了乔贝这个半妖,成了八人。 五人领命点头时,无不是神态恭敬。 就是桀骜难驯的小半妖乔贝,在遭受几次蛊虫折磨后,也变得乖巧了许多。 他们自沽江边赶到这南山府府城,耗费了整整一个月。 一路过来,不下百人死在柳风手里。 他们看出,自进入沽州地界后,柳风越来越不对劲。 只是不知,柳风是受邪物污染渐深,还是得知了不好的消息。 唯独了解阿哥的柳罗心有猜疑,早就怀疑阿哥知晓了爹娘的线索,此时听到“血祭”二字,登时面色煞白。 他知晓爹娘作为教众跟随袁护法,前往沽州南山府外的妖泽外围,与蛇妖争夺什么宝地。 血祭之事,以及拿教众血祭,他则一概不知。 兄弟俩进入客房,柳罗急声道:“阿哥,一路上为何没听你提起!” 他明知故问,知晓阿哥是不想叫他白白担心,刻意等到了地方才提起此事。 “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赤月教需教众办事,不可能全数血祭,爹娘可能没事。”柳风盘膝坐地,语气沉着冷静,眼中却布满戾气。 他的话音落下,柳罗双拳紧握,也坐了下来。 窗外的街道上狂吼声不断,客房内则沉寂无声,兄弟俩俱是一声不吭,全力冲击眼下的境界。 一个月下来,柳风体内白莲子药力化尽,配合金莲子,第二佛莲即将生出莲苞。 而柳罗有血莲子相助,原本算好的三月之期,如今提前大半,已在破入二境的边缘。 第157章 肉身变化 第157章 肉身变化 柳风盘膝坐地,脊骨上佛光大放,一佛莲、一佛根显化而出。 第一莲,莲子饱满,损失的四成莲子半月前已修回。 第二莲,佛根成,由根生茎,茎端佛光成团,隐有一朵莲苞即将结成。 他右手在左臂白莲印记上一抹,掌心多出一枚金莲子。 “炼化一枚白莲子,而这是第十枚金莲子,也才堪堪能让我破一个小境界。” “观真没能拿走苍陀庙传承,他是如何在两年内圆满二境的!”柳风以蛊虫吞噬金莲子后,心中不禁佩服观真的资质。 若无外物和机缘,他只适合当一名纯粹的蛊师,而非佛门修士。 佛门佛修如其他修士一样,也重视功法,但更讲究悟佛法真谛。 柳风对佛法不说一窍不通,可也相差不多,是个门外汉。 至于向生前是三佛根佛修的印光讨教,那根本不可能。印光自己都成了邪物,从他口中出来的佛法只会是邪法。 而苍陀庙内的传承,只教他功法,不曾有半句教他向佛、敬佛的经文。 于虫谷得到佛陀舍利之时,白骨佛陀更是只留佛光,功法、佛法一样都没有。 “佛陀留下因果,要我去大千寺了结因果。” “大千寺,我这大半年四处奔走,有佛修的寺庙听说过不少,从不曾听人提及过大千寺。” “佛陀言我与佛有缘,倘若真有缘,他日多半自会有遇到此寺庙的时候。” 柳风内心不解,照他眼下的状况来看,他是与邪魔外道有缘,与成为邪物的印光有缘! 可若说与佛无缘,印光生前是佛修,苍陀庙传承又是佛门传承,全被他给撞上了。 “缘法、缘法……,待救出了爹娘,再想此事!” 摇摇头,柳风运转《陀生经》内的导引法,阵阵霸烈的气息自他身躯上荡开。 随着金莲子的药力被缓缓炼化,属于他的骨身进一步壮大。 于此同时,窗外正午的烈阳悬空。 大日之精丝丝缕缕如雨落,以他的肉身为过渡,少部分被牵引向骨身,大部分则被王蛊之卵吸纳。 先有沽江上的二境妖身精血,后又有六滴三境鸦妖精血,进补之后,王蛊之卵明显有了变化。 如异蛊之卵孵化时一般,此卵的卵壳消融了少许,只可惜这种消融极其微小。 就是这点消融入他体内的卵壳,却使得他作为的蛊师肉身,起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此种变化在夜间几乎无从察觉,但在白日,尤其是正午,肉身变化便足以令他察觉到。 平日里,他受伤会以蛊虫来疗伤,难免留下难以修复的暗伤。 而近日正午时分,他体内偶尔有麻痒之感。 起初不觉如何,直到连续多日下来,当他以禅眼内视,才发现所留的暗伤不知何时已自行复原。 与之相反的,暗伤修复之处的蛊虫萎靡不振,如被抽走了生机一般。 如此看来,仿佛他的肉身也成了蛊,且是克制其他蛊虫的蛊,能够吞蛊虫生机来修复自身。 “待到此卵真正孵化,王蛊有何妙用,到时候自可揭晓。恐怕也和周婉供养灵蛊一样,不是如今的我能养得起的!” 柳风思忖此事为时尚早,三境鸦妖精血稍有效果,可以他现在的实力,再难弄到三境妖身精血。 换成二境妖身精血来供养,又只有大肆屠戮,收取诸精怪精血来养蛊,方才能见效。 这时,已是三个时辰过去。 外边天色渐暗,两人还在冲击各自的境界。 客房外,狂吼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丝竹之声,及诸多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这些自是与兄弟俩无关,修行之中,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深夜到来时,柳风背脊之上,第二佛根的莲苞才真正成型。 二佛根,莲苞出,算是二境中期。 周身波动的佛力逐渐稳定后,柳风又接连取出一袋灵浆,三条二品异蛊。 这一路过来,不下百人死在他手里,且皆为修士。可惜的是蛊师不多,二境蛊师也才两人,收获也就这三条二品异蛊。 灌下几大口灵浆,柳风掌心一催,上百蛊虫爬出肌肤。 “哧、哧哧……”百余介蛊啃噬三条异蛊,细碎的啃噬之声在客房内响起。 他有白骨莲台血祭换取佛力莲子,加之王蛊之卵接引的大日之精也有助益,佛道修为进境之快,倒是反超了养蛊的进境。 “需得先将体内所有介蛊蜕变到二品,如此炼化补药也要快上不少。” 自曲家村虫巢得到的灵药早已耗尽,柳风琢磨着如何弄些灵药。 “噗……”身旁,柳罗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血色落到地板上,散开肉眼可见的血气,其中还夹杂着药气。 柳风睁眼,以通眼视野看去,直视柳罗周身。 只看过一眼,他当即取出两样虫药,一手捏碎后送入柳罗口中。 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反掌按在柳风面门上,数十只蛊虫顺着柳罗口鼻钻入其体内。 有着通眼配合,他控制蛊虫直指柳罗血气运转滞碍之处。 以虫药和蛊虫调合柳罗体内生死平衡,不过半刻工夫,柳罗一身气息便开始稳定提升。 下一刻,“嘭”的一声,血色气浪推动,窗前的桌椅被当场掀翻。 柳罗倏然睁开双眼,眼瞳内被药力压制的血色,重新浮现,两抹血光一闪而逝。 “阿哥,我成了。”柳罗双手一张,浓郁的血色在其掌心回旋转动。 “嗯。”柳风淡淡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他看过柳罗的根骨和经脉,其生来的资质,要好过他的不少。 此外,他真正算下来,是柳罗作为药人的主人! 由他炼制的药人是醒,还是昏睡,皆由他掌控;而柳罗体内的生死平衡,又有他来辅助调合。 加之一个月来五枚血莲子砸下去,倘若还不能破入二境,那才叫怪事。 “你以血妖血气替代了真气,与武夫有些差异。试试这件甲兵,看看能否展开它。” 柳风自腰间扯下甲兵臂铠,若无佛力或是真气激发,它就是一条无用的腰带。 “我与阿大琢磨过,他以真气流转经脉,而我是半妖之身,血妖血脉,本就是以血气流转经脉,一样的路子,应该也能用甲兵。” 柳罗神态间并无半点喜色,从柳风手里接过甲兵臂铠时,眼神有些异样。 先前是一境,他看不出深浅,只觉得阿哥比他厉害。 此刻破入二境,以壮大后的血妖直觉来感应,阿哥反倒更为可怖了,比他这个半妖还要妖邪许多。 肉身养蛊,骨身修佛,毒炁流转于血肉经脉,佛力流转于骨身。 两人咫尺之隔,血妖的敏锐直觉之下,柳罗毫不怀疑,阿哥当下的实力照面就能结果了他。 “喀嚓……”腰带在柳罗手中伸展,化作一近两尺的狰狞臂铠。 见柳罗能激发甲兵,柳风点头道:“这件甲兵你拿着,我有黑蛇剑足矣。” “好。”柳罗与自己的阿哥自是不用客气。 由柳罗到一边自行熟悉甲兵,柳风又取出一物,是一枚生着花影的虫卵。 他正是气血、生机两旺的年龄,体魄强壮,脱胎二世后,可考虑种第三枚异蛊之卵。 “观周婉施展‘空花’蛊术,此异蛊端的是不错,倘若配合我的复眼,可自他人视野死角袭杀。” 柳风捏着虫卵,脑海中回忆周婉吹出一口花影的景象。 “空花”几乎是无声无息,若非直觉敏锐之人,不以肉眼去看,根本无从察觉。 此蛊蛊术,配合他的复眼,当又是一大杀器。只是一旦种下,再想去换,必定要大费周折。 期间的供养、费去的时日,悉数付诸于流水不说,还会伤到自身体魄。 待换上另一种异蛊,意味着又是重头开始,一品三次蜕皮,方可蜕变为二品。 因此蛊师种下异蛊后,极少有自废自身异蛊,再换其他异蛊的情况。 “沽州流通的异蛊之卵不少,大商会也可以灵物换取异蛊之卵,‘空花’不能急着种入体内。”柳风迟疑少许,不打算现在就种“空花”之卵。 他才脱胎二世,待日后将两种异蛊蜕皮一次后,再分心供养第三异蛊也不迟。 刚收起虫卵,印光的声音忽然在他体内响起。 “有邪物到来,助贫僧吞了它。” 柳风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几品?” “二品邪物,形体似是一颗眼球,是有人特意为你的复眼备好的。” 冷哼一声,柳风面皮挣动,复眼齐齐睁开。 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邪物影响悄然笼罩了这间客房。 以复眼去看,视线有些模糊,且有微弱的痛痒感传来,而原本的一双肉眼则不受影响。 “看来是白日施展复眼蛊术,被有心人看去,给萧家报了信。” 柳风复眼眨了眨,越是强行施展复眼,痛痒感就越加明显。 有印光提醒,可见此邪物才到不久,放任其继续施展邪术,还真有可能废了他的复眼。 虽说异蛊“衍瞳”可再生复眼,但那不是短短片刻内能长出来的。 来人是想等完全坏了他的复眼视野后,再行动手,却没料到他身上也有邪物,且还是有意志的邪物。 “阿哥,萧家的人来寻仇了?”柳罗以半妖五感细细感知四周,面露凶相。 柳风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问体内印光。 “那东西在何处?” “在墙体内移动,好快……,许是藏到了法器之内。” 柳风收起复眼,施展通眼扫视一圈,见客房内多出了一丝丝极为淡薄的真炁,应该是道门法器上溢散而出的少许真炁。 而这些溢散的淡薄真炁在不停变换位置,以通眼也只能捕捉到大致位置。 “孔慧,滚进来。”柳风低声喝道。 话音落下,房门外的身影一个哆嗦,推门而入。 孔慧进门一看,见大当家的面色不善,面容上不由流露出惊慌之色,一手捏着衣角,不知所措。 柳风冷眼注视此女,也不知是单单孔慧如此胆小,还是整个药蛊门的蛊师大多如此。 “伱在门外可有察觉异样,亦或是二境道士接近?” “没、没有。”孔慧摇了摇头,声若蚊蝇。 柳风冷声道:“现在有道士在附近施展法器和邪物,你连守个门都守不好,要你何用?” “小女子是药蛊门弟子,能帮当家的疗伤,只是、只是……”孔慧畏畏缩缩,嘴里支支吾吾,垂着脑袋不敢看柳风。 她亲眼目睹柳风一路杀过来,杀人不眨眼,碰到气血旺盛的二境武夫,还拿人血祭,这叫她如何不怕。 她有心出力证明自己有用,奈何她跟了柳风一段时日,始终不见柳风重伤过。 再说同样是受制于大当家之手的牧飞扬,她正面交手也能毒死那莽货,如此算下来,她起码要比牧飞扬有用。 “你给我出去找出在附近施展法器的道士,在我破了邪物后,你若是还没能找出那人,我拿你养蛊。”柳风说完闪身到墙壁前。 他抬手一拳下去,“砰”的一声,墙壁上多出一个洞口,里面青砖横竖层叠,空出之处并未隔断。 “嗡嗡……”数千蛊虫自柳风体表钻出,密密麻麻,顺着手臂涌入墙体内。 “我、我这就去。”孔慧秀脸煞白。 其背部微风骤起,一对色泽通透的蝶翼展开,带起大量磷粉。 不敢有丁点耽搁,她从窗口跃出后,体内上万蛊虫齐出。 聚缘楼外,已近深夜,街道上行人不多。 阑珊的灯火下,这位药蛊门女蛊师嘴里嘀嘀咕咕,咬牙切齿。 背部蝶翼连连扇动,磷粉越积越多,上万蛊虫于磷粉内攒动,带起磷粉散向四面八方。 磷粉当空洒落,街巷、楼阁间,须臾间灯影斑驳,似起了一场迷蒙雾气。 看她这架势,是要直接给附近半条街投毒。 她这异蛊“雾蝶”的磷粉,不算剧毒之物,但一旦沾染上,短时间内就难逃她体内异蛊的感应。 街道上,不多的行人胸口发闷,头晕眼花,一时间大骂声四起。 但这些人嘴里的话还没蹦出几句,就挨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第158章 他们在这儿 第158章 他们在这儿 夜色下,聚缘楼后巷。 沿着这条巷道往左,屋子挤挤挨挨,约莫五十丈外,是一家不大的勾栏。 里面的姑娘姿色平平,落到这条后巷内做生意,自比不过青楼内的貌美姑娘。 此时,一名浓妆老妇依在门口,挂上了谢客的木牌。 她回到院内,正房、偏房内,共十四姑娘,无不噤若寒蝉。 “今晚不用你们受累,还不去歇息。” 浓妆老妇向姑娘们敷衍一句,来到了厨屋门前。 屋内,一华服、一道袍,两名壮年男子盘坐在内。 “萧爷,还有这位真人,二位大可放心,今夜保管不会有人来打扰。”浓妆老妇满脸谄笑,一只手摊在身前,摇了又摇。 “拿了钱,滚远些。”华服男子名为萧黎,他神色嫌恶地抛出一袋银子。 “萧爷客气了,老媪这就滚。” 浓妆老妇接过钱袋,笑得老脸都皱成了一团,一歪一扭地走向了正屋。 见老太婆走远了些,这位萧家二境圆满道修,侧目向身旁的木真人。 “木兄,如何了?” “贫道的邪物克制复眼,再等上半个时辰,必能废去他的复眼,到时候再出手不迟。”木真人面容枯槁如树皮,开口间语气笃定。 “还要等半个时辰?依我看来大可不必,他那五名同伙正好外出,里面加起来就三人,不如趁早下手。” 萧黎眼神中煞气腾腾,那人白日杀他萧家六人,其中就包括一名嫡系族人。 族内死几个人不打紧,关键是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无异于打他萧家的脸。 不叫那一行人死无全尸,他萧家日后颜面何存! “萧兄,稍安勿……” 木真人神色平静,嘴里的话陡然一顿,目光转向屋外。 正屋门前,方才还在清点银子的老妇,眼下倒在了地上,口里白沫子直冒。 几间偏方内,灯盏还亮着,可原本立着的身影也全倒了下去。 “上头有东西。”萧黎指向漆黑一片的院子上空。 说着,二人袖中各自落出一张黄符,符纸自行燃起。 二人的视线穿过夜色,看到了许多微不可查的小黑点。 不止是他们院子,附近一带皆是黑点,细看之下不正是蛊虫。 蛊虫所过之处,有迷蒙雾气散开,而雾气中飞洒着某种磷粉。 “莫非木兄你的邪物没藏好,被那人察觉了。” “可能只是放出蛊虫在试探,莫要自乱。” 眼看着迷蒙雾气缓缓下沉,木真人不慌不忙,双手捏决。 “咯吱、咯吱……”屋外本以枯萎的几株杂木,枝干上生枝长叶,眨眼间拔高半丈。 茂密的枝叶伸展,转眼遮掩厨屋的屋门和窗子。 可他不施法还无甚,这一施法,半空中的蛊虫当空扑下。 “嗡嗡……” 一只只黑黝黝的蛊虫落下,如数百颗小石子砸过来,竟在枝干上撞出“嘭、嘭”之声。 数百只蛊虫落下,迷蒙雾气也愈发浓郁。 屋内的二人眉头齐皱,皆感觉胸口有些憋闷,不用想定是中毒了。 “何必如此麻烦。”萧黎面色一寒,衣袍下骤然响起婴孩的尖叫之声。 一巴掌大的黑色婴童自其袖中甩出,张嘴一喷,色泽污黑的真火喷涌而出。 “蓬蓬……” 枝叶、磷粉被焚烧一空,数百只蛊虫也被真火卷住,就要被活活炼成飞灰。 木真人见此,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摇头叹道:“萧兄鲁莽了,蛊虫一死,蛊师会有所感应。”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院外对面的屋顶上,很快多出一道女子身影。 厨屋内的两人看去时,见那女子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脑子,在朝他们这边窥视。 萧黎当然知晓会引来蛊虫背后的蛊师,不过并不如何在意。 “是与那人同行的蛊师,来了就别走了。”冷哼一声,萧黎的身形消失在厨屋内。 当他出现在院内时,黑色婴童飞空而去,直取对面屋顶上的女子。 那女蛊师不惊反喜,散开一阵青色毒雾后,藏身其中。 随即,女子的声音在夜色下传开,听上去颇为欢快。 “大当家的,我找到了,他们在这儿。” 听到那女蛊师在喊人,木真人长身而起,打算联手萧黎尽快解决掉此女。 他还没跨过门槛,面色却陡然剧变。 “我的法器被毁,邪物在被炼化?” 感应之中,他留在法器内的阵纹接连被毁,而留在邪物眼瞳内的符纸也在毁去。 “我施展邪物且需慎之又慎,他竟直接炼邪物,难得……萧兄,那人已被邪物污染,当心他的邪物。” 话音才落下,相隔五十丈外,斜对面的聚缘楼,三楼的某处,外墙轰然崩塌一大块。 “隆隆……”破碎的砖块砸落地面。 木真人以眼看去,正好捕捉到这一幕,耳边便清晰听到了动静。 但不远处的萧黎,视线紧盯着那名女蛊师,则没能听到碎砖砸落的巨响,甚至连背后木真人的话也没听到。 不止是萧黎,偌大一条街区范围内,生人尽皆“耳浊”。 “果真是邪物,此人已被邪物附体。” 木真人的视线之中,那破开的墙壁前,一身着黑色骨甲的身影出现。 黑色骨甲胸口处,凸显出一张老僧面孔,其嘴里正大嚼着一颗眼球,正是他辛苦得来的邪物。 下一眼,黑甲身影跃出楼体,落在挤挤挨挨的屋顶上。 “轰、轰轰……”身形狂奔而过,屋顶上多出一个个大洞。 院内,萧黎身躯陡然一震,惊觉自己似乎缺失了听觉。 单说听觉被废又不对,在他不回头看去时,身后动静全无,且如陷入混沌。 转过脑袋,当他发现屋顶上狂奔而来的少年人时,耳边才响起轰隆之声。 眼角余光触及身后的木真人,对方的话音才落入耳中。 “萧兄,他要过来了,我们联手除掉他。” “来得正好,早该动手了。”萧黎面露冷笑。 又是接连三个婴童飞出袖口,与那黑色婴童体型相仿,但色泽不一,这三者一黄、一青、一蓝。 而在屋顶上追杀女蛊师的黑色婴童,也在此时飞回。 四个婴童聚在一起时,齐齐口吐真火,四色火焰转动间,火浪呈阵势覆盖而去。 以他两仪境圆满的境界,二境真火已修到了圆满,火势之大,去势之猛,一卷就将那人裹在了火浪中心。 “何须联手,此人不过如此。”萧黎脸色放松了不少。 前去报信之人将此子说得如何厉害,说什么二境在其手里照面即死,简直胡说八道。 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小辈就是个兼走了佛门路子的蛊师,也不见对方的复眼蛊术施展出来,想来是受了木真人的邪物影响,还未恢复。 他两仪境圆满,擅御火之术,能借法器成四象阵,以真火代替玄火,如三境道修那般施展四象火阵。 莫说是蛊师的体魄,即便是有佛力加持的二境后期佛修,也得被活活烧成焦炭。 木真人对生机极为敏感,感应过后,沉声道:“他还没死。” 警惕之下,十余只符文遍布的木锥脱离衣袍,在其周身浮动。 “嗯?”萧黎闻言眼神一凝。 等他细看时,卷动的四色火浪,火势竟在转小,似是被吸扯走了一样。 紧接着,四色火浪暗淡,被汹涌的赤红佛火覆盖。 柳风裹挟佛火,落在院墙上,冷笑道:“火势尚可,能为我的异蛊送些养料,只可惜太慢。” 异蛊“食火”蜕变为二品后,可吞火,以火为养料。 经食火蛊术削弱后的真火,又有佛火抵挡,余下火势带给他的灼热之感,还不如大日之精入体。 “你两仪境圆满,修什么不好,偏要修御火之术。”黑色骨甲上,老僧面孔阴声怪笑。 木真人注视少年人周身赤色占据大半的佛火,倏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 “是大日佛火!伱与红莲寺那帮生食妖物的疯和尚有何干系?” “什么红莲寺,你们两个道士连血祭的价值都无,给我死。” 柳风左臂上白莲印记浮现微光,一具佛骨傀儡凭空现身,骨身莹白如玉,脊骨处自上而下嵌着十二枚金色莲子。 佛骨傀儡带起一抹白色残影,直奔木真人。 而柳风脚下院墙崩塌,暴掠向萧黎,不待接近,拖动着叠影的无生印法先行横推而去。 “不好,快走。” 木真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身子一矮,贴地时身躯如化作树影,飞快移向院外。 原本用来取那少年人性命的十二只木锥,此刻只能用来拖延。 木锥成阵,散开十二股青辉,仿佛化作了十二株巨木,掀起沉重的呼啸之音,撞向闪来的白影。 “咔嚓、咔嚓……” 萧黎只听到裂响声不断,而他的老兄弟木真人,已不见踪影。 无暇分心多看,气息霸烈的佛印压来,萧黎脚踝上的符纸燃起,两团旋风推动之下,闪身远避。 “轰隆……”印法推过,一截院墙被整个打崩。 气浪汹涌,夹带着丝丝缕缕佛力,炙热如火。 不止是佛火强出其他佛修,连佛门印法也如此霸烈,完全不像是年轻僧人该有的修为。 萧黎不禁怀疑,眼前的少年人已修到了二佛根圆满。 眼见那三境白骨傀儡追杀而去,木真人生死不知,他自己居然连一个小辈也拿之不下,御火之术还被对方克制,哪里还敢逗留。 “呜哇……”啼哭声骤起。 四个被炼为法器的婴儿,一个接着一个飞扑到萧黎背上。 当婴孩炸裂为血雾之时,萧黎整个人化作裹挟血光,一闪而逝。 “这些修到二境圆满的道士,逃命手段还真不少。” 柳风嘴角扯起冷笑,视线锁定那道遁走的血光。 他在原地稍等,不过六息,身侧白影一晃而至,佛骨傀儡回来时,手上多出了两截残尸。 除掉一名两仪境圆满,一枚金莲子才彻底散去,算是划算的好买卖。 在残尸身上下摸索一番,柳风得到两袋丹药,将之收入苍陀庙内后,他这才追向那道远遁而去的血光。 柳风一走,院内随之死寂一片。 对面的屋顶上,毒雾弥漫,孔慧探头探脑一阵,壮着胆子落入院内。 她先是捡起地上被打碎的木锥法器,又凑到残尸跟前,上去再一番摸尸。 “都是好东西,当家的不会过日子,便宜我了。”孔慧摸出两面黑色小盾,又摸出一截似枯枝的补药,最后干脆将尸身上的道袍也给扒了下来。 她没看错的话,这件道袍也是护身法器。 费些工夫去倒腾倒腾,这些法器能为她换取不少入品虫药,拿来养蛊岂不美哉。 如此好事再多来上几次,叫她多捡几次便宜,估摸着都足够她换取二品异蛊蜕皮一次的虫药了。 而如孔慧这般精打细算,徐徐养蛊的蛊师,才是众多蛊师普遍的修行方式。 寻常蛊师为了异蛊蜕皮一次,需积攒养蛊之用的养料,费时又费力。 而如柳风那般不是闯险恶之地,就是杀其他蛊师养蛊,且还能活到现在的狂人,实在少之又少。 府城内,丛立的楼阁间,血光裹挟旋风,在夜色下一次次划空而起。 察觉那道血色身影之人,其实大有人在,且不乏二境圆满。 然而这些人无论是官府势力,还是城内野修,亦或各家修士,俱是冷眼旁观,无一插手。 此时,一家名为“寻芳楼”的青楼内。 二楼的某间客房窗前,一精赤着上身的浓眉壮汉抬眼看去,目送那道血光自对面屋顶飞掠而过。 他一手搂过身旁的花魁小娘子,装模作样地叹息道:“萧兄一死,他萧家的老对头必会趁机下手,萧家要垮了。” “你们二个,还不快回去安排,明日又有一批好货要到大狱。” “是,寇大人。”房内两名军士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这浓眉壮汉正是白日里那位司斩刑的锦衣武将,直到一逃一追两道身影远去,他才收回目光。 “此子实力不俗,又是初到南山府的外乡人,两日后清理那帮蛇妖,倒是可拉他入伙。” 打定主意后,这位寇大人一把横抱起小美人,也不关窗,怪笑着走向床榻。 第159章 杀人分红 第159章 杀人分红 深夜,丑时。 聚缘楼门前,高挂的灯笼下,掌柜的双手笼袖,笑意盈盈。 前方的街巷内,一红发少年人疾步而来,正是解决萧黎后归来的柳风。 “客官回来了,老拙恭候多时。”老掌柜见柳风过来,连忙伸手往里面引。 “烧好的热水已送到客官房内,伺候沐浴的丫头就在里面,客官沐浴后可好生歇息。” 柳风与老掌柜擦肩而过,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此人。 嗅到少年人一身浓郁的血腥味,老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掌柜的,我拆你半面墙,可需我赔银子?”柳风忽然发问。 老掌柜连连摆手,笑道:“无需客官付钱,客官住到老拙店里,等萧家的人送到大狱,老拙身后的东家也能得到分红。” “算下来,是聚缘楼沾了客官的光。” 柳风点点头,有些明白了这座府城里的规矩。 他干掉萧家最强的两仪境圆满,连带与萧家亲近的木真人也已丧命,萧家一垮,族人尽成买卖的货物,相关之人皆可分红。 多年下来,此府城内各帮派、各家族与官府纠缠不清,好处如何分,恐怕是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 来到聚缘楼三楼,等柳风走进客房内时,破开的墙壁已被人砌好。 除了柳罗和孔慧,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五人悉数在场。 算在他自己,房内八人,除了青菲还是一境圆满外,其余七人的实力皆为二境。 乔贝这个小半妖一气境圆满,实力却是二境初期。 房间左侧,多出一面遮挡之用的画屏,屏后的大澡盆内有阵阵水汽腾起。 “大当家的。” “见过大当家。”慧远、乔贝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 “奴家担心那小丫头不懂事,叫她先走了,由奴家来伺候当家的。”青滢立身澡盆边,向柳风招了招手。 柳风面色却是一沉,察觉到打探消息的五人眼神有些闪躲。 五人外出打探,许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且多少猜测到他和赤月教之间的牵扯。 沉着脸来到画屏后,柳风随手扯去自己的衣衫,跨入澡盆内。 “哗哗……”一双柔夷落在他的双肩上,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柳罗双拳紧握,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道:“你们五人外出,可有探明赤月教血祭之事?” 青菲难得地没有吭声,眼神闪烁。 “你们不敢说,我来说。”乔贝砸砸嘴,张嘴间尖牙上鲜红一片,显然是刚吃过血食。 她自幼与精怪混在一起,人性不多,凶悍如野兽。 “大当家的,赤月教与妖泽的蛇妖争抢一处宝地,传言是块天然阵势,可聚拢灵气,因而里面生出的灵物特别多。” “当家的要找的血祭之地,就在那处宝地深处。” “赤月教头一批人没能斗过蛇妖,死了好些人,后来有位护法借血祭破入三境……” 客房内,仅有乔贝的声音幽幽传开,整件事的雏形随之呈现了出来。 只是他们五人外出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并不是太明了。 传言,赤月教血祭,是为了让教中强者破境。 而据传言来看,宝地前不久暴露出来,被赤月教和诸多蛇妖打坏了天然阵势,其内灵药、灵浆、灵晶,及各种药材也被分抢了大半。 蛇妖一族拿了大头,似乎还拿了宝地内孕育出的某珍奇灵物。 赤月教一护法破境后,照样不是对手,因此后续又有大批教众赶到。 双方主力一逃一追,大半个月前,离开了南山府一带。 而宝地内的好处虽还有些,但所余不多,仅有少数蛇妖一族的精怪,与部分赤月教之人还藏身在深处相互厮杀。 随着乔贝娓娓道来,柳罗双瞳变得猩红,周身涌现浓烈的血气。 依这些消息来看,赤月教此次死了不少教众,有死在蛇妖一族手里的,也有被血祭的。 以柳罗过去的弟子身份来看,爹娘作为教众跟去,活下来的机会连两成都不到。 如无教中护法,亦或弟子插手,普通教众如任人挑选的牲口,死活全看运气。 待到乔贝说完,柳罗急声确认道:“赤月教主力不在南山府一带?” “传言是主力不在,只留有部分人手在宝地深处。”乔贝看着柳罗一身浓郁的血气,心知柳罗肯定是大补过头了,嘴角不自觉地沁出涎水。 以她的手段,柳罗才破入二境,她有把握吃掉这位二当家的,可惜只能想想罢了。 画屏后方,柳风语气平静道:“先过去一趟,不管爹娘在与不在,留下的赤月教之人身上总有些有用消息。” “还有血祭之地,须进入宝地深处寻到具体位置,里面……” 他担心的是爹娘有可能已成了众祭品其中之一,只是后面的半句话,他实难说出口来。 如今被邪物污染,他内心邪念、杀性,日渐深厚。 而弟弟柳罗,与爹娘,正是其执念,有此执念,他还能勉强克制自身。 若爹娘出了事,日后柳罗将成为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知自己到底会沉沦到哪一步。 澡盆前,青滢身子一颤,看着面前的少年人背影,内心不禁惊惧。 她察觉到骇然的气息自柳风身上传开,大当家的语气平静,可内心必然远非如此。 作为半妖,她与明释那秃驴也就搭伙过日子,感情自是没多少,因此难以理解柳风一家多年漂泊之中,那份极深的亲情羁绊。 “这般小的年纪,被逼到如此地步,这世道……”青滢内心感叹一声。 柳风的年纪才不过她的一半,也就比她女儿大上两岁,在她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富贵人家,如大当家这般年纪的少年郎,还在享受大好年华。 而大当家的已是个杀人不眨眼,屠戮他人的中邪之人,且实力强悍。 客房内,除了柳罗外,其余几人面色不一。 听到柳风口中所说的“爹娘”二字,他们至此才明白大当家的此行目的,却是难以理解罢了。 毕竟他们几人,除了青菲的老娘还活着,其余人要么压根没见过爹娘,要么儿时就已是父母双亡。 见大当家的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客房内随之陷入沉寂。 一夜过去,次日的清晨。 朝霞下,一连九辆囚车当街驶过,车上的囚笼内,一个个大活人如牲畜般挤在一起。 囚车两旁,两排军士约莫百人,俱是面带喜色。 昨夜刘、陈二家,合力端掉了萧家,杀完、抢完,他们还能捞到这九十多人,也算是大丰收。 “我等奉命带罪犯入狱,统统滚开,别挡道。”为首的校尉挥鞭大喝,驱散拥在街上的路人。 此时天色尚早,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动手的动静太大,眼下许多人都赶出来凑热闹,其中好些就是过去被萧家残害过的人。 “萧家之人,伱们也有今日。” “他萧家老二,杀我一家十七口人,这回是遭了报应啊。” “我娘子就是被萧家少爷占去的,半月后的买卖,老子定要买他萧家一位小姐……”街道两旁,一张张面孔上,尽是戾气和仇恨。 这一行军士押送所谓的罪犯回官府时,一队身着捕快衣衫之人,抬着两箱好药赶到了聚缘楼。 一行九人,带头的马姓捕头为二境后期武夫,他们进入酒楼,径直来到三楼的某间客房前。 马姓捕头敲了敲门,客气道:“义士可在?昨夜义士为民除害,我们奉命为义士送来官府奖赏。” 客房内,八人盘坐,各自修行。 “义士?”八人无论心情好坏,皆不禁神色古怪。 柳风昨夜所为竟成了义士义举?而所谓的官府奖赏是假,实则多半是杀人抄家的分红。 孔慧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浓烈的药香味,当先站起身来。 身为药蛊门弟子,她熟悉各类药物的药性,单凭药香,她就辨出了其中好些是大补药物,且是对蛊师有用的好药,大可直接拿来养蛊。 “当家的,我去开门。”见柳风点头,孔慧难掩喜色地走向屋门。 房门大开,九人看到屋内的八人后,很快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柳风。 沽州府城再如何混乱,不得不说,还是官府的势力最大,柳风的画像早就在官府内传开。 “这些为民除害的奖赏,还望义士收下。”马姓捕快上下打量一眼柳风。 若不是昨夜那场追杀,他还真难以将这个清秀少年人,与那身着邪骨的恐怖身影联系在一起。 柳风扫了眼笑容满面的九名官府之人,冷淡地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几位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有用得到柳某的地方,柳某不会推辞。” 他自不是愚蠢之人,倘若他没有利用价值,对方根本无需送他好处,无非是钓鱼先撒鱼饵罢了。 说是不会推辞,但只是客气话,推辞与否,还得看利益是否一致。 马姓捕头笑容不变,挥手示意属下放下两箱药材,这才开口。 “那兄弟我便直说了,本府师爷托我给义士带个信。” “妖泽外围的蛇妖为祸已久,本府两日后将出兵围剿蛇妖,义士实力不凡,还望义士到时候助三位斩妖校尉斩首二境蛇妖,上头自有赏赐。” 这边的八人闻言,心中了然。 官府围剿蛇妖,名义上是为民除去妖祸,事实还是去那处宝地捞好处。 蛇妖主力被赤月教追杀,离开了老窝,留下的蛇妖并不多。 眼下前去围绕蛇妖,大可将其给老窝给端掉,还能顺带扫荡了宝地内最后的灵物。 “此事柳某应下,两日后通知一声即可。”柳风稍一沉吟,应道。 他们正要去闯那处宝地,随官府大队人马杀过去,倒是方便了不少。 解决掉蛇妖后,妖身精血还可用来供养王蛊之卵。 “如此说定,这枚令牌是分与义士的,方便联络。”马姓捕头说着,递出一面写有“山”字的令牌。 青滢与青菲娘俩抬眼看去,目光落在令牌的阵纹上,心知此物应该官府的传音法器。 待柳风接过令牌,九人并无寒暄的意思,拱手告辞而去。 …… 不知不觉,已是四月天。 远在歧州,宝丰县百里外的虫谷。 春暖花开时节,谷内野花灿灿。 这一日,虫谷一百余名蛊童早早起床,聚集向蛊窟前。 不出意外,他们便是虫谷最后一批蛊童。 此次进入蛊窟,能活着出来之人将有望成为蛊师,跟随谷主一起前往绝门。 自此以后,再无虫谷蛊师,只有绝门弟子。 山壁下,一面容秀美的少女眼神麻木,呆站在一座坟包前。 “香儿妹妹,我若能活下去,日后会回来看望你。”此貌美少女,正是冷秋月。 两个月过去,有灵药补益,她虚弱的体魄恢复了过来,且体内生机旺盛。 而她面前的坟包内,所埋葬的则是李香儿,这个可怜人儿终究是没能撑过来。 在坟前放下一束野花,冷秋月转身而去,直奔蛊窟。 远远看去,蛊窟前百余蛊童已聚集了大半。 人群前方有数道身影,其中一女神色冷酷,容颜妖艳,一袭大红宽袍猩红如血。 比之两个月前,这位虫谷小姐陆瑶俨然气质大变,再无过去矫作的半点柔媚之态。 经历了柳风的叛逃后,陆瑶似是对红衣着迷上了。 虫谷蛊童每日所见,小姐必是一身红衣。 美则美矣,但这位虫谷小姐在蛊童们眼中,却是与红衣厉鬼无异。 两个月下来,虫谷隔三差五就得死人,倒不是死于养蛊,而是死在陆瑶手中。 冷秋月赶到时,蛊童齐聚,四名蛊仆合力推开蛊窟前的大石。 “你等还愣着作甚?速速入内。” 随着一名蛊仆的声音落下,包括冷秋月在内,幸存到今时今日的蛊童,悉数鱼贯进蛊窟内。 百余身影没入其中,大石随即重新合上。 蛊窟前,陆瑶身侧,一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青年衣袍招展,神态从容。 此人身后有一蒙面药奴,周身真气浑厚骇人,竟是一具三品药奴。 高大青年看向陆瑶,淡笑道:“挑选蛊师之事交与陶师弟便可,师妹早些随师兄前往沽州镜湖。” “我们落后一个月过去,虽说少了些机缘,但可避过头几波的蛊师残杀。” 他想到了近日得到的消息,嘴角忽地扯起笑意。 “另外沽江边的黄栌县传来消息,那欺骗师妹的贼子已沦为疯魔……待师兄遇到此子,必会帮师妹泄去心头之恨。” “我恨不能喝他的血,有孟师兄这话,不管能否遇到他,师妹先行谢过。”陆瑶冷艳的面容上,蓦地浮现扭曲笑容。 “师妹客气了,陆师伯回门后当是绝门二长老,这点小忙我作为少门主,自当要帮。” 话到此处,孟星魂嘴角笑意愈发冷冽。 陆师伯将女儿陆瑶许给他,说是回门后与他婚配,可来此见面之下,他一眼看出此女是个破烂货。 虽说是为了拉拢陆槐而联姻,但此等丢人之事,他必要找那名为柳风的小杂碎算算账。 此行前去沽州,遇不到还罢,算那人走运,倘若遇到,必要叫其生不如死。 第160章 妖泽 第160章 妖泽 两日转眼过去,这一日的南山府,府城北门口。 两百余军士骑乘妖血宝马,策马狂驰出城门,直奔五百里外的妖泽。 众将士分作两列行军,其中二十一名身着青色战甲的都尉,为二境后期以下武夫。 在这二十一名二境之外,有七名身着寻常衣袍的身影,是青滢等七人。 队伍中间则是一辆乌铁战车,车内空间颇为宽敞,正有六人盘坐在内。 六人之中,三人为斩妖校尉,三人为此次官府请来的帮手。 寇明一身玄青色甲兵铠甲,背负法器双刀,腰悬宝镜,怀中还有可自行激发的符箓。 另外两名斩妖校尉,一个姓樊,一个姓李,同样是甲兵、法器、符箓给备了一身。 相较于三位官府走狗,车内的三名帮手,两男一女则显得寒酸许多。 “驾、驾……” 驾车军士挥舞长鞭,两匹妖血宝马拉动战车,带起呼啸的狂风。 柳风侧目窗外,无视身旁紧盯着他的一人,视线中是水泽渐多的野地。 相隔不过半尺的位置,一披头散发的邋遢女子驼着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柳风。 三名武将有两人闭目调息,中年道士双手笼在袖中,同样闭着眼。 此刻的车内,便是柳风目视窗外,邋遢女子凝视柳风,武将寇明神色尴尬。 “此次柳兄弟带了七名好手过来,到了地儿理该多得些好处,完事后上头的赏赐再另算。”寇明打破车内的沉寂。 说着,他一指那名邋遢女子,向柳风介绍道:“这位施姑娘与柳兄弟一样是蛊师,二世圆满。” “老兄我看施姑娘对柳兄颇感兴趣,在到蛇妖的地盘之前,二位不妨交流下蛊术。” 柳风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无视身侧的施姓女蛊师,淡淡道:“别的好处柳某可以不要,蛇妖精血需多分些与我。” “精怪精血我们也就送去炼制妖血丹,对我等养五脏的武夫用处不大,柳兄开口,自当成全柳兄。”寇明爽快应下。 柳风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此行寇明已与他道明,先去蛇妖老窝端掉残余蛇妖,而后前往距蛇妖地盘不远的宝地。 当初那处天然阵势正处于蛇妖地盘的附近,相隔不过十里。 眼下蛇妖主力被赤月教追杀,不知所踪,余下蛇妖又分出不少进了宝地深处,还留在老窝内的蛇妖并不算太多。 车窗外水光粼粼,小到水池、大到河流、湖泊,如群星落地,遍布四野。 这才离城数里,放眼水泽之中,已有精怪出现。 那些结伙的精怪之中,又有半数是半妖,彼此相处与兄弟姊妹一般,看上去极为亲近。 此种人、妖不分,混居的景象,放在偌大的大燧国境,怕是也只有沽州可见了。 “挡道者死。”队伍前方,两名开道的都尉乱刀狂舞,真气往前肆意挥洒。 道路两旁便是水泊,好些爬到路上的精怪,躲之不及之下被当场分尸。 被砍死的大多是才入一境的精怪,有些连一境都算不上,顶多是才开了些灵智。 众南山府军士对此习以为常,似乎并不用顾忌强大的精怪插手,亦或修成人身的妖修现身。 一如人族这边的南山府,柳风推测妖泽内多半也有着一套规矩。 视线放远,大道之外,另有许多交错的野道,不少身影往来于南山府与妖泽之间。 正思忖着血祭之地的事,柳风忽觉一阵腥臭味扑鼻,面色不由转冷。 车厢内,邋遢女蛊师本就只与柳风隔着半尺,此刻身子侧歪,鼻子凑在柳风身上嗅了又嗅。 “滚开。” 冷喝声落下,柳风肩头腾起赤色佛火。 “蓬蓬……”一缕青丝被焚为灰烬,余下火势被一甲壳挡下。 柳风眼角余光瞥去,见邋遢女子如街边疯妇,一声不吭地缩成一团,背部一左一右弹出两片内凹的甲壳,将其身子护在其中。 “此兵蛊已养到二品圆满……不对,她身上有股香味,与我一样!” 目光正打量着对方的兵蛊,柳风陡然惊觉此女一身腥臭味之中,混杂着些微异香。 “蛟涎香,她与你一样接触过那头毒蛟,可能与甄善仁有些干系。”印光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只有柳风能听到。 柳风心中了然,怀疑此女与他一样,也曾被甄善仁当过诱饵。 这女人一身腥臭味,想来是为了掩盖蛟涎香。 “晦气,两个被追踪之人碰在一起,岂不是风险更大。”柳风心中冷哼。 眼下有要事要办,待探过了这一处血祭之地,他需尽快远离此女。 “驾、驾……”战车外,劲风狂舞。 在城外的泥路上赶路,以妖血宝马的脚力,照样费时不少。 待到这一日的傍晚时分,五百里路才算赶完,前方景象随之变化。 道路尽头,是一眼难以望到头的泥沼林,更远处,隐约可见水天一色,是漫漫水域。 六人自战车内下来,众军士、青滢等七人,齐齐下马。 “留下二十五人看守马匹,其余人等,随我们入妖泽。”寇明扬声发令。 “得令。” 分出二十五人,队伍仍有近两百人。 以六人为首,近百两人实力最差的也是一境后期,个个煞气腾腾,闯入泥沼林,直奔蛇妖的地盘。 …… 天色转暗,妖泽内的夜色不同于人族城池,无丁点人间灯火。 泥沼林内,仅有月光照亮。 薄雾笼罩的泥沼地边缘,十余道长影游走而来,直入薄雾深处。 在这十四条长蛇后面,另有八名半妖跟随,皆为蛇属血脉。 它们身上多少都带着伤势,不是缺鳞断尾,就是被人打到筋骨碎裂,伤势着实不轻。 “消息才暴露出去个把月,那帮该死的人族就跟水里的蛭蝚一样,全往宝地内钻。”领头的大蛇口吐人言。 “八头领看开些,下面的天然阵势被三境打穿,宝地算是废了,况且里面于我等蛇属有用的灵药也不多。” “那帮人当真是如蝗虫过境,好处吃净,连赤月教血祭留下的半妖干尸也有人觊觎。” 一想到方才与他们交手的那帮和尚和道士,饶是它们精怪、半妖,也不禁心中发寒。 打碎他们筋骨的是一伙和尚,舍肉身,修骨架子,个个瘦成皮包骨,形如枯尸。 而啃噬他们躯体的道士,竟是以肉身养邪祟。 接连与那帮人斗了几日,它们在下面灵药没吃到多少,反倒折损了不少同族。 “以肉身养邪祟的道士,应该是泥萨道之人,至于那些皮包骨秃驴,可能出自传言中的佛门上骨宗。” “全是歪门邪道,干尸连我们族中灵智未开的小辈都下不去口,他们拿去炼骨修行。” “人族自三百年前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比我们妖族中的一些阴险族类还要邪门。” 一行精怪和半妖嘴里骂咧着,不觉间已来到了薄雾深处。 肉眼可见的,前方薄雾由白色转为青绿色,正是它们蛇妖一族以毒涎布置的毒雾。 往前没多远,毒雾内两条长影游走而来。 两双竖瞳熠熠生光,左边那条体长有三丈的乌鳞大蛇开口道:“老八,其他同族没与你们一道出来?” “它们在下面与赤月教残余人等拼命,六哥要积攒灵药破境,十四弟是嘴馋血妖精血。”被称为老八的断尾大蛇回道。 乌鳞大蛇与右边的青鳞大蛇相视一眼,眼神灵动,知晓这一行同族是被人给打回来的。 两蛇也不点破,折身往回游走,乌鳞大蛇说道:“回来也好,眼下族内守卫空虚,你们留在洞内先歇息几日,再轮换我们巡视领地……” 话到这里,乌鳞大蛇口中的话猝然一顿,蛇信子吞吐间,头颅猛地四下扭动。 它旁边的青鳞大蛇同样如此,吐出信子沾了沾毒雾,头颅摆动。 “七哥?”断尾大蛇疑惑间,与身后同行的同族齐齐张开蛇口,吞吐毒雾。 这一吞,顿叫一行蛇精竖瞳颤动,凶光大盛,它们发觉毒雾中多了些东西。 “味道不对,不是咱们同族的毒涎,有人味,是人族投的毒!” “有人族闯入我们的地盘,速速回洞。”…… 负责巡视领地两蛇嘶鸣,蛇躯暴掠向族中蛇洞,情急之下顾不得妖力损耗。 “呼、呼……”一股股寒气自两蛇口中喷吐而出,泥沼地上铺开一条漫长冰霜。 以此二蛇开路,带伤的蛇精和半妖落在冰霜泥地上,如滑行般飞快移动。 不过半刻,它们赶回领地中心。 然而当它们见到蛇洞前的景象之时,饶是它们冷血的蛇属精怪,也恨到几欲癫狂。 “嗡嗡……” “叮铃、叮铃铃……” 毒雾下数万蛊虫齐飞,十六条悬挂有铜铃的蛇骨法器,四处游走,收割逃窜的蛇精性命。 黑暗之中,近两百道人族军士身着甲胄,手提长刀,结成军阵往前横推,不知多少条大蛇被乱刀分尸。 人群前方,三名身着甲兵铠甲的武夫,或大刀,或战戟,真气在夜色下疯狂扫动。 覆盖在蛇洞上的土层,被破开数十个大洞,洞内尚未开启灵智的同族都被斩尽杀绝。 一眼看过去,泥沼地上尽是血色和烂肉。 “是南山府的人族军士!无耻人族,伱们不得好死。” “七哥,我等与他们拼了。” “我们斗不过,快分开逃命。”赶回此地的蛇精、半妖,全大张着嘴,分叉的信子剧烈抖动。 上空明月高悬,下方月光朦胧的毒雾内,两百余人如恶鬼般杀气腾腾。 眼见那些赶回来的精怪要逃,人群中分出两人,一人道袍猎猎,一人红发飞扬。 “贫道的蛇骨阵还差些材料,前面那两条贫道来收拾。” “后面十四条带伤的柳某包了,半妖没兴趣。” 话音落下,道人驾驭蛇骨追击而去,铜铃法器荡开一波波音浪,震荡蛇精神智。 红发少年人脚下泥沼地大片崩裂,整个人拔地而起,周身佛火翻滚,照亮大片黑暗。 这边,寇明一身甲兵铠甲染血,瞪眼还在争夺二境蛇鳞的几名都尉,喝道:“你们几个还不住手?去斩那八名半妖。” “得令。”四名都尉闻声调转过头来,眼中血光闪动,手中法器长刀亮起一圈又一圈纹路。 分派好人手对付赶回来的蛇精后,诸多军士照旧各忙各的。 抽筋扒皮的、抽取精血的、剥鳞取牙的……种种材料,凡入品之物统统扫荡一空。 人群之中,身为半妖的青滢和青菲娘俩,两女眼神黯然。 她们自知并非好人,算是有些罪孽,但对比柳大当家的,及这帮屠戮成性的南山府军士,她们娘俩当真是大善人。 “噗呲、噗呲……”屠刀过处,同为半妖的八名蛇属,几个照面而已,悉数惨死在四名都尉刀下。 乔贝趴在一头二境蛇妖的躯体上,满口尖齿染血,双手疯狂掏取蛇妖精血。 “跟着柳当家的混,要比我在沽江舒爽太多。”乔贝一张稚嫩面孔狰狞,笑容欢快无比。 柳风自进入沽州后,带着他们一路杀过来,乔贝不挑食,甭管是人是半妖,能下口的统统吃遍,算是管饱了。 照这样吃下去,再不出三个月,她必然能修成二境,倘若期间小有机缘,许还能大大提前破境之日。 “汩汩……”破开的洞口处,孔慧满身泥水,但脸上难掩喜色。 她费力地钻出蛇洞,又从身下扯出一个大包裹,里面尽是从洞内摸出的灵药,有些虽还未入品,也算是难得的补药。 不远处的毒雾内,火光熊熊,佛印炸开阵阵泥浪。 须臾工夫,青滢等人看去时,柳风已经腾空而起,自半空中飞砸向而来。 五条虫足当空狂舞,喷张的虫足每条皆有丈许长,犬齿数之不清,其上挂满了蛇精残尸。 身形落下,“喀嚓”一声,一株老树被柳风踩成两段。 他屠完十四条蛇精回来,下手干净利落,再看那还在与两条蛇精厮杀的道人,柳风显得更为强悍。 一旁的三名校尉,以及那披头散发的邋遢女子,目光皆有意无意地落在柳风身上。 单是这一战,柳风的实力便得以证实,城中传言果然不虚。 第161章 邪灵 第161章 邪灵 “嗡嗡……”毒雾之中,属于柳风的万余蛊虫尽数回收。 余下蛊虫又分为两波,其一属于孔慧,其二属于施姓女蛊师。 在众军士的视线下,上万蛊虫落在五条兵蛊虫足之上,吞噬蛇精残尸内的精血。 配合前两日官府送来的药材,柳风就地养蛊。 这些修妖身的蛇精精血入体后,由介蛊反哺而出的精华,大部分被心口的王蛊之卵吸纳走。 “卵壳消融少许,就能让我恢复体内暗伤。” “若是此王蛊真被我孵化出来,在正午大日之精正盛时分,不知可否叫我断肢重生。” 柳风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这些精血远远不够,只能靠水磨工夫,慢慢供养。 片刻的工夫,近两百军士将所有“材料”收刮一空。 寇明与樊宝、李正业两位校尉对视一眼,喊道:“按说好的来,其余入品材料我们分配,收集到的精血给柳兄弟送过来。” 这位寇校尉说着扫了眼孔慧,对这女人捞去的一包好药视而不见,算是默认分给柳风一行人。 “遵命。”一名军士应了一声。 很快,一约莫人头大小的瓷坛被送到柳风跟前。 此处蛇洞一境、二境蛇精加起来接近七十条,取其心头精血,也就这小小一坛。 乔贝双眼一下子就红了,满口尖齿“咔咔”撞响,嘴角涎水直流。 “嘭。”小半妖脚下泥浆四溅,身子飞扑到瓷坛上。 只是她那张嘴还没送到坛内,一只大手就捏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提到了半空中。 柳风五指发力,指尖金光绽绽,佛力加持之下,小半妖脑袋剧痛,惨嚎出声。 “大当家的,官府心黑,小的只是想先尝几口,帮当家的试毒……” “记住我给你定下的规矩,伸手之前先问过我。”柳风冷哼一声,振臂将乔贝甩飞出去。 小半妖身子横飞,砸断一颗老树,才滚落到泥浆里。 青滢、牧飞扬和慧远等人神色淡淡,这只血脉神秘的半妖还未长大,自幼与精怪混在一起吃血食,因馋嘴这一路上没少被大当家的教训。 密密麻麻的蛊虫顺着虫足落入坛内,等它们从坛内爬出时,一只只全成了肚腹鼓胀的血色。 上万血色蛊虫爬来,扎入柳风的皮肉内,余下大半截难以挤入体内,就这般临时全挂在了他身上。 旁人看去,柳风浑身点点血色鼓动,可算是与传言中恐怖的蛊师对上了号。 施姓蛊师和孔慧,这两女同为蛊师,比之柳风实在要好看太多。 “叮铃、叮铃……”铜铃声响起,十余条蛇骨状法器游走而来。 道号至游子的中年道士,解决掉两条蛇精后来到队伍之中,也不禁侧目看了眼柳风。 寇明眼底异色一闪而逝,爽朗笑道:“此处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前往宝地深处。” “重伤之人退出妖泽,其余人跟上。” 寇明大手一挥,重伤的八名军士退出,其余近一百九十人齐齐动身。 乔贝一骨碌自泥浆中爬起,老老实实地跟在柳风身后。 一行人在泥沼地上推进,无一人拖后腿。 柳风等人落在后面,作为在场最为了解柳风之人,柳罗捕捉到阿哥神色间细微的变化。 “阿哥?”柳罗低声唤了声。 柳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还真敢对我这个蛊师下毒,官府害人当真是肆无忌惮。”柳风面色平静,内心却是涌现杀机。 不得不说,乔贝这小东西极为了解沽州官府。 也不知是寇明等三名校尉商量好的,还是此地官府向来如此,这坛内精血还真加了料,且是特意为蛊师量身定制。 介蛊和异蛊并无异样,但心口处有灼痛感,与当初陆瑶给他下毒时一样,应当是某种对付蛊师的蛊毒。 此毒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发作,有可能是想控制他,亦或是等关键时候引动后除掉他。 这些官府走狗自是想不到,柳风有王蛊之卵在身,已自行化解蛊毒。 目光扫过另外两位官府请来的帮手,至游子与施姓女蛊师,两人皆分到了灵药,柳风很怀疑这两人分到的好处也被加了料。 …… 十里泥沼地,也就耗去了小半个时辰。 众人借着月光看去,可见前方泥沼地内多出一巨大空洞。 这是一百丈方圆的地坑,往下又有约莫百丈深,上宽下窄,如倒放的漏斗。 水声不断,周遭泥沼地内的泥水汇聚而来,顺着地坑边缘往下流淌。 照这样灌下去,此处地坑迟早要被泥水给灌满。 “这便是那处天然阵势,可惜已被赤月教与蛇妖一族的三境打穿,再无法聚拢灵气,算是块废地了。”寇明一指地坑深处,叹道。 至游子运转真炁于双目,看过几眼后,开口道:“灵气还未散尽,在此布阵,可省去贫道不少工夫。” “真人看看此处地势,阵势可覆盖多大范围?” “最差也能盖住三里地,阵旗、阵石具备,若是贫道连三里的阵势都布置不出来,哪有脸收官府的好处。” “如此,我等全听真人安排。弟兄们,拿好阵旗、阵石,到了下面后布置大阵。” 月色下,众军士齐齐点头。 下一刻,连带柳风等人在内,所有人如雨落,尽数跃入地坑内。 道道身影借力缓住下落之势,连续跃动,沿着漏斗状地势往下。 待到众人落到地坑底部,才发现下面另有十二条天然地道接连他处,泥水顺着地道往内汹涌而去。 在地坑中心落定,至游子袍袖一抖,掌中多出一方盒。 揭去盒上的符箓后,“呜呜”的哭嚎之声,顿时传入众人耳畔。 在场气血旺盛的二境武夫还不觉如何,但二境以下,及气血较虚弱的蛊师,如孔慧,则同时头脑昏沉。 越是接近至游子,昏沉之感就愈发明显。 “呼……”清风乍起,一团似虚似实的雾影自盒内钻出。 此雾影呈人形,外貌却是一满脸皱纹的老妪,神态无比阴毒。 “至游子,你关了老身一年半,此次放老身出来,如不喂饱老身,必与你拼个伱死我活。” “贫道自会叫你如愿以偿,下去。” 不待众人看清那老妪,至游子招手向雾影一抓,将其按入一条蛇骨法器内。 就见那条蛇骨往下一钻,深入到淤泥内不见了踪影。 布置好阵心后,至游子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呵呵笑道:“此为邪灵‘膏肓’,是邪灵的一种,乃病死之人所化,‘膏肓、膏肓’就是‘病入膏肓’之意。” “以此邪灵为阵心布阵,可发挥其部分邪灵邪术,与邪物邪术相仿,寇大人是头回见到邪灵?” 比起邪物,邪灵邪术自是要弱了不少,但有大阵阵势辅佐,便可将其邪术影响放大到与邪物等同的地步。 寇明摸了摸下巴,坦然道:“沽州邪灵极为少见,我只在几次办案时见过,多数不过数日就会烟消云散。” 至游子摇了摇头,解释道:“生人有灵,死后灵出,阳人不可见。” “寇大人见到的并非邪灵,而是人死后所化真灵,执念过重者,方有被阳人见到的可能,不出七日自会散去。” “而邪灵乃是怨念过重者死后真灵所化,百姓口中的鬼物就是指他们。诸位若是有机会前往幽州,少不得要碰到邪灵。” 地坑下一时沉静,包括柳风在内,众人无不神色凝重。 幽州是大燧一处盆地,地势所致,天然阴盛阳衰。 加之幽州又与邻国大瑜接壤,两国交战,双方将士偶有机会杀入对方境内,无不是大行屠戮之事。 如此,幽州死人太多,其中不乏怀着浓烈怨念惨死之人,因而传言中幽州多出鬼怪。 厉鬼、鬼怪的叫法,自是民间百姓流传,道士称之为邪灵。 “请诸位都尉大人带上军士,分入各条地道,有官府令牌传音方便不少,听贫道安排即可。” “还愣着作甚?两人一行,各自带队,散开。”寇明与其他两名校尉交换一个眼神,出声吩咐。 二十一名都尉,加上三名校尉,官府此行出动了二十四名二境,皆为武夫。 二十四人三三俩俩散开,站到了十一条通道前。 寇明带上两名都尉来到柳风近前,扫过其身后的七人,寇明递出八枚阵石。 “我们三人就与柳兄一道,走这条通道布阵,据先前探子回报,这条通道通往的是血祭之地。不出意料,这条通道也最凶险,难免会遇到邪修。” “谢过寇大人好意。”柳风接过阵石,以通眼稍稍一瞥。 阵石内夹带着一缕道门真炁,想来是出自至游子,为的是方便他们在阵势内活动。 八枚阵石,柳风自己收起一枚,其余七枚分与身后七人。 转眼,众人分成十二列,樊宝、李正业两名校尉,分别与至游子和施姓女蛊师各自领队闯入一条通道。 寇明带上两名都尉,又招手分来十名军士,先行下到面前一条通道内。 柳风示意一眼身后七人,一行人沿着水流深入。 往前不过两百丈,视野很快开阔起来,偌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一行二十一人眼帘中。 整片空间延伸向深处,大半空间被泥水淹没,露出水面的路断断续续。 来到一处浅水滩时,寇明挥手示意身后之人止步,稍等片刻,其怀中令牌传出至游子的声音。 柳风怀中的“山”字令牌微动,同样有声音传出。 “下阵旗。” 寇明闻声一压手,十人军士会意,各自分散到附近的隐蔽处,将一杆巴掌大的阵旗按入淤泥深处。 单以肉眼看,还真难发觉此地被人布置了阵旗。 阵旗入地后,柳风等人再扭头往回看去时,见水汽蒸腾,雾气渐生,一股令人不适的昏沉感袭来。 这还是他们有阵石在身的情况,若是没有阵石,所受邪术影响只会更严重。 待此阵继续往前铺展下去,落入此阵中的野修,不管是赤月教,还是蛇妖,亦或其他邪修,皆会因此被削弱不少。 …… 开阔的地洞内,地面被泥浆淹没。 比之他处,此处泥浆遍布血水,八十九丈大小的空间,如被铺上一层猩红地衣。 在这层血色上,千具浮尸或仰或趴,拼挤在泥浆之间。 洞内潮湿阴暗,若不去细看,还以为地洞的血色地面上,铺满了人形石板。 浓郁无比的血腥味飘荡,一左一右两方人,各占地洞一半地盘。 右边靠近洞口的一方为十一名道人,以他们为中心,条条烂泥状邪祟延伸。 邪祟所过之处,周遭尸身全被掏空脏腑。 左边一行九名僧人盘坐石台之上,面容如骷髅,僧衣下躯体干瘪,似蒙着人皮的一具具骨骸。 泥萨道那一行人取脏腑,他们九名上骨宗弟子取的却是骨身精华。 此地千具死尸,于他们有用的,也就其中四百余具赤月教半妖骨身。 “噗呲、噗呲……”一根根白骨降魔杵浮空而动,刺入尸身之中。 当降魔杵抽离尸身之时,法器表面裹上了一层粉末。 九名僧人收回法器后,积少成多,集成一枚枚白色卵石。 “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 九名僧人口诵佛号,各自将白色卵石送入口中,吞服而下。 无声无息间,石台之上,朵朵骨白色佛莲幽幽绽放,而佛莲根部正是发自九人的脊骨。 此时此刻,地洞出口前,十一名来自泥萨道的道人站成一圈,其中八人周身浊火腾动。 十一人体内真炁循小周天运转,彼此气息接连,隐隐结成阵势。 “这帮秃驴真是聒噪,念叨了大半个月,昆蟾子,昆虚子,带我们去吃了那帮秃驴。” “好好瞧瞧他们那身板,也就能啃下点肉丝。” “他们舍弃肉身,没有肉,还能没有五脏六腑不成?区区二境,岂能完全舍弃肉身?”出声的并非道人,是一头头烂泥般的邪祟。 少顷,道号昆蟾子的中年道士睁开双眼,淡淡道:“四百八十二具半妖之躯,尽数炼完,各位师弟,是时候动身离开此地了。” 其余十人相继睁眼,面向师兄齐齐点头。 没有理会体内大呼小叫的邪祟,十一人踏过铺满地洞的尸身,来到地洞外。 可他们才出洞口,十一人的眼神同时变得阴森下来。 外面相邻的地下空间,不知何时被迷蒙水雾覆盖,靠近水雾,他们顿觉头昏晕眩,胸闷气滞,就像是害了急病一样。 没叫他们多等下去,水雾深处,一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 “人可以走,在此收集的灵药需留下,麻烦诸位泥萨道的兄弟交出来……” 第162章 上骨宗 第162章 上骨宗 水雾深处,二十一人的身影出现。 出声之人是一身甲兵铠甲的寇明,手中法器双刀倒提,腰间宝镜亮起些微光华。 左右两侧,另外两名都尉兵器出鞘,同样蓄势待发。 十名军士稍落后几步,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唯独柳风等八人不大对劲,兄弟俩注视着洞口,而青滢等人立在后面,明显是以柳风马首是瞻。 寇明只知柳风要找血祭之地,却是不知到底为何。 “泥萨道之人多半不肯交出好处,柳兄弟,里面有八名二境,烦劳你们对付五人。” 寇明低声开口间,洞口前,十一名泥萨道之人目露凶光。 “武夫好啊,气血足,比里面那些秃驴解馋。” “昆虚子,你们可绕着阵势边缘过去,大可放我们进去。” “昆蟾子,放老夫出去。”…… 男女老少混杂的叫骂之声吵成一团,十一名道人如被人疯狂扯动,左摇右摆,肉身上挤出一头头邪祟。 上下左右,爬洞壁的,钻泥水的,浮空飘动的……数量过百的邪祟冲向水雾。 以寇明为首,十三人身上同时亮起或蓝或白的光华,藏在他们衣襟内的符箓自行激发。 “嘭、嘭嘭……”积水内炸开三股水浪。 三道身着甲兵铠甲的身影,带起真气,蛮横无比地冲向成堆的邪祟。 看他们的目的,是要冲破邪祟,直取那些道人本体。 于武夫而言,尤其是他们这般浑身是宝的武夫,逼到近前就能占尽优势。 昏暗下,浊火蔓延。 眼见邪祟自两边绕来,青滢等人神色紧张,不知当家的如何作想。 对方八名二境道士,二品邪祟加起来过二十头,当家的不惧,可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交代在此。 “阿哥,肯定没错,就在里面。”柳罗双瞳内血光大盛。 他能感应到洞内大量身怀血妖血脉的半妖,无一活口,全数死绝。 柳风眼内杀意弥漫,口中吐出灼热的气息,双手猛地抬起,相互在两条胳膊上一撕。 “噗噗……”殷红鲜血飞洒,燃起汹涌蛊火。 蛊火之中是赤红佛火,在“食火”蛊术的御火之术牵引下,熊熊火焰撑开丈许火幕。 柳风脚下泥浪四溅,整个人撞向扑近过来的十余头邪祟。 洞内霎时热浪翻滚,蒸腾起漫漫水汽。 吸纳了大日之精的佛火,与泥萨道阴森森的浊火恰好相反,阳刚霸烈,正克制这些邪祟。 迎面而来的两头二品邪祟,十来头一品邪祟,火焰卷过,齐声惨嚎。 “快跟上当家的。”牧飞扬拖动宽刃大刀,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们一行八人当中,在柳罗破入二境之后,除开青菲外,就属他最弱。 “蓬、蓬蓬……” 恐怖的热浪在狭窄的地下空间散开,红光大亮,方圆数十丈被照到通明。 无论是泥萨道之人,还是寇明等官府走狗,皆被柳风闹出的动静吸引。 火幕舒展,如活物般依附在柳风身上,三佛根以下,他们从未见过佛修能将佛火施展到如此灵活的地步。 更叫他们惊奇的是,柳风这身佛火几乎全成了赤色,如大日降临,一品邪祟扑上去眨眼化灰。 “他的佛火不对头,你们闪开,我来对付他。”昆虚子落后数步,正处于洞口前方。 见柳风烧死他四头邪祟,大怒之下,伸手往自己胸口一抓。 一头二品后期邪祟躯体展开,化作一面骨肉盾牌,盾牌上的人脸大口一张,吐出黏稠如墨的黑液。 “给我滚开。”劲风呼啸,一拖动着叠影的印法推来。 黏稠黑液还来不及铺洒开,就被一印打回,连带整张邪祟面孔被轰成稀烂。 昆虚子顿觉盾牌上有一股大力压下,压得他身子往下一歪,差点跪倒在泥浆里。 “昆虚子师兄。”不远处,数名泥萨道弟子惊声大呼。 他们只见到那道少年人身影,状若疯癫,手中甩出一道六尺黑影,是一甲兵。 “噗呲……”昆虚子连人带盾,被斩成两段。 人影随即一晃而过,两段残尸被佛火一撩,转眼焦黑。 “他杀了昆虚子师兄,不能叫他走了。”两名一气境道士双手捏决,要招来邪祟拖住柳风。 “别挡道。” 牧飞扬紧跟在后,生恐被柳风落下,二话不说两刀劈了上去。 七道身影紧追着火幕,踩过两名道士的残躯,冲向地洞。 “好生狠辣的小子,比三境还嚣张。” “昆蟾子,还不取出那件好宝贝。”诸多邪祟被烧死不少,怒骂声响彻。 “不一定能取他性命,若杀之不死,反倒会彻底激怒此人,速速退走。”道号昆蟾子的中年道士面色数变,终是没取出此行带出来的三品邪祟。 为了方便两仪境驱使,此三品邪祟的实力削弱了不少,且神智浑噩。 以他两仪境修为操控此邪祟,等于是在驾驭一具傀儡,比之真正的三境自是差了不少。 “柳兄弟,莫叫他们逃了……”见柳风带着七名手下离开,寇明扬声大喊。 柳风置若罔闻,压根不理会他,八道身影先后没入地洞内。 “寇大人,先别管他们,依计行事,把阵势铺开再说。” “反正他炼了整整一坛的精血,咱们官府的好处岂是他能白吃的。”两名都尉压低声音,劝说道。 “只能放过这些泥萨道之人了,撤。” 寇明冷哼一声,凶相毕露,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爽朗模样。 这边,柳风等人进入地洞。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兄弟俩面孔一呆,五官剧烈抽动。 放眼洞内,八九十丈大的空间,淤泥中铺满了尸体,挤挤挨挨,多达上千具。 不出意外,这里就是赤月教血祭之地。 柳风的苍陀庙传承,收取祭品的那位只要生机旺盛的祭品,生机不足的普通人、道士、蛊师,根本入不了那位的眼。 可赤月教血祭的对象,似乎根本不挑食,洞内上千尸体,半妖不少,寻常百姓更多。 “翻、翻过来,把这些半妖尸身全翻过来。”柳罗双手哆嗦,咆哮出声。 青滢、青菲母女俩对视一眼,心中不禁叹息。 即便此地没有柳当家的爹娘,但依此赤月教的行事风格,普通教众躲过了一次,又哪会有好运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不是死在眼前这个地洞内,就是死在其他地方,迟早是死。 “我佛慈悲。”慧远口诵佛号,摇了摇头。 他与几名师兄跟着善照老和尚,造杀孽两年,积累起来才堪堪过千人,且杀的皆为帮派武夫。 而赤月教一死就是上千人,死的全是无辜百姓和被骗入教的教众。 柳风身上一只只复眼睁开,视野笼罩整个地洞。 一具具尸身,或仰面、或趴伏,死相凄惨,似被抽干了血气,肌肤上经脉毕露。 他的双手同样在抖,生恐看到一具眼熟的尸身。 时隔一年半,与爹娘和阿弟四处流浪的日子,恍如昨日。 只是“昨日”的他,尚是个寻常少年人,而眼下的他已变得与邪祟差不多。 倘若是走到这一步,最后还捞得一场空,没能保下爹娘,他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一执念。 洞内深处,挤挨的尸身之间,石台上的僧人转过脑袋。 九僧中有六僧将目光落在柳风身上,双手合十,面露微笑。 他们这幅皮包骨的骷髅面孔,微笑之下,简直比邪祟还瘆人。 上骨宗佛修痴迷于炼骨,其余佛修骨身是正是邪,他们不用去看,俨然到了凭气味就能辨别的地步。 那少年人有佛骨在身,身为蛊师,兼走了佛门路子。 但另一股气息错不了,是邪骨,还是生前超出二佛根的上好邪骨。 年龄最长的老僧倏然起身,犹若套着僧衣的骸骨,一下子立了起来。 “施主,伱身上可有佛门邪骨?贫僧愿渡邪物,助施主摆脱怨念缠身。” 老僧语气寡淡,似是无欲无求,但那双深陷的眼却精光绽绽,满是贪念。 柳风没有理会老僧,他体内的印光动了。 一张人脸挤出体表,以骨身凝聚成的面庞上挂着冷笑。 “上骨宗的小辈,凭你们也想渡老衲?是嘴馋老衲这幅骨身。” 他生前久闻上古宗的邪门,这帮僧人不等修为高深,早早就想着摆脱皮囊。 此种炼法是剑走偏锋,耐力差,爆发力惊人,同层次武夫往往难以匹敌,常被一招致死。 可若是撑过了几个回合,上骨宗的佛修在同境修士面前,就与任人宰割的鸡鸭差不多。 传言上骨宗还有个同气连枝的佛宗,名为法骨宗,同样的极端。 法骨宗弟子只修佛法,自修行之日起就打坐悟禅,许多都给炼成了脚不能落地的残废。 印光这一现身,洞内的石台上,九张骷髅面孔直视而来,神色瞬间痴狂。 “我佛慈悲,果真是邪骨,施主入邪太深,不可救药。” “法照、法明、法光,你们三人退后。” “是,师兄。” 老僧寡淡的语气一变,语气又急又快。 话音落下,三僧退后,六僧背脊上佛莲齐开,同时举步离开石台,踏过遍地尸身走向柳风这边。 正弯身翻动半妖尸身的青滢、慧远、孔慧等人,面色一沉,直起身来。 青滢袖中乌光连闪,百余蛇鳞刀片鱼贯而出,正是柳风得自毒蛟手下的法器。 乔贝抓过背后盘成圈的白骨,一抖之下,化作一柄骨枪法器,同样得自沽江上的一战。 只是没等他们几人过来,就听到柳风压抑无比的声音响起。 “你们七人继续,我一人足矣。” “小罗,赤月教还有人在此处宝地,尽快看过这些尸身。” 柳风说完转身过来,面部九眼,肉眼、复眼,一只只眼中尽是血丝。 体表黑流涌动,邪骨附着而上。 “我正缺佛修骨身当材料,你们要送上门来,我自会成全你等。” 他得到苍陀庙内的传承,分生法可炼制佛骨傀儡,还不曾拿活人炼过手。 身后七人看去,见柳风竟是没有动用三境佛骨傀儡的意思,要以自身实力一人解决六名二佛根僧人。 此刻的柳风与柳罗一样,内心太过压抑,这几人求死,他正好拿他们宣泄内心怨恨。 …… 水雾朦胧,笼罩三里的大阵落成。 雾气深处,除去柳风一行八人,此行过来的一百八十余人尽数聚集在地。 身影来回错动,踏过遍地蛇精残尸,各自收取材料。 有大阵相助,这才片刻的工夫,先是合围,后是围杀,留在宝地的蛇精就被扫荡一空。 “贫道也算是不辱使命。”至游子手捻长须,笑道。 三名校尉相视而笑,寇明点头道:“有劳真人费力,待清理了赤月教,此间收获清点完毕后,必有厚报赠与真人。” 施姓女蛊师披头散发,兵蛊甲壳将其身子覆盖在内,只露出脑袋来。 她长发下的面孔上,呆板无神的双目略过在场所有人,转向寇明等人来时的方位。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年轻蛊师与她一样,是遭过她师父的坑害。 这时,至游子转向某个方位,语气从容道:“赤月教那帮妖人还是按捺不住了,大阵覆盖此地,他们不闯进来就休想出去。” “跟贫道来,他们与此相隔不过一里地。” “收拾好东西,快跟上真人。”寇明大手一挥,大声吩咐。 一百八十余人齐齐动身,各自背后都背着一个包裹,当真是收获丰厚。 留在宝地内的蛇妖辛苦了一个月多,收集到不少灵浆、灵药,及少数晶化的灵晶。 眼下全被官府之人掠夺一空不说,还把性命也交代了出去。 摸黑走一里烂泥地,以这帮军士的脚力,也就半炷香工夫。 前方的迷蒙雾气内,百余人在朝着出口方位疾奔,阵阵嘶吼声此起彼伏。 水声动荡,双方于一处被淹没大半的地洞内遭遇。 饶是以官府之人的手段,在看些那些如野兽般的身影时,也不禁大感赤月教之狠毒。 那一行人以二十余名身着血蝠教袍的身影为首,不出意外,乃是赤月教弟子。 而余下百人皆为教众,浑身溢血,神智不清,显然是以某种妖法刺激了体内生机,以换取短时间内的实力,事后必然是死。 这些被留在宝地内的教众,逃过了血祭,却还是难逃毒手。 第163章 毒蛟追至 第163章 毒蛟追至 不同于遇到泥萨道之人,官府之人遇到赤月教妖人,没有任何废话。 赤月教受朝廷通缉,拿不下还罢,一旦确定能吃下对手,他们不可能放过。 解决了这些人,夺其在宝地内的收获不说,赤月教弟子的人头还可拿去换取赏赐,实乃是一石二鸟的美事。 “一群乌合之众,也只有那二十八名弟子够看。” “斩尽杀绝,一个也别放过。” “得令。” 三名校尉齐声下令,一百八十余人堵住去路,以军阵推向对方。 双方距离拉进,赤月教弟子却是面露诡异笑容,陡然抽身后退,倒退到众多教众之间。 “噗、噗噗……”昏暗之下,五十余名教众身躯鼓胀、碎裂,散开一蓬蓬血雾。 猩红血雾弥漫,如活物一样,转眼凝聚出一由鲜血浇筑的蝠翼血影。 不足二十丈的距离之下,血色覆盖而来,将诸多军士笼罩在内。 寇明等人面色难看,不待他们多想,罩在他们头顶的蝠翼血影便自行散去。 然而很快,除了二境之外,在场一境军士无不口鼻溢血,血流不止。 他们流出的血又像是受到牵引般,自行溢散,被扯向了对面的赤月教弟子。 再看对面,二十八名赤月教弟子,领着余下五十余教众,方向一折,退回了来时的地下深处。 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出去,就像是特意过来对付他们的。 施姓女蛊师,嘴里传出微弱嗓音:“是血毒,不可耽搁下去,快杀掉他们。” 至游子身为道士,体魄却是连这名女蛊师还不如,他一抹自己的下巴,掌中鲜红一块。 他的情况虽好过一境军士不少,但也中了这帮妖人的血毒。 寇明等三名校尉扫视一圈,也就他们三人,与其他都尉不至于中毒太深,但也觉体内气血翻腾。 “莫要自乱阵脚,追上去,速速解决掉他们。”寇明面目狰狞。 他看得清楚,那二十八名赤月教弟子衣袍下鼓鼓囊囊,摆明是收获颇丰,岂有放过的道理。 一百八十余人往前疾奔,丝丝缕缕血色,源源不断地自他们体内脱离,被牵引向前。 如此下去,拖得越久,他们便越虚弱,反倒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官府走狗的血,真乃人间美味。” “你们想取我等人头,尽管来。”深处传出赤月教弟子的狂笑声。 双方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那些赤月教妖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由不得寇明等人怀疑,此处宝地应当有其他出口,否则这帮妖人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两方人手尽数退走,只留下淤泥间散落的残碎尸身。 五十余名教众至死浑浑噩噩,散落在地的面孔呆板无神,如无知无觉的野兽。 片刻后,十一道身影到来。 这一行人正是柳风等人,兄弟俩脸上多出了些希冀之色,只因他们在血祭之地并未发现爹娘的尸身。 他们八名活人之外,多出的三道身影瘦骨嶙峋,是三名僧人,两个中年面孔,一张老年面孔,皆为二佛根后期。 这三人断了生机,低垂着脑袋,骨身已然被炼成了傀儡。待皮囊过段时日腐烂,他们便会与其余佛骨傀儡一样,只留骨身。 这是柳风头回拿人施展分生法,且是仓促而为,炼制出的傀儡并不如何好,动作间不如苍陀庙内的佛骨傀儡灵活。 至于其余六僧,一个不落,全喂了印光。 立身遍地残尸之间,柳罗目光游走,倏地闪身到十余步开外,自泥水内捞出两块残缺面皮。 “是林婶,还有郭伯。”柳罗一手抓着一张面皮,眼中血红一片。 柳风长长呼出一口气,以他的目力,才到此处便发现了这两张熟悉面孔。 这对夫妇过去就与他们一家熟识,想来是和爹娘一样被骗进赤月教,沦为了半妖。 “小罗,赤月教护法之上,还有哪些高手?对待教众如此辣手,到底是何人传下的规矩!”柳风声音冰冷道。 柳罗双掌内泛起两团血光,齐震之下,将两张面孔碎为血雾,挥手间任凭血雾散入泥土内。 做完这些,他转向柳风,沉声道:“护法之上还有十四名长老,往上是七大血侍,再往上我也不知……我只知赤月教绝非根底浅薄的教派。” 柳罗明白柳风的意思,倘若有可能,是想对赤月教高层下手。 但过去身为赤月教弟子的他心知肚明,除非阿哥能强大到叫寻常修士望尘莫及的地步,否则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撼动偌大一教派。 单是护法便是二境后期以上,而这仅仅是地位最低的护法,教中三境护法不多见,但也不算罕见。 而长老必然是三境,教中传言,大长老甚至早已是四境。 “走,擒住赤月教弟子,从他们口中问出爹娘的近况。” 柳风当先疾奔进深处,十道身影紧随其后。 没走出两里,前方地势急转直下。 所有顺势流淌而来的泥浆,在通道内并没有多少堆积,由此可见,下面要么是个深不见底的天坑,要么就是另有出口。 “当家的,前方有风。”漆黑的地道中,乔贝忽然出声。 柳风凝目于前方,发觉前方的地道渐渐宽广,而洞壁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凹陷,像是受到某种冲击形成。 待到近处,他们一行人又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身形飞快往前,耳边风声呼啸,如此之深的地下,也不知这风从何而来。 再往前,喊杀声,混杂着疯狂的大笑声,自深处传来。 “赤月教弟子一个也别放过,分散围堵。” “前方有可能是出口,快追上去。” “马都尉死了!寇大人快过来……” 柳风等人还未走出通道,迎面一名杀红眼的都尉扑来,长刀直劈向柳罗。 “妖人,去死。” 长刀斩在“裂齿”的一条虫足上,擦出大片火花。 柳罗破入二境后,被药力转为青黑的眼瞳,重新化作了血色。 尤其是此刻狂躁之下,其双眼猩红如血,显然是被这名都尉认定成了赤月教妖人。 虫足一甩,都尉身形被震退出去。 “是我们。”柳风阴森的声音传入对方耳中。 满脸凶相的都尉看清柳风后,喉结不由上下鼓动,咽了口唾沫,面露尴尬之色。 听到柳风的声音,通道尽头,寇明的呼喊声传来。 “柳兄弟,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快过来助我们铲除赤月教弟子。” 得知赤月教弟子就在前面,柳风周身佛光乍现,身形一闪而过。 “滚开。” 一拳砸出,将挡道的都尉打到紧贴在土壁上,柳风带着身后十道身影疾奔而去。 离开通道,前方视野顿然开阔。 眼前是一开阔有百丈的地下空洞,末端岔道众多,延伸向更深处。 而此刻的地下空洞内,零零散散,众多军士分别在围杀赤月教弟子。 黑暗中,道道血影闪动,不时有军士惨嚎倒地。 比之寻常武夫,这帮拥有血妖血脉的赤月教弟子,目力远超他们,在此所受影响不大。 而此地深入地下,又脱离了阵势的三里范围,反倒是对官府之人不利。 柳罗一双血瞳在黑暗中扫视,锁定其中一道血影。 “毕英?你为何来这沽州?”柳罗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无比焦急。 诸多血影之中,一血发青年闻声陡然往上一窜,如大蝙蝠般倒挂在了洞顶上。 “柳罗伱还没死!我如何不能来?不止我来了,姚师兄也来了。” 血发青年獠牙外翻,单手抓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是才从一名军士心口掏出来的,还热乎着。 “噗呲”一声,名为毕英的血发青年痛饮精血,口中狂笑。 “此人与你有仇怨?”柳风见柳罗面色焦急,不由出声问道。 “不是他与我有仇怨,是姚钧一心要除掉我,他不过是巴结姚钧而已。” “姚钧?上次我宰掉的那小子的大哥?” “正是那人,没想到他们此行也过来了,如此,他们必定会针对爹娘……” “什么?”柳风明白过来,难怪小罗会急。 赤月教教众地位低下,本就性命难保,死活全看运气。 如此情况下,若是还有教中弟子针对,那必然会更为凄惨。 洞顶,血发青年目光一转,落在了柳风身上,怪笑不止。 “哦,想来这位就是你阿哥了,原来姚桓是被你阿哥宰掉的。” “你们弟兄俩不远千里,追到此地寻爹娘,实乃大孝子,我毕某人当真感动。” “若是姚师兄在此,想必也会为你们兄弟俩的孝心感动,放过你们那废物爹娘,只可惜……” 毕英口中狂笑,却被一道怒吼声打断。 “给我死。” 柳风邪骨加身,脚下烂泥轰然炸开大坑,身形暴掠而去。 “姚钧!莫非爹娘已被他害了……”柳罗大张着嘴,脑袋左右摇动,难以接受毕英的话。 “阿哥,杀光他们。” “嗡……” “嗡嗡……” 无需柳罗开口,柳风双掌连拍,无生印法往前横推。 八名疯癫教众,一名赤月教弟子,被当场打到四分五裂。 陡闻柳风的爆吼之声,前方正与两道血影交手的寇明,不由扭头看来。 就见洞内佛光大放,柳风面部九眼怒睁,掌中印法连连横推而出。 “轰隆隆……”洞内大块土层崩裂而下。 血发身影被击飞出去,其背负包裹内的瓶瓶罐罐、灵药、水袋散落四处,身形还未到落地,便在复眼蛊术下陷入失神之中。 “蓬蓬……” 一条拉出数丈之长的火蛇横贯而来,将血发身影淹没在内。 紧接着,柳风的身影一晃而至,五条虫足往火团内疯狂绞动。 “噗呲、噗呲……”一截截残尸裹着火焰,四下抛飞。 前一刻还在狂笑的赤月教弟子,已被柳风撕成碎片,焚烧一空,挫骨扬灰。 一名妖身二转,入二境不久的赤月教半妖,照面即死。 柳风之后,十道身影一齐杀来。 十一人除了青菲稍弱,连带三具僧人傀儡,无一不是二境实力。 有了他们加入,洞内赤月教弟子不得不退走,遁向岔道。 “原来是爹娘被赤月教害了,好啊……柳兄,吉人自有天相,令父母未必就真个出事了。” “樊校尉,李校尉,我等速速带人分开追。” “有六名赤月教弟子逃入这条岔道,柳兄与我去除掉这帮伤天害理的妖人。” 寇明收起嘴角的笑意,以眼神示意身边几名军士,这几人立马奔行几步,拾起散落到淤泥之中的好东西,瓶瓶罐罐,灵药、装有灵浆的水袋,悉数收起。 柳风对这些人视若无睹,脑中回想着赤月教弟子的话,身形前冲,没入岔道内。 “姚钧,还有袁护法,我必杀你们。”柳罗狂吼着,与其余九道身影紧跟而上。 带他爹娘来沽州的赤月教护法,正是袁护法。 “还不跟上。” 寇明眼中难掩笑意,招手喊上两名都尉,以及十余名军士,直追而去。 偌大的地下空洞内,喊杀声不止,各条岔道内斗成一团。 洞壁一角,施姓女蛊师悄然挤出淤泥。 方才目睹柳风施展“衍瞳”蛊术,看过柳风面部复眼,她愈发确定柳风也与师父有过接触。 甚至她不由怀疑,这位与师父同样有异蛊“衍瞳”的少年蛊师,有可能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见柳风的背影远去,名为施月晗,甄善仁的二弟子,其身子两侧甲壳合拢,兵蛊如小舟般,载着她在泥浆上滑行,直追而去。 岔道内,一行二十余身形往前疾奔,狂风呼啸之声渐重。 毫无征兆的,“噗”的一声,洞壁上破开一个洞口,气浪直冲而出,一名军士被带飞出去。 “呼呼……” 伴随着不知从何来的狂风,通道内,上下左右气浪乍起,如安插在此的机关一般。 饶是寇明和两名都尉,也被连绵不断的气劲推动,有些身形趔趄。 寇明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冲在他前面的柳风,提醒道:“当心,此乃地脉之气。” “难怪赤月教妖人有恃无恐,他们早来近两个月,已摸清了此地情况,且找好了退路。” 他没想到此处天然阵势之地,竟藏着地脉,就是不知地脉规模有多大。 就在这时,寇明察觉前面的柳风身子一顿,整个人呆立原地,脸色有些不对劲。 “柳兄弟?” 他不知,柳风时隔数月,宿眼画面再现! 柳风狰狞的面孔上,眼神惊变,从方才追杀赤月教弟子的疯狂,变成了焦急。 宿眼画面中,自己和柳罗等人,被一条斑斓毒蛟碾成了碎肉,一口吞下! “是四境毒蛟!乌若芳的阿姊来了……” 他心中清楚,眼下不是杀人泄愤的时候,而是该找逃命的活路。 寇明一行官军,以及柳罗、青滢等人,无一不是疑惑不解。 下一刻,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下,“轰隆”数声,柳风几掌下去,打穿冒出地气的泥层,循着地脉之气的来路疯狂冲去。 第164章 四境妖身 第164章 四境妖身 柳风似突然着了魔,轰塌一面泥层,闯入相邻的岔道内。 往前没冲出数十步,如法炮制,又轰开一堵泥层。 如此反复四次后,其身形往下一纵,落到了更底层的一条通道内。 “呼、呼……”通道内狂风呼啸,普通人来此绝对要被吹飞。 “阿哥?”柳罗红着眼,不明所以,但始终紧随在柳风身后。 其余九道身影也一样,三具已成死人的傀儡僧人不必说,其余人性命捏在柳风手里,自是以他马首是瞻。 柳风没有回应,以通眼追寻地脉之气的源头,脚步飞快。 一行军士只觉莫名其妙,寇明带人赶紧追上柳风。 “柳兄弟,你要前往何处?” “赤月教妖人在逃,那帮丧尽天良的畜生害你爹娘,老兄我都……” 他一手前伸,就要扯住柳风细问。 可下一瞬,奔行在前的柳风蓦然回头,面部九眼凝视而来。 “嗡……”衍瞳蛊术之下,寇明前方人影一空,视野颠倒。 突遭偷袭,这位校尉大人瞬息失神。 就此一息,其腰悬的护身宝镜被一剑斩裂,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面门上。 数百只蛊虫爬动,钻入其眼、耳、口、鼻内。 一旁的两名都尉、十三名军士,齐齐错愕,只见寇大人五官被蛊虫挤到变形。 柳风突下辣手,青滢、青菲、孔慧三人大感意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乔贝却是头一个效仿,背后骨枪法器弹出,一枪洞穿身前一名都尉的后心。 慧远满口我佛慈悲,下手同样不慢,双肩上探出四只畸形手臂,当场拧断身侧一名都尉的脖子。 三名二境全遭黑手,余下十三名一境军士,面色大骇,调头要走。 柳风背后五条虫足伸展,兵蛊肌体喷张,密密麻麻的犬齿爆射而去。 “噗呲、噗呲……” 十三人还未逃出十步,甲胄覆盖之外的躯体,尽被钉满了利齿,被毒翻在地,瞪眼等死。 为避免引来其他官府之人,柳风一手捏着寇明的面庞,拖着他遁入漆黑的通道深处。 见柳风杀完人就走,乔贝又是头一个反应过来,两手往两名都尉心口一捅一拉,拽出两颗心脏后,欢喜无比地跟上柳风。 “你、伱疯了不成……”黑暗中响起寇明痛苦的咆哮声。 一行人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疾冲,耳畔狂风猎猎,风势越来越大。 往前两百丈后,地势再次急转直下。 柳风砸落一块土石上,这才冷眼看向提在手中的寇明。 他二话不说,动手剥离寇明身上的甲兵铠甲,又扯下其背负的包裹,将包裹卷入苍陀庙内。 此等不算大的死物,收之倒是方便。 他没直接取此人性命,是因这位校尉一身甲兵、符箓、法器,连黑蛇剑都难一剑破尽其护身手段,动用佛火又会烧毁他身上的符箓。 动用蛊虫则正好,可暂时制住对方。 “你炼空一坛精血,居然没中毒?”寇明痛苦挣扎,口中发出难以置信地大呼声。 他被柳风提在手里,衣襟内的一张蓝符已被激发,显然是引动某种手段,却不见柳风有什么反应。 柳风将剥离的铠甲往后一抛,丢给柳罗。 “觉得意外?你给我下毒之时,就该想到有此下场。” “你、你……”寇明无言以对,目中愤恨如火烧。 柳风将他想做的,先在他身上用上了。 他本想利用完柳风,再引动针对蛊师的蛊毒,到时候将这颇具威胁的外乡人也给干掉了。 没想到此人如此果断狠辣,没等他动手,对方半路上就朝他先下黑手。 不待寇明多废话,柳风拧断其脖颈,收回蛊虫后,将尸身甩向涎水直流的乔贝。 他不是愚钝之人,不可能等寇明捅他一刀,他再还手。 倘若真个迂腐,他不可能活到今时今日。 “谢当家的厚赐,小的早就说过官府心黑,没想到他还真敢给当家的下毒。”乔贝咧开满口利齿,一手掏出寇明的心脏。 如此她还嫌浪费,若是当家的不急着走,她还想将此人一身鲜血炼一遍。 毕竟这位大人可是二境圆满武夫,换做她来,就算是偷袭也难以斗得过。 “阿哥,你到底……”柳罗穿上甲兵铠甲,面露不解。 “此地不宜久留,先随我退走再说,跟上我的步子,莫要乱闯。” 柳风没有多解释,窥破无形无质的地脉之气轨迹,身形在地道内急掠而去。 …… 岔道内,二十余身影追杀两名赤月教弟子。 这一队军士由校尉樊宝领头,至游子驾驭蛇骨法器,在旁随行。 眼看要追上前面的妖人,至游子身下法器顿住,他猝然扭头看向后方。 “真人何故止步?”樊宝偏头看了眼,问道。 至游子面露阴森之色,恨声道:“贫道的大阵被人破了,来人还杀了贫道养的邪灵。” “岂有此理,这妖泽外围还有精怪会窥破阵心不成?” 话落,至游子道袍下又蹿出四条蛇骨法器,共六条蛇骨托起其身子,调头游走向来路。 他去势颇凶,殊不知,来者根本就不通阵道,也无窥破阵势的手段。 “轰隆隆……” 至游子还未遁出这条岔道,整条通道便剧烈震动起来。 一波震感未停,连绵不断的震动紧随而来。 “轰、轰轰……” 整片地下空间都在摇晃,似土层被轰碎、撞断,大量惨嚎声随之连成一片。 不知是何怪物闯入,不仅以蛮力破了阵势,还一路屠戮而来。 通道内,樊宝一行二十余官府之人骇然变色,不远处的至游子额头上沁出冷汗。 他们耳边的惨叫声几乎没有间隔,就像是其他位置的军士,皆在数息之间,统统死绝。 没叫这边一行人多等哪怕一息,当他们回过神来要逃之时,五色霞雾笼罩了此方地下空间。 通道整段坍塌,霞雾之中长影翻动,一颗斑斓头颅探了下来。 无论是至游子,还是樊宝等血气旺盛的武夫,瞬间如坠冰窟。 一股野蛮、凶戾的气息,扑面覆盖向一行人族。 二十余人目光中,那长影三十丈妖躯,满洞泥层在其身前跟纸糊的一样。 不同于走道修路子的妖修,此妖修的是纯粹妖身,舍弃了道门的种种玄妙,以四转妖躯容纳四境庞大的妖力。 第165章 毒蛟追杀 第165章 毒蛟追杀 他们不曾见过三十丈之巨的妖物,并无具体念想。 此时此刻,他们亲眼目睹之下,方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稍短些的街道也就数十丈,而此妖展开便是半条街长。 其头颅大若房屋,目如磨盘,血口开合间腥风滚滚。 下一眼,斑斓色彩碾压而过。 “四境毒蛟身。” “我命休矣!” 樊宝与一行军士呆立当场,至游子闭目等死。 二十余人不管一境、二境,甚至不曾触碰到此妖躯体,就被磅礴妖力碾成碎肉。 一股吸力裹来,所有碎肉尽入毒蛟血盆大口内。 “噗呲。” “噗呲。” 逃奔在前的两道血影接连炸开,两名赤月教弟子一并被吞。 三十丈毒蛟长尾一摆,一头撞开十余堵泥层,寻着蛟涎香的气味掠去,黑暗中只留下一串斑斓残影。 两息,便是两百丈距离过去。 “轰隆……” 毒蛟身形往下一撞,妖力挤压而下,百丈泥层被整个掀开。 泥层一去,狂风骤起,地脉之气喷薄而来。 这能吹飞人族的地气,却是丝毫无法撼动此妖三十丈妖躯。 “就在前面,还不止一人,有两人沾染吾妹涎香。”毒蛟双目内血光大起,口中传出女子的低语声。 蛟躯往前一探,又是百丈过去。 “轰隆隆……” 厚厚一面泥层被整个掀开,其内景象暴露了出来。 下方是一偌大空洞,条条粗细不小的凹地延伸向各处,如藏于地下的条条河流般。 这些“河流”内无一滴水,皆为地气。 汹涌的气流间,十一人在前,一人跟在后面,恰恰立身“河流”边。 此时,十二人就觉头顶一空,土层被五色霞雾所取代。 霞雾内,三十丈毒蛟之躯伸展,如横在上方的大片云霞。 只是这云霞腥臭难闻,单是散开的腥风,就叫人体内脏腑生出一阵痛痒感,显然有毒。 柳风一行人除了三个死人,其余人无不面色剧变。 而落后他们十来丈处的一人,是那形貌邋遢的施月晗。 此女仰头一瞥,散开的乱发间双目瞪圆,身子赶紧缩入兵蛊甲壳内。 “早该设法除掉此女才是。”柳风这一路循着地气而来,不是没想过解决这女人。 但这施姓蛊师机敏无比,又是二世圆满,她要逃一时难以取其性命。 “快入地脉。” 不及多耽搁哪怕一息,柳风狂吼一声,来不及找到地脉主干,当先跃向这条地脉支流。 柳罗等人心胆俱寒,不敢有丝毫迟疑,十道身形紧随柳风之后,落入滚滚地脉之气内。 施月晗披头散发,不管不顾,闪身跟上。 转眼,十二道身影投落入地脉支流,沿着地下“河流”一闪而逝,瞬息间消失无踪。 一声女子的冷哼声自上方传来,语气轻蔑。 三十丈毒蛟之躯探下,双目中十二道人影在她眼中,如同随风而去的虫儿,脆弱不堪。 其躯体压落地脉支流,能轻易带走十二人的气流,只堪堪推动它浮空而起。 仅此,却已足矣。 “嘭”的一声,音浪炸响。 五色霞雾涌动间,毒蛟之躯同样一闪而过,消失于此处地下空间。 前方,柳风等人如驭风而行,足不沾地,周遭景象飞快闪动。 “呜呜……”劲风呜咽。 三息工夫,前方黑暗之中多出一抹光亮,出口就在前方。 柳风一人在前,五条虫足舒展在后,柳罗等人悉数受其牵引。 滚滚气流之中,柳风体表黑色弥漫,老僧面孔歇斯底里。 “柳风,你逃不掉的,你我缘止于此。” “此妖孽要的是你与那带有蛟涎香的女子,放贫僧离去,休要拖累贫僧……” 生前作为三佛根修士,印光清楚四境有多恐怖。 以他生前三境实力便能轻易捏死二境,遑论是四境过来?一旦距离拉近,单妖力就能碾碎二境。 就在此时,无声无息间,一股妖力侵袭而来。 三名僧人傀儡外,一行八个活人,包括柳风在内,皆感觉脏腑被烈焰焚烧。 柳风承受大日之精数月之久,早已适应,眼下还不觉太过难受。 但其余七人难以忍受,口中齐齐喷血,连血都似被点着的热油,滋滋作响。 “小菲,大当家救救奴家孩儿……” “救、救我……” 一息,青菲被毒蛟妖力侵蚀,五脏俱焚,暴毙惨死。 两息,牧飞扬面皮赤红,无力抓住“裂齿”虫足,双手松开的刹那,身子在紧随而来的妖力之下被碾为碎肉。 “呼呼……”气流涌动,急转而上。 后方一小舟般的兵蛊将一身影包裹在内,随之一起逆空而上。 “嘭”的炸响声中,一条毒蛟撞碎土层,裹挟磅礴妖力紧追不舍。 又一个三息过去时,柳风眼前景象变化,已是脱离了地面。 去势不止,地脉之气冲霄而上,带上他直入高天。 换做其他时候,此等飞临高天的经历,必会叫寻常修士心绪豪迈。 然而此刻,他们心中一片冰冷。 柳风一手带着柳罗,生恐柳罗落下。 身处地脉之气内,相隔一尺,气流走向便会出现偏差,稍有差池,柳罗就可能被卷向他处。 青滢在哀嚎声中,不得不松手放开女儿的尸身,任其被气流卷走,不知要飞落到何处。 慧远六臂死死束在兵蛊虫足上,佛心大乱。 “当家的,放我走,如此下去我断无活路。”孔慧尖叫出声。 她的话音落下,因她一路来也算尽心尽力,柳风没有为难她。 虫足一甩,将孔慧抛向另一股气流,其身形一晃便被气流拉飞出数十丈,随地气飞往了另一个方向。 柳风无需往下去看,双臂复眼视线内,斑斓色彩自下而上,登空而来。 “我与甄善仁萍水相逢,受其胁迫当了诱饵,其下落我一无所知,下面那女人极可能是甄善仁那老东西的徒弟……” “柳师弟,莫丢下师姐。” 高空之中,柳风话才出口,落后十余丈的邋遢身影连忙打断。 此女不愧是甄善仁的弟子,常年受害,连心性也受了影响。 看上去木讷,此时扯谎拖人下水,可谓是信手拈来。 她只不过是怀疑柳风是师父新收的弟子,但眼下哪管这些,先拉上一人作伴再说。 “给我滚开。” 柳风怒吼出声,三具上骨宗僧人傀儡倒转过头来,撞向那邋遢女子,阻她继续跟随。 第166章 寄生的血肉 第166章 寄生的血肉 地气横贯长空,人在其中身不由己,被带动着飞空而过。 三具僧人傀儡无需如何动作,偏转躯体,放慢少许即可。 各自身形快若疾风,三道皮包骨身影随即堵在了施月晗前方。 “砰、砰砰……”此女转眼挨了十几道印法。 可她本体硬是毫发无伤,其兵蛊外形如一只梭子,将她全身包裹在内,仅有脑袋从“梭子”上端的裂口处探出少许。 不仅如此,下一瞬,兵蛊坚硬的外壳上水光流转,甲壳变得柔韧黏滑。 三具傀儡的拳脚疯狂落下时,施月晗维持自己的去势不变,兵蛊扭转间探出密集虫足,将三具傀儡带偏。 “呼……”气流走向随之偏离。 三具傀儡被卷飞出去,脱离柳风的控制,彻底沦为死物,也不知会飞落何处。 柳风扭头过来,面部九眼凝视,施展“衍瞳”蛊术。 奇怪的是,那女人视线与他交汇,像是完全不受影响。 “难道她与甄善仁一样,也有异蛊‘衍瞳’?”想到此处,柳风以禅眼通观其体内脏腑。 他看到了两条异蛊,却无一是异蛊“衍瞳”。 “是你引来了这头毒蛟。”这时,青滢嘶声怒斥,以为罪魁祸首就是这施姓女蛊师。 至于柳风,同样沾染有蛟涎香,她自是不敢去质疑。 怒斥声中,百余锋利鳞片齐出,蛇鳞刀网罩下。 柳风同时出手,撑开一团丈许佛火。 先遭刀网,再遭佛火,为了不偏离此股地气,这邋里邋遢的女子全部硬接。 她一路跟踪柳风,怀疑柳风能窥视到地气走向,不想被柳风落下。 因一旦落下,她就会因摸不清地气,而脱离此股地气,亦或落入较慢的地气流内。 如此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坠下高空,要么慢下来后被毒蛟生吞。 “叮、叮叮……” “蓬蓬……”刀片撞响,佛火卷动。 施月晗冲出火团时,还是不见她受伤。 柳风等人的视线中,此女体表生出了层层叠叠的滑腻鳞片,变得如一条人形鱼怪。 如此还未完,她担心柳风等人再下手,体表绽开一圈圈白色光晕,周遭景象顿时模糊不清,整个人似融入这蓝天之中,无影无踪。 “异蛊、兵蛊,皆为保命!” 柳风怒目圆睁,算是知晓了此女手段,两种异蛊,及其兵蛊的擅长之处就是为护身。 他接触蛊虫至今,从未见过如此惜命的蛊师。 蛊师一身介蛊能对敌不错,但主要手段还是异蛊蛊术,选择了保命的蛊术,面对同层次对手时就势必会成为被动挨打的一方。 不及多想,心眼通视野下,下方霞雾有了些微变化。 柳风不敢猜测那条毒蛟下一步动作,反正任何一种,都不是他能接下的。 “你们三人抓好了。” 低吼声中,柳风一手带着柳罗,背后虫足卷住慧远、青滢、乔贝,身子一扭移出尺许。 尺许偏离,地气走向随之变化,瞬息间将他们扯出二十余丈远。 落后少许的施月晗警惕万分,连忙有样学样,跟上柳风。 下一瞬,五色霞雾翻滚而来,在高空中拉开数百余丈云霞,将柳风等人之前所处的位置尽数挤满。 “隆隆……”无形无色的地气,也被这剧毒的云霞染变了色。 施月晗散乱的黑发下,双眸内精光闪动,愈发坚定了要跟上柳风。 方才生死只在眨眼间,她稍慢半拍,恐怕就要被这股毒霞淹没。 而她在看柳风时,柳风看破她周身的朦胧光晕,也在看着她。 不同的是,柳风同时调动禅眼、通眼,窥其血肉,以及体内丝丝缕缕毒炁。 “隆隆……” 毒蛟血口大张,接连又是数股毒霞喷出。 须臾工夫,随着地脉之气流动,五色云霞弥漫高空。 相隔数百丈不说,柳风也能避开云霞冲击,但饶是如此,光散开的毒霞,也非是体魄稍弱之人可承受。 青菲、牧飞扬身死,孔慧远遁,此时柳风身后仅余四人。 慧远、柳罗、乔贝,三人还可勉强挺住,但修道的青滢却是再难以承受体内毒热。 “大当家的……”青滢面容赤红,一双眸子充血,唇中鲜血狂呕。 见青滢去了半条命,柳风背部虫足一甩,将此女甩开数尺。 气流涌动之间,青滢被卷飞出去,几息后就成了远处的一抹小点。 “阿哥,我也撑不住了。”柳罗嘴角血沫子不断。 乔贝、慧远死死抱住虫足,他们也到了难以支撑的时候。 柳风一言不发,无暇回应柳罗,视线紧盯下方施姓蛊师。 “呼呼……”高天之上,地气奔腾。 人影在前一掠而过,后方斑斓色彩紧追不舍。 又是数息过后,当慧远面皮赤红,将脱手之时,柳风嘴角蓦地浮现残酷笑意。 “找到了,原来如此。” 视线中,施姓蛊师后心寸许处,有一团血肉寄生于其体内。 通眼反复看过后,柳风确定这块肉不属于此女,其体内毒炁流转而过稍显迟缓。 如此细微的异样,且就在后心旁,恐怕就是这施姓蛊师自己也不知晓,自己体内有团血肉不属于她。 十余丈外,施月晗见柳风面露冷笑,心中不由惊慌起来。 下一眼看去时,上千利齿,混杂着数百只蛊虫破空而来。 雨点般的利齿和蛊虫之后,是一团团佛火。 可所有这些,皆不过障眼之用罢了。 柳风身子一个偏转,带动三人,一起慢了一息。 在此生死关头,他竟主动浪费一息的逃命工夫。 “蓬蓬……”当施月晗再次冲破佛火之时,柳风面对面出现在她身前。 施月晗双眸瞪大,她原本料定这少年人不可能调头回来,没想到对方还真敢如此。 但下一刻,更叫她意想不到的事随之发生。 柳风并非破不开她的护身手段,而是之前不愿意犯险而已。 面对面,通眼之下,甲兵长剑眨眼刺出八剑。 “噗、噗……”前四剑恰恰命中施月晗兵蛊甲壳薄弱处,后四剑全部贯入她体内。 这四剑无一丝偏差,正中此女体内的那块寄生血肉。 “咔。”极其微弱的裂响声中,那块血肉裂开了。 一股不属于二世蛊师该有的气息,自施月晗体内散发开来,同时那块寄生血肉内冒出了两物,一条异蛊子虫,一颗眼球。 身中四剑,施月晗体内生机不见减弱,而那颗眼球鼓动间挤出体表,长在了此女面孔上。 在这只“衍瞳”复眼的视线落来之前,柳风先行偏转身子,由地气带动着他移出数十丈,同时避开了复眼视线。 “隆隆……”此刻,又是一股毒霞冲击而来。 数百丈外,毒蛟紧追在后,就见前面两名沾染涎香之人骤然分散,分作两个方向远遁而去。 “三品异蛊子虫,还有那颗眼球,是甄善仁的手笔。” 二选一,它毫不迟疑,直冲向右边,追击向那被兵蛊包裹的人族女子。 …… 沽州吴阴府,宁阳县。 此县与沽州其他地方一样,城内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半妖身影。 不同的是,近两个半月来,这里来了大批蛊师。 所有来此的蛊师,目的地只有一个,便是离此城数百里的妖泽东泽,那里冒出个“镜湖”。 “镜湖”之称也就是近些时日传开的,其中是水镜真人留下的洞府,目前已有蛊师从中带出了异蛊之卵。 水镜真人是何人?传言此人是一百六十年前的大人物。 其本人自是早已身死,此人生前因一手蛊术如道法般玄妙,被尊称为真人。 自从镜湖出世之后,县城内谈及最多的就是水镜真人生前事迹,不管真假,几乎是有一样说一样,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一日晌午,城内一家名为“飞鹤楼”的客栈内。 二楼某间客房,八男一女,九人齐聚于此,将各自探查道的消息汇总一番。 很快,九人敲定主意,决定先将消息报给上面。 “事情算是弄明白了,此间事了,我们明日可改道去与上官司佐大人汇合。”徐司夜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口中送了口茶水。 他们自进入沽州后,受卢司夜转告,来这吴阴府查探赤月教血祭之事。 直到今时今日,他们才算弄清事情的原委。 赤月教在南山府外的妖泽,与蛇妖争宝地,不敌之下,那位袁护法就地血祭了一次。 如此似乎还是斗不过,因而后续又有几批赤月教妖人赶到,反过来追杀得了大好处的蛇妖。 双方主力来到这吴阴府后,于梦阳县外,赤月教第二次血祭。 眼下,这两方人手是一追一逃,全到了这宁阳县外的妖泽内。 依徐司夜等人推测,那些逃遁的蛇妖是想趁着此地镜湖出世的混乱,暂时藏身起来。 客房内,其余几人也不由放松下来,脸上多了些笑意。 周婉趴在窗前,扭头问道:“给上官老头禀报完,我们就回司内?” 徐司夜点头道:“那是自然,早日回司内,我等可拿此次任务功绩换取丹药,好生修行。” “你们看外边多热闹,我们不如在此多留两日,我想去附近的商会逛逛。”周婉说着指向窗外,她在来往的行人之间发现了不少蛊师。 其余八人闻言,俱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伱是听说有人自镜湖带回异蛊之卵,也想去弄一枚?”徐司夜淡淡道。 一旁的几人当中,干姓道士转向周婉,劝道:“外面多的是蛊师,若是有异蛊之卵落到商会手里,其余蛊师会干等着你去?” “再者,便是有异蛊之卵还未出手,那价格也不是你能买的起的。” 窗口前嘈杂声不断,周婉趴在那儿嘴里不吭声了。 她这位同僚说得没错,一是盯着异蛊之卵的蛊师太多,二是她实在是穷酸。 比起其他司内之人,她才进去不久,也就敲了个把月的锣,哪有多少入品灵物积攒下来。 “你种入第二异蛊没多久,还是老实些,明日随我等离开此地。”徐司夜摇摇头,不想与周婉再多费唇舌。 只是他的话音才落下,周婉又闹出了幺蛾子。 “贱人哪里走?”喝骂声中,周婉扬手一甩,上百点水色灯火飞向街道。 “周司晨,你……” 客房内的八人面色齐齐一沉,相继闪身过来,各色法器光华大作,要当场禁锢住此女。 明日就要离开这处混乱之地,他们可不想再遭意外。 为镜湖而来的蛊师不少,莫说是二世,就连三世蛊师都来了,倘若是惹到厉害的,他们还真有可能全交代在此。 此时,街道上熙攘的人流间,十余道身影纷纷远避。 一男一女暴露出来,在二人身后,另有一身穿斗篷的蒙面身影。 “咻、咻咻……”上百灯火绕过道道曲折轨迹,袭向那对男女当中的红衣女子。 旁人看去时,只觉那红衣女子当真是妖艳,容貌绝佳,但气质如毒蛇般冰冷。 红唇中一声冷哼,红衣女子衣袍内闪出一平滑如镜的兵蛊。 此兵蛊已然蜕变为二品,肌体喷张间,如一面帘幕在其周身展开,挡下了九成水色灯火。 余下十来点灯火,在即将落到红衣女子身上时,其身侧男子振臂一抖,一团团猩红毒液游走而出,将这些水色灯火尽数侵蚀一空。 红衣女子侧目看去,看清酒楼二楼的矮小身影后,容颜上难得浮现出些许笑意。 “周师姐,别来无恙。” 她身侧的男子身材高大,神色从容,本打算出手除掉那矮小蛊师,闻言问道:“陆师妹,你识得此女?” “当然识得,她是我二叔的好徒弟,贪玩了些,出去一趟就逃没影了。” 红衣女子笑着回应男子,随即又打量如今的周师姐,向这位师姐招了招手。 “周师姐,你随我们一道,待此处事了,可与我们一起回去。我离开虫谷前还听二叔提到过你,想来是思念你这位好徒儿。” “思念我?那个老不死的,本大人迟早要取他老命。”周婉一拍窗栏,嘴里骂骂咧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过去那个老东西没少拿她试种蛊虫,单是试种“水灯”异蛊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而眼前这贱人被骂也不冤枉,她在虫巢内若不是逃得快,就差点被这贱人偷袭得手了。 第167章 镜影 第167章 镜影 这在虫巢内偷袭过周婉的红衣女子,自是陆瑶了。 她与孟星魂一道,来此沽州吴阴府,所为正是镜湖内的异蛊之卵。 孟星魂作为绝门少门主,身怀两种异蛊,来此是为自己的第三异蛊,而她则是为种第二异蛊。 “陆师妹,可需师兄擒下她?”一旁身材高大的孟星魂语气平淡道。 尽管此女自称“大人”,有意显摆自己的走狗身份,叫他们忌惮,但他压根不在乎,尤其是在此沽州。 陆瑶正欲点头时,视线中各色法器光华大亮,五条绳索全卷在了周婉身上。 “还真成了官府之人。”陆瑶见此冷哼一声。 看那些人的法器,不像是地方官府能拿得出手的,周婉有可能是进了钦天监。 “谢孟师兄好意,但无需为此女招惹钦天监。” 陆瑶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转向周婉。 “周师姐,你来沽州可曾见过柳师弟?” 客房窗口前,周婉双手扒着窗栏,身后三名道人收束法器,将她往回拖动。 听到陆瑶询问姓柳的下落,周婉疑惑地注视向对方,发觉这贱人的神色有些异样。 “姓柳的逃离虫谷,你还想擒他回去不成?” “咦,不对,你何时破了身?……莫非是姓柳的干的。”周婉细看陆瑶舒散的眉心,咧嘴怪笑。 她不禁怀疑到了柳风身上,猜测柳风是被邪物附体后,做了丧心病狂之事。 这一笑,引得不少路人侧目向陆瑶,又看看陆瑶身旁男子阴森的脸色,头脑灵活之人已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伱清白身子没了,转头又找上个的姘头,是想以旧充新不成?瑶妹子你不厚道啊。”周婉也看出那男子面色不对劲,心中愈发肯定。 这下子连陆瑶也变了脸色,就如当街被人扒去衣裳,骂她不知廉耻般,周婉摆明了是在羞辱她。 “堵住她的嘴!两位,实在是得罪了。” 徐司夜现身窗前,简单一个抱拳后,赶紧关上了窗子。 街道上,孟星魂整张脸由白转为赤红,身形拔高,双臂暴涨数圈,粗大如成人腰肢,全身肌肤也如滴血般化作血色,变得形如修罗。 他方才还俊朗不凡、气态从容,转瞬狰狞丑恶,显得嗜血无比。 “还是正事要紧,孟师兄,我们走。”陆瑶压下内心怒火,劝说道。 “钦天监之人又如何?口无遮拦,必须叫她付出代价。”孟星魂取下背负的兵蛊,大步跨向飞鹤楼的正门。 陆瑶皱了皱眉,心知异蛊“赤哞”影响到了孟星魂的心性,动怒之下难以压制杀念。 此种异蛊与“食哞”相似,更强过“食哞”,但大部分蛊师难以驾驭。 就如孟星魂,体魄承受住了“赤哞”,心性却难以承受蛊术带来的影响。 陆瑶正要上前阻止,这时,街边传来嬉笑声。 “钦天监之人又如何?口无遮拦,必须叫她付出代价。”出声之人是一面颊深陷的消瘦男子。 此人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还有样学样,大步冲向飞鹤楼。 客栈门前,孟星魂扭过脑袋,面目可怖。 消瘦男子也立在门前,同样扭过脑袋,瞪眼张嘴,似要吃了孟星魂般。 “你敢戏弄我?” “你敢戏弄我?”又是一样的两句话,自二人口中传出。 这一变故引得不少人驻足,陆瑶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目光涣散,像是神智失常的癫子。 “自寻死路。”孟星魂可不管对方癫不癫,对方要死,他不介意送其上路。 “自寻死……”消瘦男子同样面露不屑。 他嘴里的话未说完,劲风扑面,一只血红拳头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可在这一拳落下时,诡异之事出现了。 一拳过处,消瘦男子的脑袋如影子般扭曲变形,出现了重叠。 影子在前,真正的脑袋在后,一拳只打到了影子,未能打中本体。 但以绝门少门主的实力,一拳未中,单是巨力掀起的劲风也足以伤人。 “噗呲……”分毫之差的距离下,消瘦男子面皮撕裂,鲜红迸溅。 疼痛刺激之下,他扭头就逃,大喊大叫着窜向街对面的阴暗巷道。 其身形还在半道上,再次出现叠影,叠影一晃而散,街道上转眼出现七个消瘦男子。 而这七个消瘦男子,又在下一眼身形、面貌齐变,变作了七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若是细细分辨,则会发现这七张面孔,就是街边的七人,像是瞬间映照出了路过之人。 “镜影?是镜影。”驻足之人当中,立时有人惊呼出声。 “此人必定去过镜湖!只是何故神智失常了。” “别让他逃了,拦下此人。”…… 眨眼间就有十数人扑向七道身影,即便不是蛊师,但只要从此人身上弄到好处,转卖给蛊师一样能大赚一笔。 巷道前真气乱撞,有二境武夫出手。 可他们全扑了个空,都没能抓到消瘦男子的本体。 陆瑶隔空一抓,数条色泽通透的丝线扯动,将一道身影截断开来。 断开的残躯无一滴血色,扭曲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落空了。 “孟师兄,快擒住他。” 孟星魂脚下地面“喀嚓”一声,魁梧躯体飞砸向巷道。 于此同时,此行随他们而来的蒙面身影,那具三品药奴在原地带起一抹残影,消失不见。 “统统滚开。”孟星魂落地之时,周身猩红毒液浮空而动,逼得其他追击之人纷纷避让。 两名黑袍道人却是半步不退,任凭毒液落在身上,跟没事人一样。 就是这样两名道法妖邪的道人,下一刻身子同时四分五裂,被紧随而来的药奴给活活撕成数断。 见此一幕,其余人身形倒退,都不敢再凑热闹。 很快,追击之人只余下三人,孟星魂、陆瑶,及一具药奴。 巷道内,两旁房屋飞快倒退。 孟星魂在前大步奔腾,脚下地面连连崩裂,蛮力之大还胜过二境武夫许多。 而稍稍落后的陆瑶足不沾地,红衣飘飘,莲足踩在一条色泽通透的丝线上,在离地半尺处飘掠。 柳风离开虫谷之后没多久,陆槐便与绝门搭上了线,绝门少门主亲至不说,还为即将过门的媳妇备上了聘礼。 有此重礼,陆瑶先孵化灵蛊幼虫,接着又顺利脱胎二世,实力可谓是今非昔比。 她仅有一种异蛊在身,可若是周婉真要于她交手,能否胜过她还真难说。 两人一药奴紧追,半道上又接连打散十几道影身。 片刻过去,巷道内人声渐少,四周房屋破败,他们来到了乞丐聚集之地。 孟星魂在一间瓦宅前止步,手中兵蛊肌体喷张间化作一柄巨刃,是与虫谷庞刚过去一样的兵蛊“刀蠊”。 “就在里面。” “轰……”两刀连斩,半面墙壁被扫塌。 破开的墙壁内,二十几个衣衫褴褛之人躺在破宅子的地面上,屋子中间还烧着火,铁锅内肉香阵阵。 那名消瘦男子已恢复本来面貌,蹲在铁锅前,似乎毫不在意有人追杀他。 孟星魂带上药奴闯进宅子内,无视在场乞丐,径直走向铁锅前的消瘦身影。 “孟师兄,切莫杀他,我们许能从他口中问出些镜湖之事。”陆瑶自丝线上滑落地面,连忙低声道。 孟星魂淡淡点头,内心怒火熄了大半,被喜悦替代,想不到他才到这吴阴府,就撞到了此等好事。 “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孟星魂一把抓过消瘦男子的胳膊,单手将其从地上提了起来。 消瘦男子本盯着锅里的肉,此刻被人擒住后,他眼神一凝,双眉紧皱,陡然气质大变。 “我乃水镜真人,竖子还不放开我?” 话音落下时,在孟星魂和陆瑶惊疑的目光下,此人外貌变化,眨眼间成了一白须白眉的老者,俨然与传说中的水镜真人一致。 孟星魂哪里会理会他,口中笑道:“妙啊,当真是妙,我的第三异蛊就要这‘镜影’。” 他一路追来,算是见识了一番“镜影”的部分妙用。 此人若是神智正常,绝无可能蹲在此地等他,如此他追过来也不见得能找到正主。 还有他之前那一拳落空,换做一个同层次的正常之人,必定会趁机朝他下杀招。 身怀异蛊“赤哞”,擅近身搏杀,如第三异蛊有“镜影”,他大可肆无忌惮地冲到近处大开杀戒,而他人却难以伤到他本体。 再者,“镜影”这改换外形的蛊术,也大有用处。 没有与这人废话,孟星魂对其上下搜身,可惜没能搜到任何有用之物。 “说,你体内的异蛊‘镜影’从何而来,可是在镜湖内所得?不说我一刀剁了你。” “岂敢对我无礼,本真人要叫你生不如死。” “你变成水镜真人,当真就以为自己成了真货?” 孟星魂魁梧之躯高出此人足足两个头,一手如捏鸡鸭般叫其挣脱不得,不等对方动手,他右手兵蛊一个横扫。 如他所说,不说就是死,他不会多问第二遍,还真个一刀剁了下去。 “噗呲……”血花四溅,人形被从中生生剖开。 宅子内的乞丐被吓得满地乱爬,向着外面逃窜而去。 陆瑶面色难看无比,美眸中闪过厌恶之色。 她与阿爹前往绝门后,依照与绝门门主的约定,她需嫁于此人。 可这一段时日接触下来,她认定孟星魂人面兽心,皮囊好看不假,内心却极为歪曲。 “是一只二品异蛊。”孟星魂一手抓过从尸身内掏出的异蛊,面露喜色。 此种已长成的无主异蛊,不适合再种入体内,若强行养在蛊师体内,也无法主动调动蛊术。 就拿眼前这人来说,本身不是蛊师,被二品异蛊入体,结果不是人控蛊,反被异蛊强取生机,变得神智不清。 但此种无主异蛊也有用处,若是能弄到一雄一雌两蛊,便可设法诞出异蛊之卵。 只是看着看着,孟星魂笑容一僵,口中轻咦一声。 紧接着,在陆瑶不解的目光下,他捏着异蛊的手掌猛地发力,将异蛊捏碎开来。 碎裂的异蛊体内干枯一片,内部居然全是草根状黑线。 “不是活蛊。”孟星魂面色一沉。 陆瑶走近,看着如虫草般的异蛊残躯,叹道:“此蛊早该死了,因某种蛊术才留存至今,看来我们还是需找完整的异蛊之卵。” 两人相视一眼,没了再多留的兴致,齐身转向破开的墙壁。 然而这时,五个消瘦身影拦在了前面。 因孟星魂一刀下去,宅子内的乞丐逃了大半,这五人竟没有逃。 “这五人有些真气修为在身,算是武夫,莫非……”孟星魂凝目细看五人皮肉,分明是打熬过体魄的武夫之躯。 武夫有修为在身,再不济也不大可能沦为乞丐,眼前五人不止成了乞丐,且如之前那人一样消瘦,眼神也有些涣散。 下一眼看去,陆瑶和孟星魂两人齐齐变色。 五道消瘦身影或高或矮,身影同时一变,转眼全成了白须白眉的老者。 “区区两个小辈,也敢对本真人不敬。” “你胡说八道,我才是水镜真人。” “本真人才是水镜,看我杀此二人养蛊。”争吵声中,五道身影逼近。 当先一人身上冒出蛛网般的黑线,散发出浓烈死气,黑线如活物,一闪之下,缠向这边的两人。 随后一人蓦地张嘴,吐出大量状若雪花的白影。 而后三人周遭景象扭曲模糊,如施展道门幻术般,将此整个宅子变作幻境。 “轰……”砖瓦被蛮力破坏的动静传开。 此时的宅子外,近二十名乞丐相互搀扶,神色惊悚地看着身后的宅子。 之前好好的一座宅子,眼下像是歪斜了过来,整个斜挂在了半空中。 而顺着大门往内看去,屋内一切同样歪斜错乱。 如此扭曲的幻境当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狼狈闪避,一蒙面身影与五个白须白眉的老者斗成一团。 在这些乞丐的视线下,那对男女借着蒙面人断后,试图从宅子内逃出来。 可他们像是陷进了一个迷宫之中,从外面看去,二人距大门也就几十步,身处其中的二人偏偏绕来绕去,一时间难以逃脱。 第168章 采人精血 第168章 采人精血 身处幻境之内,陆瑶和孟星魂二人的感受,不是门外那些乞丐能体会到的。 五名武夫身怀异蛊,接连施展蛊术,无异于自尽,消耗的乃是他们体内生机。 但在那五人身死之前,两人却注定要受创不轻。 大门就在他们眼前,门外惊慌逃窜的乞丐也能看到,可偏偏难以绕出去。 “这五个癫子,简直该死。”孟星魂通体赤红,魁梧之躯上三十余片“雪花”抖动,由白转红。 “雪花”落到他身上才叫人看清,根本不是雪,而是某种异蛊的虫须。 雪白虫须,转眼变成血红,这是在吸他的精血。 等他将这些虫须抓扯下来时,已有一半虫须自行飞走,落向了那施展蛊术的癫子。 陆瑶以丝绵覆盖身躯,连面部都爬满丝线,以此挡下了虫须,可还是因黑线被死气入体,后背皮肉有部分被侵蚀。 “拿命施展两种蛊术,他们撑不了多久。”孟星魂指引药奴拦下五道消瘦身影。 五人周身拖动着数道重叠身影,皆如好几个人叠在一起,以肉眼难辨本体。 他们体内显然不止“镜影”一种异蛊,各自在施展“镜影”蛊术的同时,另有其他蛊术出手。 水镜真人自不可能只有一种异蛊,除了“镜影”之外,其他异蛊似乎也很不简单。 “镜湖有蹊跷,身为武夫,不可能蠢到将异蛊种入自己体内,且还是两种!”陆瑶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体内蛊虫清除被死气侵蚀的皮肉。 “如非有人强行给他们种下,那便是他们在种蛊之前已神智不清,这才被镜湖内半死不活的异蛊入体。” 孟星魂看了少顷,发现这五个癫子极为难缠。 “镜影”叫人真假难辨,另一种展开幻境的蛊术,还影响到了他指引药奴。 双方交手的空档,地面上黑线弥漫,半空中雪花飘舞。 两人俱是面色难看,有心要躲,冲出数十步却如原地踏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招。 “浪费些药奴体内积攒的药力,也要尽快解决他们。” 孟星魂的话音落下,宅内药奴由内而外散出淡淡药香,躯体骤然荡开浑厚无比的真气。 此三品药奴的前身,乃是一位三境中期武夫,体内八门开了四门。 “嘭、嘭嘭……” 真气如狂风卷动,不论其周遭景象幻境如何,五个消瘦身影齐齐被震飞出去。 随着药奴双掌狂舞,似有数十只无形大手抓去,“喀嚓”之声中,因幻象歪斜到半空中的宅子整个崩塌开来。 五名消瘦身影,还不待他们体内生机耗尽,就被浑厚真气碾成碎肉。 施展蛊术之人一死,此地霎时恢复如常,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处被轰成废墟的破院子。 “晦气,好在是里面没有三品异蛊。”孟星魂松了口气,自叹倒霉。 陆瑶身上又多出了几块黑斑,面色凝重道:“镜湖不是什么善地,我们能不闯镜湖最好就别闯进去,近日可在城内看看他人有无异蛊之卵出手。” 孟星魂有些不甘地说道:“在城内弄到异蛊之卵多半是难事,还需犯险走上一遭,再者,‘镜影’之外,我对水镜真人的其他异蛊也有些兴趣。” 见孟星魂有心闯镜湖,陆瑶沉着脸,不便多说,毕竟三品药奴不是由她控制,此行还是以孟星魂为主。 …… 这一日,假货真人于多处现身,全是去过镜湖之人。 宁阳县之外,吴阴府其他县城内,也有神智失常的“水镜真人”闹事。 因镜湖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愈发不可收拾,有人声称,本府各县内有千总统兵现身,另有自他州远道而来的监察使出手。 然而消息传开,自各地汇集而来的蛊师非但不走,还有不少人加紧赶往妖泽,直奔镜湖。 夜幕落下,宁阳县城,夜色下怪声不断。 飞鹤楼,二楼某间客房内。 此时夜已深,周婉横躺在床榻上沉睡,不知不觉中,她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如纸。 与其说是“躺”,不如说她是“瘫”更为合适,她越睡气息越虚弱,四肢呈大字无力摊开,整个人就似瘫在了被子上。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 一中年男子闯进了客房,正是周婉那位同僚,徐司夜。 “周司晨,还不快醒来,再睡命都要不保了。”徐司夜冲到床榻边,将一药壶凑到周婉的鼻子前。 门口先后又有五人到来,三名武夫,两名道士,皆是他们一行之人。 榻上,周婉的眼皮动了动,恍惚间嗅到了呛人的怪味。 待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时,顿见六名同僚立于她的床榻前,神色紧张不安。 她一手拍开自己鼻尖的药壶,猛地翻身坐起,细看六人,惊觉六张脸全跟死人一样,其中三人身上还长了不少尸斑状的黑色斑块。 “你、你们这是……” “快逼出体内的虫须,有人暗算修行之人,我们全中了招。”徐司夜急声提醒道,说着将一面镜子塞到了周婉手里。 周婉下意识接过镜子一看,镜面上自己那张脸白惨惨的,左脸上还有两块黑斑。 她吓了一跳,当即运转毒炁,调动所有介蛊搜寻体内异物。 很快,朵朵雪花状虫须被挤出体表,脱离之时尽成血色,显然是吸饱了。 见虫须要飘走,她张嘴喷出十余朵空花,结果是压根不顶用。 “混账,把我的精血还给我。” 眼看着虫须要飞出窗外,周婉扬手甩出大片蛊虫,密密麻麻有数千之多,是想要以量取胜。 “嗡嗡……”客房内虫鸣声大作。 奈何数千蛊虫围堵,也不过是抢回两成不到的精血,其余染为血色的虫须飘出窗子,不见踪影。 见此,徐司夜面色难看地问道:“周司晨,你是二世蛊师,还对付不了那些虫须,莫非是……” 周婉白着面孔,接口道:“是三品异蛊衍生出的虫须,应该是某种采人精血的蛊术。” 话到这里,她看了眼身前六人,发现少了两个。 “宿老哥和邱颖何在?” 六人面色齐齐阴沉下来,徐司夜摇了摇头,回道:“我赶过去时,他们已被吸干精血,丢了性命。” 周婉闻言脸色愈发苍白,也没了弄异蛊之卵的心思。 若不是老徐及时唤醒她,待这些虫须多来一些,她也得被吸干。 “依白日的传言来看,那帮假货神智不清,以体内生机饲蛊迟早是死,死前还收集他人精血……指不定是有人在背后驱使。”周婉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那不是我们管得了的,别等明日,今夜我们就走,尽快离开吴阴府地界。” 徐司夜这一开口,身旁五人无人有意见,周婉也难得老实地点了点头。 定下主意后,一行七人赶紧收拾行李。 待他们走出飞鹤楼,外面的街道上,远远有身着甲胄的军士身影闪过,似在追捕他人。 往前没赶出多远,再看其他方位,又有捕快和帮派之人联手,提刀围攻白须白眉的老者,不就是传言中的假货水镜真人。 沽州内官匪一家,城内出了事,官府和帮派都得蒙受损失,因此这算是联手在治理自家地盘。 “伱们看那边?怕是要出事了!”干姓道士陡然指向某处酒楼。 其余六人侧目看去,夜色下那座酒楼整个歪斜着,倒转到上面的酒楼大门前,躺着两具浑身发黑的尸身。 再多看几眼,环视一圈,出现幻象的不止一处。 其中县府方位最惹眼,府衙上空,居然多出了一轮圆月。 对比夜空中的弯月,那轮圆月叫人生不出半点好感,瘆人无比。 “宁阳县一县之地,无三境坐镇,沽州境内的大人物不过来,难保宁阳县能渡过此劫。” “方才我身上的令牌有异动,许是司内其他人到了,弄不好真有大人物亲自过来。” “此次镜湖出世,想不到死了一百多年的人,还能闹出如此大的麻烦。” 一行七人低声交流间,没有要为此地官府出力的意思,径直逃往城外,只想尽快脱离吴阴府地界。 他们已知晓有三品异蛊在城内为祸,若是贸然插手,很可能会把他们自己全葬送进去。 …… 大地上,水泽密布。 一条夹在河道间的野道上,马车乘着夜色奔驰而来。 驾车的是一青年僧人,前方宁阳县在望,但他发现今夜这城外似乎颇为热闹。 以佛力加持双目,远望四野,其他野道上身形奔行,人还真不少。 “大当家的,快到宁阳县了,只是有些不太对劲。” “无妨,先赶到城内,明日再在城内打探消息。” 车厢内,柳风周身爬满蛊虫,淡淡回应了一句后,继续以虫药养蛊。 除了驾车的慧远外,眼下他身旁只余下柳罗,以及半妖乔贝。 遭遇四境毒蛟追杀,他们一行八人,青菲、牧飞扬身死,孔慧和青滢不知去向,死活难料。 许是因相隔太远,柳风连青滢体内的佛骨傀儡都无法感应到。 “为何挡道?还不把路让开……你敢……”这时,车帘外忽地响起慧远的怒喝声。 紧接着劲风呼啸声荡起,是慧远施展印法,在与人交上手。 柳罗掀开车帘,外面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与慧远斗在一起的是一名白须白眉的老者。 这老东西才出现,不知为何就朝他们下手了! “轰、轰轰……”印法推过,穿过人影,轰入道路边的河水内,掀起阵阵水浪。 被印法打中,老者分出的六道身形扭曲消散,无一是本体。 慧远欺近仅剩的一道身影,待到跟前,六臂佛力加持,转眼打出十余掌。 那人身影扭曲,如拖动着好几道叠影,十余掌下去,也就两掌打到他身上。 “噗。”老者张嘴一喷,大片雪花铺洒而开。 慧远周身佛火腾动,两手撑开一片火幕,焚去大半雪花,可还是被少数雪花钻了空子,落到了身上。 一人还未解决,一河之隔的另一条道路上,两个一模一样的老者身影到来。 古怪的是,这刚到的两人一样还罢,他们与慧远身前的老者也一样,三道身影全是白须白眉。 那二人本是在追赶前面的武夫,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脚步陡然一顿,身形一跃,齐齐落向这边。 “废物。” 乔贝冷哼一声,身形凭空不见,车厢内只留下一股轻烟般的蜃气。 当她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站在了慧远身后,一手骨枪法器刺向对面的老者,一手蜃气覆盖自对面跃来的两人。 “噗呲……” “咔、咔咔……” 一枪贯穿与慧远交手的一人,对面跃来的二人被蜃气笼罩,身形瞬间被冰封。 下一刻,被冰封的二人蓬然燃起,被二境真火活活烧死。 眼下乔贝的实力,胜过慧远何止一筹,她已然入了两仪境。 这一个月过去,乔贝身子拔高了约莫一寸,稚童面容似一下子长开不少,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 有柳风给她的血莲子补益,又在半道上炼化四株灵药,此半妖成功破入二境。 她修的是道门功法,可入二境后,体魄之强大还要胜过慧远。 加之一手道门真炁修为,配合半妖血脉,的确胜过慧远许多,还真有资格骂慧远废物。 柳风在宝地内抢走寇明的一身收获,得了不少灵药,分与了她四株,慧远和柳罗也炼化不少,但实力提升最大的还是乔贝。 此外,柳罗当初破二境才耗去五枚血莲子,而这乔贝吃灵药不说,吃下的血莲子足足有十枚。 车厢内,柳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乔贝,复眼将其出手过程看在眼里,堪称是干净利落。 “我若是不用佛眼通与她较量,胜负难料。”柳风心中有数。 他身兼蛊术和佛力,且是得了苍陀庙传承的二佛根中期,如此还只能与这小东西不相上下。 此女血脉神秘,一旦叫其真个成长起来,绝对是个祸害。 收下乔贝也有了一段时日,他知乔贝自幼在精怪中长大,心性也如精怪般崇信强者。 自己比她强,又在其体内种蛊,这才勉强能叫她乖乖听话。 一旦有朝一日他实力落了下风,乔贝绝对会想方设法逼出蛊虫,再心安理得地吃掉他,精怪之间的规矩就是如此干脆。 第169章 钦天监少司 第169章 钦天监少司 三名老者外貌一致,性命一断,先后显露出各自本来面貌。 柳风将目光从乔贝身上移开,淡淡看过三名男子,三人当中真正的蛊师仅有一人,余下两人是打熬过皮肉的武夫。 他们能变化形貌,从老者先前的出手来看,应该是因某种蛊术。 “将他们体内异蛊取来。” “是,大当家的。”乔贝掏出尸身内的异蛊,闪身蹿向马车。 慧远运转佛力,逼出扎根在皮肉内的少许虫须,面上难掩惊色。 同为二境,且皆还不到中期,他没想到自己与乔贝这丫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血脉与生俱来,福祸相依,无需强求。”慧远暗自摇了摇头,回到车驾上。 马车再次行进,车厢内。 乔贝递来的异蛊有七条,柳风以禅眼扫过,其中六条是近乎死蛊的蛊虫,因蛊术吊住了命。 真正的活蛊仅有一条,是那蛊师体内的二品异蛊。 他一手接过七条异蛊,一手猝然探出,捏在乔贝下巴上,将其脸颊往上抬了抬,细看其面部鳞片。 乔贝也不反抗,仰着脸,颇为配合。 “此鳞单看形状,与蛇蛟之属相像,色泽白中带紫。”柳风松开手,在小半妖的长发上捋过,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入二境后,此半妖的黑发有了些异色,其体内妖族血脉已初见端倪。 但仅凭目前这些表象,他与印光都难以确认此女血脉具体为何。 “镜湖离宁阳县不远,水镜真人有‘镜影’异蛊,想来这些蛊虫当中就有‘镜影’。”柳罗一路过来听闻不少“镜影”传言,加之方才所见,他作为外行也猜到了这一点。 柳风点点头,以蛊虫吞噬活蛊后,接着掌心佛力一震,将余下六条蛊虫震碎开来。 六条蛊虫当中,有五条体内被黑线占据,余下一条本身就如一团黑线。 “此种异蛊可保人性命不断,代价是躯体生机化去大半,倒是与尸魅相似。” 柳风心中沉吟着,推测是水镜真人晚年不甘赴死,想以此蛊续命。 不过再如何续,也不可能续过百余年。 依一路而来听到的种种传说,一百六十年前,水镜真人已是老朽垂死之身。 当时的水镜真人修到四世后期,活过了一百八十余载,最终前往妖泽深处寻灵药,死在了妖王手里。 而当下大燧,有流言前代国师是位四境圆满道修,也有说其临终前已入五境,但终究是没能活过两百岁。 水镜真人再如何强,也就是四世蛊师,若是活到当下,那就是三百四十多岁,想想便觉得不可能。 在他思忖间,马车来到了宁阳县城的城门口。 慧远坐于车头,止住马车,没有驱车入城。 不用他解释,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城内的动静已传入到了他们耳中。 “往哪里逃?堵住那癫子的退路。” “我乃水镜真人,尔等小辈也配拦我?” “监察司的大人昨日已抵本县,诸位可以出自镜湖的异蛊换取重赏,非官府之人亦可。” 城内打杀声四起,有捕快立于楼顶,以真气发声传下官府悬赏令。 这边,柳风四人将目光落向城内。 单是近处,街巷、屋顶、客栈窗前,便有不下十名白须白眉的身影。 柳罗和慧远两人眼神凝重,他们发现两处房屋歪斜,大门斜挂半空,屋顶似垮塌凹陷了下来。 “那边多了个月亮。”乔贝遥看向城内某处的上空。 柳风忽地自车厢内闪出,周身佛光乍现,双脚在墙体上几个蹬动,来到了城墙之上。 面部、双臂,后脑,所有复眼齐齐睁开,将四面八方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立身夜风之下,视野范围内,雪花状虫须、似血肉般的黑线、歪斜的街道和房屋……蛊术之外,他捕捉到三十余处厮杀之处。 “‘镜影’蛊术只是其一。” “施展幻境的蛊术,取人精血的蛊术,散出黑线的蛊术。” “至少有四种异蛊出了镜湖,数量太多……” 以复眼扫视几圈,柳风发现,白须白眉的身影对寻常人不感兴趣。 他们的目标是精血,武夫最佳,道士和蛊师也可,反正只要是修士,就会被他们盯上。 倘若这些癫子采集的是妖身精血,柳风为了孵化王蛊之卵,还可能进城争夺。 但他们采的是修士精血,对柳风无用,顶多也就能拿来血祭而已。 “镜湖和曲家村虫巢一样,定然也非善地。” “如此之多的修士被异蛊入体,不可能是自愿种蛊!这帮人沦为采集精血的傀儡,想来还要回镜湖!” 柳风追踪赤月教线索过来,本想着进城打探些消息,但看目前这情况,宁阳县起码要乱上好几日。 即便有监察使到来,也绝非这一夜工夫能摆平。 镜湖所处的妖泽地带,离着人族这边的地盘最近之处,就是这宁阳县。 如此一来,只要还有修士去镜湖凑热闹,后续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傀儡出现。 除非有强者出手一锅端掉镜湖,永绝后患。 “赤月教在梦阳县血祭第二次,又追杀蛇妖到了这一带,有可能就在镜湖附近。” “城内混乱,不如索性放过不管,我自己去镜湖一带探探情况……” 念及此处,柳风正欲落下城墙,却陡然转向城门左侧的一条巷道。 目光穿过夜色,就见那条巷道内“雪花”纷扬。 雪花状虫须密集如雨,有蛊师操控蛊虫,抵御着空中落下的虫须。 “周婉。”柳风看到了被虫须包围的五道身影,其中那稚童模样的蛊师正是周婉。 在五人后方的巷道内,另有两人躺在地上,身上落满虫须,已成死人。 逃奔在前的五人法器尽出,各自身上符箓自燃,可惜他们一身手段对那些虫须并无大用。 原因无他,放出这些虫须的异蛊已超出二品,乃是三品异蛊。 柳风复眼眨动,配合禅眼通,视野延伸,落向各处阴暗的角落。 一具具五脏展露的人体,浮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看的不是人,而是在找异蛊。 少顷,他凝视向左侧一家客栈的屋脊,见一白须白眉的老者盘坐在阴影之中。 较于其他神智不清的癫子,此人神态自若,像是彻底认定了自己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水镜真人。 看过一眼,柳风连忙收回目光,他不想惹来此人注意。 对方皮相饱满,禅眼内视之下生机旺盛,体内本就有三品异蛊,是一名三世蛊师。 不管此人清醒与否,单以其三世蛊师的蛊师之躯,毒炁修为浑厚,就无需担心短时间内被外入的异蛊掏空生机。 换言之,在此人生机未衰弱之前,他相当于就是三世之时的水镜真人再现。 “这些人将自己当成水镜真人,一言一行照搬传言中水镜真人,莫非也是‘镜影’蛊术的影响?”柳风心中警惕,转身落下城墙。 此时,巷道内,周婉等五人当中又有两人倒下。 待他们冲出巷道,来到城门前的街道上时,仅余三道身影还在疾奔。 徐司夜一手紧握令牌,其上符文光华流转。 “我是徐茂,司内之人可有人在宁阳县内,二境圆满以上速来相助。” 在他身旁,干姓道士通体金黄,身上铺满符箓,张张符箓数量过百,拼凑成一件护身法袍,勉强招架着虫须侵袭。 “定是你引来了那名三世蛊师,我们之中就属你气血最旺。” “你在司内任职多年,到底吃了多少大补的丹药?伱离我远些。”周婉面无血色,身子上挂着数十朵血色“雪花”。 她忙于逃命,顾不得身上还在汲取她精血的虫须,只得尽力驱使兵蛊“花螂”,加快身法。 在她接近城门口时,骤然眼前一亮,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那是柳风的阿弟……柳师弟,救、救我。” 周婉的目光先是落在柳罗身上,很快目光一转,看向了一名红发身影。 双方隔着百余丈,柳风自是能看清周婉的惨况。 这女人叫声凄惨,但他知晓此女顶多被抽去大半精血,应该死不了。 因他方才所见,那名放出虫须的三世蛊师是在广撒网,并非针对周婉一行人。 柳风没有理会周婉的求救,朝柳罗等三人开口道:“弃车,走野路。” “好。” 柳风在前,三人紧跟在后,他们后面的路看来是要多费些时日。 各府各县城池之外,相互连通的道路才算是正路,有人常年修缮。 而无人理会的野路,连条像样的,可容马车通行的道路都无,尤其是在此沽州水泽众多之地,正路之外多是宽窄不一的烂泥地。 “呼呼……”四人还没走出多远,上空忽地狂风大作。 其他三人不及反应,柳风双臂上的复眼捕捉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的本体是一生着巨翅的禽类,体内五脏全无生机,不是活物,像是以禽类精怪炼成的法器。 黑影自城墙上空划过,直掠向那边逃奔的三道身影。 “蓬蓬……”黑影还未落下,其上一人脑后四象火轮转动,四色火浪汹涌而出。 火如灵蛇,铺盖而下,将三人连带所有虫须覆盖在内,却不伤及三人分毫。 柳风以复眼视线看去时,所有虫须被焚烧一空,出手的是一星袍老人。 救下三人身后,一人一法器半分不停。 狂风呼啸,巨禽法器方向一转,冲向那处屋脊上的“水镜真人”。 “是上官司佐大人到了。” “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止上官大人,还有其他大人过来。”徐司夜惊呼出声,仰头看去。 夜色下,高空中,一抹星光划空而过。 若是细看,那抹星光斜坠而下,根本就不是流星,而是一驾拖动星辉的车辇。 距离拉进,车辇上阵纹密布,星辉朦胧,似在接应夜空之中的星光。 此宝不见先前那禽类法器一样的双翅,全凭车身凌空,俨然超出了寻常法器的范畴。 “属下恭迎少司大人。” “拜见少司大人。”…… 三人之中,徐司夜和干姓道士单膝跪地,唯独周婉仰着脑袋呆立原地,双目中流露出惊羡之色。 她模糊看到那星辉车辇内有一女子,比起那似画中仙子般的女子,她只觉自己如地上的土鸡,莫名自惭形秽。 对下方跪拜之人,车辇内的身影无一字回应。 星辉横空,车辇如流星降世,直坠向府衙上空那轮多出的圆月。 此刻,城内城外,不知多少身影怔在原地,呆望空中。 以他们的见识,何曾见过此番景象。 其中一些年纪大的野修,他们有生之年,并非没见过三境,甚至四境,但如这般谪仙风采的修士,他们还真没碰到过。 城门前,柳风收回目光,心中惊疑不定。 “那女子应该是四境道修,镜湖的凶险之处,怕是比我想的更甚。” 他的法眼、禅眼,皆无法窥破车辇外的朦胧星辉,如其他人一样也只能模糊看出车内是一女子。 至于通眼,他不敢乱对那位施展。 “钦天监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慧远看着上空横空而过的星辉车辇,摇头感叹。 此种脱离寻常法器范畴的宝贝,他连如何称呼都不知晓,遑论是见过。 “我乔贝有朝一日,也要弄上此等法器风光一把。”乔贝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 众人视线随着星辉车辇而去,几个眨眼过去,车辇便降临府衙上空。 远远望去,那轮多出的圆月瞬间分崩离析,消散不见。 此时,柳罗却是没有留意府衙方向,他一双血瞳望向了城外的野道。 野地不比人族聚集的城池,无丁点灯火,看不出太远。 “阿哥,有其他赤月教弟子在城外,人数不多。” 柳罗话音刚落,柳风随即转头看来,慧远和乔贝也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见三人齐齐看向他,柳罗解释道:“身怀血妖血脉,弱者难逃教中强者追踪,我现在入了二境,一境弟子一旦接近就会被我察觉到。” “赤月教忙着追杀蛇妖,少数弟子不大可能来此……走,先擒下他们再说。” 柳风并不多问,向三人一招手,当先掠向城外的野道。 第170章 你不是人 第170章 你不是人 野路上泥泞难行,十四道血瞳身影仓惶逃命。 后方是一名“水镜真人”在追杀,很快有血瞳半妖倒在烂泥里,被抽干精血。 而他们逃奔的来路上,早有二十余名半妖死在半道上。 “桃姐,救救我。” “阿庆快逃,别管我。” “你救不了他们,快走。”…… 痛哭声中混杂着惨嚎声,听声音年纪都不大,尚是一群未成人的孩子。 半刻工夫,在前逃奔的仅余下六人,其中弟子身份的才三人,且皆为一境。 “你们六个还不给本真人留步。”口中自称真人的老者,一身真气,分明是武夫体魄。 不等完全靠近,此人又是隔空数掌按下。 “嘭、嘭嘭。”三名教众身形横飞,人在半空中就断了气。 不等他们再逃下去,白眉老者一跃而来,拦在了前路上。 这老者眼神空洞,周身真气鼓荡,体表依附着数之不清的“雪花”,是武夫,又像蛊师。 “莫怕,本真人这就送你们上路。” 眼看着这最后三人也要交代在此,前路上一道血影闪至,出现在白眉老者身后。 这癫子神智不清,正要动手结果身前三人,脑袋猛地一歪,脖颈被身后的血影生生折断。 “噗呲”一声,血影一手当心掏过,只是掏出的心脏全无血色,白惨惨的跟水泡过一般。 显而易见,即便来人不杀这癫子,他也活不过三日。 “柳罗?原来伱还活着。”幸存下来的三人失声惊呼,认出了来人。 柳罗丢飞心脏,血瞳扫过三人,直截了当道:“你们是如何过来的?可知晓我爹娘的下落?” “我们跟随的卢护法死在了蛇妖手里,不想跟着其他护法送命,干脆就结伴逃了出来。” “我只知罗哥你的爹娘跟着袁护法办事,其余并不晓得。” “罗哥,求你快去救救馨儿姐,她在后面被疯子追上了。” 三名半妖当中,唤作阿桃的少女抓住柳罗的胳膊,拼命将他往后面拽。 他们在此急声解释之时,柳风到来,身后是乔贝和慧远。 柳风没有多看这些半妖,复眼视线延伸向夜色深处,远远可见另有其他癫子在四处狩猎他人。 “采集足够的精血,他们果然还会往回走!” 他察觉到有的癫子去向不同,与这些半妖逃来的方向相反,不出意外,就是奔着镜湖去的。 “馨儿姐许知晓罗哥你爹娘的情况,她为了你特意打听过。”少女阿桃生恐柳罗不去救人,急声补充道。 这时,烂泥地里传来脚步声,一高一矮,又是两名“水镜真人”。 但此次不待三名赤月教半妖惊呼,那两人才接近过来,齐齐愣在原地,茫然四顾。 “蓬蓬……”两条火红大蛇卷出,探口将两名癫子吞没其中。 大蛇却是两道蛊火,蛊火之上又有赤红佛火腾动。 一个一境,一个二境,皆被种入了二品异蛊,死的居然如此干脆。 三名赤月教半妖转头看向出手之人,就见柳风面部九眼齐动,浑身上下散发出凶戾、阴邪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方才惊慌之下还不未察觉,此刻他们离得此人近了,心中怨念杂生。 “他、他是?” “我过去与你们说过的,我阿哥。” “小罗,既然那女子知晓爹娘下落,我们快些过去寻她。” 柳风说完便走,他当然听出那名作馨儿的女子与柳罗有些瓜葛,且小罗神色间有些异样,多半关系匪浅,但他并为多问。 “你们保重。” 柳罗把手臂从阿桃手中抽出,随口敷衍一声后,疾步跟上柳风。 直到四人的背影远去,这边的阿桃等三名赤月教弟子,还有些失神地站在那儿。 “那人一身气息不对劲,罗哥也有些不正常。” “不止是柳罗与他阿哥,是他们四人皆已被邪物污染!”两名男弟子对视一眼,说出了彼此的猜测。 阿桃怔怔无言,她早就听闻过被邪物污染之人,往往是自身性情大变后还不自知。 “馨儿姐一直心仪于柳罗,可他如今被邪物污染……” 她们数月不曾见到柳罗,此刻看来,柳罗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换做从前,柳罗尽管性子狠辣,但绝无可能丢下身边的同伴。 她在教内与柳罗算是相熟,而现在周遭危机四伏,柳罗却没有多说,更无带她脱险的意思,似乎此来就是为了打探爹娘的线索。 …… 距宁阳县四十余里的野道上,该处地段河流众多。 夹在河流之间的野道极为狭窄,往日途径此地之人,常会遭到埋伏在附近的精怪袭击。 可今夜此地精怪死绝,河畔横七竖八一地尸身。 除了精怪,淤泥间还瘫着十余名赤月教半妖,及四名白须白眉的老者。 这些人像是中了毒,难以起身,又还未毒发丧命。 “不逃走是死,好不容易逃出来,想不到还是死。” “我们又能逃到哪去?今日避过这一劫,他日遇到教中高手还是难逃一死。” “我与家中兄妹生来吃尽苦头,就不该生于这世道之下……死了也好。” 十余名年龄不大的半妖痛哭失声,有人竟一手抓破自己心口,捏碎自己心脏,提前自我了断。 他们心中悲凉,一旁神智不清的四个癫子恰恰相反,口中笑语不断。 “待本真人解了毒,就来采集你等精血,休要浪费。” “他们中了毒,精血也有毒,不能要。” “你忘了本真人就是蛊师,有毒的血一样可用。”河畔一时哭声、笑声夹杂。 半个时辰过后,四道身影接近向这边。 当先一人循着血妖血脉的感应而来,待他来个河畔,十余名半妖悉数晕死,附近四个癫子同样昏迷不醒。 来人略过其他人,径直来到一名少女身前。 “董馨儿,醒醒,快醒来。” “小罗,她中了蛊毒,我先给她解毒,你再唤醒她。” 名为董馨儿的少女,就是先前三人所说的馨儿姐,她只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可那声音又叫她有些陌生。 双臂上传来剧痛之感,董馨儿睁开双眼时,面孔不自觉地一红,眼前出现的少年人正是柳罗。 可柳罗一张脸凶相毕露,眼神残酷,无过去丝毫看她之时的温情。 “我爹娘如何了?他们身在何处?”柳罗双瞳血红,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我、我……”董馨儿不知所措。 过去她与柳罗之间虽未道明,但彼此都知晓对方心意,只是性命朝不保夕,双方都未点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眼下的柳罗神态有些癫狂,似乎她若是不开口道明,就要取她性命一般。 “小罗,放开她,容她慢慢道来。”柳风出声道。 他开口间语气平静,慧远和乔贝却发现他双手颤动,可见大当家的内心并不平静。 此行来沽州,他们可谓是险死还生,差点全葬送在毒蛟嘴里,所为就是跟随大当家的,追寻其爹娘的线索。 这一路而来,直到此刻,才遇到知晓有用线索之人。 连他们二人都有些紧张,遑论是身为人子的当家的,他们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后,大当家的会做出疯狂之举。 “好,我听阿哥的,你慢慢道来。”柳罗勉强克制,放开了抓住董馨儿的双手。 董馨儿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她想提醒柳罗此地不同寻常,可看柳罗脸上的焦急之色,没敢多嘴。 “伯父伯母他们……,落到了姚钧手里。” 董馨儿支吾着开口,看柳罗的面色明显已料到了这点,于是接着道:“两次血祭,皆因姚钧插手,伯父伯母才逃过了血祭,但据我所知,恐怕会……” 话到此处,柳罗神色间的癫狂愈甚,眼角剧烈抽动。 “恐怕会如何?” 董馨儿心中又是畏惧,又是心酸难受,但终归要叫柳罗接受现实。 她一咬牙,道出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我打听之下得知,姚钧前些时日途经梦阳县时,买了不少配药,像是要炼制……炼制血怪。” “他、他要活炼我爹娘?” 柳罗心中清楚,姚钧就是要叫他爹娘生不如死,叫他痛不欲生。 赤月教弟子多是出身流民,吃尽苦头,一朝成为身份高出教众的弟子,许多人心性扭曲,最是乐得折磨弱者。 而一旦结仇,必会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叫对方生不如死。 因此,董馨儿打探到的消息,多半就是实情。 “阿爹,娘亲……全没了。”柳罗体表血气剧烈起伏,眼眶猛地迸裂,淌下两行血色。 他一下子长身而起,如疯魔般,口中狂吼。 “姚钧,你敢如此待我爹娘,我必要生食你血肉。” “噗……” 吼叫声才出口,他嘴里鲜血狂呕,体内维持的生死平衡大乱。 饶是如此,柳罗满不在乎,原地来回踱步,神态癫狂。 相隔三步处,柳风脑袋如遭重击,头脑瞬间一空,口中低声喃喃:“若当初我不杀那人阿弟,结果还会如今日这般么……” 他有此想法,不过是绝望之下的逃避之心罢了。 如数年前作为流民,他最初的选择一样,结果如何,他早已经历过。 退让所换来的,除了对方变本加厉,起不到丁点用处。 那对弟兄早已与柳罗结仇,那日姚桓追杀柳罗,当日便是他不杀对方,其大哥姚钧同样不会善罢甘休,一样会对他爹娘下手。 “罗哥,我、我说的只是流言,我不曾见到伯父伯母他们。” “姚钧买配药许有其他用途,我不知具体,阿罗,你清醒些……”董馨儿一把抱住柳罗。 她清楚柳罗内心如何难受,如此下场还不如被血祭,炼为血怪人之肉身被毁,神智全无,如嗜血的畜生,受人驱使。 此等手段,等于叫人神形俱灭,将其肉身充作了材料。 “滚开,我这就去镜湖找姚钧算账。” “砰”的一声闷响,董馨儿被击飞出去。 柳罗整个人状若疯魔,头也不回,寻着赤月教弟子逃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少女的惨叫声落入耳畔,柳风从失神中惊醒过来,这才惊觉柳罗已到了濒死的边缘。 柳罗相当于是死过一回的人,半妖之躯被炼成药人,体内生死平衡尤为关键。 其体内五脏六腑生机去了一半,平衡再一破,柳罗随时可能丧命。 不及多想,柳风运转毒炁,奔行而去的柳罗颅内一声虫鸣,脚步骤然一顿,原地调头回来。 当柳罗重新站在近处时,面部两行血泪流淌,口中呕血,偏偏神态浑浑噩噩,如在梦游一般。 见此一幕,董馨儿先是一怔,继而内心崩溃,哀声哭嚎起来。 “阿罗、阿罗……你怎会沦落至此。” “你、你是他阿哥?你不是人,你竟将他炼成了你的傀儡?” 董馨儿满脸是泪,挣扎起身过来,看样子是想与柳风拼命。 “我佛慈悲。”慧远苦叹一声,拦在了这名半妖少女面前。 此刻,在场唯一清醒之人,便是乔贝。 她不曾见过爹娘,也无兄弟姊妹,成长至今人性不多,兽性占了大半。 “大当家的,那条河下面有东西。”乔贝双目一眨不眨,紧盯着相隔三十余丈外的另一条河。 该地段河流较多,眼下立身之地,周遭数条河流并行。 以她血脉带来的敏锐五感,方才过来就觉得有些不妥,此时愈发觉得异样。 视线中的河面上荡开大片涟漪,涟漪出现的极快,似有东西在河底以远超出她的身法在飞快穿梭。 柳风无暇理会乔贝的提醒,一手取出虫药,一手按向柳罗的面门。 正是他全心稳固柳罗体内生死平衡之时,乔贝惊呼出声。 “大当家的,要上来了……是三境。” 三十余丈外,于他们眼前河流并行的另一条大河内,一整截河段被掀飞上天。 “轰隆……”水浪翻滚,淤泥四下飞洒。 两道身影一上一下,上边一人面生九眼,脚踩水浪,周身数条水柱如水龙般环绕。 下方一人白须白眉,在他破开河面之时,十丈范围内被覆盖上一层漆黑之色。 细看一眼,那竟是数百道人影,密密麻麻,堆叠之下如摊开了一张黑幕。 乔贝面露骇然之色,看出斗在一起的二人皆为蛊师,其中一个不就是“水镜真人”,只是这个癫子神色自若,且是三世蛊师。 第171章 再谈买卖 第171章 再谈买卖 “水镜真人”脚下黑影移动,如多出数百道会动的影子。 无声无息间,黑影狂闪,一齐扑向上空那人。 踏浪而行的蛊师同样三世之身,此人面部复眼眨动,视线不漏过任何一道影子,咽喉鼓胀如布袋,张嘴间如蛤蟆“呱呱”有声。 一圈圈音波横扫,黑影接连崩散。 复眼、音波两种蛊术之后,此人御水化冰,周身水柱分出上百道冰刺。 “咻咻……” 冰刺破空而下,可在“水镜真人”身前齐齐被截断,断口平滑,其体外似有肉眼不可见的利刃。 “左应,本真人看你能撑到几时。” “水镜真人”口中癫笑,双手往上猛地一个划拉,身前骤然狂风乍现。 道道风刃凝若实质,呈现出通透之色,在半空中一晃而过。 上空水柱、冰刺如被柄柄铡刀横斩而过,眨眼间被截断数十次。 被风刃和黑影围攻的中年身影,纵有复眼视线,可如此凶猛的攻势之下,他已渐显不支。 “钟老鬼,你成了水镜真人的傀儡还不自知,属实可悲。”名为左应的中年蛊师怒声道。 “你说本真人是傀儡?笑话,伱身上寄生的血肉是何人的?你才是傀儡。”下方白须白眉身影回以嗤笑。 见这癫子认定自己就是水镜真人,左应面部九眼凝视,是想施展幻术。 可惜那癫子面部叠影重重,叫他不知其双目在看何处,双方视线没有出现任何交汇。 “水镜真人”像是没用眼看,但左应的蛊术,他又能清楚捕捉到。 “与你多说无益,师父,我的‘衍瞳’蛊术对付不了他,还请助我。” “为师与你说道过多少遍?你不是武夫,何必非与这癫子正面交手!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你与他拼命作甚!” 左应体内传出一老者之音,其额头上皮肉鼓动,多出三只复眼。 这三只复眼内有着神秘纹路,与左应自己的复眼相比,差别一目了然。 其话音落下之时,河流两岸的淤泥中,原本被毒死的数十头精怪陡然翻身入水。 …… 相隔三十余丈外的河岸边,乔贝手持骨枪,神色警惕。 一旁的柳风面色有些木然,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他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甄善仁!”仅凭声音,他便听出是甄善仁。 上次遇见,此人是在驱使三境奴仆;此次遇到,甄善仁又不是本体前来,而是寄生在了徒弟体内。 “此地不可久留,再落到甄善仁手里,难保还能侥幸脱身。”柳风心中有数。 单被甄善仁害一次,他就差点葬送于毒蛟之口,且直至现在也没能真正摆脱。 在他身上的蛟涎香彻底散去之前,那条四境毒蛟还不知何时会追来,始终是个隐患。 待柳罗体内状况稍好,柳风把蛊虫一收,口中沉声道:“走。” 见大当家的动身,乔贝和慧远两人赶紧跟上,四人所去方位,正是镜湖。 “阿罗、阿罗……”董馨儿嘶声哀嚎,红着眼快步追了上去。 无论她如何呼喊,柳罗都没有任何回应。 烂泥地上,柳风当先疾奔,柳罗如影随形,神态俨然与虫谷药奴一致,暂时成了真正的傀儡。 “镜湖有两名三境护法,你们是去送死。” 后面少女的呼喊声不断,柳风犹若未闻,此女跟来与否他并不在意,是否中途出意外他更不会在意。 陡闻爹娘的噩耗,且此消息已八九不离十,叫其内心一下子像是缺失了一块。 他没有如柳罗那样大吼大叫,亦无一句报复姚钧的废话。 其眼神麻木,眼中坚毅之色散去,仿佛又成了过去那名虫谷蛊童。 乔贝不知柳风的变化,慧远却是看出了些不对劲。 他眼前的少年人,面色出奇的平静,不止是面色平静,连此前一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似成了一具空壳。 “我需设法脱身,此去凶多吉少,不能陪大当家的送死。”慧远心知晓三境的可怕。 虽说大当家的有一具三境佛骨傀儡,但哪能比得上活物,碰到活生生的三境多半难以招架。 面对一名三境尚且对付不了,赤月教此行护法当中出了两名三境,一旦正面撞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他们还未走出百丈,后方“咔咔”之声连绵。 紧接着,一先一后两声痛吼。 乔贝运转真炁于双目,扭头往回一看。 只见“水镜真人”身中幻术呆立原地,身上插满冰刺,破麻袋一样浑身是洞。 另一边的中年蛊师也不如何好过,四肢齐根而断,背部爬满道道黑影。 黑影在剧烈收缩,穿破皮肉,侵入脏腑,此人也活不成了。 “左应,有为师助你,你也能丢掉小命?” “当真废物,记住下辈子别当我甄善仁的徒弟。”一块生满复眼的血肉,挤出中年蛊师的皮肉。 血肉夹带着一只指头大的螺状法器,连肉带法器脱离的刹那,甄善仁这位大弟子一身生机被抽干,沦为养料。 就连其体内三条三品异蛊,也给一并扯出带走。 血肉在半空中抛出,砸在“水镜真人”头上,如法炮制,同样抽取此人一身血肉精华。 这癫子体内异蛊半死不活,没了多少价值,被他放弃。 收拾完养料,老者的声音在夜色下远远传开。 “小道友,你我缘分不浅,既然遇到,不如再帮老夫一次。” “如上次一样,不白叫你出力,老夫大弟子这三条异蛊,你且先炼化,事后保管还有大好处赠你。” 话音传开时,头顶血肉的“水镜真人”,分明成了尸体,却蓦地狂奔起来。 他口中语气和善,似是与柳风商量,没有强求的意思。 可他的行动,压根没有给柳风选择的余地。 柳风等四人在前,董馨儿落后十余丈,五人头顶振翅之声成片,多出数十头飞禽,皆为精怪。 这些精怪无一是活物,是某种蛊术在驱使它们的尸身,而尸身上又各有一只复眼扎根。 “闭目。”柳风及时出声,阻止乔贝等人抬头。 不止是头顶上空,野路两旁的河道内,水浪声逼近,一头头水族精怪顶着复眼追赶,同样是尸体。 上有蛊驱使飞禽,河里有蛊控制水族,后方则是一具浑身血洞、头顶血肉的尸身。 “小道友,请留步。” “老夫上次待你不薄,这才多久,你佛力涨了一截,想来是入了二佛根中期。” “此次再帮老夫一次,老夫助你将异蛊给蜕皮两次,追上佛道修为如何?”…… 老者喋喋不休,很快,惊恐欲死的嚎叫声在夜空下荡开。 “你、你别过来。”董馨儿瘫在泥地里,双腿发软。 甄善仁对这一境半妖并无兴趣,尸身一冲而过,毫不理会。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声音逼近。 前方,慧远闭目前奔,凭听觉紧跟柳风,不敢落下一步。 乔贝的面色也极为难看,那老东西的声音就在后面。 他们上次和柳风分开,在沽州登岸后才汇合,并不知晓柳风和甄善仁的瓜葛。 此次他们头回撞到甄善仁手里,听此人之言,才知柳大当家的认识这人。 这名神秘老者不用想,定是一名蛊师,且是超出了三境的蛊师。 这人本体未到,两名三世蛊师惨死不说,眼下又驱使诸多顶着眼球的尸身追赶他们。 换做心性差些的人,恐怕就要如那董馨儿一般,被吓瘫在地。 他们二人闭目跟在柳风后面,自然不知,此刻柳风的模样形如邪祟,不比后面的尸体好看多少。 “嗡嗡……” “蓬蓬……”上万蛊虫绕体齐飞,道道蛊火卷向扑来的水族精怪尸身。 五条虫足舒展,抖动间甩出大量犬齿,射向半空中的飞禽。 他肉眼、复眼悉数闭合,脖颈上多出一张老僧面孔,正是印光,由此邪物在指引方位。 比起甄善仁的“衍瞳”,柳风的二品“衍瞳”自是不够看,哪怕是对方以蛊术寄生到他物身上的复眼,只一眼对视,也必会叫他陷入幻术。 至于以通眼窥破对方幻术,那样一来,甄善仁更不会放过他。 只是不用佛眼通的他,哪怕是手段尽出,也不过是徒劳。 区区二境,撞到四世蛊师手里,即便对方本体不过来,又岂会有与之较量的资格。 毫无征兆的,一声不耐烦的轻叹声,在柳风耳畔响起。 “止步。” 二字落下,柳风脚步猛然顿住,身躯僵硬在原地。 此种叫人难以提防,声音突至的蛊术,柳风曾接触过,但甄善仁这一手蛊术要高明了不知多少。 其余三人,除柳罗外,乔贝、慧远同样顿住身形。 脚步声接近,头顶血肉的“水镜真人”随之到来。 在乔贝和慧远惊恐的目光下,“噗呲”一声,那团血肉脱离尸身,落到了柳风头上。 条条肉须蠕动,扎根柳风的头皮、脖颈,又有复眼钻动,挤入柳风的面皮。 转眼,柳风便成了一个头顶肉瘤、面上复眼歪斜的怪物。 倒不是甄善仁不愿寄生入柳风体内,而是这具肉身弱些了,承受不住这样大块的三世蛊师血肉精华。 “非得费些养料施展蛊术,才可叫你留下,老夫也是有火气之人,小道友万不可再惹恼老夫。”甄善仁的声音自肉瘤内传出。 柳风动了动手腕,发现僵硬的躯体恢复正常,木然的面孔上没有半点惧色。 “有话直说,晚辈再助前辈一次就是。” “这三条异蛊你先炼了,老夫从来是言而有信。” “此次你送老夫一程,下到镜湖洞府内,买卖便算完成,那里面可是好处多多,保管叫你异蛊蜕皮两次。” 甄善仁语气和善,肉须拽下三条异蛊,一条生满眼瞳状黑点,一条水蓝,一条头大尾短,是实实在在的三品异蛊。 柳风收回散在周围的蛊虫,将三条异蛊分食一空,只是短时间内绝无炼化其中精华的可能。 …… 天色将明时分,宁阳县内。 街道上,上千身着甲胄的身影疾奔。 两名监察使亲自带兵,以三境修为,清理藏身各处的“水镜真人”。 沽州各大府城也有调兵前来,其中便有一位千总,也是三境。 此时,一星袍身影快步赶往县衙,他身后三人紧随,是周司晨、徐司夜,及那干姓司夜。 周婉面孔煞白,眼圈发黑,瞪着一双眼。 “从前只知钦天监之人威风八面,哪想到还有如此之大的凶险,这一趟就死了六人。”她眼神闪烁,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取出体内死符,摆脱这走狗身份。 她思忖的工夫,一行四人已来到了县衙前。 幻境已被少司大人破去,晨光下,四人抬头上望,视线中一阵纹密布的车辇浮空,悬于府衙上空。 昨夜车辇内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视线转向前方的府衙,两扇大门被人打烂,衙内地面上遍地尸体,官府差人、捕快、狱吏,无一活口。 四人进门没走多远,发现连本县县官和师爷,同样被抽干精血,一样成了地上的尸体。 昨夜官府遭袭,县衙内的官府之人死绝,袭击此地的是一名三世圆满蛊师。 不过有少司大人出手,想来那出手的疯子,此刻已伏法受诛。 “你们三人留在外面,我去见少司大人,若大人无其他吩咐,你们可早日回司内。” 上官司佐转头低语一声,举步走向县衙的大狱,他能察觉到里面有一股强大真炁,正是少司大人。 一步将跨进大狱门槛之时,这位四象境后期道修似有所觉,蓦然仰头上望。 大日初升,朝霞染红了半边天,而天空中一背生鹰翼的男子飞空而过。 此人肩头,有一团生满复眼的肉瘤状血肉依附,却是不敢寄生入鹰翼男子体内。 才几个眨眼的工夫,那鹰翼身影已然远去,不见踪影。 周婉等人察觉上官司佐的异样,待他们仰头看去时,天上空无一物。 “四境妖修,还有那团血肉,出自四世蛊师……镜湖内到底有何秘密,三境还罢,连四境都为之动心。” 在身后三人不解的目光下,上官司佐收回目光,心中不禁沉重,担忧少司大人也镇不住此次麻烦。 第172章 四境交手 第172章 四境交手 看着上官司佐的身影下到大狱内,门外三人惧是面色沉重。 此次镜湖引起的祸患不小,受害的不止宁阳县,吴阴府其他四县之地也遭了殃。 “我们恐怕暂时回不去司内,需犯险去一趟镜湖,解决祸端。”徐司夜沉声道。 干姓道士一言不发,也知此次麻烦不同寻常,若不从源头下手则难以收场。 周婉呆立在旁,看过衙内遍地尸体。 此次不知死了多少人,全是修士,如此之多的修士精血若是聚到一处,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 比起昨夜险死还生的经历,前去镜湖绝对要更为凶险。 “赤月教追赶蛇妖去往了镜湖,姓柳的既然到来,必定会去镜湖一趟。”想起柳风对她见死不救,周婉一张脸垮了下来。 三人心中忐忑之际,一炷香工夫过去,门口一袭星袍的身形重新出现。 还未走近三人,上官司佐先开口吩咐道:“传少司大人令,集合军士,另以重赏召集野修,一道前往镜湖。” “驻军那边我亲自去一趟,你等三人将大人的吩咐带给监察使,与他们一起召集人手。” “领命。” 徐茂和干姓道士两名司夜,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周婉黑着脸,指了指自己道:“召集完人手,我也需去镜湖?司佐大人,我精血亏空,体虚……” “速速前去办差,不得耽搁。”上官司佐甩手三枚血色丹药,分别落向三人。 “谢大人赐丹。” 两名司夜看出此丹是二品中的上乘货色,连忙称谢。 周婉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往嘴里一丢,嚼巴两口就咽了下去,身子却还杵着不动,有些嫌少。 徐茂和干姓道士领命就走,徐茂转身时以武夫真气压制周婉,顺带将其提了出去。 “这蛊师出身的丫头还是野了些,不服管教。”上官司佐目视周婉被提走,不由联想到曲家村虫巢。 曲家村那边是钦天监设的一个局,一是助主司大人修行,二是每年清理些蛊师。 周婉能被主司大人看上,容其进司内任职,可见此女潜力不错,就是性子野了些,还需些时日慢慢敲打。 “这一趟若不是少司大人过来,而是主司大人亲至,必能轻松解决镜湖之祸。” “依洞元子的弟子所言,虫巢那边出了些意外,只望莫耽误了主司大人……”上官司佐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监正大人已是老迈之躯,余下寿元不多。 若主司不能及时破境,钦天监监正之位纵是勉强坐上去,也难以压服其他各司。 监察司和佐龙司的两位大人且不说,单是国师那关,恐怕就过不了。 这时,县衙门口。 周婉等三人才出门槛,两名校尉一身真气鼓荡,疾奔而来,直奔进县衙内。 见这二人这般着急,三人都猜到出了大事。 “你们两个身为军中校尉,如此沉不住气?到底出了何事?”上官司佐冷眼注视面前两名校尉。 两人属于军伍,见钦天监司佐并不下跪,只躬身弯腰。 刘姓校尉禀报道:“城南那边来了个厉害的癫子,死了一位监察使大人,我们军中的千总大人逃了……,那癫子恐是四境。” 他身旁的高个校尉接口道:“我们此来禀报,是望少司大人出手,越快越好,那边等不了。” “四境!难道是水镜真人本人?他还没死。”上官司佐面色一变。 “应该不是水镜真人,他神智混乱,清醒些时自称是蜕仙宗长老,还叫我等离他远些。”刘姓校尉低声道。 “水镜真人生前也就四世,死后所留异蛊半死不活,如何能叫四境都栽在镜湖?事有蹊跷!” 上官司佐无意与两个二境校尉多说,心中沉重,对镜湖之行愈感担忧。 “你们去,我这就禀报少司大人。” 不等上官司佐前去传话,大狱内幽暗的走道尽头,一身着星纹道袍的窈窕身影缓步而出。 此女蒙着面纱,旁人看不到其容颜,只露出一双清冷眸子。 见少司出面,两名校尉弯身垂头,不敢多看一眼。 走道幽深漫长,此女看似缓步,实则也就走出了三步,转眼已到大狱门口。 “伱二人下去集合军士,那名四境本司会亲自去解决。” “是。” 两名校尉抱拳领命,他们才转身,身侧幽光一闪而逝。 待二人抬头之时,原本浮空而动的车辇已划空而去,直指城南方位。 …… 宁阳县,南城。 千丈范围内,六条街道,数百间房屋、楼阁,几尽被整个夷为平地。 “嗡……” “嗡嗡……” 百万蛊虫漫空乱飞,在空中带出无数黑线,如在上空铺开了一张偌大黑网。 以寻常百姓肉眼,甚至是一境修士看去,他们连那些蛊虫的具体形体都看之不清。 逃得慢些的,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他们心口便多出一个大洞,精血被取了去。 “滚,统统滚远些,今日之杀孽不应算在老夫头上。” “一点不错,我乃水镜真人,要报仇的尽管来找本真人。” 一道声音压抑而愤怒,一道声音癫狂大笑,可两道声音皆出自同一人。 “轰隆隆……” 似蛇如虫的巨大兵蛊碾压而过,接连推倒数座楼阁。 兵蛊尾端,十二只虫足根根长达九丈,与楼阁等高。 而在兵蛊头部,一老者披头散发,心口黑流涌动,心脏内空间之中不断有蛊虫蜂拥而出。 此人已是炼蛮蛊空间入心脏,身如虫巢的四世蛊师。 此时此刻,他体内属于他的四只异蛊萎靡不振,反倒是那条外入的四品“镜影”异常活跃。 蛊师之躯需受异蛊改造,才可适应此蛊。 异蛊每一次蜕变晋升品阶,也是蛊师的一次次蜕变,肉身正可与异蛊相辅相成。 但此种外入异蛊,又是四品,对蛊师肉身伤害可谓极大。 “呼呼……”兵蛊腹腔口,毒雾滚滚喷涌而出。 周遭数百丈悉数笼罩在毒雾之下,毒雾范围不断扩大。 毒雾、蛊虫之外,又有大量如同影子般的身影四下扩散,被影子附体之人,无不神智错乱,疯狂收割其他人性命。 从他闯入城中,到此刻,算来也就一炷香不到。 但眼前这六条街道内,千丈范围内,无论人畜悉数死绝,连虫蚁鸟兽、地上杂草都不能幸免。 千丈大地上乌黑之色遍布,地皮被蛊毒污染,事后如不请高人清理,此处地段在一年内都将不容活物存在。 蛊师所过之处,生灵死绝,寸草难活。 这还是此人神智混乱,出招无多少章法的缘故,且有意将自己限制在了千丈范围内。 但饶是如此,四世蛊师之可怖,也已叫城中之人无不胆寒。 城南之外,相隔数百丈外的房屋上,诸多外来蛊师远远看着城南的动静。 见那人没有闯出城南继续屠戮,他们才稍稍宽心了些。 在这些蛊师当中,有两名青年身影,二人看了少顷后,同时落下屋顶。 “那位前辈先前自称是蜕仙宗长老,想不到连他也栽了……大师兄,镜湖怕是去不得啊。” “看那些癫子出手,水镜真人的四种异蛊已有眉目,任取其一,皆可作为我们的第三异蛊。” 这两人才落到地面,疾步间就遇到好几个被黑影附体的疯子,不得不出手解决掉。 两人回到客栈后院,取回自己的妖血宝马,可在去向上出现了分歧。 头生独角、生有重瞳的青年想尽快远离此地,乌青双瞳的师兄则不然,要前往镜湖。 “不是非得要镜湖的异蛊,换做其他异蛊也未尝不可。” “你莫非忘了之前在黄栌县受的辱,不弄到厉害的异蛊,如何能压过同境。” 这二人正是蚀门的大师兄皇甫升,及二师兄于天松。 上次如非三品邪祟耗魍的心头之肉拖延,皇甫升还真走不掉,定会葬送在柳风手里。 念及在柳风手下的屈辱,自认同辈翘楚的皇甫升,宁肯犯险,也要前往镜湖一趟。 再者,除了异蛊之卵外,镜湖也流出了不少虫药,全是针对蛊师的补益之物,得了其中好处,他们体内异蛊也好早日蜕皮。 “压过同境?那姓柳的确实不一般,可我们也不一定非得要与他为敌。”于天松叹了口气,他还曾拉拢过柳风。 在虫巢内与此人交手时,他就看出柳风不一般,待柳风入二境,才真叫他觉得恐怖。 泥萨道仗着人多势众,前去围攻;他们六人同样以多敌少,想去捡些便宜,可最后是被柳风杀了大半,难得几个活口。 “他与我们一样年轻,同样种有两种异蛊,需寻第三异蛊,说不得他眼下就在镜湖。” “倘若被他得了镜湖内的异蛊和虫药,他与我们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皇甫升沉声开口,说完策马而去,也不管师弟如何决断。 于天松张了张嘴,犹豫着还想劝说时,陡然仰头上望。 屋顶上空,一驾阵纹密布的车辇横空而过,车内女子身影朦胧,正是昨夜所见的那位钦天监大人物。 其余人逃散之时,车辇飞空,冲入城南滚滚毒雾内。 蛊虫、黑影,瞬间从四面八方扑来。 一时间,半空中数百上千道黑线,所有黑线尽数接连向车辇。 但无论蛊虫、镜影,在闯入车辇三丈范围时,如落入了阵势之内,皆被绞为齑粉。 车辇在兵蛊“刺蚰”上方顿住,车内女子袖中宝光一闪,一只小钟被她抛出。 小钟迎风而转,眨眼变作一只半丈大钟。 “咚、咚咚……” 钟声沉重,荡开圈圈音浪,毒雾被震荡出大片空白之处。 “欧阳长海,你乃蜕仙宗长老,还不快醒来,今日罪孽你需有个交代。” 受钟声影响,下方四处横推的巨大兵蛊猛然止住,兵蛊头部的疯癫身影怔了怔,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之色。 他仰头直视车辇,眼眶内挤出第二双眼,目光穿过朦胧星辉,看破对方面纱,清晰捕捉到了车内女子的容貌。 “你是……钦天监的少司,玉莹子。 “老夫摆不脱水镜老鬼的蛊术,还请道友给个痛快,道友若要前去镜湖,最好赶快些,否则……” “贱婢,你也敢对本真人要交代?死来喂蛊。” 老者前一眼还面容克制,转眼癫狂,开口间数百上千黑影逆空而上,如倒卷的黑幕裹向了半空中的车辇。 同时他体表皮肉鼓动,数十条无影无形的异蛊子虫脱体而去,如道道锋芒般一起掠去。 而铺展千丈范围的百万蛊虫,也在此刻收拢回来。 远远看去,城南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漏斗,百万蛊虫齐聚,黑潮般压向车辇。 “本司给你个痛快,事后自会去你蜕仙宗要个交代。”黑潮覆盖之下,一声轻叹自车辇内传出。 话音落下,十二道宝光射出,五行阵势随之自车内撑开。 五色五行,五种火焰汹涌澎湃,将滚滚黑潮烧出数个大洞。 十二柄成套法剑当空转动,齐齐电射而下,九剑钉向兵蛊,三剑射向欧阳长海。 此女道术、法器,放在当下,对比其他邪道,实乃少见的正道路子。 “本真人成名时你还未出生,岂敢对前辈放肆。” 下方废墟间尘土纷扬,眼看法剑将落下,巨大兵蛊连带欧阳长海一起消失。 他如同瞬移,替换掉车辇上方的一道黑影,直接来到车辇之上,兵蛊“刺蚰”十二只虫足如巨柱横空,齐齐击向车辇。 车内玉莹子端坐不动,似已料到对方会过来,纤纤玉手间一只红皮葫芦轻轻往上一抛。 “汩汩……”深红岩浆自葫芦口喷涌而出,在上空铺开一片赤色瀑流。 一上一下,虫足击来,被六十二面成套小盾抵住;反观上方兵蛊,赤色瀑流卷过,兵蛊之躯被当场烧焦。 城南之外,各处修士,乃至官府军士,此时无不惊呼。 他们头回见到四境交手,也因此见识到了钦天监的宝贝之多。 远望去,那里的半空中,像是撑开了一把数十丈之巨的赤色宝扇。 呈弧面展开的赤色瀑流内,兵蛊、介蛊尽数化为焦炭,欧阳长海似想要挣脱而出,可最后却是主动放弃,任凭岩浆焚去自己肉身。 那位钦天监少司没有叫他多受焚身之苦,十二道剑影射来,将其裂成碎肉。 第173章 镜湖 第173章 镜湖 除掉蜕仙宗欧阳长海后,玉莹子并不罢手。 车辇飞空而过,此女转而清理藏身在城内的其他癫子。 有这位钦天监少司亲自出手,其他官府之人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大半日,官府开始集合人手,收拢了不少野修。 当然,这些野修全是借着官府此次号召,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想法,为的是方便去镜湖捡便宜。 …… 此时,距镜湖不远的野道上。 两匹妖血宝马在泥泞上奔驰,两马之前,一蒙面身影疾步开道。 “噗呲、噗呲……”又是两名“水镜真人”被当胸打穿。 越是接近镜湖,路途上的癫子越多,有不少是采集完精血往回赶的。 马匹上,高大青年无任何顾忌,驱使蛊虫罩落两具尸身,将尸身内采集到的精血吞噬一空。 “吭哧”之声连绵,蛊虫连尸身的心脏都给啃食了。 一旁,另一匹马的马背上,红衣女子移开视线,眼底闪过嫌恶之色。 虽说有不少蛊师拿人养蛊,可多是取精血便罢手,少有连内脏都给掏走的。 蛊师养在本体内的蛊虫,如同自身的一部分,能借蛊虫反哺。 如此一来,蛊虫啃噬他人脏腑,其实与自己扑上去啃人差不多。 “陆师妹,前面不远就是镜湖,想不到妖泽内还有此美景。”高大青年正是孟星魂。 此时他没有施展“赤哞”蛊术,俊朗面孔带笑,单看外表,算是个不错的伴侣人选。 “孟师兄说的是,还不知镜湖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先过去。”陆瑶强颜欢笑,将目光转向前方。 他们所在的此段地带,其实已是妖泽外围地界。 前方不足三里处,再往前,泥沼林出现大片空白,一方薄雾缭绕的大湖嵌在大地之上。 远望过去,此湖占地至少二十里,粗看约莫有三十里。 晚霞之下水天一色,如天地留白,无一丝瑕疵。 “镜面”如画布,倒映万里霞天,不看那些大煞风景的癫子,当真是处空灵美地。 一男一女策马而去,待他们真正进入镜湖所处范围,景象又随之变化,天色一下子暗了不少。 二人顿觉不对劲,再扭头往回看,来路朦胧不清。 而身前镜湖的湖面上,竟是多出不少身影,那些人踏水而行,如履平地。 孟星魂面露惊奇之色,叹道:“原来如此,整座镜湖都是幻境,真正的湖水绝没有三十里,此处应该还是泥地。” 他与陆瑶在宁阳县内与那些癫子交手过,还被其中一种蛊术困入过幻境。 不出意外,镜湖幻境也差不多,只是范围要大了太多,绝非一时一日所能造就,也绝不是区区二品异蛊的蛊术所为。 陆瑶下马,尝试一脚踏落湖面,身子并不往下陷,是脚踏实地之感。 她试着在湖面上走出数步,脚下无水,却有圈圈涟漪荡开。 环视周遭其他身影,由于身处幻境,那些人具体位置无法估量,以肉眼看人如隔着雾霭,大多距他们较远。 有的癫子凭空出现,有的又凭空消失。 方才在镜湖之外还看不真切,此刻看来,那些“水镜真人”并无固定的出入之地,像是有人在指引他们一样。 “看来要拿到好处,需找入口到镜湖下面去。”孟星魂也落下马来,体内魇蛊子虫一催。 身后三品药奴闪至身侧较软处,接连数脚踏落,脚下“湖水”翻滚,凹陷处深达两丈。 下一瞬,四周“湖水”归拢,将药奴覆盖在内。 “嘭、嘭嘭……”陆瑶只觉脚下连震,药奴不知下行了多深。 少顷后,当药奴重新钻出湖面时,浑身淤泥。 孟星魂摇了摇头,解释道:“此地确实是泥地,往下十丈亦然。我们还需如那些癫子一样,寻入口进镜湖内。” “孟师兄,看那边的半妖,应该是赤月教教众,还有天上那些血色蝙蝠,多半也是出自赤月教。”陆瑶指向远处某个方位。 孟星魂抬眼往上看去,有不少血蝠在飞动,全是生着四翅。 “那些癫子有人指引,我们很难跟上。走,跟在那些赤月教教众后面,看他们在往何处聚。” 话音落下,孟星魂身形拔高,全身肌肤化作赤红,以蛮力加快身法,快步跟了上去。 陆瑶则显灵动许多,它的兵蛊平滑如镜,载着她在湖面上滑行。 他们不知镜湖具体有多大,身处此间,他们都不知自己是不是在直走。 如同昨日与那些癫子交手,被困破宅子内一样,如不能窥破幻境,数十步也得绕上许久。 两人只觉天色渐暗,一路跟来,还不见那些赤月教半妖往下。 倒是途中他们发现了不少精怪,多是聚在一处,不知是发现了通道,还是在强行开出通道。 以那些精怪的数量和形体之大,孟星魂便是有三品药奴傍身,也没敢上前。 “镜湖出世,连精怪都被吸引来了。” “镜湖内流出的药材全是补益蛊师的,精怪来此,莫不是为了那帮癫子采集的精血?” 正疑惑间,左侧方一群白鸟聚集之处,大片湖面被掀开。 一眼看去,直如一面碧蓝色镜片被撬出湖面。 那领头的白鸟口吐妖火,灼烧数十丈之巨的镜片,而镜片肉眼可见地在变小,最终化作尺许水流状物件,被那白鸟一口吞下。 再看另一处精怪聚集之处,有蟾蜍蹲成一圈,同样撬动湖面。 “镜湖整个都成了宝,相当于一套道门法器,它们当中有三境领头,是在炼化部分镜湖。”孟星魂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那水流状物件像是一块虫皮,俨然成了法器,可施展幻术。 只是他自己并非道修,无真火炼宝,也无妖修精怪那般的妖火,更无确定虫皮具体位置的手段。 心中感叹一声可惜,孟星魂正要继续赶路,陡然察觉陆瑶神色异样,一双眸子死死注视着右前方某处。 “陆师妹?”孟星魂顺着陆瑶的视线望去。 那边的朦胧薄雾深处,一行四道身影慢步湖面,同样在尾随赤月教半妖。 在那四人后方不远处,另有一赤月教半妖紧随,那少女一身血蝠教袍,当是赤月教的弟子。 而走在前面的四人当中,为首的是一红发少年人,以孟星魂的经验,不难看出对方种有异蛊“食火”。 “此子年纪不大,就成了二世蛊师,还不像是只有一种异蛊,胳膊上那是……复眼。” “食火、衍瞳!陆师妹,他、他就是柳风不成?”孟星魂看着看着,面色变得阴森下来。 待他侧目再看陆瑶,此女眼圈泛红,红唇哆嗦,憎恨的眼神之中夹带着一抹莫名意味。 同样是少年蛊师,还能有他人巧合有此两种异蛊,但陆瑶的眼神错不了,那人必定就是柳风。 “柳风。”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陆瑶竟是抛下孟星魂,踩着兵蛊飞快滑动而去。 见此,孟星魂面皮抽动,双拳间骨节爆响。 “哼,养不熟的烂货。” 孟星魂低骂一声,此女能孵化灵蛊,脱胎二世,全赖他送上的聘礼。 可这贱人不知感激,见到睡过她的杂碎,立马就扑了上去。 “没遇到还罢,既然叫本少门主遇见了,必要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孟星魂怒由心生,“赤哞”异蛊影响之下,杀性大起。 他一跃坐到药奴肩头,由此三品药奴扛着他,很快追上了陆瑶,一起冲向那红发少年人。 …… 已是入夜,妖泽内四野无声,后侧方响起尖叫声。 那叫声直如厉鬼长啸,充满恨意,刺耳无比。 走在湖面上的四人自然能听到,除了神态浑噩的柳罗外,其余三人皆扭头看去。 双方同样处于幻境之内,尽管彼此能看到,但想要真正撞到一起,绝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大当家的,那女人在唤你!”乔贝小声提醒道。 她与慧远跟随柳风,是在柳风脱离虫谷之后的事,并不知晓柳风与陆瑶的纠葛。 但不难看出,那红衣女人定是大当家的熟识,看那副苦大仇深的脸,便知是弃妇,也不知大当家的下过什么狠手。 柳风头顶肉瘤鼓动,以甄善仁的境界,对那追赶过来的两个小辈无半点兴趣。 “小道友,还是快些去寻入口,两只蚂蚱而已,无需理会他们。”肉瘤内传出甄善仁的声音。 有过两次打交道的经验,他对柳风不仅不轻视,反而有些重视。 在他看来,这两只蚂蚱不过是带了个入三品的药奴,就是他不帮忙,柳风自己也能应付。 看那红皮小辈要杀人的气势,真个冲过来,必然是取死。 “晚辈全听甄前辈安排,前辈急着赶路,那我暂且放过他们。” 柳风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仿佛他要取那二人性命,就是吃饭喝水般的简单之事。 他在虫谷顾忌陆槐,留了陆瑶一命。 没想到此女不知死活,自己来送死不说,还带上了个姘头过来。 陆槐老鬼不在,他今日在此除掉陆瑶,不用有任何顾忌。 扭头转过视线,重新锁定在前方赤月教之人身上,柳风忌惮甄善仁看出他的底细,是在有意绕弯路。 事实上,整座镜湖幻境在他眼里如同泡影,通眼之下,一眼窥破。 此湖狭长,以肉眼看约莫三十里,可实则也就三里不到,他们现在还在泥地里打转。 他人眼中分散各处的精怪,双头蛇精,似白鹭的白羽大鸟,体表多眼的蟾蜍……诸多精怪相隔都不远。 此次镜湖出世,聚集到此的人族之外,精怪当真是多,就是不知其中有多少是出自妖泽。 眼下与前方赤月教妖人相隔有三百丈,若要直赶上去,也就须臾工夫。 与陆瑶和那红皮蛊师的距离,其实不过两百丈,他若有心动手,扭头便能冲过去。 “柳风,你不得好死,有本事别逃……” 陆瑶尖叫声不断,心底恨意如滔滔江水,见到对面那少年人,她便觉胸口隐隐作痛。 她清楚记得,那夜柳风是如何辣手,断她双臂,一脚践踏在她胸口上重创她。 若非柳风叛逃,她岂会在一众蛊童、蛊仆面前丢尽脸面? 如不是柳风弃她,她又岂会被阿爹转嫁给绝门少门主,成了蛊童们私底下所说的无耻野妇。 “陆师妹宽心,他逃不掉,师兄必会帮伱擒下他,叫他亲身试试我绝门用来折磨人的蛊虫。” 孟星魂眼神不屑,他乃绝门少门主,背靠绝门,副门主是他阿爹,门主是他大伯,而此子就是个流民出身的杂碎,哪有资格与他比。 双方一前一后,掉在赤月教妖人后面。 在此处绕来绕去,待到后半夜,才见前方出现大帮赤月教教众。 后方两人看去,那些教众数百之多,其中不乏身着血蝠教袍的弟子,以及四名红袍护法。 赤月教之人围堵成圈,像是守在那里。 “难不成他们守的位置就是一处入口?赤月教好几批教众赶来,血祭了两次,也远不止这些人。”孟星魂想到,其余赤月教之人多半是下到镜湖内了。 据传回的消息,赤月教来沽州的教众最少有四批,护法多达十几人。 单是此刻守在上面的就不能小看,送死的教众且不论,二境弟子和四名护法,绝不是好惹的。 身怀血妖血脉,修的是妖力,恢复力极为惊人,同层次武夫与其对拼,即便不被打死,也得被拖死。 孟星魂正犹豫着是否要拿出些好处,向赤月教借道下去时,他眼神骤然一变。 视线中,那紧跟在柳风后面的赤月教半妖少女,忽地止步倒退,不敢上前。 而柳风一行四人没有半点止步的意思,居然大步走向群聚在湖面上的赤月教之人。 “他要做甚?”陆瑶红唇颤动,她不认为柳风会与赤月教商量借道。 下一刻,这边的一男一女,两人的眼瞳剧烈收缩。 一方四人,一方教众数百,弟子近五十人,护法四名,差距悬殊。 然而前一眼还平静无比的红发少年人,转眼如疯魔,身上腾起赤红佛火,手中多出六尺甲兵怪剑,迎面就斩,见人便杀。 赤月教半妖之中,一张张面孔惊怒交加,似乎连他们也没想到,来人见面就大开杀戒。 第174章 柳风的目的 第174章 柳风的目的 甲兵长剑过处,半妖教众跟田地里的庄稼一个样,成片往下倒。 有悍不畏死的半妖不顾佛火烧身,取柳风要害,却连他身上的黑色骨甲都破不开。 而朝柳风头部下手的半妖无一例外,伸手便手断,出腿便腿断。 “噗呲、噗呲……” 柳风在不动用心眼的情况下,以蛊术和佛力修为,疾步往前推进。 所过之处,断手断脚,头颅四下抛飞。 慧远掉在后面,只需对付少数扑来的半妖。 乔贝更为轻松,不用她在前出力,护在柳罗身边即可。 但两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前方人群密集之处,道道血影穿行,赤月教弟子一齐围拢了过来。 “贫僧得寻个由头脱身,大当家的疯了。”慧远不知柳风有何打算,但在他想来,柳风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此处赤月教仅仅是守入口的,不见三境护法,许是下到了镜湖内,接下来迟早会遇到。 况且,镜湖不止三境赤月教护法,另有不少其他精怪。 纵是这些凶险全避过了,镜湖内还有致人神智不清的异蛊,与那些癫子。 见柳风提剑疾冲,慧远有意放慢脚步,渐渐拉开了与柳风之间的距离。 认为柳风疯了的不止是慧远,一路跟随而来,此刻掉在后面的董馨儿满脸惊恐。 她算是看出来了,柳风并非比阿罗冷静,先前平静,是因压抑在心里,实则其疯狂程度远胜柳罗。 “碍手碍脚,一帮废物,统统给我散开。” “一境弟子一并退下,此人是来送死的,让我们成全他。” “他后面那人像是柳罗,莫非是给他爹娘报仇的?叛徒来了就别想走。”…… 道道血影鼓胀,以《血神经》修来的妖力调动血气,躯体粗壮,周身爬满血刺。 五十名赤月教弟子当中,二境弟子占了近一半,加上四名二境圆满的护法,他们聚在此地的二境有三十人。 他们入教成为弟子,再修到二境,可谓是一路杀过来的。 以他们的眼力,不难看出,那人复眼视野换来的洞察力之强。 如非能伤到二境的好手,寻常教众根本无济于事,围在一起只会混乱添堵,反而阻碍到他们这些二境弟子出手。 后方,孟星魂和陆瑶身形不停,加快赶往这边。 他们想趁乱对付柳风,顺带看能否闯过入口。 在二人的目光下,四名赤月教护法并未出手,而是守在一旁。 出手的是二十六名二境半妖,各自体表血雾弥漫,如团团血云,将柳风围拢在了中间。 赤月教二境弟子修的是妖力,单是旁观,便知那些血雾不简单。 凡是退避不及的教众,接触血雾者无不皮肉腐坏,转眼成血人,跟被剥了皮一样凄惨。 陆瑶眼神闪烁,只见血云中人影晃动,怒吼声不断。 “他被邪物影响了神智,此举与寻死何异?” 她不希望柳风死在赤月教之人手里,想着生擒了柳风,带回去好好炮制。 数月下来,她是夜夜难眠,每日每夜念着如何折磨柳风,叫他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种种手段,陆瑶早就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只差将正主弄到自己手里。 “孟师兄,还望助我拿下柳风。” “那落在后面的小子好对付些,先拿下他再说。” 这一男一女打定主意先对付柳罗之时,被血云团团包围的中心。 血影闪动,一个个二境半妖如野兽在围杀猎物,血刺、利爪交错而下。 柳风体表蛊火牵动佛火,焚烧侵蚀而来的血雾,同时复眼视野覆盖四面,持剑左冲右突。 甄善仁并未插手,似是存了探他底细的想法。 因此他只凭自身本事和邪物加持,并不动用佛眼通,身上被接连击中,受伤不轻。 反观被他斩中的妖人,只要不是伤及要害,皮肉伤势眨眼复原。 更有弟子受伤后凶性大发,当场抓过教众,嗜血疗伤。 “小道友,老夫没记错的话,你有三境佛骨傀儡,何不取出来用?”见柳风在此耽搁,甄善仁有些等不及了。 上次在沽江,他以复眼寄生鸦妖,分明瞧见这小子动用过三境佛骨傀儡。 “晚辈那具三境傀儡,上次被毒蛟给嚼了,想必前辈是知晓的。” “哦,原来小道友只有一具三境傀儡,是老夫思虑不周了。”甄善仁语气淡淡,有些不信,不过并未多说。 话音落下之时,柳风面部不属于他的复眼,骤然凝视向前。 四周二十六名二境半妖当中,前方六人一个不落,同时身中幻术。 较之柳风的影响视野,甄善仁的复眼蛊术高明了太多,面前六人不止是视野受了影响,连脑子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六人捉对厮杀,转眼将彼此打得血肉模糊,嘴里还在狂笑。 “狂妄之徒,看你还不死。” “区区四人也敢来动手,先杀你,再吃伱那三个同伴。”…… 柳风没给他们继续下去的机会,长剑扫过,六人身首分离。 后方、侧方,二十名半妖顿觉不妙,抽身就走,其中五人更为机敏,闭目退后。 他们对赤月教没一个真正忠心的,斗不过先抽身再说,等四名护法大人出手,他们再一起上不迟。 可既然是甄善仁出手了,寻常二境又哪有逃走的机会。 二十道身影,未及时闭目的十五人一起止步,似见到了何种难以想象的怪物,惊恐到面部五官扭曲。 余下闭眼的五人亦没能逃脱,耳畔低语声传来,令他们抱头痛嚎,眼皮剧烈抖动,皆身不由己地睁开了双目。 随着柳风转向,面部三只生有纹路的眼瞳扫视,二十名二境半妖全数中招。 挤在后面的教众惊愕失色,只见那些要叫他们仰望的教中精英,如洗干净脖子的鸡鸭,被挨个削掉头颅。 这一变故快到旁人反应不及,先是六名弟子惨死,接着是其他二十名弟子接连被斩,两个眨眼间就死了大半。 “是他脸上的三只复眼所为,那不是他的眼。” “避开正面,饶到背后动手。” “那复眼之主的境界不明,如拿不下此子,我等尽快退走,到下面与其他护法汇合。” 四名护法看出不妥,彼此相视一眼,点头动身,原地留下四团模糊血色。 以这四名护法即将三境的修为,血妖身法之快,完全不是二境弟子可比。 落在教众眼里,四人快到叫他们难以看清。 少了心眼通,柳风脑后复眼见四抹血色闪至,出手间令他也避之不及。 一人周身血刺盘结成一只血枪,一人凝聚浑厚血云,一人口吐精血化作缕缕血炎,一人以血妖肉身一腿扫出。 但下一瞬,他们眼前少年头上肉瘤白光流转,周遭景象霎时模糊不清。 紧接着,耳畔蓦地响起低语声,直入他们头颅深处,叫他们四名护法也痛到难以忍受。 四招同时落空,四人毫不犹豫,齐齐闭目,凭借视觉之外其他的感官动手。 他们看不清柳风有无转向,为避免与那三只复眼有视线交汇,四名护法当真是果断。 可他们才闭眼,眼皮又剧烈抖动,脑海内恍惚出现了两个想法,理智在告诉他们要闭眼,偏偏另一个声音要他们快快睁眼。 低语声满含蛊惑意味,似他们记忆之中所有熟悉之人的声音,竟能影响到人的神智。 “甄善仁的蛊术不像是直接取人性命,我不知他有几种异蛊,但至少有三种是影响他们视听和神智。”柳风一人独扛四个护法,心中有了猜测。 以他的阅历,见过的异蛊蛊术并不多,但大致有些认识。 蛊师选取异蛊,看各人性情不同,取向不尽相同。 怕死的选保命的,直来直往的选擅正面搏杀的,而甄善仁喜欢藏于幕后,其蛊术颇符合此人风格。 除了三颗出自本体的复眼,肉瘤内不可能有来自本体的四品异蛊,多半是子蛊,还需顾及肉瘤内的养料多少,无法放手施展蛊术。 正与四名护法交手间,后方传来慧远的大喊声。 “大当家的,那位女施主有难,贫僧先去带她暂避。” 这时的湖面之上,孟星魂和陆瑶接近过来,他们的目标并非那董馨儿,慧远不过是借口脱身罢了。 柳风只当没听到,放任慧远带上董馨儿暂时退走。 董馨儿此女与柳罗有些纠葛,死了还罢,不死能对阿弟有些帮助,至少能宽慰下阿弟。 反正他本人不死,慧远就不会真个逃走,因其体内还有一具佛骨傀儡在。 “孟师兄,助我擒下他阿弟。” “小丫头,你也敢拦我?” 没叫柳风失望,那对狗男女真是先奔着柳罗来的。 这二人到来,赤月教教众大多冷眼旁观,退至一旁,不退的则被毒翻在地。 唯一阻碍他们擒拿柳罗的,仅有个水族小半妖。 此行他们带来了三品药奴,乔贝实力在二境中再如何强横,也就能拦下孟星魂本人,拦不住三品药奴。 浑厚无比的真气如大锤砸来,这具药奴未带兵蛊,单以拳脚和真气对敌。 半空中娇小身影横飞,乔贝没接几招便被打飞出去,落地时身子往众多赤月教教众中一钻,转眼没了人影。 对于乔贝的暂避,柳风同样不阻止,任凭那对狗男女对柳罗下手。 这自然是他刻意为之,来路上甄善仁有将柳罗作为要挟的意思,逼他老实前来镜湖。 现在到了镜湖,前路凶险,难保柳罗无恙。 阿弟暂时落到陆瑶手里,总比继续跟在他后面要好上许多,这女人的目标是他,只会将柳罗作为拿捏他的把柄,不会对柳罗下毒手。 后方不远处,红衣身影快步到近前,容颜上浮现两抹殷红,亢奋之下笑声尖锐。 此女内心积怨数月,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她一手虫药,一手蛊虫,迫不及待地往柳罗身上施为,阻断柳风与药人之间的联系。 待到柳罗瘫在地上,陆瑶笑容嫣然,数月以来头回笑得如此肆意。 “柳风,你的好弟弟落在了我手里,你还不过来?” 可惜任凭她喊的欢快,柳风没有给她半个字的回应。 前方五道人影交错,柳风以一敌四,渐占上风。 反观那四名赤月教护法,动作越来越慢,面目扭曲,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孟星魂立身一旁,眉头直皱,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区区一个药奴身上,而是注视着柳风头顶的肉瘤。 有此外力,他即便有三品药奴,看样子也拿不下那小子。 “陆师妹,那柳风似乎不如你说的那般在乎兄弟,我们拿下这废物是白费力气了。” 陆瑶闻言容颜上的笑容收敛,口中银牙紧咬,有心上前去对柳风动手,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柳风离开前,她已不是其对手,现在更不可能是她斗得过的,真个过去动手只会是送死。 莫说是她,就是她二叔陆丰到来,恐怕也得死。 就是没有那肉瘤相助,柳风今日一身实力,同样叫她心头骇然,而这中间变化只隔了短短数月。 越是见识到柳风的不凡,陆瑶心中越是恨,若是当初将柳风死死拿捏在手上,她必能多出一大助力。 “他甘心被邪物附体定与柳罗有关,我不信他不在乎兄弟。”陆瑶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要生吞了柳风。 她思忖着该如何拿捏柳风时,堵在前方的教众和一境弟子一哄而散。 因四名护法出手,侥幸没被削去脑袋的七名二境弟子,同样闪身逃离。 原因无他,此刻四名与柳风交手的护法当中,一人被分尸两段,一人被佛火焚为焦炭。 余下两名护法抽身遁往入口之时,暴露出后背的一人,被柳风追上一剑解决。 下一眼看去,一前一后,柳风追着遁走的护法,先后没入通往镜湖之下的通道。 由始至终,柳风都不曾扭头过来看一眼。 “他真个不管柳罗?不对,是他自知凶多吉少。他此行来镜湖,到底有何目的……”见柳风的背影消失不见,陆瑶想到了这一点。 她一张娇颜登时变得难看无比,她不知柳风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柳风到底意欲何为。 第175章 血怪 第175章 血怪 幽深通道陡转而下,几乎与底部垂直。 以肉眼看,此通道是一条水道,可见下面还处于幻境范围之内。 一追一逃,两道身影在通道内急掠,换做一境来此还需慢慢往下爬,可此二人皆是直砸而下。 下方血影狂掠,上方黑甲身影紧追不舍。 团团血云挡道,柳风双掌连按,掌中佛光连闪。 “嗡嗡……”无生印法接连压下,冲散血云,余下少许则被其佛火焚去。 接连两道落地的闷响声传开,看似脚踏水面,但被二人冲击开来的全是淤泥,此地确是一处淤泥占大半的地下空间。 “这才是第一层,虫药早就被人摸干净了,快些到下面去。”肉瘤内响起甄善仁的催促声。 “甄前辈还请稍等,晚辈需跟那名赤月教护法一段路,找到其他赤月教之人。” “你找他们有事?” “有一事要证实,事情一了,任凭前辈差遣。” 话到此处,柳风眼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之色,哪还有来路上的丝毫平静。 先前他一人战四名赤月教护法,有甄善仁的蛊术相助,他大可杀尽四人。 留此一人逃走,是为了跟来,寻找那名为姚钧的赤月教弟子,证实董馨儿所说的消息。 如无意外,赤月教来沽州的主力就在下面。 “嘭、嘭嘭……”身形急掠,脚下水花连连炸裂,提脚时尽是淤泥。 往前追出不过百余丈,前方通道岔道密布,不知接连了多少地方。 各条通道内,皆有须状物残留,是被人摘去药材后所余下的根须。 “挡道者死。”怒吼声传来。 人影晃动,赤月教护法前脚刚走,柳风随之出现在这条通道内。 眼前是五名被血刺贯穿脖颈的身影,其中三人还未彻底咽气,眼神清明,应该是来此镜湖寻觅好处的修士。 余下两人神态浑噩,是被异蛊入体的癫子。 柳风没有多搜身,在其中一人衣衫鼓起之处随手一抓,扯出四株药材,转而继续追那名赤月教护法。 “好药在下面,小道友还是快些处置了事情,与老夫前往下面几层。”甄善仁语气不善。 柳风不作理会,驱使蛊虫啃噬掉四株虫药,他听甄善仁所言,想来是对镜湖有一定了解。 这老东西称镜湖内有能叫他异蛊蜕皮两次的虫药,此话多半不假,但前提是他得有命享用。 一前一后,两道身形狂奔不止。 逃奔在前的赤月教护法姓童,挡道之人二境后期以下,照面便死,不愧他一身即将三境的妖力。 如非有高人相助,任那小子兼具蛊术和佛力,他也自信能除掉对方。 “有意掉在我后面,你要跟来,本护法让你跟到底。” “施展蛊术之人的本体不在,对付我们四个二境护法都要拖沓,待我与三位三境护法汇合,我看他还如何威风。” 教众与一境弟子只知有两名三境护法,事实上赤月教在沽州有三位三境护法,其中两人皆为血祭之中临时破镜。 童姓护法一掌击在自己心口上,化开自身少许精血,其身法霎时快了一截。 血影直冲到一条通道尽头,身形往下一闪,再次急坠向下。 “嘭”的一声,他落地时脚踝上皮肉撕裂,又在眨眼间愈合。 前方这第二层地下空间,水波幻境中是堆叠的虫穴,此地俨然是一座虫巢。 眼下已近六月,蛊虫本该活跃,但镜湖之底的蛊虫全是萎靡不振,除非有人闯到虫穴内取药材,否则其中蛊虫压根就不会理会。 “追得还真紧,当真是急着送死。”上方呼啸声入耳,童姓护法低骂一声,自原地疾冲而出。 身形在虫穴间绕动,前奔出百丈,窜进左侧的一条岔道。 这时,迎面三道癫狂身影冲来。 “血、血……主子要血。”三道身影体表尸火腾动,口中狂吼。 “镜湖内何处来的尸魅,还是养到了二境的炼尸!莫非下面又有变故?” 童姓护法面色凝重,他上一趟下来还不见第二层有炼尸,想想应该是自更下层上来的。 镜湖内出去的癫子不知多少,采集而回的精血绝对不少,如此似乎还不够。 叫他疑惑的是,上来取血的不是癫子,而是尸魅! “那帮该杀的蛇妖,夺了天然阵势内的好处,偏要逃到这镜湖内,解决掉它们还需尽快离开此地。” 童姓护法深知镜湖绝非善地,接连两拳砸在自己心口上,张嘴间三头血蝠凝聚而出,振翅飞向前方。 “蓬、蓬蓬……”三具炼尸同时被血炎包裹。 趁着炼尸中招,血影一闪而过,再往前不远就是他赤月教众人围堵蛇妖所在。 在他身影离开后,三具炼尸皮肉腐坏,深可见骨。 但比之寻常二境,三具炼尸要难杀许多,硬是一个也不见倒下。 “血、血啊……” 疯癫的嚎叫声中,柳风出现在此,抬手便是无生印法第三式。 一道带有叠影的印法由小转大,横推在三具炼尸身上。 紧接着,“噗呲”三声,三具炼尸的心口被甲兵长剑剖开,三枚血晶落入柳风掌中。 手臂上蛊虫爬动,覆盖炼尸血晶,几个眨眼间将其啃噬干净。 此物如虫药一样,同样可补益蛊虫,借其精华反哺异蛊,可加快异蛊蜕皮。 “驱使炼尸急着出来,难道水镜老鬼的肉身断了气,修了尸道,且到了紧要关头!”肉瘤内传出老者的低语声,并无隐瞒柳风的意思。 柳风听在耳里,脸上稍有异色,心知甄善仁果然知晓些镜湖的底细。 依甄善仁的话看来,外界传言有误,镜湖之主水镜真人是死了不假,但并未死透。 “小道友,老夫最多再给伱半个时辰。” “时辰一过,你这具躯壳就交与老夫来暂用,是迟钝了些,可总比你磨磨蹭蹭下去要好。”肉瘤内传出的声音不再和善。 “甄前辈放心,耽搁不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在前面。” 柳风眼神转冷,无声无息间,以通眼放眼前方,不远处便是真正的镜湖所在,一处占据三里方圆的湖泊。 而湖水之内,大片血色妖力汇聚,正是赤月教之人所有。 …… 湖水漫漫,湖底幽暗无光,深不知几许。 条条通道弯曲,接连湖面与湖底,又与湖水紧密相连,可任人穿行,颇为奇妙。 此时,离湖面约莫四十丈的湖水内,大量畸形血影蹿动,与一条条长影斗在一起。 若是近些来看,会发现畸形血影无一是活物,全是赤月教血怪。 经赤月教妖法炼制,每一头血怪皆如多具躯壳挤压而成,躯干粗壮,多手多脚。 “砰、砰砰……”打铁般的撞响在湖水内荡开。 双方交手中心之处,三道半妖身影围攻一十丈乌鳞大蛇,水浪被打出大片空洞。 血影闪动,拳脚如雨点落在大蛇妖躯上,一身蛇鳞连连炸开火花。 三名半妖已修为三转妖身,肉身脱离常人范畴,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还不到他们胸口高。 以半妖之身修血妖功法,如佛门一样,结合了道门和武夫路子的长处。 为容纳更多妖力,赤月教半妖的肉身会变大一些,与修妖身的精怪相似。 但他们不会任凭躯体一直大下去,而是将妖力融入自身精血,以求血脉蜕变。 只是此刻全力动手之下,妖力流转开来,肉身还是难免会涨大。 三名三境赤月教护法联手,胜出这条乌鳞大蛇,可此妖物凭借着妖躯强悍,悍不畏死地拖住他们三人。 “它在拖延时间,速速解决掉它。” “还有条三境老长虫藏着,是它们族长,好处全在那老长虫身上。” “地髓可养体魄,正适合修妖身的精怪,灵骨又可叫生灵脱胎换骨,那条老长虫想增进修为,搞不好是在破境。”…… 三名护法交流间周身血雾暴涨,躯体再涨大两圈,体表生出如妖物般的细密鳞片。 他们在此硬碰三境蛇妖之时,其他赤月教之人也没闲着,一次次冲出通道,到湖水中与其他蛇妖捉对厮杀。 更下方其余六名二境护法,以及教中弟子,则在分散各处寻觅逃走的蛇妖。 能留在此处的弟子为二境中的好手,仅有二十四人。 这二十四人同样躯体粗壮,其中一体型高出其他弟子一头的身影,正是柳风要找的姚钧。 在他身前,四头血怪满脸凶相,受他驱使。 与姚钧对上的,是一条三丈来长的大蛇,体表蛇鳞已被血雾侵蚀大半。 “浪费了我不少精血,养出你们四个废物,滚开。”姚钧口中怒斥,四头血怪跟家犬一样听话,连忙退到左右两侧。 有着四头血怪消磨蛇妖精力,姚钧上前不出几个回合,手中血刺接连捅入大蛇躯体内。 待蛇妖丧失反抗之力,姚钧双爪掏入蛇躯,将一颗心生生取了出来,一手抓烂,炼化吞噬精血。 “这一趟追杀蛇妖凶险了些,可也叫我大补了一段时日。”姚钧体会着自身精血变化,修行进境之快令他很是满意。 “姚师兄,请过来帮把手。” 耳边传来求助声,姚钧转头看去,是师弟洪华清,此人多次巴结他,要给对方些脸面。 “这就来助你。” 姚钧正欲到通道内换口气,再前去帮忙,却忽地侧目看向远处。 右侧方位,一血影飞快接近向这边,其体表有浓厚血雾遮蔽,仅凭一身血气,便可知是教中护法。 看这名护法的来势之猛,不像是有急事,倒更像是在逃命。 没多久,距离拉近到三十丈范围,姚钧面色不禁一变,他总算是看清了些。 赶过来的护法是童护法,而在童护法后面,还有一红发少年人在追赶。 “二世蛊师?还有佛力修为,此人能追杀童护法,实力不俗。” “只是此人也太狂妄了些,仅凭他一人,竟敢追到我们这边……不对,他的长相与柳罗相像……” 姚钧眼神陡变,嘴角两颗獠牙突出,流露出残忍笑容。 他猜到了来人身份,多半就是柳罗那位兄弟。 念及柳罗与自己的恩怨,姚钧下意识地歪头看了眼身侧的一头血怪,嘴角笑意愈发残忍。 “诸位师兄弟,有人追杀我教护法,先别管蛇妖,还不过来帮忙?” “咦,还真有人追杀童护法!是个少年人。” “以血怪拖住蛇妖,我等先联手灭了这小子。”…… 残忍的大笑声中,以姚钧为首,八名二境弟子抽身而出,一齐迎向童护法。 可他们还未接近,童护法面色一沉,口中暴喝:“你们几个想死不成?没见本护法都在逃,还不滚远些。” 他过来是为叫三位三境护法相助,而非眼前这些弟子。 那小辈有人相助,二境弟子过来的再多,那也是送死。 说着童护法将目光转向前方空洞处,袁护法、戴护法、闻护法,三名三境正与蛇妖全力交手。 “蛇妖还未杀尽,三位护法腾不出手来,但想来也足够叫那小辈忌惮了。” 三名三境意味着什么,他心中清楚,相信追在后面的小辈只要不是癫子,就绝不会上前来送死。 然而下一刻,他身后水浪翻腾,似有大鱼在水中窜动。 追在他身后的小辈非但没有止步,反而还加快了身法。 童护法扭头往后匆匆一瞥,就见那人背后五条虫足舒张,如八爪鱼的鱼腕推动湖水,身形穿梭间加快了一大截。 “邪物入体之人,皆如他这般不成?”童护法面露惊色。 先前在外面,此人见面就杀,如此还罢,是他仗着有外力相助。 眼下,他们教中好手尽在此处,对方还敢冲过来! 正犹豫如何应付时,他很快就发觉不对劲,那小辈换了个方向,不是冲着他来的。 此时此刻,双方距离已拉近到不足二十丈。 柳风一头红发在水浪中上下起伏,面部五官扭曲变形,爬满血丝的眸子紧盯向一名赤月教弟子身侧。 确切而言,是盯着其中一头血怪。 那血怪躯体畸形,脑袋如三颗头颅挤压而成,中间是一张满脸横肉的大汉面孔,而左半边脸是个妇人,右半边脸是个消瘦男子。 一左一右,两张中年面孔眼珠暴突,神态痛苦至极,无需多想,死前必然是受尽了折磨。 第176章 血妖元法 第176章 血妖元法 见同为二境的少年人冲向自己等人,以姚钧为首,八名赤月教二境弟子俱是面色阴沉。 童护法还未入三境,如是他们八人联手全力施为,连童护法也得忌惮。 己方好手全在此处,对方多半是因仇恨丧失了理智。 “姚师兄,这位应该就是柳罗的阿哥了,他有无本事,试过才知。” “我等八人只照面出两招,他若真有实力,我们再退不迟。”一旁七人当中有两人出声,其中就有时常巴结姚钧的洪华清。 “好。”姚钧自不是怯懦之人,一拍心口,其内得自血池的精血瞬间化开一滴。 其余七人手下也不慢,周身肌肉鼓胀,散开血雾。 八人立身一处,气机相连,同时隐入到了浓厚的血云内。 此时,他处的赤月教弟子也发现了这边的外人,不过并未将柳风太看在眼里。 此人真有本事,童护法岂有活命的可能。 二十丈、十五丈……双方距离拉近。 柳风面部属于甄善仁的三只复眼转动,甄善仁察觉到了柳风的视线所及之处。 那一男一女两张中年面孔,稍有阅人经验,都不难看出与柳风的面貌有六七分相似。 一道轻叹声自肉瘤内传出,随即甄善仁平淡的声音传入柳风耳畔。 “莫要冲动行事,待日后修行有成再寻他们报仇不迟。” 柳风五官扭曲,哪里会听他的,因那两张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爹娘! 与爹娘四处漂泊的记忆,一切恍如昨日。 仿佛一觉醒来之前的昨日,爹娘还在他身边,可这一转眼,爹娘就被人弄成两张死人脸,炼到血怪身上。 他活到今时今日,心中念想只有爹娘与阿弟。 现在与他牵绊最深的两人,一下子全没了,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咚、咚咚……”柳风脑袋剧痛,心脏狂跳。 他嘴里无一字出口,身形狂掠,右手往左臂白莲印记上一抹。 五血色,五金色,十枚莲子被他一手抓过,悉数塞入口中。 脊骨上赤金二色大放,一莲花开,莲蓬内饱满的莲子中六成崩裂,其身法再增一截。 侧方相隔三十来丈外,童护法就见那小辈身上腾起熊熊佛火,一头撞入血云当中。 “小心他的复眼蛊术,移开视线。” “敢跟我们近身,简直是取死,看我摘下此人头颅。”血云内人影晃动。 浓厚血雾侵袭而来,八道血影近身。 柳风视野中八人身影齐齐变慢,周身上下血气、妖力流转,尽在他眼中。 心眼、通眼,他同时调动。 “这团血肉内养料有限,老夫不可能为你浪费太多……”甄善仁怒斥出声,就要施展肉瘤内的二品子蛊“虹云”。 先前绽开迷蒙白光,助柳风藏身的蛊术,正是由此蛊施展,区区二品子蛊还费不了多少养料。 可是下一刻,甄善仁的声音戛然而止。 血炎、血刺、血枪、利爪,齐齐落下,又转瞬间一齐落空。 柳风的身子,以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歪斜在湖水内,似恰好为八人留出了空白之处,给他们出招递来。 避过杀招,便是反击。 “噗呲、噗呲……” 以右侧一道血影开头,柳风身侧、身前,五道血影被截成两段。 右掌往后连拍,印法裹挟霸烈佛力,接连击在绕到身后的三人身上。 甲兵长剑、佛门印法,全数打中,连姚钧在内,无一人被落下。 “蓬蓬……”蛊火灵活如蛇,带动佛火冲破血云。 紧紧注视这边动静的童护法,血瞳收缩,他眼中的血云转眼四分五裂,一周身佛火绕体的身影显露而出。 在那少年人身前,五人残尸被佛火焚到皮肉消融。 其左侧一人先被印法打中,紧接着头颅被生生捏碎,佛火灌入其中。 下一剑后撩之时,被印法打中的洪华清和姚钧二人,他们堪堪后退少许。 这二人的面孔已如柳风一样歪曲,面色不是愤怒,而是惊惧。 他们动手之前算好的照面交手,不成便退,可此人没给他们照面逃生的机会,而是照面死六人。 原来柳罗这位阿哥不是狂妄取死,取死的是他们自己。 “噗呲、噗呲……”长剑扫过二人胸膛、小腹。 两人被开膛破肚,生死关头,心口得自血池的精血大半化入体内。 血光连闪,两道血影负伤坠向湖底,同时八头血怪堵在了那红发身影面前,其中就有姚钧特意炼制的那头三面血怪。 八头血怪近身,甲兵长剑几个眨眼间斩出近二十余剑,恰恰将这些拼凑而成的血怪分割开来。 一截截残躯散开,分出二十余道残缺身影,全在他眼前扭动。 这些身影早就是死人,神智全无,不过是还有生机的一团团扭曲血肉。 目光落在其中两截残躯上,柳风只觉头颅痛要裂开,心口绞痛。 “蓬蓬……”两团佛火罩落,两张熟悉面孔在他眼中化为灰烬。 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自柳风口中爆发,他不看眼前两片灰烬,背后五条虫足搅动,身形坠向漆黑无光的湖底。 在那更深处,以他的禅眼看去,另有大量赤月教之人在搜寻蛇妖,但无一是三境。 “此人就是姚钧?你还想走!”柳风视线移动,锁定那名身材高大的宽额青年。 “汩汩……” 一上一下,两人坠向湖底,一人搅动湖水追去。 八名弟子联手,照面死六人,两人负伤遁走。 这还是二人身具血妖血脉,又在数月前的血池迷窟内得了精血的缘故,否则也得一并葬送在了此人手里。 这一交手的结果,令其余赤月教弟子无不胆寒。 与那条三境蛇妖厮杀的三名护法,有两人侧目瞥向柳风下沉而去的身影,似要看出此子有何依仗。 童护法咽了口唾沫,视线扫过被那人亲手焚化的两截残躯。 此人亲手将爹娘烧到尸骨无存,必是要不死不休,就是叫姚钧死了,也难以平息其怒火。 “袁护法、戴护法、闻护法,你们三人分出一人解决此子。” “伱们若不去,下面六位二境护法和一众弟子,恐怕要丧命不少……” 童护法语气焦急,加之他一人逃遁过来,留在上面守住入口的其余三名护法,下场便可想而知。 三名被蛇妖拖住的三境护法对视一眼,其中一长发身影开口道:“此蛇妖已受创不轻,你们二人强过我,联手足以拿下它,就由我去对付那小子。” 这名闻姓三境护法全名闻千琼,躯体健硕粗壮,若非发出的是女声,叫人看不出她是一女子。 见另外两人点头,原地血影一闪而逝,闻千琼周身血气如实质般翻滚,身后湖水大片波动,粗壮身形如梭子般急蹿向下。 …… 周遭湖水漆黑无光,身处深水之中似被巨石碾压全身,体魄稍弱之人来此湖底,五脏六腑顷刻间就要被压碎。 便是二境半妖和有佛力加持的柳风,双方也一样不好受,在湖水内难以坚持太久。 一条条通道接连湖面和湖底,他们此刻是在沿着通道往下。 “小道友藏得好深,你先前藏拙,是在耍弄老夫不成?”肉瘤内传来甄善仁的声音,语气不善。 方才柳风躲过八名半妖围攻,旁人可能会疑心是复眼,可他自己就是“衍瞳”入四品的蛊师。 衍瞳视野覆盖四面八方,另有动静视野,压根就无法做到未卜先知。 此种手段像是异蛊“空瞳”蛊术,但柳风种的异蛊如他一样,就是“衍瞳”。 再者,柳风不止是预演他人攻势,还招招取人要害,难得落下的两个活口是得益于血妖血脉。 若非此行另有目的,且非是本体前来,甄善仁都有心施展复眼蛊术,为这小辈亲自编织一场幻梦,看看能否挖出他身上的机缘。 “衍瞳”入三品可复眼离体寄生他物,入四品后,不再是以周遭景象制造幻象,而是以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为对方编造幻境,叫对方难分真假。 此种蛊术,丝毫不输于叫人大梦难醒的高深道术。 柳风面无表情,顾而言他道:“以前辈的阅历,可知晓赤月教教主是何跟脚?” 他话音落下,肉瘤内传出甄善仁不屑的轻哼。 甄善仁听出了这位小道友的意思,是要找那位赤月教教主算账,只是连他都要惧怕的人物,哪是眼前小辈能动的。 但不知他如何作想,还真个为柳风说道了两句。 “赤月教教主名元法,乃是真正的血妖,其血脉之强非是半妖可比,同为四境老夫只能绕道走。” “另有传言元法入了五境,他近年为祸的不止大燧,已将手伸向了邻国。” “元法,五境血妖。”柳风无视甄善仁的轻蔑语气,心中记下了赤月教教主的名讳。 这少顷工夫,柳风深入到湖水六十丈位置。 弯曲向下的通道内,出现大量赤月教弟子,而六名护法分处于相邻的六条通道内。 赤红佛火照亮一方黑暗,他的到来,引得一双双血瞳侧目。 他们入眼所见,是一近乎疯魔的身影,身着邪物骨甲,佛火绕体,脊骨处佛莲莲子颗颗碎裂,俨然是不惜代价在提升自身实力。 “给我滚开。” 柳风紧盯往下逃窜的两道身影,面对下方挡道的半妖提剑便斩。 “噗呲、噗呲……”一蓬蓬血色溅入湖水内。 相隔不远的三条通道内,三名护法怒视而视,眼前一条血色自上延伸向下,这疯魔见面就杀了他们十几名弟子。 叫他们惊骇的是,一境弟子死了还罢,可二境弟子只要是没能避开的,一旦被近身,照样被杀。 “小辈你是何人?凭你一人就敢追杀我教弟子。” “教中弟子听令,拦下此人。” “闻护法马上过来,他活不了。” 怒吼声顺着水波荡开,大部分弟子详装抵挡,实则抽身退向其他通道,仅有少数弟子真个上前拼死阻拦。 对这些少数忠于赤月教的弟子,柳风一个不落,全数成全他们。 “隆隆……”这时,上方水声震荡,一道血影压下。 柳风不用回头看,复眼视野捕捉到来人,是一名体型异常魁梧的三境半妖。 而他前方视野范围内,姚钧和那名一起负伤的弟子逃出湖水范围,闪身进了一条接连湖岸地下空间的通道。 “来不及追杀姚钧,需先对付这名赤月教三境护法……甄前辈,还请出手助我。”眼见姚钧要逃远,柳风面皮抽动,扭曲的五官显得狰狞无比。 “老夫费些养料,给你三息出手的机会,能否取她性命,看你的本事。”肉瘤内传出甄善仁的冷哼声。 他一是为了利用柳风闯到镜湖深处,二是有心探探柳风的底。 三境半妖体魄,尤其是血妖血脉,就是站在你面前给你杀,寻常二境也难以杀死。 离体妖力如甲胄,血雾浑厚到近乎于实质,短短三息,叫二境连出狠招也破不开。 “三息足够了。”柳风追击姚钧的身形不停,刻意将后背暴露出来。 “隆隆……”水波震荡之声逼近。 这身影模糊有些女子形貌,但早就因妖力变得面目全非,粗壮之躯上生满细鳞,肌肉遒劲,十指尖利如野兽。 当她距柳风尚还有三十丈时,如妖物般骇人的凶戾气息先行笼罩而来。 此女根本就没走通道,在如此深度的湖水下安然无恙,冲向柳风后背时双目微闭,显然是有备而来。 “汩汩……”柳风在这时挤出湖水,进入湖岸所在的地下通道,前方视野中出现密集有数十人的癫子。 近四十人神色挣扎,身上还带着收获有虫药的包裹,许是刚被异蛊入体不久。 不及多看,后方水声炸响,一根粗有寸许的血刺冲破十丈湖水,直刺他后心。 血刺还未完全近身,柳风便觉如芒在背,侵蚀血肉的妖力落在了他身上。 就在柳风要取出三境佛骨傀儡抵挡时,甄善仁依言出手了。 “嗡……”一圈光华自肉瘤上绽开,不再是白色,而是耀目的七色。 此光华如虹霞般绽开的刹那,周遭景象如被画卷掩盖,完全换成了另一方景象。 这幅画卷内似有一座模糊不清的屋子,将那双目微闭三境护法覆盖在内,于此同时,一阵低语声直入这名为闻千琼的女子脑海。 柳风看不清那间屋子,也听不清甄善仁的低语声。 他所见是那凶悍的半妖身形一顿,如受到至亲呼唤,自噩梦中惊醒过来的稚女,睁开的双目内竟流露出悲痛之色。 在其睁眼的一瞬,三只生有纹路的复眼凝视而去。 只一眼,修为入三境的半妖不再动弹,心神陷入到甄善仁为其打造的幻觉之中。 第177章 命蛊 第177章 命蛊 湖水之中,周遭相隔不远的赤月教之人,无论二境护法,还是弟子,皆是面色大变。 他们眼看着闻护法要解决那外人,没想到转眼就收回血刺,愣在那儿跟稚童般一动不动,口中哀嚎不止。 “闻护法中了幻术?” “他想趁机对闻护法下手,阻止此人。”惊呼声中,附近血影连闪。 十六人闯入三丈范围,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三境护法猛地回身一拳。 妖力带动之下,血雾如瀑流汹涌过来。 “噗……”十六道身影,一齐碎裂。 于此刻,柳风出现在这位三境背后,通眼窥破其周身妖力、血气流转滞碍之处。 他不知四境半妖肉身强悍到何种程度,单这名三境赤月教半妖,任凭他来下手,无需三息! 一息,六剑刺出,全数破开血雾,贯入粗壮躯体内。 二息,甲兵长剑加持佛力,斜剑往上,从体内穿入头颅。 第三息之时,哀嚎声骤止,血雾溃散,妖力混乱,一名三境半妖就此毙命。 “小道友,还不取此女心脏,血妖一身好处全在心脏内。”肉瘤内传出甄善仁声音,语气中莫名带上了些森然之意。 柳风面色不变,他听出甄善仁语气中的恶意,并非针对眼前半妖,而是对他。 无暇多想,没了妖力和血雾阻碍,甲兵长剑剜出一颗猩红心脏,其上竟蒙着一层血光。 赤月教三境半妖一身精血,已然蜕变到脱离凡血的范畴。 收心脏入苍陀庙内后,柳风转向姚钧逃走的方位。 前方水波幻象动荡,虫巢堆叠,四十余人中有蛊师、有武夫,有道修,全被异蛊入体,九成神智不清。 仅有少数人神色间还带着些许清明之色,眼神挣扎。 除了还在挣扎的身影,其余癫子疯了一样,调头冲向一条通道尽头。 柳风穿行过去时,顺手将十几人身上的包裹收走,移目看向他们的前路。 通道的尽头,道道身影急坠而下,转眼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被异蛊入体,没往上出去采集精血,是在往下!” 这下子不用甄善仁解释,连他都看出了不寻常之处。 此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此地主人到了紧要关头,不再需要癫子出去办事,而是要将这些外入者统统当成养料。 “你要报仇,老夫这就助你拿下那人,此事一了,你依老夫指引前往下层。” 甄善仁的话音落下时,丝丝缕缕三世蛊师的蛊虫精华,自肉瘤内渡入柳风体内。 柳风瞬间精神大振,体内蛊虫如得了大补,变得活跃起来。 换做他来,三世蛊师的介蛊和异蛊,他需耗时慢慢炼化,可此刻是直接将炼化完成的好处送入了他体内。 柳风借着莲子化开的佛力,超出平日许多的身法,霎时又快了不少。 “嘭、嘭嘭……”脚下淤泥迸溅,柳风身形狂飙。 两旁劲风呼啸,神智失常的身影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同样癫狂的炼尸。 所有神智受控之物,只要带有精血的,皆在往下赶。 “隆隆……”忽地,毫无征兆的,所有通道震动起来。 水镜幻象变得虚实不定,显露出这里的真实面貌,就是一座潮湿地窟。 而地窟内数之不清的虫穴堆叠,半死不活的蛊虫大片崩散。 散开的蛊虫体内都有一丝黑线,它们无人供养,被封闭在此不知多久,直到今时今日才化为尘埃。 遍地黑尘间,有为数不多的异蛊低鸣,挣扎着崩溃开来,体内冒出条条黑线。 柳风面孔上,不由流露出些惊悚之色。 自崩塌的虫穴内出现的异蛊,其中有数十条,单是临死前的虫鸣声,就叫他头脑昏沉。 “那小子就在前面,老夫再助伱一把。” 甄善仁语气愈发急迫,若非他不争气的大弟子半路丧命,他何须借这小辈赶路。 一根根肉须扎入柳风的头皮之下,大有侵入他头颅内部的架势,像是着急之下要亲自驾驭他这具肉身。 柳风面色愈发狰狞,如不是宿眼没有给出死亡画面,他都怀疑这老东西要取他性命。 有甄善仁出手,前方诸多疯癫身影之中,有两人一齐栽倒在地,正是姚钧和那名遁走的赤月教弟子。 数十丈外,姚钧身躯剧颤。 没有任何外力束缚他,令他难以挪动脚步的不是蛮力,是耳边的低语声。 “我姚钧还未成为护法,还未成人上人,岂能死在这里。”姚钧状若疯癫,挣扎着在地上乱爬。 才爬出两丈,后方洪华清惊恐大叫。 “是姚钧将你爹娘炼成血怪,与我无关,害你爹娘,欺你阿弟,全是他所为……” 伴随着少年人的阴森笑声,洪华清的大叫声戛然而止。 姚钧扭头看去,只见那红发身影五官扭曲,生生拧下了洪华清的头颅。 下一眼,头颅被抛飞出去,红发身影脚下淤泥炸裂,冲向自己。 “我不服,凭我的天赋不可能败给你,是你借了外力。” “噗……” 姚钧嘴里的话没说完,口中鲜红狂呕,一只大脚狠狠踏在了他的后心上,佛火将其背部烧到皮肉消融。 柳风背后佛莲缓缓收敛,一手扯过此人长发,面部九眼怒睁,冷冷俯视脚下的半妖。 “你就是姚钧?你弄错了一事,你兄弟姚桓是我柳风杀的。” 巨力之下,姚钧的头皮似都要被整个扯走,耳边少年人冷笑不迭。 “你马上能与你兄弟团聚,在此之前,我会叫你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柳风脑海中闪过爹娘挤在血怪头颅上的面孔,神色苦痛,必然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血债需血偿,他要以牙还牙。 “隆隆……”这时,通道摇晃加剧,四周幻象彻底散去。 潮湿的通道内,附近身影奔行,癫子、炼尸,几个眨眼间就是好几十人奔过。 柳风不管不顾,一具二境佛骨被他取出,附身而下。同时他五指成爪捅下,贯入姚钧小腹,大量蛊虫送入其中。 背部被佛骨傀儡挤入肉身,体内五脏六腑内蛊虫乱钻,姚钧痛到五官变形。 当柳风的手掌抽回时,姚钧腹部破开的皮肉缓缓愈合,此人正是化开精血的时候,恢复力惊人。 “好了,快与老夫下去。”甄善仁再次出声催促。 柳风面色阴森,脚步有些迟疑。 他夺了不少癫子的包裹,里面全是虫药,虫药到手,仇人也落到了他手里,还意外得了一颗有着血妖血脉的三境心脏。 再叫他下去送死,他难免不甘心。 爹娘和阿弟被骗入赤月教,以及拿教众当弃子,一切的规矩皆来自赤月教高层。 现在的他还动摇不了赤月教根基,只能先拿姚钧泄愤,大仇算是报了一部分,眼下所要担心的是被甄善仁利用完后吃干抹净。 “小道友,你最好别动歪心思,老夫本体就在来路上,落到老夫本体手里,你方才对此人说的话,必定会在你身上应验。” 柳风要姚钧生不如死,所能用上的手段,如何能与一位精通蛊道的四世蛊师比。 甄善仁话中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是要亲自来好好教他如何折磨人,而折磨的对象是他柳风。 “这老东西的本体来了……”柳风眼中闪过狠色,心知自己不死在镜湖,也要落到甄善仁手里。 既然不给他活路,那他死前也要拉人垫背,他来镜湖的路上就有了极端的想法,说不得还需去尝试一番。 那便是以通眼找到高品异蛊,在被掏空前借高品异蛊的蛊术屠戮,但这条路纯粹是赌。 最后的依仗,即他背脊上的佛陀佛光。 佛光能保他神智,他才有可能拉人垫背,否则就是沦为傀儡,与其他癫子一般无二。 他只望镜湖内的四品异蛊,并未如虫穴内的子蛊一样崩散,不然他连赌的机会都无。 “噗呲、噗呲……”迟疑的工夫,又有十余条肉须扎入他的头皮下。 姚钧自淤泥上爬起身来,脸上露出扭曲笑意:“啧啧,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是自身难保。” “还想叫我生不如死,说不得今日你就要与我一起死在此地。” 他自知是活不成了,死前能叫杀他阿弟的人陪葬,也是件美事。 “前辈稍安勿躁,晚辈这就动身。”柳风没有理会姚钧,疾步冲向后方一条通道的尽头,那里正是下一层的入口。 在他身后,姚钧被佛骨牵引,身不由己地跟上。 他之前在湖水内下坠了六十丈,此间所在不知是第几层,再往下是何处,柳风更是一无所知。 “哗、哗哗……”淤泥四溅,上百身影错动。 前方尽头的通道急转而下,少了幻境遮掩,就是一处烂泥深洞。 柳风和姚钧随着众多癫子,先后跃入泥洞。 还未落地,下方人影绰绰,视野没多久便被血色占据。 随着下坠,眼中景象变化,阴暗潮湿的泥洞再次被幻象覆盖。 这次不是湖水,而是血水,下方是一方血色的镜湖。 见到血色镜湖,肉瘤内响起甄善仁的怪笑声。 “好浓的血腥味,水镜老鬼采集的精血就藏在此处幻境内,他果真是到了紧要关头。” “你们两个小辈都得听老夫安排,在老夫本体到来之前,给我寻到水镜真人的命蛊。” 来到此地,他总算是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要柳风带他的复眼来此,所为不过是给本体探路,计划中来此送死的是他的大弟子,中途那废物被人宰了,才换成了柳风。 “命蛊?此蛊不是五世蛊师才有么!”甄善仁此话一出,柳风不禁瞳孔收缩。 “命蛊”二字他似乎听过,在过沽江之时,周婉与他说道过自钦天监看过的典籍内容。 命蛊乃是五世蛊师所有,待五世蛊师冲开命蛊灵海,则可脱胎六世,而其中关键之物就是五品灵蛊。 命蛊既是五世蛊师才有的,必定是对四境大有裨益,说不定还有助于四境破入五境。 “水镜真人死前不是四世身,是入了五世,那杀他的妖王是何境界?” “难怪如此多的精怪来此,钦天监少司出现在小小的宁阳县,连甄善仁这个四世蛊师都要犯险……” 柳风心念转动间,通道已见底,下方是茫茫空洞,一座血色镜湖浮动。 “嘭、嘭……”随着众多癫子落在血湖上,落脚之处溅起的还是大滩淤泥。 入眼所见,满目血色,动荡的水光也成了血色。 才到这里,柳风就见到百余丈外的乌鳞大蛇,此蛇头顶生着一只独角,与之前湖水内的三境大蛇相仿。 如无意外,这就是赤月教追杀的蛇妖一族中的其他三境妖物,在精怪之中称得一声大王。 就是这样一条三境蛇妖,没被赤月教寻到,在此被人撕成了两段,两道白发及腰的身影一人拖动一截,将其妖躯带往血湖深处。 柳风以禅眼通细看一眼,那两道身影不是活人,是超出二境炼尸的三境丹尸,下腹位置各有一枚血色尸丹。 而两者一头白色长发,也根本就不是发,是尸毛。 “你们两个还不快跟上去。”肉瘤上血肉鼓动,甄善仁语气中流露出亢奋之意。 偌大的地下空洞内,血湖浮动,环视湖面一圈,远远近近,尽是疯癫之人。 而在他们视线所及的左前方,有两道巨影在血光中翻动,似在寻找何物。 通过甄善仁的话,不用多猜,那两头拥有巨大妖身的妖物,一样是冲着五世蛊师的命蛊来的。 柳风沉着脸,招手将姚钧引到身前,喝道:“给我在前开路。” 姚钧一言不发,周身血雾中分出朵朵血色,扭身化作一只只血蝠,由血蝠在前开道。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血色镜湖上疾奔。 视线中的两头巨大妖身越来越清晰,一为双头大蛇,妖身之巨丝毫不比柳风见过的四境毒蛟小。 另一妖物却是一只白鸟,展翅间妖躯足大过二十丈。 在两头妖物周围,道道身披白色尸毛的身影闪动,在湖面上带出连串的白色残影,那是多达三十之数的三境丹尸。 看那些丹尸拼命的架势,明显是想要阻止两头妖物。 第178章 水镜尸身 第178章 水镜尸身 三境丹尸的强悍之处,柳风阅历有限,并未听闻过,他只与炼尸交过手。 单是二境炼尸,肉身便可与武夫对碰,虽无武夫那般的离体真气,但修成了堪比道士真火的尸火。 而此时柳风所见,三十余头丹尸,每一头的肉身、尸火,皆要凌驾于二境炼尸之上。 随便一头过来,都能与赤月教三境半妖不分上下。 可如此强大的丹尸,三十余头一起围攻两只妖物,照样不是对手。 “唳……”长鸣声震荡,白鸟尖长的喙部啄下。 没能避开的丹尸,肉身像是被山峦碾过,落到湖面上时就成一块烂肉。 另一边的双头大蛇凶威更甚,无视焚它妖身的白色尸火,一头口吐黑雾,一头凶猛探动。 此蛇妖仗着妖身强大,也不管丹尸尸毒,一旦咬中,就生吞入腹。 照两头妖物此般杀下去,三十余丹尸加起来,也就能拖延半刻工夫。 距离拉近,柳风踏足三百丈范围内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阵阵凶戾气息扑面而来。 他见识过四境毒蛟,那妖物追杀他时往前一探就是百丈,区区三百丈,不过是四境妖物伸展几次身子的距离。 换言之,那边的两头妖物当中,任何一头有心,都可过来轻松碾死他。 这里可没有地脉供他脱身,二境和四境巨大的差距之下,他连逃遁都来不及。 “不用你接近两头四境妖物,你只管追踪那些癫子和炼尸,弄清他们的去向。”甄善仁的声音传入柳风耳中。 柳风立身血湖之上,放眼湖面数量过千的疯癫人影,全是修士和炼尸,其中大半是被异蛊入体的癫子。 甄善仁叫他接近过去,但中心之处的炼尸数量过百,那可是相当于上百个二境。 此等紧要关头,所有炼尸狂性大发,每头炼尸手里都抓着癫子,正采集精血。 那些癫子一个个非但不抗拒,还伸长了脖子,大笑赴死。 由姚钧在前探路,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前行。 柳风在后面看了少顷,发现有的炼尸在抛下一地尸身后,陷入到了血湖之下。 他人以肉眼来看,根本分不清下面是真正的湖水,还是泥地。 但柳风却是能看破此地幻象,这一带大半是泥地,散乱分布有水潭,而有的水潭血色一片,血腥味正是自血色水潭内散发出来的。 走到这个位置,他没有见到真正的湖水。 那些吸够精血的炼尸看似遁入血湖之下,实则是在往淤泥里钻,不知要前往何处。 “柳风,你再接近些,分出蛊虫追踪那些炼尸。”心急之下,甄善仁连小道友都懒得说了。 柳风身不由己,自体内分出两百只二品介蛊,分别依附道二十头炼尸身上。 炼尸正发了疯地进食精血,对柳风的蛊虫不管不顾。 很快,被蛊虫依附的炼尸当中有六头下沉。 顺着与蛊虫的联系,柳风驱使姚钧在前,冒着被炼尸围攻的风险,追踪蛊虫。 还没走出百丈,他脚步一顿,低声道:“甄前辈,我与蛊虫的联系断了,就在此处往下七八丈的深度。” 蛊虫与他失去联系并不意外,倘若真个如此简单被他寻到水镜真人所在,那才叫意外。 他话音才落,肉瘤内传出一声冷哼,血肉内钻出更多的肉须,扎入他的头皮。 “那伱还不追下去?”甄善仁语气冷厉,只差撕破脸了。 姚钧在旁阴笑,冷眼看着这瘤子如驱赶奴仆般吩咐柳风,心中无比快意。 他不是蠢人,连他都知晓下去是凶多吉少,莫说是追踪到水镜真人,搞不好还可能会撞到对方布置的陷阱里。 姓柳的下去死了就是真个一命呜呼,而这瘤子不过是一坨肉,本体不在,拿姓柳的探完路,其目的便是达成了。 柳风面色难看,数百丈外是两头四境妖物,不远处则是数量过百的二境炼尸。 来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冒了极大的凶险,一旦他闯入炼尸前往的关键之处,怕是真个要生死两难。 唯一叫他心存侥幸的是,直到此刻,宿眼也没有预见自己惨死的画面。 察觉到有肉须在刺入自己的头颅,柳风阴沉着脸,以佛力加持,一头扎下血湖。 姚钧周身血雾回收,披上一层血甲,同样陷入湖水内。 入眼所见血色翻动,身体却是在松散的淤泥中移动,两人下潜八丈,来到与蛊虫断开联系的位置。 黑暗中,顶在前面的姚钧猛地止住身形,嘴角咧出狞笑。 他察觉前面有一头巨大活物,二话不说,一爪向前捅出。 他明知道自己这一爪下去对付不了眼前活物,顶多也就激怒对方,而这就是他想要的,要拉上姓柳的一起上路。 只可惜他这一爪过去,面前的巨大活物不痛不痒,没有半点回应。 柳风哪里能不知晓姚钧的心思,也无需姚钧提醒是何物,他一眼就看清了前方活物。 这是一头大过三丈的蛮蛊,追踪的六具炼尸当中,有两具炼尸就是消失在这个位置,如无意外,是进入到了蛮蛊腹中的内空间。 观此蛊体型,当是一头三品蛮蛊,内空间不会小过十丈。 炼尸数百,不是所有炼尸都进了这条蛮蛊体内,由此可见,三品蛮蛊的数量不止一条。 “炼尸采集精血送到蛮蛊内空间,但蛮蛊不止一条,水镜真人有可能就藏在其中一条蛮蛊内空间里。” “除了水镜真人藏身的蛮蛊,那其余蛮蛊内空间里面,到底是何物需要精血?” 柳风念及此处,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他能想到的,以甄善仁的阅历和经验,自然也能想到。 肉瘤内响起甄善仁的冷笑:“好生狡猾的老鬼,要寻他命蛊,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还得挨个找到藏在地下的蛮蛊。” “这些蛮蛊内空间里多半是陷阱,你们两个实力有限,进去纯粹是送死,对老夫起不到半点用处。” 几句话的工夫,柳风眼前的蛮蛊躯体一扭,遁往了其他位置。 蛮蛊如此四处移动,更叫追踪之人难以捉摸。 眼睁睁看着蛮蛊消失在淤泥深处,姚钧和柳风两人身为二境,也到了要上去换气的时候。 “以晚辈的实力,是尽心尽力了,既然知晓了蛮蛊之事,不如等前辈的本体亲至。” “老夫本体不急,很快会有其他人过来。”甄善仁不急于对付蛮蛊。 此次为镜湖之行,他分出的本体复眼有六颗,其中三颗以血肉为养料,寄生在大徒弟身上。 另外三颗,连带一团血肉,则依附在了另一位身上。 那位与他定下约定的四境化形妖王琨天,此时已赶到镜湖附近。 以那鹰妖的实力,真个要下来,也就是须臾而已。 但此妖谨慎,不是那么好糊弄,还得他多费些唇舌,好好劝劝对方。 “小道友,你我的买卖到此算完成,上去。”甄善仁说着语气又和善了不少。 柳风调转过身子,还是叫姚钧在上面开道,他跟在后面。 这一趟下来,好在是不用他闯入蛮蛊内空间送死,算是虚惊一场。 “晚辈的兄弟还在他人手里捏着,就此跟前辈道别,前辈可暂时叫这半妖代步。”淤泥中的柳风沉声道。 “不必着急与老夫辞别,你我有缘,老夫的大弟子又正好死了,干脆就收你当弟子。” “当你弟子?”柳风沉吟不语,心中冷笑。 甄善仁的大弟子死得凄惨,被当师父的掏空充作养料。 其他弟子柳风也见过,就是见过面的施姓女蛊师,一身蛊术全为保命,想来是被师父坑害怕了。 那女人被毒蛟追杀,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再者,甄善仁说是收他当弟子,其实是看出他身怀机缘。 待到他与其本体见面,对方定会设法挖出他身上的秘密,他的下场无非两样,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正思忖该如何摆脱甄善仁,柳风面部九眼骤然睁大,忽地折身往下急沉。 在上面开路的姚钧面色大骇,他也察觉到一阵恐怖妖力压下。 “是那四境妖物过来了。”肉瘤内传出一声低呼。 下一刻,二人所处位置,连带周遭数十丈淤泥,整个剧烈翻动。 “轰隆……” 血湖之上,双头大蛇长尾砸下,在下方拉开一条百丈长的深沟。 它自然也想到了追踪炼尸,蛇尾砸落,炼尸消失之处的淤泥直接被清空。 淤泥似浪涛升上半空,四下抛飞,淤泥下方,一条三品蛮蛊暴露了出来。 抛飞而出的淤泥内,柳风被裹在里面,他没有被长尾扫中,可单是淤泥内传递过来的力道,也叫他五脏六腑齐震,受伤不轻。 人在半空中,柳风看不到一头丹尸。 短短半刻不到,三十余头丹尸被两头四境妖物屠戮一空,这才抽空盯上了这些炼尸。 双头大蛇长尾抽下,正中暴露而出的三品蛮蛊。 蛮蛊皮糙肉厚,三境修士来一时间也难以破开,在这条四境妖物一抽之下,三品蛮蛊却跟泥块一样碎裂。 “噗呲……”烂肉迸溅,水镜真人布置在蛮蛊体内的手段随之出现。 二十四枚人形大茧抛飞,尚在半空中时,其中沉睡的身影一齐醒转。 这些被安排为陷阱的弃子,醒来的刹那,也是他们真正解脱之时。 虫茧几乎是在一瞬间齐齐破裂,茧内身影被抽干,如同供给异蛊的养料。 他们一身生机,只换来体内异蛊一道蛊术。 二十四人的蛊术交汇在一起,目标皆为那条四境妖物。 周遭三十余丈内,似炸开了一大团黑墨,密密匝匝的黑线落在双头大蛇妖躯之上。 “水镜老鬼当真狠毒,老夫是自叹不如。”肉瘤随着柳风一起往远处抛飞。 他与柳风所见,是二十四名蛊师换来的临死一击。 三十丈大蛇之躯浑身缠满黑线,在血湖上疯狂翻滚,等所有黑线被妖力震散,它生机浑厚的妖躯上竟出现了死气。 二十四名蛊师联手一击,无法葬送此四境妖物,所为就是要它受创。 “水镜,本王必要生吞你的命蛊。” “你已非五世蛊师之身,转修尸道,同为四境,莫非就不敢现身了?” “白霜,速速与本王杀尽此地蛮蛊,逼出他的尸道之身。”双头大蛇血口怒张,口吐人言。 被它称作白霜的,正是另一边的白鸟,也在追踪遁入血湖下的炼尸。 见双头大蛇要去寻觅其他蛮蛊,落到血湖上的柳风稍稍宽心,看来自己这点血肉精华还入不了四境妖物的眼。 此妖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和姚钧,不过是急着对付水镜,对他们两个蚂蚱毫无兴趣。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一条长影破开血色湖面。 双头大蛇才应付过二十四名蛊师的拼死一击,调头向其他方向,没能察觉到下面另有威胁。 猝不及防之下,大蛇左边的脑袋被长影卷住。 “轰隆……”长影扯动,双头大蛇三十丈妖躯歪斜着,倒了下来。 紧接着,血色湖水大片内凹,一只通体莹白如玉的蟾蜍挤出身子,一口咬向被它长舌卷住的蛇妖脑袋。 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头四境妖物,此蟾蜍双瞳呆滞,像是丧失了神智。 “白木,还不醒来。”双头大蛇堪堪将左边的头颅移开,可它的蛇颈被白木咬在了嘴里。 听它所言,它显然与此妖相识,只是不知何时,这头四境蟾蜍栽在了水镜手里。 “噗嗤……” 丹尸难以破开的蛇鳞,在白色蟾蜍满口尖齿下破开,霎时妖血横流。 “水镜……”怒啸声中,大蛇长尾倒卷,顾不得与白木的交情,疯狂抽打蟾蜍头颅。 正是它急于脱困之时,相隔数十丈外的柳风面色蓦然大变,通眼视野中丝丝缕缕无形的炁自血湖面喷薄而上。 这些炁在他人肉眼中无形无色,观之不见,但在他眼里,却是五色。 “蓬蓬……” 不等柳风逃走,滚滚五色尸火点燃三十丈方圆,正好将双头大蛇覆盖在内。 柳风虽未被尸火点燃,但单是临近尸火,周身皮肉也被焚到焦黑,浑身毛发瞬间灰烬。 于此刻,姚钧疯魔般冲入尸火范围,竟是趁机主动了结掉了自己的性命。 柳风哪里顾得上他,目光中五色之炁的源头,一皮肤苍白的宽袍老者升出了湖面。 此人白须白眉,与那些癫子变化的老者,一模一样。 第179章 你还不死 第179章 你还不死 见到那白须白眉身影的刹那,柳风没有耽搁哪怕一息,以蛊虫压制伤势,第一时间暴退。 “水镜老鬼果真成了尸魅,还修成了四境术尸,琨天,你也该下来了……”借着复眼窥视,甄善仁也看到了水镜真人。 那宽袍身影一闪消失,再出现时已登临半空,站在了双头大蛇左边一头上。 没有半分多余动作,水镜真人当头一拳捣下,正中蛇头眉心。 “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两块巨石碰撞在一起,蛇鳞被这一拳打碎。 五指抓入蛇头眉心血肉,滚滚尸气自其尸身内侵入大蛇头颅。 “水镜老鬼,你这尸身差些火候,还弄不死本王。”双头大蛇不管水镜真人,全力对付白木,势要尽快挣脱出来。 此妖不愧四境妖身,没有化形妖修那般多的变化,但妖身配合自身血脉,要真正取它性命并不容易。 先遭蛊术侵蚀生机,再遭五行尸火焚身,也不过是伤到了它的皮肉。 三十丈妖身之大,生机之浑厚,不至其脏腑、骨髓,终是难以真正伤它根本。 除非是完全胜出一筹的压倒性力量,可这位入了尸道的水镜真人,目前显然还办不到碾压此妖。 待左边一颗蛇头被尸气侵蚀大半时,“轰隆”声中,白色蟾蜍被掀翻出去,大蛇之躯挣脱出来。 三十丈妖躯卷动,妖力抵住尸火焚烧,另一颗蛇头探下。 “砰、砰砰……”血湖之上,偌大的地下空间内撞响声连绵而起。 已退出百丈的柳风头也不回,飞快远退,复眼视线中,只见到一大一小,一妖一尸竟是在对拼肉身。 两者肉身对碰,妖力与尸火对抗,黑雾又与尸气相互侵蚀。 “水镜老鬼的肉身不对劲,比寻常四境尸魅要强出不少,他断气前定是没少折腾这幅躯壳。”肉瘤内传出甄善仁的自语声。 水镜真人是一百六十年前的成名人物,早该化土之人,可此人四处搜寻奇蛊,想方设法地续命。 这老鬼续到如今,还是没能挺过来,但不知他的肉身因异蛊如何蜕变过。 五世蛊师,肉身经脱胎多次蜕变,而能强大躯壳的异蛊不在少数,由此躯壳再入尸道,自是要比寻常四境尸魅强出不少。 等柳风逃出两百丈时,肉瘤内甄善仁的语气一变,三颗属于他的复眼齐齐转动,视线移向上方土层。 “总算是到了。” 话音落下,锋利至极的锐金之气侵入此方空间。 血湖之上,双头大蛇与水镜真人交手之处,上方百丈土层整个被撕碎。 一背生鹰翼,肩头挂着肉瘤的男子出现,鹰目冷冷俯视下方两妖一尸。 这位修道门功法,化形为人身的四境妖修,正是琨天,其肩头肉瘤则属于甄善仁。 “呼呼……”此妖不过人身大小的体型,掀起漫空狂风。 狂风范围内锐金之气穿梭,身处其中的两妖身上火花四溅,似被无数兵器斩中一样。 同为四境,双头大蛇妖躯动作慢了不少,不敢将全部心神放在水镜真人身上,而是分心提防琨天。 “水镜,你已入尸道,蛊师命蛊可有可无,将伱体内命蛊交与本王,本王不为难你。”琨天开口间,语气不容置疑。 水镜真人宽袍猎猎,抽身甩开双头大蛇,落在白蟾蜍头顶,斜目看向半空中振翅浮空的身影。 “你这狂妄畜生,在此胡言乱语。” 水镜真人自己生前就是五世蛊师,虽说是在死前勉强脱胎五世,又被妖泽深处的老妖重伤到近乎断了一身生机,但好歹是踏足过五境之人。 比起眼前这狂妄无比的扁毛畜生,他对五境更为了解。 无论走哪一道,五境皆是分水岭,是触及自身真灵的层次。 五境之下生灵,真灵如天地间一蜉蝣,身不由己,死后不知所往,如非执念太深,亦或化作邪灵,七日之内必会散出此方天地。 而入五境则不然,蛊师成命蛊,见本我真灵;佛修开灵台,修成阴神;道士接引七星之力,元神出;武夫开泥丸宫,以武入道,炼肉身小神通。 种种修行之路,到了后面殊途同归。 五境后便是躯壳意外毁了,只要寿元未尽,就有借他人躯壳重活的资格,也即是民间流传的夺舍之说。 蛊师命蛊正是五世蛊师触及真灵层次的钥匙,对蛊师重要,对其他路子的修士一样如此。 四境得了五世蛊师命蛊,要破入五境,必然要简单不少,总比自己摸索要轻松。 而水镜真人自身,有此命蛊在,他这尸身日后要修成五境灵尸,同样能轻松许多。 “你不给,本王亲自来取。” 鹰妖琨天面色冷漠,抬手隔空一抓,五轮以锐金之气凝聚的金轮旋转而下。 此妖到了四境后,道修五行术法,它偏爱金行道术,因金行正合它鹰妖血脉,所能展现的威势也要强过其他四行。 五道金轮每一轮都有十丈之巨,如五轮天刀斩下。 倘若交手之地换到城池,单此一招,就是推平半条街,死伤不知多少百姓。 相隔两百多丈,柳风浑身焦黑,口鼻内沁血不断,可他还是不敢止步。 后脑复眼视线中,属于四境的交手声势骇人,这便是大燧乃至附近几国境内,五境之下的最强境界。 而这鹰妖非同一般妖孽,在四境中多半也是拔尖的一批。 此种层次的力量交锋,一旦有余威波及这边,他就要性命不保。 “水镜,你不交出命蛊,本王不会叫你逃出生天。” 鹰妖的大喝声在血湖上空回荡,精铁交击之声炸响不断。 锐金之气汹涌,百丈方圆内如有无数刀兵。 水镜真人以四境术尸之身,配合一头受他操控的四境妖物出手。 “呱、呱呱……”白蟾蜍体表鼓胀起上百只眼球,幻象、冰霜齐出。 柳风头皮发麻,背部刺痛,后方交手的余波范围进一步拉大。 琨天背部鹰翼蓦地放大,化作一双十丈巨翼,双翼间五行流转,真正动用了道修四境五行境的全力。 锐金之气之中多出其余四行气息,金轮眨眼间化作五色。 “噗呲、噗呲……” 妖血飞洒,白蟾蜍与鹰妖的交手到了惨烈无比的地步。 尽管有着水镜真人的尸身在旁,可白蟾蜍身上还是被切开密密麻麻的伤口。 面对重伤的同境妖物,鹰妖下手毫不留情,半点没有将此蟾蜍当作妖族同类的想法。 “受人驱使的废物,给本王死。” 琨天猛地展翅下坠,单手虚抓,一只以锐金为主,其余四行为辅的巨大鹰爪凝聚而出。 一爪撕扯而下,二十余丈大小的蟾蜍妖身被生生掏穿,整个扑倒在血湖上。 白蟾蜍被一爪抓死,水镜真人当即遁入血湖之下,借着蛮蛊内空间隔绝,转眼气息全无。 “想走?先交出命蛊。”鹰妖琨天口中冷笑,双翅连震,锐金之气铺盖向下方血湖。 湖面像是被乱刀斩过,血色幻象扭曲,水镜真人苦心布置多年的幻境,大有被强行毁去的架势。 “白霜,一起出手。” 双头大蛇与那名为白霜的白鸟,两妖一左一右,绕开鹰妖琨天,寻觅藏匿于湖面以下的蛮蛊。 “轰隆隆……”这时,上方大块土层崩塌,又有四境赶到。 水镜真人现身,其命蛊的吸引力,对四境的诱惑难以想象。 它们已是四境存在,往前一个境界,就是那触及真灵的五境层次,如何能叫它们不动心。 破开的洞口处,一水色蜘蛛探出脑袋,八颗眼球上方,一张娇艳的美妇面孔笑容明媚。 “妾身来得正是时候,水镜老鬼,你往哪里逃。” 娇笑声落下,水色蜘蛛轰然砸在血湖之上。 随着它的落下,上百具被吸干的尸身一起砸落湖面,皆是闯入镜湖的外来修士,全被此妖顺路给吃成了空壳。 四大妖物,一起破坏血湖幻境。 立身一处湖面的柳风,身形顿住,面目狰狞。 四面八方,妖力澎湃,无他容身之处。 他能看破种种手段又有何用,此时此刻,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这里不是他能乱闯的,将他当做探路石的甄善仁,也没想过他能活下来。 “呼呼……”锐金之气呼啸,自附近一扫而过。 湖面大片碎裂,柳风身上的黑色骨甲破开,化作黑流缩回体内。 而他加持在身上的佛力,简直跟纸糊的一样,锐金之气破体而入,身躯顿如被上百刀剑穿刺切割。 毫无悬念,柳风转眼成了血人,无力倒地。 其体内上万蛊虫,这一瞬间,也不知死了多少。 此刻他浑身焦黑,毛发全无,浑身淌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他艰难扭头,眼睁睁看着鹰妖横推而过,那妖修对他视若无睹,眼里压根就没有他,只当他是路边虫蚁。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我不会死才是!”柳风神色不甘,嘴中喃喃自语,说着叫人难以理解的疯话。 宿眼见未来,他进入此间不曾预见自己身死。 然而他体内五脏六腑统统被切开,蛊虫也被斩死大半,他如何能不死! 头顶肉瘤内,甄善仁假情假意地一声轻叹。 “小道友安心上路,四境蟾蜍都给琨天一爪子抓死,你区区二境哪能不死?” 柳风嘴边的低语,他自是听得清楚,只当是柳风不甘赴死,脑子迷糊之下在说疯话。 “等那扁毛畜生抢到命蛊,老夫还得与他来上一场,也算是顺带给小道友你报仇。” “按理人族这边,当不止老夫一人到场,全是阴损货色,只见畜生出手,不见他们现身……” 甄善仁说到此处,话还未完,声音却是陡然一顿,肉瘤内随之传出惊疑声。 “咦,你还不死?” 算算二境的耐力,柳风应该要断气才对,可他这位小道友非但没断气,体内生机也不见减弱多少。 三只属于甄善仁的复眼钻动,脱离柳风的面部,由三条肉须牵引,腾起尺许,扫视柳风肉身。 复眼视线下,柳风皮肉间冒出密集肉芽,大量蛊虫被挤出体外。 这些蛊虫皆是在锐金之气下被斩死的死蛊,奇怪的是,所有被挤出体外的死蛊只剩空壳,虫体精华像是被化走了一般。 而柳风被斩破的皮肉,肉眼可见地在缓缓愈合,其体内五脏六腑,不出意外,应该也在恢复。 “这是在化蛊虫为养料,你这幅肉身……” “小道友,你藏得当真是深,老夫早该好好瞧瞧你体内。” 柳风瘫在地上,也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在缓缓愈合,可不待他心中生出喜意,肉瘤内冒出数十条蛊虫,钻入他体内。 很快,纵是以甄善仁这位四世蛊师的城府之深,也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你除了苍陀庙传承,还得了此般好处!” “还未完全孵化,老夫且笑纳,就算是你的拜师礼了……” 甄善仁并未发觉柳风的骨身异样,他所发现的,是柳风心口前的赤红虫卵,王蛊之卵。 此卵已有少许化开,正是其中好处融入了柳风肉身,才叫他以蛊师之躯,有了如血妖般的恢复力。 感受到王蛊之卵在体内移动,被数十条蛊虫带动着,即将脱离他的心口,柳风登时暴怒。 甄善仁所谓的拜师,明摆是拿他王蛊之卵还不知足,想着挖出他身上所有好处,要以本体过来将他吃干抹净。 “甄善仁,我不该死在此处,也不该死在你手里,我迟早要与你算账。” “徒儿,你莫要说胡话,为师本体马上就到。” 湖波动荡,四下无声,四头妖物已然追寻蛮蛊远去。 甄善仁难抑惊喜,扯动王蛊之卵时,后方白蟾蜍残尸微微动了动,一面若佛像的僧人自蟾蜍妖身内升出。 其背脊上朵朵佛莲绽放,尽为血莲,而妖物一身精血已被他炼空。 如甄善仁所料,到场的不止四境妖物,只是较之妖物,人族四境各自藏身,暗中谋取着好处。 此僧人通体骨白,体表覆盖有一层骨甲,面庞跟寺庙中的佛像相仿,如一尊行走在外的白色佛像。 相隔三百来丈,他远望一眼那瘫在湖面上的少年人,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间,血色湖面上人影闪动。 这名修成白骨相的僧人,只走出六步,便站在了柳风身前,一手抓在其头顶的肉瘤上。 “施主,你与佛有缘。”…… 第180章 小僧幽梵 第180章 小僧幽梵 甄善仁本体不在此,对这名佛修的到来一无所知。 骨白色的手掌按落肉瘤,僧人口中话语声响起之时,甄善仁再想要反击已是来之不及。 “噗呲……”佛力震荡,肉瘤连带三颗复眼整个化作血沫。 一螺状法器自血沫内暴露而出,遍布裂痕,其内还藏着一条音蛊。 “老夫入四世还未曾收服四境奴仆,秃驴你慢些走,老夫来会会你……” 命蛊且不说,单是柳风身上的王蛊之卵,就绝不容他错过。 王蛊可统御诸类蛊虫,受此蛊改造肉身,宿主本身就如同蛊,可化其他蛊虫为养料。且不同王蛊各有不同妙用,连他都知之不清。 不待音蛊继续出声,佛力再震。 “喀”的一声,法器崩碎,音蛊化为齑粉,彻底没了动静。 柳风趁此机会,调动体内蛊虫,先解决侵入体内的数十条子蛊,接着将肉瘤所化血沫吞噬一空。 这是两名三世蛊师的蛊虫精华,无需他再炼,大可直接吸纳其中好处。 以三品蛊虫的精华为养料,柳风这副肉身的奇妙之处顿时显现,体内、体外伤口如被人缝合一样,几个眨眼间弥合在一起。 “还没完全孵化,就可令我有此恢复力,真正孵化出来,血妖也不及我。” 柳风心中有了明悟,动了动身子,开口道:“谢过法师相救。” 相隔半步,僧人没有回应,如白骨雕刻般的双眸凝视向柳风脊骨。 此人乃是四佛根修士,且资质上佳,已是开了法眼、禅眼的佛门律者。 柳风复眼眨动,僧人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心中不由忐忑。 出虫谷后,他见过的佛修不少,但没有一人真个慈悲为怀。 才暂时摆脱甄善仁,他不想又被人盯上,尤其是此人背后四莲朵朵血红,不像是慈悲之人。 体内印光一声不吭,他生前也才三佛根,而出现在此的僧人还要高出他生前一个境界。 正担忧间,柳风最不愿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白色佛像般的身影忽地一手探出,五指间白流延伸,刺入他背部血肉。 此人之所以动手,自是看到了柳风背脊上的佛光,猜测是某位佛门前辈所赠。 佛光纯粹无垢,令此四佛根律者也难以看破,却又自然而然地心生向往。 “法师,你……”柳风眼神大骇,察觉到有东西探向了他的骨身。 明知不敌,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可就在他要反抗之时,那只骨白手掌如被烈火灼烧,瞬间收手而回。 骨白身影稍稍一怔,双手合十,似没有了再下手的意思。 “小僧幽梵,得罪了。” 柳风缓缓站起身来,转向身后的僧人。 这名佛修成白骨相,形如白色佛雕,单以肉眼看不出具体面貌,但从声音来判断,是个年轻人。 如此年纪修成四佛根,对比之下,印光就是个废物。 “那害我的蛊师本体将至,法师可否带我暂避?”柳风只当对方没对他动过手,转而询问。 “小僧此行事情尚未了结,不宜与他交手,这是施主伱的因果。”幽梵直言道。 柳风点点头,也不多求,对方带上他必会被甄善仁盯上,拒绝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他转身过来,以通眼窥破血湖幻境,直视散乱分布的血色水潭。 先前逃遁之时他就看出些眉目,除去掩人耳目的幻象,这里当是一处养尸之地,养的是水镜真人的尸身。 “施主在看何处?”幽梵骨白双眸注视柳风。 “我在看活路,法师,容我先行告辞。” 柳风淡淡回应一句,身形骤然疾奔向一处血潭。 甄善仁本体就在附近,一旦过来,他绝对要落入对方手里。 带着肉瘤来这镜湖,期间沾染了对方蛊虫气息不说,方才还吞了肉瘤内的好处,一位四世蛊师要凭此寻到他,必然不是难事。 他不想生不如死,也不想王蛊之卵被夺走,必须寻一条活路。 此外,他还宰了赤月教三境护法,镜湖内其余两名三境赤月教护法也是威胁。 “小僧看不出施主的活路何在。”幽梵注视着柳风的背影远去,口中低声喃喃。 以二境修为,插足此间因果,且被一名四世蛊师算计上,如何也不可能有活路。 以他的经验,多少能猜到柳风所想,无非是想借水镜真人的力。 这位施主本身是蛊师身份,又有背脊上的无垢佛光护体,应该是有心寻水镜真人的异蛊,博出一条活路。 只是这条路,在他看来也走不通。 真正令这位四佛根律者在意的,是柳风似能看到他所见不到的“真”,这是他所无法推演的变数。 不待他再细看柳风,远处的血湖幻境大片消散。 “隆隆……”湖面震动,淤泥如波浪般翻滚。 视线所及的远处,四妖一路横推过去,湖面如破碎的镜子,一块块被掀起,显露出原本的泥地。 四妖之中,鹰妖琨天最为凶猛,周身道道五色巨轮转动,其他三妖便是妖身强悍,也不敢靠近琨天。 眼看着四妖即将推到血湖尽头,就在这时,四妖的攻势猛然顿住。 以它们所处位置为中心,景象扭曲,画面一闪之下,扭曲景象扩散向四面八方。 转瞬,此方偌大的地下空间内,尽皆扭曲起来。 “五品异蛊‘水月’,终究还是拿出手了。”幽梵看向周遭变化。 依他打探所得,水镜真人生前有四大异蛊,镜影、草冢、水月、雪蛾。 传言水镜真人晚年四处寻觅奇蛊,有可能种下了第五异蛊,但无人知晓是何蛊。 就眼前幻象蛊术,正是来自水镜真人的异蛊“水月”。 幽梵抬眼上望,土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漫漫夜幕,当中一轮圆月高挂。 此刻他脚踏血湖,头顶月色,恍惚脱离了地下空间。 五境触及真灵,其中妙处幽梵不知,这水月蛊术之下,三里之地尽入幻境,四下茫茫无边,叫人看不到出路。 而四妖所处的范围,那里景象变样,似被撕裂开来,身处其中的四妖不知遭受着何种幻境。 幽梵摇了摇头,自语道:“水镜已入尸道,单此异蛊出手,能施展几次,又能维持多久!” 水镜真人成了尸魅,生前异蛊全因草冢蛊术吊着性命,所施展的蛊术堪堪没有跌出五境。 凭借半死不活的五品异蛊,难以解决那四妖。 况且,时至此刻出手的仅有妖修,尚有人族四境藏身,不出变数,水镜真人如眼前施主一样没有活路。 这时,柳风疾奔到血湖一处,看动作要跃入其中。 幽梵不愿放走眼前“机缘”,身形消失在原地,一步跨过五十丈,直接出现在柳风身侧。 “法师有何指教?”柳风面色一惊,明知故问道。 他算是体会到了四境与二境之间的差距,对方隔着他老远,一步就跨越了过来。 对方要对他下手,他连动手抵挡都来不及。 幽梵白骨覆面,不显露贪色,语气淡淡道:“由施主自行摸索此地,恐怕来之不及,那名四世蛊师快到了。” “施主若是能为小僧解惑,小僧愿代步送施主一段路。” 他有心看看柳风要如何闯出活路,且其脊骨上的佛光,他虽拿不住,但不愿轻易放过。 “法师有何疑惑尽管问。”柳风身前就是一处血潭,他急着闯入其中,看破这处养尸之地的布局。 水镜真人的五品异蛊已经暴露其一,可其他异蛊并不在水镜身上,他的目标正是五品异蛊。 “施主体内那道佛光从何而来?”幽梵问出了内心第一个疑惑。 “我只知与大千寺有关。” 与一名修成白骨相僧人面对面,四目相对,柳风没有自作聪明地胡说八道,而是如实相告,但没有道出当初他看到的那尊白骨佛陀。 “大千寺?小僧周游四国,亦不曾听闻过。” “下一惑,小僧猜施主是要借水镜异蛊脱身,只是施主才二世修为,要驾驭高品异蛊,如那稚子驭车,是有心无力?” 话到此处,幽梵骨白双目凝视柳风面部,看他是否妄言。 柳风知晓幽梵话中的意思,对方是说就是给他高品异蛊,他也无力动用。 少了作为宿主的蛊师支撑,异蛊没了养料供养,又能施展几次蛊术,一旦耗尽异蛊余力,下一步便是抽干施展蛊术之人。 纵是设法凑足了养料,可要动用,还真如稚子驭车,稍有意外就会车毁人亡。 二世身不经脱胎三世,得到三品异蛊,勉强还能理解三境蛊术。 换成四品异蛊,乃至五品异蛊,其蛊术便不是区区二世蛊师所能领悟的了。 “法师此问恕我无法解惑,我是在搏命,东西还未到手,又如何可知自己到底能不能驾驭?”柳风反问道。 他心中沉重,清楚对方不愿放过他,是在探他的底。 “施主且指路。” 幽梵点点头,不再多问,一手抓在柳风右肩上。 …… 此时,镜湖之下。 浅层幻象散去,显露出潮湿地洞,而崩塌的虫穴间,遍地死蛊。 一众赤月教半妖脱离湖水,闯入地下通道,带头的是两名三境护法,及七名二境护法。 之前的三境乌鳞大蛇,死在了袁护法和戴护法手里,他们这才到这些通道内搜寻。 “护法大人,那具尸身像是洪师兄!”一名弟子指向通道前方的一处淤泥。 那里一具无头尸身被人踩在淤泥内,相隔不远处,是那洪华清的头颅。 袁护法和戴护法相视一眼,面色难看,懒得理会一名二境弟子的残尸。 “蛇妖一族的族长不见踪影,还有那杀害闻护法的小辈,也不知藏在何处。” “被蛇妖抢走的地髓和灵骨没追到,还折了一位三境护法。”两人说着迟疑起来,犹豫要不要早些离开镜湖。 他们已察觉情况不妙,通道内空无一人,别说是炼尸,就连癫子也不见一个。 前来捞好处的外来修士倒是有不少,不过全成了躺在淤泥之中的尸首。 “往这条通道下去,应该可通往更下层。”童护法看向左侧一条通道。 袁护法和戴护法闻言转身过来,原地只留下两道残影,转眼出现在通道尽头。 立身通道口,他们二人看不清通道底部,但以他们修到三境的血妖血脉,能嗅到下方的浓郁血腥味。 那些癫子采集精血,多半就是送到了下面。 “我们不宜下去犯险,虫药对我等无用,精血也大可不必去争。”袁护法沉声道。 一旁的戴护法往下看了几眼,沉吟道:“那条老长虫有可能躲到了下面,我们……” 这名三境半妖说着却是陡然收口,转过身来,看向背后通道的深处。 见戴护法面色有异,包括袁护法,及在场其余二境护法和弟子,所有赤月教半妖齐齐侧目。 一双双血瞳注视之下,三道身材匀称的身影自通道深处出现。 见到这三人,这边的两名三境半妖眼神一凝,看出三人皆为八门境武夫,与他们同为三境。 只是这三位八门境武夫不大对劲,像是受制于人,因他们身上被寄生了大量复眼,似是蛊师的手笔。 “诸位若是不下去,还请把路让开。” 为首的赤身武夫口中说着让路,可身形已先行到来,挡道的赤月教弟子统统被真气掀飞出去。 他身后的两名武夫同样如此,三人在通道内带出数道残影,很快来到两名三境半妖身前。 袁护法堵住往下的入口,面色阴沉道:“三位急着下去?” 戴护法也把身子一横,拦住三人去路,相较于他的半妖躯体,对面三人矮他一截,才到他小腹位置。 凭他们血妖血脉,两人出手还真不惧对面三人,甚至有信心将三人充作血食。 就在他们有些意动之时,三名武夫忽地流露出畏惧之色,左右退避开来,像是要为身后之人让路。 这下子,在场所有赤月教半妖俱是面色大变。 他们不是没长脑子的蠢货,肉眼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能叫三名八门境武夫如此的人,有可能就是三人背后的蛊师。 下一眼看去,三名武夫身后,空白之处如画布般泛起褶皱。 “给你们十息时间,从老夫面前消失,否则就叫你等全留在此地。” 话音响起时,一身形颀长的麻袍老者凭空出现。 这老者面生九眼,头生独角,颈部细鳞流光溢彩,其衣袖外的双臂上则另有十二只眼。 第181章 五品异蛊 第181章 五品异蛊 与麻袍老者面对面之下,也就是多看上两眼的工夫,两名三境赤月教护法便觉晕眩,脚下有些不稳。 他们尚且如此,一众赤月教弟子更是不堪,近二十人双眼一翻,一头载进淤泥里。 袁护法赶紧朝麻袍老者一抱拳,撤开视线,低喝道:“我们走。” 其余赤月教护法和弟子,无一人吭声,扛起晕厥的一境弟子,飞快远离此地。 非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明摆着送死的事,他们当然不会硬碰。 不出意外,这位麻袍老者当是四世蛊师。 蛊师不比直来直往的武夫,就是三名四境武夫围攻,也不一定能拿下一位四世蛊师。 “还算识相。”麻袍老者口中冷哼。 若非不愿凭白招惹赤月教,真个要动手,他清理掉这些半妖无需十息。 往下的通道就在眼前,麻袍老者没有耽搁的意思,衣袖一甩,身形就要跃入通道。 只在他才抬脚,面色陡然惊变,周身猝然散开七色光华。 下一刻,麻袍老者如投身画卷,无影无踪,而上方百丈土层整个崩塌。 “轰隆……” 五色霞雾喷涌,一道色彩斑斓的长影挤压而下。 此妖身长达三十丈,正是甄善仁的老熟人,毒蛟乌若婷。 看它直贯而下的动作,是要闯入镜湖最下层。 但当它通过此间时,一双竖瞳察觉到了三名武夫的身影,此三人身上皆被复眼寄生。 只一眼,毒蛟便怒声咆哮。 “你们……甄善仁何在?” 三名武夫闪身躲在一旁,距毒蛟妖躯也就十来丈,在澎湃妖力的威逼之下,他们下意识地要寻求主子相助。 可他们的主子岂会因他们三人而暴露,三人连眼神都来不及变化,体内蛊毒齐齐发作。 “砰、砰砰……”三名三境武夫,当场暴毙倒地。 眼见于此,乌若婷妖躯一个横扫,妖力裹挟着毒霞扫荡向四面八方。 “甄善仁,你敢杀我姊妹,不敢与我交手?给我滚出来。” 周遭十余条通道分崩离析,淤泥间的残尸被妖力碾为碎肉,还未逃远的赤月教半妖,落在后面的三十余道身影一齐化为碎肉。 逃遁在前的袁护法、戴护法,两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又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想尽快脱身。 转眼,地下多出一个两百丈方圆的空洞,但四周毫无回应,更无人影出现。 毒蛟竖瞳扫视一圈,又在此停留少顷后,血口中一声怒吼,折身撞向更下层。 空洞内陷入沉寂,半刻过去,先前的麻袍身影才无声浮现。 他往下瞥了眼,口中自语:“这婆娘是追踪蛟涎香来此,还是为水镜命蛊而来?如是追那小子而来,倒是有些麻烦。” 他自是毒蛟口中的甄善仁,此行是为命蛊而来,在此之前,他需先拿下王蛊之卵。 至于这条四境毒蛟,蛟属血脉强大,比那鹰妖琨天只强不弱,他可不愿跟这妖物拼命。 …… 水光动荡,尽是血色。 这里是连通某一处血潭的地下湖,仅有一座血潭能通往此地,其他血潭通往之处皆为陷阱。 湖水被精血染为血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水中又有重重幻境分隔,叫人难辨方位。 这时,一道佛光在湖水中急遁。 “施主,指路。”佛光中是一白骨相僧人,被他提在手中的少年人正是柳风。 短短两炷香过去,柳风不止伤势痊愈,连烧焦的皮肉下也重新长出了新肉。 “法师,往此方位三百丈,有一头四品圆满蛮蛊,应该就是水镜真人生前养出的最强蛮蛊。”柳风说着一指侧方。 幽梵侧目看去,法眼、禅眼接连施展,皆无法看到蛮蛊。 反观他身旁这位施主,一眼就能窥破此间真相,这让他如何不动心。 师尊生前曾与他有言,佛眼通能否修成全看佛性,有的佛修到了高深境界,也不见得就能如他一样修成禅眼,顶多有个法眼。 而比法眼、禅眼更高深的,是心眼通,可预演他人手段,交手时占尽先机。 此三眼之外,其他佛眼通具体为何,他与师尊皆不知晓,有何妙用,他更是一无所知。 然而此刻,幽梵有了疑心,怀疑柳风就拥有其他佛眼通。 “就在前面。”柳风出声提醒。 幽梵点点头,无任何废话,掌心佛力汹涌,眨眼化为佛罡,佛罡成印,一闪横推向前。 “嘭……” 血色四散,幻象破灭,近五十丈湖水被清空,暴露出二十余丈之巨的乌黑虫体。 四佛根炼佛力成佛罡,一掌之威,还不足以打伤四品圆满蛮蛊。 幽梵也并无了结此蛊性命的打算,仅仅是为破除眼前幻象。 “嗝嗝……”乌黑虫体生机微弱,腹腔间发出沉闷的虫鸣之声。 察觉有外人接近,二十余丈虫体调动气力,就要遁向地下湖的深处。 它要走,幽梵自是不许。 “吒怛那,檀那梵摩……”急促的佛咒声,自幽梵嘴边脱口而出。 这位四佛根律者一手提着柳风,一手拈花一指,弹指间佛力显化朵朵血莲。 十二朵血莲一闪而过,如盏盏佛灯大放血光,一波波佛力震荡,环绕蛮蛊,将此蛊定在了中间。 柳风眼神闪烁,他看出幽梵的不凡,怕是放在同境之中也是佼佼者。 想来也是,如此年纪的四佛根,又岂会是碌碌平庸之辈。 修行可不讲究何人年纪大,就必然厉害,比的是悟性和资质,及一身功法和手段。 “法师,还请带我入蛮蛊内空间,东西多半就是里面。”柳风语气中有了急迫的意味。 甄善仁要来拿他,赤月教半妖也可能在追踪他,而身旁这位四佛根律者也不想放过他。 幽梵送他过来,看似在兑现代步的承诺,但在他想来此人实则是另有谋划。 两人来到蛮蛊口器前,此蛊半死不活,在佛力催逼之下,身不由己地张开口器。 佛光一晃,冲入蛮蛊体内。 短暂的腥臭过后,前方视野骤然开阔,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方九十九丈方圆的内空间。 空间内,右边一半是纯粹的血色,血池内有一尊黄铜色棺椁,棺盖已开,里面空无一物。 左边一半虫药混合着大量精血,就是一处养蛊池。 养蛊池的正中间,三团血色肉瘤鼓动,每一团肉瘤都近乎晶化。 而在三团肉瘤之上除了异蛊之卵外,各自还插着一枚半掌大的虫茧,定睛细看,隐约可见茧内有形若晶石的异蛊在沉睡。 视线转动,养蛊池的池液内,其实另有两团肉瘤,眼下成了碎开的肉块,且不见虫茧和虫卵。 “五品异蛊,镜影、雪蛾,还有这边的……不是草冢,莫非是水镜真人的第五异蛊?”幽梵双目凝视第三团肉瘤上的虫茧。 五品异蛊“水月”被水镜真人取走,他本想着另有三大异蛊藏在何处,此刻看来,水镜真人取走的不止“水月”,还另有“草冢”。 依目前所见,水镜真人果真拥有第五异蛊,正是下方那枚灰白色虫茧的异蛊。 幽梵的目光自虫茧上移开,又看过空出的棺椁,转向柳风道:“施主,你要拿下几蛊?” 柳风尝试着挣脱幽梵的手掌,对方没有为难,他的身子马上一松,落在了养蛊池畔。 “三团肉瘤为养料,加之异蛊本身余力……足够了!既然来了,自是多多益善。”柳风眼神变得阴沉无比,嘴角咧出残酷笑意。 稚子驭车?他通眼之下,三只五品异蛊体内细微之处,一目了然,五品异蛊照样能被他看个通透。 他虽不通五世身奥妙,但异蛊本身施展蛊术,一样有炁在流转。 摸清其中轨迹,他只需牵引即可,总不至于真如幽梵所说的稚子驭车,更不可能车毁人亡。 他要在意的是异蛊入体后,可否保全神智,且需在养料榨干之前尽快搏出活路。 “施主,伱……”幽梵那双骨白瞳孔挣动,似有惊疑之色。 在他的目光下,柳风神态癫狂,收走肉瘤上的九枚异蛊之卵后,直接撕开自己接近心口的皮肉,将三枚虫茧全数塞入体内。 接着他毫不停留,划开自己背部,兵蛊虫足卷起三团晶化的肉瘤,自上而下,接连在了背部皮肉上。 肉眼可见的,他胸前、背后,才被撕裂的伤口,又在缓缓弥合。 得知了自身躯体妙处,且又有养料之后,柳风当真是对自己痛下狠手,毫不顾忌。 “此人被邪物附体,心性难免极端,竟连种三蛊,此举与赶路赴死何异!” 幽梵立身养蛊池另一边,一池之隔,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年人。 在他看来,这位施主受邪物本体污染已深。 别说是四佛根佛修,就是五佛根净士出手,恐怕也难以为此人彻底驱除邪物污染。 很快,对面之人变得不对劲起来,身形出现叠影,面部五官模糊不清,隐约要变作一白须白眉的老者。 幽梵见此,口中陡然低喝:“小僧助施主一臂之力。” 他不管柳风同意与否,一纤细如铜针的降魔杵脱手而去。 “嗡嗡……”降魔杵幽幽而转,一闪刺入柳风后脑,发出阵阵佛音。 柳风变化的面部稳定下来,恢复为本来面貌,但神色浑噩。 幽梵心中一松,接下来只需在此子身死之前受他所用,助他夺得命蛊,而后再剥其骨身,一切便算圆满。 那道佛光他拿不住,也拿不走,暂时只能想到剥离整具骨身。 至于骨身被剥离后,佛光还会否存在,这一点他同样在赌。 然而,就在幽梵心中大定之时,柳风的面部叠影一花。 转瞬之间,柳风变作一白须白眉的老者,正是水镜真人。 他目光转动,落在池子对面的白骨相僧人身上。 “贼秃……敢窃本真人异蛊……”柳风口中传出老者的声音,一手抬起,抓在后脑的降魔杵上。 但不知怎的,他口中断断续续,且手下动作迟钝。 幽梵先是一惊,随即淡淡道:“水镜,此人被邪物污染,加之小僧法器入体,你要如何借‘镜影’映照自身?” 触及真灵的层次,不同路子的五境修士,各有手段将他人化作自己分身。 水镜真人脱胎五世后,本身有命蛊,又有异蛊“镜影”此等奇蛊,能将自身意识分出,并不叫他太过惊奇。 “五境是你能揣测的?”柳风口中老者声音稍清晰了一些。 背部三团肉瘤血光大盛,握住降魔杵的手往外一扯,将此法器拔出,继而掌心涌现一团阴火,法器整个融化开来。 此蛊术来自他第五异蛊“人魃”,魃乃是世人误传的尸魅,形如尸魅,肉身强悍,可御火,所过之处大旱无雨。 实则魃压根就不是尸,受“人魃”异蛊入体的蛊师,也不会沦为尸身。 异蛊“草冢”,以及异蛊“人魃”,皆为他用来续命的奇蛊,只可惜最终还是身死,不得不真正走尸道。 “既已成尸道四境,本体不来,在小僧面前,还能叫你翻身?” “桲椤耶,桲椤耶,檀那摩耶……” 幽梵口中高诵佛咒,一手弹指,朵朵血莲掠向对面,一手抛出另外四只降魔杵。 “算计到本真人头上,岂容你活……”柳风口中老者之声怒喝,周身如散开了一圈黑墨,数之不清的影身铺盖而出。 影身裹住朵朵血莲,可未能挡下降魔杵。 眼见足足四只降魔杵要贯入自己头颅,柳风口中老者声音一变,成了少年人的声音。 “你们在此争吵,是吃定了柳某?都给我闭嘴。”癫狂的怒吼声在内空间回荡。 柳风心眼视野展开,捕捉到四只降魔杵落来的轨迹,依葫芦画瓢,照搬方才水镜施展的御火之术。 “蓬蓬……”灰白阴火席卷,正中四只降魔杵。 半空中,法器尽毁,四团金液砸落池内。 这下子,不止是池子对面的幽梵一惊,就连白须白眉的柳风自己,面部也流露出了惊色。 此次较量,在他们二人看来,是他们之间的斗法,何曾想到一个二境蚂蚱会清醒过来。 “邪物污染!”二人一齐想到了这一点。 “岂有此理……” 老者的怒啸声中,柳风身上叠影重重,一具黑色邪骨被影身生生挤出这幅躯壳。 第182章 癫子柳风 第182章 癫子柳风 黑色邪骨脱离大半,便是已不算活物的印光,也大觉不妙。 看水镜真人的架势,是要除掉他。 “柳风,莫叫他剥离贫僧。” 惊恐的大吼声落下,柳风还真个清醒了不少,同样的蛊术,再次被他照搬过来。 拖动邪骨的影身,骤然回收,要将印光重新拉入体内。 “小辈。”老者声音再现,衍生出更多影身,往外推动邪骨。 一池之隔的对面,幽梵所见,是对面一副躯壳之上,数十道影身分作两方,各自拖曳邪骨。 这位被他低估的少年人,竟是在与水镜真人抗衡。 幽梵掌心佛光乍现,他哪会放过如此好的动手机会,双手瞬息打出三十掌。 “嗡嗡……” 三十道印法推向对面,轰散密密麻麻的影身。 印法之后,幽梵身上佛火腾动,抬手一抓之下,一朵凝若实质的火莲掠出。 “贼秃想暗算本真人?”柳风口中老者之声怒喝,一脚猛然踏地。 五品异蛊“人魃”蛊术展开,肉眼不可见的旱热,横扫整片内空间。 “蓬蓬……”灰白阴火凝聚,不知从何而来,无处不在,如在此方空间燃起了一场火雨。 印法、火莲,转瞬间破灭。 幽梵当即放出佛力,体外罩上一层血色佛罡,阻挡阴火侵蚀自身。 可紧接着,柳风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人魃”蛊术又一次施展。 不同于水镜真人施展蛊术,阴火翻滚,在空中化作一团阴火旋涡,罩落幽梵白骨相之身,道道火线直指其周身上下三十七处穴位。 四佛根,修成白骨相,对应武夫的四境无漏金身。 但所谓的无漏金身,无漏骨相身,又哪会是绝对的无漏。 通眼之下,柳风足找出三十七处薄弱之处! “喀嚓……”清晰的骨碎之声炸响。 白骨相被一招破去,一张俊逸脱俗的僧人面庞暴露出来,脸色惊骇至极。 灰色阴火入体,在其肉身上烧出三十七块死肉。 幽梵背脊上的血莲内,颗颗莲子炸裂,被逼到不得不自损修为。 随即血色佛罡由内而外,逼出入体阴火,在体表结成半尺厚的佛罡。 此时此刻,幽梵顾不得伤势,不禁又想到了师尊生前的话,他笃定柳风必然拥有其他佛眼通。 直觉告诉他,柳风比之沦为尸魅的水镜真人,要更有威胁。 “不可叫此子真正清醒过来。” “嗡般扎萨,唵阿弥……”幽梵急诵佛咒。 阵阵佛音回荡于内空间,乱人神智,以柳风区区二境,借了外力也无法抵挡佛音影响。 在柳风和水镜真人之间,他宁愿面对水镜真人。 “柳风,快快醒来,阻止水镜……”黑色邪骨上爆发出极致的怨念,不惜代价,加深对柳风的污染。 他的话音还未完,整具黑色邪骨彻底脱离,数百影身一拥而上,将其裂为碎末。 “蓬蓬……”阴火焚烧,碎末转眼飞灰,只留下弥漫到整片内空间的强烈怨念。 若是不加理会,多年之后,此地多半会有新的邪物诞生,但印光已不复存在。 印光没了,水镜真人还是未能如愿完整映照自身,因柳风所受污染非但没少,反倒还加重了不少。 “秃驴,给本真人闭嘴。”柳风口中爆喝,怒视向对面念咒的幽梵。 他自称真人,口中传出的是少年人声音,神态则如外面那些癫子一样痴狂。 幽梵定睛细看对面之人的眼神,既像是水镜真人,又像是少年人,顿时面色一沉。 下一刻,幽梵二话不说,反手十余道印法轰出,整个人拔地而起,遁往内空间之外。 这位修成白骨相的四佛根律者,竟是要逃走。 “想走?留下骨身。” 密密麻麻的影身数之不清,悉数倒卷而上,几乎挤满整片内空间。 柳风身形原地消失,瞬移般置换掉上方一道影身,轻松避过所有印法。 目光锁定逃遁在前的秃驴,他踏在影身之上,步步高升。 他如脚踏虚空,无需外物借力,亦无需飞禽那般振翅。 …… “汩汩……” 血色湖水内,三十丈斑斓毒蛟游走,循着蛟涎香追踪而来。 这股涎香已十分微弱,再过段时日,它就再难以追踪。 乌若婷在上面未能找出甄善仁,唯一能当做线索的,只余此地沾染蛟涎香之人。 四下幻象重重,如非有气味残留,它也难寻到此地。 没多久,前方湖水一空,出现了一条二十丈之巨的蛮蛊。上下左右,十二朵血莲大放血光,定住了蛊虫之躯。 “气味在这里中断,应当是进了蛮蛊内空间。” 乌若婷冷眼扫过半死不活的蛮蛊,蛟尾带起妖力,一尾抽下。 “噗呲……”恰在此时,蛮蛊口器炸裂。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出内空间,当先一人佛罡护体,撞在了抽来的蛟尾上。 那僧人被一尾抽中,受伤之下,索性借力折向远遁,将后面一人让了出来。 毒蛟竖瞳凝视,眼前还不如它一颗眼瞳大小的身影,正是带有蛟涎香之人。 此人白须白眉,老者面貌,但气味叫它熟悉。 “是你这小辈。”乌若婷没多想,记起借地脉逃走的人族小辈。 眼下这小辈神智混乱,身携密集影身,多半是被水镜真人的异蛊入体,变得与外面那些癫子一样。 便是如此,依旧不被它放在眼里,以它毒蛟血脉,四境之内罕有能留下它的。 “甄善仁可在镜湖?”乌若婷血口大张,口吐人言。 除了三名受复眼寄生的武夫,这小辈也出现在此,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肯定与甄善仁有所牵连。 它不提甄善仁还好,话一出口,面前的小辈,也就是柳风,他陡然面露凶光。 “甄善仁那老东西在何处?本真人要拿他喂蛊。” “还有你这妖物,我正缺妖身精血,既然送上门来,就别走了。” “我取妖身精血作甚?我乃水镜真人……不对,我是柳风,我需孵化王蛊……”柳风口中癫笑。 在毒蛟惊怒的目光下,虫子一样的小辈,骤然朝它暴起发难。 密集过千数的影身蜂拥而来,面前之人一手运起阴火,一手似在摸索第三种蛊术,如雪花般的虫须转眼由一化百,由百化千。 “小辈找死。” 毒蛟三十丈妖躯卷动,澎湃妖力向四面八方宣泄,震开扑上来的影身。 “隆隆……”水下轰鸣,血色湖水翻动。 水流自下而上喷溅,冲出湖面,激射在上方土层上。 这时,接连湖水的一座血潭出口,一麻袍老者身影才到此处,正是下方一人一妖都要找的甄善仁。 甄善仁身形刹那闪现,随即施展“虹云”蛊术,隐匿一旁。 他是追着毒蛟来此,想要自乌若婷手里夺走柳风,确切而言,是取走王蛊之卵,至于柳风死活,他自是懒得多管。 但眼下,那分明带着他蛊虫气息的小子,变成了白须白眉的癫子。 更叫他意外的,是对方在与乌若婷交手,当真是神智不清了。 “王蛊之卵需弄到手,不可叫他被毒蛟吞了……,看来老夫还得与这疯婆子来上一场。” 甄善仁正思忖间,下方交手的一人一妖,居然已分出了胜负。 一眼看去,他老眼不由瞪大,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胜出的不是乌若婷,而是柳风。 才几息过去,那小辈一手蛊术摸索过后,完全压过四境毒蛟之身。 数百丈范围,血色湖水之中,如燃起数之不清的灯火,每一点灰色光亮皆是一缕阴火。 光亮回转,倒卷往内,侵袭向三十丈妖躯上下。 如之前对付赤月教半妖一样,那些阴火同样直取要害,破开妖力,落在了毒蛟身上。 毒蛟妖身痛苦扭动,不知多少鳞片被烧穿。 雪花状虫须紧随阴火之后,顺着洞口,钻入到了妖躯血肉内。 “隆隆……”水浪迸溅。 毒蛟一双竖瞳内布满惊色,妖躯一扭,如那幽梵一样,掉头远遁。 在它冲出湖水的同时,大量化为血色的虫须脱离其妖身,尽数被后方癫狂身影收走。 见着柳风追着毒蛟采血,甄善仁的目光移动,落在柳风背部的三团晶化肉瘤上。 他倒是有心夺走那三团肉瘤,怎奈有心无力,柳风展现出的实力叫他忌惮。 毒蛟乌若婷血脉强横,否则但凡是稍弱些的妖物,这下子恐怕是要栽在那位小道友手里。 “不妙,在他背后三团肉瘤精华耗尽之前,老夫需暂避……” 甄善仁没有多看,身形一动,窜向来时的血潭。 可他才进入血潭内,下方水浪激荡,少年人的怒喝传来。 “甄善仁?你往哪里走?” 复眼视线下,就见灰色火雨逆空而上,铺盖向他这边。 火雨之后,数之不清的影身如群鱼跃动,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遭瘟的,老夫早该取他性命才是。” 甄善仁破口大骂,对方能看破他的“虹云”蛊术不说,似乎还因异蛊蛊术认出他来,他想藏也藏不住。 如此近的距离下,逃遁意味着将后背暴露给这癫子,他没有毒蛟那般强悍的肉身,一旦中招,这条老命就得交代在此。 “呱、呱呱……”蛙鸣声响彻,圈圈音波在湖面上荡开。 甄善仁不得不出手,脖颈鼓动,同时双手猛地往上一提,上百条水柱蜿蜒而上。 水流交汇,分出上千道水流,所有水流转瞬冰封,化作上千根冰刺激射而下。 …… 镜湖之下,崩塌大半的地下通道内。 一男一女两人在前,搜寻着通道内的残尸,自尸身上取走不多的虫药。 此时通道内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人,就是跟在他们身后的药奴。 “孟师兄,不可再深入下去,我们能捡到这些便宜也算是不虚此行了。”稍落后几步的女子一身红衣,正是陆瑶。 她说着看向左侧不远处,那里有一粗达数十丈的空洞,自上而下,直贯入土层更深处。 观那空洞的大小,就像是有巨物不走通道,直接撞了下去。 先前他们曾感受到此地震动,但震动顶多也就震塌通道,绝不会造成这般贯穿上下的空洞。 孟星魂浑身赤色,眼神不甘,对陆瑶的话置若罔闻。 “死蛊、死蛊,全是死蛊,我要如何弄到水镜真人的异蛊之卵!” 孟星魂抓过一把把蛊虫碎尸,没一个活的,连给他培育异蛊的机会都无,更别说是现成的异蛊之卵。 快步来到空洞前,孟星魂往下看去,底部朦胧一片。 那下面景象竟如同夜色,分明就是幻象,而幻象之下到底如何他看不清。 “陆师妹,伱带那废物先上去,我与这三品药奴入幻境去探探。”孟星魂指引药奴抛下柳罗,想要带着药奴跃下最底层。 他犯险来此,绝不想只得些虫药,他是奔着自己的第三异蛊来的。 “等等,上面有人下来。”陆瑶上前扯住孟星魂的衣袖,提醒道。 孟星魂双目泛赤,稍稍冷静些后,静心细听,有密集的脚步声自上方传来。 没叫他们两人久等,昏暗中人影晃动,十余列军士出现各条通道内。 随后,嘈杂声入耳,四面所有的通道内都出现了人影。 这些人四下散开,分到各条通道内,不放过任何好处,连淤泥内的虫药根部都给连根拔起。 有人经过他们二人身边时,目光皆在他们背后的包裹上打转,像是要出手抢夺。 “是官府之人,各地汇集而来的野修也到了。”陆瑶赶紧收紧包裹。 两人视线中的身影,既有官府之人,也有野修。 “走,先上去看看。”孟星魂指引药奴提起昏死过去的柳罗,当先赶往通往上层的通道。 他们越是往上,发现下来的身影便越多。 待到他们来到镜湖之上时,外面笼罩三十里方圆的幻象消失不见,显露出此地原本的泥地,而真正的镜湖才三里。 泥地上,周遭尽是人影,粗略一看超过千人。 除了这些赶往镜湖下的身影外,另有过千人的军士带着阵旗分散成圈,似要在这一带布下大阵。 陆瑶和孟星魂不由自主的仰头看天,这个时辰是白日,上空却铺开了星光。 于这笼罩镜湖上空的星光中心,一架星辉车辇悬空,一蒙面女子盘坐于车前端,另有一邪意少年人立身一旁。 第183章 钦天监大司 第183章 钦天监大司 “钦天监的大人物,应是四境。”孟星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陆瑶双眸凝视,在那邪意少年人身上多打量了一眼,那人给她的感觉如柳风差不多,但比之柳风要阴邪太多。 “四境也被邪物附体了?”陆瑶眼神惊疑,愈发觉得此行不妙。 按理钦天监乃朝廷正司,摆在台面上的大人物,岂会是身受邪物污染的邪修? 可倘若那人真被邪物附体,其体内的邪物多半就是四品,单此邪物的邪术,就不是她能吃得消的。 孟星魂没有理会陆瑶的质疑,他神色亢奋,环视镜湖之外的泥地。 此次官府之人如此大动作,竟要以大阵封锁整个镜湖,势要一举端掉镜湖。 而他们来时所见的诸多精怪,眼下并未全部退走,有的还是镜湖附近寻觅好处。 叫人惊奇的是,来自妖泽的精怪和官府之人互不干涉,精怪是走是留,官府之人视若无睹,并不阻止。 “果然如外界传言的一样,妖泽深处的妖王与大燧朝廷有瓜葛。”孟星魂心中了然。 陆瑶紧了紧背后的包裹,四下看了又看,难掩担忧之色。 “孟师兄,我们还是早些离开镜湖为好。” 孟星魂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陆瑶,对出身虫谷的陆瑶颇为不屑。 “如不是依仗她爹,此女就是个疙瘩角里的无知愚妇。”他内心冷笑,愚妇罢了,还是个烂货。 当今世道,若是不想命不由己,就得要往上争,哪能半点风险不担? 现在正是官府人手大举深入镜湖的时候,不借机闯上一闯,那真就只能带些虫药回去了。 “陆师妹,你且先退出镜湖范围,我下去一趟。”孟星魂将背后的包裹递出,又指引药奴丢下柳罗。 随即,他懒得再多看此女一眼,带着药奴折身落下通道,混入到了众多野修当中。 陆瑶不解孟星魂的疯狂之举,在她想来,这一趟下去稍有意外就可能丢命。 这位将娶她过门的少门主,所为就是种下强大的异蛊,不愿命不由己。 “庞刚如此,柳风如此,孟星魂亦然……统统去死。”陆瑶冷哼一声,收拾好包裹,又以虫药唤醒柳罗。 她最后看了眼孟星魂消失的通道,带着神态浑噩的柳罗,快步离开官府布阵的范围。 一路走来,上千官兵身形掠动,全是军中好手。 一面面阵旗被贯入地下,一种令陆瑶难安的无形气机渐渐形成,她不由加快脚步。 待脱离官府的布阵范围,视线中出现了一列列大车,车上堆满尸身。 尸身皆被剖开胸膛,正是闯入各县城中的癫子,七八十辆大车上的尸身加起来,至少是千人。 “官府将这些尸身运来,有何目的?”陆瑶愈发难安,视线的尽头,另有军士堵住来镜湖的要道,屠戮所有赶来的癫子。 但到了这时候,癫子人影寥寥,不知是死的差不多了,还是先前便已尽数入了镜湖。 “驾,驾……”这时,二十余匹妖血宝马奔驰过来。 二十六名身着钦天监星袍的身影坐于马背之上,人手一面令旗,赶到一列列大车前方,传下军令。 “大阵将成,所有尸身送入阵势范围之内。” “得令。”…… 陆瑶目光落去,一眼发现二十六人当中,那一道矮小的稚童身影,不就是周婉。 眼前的周婉换上了一身星纹法袍,甩动手中令旗,对着一众军士大喊。 陆瑶换了一个方位,避开周婉后,赶紧离开。 “一帮废人,手脚都给本大人麻利些。”周婉气血亏损,眼圈发黑,沉着脸对众一境军士大呼小叫。 见一众身材壮实的军士受气,偏又不敢对她发作,她内心的憋闷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这一趟过来何尝不是受气,明知镜湖不是善地,不想过来也得过来。 别看此行看起来人多势众,可据老徐猜测,那些下到镜湖的人多半全是弃子。 拿野修当弃子不算什么,下去的可有好几百官府之人,这是在用自己人填坑。 而他们这些留在阵势之外的人,也不见得能有多安稳。 “搬些死人都磨磨蹭蹭,要本大人给你们加点料不成?就该拿你们填坑。”周婉说着身上腾起蛊虫,大有给这些军士下蛊的意思。 不远处,徐司夜抽身过来,沉声道:“周司晨,伱莫要胡言乱语,还不收起蛊虫。” 少司大人拿人填坑,仅仅是他的推测,本是好意提醒几位同僚当心,没想到周婉口无遮拦。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他多少了解到了此女的异蛊“水灯”,稚童模样时不止个头小,连心性也与孩童相仿。 “我胡言乱语?明明是你说的……”周婉正要与老徐顶嘴,嘴里的话陡然一收,侧目看向两道快步而去的身影,认出了那两人。 “柳风的阿弟,怎的落到了那贱人手里?” 周婉眯了眯眼,她猜到柳风与赤月教有仇,柳风兄弟俩出现在镜湖是意料之中的事。 叫她意外的是柳罗没被赤月教擒去,而是被陆瑶拿捏了,陆瑶必会以此为把柄,要挟柳风。 “赤月教之人是逃出来的,他们都出来了,何不见姓柳的……” 扫视一圈,周婉在阵势之外发现了不少赤月教半妖,那些妖人逃出镜湖后并不走远,而是守在外围,似另有目的。 依她想来,赤月教半妖不走,还是为了追杀蛇妖,针对柳风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柳风才二境。 “老徐,好歹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你与我说道清楚些。”周婉转向身侧。 徐司夜示意周婉压低声音,沉声道:“我在司内待的久,知晓的自是比你多。” “钦天监内除主司和少司,本还有大司,只是大司于十七年前叛逃,而后我们司内才没了大司之位。” 徐司夜没敢拿手指,示意周婉看上头。 周婉仰头瞥向星魂车辇,目光落在邪意少年人身上,那人的年纪绝对要比外貌大上许多,想来就是叛逃的钦天监大司。 她之前便觉得那人身份不简单,否则岂能与少司大人共处于车辇之上。 叛逃之人,没被追捕且不说,居然还被少司大人请来。 看来真如老徐所说,少司大人是要干票大的。 “他为何叛出钦天监?司内又因何消了大司之位?”周婉没敢多看,收回目光后问道。 能叫钦天监直接削掉大司之位,这位前代大司大人,所闹出的祸事恐怕不小。 徐司夜见周婉紧盯着他,知晓不说清楚些,此女不会罢休,他叹了口气道出了缘由。 “争夺主司之位落败,逃脱之前以邪物闯入司内重地,刨了历代监正的坟……” …… 斜阳西沉,镜湖上方,星光渐显浓郁。 星光中心,车辇悬空。 一男一女,一立身车头,大袖飘飘,一静若处子,静心盘坐。 道号玉真子的少年人眼含笑意,俯视下方移动的诸多身影,如看一群地里的虫蚁。 过千人到了镜湖之下,也不知今夜过后能活下几个,真乃一群可怜人。 “十余载不见,师妹如故,还是和玉琼子师姐一般心如蛇蝎。”玉真子歪头笑道。 此次他这位师妹召集近三千人手,有一半带着阵石下到镜湖,说是护这些蚂蚱周全,任他们下去清点好处,实则是借人往下铺展阵势。 待五行荧星大阵一成,再以他的四品邪物压阵,镜湖下的蚂蚱哪有活头! 近一千五百送命之人,掐指算来,野修不过七百,余者皆为官府之人。 少司玉莹子眸光清冷,淡淡扫了眼玉真子。 “师兄勿要轻言玉琼子师姐,师姐不日便可入五境,接手监正之位。” 玉真子迎风而立,一袭玄色道袍猎猎,口中冷笑两声道:“五境?真当师兄不知虫巢出了变数?师兄我虽还未修到窥见命数的境界,可这双眼没瞎。” “虫巢阵势阴阳失衡,大日之精都给人断了,是王蛊赤耀出了意外?” 玉真子笑意深沉,他倒是有些好奇,是哪位高人坏了玉琼子那毒妇的局。 曲家村虫巢阵势乃玉琼子布置多年所成,为此还填了一位顶尖四世蛊师的命,要闯入阵心,十条命也不够。 “师姐已能窥见自身命数,你以为师姐还算不到这点意外?今日是请师兄来是办正事,师兄与师姐的仇怨还是搁置一边为好。”玉莹子语气淡淡。 玉真子轻哼一声,不再多言,甩手间一尸瓮脱袖而出。 此物由小转大,变作数十丈之巨,瓮身上下鼓凸起密集人脸,张张布满痛苦之色。 便是有玉真子压制,尸瓮还是散发出浓烈无比的怨念,形成肉眼可见的青黑雾气。 “出手之前还是再提一遍,命蛊你拿去,此地真灵我要收尽,事了由你钦天监善后。”玉真子语气转冷,看向玉莹子的目光变得阴森下来。 他人破入五境,抢着要命蛊,玉真子却不然,他走的路,要的是真灵。 入他尸瓮,受他所炼化的真灵,莫说是七日散出此方天地,就连化作邪灵的机会都无。 玉莹子眼神淡然,点头道:“师兄请放心出手。” 话音落下,她手中抓出一面阵盘,纤纤十足捏决连点。 镜湖的星光骤然转动而起,几个眨眼间,星光弥漫开来,由三里转为十里。 同时,上空道道星辉投落下来,将此地映照得如梦似幻,丝毫不像是在布置一座杀阵。 可下一刻,不待下方众人惊奇此等美景,一巨大尸瓮压落而下。 “嗡嗡……” 尸瓮当空而转,青黑色雾气瞬间扩散,雾气中恍惚有无数面容扭曲的人脸。 被送入阵势的上千具尸身,腾空而起,飞落向尸瓮的瓮口。 偌大的泥地上,刚布置完阵旗的众军士无不变色,还没弄清是何状况,一个个飞身狂奔,远离镜湖。 他们不通阵道,但识得邪物。 阵势之外,二十余名星袍身影当中,徐司夜眼神凝重,周婉则大张着嘴。 她看得清楚,那上千具癫子尸身,压根就不是被吸入瓮内。 在接近大瓮时,所有尸身活过来一样,争先恐后,疯狂爬入瓮口。 “这是四品邪物?”她抬眼看向漫空雾气,色泽污浊,其内张张人脸扭曲,似她见过的泥萨道邪祟般。 转眼,大瓮吞噬千数修士尸身,瓮身上的人脸转多,挤挤挨挨,全在痛苦嘶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瓮口处乌光大作,五名身着七星法袍的身影脱离瓮口,冲霄而上。 那五人皮肉干瘪,躯体发黑,无一人携带法器,亦无一人背生双翼,就那般凌空虚步,投入上方浓郁星光内。 “那就是他刨出来的监正?”周婉双目瞪圆,那五道身影分明就是邪祟。 一旁的徐司夜一言不发,他没有回应周婉,那五个投身星光的邪祟,正是历代监正。 “轰隆隆……” 似有烈火炸散,上空星光转瞬变为滚滚火红之色。 十里火光熊熊遮空,膨胀之下,横推八方,直罩住方圆二十里地。 天分明还未入夜,可众人头顶阴雾翻滚,烈焰穿空,见不到半点日光。 下方近一千五百余人,众军士仰头呆望,他们本以为自己离了镜湖,便算是脱离了阵势,没想到此阵连他们一起给圈在了里面。 此时此刻,远离镜湖数里地的诸多沼坑、野道,大量蛰伏之人现身而出。 他们彻底没了捡便宜的心思,齐身逃遁,只想尽快脱离此地。 这些逃遁的身影当中,陆瑶红唇颤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虫谷之外的世道,代表朝廷的钦天监,似乎并非她以为的正道。 而她未曾注意的是,距她不算太远的后方,有三道身影也在奔逃。 这三人一为生有六臂的僧人,一为面生白鳞的半妖,落在最后的则是一赤月教半妖,正是慧远、乔贝、董馨儿三人。 乔贝没多看前面那红衣女人,若她有心出手,二当家的随时能夺回来。 “大当家的多半要栽,我需寻好后路……” 令乔贝在意的还是镜湖,她回望镜湖方向一眼,体内妖力运起,开始驱除体内的蛊虫。 原来在她入二境之后,体内堪堪二品的介蛊,早已不被她放在眼里,佛骨傀儡也可花些时日慢慢逼出。 第184章 命蛊出 第184章 命蛊出 镜湖上空气象大变,火云并未持续太久。 一刻过后,火行之外,其余四行相继演化。 五具被炼为邪祟的监正尸身分立五方,与下方邪物气机相连,成了压阵之物。 大阵真正成型之时,以镜湖为中心的十里范围,灰雾弥漫,混沌一片。 十里之外的再十里地,则仅有灰雾遮空,泥地上不见任何异象。 此时,镜湖之下。 来自各地的野修,加之官府军士,约莫一千五百人。 镜湖出世三月有余,他们当下不过是捡些漏掉的虫药,叫蛊师垂涎的蛊卵压根见不到。 全因先前震动,所有虫穴内的蛊虫死绝。 宽有数十丈的空洞接连上下,不少人围在空洞前,抬眼上空混沌大雾,雾中哭喊声刺耳,置身镜湖之下的他们照样能听到。 孟星魂混在野修之中,随众人往下推进,脸色不如何好看。 他不是官府之人,也非官府此行召集的野修,因此没有分到阵石。 “官府布置大阵连邪物也用!我得弄块阵石。”没有阵石在手,他内心没由来的怨念丛生,浑身皮肉麻痒。 可他与众人一起行动,倘若突下辣手,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受人围攻。 来回扫视几圈,琢磨着该向何人下手时,孟星魂看到了两张叫他眼熟的面孔。 那二人一个“空瞳”,一个“重瞳”,不正是蚀门的皇甫升和于天松,没想到此二人也随官府来到了镜湖。 “皇甫升是蚀门大师兄,身上想来是带了入三品的护身之物,可暂时与他联手,利用此人……”孟星魂正要过去,脚下忽然转来震感。 其余人也察觉到震动,但以在场之人的修为,除了震感之外,感受不到其他异样。 “诸位军爷,下面不对劲。” “再往下一层,应当就是那幻境所在。” “我等与这幻境相隔不远,何故听不到里面有动静传出。”不少人挤在空洞跟前,下面就是如夜色般的幻境。 从上面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 “既然到了地儿,各位还愣着作甚?千总大人,属下愿带人下去探探。”一披挂齐备的黑胖校尉腆着笑脸,朝一素衣男子躬了躬身。 那素衣男子本是混在野修之中,没想到被这蠢货说破身份。 “别废话,要下去就尽快。” “是,属下这就动身。”黑胖校尉当先沿着空洞边沿下滑,二十七名军士紧随其后。 空洞边沿,站了近四百人,视线全集中向下去的二十八人。 孟星魂将目光自蚀门两人身上移开,也想过去看看是何状况。 “快看,幻象破了,下面是一方血湖?”这时,有人大喊出声。 才听到幻境破去,旁人就见那名千总猛地撞飞两人,一晃出现在七八丈外,再一晃不见了踪影。 “不好!”孟星魂心中一沉,只来得及召来药奴护在身前。 “轰隆……”毫无征兆的,巨响声轰鸣。 无形妖力自下往上狂喷而出,二十八道身影被倒卷上来,当空碎为烂肉。 众人脚下土层分崩离析,围在空洞前的四百余人最先砸落。 往后数十丈的土层接连崩塌,孟星魂、蚀门两人,及其余两百来人,随那四百人一齐坠向下方。 “嘭、嘭嘭……”六百余人落在血湖之上。 还未看清周遭景象,一双头巨影疯狂碾动,三十丈妖躯瞬间将百余人碾为碎肉。 妖力横扫一圈,百人之后,又是百余人在妖力下四分五裂。 “是四境妖物,快逃。”…… 惊恐至极的嚎叫声在人群中间传开,一张张面孔煞白如死人。 活下来的四百来人,跟炸散的虫蚁一样,亡命狂奔。 血湖之上,双头大蛇浑身被黑线扎满,头颅也没能幸免,垂死之下神智不清。 “噗呲、噗呲……” 又是上百人被碾死,大蛇妖躯脱离血湖,直冲向上。 等这头妖物不见,幸存之人不过三百,无不面色惶恐,看向此方地下空间。 放眼血湖也是一处幻境,已被人毁去大半,暴露出泥地和水潭。 吸引众人视线的,是那近千丈之外的搏杀,两大一小,两尊四境妖身,联手一背生双翼的四境妖修,正围攻一巨大黑球。 黑球大过百丈,层层叠叠,由蛊虫与黑线纠缠而成。 上千条分枝自黑球上延伸而出,每一枝皆是黑线与蛊虫,蔓延缠绕向三头妖物。 “陈校尉,当心脚下。”一声惊呼,将幸存之人的注意力拉回近处。 众人悚然发现,被蛇妖碾死的遍地尸体当中,有死人重新爬了起来。 那些尸身被碾到扭曲变形,缺胳膊少腿,爬起时竟还有余力扑向近处的生人。 “他们、他们……又活了,是邪物在作祟。” “弄碎尸身头颅,不能等他们化为邪祟。”…… 孟星魂在残尸间翻出一块阵石后,“赤哞”蛊术施展,全身皮肤转红,猛冲向一片外露的泥地。 药奴在前开道,挡道的邪祟尽数被轰为碎肉。 周遭哀嚎声、惊叫声不断,他神色间却满是亢奋之色。 “炼月斋长老说我此行保命无碍,当真如此。”他直奔泥地内的沟壑。 原来来此之前,绝门已请炼月斋长老为其卜过一卦,算到他不会在沽州丢命。 虽说卦象并非绝对,但说他保命无碍,只要不出太大变数,他多半就死不了。 方才四境妖物屠戮,死活全看运气,他幸存下来,心中更相信自己将有惊无险,说不得还能得些机缘。 长达百丈的沟壑底部,是一条被打死的蛮蛊。 以蛮蛊尸身为中心,自内空间抛洒而出大量虫茧、虫药,由此可见,蛮蛊内空间原本应布置有养蛊池。 孟星魂落入淤泥当中,对虫药置之不理,疯狂翻找异蛊之卵。 他下手没多久,其他人同样发现了好处,转而四处寻觅蛮蛊尸身。 …… 千丈之外,三妖合力围攻,泥地如浆糊般被绞到稀烂。 白鸟、水色蜘蛛,两股妖力一左一右堵住黑球去路。 上空鹰妖振翅,锐金之色卷动,配合金轮消磨黑球上的黑线和群蛊。 眼见着黑色大球一圈圈缩小,被消磨殆尽也只是迟早之事。 “水镜老鬼,‘水月’异蛊已毁,你这‘草冢’还能撑多久?”琨天当空而立,畅快大笑。 单独他一人出手,这老东西就不是对手,全靠生前作为蛊师时的蛊虫撑着。 况且还另有三妖从旁出手,蛇妖是活不成了,但也还有两妖在此。 唯一叫他奇怪的,是水镜老鬼应不止两只五品异蛊,被逼到这个份上,还不见其余五品异蛊出现。 百丈黑球中心,水镜尸身盘膝而坐,毫不理会鹰妖。 他眼神复杂,有惊有喜,也有愤怒。 “他是我活命的变数,须夺他躯壳,若是事成,这副费力修来的术尸之身不要也罢。”水镜真人收敛心神,沉寂在与“镜影”异蛊的联系上。 除了邪物污染,他怀疑那小辈身上另有古怪,以致难以凭映照之法占据那副躯壳。 借着不多的联系,他能“看”到对方出手,四佛根律者被一击破开白骨相、四境毒蛟被抽取妖身精血,接着又与四世蛊师交手。 更叫他惊疑的,还是此子越战越厉害,像是能看透他的五品异蛊。 三团肉瘤,至此才耗去一团,但那小辈一身蛊术已变得十分熟稔。 “柳风,此子身上机缘不小,不知他佛眼通开了几眼!” 以他的阅历,不难看出了柳风开了佛眼通,且要在那名四佛根律者之上。 “来了。”水镜真人陡然转向侧方。 下一刻,与黑球相隔仅两百丈的一处血潭炸开,大片淤泥被掀飞而起。 “澎澎……” 血色飞洒,大有二十丈的扁形虫体冲破血潭。 那是一头背生六翅的兵蛊,在兵蛊之中,此类能飞遁的兵蛊算是少见。 能飞之外,此蛊还生有数十条刀刃般的怪足,就是这些虫足一路破开血潭,将宽不过丈许的血潭撑大到了十来丈宽。 “孽障,老夫与你有杀父杀母之仇不成?赤月教之人就在上面,你去寻他们晦气。” 兵蛊颈部,一头生独角,面生九眼的老年蛊师皮肉焦黑,赤着身子嘶声咆哮。 话音落下,下方血潭转瞬冰封,试图阻挡下面的东西。 “蓬……”灰白火柱喷涌而上,化开冰层,直贯向上方土层。 火浪滚滚,“黑墨”蔓延,数之不清的影身冲出血潭,自四面八方扑向六翅兵蛊。 独角老者见此面目扭曲,一声低吼,心口位置如炸开,散开一股黑色瀑流。 “嗡嗡……” 其心口似接上一黑色漏斗,密密麻麻的蛊虫蜂拥而出。 转眼,蛊群于兵蛊体外结成虫墙,一层层,一排排,抵挡数量恐怖的影身。 不同于草冢蛊术吊着命的蛊,这是百万正处于巅峰的活蛊,四品介蛊占了八成,足见养蛊的蛊师费了不小心思。 虫鸣声大作,似黑云卷动,气势骇人无比。 然而,任凭他蛊术、兵蛊、蛊群齐出,还是无济于事。 “嘭……”水花破开,一道人影踏空而上。 此人凭空而立,在现身的刹那,当空一抓,旱热笼罩数百丈范围。 “蓬、蓬蓬……” 点点灰白火光乍现,密集如暴雨,回旋而上,径直扫向黑云。 只一个交锋,火光之下,黑云骤减一圈,大量蛊虫化作灰烬。 独角老者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心都在滴血。 “小道友,天大的误会啊!” “老夫与伱那点误会不算什么,你何必要与老夫不死不休。” “你需日精月华孵化王……你且看那边,两头修妖身的四境妖物……若嫌它们不够,外边还有大群的精怪……” 独角老者口中哀嚎,捶胸顿足,戳指白鸟和蜘蛛。 两百丈外,两头妖身巨大的妖物齐齐侧目,磨盘大的眸子冷冷扫视而来。 两人没敢轻视那独角老者,但那踏空而立的身影才真正叫它们忌惮,白须白眉,像是个受镜影映照而成的癫子。 癫子它们屠了不少,可眼前这个癫子明显不同寻常。 就在独角老者拼命抵挡之时,他口中轻咦了一声,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面的癫子真个冲向了两头妖物。 自然,并非是他的话见效了,而是水镜真人所为。 黑球中心,水镜真人蓦地长身而起,口中冷笑:“人魃,雪蛾还罢了,你连镜影也种进了体内,还想摆脱本真人?” “给我屠了这三头畜生,叫他们见识何为五境。”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水镜真人顿觉异蛊“镜影”触手可及,如同他伸出去的手臂般灵活。 受他指引,那癫狂身影脚下黑色连闪,身形疯魔般凌空飞掠。 比之在地下湖内与毒蛟交手,此刻的他蛊术娴熟,体内三只五品异蛊,蛊术信手拈来。 除少了“人魃”强大肉身这一点,镜影、雪蛾、人魃,三大异蛊,所能施展的蛊术一一具备。 影身、雪花、阴火,犹若激流汹涌而过。 黑色大球,连带三头妖物,眨眼间统统被覆盖在内。 落在外面的独角老者,自是被追杀而来的甄善仁,他眼中难抑惧意。 这癫子与水镜真人本体汇合一处后,展现在他眼前的蛊术层次,已然超出四境,堪堪进入了五境。 “水镜老鬼,你……” “琨天,救妾身……”一声怒吼,一声悲鸣,两头妖物轰然倒地,竟是一个照面都没挺过。 “水镜,待这傀儡耗干,本王再来取你命蛊。” 鹰妖口中唳鸣,身形一扭,人形消失,原地一头十丈苍鹰振翅,数十面五色巨轮绕体而动。 五色光华大作,一闪冲破密集影身。 可饶是强横如它,还是沾染了不少阴火,妖身上下被焚出上百个窟窿眼。 “蓬……” 黑色大球骤然散开,水镜真人大袖一甩,再无先前的半点颓然之色,口中狂笑。 “妙哉,妙哉,当真是妙不可言。” “何种机缘,能叫你用本真人异蛊如己出,还可窥破他人一身破绽。”…… 大笑声中,黑线铺空,水镜真人踏步而上,来到了癫狂身影近前。 他冷眼扫过逃走的鹰妖和那名四世蛊师,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眉心随之裂开一条小缝。 紧接着,一平平无奇的半寸蛊虫,缓缓钻出这具尸身。 第185章 孵王蛊 第185章 孵王蛊 此半寸蛊虫看似平凡,与介蛊相差不多,正是水镜真人在五世身时修成的命蛊。 它现身之时,一闪而逝,快到四境难以捕捉,转瞬钉在癫狂身影的眉心。 命蛊几个扭动,没入其中,只在皮肉伤留下一点血色。 身着宽袍的水镜尸身立在一旁,嘴角泛起笑意。 人之真灵存在于头颅内,没有特别手段,便触之不可及,窥之不可见。 他以命蛊灭此子真灵,鸠占鹊巢,这副少年人躯壳就是他的了,往后术尸之躯可充作分身。 面前癫子,即柳风,白须白眉的面容变化,这时不知怎的,有恢复为少年人模样的趋势。 “你害本真人……害我……”柳风面露痛苦之色。 其脊骨上,一抹佛光骤然绽开,纯粹无垢,温和如水。 与此同时,其颅骨内,他无法触及的某片无边黑暗之中,也有一抹佛光绽开,像是亮起了一盏幽幽佛灯,与脊骨上的佛光相互牵引。 “你这小辈果真是得了佛门机缘。” 水镜尸身目光落在柳风脊骨上,面上笑意不变,并不觉得太意外。 “唧……”一声虫鸣,从柳风头颅内响起。 他才露出挣扎之色,可随着虫鸣声响起,眼中神采再次涣散。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水镜真人不再多看。 转身一招身后黑色大球,纠绕的黑线深处,一形若黑晶的异蛊脱离而出。 “‘草冢’余力不多,最多还可施展三次蛊术,不过有其他三蛊,还有这两团养料,足够本真人杀尽挡道之人。” 水镜真人捏过“草冢”异蛊,就要种入柳风体内。 然而就在这时,他面孔上的笑意一僵,五官扭曲,一手猛抓在自己头颅上。 “啊……”以水镜真人的心性也痛嚎出声。 “留此佛光之人到底是何境界……” 水镜真人再看向柳风背脊上的佛光,满面骇然之色,而柳风被破开的眉心,一缕佛光透射而出。 命蛊尖鸣不断,从内艰难爬出,蛊身上沾染了一点金色。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金色,叫此命蛊如被点燃,蛊躯被生生剥落一层,化入这副躯壳。 柳风体内介蛊、异蛊齐鸣,食火、衍瞳,竟是眨眼间蜕下一层死皮。 才蜕皮而出的异蛊,虫体伸展,第二层死皮再次缓缓脱落。 其骨身内,积存的大日之精和莲子药力一齐化开,第二莲之上,莲苞绽放开来。 “须收回命蛊,驱使此子助我杀出一条生路。”来不及多想,水镜真人怒火中烧,只得退而求次。 而此时,一缕无垢佛光悄然散去,变化的画面投入柳风眼中。 肉眼闭与不闭,在与不在,这幅画面都能映入柳风“眼”中,如映在他的意识内。 一刹那,柳风涣散的神智清醒过来,看向宿眼所见的未来。 画面中,大阵笼罩镜湖,遍地尸身尽数化作邪祟。 阵法之上,一蛇首巨龟大若山峦,巨爪撕裂阵势。 身处画面中的他亡命急遁,除他之外,毒蛟乌若婷、鹰妖琨天,幽梵,甄善仁,皆在逃遁。 但在那山峦妖身之下,连他在内,被那妖物盯上的活口统统化为血泥…… 变化的画面转瞬消失,柳风一手探出,正好抓住钻出他眉心的蛊虫。 掌心随即燃起灰白阴火,当场活炼。 “小辈尔敢!”水镜真人怒声大喝,命蛊发出尖鸣。 柳风身躯剧震,头脑昏沉,掌心阴火泯灭大半,体内三只五品异蛊也有些失控起来。 正是凶险关头,下方淤泥轰然炸裂,一骨白身影闪身而至。 “噗呲……”佛印贯胸而过,将柳风一印打穿。 同时一柄戒刀刺来,水镜真人心口皮肉被破,一刀插在了他这具术尸之身的心脏上。 骨白身影偷袭得手,探手抓过命蛊,封入一佛龛,遁入下方泥层。 “贼秃……” 水镜真人满头白发狂舞,怒气填胸,一手拔出戒刀,一手甩出异蛊“草冢”。 他先在柳风手里遭了意外,不料意外再生,被那名法号幽梵的小辈夺走了命蛊。 此人就像是算准他会出事,等到关键时刻,一击得手。 “草冢”没入黑色大球内的碎肉之中,大量黑线缠绕而来,带动着水镜真人远离柳风。 命蛊被封,他再难影响到柳风神智,也断了与柳风体内三大异蛊的联系。 此刻的他就是一头四境尸魅,连手里的“草冢”异蛊,也无法如之前那般灵活调用。 “隆隆……” 黑线包裹住水镜尸身,纠缠成一条黑色怪蟒,冲入淤泥深处,追击向骨白身影。 周遭血湖幻象破去大半,泥地上空,柳风凌空而立。 他如同自噩梦中惊醒,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水镜老鬼的映照没了,邪物被毁后戾气也散了不少。 他微微垂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大洞。 心、肺各被轰去小一块,异蛊“食火”化作齑粉,体内蛊虫正在自行为他止血。 “还好保住了性命,只是损失了‘食火’异蛊……当务之急是寻好后路,避死劫!” 异蛊“食火”一死,他因“食火”被改造的肉身血液,以及一手“食火”蛊术,将就此打住,无法更进一步,蛊术也必然要弱上一截。 他在蛮蛊内空间得了九枚异蛊之卵,人魃、雪蛾、镜影各三枚,无需为少了一条异蛊太过担忧。 现在也不是思忖种蛊的时候,他要在宿眼所见的巨龟到来之前,为自己和阿弟寻好活路。 禅眼通之下,两具人体一追一逃,渐渐远去不见。 他转而扫视四下一眼,看过千丈之外闯入此间的官府之人和野修,目光最终落在近处淤泥间的两头妖物身上。 单手隔空一抓,朵朵被染为血色的“雪花”挤出尸身。 “蓬蓬……”阴火卷动,炼化汇聚而来的精血。 经提炼过后的四境妖身精血,涌向他心口,送往那枚赤红虫卵。 相较于吸收六滴三境鸦妖精血,此刻汇聚而来的妖血精华,其效果何止百倍。 “咔咔……”清脆的裂响声入耳。 卵壳碎裂少许,接着再裂少许,所有碎裂的卵壳全消融在他的血肉内。 一种奇妙的变化悄然发生,体内刚蜕皮两次的异蛊“衍瞳”,及幸存下来的数千介蛊,所有蛊虫方才还在因大补齐声鸣叫,这一下子一齐没了动静。 胸膛内的血肉上肉芽蠕动,心、肺补全,血肉弥合。 柳风再看向自己胸膛时,血洞消失不见。 “还不够。”他能感受到王蛊之卵内传出的吸扯之感。 此卵饥渴了太久,陡逢大补之物,其内王蛊似乎就要一朝得以解脱。 两具四境妖身的精血尚且不够,如此看来,若无此次意外,由他慢慢收集二境精怪的精血,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对比灵蛊之卵,孵化王蛊之卵难了太多。 柳风看向上方土层,孵化王蛊之卵,需他采集更多妖身精血;寻找活路,也需他上去探探画面中大阵的威势如何。 另外阿弟落在陆瑶手里,也不知情况如何。 “还有赤月教……”念及爹娘惨死,柳风内心戾气再生。 下一刻,他浑身一阵模糊,“镜影”蛊术施展,转眼变作一俊逸脱俗的僧人。 这副样貌,正是幽梵白骨相破开之后,所暴露出的本相。 幽梵此人在蛮蛊内空间害他,方才又偷袭他,两次黑手,阴险歹毒更胜甄善仁。 最后看了眼幽梵逃走的方位,他一声冷哼,顶着这副样貌,身形消失在原地,遁向通往上方的空洞。 …… 镜湖之上,已是夜色当空。 自上而下,有星光凝聚,投落而下。 远远看来,可见五道粗大光柱接连上下,一头直插夜空,一头落入大阵上空的阴云。 大阵气象已成,中间十里之地被覆盖在内,外围再十里同样处于阵势范围,但进出自由。 “轰隆……”灰雾内地面剧震,双头长影垂死挣扎,大半截妖躯陷入尸瓮之内。 此妖妖身三十丈,生着两颗蛇头,正是先前逃出血湖的四境蛇妖。 被“草冢”蛊术重创,接着又被玉真子暗算,它哪还有半点反抗之力。 “本王出自妖泽深处,你以邪物吞我妖身,连真灵也要炼?伱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聒噪。” 星辉车辇悬空,玉真子一袭道袍猎猎,神色邪意,抬手间隔空探出。 数十丈大瓮内,邪祟血肉聚成一只大手,随着玉真子隔空探手的动作,血肉大手抓在大蛇的蛇颈上,将此妖物拖入瓮口。 他人杀妖图的是妖怪一身材料,筋骨皮肉,精血骨髓,皆是好货。 落在玉真子手里,可不管你是人是妖,吞你躯壳,炼你真灵。 “滋味差了些。”玉真子砸着嘴,邪物尸瓮吞妖,真个似他在生食妖物。 一旁玉莹子盘膝而坐,十指捏决,点落身前阵盘。 阴云内随之亮起道道五色光华,如雨水下落,在阵势内坠下一场五色光雨。 “师兄,阵势铺展到了下方血湖,时机已到。”玉莹子淡淡道。 在她话音落下时,以镜湖为中心的十里之地内,数百人在雾中疯狂奔走。 这些人是进入镜湖地下后,调头上来的部分军士和野修,空有阵石在手,也无法闯出大阵范围。 除他们之外,另有为镜湖而来的大量水族精怪,和一群血瞳尖耳的半妖,应当是赤月教之人。 先前军士布阵,任外人去留,精怪和赤月教之人并未退出十里之地。 阵势一成,却不是他们想走便能走得了的了。 此时此刻,立身十里阵势之外的官府之人,另有一千五百人。 人群间死寂一片,没有一个人吭声。 无论是此行过来的钦天监之人,还是出自沽州的军士,无一不是浑身发寒。 尤其是在场军士,他们那些入阵的同僚人手一块阵石,本以为凭借阵石可随时出阵,没想到钦天监的少司下手如此狠辣。 “也好,先断了所有活路,再拿他们不迟。”玉真子心情大好,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大雾深处。 上来的并非蛇妖一个四境,东边有一鹰妖在破阵,南边是个蛊师,方才北边又有一条毒蛟被堵在阵内。 这些修到四境的生灵,无论人、妖,其真灵对他而言都是大补。 眼前几位还只是上来的,下边想来还另藏有四境,最后还少不得水镜老鬼。 一旦收尽阵内所有四境真灵,给他数年时间,大有机会冲击五境,指不定能抢在那位玉琼子师姐之前破境。 至于落在阵势内的其他生灵,不过是添头罢了,反正已被邪物污染,他好心清理掉而已。 有玉真子出手相助,阴云上方,五头邪祟结成五行阵势,阵势内的五色光雨大增,顿如暴雨倾泻而下。 五色光雨的本质,乃是浓郁至极的五行之气,顺着铺展开来的阵势蔓延,一座彻底封堵的杀阵即将真正成型。 “又有人上来,那人……”玉真子正调动五具监正尸身,忽地侧目看向一处灰雾。 玉莹子察觉玉真子神色有异,循着她这位师兄的视线看去,灰雾上空,多了一名僧人。 那僧人周身佛光大放,凭空而立,脚下踩的却是一具“镜影”影身。 “莫不是被异蛊入体的四境律者……不像,他的佛力层次不到四境。” 两人正待细看,灰雾之中的身影陡然出手,先是一手取出一尊白骨莲台。 “祭台。”玉真子一眼认出。 下一眼再看去时,师兄妹两人四目,眼神齐齐一沉。 他们只见到一白一黑,自那僧人手中扩散而出,转眼笼罩三里之地。 此时,灰雾之中,来自妖泽各地的水族精怪,数量过千。 它们正拼命闯阵,发觉有东西落到身上,一个个茫然抬头。 上空,于五色光雨之中,茫茫大雪不知从何而来。 “呼呼……”雪花飘扬,它们看到了一场要命的大雪! 而与它们相隔不算太远的另一边,赤月教半妖百余人,以袁护法、戴护法两名三境为首,他们同样抬头看向了上空。 只一眼,一双双血色眼瞳剧烈收缩。 数之不清的人形黑影,至少千数,密密麻麻,如从天而降的恶鬼,扑向了他们。 第186章 活祭 第186章 活祭 茫茫白色之下,千数精怪无一能逃。 此种嗜人精血的“雪花”,在场精怪不是没见癫子施展过,但其中差距叫它们难以理解。 大雪纷扬,飘舞如活物,铺天盖地而下。 “是那人在施展蛊术,在上面。” “快分散逃,此人要屠尽我等。” “住手,我乃百眼玉蟾一族少主……”翻滚的灰雾之内,诸多精怪成片倒地。 吼叫声、惨叫声,盖过了尸瓮内邪祟的苦痛之声。 立身阵外之人,齐齐头皮发麻。 隔着滚滚雾气,他们只能见到灰雾中先是一白,接着茫茫雪点,尽皆化作血色。 他们不知的是,另一边的赤月教半妖更惨过精怪十倍。 灰雾上空,柳风面无表情,一手往上一招,所有化为血色的雪花聚拢而来。 “蓬蓬……” 阴火卷动,炼化后的妖身精血,一齐没入他体内。 冷眼扫视下方倒伏一地的精怪,柳风目光一转,看向百余名赤月教半妖。 这些人无一名是教众,至少是弟子身份,他们踩着教众修炼到今时今日,在教中实力出众,可谓是好手齐聚。 就是这些好手,一境、二境,无一个能逃。 一个个血瞳尖耳的身影,统统在影身围攻下被撕去手脚,跟蛆虫一样在泥地里滚动。 “噗呲、噗呲……” 影身争先恐后,挤入被断去手脚的血肉之躯内。 柳风并不厚此薄彼,人人有份。 每一名赤月教弟子都能分到十余道影身,全成了被黑影架在半空中的人棍,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徒劳哀嚎。 两道血色残影一左一右,妄图遁走,被紧随而来的密集阴火裹住。 这两位三境半妖,四肢被烧焦,魁梧躯干直砸在地上。 “你是何人?我赤月教也有四境。” “教主乃是五境血妖,教主大人会为我等报仇。”袁护法、戴护法,二人口中疯狂咆哮,被焚焦的四肢血肉重生。 可面对五品异蛊的蛊术,他们还来不及完全恢复,转眼四肢全无。 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下,高空中的身影瞬间消失。 近处,一道影身被替换,顶着幽梵样貌的柳风凭空出现。 他现身的同时,茫茫血花受牵引而来,在其背后铺出数十丈血幕。 “你们喜欢拿教众血祭,今夜便好好体会下,被人血祭是何滋味。” “还有你,伱这三境修为,是血祭来的……” 柳风面容转冷,白骨莲台一晃而至,在其身侧幽幽转动,由半丈变化到三丈大小。 凄厉的哀嚎声中,一具具扭曲的半妖人形被影身架着,堆叠到了白骨莲台之上,连断手断脚都被一并送了上去。 这是柳风头回拿人活祭,以往是由印光取精血,此次则直截了当。 “粪虫一样的教众,哪能与我们比。” “你如此待我们,你家人被我等血祭了不成?” “秃驴,你不得好死……” 血肉之躯层层往上堆砌,一张张半妖面部歪曲变形,口中发出的喊叫声非人似兽,绝望到近乎癫狂。 等着他们的是血祭,而祭品就是他们自己。 数百丈外的空中,星辉车辇悬空。 一男一女,玉真子、玉莹子,两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师兄,他不像是神智错乱之人,你可能看破他真身?”玉莹子低声问道。 那道被血幕环绕的身影,一身蛊术皆来自水镜真人的异蛊,但神智并未受到影响。 若非水镜真人出了事,便是此人成了水镜真人的分身。 玉真子袖口一抖,五张绿符如鸟飞动,落在他的身前。 “蓬……”五符自燃,在半空中拉开一层明灭不定的烟雾,似前后通透的镜面一般。 透过此镜面,玉真子再看向那道手段残酷的身影。 叫他失望的是,镜中面孔还是僧人模样,无任何变化。 “看不出其真身,只能推测出他体内异蛊应当是五品异蛊,水镜老鬼想来是出了意外。” “此人无五世身的蛊师毒炁,在借背上肉瘤内的养料施展蛊术,撑不了多久……” 话到此处,玉真子双目一凝,再细看向此人身躯。 “嗯?他肉身有古怪!” 玉真子单手捏决,丝丝缕缕真炁打入身前镜面,半尺大的镜面转瞬延伸,化作等人大小。 透过此术法,车辇上的两人将那人肉身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数十丈血幕收缩,源源不断的妖身精血入体,那人一身皮肉如波浪般翻动,根本不像是正常活人。 玉莹子秀眉紧皱,眸中闪过异色,联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难以下定论。 “他发现我们在旁窥视!”玉莹子出声提醒。 下一眼看去时,那人抬头侧目,与他二人对视在一起。 双方互相打量,却是二位四境道修浑身一紧,有种被人扒去衣衫,内外看了个通透的错觉。 下意识地,二人同时施展术法,周身五色光华流转,在体外结成一小型阵势。 饶是如此,那种窥视他们全身的错觉依旧还在,叫二人浑身不适。 “此人是真正的佛修,有可能修成了佛眼通。”玉真子不再多看,甩袖散去身前镜面。 这边,柳风收回目光,嘴角扯起冷笑。 眼下他无暇与这二人耽搁,宿眼所见画面中的蛇首巨龟随时可能会来。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死劫之中,甄善仁、鹰妖、毒蛟等四境全死,却不见此二人丧命。 “那妖龟极可能是真正的五境,且是五境中的佼佼者。” “此二人出自钦天监,而传言妖泽深处的妖王与朝廷关系密切,有可能因此放过他们。” 稍稍思忖后,他将注意力转到自己体内,王蛊之卵的卵壳层层碎裂。 透过心口前的血肉,禅眼通看去,已隐约可见一条形若火流的奇异蛊虫。 他这副躯壳愈发诡异,所有皮肉都在颤动,每一点血肉都似一条蛊虫。 他的肉身仿佛是无数蛊虫拼凑而成,一身血肉,与体内数千蛊虫不分彼此。 柳风不禁有些怀疑,此刻扯断自己一臂,是不是能转眼就给接上去。 少顷,卵壳仅余下薄薄一层,一缕缕火流外溢而出,游走于他体内。 火流分散开来,受影响的不止他的肉身,体内介蛊、异蛊也在经历某种影响,传出饥渴的虫鸣,似乎是急需养料成长。 “不可在此孵化王蛊!”柳风猛然断去妖血供养,他不想在此出现难以自控的蜕变。 附近不止有两名钦天监四境,还有毒蛟、甄善仁、鹰妖,他稍有意外,就可能遭到暗算。 阴火铺洒,卷住身后数十丈血幕,几个眨眼间,炼出一颗拳头大的血球。 柳风一把抓来,收入苍陀庙内。 随即他目光一转,所有影身脱离白骨莲台,祭品已尽数堆叠在上。 通眼视线下,垂天而下的丝线再次出现,如钓线般接连在了莲台上。 下一刻,哀嚎声戛然而止,百余痛苦扭动的半妖身形,身躯齐齐僵直。 包括两名三境半妖,祭台上堆叠的人形,弹指间化作成片飞灰,连衣物和杂物都未能留存,就如同被人轻易碾碎成渣的蚁虫,脆弱不堪。 来不及追踪那条缩回的丝线,莲台上出现了两枚白莲子,此外并无金莲子和血莲子。 上次一枚白莲子,让他的二佛根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目前他第二莲因先前命蛊的意外,已到了莲花开的境界,这两枚白莲子,只消完全炼化,再将骨身修养一段时日,大有冲击三佛根的可能。 “不知三佛根除了佛力进境之外,可还需其他补益之物。”印光被灭,他少了指引,不知具体该如何破镜。 暂且放下杂念,柳风卷走白莲子和莲台,脚下黑影连闪,当空飞掠向南面。 在他身后,赤月教半妖死绝,成了泥地上的飞灰。 而遍地被抽干精血的精怪尸身,在四品邪物的邪术之下,先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成了邪祟。 这些都不是柳风需要理会的,他以通眼扫视整座大阵。 通眼可看破大阵,但他眼中所见,只有阵外的血气和真炁,无法看到阵外之人的具体面貌。 他捕捉到了叫他眼熟的一团血气,正是来自柳罗。 距柳罗近旁的位置,有一团毒炁,不出意外,应当就是陆瑶。 见柳罗安然无恙,柳风稍稍松心,接下来只需尽快出阵,带阿弟远离镜湖,换个身份蛰伏一段时日。 对赤月教的仇恨,以他目前的真实实力,还无法撼动,他需尽快强大起来。 …… 星辉车辇上,二人目光移动,发觉了冲向大阵南边的柳风。 他们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因他们笃定那人出不去。 玉莹子点指阵盘,御使五行之气蔓延向大地之下,阵势接连地上地下,将镜湖内所有生灵封锁在内。 “他真实修为不高,阅历应该有限,对阵道又能了解多少,就是耗尽他背上的养料,也无破阵而出的可能。”玉真子自认不会看错。 四境毒蛟、四境鹰妖,四境蛊师,皆被困在阵内,一个借外力的弱者又能如何。 玉莹子没有多言,借着五具监正尸身接引来的星光,加固阵势。 十里范围内,五色光雨乱坠,五行之气转多,如此不出两个时辰,此阵势必会稳固到连五境都难以破开的程度。 然而,没被他们太放在心上的那人,很快就给了他们意外。 阵盘之上,金色水火土五团光华流转,而气机接连南面的水色光华,陡然波动起来。 玉莹子面纱下的容颜一惊,蓦然扭头,清冷眸子凝视向大阵南面。 以那人凌空飞遁的身法,已然闯到了阵势边缘,远远看去,那里的灰雾竟然空出了一大块。 “他在破阵,师兄速速前去阻止他,不可叫他坏了事。”玉莹子语气转急,没了先前的淡漠。 玉真子前一刻还淡定的脸色,变得森然起来,他又没瞎,当然也看到南面出了变数。 “师妹宽心,他出不去。”一声狞笑,自这位中邪的四境道修口中发出。 此次布阵大肆屠戮,炼人真灵,于他是一次破境的机缘,不容他人坏他好事。 身形一动,玉真子脱离星辉车辇,落在邪物尸瓮上。 “隆隆……”数十丈尸瓮震动。 此邪物入四品,其内自成一片空间,也不知收容了多少邪祟。 就见瓮口如同井喷般,数以千计的腐坏身影,自瓮口疯狂爬出。 玉真子藏于袖中的纳物法器亮起微光,一道由符箓汇成的绿流汹涌而出,密密匝匝,是上千张绿色符箓。 符箓散落开来,落在上千邪祟身躯之上。 嘶吼声响彻镜湖,千余邪祟一齐消融,化作一滩滩污浊尸油。 一下子化去千具邪祟,玉真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大袖一甩,一尸骨为灯架,血肉毛发为灯罩的法器被他取出。 此法器转动间化作丈许大小,其内一点烛火幽幽燃烧。 泥地上所有尸油倒卷而上,化作条条污浊细流,贯入尸骨灯盏内。 “蓬蓬……”灯内霎时浊光大放。 抬手一引尸骨灯盏,玉真子扭身间化作一道五色流光,一人一法器急遁而去。 星辉车辇之上,玉莹子调动阵盘,五色光雨随之分出四成,落向大阵南面。 在他师兄妹二人联手,试图堵住阵势缺口之时,灰雾中其余三处,两大妖物,一名蛊师,三名四境汇聚向了南面。 他们久久难以破开的阵势,眼下有人打出了缺口,如此良机自不容错过。 此时此刻,阵外之人就见五色光雨于空中歪斜,如一挂斜瀑流向南面。 位于南面的近五百军士,无不心神紧张。 在他们的目光下,前方大阵范围内的灰雾空出一块,密密麻麻的黑影正自雾中移动而来。 隔着朦胧雾气看去,那密集的黑影中心,有一人凌空踏步。 距离缓缓拉近,那人身形变得清晰起来,此人浑身皮肉如虫爬,状态诡异。 正是这些军士心中惊恐之时,相隔不到三百丈的位置,陆瑶愣在原地。 于她身旁,原本神色浑噩的柳罗,也突然有了要苏醒过来的架势。 “不会是他,如何可能是他……”陆瑶冷艳的面容上布满惊惶之色。 她有种直觉,那道令前方所有军士如临大敌的身影,正在看向她这边。 第187章 映照之法 第187章 映照之法 眼前雾气渐稀,阵外之人能看到他,他自然也能看到阵外。 阿弟就在外面,相隔不远,待破阵而出后,以他此刻的身法,半炷香工夫就能带着阿弟远离镜湖。 只是,柳风没有了再破阵的机会。 “依仗外力的小辈,食之无味。”后方雾气中,少年人模样的玉真子目光幽幽,隔着五十丈细细打量着柳风。 断定对方佛力区区二境后,玉真子再没了多看的兴趣。 “蓬蓬……”尸骨灯盏内烛光大盛,人影绰绰,传出恐怖的哀嚎声。 灯内烈火浑浊如烂泥,涌出灯盏,河流般在半空中横展开来。 转眼,玉真子身前拉开一条百丈浊流,汹涌向前方雾气之中正在破阵的身影。 簇拥在众多影身中间的柳风,猛然调头过来,单手一抓,数百丈范围内大旱,灰雾被瞬间清空。 随即阴火凭空生出,同样铺展出百丈火幕,对冲向涌来的浊火。 同时其周身过千影身闪动,绕过浊流,自四面八方环绕向对面的道袍少年人。 浊火被阴火压制,玉真子面容森然,袖口抖动,甩出五条绿流。 每一条绿流内的绿符皆有近四千张,五条绿流加起来,数量两万的符箓漫空铺洒。 密密匝匝的符箓如漫天飞鸟,随着玉真子捏决指引,结成阵势,将柳风围堵在阵内。 符箓自燃,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顿生,一座小型五行杀阵生成。 “轰隆……”杀阵之内,百丈地面整个崩溃,五行之气来回搅动。 尚未完全散开的影身,有大半被一击打散。 但是被搅碎的百丈范围内,空无一人,也不见被打烂的肉身。 此时,余下数百影身四下游走。 其中一道影身骤然消失,变作一人形,正是被蛊术替换而来的柳风。 他瞥了眼后方崩溃的百丈地面,这只是临时结成的五行杀阵,待他头顶这座十里大阵真正发威,怕是没几人能侥幸活命。 心中沉重之下,镜影蛊术再次施展,混杂在影身之中的柳风又一次消失。 这边,察觉有影身接近过来,玉真子点指而出,更多浊火自尸骨灯盏内涌现,在他体外五丈铺开一圈浊流。 可从未与五境交手过的玉真子,没能摸清五品异蛊的蛊术,也无法揣测柳风的通眼。 下一刻,他周身旱热感陡生,阴火越过浊流,落在了他的身上。 “蓬蓬……” 道袍化灰,皮肉焦黑,玉真子躯干上被烧出数十个窟窿。 令人意外的是,他身形不动,面部无丝毫痛苦之色,嘴中传出不咸不淡的冷笑声。 “五品异蛊的蛊术还算不赖,但休想伤我第二次。” 数十丈外,隔着浊流,柳风看向那道被阴火点燃的人形。 此人皮开肉绽,肚皮成了焦炭,体内五脏六腑暴露了出来。 只见心、肝、脾、肺、肾,皆如邪祟一样在动弹。 心脏和肾脏张嘴般裂开口子,心脏吞阴火,肾脏喷出黑水帮忙炼化。 “他中邪太深,不算是人了。”柳风心头一惊,“人魃”御火之术再现,就要给对方再加一把火。 “借来的半吊子蛊术,还想杀我?” 浊流内一声冷哼,玉真子足下符光闪过,身形消失在原地。 他是即将踏入五境的道门真人,对方无五世身毒炁,身上五品异蛊半死不活,要杀他简直是笑话。 正要以心眼通追踪对方,柳风脚下忽地一软。 “隆隆……”数十丈泥地倒卷而起,将其身形压在其中。 玉真子悄然浮现在后方十丈外,肺脏锐金真炁流溢,随着他捏决点指,前方土包如被乱刀斩过,轰然粉碎。 裂开的土包内,大量墨色四散,又有数之不清的影身生成,朝四面扩散开来。 玉真子目光锁定混在影身中的人形,那人的躯壳古怪,受他一击竟然损伤不大。 他的金行术法已然奏效,这小辈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可是其身上不见一滴血流出,所有皮肉都在蠕动,被斩开的伤口在自行弥合。 “迟早是死,待会再收拾你。”见诸多影身遁走,玉真子嘴角擒着冷笑,并不追击。 只要还处于此阵势之中,此人就逃不掉,再者一个二境小辈,取其真灵来炼用处不大。 视线一转,落向南面被临时打开的缺口。 那里一人两妖,一人驾驭兵蛊,两妖横冲直撞,试图从此薄弱处冲撞出去。 玉真子被烧穿的肚皮还未合上,五脏六腑裂开口子,如张嘴怪笑。 他身形一动,裹挟滚滚浊流,直扑向三名四境。 “隆隆……” 后方地面剧震,四名四境已厮杀在一起。 柳风看了眼阵外的柳罗,转而遁往镜湖之下,他确实斗不过那名邪道。 以他的境界,及斗法经验,又如何能与一名即将五境的道门真人相比。 道门术法多变,不比直来直往的武夫,也不会如修妖身的妖物那般跟人正面硬碰。 “此路不通,只能设法从其他地方破阵出去。” “四境种种手段我不了解,看来即便我能出去,也可能被人算计上,需换个身份藏身一段时日……” 身形沿着空洞下坠,柳风以通眼看向下方。 空洞底部,血湖内的五行之气明显不如上面多,而更下方的地下湖应当更为稀薄。 他的想法便是前往地下湖,找出薄弱之处闯出去。 落足湖面,目光扫过血湖四面,杀阵将成,眼下血湖幻象被破大半。 暴露出的泥地上,居然还有数百人在寻觅蛮蛊,看来是想着多捞些好处。 这些人没有调头回去闯阵,尚不知那位少司大人要清空阵内生灵,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五品‘镜影’应当可施展映照之法,化他人为分身,水镜老鬼先前就对我用过!但此法涉及真灵,我对真灵一无所知,不一定能成。” 柳风背部肉瘤精华所剩无几,他需尽快找好退路。 因他预见未来,有他插手,因果必然生出变化,宿眼所见画面中的人不一定会死绝。 如此一来,知晓他拥有王蛊之卵的甄善仁,若是活下来,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追杀他。 另外还有那四佛根僧人幽梵,似想要夺他骨身,此人活下来对他威胁更大。 可若是他找到身份合适的分身,藏身苍陀庙,接下来蛰伏的一段时日便既能不耽误修行,还能借新身份亲自行动,在外收集养蛊所必备的药材。 “除去破阵,余下养料足够我施展映照之法,一人拿来练手,一人炼作分身,需选两人……” 念及此处,柳风放眼分散在血湖各处的身影。 一境被他直接略过,官府之人也没多看,要收集养蛊所需,还是不受官府约束的蛊师为好。 …… 血湖暴露出的泥地上,存在不少沟壑。 有的像是被妖力碾压出来的,有的如被大刀劈砍而出,有的则像是被凿子自上而下穿凿而成。 沟壑最低处,都有一具蛮蛊残尸,出手的正是先前围攻水镜真人的妖物。 此时,一处被锐金之气撕裂的百丈深沟内。 蛮蛊尸身碎裂一地,内空间被破,落出的虫药和大茧散在淤泥内。 “这儿还有一条被斩的蛮蛊,速速清理出有用的药材。”一名身负阔剑的校尉往下看了眼,发现此处还未被人动过,赶紧招呼附近的军士过来。 七名军士快步上前,跟在这名校尉身后,滑落下沟壑底部。 大茧内的蛊师早已毙命,八人清点过散落的虫药后,提刀撕开虫茧,将其中尸身拖了出来。 二十四具蛊师尸身当中,有六人的肉身强悍无比,较之三境武夫也不差,想来是生前种有壮大肉身的异蛊。 就是这样的三世蛊师,也被水镜真人当成傀儡,死在了妖物手里。 “如此肉身也被斩成碎肉,四境妖物着实厉害。” “莫要废话,快些动手清理。” “陈校尉,这具尸身上还有两枚虫卵,说不定是异蛊之卵。” 身负阔剑的陈姓校尉走近几步,接过虫卵,以他的经验,这两枚虫卵貌似还真是异蛊之卵,而非介蛊卵。 就是不知,此蛊卵是死是活。 “多半是异蛊之卵,倘若是活卵,等本校尉卖出好价,带你们去贵香楼好好舒爽一回。” “属下先谢过校尉大人。”七名军士相视而笑。 陈校尉扯了扯嘴,正要将两枚虫卵收入腰间小袋,忽地仰头一看。 只见上方一黑,一片如幕布般的漆黑遮拢而下,直盖向他们八人。 “好胆,敢偷袭官府之人,动手……” 黑幕压下,将八道身着甲胄的身影笼罩在内。 漆黑之中真气呼啸,甲兵叮当撞响,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短暂的交手过后,幕布般的黑色由外而内,收向一生有乌青双瞳的青年体内。 在这名蛊师身侧,是一头生独角,眼含重瞳的青年。 在这两名蛊师脚下,连带校尉,八名军士躯体发黑,已是死人。 “大师兄,如何?”头生独角的青年问道。 乌青双瞳的青年细看到手的两枚虫卵,陡然发力将虫卵捏碎,其中洒落出条条黑线。 “又是死卵!我们快些去他处看看,绝不能空手回去。”这名眼瞳乌青,看不到眼白的蛊师,正是蚀门大师兄皇甫升。 他捏碎两枚死卵后,背后兵蛊探出数十条虫足,一人一蛊飞快往上攀去。 落后两步的于天松暗叹一声,摇了摇头,心知此行很可能真个要白忙一场。 两人攀上深沟,身形一前一后,奔出半刻,前方又是一条沟壑。 来到沟壑一头,于天松扫视百丈之外的深沟另一头,目光落向底部内凹的淤泥内。 那里的蛮蛊残尸被淤泥掩盖,散落的大茧被劈开,一道肤色赤红的高大身影立身在那儿,显然是被此人捷足先登了。 其身侧还跟着一具药奴,蒙着脸,气息深沉不像是二品药奴。 “绝门少门主,孟星魂。”皇甫升认出坑底的身影。 那高大身影一身肌肤赤红,肩扛兵蛊“刀蠊”,是绝门少门主无疑。 “师兄,他手里有四枚异蛊之卵。”于天松的重瞳视野更为清晰,隔着百丈便发现了孟星魂掌中的四枚虫卵。 皇甫升闻言眼神闪烁,思量自己和师弟联手,从孟星魂手中夺下虫卵的胜算。 可下一刻,他面色剧变,抬眼看向前方空中。 视线中,一道身影凌空飞掠,上千人形黑影随行,黑压压一片,移向这边。 仅仅是匆匆一眼,皇甫升口中低呼:“于师弟,我们快走……不,我们分散逃,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罢,他背部兵蛊所有虫足齐齐伸展,整儿贴地急掠而去。 听到师兄的惊恐呼喊,于天松面色煞白,不及多看,身上弹出两片蝠翼般的黏滑虫体,亡命奔向另一个方位。 这时,对面百丈外的坑底,孟星魂心无旁骛。 他双目凝视,仔细端详到手的四枚异蛊之卵,将自身毒炁缓缓渡入其中。 他的嘴角很快咧出笑意,一手捏碎三枚虫卵,将最后一枚泛着水光的虫卵握在掌心。 “活的,总算是有一枚活卵。” “炼月斋长老的卦象没错,我不会丢命。” “此行有惊无险,没拿到镜影,可这‘水月’也算不错,总要比门内异蛊强不少。” 对照一路而来关于水镜真人的传言,孟星魂猜测手中这枚活卵,就是异蛊“水月”之卵。 他赶忙收起虫卵,又弯身收拾地上散落的虫药。 “蜕仙宗明年的新弟子之中,必有我孟星魂……”孟星魂抓起较大的一块虫药,面上神色亢奋。 然而他脸上的笑意,随着笼罩而下的黑影出现,直接僵硬在了脸上。 身前身后,乃至整片沟壑,百丈范围齐齐一黑。 孟星魂面皮抽动,身子不由微微颤抖,僵着脖子往上看去。 “不该如此,我不会丢命才是。”…… 上方人形黑影掠动,密密麻麻,如民间所说的阴魂恶鬼,一眼叫人头皮发麻。 而诸多黑影环绕的中心,一青年僧人踏空而下。 “晚辈孟星魂,前辈若是要虫药和虫卵,晚辈愿双手奉上……” 他话音未落,上方僧人毫无废话,一手隔空抓来。 这位绝门少门主,甚至来不及拿出异蛊之卵,身形便被密集的影身淹没在内。 第188章 杀阵起 第188章 杀阵起 被十余道影身挤入体内,孟星魂瞬间晕厥,接着被其余影身一裹而起。 柳风摘下其腰间皮质小袋,拈出“水月”异蛊之卵,算上此卵,水镜真人的五大异蛊之中,除草冢外,水月、镜影、雪蛾、人魃皆已到手。 异蛊“食火”被幽梵毁去,他体内只余异蛊“衍瞳”,可选种两种异蛊之卵入体。 待彻底脱险,蛰伏的一段时日内,他需养出另外两种异蛊。 将异蛊之卵收入苍陀庙内,柳风扫了眼呆立一旁的蒙面药奴,影身一拥而上将其分尸数断。 此三品药奴出自绝门,他便是取了孟星魂身上的魇蛊子虫,也会被炼制之人追踪而来,就如他可追踪柳罗一样。 “孟星魂拿来练手,还需一人。” 身形冲出沟壑,人在空中,复眼视野展开。 一左一右,两道身影远去,这才下去收拾孟星魂的工夫,蚀门二人已亡命逃出两百丈。 那二人都选了往下逃,各寻了一处水潭,似要跃入其中。 这点距离对于此刻的柳风而言,也就是数息便至。 “一个是蚀门大师兄,一个是蚀门二师兄。” “皇甫升带了三品护身之物,可见其受蚀门器重,炼为分身,日后在蚀门获取蛊虫和虫药要方便不少。” 自孔慧处,他知晓了不少蚀门之事,蜕仙宗明年九月的入宗试炼也有提及。 没有多看,柳风凌空飞掠向皇甫升逃走的方位,千余影身随行,晕死过去的孟星魂被影身裹在其身后。 仅仅是三息,他便出现在皇甫升所在的水潭内。 再三息,水浪“嘭”的一声炸开,重新出现在血湖之上时,影身当中多了一人。 两名蛊师选好,柳风没有任何耽搁,掠向通往地下湖的血潭。 人在血色中飞快穿行,通眼视野下,五行之气自上而下,深入血湖之下,将地下湖都给封锁在内。 柳风一边寻觅五行之气薄弱之处,一边回味被水镜真人映照时的感受。 映照之法,施展不完全,受此蛊术者便成了神智混乱的癫子,认不清自己是何人。 一旦完全映照,则可让自己多出一个分身。 但想来完全映照绝非毫无代价,不然那些癫子便不会神智不清,而是会全数成为水镜真人分身。 “不管成与不成,我都需尽快藏身起来,甄善仁、幽梵,你们二人若是逃过此劫,柳某有朝一日自会找你们算账。” 柳风眼神森然,此二人皆想将他吃干抹净,一个得知他身上有王蛊,一个看出他的佛眼通不一般,绝对会设法追踪他。 此外,来镜湖的赤月教护法和弟子被他屠戮一空,不知那位血妖教主,是否会因此注意到他这区区二境。 “汩汩……” 思忖之间,柳风穿向地下湖一处水流端急处。 以通眼看去,前方水流连通他处水域,无形的五行之气封锁前方,并不阻碍水流通过。 没有保留,柳风背部第二团晶化肉瘤蓬然崩裂,其内精华狂涌向“人魃”异蛊。 “嘭嘭……”湖底血色蒸腾,被滚滚火浪炸散出两百丈空洞。 翻腾的阴火深处,大量黑影一闪而过,当五行之气重新聚拢过来之时,柳风已不见踪影。 …… 镜湖之上,十里阵势之外。 南面,近五百名军士神色麻木,眼神骇然地看着阵内的厮杀。 阵内长影卷动,巨轮横空,百万蛊虫齐飞,两妖一蛊师,三位四境疯狂围攻中心那人。 便是如此,他们非但拿不下那位来历神秘的道袍少年人,还各自受伤不轻。 军士后方,陆瑶往阵内看了良久。 “那被打退的僧人定是柳风所化,他出不来,必是死路一条。” “还有孟星魂,他也会死在里面,我不用在此等他,需尽快回虫谷,跟阿爹想想该如何与绝门门主交代此事……” 脚下地面连连震动,陆瑶决定放弃孟星魂。 眸光一转,看向身侧神色挣扎,似要清醒过来的柳罗,陆瑶眼底闪过恨色。 平整如镜面的兵蛊卷出,就要削掉这少年人的脑袋,但她抬了抬手,终是收起了兵蛊。 不是她下不去手,而是心有顾忌,担心柳风万一不死,而她杀了其阿弟,后果难以想象。 见到先前那极可能是柳风的僧人,与邪道交手的景象,她心有余悸。 “死活全看你自己,与我陆瑶和虫谷无关。” 抛下一句话后,陆瑶甩袖抖出一蓬虫药,脚踩兵蛊,在泥地上飞快滑动而去。 虫药扑面落在柳罗脸上,顺着口鼻侵入体内,他脸上的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待陆瑶离开后没多久,一僧、一半妖快步过来,正是慧远和董馨儿。 董馨儿脸色焦急,使劲摇动柳罗,口中呼唤:“柳罗,快醒醒。” 一旁的慧远内心沉重,望向大阵内坠下的五色光雨,光雨渐稀,阵势似乎即将彻底完成。 收回目光,他转向乔贝逃走的方向,犹豫是不是要效仿那只小半妖。 乔贝血脉神秘,有把握逼出大当家留在体内的手段,可他慧远做不到。 也正是因乔贝逃走,他和董馨儿到此时才敢过来,对上那红衣蛊师,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而董馨儿才一境,根本帮不上忙。 “那女人总算是肯放过二当家的了,就是不知大当家的还能不能出来!不管如何,先带二当家的远离镜湖再说,寻个安身之地。” “大当家的活下来,自会寻来,若是没活,我再离开不迟……” 心中打定主意后,慧远背起还未完全苏醒的柳罗,招呼上董馨儿,三人迅速远离大阵。 他们能走,可此地军士和钦天监之人,却是想走又不能走。 阵内同僚的惨况,他们看得清楚,最后能活着出来的同僚,有可能连一人都无。 …… 大阵之内,星辉车辇浮空而动。 玉莹子盘膝而坐,素手牵引阵盘上的五行之气流转,借此控制大阵运转。 她细看阵盘变化,秀眉微蹙,察觉方才大阵底部破开一角,随之又合拢在一起,想来缺口不大。 “有人逃出大阵。”玉莹子心中有数。 随着她一个收决,真炁打入阵盘之内,上空如雨落的五色光华无影无踪。 此刻,地上地下,五行之气密布,结成一个整体。 气机牵引之下,阵内何处气机波动大,何处有强大修士,玉莹子只需看阵盘一眼,便可知晓。 “师兄,杀阵已成,还请为我护法。”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大雾内远远传开,“杀阵”二字落下,下方泥地上尚还幸存之人,无不胆寒。 “大人,求大人放我等出阵。” “小人为朝廷效力多年,从未起过异心。” “我是无崖山道士,正统道门出身,此行所获愿全数交出,只求个活路。”…… 灰雾之中,求饶声此起彼伏,但若是看他们的面孔,这些身处镜湖之上近距离接触邪物之人,肉身已变得与邪祟相差无几。 嘴里在求饶,脸色个个疯狂无比,只恨不能飞上去将那贱人千刀万剐。 阵势南面,玉真子大笑一声,抛下三名同境,从容抽身。 可怜这些蚂蚱临死还不知,他们看上的又岂会是镜湖内的那点药材,他与师妹一人要真灵,一人要命蛊。 入阵之人,不过是带着阵石铺展阵势,顺带交出性命大补邪物。 如此以邪物压阵,此阵威势更甚。 见玉真子周身狂风骤起,冲向上方星辉车辇,毒蛟乌若婷,蛊师甄善仁,鹰妖琨天,三名四境大觉不妙。 “两位,是那玉莹子在操控阵盘,不拿下她,我们休想出去。”甄善仁狂吼道。 乌若婷一双竖瞳扫过甄善仁,若非眼下不是时候,她现在就要过去吞了这老东西。 鹰妖琨天冷哼一声,他何须甄善仁提醒,妖身展翅而上,直扑向星辉车辇。 此行甄善仁与他有约,不过是相互存了叫对方当探路石的心思,结果却是他们一人一妖都栽了进来。 “死到临头,还想顽抗。”周身符箓掀起狂风,玉真子御风而上。 待他双脚落足车头,冷眼看向两妖一人,并指一点头顶阴云。 急飞而来的鹰妖侧目一眼,上空坠下三道星光缠身的邪祟,其中一道落向了它这边。 “五境道修肉身所化邪祟!” 甄善仁正驾驭兵蛊前冲,也发现了三道邪祟身影,焦黑老脸上顿时布满苦涩。 他向来喜藏身幕后,以蛊术操控傀儡为他办事。 此次命蛊出世,而后见到那小辈身上的王蛊之卵,他终究是没压住贪心,急着闯入了此局。 “柳风开了佛眼通,他遁入地下,许是看出下面有活路。”甄善仁不难推测出,只是对佛眼通了解不深。 他那团肉瘤精华被柳风吸纳了去,短期间气息难消,倒是可借蛊虫寻过去。 眼看一头邪祟落向自己的蛊群,甄善仁定下心,漫空蛊虫尽数收拢入心脏内空间。 “轰隆……”兵蛊破开泥地,一人一蛊遁入镜湖之下。 毒蛟和鹰妖彼此打量一眼,同时往下撞去。 “任伱们上天入地,也休想逃出生天。”玉真子嘴角噙着冷笑,隔空点指三头邪祟,指引他们重新钻入阴云,继续接引星辉。 “师兄,有一人逃出大阵,有可能是先前那小辈。”玉莹子随口道。 玉真子闻言面色淡淡,借用五品异蛊受限颇多,且体内异蛊活不久,那小辈很快会被打回原形。 “无妨,他真实修为二境罢了,身上有些秘密不假,但少了五品异蛊,任他出去也掀不起风浪。” 玉莹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清冷眸光落在阵盘之上。 除了她与玉真子,大阵范围内另有五道四境气息,毒蛟、鹰妖、蛊师,三者之外,余下两者当中的一人定然是走尸道的水镜真人。 纤纤十指带起缕缕真炁,点落阵盘。 阵外之人看来,只见阵内朦胧灰雾陡然消散,阵内景象变得清晰入目。 哪怕是再迟钝之人,也知晓那位少司大人要下辣手了。 当灰雾散尽之时,阵内阵外地面齐震,十里阵内范围,地面如被扭曲,波浪般起伏。 “隆隆……” 一块接着一块土层被掀飞上天,五名四境气息所在的位置,五行之气汹涌澎湃。 从上方俯视,可见大地之上破开五个大洞,其中土层崩塌一空,有深有浅,浅处有三个,深处有两个直达地下湖。 浅处三者是才遁入地下的三名四境,深处两者所在,正是幽梵与水镜尸身交手之处。 大洞之下,土层连连崩塌。 顺着五名四境遁行之处,五行之气一路追击,五条宽达百丈的沟壑延伸开来。 沟壑延伸之处,镜湖之下无论官府之人,还是野修,肉身皆在五行之气下被绞为血雾。 玉真子一招邪物尸瓮,大瓮浮空而起,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真灵汇聚,于半空中掀起一场阴风,所有真灵尽被纳入大瓮内。 以玉真子接近五境的修为,也不过是能感应到阴冷气息。 如非执念太深,亦或化作邪灵,寻常真灵如同生灵的对立面,生人不可见。 也只有到了五境,触及真灵的层次,才可窥见生人真灵。 对于人之真灵所在,说法不一,道门称之为识海,佛门称之为神泉,蛊师谓之灵海。 但五境仅仅是触及,有了“进入”其中的门路,并非真正开启。 真正大开之前,其中如同无边黑暗,想要调用其莫测之力,压根办不到。 也就是钦天监广纳天下古籍,他才能得知种种隐秘,其他四境所知只会更少。 “师兄,那名蛊师,还有那四佛根律者,所去恰是先前那人破阵离开的位置。” “受地势限制,那里正是阵势薄弱之处。”玉莹子陡然出声道。 “嗯!看来他二人与那小辈有过接触,留有追踪手段。” 玉真子口中轻哼一声,通过破开的土层,俯视数百丈之下的地下湖。 五行杀阵之下,湖水被犁出条条空洞,其中两条空洞的尽头,一僧一蛊师,两者汇聚向了一处水势湍急的位置。 “师妹你当心些控制杀阵,我去守……”玉真子袖中符箓纷飞而出,正要御风落下。 可他口中的话还未完,面色一惊,蓦地上望。 阵势所成的阴云之上,五道凝聚而来的星光被截断。 月光下,一大若山峦的妖身遮拢一方天空,背甲起伏处如利剑,头颈若龙蛇,颚下长须如垂垂老者般苍白。 在它现身而来的同时,地下湖内,水镜尸身仰头看天,口中发出凄厉的狂嚎之声。 第189章 分身成 第189章 分身成 高空中山峦般的妖身,令水镜真人至死难忘,他于此镜湖之底恨了足足一百六十年。 当年闯妖泽深处,他得到机缘脱胎五世,意气风发时被打到垂死遁走,出手的妖王就是此龟。 恍惚一百六十载过去,它居然还没死。 “玄泽……” 水镜真人发出不甘的怒吼,身形一闪,却是逃向幽梵与甄善仁所在的位置。 鹰妖琨天,毒蛟乌若婷,两妖躯体俯冲,急坠向地下湖。 阵势薄弱处,幽梵和甄善仁,两人二话不说,各自施展出保命绝招。 “秃驴,与老夫合力打出缺口。”甄善仁体内三成介蛊化作养料,涌向体内异蛊“水蟾”。 沉闷的蛙鸣声传出,前方百余丈湖水封冻、鼓胀,势要撑开阵势。 幽梵脊骨上四朵血莲之中,两莲化开,体外如披上了一件血色袈裟,佛罡暴涨到三尺之厚。 他双手合拢,一尊佛宝血莲台被他取出,体表血色随即移入莲台之内。 “咻……”血莲台一闪而过,冲向封冻处。 于此同时,星辉车辇之上,玉真子双目一厉,并指点向上方阴云,五头身着七星法袍的邪祟登空而上。 难得有此堵住诸多四境的机会,给他些时间,他配合大阵之威便可挨个收割。 可此等美事偏偏出了意外,玉真子大怒之下,神色间已显露出疯狂之色。 放出五头监正尸身所化邪祟后,其身形猛冲向地下湖,要阻止那破阵的两人。 留在车辇上的玉莹子,素手按落阵盘,阵势上空阴云卷动,五行之气汹涌,如化作了一面巨大磨盘。 此刻,在七名四境各施手段时,高空之中。 名为玄泽的巨龟垂下头颅,扫了眼冲向自己的五头邪祟,浑浊双瞳内平静无波。 它仅仅是将身子往下一沉,裹挟妖力坠落而下。 阵势之外,一千五百余人,所有人都在奔逃。 在它眼中,大地之上诸多蚁虫般的身影四散开来,令它生不出半点兴趣。 “隆隆……”轰鸣声大作,如有闷雷在镜湖上空炸开。 一上一下,五头登空而上的邪祟,一个照面,便被陨石般落下的巨影碾碎。 轰鸣声不止,当巨龟玄泽砸落“磨盘”之上时,五行之气在其妖躯上绞出漫空火花。 “哞……”古怪的闷吼声传荡十余里。 巨龟伸展前肢,双爪探入阴云,猛地一撕。 玉莹子面纱下的绝美容颜霎时变色,就见阴云破开一个大洞,体型两百丈的妖躯落了下来。 距离眨眼拉近,城楼般的头颅探下,腥风扑面。 “老朽与大燧朝廷有约,不杀监正一脉,丫头你可以走,但你那入邪的师兄走不了。” 巨龟与星辉车辇擦身而过,掀起的妖风,将此宝吹飞出数里远。 人在车辇上,玉莹子朱唇颤动,一股妖力压在她身上,叫她一时连张口都办不到。 “今日此地,四境皆为老朽血食……命蛊也需带走。” 巨龟张口间妖光大作,属于它的本命神通施展而出。 三团夹带星光的妖力泄出,旋转间如星云卷动,呈三才之势绞杀向下。 “嗡嗡……”湖水倒卷,数里地面分崩离析,土块混着湖水被吸扯上去。 磅礴吸力下,先前下镜湖的幸存之人,这下子彻底死绝。 而六位四境,无论是逼近五境的玉真子,还是幽梵、甄善仁、琨天、乌若婷、水镜真人,六者身子齐颤,逃遁间慢了下来。 生死关头,由于妖龟将大阵撕开一个大洞,阵势转弱。 甄善仁和幽梵身前,百丈冰封鼓胀破碎,佛宝一穿而过。 两人急遁向外,可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间,妖龟玄泽俯冲了下来。 巨大若山峦的龟身看似迟钝,实则一晃数百丈,落入地下湖不过弹指之间。 “嘭……”一口探下,水浪迸溅。 毒蛟乌若婷当先遭殃,身子跟地里的泥鳅般,大半截蛟躯被咬进妖龟口中。 此龟脖颈稍稍一扬,毒蛟三十丈妖躯往内一滑,没了踪影。 同时其一爪探出,现出原形的鹰妖毫无反抗之力,体外五行巨轮破碎,妖身被撕成六段,被妖龟玄泽一口吸进了嘴里。 一口一爪,便是两具四境妖身进肚。 玄泽眸光移动,当先落向遁出大阵的两名人族,浑浊老眼内流露出轻蔑之色。 它大口一张,混杂着星光的妖力狂喷而出,湖水被清空出一条数百丈宽的走道,其内妖力如洪水般翻滚而过。 破开缺口的大阵被撕烂开来,只听到两声痛吼,两具肉身当场碎裂。 涌动的妖力边缘,一朵血莲一闪而逝,冲霄而去。 落后数步处,小半截残躯被群蛊包裹着顺流而下,虫团圈圈剥落,眨眼死去七成之多。 正要再补上一口妖力,玄泽瞳孔微微转动,注视向一破碎的佛龛。 佛龛一破,其内命蛊顿得自由,以远超四境的遁速,钻入水流深处。 “咕咕……”玄泽探口对准命蛊猛吸,水流倒涌间荡开阵阵怪声。 眼见自己的命蛊要落入妖物腹中,水镜真人破开湖水,悍然扑向巨龟。 “休想动我命蛊。” 五色尸火覆盖妖龟头颅,水镜真人凭着四境尸道真身,一拳轰下。 “铛”的一声,如铁山被砸中,炸开沉闷无比的撞响声。 他全力以赴,奈何皆不过徒劳,命蛊被妖龟玄泽吞下,尸火连其体表的妖力都难以烧穿,一拳下去也如同在给对方轻挠止痒。 和修妖身的五境妖物硬碰,他这具四境尸魅之身,完全不够看。 “水镜,人族本就命短,加之你气数已尽,入尸道不过再残喘百年,何苦来哉。” 苍老的话音落下,妖龟张口一吹,本命神通展开间星云卷动。 伴随着一声悲哀的怒吼,这位挣扎一百六十载,而后转入尸道的蛊道真人,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化作灰烬。 扫过已远遁而去的两名人族,玄泽没有追击,两人碎裂下来的大半肉身被它吸入口内。 接着,两百丈妖躯转动,面向神色疯狂的玉真子。 “早该去死的老东西,伱连他们的真灵也一并吞下,是与本道争食?” “给我连命蛊一起吐出来……” 受四品邪物常年污染,玉真子内心的疯狂被彻底点燃,猛地扯出自己的五脏。 而半空中尸瓮倒转,数量多达三千的邪祟被倾倒下来。 密密麻麻,一具具散发着强烈怨念的肉身坠下,如下了一场尸雨。 玉真子一抛自己的五脏,所有邪祟依附而上。 “噗呲、噗呲……” 血肉相互挤压,结成五条顶着玉真子面孔的百丈邪祟,上面挂满肢体,如条条细长的千足蜈蚣。 五条邪祟游走,状若五条血肉锁链,形成五行阵势。 但此阵发出的并非五行之气,而是浓郁至极的死气。 配合四品邪物的邪术,无形的邪物影响笼罩两百丈巨龟妖身,侵蚀其肉身,剥夺其生机。 玄泽一爪探来,要抓碎这小辈的肉身。 只是不待它的爪子伸过来,将自己掏成空壳的玉真子自行解体,碎肉尽被吸入尸瓮内。 妖龟玄泽眨了眨老眼,眼中闪过些许意外之色。 这位当代监正的二弟子,不论心性,单就修道资质当是绝佳。 主司如无意外必定要接掌监正之位,此子太过执着于成为下一代监正,争夺主司之位落败后,不惜放弃道门正统走上邪道,着实是可惜了。 “老朽本就命不久矣,这一趟是为带回命蛊,培养下代妖王,你夺我生机又能如何?” “你入了五境,不过是叫这世道变得更糟,四境真灵和命蛊,你一样也别想拿到。” 两百丈妖身强行冲撞向上,直扑半空中的邪物尸瓮。 “呜呜……”五条血肉锁链骤然收拢,缠在巨龟暴露在龟壳之外的四肢和短尾上。 玄泽体外妖力转动,一时间难以磨灭所有邪祟,索性不管,四肢爬动,登空而去。 镜湖之上,被吹出数里之远的星辉车辇飞回。 玉莹子视线中,尸瓮倒悬,由数十丈涨大到百丈,俨然一副玉石俱焚,要与那妖龟同归于尽的架势。 “师兄,你便是填命也杀不了它。” 叱喝声远远传来,一顶大钟呼啸过来,还未接近尸瓮,先一步撞响。 “咚、咚咚……”钟声沉重,圈圈音浪荡开。 受钟声的清神之效影响,鼓胀的大瓮陡然一顿。 下一刻,半空中瞬间一空,尸瓮急剧缩小,裹挟着狂风横移向大阵之外。 “给老朽留下。” 两百丈妖躯脱离地下,出现在崩溃的镜湖之上,即便是被五条血肉锁链缠身,它照样快过玉真子不少。 距离拉近,一团星云自其口中喷吐而出。 “嗡嗡……”星光四散,吸力扩散,要将那尸瓮倒扯而回。 这时,大阵之外,一千五百余人四散逃命。 他们的身法,放在上面那两位眼里,如同真正的蚁爬。 还未逃出三里地,数百团血肉自尸瓮内飚射出来,落向他们头顶。 二十余匹妖血宝马奔驰在前,周婉被吓到面孔发绿,大张着嘴久久难以闭上。 感受到雷音震动,她匆匆往后一瞥,视线中,数百团血肉扑到了侧后方的众军士身上。 “轰隆……”土层崩裂,一具具人形碎裂开来。 但凡是被邪祟血肉寄生之人,统统成为妖龟的下手目标,连带周遭之人一起被妖力碾碎。 玉真子可不会理会这些,尸瓮飞空,更多的邪祟血肉铺洒下来。 地面剧震,当周婉坐下妖血宝马被吓瘫在地时,她与老徐等同僚侧方,不过百丈外,铺开了一路血色。 目睹一前一后,两个于他们而言怪物般的存在远去,周婉等人呆愣在原地。 仅仅是百丈之隔,稍有偏移,他们就与那地里的残尸一个下场。 这边,在五境妖物追赶尸瓮离去时,星辉车辇却是调转方向,朝着相反的方位急遁而去。 那位妖王玄泽未曾注意到的是,车辇内除了玉莹子之外,多出一人头大小的尸瓮。 瓮口之内,一颗头颅面目狰狞,正是玉真子! 此时此刻,偌大的镜湖,来时数千人,眼下活口不足两成。 上空雷音远去,归于平静之时,距镜湖十余里外的某处泥坑内,数百影身破开地面。 拥挤的影身中间,两名青年,一名少年,其中两人一齐仰头看向星辉车辇遁走的方位。 “那四境邪道没死。”只有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人连五境妖物都给骗过了。 少年人背部仅剩半块肉瘤,他收回目光时,与身侧乌青双瞳的青年一起转身,动作整齐划一,看向身旁疯疯癫癫的赤肤青年。 “还是炼废了一个。” 一青年,一少年,两人口中的话不约而同,一字不落地重叠,极为怪异。 “我是柳风,赤月教与我有仇,我必要杀尽血妖。” “虫谷老匹夫害我与阿弟,我得先回去取他老命。” “不,不……我是绝门少门主,求我阿爹杀陆槐老匹夫便可……” 这名成了癫子的赤肤青年不就是孟星魂,而他身旁两人,则是柳风和皇甫升。 确切而言,柳风是柳风,皇甫升还是柳风,映照之法成了一个,败了一个,成的是皇甫升。 至于施展映照之法的代价,柳风已然有所推测。 蛊术展开时,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如被撕裂开来,头一回没能压抑住痛苦,导致映照之法只施展了一半,因此造就了孟星魂这个癫子。 “除非五境出手,否则他要恢复绝无可能。”柳风听着孟星魂口中的疯话,勉强还算满意。 他缓缓闭上双目,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觉一左一右,多出了两个自己,一个模糊不清,一个清晰入目。 清晰的一个仿佛成了另一个他,控制由心。 而模糊的一个,这具躯壳也可临时控制,只是维持不久,断断续续,如先前水镜真人与他的情况相似。 柳风没打算解决掉这个残次品,将这癫子丢在半路上,任由其回虫谷,倒是可以给陆槐那老家伙充作回礼,以报答这位师尊过去的栽培之恩。 没有就此多想,他目光转向后方。 两男一女疾奔而来,其中一人生有六臂,另外两人皆是拥有血妖血脉的半妖,正是柳罗等人。 柳风先一步出现在此,没有真正远离镜湖,自是为了等待他们。 第190章 幽梵追踪 第190章 幽梵追踪 柳风一眼能看到他们三人,三人却看不到柳风。 等了近一刻,三人视线中才出现一少年人的身影,样貌没变,只是少了一头红发,神色显得清醒了许多。 “大当家的。”慧远眼帘低垂,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 看到柳风身周的诸多影身,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沉静。 如无意外,之前那名驾驭影身闯阵的僧人,实则就是大当家的所化。 董馨儿落在后面,目光在柳风身侧的两名青年身上打量,看到皇甫升时,脸色有些悚然。 这乌青双瞳的青年,无论眼神,还是流露出的气质,皆已柳罗的阿哥一般无二。 “阿哥,爹娘他们……”柳罗已苏醒过来,没有多看皇甫升和孟星魂,双目紧盯柳风。 镜湖被杀阵笼罩,又被五境妖物搅了个底朝天,情况如何他心中有数,可又如何能叫他接受。 柳风体内邪物本体被毁,邪念还在,但内心清明了不少。 他凝视柳罗双目,平静道:“来镜湖的赤月教弟子、护法全灭,与你结仇的姚钧,此行带爹娘出来的袁护法,两人一个不落。” “至于定下规矩的赤月教高层,我日后会找他们算账。” 无需再多说,意思已十分明了。 柳罗浑浑噩噩到现在才清醒,听到阿哥口中的话,他还是身子哆嗦,难以压抑内心悲愤。 “此处不宜久留,换个地方再说。”柳风以禅眼直视柳罗。 缩减到五百之数的影身一齐拥过去,将三人席卷在内。 其中两道影身挤入柳罗体内,两截邪骨转眼便被抽离而出。 不觉间近五个月过去,邪物纵使不在,两人体内的蛊虫也早与虫谷断了联系。 数十道影身错动,邪骨被碾为碎屑,阴火一卷将其焚为飞灰,怨念随之飘散开来。 解决了此事,影身化作一道黑流,裹挟六人贴地掠向妖泽外。 赶出二十余里,影身陡然折向,飞向一处不算大的水泊。 此地河流水泊密布,影身所化黑流不偏不斜,直奔那处不起眼的水泊而去。 还未接近过去,一具骨身如玉的佛骨傀儡凭空出现,被柳风丢向身侧的影身,正是他仅剩的一具三境佛骨傀儡。 被裹在影身当中,慧远眼角抽动,为自己没有逃走感到庆幸。 下一刻,柳风和分身皇甫升自影身中抽身而出,两人身形砸向水面。 人在半空中,分身周遭黑色扩散,身形消失不见,化作一片两丈黑幕滑入水泊内。 柳风本体不动用残留不多的肉瘤养料,也不用佛眼通和三境佛骨傀儡,循着对自身蛊毒不多的感应,背部五条虫足舒展,猛贯而下。 “噗、噗……”水浪剧烈翻动,一道娇小身影往前方窜去。 前面是一张两丈黑幕等着她,兵蛊内探出大量黏滑虫足,二十四对,四十八条之多。 虫足抽动,连连击中那道娇小身影,无一真正命中,被打中的全是她以蜃气化出的幻象。 她这以血脉蜃气化出的幻象,竟如同临摹本体,筋脉脏腑血气俱全,仅是细微处有所欠缺,但这已足以叫皇甫升的空瞳一眼难辨真假。 黑幕往前一收,要将此女包裹在内,一旦入内,其视野和感知都将模糊。 娇小身影看不出阴影内的蛊师所在,单手捏决燃点真火,同时口中寒气喷吐。 一冰一火在前开道,直接将两丈黑幕覆盖在内,她往前一窜,强行前闯。 稍落后的柳风追至,面部复眼睁开,手中甲兵长剑加持佛力,刺向前方娇小身影的四肢。 “铛、铛铛……”一白骨长枪弹出,与甲兵长剑连撞。 水泊上方,三人就见水底人影晃动,虫足乱扫,大当家与那名乌眼瞳的蛊师联手,合攻小个头半妖。 “放任她成长下去,怕是大当家的也难收拾她。”慧远暗叹一声,看向落入下风的乔贝。 逼出体内蛊虫和二品佛骨傀儡的乔贝,时间仓促,并未逃出太远。 眼下虽落入下风,可硬是一人独斗两人。 水底火光连闪,随着一道印法压出空洞,已是二莲开的霸烈佛力凶猛打落。 “噗……”乔贝口中鲜红狂喷,周身所有幻象尽散,娇小身子被打到倒飞出水面。 丈余虫足一卷,又将她卷了下去,颗颗利齿刺入其体内,吞其半妖精血。 当柳风和分身上到岸边时,被卷在兵蛊“裂齿”虫足上的乔贝耷拉着脑袋,尚还有余力动手,却是一动不动地挂在了上面,任凭柳风抽她精血。 她明知柳风有所保留,至少没动用佛骨傀儡,还有那怪异的视野。 便是如此,柳风一身实力,照样稳压她一头,且下到镜湖后显然得了好处,修为更进一步。 “大当家的,不能怪我,我以为你活不成了……”乔贝说着瞥了眼乌青双瞳的蛊师。 这名蛊师与柳风联手,配合默契,仿佛是两人同心,彼此出招衔接无比自然。 若不然,她自信不会败得如此之快。 “二境佛骨压不住你,看来是要我用三境。”虫足收拢,柳风一手抓过乔贝的脑袋,招来三境佛骨傀儡。 惨哼声中,骨白如玉的佛骨依附而上,化作道道骨流刺入乔贝血肉内。 重新控制住此半妖后,柳风深深打量一眼,被他打出的伤势之中,皮肉伤上不见出血,单论恢复力绝非寻常二境半妖可比。 他马上就要蛰身进苍陀庙,暂避一段时日,还用得上这半妖。 若非如此,他不介意现在就炼了她一身精血。 “皇甫升的二师弟于天松是死定了,甄善仁和幽梵未必会死,倘若不死,极可能追踪我。” “也许此刻他们已在来路上,我需尽快将事情安排妥当。” 短暂的交手过后,柳风提起萎靡不振的乔贝,影身蜂拥而来,带着他们继续赶路。 他心中对分身的安排已有了想法,给皇甫升的第三异蛊,将选种异蛊“人魃”。 分身体内两种异蛊,一为“空瞳”,目前二品可加强自身洞察力,看破他人一身血气流转,借此预演他人动作,但比之心眼通差了不少。 第二异蛊为“常暗”,与甄善仁展开七色光华的蛊术相仿,黑幕并非实质,而是某种幻象。 如此两种异蛊加身,缺少的是强劲的破坏力,“人魃”入体后的蛊师与尸魅相似,肉身强悍无比,正好弥补这具分身的缺陷。 …… 夜色退去,黎明时分。 沽江上水浪涛涛,一道黑流跨越三千里远遁而来,飞渡大江。 不过一夜不到,柳风横跨沽州两府之地,脱离了沽州地域。 一江之隔的对面并非来时的黄栌县,而是荒无人烟的野地,再往前是零星分布的大小村落。 野林间草木葱茏,半空中三道影身坠地,慧远、柳罗和董馨儿脱离出来。 没有废话,柳风一抹左臂白莲印记,余下四十四枚血莲子,他只留四枚,足取出四十枚。 “小罗,极可能有四境追踪我,我没有绝对的把握避过那二人,伱最好远离我静修一段时日。” “慧远,你在柳罗身边听候差遣,你的修行也不会耽搁,这是你的一份。” 四十枚血莲分作两份,其中三十枚落向柳罗,十枚落向慧远。 董馨儿站在柳罗身后,秀脸闪过喜色,看来她不仅能摆脱这个可怕的蛊师,还能与柳罗单独过日子了。 只要不是教中强者恰好路过,不被感应到他们的血妖血脉,他们大可在荒僻村落内隐居下来。 在此乱世,能有安稳的平凡日子过,能有些实力自给自足,对她而言绝对算得上福分。 “我晓事的。”柳罗接过血莲子,猜到了阿哥的用意。 他心知阿哥是想他过上安稳日子,而自己一人担下所有风险和仇恨。 放在过去四处流浪之时,这日子就是他们一家所奢望的,可如今他着实沉不下心来。 但他自知目前的自己帮不上忙,为了让阿哥放心,他只能如阿哥说的一样,静修一段时日。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贫僧会静待大当家的到来。”慧远双手合十,将十枚血莲子拢入掌中,内心惊喜。 “你们离开此地,莫要耽搁。” 柳风最后看了眼三人,嘱咐一声,随即调动背部肉瘤内残余的养料。 黑影掠动,带着他与两具分身及乔贝,远遁向另一个方位。 后方三道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天色放亮,柳风体内五品异蛊即将崩散,已有条条黑线透出异蛊躯体。 这三条余力耗尽,全凭养料和草冢蛊术撑着的五品异蛊,终究是要归于尘土了。 用不了半个时辰,他将被打回原形,在四境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趁着还有外力在,就此孵化出王蛊,若有意外发生,也可有些自保之力。” 柳风没有多迟疑,他体内王蛊之卵只差最后些许供养,便可真正破壳而出。 黑流飞掠间,孟星魂嘴里疯话不断,皇甫升一言不发。 乔贝陡然侧目看去,眸子爆发出强烈的渴求之意。 只见大当家的手中,多出一颗拳头大的血球,其上散发出浓郁至极的妖血气息。 这正是柳风先前施展“雪蛾”蛊术,自一众精怪身上炼出的精血精华,以备完成王蛊孵化的最后一步。 柳风一手捏碎血球,所有碎块转眼被蛊虫吞噬一空。 待上千介蛊入体后,精华反哺而出,汇聚向心口前的赤红蛊卵。 禅眼通内视,薄薄一层卵壳之内,形若流火的蛊虫似有所感,开始主动吸纳养料。 晨光下,黑流带着四道身影飞向歧州青凌府地界。 远远的,当一座府城出现在乔贝的视野中时,她耳边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喀嚓”破碎声,接着是一声响亮的虫鸣。 “唧……”虫鸣声落下,投落而来的朝阳恍惚间变得红艳如火。 乔贝猛地嘴巴大张,露出满口尖齿,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映入她眼帘内的身躯,毫无征兆的,皮肉挣动,仿佛一下子碎成了无数小虫,所有小虫都在爬动。 这是一具似要随时垮塌的躯体,不见一滴血外溢出来,比之邪祟更像邪祟。 没等她多看,投来的朝阳,变得愈发红艳。 以柳风为中心,大日之精自四面八方涌来。 猝不及防之下,乔贝口中惨叫,跟掉入滚油中一样,体表瞬间被大片灼伤。 一旁的孟星魂和皇甫升,二人体内介蛊、异蛊齐鸣,齐齐传出饥渴之意。 除灵蛊之外,蛊虫无知无识,仅有本能,就是本能在指引着它们,渴求着某种好处。 柳风体内则是另一番景象,心口前的血肉内再无蛊卵,也无蛊虫。 一道有小指长短的细微火流,穿行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散出丝丝缕缕赤华。 如蛊虫改造他的肉身般,此刻包括异蛊“衍瞳”在内,他体内所有的蛊虫都在被那只形若火流的奇异蛊虫改造。 清晰的吸扯感自柳风全身上下传来,体内蛊虫饥渴至极,急需养料成长。 但所有蛊虫又皆在控制之中,无一条强行抽取他体内精血。 柳风以禅眼注视,目光随着那道穿行的火流不断移动,此蛊形若火流,整具身子有大半都不是血肉。 看破火流往内再看,表层火流似其外衣,真正的形体仅有发丝粗细,指甲盖长短,分明是一只幼蛊。 如非他体内王蛊之卵已不见踪影,他的肉身也变得愈发奇异,他实在难以将此细微如发丝的蛊虫与王蛊对应在一起。 很快,体内蛊虫齐动,对他肉身的吸扯感加强。 “王蛊可加快蛊虫成长?养料还是要我设法去凑齐。” 柳风心有猜测,一手按落左臂的白莲印记,正要拿些虫药出来炼化。 可这时,他脑后复眼眨动,察觉后方天际有一抹血光闪现,竟是划向了他这边。 “还真个追来了,幽梵。”心中一声冷哼,影身所化黑流带着他飞掠进府城。 尚在半空中,孟星魂被当先抛出,落向早市上的人群间。 背部肉瘤蓬然碎裂,残余养料消耗一空,黑流在半空中带起微不可查的残影,道道影身先后消散。 当黑流投落城西的一条破巷时,影身完全散尽。 柳风体内血肉鼓动如活物,三只五品异蛊被他挤出体外。 左臂上的白莲印记随他心意掠出,一闪印在皇甫升的后心上,石庙画面霎时在其后背上铺展开来。 一圈佛光绽开,柳风抓过乔贝,两人投身苍陀庙内。 当分身皇甫升走出巷口,融入熙攘的人流之间时,巷道内转眼人影无踪。 第191章 梁国魔修 第191章 梁国魔修 少顷,破巷内,一高一矮两醉汉踉跄而过。 这二人还未走出巷道,一道血光坠落下来,落地之时二人瞬间被抽干精血,成了地上的尸体。 血光淡去,血色莲台浮空。 莲台内,半截残躯与莲身紧密相连,似扎根于此血莲内。 残躯以脊骨为支架,仅余支离破碎的上半身,脏腑外露,且不齐全。 “小僧还是来晚了一步。”这面貌俊逸脱俗的僧人自是幽梵。 拼着重伤追踪而来,就是为了避免柳风逃脱,可他终究还是无缘柳风身上的机缘。 巷道地面上,三只五品异蛊碎裂,散出条条黑线,没了半点生息,与一撮尘土无异。 细细感应一番,柳风的气息在此处中断。 幽梵面色不甘,驾驭佛宝血莲台飞空而上,来到百丈空中。 此时正是喧嚣时分,早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愧是青凌府的府城。 也正因是府城,明知柳风极可能没走远,就混在人流之中,他也不敢屠空附近百姓来寻出柳风。 换成一个村落,哪怕是千人村,他也敢行屠戮之事,但府城不同,必定有官府多位三境坐镇。 不说惹来后续高手,单城内的三境联手,现在的他就难以应付。 “看来此缘与小僧无份。”幽梵自语间,狠咳出一口侵染妖力的淤血。 他还得设法驱除体内妖力,不宜在外多耽搁下去。 叹息一声,血莲台冲霄而上,远遁而去。 没多久,街旁的一家茶楼二楼,一乌青眼瞳的青年这才抬眼看向天际。 “苍陀庙能隔断气息,至少是对这秃驴有用!只看甄善仁了……”柳风稍稍松心。 他不急着走,索性以这副皇甫升的躯壳落座桌边,向店小二要了一壶茶。 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茶水,一手伸手入怀,在移到胸膛上的白莲印记上一抹,一枚色泽灰白的虫卵落入他的掌中,正是异蛊之卵“人魃”。 “人魃”异蛊他体验了一番,但所能施展的仅是御火之术。 此异蛊可将肉身壮大到何种程度,却不是他能感受到的,临时外入的异蛊也无法令他拥有堪比四境、五境的尸魅躯壳。 民间有关“魃”的传说不少,多误传为尸怪或尸魅,实则不然。 “人魃异蛊,配合空瞳、常暗,这具分身的实力当可真正挤身同境佼佼者之列,不至于败给乔贝这小东西才是。” 柳风没有多作犹豫,伸手入怀,悄然将蛊卵按入这具分身心口血肉内。 皇甫升的身份是蚀门大师兄,本就受蚀门器重,此行得了水镜真人的五大异蛊之一,且是擅长与人厮杀的异蛊“人魃”,回去后必会更受重视。 蜕仙宗试炼之事,他从孔慧处早已得知,光是为了本宗赏下的好处,蚀门就不会吝啬栽培弟子。 为了养蛊的养料,蚀门他必然要去,明年九月的蜕仙宗试炼,他也要去。 蜕仙宗,不是小小的虫谷可比,这是他接受正宗传承的机会。 蛊道种种,乃至其他路子的修行隐秘,大宗门内总有典籍可查。 虫谷出身的他,对各修行之路了解不多,正需弥补这一缺陷。 解决了分身的第三异蛊,柳风随之想到自己的本体。 “水镜真人五大异蛊,我得了四种,镜影、雪蛾、人魃各三枚,水月一枚。” “‘人魃’异蛊适合皇甫升,与我本体似乎也不错。” 本体“食火”被幽梵给灭了,他得选种两种异蛊。 选了“人魃”,最后一个空缺要留给“镜影”,镜影蛊术是水镜真人的成名手段,他得了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在曲家村虫巢内得到的四枚“空花”,他并不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多出的异蛊之卵,他日到了蜕仙宗,见过大世面后,再出手换取其他药材也不迟。 “先前往蚀门,皇甫升的大致经历我借‘镜影’映照之法看过,但细节处难免欠缺。” “为免被熟识之人识破,我混进蚀门后,最好早些闭关修行。” “待我本体、分身三种异蛊皆养到二品圆满,本体二佛根修到莲子出,便是不入三境,对上真正的三境前期也不惧……” 只需养料足够,有王蛊在身蛊虫成长可加快许多,待他闭关出来,纵使蚀门之人事后怀疑他,那又能如何? 照孔慧的说法,蜕仙宗七大分宗,噬、蚀、绝、魇、药蛊、血蛊、邪蛊,各门门主也就堪堪三世身。 长老则多为二世身圆满,护法为二世身。 无缘本宗的二世身弟子,最后大都会成为门内护法或长老。 他连四境都斗过,自不会畏惧蚀门内的一众蛊师。 这时,人流中传开一阵怒骂声,有癫子夺了人家的马匹。 柳风侧过身,目送那道疯癫身影狂奔而去。 他将孟星魂送到此处,陆瑶落后了数千里,这具半废的分身必能赶在那毒妇之前回到虫谷。 如此一来,待陆瑶姗姗而归时,正好可看看他送给她阿爹的大礼。 “嗯?来了!”正思忖着如何对付陆槐时,柳风陡然看向熙攘的人流。 距巷口不远的一家包子铺前,一名让他眼熟的身影出现,是一邋里邋遢的女子。 此女长发散乱,佝偻着身子,买下了整整三笼肉包,正拼命往嘴里送。 还没吃完一笼,这邋遢女人身子一颤,身不由己,畏畏缩缩地在人群内四处移动起来。 “是那姓施的女人,她没死在毒蛟手里!” 柳风借着这具分身的空瞳看去,只匆匆一眼便收回目光。 在那女人鼓胀的衣袍下,存在另一人的血气,不出意外就是甄善仁。 眼下的甄善仁状况糟糕至极,气血衰败,身子仅余下半截,整个寄生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 “伤到如此程度,还惦记着我身上的王蛊!”柳风心中冷笑,起身下楼,不再逗留。 那女人漫无目的,可见甄善仁仅凭蛊虫气息,根本寻不到他。 如幽梵一样,追到那条巷子就断了,无法追到他分身这里。 只要他本体不出苍陀庙,蛰伏上大半年,待体内可供追踪的气息散尽,就不用再顾忌甄善仁和幽梵的追杀。 …… 柳风赶往蚀门之时,因镜湖前往沽州的各路蛊师,悉数踏上归程。 其中部分人葬身镜湖,而现世前后不过数月的镜湖,彻底被妖龟打变了地貌。 原本狭长的镜湖,成了一个直通地下湖的圆坑。 镜湖之外,因水镜真人造就的癫子,不管身处于哪一县,就此全部死绝。 此次事了,真正得了镜湖好处的蛊师,却是少之又少。 卖到各商会的虫药不少,但异蛊之卵只听人传言,难得有一枚活卵出现。 月余过去,这一日,梦州宗阳府地界。 前后两辆马车奔驰而过,车上共计十四人,皆为钦天监之人。 这一趟他们前往沽州的人不少,折损了一半还多。 后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一中年武夫,车厢内坐着六人,五男一女。 “徐兄,你是亲眼目睹的,那位前代大司最后到底如何了?”开口的是卢司夜,此前半路截住徐茂等人的正是他。 因相隔的太远,镜湖一行,他躲过了一劫。 与徐茂同去的司内之人,大半葬身在妖龟手里,而死因竟是受那位前代大司连累。 依周司晨所说,是那位前代大司拉人垫背。 “没想到少司大人为了镜湖之行,连那位也给请来了。” “说到底还是监正一脉,少司大人与那位算起来还是师兄妹。” “徐司夜,你可知晓少司大人要争的是何物?” 徐司夜冷眼瞥过周婉,不用多问,定然是此女口无遮拦。 “你们不要命了?胆敢私下妄论,周司晨,还请谨言,伱不是稚童。” 周婉坐在车窗边上,撇撇嘴,歪头看向窗外,并不理会老徐。 她差点死在镜湖,心中对那位少司大人怨念深重。 经此一趟,她认清了朝廷和钦天监的面目,也就跟陆丰一个德行,都不是好东西。 少司身为钦天监的大人物,完全将他们这些司内之人当作了弃子,可有可无,事后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无,先行离开了沽州。 想来在那位大人眼里,纵是明摆着坑害他们,又何须与他们交代。 正看着车窗外,周婉耳边传来成片的哭嚎声,风中还夹带着烧纸的味儿。 “又不是祭祖的日子,是村人意外横死了?” 前方道路边一座村落在望,占地约莫两里,村中各家各户的门前,几乎都有妇人在烧纸钱。 而村道上,过百身着甲胄的军士来回穿行,搜寻着什么。 马车奔出一段路,路过大半个村子,周婉发现了一件怪事。 村内连个像样的成年男子都看不到,除了妇孺,余下男子不是老翁,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亦或干脆就是癫子。 “死的全是壮丁,莫不是妖物邪祟所为?”周婉看向车内几名同僚问道。 车内的其余五人对视一眼,没有为周婉解释。 正在驾车的吕姓武夫冷笑出声,主动说道:“狗屁的妖物邪祟,是被抓去了军中。与邻国的战事吃了亏,军中死人多了,自是得拉壮丁去填命。” “瑜国能打得过我们大燧?”周婉皱了皱眉,大燧在跟瑜国打仗,打了十来年了,她自是晓得的。 但大燧国力稳压瑜国一筹,向来是胜多负少,听说战事就是他们大燧的皇帝挑起的。 便是吃了败仗,也不至于如此抓人,眼前村里的壮丁都快给清空了。 战事再如此下去,恐怕不止是年轻汉子,就是上了年纪之人也得上。 吕司夜说破此事,车内的其余五人摇了摇头,神色感叹,也打开了话茬。 “瑜国打不过我们,可东边接壤的还有个梁国,我半年前就听到些流言,说是梁国要动兵。” “倘若是梁国和瑜国联手,还真有可能叫大燧惨败。” “不对,再如何也不至于到此种地步……” 几人说着,徐司夜口中的话忽地打住,看向车窗外的双目一沉。 车内其余人,包括周婉在内,眼神也变得惊疑起来。 六人视线中,一排十来户的屋子前,四十余名军士围堵,自屋内拖拽出十三名大肚子的女子。 车厢内,连心狠手毒的周婉,也不禁面露怒色。 “身怀六甲的妇人,他们就是如此对待的?” 下一眼看去,更叫她惊愕的事情出现了。 相隔不过百丈的村道上,那些军士没有半句废话,手起刀落,一人斩一个,当场剖开十三名妇人的肚皮。 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响彻,车内、车外,两辆马车上的十四名钦天监之人,齐齐变色。 他们此行回钦天监,换去了司内的星袍,作的是百姓打扮。 当下,两辆车上就有人要换上钦天监的差服,凭司内身份出去教训那些军士。 “混账,我去宰了他们。”马车骤停,驾车的吕司夜懒得换差服,身形暴起。 他前冲而去时,一柄甲兵大斧在其手中伸展开来。 前一辆马车上,同样有一名武夫出身的二境出手,两人不分先后,疾奔向百丈外出刀的军士。 “等等,且慢下手,那些妇人并非身怀六甲!是邪祟作怪。”干玉宇袖中一手捏决,一手拈符,双眸中幽芒流转,看得最为清晰。 他话音才落,周婉等人就见那些军士一拥而上。 四十余人围拢,一通乱刀,十三名肚皮外翻的妇人被活活分尸,碎裂的残尸间窜出十三道黑光。 黑光遁行,屋外牛棚接连倒塌,里面的大水牛疯狂奔出,肚皮接连炸裂。 “噗呲、噗呲……” “大燧将士果真勇猛过人,残杀老弱妇孺毫不手软。”血花四溅中,响起桀桀怪笑声。 十三名体生黑鳞,头骨畸形的身影破开牛肚,落在了倒塌的牛棚外。 黑光落入他们掌中,显露出真正面貌,竟是一只只顶着婴儿脑袋的蛇身怪物,连头带蛇尾两个巴掌大。 这些抽干妇人真阴的怪物扭动,转眼被黑鳞身影吞入腹中。 这边,徐司夜面色剧变,猛地一掌击出。 真气横推,车厢左侧被整个掀飞。 他身形掠出马车,周身乌光流转,一套甲兵铠甲覆盖在身,同时手中多出一双大刀。 “不是邪祟,是梁国魔修闯入大燧境内,一起出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第192章 巡天司 第192章 巡天司 徐司夜一动,车内其余四人悉数掠了出去,各色甲兵、法器、符箓光华流转。 前一辆马车上的钦天监之人也不慢,有见识的,还取出了抵御魔气的法器。 他们这一行人冲过去,便是没有换上星袍,众军士也一眼认出,知晓他们是钦天监之人。 回程的十四人,唯独周婉还坐在破开的车厢内。 “十三名他国魔修,四名二境,其余九人全是一境,他们如何敢现身?”周婉凝视那些黑鳞身影,觉得不大对头。 在场钦天监十四人皆为二境,附近四十余名军士,村内他处还有不少人手。 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不是这十三人斗得过的。 “定然还有其他魔修藏身。” 周婉背部兵蛊“花螂”振翅,一人一蛊沿着树干往上飞蹿,落在一枝七八丈高的树杈上。 从高处放眼看去,村落内的牲畜不少。 她体内毒炁一催,数千蛊虫腾空而去,分散向村落的畜棚。 死了十三头大水牛,其他牲畜体内有无魔修藏身,以蛊虫一探便知。 此时的百丈外,双方人手交汇,转眼杀在一起。 周婉扭头看去,目光落向梁国魔修,这还是她头回真正见到魔修。 过去只有耳闻,魔修手段多是害命修成,遭魔修毒手的不止人,妖物也没少被魔修炼化。 视线中,十三道黑鳞身形肉身拔高,双臂长至膝盖,十指尖长如兽爪。 “砰、砰砰……”肉身与甲兵碰撞。 撞响声中,魔修体表的黑鳞之上,竟是擦出片片火花。 十三道黑色身影,不管一境、二境,无不是出手极端,狠辣至极,近乎是只攻不守。 更为诡异的是,他们肉身强悍不易受伤还罢,便是被甲兵和法器击伤,也能就地以杀养伤。 “噗呲、噗呲……”尖爪撕扯,两名军士被开膛破肚。 二人体内血肉精华被吸扯,随着模糊可见的魔气扭转,卷到了一生着长角的魔修身上。 此人周身魔气翻动,如二境武夫的离体真气,不同的是,淡薄如黑雾的魔气可被他人看见。 血肉精华入体,其一身伤势虽还在淌血,可明显恢复了不少,横冲直撞也不见力弱。 如此人一般,其余魔修尽量避开浑身是宝的钦天监之人,在诸多军士之间穿行,边战边杀,以人为补品,像是一个个不知疲惫的怪物。 “一境军士先散开。”吕姓武夫扬声狂吼,手持甲兵大斧劈砍。 与他疯狂过招的,仅是个一境魔修,几个回合下来,他以二境实力竟杀之不死,仅仅是重伤了对方。 “才四名二境,诸位放法网围了他们。” “魔修皮糙肉厚,以火行符箓试试。”…… 随着十三名钦天监之人抛出一张张大网,一时光华大亮。 紧接着,干司夜与另三名道士出手,过千张符箓流水般,一齐冲向被大网围拢的身影。 同时,他们四人单手一引,各自修成的两仪境真火,雨点一样倾泻而去。 “蓬蓬……”十五丈范围内符火熊熊,各色真火穿梭其中。 被大网堵在中间的是四名二境魔修,三名一境魔修,被一并困在法网内。 如此火势之下,三名一境转瞬被焚为焦炭,而四个二境魔修在火浪内左冲右突,还不见倒地。 “放箭。”后方一阔肩校尉厉声大喝。 逃过魔修毒手的军士,加之聚拢向这边的军士,六十余人一齐弯弓拉箭。 道道绘满符文的法箭破空,两轮齐射,一百余道雷光闪过,破邪法箭之威下,四道怪物般的身影终是倒在了地上。 落在网外的魔修是五名一境,众军士围住四面,结成军阵碾压了上去。 见此处没了悬念,徐司夜、卢司夜等人拉开些距离,彼此照应,寻觅其他藏身村中的魔修。 不过,似乎无需他们再找。 远远的,村落南边传来动静,是二品破邪法箭带起的炸雷之音。 十三人毫不迟疑,裹挟一身宝光,掠身向南边。 村道外的老树上,周婉面露得意,逼出那些魔修的正是她的蛊虫。 若是那些梁国魔修藏在牲畜肚子里不出,就是活活遭蛊虫啃噬,迟早毒发身亡。 即便不被毒死,也得被蛊毒折磨到痛苦难耐。 视线所及之处,十一名魔修被蛊虫逼出,像是出自另一门派。 这些人形体妖化,如狼似虎,周身亦有魔气散出。 “轰……”这时,一声巨响传开,又有魔修被蛊虫逼出。 周婉侧目看去,只看了一眼,她脸上的得意笑容就没了。 牛棚四分五裂,一黑影暴掠而出,于半道上拖出道道残影。 黑影过处,军士无一活口。 以周婉的眼力,也就能看到一道疯狂前移的黑影,对方是何模样,她根本看之不清。 “我不过是想以蛊虫逼出藏身魔修,不想被我逼出大个的了。” “不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周婉觉得不妙,确定对方就是奔着她过来时,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早知如此,她绝不放蛊出去。 兵蛊“花螂”四翅展开,将她娇小身子一裹,就要借兵蛊伪装逃走。 但不待她蹿下树杈,因蛊虫啃噬而暴怒的三境魔修,脚下一空,身子被一张巨口吞没。 巨口口器合拢,魔修身影眨眼不见。 那竟是一条蛮蛊,单小半截虫躯就与一旁的茅屋差不多大。 “三品蛮蛊,有三世蛊师来了。”周婉定下神来。 落入蛮蛊内空间,等着对方的必然是挤满内空间的蛊群,配合三世蛊师的蛊术,那魔修必死无疑。 三世蛊师在脱胎四世之前,尚未炼蛮蛊内空间入心脏,但可借蛮蛊内空间布置养蛊池来养蛊,所拥有的蛊虫已有数十万之多。 果不其然,少顷后,蛮蛊口器张开,一身着日纹宽袍的蛊师现身。 “巡天司,日游人。”打量一眼那人身上的袍子,周婉看出了这位三世蛊师的身份。 巡天司的人都出动了,可见此次梁国入境的魔修不在少数,不闹出大动静,绝不会惹出巡天司的人。 碰上巡天司之人,监察司和佐龙司都得谦让三分。 巡天司受大燧皇帝亲调,为帝皇外出巡视天下,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就是军中手握实权的千总也是说杀就杀。 “梁国魔修大批出动,不知梁国大军会不会动……”周婉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这乱世变得更乱。 到时候作为官府走狗的她,免不了与敌国修士交手。 斗上几场侥幸能活,可没完没了下去,她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没有再看村内的魔修,有三世蛊师出手,且是作为皇帝亲信的日游人,此处魔修再如何凶悍也不可能活。 …… 梁国魔修入境,不是被官府之人赶尽杀绝,就是炼死一村之人。 这般极端的行事风格之下,魔修闯入的消息,在短短半月内传出数州之地。 人心惶惶间,不知不觉,已是酷暑时节。 烈阳悬空,云泽府,宝丰县外百里。 早在半年前,虫谷就不再收蛊童入谷,近三个月来,时常有外来蛊师入谷,来者正是绝门蛊师。 炎炎七月,该是蛊虫活跃的月份,如今却听不到多少虫鸣声。 随着最后一批虫谷蛊师诞生,谷内生人,连谷主和其兄弟在内,再加上蛊仆,也不过三十人。 至于蛊童,当下的虫谷无一名蛊童,全死在了蛊窟内。 这一日,二十来名蛊仆在药园内忙碌,收拾余下不多的药材。 蛊窟前,八名蛊师守住出口,以虫药驱使窟内蛊虫相互吞噬。 在他们离开虫谷前,需清点完谷内的好处,蛊窟再无必要留下,待群蛊互噬,带走少数强蛊即可。 静待的工夫,八名蛊师中的两名绝门蛊师,一左一右围在一麻衣少女身边。 至于一旁的其余五名虫谷蛊师,自是被两名绝门师兄给无视了。 “师妹算是绝门弟子了,无需与师兄客气。”微胖青年人说着,自怀中摸索一阵,拿出了一方小玉盒。 对面的细眼青年见此,眼疾手快,抢先递出一块根茎状灵药。 “师妹孵化异蛊不久,正需进补,师兄手里还有块多出的好药,师妹先拿去。” 两人连蛊窟内的蛊虫也不顾了,目光火热,似要活吃了面前少女一样。 这位麻衣少女较之过去,长开了不少,身姿窈窕动人。 姣好的身段外,她白皙的面容上,琼鼻挺秀,樱唇粉润。 其眉眼间似染了花色,带着淡红色泽,一眼叫人不愿移开目光,只想多看上几眼。 “师妹,他这药缺了小半块,对你用处不大,还是看看师兄我这丹药。” “你胡说八道,师妹别听他瞎扯。”两人针锋相对。 他二人在此大献殷勤,着实有些急色,叫旁边的五人内心轻视。 五人之中,一大头蛊师很是显眼,就是过去的蛊童领队之一朱阿铁。 他选种异蛊“食哞”,是想着叫这幅身子骨壮实些,结果却是身形愈发畸形难看。 头颅奇大,双臂和上身粗壮,下半身却还是一副短腿。 “这小娘皮成为蛊师后,姿色没得说,此二人先前不曾见过她,也难怪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朱阿铁内心冷笑。 出蛊窟的蛊童仅有不到三十人,种下异蛊后,成功孵化的就六人,其中女蛊师仅一人,便是冷秋月。 其余五人与冷秋月过去同为蛊童,认识了近一年,此女最为落魄时是何模样,他们一清二楚。 也正因看多了这张脸,哪怕是对方成为蛊师后姿色动人,他们倒也不觉得如何。 “谢过两位师兄好意。”冷秋月面带微笑,眸子内却看不到多少神采。 她推了推手,没有收下两人的药材和丹药。 想着如何摆脱二人时,虫谷前,毒瘴散开,一红衣身影快步进入谷中。 她先是环视一眼虫谷,接着转身向东面,没有多看蛊窟前的八人。 蛊窟前,算上冷秋月,原本的虫谷蛊童,眼下成为蛊师的六人俱是眼神诡异,目视着那红衣女子的背影。 “是我们的小姐回来了。”朱阿铁笑道。 其余几人相识一眼,彼此轻笑,眼底闪过阴森之色。 “需改口称陆师姐,我们入了绝门与她一样,同为绝门弟子。” “同为绝门弟子,陆师姐的身份也不是我等能比的,毕竟谷主做了二长老。” “再者,成了蛊师,我们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听陆长老的?”…… 他们活到今时今日,踩着其他蛊童的尸体走出蛊窟,自不是蠢人。 只要他们还受制于陆槐,面对陆瑶,他们就得恭恭敬敬的。 山道上,陆瑶对那些下人毫无兴趣。 她急着去见阿爹,绝门少门主与她同去镜湖,结果没能活着回来。此事需与阿爹好好琢磨下,想想该如何向绝门门主交代。 正思忖着,不远处一面色苍白的女子走来,是过去在谷内服侍她的蛊仆。 女蛊仆面带喜色,躬了躬身后道:“孟师兄说小姐在外有事耽搁,不出七日便会回来,谷主等了几日,近日正打算亲自出谷寻小姐。” “小姐这就回了虫谷,谷主可安下心了。” “孟星魂,他在谷内?”陆瑶闻言双眸一挣,眼中浮现意外之色。 孟星魂是死在了镜湖内,绝无可能有活路才是。现在不仅没死,还在她之前到了虫谷。 陆瑶心中大惑不解,但很快她想到了蹊跷处,心中大惊。 “不对,他称我有事在外耽搁,不出七日会回来……” 不知联想了什么,她一张艳丽容颜陡然惨白如纸,急声问道:“孟星魂现在何处?” 女蛊仆怔了怔,下意识指着南谷的一间屋子,说道:“在二谷主那儿。” 她所说的二谷主是指陆丰,这位谷主的兄弟在谷内待了大半年,早就被谷内之人认定成了二谷主。 “他在我二叔那儿?去了多久?”陆瑶红唇颤动。 “回来时与谷主见过一面,而后就去了二谷主那儿,有五六日,听说是在让二谷主助他养蛊疗伤……” “五六日,助他养蛊?” 没等蛊仆嘴里的话说完,陆瑶内心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惊恐,抛下这名蛊仆,身形疾奔向南谷山壁下的屋子。 第193章 猪狗不如 第193章 猪狗不如 前方一排木屋在望,陆瑶看向其中第二间,那间屋子的地下备有养蛊池。 等她来到屋门前时,面色无比忐忑。 不知怎的,那道裹挟无数影身的僧人身影,总会闯入她的脑海内。 当日,那僧人凝视而来,似在看她。 而被魇蛊母虫拉入幻梦的药人柳罗,也因那僧人的出现,突然有了要苏醒的趋势。 “孟星魂落入大阵之内,不可能活!”陆瑶心中有个极不好的猜测,但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可一旦有个万一,后果她难以预料。 “二叔,是我。”陆瑶扯动门前的一根麻绳,敲门道。 麻绳接连屋内的铜铃,一阵“铛”的撞响声传出,屋内之人即便是在地下养蛊,也可听到。 铜铃声落下,一门之隔,里面并未传出陆丰的回应。 回应陆瑶的是古怪的癫笑声,听声音,就是孟星魂。 陆瑶心中一沉,此种笑声,她前往镜湖时听了一路,就是那些癫子。 在离开镜湖,途经宁阳县时,她得知那些因水镜真人而生的癫子,全数暴毙而死。 不出意外,水镜真人是死了,那孟星魂又为何而癫? “孟师兄,二叔可在里面?” 陆瑶压下心中惊疑,说着推门强闯而入,浓郁的药味混杂着腐臭味扑鼻而来。 目光落向通往地下养蛊池的土阶,癫笑声清晰入耳,孟星魂似在重复念叨着什么。 她无需下去,因体内灵蛊幼虫而生的感应,让她得知下面有两个活口。 除了孟星魂,二叔就在下面。 这时,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声,孟星魂口子的疯话声转大。 “我是绝门少门主,我是绝门少门主……” “我乃副门主之子,名孟星魂……我姓孟,不姓柳,不姓柳……” 陆瑶一脚落在土阶上,正要下去看看,耳边的疯话令她如遭雷击,娇躯颤栗。 往下冲出数步,昏黄灯光下,地洞内的景象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只见孟星魂缩在角落,双手疯狂抓扯自己的头发,在不断提醒着自己,神情惶恐至极。 “我是孟星魂,我是孟星魂,不是柳风……” 三丈之隔,孟星魂口中的疯话传来,陆瑶变了脸色,唯一叫她稍稍宽心的是,眼前的孟星魂对她威胁不大。 可再看去时,她的目光发现了养蛊池内的身影,放下的心顿时抽痛。 陆瑶双眸怒睁,红唇哆嗦。 油灯照亮的养蛊池内,一老者被浸泡在内,正是她的二叔。 此刻的陆丰凄惨至极,生不如死,四肢骨肉俱烂,残躯生满脓包,血肉腐烂处深可见脏腑。 烂肉上生出条条黑色肉须,交织出一张扭曲人脸,气息阴邪无比。 “瑶儿、是瑶儿回来了?” “快杀了我,给二叔一个痛快。”池内老者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陆瑶目视二叔的惨状,目光紧盯在那张扭曲人脸上。 “邪祟?还是三品!” “孟星魂,你如此待我二叔,就算你是绝门少门主,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闪身逼近角落,陆瑶五指间探出一条条丝线,就要将此人捆住带到阿爹那儿。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邪祟‘耗魍’心头肉也不是我的,全是柳风所为。” “他是邪魔,他是邪魔啊……”孟星魂陡然猛捶头颅,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模糊起来。 其体表转为赤色,身形拔高,施展出“赤哞”蛊术。 与此同时,腰间弹出三十余条半丈长的血色虫须,如帘幕般甩动开来,正是他的第二异蛊“血蛭”。 此第二异蛊,连一路上与孟星魂前去镜湖的陆瑶也不知晓,还是头回见识。 眼看着孟星魂神智错乱,陆瑶银牙紧咬,手中丝线穿刺向孟星魂的四肢。 不管是不是孟星魂的本意,这里就他一人,必须为二叔讨个说法。 可毫无征兆的,角落处的孟星魂瞬间暴起,盘在背部的兵蛊骤然鼓胀开来,一个横切,斩断丝线。 接着赤色人影一晃,这位绝门少门主一身实力尽显。 “砰”的一声,陆瑶倒砸而出,娇躯撞在洞壁上,又滚落在地。 眼前一花,一只大脚踩下,落在她的胸口上,其上蛮力叫她无比痛苦。 似曾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在她身上。 陆瑶有生以来,第二次被男子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仿佛她只是个街边的破烂货色,毫无怜惜的价值。 此刻的孟星魂,腰间三十余条血色虫须舞动,满头乱发飘扬。 他脸上哪还有半点癫色,双目冷然,冷漠地俯视向脚下女子。 “柳风!”陆瑶一眼认出对方眼神,口中发出歇斯底里地嚎叫声。 孟星魂嘴角扯起邪意笑容,弯身一手捏在陆瑶修长脖颈上,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 强横的力感自其手臂上传出,就是临时控制这具躯壳的柳风,也有些意外。 同为壮大肉身的异蛊,比起“食哞”,这所谓的“赤哞”强出了不止一筹。 “阿瑶,别来无恙。”柳风顶着这副躯壳,直视近在咫尺的陆瑶。 此话一出,柳风的身份就此坐实,听到“阿瑶”二字,陆瑶双目近乎要瞪裂开来。 她不管柳风杀她与否,周身上下瀑流般,冒出数之不清的丝线,要拼命除掉这叫她痛恨至极的男子。 “噗呲、噗呲……”眨眼数十根色泽通透的丝线刺入体内。 “阿瑶,伱就如此急着取为夫性命?”柳风冷笑一声,稍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陆瑶要与他同归于尽,可笑这才不过是他半废的分身而已,死在此地又何妨。 手掌一松,他闪身退后数步,巨力带动刀蠊连斩。 落在地上的陆瑶白眉白发,铺开密密麻麻的丝线。 趁此机会,大量丝线带动之下,她如一只人形蜘蛛般移向地洞外。 看着陆瑶逃走的背影,柳风不慌不忙地来到养蛊池畔,腰间分出十余条血色虫须,将陆丰残躯挑在了上面。 “柳风,你这猪狗不如的孽障,老夫与兄长待你不薄,你忘恩负义。”陆丰被邪祟侵蚀肉身,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这邪祟“耗魍”的心头肉,乃是出自柳风的另一具分身,皇甫升。 “耗魍”在民间荼毒不浅,所到之处常会爆发疫病,三品“耗魍”出现之地,就是气血旺盛的二境武夫也得害病。 柳风在黄栌县遇到皇甫升时,正是一块“耗魍”的心头肉拖住了他。 “待我不薄?” 柳风闻言一怔,蓦地狂笑出声,拖动此老狗残躯,缓步走上土阶。 往日种种浮现脑海,陆槐确实待他不薄,待整个虫谷之人可谓是都不薄。 入谷为蛊童,隔三差五死人是常事,待时机一到,就得老老实实地入蛊窟。 侥幸活下来成了蛊师,还须厮杀一场,结果是只活一个。 柳风当初亲眼目睹,陆槐以兵蛊生吞闫宏达。 活着成了蛊师又如何?不过是沦为家犬,养到差不多了,就是充作养料的下场。 包括冷秋月的爹娘,药园内的人形异蛊便是如此,他陆槐不入三世,虫谷之人敢擅自脱胎二世者,是有一个杀一个。 三师兄朱力,二师兄沈玉书,大师兄庞刚,乃至虫谷历代师兄师姐,几乎无一善终。 他一个起初是四师弟的人,没想到最后成了虫谷大师兄,其余弟子死绝了。 念及此处,柳风大步走出木屋,只觉可笑。 这对老兄弟也就是看重了他的利用价值而已,这才稍稍给些甜头,但稍有忤逆,绝对是生不如死。 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不惜邪物入体,带着阿弟逃离虫谷。 烈阳下,虫谷内传开陆瑶的尖叫声。 此女声音撕心裂肺,真叫一个凄婉动人,不知内情之人,只以为她受到天大的委屈。 药园内,二十余名蛊仆大惊失色,先后奔出园子,所见便是陆瑶逃向东谷。 蛊窟前,八名蛊师封闭洞口,闪身赶向山谷东面。 朱阿铁等五人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古怪之色。 此种情况他们经历过一次,上次是柳风,此次似乎是那位绝门少门主所为。 “莫不是孟星魂宰了她二叔?”朱阿铁眼神快意,心中暗自猜测。 瞥了眼其余几名虫谷蛊师,几人与他一样嘴角含笑,全巴不得那两条老狗出意外。 冷秋月落在最后面,美眸内涌现异色,隐隐觉得此事如上次一样,还是与柳风有关。 没叫他们多猜下去,八人视线中,南面山壁下一高大身影走出木屋。 此人身形魁梧,浑身肌肤赤红,腰间三十余条血色虫须舞动,手持丈许兵蛊“刀蠊”,状若修罗,一眼令这边的八名蛊师内心惶恐。 更令他们惊惧的是陆丰的惨样,四肢溃烂,残躯流脓,如一坨腐烂的臭肉。 “少门主为何下此毒手?” “陆槐做了门中二长老,少门主如此,岂不是要与他翻脸。”两名绝门弟子难以置信,不敢接近眼下的少门主,隔着老远就止住了脚步。 他们不敢上前,其余六名虫谷蛊师自然也不会过去。 八人就这般驻足原地,冷眼旁观。 “何人敢伤我儿?”苍老的爆吼声自东面山腰炸开。 此声中气不足,似是因陆瑶的尖叫声,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只见东面山腰上的洞口前,一乌青大虫狂冲而出,肠状躯体展开间足有六丈长。 虫体攒动,自山腰上游走而下,岩体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于此兵蛊腹腔上,半截身影显露在外,长发灰白,面颊深陷,正是陆槐。 他身后紫蝶花精紧随,花盘上显化的娇媚女子面色焦急,在为主子的身子担忧。 “阿爹,是柳风,他害了二叔……”陆瑶扑到山脚下,声泪俱下。 兵蛊“肠鱼”落下,陆槐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暴怒之色。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兄弟当下的状况,惨不忍睹。 他一生屠戮之人不曾计数,灭人满门,炼他人为药奴,生吞活炼不在话下。 更残忍过眼前十倍之事,他陆槐照样做过,但那些人死活他不会在意。 眼前受折磨的人不同,是他的手足兄弟。 “他是柳风?孟星魂被柳风占了躯壳!”陆槐怒目凝视那大步而来的孟星魂。 以他的阅历,占人躯壳的传言也曾听闻过。 过去二世身正值壮年之时,他四处游历,知晓民间夺舍之说,但那岂是二世蛊师所能揣摩的。 柳风叛逃之时,他便心中难安,忧心有朝一日柳风会再回虫谷。 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此子的反噬来得如此之快,他尚未补全这副虚弱之躯,对方就已成长到了让他无法捉摸的地步。 “柳风,你出不了虫谷,阿爹快杀了他。”陆瑶尖声哀嚎。 她此前还想着生擒柳风,将他折磨一番后,再如过去一般收作手底下的宠物。 可此时此刻,她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彻底磨灭。 中邪后的柳风之恐怖,绝不是她能拿捏得住的,现在的她内心只有恐惧,害怕柳风有朝一日亲自过来,找她与阿爹报仇。 “一具分身罢了,尽管来杀。”柳风无视一名三世蛊师的威慑力,大步来到东面山壁下。 面对昔日的师尊,他眼里再无半点忌惮之色。 体内蛊虫忽地齐声悲鸣,毒炁流转之下,介蛊尽为养料。 随着介蛊大量化开,所有养料统统涌向体内两种异蛊,将“赤哞”和“血蛭”二蛊催逼到极致。 此种自毁的拼命手段,蛊师要与人鱼死网破,才会如此决绝。 但柳风不同,这具炼废的分身他操控来断断续续,用处不大不说,还颇为耗费本体心神。 倒不如索性将孟星魂这条命交代在虫谷,事后必然会让绝门对陆槐生出嫌隙。 “柳风,老夫发誓,必将你碎尸万段。”陆槐强忍心中悲痛,将目光从陆丰身上移开。 感受到身上愈发强悍的力道,柳风腰间血色虫须卷动,甩出仅剩一口气的陆丰。 “想将我碎尸万段?老东西,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脱胎三世时提前出来,气血衰败,能保住三世身修为已算勉强!连绝门都看你不起,叫你去做个区区二长老。”…… 他目中无人,口中狂笑。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八名蛊师眼里,却是惊得他们无不错愕,没想到不是孟星魂,而是昔日叛逃出虫谷的柳风。 第194章 你这邪魔 第194章 你这邪魔 来自绝门的两名弟子只觉惊恐,心知是出了大事。 虫谷内的蛊师则不然,他们是满心亢奋,乐得见到柳风反噬陆槐老鬼,最好是尽快弄死陆槐。 “真是他?”冷秋月眸光闪动,定定注视着那道高大身影。 恍惚半年光阴过去,柳风离开之时为一境,现在却已有了占绝门少门主躯壳,令二谷主陆丰生不如死的手段。 忆起与柳风的种种,冷秋月眸光黯然,她动了心,可惜只是一厢情愿。 正是心情复杂时,虫谷东面,陆槐还未动,反倒是柳风先出手了。 “嗡嗡……”六成蛊虫为养料,余下四成介蛊齐出。 近四千蛊虫分作三波,分别袭向陆槐、陆瑶,及那似是陆老鬼姘头的紫蝶花精。 放出蛊虫后,其脚下地面崩裂,肌肉遒劲的肉身上条条青筋暴起,肉身力量被催发到了极致。 赤红身躯一闪而过,拖动丈许“刀蠊”疯狂前冲。 “孽畜。”见柳风冲向左侧的女儿,陆槐怒不可遏。 三股“黑烟”自他上身腾起,千余蛊虫振翅间,拦截三股袭来的蛊虫。 同时以他为中心,周遭六丈范围,草木疯长,结成一面丈许高、三丈宽的草墙,间隙中另有数百根木刺爆射而出。 “喀嚓、喀嚓……”双臂肌肉鼓动,柳风拖动兵蛊巨刃连斩,身前断木纷飞。 有木刺击中他,他压根不在乎,如一头发狂的野兽,撞破草墙。 “赤哞”蛊术,让他体会到了二境之内极致的力感。 无武夫精妙的招式,亦无道士的阴险道术,更无本体佛眼通,全凭蛮力,横冲直撞。 陆槐怒目直视,目光锁定赤红身影,体表飚射出数百枚藤籽,要以“山神”蛊术生擒此子。 如非不得已,他不愿害了孟星魂的性命,最多将其重伤到濒死的地步。 至于最后孟星魂能否摆脱柳风,一切交与绝门门主便是,与他无关。 “喀吱、喀吱……”大量血色藤木暴长。 没等他驱使藤木,半空中柳风放出的蛊虫死绝,各自喷涌出密集的黑色肉线。 二品介蛊斗不过陆槐的三品介蛊,但其中带上了三块“耗魍”的心头肉。 黑肉蔓延、铺洒,纠缠向附近能抓到的任何活物。 仓促之下,陆槐身下兵蛊“肠鱼”横空而起,挡在了自己和女儿上方。 “陆郎……”一声惨呼从后方响起。 紫色花盘被黑肉挤入,花瓣上转眼冒出黑斑,其上虚实不定的娇媚身影蓬然消散。 陆槐回头瞥去之时,才二境的花精,自花盘往下已出现了溃烂。 哪怕仅仅是一团心头肉,但好歹是出自三品邪祟,不是二境能轻易承受的。 “柳风。”陆槐双目泛红。 他来不及去施救,强忍着疲惫之感,身形自兵蛊腹腔内拔出,因眼前一道赤红身影绕过兵蛊,提兵蛊斩向了他的女儿。 此子当真畜生,不与他正面交手,专挑两个女子下毒手。 陆瑶白眉白发,身上裹满软甲般的丝绵,藏到兵蛊身下,但此蛊也在被邪祟侵蚀,她不敢太过靠近。 “阿爹,莫要留手,快杀了他。” “毒妇,你好狠的心肠。” 地面连声崩响,赤色身影狂闪,一阵狂笑声伴随而来。 人未接近,柳风掌中搓动,封住两团“耗魍”心头之肉的虫皮碎裂。 抖手一甩,邪祟肉在半空中伸展出百条黑色肉须,没头没脑地盖向陆瑶。 “呼……”人影骤现,陆槐身后拖出一道残影,直接挡在了前面。 他出现的刹那,以草墙截住邪祟肉须,藤木穿刺向对面。 六丈范围内疯长而起的草木,随之往中心合拢,缠向赤红身影。 柳风拼着被藤木刺中,丈许“刀蠊”横斩,切开面前草墙。 腰间三十余条“血蛭”虫须瞬间脱离,游蹿而出,绕开面前身影,又袭向了老鬼身后的陆瑶。 陆槐手臂带起残影,已一拳递出,正要结果此子,可不得不收拳,换做一脚踏地。 “轰隆……” 地面大片崩碎,无形的冲击力荡开,三丈内所有血蛭虫须统统被震死。 待他再次出拳之时,身前赤影一闪,对方竟以二世身冲到了他面前两尺之内。 “不知死活。” 怒哼声中,陆槐杀心大起,右臂圈圈壮大,转为乌黑之色,一拳裹挟毒液轰向赤色身影。 “噗呲……”兵蛊“刀蠊”被蛮力打穿,虫体碎肉四下飞洒。 余力不尽,一拳穿过兵蛊,与一只赤红拳头对轰在一起。 令人牙酸的脆声响起,赤红身影右拳连带右臂血肉崩溃,臂骨寸断。 “赤哞”胜过“食哞”许多,且是化蛊虫为养料的舍命打法,但终究是隔了一个境界。 一臂被废,还有毒液扑面而来,柳风的动作仍没有半分停顿,魁梧身躯整个往前一撞。 下一拳递来,碎裂的心脏夹带着碎骨,轰然喷向后方。 躲在后面的陆瑶双眸圆睁,就见赤红人形心口大开,被打出一个血洞。 然而在其倒地之前,最后一团“耗魍”心头之肉散开,黑色肉须全扎根到了陆槐身上。 柳风的算计,还是得逞了。 陆老鬼是个残废三世身不假,可好歹跨入了三境,不是寻常二世蛊师能斗得过的。 他不奢望这具分身能重创陆槐,只需借邪祟侵蚀其体魄即可。 “下次见面,你最好有所精进,否则你们父女俩会死得很惨。” 柳风仰躺在地,心口大开,身上被草木缠满,却还在口出狂言。 “伱这邪魔,不得好死。” “阿爹,你的身子……瑶儿这有从镜湖得来的好药……” 分身躯壳内的生机飞快转弱,柳风只听到陆瑶疯狂的咒骂声,眼前画面就此中断。 …… 远隔虫谷一千六百余里的青凌府,和苑县。 烈日下,一驾马车在县城外的大路上驰骋,驾车的短发汉子有真气修为在身,勉强算是一名武夫。 大燧境内出现他国魔修,事情早就传到了歧州这边。 现在离得梦州近的几州之地,赶城池附近的路还罢,若是要走穷乡僻壤,车夫非得有些本事在身才敢接活儿。 “爷,俺可说好了,不走野路,这条大路到头了便算完事。” “这天气,大中午的赶车要命,你得加些碎银子。”汉子嘴里小声念叨着,不敢大声,担心惹得车内之人不快。 车厢内,一紫袍青年人盘膝而坐。 此时,他缓缓睁开双目,显露出一双乌青的瞳孔,正是柳风的分身皇甫升。 较之一个半月之前,这具分身的面孔变得苍白,头上生出了少许白发。 此外,其双手十指指甲,变得极为坚韧。当然,脚上的指甲同样如此,坚韧如野兽的利爪。 “人魃”异蛊种入体内,以此二世身来孵化,也就耗费了十日。 异蛊卵壳消融进血肉,加之异蛊孵化后对肉身的改造,一个月下来,他这副肉身有了不小变化。 无怪百姓传言魃是尸魅,单从表象上看,种入“人魃”的蛊师还真与尸魅相像。 “陆丰四肢尽毁,除非他有本事设法断肢重生,不然不死也是个瘫子。” “陆槐气血衰败,被‘耗魍’侵蚀,怕是要大病一场。” “而那被当成姘头养的花精,多半活不成……”柳风嘴角含笑,在虫谷内所受的怨气,散了不少。 心情大快之下,他一手轻敲车窗的木框,稍一施力,食指指甲就陷进去了小半截。 若是真要发力,他随手便能抓烂车厢。 如此只需将此异蛊养到二品,单比力道,异蛊“人魃”对肉身的壮大,似乎并不比方才体验的“赤哞”差。 孟星魂身为绝门少门主,身怀两种异蛊,实力还要压过皇甫升。 以“赤哞”和“血蛭”的蛊术来看,十分适合近身厮杀,倘若种入“镜影”异蛊,一身实力必然更上一层楼。 如不是映照之法没施展完整,他绝不会舍弃掉孟星魂这具分身。 这时,车帘外传来车夫的呼喝声,马车停了下来。 “爷,大路到头了,还请……下车。” 汉子话到一半,口中语气变调,不知怎的竟有些发狠的意味。 柳风掀开车帘,走下马车,面无表情地打量一眼身侧的汉子。 “你还傻愣着作甚?给银子,正午赶路得加钱。” 短发汉子神色狂躁,一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手摊开伸出。 柳风没有要付钱的意思,因死人压根用不上银子,他随口道:“你脑袋后面何时多了个洞?” “你在唬俺?信不信俺……”汉子下意识地一摸后脑勺,嘴里的话骤然顿住。 紧接着,他双眼上翻,当场暴毙倒地。 “噗……”红白之物溅射,一拖着蛇尾的怪婴窜出汉子的后脑,闪入大路旁的草丛不见。 柳风目视那怪物远去,看清了其形体。 约莫巴掌长,裹有少许淡薄如雾的黑气,头颅似胎中还未成型的婴儿脑袋。 “有魔修在附近?”柳风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藏身。 近一个月,魔修四处屠戮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他自是有所耳闻。 分身在外,少了本体的佛眼通,他才感受到诸多不便之处。 “空瞳”视野的洞察力强过寻常修士,能看破他人气血,却是无法窥破障碍之物。 没有多看,对方藏身不出来,他索性不作理会,自顾自地解开了拉车的马匹。 大路到了尽头,接下来需走百余里的野路,方可到蚀门蛊师的地盘。 依映照之法所见皇甫升的记忆,蚀门位于一座废弃矿山,山体过去被官府之人挖空,如今蚀门蛊师便借着地利在里面养蛊。 辨认方位后,柳风跨上马背,扯动缰绳,动身赶路。 只是他身下马匹才动,尚未奔出二十丈,一道黑影拦在了前面。 “阁下好胆识,明知我等魔修在附近,你还敢无视。” “师兄,何必废话,速速杀了他。”两个不同的声音,自此人身前身后先后发出。 他正面长着青年人面孔,背部则依附着一少年人。 两人下半截身子似融在了一起,展露出的下肢异常粗壮,上半身一正一反,看上去就是个双头四臂的怪物。 “师弟急什么,他骑马逃命也没我们快。” 面生黑鳞的青年人说着,自腰间抓出一对弯刃,似笑非笑地看向马背上的柳风。 下一刻,他双腿鼓胀,喷张开根根黄毛,身形暴起。 野路上散开一串魔气,黑影快若狂风,仅仅十余丈距离,于他而言就是数息工夫。 “传言魔修可吞噬妖物,得妖物部分肉身本领,他这双腿像极了虎豹的后腿!” 柳风连人带马转瞬消失不见,原地两丈范围陷入黑暗。 “这人有些意思,我要取他头颅玩儿。” “师兄我正有此意。” 狂冲而来的魔修口中大笑,正面青年手提弯刃,背面少年人嘴巴一张,吐出一截肠状长鞭。 两人皆为二境,魔修功法正擅杀生,加之体魄强悍,何惧同境。 魔气延伸,双头四臂的身影脚步不停,转眼投身入黑幕之中。 半道上就这样多出一片黑暗,非烟非雾,其中传出魔修癫狂的大笑声。 此刻,百余丈外的灌木内。 六名身体异于常人的身影走出,他们看向野道上的黑幕,面色古怪。 “阿爹,看来不用我们出手了。”双耳生有螺纹的青年扯了扯嘴,眼神残忍地笑道。 一旁的五人当中,四名较年轻的身影也是面色一松,放下心来。 拿了二长老的好处,他们本以为要与皇甫升拼命,没想到被魔修半道给抢先了。 见五人神色轻松,为首的独角老者沉声道:“魔修手段了得,还是二人联手,就是本长老也得全力以赴,但皇甫升此子不一定会死,他……” 这位蚀门二长老正说着,陡然面色一变,百丈外的黑暗如卷起的幕布般,正在飞快消失。 其余五人也是眼神凝重,没想到胜负分得如此之快。 六人视线中,黑幕不见,野道上一乌青双瞳的青年人现身,脚下是两具被摘下头颅的尸身。 这边,柳风神色淡淡,侧目注视向百丈外的六名蛊师,一眼认出他们。 皇甫升在蚀门内颇受器重,但也因此树敌不少,嫉恨皇甫升,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有蚀门二长老彭英。 此人要杀皇甫升,是想为其子铺路。 六人眼下在蚀门百里外堵截,目的不言而喻。 “六人,四个二世蛊师,有个还是二世身圆满,为了杀皇甫升算是费心了。” “乔贝,出来。”在异蛊人魃未蜕变为二品之前,这具分身一人招架不住。 他话音落下,胸前绽开一圈佛光,两只细嫩手臂撑开衣襟,一面孔稚嫩的半妖随即爬出。 第195章 入蚀门 第195章 入蚀门 百丈外,灌木丛前。 以二长老为首的六人面色阴森,他们的视线中,皇甫升快走而来。 而那面生白鳞的小半妖面目狰狞,悍不畏死,抢先冲向他们这边。 此女一手骨枪,一手驾驭一套蛇鳞法器,是个走道修路子的小杂种,也不知皇甫升是从何处弄来的帮手。 “阿爹,我们是战是退?”彭卓眼神惊疑不定。 自沽州归来的皇甫升,实力更进一步,否则岂能如此之快的解决两名魔修。 再者,细看皇甫升这副躯壳,行走间多出了过去不曾有的力感,许是种下了第三异蛊,且极可能是壮大体魄的异蛊。 “退?何来退路!” “皇甫升在镜湖内所获不小,绝不能容他回蚀门。今日不出手,待他继续成长下去,我们必然死路一条。” 二长老彭英冷哼一声,袖间滑落出二十余条如烟似雾的子虫,体表血肉纸张般片片脱落,化作一只只振翅而飞的纸鹤。 其余五人相视一眼,或是体表生出虫草,或是身形拔高,分散开来呈弧形向前奔掠而去。 “你们先去对付皇甫升,这小杂种由老夫来解决。” “是,长老。”五人绕开半妖。 前方皇甫升周身铺开一圈黑暗,四十八条黏滑虫足伸展而出,其脚下一蹬,身形拖曳两丈黑幕覆盖而来。 “他在镜湖得了第三异蛊,当心些。” “‘常暗’蛊术可掩人视野,我们将蛊虫全放出来。” “以‘战鼓’蛊术打断他施展‘空瞳’,他今日必须死。”…… 身怀“食哞”异蛊的彭卓在前,正面冲向皇甫升,其余四人各尽所能,种种蛊术施展开来。 随着皇甫升的逼近,黑幕扩展,五人中近些的三人被覆盖在内。 一场搏命厮杀就在眼前,就在此刻,无论是还未完全被黑幕罩住的彭卓,还是落在黑幕外的二人,他们同时听到后方传来的怒啸声。 彭卓以兵蛊挡在身前,扭头一瞥。 视线中,十余个面孔稚嫩的半妖围攻,当是某种幻象,异蛊子虫一时间抓不到此女本体。 大量蛇鳞刃与纸鹤对碰在一起,这套法器不知是以何物炼成,由血肉生成的纸鹤被飞快消磨。 而中心之处,明明是道修的半妖,混在幻象分身之中扑到近前,肉身比之武夫也不差,将他阿爹逼得连连后退。 “这小杂种比皇甫升还厉害不成?”彭卓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黑幕即将罩落,下一眼再看去,这位二长老之子,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没了血色。 一白骨傀儡分离出半妖的身躯,只见到一道残影闪过,佛光大作之下,他依仗的阿爹斜飞而出,半空中洒落大片鲜红。 “三境傀儡?阿爹。” “在我面前,你还敢分心?”冷笑声落下,黑暗随之罩住彭卓。 落在黑幕外的二人,一为蚀门护法,一为蚀门弟子,两人顾不上对付皇甫升,目光死死盯着后方的厮杀。 半妖已极难对付,偏还多出了一具三境傀儡,二长老重伤之下扭身想逃。 “噗呲……”白骨傀儡拦截在前,诸多幻象分身中一只骨枪探出,贯心而过。 这边的二人张了张嘴,大惊失色,他们此行为首的二长老竟死得如此之快。 皇甫升去了沽州一趟,不止多了半妖帮手,还有三境傀儡,本身实力也更进一步,处处透着蹊跷。 “燕护法,我们……” “皇甫升不对劲,别管彭卓,回蚀门将消息禀报给门主和副门主。” 这位蚀门护法活了这些年,见识还是有的,直觉告诉他皇甫升肯定有问题。 “你们还想走?” 不待二人远退,黑幕移动,四十余条黏滑虫足探出,密密麻麻上万蛊虫齐飞。 区区一境的弟子身子一歪,被拽入黑幕之中,随即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燕护法被虫足和蛊虫拖住之时,后方白影晃动,道道白色残影过后,一具莹白如玉的骨身飞快扑来。 对上二世身中期的护法,仅仅是一道佛印推过,原地便多出一具无头尸身。 乔贝重新赶回来时,黑幕幻象缓缓收拢,包括二长老之子,落入黑幕之中的蛊师悉数丧命。 “尸首如何处置?”乔贝眼神古怪地看向眼前青年人。 一个半月下来,她若是还猜不到此人成了大当家的分身,那未免太愚钝了些。 “无需管他们,他们六人来截杀我,蚀门内的老鬼不可能猜不到。”柳风淡淡道。 只要六人无法重回蚀门,这笔账就会算在他头上,如此又何必费力清理六人尸首。 乔贝点点头,又畏惧地瞅了眼白骨傀儡,乖巧地来到柳风这具分身面前。 柳风扯开衣襟,胸膛上的石庙画绽开佛光,一人、一傀儡先后消失不见。 苍陀庙内,天地如同金纸糊成。 乔贝和佛骨傀儡一前一后出现在庙门前,尽管已困在此间月余,此片金色空间,还是叫她惊奇不已。 “大当家的身上机缘不少,若是不死,我自当老实跟随他。”乔贝眨了眨眼,心中有数。 她初次接触柳风时,就看出柳风的佛门功法不一般。 相处日久,长期接触下来,她才知柳风所得的佛门功法不过是机缘之一。 真正令她无法琢磨的,还是柳风奇怪的视野,此机缘令大当家的在同境之中几乎碰不到对手,也是她无力反抗的根源所在。 前不久又有了镜湖内的机缘,多了一具实力不俗的分身。 眼见白骨傀儡跨入庙门内,乔贝心中一喜,这具佛骨傀儡没有再钻进她体内。 迈开步子,她跟在傀儡后面进入庙内,里面是空荡荡的寺庙。 这里既无佛像,也无供桌,仅有一名被蛊虫包裹的人形,地面上铺开一地虫药,另有数千蛊虫在啃噬药材。 “大当家的,可还有其他吩咐?”乔贝朝那被蛊虫包裹之人恭敬开口,眼神中流露出对强者的崇敬之色。 蛊虫散落,显露出柳风的本体,较之一个半月以前,他本体可谓是形象大变。 被五色尸火焚去的头发重新长出,红发不再,成了黑白相间的短发。 其面部比分身皇甫升更为苍白,衣袖外的十指尖长,多出灰白斑点。 同样是种下“人魃”异蛊,本体有王蛊在身,在虫药暂时管够的情况下,养蛊进境更快,强过分身一筹。 此外,他移动间,身上隐约多出一重叠影,正是影身,但仅有一具。 亲自种下“镜影”异蛊后,柳风才真正得知“镜影”蛊术,目前尚且是一品异蛊,堪堪能分出一具影身。 单此一具影身,仅能改变面貌而已,这便是一品“镜影”唯一的蛊术。 柳风打量一眼乔贝,直言道:“伱在此自行修行,佛墙上的佛光可助你打熬骨身,你莫要懈怠了。” “等到了蚀门,我再替你弄些灵药,你的修为进境需跟上我的本体,若是落后我本体太多,我留你也无用。” 说罢,他抬手一招,三境佛骨傀儡闪身到了他的身侧。 他没有再用此傀儡控制乔贝的意思,原因无他,三境佛骨傀儡仅此一具,而到了蚀门后另有用处。 依照皇甫升被映照出的记忆,他人倒是无妨,不用担心被看出不妥。 但蚀门内有一人与皇甫升十分亲近,只要柳风显露出稍许异样,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也可能被其看破。 那人便是蚀门的三长老,一介女蛊师,是皇甫升在蚀门内的姘头。 “大当家的放心,我若是跟不上大当家的修行进境,宁愿被你吃了补身子。”乔贝拍了拍自己稍显鼓胀的胸脯,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懂的规矩便是如此,用不上的废物手下,当然是当成血食吃了,她自己也不会是例外。 “嗯。”柳风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摆摆手,示意乔贝到佛墙下修行。 他将目光落向地上的蛊虫,在镜湖内被斩去大半,四千之数的介蛊需耗费些时日培养,重新养到万数。 因吸收了王蛊散出的赤华,他这些蛊虫吸纳药力更快,且似乎壮大了些。 “养到万数后,分出部分给分身,不然分身进境实在慢了些。” “分身体内原本的蛊虫不要也罢,到时候全充作养料。” 柳风心中思忖着,如此一来,养蛊确实会加快,但定是需要耗费大量虫药供养。 到了蚀门,必须制住皇甫升的姘头,一是未免身份暴露,二是借此女三长老的身份多弄些养蛊之用的好药。 …… 斜阳西沉时,崎岖难行的山道上。 马匹前行艰难,柳风索性下马,解开缰绳,放了这畜生自由。 一路上他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反复推敲,面部神色变了又变。 这副躯壳是皇甫升,他起码要模仿个八九不离十,言谈举止,行事风格不能有太大出入。 在山道上赶出十来里路后,连绵的峰峦在望。 “蚀门蛊师四处为祸,此地也不算太隐蔽,没被官府铲除倒是稀奇。”柳风放眼看去。 前方山体被掏空大半,正是被蚀门占据的废弃矿山,向阳面乃是蛊师住处,背阳面则用来养蛊,其内开辟有大量养蛊池。 柳风疑心,蚀门能安然无事,有可能与蜕仙宗有关。 如朝廷与妖泽深处的妖王有瓜葛一样,大燧境内底蕴深厚的大宗,恐怕也与大燧朝廷有过某种约定。 他才到山脚下,周遭数声虫鸣,几只蛊虫自乱石下飞出,掠向最近一座山峦的山腰。 柳风毫不意外,这应当是蚀门安置的蛊虫。 很快,山腰上被打穿的矿洞口,先后走出四名蛊师。 四人只瞧了柳风一眼,其中三人赶忙迎了下来,另一人则折身回去禀报门中长老。 “见过大师兄。”两男一女来到近前,齐齐躬身。 柳风点头回应,如皇甫升过去一样,神色冷淡,径直往第二座山峦走去。 身后三人紧随,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大师兄,眼中异彩连连。 “大师兄……这是种下了第三异蛊。” “看来大师兄此去镜湖收获颇丰,可喜可贺。”三人在大师兄发间白发上看过,又将目光落在其十指指甲上。 除了表象有变之外,他们这位大师兄行肌体强健,肉身与离开蚀门时相比要壮大了些。 柳风不动声色,对身后三人不多作理会,转向左前方。 那里的山腰上,一肤色黝黑的青年悄然现身,背负壶状兵蛊,远远地向他抱拳一礼。 这人柳风并不陌生,在曲家村虫巢内还与此人交过手,正是蚀门弟子之中的三师兄段缪。 皇甫升前去沽州之时,段缪尚在脱胎二世,因此没能前往。 眼下自是更进一步,脱胎二世成功,体魄壮大不少,兵蛊也大了不止一圈。 这时,临近山脚的一处矿洞口,一身着墨青长袍的老者缓步而出,头发花白,身形稍显佝偻。 “弟子拜见大长老。”柳风一改冷淡的面容,神色恭敬地快步上前。 面前的是蚀门大长老,名为薛开阳。 其对皇甫升还算看重,平日里也有照拂,是一名冲击三世身失败的蛊师。 虽说没能脱胎三世,但二世身修到了极致,非是寻常二世圆满的蛊师可比。 “不用与老夫多礼,你随我去见门主。” “镜湖之事闹得太大,蚀门这边都收到了消息,但不知具体,你待会与我等细说。” 薛开阳挥了挥手,落后柳风数步的三名弟子会意,拱手告退。 柳风点头跟上,二人转入矿洞。 灯盏照亮的矿洞内,里面是条条交错的矿道,往来弟子不多。 二人深入矿道,周遭无人时,头发花白的老者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问道:“二长老他们死了?” “死了。”柳风直言不讳。 “死了也好,免得他瞎闹腾,那老东西一心谋划,有意叫他儿子明年九月领队去蜕仙宗。” “以你的资质和实力,理当由你带门中精英弟子前往才是……” 走在前面的老者眯了眯眼,口中语气浑不在意,但眼底多少有些惊疑之色。 他料想过二长老可能会翻船,但至少该有一两人逃回来才是,可结果是一个也没能活下。 照此看来,皇甫升在镜湖当是有一番不小的机缘。 第196章 叶云梦 第196章 叶云梦 大长老薛开阳没来得及多想,柳风突然开口。 “平日长老多有照顾,这是弟子在镜湖内得到的异蛊之卵,想来对长老有些用处。” 窸窣声自身后传来,这位蚀门大长老下意识的回身,看清那两枚雪白色的异蛊之卵时,老眼中爆发出两抹精光。 “莫不是水镜真人的‘雪蛾’?” “正是水镜老鬼为续命特意寻的异蛊之一,只可惜未能得到草冢。”柳风解释道。 薛开阳一手捧过两枚异蛊之卵,老手都在微微哆嗦,连连点头。 “老夫近日就换出体内一只异蛊,将此蛊养到二品后出去多宰些人,借其进补,这条老命可续二十载,你有心了。” “两枚老夫不全要,其中一枚待会代你献给门主大人。” 说着这位蚀门大长老咬咬牙,摸出一个玉瓶递给柳风,看向柳风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以玉瓶封装的药物,多是以灵药炼成,不用看也知晓其中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柳风没推辞,伸手接过后,道了声谢。 沿着矿道,两人接连穿过三座矿山,一开凿有多个洞口的矿洞出现在前方。 血腥味混着药香弥漫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低沉的虫鸣之声。 依照皇甫升的记忆,蚀门门主同样是衰老之体,常年泡在养蛊池内。 事实上,如蚀门内的门主和大长老差不多,其他蜕仙宗的分宗一样如此。 资质好的蛊师早就被本宗吸纳,留在分宗内的皆为资质平凡,亦或是身体有恙无法更进一步的蛊师。 “门主,皇甫升已回门内。”大长老薛开阳立身洞口前,往内招呼一声。 “进来。” 洞内传来的疲惫声落下,柳风紧随薛开阳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矿洞内。 矿洞中间是一方十五丈大的养蛊池,周围辟有多个配制药泥的副池,那位浸在药泥中的瘦小老者正是蚀门门主柯衍。 在其身侧,一头蛮蛊大张着嘴,蛊虫源源不断地进进出出。 柳风没有多看蚀门门主,目光扫过洞内的另外两人,当看到一道丰腴身影时,心中一沉。 那是一名年龄二十七八的女子,个头不高,容貌姣好,脸蛋略微婴儿肥,身段是浮凸有致。 此女就是蚀门三长老叶云梦,柳风顶着皇甫升的躯壳才进来,她便露出一抹暗昧笑容。 “刚到蚀门,便碰到皇甫升的姘头!”柳风避免与叶云梦对视,视线下移,在养蛊池前止步。 除门主和三长老外,蚀门副门主朱鹏也在,是一壮年男子。 这位副门主与陆槐相似,脱胎三世时出了意外,不同的是他已补全虚弱之躯,却断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门主,先看看皇甫升带回了何物。”薛开阳走近几步,一枚“雪蛾”异蛊之卵呈现在他掌心中。 “咻”的一声,黑影一闪而过,一条虫足卷走了蛊卵。 柯衍干瘦的上半身浮出药泥,握住异蛊之卵,以毒炁稍一感应,直接按入心口血肉内。 其体内传出异蛊的悲鸣,某条异蛊被他当场炼死。 在这位门主闭目调动体内气血时,池畔的副门主朱鹏开口道:“季欢死在了黄栌县,此事门内早已得知,那于天松与你同去镜湖,他也没得活?” 柳风抬眼回应:“我与二师弟在镜湖内分散,他动身稍晚一步,被困在了大阵之内。” 副门主朱鹏闻言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从传回的消息来看,落入阵内之人是死绝了,连四境都只有逃命的份。 蚀门上下无一人能想到,镜湖之乱,不止钦天监的四境到场,连妖泽深处的妖王玄泽都现身镜湖。 这时,门主柯衍睁开双眼,并不在意于天松的死活,既是死了,那就是废物。 他满意道:“本门主的‘耗魍’心头之肉没白给伱,你很不错。在蜕仙宗重开山门之前,门内会全力助你养蛊,你且说说镜湖内的情况。” 柳风作为亲身经历者,还与那位钦天监的邪道交过手,比起皇甫升知晓的只多不少。 由他之口来编造一段镜湖经历,自是信手拈来。 “我与二师弟去得晚了些,那些四境前辈的算计弟子并不清楚。当日,官府召集野修,我与二师弟混进去……” 矿洞内的其余四人一时无言,静心细听,心中了然。 镜湖之行确实凶险,运气稍差些,回不来的不止于天松,皇甫升也得丧命。 莫说是二境,身为门主的柯衍亲自过去,逃得慢些一样会死。 叶云梦听了少顷后,没有了再听的心思。 此女一双眸子上睫毛奇长,眨眼间显出迷离之态,她定定注视着一池之隔的皇甫升,觉得有些异样感,但具体又说不清。 片刻后,镜湖之行说完,柳风又应付了两名门主几句。 见他们不再发问,柳风沉声道:“弟子此次种下第三异蛊,需尽快养到二品,想闭关一段时日。” 门主柯衍赞赏道:“你不提此事,本门主也会要你静修,最好能将异蛊蜕皮一次。” “倘若能侥幸蜕皮两次,说不得还能一争蜕仙宗内宗弟子的身份。” 一旁的副门主朱鹏接口道:“你下去安心闭关,养蛊所需隔两日会有弟子为你送去。” “弟子必不会辜负门主所望。”柳风心中稍松,拱手告退。 他此行目的达成了一半,接下来只需全力修行。 养蛊有蚀门供给,骨身修行则有血祭得来的莲子助益,王蛊接引而来的大日之精对骨身也有用。 如此蛊道、佛道齐头并进,中途不出意外,待他出关之时将无惧真正的三世蛊师。 转身之时,柳风习惯性地迈开大步,才走出两步,又及时收住步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矿洞。 这一细节,两位门主和大长老并未察觉,可恰好被三长老叶云梦看在眼里。 阳光透过洞口洒落,矿洞内光线明亮。 门主柯衍种下“雪蛾”之卵,心情大好,转而与其余三人,商议起蜕仙宗入门试炼之事。 此事关乎分宗能得到多少赏赐,大补衰老之体的丹药不必多说,罕见的灵药也可能赐下,他们必须争。 “有皇甫升,明年九月,必能占下一个弟子名额。” “还有一年两个月,期间门内可再培养出五名二世身弟子,到时候由皇甫升领头,带去一起闯闯入宗试炼。”…… 两位门主言谈间,一边的三长老叶云梦有些待不住了。 她瞥了眼老神在在的大长老,这老东西多半也拿了皇甫升的好处,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 薛开阳能拿,以她和皇甫升的关系,当然也能拿。 “门主,还请容我先行告退。”叶云梦插口道。 她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齐齐侧目一眼。 他们如何看不出皇甫升与此女的关系,不过是一直以来,觉得没有点破此事的必要而已。 不难猜出,此女是奔着皇甫升身上的好处去的。 镜湖内的虫药出自水镜真人的手笔,比起门内的药材,皇甫升带回的可能不多,但药效绝对不一般。 此女在上次的蜕仙宗入门试炼中被人重伤,恐怕是心有不甘,还念着进入本宗。 奈何年龄一旦过二十五,便与本宗弟子身份无缘。 即便他日能脱胎三世,也就能在本宗内混个护法的位置,身份要高过外宗弟子,但地位比之修为不够三世的内宗弟子还稍差一筹。 当然,若是进入本宗后还能精进下去,说不得有望长老,地位之高自不必多说。 “去。”门主柯衍神色冷淡,摆手道。 叶云梦拱拱手,也不多客套,身子一动,快步而去。 …… 连绵的山峦间,蚀门共占八座矿山。 此时,于第四座矿山内,柳风顺着矿道来到一处矿洞口。 一路走来,脑海中映照而来的记忆,一一浮现,从未来过蚀门,他却自然而然地熟悉了蚀门。 “映照之法端的是玄妙,只是当日的那股痛感……”柳风感叹分身的妙处之时,内心也有些担忧。 有舍有得,他仗着通眼照搬水镜真人的蛊术,得了这一具完整分身,可想必也会有所折损。 目前他离五境还远,出现损伤也无法修复,甚至连伤在何处也不知。 叫他内心疑惑的是,当日那股痛感出现时,一股暖意随之自头颅内和脊骨上涌现,痛感因此匆匆散去。 “水镜真人夺我躯壳没成,邪物是一点,佛陀佛光也可能起了效。”柳风心有推测。 他猜测水镜真人试图占他躯壳,以及施展映照之法时,佛陀佛光都助了他,只可惜无法印证。 真灵和邪灵之说,他自道士至游子口中得知过,等到境界足够,亲自“看”上一番自己的真灵,到时候疑惑自会解开。 移步入矿洞内,里面是六间石室,其中三间还设有石门。 柳风往腰带内一摸,取出一面石牌,此物正是开启石门的钥匙。 走近左侧的一间石室,他才将石牌按入凹槽内,矿洞外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既然来了,就须将此女拿捏在手里。”柳风心中拿定主意,转动石牌。 “咔、咔咔……” 沉闷的声响中,石门缓缓上移,显露出石室内的布置。 他正要进入这间卧室,脚步猛地一顿,一具柔软身子自后面压了上来。 曲线玲珑处,一点不落,全贴合在了他身上。 一声轻笑伴着热气吹吐而来,叶云梦不愧是皇甫升的老相好,手中动作之娴熟,可谓是毫不客气。 柳风神色自若,往前一步,带动着此女进入石室。 随即,他自凹槽内取下石牌,重新关上石门。 换做从前,碰上此种事,他必然会漏出些破绽。 好在是品尝过陆瑶那毒妇的滋味,男女之事不说游刃有余,至少不会因此慌张。 “升弟,你一去数月,姐姐可是想念得紧。” 叶云梦环抱着柳风,本是热情似火的时候,但念及方才察觉的些许异样,手中动作变得刻意了许多。 若是眼前之人不是皇甫升,而是他人以蛊术变化形貌而来,她一试便可识破。 至于真灵与夺人躯壳,这位连三世身都不到的蚀门长老,却是想不到,更不敢去想。 柳风背对着叶云梦,如过去的皇甫升一样,神色平淡,有些被动。 “看来是少不得逢场作戏一回了。”柳风内心冷然。 也不管石室内的油灯,他往前几步,拖动着身后女子走向床榻。 对于此女试探的动作,拥有皇甫升记忆的柳风心知肚明,为打消对方的警惕之心,只得暂时配合。 叶云梦转到前面,衣裳内多出一只大手,婴儿肥的脸蛋不禁一红。 昏暗中,她看着面前神色平淡的青年面孔,心中的一丝顾虑烟消云散,没有了怀疑之心。 很快,石室内响起声声轻嘤,两道身影滚落在榻。 于此同时,苍陀庙内。 如金纸蒙成的空间内,寺庙内的柳风本体蓦地睁开双眼。 他没有急着行动,而是静待半个时辰后,才将目光转向左侧佛墙下的娇小身影。 “乔贝,与佛骨傀儡出去一趟,需你助我分身制住一人。” 佛墙下,正在承受佛光淬炼的小半妖扭过身来,毫不迟疑地抓过背后的骨枪,又甩袖抖落出蛇鳞刃。 百数刃片在其袖口舞动,驾驭起来显得游刃有余。 “实力如何?”乔贝起身问道。 “不如之前与你交手的蚀门二长老,但此次不同,不能闹出动静,需配合佛骨傀儡一招制敌。” 柳风抓过身后的布袋,甩手抛出。 里面是另外两套蛇鳞刀网法器,皆是在沽江那一战中所得。三套法器,可分给三人施展,但乔贝此女不同寻常。 乔贝接过布袋后只瞧了一眼,撕烂袋子,往蛇鳞刃上猛喷出一口精血。 只见近两百之数的刃片上光华流转,隐约有紫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在柳风稍有些惊异的目光下,三百蛇鳞刃齐飞,全聚拢在了乔贝的双袖间。 “大当家放心,有三境佛骨傀儡,就是将二境修到极致之人,我也敢保证不会闹出动静。”小半妖提枪便走。 见乔贝大步走向庙门外,柳风眼底稍有古怪之色,外边正是云雨过后。 没有就此多想,佛力运转,他闭目间佛骨傀儡闪身跟上。 第197章 炼月斋 第197章 炼月斋 石室内,仅有壁上的洞口透进些许光亮。 床榻上一男一女,相依相偎,青瞳男子面色平淡,脸蛋婴儿肥的女子则面颊醉红。 稍作歇息后,女子曲线惊人的身子往身边又凑了凑,嫩白手臂抬起又落下,似想要伸手去摸榻边的包裹。 “你去镜湖得的虫药有多少?”叶云梦奇长的睫毛动了动,迷离动人。 柳风心中了然,知晓对方在要好处。 包裹是为掩人耳目,里面的药材并不多,真正的好药全在苍陀庙内。 “门内药材足够我养蛊,你想要,包裹内的药材随你挑选。” 见自己相好的男子如此大方,叶云梦也不客气,起身取来包裹。 这位蚀门三长老,此时毫无平日在其他弟子面前的威严,尽显小女儿之态,不高的身子侧躺着,两手在包裹内翻动,喜不自胜。 她腰间紧绷,前后浮凸处高高鼓起,自身丰腴之姿展露得淋漓尽致,摆明了是刻意如此。 此女背着身子在情郎眼前展示自己,却是不知,一副石庙画在柳风这具分身胸膛上缓缓展开。 被他移到腋下的白莲印记光华微闪,佛光以此为中心,延伸向整幅画面。 在佛光即将绽开,画面内的两道身影要脱身而出时,“常暗”蛊术施展,一圈黑幕悄然扩散。 “里面这些虫药,姐姐就取六成。” “伱从镜湖内得到的异蛊之卵不止一枚?可有适合我的……” 叶云梦正是欢欣之时,嘴边的话猝然打住,忽地察觉自身后蔓延来的黑幕。 她来不及回身,脚下猛蹬床榻,娇躯上下同时泛起褶皱,表层皮肉如纱衣脱落,分化出数百只白纸般的飞蛾。 “噗、噗呲……”道道银光乱闪,三百鳞刃搅动,撕碎此女“纸鼬”蛊术。 一手持骨枪的小半妖凭空出现,乔贝瞧了眼光溜溜的女子,小脸略显僵硬,手中动作却是慢点不慢。 她一手捏决,一阵蜃气以她为中心弥散,挤满不大的石室,将此间拉入幻境。 叶云梦才刚落下,还没够到被她放置在地的兵蛊,柳风以“空瞳”看破她的动作,先行动手。 两条虫足卷住叶云梦的一双脚踝,在其身子往前栽倒间,蜃气将她带入到了滔滔大江的幻境之中。 刹那的恍惚感袭来,残影一闪而至,莹白如玉的佛骨傀儡已附在了叶云梦身上。 “皇甫升,你何故对我下黑手,还养了个小姘头?”叶云梦陡遭暗算,口中痛哼连连,声音委屈无比。 可是当她扭转过身来,再看向榻上那名男子之时,稍显憨态的容颜上霎时没了血色。 方才还神态平淡的皇甫升,变得眼神邪意,看向她的目光如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而其上身不知何时多出一副画,画中有一方金色天地,其中一座石庙神秘莫测。 叶云梦悚然醒悟,之前心中的怀疑重新涌上心头,并非皇甫升要暗算她,而是皇甫升很可能没了,换成了他人。 “皇甫升身上的气味我晓得……肉身没换,你到底是何人?” 话才出口,她身上被骨刺洞穿出上百孔洞,无一是致命伤,却叫她如受酷刑,苦痛万分。 无力再多问,叶云梦痛到连张口都做不到,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我自然不是皇甫升,此人与我有些因果,他联合同门妄图偷袭我,我取他躯壳也算合理。” 柳风披上衣衫,一手抓住叶云梦的长发,将其拖回到床榻上。 注视此女眼神,满眼惊恐,但仍有不甘和愤恨之色。 想想也是,自己等于是杀了她的老相好,还白白辱了她半个时辰,她不恨才是怪事。 叶云梦眼神一沉,结合门内得到的消息,惊疑不定地道:“你是在黄栌县杀季欢的少年蛊师?” 门内收到的消息之中,正是皇甫升等六人袭击一名少年蛊师,反遭才脱胎二世的少年人屠戮。 季欢头一个送命,邪蛊门同去的两人一并被杀,药蛊门的一名女弟子也被生擒。 以一人之力碾压六人还罢,此人还在应付泥萨道一群邪道的围攻,结果泥萨道的道士也被杀了个精光。 她当日还与大长老谈及过这名少年蛊师,揣测其根脚,怀疑是某个前辈蛊师培养出的传人。 单看资质和实力,端的是太过恐怖了些,同境界修士近乎丧失反抗之力。 柳风不置可否,冷声道:“你不用管我是何人,我在蚀门待不久。” 话音落下,所有骨刺退去,佛骨傀儡不再折磨对方。 叶云梦听出柳风话中对她的不屑,心知柳风只是顾忌自己暴露他的身份,不想自己坏了他在蚀门内的修行罢了。 此女也是个聪明人,猜出柳风的目的,是要借蚀门为垫脚石,前往蜕仙宗。 眼神闪烁间,叶云梦眼中没有了恐惧,反而现出些喜色。 皮肉如折纸般蠕动,叶云梦封住身上一个个血孔后,竟是嫣然一笑,并不急着穿上衣裳,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柳风。 “你真是那少年蛊师?”叶云梦眼中精光绽绽。 她当初委身皇甫升,就是看重皇甫升的资质,赌皇甫升能进蜕仙宗,想着有朝一日借其翻身。 倘若对面之人正是那少年,其潜力绝对远超皇甫升,进蜕仙宗是十拿九稳之事。 念及此处,叶云梦又细看了眼柳风胸膛上的石庙画,猜测那少年本体可能就在画中空间内。 柳风没有了再废话的意思,他该说的已交代完。 “想要保命的话最好不要干蠢事,穿上衣裳自行离去,此后听候我吩咐,为我送来所需药材。” “这包虫药你全部带走,还有此卵,待你养好体内暗伤,足够做你第三异蛊。” 包裹连带一枚异蛊之卵,一并推送过来,叶云梦张了张嘴,眼中不多的疑虑彻底散去,变成了狂喜之色。 “水镜真人的‘镜影’?” 叶云梦一把抱住包裹,抓过色泽幽深的蛊卵,看向柳风的眼神完全变了,如在看一个贵人。 以她的眼光看来,此子眼高,没将蚀门放在眼里,也不在乎些许好处,如此才会大方到拿虫药和异蛊之卵收买她。 “你且放心,我会用心帮你办事,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说话间她借着拾起衣物和兵蛊之机,俯低身子,有意展示自己傲人曲线。 只是叫她失望的是,柳风神色冷淡,似乎没有了再碰她的兴致。 叶云梦没敢多打扰,眨了眨一双迷离的眸子,取过桌案上的石牌,开启石门。 在她莲步离开之时,又回眸多瞧了石室内的柳风几眼,这才袅袅而去。 “咔、咔咔……”拔出石牌,石门重新落下,石室内的蜃气散去。 乔贝持枪立在一旁,提醒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多半是惦记着大当家身上的好处,她真不会暴露我们?” “佛骨傀儡一旦入体,蚀门内无人可为她取出,她是个惜命之人,不会干此蠢事。再者无需太久,我便可无惧蚀门内任何一人。” 柳风一手按在乔贝脑袋上,往自己身边一带,将其送入苍陀庙空间内。 他拿“镜影”异蛊之卵收买那女人,对他而言,多出的蛊卵无非是他日到了蜕仙宗与人换取药材。 一枚异蛊之卵不算什么,他要的就是让此女以为他大方,还有便宜可占,暂时叫对方心甘情愿地办事。 不用等到明年九月,他顶多只需十个月,到时候叶云梦哪怕有了异心,也翻不出半点风浪。 矿洞内转眼陷入沉寂,仅余柳风这具分身一人。 解决了叶云梦这个麻烦,接下来只需等两日后的虫药送到,安心修行即可。 …… 烈日下,青凌府地界,一小县城内。 街道上罕见来往之人,不多的身影当中,不是挨家乞讨的流民,就是替人搬送货物的穷苦汉子。 街角的巷口前,一须发半白的老乞丐仰面朝天,躺在屋子的阴影下。 他身前的破碗内无一枚铜子,也就有半边包子,是个好心肠的老婆子丢下的。 包子里包的既不是肉,也不是素菜,而是要人性命的药粉。 暑气蒸腾,老乞丐身上不见半滴汗水。 他袖中的右手飞快捏指掐算,左手内八枚青铜铸币在指尖翻飞,口中低声喃喃。 “一切世间,男女老少,贫贱富贵,福祸有数,生死有命,皆是因果之报。” “乱世人心毒恶,她与我因,我与她果,取她性命,正和本门修行之道。” 老乞丐右手捏指间换了个指诀,一缕真炁悄然逸出,引动了留在那名“好心肠”老婆子身上的法咒。 这时,四名衣衫褴褛的小童走街串巷过来。 领头的童子虎头虎脑,弯身抓过老乞丐碗里的半边包子,反手就是一块石头。 “砰”的一声,破碗被砸了个稀巴烂。 他身后三个玩伴嘻嘻怪笑,甩出手里用树叶包住的狗屎,全糊在了老乞丐身上。 “阿牛哥,包子分我一口。” “我也要吃,我们一人吃一口。”…… 四人喜笑颜开,带走老乞丐碗里的包子后,又奔着他处而去。 老乞丐躺在阴影内,无论是之前投毒的老婆子,还是此刻抢他包子的四名童子,他都不曾睁眼看上一眼。 人各有命,因果自负,他既非恶人,也不当善人。 艳阳高照,一弓着背的邋遢身影走来。 此女长发披散,歪头看着远去的四名童子,以她二世圆满的蛊师身份,只要不是太高明的毒药,她嗅一下便能闻到。 “别多管闲事,那四个小东西自己找死。就是那老乞丐,快些过去。”女子背后的鼓包内,传出一名老者的催促声。 “是,师父。”女子闻声缩了缩脖子。 她打量一眼巷道口的老乞丐,畏畏缩缩地走近几步,将一方半尺长的玉盒放在了地上。 玉盒落地,转瞬无影无踪,凭空消失一样。 邋遢女子一惊,她居然连对方出手的半点迹象都看不到,无从分辨是动作太快,还是某种道门术法。 “算人,还是算事?”老乞丐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他侧过身子,无视近在咫尺的邋遢女子,而是看向了此女背部的鼓包。 “清云子,老夫要你算个人的踪迹,起码得算到千丈范围。”鼓包内再次传出老者的声音。 这声音听上去颇为和善,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大善人。 道号清云子的老乞丐眼神淡漠,直言道:“甄善仁,要算到千丈你这点东西可不够,最多一县之地内。” “现在只能拿出这点存货,一县便一县。”藏在鼓包内的,正是被妖龟玄泽打到只留半截的甄善仁。 驮着他的邋遢女子是他的二徒弟,施月晗。 此女是他闲来无事收下的弟子,胆小如鼠,干不了大事,但好在是命长,勉强能跑个腿。 大弟子和三弟子身为蛊师,与人交手都喜欢正面分高下,确是勇猛过人,可惜都死的快。 “将你与那人的种种说清道明,你说得越细,我算得越准。”清云子淡淡道。 甄善仁对炼月斋的修行之道多少有些了解,此门中人算人需了解他人因果。 “规矩我懂,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月晗,你走近些,他又不吃了你,外边日头晒人啊!” 等施月晗缩到墙角的阴影之中时,其背部鼓包内,老者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街道上,不多的路人对这处巷道口唯恐避之不及,路过时无不掩住口鼻。 老乞丐在这儿躺了好些天,县城内的百姓许多都已识得,都知道这老货身上全是狗屎。 一个老的就叫人怪恶心的,现在又多了个浑身腥臭的邋遢女人。 在旁人的嫌恶之中,大半个时辰过去,先是甄善仁止住话音,接着是一阵铜子相互碰撞的低响。 甄善仁正期待着清云子道出柳风的下落,一旁始终神色淡漠的老者,猛然坐起身来。 “咦”的一声,清云子乱发间一双老眼睁大。 似有些不信,他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一手捏决,一手收起青铜铸币,自怀中摸出一龟甲,重新再算。 “清云子,你莫不是不顶用了……” 等了良久,甄善仁还不见清云子回应,顿觉不妙起来。 第198章 皇都异象 第198章 皇都异象 清云子没工夫理会甄善仁,双目微闭,右手食指移动,沿着龟甲纹路飞快摸索。 他之前还不见一滴汗的额头上,此时一滴滴汗珠滚落而下。 又有一炷香过去,他陡地一瞪眼,喝道:“你笃定那人是二境?” 他顺着甄善仁的因果演算,推演那名作柳风之人的踪迹,算到甄善仁的镜湖之行还正常,可一到那名小辈头上,他便如跌入迷雾之中。 迷雾深处隐约有身影浮现,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叫他捕捉不到对方具体方位。 “他若不是二境,老夫这半截身子给你拿去炼丹。”鼓包内的甄善仁回应道。 听出甄善仁确信的口气,清云子一头乱发之下,苍老面孔上布满不解之色。 他嘀咕一声,一把扯开自己上身的烂布衫。 缩在一边的施月晗抬眼一看,此老油腻脏污的上半身,刻着一副青色的八卦图。 下一刻,在路人怪异的目光下,这个浑身糊屎的老乞丐长身而起,发癫似的一脚狂跺地面,双掌朝着自己身上猛拍。 县城内的凡夫笑他嘲他,清云子自是半点不在意。 他体内真炁循着八卦图流转,双目空洞,直视前方,仿佛此间不再是炎日之下的街道,而是茫茫迷雾深处。 “近了,近了……” 甄善仁听到老乞丐口中的喃喃低语声,心中大喜,可诡异的事随即发生。 “噗……”一口黑血落地。 清云子猝然跌坐在地,如被烈火烧身,体表浮现块块焦痕。 他浑身哆嗦,赶忙从兜里摸出一个玉瓶,把瓶里的丹药囫囵倒入口中。 施月晗大惊,发现这位前辈不止身上焦了,眼皮也焦黑如炭。 “甄善仁,你耍我不是?我这双眼至少得瞎半年。”清云子眼珠子通红,泪水不由自主地往外淌,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老夫……我何曾耍过伱?你身体有恙休要赖到我头上。” 施月晗后领的衣裳翘起,半颗头发全白的脑袋伸了出来,面容枯槁,跟入土的死人一样。 甄善仁凝视一眼清云子,看到对方近乎被烧瞎的双眼,也被吓了一跳,心虚地缩回头去。 清云子冷哼一声道:“我算不出那小辈的踪迹,他的未来卦象也卜不出,倒是你与他因果交汇,我顺带给你卜了一卦。” “给我卜卦?你且说说看。”甄善仁接口道。 反正这一卦不收他钱,不听白不听。 “一年之内,你必有死劫,就与你要算的那人有关。”清云子说完闭口,背过身重新躺到了墙角的阴影之中。 “我一年内有死劫?你放屁诓我不成?二境的小辈,他来动我试试,五境老妖都没能弄死我……” 甄善仁语气惊疑,明显有些内荏的意味。 正思量着自己遭殃的可能,背朝这边的清云子开口补了句。 “小姑娘,你若不远离你这师父,你也要一起遭劫。” “月晗,别听他挑拨,我们走。”甄善仁越听内心越慌,连忙催促道。 施月晗长发下脸蛋煞白,佝偻的身子,如老人一样颤颤巍巍。 她不是没了力气,而是被吓的! 驮着甄善仁,施月晗不得不起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后方又传来清云子的声音。 “甄善仁,等你丢了性命,本道会去寻你尸身炼丹,以补今日这笔赔钱买卖。” “还想给老夫收尸!你白日做梦。”甄善仁说着大怒,差点破口大骂。 然而他口中叫得凶,实则内心忐忑不安。 他找清云子算过不止一次,出意外还是头一遭,对方算到他会被人弄死,还要给他收尸,多半不是假话。 留下老乞丐,师徒二人很快离了县城。 待来到城外的林地里,施月晗前方地面鼓动,一截乌黑的虫体破土而出,是一只三品蛮蛊。 “你莫要听那乞丐胡言乱语,我们去边陲之地待上一年,老夫不信藏到疙瘩角还能遭殃。” “全凭师父做主。”施月晗浑身哆嗦,走进蛮蛊内空间。 随着一阵闷响,泥土翻动,蛮蛊转眼遁入地下不见。 …… 隆州,昌平府,大燧皇都之外十里。 以大块黑石砌成的官道之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疾驰而过。 此时此刻,无论是驾车的武夫,还是车内之人,十四人俱是面色骇然,齐齐看向皇都方向。 而后车之上,一稚童呆坐不动,小脸发白,正是周婉。 “我需尽快找人除掉体内死符,这走狗不能当下去了!”她下定决心,只要不取她小命,为了驱除体内死符,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承受。 视野中,偌大的大燧都城,远看如整个陷入阴间,死气沉沉。 都城上空阴云滚滚,于那翻滚的阴云中心,有长影当空游走,悲鸣声传荡四方。 观那长影所在位置,正是皇宫上方。 周婉收回目光时,不禁心惊肉跳。 归路上遇到不少魔修,巡天司之人四处清理,也难以真个扫除。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可能有魔修混进了大燧都城,事情闹到这一步,定然是大梁那边有了大动作。 魔修大批出动,与翻脸也差不多,如此,接下来梁国大军恐怕也不远了。 大燧国力强出两个邻国,但远无法做到碾压的地步,连一个瑜国都打了十年来,也没见讨到多少好处。 倘若梁国和瑜国联手,大燧必然要落入下风,到时候这国境内的泱泱百姓,日子要更为难过。 “老徐,该不会是魔修杀到了皇都?”周婉问向身边的徐司夜。 徐茂扭头瞥了眼周司晨,没有理会她,转向车厢内的两名道士。 此刻,这两位出身道门的同僚手中拈符,目中幽光流转,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干司夜,朱司夜,你二人说道下,我一介武夫,看不多深浅。”徐司夜沉声道。 干道士甩手丢掉手中残符,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瞪眼的周司晨,面现苦涩。 “不是魔修手段,亦非大阵威势,是妖气……皇宫内出了顶尖四境层次的妖物,且是蛟龙之属。” “蛟龙之属!”车厢内的几人面面相觑,徐司夜更是牙关打颤。 这位在钦天监混了多年的司夜,对大燧的了解远比在场同僚要多。 皇宫内强者众多,大燧官家一半的四境,要么在皇宫内任职,要么就守在皇宫附近。 而四境之上,至少有两尊五境坐镇皇都,因钦天监的监正和国师就是五境。 另外监察司、佐龙司、巡天司,此三司之内,传言也有五境存在。 如此强横的力量聚在一起,哪来的妖物敢闹事?莫说是顶尖四境,任他真正的五境来了也走不脱。 毕竟这大燧立朝八百余年,皇宫底下的大阵可不是好惹的。 如此看来,那蛟龙之属的顶尖四境妖物不是外人,而是宫内极为尊贵之人。 不惜化身妖物,还有能耐修到顶尖四境层次的,还能是何人,只能是那位行将就木的老皇帝。 周婉是个机灵之人,她本就有些推测,现在一看老徐的脸色,心中便肯定了大半。 “那位不愿入土,要跟水镜真人一样续……” 车内之人瞬间变了脸,当下一只只大手按向周司晨的小脸,将其嘴巴死死堵住。 连驾车的莽夫吕姓武夫,听到周婉这话也是大手一抖。 “你要害死我们?你这异蛊需积蓄生机,变小又影响脑子,你速速给我变大些,我、我给你补生机的丹药。” 徐司夜恨不得撕烂此女这张嘴,袖中一抖,一只玉瓶落出,被他塞到了周婉手里。 若非此女与钦天监主司大人有关,他都有心在半道上将她给杀人灭口了。 被几位同僚堵住嘴,周婉也觉得有些不妙,收起玉瓶后,身子如涨大的水球,眨眼间换做成人姿态。 其面孔上的稚嫩童颜,变成了二十四五的女子样貌,神色也随之沉稳起来。 见此几人松了口气,这才敢收手,松开周司晨的臭嘴。 别看他们所处的官道附近无人,可别忘了此地临近皇都,指不定就有巡天司的人藏身。 敢在背后嚼皇帝的舌根,这是大不敬的罪过,真要追究的话拉他们去斩首都有可能。 “你们宽心,我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周婉扫了眼几位同僚发白的脸色,摆摆手道。 她这话出口,无一人相信她,皆是嗤之以鼻。 周婉笑了笑,没有多说,重新将目光投向皇都。 马车疾驰,视线中阴云中心的那道长影愈发清晰。 若真是老皇帝要续命,那绝不是最近几年的事,多半已为此事筹谋了多年。 之所以眼下才闹出动静,是因最近到了关键的时候。 顶尖四境,更进一步便是五境,即典籍中记载的触及真灵的层次。 一旦老皇帝成了五境妖物,那八成会是蛟龙之属的半妖之身,且是妖血占大半。 若不如此,以其老迈将死的人族躯壳,要续命必是难事。 然而大燧皇族有祖训,皇族血脉只可习武,不可入其他路子的修行之道。 当世王爷皆是武道强者,好几位都亲自带兵与瑜国对阵沙场,似乎也证实了这一传言。 “皇帝老儿违反祖训,也不知会不会出意外,他一人出事,恐要祸及千千万万人……” 周婉难以想象,日后大燧由一个妖物当皇帝,到底会走向何方。 思忖间,她环视附近一眼。 官道左右两侧,另有其他民道,此处离京城不远,往日必然是走夫不断,热闹非凡,眼下竟见不到多少人。 “驾……” “驾、驾……”这时,视野后方烈马狂驰,大队身着羽蛇红袍的身影逼近而来。 五十余骑中间,三辆战车上各有法器封印,车内之物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单看那些红袍身影,个个如浴血归来,眼中含煞,刀不入鞘,定是激战过一番回来的。 “佐龙司受命回朝,挡道者一律处斩。”领头的中年武夫扬声大吼。 其身下宝马遍体生鳞,口鼻间有烈焰喷吐,竟是一头三境精怪。 前面两辆马车上,周婉等人闻声大惊,连人带车紧忙退到官道边上,给佐龙司之人让路。 他们毫不怀疑,借着皇命在身,这些人还真敢杀钦天监的人。 五十余骑奔驰而过,双方擦身而过时,钦天监一方十四人当中,两车上的道士同时眼神一凝。 只见三辆战车之上,似油布的封印法器接连涨起鼓包,被封印之物明显不安分,试图冲破封印出来。 待到一行红袍身影远去,后车上,干姓道士低声开口:“他们身上沾染的气息,来自血太岁!车内封的许就是太岁肉。” 他看不破封印,却是能捕捉到佐龙司之人身上的气息,就是典籍中所记血太岁的气味。 “血太岁?”周婉闻言一怔。 她没记错的话,司内典籍中就有血太岁的内容,她上次在查阅典籍之时,见到过些许片段。 血太岁没有一品、二品之说,最次也是三品,生死人不大可能,但肉白骨还真能做到。 如此珍奇的宝物,整个大燧境内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民间往往数十上百年才传言某地有血太岁出世。 每次血太岁被人发现,必会引得多方厮杀争夺。 “他们是领命出去为老皇帝寻补品的!其他各司之人,应该也有不少人外出寻觅宝物。”周婉心有推测,不由心生羡慕。 不愧为手握一朝权利的皇帝,天下奇珍异宝,他若要总有法子弄到手。 有缘者得之,这话在皇帝眼里就是废话,纵是有缘人得了机缘,也给你抢过来。 片刻工夫,一行十四人驶入都城之内。 阴云遮顶,漫漫长街之上,不论大户、小户,还是商铺、酒楼,九成九都是大门紧闭。 各条街巷内,随处可见军士来回巡视。 平日难得现身一见的巡天司日游人,一眼看去就发现了七人之多。 “老吕,你赶快些,我们先回司内再说。”徐司夜语气沉重。 到了都城内,就是不通道门玄术的武夫,也能看清皇宫上空的异象。 那个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皇宫内的寝宫所在,距离拉近之下,肉眼可见一道淡薄赤光冲霄而上,正好接连阴云之中游走的长影。 第199章 绝门 第199章 绝门 两辆马车在街道上驰过,两名驾车的司夜各自取出自己的司牌,但一行十四人还是难免被巡视的军士盘查了一番。 上空阴云翻滚,遮天蔽日,远处天际艳阳高照,都城范围却如入夜时分,见不到多少光亮。 蛟龙之属妖物独有的煞气,以皇宫为中心弥漫整个都城。 一行十四人无一例外俱是二境,可他们越接近皇宫,便越觉胸闷。 有修为在身之人尚且如此,难以想象,宫内无甚修为的宫女和太监会如何。 “此次皇宫内免不了死伤惨重!”车厢内,徐司夜心神不定地低声道。 其余几人都未吭声,心中多少都有些疑惑。 他们大燧这位皇帝是坏了规矩,没有遵从祖训,按理其他王爷不会坐视不理才是。 只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他们费心揣摩,也不知其中蹊跷。 无暇就此多想,前方钦天监府司在望,还未接近,就见大量星袍身影鱼贯而出。 不管是司夜,还是司晨,亦或是常年待在司内的司厉和监候,几乎是倾巢而出,所有人皆是身缠多种法器。 单看外形,全是困人,而非杀伤他人的法器。 人群间为首的数名司佐之中,有一人令周婉等人很是眼熟,正是先他们之前自沽州回司的上官司佐。 “你们回来的正好,速速随我等进宫。” “属下领命。”徐司夜等人心中一沉,知晓皇宫内的人出事了。 一行十四人火速下马,快步来到众多同僚之间,跟在了几名司佐身后。 皇宫离钦天监并不远,也就半刻的工夫,南面的宫门大开,就见一列列来自南衙的禁卫军提刀狂奔而入。 禁卫军才进去,落在外面的钦天监之人便听到宫门内惨嚎声成片。 浓郁的血腥味漫出宫门,待星袍身影进入皇宫内时,其中景象顿时映入他们眼帘。 入眼条条道道宫门,条条宫道上人影绰绰,到处都是发狂的宫女和太监。 而那些禁卫军正结成军阵,横推而过,留下遍地尸身。 徐司夜等人眼神悚然,出事的还真是宫女和太监,观那些的面貌,多多少少都有些妖化的迹象。 但这些人的底子全是寻常人,少许妖化也壮大不了太多,根本就不是禁卫军的对手。 “宫女、太监有禁卫军解决,我们负责生擒神智混乱的贵人,不可伤他们性命。”上官司佐在前下令。 脚步声如暴雨落地,不知多少人在横冲直撞,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屠刀之下。 周婉夹在一众司晨之间,认清了大燧皇家的残酷。 大燧皇宫内的宫女、太监,全数加起来过十万人,如此之多的下人,所为就是服侍不到五千的贵人。 分下来,每个宫中贵人都需二十余人伺候。 当下因老皇帝冲击五境,要化妖来续命,受其连累的下人就是如此下场。 很快,周婉接着往下看时,她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皇家。 视线中,禁卫军留下遍地尸身,另有宫中守军以法器收取尸身内的精血。 不用多想,是皇帝老儿不愿浪费辛苦得来的蛟龙血脉,所有被妖化的宫女、太监,他们都将沦为养料。 “隆隆……”寝宫上空赤光冲霄,上空闷雷阵阵。 近距离之下,阴云内的长影变得清晰可见。 长影之巨过五百丈,呈现出龙形,比之妖泽内的妖王玄泽还要大出一截。 此龙并非活物,体表不见龙鳞龙爪,仅头颅如典籍中记载的妖龙一样,乃是龙脉显化的龙影。 今日出此异象,皇宫之下有龙脉的传言便得到了证实。 大燧皇宫血流成河之际,此时,离皇都二十余里的野地内。 草木葱茏,繁茂的枝叶间三十余只人形大鸟藏身树冠,一双双非人的眼瞳目视着天际的阴云。 这些人形大鸟生着人的脑袋和上身,但背负羽翼,下身长满羽毛,双脚如鸟爪紧扣在树枝上。 他们看似半妖,实则不算是妖,而是梁国黎神教的魔修。 黎神教势力之大,对比大燧境内的赤月教半点不差,所修功法为《大自在经》,可吞噬妖物化为己用。 他们这些半妖化的躯壳,随时能变换,并非固定不变。 “大燧的皇帝老儿要真成了,他能续命不少年。” “待他成了五境抽出手来,恐怕会愈发穷兵黩武,到时候瑜国头个倒霉,接着轮到我们梁国。” “也不知我们那位小皇帝在磨蹭什么,迟迟不肯用兵,我看早该与瑜国联军杀奔过来。”…… 三十余名魔修低声谈论,像是在心忧梁国,然而他们身为魔修,又岂会管他们出生的梁国安危。 盼着要梁国大军出动,无非是要各国杀到天昏地暗,最好是杀成尸山血海。 魔道乃极道,越是天下大乱,魔道便越昌盛。 一旦燧、梁、瑜三国开战,以各自的国力看来,只要梁国和瑜国联手对付大燧,短短数年内也难分高下。 到时候的战况之大,绝非眼下两国交战可比,彼此大军大有机会杀入对方国境深处。 敌国大军过处,当地百姓是何下场,可想而知。 那时天下之大,随便挑一处,皆是他们魔修的修行宝地,他们可借着机会,让一身魔功更上一层楼。 “我们去大燧的幽州逛逛,那里战事多。”领头的青面魔修话落,转身下坠。 其他魔修纷纷点头赞同,振翅间齐齐落下树冠。 道道黑影在山林内穿梭,他们钻入深山老林时,又是一阵虎啸狼嚎。 没多久,之前还背生双翼的魔修,变成了半人半虎,半人半狼的姿态,自林间急奔而去。 …… 大燧皇都上空的异象,持续了七日,在第八日消散于无形。 这场变故最后结果如何,外人无从知晓。 皇都之外的百姓,只知各地驻军不声不响地开始了扩兵,诸类打熬体魄的药材也被收刮一空。 民间流言四起之时,四季轮转,转眼大半年过去。 青凌府,山康县与玉泸县之间,有一片常年被雾霭笼罩的山地。 正值四月天,腾腾的雾气之中,一处地势较低的山间凹地内。 此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各条山道上皆有毒瘴封路。倘若有人误闯到附近,便会听到其中有虫鸣声传出。 这里是一蛊师聚集之地,蜕仙宗分宗之一,绝门所在。 临水的石台边缘,众多绝门弟子在此清洗药材,又将洗净的药材放入一边的瓶瓶罐罐内。 弟子当中,有一身段窈窕,眉目如画的少女颇为惹眼。 此女孵化“花仙”异蛊已有近一年,容貌变得越来越秀美脱俗。 除了“花仙”外,她体内第二异蛊“吐绵”也养的还算不错,两蛊皆已蜕皮一次。 “冷师姐,还请过来帮把手。”十来名半大童女朝着这边招手。 她们之所以求助冷师姐,是因门内弟子罕有出手帮助蛊童的,也就冷师姐会理会她们。 这冷姓少女自是冷秋月了,她与虫谷蛊师随陆槐来绝门,恍惚间已过去了近十个月。 “来了。”冷秋月面色木然地回应了一声,眼神显得极为茫然。 爹娘的大仇,她始终没忘,她心知多半就是过去的虫谷谷主,如今的二长老陆槐所为。 可她这点实力又能如何,她不是什么奇才,三境对她而言就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安居在此绝门,没有机缘,没有生死历练,注定了如其他绝大多数弟子一样,终生难有成就,报仇只是奢望。 此时,数百丈外的东峰之上,山腰一处石洞前,一袭红衣的陆瑶正好走出洞口。 她瞥了眼与一众蛊童混在一起的冷秋月,眸中寒芒闪动。 “这贱婢的花仙异蛊来得蹊跷,不大可能是门内弟子赠与,极可能来绝门前就有了。” 她不信冷秋月在虫谷时有本事弄到异蛊之卵,如此想来,就不得不想到那人了。 念及那邪魔,陆瑶出落得愈发妖娆的娇颜上,陡现狰狞之色。 “此贱婢不急着杀,日后会用得上,说不得还能拿来对付那邪魔。”不管推测有误与否,她都将冷秋月看成了一个死人。 区区一个下人,哪怕是进了绝门,还是她与阿爹的狗。 如真个是她猜错,叫此女白死了,那又能如何,反正贱命一条而已。 一声冷哼,她快步来到相隔不远的山洞内,爬满走道的蛊虫自行散开,容她安然通过。 洞内满布药香,里面是一方宽阔的养蛊池,池外的木架上堆满了药材。 陆瑶径直来到池畔,看向药泥内浸泡的两道身影,一人中年面貌,满头白发,正是她的阿爹陆槐。 另一人四肢全无,躯干生满脓包,面上看不到多少生气,眼神空洞无神。 “阿爹,二叔他……”陆瑶声音干涩,以她的眼力也看出了二叔的情况不妙。 陆槐缓缓睁开双目,较之大半年前,他的气色好看了许多,但还未到补全虚弱之体的地步,而问题就出在离开虫谷前的一战。 三品邪祟的心头肉叫他大病一场,害他费时费力数月,熬过病痛后才真正开始修补体魄。 “你二叔撑不了多久了!”陆槐一声长叹,难掩眼中的疲惫之色。 “阿爹是二长老,不能请绝门门主想想法子?”陆瑶不甘道。 陆槐摇了摇头,没有就此多说。 他知晓门主有本事救活他的兄弟,可孟星魂被他亲手打死,事后便是解释清楚,也改变不了少门主死在他手里的事实。 门主和副门主因此事心存芥蒂,能不找他麻烦已算是海量,这还是看在他堪堪三世身的面上。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叔等死?”陆瑶眼神愤恨,脑海中时时刻刻浮现那邪魔的身影。 上次在虫谷所见,是那邪魔在控制孟星魂,不见其本体。 最后一次碰面还是在镜湖,算下来,已有一年多未见,她只恨不能现在寻到对方,生食其血肉为二叔报仇。 “二长老,门主有请。”这时,洞外有弟子前来通传门主口信。 “你下去,老夫稍后会过去。”陆槐淡淡应付了一句。 “弟子告退。” 洞口外的脚步声远去,洞内父女俩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如非紧要的大事,绝门门主不大可能来这边唤人,而距蜕仙宗大开山门之日还有四个多月,也不该是为此事。 “瑶儿,伱在此看着你二叔,免他自尽,为父去去就回。”陆槐自药泥内长身而起。 “阿爹放心。”陆瑶红着眼道。 陆槐点点头,大步而去,待他走出山洞时,神色凌厉,气态大变,真正有了三境该有的气势,可见这些日子的修养并非无用功。 南峰,接近顶峰的山壁上。 一排八个山洞相互打通,其内蛊虫要比陆槐石洞内的多上太多,正是绝门门主的住处。 同为三世蛊师,绝门门主也不过是将体内三种异蛊中的一种蜕皮一次,论层次与陆槐差不多。 但此人身为门主,根基扎实,体魄无任何暗伤,还为自己寻到了一只三品蛮蛊,以蛮蛊内空间养出数十万蛊虫,且全部三品。 陆槐目前也就能对付三境的寻常武夫,在绝门门主这位真正的三世蛊师面前,撑不过几个回合。 光线明亮的山洞内,深处石洞十分开阔,四面分出二十几间石室。 陆槐来到石洞内时,洞内已有三人,两位门主,以及门内大长老。 三道身影分坐三块凸起的石台上,神态随意,面带笑意,应当是有了喜事。 “陆某见过三位。”陆槐说着朝门主和副门主拱手作礼。 对绝门大长老他仅仅是看了眼,没有多客气。此人脱胎三世失败,只能算是个二世圆满,不配他陆槐施礼。 “陆长老,本门主有话直说了,有一事需你外出一趟。”中间一块石台上,面相沉稳的高大老者就是绝门门主孟长天。 见陆槐点头,这位门主并不废话,手中一抖,将一卷皮纸抛出。 陆槐抬手接过,皮纸上的内容一目了然。 “朝廷大人物相邀!入四境需蛊师从旁护持……” 传信之人乃是乾州北宁侯,以重礼广邀蛊师,绝门似乎只是其中之一。 第200章 起疑 第200章 起疑 矿山连绵,第三峰,属于蚀门门主的矿洞内。 门主柯衍浸泡于药泥内,全心供养着体内异蛊“雪蛾”。 随着一声低微的虫鸣之声,其体内“雪蛾”蜕下一层虫皮,虫躯愈显白洁如玉。 他满意地睁开双目,口中自语:“二品,蜕皮二次,再有半年蜕皮三次后可试着入三品,需费些心思备好上等药材。” 种下此蛊十个月,以他衰老的三世身,加之门内于他不受限的药材,能养到现在这火候,已经是全力而为了。 待“雪蛾”入三品,便可外出猎杀出气血旺的武夫,亦或是妖物进补,好好养养身子。 但异蛊要入三品,如修士二境入三境,算是一个坎。 其中难度大了不少,耗费的药材不是轻易可得的,适时只能劳烦副门主为他外出一趟。 “门主。”此时,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矿洞外。 柯衍早有所觉,知晓薛开阳在洞外等了有片刻,另有六名弟子也在。 “何事?” “乾州北宁侯派人带礼上门,附有传书一封,东西都带来了。”大长老薛开阳恭声道。 “送进来。”柯衍稍有异色,却不显得有多惊讶。 蚀门在歧州恶名远扬,旁人以为官府会将他们赶尽杀绝,殊不知恰恰相反,他们与官府之人合作好些次了。 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此次要他蚀门出手的是一位侯爷。没记错的话,那位乾州北宁侯年岁已高,乃是三境圆满的武夫。 虽未入四境,但好歹也是一方武力强大的权势人物,手下有三万驻军在北长府。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薛开阳领着六名弟子进入矿洞。 三个大木箱摆开,六名弟子合力打开外层的木盖,展现出里面的一层层玉盒。 柯衍没有多看礼品,伸手接过薛开阳递来一卷皮纸,甩开一看,传信上的内容并不长。 看信上所说,受邀的蛊师不止蚀门,离着乾州较近的药蛊门、血蛊门、绝门也在受邀之列。 他上下扫视一遍后,嘴角扯了扯,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为冲击四境。 “从旁护持?”柯衍讥讽一笑。 以他的老辣和与官府合作的经验,要蛊师出面,就绝不是当个护法如此简单了。 蛊师最擅放蛊施毒,一样是屠戮弱者,武夫是挨个宰,他们蛊师则是直接屠一地活口。 官府找他们帮忙,无非是自己不便下手,叫他们去干些脏活。 如前两年,蚀门派护法杀了一家商号背后的东家满门。 外界传言是他蚀门觊觎财物,其实是那东家招惹了当地官府,蚀门拿好处杀人罢了。 收起皮纸后,柯衍淡淡道:“北宁侯的礼本门主收下了,此次侯爷不止邀我蚀门蛊师,让副门主带门中好手过去,不可落了蚀门脸面。” “副门主已在门内召集二世身护法和弟子。”大长老薛开阳低声道。 柯衍闻言点点头,眼中稍有冷色,心知朱鹏是先看过了传信。 他没有就此多说什么,随意摆了摆手。 薛开阳会意,给六名弟子递了个眼色,七人缓步退出矿洞。 …… 第三峰的山脚下,此刻的副门主朱鹏,却是脸色奇差。 他面前八人一字排开,其中四人是护法,四人是二世身弟子。 这一趟要为北宁侯办事,一世身弟子他不打算带,只带门中二世身过去。 护法各有事情分派,能抽出手来的就四人。 九月便是蜕仙宗开山门的日子,二世身弟子忙于修行,他本想着只抽出一半出去,算作磨炼一番,为恐出意外也不敢多抽调。 可眼前二世身弟子,过来的居然就四人,这还得除开正在闭关的皇甫升。 “十个月过去,就出了你们三个二世身弟子?”朱鹏看向面前八人之中的三人。 三名才脱胎二世不久的弟子,为两男一女。他们三人不知副门主是何意,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简单点了点头。 三人之外,此处另一名二世身弟子,正是门内三师兄段缪。 朱鹏冷哼一声,于天松死在镜湖,大有机会脱胎二世的季欢也死了,皇甫升回门中时对付二长老,还顺带宰了两个。 算下来,此前门内二世身弟子,仅皇甫升和段缪。 十个月时间,门内拿出好药栽培,至少也得出四到五名二世身弟子才是,结果却只出了三人。 “莫不是供给门中弟子的药材不足?”朱鹏说着看向在场的四名护法。 这四人是早几年的弟子出身,无缘本宗后当了门内护法,体内二品异蛊皆是蜕皮一到两次。 领会副门主的询问之意,四名护法当中,名作曹霞的麻脸女子上前一步。 她稍作迟疑,压低声音道:“蛊虫不差,就是虫药和灵药……大多被三长老给皇甫升送去了。” 此女明显有备而来,她摸出一张清单递向了对面。 副门主朱鹏接过一看,顿时眼角抽动,惊声道:“皇甫升一人用了六人份的虫药!还有灵药也是如此。” “门主有命全力供他修行,可这也……不对!短短十个月,他绝无可能耗光这些药材。” 朱鹏思忖,莫说是皇甫升一人。 就是三长老那女人可能从皇甫升手中新得了异蛊之卵,也需养蛊,算这对男女一起修行,也不可能耗费如此之大。 念及此处,他不由联想到近些日子,门内新得的消息。 一是镜湖内流出的活卵十分罕见,二是绝门少门主被人占了躯壳,死在了绝门二长老陆槐手里。 同样是去镜湖,于天松丢了命,绝门少门主被人祸害。 相较这二人,皇甫升不仅安然归来,还收获到异蛊之卵,自用之外,奉给门主、大长老各一枚,三长老也可能有,想来其所得丰厚。 单单如此,也只是叫他稍有意外罢了,只感叹皇甫升运道好。 可现在皇甫升一人耗费六人份药材,再结合绝门那边出的祸事,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此外,二长老等人死的也太干脆了些,一行人连一个活口都没能逃回来。 种种意外联系在一起,实在是耐人寻味。 “倘若皇甫升有问题,三长老不可能不清楚,还是说这二人……我得亲自过去看看。”朱鹏内心一沉,将药材清单塞入腰带之中。 他看了眼前八人,随口敷衍道:“你们都散了,两日后,随我前往乾州一趟。” “领命。” “弟子遵命。”四名护法,四名弟子齐齐应声。 其他七人移步时,段缪落在了最后面。 他目视副门主转身而去,眼神闪烁。 得知绝门少门主被害之事后,他特意打听过,消息是绝门弟子传出,说是绝门二长老陆槐下的手。 深究之下,他挖出了陆槐过去的身份,自然也得知其手下叛逃的弟子柳风。 那柳风,应该就是与他在虫巢内交手的少年,也是在黄栌县大杀四方之人。 在曲家村虫巢时,柳风抢了“空花”异蛊之卵,还照面击败他,他至今怀恨在心。 若非柳风,他如今体内就不会只有两种异蛊,而是三种。叫他随便选中门内异蛊做第三异蛊,他又实在不甘心。 “柳风夺了绝门少门主的躯壳,害死了他,皇甫升会不会也……”段缪想到此处,不禁把自己给吓到了。 难以想象,一名曾经与他交过手的同辈,能有本事同时祸及绝门和蚀门。 可一旦真是如此,那就是大喜事一件。 副门主朱鹏前去,以其三世身修为,便是身体有恙,也不是二世身蛊师能对付的。 假货是死路一条,被顶替掉的皇甫升也会一并丧命,他段缪就会成为蚀门大师兄,将由他带领门内弟子参加蜕仙宗入宗试炼。 “有意思,当真是胆大包天之人,有好戏可看了。” 段缪嘴角含笑,远远看向朱鹏的背影,他们这位副门主所去的正是第四峰,皇甫升的矿洞所在。 …… 山峰西面,山腰内的一条矿道尽头,阵阵虫鸣声自矿洞内传出。 这处矿洞之中有六间石室,此时向外的一间石室内,叶云梦盘坐在地,周身被蛊虫包裹。 在她身前的地面上,堆放有不少虫药,上面也爬满了蛊虫。 下一刻,一道道影身在此女身躯上叠加,先后出现了十一道影身。 所有影身一齐脱离她的本体,如游魂一般,于这矿洞内四下漫步,面目各自变换,变作她所熟悉的一张张面孔。 叶云梦看向周围的影身,面露喜色,但又有些失落。 “大部分药材供给了他,我堪堪将镜影养到二品,连蜕皮一次都做不到,不知他养到了何种程度……” 在她想来,皇甫升,亦或说是柳风。 她听说绝门少门主之事后,便得知了“柳风”这个名字。 即便是分身体内没有种入“镜影”,柳风本体也必然有“镜影”,不可能错过水镜真人的成名异蛊。 她与柳风都有“镜影”,但这十个月过去,所消耗的灵药和虫药差距之大,令她大感吃惊。 纵是本体和分身一起消耗,她也难以想象,柳风到底是如何在养蛊,为何会耗费如此之大。 可若是柳风没有浪费药力,那所养出的异蛊,必然要强出她的不少。 正是心中失落时,叶云梦陡然转过身子,体表蛊虫蓬然散开。 她侧目看向矿洞口,无声无息间,那里多出了一头生独角的壮年男子。 “朱门主要过来,何不派人告知一声,我也好起身相迎不是。”叶云梦轻笑一声,脸上不见丝毫惊慌之色,蛊术一收,十一道影身转瞬消散一空。 矿洞口,副门主朱鹏眼神沉凝。 他猜到此女从皇甫升手中得了异蛊之卵,只是没想到会是“镜影”,若早些得知,说不得他也要设法从皇甫升手中弄来一枚。 能送出“镜影”,皇甫升手里至少还有一枚自用,能有两枚,就可能有三枚。 “相迎大可不必,我此来是看看皇甫升的修行进境。”朱鹏直视向叶云梦。 他没想到叶云梦到了这一步,如看门狗一样,在给皇甫升当护法。 “何故多此一举?他全心闭关,朱门主中途打断有些不妥!”叶云梦明知故问,说着起身挡在了第四间石室的门前。 有着石门相隔,石室内的景象外人看不到,但能听到清晰的虫鸣声。 “你问本门主何故?这是伱们所耗药材的清单。” 话音落下,一张纸自朱鹏手中脱手而出,被对面的叶云梦接住。 叶云梦瞥了眼清单,心中冷然,能想到是门内嫉恨她的某位女护法所为。 “门主有命,全力栽培皇甫升,他耗费药材多是好事,可见他进境大,到时候前往蜕仙宗把握也更大些。” 被叶云梦给堵了这么一句,副门主朱鹏面色阴沉。这女人胆子像是大了不少,反过来质问他,还敢与他顶嘴。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乃蚀门副门主,要看门内弟子修行情况,还用得着你过问?”朱鹏已然动怒,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叶云梦守在石室门前,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不咸不淡道:“自是不敢管朱门主,但总得有个由头,不能无缘无故坏了他修行,指不定他正是关键时候。” “无缘无故?绝门少门主之事你也听说了,本门主怀疑皇甫升也受了害,要验明正身。” 怒火之下,这位副门主懒得再遮掩,索性说破了此事。 “朱门主空口白话,如此冤枉人,不是寒了弟子的心?” “好个巧舌如簧的女人,与你多说无益,给本门主闪开。”…… 在这二人即将窝里斗之时,一道石门之隔的第四间石室内。 这间石室比其他几间要大出不少,配有一方养蛊池。 混杂着虫药的药泥内,一乌青双瞳的青年看了眼石门,眼中闪过冷芒,一掌按在池畔地砖上。 随着他掌中发力,轻轻一撑,整个人瞬间拔出药泥,稳稳落在养蛊池外。 他一头长发飘扬,近乎全白,但不是老朽那般的银白色,也不是伤及根基后出现的灰白发色,而是纯白之色。 “人魃”异蛊带来的发色变化之外,其十指指甲斑斑点点,双臂、脖颈、面颊之上,则另有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神秘非常。 第201章 真是残废 第201章 真是残废 “有本体分出的介蛊来炼化药力,异蛊成长快了许多,但没有王蛊在体内,分身还是差了些。”这青年人自是柳风的分身皇甫升。 分身内三种异蛊,空瞳、常暗、人魃,前两种已蜕皮三次,后种的人魃才蜕皮二次。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甲错动,精铁般擦出一串串火花。 不止是指甲,幅躯壳也似精铁,除了血肉不会碰撞出声响外,强悍之处不比真正的精铁差。 如此柳风还不甚满意,同样养料管够,本体早在两个月前,三种异蛊便已尽数完成三次蜕皮,骨身第二佛根也修到了莲子落的境界。 近两个月,他本体都在尝试冲击三境,可惜佛道、蛊道,两条路无一能破境成功。 三境是一道坎,难度比之入二境大了很多,相应的好处自然也大。 当初他见识陆槐脱胎三世,陆老鬼的面貌从老年变成了中年,可见受益之大。 他目前之所以无法破境成功,细细想来,他一无多年的积累,二无入破境所需的高品灵药,止步在二境极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敢对本门主动手?”这时,石门外响起男子的怒喝声。 随即地面震颤,明显是肉身巨力所为,石室外的两人已然交手。 “副门主朱鹏,三种异蛊,觉骸,食哞,虫草,脱胎三世时脏腑受损……”听到外面的动静,柳风镇定自若。 他自腰间取出石牌,绕过养蛊池,不紧不慢地走向石门。 在他将石牌放入凹槽内时,其胸膛上石庙画铺展,伴着一圈佛光绽放,一同样白发披肩、体表生有白色圆斑的少年人出现。 原地白色残影闪过,这身影轻灵无比。 可当他落足之时,地面裂响,半丈地砖尽为齑粉。 少年人正是柳风本体,他立在分身一旁,稍稍怔了怔,在苍陀庙内待了十个月,有些不适应外面。 他将“人魃”养到二品圆满,肉身经异蛊改造,强悍堪比二境圆满的炼尸。 此外他的骨身也到了二佛根圆满,佛力运转外放,自然而然地透入血肉之内。 骨身为底子,佛力再一加持,本体这副躯壳强过了分身太多,已可比肩三境前期的武夫。 “想来那二人留在我身上的气息也散得差不多了,如今走出苍陀庙,应该不会被他们追踪。” “一个残废三世身前期,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柳风本体面色冷漠,双臂、后脑、面部,一只只复眼睁开。 复眼转动间,微微上鼓,似有脱离而出的趋势。 “衍瞳”到了二品圆满,只差高品好药入三品。 一旦真正三品便可脱离本体,如那甄善仁一样以复眼寄生其他活物,借复眼远观他方,亦可施展“衍瞳”蛊术。 “咔、咔咔……”石牌转动,石门缓缓抬升。 此时的石室之外,矿洞内影身、血肉飞蛾、子虫齐动,叶云梦体内烟柳、纸鼬、镜影,三种蛊术悉数调动。 伴随着三种蛊术的,是万数介蛊。 “嗡嗡……”虫鸣声响彻,密密麻麻的黑点,袭向中间那道魁梧身影。 朱鹏“食哞”蛊术展开,身如精怪,双臂比叶云梦的腰肢还要粗上一圈,脚步过处地面接连震动,大片皲裂。 他没有放出自己的介蛊,体表是以虫草织就的黑色大网,大量血肉所化的飞蛾扑来,就如扑火一样,被虫草侵蚀。 此人不愧为蚀门副门主,哪怕是堪堪闯入三世身,也不是叶云梦这样的二世圆满能斗得过的。 其神色平淡,时不时挥拳、踏地。 一拳下去,数道影身破碎消散,一脚踏地,叶云梦的烟柳子虫便死无全尸。 “叶长老,门内要分派人手去乾州一趟,还需你出力,本门主不想伤你太重,伱还不收手?”他以此高出常人三个头的姿态,冷眼俯视对面的叶云梦。 开口间朱鹏转向抬升的石门,不用他打碎石门进去,里面的皇甫升自己要现身了。 琢磨着如何验明皇甫升正身时,他双目一凝。 石门抬升而起,里面露出下半截身子,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果然是另有他人在一起养蛊,倒是省了本门主费心试探。”朱鹏心中冷哼。 六人份的药材,此地有三人在用,想想还是有些不大正常。 “咔、咔……”石门上传出的闷响不断,整扇门大半收到了墙体内,显出门内的两人。 一条条如刀链的虫足卷曲回收,蛊虫和血肉飞蛾聚拢而来,叶云梦不再动手。 照目前收集到的所有消息来看,那位在黄栌县大杀四方的少年蛊师,也就是柳风,绝非寻常修士能对付得了的。 尚还是初入二境之时,一路前往沽州就不知杀了多少同境。再到镜湖,得了机缘,又在蚀门内闭关十个月。 现在敢堂而皇之的现身,绝不可能是狂妄无知,而是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 “咔”的一声,声响骤然打住,石门收入墙体,两道身影完完整整地暴露出来。 “他就是柳风?” 叶云梦美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颤动,盯向皇甫升身侧的少年人。 只瞧了一眼,她唇角便微微上翘。 如不看那吓人的一颗颗复眼,眼前这少年人清秀绝伦,生得端的是俊俏,鼻梁高挺,眉目间又如女子般好看。 这女人第一眼没去打量柳风的异蛊表象,也没去看柳风的实力,而是在看脸。 “分身与我亲热,与他本人也差不多。”叶云梦笑容暗昧,足下移出十数步,将石室前的路让了出来。 不再多瞧皇甫升一眼,她此刻想到的居然是如何傍上柳风! 七丈之隔,朱鹏端详对面两人,内心贪念难以抑制。 之前皇甫升刚回蚀门,稍有些白发,还看不出什么,只知其种下第三异蛊,眼下却是表象明显。 传言水镜真人四大异蛊之外,晚年得了第五异蛊,但无人真正见识过。 “除了雪蛾和镜影,他在镜湖定然得了其他异蛊之卵,许就是水镜真人的第五异蛊!” 对面两道白发身影,显露在外的双臂和面颊上,生有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 看他们的指甲,上面同样有白色斑点,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便显出十足的力感,应当是某种可壮大肉身的异蛊。 “你是那害死绝门少门主的柳风?想不到皇甫升也被你给害了!”朱鹏语气淡淡。 到了现在,他哪还用多猜,视线中的两人无论眼神,还是气质,皆是一般无二,除了样貌不同,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的两人。 说话间,朱鹏背部虫草衍生,封住矿洞出口。 区区七丈距离,以他“食哞”造就的肉身,真要下死手,一步就能过去取人性命。 对面的少年人一言不发,留下分身皇甫升,独自走出石室。 见柳风不吭声,朱鹏收敛眼中贪婪之色,放缓语气道:“本门主并非死板之人,你若识抬举,可由你作为蚀门大师兄前往蜕仙宗。” “不过加入蚀门之前,你得交出身上的异蛊之卵……” 他想要劝说对面的年轻人,然而他嘴里的说道一半,就没了下文。 因对面懒得动口的少年人,直接动了手。 “轰”的一声裂响,石室前地面崩裂,只留下一道白色残影,柳风本体却不见踪影。 一旁的叶云梦就听到一声怒吼,她蚀门的副门主同样不见。 矿洞内,两道模糊人影接触的刹那,连绵的砸响声回荡开来,似是两块巨石在疯狂碰撞。 “他在以肉身与副门主正面抗衡?”叶云梦大惊失色,赶紧躲避到矿洞角落。 三品“食哞”能造就一副堪比三境武夫的肉身,灵活不如,但力道更甚。 柳风能与之对碰,可见肉身力量也到了三境层次。 叶云梦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看到地面震碎,石壁接连被打出窟窿。 两人都在全力施展自身蛮力,她若是避之不及,怕是要被一拳打烂身子。 “才是二境,要是入了三境……” 她内心惊骇之时,矿洞内两道身影已碰撞上百次。 “喀嚓”一声,一道残影倒退着砸在石壁上,震落大块碎石。 那身形魁梧如熊,面目狰狞,布满不信之色。 “你的肉身为何会强到此种地步……”被砸在石壁上的不是二境的柳风,而是三世身的蚀门副门主朱鹏。 朱鹏面皮剧烈抽动,之前的从容神态消散全无。 魁梧身影又是鼓胀两圈,四肢皮肉上挤出一个个乌黑色肉瘤,条条毒液如小蛇般爬出。 前方人影一晃,一白发身影出现,落足时脚下地面又是碎开一大块。 看他收脚的动作,似乎有些不适,饶是如此,还是压过了朱鹏一头。 “才不过对拼百招,你这副身子就受不住了?真是残废。”柳风对自己目前的肉身有了一定认知。 柳风毫不掩饰轻蔑之意,这无疑彻底激怒了朱鹏。 石壁下的魁梧身影怒声狂吼,血肉之躯上如喷涌般,疯长出数百株虫草。 矿洞一半被草团挤满,紧接着所有虫草一齐碎为齑粉,足以侵蚀岩石的黑色粉雾弥散。 剧毒黑雾内,地面崩响,浑身爬满毒液的魁梧身形疯魔般冲出,四肢之上所有肉瘤喷张,整个人被气劲推动,蛮力暴涨一截。 “副门主要拼命了!”叶云梦面容一僵,连忙越过石壁上被打出的窟窿,逃窜出矿洞。 阳光通过窟窿照入,被打到四处漏风的矿洞内剧毒粉雾弥漫,气劲裹挟毒液四下穿梭。 “咻、咻咻……” 条条毒液游走,如上百条毒蛇窜动,击向矿洞内多出的三十余道影身。 “狂妄小辈,你也敢称本门主残废。” 黑色粉雾中的身影状若妖魔,身形鼓胀,头生独角,毒液遍体,浑身肌肤也化为了青黑色。 他身形奔动间连连出拳,道道影身被他打出的气劲冲散,六间石室有四间在他拳脚下垮塌。 眼见着剧毒粉雾占满矿洞,分身要避之不及,混在影身之中柳风本体不再留手。 此人三种异蛊,就剩下觉骸蛊术还未施展,但他已经无需再多试,拿此人练手的目的达到,他对目前自己这副肉身勉强算是适应了。 下一刻,朱鹏眼前景象歪曲,他知晓是柳风的“衍瞳”蛊术,瞬间以毒炁运转至双目。 二品“衍瞳”蛊术,还不足以将他带入幻境,也就影响他视野罢了。 只是柳风所要争取的,也就是这弹指之间而已。 还未散尽的影身一拥而上,以心眼通避开朱鹏周身汹涌的气劲和毒液,其本体站在了朱鹏面前。 “你的确是残废。”他没有借着影身绕到朱鹏背后,而是正面现身。 两人面对面之下,朱鹏双目怒睁,眼中充满不信,双臂肉瘤内气劲狂涌,一双拳头带起残影,疯狂捣向身前的少年人。 “嘭、嘭嘭……” 拳头无一命中,气流横冲而过,接连冲击在数丈之外的石壁上,石壁被毒液侵蚀出大片凹坑。 矿洞外,窜到矿道深处的叶云梦大张着嘴,视线所及之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在了一起。 两人拳脚她看不清,只见到朱鹏疯狗一样打塌半边矿洞后,猛的收手,接着魁梧身躯上下传出连声闷响。 倒不是他主动收手,而是被打到没法再动手,被其面前的少年人拳拳全中,仰躺在了地上。 “嗡嗡……”佛光乍现,道道印法掀起气浪,将矿洞内的剧毒粉雾推出矿洞。 柳风收手而立,面无表情地俯视身前晕死过去的蚀门副门主。 在他身上,大块大块的血肉发黑溃烂,他终究还是二境,蛮力达到了三境层次,但难免会被三品虫草蛊术侵蚀肉身。 叶云梦见两人分出胜负,快步过来,正要虚情假意地说道几句时,她眼前蓦地一花。 等她视野恢复如常,下一眼再看去时,浑身被剧毒侵蚀的少年人,已是伤势全无。 除了衣物腐坏大半外,其体表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无。 “他到底有多少手段?”叶云梦顿住脚步,内心不禁本能地敬畏,心知方才自己是中了“衍瞳”蛊术。 眨眼间的恍惚,对方就伤势痊愈! 她如何看不出,这少年人压根没动用全力,一身本事并未全部施展。 待毒雾散尽时,分身皇甫升闪身而来。 两道白发身影一左一右,站在晕死的朱鹏身侧,同时俯身下手。 在叶云梦惊恐的目光下,两人生生剖开朱鹏的胸膛,两股“黑烟”漫出,两万介蛊飞落,将地上的身影淹没在内。 第202章 交手三世身 第202章 交手三世身 顺着朱鹏被剖开的胸膛,两万介蛊爬入皮肉内,在宿主无力调动毒炁的情况下,啃噬其三品以下的介蛊。 这位蚀门副门主堪堪三世身,体内脏腑衰弱,未能将所有介蛊养到三品。 就是少数入三品的介蛊,柳风的介蛊也能啃噬部分,充作养料。 受王蛊滋养十月之久,他体内的介蛊不仅长得快、吃得快,本身也强出寻常二品介蛊一筹。 “分身的‘人魃’异蛊还差些养料蜕皮三次,正好拿他的蛊虫当养料。”柳风冷眼看着地上的蚀门副门主。 脱胎三世后生机大涨,能令蛊师的肉身年轻许多。 朱鹏的胸膛处没有多少血流出,生机也没转弱多少,暂时保命无碍。 他能轻易的制伏对方,是因此人脏腑有恙,且兵蛊也不在身上。 相较蚀门门主,这位副门主没有自己的蛮蛊,介蛊还在万数。 而兵蛊入三品后体型颇大,若无蛮蛊内空间,不仅兵蛊难以随时带在身上,也无法养上太多蛊虫。 养料管够的情况下,蛊师倒不是不可在住处养上数十万蛊虫,可不能带在身边也是毫无意义。 柳风想想自身情况,他如今二世圆满,也需琢磨自己的蛮蛊了。 他虽有苍陀庙,但仅仅是取用小物件方便。 “苍陀庙可收纳兵蛊,麻烦的是兵蛊越长越大,无法随取随用。” 要用也行,却需在与人交手之前,提前拿出来,否则与人厮杀时难以抽出空来。 若说因兵蛊太大放弃不用,又有些不值,单眼下的“裂齿”,如是脑子灵光,大可与修妖身的二境圆满精怪对碰。 矿道内,叶云梦稳定心神,来到近前看了眼朱鹏。 “你最好不要害他性命,他有分宗副门主这个身份,你杀了他,事情闹大有可能引来本宗长老。” “我不杀他,只是取些养料……” 柳风话到一半,目光自叶云梦身上移开,转向矿道深处。 一背负黑甲,肥大有五丈长的虫体,悄然滑行而行。 于此兵蛊颈部甲壳前端,一身材瘦小的老者探出半截身子,正面容阴森地注视这边。 人还未到,老者寒声开口:“叶长老,你与外人合力对付副门主,好得很呐。” 叶云梦闻声娇躯一颤,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不等她看清,矿道深处的兵蛊连带门主消失不见,数十丈通道扭曲,模糊不清的景象延伸而来,几个眨眼间扩散到矿洞内。 矿洞前半截转眼扭曲,叶云梦惊声道:“是三品‘烟柳’蛊术,小心他的子蛊……” 她身子一阵错动,分出十一道影身,所有影身皆变化为自己的面貌,十二道身形朝着石壁上的各处窟窿蹿去。 再看柳风,早没了踪影。 何须叶云梦来提醒,禅眼通展开,数十条色泽通透的蛊虫暴露在他眼中。 “呼……” 矿道内一股劲风呼啸而过,柳风猛冲向肥大兵蛊,无一条烟柳子虫能碰到他的身子。 “咚。” “咚、咚咚……” 毫无征兆的,一声鼓响,紧接着是连绵如雨的鼓声。 鼓声沉闷,相隔数十丈,叶云梦瞬间双眼血红,身子踉跄,差点栽下山腰。 若是离得近些,以她二世身的实力,必会晕厥过去。 矿道内白影骤顿,柳风狂掠的身形一下子慢了下来。 刹那的耽搁,数十条烟柳子虫闪至,与柳风错动的十指碰撞在一起。 “铛、铛铛……”火花四溅。 柳风身影前后堆叠,拖出三十余道影身,分散部分烟柳子虫的袭击。 三品烟柳子虫之强韧,他目前的肉身力道也无法轻易弄死,他仿佛在遭受数十柄飞刀从四面夹攻。 动作稍慢,眼力稍差,换做刚入三境的武夫来此,这一个照面就得被绞杀在此。 “咚、咚咚……” 鼓声连绵,火花在矿道内连连碰撞而出,沿路洒下一地鲜红。 柳风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停停走走,每一个闪身都会逼近七八丈。 眼看着对手闯到自己面前,柯衍身下兵蛊口器一张,喷吐出大量青红毒液,同时五丈虫躯就地一滚,缩成一团,如石球般碾向对面。 被毒液射中,冲在前面十余道影身消散,柳风本体闪身左移一步。 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擦身避开碾压而来的兵蛊,并掌成刀,猛贯向兵蛊甲壳的一条螺纹处。 “噗呲……”甲壳破碎,手掌深入虫体,白森森的指甲刺入血肉。 耳畔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苍老之声中透着惊疑。 蚀门门主没想到柳风能破开兵蛊甲壳,且命中藏身兵蛊腹腔内的他。 打中他还罢,他被捅穿的不是四肢,而是心口附近,再偏移少许,他一颗心脏就要被抓成稀烂,这如何能不叫他后怕。 双方交手,出手时机稍纵即逝,抓不住就错过大好机会,抓住则大可一击取对手性命。 此子避开他的攻势,一击打到兵蛊甲壳的薄弱处,再伤到他本体,又正好偏移开心脏少许。 若是巧合,这一连串的巧合未免太过蹊跷。 柯衍与三境交手过远不止一次,争斗经验丰富。 “他是有意留老夫一命!”柯衍心中大惊。 因种入“雪蛾”,他换出一条异蛊。 如今体内只有两种三品异蛊,加之肉身衰老,难以施展出“战鼓”全部威势,但再如何也是一名真正的三世身蛊师。 区区二世身小辈,他居然拿捏不住,还反倒被人放水,留他性命。 “轰隆隆……”兵蛊带着柳风横冲而过,撞破石壁,沿着山体往下滚落。 叶云梦挂在一块岩石上,美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没听错的话,她好像听到门主那老东西惨叫了一声。 “门主不能死!他一死,本宗长老必然会来。” 想到庞然大物般的蜕仙宗,叶云梦白皙的额头上沁出冷汗。 矿山连绵,紧靠着第四峰的数座山峰内,六十余名弟子冲出自己的矿洞。 五丈之巨的兵蛊在山体上翻滚,所传出的震响,矿山深处的他们也能听到。 此时,先他们之前,蚀门内的护法已站到了山体外面。 一双双眼凝视向第四峰的山脚,那里烟尘滚滚,隐约可见地面被被兵蛊砸出了一个约莫十余的坑洞。 能造成如此动静,且兵蛊有这体型的,蚀门内仅有一人,那便是他们的门主。 第三峰的山脚下,大长老薛开阳匆匆奔出矿道,一张老脸发黑。 “门主在与何人交手?莫非是哪个不长眼的杀到蚀门来了!” 在他身后,二十余名弟子,三名护法,全跟他一样,神色骇然。 翻滚的尘土之外,段缪躲在山体的凹坑内,着了魔一样,口中喃喃低语。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亲眼见到副门主朱鹏前去第四峰山腰,看山体上破开的位置,就是皇甫升的闭关之处。 这才片刻工夫,前去寻皇甫升晦气的副门主没了人影。 更叫他震惊的还是门主亲自现身,如此似乎还拿不下对手。 “不管是皇甫升,还是柳风,他们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定然是有高人相助。” 段缪龟缩在岩石下,双目死死盯着第四峰山脚。 更多的蚀门弟子冲出山体,一百四十余名蛊师,近乎倾巢而出。 所有蛊师皆如段缪一样,全看向了第四峰的山脚,没人敢贸然过去,其中不乏只看一眼就抽身退走的。 此刻便可见蚀门的人心,门主遇到大敌,无人帮忙,情况不妙,他们就要作鸟兽散。 “呼呼……”山脚下,一阵清风吹拂而过。 尘土散开,一体型若小楼的兵蛊展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然而,蚀门中人看到的景象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只见兵蛊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排站在一起。 身材矮小的瘦弱老者,是他们的门主柯衍。 一旁的高大男子壮年面貌,不是外人,正是他们的副门主朱鹏。 山腰上,叶云梦眼见于此,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知晓是柳风以镜影蛊术变作了副门主。 看两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应当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下一刻,门主柯衍扬声开口。 “本门主与副门主切磋,些许意外罢了,都散了。” 门主柯衍说完大袖一甩,不待众人多看,闪身钻入兵蛊甲壳内。 此蛊也着实结实,从山腰上摔下来不见伤势,真正的伤口还是破开的一处甲壳。 柳风本体扫视山上诸多蛊师身影,漠然不语,一步消失在原地,站到了兵蛊背上。 虫体往上滑动,一蛊两人,很快原路返回,留下众多神情呆滞的蚀门蛊师。 他们难以相信会是两位门主在交手,也不信切磋的胡话,可若非如此,他们又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三峰山脚下,大长老薛开阳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瞳内的第二圈瞳纹隐去。 距离不算远,他以重瞳看得清楚,门主背上被人开了个洞,只是被衣物勉强遮掩住了。 “那人绝不是副门主,好在是他们及时收手,没闹出大事!” 薛开阳不动声色,朝身后一脸疑惑的众弟子摆了摆手,转身走入矿道内。 被兵蛊砸出的坑洞不远处,段缪缩在岩石下,身子微微战栗,他同样不信那人是副门主。 不管这些人如何作想,第四峰山腰上,兵蛊顺着破洞爬入山体。 被打塌大半的矿洞内,柳风落到地面时面貌一阵模糊,变回自己原本的样貌,收回自己的介蛊。 对面的分身皇甫升面无表情,也召回自己的万数介蛊,将新得的养料供给第三异蛊“人魃”。 叶云梦远远站在矿洞外,没敢过来凑热闹,她视线中是一老一少,就见门主竟然朝柳风拱了拱手。 “老夫谢过道友留手!道友的意思老夫晓得,会为道友安排好身份。” “蜕仙宗之行由道友亲自领队,倘若门中弟子有幸能一起闯过试炼,本宗赏赐下来,老夫会分出四成。” 门主柯衍神色疲惫,因得到“雪蛾”后生出的些许野心,当下散了大半。 他终究是老了,资质也一般,犯不着与此人拼斗下去。 有此人领头前往蜕仙宗,莫说是弄到内宗弟子的名额,就是嫡传弟子也有可能。 往好处想,这人加入蜕仙宗也算是自己人,卖了个情面不说,还能得到本宗赐下的重赏。 “身份不急,副门主先前提及要前往乾州,想必是大买卖?” “道友有兴趣,亲自走一趟自无不可,请去老夫住处细说。” 说话间,二人移步走向矿道深处,而在离开前柯衍甩出一蓬药粉,洒在副门主朱鹏的胸膛上。 “嗡嗡……”被吞去四成,仅余六成的蛊虫爬动,自行吞食药粉,为宿主疗伤。 朱鹏睁开双目时,侧目所见,便是门主和柳风并排而去的背影,他身旁则是那人的分身皇甫升。 “是朱某技不如人,得罪了!”朱鹏一声长叹,粗犷的面庞上神色落寞,就这般躺在地上重新闭上了眼。 一旁的柳风分身没有理会他,转向完好的一间石室,行走间朝矿洞外的女子招了招手。 叶云梦俏脸一怔,眸中浮现欣喜之色。 此女也不管瘫在地上的副门主,装模作样地摆出羞涩之色,袅袅挪步,跟着柳风进入石室。 石门落下时,石室内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立。 瞥了眼含羞带臊,一副任君采撷模样的女子,柳风神色冷淡。 “给伱两条路,一是还你自由身,二是与此前你见过的半妖一样,为我效力。” 他的话音才落下,叶云梦没有半点迟疑,天生迷离勾人的眸子眨了眨,沉声道:“属下愿伺候主人,今后为主人效力。” “称我当家的即可,不用卖弄你这点撩拨男子的心思。” 柳风并不多说,胸膛上石庙画铺展,绽开一圈佛光。 他一手按在叶云梦肩上,发力一带,将其丢入苍陀庙空间内。 此女年纪尚轻,已是二世身圆满,且还是停滞了三年之久,如非上次闯蜕仙宗入宗试炼出了意外,也不会成为蚀门三长老。 其资质远非蚀门内的几个老鬼可比,只要能脱胎三世,日后他手下必会多出一助力。 第203章 血祭流民 第203章 血祭流民 乾州,北长府,北疆县外。 野地六百余里,一眼望去,风沙漫卷,满目荒凉。 起伏的大地之上,土丘无数,地上生得多是些矮小的刺木,间或有些红皮怪柳。 此处是大燧与瑜国的交界地,过去是块无人地域,边民也不愿进入。 可从十几年前起,两国边陲之地的流民为躲避战乱,在里面安了家。 就是这样一块看似贫瘠之地,东边长出了百里林地,因林地下有灵泉,这才造就了林地的生机。 林中修成精怪的兽类不少,普通流民轻易是不敢深入的。 这一日,密林外围,一条细流旁。 地面鼓起四五丈大的鼓包,土层破开,从中钻出一截乌黑虫体。 口器张开,两人自此蛮蛊的内空间走出,四条角蛇跟在后面。 四蛇只有一条是活的,就是中间七丈长的三境角蛇,余下三条皆是三丈长的二境死蛇,被“觉骸”子虫寄生。 领头的老者形容枯槁,长发灰白,上半截身子还算齐全,下半截被蛊虫爬满。 细看的话,他被蛊虫包裹在内的两条腿细嫩如婴儿,表皮有肉芽在蠕动,像是还处于生长之中。 “乌元,老夫在下面钻了几个月,寻到的尽是些零碎灵泉,连一块稍完整的都见不到。” “再有一个月还是捞不到好的,你就与你三位族弟一样。”老者口气平淡,说出的话叫三境角蛇胆寒。 “主子,这不能怨属下,此地难得见到完整灵泉,若真有上等货色,早就被前辈高人给端了,哪能轮到这百里妖林内的精怪享用!”乌元蛇口张了张,解释道。 它嘴里说着,扫了眼自己身边。 三位族弟就在一旁,被这天杀的蛊师给弄死,死后尸身还被蛊虫寄生,几个月下来也不见腐坏。 老者身后,一邋遢女子驼着背,出蛮蛊内空间后四下张望,显得胆小猥琐。 两人是对师徒,同为蛊师,正是甄善仁和施月晗。 “师父,那边有人往水里投毒!”施月晗张望一圈,抬手指向林地外的一条溪流。 她所指的位置,还真有六人在溪边投掷黑色的碎块。 蛇精乌元扭过脑袋,顿时眼冒凶光,它生长于此片戈壁地,最恨的就是有人坏了水源。 “他们是大燧北宁侯的人,那老东西多次发兵围攻此地,想要占了林地下的灵泉。”乌元恨声道。 甄善仁阅历丰富,细看一眼便道:“不是投毒,投的是邪祟血肉,北宁侯是要散播瘟疫。” “才是一品邪祟血肉!他的目的不是杀人,是想逼出流民。” 话到此处,甄善仁低头琢磨着,那位侯爷不取流民性命,那就是看上了流民的血肉之躯。 两国流民沦落到此种田地,如走兽一样在戈壁地内挖洞安家,除了一副残躯,还能有何价值! “主子英明,其实北宁侯聚拢流民也不是头一遭,林里的精怪都怀疑他在拿人血祭,近几年来了两波,将近三万流民被弄死。” “这只是被逼出去的流民,还有好多害病后硬挺着不出,最后病死在洞里……人族当真恶毒,残杀同族远甚我们妖类……” 乌元后半句声音转小,嘀咕着不敢去看甄善仁,他这位主子也恶毒。 “血祭万人!他在冲击四境。以他的身份不会差高品好药,想来是肉身衰老,需拿人血祭养肉身生机。” 甄善仁想通其中缘由后,心底有了算计,他现在这幅鬼样子,正差生机来好好养养肉身。 他倒是不忌口,若是等那北宁侯血祭完成,他过去摘桃子,岂不美哉。 施月晗嗫嚅道:“师父,此地难以安身,我们换个地儿藏身。” 她记得清楚,清云子给她师父卜过卦,说是一年内有死劫,等他师父死了还会前来收尸炼丹。 他们藏身这荒芜之地,所为正是避劫,没想到这种疙瘩角也不安身。 一年之期只差两个月,她不想最后两个月出意外。 甄善仁沉吟不语,他向来谨慎,不然也不会为了清云子的一卦,就来这边陲之地藏身。 只是此地灵泉于他有益,残躯因灵泉修补了部分,若是接下来能劫下北宁侯的血祭收获,他必然能完全恢复肉身。 眼下他根本发挥不出四世身的实力,连刚收的奴仆角蛇,也就三境前期。 体内介蛊死了大半,异蛊“虹云”和“蛇坞”更是被轰成了渣,余下三种异蛊也萎靡不振。 真正要动起手来,他如今恐怕只能勉强对付三境圆满,稍胜过三境后期。 “最后两个月,老夫赌这一把。”心中有了定计,甄善仁无视徒弟一脸的苦色,甩袖重新走入蛮蛊体内。 施月晗长发披散,一双眸子内眼神闪烁,有心要逃,可她体内还有复眼和“觉骸”子虫寄生。 千不该万不该,当年乞讨时就不该为了一口吃的,拜师甄善仁,莫名其妙地当了蛊师,如傀儡般受师父驱使。 …… 六百里荒地边缘,北疆县的城墙之上。 守城的军士之外,另有三人立在墙头。 三人中两位是军中千总,三境武夫修为,此刻却是在给中间的锦袍青年当护卫。 视野内,分派出去投放邪祟血肉的军士,已经在往回路赶。 “公子,收拢流民的活儿交给下面的校尉便可,不消公子操心的。”左边的刘姓千总低声道。 立在右边的千总姓马接口道:“公子如不放心,属下亲自带人巡视一趟,保管每一处水源都照顾到。” 这一左一右两位三境武夫,状态都有些不对劲。 他们的眉毛、头发染血一样猩红,双瞳也异于寻常武夫,竟跟邪魔外道一样冒着血芒。 锦袍青年轻哼一声,冷声道:“前两次就是交给下面的人办,驱来的流民人数不够,才坏了我爹的好事,此次非得将人数翻上一番。” 这年轻人名为宇文松,他老子正是北宁侯宇文成,他是宇文成老年得来的二子。 上头还有个大哥,世子宇文华,作为嫡长子,不出意外日后是要接管侯爵之位的。 宇文松自是不甘心叫侯爵之位被大哥要去,有心立功,奈何始终找不到机会。 听到二公子说人不够,两名千总对视一眼,有些不解,按理一万五千人该够了才是。 前两次血祭,他们作为手下捡了侯爷的残羹,就从二境圆满突破到了三境。 侯爷之所以破境失败,并非血祭有问题,而是侯爷自身无此能耐,当然这一点他们是不敢说破的。 “等那些下贱东西害了病,我们这回多派些人手出去收人。” 宇文松满意道:还是按老规矩办,挑出一成人治好放回去,细水长流,给他们些盼头。” “属下领会的。”两名千总点头领命。 这时,一身着短衫的仆从在城内的城墙下出现,顺着马道登上城墙。 此人作为下人,也有真气修为在身,步履稳健,身形移动颇快。 短衫仆从来到宇文松面前,单膝跪地:“公子,侯爷请来的人到了,世子正在迎客。” 听到自己的大哥又抢先了一步,宇文松面色一沉:“全到齐了?” 短衫仆从稍稍想了想,回道:“尚未到齐,红莲寺的妖僧和罗生道的道士到了,蛊师也来了一波,小的没看错的话,是血蛊门的蛊师。” 蛊师算是好认的,从表象上辨认身份多半错不了,血蛊门的蛊师单看表象,跟他们军中炼过《血蝉经》的军士相仿,同样是赤发赤眉。 “离乾州不远的蜕仙宗分宗,爹爹全请了,绝门、蚀门、药蛊门的蛊师想来还在路上,等他们到了,我亲自去迎。” 宇文松念及此处,抛下短衫仆从,快步走下城墙。 这里的事已经交代下去,他需尽快赶回府城,不能总落在大哥后面。 在他想来,这一回比上两次更为重要。 爹爹请来四门蛊师,连臭名昭着的红莲寺妖僧,和那罗生道的道人也给一并请了,绝不止是收拾流民如此简单,是要对百里妖林内的妖物下死手。 …… 斜阳西下,通往乾州的道路上。 一辆马车停在半道,车子四面伏尸一地,道路边的草丛则大片发黑枯死。 遭蛊毒荼毒的草丛深处,还有十余具尸身横七竖八的躺着,全断了气,没一个活口。 马车前,一皮肤发绿、面上有鳃的青年正忙着清理尸身。 这帮贼寇着实凶悍,死的到处都是,有六个硬是在毒发临死前扑到了车厢上。 “你们两个下去,帮伱们师兄把挡道的尸体搬走,好快些赶路。”车内响起中年男子的吩咐声。 两名女蛊师应了声,钻出车帘。 其中一女,面皮如她师兄一样发绿,衣袍鼓鼓囊囊,背着兵蛊“甲蝓”,竟是与柳风分散后幸存下来的孔慧。 逃离了魔爪,她恐再落到那杀人狂魔手里,第一时间回了药蛊门。 回去后,她也不再嫌弃种“蜃蔓”异蛊丑了,死里逃生才知小命最要紧,将此蛊作为第二异蛊种入了体内。 近一年过去,她体内两种异蛊皆已蜕皮一次,养蛊进境不错,只是这张脸可惜了,整个跟树叶一样绿。 门内存有的异蛊就那么几种,除非只挑一种,若要选两种,免不了要毁容。 一旁的师姐钟翠,比孔慧也好不了多少,整张脸蜡黄如土,是因种入了异蛊“药土”。 “孔师妹,这一趟急着赶路,你还偏要带上兵蛊,压车不说,还占地儿。”钟翠瞥了眼身形臃肿的师妹,不耐烦地哼道。 不知怎的,她这位师妹回门后,不止种下了第二异蛊,还拼了命的供养兵蛊。 养到如今,这只“甲蝓”都快到二品后期了,长得愈发肥硕,沉重了许多。 孔慧被师姐埋怨,一声不吭,闷着头搬动尸体。 她师姐哪里知道,当初若是没有这宝贝兵蛊,她早就在黄栌县被那邪魔顺手给一块宰了。 “保命要紧,命丢了就啥都没了……” 孔慧嘴里嘟哝着,歪头看向来路,远远看去,隐约有好几辆马车赶向这边。 须臾工夫,双方距离拉近,四辆马车到来。 看清拉车的马匹,这边的三名药蛊门弟子顿时心中了然,来人是蛊师,且是两方不同来处的蛊师。 原因无他,四辆马车,拉车的马匹全被种了蛊。 前两车的马匹体表沁血,后两车马匹浑身冒热气,施蛊手法明显不同。 车厢内,药蛊门此行唯一的长老,门内三长老,连忙走下马车。 “原来是绝门和蚀门的道友,路上偶遇,实乃幸会。” 这位药蛊门三长老满脸笑容,心中却在疑惑,他没想到绝门和蚀门的蛊师,还慢了他们药蛊门些许。 至于一起出现,应该是两门蛊师在半道上碰上的。 “吁、吁……” 当先两辆来自绝门的马车停下,驾车蛊师一人殷红长发,一人面生木纹。 这一趟绝门出动了十名蛊师,全是二世身以上。 头一辆马车内,一红衣女子掀开车帘,正是陆瑶,她身后盘坐的则是陆槐。 淡淡看了外面一眼,陆槐作为此行绝门蛊师的领头人,仅仅是朝药蛊门三长老点了点头,并未多废话。 同行的贺星白如今已是四长老身份,由他出面,与药蛊门之人寒暄。 两车后面,另有两车,蚀门副门主朱鹏同样懒得下车,出面见礼的干脆就是一名护法,摆明了看不上药蛊门的蛊师。 而落在最后的马车上,段缪亲自驾车,他身后的车厢内,仅有两人,皇甫升和叶云梦。 此行蚀门出了十一人,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挤了八人,后面这辆算上他才三人。 驾车是他主动提出,自然是为讨好“大师兄”,过去之事令他实在是心虚。 他异蛊蜕皮一次,比起来,要胜过另外三位才入二世身的弟子。 叶云梦挑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眼,就没有了兴趣。 药蛊门连个像样的人都没拿出来,修为最高的中年矮子,和她一样,也就二世身圆满。 至于绝门,两位门主一个没来,来的是新晋二长老陆槐,残废一个,与他们蚀门的副门主朱鹏差不多。 血蛊门还不知,单目前看来,是蚀门来的人实力最强。 第204章 红莲寺妖僧 第204章 红莲寺妖僧 药蛊门这边的马车前,师兄妹三人清理掉挡道的尸身,面色皆有些尴尬。 这趟去为北宁侯办事,门内两位门主无一愿意出山,大长老和二长老也一心炼药养蛊。 由三长老领头出门,被其他分宗蛊师看不起,实在是脸上无光。 钟翠凑到孔慧跟前,阴阳怪气地耳语道:“孔师妹,你瞧那车里的红衣婆娘,看她神气的,无非就是依仗她爹。” “听说她夫婿都挑好几个了,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孔慧绿着脸,不知如何回应,她也听说了绝门内传出的流言。 细看一眼那红衣女子,姿容绝佳,就是眼神刻毒了些,也不知那邪魔到底如何摧残过此女。 她只知姓柳的逃婚,后来又害死了绝门少门主。 “咦,那车内的人在蚀门是何身份?”钟翠瞥见了最后一辆马车。 前一辆车内,蚀门副门主和七名同门一车,那人却带着一貌美女子独乘一车,驾车的黑皮青年貌似是蚀门三师兄。 孔慧闻言,目光也落向八丈外的最后一车,只见一肌肤白皙的女子正伸手挑着车帘。 在此女身侧,乌青双瞳的白发青年靠坐车厢,面部和手臂上生有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眼神冷漠,是蚀门的皇甫升。 观其表象有了些变化,应该是新种入了第三异蛊。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车内白发青年看了一眼这边。 两人对视之下,孔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种眼熟之感。 视线中最后一车的车帘放下,车帘合拢之前,孔慧看到车内那女子依入皇甫升怀中,显得颇为亲昵。 而皇甫升神态平淡,一手抚在女子头上,如待家犬。 “为何他会让我眼熟,像是那邪魔……但愿是我多想了。” 孔慧心中稍有些忐忑,不再多看,弯身钻入车厢内。 三门蛊师在此没有逗留太久,寒暄一番后,各自回到车内,前后五车绝尘而去,抛下一地贼寇尸身。 斜阳下,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内。 “当家的,‘人魃’异蛊也快蜕皮三次了?”叶云梦歪头问道。 从蚀门过来乾州,路上有大半月,离开前吞了副门主不少的介蛊,想想也炼化得差不多了。 柳风双目微闭,随手抚弄着叶云梦的长发,没有出声回应。 他这具分身体内的“人魃”异蛊,不是快蜕皮三次,而是在四日前已完全三次蜕皮。 经本体移入的介蛊,吸纳养料快过同品介蛊不少,加之闭关出来时本就只差最后些许火候。 即便没有副门主奉献,大半月过去,带在身边的虫药也足够他的“人魃”完成三次蜕皮。 “我本体、分身都到了二境圆满,需弄些高品好药,至少是三人份的。”柳风心中思忖着。 他本体佛道、蛊道两条路同修,相较之下,单走蛊道的分身破境要容易些。 至于高品好药,蚀门内缺,那位北宁侯不会缺,既然来了,当然要顺便找他多借用些。 …… 乾州,北长府府城。 夜色下,侯府内灯火通明,大门往内,各门各院皆有身着甲胄的军士守卫。 大堂外的空地上,十五列,百名魁梧身影悉数甲兵铠甲加身,无一不是二境之上。 前头的十五人气息深沉,足足十五名军中千总,三境修为。 纵使抽调出军中一半的三境,如此阵仗,他们仍是紧张,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他们前面的大堂内,乃是侯爷请来的一众帮手,不是妖僧,就是邪道。 这帮人聚在一起,有心闹事的话,他们可能还真压不住。 此次侯爷下了血本,红莲寺来了十名僧人,其中四名是三佛根。 罗生道同样是十人,有三位是四象境真人。 如此是七位三境,加上血蛊门的副门主,那便是八位。 还有三门蛊师未到场,但单就这八位,他们十五名千总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拿下。 大堂内极为宽敞,摆开了七大桌酒席。 此时,宾主尚未落座席位,而是分坐在大堂两侧的座椅上。 “各位能来侯府,是给足了我们爷俩脸面,必不会叫各位空手而归。”世子宇文华面容粗犷,神态豪爽。 与其相邻的座位上,北宁侯老态龙钟,面上生有不少黑斑,笑容和善地点了点头。 这位侯爷并不多话,待客交给了长子宇文华,自己坐在一边,如同乡野老寿翁一样,平易近人。 堂内左侧,四名素白僧袍的僧人坐在靠前的位上,后面是六名小一辈的僧人。 十名僧人俱是半妖模样,但又并非半妖,而是肉身部分化妖。 “善哉,北宁侯要除妖,红莲寺义不容辞。”为首的僧人明释双手合十,面目如青狼般骇人,偏偏神态祥和。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见大长老施礼,一排往后九僧,齐齐口诵佛号。 一张张面孔尽如山中野兽,体表有的生鳞,有的生长毛。 对面右侧的座位上,十名罗生道的道人,只看面孔要正常许多。 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吓人,道袍紫红,像是被血染红的。 十名罗生道道人,每人身上都挂了七八个皮质小袋,袋上绘满道门符文。 这些道人并不多废话,领头的二长老元机子淡淡道:“侯爷相邀,自当尽力。” 红莲寺、罗生道两方之外,血蛊门来了八名蛊师,一色赤发赤眉之外,因种蛊不同,表象各有差异。 副门主尹生双瞳乌青,如皇甫升一样种有“空瞳”异蛊,只是简单拱了拱手。 “送到各位门中的只是车马费,待客人到齐了,还有见面礼相赠。”宇文华举止大方,看不出半分做作。 来得稍迟些的侯府二公子宇文松,连个好位置也没捞着,在后面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唳……”大堂外,空中一声禽鸣,一展翅有三丈的黑雕落入院内。 守在外面的军士识得此妖物,是他们军中养的随军精怪。 “启禀侯爷,另外三门蛊师已入城。” 堂内左侧首位上,北宁侯宇文成佝偻着背,扫了眼门外体型雄壮的黑雕,眼底血芒一闪而逝。 “华儿,你去……” “爹,让大哥歇歇,交给孩儿去便可。” 宇文成的话音还未落下,二子宇文松抢先起身。 见阿爹朝他点头,这位侯府二公子昂首挺胸,大步走向堂外。 堂内之人全是二境以上,这乱世能留着性命修到二境,难得有人脑子不灵光的。 在座诸位不难看出,这位侯府二公子与世子不睦,但无人在意。 世子宇文华也是神色自若,对他这位兄弟如待稚子,压根没放在心上。 众人没有久等,半刻后,宇文松去而复返。 这位侯府二公子大步在前,故作豪爽,为来客介绍大堂内众人的身份,其身后蚀门、绝门、药蛊门,三门二十七名蛊师到来。 看三门蛊师的先后,药蛊门的人掉在最后面,蚀门蛊师十一人在最前面。 蚀门此行,领头的壮年男子头生独角,双臂异常粗壮,应该就是蚀门副门主。 “客人到齐了,请各位入席落座,来人,把见面礼抬上来。”世子宇文华大手一挥,扬声吩咐。 堂外,蚀门之人当中,柳风和叶云梦落后朱鹏一步。 后面四名护法,四名弟子,八人眼帘下垂,神态乖顺到令外人甚至有些不解,不明白蚀门蛊师何时变得如此老实了。 蚀门后方是绝门一行人,红衣女子眼神恶毒,眸子中透着疑惑之色。 走在前面的柳风面色淡淡,他下马车后始终没与陆瑶对视一眼,但这毒妇像是看出了些什么。 柳风没有太在意,目光移向大堂内,佛修、道士,四门蛊师,六方人手齐聚。 有二公子介绍,来客身份他已知晓。 而落座中间一桌首位的老者,多半是北宁侯本人。 北宁侯此次舍得下本钱,所图必然不会小。 朱鹏在前见礼之时,柳风走向属于蚀门的席位,在他身后,叶云梦及八名门人,极为默契地跟上。 一丈之外,一桌十名僧人,四名老僧齐齐侧目,四双妖物般的眼全凝视向柳风。 明释、明空、明提、明尘,四名三佛根,彼此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大长老明释陡地起身,在场蛊师、道士不由看向这边。 “这位施主,身上可是有我佛门传承之物?” 如此近的距离,叶云梦等人直觉凶煞之气扑面,身子本能地一僵。 柳风不受影响,他侧身反问道:“法师是何意?” 落在最后的药蛊门弟子走来,孔慧一张绿脸上神色古怪。她越是多看,越是会将皇甫升和柳风那邪魔联系到一块。 一年前,她随柳风前往沽州,柳风的言行举止,行事风格,皆刻入了她的脑海内。 对照眼前的皇甫升,如何看都叫她觉得相像,亦或说完全就是一样。 “倘若真有我佛门传承之物,还望施主归还。”明释面容祥和,看不出半点要强取的意思。 听到这话,柳风嘴角扯了扯,竟是直接转身,不作理会,兀自俯身落座。 此举令大堂内的众人大感意外,没想到一个后辈,敢无视修为强出一境的前辈。 这下子,不止是北宁侯和两位公子注意到了柳风,连门外的百余军士,也往柳风身上多瞧了一眼。 朱鹏眼角抽了抽,有秃驴盯上他门下弟子,他于情于理都该出面。 可他心中有数,此行事实上是柳风说了算。 “有无佛门传承之物,与你等干系不大,何来归还伱佛门的说法?”朱鹏一步上前,横在柳风和妖僧中间。 “善哉,是贫僧失礼了。” 老僧明释双手合十,并未多言,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双方各自落座,堂内堂外,众人收回目光。 唯独绝门之中,陆槐父女多看了一眼柳风。 陆槐不知如何作想,脸色难看至极,陆瑶更是娇躯颤栗,心中有了个极坏的推测。 孟星魂能成为那邪魔的分身,其他人为何不能?而且蚀门皇甫升也去了沽州镜湖。 一旦推测成真,孟星魂身死之时,柳风留下的那句话恐怕要兑现了。 红莲寺一帮妖僧,绝门都招惹不起,面对好几名三佛根还敢无视对方长老,不是疯子,那就是实力至少到了足以脱身的地步。 “阿爹,他……”陆瑶不敢多看,心中生出无力感。 出绝门之前,二叔终究是没能熬住,已被她与阿爹安葬。 此刻,她满心怨恨被生生压抑,化作了恐惧。 “有爹在。”陆槐微微闭目,藏起眼底的疲惫之色,伸手制止了陆瑶多说下去。 这对父女惊疑不定之时,柳风端坐桌前,心中冷笑,琢磨着一丈之外的一桌妖僧。 方才看过一眼,“空瞳”视野内,红莲寺一行人体内五脏生机充沛,气血非人似妖。 对方想要他身上的佛门传承之物,也就是苍陀庙,但他何尝不眼馋这些僧人。 看这帮妖僧的半妖模样,绝对与妖物脱不了干系。 他在沽州与人交手时施展过自身佛火,那道人称他的佛火乃大日佛火,还怀疑他出自红莲寺。 如此看来,红莲寺的妖僧也有大日佛火。 他的大日佛火如何来的?是因王蛊引来了大日之精。 推想下来,红莲寺的妖僧不是吃了妖,就是炼了妖,是得了修妖身的妖物常年吐纳而来的日精月华。 他的王蛊虽孵化,却还是丁点大的幼蛊。 若是这帮秃驴要寻他晦气,他此行入三境后,不会介意屠了这些不知死活的妖僧,当成精怪给炼了喂王蛊。 “些许见面礼,望各位笑纳,歇息一日后,还需各位多多帮忙。”这时,宇文华招进来三十余名军士。 十六个大箱子被抬进大堂,外层木盒散开后,一箱箱堆叠的玉盒显露在众人眼中。 浓郁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吸纳几口,就令人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很快,十六箱入品灵药被分作两边,一边分发向在场二境,一边分发给为数不多的三境。 当一名军士递来一盒三品灵药时,朱鹏这位副门主接过后,却是递给了柳风,转而看向年龄与他相仿的世子宇文华。 “宇文世子,三品灵药,我蚀门得拿两份……” 第205章 瑜国来人 第205章 瑜国来人 看北宁侯的意思,三境客人方有资格拿三品灵药,看重的是三境,二境不过是来打下手的。 朱鹏身为蚀门副门主,敢张口要两份,绝不会是妄自尊大,而是蚀门过来的人确实值这个价。 中间一桌,侯府父子三人神色不一。 二公子宇文松眼中透着不解,但没有擅作主张的多话,世子宇文华和北宁侯宇文成,这二人不禁又细看了柳风一眼。 “既然朱门主开口,要两份自是无妨。”宇文华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爽快地大手一挥。 一名军士送来第二盒三品灵药,被朱鹏毫不客气地接过。 送完了见面礼,宇文松在一边招呼下人上酒菜,宇文华则扬声说起正事。 “我们请诸位前来,是为铲除为祸这边境已久的百里妖林。” “那林子里精怪近三千,其中成了气候的三境妖物有近二十头,我爹受命守这偏狭之地,安定一方义不容辞……” 四门、一僧一道,六方人听着侯府这位世子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百里的林子里修成三千精怪,还能养出三境妖物,全因地下分布有灵泉。 宇文华虽未将话说细,但在座之人想也能想到,林子地下多半另有蹊跷,那帮妖物应该是占了地利。 否则以北宁侯手下三万武夫大军,真个发威起来,烧光百里林地,军阵横推过去,里面的妖物再翻上一番也抵挡不住。 北宁侯与那妖林内的妖物斗了多年,此次请来诸多帮手,绝不是真有心除妖。 若是真有心,且那些妖物确是为祸已久,大可禀明朝廷,调来各司修士将那些妖物给一锅端了。 没有这样做,可见世子的话里起码有一半是假的。 “北宁侯一身死气,是急着破境,那林子下面有他想要的东西。”柳风一手按在玉盒上,心中有数。 他猜测这一趟过来,北宁侯会利用他们办私事,不会惊动朝廷。 他能想到,堂内其他人也能想到,不过众人都是盼着好处来的,北宁侯是一心为民,还是假仁假义,无人在乎。 众人真正在乎的,是如何在这次买卖中保住性命,再多捞好处。 听说有近二十头三境妖物,六方来人之中的三境神色平静,各门二境后辈多少有些忧色。 在场除了柳风以外,其余二境皆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听从宗门安排。 大半个时辰过去,外面夜色渐浓。 整件事的脉络,众人听出了个大概。 见堂内无人出声多问,宇文华面上笑意不变,心中冷哼,知道请来的人全是心怀鬼胎。 这些人根本不关心他北宁侯府之事,自然也就懒得多管他话里的真假。 侯府请人,就没奢望外人真心相助,仅是借力对付部分妖物罢了。 说到底,双方是在相互利用,各取好处。 “各位先在府上歇息一日,待军中调出一万人马,到时候劳各位配合大军一举夷了那帮妖物。” “来人,带客人去……” 宇文华起身拱了拱手,招府中仆人前来,可他嘴里的话猛地打住。 几乎是在同时,大堂内的血蛊门副门主尹生转头,以“空瞳”看向门外。 红莲寺四名三佛根,及一名二佛根青年,一齐侧目。 罗生道道人对炁的感应更为敏感,十名道人,无论二境、三境,都转向门口,挂在身上的皮袋微微颤动。 宇文华身侧,身形佝偻的老人,缓缓起身,双瞳变得猩红如血。 “把路让开,容她们进来一叙。” 北宁侯宇文成眼神阴冷,扫视守在门外的一众军士。 百余军士前头,十五名千总,其中有七人是赤发赤眉,乃是因血祭突破的三境。 其余八名千总也不干净,多少走了些歪路子,才得以成为三境武夫。 正因为如此,此时有人摸到府内,这十五个废物居然只有两人露出异色,稍有察觉。 堂内,绝门二长老陆槐,蚀门副门主朱鹏,二人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们细细感应一番,一无所觉。 倒是柳风先看向了门外,肉眼所见,众军士让出的空地上空无一物。 但“空瞳”视线中,两具散发腐朽血气的人形浮现,袅袅挪步而来,步态优雅。 “妾身见过侯爷。”叠在一起柔媚声音,在大门前响起。 一高一矮,两位肌肤苍白的妩媚女子,凭空出现。 两女各提着一盏灯笼,灯罩绘满符文,而灯内两颗头颅,竟是邪物。 一头颅眼眶空洞,似被人剜去了眼珠子,另一头颅大张着嘴,舌头被扯出大半。 她们现身的刹那,堂内堂外所有人的面色不约而同地转冷,因二女的衣着不是大燧这边的,而是敌国瑜国的。 “白颜、白蝶,你们是……阎川的侍妾,来找本侯所为何事?”宇文成认出来人。 他带三万兵马守这偏狭之地,六百里荒地算起来有一半是瑜国的。 对面是一道横亘近千里的山岭,有峡谷可通往这边,而守住峡谷的正是瑜国武将阎川。 身段高挑,名为白蝶的女子笑道:“妾身二人此行是代阎将军前来,与侯爷商讨妖林之事。” 在场二境以上近两百人,三境二十余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个不像是活人的女子仪态从容,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你们且看本侯这满堂客人,铲平妖林不在话下,就不劳你们插手了。”宇文成老脸上神色冷厉,不复先前的平易近人。 这时,稍矮些名为白颜的女子手中,灯笼晃了晃,灯内长舌头颅睁开了双眼。 此邪物眼珠子转动,扫视堂内众人,最终看向上座的宇文成。 “宇文老鬼,本将军知伱是为了四境才去对付那帮妖物,你想要入四境,我也想啊,你可不能吃独食。” 北宁侯父子俩顿时面色阴森,冷冷注视向灯内的长舌邪物,知是阎川在借邪物隔空与他们对话。 随着邪物开口,包括柳风这具分身在内,周遭所有二境皆觉口舌似被火烧,灼痛感沿着舌头深入体内。 “三品邪物。”众人面色一沉。 被封在灯内,还能影响到二境修士,不可能只是二品,很可能是三品。 这仅仅是右边那长舌邪物散开影响,另一颗无眼头颅还没有动静。 “三境以下的客人,请先去府院内歇息,来人,给客人带路。” 世子宇文华的话音落下,蚀门这边,柳风和叶云梦等人站起身来,其他席位上的二境也先后起身。 近五十人快步离开大堂,二公子宇文松落在最后面,双拳紧握。 他尚还是二境圆满,可他的大哥宇文华,已是三境中期武夫。 门外二境尽皆退避,只留下十五名千总把守。 才刚出门,府内有修为在身的下人躬身赶来。 蚀门十一人,除朱鹏外,十人以柳风为首,跟在了两名领路仆人身后。 府内水榭楼台,走廊漫长,各方人手被带往不同的院落。 侯府有心将他们分散开,还是心有忌惮,担心他们聚在一起生事。 走廊外,药香混杂着花香。 此地没有一株草木是无用的,全是具有药效的稀罕花木。 叶云梦朝柳风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当家的,好机会。” 柳风哪用她多嘴,“常暗”蛊术悄然施展,衣衫下的肌肤上散开一圈黑幕。 他身后四名护法、四名弟子,八名二世身蛊师心照不宣,围拢过来,把“大师兄”遮挡在中间。 其中三人有异蛊“蛇坞”在身,各自施展蛊术,错乱周围侯府军士的听觉。 附近一境和二境的武夫,他们不亲眼盯着这边,身中蛊术也难自知。 凭着黑幕遮掩佛光,一白发少年自苍陀庙内脱离而出,一闪而逝,没入走廊外的花丛中不见踪影。 叶云梦压住喜色,知晓当家的要去干一票大的,等当家的实力更进一步,少不了她的好处。 后边八名蚀门蛊师,一个个干咽唾沫,心中猜测得以验证。 离开蚀门前的那场变故,恐怕不是两位门主在交手,而是眼前离开的白发少年所为。 段缪面色煞白,心惊胆颤。 他隐约捕捉到一道白发身影,因种蛊而成的表象变了,但五官没变,就是那名少年蛊师。 近一年半过去,他记忆犹新。 上一次柳风与他在曲家村虫巢内交手,对方还只是个一世身,弹指一年半光阴,对方就能在蚀门为所欲为了。 “真是他,他走到了这一步!”段缪眼神骇然,内心恐惧无比。 夜已深,一道模糊白影在花丛间穿梭,自是柳风本体。 柳风就是奔着北宁侯的好药来的,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北宁侯父子送出的见面礼,柳风看过,里面全是三品灵药的边角料,没一块完整货色。 天生地长的灵药,一旦被切开,药性必然要流失不少。 他手里的一盒边角料,再加上朱鹏手里的一盒,也远不够他用来冲击三境。 眼下有瑜国两名三境带着三品邪物上门,三境被拖在大堂附近,这若不下手,更待何时。 “库房……应该就在那边,别是三境中期以上亲自守护就成……” 柳风身上一只只复眼睁开,四面八方,灯火通明的侯府景象收入视野内。 通眼扫视,于他左后方某处,内外三座小型阵法套在一起,不出意外,当是侯府存放入品之物的库房所在。 走道旁,一身着甲胄,背负甲兵战刀的赤发校尉路过。 此人耳边一声异响,他下意识地侧目看去,眼帘中映入一颗颗怪异的眼瞳。 还未看清眼瞳的主人,赤发校尉瞬间头重脚轻,如跌入湖底,喘着粗气栽倒在地。 大手一抓,赤发身影整个人随之不见,被当场捏死,就地埋入花丛下。 柳风施展“镜影”蛊术,走出花丛之时,已成了一身材精壮,赤发赤眉的校尉。 …… 侯府南院,两名灰衣仆人提灯在前,绝门蛊师在后。 九人眼神游移,眼角余光瞥向了走廊外,见到假山间有大量军士巡视。 二长老陆槐留在大堂内,现在九人中当先一人是绝门三长老季飞鹤,二世身圆满。 稍落后一步的是坐到四长老位置的贺星白,衣袍下三条刀状虫足蠢蠢欲动。 “季长老,我们……”贺星白微不可查地张了张嘴。 低语声飘入耳畔,季飞鹤脚步不停,轻轻摇了摇头。 四长老的意思他清楚,是想趁机谋取些好处,大燧官富民贫,王侯之家更是敛财无数,不捞他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这位绝门三长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现在侯府上下到处是军士,少数是一境,大多是二境,明显是把军中尉级精英调了过来。 倘若他们胡来被察觉,估摸着要被数百人给乱刀砍成肉泥。 面对一大帮子二境武夫,没有三境实力,难以一招毙命,稍一拖延就会引来围攻,这个风险他们担不起。 这两人暗自交流时,一旁的陆瑶心不在焉,紧咬着牙关。 “是他、是他……他会害阿爹性命。” 由不得陆瑶不怕,虫谷是如何控制手下蛊童,又是如何拿弟子当肥料,她作为虫谷小姐,始终是一清二楚。 阿爹做事求稳妥,尚未三世身时,未免弟子成为威胁,不容弟子成为二世蛊师,斩尽杀绝。 高品好药难得,为冲击三世身,阿爹慢慢打磨,多年积攒养料,配合得自虫巢的灵浆,最后才有了一搏的机会。 这些年下来只有柳风成了例外,其余弟子要么中途夭折,要么在冲击二世身,亦或刚刚脱胎二世时,沦为了养料。 虫谷如此对待弟子,遭弟子反噬似乎也合情合理,可那是她阿爹。 陆瑶扭过脸,看向相邻另一条走廊,那边是药蛊门的六人。 “她便是孔慧,此女在沽州被柳风擒下,跟了他一段路。”陆瑶的目光落在一身形臃肿的女蛊师身上。 绝门所得的消息当中,药蛊门孔慧与柳风同行过,且时日不短,必然对柳风有所了解。 她一人怀疑皇甫升,若是孔慧如她一样也怀疑,那多半就错不了了。 “三长老,弟子有事过去药蛊门那边一趟。”陆瑶低声开口。 三长老季飞鹤闻言皱眉,正要敷衍两句,却陡然双目瞪大,眼中爬现血丝,不自觉地淌下两行血泪。 同时其口舌如被烈焰焚烧,灼热感由口舌转入脏腑,似要活活烧死他。 此时此刻,不止是他,身边绝门蛊师,以及周遭军士,乃至整个侯府之人,无一能幸免。 一股无形的邪物影响弥漫开来,笼罩了整座侯府。 “他们没谈拢,动手了……” 第206章 大捞一笔 第206章 大捞一笔 种种怨念,涌入侯府内每一个人内心。 众人对视之时,视野血红,所见是一张张挂着血泪的面孔,只觉其他人分外可憎。 “呃、呃呃……”周围响起连串的抽气之声。 陆瑶双目淌血,前一刻对柳风的畏惧,霎时变作憎恨。 不管皇甫升是不是柳风分身,她只想立马过去拼命,询问药蛊门孔慧之事,被她抛之脑后。 可此刻的她显然无能为力,两种三品邪物,一起在施展邪术。 陆瑶冲出两步,“噗”的一声,口中呕出一滩黑血。 紧接着,周围的抽气声全成了干呕声,浓郁的血腥味在庭院内飘散开来。 “侯府三境群聚,那两个女人简直是在找死……我们先退出侯府。”三长老季飞鹤艰难出声。 一蓬蓬药粉自他双袖中撒开,扑面盖在其他八名同门的口鼻上。 药粉吸入体内,其余八人镇定了不少,一行人当即冲向最近的院墙。 相邻的另一条走廊内,药蛊门蛊师已经没了人影,他们是在场最先清醒过来的,并先行掠向了侯府之外。 只是,他们似乎并无逃离侯府的必要。 “轰隆……”一声巨响荡开。 百丈之外,侯府正对大门的大堂前,砖瓦四溅,长达六丈的血芒破开墙壁。 两道纤细身影移出大堂,随后一人身着赤色甲兵战甲,手持赤色战戟,正是世子宇文华。 “给我截住她们。” 一声大吼,宇文华手中战戟拖出残影,三十余戟疯扫而出,道道血芒推向两名提灯身影。 外头人影狂闪,十五名千总甲兵铠甲加身,狂奔间破邪法器在手。 “轰隆……” “轰隆隆……” 雷音炸响,入三品的法箭激射向血芒横扫之处。 后方大堂内,七桌酒席前空无一人。 蛊师、道士、僧人,以及上首北宁侯本人,闪身间全出现在了大堂门口。 他们追出来时,就见两位俏美人四分五裂,肉身被轰成稀烂。 但碎开的躯壳内,两抹介乎虚实之间的幽影接过灯笼,身子一晃飘向半空。 北宁侯老眼眯起,眼瞳中血芒大盛,冷哼道:“两只套着皮囊的邪灵,来我侯府闹事还想走?” “斩了她们,本侯赏三品灵物,完整灵药、甲兵、佛宝、法器、丹药任诸位挑选两样。” 侯爷亲口发话,下一瞬,四道残影拖曳赤红佛火拔地而起,是红莲寺的四名长老出手。 蚀门朱鹏,绝门陆槐,血蛊门尹生,三人体表漫开“黑烟”,数万蛊虫腾空而去。 阴森的怪笑声中,三名四象境道士脚踏清风,一步十余丈,直追两抹幽影而去。 三道士身上所有皮袋大开,里面是一颗颗脏器,或心或肺,或肝或肾或脾。 被炼为法器的脏器,迎风涨大,涌出密集黑毛,眨眼化作人形黑影,全飘向了夜空。 朱鹏立身地面,抬眼上望。 他体内蛊虫被柳风吞去部分,补进去的介蛊为二品,但万数蛊虫中有大半是三品。 配合绝门和血蛊门两人出手,近三万蛊虫在夜空中铺成大网,毒雾散开百丈。 然而,那两头邪灵像是不惧蛊毒,所受影响不大。 朱鹏堪堪三世身前期,体内脏腑衰弱,与三境交手不多,最多是对付同境武夫。 他何曾见识过三境的邪灵,好在是眼下人多势众,倒不必担心那两头邪灵来害他性命。 事实上,除了罗生道的道士之外,在场其余人对邪灵都了解不多。 只知邪灵如邪物一般承载怨念,本身是真灵所化,不到五境便如那空透的泡影。 要修出本事,需汲取到足够的精血和精气,如此才有依托。 大燧境内也就幽州有些邪灵,而那瑜国则不同,年年灾害、瘟疫,百姓死伤惨重,因此邪灵多出。 “罗生道的道士太邪门了些。”朱鹏瞥了眼追出侯府的三名道士,心里有些发凉。 方才那些脏器法器出现,他尚隔着十丈距离,便觉体内五脏发痒,不受控制的蠕动起来。 他若与这三名道士交手,多半要遭殃,且会被掏走脏器。 三世身蛊师五脏六腑有剧毒,说不得还能炼出不错的法器! 见道道残影掠出侯府,朱鹏面色落寞,没有为赏赐去追杀邪灵的意思,而是看向侯府西面,能感应到那边的几名同门。 他无需多想,就猜到柳风本体不在那边。 “以那小子的胆气,如此好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 朱鹏摇摇头收回目光,跟在北宁侯身后,冷眼旁观。 视线中,两只邪灵飞得并不高,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是如风筝般在半空中起起落落。 罗生道抛出的脏腑法器一样如此,道道人形黑影也无法高飞。 未入五境,连四境都不是,种种手段只能临时登空,无法在不借外力的情况下长久飞遁。 …… 北宁侯府,东院。 走廊、假山、院墙下,随处可见盘膝坐地的军士。 邪物已离开侯府,但他们还需费些工夫稳定心神,口舌内的灼痛感一时半会也难以平息。 原本顾忌这些军士的有心之人,此时却是动了歪心思,悄然行动起来。 灯火盏盏,光亮不及的阴影之下,一团毛发贴地移动,绕行向楼台间一座不起眼的红瓦小阁。 这团毛发与三名四象境道士施展的脏器法器,几乎一模一样,藏身其中的正是此行罗生道十名来人之一。 与小阁一池之隔,毛发移入两块石台之间,前端探出一张细眉道人的面孔。 “师父,整个侯府只有此处布置有阵法,想来就是存放贵重之物的库房。” “只是徒儿有些担心,徒儿阵道不精,若是进去了出不来,那可就坏了师父的事……” 细眉道人正想推脱,裹在他身上的毛发猛地收紧,差点当场绞死他。 浓密的黑毛中间,一颗肾脏从中挤出,其中传出一中年男子的低骂声。 “有为师助你,你还畏首畏尾,要你这废物何用?再耽搁着不进去,为师现在就活炼了伱。” “徒儿这就进去!” 细眉道士赶忙探出双臂,一手端着阵盘,另一手运起真炁,并指在阵盘上划动,演算眼前红瓦小阁前的阵势。 少顷,他身子一动,沿着池畔移到阁楼的墙角下。 他到来的同时,肾脏法器上涌出一股黏稠如泥的黑水。 四名盘坐在此的军士,连反应过来都做不到,便被黑水罩在了里面。 当黑水收回之时,黑色中多出了血色,而地面上留下一颗颗细碎的骨屑。 解决掉四名军士后,毛发顺着外墙往上攀行。 “蠢货,算错了两步,往右挪半丈。” 又是一声低骂,毛发攀到小阁二楼,通过窗口钻入了楼阁内。 相隔七十余丈的楼墙上,红莲寺三名僧人剥去僧衣,如三头人形野兽般挂在墙体上。 三人除了头上无毛外,浑身上下生满油亮发黑的兽毛,周身妖气绕体,与真正的妖物也相差不多了。 “莲生师兄,四位长老不在,单凭我们闯进去不妥?” “那人身上有三品法器在,相当于是他师尊在隔空控制,我们对上不见得斗得过。” 两名师弟低声劝说,看样子是不太愿犯这个险。 法号莲生的青年冷眼扫过二人,闷声道:“我们借那人探路,无需深入,拿些好处急时退出来便是。” 说罢,其体内骨身配合妖化血肉之躯,发力间身形弹出墙体,在半空中横移出十余丈,挂到了另一面墙体上。 莲光、莲尘两僧对视一眼,一咬牙,跟上师兄。 …… 楼阁地面之下,地下库房二层。 四面墙壁散开氤氲之气,阵势自行运转,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这第二层的阵法为独立的阵法,套在外面的第一圈阵法之内,阵势小了不少,但更为复杂。 库房横竖三十丈,放置着一排排精铁打造的货架,架子上分出的小格过千,格子内全是入品灵物。 法器、佛宝、甲兵、药材、玉瓶盛装的丹药,琳琅满目,当真是丰厚。 较之一层简单放置的玉盒不同,此间入三品的灵物当中,材质好些的甲兵、法器,稍完整些的药材,皆有小型阵法封闭。 想要拿到好东西,需得先费工夫破阵。 货架中间的空地上,八名老仆盘坐一圈,驱除着体内邪物影响。 “方才应该是有外敌闯入,是三境高手。” “近日府中有诸位千总大人守护,对方掀不起风浪,就怕有人趁乱打此地主意。” “我等上了年纪,承蒙侯爷不弃,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能叫贼人捞走半点好处。” 八人当中,为首的是自三境跌回二境的棕发老仆。 他们在此交谈间,连通一层的石阶上人影一晃,多出一鼻头通红的老头。 有人穿过二层阵法,下到了库房二层。 棕发老仆瞬间扭头看去,皱眉喝道:“老承,你不在上面守着,下来……” 他的话音响起之时,其余七人齐齐转身侧目。 话音还未落下,连棕发老仆在内,八人眼前的“老承”面皮挣动,多出一只只复眼。 下一刻,八人只觉身子被人倒提过来,周遭景象大变。 墙体变作地面,精铁货架在他们眼中散成根根尖刺,自四面八方贯向他们。 “幻象!” 八人惊醒来人并非自己人时,他们身前身后,各自多出四道黑影。 “噗呲、噗呲……”影身收卷成利刃,划过脖颈,捅入心口,斩断手脚。 八名武夫没能造成半点动静,就这样成了地上的碎尸。 红鼻老头来到近前,脚下踏地,一股热浪荡开,灰白阴火卷向所有碎块。 似是觉得火势不够,他两指相互一划拉,血色淌落时燃起殷红蛊火。 在两股火焰的焚烧下,碎块几个眨眼工夫成了一地灰烬。 “少了‘食火’异蛊,蛊火威势要弱了不少,聊胜于无。”红鼻老头身影一阵模糊,转变为一白发少年人,正是柳风本体。 他没有耽搁,凭借通眼,一个个有着小型阵法封闭的格子被他看破。 其内玉盒上有灵气散出,大多稀薄,只有四盒明显浓郁些。 “在一层没捞到好货,在这第二层需得多拿些才是。” 柳风面现喜色,目光略过那些灵气稀薄的玉盒,锁定了四个格子的玉盒。 人影晃动间,柳风先后出现在四个货架前,一手伸入小型阵势内,每一次收手都能抓出一个玉盒。 倘若北宁侯在此见到这一幕,见到有人随手破他请人精心布置的阵法,还不知会如何作想。 收玉盒入怀,柳风视线一转,扫视其他有小型阵法封闭的格子。 “时间仓促,边角料就不拿了,法器、佛宝……不要也罢,还是甲兵好用。” 柳风对佛法悟性不高,不打算收取佛宝,法器更是用不上。 目光落向两个格子,身形移动,收走里面的甲兵,一件形如背心,一件细长如麻绳。 调动佛力灌入其中,背心展开为一身白色流云莲甲,麻绳则绷直伸展为赤色长枪。 以他二佛根的佛力,目前还无法完全发挥出三品甲兵的威势,只待他修成三佛根,这两件甲兵才会真正成为助力。 佛力一收,柳风穿上甲兵背心,又将麻绳缠绕到了自己腰间。 一步跨出,他来到通往第三层的入口前。 四盒完整的三品灵药,只够他本体脱胎三世身,分身要脱胎三世,还另需好药。 而他骨身要修三佛根,尚不知具体要多少补益之物,灵药效用大小也不知。 不过既然来了,好药自然是多多益善。 柳风思忖着,修成二佛根时,除了佛力莲子外,他用了血莲子养肉身。 要修三佛根,和蛊道一样,他同样没有多年的积累,对佛法了解也不多,具体如何他只能到真正冲击三佛根时自己摸索。 “去第三层,至少得取上八盒完整的三品灵药,有三品的好丹亦可。” 柳风以通眼看向隔在两层之间的第三圈阵势,稍等数十息后,他忽地闪身往下,没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在他离开二层后没过半刻,一团毛发如长蛇般游走下来。 毛发前端,显露出细眉道人的上半身,放眼一排排货架,这道人顿时大喜过望。 第207章 你这怪物 第207章 你这怪物 大团毛发人立而起,细眉道人从中脱离出来,他打量一番货架上的格子,紧皱起眉头。 “师父,上面的小型阵法徒儿难以破除,不如先把这些边角料给全拿了。” 他走向没有阵法的格子时,肾脏法器拖动毛发,来到地上的灰烬前。 散落在空地上的灰烬只是少部分,大部分灰烬积在货架下方,是有人刻意为之。 灰烬之中没有丝毫生机,但看色泽,肾脏法器的主人可谓是熟悉至极,就是骨灰,毕竟此种事他没少干。 “有人捷足先登,好东西多半已经被那人拿了,这第二层库房没有多待的必要,过来配合为师一起演算第三层阵势。” 毛发游走间来到第三层的入口前,后方细眉道人神色犹豫,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 刚取出阵盘,师徒二人正要演算,脚下地面却传来了震感。 “隆隆……”地面震颤,崩出十余条裂口。 有阵法隔绝,还能有这般强烈的震感传递上库房二层。 “是三境交手,先行闯进来的人是三境,库房三层的守卫也是三境……要上来了!” 肾脏法器上的毛发骤然回收,转而涌出黏稠如泥的黑水,化作一团似邪祟的人形泥浆,像极了泥萨道的手段。 改换一种表象,仅仅是为掩人耳目,未免外人将此法器与他罗生道联系在一起。 见入口前阵法波动,细眉道人面色大惊,急道:“师父,我们快些退离此地。” “不是我们……” 人形黑泥猛地一扑,将细眉道人裹在里面。 两个眨眼的工夫,黑泥退向通往一层的石阶,原地留下一摊污血。 带上个废物只会拖慢他,丢在此地又会暴露,不如索性灭口得了。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自下而上,冲出阵势,来到库房二层,又毫不停留地冲向第一层。 来人体表模糊不清,冲出第三层时还是一棕发老者,来到通往第一层的入口前时,赫然又变作了一名校尉。 肾脏法器上荡开丝丝缕缕真炁,正在演算变换的阵势,没有与来人冲突的意思。 可是他不愿冲突,来人却先动手了。 “嗡嗡……”印法压下,轰然打散肾脏法器表面的黑水。 大手前探,猛地抓住肾脏法器,发力往后甩去。 第三层入口处阵势波动,残影一闪,一身着黑甲、手提甲兵大刀的魁梧老仆紧追而来。 面对射向自己的古怪脏器,老者反手一刀上撩。 趁着他抵挡法器的刹那,“校尉”已一步跨出,消失在库房二层。 “鼠辈,哪里逃!” 魁梧老仆出刀的同时,单手按在怀中的阵盘上,猛地转动,改换阵势。 “孽障。”怒喝声同时自肾脏法器内传出。 那人一道印法打下来,打出了他这件法器的本体,还抛给侯府的守卫,这笔账一定会记在他罗生道此行来人身上。 关键是那人改换了形貌,他要寻仇都找不到人,只能推测是蛊师或道士。 “噗……” 肾脏法器被一刀斩过,三境真气汹涌之下,整个碎为烂肉。 魁伟老仆冷冷瞥了眼地上的碎肉,原地一道残影,身形冲过通往第一层的石阶。 库房一层,货架前,是三头浑身生毛的人形。 眼见阵势波动,一名“校尉”现身,法号莲生的僧人当即痛下黑手,两朵红莲一左一右,按在两名师弟身上。 “蓬、蓬蓬……”赤色佛火翻动,惨嚎声响起时,莲生卷走包裹,直奔出口。 这秃驴如此做,自是与罗生道之人一样,不愿让侯府之人抓到证据。 两道人影在出口处交汇,莲生定睛凝视前方“校尉”,禅眼通展开。 他不信此人是侯府的校尉,肯定与他一样,也是侯府来客中的一位。 这人深入库房,必然收获颇丰,出去后禀明四位长老,那是大功一件。 然而,他这一眼在看破蛊术之后,眼中所见的人形,如同密密麻麻的肉虫堆砌而成。 再往内,只有赤华缭绕,不见五脏六腑。 莲生心中大骇,要看第二眼时,一道拖动叠影的霸烈印法在他眼前放大。 “嗡嗡……”佛力狂暴,明显是二佛根层次,但威势更胜他红莲寺印法许多。 “法师,你还是留下。” “你这怪物!” 怒骂声中,前方人影消失无踪。 莲生被印法逼得退回库房,佛力加持双臂,骨身配合妖化血肉之躯,转瞬连出十余拳,才勉强轰散印法。 他作为红莲寺大师兄,一身实力直逼三境,佛法悟性惊人,已修出禅眼通。 便是如此,那人同为二境,居然更压过他一头。 种种惊疑的念头,他没有了多想下去的机会,后方一道残影闪来。 “噗呲……” 刀芒席卷数丈,恰恰避开货架,直将这位红莲寺资质过人的僧人斩成两截。 身披黑甲的魁梧老者现身,没有逗留,又是一步跨出。 夜色下,红瓦小阁之外。 这位库房守卫来到外面时,除了四下盘坐疗伤的军士,哪里还有那贼人的半点身影。 他借着阵盘不断变换阵势,没能拖住那人,还是被对方给逃了。 …… 北宁侯府,西院。 独立的院落内花草繁茂,蚀门一行蛊师被安置在此处歇息。 正房中,柳风分身盘坐在榻,摇了摇头,蓦地睁开双目。 背后一柔软身影缠了上来,叶云梦柔声道:“当家的,可是出了意外?” 柳风神色冷漠道:“库房内有三境中期武夫守护,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话音落下,窗口前白影一闪,白发少年人落入屋内。 叶云梦只见到一抹残影散去,她身侧的分身胸膛上绽开一圈佛光,再看去时,石庙画中已多出一少年人。 那庙门口,坐着一小半妖,起身跟着少年人进入了庙内。 叶云梦迷离的眸子内闪过嫉色,有心想跟进苍陀庙,生怕被那小半妖捡了便宜。 北宁侯好歹是大燧一位侯爷,库房内的好东西定然不少,同样是效力,可当家的明显更看重那小杂种许多。 石庙画面一收,没有叫叶云梦进入其中的意思。 “放心,后面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会给伱一次冲击三世身的机会,能否脱胎成功全看你自己。”柳风淡淡道。 “先谢过当家的。”叶云梦俏脸一喜,内心又有些紧张。 这是一次机会,也是柳风要试探她的潜力。 好东西不是白拿的,成了还好说,倘若不成,多半就不会留她了。 以柳风的狠辣,为了挽回灵药损失,恐怕拿她一身蛊虫当养料养蛊都有可能。 起身走向窗畔,柳风分身以“空瞳”看向窗外,夜色下一道道气血浑厚的身影奔向侯府外。 他本体回来的路上,就见到府内三境离开了不少。 结合分身这边所见,想来那两头来自瑜国的邪灵有些难对付,接下来侯府势必要出动不少人马搜寻。 北长府府城是北宁侯的地盘,不论是职责所在,还是为了脸面,北宁侯都不会容许邪灵在府城内大杀一通。 天地蒙蒙一片金黄,苍陀庙空间内。 柳风本体神色凝重,身前摆开六个玉盒,盒内全是完整的三品灵药,有块茎的,有果子状的,也有干草形的。 盒盖掀开,肉眼可见的氤氲气息,很快升腾而起。 而六盒完整灵药之外,旁边还叠放着三盒边角料,其中一盒是分身先前送进来的。 他本体闯入库房三层,只来及抢下两盒完整灵药,顺手又卷走两盒边角料,便被那名武夫逼退。 “两种异蛊在身的二世身蛊师,两份完整三品灵药足矣,最多不过三份。” “我本体、分身皆种有三种异蛊,四份想来也足够我本体脱胎三世身,多出两份,外加三盒边角料……难以让分身也脱胎三世。” 柳风思忖着,最好的做法是由本体守护,让分身先脱胎三世,如此可避免中途出意外。 分身实力差了许多,反过来守护本体脱胎三世,会存在一定风险。 但此行得由分身在外应付,且即将闯入妖林,需足够的实力。 细想下来,还是要本体实力更进一步,凭借佛眼通,面对诸多三境,才有可能抢走妖林内的机缘。 “那些千总多是三境前期武夫,不足为虑,真正有实力的是侯爷父子俩。” “还有红莲寺的妖僧,和那罗生道的邪道,我本体不入三世身,难以与他们正面交手。” 一旦翻脸动手,他目前顶多也就招架一人,得及时退走。 只要他敢动众人都盯上的好处,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他要面对的将不是一人,最坏的可能的是算上侯府之人,以及红莲寺四名三佛根,罗生道三名四象境。 而陆槐和血蛊门的副门主,两个残废三世身,还没被他看在眼里。 “追捕邪灵得费些工夫,调集大军前往妖林也得几日……足够了。” 心中有了定计,柳风不多迟疑,收起两盒,体内万数蛊虫齐出,涌向其余四个玉盒内的灵药。 扫了眼呆立在对面的半妖,乔贝正盯上地上的灵药大咽口水。 十个月的闭关,大部分好药供给了他的本体,仅分出少部分灵药给乔贝。 但此女与他不同,单单只走道修一路,已到了两仪境后期的层次。 闭关期间,长期相处,他看出了些门道。 柳风不知其他道修如何炼炁,就他所见,乔贝炼真炁,没有照搬道门功法,而是在参照其自身血脉。 每次修炼,乔贝总是一身蜃气绕体,激起一身血脉,似在感应血脉中的某种变化。 看得越多,柳风便越觉这小半妖不凡。 倘若没有佛眼通这一机缘在身,如此成长下去,乔贝绝对要将他甩在后头。 “这三盒边角料你拿去。”柳风抬掌一扫。 佛力卷飞身旁三个玉盒,落向对面的半妖。 乔贝将目光从完整的灵药上移开,赶忙接过玉盒,张嘴间满口尖齿错动。 “谢当家的厚赐,当家的不死,属下定会全心全意为当家的办事。” 柳风面色稍有些难看,心知要这只半妖效忠,他就得始终走在其前面,落后就可能遭到反噬。 万一他出了意外身死,乔贝也不可能为他报仇,更不会去照拂柳罗。 这小半妖跟那些深山老林里的精怪一样,人族的道理在她这里说不通,自有她认定的规矩。 “喀嚓……”玉盒被随手抓碎,乔贝已经在狼吞虎咽。 此女没有蛊虫帮忙,柳风也不管她如何炼化,全心吸纳药力,准备结成胎茧,以完成肉身和异蛊的蜕变,冲击三世身。 …… 六百里荒地之外,千里山岭横亘。 山岭之间,有峡谷往内六十余里,此间已是瑜国境内。 峡谷末端一城墙屹立于此,而城墙内房屋、营寨连绵,近五万大军常驻。 深入营地,难得出现了一座像样的大宅,里面住的是驻军统领,瑜国将军阎川。 此时,大宅堂屋内,丝竹声阵阵,竟是有二十余名俏佳人起舞。 一共二十四名女子,个个身姿窈窕,黑色罗裙轻薄如无物,煞是诱人。 屋内另有四道身影,三人骨架宽大,身材匀称,是阎川和其两个兄弟,最后一人斜坐在客座上,双头四臂,遍体黑鳞,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起舞的婢女。 “砰”的一声,主位上的阎川忽地一掌拍碎座椅扶手,冷笑道:“我派去的两个侍妾,被宰了一个,还有一个在逃。” 左侧两张椅子上,阎鸿、阎英二人面容凶横,闻言皆是拳头紧握。 既然是没谈拢,还翻脸动了手,可见宇文成那老东西是铁了心要吃独食。 “那老货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肉身衰败,入四境谈可容易。” “他血祭两次都是一场空,纯粹是浪费,倒是他手下因此多出了几个废物千总。” 两人话里满是嘲讽意味,在他们看来,宇文成就是拿了妖林下面的好处,也难以破境成功。 “阎兄,你这些皮美人送一半与我,我辛苦过去一趟,保管接回你那侍妾。”客座上的黑鳞身影怪笑着开口。 他所指的皮美人,自是屋内起舞的二十四名女子,无一是活人,全是套着美人皮囊的邪灵。 至于皮囊出处,瑜国境内天灾人祸,哪年不死一堆人,总有好看些的皮囊可挑。 第208章 大军杀到 第208章 大军杀到 黑鳞男子一头闭着眼,像是在沉睡,出声的是左边一颗长须头颅,形若狼头。 “杜兄看得上她们,大可带走,何须劳烦杜兄犯险走一遭。”主位上的阎川大笑开口,似乎并不在意侍妾的死活。 “阎兄客气了!话说阎兄有五万人马在手,对面才三万,宇文成能出兵妖林,阎兄何不也派兵过去?” “杜某出来时亲眼所见,梁国大军即将压到边境,杀进燧国是迟早之事,其实阎兄无需太忌惮宇文成。” 这位杜姓男子正是来自梁国的魔修,一心盼着天下大乱,巴不得阎川和宇文成打起来。 “没有上头的调令,我不可擅自出动大军,最多派些好手过去。”阎川淡淡一笑,沉声道。 纵是这位在瑜国有些地位的魔修开口,他也不能全信。 瑜国的国力不如燧国,两国本就在沛州和幽州那边开战,他这边贸然出兵只会扩大战事,出了意外,有无增援还难说。 不到梁国真正杀进燧国的那一日,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阎兄是要派人争那妖林下面的好处?”杜姓魔修面上泛起笑意。 “我止步在三境圆满多年,当然要一争,总不能便宜了宇文成那老鬼。” 两人话音落下,阎川的两个兄弟齐齐站起身来。 “兄长,你坐镇军中,我们亲自带手下之人过去一趟。” “嗯,多带些三境过去。为防万一,这两件皮你们披上,若有意外,此物可保你们全身而退。” 阎川点点头,自腰间一胃状皮袋内摸出两卷人皮,甩手抛出。 人皮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其上绘满符文,有道门符箓,也有佛门经文。 阎鸿、阎英二人不躲不闪,任凭邪物人皮依附到自己身上,有符文封印隔着,短时间不用担心被邪物污染。 “我们兄弟俩近来无事,就跟他们过去一趟出些力,捞点零碎灵泉。”杜姓魔修说的兄弟是他右边的头颅。 “那阎某谢过杜兄帮忙了。”阎川笑着拱拱手。 三人并不多耽搁,两武将在前,一魔修随后,三人大步离开宅子。 目送他们走远,阎川收敛笑容,大手一招,屋内二十四名弹唱起舞的婢女身形一齐扭曲。 阴风骤起,二十四女曼妙身姿如画卷般往内卷曲,化作二十四卷人皮,被阎川塞入腰间皮袋内。 …… 大燧乾州,北疆县。 烈日之下,城池城门大开,一万铁骑冲出县城,分作五列行军。 一万人马听上去不算多,但队伍足拉开五六里。 万数武夫齐聚,气血接连成一体,以道门符箓开眼,亦或蛊师瞳术来看,所见便是五六里血色,如同一条翻腾而去的血河。 “驾……” “驾、驾……” 战马狂驰,旌旗招展,一辆辆战车血光四溢。 此行是世子宇文华领兵,北宁侯和二公子宇文松,留在了北宁县城内。 北宁县紧邻北疆县,中间隔着百里,也不知北宁侯过来所为何事。 此刻,位于队伍前段的一辆战车上,宇文华冷眼目视前方,右掌紧握着一琉璃壶。 壶内盛满三境精怪的心头精血,透过血色,可见其内一团乌光在缓缓消融,是三日前来侯府闹事的两头邪灵之一,白蝶。 名唤白颜的邪灵,他去得稍晚了一步,已被罗生道的妖道给炼化,连带一件三品邪物也被炼入了法器。 而生擒这头三品邪灵着实废了些工夫,此女在府城周边逃了两日,昨日才被他们给堵截住。 眼下此女可谓凄惨无比,被饱含日精的精怪精血浸泡,加上罗生道妖道加入的赤砂,真个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少许三境妖物精血,给她是大补,可将其重创后,泡在满满一壶精血内,只会慢慢消磨她的邪灵本体。 “咕噜……”宇文华仰头灌入一大口精血,体内真气运转,当场炼化药力。 邪灵养到三品,不知吃了活人多少精气和精血,被化入妖血内乃是大补。 壶内传出女子凄厉的惨嚎声,彷如他曾在宫中大宴上听到的乐曲,悦耳无比。 “这笔买卖不亏,拿四件三品灵物换他们出手帮忙,我侯府得一头活的三品邪灵,外加一样完好的三品邪物。” 宇文华嘴角扯起狞笑,又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精血。 这帮人虽然有用,但各怀鬼胎,三日前库房被贼人闯入,可以确定的是有罗生道和红莲寺的人出手。 而那拿走好处的正主,却是没能搜捕到,但估摸着就是来客中的某位。 队伍中间的战车上,罗生道和红莲寺各占一车,两方人离得不远。 他们明知自己人进侯府库房已经暴露,但皆是神色自若,只要侯府不与他们撕破脸,他们只当无事发生。 后方,一辆三马战车上,车头和车辕上并坐着八名蛊师,有头生独角的,有耳生螺纹的,正是蚀门蛊师。 战车没有车厢,四面以车帘遮盖,其内有三人盘坐。 蚀门副门主朱鹏在前闭目养神,后面是三长老叶云梦,以及柳风的分身皇甫升。 叶云梦有些走神,从柳风去侯府库房取回灵药,时至今日,三日过去。 依她所想,柳风本体不会拖延到回蚀门再脱胎,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在苍陀庙空间内结成了胎茧。 蛊师脱胎三世,长则半月,短则三日,看各人资质和养料。 柳风年纪尚轻,体魄强健,又有完整的三品灵药,无甚意外的话也该出来了。 “当家的本体三日不见动静,想来还未脱胎成功,现在要去妖林对付妖物,遇到强敌还得暂避才是。” 叶云梦想着瞥了眼一旁,柳风分身神态平静,看不出半点异色,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视线转向副门主,叶云梦自己能想到这一点,她断定副门主也该猜到才是。 柳风本体在门内闹腾了一场,还吞了副门主体内部分蛊虫,目前倒是没见这位副门主趁机下黑手。 “咦,那边的军士也是北宁侯手下的人?他们是在……”叶云梦忽地侧目看向右侧前方。 两列千余人马与他们相反,正在往回路赶。 而夹在两列军士中间的,是漫长的难民队伍,许多人连遮羞的衣物都没穿,身子枯瘦,萎靡不振,像是害了大病。 “被邪祟毒害,染了疫病。”朱鹏睁眼,以他的经验不难看出其中蹊跷。 叶云梦闻言一惊,心中生出种种猜测,不由惊叹北宁侯的狠毒。 这帮难民极可能是落难的流民,如走兽般躲到了这戈壁地里,还被北宁侯以邪祟逼了出来。 他们的下场如何,无需多想,终是九死一生。 柳风一言不发,他是见识过赤月教血祭之地的。 眼前难民队伍漫长,比他们这一趟行军的人数只多不少,绝对在万人以上。 赤月教能以人命血祭换取破境之机,北宁侯坐镇边疆,手底下三万兵马,要血祭生人更容易。 “北宁侯如赤月教一样,也是不挑食之人,拿万数落难的流民血祭……想来他父子三人还未曾尝过被人血祭的滋味。” 柳风目视过万难民被驱赶着往回走,眼底流露出阴森之色,他自己就是流民出身。 若是此行顺利,他本体三世身后夺下妖林内的机缘,叫本体修成三佛根,连带分身脱胎三世。 如此一来,本体、分身联手,一人所见,两人共享,等于是共享通眼视野,四境不出,大可杀尽所遇三境。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折回去一趟,反过来叫北宁侯那老鬼尝尝被人血祭的滋味。 毕竟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两个手下也需入三境的机会,正好从北宁侯身上拿。 …… 六百里戈壁,百里妖林内。 “哞……”一声声怒吼自妖林地下传出。 这声音就如同是有人下令,霎时引动整片妖林。 林间草木摇动,四面各处,大量走兽一齐奔向妖林中心。 角蛇、白狼、沙狐、蜥蜴,乃至实力较弱的野驴和沙鼠,但凡成精的精怪,只要不是蠢到不知死活,全聚往了通往妖林地底的入口。 此时,妖林边缘一片草地间,一截虫体挤破土层,探出头来。 两人一蛇立在虫体旁边,远远望着那些枯瘦身影,半日工夫,陆续有好几波难民从土洞里钻出,跟上前来戈壁深处招人的大燧军士。 这些难民多是拖家带口,老人和稚子病到仅剩半口气,实在是到了不得不寻求药物救治的地步。 瘟疫并非头次出现,有过前两次的经历,他们又如何猜不到自己等人的下场。 前两次北宁侯招去的难民,仅有一成活着回来,这次自然也一样,能活的人不过一成,死活全看运气。 怨恨、愤怒、不甘,这些情绪早已被消磨殆尽,走出地洞的流民内心全是麻木。 虫体旁,老者神色漠然,邋遢女子则露出不忍之色。 这两人自是甄善仁和施月晗师徒,施月晗不愿多看下去,壮着胆低声道:“师父,我们还是趁早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为好。” 甄善仁摇了摇头,下半截身子爬满蛊虫,要完全修复肉身还不知要多久。 他在妖林下得到的灵泉全是零碎,而中心处的几座残阵还是活阵,且有强大妖物占据,就算里面有完好的灵泉,也不是他能弄手的。 “跟上这些流民,随为师走一趟,说不得能给伱弄到脱胎三世的养料。” 施月晗缩了缩脖子,劝道:“北宁侯手下强手众多,我们、我们过去……凶多吉少。” 说着她看了眼老东西残缺的双腿,她不信当下的甄善仁有能耐虎口夺食。 甄善仁轻哼一声,蛮蛊大口猛然探来,将这怕死的二徒弟给先吞了进去。 送死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干,北宁侯对妖林内的妖物下手,必然要分出大量强手过来。 他可趁此机会摸过去,一个肉身衰败的三境圆满武夫,算他身边有几位千总守护,他要对付起来也不是太难。 再说他又不打算正面交手,关键时刻夺走血祭成果即可。 “乌元,你族中那条老长虫真在冲击四境?”甄善仁转向身侧问道。 角蛇七丈妖身盘在地上,点了点大脑袋。 “族长数月前开始收拢灵泉,属下被主子擒下时,族长那时候进了残阵,说是要闭关一段时日,属下看来就是为冲击四境。” “算上老长虫,妖林地下不止一头妖物在冲击四境,果然还是被北宁侯给逼急了。”甄善仁心中有了数。 只要下面有一头妖物修成四境妖身,便可拖住诸多三境,如此就方便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念及此处,这位修行多年的蛊师没多耽搁,招呼上角蛇,一人一妖进入蛮蛊内空间。 修到四世身,他甄善仁与人斗法斗智,比此次凶险过太多的情况他都经历过。 哪有毫无风险的好处,万一倒霉送了性命,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北宁侯他不惧,唯一令他心里没底的,还是清云子给他卜的一卦,忌惮那小辈来向他索命。 “隆隆……” 蛮蛊遁入地下,紧跟前往北疆县的军士和流民。 大地上,在这一队千人军士踏上归程之时,远方一条黑流推进而来。 片刻后,一万铁骑狂奔到近处,大地随之震颤,周遭土丘成片崩塌。 双方交错而过,被夹在军士中间的难民们心惊胆颤,视线中一万兵马越过他们,其中九千人如狼似虎,径直杀奔进妖林。 分出的一千兵马,则是护着六辆战车围着妖林绕行。 没多久,六辆展车,一千兵马,又分成了四队,绝门、蚀门、药蛊门、血蛊门,各入一队。 蚀门一行人的战车上,叶云梦等人赶往了林地的南边。 当来到一处生有红柳的土丘跟前时,战车顿住,朱鹏闪身落到地面上。 其余十名蚀门蛊师,随之一起下车。 周围除了两百五十名军士外,他们这一队当中,另有罗生道的两名道士,及红莲寺的两名僧人。 “有劳蚀门各位,到了下面,还请配合两位真人下蛊。”快步在前带路的是一位方姓千总。 朱鹏并不废话,淡淡点头回应,心里已经在琢磨起适合妖物的蛊毒。 第209章 地宫残阵 第209章 地宫残阵 方姓千总在前带路,一行两百六十余人,沿着林子外围快步行走。 叶云梦和柳风等人趁此间隙,望向推进妖林的大军。 宇文华带人杀进妖林,他们这些被侯府请来之人,并不打算要他们跟过去。 铁骑过处,大片林木被斩断放倒,而地面上倒涌出涓涓水流。 水流交织成水墙,远远看去,兵马仿佛奔行在水体之中,行动被拖慢了许多。 “妖林下有前人布置的阵法,我们推测过去是有道门高人在此隐居,后来此地原本的主人没了,才被妖物占了去。”方姓千总解释道。 水幕没能持续太久,一袋又一袋赤红的邪祟血肉被大军抛出,水幕成片崩溃。 大军是有备而来,北宁侯对付妖林内的阵法显然早有了经验。 “入口就在此处。”这时,方姓千总猛地运起真气,六丈范围内杂草倒伏。 一脚跺地,“轰”的一声闷响,三丈土层崩陷,露出下方幽深的土道。 土道两丈宽,四壁痕迹明显,应该是近一段时日新掘出的。 方姓千总当先跃下,两道士、两僧人随后,接着是蚀门十一人,最后两百五十名军士鱼贯而入。 “呼……”耳旁劲风呼啸,道道身影急速滑落而下。 柳风脚下落实,周遭昏暗无光,仅有左侧的一条地下河荡开些许水光。 目光沿着地下河移向前方,可见河道连通着一座偌大的地宫,地宫整个被迷蒙的水汽笼罩在内。 难怪他们到来时,妖林内不见一只精怪,原来是全躲到了下面,地宫正是它们的地利所在。 精怪之中不乏修道门功法的,久居于此,俨然成了这里的半个主人。 罗生道元真子大步向前,真炁运转至双目,定睛细看。 “改换沙土成土石,原主至少是道门四境,精通土行术法。” 蚀门一行蛊师,除了柳风之外,皆是皱了皱眉。 他们从妖林外围下来,地宫有阵法守护,作为蛊师不通阵道,要闯进去很难办到。 纵使有两位罗生道的道士在,想来也需耗费些时间。 而这似乎就是世子宇文华乐得见到的,成心要他们落在后面,无法与其争夺此地机缘。 一旁,红莲寺两僧双目炯炯地注视地宫内,十指弹出尖利兽爪,喉结上下鼓动,竟是有些饥不可耐。 他们擅于对付妖物,随军下来,是要打头阵的。 “还请全力施为,我等与两位法师在前护法。” 方姓千总大手一招,两百五十名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在地宫前结成一方军阵。 元真子并不耽搁,身上八个皮袋之中的五个自行打开,三肾、两肝活物一样钻出。 五颗脏器落地,表面长出密集黑毛,盘结为人形,人立而起。 五具人形身上的黑毛又进一步伸展、盘结,各拖出上百条黑绳,景象极为怪异。 其徒弟华阳子手下也不慢,一叠叠黑色符箓抛出,符纸上的符文歪曲,字迹呈回旋式往内收拢,与其他道门符箓大相径庭。 黑绳卷来,每一条都正好卷住一张黑色符箓,似一株株人形怪树上生出了黑色树叶。 朱鹏见此,体表挤出数千肉芽,近三千只蛊虫脱体而出。 身后蚀门蛊师,包括柳风在内,十名二世身蛊师一齐出手,调出体内与副门主同样的介蛊,各取两千。 “嗡嗡……” 众人中间一下子多出两万三千毒蛊,蛊虫口器大张,喷吐出丝丝缕缕毒液。 借着水光看来,一众军士看得眼角直跳。 目光中,蛊虫结成黑云,万数黑线垂落,如老树根须数之不清。 下方五株人形怪树摇曳,牵引条条黑线,每一片“黑叶”中心皆多出了一团毒液。 “噗咚……”三具肾脏所化的人形怪树冲到地下河边,先后跃入其中。 两具肝脏所化人形怪树则转向前方,绕开两百五十名军士,扑入地宫前的迷蒙水雾之中。 元真子一手捏决,一手掐指演算,五件法器渐渐没有了踪影。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身旁的地下河,前方迷蒙水雾,大片大片的被染成青黑之色。 柳风立身蚀门一行人之中,本体不在外面,这具分身看不出罗生道的具体手段。 就肉眼所见,是对方法器闯入了地宫阵势内,且将蛊毒给送了进去。 闯入侯府库房时,他目睹过罗生道的肾脏法器,可由罗生道的道人隔空操控,不过想来距离无法拉开太远。 “呜……”地宫内响起一声呜咽长啸。 听声音像是狼嚎,伴随着嚎叫声的是连绵成片的窜动声,有大量兽类飞快接近过来。 蛊毒在里面扩散,想来这帮妖物沉不住气了,急着要出来解决为祸之人。 元真子面露讥色,冷笑道:“终究是走兽,开了灵智也是蠢物,方千总,有百来头狼精来了,解决掉它们后,可顺着它们的出阵之处入阵。”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红莲寺两僧越过前面的军士,一长老,一弟子,二人身形鼓胀一圈,颈部兽毛根根倒竖,低吼着狂奔而去。 两僧背影如同妖魔,无半点出家人的慈悲模样。 “叮、叮叮……”撞响声荡开,像是寺庙中的佛铃声,是动用了佛宝。 方千总和一众军士往前推进时,地宫水汽内掠出一百多头白狼,最小的也有牛犊子大小,大些的有两三丈之巨,一看就知是修妖身的精怪。 部分精怪身上扎着黑色毛发,口鼻沁血,是中了元真子以法器散出去的蛊毒。 这样一群妖物群中,两妖僧状若疯虎,掀起赤红火浪,兽爪般的十指疯狂扫过。 这边蚀门十一人看去,佛火在往内延伸,路上铺开了一地狼精残尸,血肉发白,被就地炼出了精血。 二僧一路杀,一路生吞炼出的狼精精血,得了大补一样,越冲越快。 “师父,他们……” 华阳子见两僧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逆着狼精来路冲入地宫内,不禁满面骇然之色。 元真子语气轻蔑道:“为了日精,妖族修妖身的吐纳术也敢拿来炼,红莲寺这帮妖僧的路走歪了,你别看他们现在生猛,修到后面就难了。” 说罢他朝徒弟一招手,师徒二人抛下一众军士和蚀门蛊师,避开冲出的狼群,身形隐入水汽。 “方千总大可放心,贫道会依照承诺散开蛊毒,半路上留下的符箓你们可得当心些。” 水汽内传出元真子的大笑声,两道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军阵前,方姓千总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世子有心借外人吸引部分妖物的注意,分散妖物的实力,却又将这些人摆在外围,自是要拖慢他们。 此刻红莲寺的人抛下他们,罗生道的人以对付妖物为借口,布置符箓阻碍他们。 不过,这些侯爷早有所料,他们只需配合世子大人行动即可。 “莫要乱了军阵,杀尽这一波狼精,随我进去。” “领命。” 三境千总领头,军阵稳步往前推进,片刻间便杀入地宫阵势内。 冲过来的百余狼精无一是三境,根本无法阻挡这些军士。 军阵来到地宫范围内时,顺着被佛火烧焦的残尸往前看,有一头被撕碎的三境妖狼,心脏已被剥了去。 方姓千总第一时间奔到地下河旁,以甲兵自法器布囊内挑出一块烂肉,正是邪祟血肉。 “噗咚……”邪祟血肉被投入河水,军阵这才继续往前。 整座地宫如同一座迷宫,前路迷蒙不清,被阵势分割成了一块又一块。 除了蜿蜒向更深处的地下河外,另有类似水井的深泉,一旦遇到,方姓千总同样会往里面投入一块邪祟肉。 军阵往前,沿途有不少被烧焦的残尸,但渐渐偏离了军阵前行的方向。 后方,蚀门一行人收回蛊虫。 副门主朱鹏走在前面,眼底闪过异色,低声道:“我们顺着那两名妖僧杀出的路跟进去,借他们开道深入地宫,里面除了零散的灵泉,多半另有其他好处。” 叶云梦看了眼军阵推进的方位,又瞥向两名妖僧留下的遍地焦黑残尸,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跟在军阵后面,徐徐前行稳妥些。” 直到此刻,她还不见柳风行动,想来是本体那边脱胎还未完成,贸然深入于她和柳风都不利。 她有意无意地凑近柳风这具分身,一副唯柳风马首是瞻之态。 怪异的是不止是她,余下八名蛊师,四名护法,四名弟子,也看向了“大师兄”,跟随在后。 堂堂副门主,反倒被他们给忽视了。 朱鹏背对着十人,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恨色,但转眼又被他收敛起来。 “皇甫升,你意下如何?”朱鹏头也不回地问道。 “无需问我。” 柳风神色淡然,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跟上红莲寺的妖僧无妨,与军士一起杀进去亦可。 朱鹏牵强一笑,其小腹皮肉内,被虫皮包裹的白色卵石一热,为他指引出某个方位。 他犹豫着要如何行动时,前方通道内一道巨大的白影压来,顶在前面的一排军士瞬间血肉模糊。 “呜……”愤怒的狼啸声响彻,滚滚妖气随之倾泻向这边。 而在白狼身后,青衣男子一步数丈,几个闪身出现在地下河边,一双狐瞳往水里瞧了瞧,转而又打量一眼被军阵围拢的深泉。 “污我们妖林的水脉,伱们实在是该死,白奎,速速与我了结掉这批人族,其他方向还有人在污染水脉。” 话音落下,此人背后浮现四象火轮,双手捏决间道道狐影分出本体,伴着真阴、真阳四火袭向一众军士。 “是三境妖物,校尉随我一起上,其余弟兄以法箭攻它们。” “朱门主,还请援手。” 怒吼声中,方姓千总甲兵铠甲加身,手持甲兵巨斧,体内开门、休门连开,裹挟浑厚真气劈向卷来的火浪。 “不用管他们,我们走。” 朱鹏内心不惊反喜,顺着白色卵石的指引,当先折向左侧一条通道。 叶云梦看向柳风,见柳风淡淡点头后,这才跟了上去。 一行十一人快步前行,身形很快没入迷蒙水汽中不见了踪影。 …… 地宫南面,往内深入十五里左右的位置。 两道似妖非人的身影骤然顿住身形,随着他们止步,二人腰间佛铃声一起归于平静。 一路闯过来,这两位红莲寺人僧人也看出了些门道。 “此处地宫内远不止一个阵法,是由众多大小不一的阵法套成,多是些残阵。” 明释老僧出言的同时,方向一转,奔进右边的一条狭隘通道。 身后莲如满脸棕毛,獠牙外翻,疑惑道:“大长老,此地不算是中心,好东西还在里面!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不急,深入地宫之前,还有件事要顺带解决掉。” “耽搁久了侯府人马杀进去,我们什么都捞不到,何事……” 莲如嘴里正说着,蓦地反应过来,想到了侯府大堂内的一幕。 “原来如此,是要取那年轻蛊师身上的佛门传承之物。”莲如跟在长老明释身后,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当日大长老向那蛊师索要,想来是件了不得的东西,只是叫他不解的是,为何方才长老不直接出手拿下那年轻人。 对方一行十一人,领头的蛊师是个体内有暗伤的三世,观其面色便可看出些许异样。 以大长老三佛根莲苞出的境界,要逼退对方,再掳走一个后辈不算难事才是。 少顷,叫他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迷蒙水汽之中,有两道身影浮现,是明空长老,以及莲矶师兄。 双方汇合在一处,四人拐进一处形若厅堂的地洞,内部空间有十余丈。 莲如愈发不解,看到两名长老各自取出两面佛镜。 “朱门主快要到了,我们先藏身起来,方便他引那人入内。” “只要那人本体还未脱胎三世,有我们二人在,此事当是十拿九稳,万一真个成了三世,也就多费些工夫罢了,无需唤来其他两位长老。” 四面佛镜各悬一方,镜面上佛光一闪而逝,气机接连成一体,罩住整个地洞。 地洞内漆黑一片,四道妖化身影转瞬无影无踪。 第210章 三世身 第210章 三世身 水汽升腾,前方景象模糊。 昏暗无光的走道内,十一道身影穿行而过,距他们发现最后一具焦黑的精怪尸身,已是过去了里许路。 一次次转向,没有道门中人引路,纵是五感超出常人的蛊师,也渐渐辨不清自己所处的方位。 只能凭着蛊虫大致辨向,追寻水汽源头,看能否中途遇到些零碎灵泉。 “嗡嗡……”千余三品介蛊在前振翅飞掠。 朱鹏一步数丈,闲庭漫步般走在前面,十名蚀门蛊师跟在后面。 少顷,一行人再次拐入一处内陷的地洞。 令他们失望的是,地洞底部灵泉干涸,仅有少许氤氲雾气,泉眼口不见丁点灵泉涌出。 查探一番,与前一处相同,泉眼口并未被破坏,应当是近一段时日才被掏空。 “灵泉有可能被妖物提前收走了!朱门主,我们无需在半道上耽搁,先深入四十里再看看。”叶云梦直言道。 放在过去,她可不敢如此和副门主说话,傍上柳风后才有了胆气。 朱鹏不知内心如何作想,点头道:“去地宫中心也无妨,但单凭我的实力,需避开罗生道和红莲寺的三境。” 看副门主的意思,真正的好地儿是不敢与人争的。 这下子不止是叶云梦,其余八位门人也心生不满。 尤其是段缪等四名弟子,他们还指望着得些好处壮大异蛊,待到蜕仙宗之行,他们好有把握闯过入门试炼。 可现在看来,他们也就能其余三门蛊师争一争。 碰到罗生道和红莲寺需退避,遇到北宁侯世子的大队人马,那只有跟在后面捡漏的份。 朱鹏神色淡淡,似有似无地瞥了眼像是在走神的柳风,侧身一步出现在数丈之外。 蛊虫在前开道,一行人接着赶路。 叶云梦与柳风并行,时不时扭头看向他这边,眼神希冀。 副门主这残废指望不上,只能等柳风脱胎三世,她担心的是柳风出来的太晚,好处全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前方走道渐显狭窄,水汽渐浓。 有朱鹏带路,叶云梦原本没有操心方位之事,想着偏离不出太多。 可她回过神来时,以体内蛊虫感应,惊觉所前行的方位有明显偏差。 “朱门主,我们走偏了些,这个方位往右转才对。” 不知怎的,前方朱鹏毫无回应。 又往前十余步后,众人来到了一处地洞前,叶云梦张了张口,疑声道:“朱门主,里面也有灵泉?不太像……” 其余八人同样不解,刚要进地洞探探,就在此时,身前陡地炸开一股气浪。 “给本门主闭嘴。” 叶云梦眼前人影一花,忍无可忍的朱鹏,一拳砸向她的脑袋,动作快到她根本看之不清。 朱鹏面目狰狞,右臂鼓出大量回旋状肉瘤,拳头带起呼啸的气流,将叶云梦连带柳风一起覆盖在内。 关键时刻,半截骨身钻出叶云梦体表,抬臂格挡下这一拳。 “喀嚓……”三境佛骨傀儡的臂骨应声而断。 段缪等人眼神大变,目光中两道身影被击飞出去,如两块顽石般狠狠砸入地洞深处。 朱鹏脸上淡然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凶戾,显然是压抑已久。 见此,他们哪里还敢出声阻止。 “柳风有可能在脱胎三世,莫非副门主要趁此机会下黑手?”段缪脚步往后移动,心中猜疑。 其余七人如段缪一样,身形也在后退。 正惊疑副门主下一步要如何下手时,八人眼前的地洞内,响起柳风冷漠的声音。 “朱门主,吃过一次苦头,你还是这般不知死活,在门内不便取你性命,此处你是死得合情合理。” 地洞内光线昏暗,随着柳风这具分身的砸入,变得愈发漆黑。 段缪等人看去时,里面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用多想,定是“常暗”蛊术,掩盖了柳风和叶云梦的身子。 下一刻,黑暗中一声沉闷砸响,似有巨物撞落地面。 “咕、咕咕……”古怪的虫鸣声响起。 听到此虫鸣声的刹那,地洞口的朱鹏面皮一抽,以他的经验如何听不出,这是兵蛊发出的声音。 能造成如此动静的兵蛊,不会是二品。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砸响,总共响起了五声。 五条虫足之后,兵蛊整个挣脱而出,“常暗”蛊术张开的黑幕再无法遮掩,部分虫体暴露了出来。 地洞外的九人定睛看去,那是一条条碗口粗的虫足,上面生满一颗颗长钉般的尖齿。 左右两边伸展之时,此兵蛊摊开足有六丈,如一只古怪的巨型爪鱼。 “不是皇甫升的兵蛊,是他的!”段缪咽了口唾沫,他在曲家村虫巢内见过此兵蛊。 “明释长老,还不杀了他?”朱鹏一声怒吼,甩手数千三品介蛊飞向虫足中心的三丈黑幕。 “蓬蓬……” 一圈灰白阴火当空而转,眨眼化作一回旋的阴火旋涡。 飞扑而来的三品介蛊落入阴火内,先是虫翼被焚毁,接着是虫体被烧焦,浓厚的焦臭味飘散开来。 阴火回旋,火势占据数丈,阴惨惨的火光下,“常暗”黑幕散去。 外人只见一男一女卡在巨型兵蛊的虫腔内,左边男子那张面孔正是皇甫升。 此刻皇甫升的胸膛上,一副石庙画展开,画内白发少年人拖动着一破裂的虫茧,自内缓缓爬出。 看他下半身还在虫茧内,茧内氤氲光华流转,是养料还未吸纳彻底。 近旁,被朱鹏一拳重伤的叶云梦,眸子圆睁,直勾勾地看向身侧。 随着柳风本体的现身,一阵灰白如尸气的阴雾散开,充斥着浓烈的死意。 其体表除了原本的二十颗复眼外,脱胎而出的上半身皮肉鼓动,一颗接着一颗复眼挤出。 近距离看去,他身上多出了上百颗复眼。 所有复眼都似要挣脱出来一样,暴露出大半眼球,而眼球后段竟是拖动着指头长的虫尾。 叶云梦看得清楚,那像是一条条顶着眼球的异蛊子虫。 看着面色苍白,形若百眼尸魅的柳风本体,饶是叶云梦养蛊多年,此时也不由头皮发麻。 对比她种入的异蛊,柳风本体身上的异蛊尽是稀奇货。 “衍瞳”少见,“镜影”难得,“人魃”则是水镜真人晚年才寻到的奇蛊。 在柳风本体现身的同时,十六丈方圆的地洞内。 前后上下左右,毫无征兆的,铺开一层佛光,结成了一座金色的佛龛。 佛龛浓郁的佛光之中,四面宝镜悬空,荡开阵阵佛力。 镜面之下四道妖化身影凭空出现,是红莲寺的两名老僧,和两名青年僧人。 见到那仿若尸魅般的少年人,两名青年僧人流露出惧色,两名老僧却是恰恰相反,面上带着喜色。 “朱门主稍安勿躁,待贫僧封住出口再出手不迟。” “若要他一身蛊虫,朱门主可入封印内来,待会贫僧师兄弟二人出手,保不准能为伱留下蛊虫,需你自己收取。” 明空、明释两老僧开口间,地洞出口处的佛龛缺口在缓缓合拢。 朱鹏立在外面,在见到柳风本体后,内心也不禁悚然。 可两位红莲寺长老的话让他信心大增,比起连身子都未完全出茧的柳风,他自是觉得这两个三佛根妖僧更为强横。 “你们往哪里走?随本门主入内,此子是害我们蚀门弟子的外人,一起出手杀了他。”朱鹏怒视正在移步后退的八名门人。 段缪等人闻言身子一哆嗦,叫他们进去对付那柳风,与送死何异。 对方才脱胎出来,不管是兵蛊,还是体内异蛊,都正是急需进补的时候,而最好的进补对象就是蛊师。 蛊师修行如群蛊互噬,弱者只会沦为养料。 “门主大人,我们实力不济,进去也帮不上忙啊。”名为曹霞的女护法强颜一笑,脚下不敢再继续后退。 其余三名护法和两名弟子也差不多,被副门主盯上,他们想走也不敢走,只能摆出哀求之色。 八人之中,也就段缪和名叫邱宇的弟子,两人还在缓缓倒退。 “不进去杀那外贼,本门主现在就灭了你们。” 见副门主真个要动手,四名护法、两名弟子,六人心一横走了过去。 段缪、邱宇二人对视一眼,体内同时传出战鼓之声,二人胸膛上爬满赤红花纹,身形暴退向后方的迷蒙水汽。 “找死。”战鼓声于朱鹏的影响近乎于无。 隔空两拳打出,两股裹挟毒液的气流呼啸而去。 水汽深处,两声惨嚎,隐约有两道身影负伤遁走。 “中了本门主的蛊毒还想活不成?不用管他们,你们六人与我入内。” “是,门主大人。” 六人跟着朱鹏进入地洞,眼看着金色佛龛的缺口完全合拢,六人面色煞白,如死人脸一样难看。 在他们进来凑热闹之时,柳风和两名老僧正相互打量。 随着柳风拖动胎茧,整个落在兵蛊“裂齿”身上,分身胸膛上的石庙画随之收拢。 “咔、咔咔……”裂响声不断,胎茧崩碎,余下养料顺着根根肉须渡入体内。 以他的体魄和所备好的灵药,加之一身受王蛊滋养的介蛊,三日完全足够他脱胎三世。 他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未完全脱胎出来,还是因他脱胎之时,分出了体内部分养料,带着兵蛊一起在蜕变。 兵蛊“裂齿”先入三品,被他强行中断供养,眼下正是饥渴难耐的时候。 柳风眼角余光扫过朱鹏等七人,目前看来,他倒是不缺供兵蛊饱食一顿的养料了。 十五丈之隔,两名老僧打量的却不是柳风本体,而是其分身胸膛上正在收拢的石庙画。 “果然是苍陀庙传承,与师弟在天螺寺所见的一样,只是稍小了些。” “确是小了些,想来是前三境的传承。” 在提及“天螺寺”和“苍陀庙”时,以明空、明释的三佛根修为,眼底也罕见地显露出贪色。 原来,他们感应到了柳风的佛门传承之物,如此看重,是因先前见过其他苍陀庙。 “天螺寺有不同的苍陀庙?”柳风脱胎三世,五感大增,捕捉到了两个老僧的耳语声。 见到这两名三佛根老僧现身,他本是想着待会逼问修三佛根之法,现在看来,这天螺寺之事也得附带上一起问问。 此时此刻,叶云梦所见情景极为古怪,两方皆是自信无比,仿佛是拿定了对方。 柳风才脱胎出来,就不将对面三位同境放在眼里,兀自在吸纳胎茧内的最后一点养料。 对面,两位老僧布置好佛门封印,神态从容,似乎胜过同境,在他们眼里就是家常便饭一般。 老僧不急,在场最为着急的莫属朱鹏。 他听到了低微的虫鸣声,且是三种不同的声音。 “此子体内异蛊在完成最后的蜕变,两位长老快些动手。” 明空侧目一眼朱鹏,淡淡点头。 “朱门主,我们师兄弟这就除掉他,请你收蛊。”明释含笑回应。 他话音落下时,整座佛龛封印金光大放。 四面宝镜上佛光暴涨,圈圈金色涟漪荡开,四道光柱骤然脱离镜面,罩落爪鱼状兵蛊。 被佛光罩住的不止兵蛊,叶云梦和柳风分身也没能逃脱,如深陷泥潭。 朱鹏脸上刚泛起些许喜色,又是一惊,五道光柱下,两人一兵蛊都没能逃脱,偏偏柳风本体不见人影,兵蛊的虫腔上只留下大片碎茧。 这边,莲如、莲矶两僧退到一边,明空、明释形象大变,妖化之躯肌肉偾张,僧衣被生生撑裂。 “嘭、嘭。” “蓬、蓬蓬……” 地面两声崩响,大日佛火翻动,两道残影拖动火浪贯向某处。 恐怖的热浪散开,所有人都察觉到火热之意疯狂攀升。 两道赤红身影,真如大日般,一波波热浪自他们身上汹涌而出。 翻滚的耀眼火光之中,三道残影碰撞,仅仅三个回合不到,一道白发身影便被打到斜飞出去。 “轰隆……”地洞底部凹出一个数丈深坑,其内土石崩碎。 不待蚀门七名蛊师露出喜色,坑底响起肆无忌惮的大笑,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分出。 才十几丈方圆的地洞空间,如同瞬间挤入一百多人,而坑底残影一闪,柳风本体再次不见踪影。 第211章 剥骨身 第211章 剥骨身 百余影身掠动,一齐扭曲模糊,转瞬间全部化作白发少年人。 霎时,白发身影乱闪,根本辨不出本体何在。 “唵!”明释一声低喝。 整座佛龛封印金光大亮,圈圈金色涟漪反复震荡,影身本就因封印变慢的身形,再次变慢了不少。 趁此机会,明空腾起更为炽烈的佛火,火浪卷开五丈。 随着其身形移动,佛火过处,道道影身烟消云散。 “影身我们也能对付,你们与我一起施蛊,逼出他的本体。” 朱鹏体内所有三品介蛊齐出,身躯上下如弹出数千石子,激射向密集的影身。 他身后六人战战兢兢,紧贴着岩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不杀他,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朱门主说的对,他是害我们蚀门大师兄的外人。” “两位红莲寺法师修为高深,马上就能解决他。” 六人自我宽慰,放出体内所有介蛊,连带异蛊子虫也放了出去。 莲如、莲矶二僧手中结印,道道印法打出,以他们二佛根圆满的修为,影身还是能勉强招架的。 九人眼见百余影身就要被清空,皆是眼神期许,仿佛已见到了两位长老解决那恐怖少年的画面。 正因为恐惧,他们才盼着速战速决,对方不死,他们心中难安。 地洞底部,兵蛊“裂齿”五条虫足倒卷,将虫腔上的一男一女护在里面。 “这就是吸纳日精后炼出的佛火?”叶云梦眼神惊骇。 视线被炽烈的火光挤满,赤红佛火源源不断,自两具妖化之躯内腾出。 才几个眨眼的工夫,封闭的地洞内火浪炙人,她已是汗流浃背,体内蛊虫发出不安的低鸣。 此时,火光边缘,仅剩不到三十具的白发身影中,其中一道出现在了佛龛封印的一角。 这个位置极不起眼,也并非四面佛镜悬空之处。 可白发身影毫不犹豫,“人魃”肉身结合骨身佛力,并指如刀,猛贯而下。 “咔……”清晰无比的脆响声响彻,一面被贯穿的破镜凭空浮现。 原来,展现在肉眼中的四面佛镜全是假象,真正的佛镜隐入了佛光封印内。 一镜被破,佛龛封印瞬间扭曲,坍陷一角,但紧接着又在缓缓复原。 出拳的白发身影是柳风本体,通眼视线中,四面佛镜碎了一面,余下三面改换方位稳住封印,但明显弱了不少。 残影一闪,他混入影身之中,掠向第二面佛镜。 四面能成封印,三面亦可,可他不信两面还能结成这类似道门阵势的封闭空间。 “莫非他能窥破佛镜所在?” “截住他,不可叫他破开封印。” 明释控制余下三面佛镜改换位置,甩袖二十四根降魔杵飞出,一阵金光乱闪,又破去近二十具影身。 明空则自腰带内摸出四枚白骨舍利,一掌捏碎,澎湃的佛力汹涌而出。 他能如此大方的捏碎舍利子,是因这四枚白骨舍利不是出自他本体,而是取自其他三佛根佛修。 碎开的舍利子化开,部分佛力融入佛火,如火上浇油,他周身佛火再涨一圈,几近占了地下坑洞的一半空间。 导引法运转,吸纳余下佛力,明空体表蒙上一层金辉,反掌间一枚又一枚佛印结成。 大日佛火滚滚,道道佛印狂推而过。 明释操控封印,在师弟明空的佛印轰落之时,放开一角,不至于伤到封印本身。 “嗡嗡……” “轰、轰轰……” 佛火卷动,地面干裂,岩壁上土石崩碎。 两个三佛根妖僧联手之下,整个地洞开始坍塌,四下岩壁碎裂,头顶土层崩溃塌陷,声势可怖。 周鹏和六名同门已然收手,连放出的蛊虫也一并收回,他们再出手显然是多余的。 七人面色发白,生恐那可怕的攻势落到自己这边。 同为三境的朱鹏更是面皮狂抽,那老僧浑身肌肉偾张,精赤着长满兽毛的上身,如妖似魔,疯狂轰出道道印法,看不出半点老态。 拿他人苦修来的舍利施展印法,这妖僧佛力仿佛耗之不竭般,整个地洞已被他轰塌大半。 隔着佛龛封印往外看,地宫内被佛光照亮一方,水汽大片大片的被蒸干。 叶云梦身子颤抖,整个人大半缩在虫腔内,随着兵蛊来回移动。 以她的目力,只能勉强捕捉到一道白发残影。 残影穿行于佛印和降魔杵之间,半空中洒落殷红血色,血色又被佛火瞬间蒸干,显然是受伤不轻。 而从交手到此刻,也才不过须臾工夫。 尽管叶云梦见识过柳风本体的不凡,但目睹两名妖僧的实力后,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柳风来,担心柳风本体被打死,马上就要轮到她。 正是惊惶无比的时候,她侧目一眼,一双迷离的眼眸不由瞪大。 身旁的柳风分身,如他本体一样,脸上还挂着古怪笑意。 “当家的,你?”叶云梦浑身大汗,被佛火炙烤得通红的面颊上露出疑惑之色。 柳风分身盯着老僧二人,眼中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还流露出贪色,如在打量两头猎物。 在叶云梦诧异的目光下,柳风分身伸出两根手指。 不等她琢磨清楚是何意,一息、两息过去,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传开。 笼罩地洞的佛光消失,佛龛封印随之被破。 封印一破,明空、明释二僧面色一沉,两人身影错开,分作两方。 “师弟你截住他,不可叫他本体逃走,师兄先拿他分身。” 明释才动身一步,背后的明空却是一声狂吼,声音中满是惊疑,似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当他扭头看去时,发现那白发少年人穿过赤红火浪,落足之处巧妙至极,恰恰避过轰来的印法。 一眼看去,像是对面那人预料到了明空的攻势,提前为印法留出了空处。 唯一还能影响到对方的,也就是大日佛火,但对此人的伤害微不足道。 “他也炼成了大日佛火,是二佛根圆满的修为。” 明释看到了柳风体表的赤红佛火,但他仅仅是稍瞥了一眼,便神色剧变。 如师弟明空一般,他眼神惊疑,老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此乃佛眼通第三通,心眼通!这如何可能……” 活到这个年纪,匆匆八十余载,附近诸国,他所接触的生人之中,只有两位僧人修成心眼通。 一位是五佛根净士,终生未曾踏出过寺庙,苦心悟佛,晚年才开心眼。 另一位是生来缺少七情六欲,修佛一年,法眼开,次年禅眼开,而后九年修成三佛根圆满,冲击四佛根时顿悟,方才修成心眼通。 这两位佛修,前者已坐化,不在人世。 后者法号无提,乃是天螺寺佛子,以二十五岁的年纪,修到四佛根之境,已被天螺寺定为下一任主持。 天螺寺的苍陀庙传承,就是此子四境外出游历后带回。 这两位在他眼里,皆是奇人,尤其是生来缺少七情六欲的后者。 可便是如此奇人,也是在冲击四佛根时顿悟,才有了打开心眼的机缘。 而眼前的少年人分明是个蛊师,只是兼走了佛修一路,区区二佛根圆满,竟然也有心眼通。 “心眼,定是心眼通,绝非蛊术。” “我的印法快不过他的眼力,只可限制他的身法,叫他跟不上自己的眼力……” 明空惊声咆哮,一手探入腰带,就要摸出余下两枚白骨舍利。 本是冲向兵蛊的明释也调头过来,招来两面佛镜,镜面一起转向前方的白发身影,试图限制其身法。 可此处是他们特意挑选的好地儿,双方也就相隔十来丈。 两个闪身,白发身影已出现在他们近前。 他先前身法因封印被拖慢,难以跟上眼力,因此才三个回合就被击落地面。 现在破了封印,也就没了顾忌。 “迟了。”少年人口中语气淡淡。 下一刻,在场旁观之人,一双双眼内同时布满惊惧之色。 两名老僧只见到少年人身上复眼齐睁,前方景象扭曲模糊。 师兄弟二人立马自封目力,全凭妖化后的其他感官,一齐欺身而上,企图仗着肉身强横,近身以蛮力生撕了对方。 “砰、砰砰……” 残影对碰,撞响声连绵,却持续了不到三息。 闭目后的二僧看不到,只觉得身上剧痛,被裹挟着阴气的利爪一次次洞穿。 三息过后,汹涌的佛火散去,两具浑身兽毛的身影轰然倒地,一人断气丧命,一人重伤无力再战。 明释至死也不明白,为何眼前小辈每一爪落到他身上,都能破开他加持的佛力。 明空瘫在地上,目中失神,不明白自己为何败得如此之快。 “大长老。”两名青年僧人失声惊呼。 呆立在旁的朱鹏等人惊醒过来,正好目睹腾起的灰白阴火,明释长老的肉身被一下子点燃。 白发身影俯身弯腰,伸手一抓,自阴火中提出一具莹白如玉的骸骨。 他竟是当场炼去明释长老的肉身,抽出了他的骨身。 骨身肋骨间,可见两枚白骨舍利依附在上,是明释本体修出的舍利子,汇聚了其一身佛力精华。 而烧毁的腰带内,滚落出另外四枚白骨舍利,色泽稍显暗淡。 柳风随手一抛,莹白骨身连带白骨舍利,一起丢向分身。 侧身一步,他一掌按在明空面庞上,体内一条条“衍瞳”子蛊钻出,总有分出二十余条来。 下一眼,叫旁人内心发寒的景象出现。 条条顶着眼球的怪虫窜动,顺着老僧口鼻钻入其体内,老僧面皮、头皮四处胀起鼓包。 鼓包移动,转眼又恢复如常。 可重伤在地的明空,痛到难以忍受,抱头痛吼,以头抢地,似有虫子钻到了他的头颅内。 “我且留伱一命,待会有话问你。” 话音落下,柳风人影一花,瞬间消失在原地。 坍塌大半的地洞边缘,朱鹏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惊恐欲死的六名蚀门蛊师。 六人腿肚子抖动,心知肚明,这个距离他们根本逃不掉。 “是朱鹏逼我们出手。” “师妹愿为奴为婢,放过我。” “不关我们的事,求你……” 六人口中求饶的话骤然打住,眼神变得茫然无神,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噗呲、噗呲……”转眼,六名二世身蛊师被开膛破肚。 不远处,兵蛊“裂齿”载着二人移动过来。 叶云梦粉唇哆嗦,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门人尸身。 她连柳风本体如何出手都未看清,只看到尸身前一道残影散去,白影追向了副门主逃窜的方向。 “咕、咕咕……”令人牙酸的怪声中,兵蛊碗口粗的虫足盖下,吸取尸身体内精血。 而柳风分身收起明释骨身和舍利子后,自虫腔内拔出身子,体内万数介蛊齐出,吞噬满地散开的蛊虫。 “大好的机会,你还不好好补补?”柳风看向身侧的女子。 叶云梦张了张嘴,艰难地点点头,也放出了自己的蛊虫。 这边,莲如、莲矶二僧心有余悸,不知所措,怔怔无神地来到明空长老身前。 他们别无去处,对面还有只三品兵蛊守着,他们只能向长老求助。 让他们稍稍心安的是明空长老保住了性命,长老能活,他们应该也能活。 见明空长老渐渐平静下来,莲如低声开口:“长老,我们……” 话才出口半句,两人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脖子一痛,视野模糊,意识飞快涣散。 两具无头尸身倒地,人头抛飞出去老远。 “我佛慈悲。” 伴着一声佛号,明空抬手两朵红莲落在两具尸身上,炼出二人体内精血。 他能察觉到头颅内多出的蛊虫,五脏六腑间,以及面部和颈部亦有蛊虫蛰伏。 生死被人捏在手里,他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那人必然会利用他对付另外两位长老。 毕竟那人二佛根圆满,破境在即,三佛根的骨身和舍利子皆是大补。 他为人办事,这两个废物也就没了活命的必要。 将炼出的精血纳入体内,其妖化的身躯之上,一处处被手掌贯穿的伤口缓缓愈合。 稍稍修复伤势后,明空转过身来。 一白发少年人已出现在他的视野内,右手上还拖着一具魁梧尸身,而身后则跟着两名先前逃走的蛊师。 第212章 天螺寺佛子 第212章 天螺寺佛子 段缪、邱宇跟在柳风本体身后,可谓是心惊胆寒。 他们先前并未逃离太远,此地一战,佛火蒸干大片水汽,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如斯强悍的两位老僧,随手一击就能碾死他们,结果全栽在了柳风手里。 来到坍塌大半的地洞内,没了佛火,四下重新陷入昏暗。 地面上,六具门人的尸身被开膛破肚,一身精血和蛊虫,全成了养料。 目光落向被柳风提在手里的副门主,死狗一样歪着脑袋,脖颈被折断,头骨扭曲变形,死到不能再死了。 “噗通”两声,二人单膝跪地。 “我们愿意受子蛊入体,效忠师兄,还请师兄替我们驱除蛊毒。” 柳风以体内刚入三品的介蛊,吞走朱鹏的部分蛊虫后,抖手一抛,把尸身丢向对面的分身。 随即他转向身后二人,出蚀门时是十一人,眼下算上他也就四人,其余七人全死在了他手里。 段缪和邱宇有蚀门弟子身份,前往蜕仙宗时带上这二人,小麻烦可丢给二人解决,无需他自己出面。 禅眼、通眼,接连两眼扫过二人肉身。 二人也算机灵,以蛊虫封锁了被朱鹏打伤的部位,但还是难免被蛊毒侵入了少许,他们自己无从察觉而已。 柳风没有多看,分出体内两百三品介蛊,同时又有十二条“衍瞳”子蛊钻出,分别甩向二人。 “谢师兄成全。”两人回应一句,面皮鼓动,口中痛哼出声。 这一幕落在叶云梦眼里,叫这女人娇躯一哆嗦,比起被“衍瞳”子蛊入体,她宁愿承受佛骨。 想到此处,叶云梦内心一阵失落,因柳风对她没有半分信任。 她也不是什么蠢人,柳风如何看待她,她心知肚明,自知如同家犬。 这还是她资质尚可,否则连留在其身边都不可能。 柳风丢下两人承受种蛊之痛,走向闭目而立的老僧,之前散落在此的佛镜和降魔杵不见,多半已被这老僧收起。 “我不会杀你,还会传你《陀生经》。”来到近前,柳风直言道。 明空缓缓睁开双目,眼神疲惫,脸上没有丁点喜色。 他活过八十载,眼前之人有何目的,无需多言,他当下就能猜出大半。 “贫僧愿为施主出力,有不解之处,当知无不言。” 柳风满意道:“两问,一是修三佛根之法,二是天螺寺的苍陀庙。” 听到他的两问,明空不觉任何意外。 “你已修成大日佛火,骨身受大日之精淬炼,要入三佛根不难,若要稳妥些,也可炼上两具三佛根骨身,不过要多耽搁半载……” 昏暗之中,老僧的声音不疾不徐,将自身所知娓娓道来。 原来,二佛根入三佛根,如二境武夫入三境。 武夫入三境,会打开体内八门第一门,开门,真气将暴涨一个层次。 修骨身的佛修,一旦入三境,佛力同样会大增。 可此道不管肉身,只得由骨身支撑,在承受住破境之时的佛力冲击后,转而凝聚白骨舍利,由舍利子容纳自身暴涨的佛力。 因而,二佛根圆满冲击三佛根,需将骨身壮大,达到足以承受破境之时佛力冲击的地步。 “如此的话倒是简单,《陀生经》内已有相应法门,按部就班即可。”柳风心中了然。 他得到的苍陀庙传承对应前三境,无生印法四式,导引法、分生法、化生心经皆只有三层。 其中化生心经就是炼他人骨身,壮大自身骨身的秘法,无需如明空所说的那般炼上半载。 见柳风会意,明空接着道:“天螺寺位于丰州外的一座海岛之上,贫僧与师兄只去过一趟。” “寺中苍陀庙传承乃是佛子无提的机缘,画中石庙大过施主所得,应当是对应四境和五境……” 柳风本体细听明空讲述时,分身已收起介蛊。 朱鹏这位三世身蛊师的尸身,被卡在了兵蛊“裂齿”的虫腔上,有着经王蛊滋养的介蛊在身,三品介蛊和三品异蛊也不是片刻便能吞噬的。 兵蛊卷起段缪和邱宇二人,柳风本体和明空交流间,一起闪身落在虫腔上。 抛下六具尸身,五条虫足移动,载着一行人赶往地宫中心。 …… 地宫占地百里,接近中心十余里的位置。 迷蒙的水汽内,大量身影奔掠,有身披甲胄的军士,也有四足狂奔的精怪。 自妖林杀入的大军,此刻已经下到了地宫内。 妖力与真气对碰,墙壁上、走道内,随处可见血色。 越是接近中心,残阵威势越大,且是阵法套着阵法,环环相扣。 相应的,只要能抵住精怪凶猛的攻势,并破开隐秘的阵势,其中所见灵泉之充沛,也绝非外围那些零碎可比。 “世子有令,杀尽拦路妖物,寻出妖物各族族长闭关之地。” “私自贪下灵泉者,一律斩杀。” “遇到三境妖物,速速回禀。” 诸多校尉连声吩咐,九千军士围绕中心之地,分散在近二十里地宫范围内。 自外围合拢而来的一千军士,半道上折损近一半,余下五百也在靠近中心。 除了蚀门和药蛊门外,绝门、血蛊门,及红莲寺和罗生道,四方皆有人手赶到。 面对数量近一万的人族,地宫内的妖物死伤惨重。 它们勉强才够三千之数,哪里斗得过比它们还残忍嗜杀的一众人族。 若是它们的族长四境无望,此次即便它们之中有少数幸存,妖林也将不复存在。 顶多也就如其他野地一般,只留下数量不多的精怪,且日后再难出三境。 因这帮人族必然会掏空灵泉根基,到时候少了灵气,草木枯死,此地将沦为荒地。 再者,妖林下的各处水脉尽被邪祟血肉污染,没了水源,地下也难供它们长久生存。 此时,走道内精怪和人影来回穿行,混乱至极。 说是不得私自贪下灵泉,却没多少人真会无动于衷,不少军士都在趁乱炼化灵泉,以壮大自身体魄。 一条不起眼的狭隘走道内,一队三十名军士奔过,无一人察觉附近有残阵存在。 四十丈不到的走道,接连七处地洞。 左边第二个地洞内,残阵不知何时被人破开一角,其内隐有血光闪现。 阵势之内颇为开阔,横竖三十余丈,上百团血水如活物般滑过地面。 血水外,道道人形血影前冲,半空中、地面上,数万血色蛊虫掠动。 所有攻势都围拢向一老僧,在他身后是满溢的一池灵泉,泉水底部有流光溢彩的乳白结晶,俨然是罕见的灵晶。 铺开的灵晶之上,一头妖身两丈大的狐妖死不瞑目。 其双爪扣在池子底部,狐嘴咬着灵晶,妖躯上四肢焦黑、腹部撕裂、颈部又如泥沙般松散。 此妖妖身不大,却是妖林狐妖一族的族长,一头走道修路子的妖物。 看它这副惨相,分明是冲击道修四境五行境失败,死后空留下此处闭关之地。 “法师,此处机缘伱一人吃不下。” “我血蛊门不多要,灵晶只分一半,其余所有,连那妖物尸身全归法师。” “外面就是侯爷的军士,法师最好思量清楚,莫要逼我等出去给世子报信。” 血影内发出人声,洞内上百团血水随之一齐人立而起,化作一百多道淡薄如纸的血人。 血人层层围堵,配合数万蛊虫,将老僧围在中心。 身处包围之中,老僧神色自若,看不出半分惧色,显然没将在场八名血蛊门蛊师放在眼里。 老僧法号明尘,正是红莲寺此行四名长老之一。 “此处机缘归老衲,你等有缘进来,便统统留下。” “动手。” 听到老秃驴大言不惭,副门主尹生一声低喝,所有血人和蛊虫齐动,一拥而上。 这位血蛊门副门主留下七名门人,闪身前冲的同时,猛地自腹部拔出一只黑色兵蛊。 此兵蛊染满血色,被他长期养在体内,虫躯细长,数十条虫足形若条条线虫,拖出近三丈长。 “嗡嗡……” 虫鸣声大作,明尘满目血色,数不清有多少蛊虫扑向他。 蛊虫后面,上百血人依附而来,再往后是破空袭来的数十条纤细如发丝的虫足。 在攻势即将落到身上的刹那,其慈悲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 佛力笼罩周身,妖化肉身一脚踏地,双掌瞬间连拍十余掌。 佛光大亮,道道佛门印法横推而出,生生轰散蛊虫和血人,打出一条通道。 明尘一步消失在原地,穿过通道,人在半空中浑身肌肉偾张,根根兽毛倒竖。 “蓬蓬……” 大日佛火腾起,一拳裹挟佛火捣向血蛊门副门主。 “尹门主!” 七名蛊师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他们看不清老僧的动作,只见到副门主的兵蛊碎裂,副门主本人被一拳打到斜飞而出。 赤红火焰翻滚,热浪扑面而来,地洞内拉开一串火红残影。 血蛊门副门主撞在墙壁上的刹那,血水扩散,撑开一面血色大盾,散出浓烈的刺鼻气味。 “歪门邪道,岂能伤到老衲。” 充满戾气的苍老之声中,朵朵红莲撞在血色大盾上,佛火炸散,眨眼间将血色焚干。 身形闪动,不待贴墙的血影遁出三丈,骨身配合肉身,又是一拳轰下。 “隆隆……”整面石墙震动,落拳之处土石崩溃,炸开四丈大的空洞。 而空洞边缘的墙壁上,残肢断臂四下洒落,血肉内散出的蛊虫也被震死大半。 血蛊门副门主如朱鹏和陆槐一般,也是堪堪入三世身,即便不如门主,体内也好歹有三品异蛊,可施展三品蛊术。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他在明尘妖僧面前,连四招都接不下,被打到死无全尸。 “速退,不可力敌,将此处机缘禀报给世子大人。”七道血影遁向阵势缺口。 解决掉一名残废三世身蛊师,明尘豁然扭头,野兽般的棕黄瞳孔内流露出凶光。 “老衲说过你等要留下,还想活着离开报信?” 其身形状若疯虎,狂扑向前,大手连连按下。 印法拖曳着朵朵红莲划空而过,血人、蛊虫被打穿,红莲落在一个个血影身上。 佛火翻腾,一名又一名血蛊门蛊师被火化,皮肉焦黑化灰,骨骼都在融化。 “嗯?有动静,你们几个给本校尉入内探探。” “阵势威势不一般,这边破开了一个口子。” “吴校尉,里面可能有三境妖物,我们报给千总大人为好。”这时,地洞阵势外响起军士的脚步声。 外面的军士难以看清地洞阵势内的景象,但凑近阵势缺口,他们便觉神清气爽,浑身通畅。 单是吐纳几口就有此效果,想来洞内的灵泉绝非零碎货色。 地洞阵势内,明尘收拢佛火,皱了皱眉。 想着如何宰掉外面路过的军士时,他耳畔捕捉到几声惨哼,脚步声一下子消失全无。 隔着阵势,模糊可见外面十几团火光闪现,有人将这些军士给灭了口。 很快,缺口处人影一闪,一赤着上身的老僧落入阵内。 明尘认出来人,不禁松了口气道:“明空师兄,还好你出手及时,否则引来世子手下千总麻烦不小。” “我们不通阵道,无法封闭此阵,灵泉是来不及享用了,还需尽快取完灵晶。” 相隔二十来丈,明空目光幽幽,淡淡点了点头。 明尘周身偾张的肌肉收缩,体表佛力收回骨身。 就在他将要转身走向灵泉的刹那,两人距离拉进,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以他妖化后的敏锐嗅觉,闻到了明空身上同门的血腥味。 此外,明空气息不稳,像是受伤未愈。 “师兄,你身上的气味?”明尘下意识看去,掌心中佛光隐现,一枚印法结成。 他反应机敏,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明空站到了他七丈之内,毫无征兆的,其面部、颈部、上身,骤然鼓起一颗颗眼球。 二十余眼球齐齐凝视而来,明尘眼前景象扭曲模糊,地洞消失不见,化作无垠水泽,他整个人正倒栽向水泽深处。 “莫怪师兄!”一声轻叹,自身侧传入明尘耳中。 话音落下,一朵红莲按在了他的面门上,佛火顺着眼耳口鼻汹涌入头颅,一招毙命。 第213章 杀性难消 第213章 杀性难消 相隔十余条走道,五百丈外。 昏暗之中,六丈兵蛊横在路中间,绞杀路过的所有精怪,有军士经过也无不小心翼翼。 兵蛊虫腔内遮掩着五道身影,其中一秃头青年和尚,正是柳风本体以“镜影”蛊术所变。 有兵蛊遮挡,加之改换形貌,为的是避免本体相貌暴露出去。 “衍瞳复眼寄生效果还算不错。”柳风眼中神采莫名,似在目视远方。 借着寄生于明空身上的复眼,他头回体会到了遥视他方的奇妙,如同多出了一片视野。 好在是他早已习惯了复眼,再多出一片视野,也不至于难以适应。 “狐妖一族族长的闭关之地,给我本体修三佛根,亦或分身脱胎三世皆可。”柳风控制身下兵蛊移动,心中思忖。 没有多想,他决定将分身留在里面。 时间宝贵,留下本体修三佛根,会错过此地其他机缘,还是先将分身留下脱胎三世,本体前往他处最佳。 “噗呲、噗呲……”兵蛊裂齿往前推进,不放过任何一只精怪,绞住就往口器内送。 如非柳风阻止,此蛊是要连军士也给一起吃了。 借此空档,兵蛊上的三人,以及柳风本体和分身,看向了沿途的惨况。 视线中大量身影来回奔行,相互追赶厮杀,妖林一方势弱,多是军士在围杀精怪。 为数不多的精怪,也就一半状态完好,余下一半身中蛊毒,身上扎根有古怪的毛发,一看就是罗生道的手段。 “被逼到这般境地,狐妖族长冲击四境失败,其余各妖族长想来也在冲击四境。” “以初入四境的实力,至少得需两名四境,方有可能驱逐世子带来的人……” 柳风不在乎哪一方胜出,妖物可杀,世子亦可杀,想过一遍,此地似乎无人不可杀。 内心杀性之大,令他自己都是一惊。 脱胎三世,又是一次蜕变,体内邪物本体没了,但污染还在。 算下来,他貌似就属于官府之人口中,那丧心病狂的邪魔一流。 “如此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有机会得设法驱除邪物污染,若无大机缘,起码也得五佛根净士出手。” 二品邪物污染,却需五佛根出手,还难以彻底驱除,难怪其他修士手中的邪物多是处在封印之中,罕见有人直接邪物本体附体的。 “咕、咕咕……”沉闷的怪鸣声中,兵蛊“裂齿”一路吃来,散落一地精怪残肢。 途经阵势所处的走道时,兵蛊去势半分不减。 柳风本体以通眼扫视阵势一眼,心中有数后,分身卷起黑幕投入地洞,顺着缺口进入阵内。 很快,明尘的骨身被抛出阵法。 骨身还未落地,虫足一卷而过,将其塞入虫腔内。 现在他便有了两具三佛根骨身,其内白骨舍利完好无损,将留作他修三佛根时炼化。 丢出骨身后,分身紧接着以灵晶填入某处墙角,被强行轰出的缺口缓缓弥合。 “封闭阵势,再有明空守护,分身脱胎三世无碍,里面的灵晶是狐妖冲击四境之用,供我分身脱胎之外,应该足够乔贝用了。” 柳风收回目光,未免引来他人注意,并不在此逗留。 里面灵晶有余,还有血蛊门蛊师留下的蛊虫,加之朱鹏奉献,分身要脱胎三世当是养料富余。 而乔贝那小东西吃过边角料后,到了两仪境圆满,可借此机缘冲击四象境。 只是此女血脉不俗,突破两仪境时所需血莲子比之他就翻了一番,且还吃下了许多血食。 此次入四象境,若是情况特殊,可能还需弄些血食。 “血食!”柳风脑海中浮现北宁侯的身影,嘴角不由扯出残酷笑意。 兵蛊推进,前方众多军士往这边倒退而来。 迷蒙的水汽深处,一大两小三道血气惊人的身影在碰撞,两名千总在合力对付一条三境角蛇。 “当家的,世子没安好心,我们大可不必帮忙,要不换条路?”叶云梦低声道。 柳风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体内王蛊还需喂养,遇到修妖身的三境妖物,哪有放过的道理。 身形脱离兵蛊,逆着倒退的军士掠向交战之处。 他周身黑影重重,整个人足不沾地,凌空飞渡般一晃而过,引得半道的军士一片骇然。 目前虽无法如五品镜影入体时那般凌空飞行,但只是做到短暂滞空,还是足够的。 众军士想要细看都来之不及,只见黑影鬼魅般移动,越过两位千总大人后,避开角蛇的一抽一咬,一手贯入角蛇头颅内,出手干净利落。 “隆隆……”惊呆的众军士尚未出声,爪鱼状兵蛊横移而过。 “四门此行来人当中有此厉害蛊师?” 两位千总对视一眼,眼神凝重,齐齐闪身避让,任凭兵蛊卷走角蛇后离去。 来人裹在黑影内,不知具体身份,连这怪模怪样的兵蛊,也不曾听说过。 四门来人之中的三世身蛊师,蛊术和兵蛊,他们与世子皆已知晓,却不知还有此人。 …… 地宫中心,三里之地到处是军士身影。 此范围内精怪被斩尽杀绝,所有地洞被翻了个底朝天,能找出来的阵法,有大半被他们强行轰破。 足足十名三境千总留在附近,要破开残阵不算难事。 其中一座阵势内,世子宇文华浸泡在灵泉当中,池畔是被他丢出去的一头大蜥蜴。 这蜥蜴横在地洞内,占了七八丈的地儿,是一头修妖身的三境圆满妖物。 宇文华带人闯进来时,此妖已经强行破境失败,仅剩一口气,被他们当场了结。 “宇文华,阎将军必会派人为我姐妹报仇……” 凄厉的女声在地洞内回荡,宇文华犹若未闻,一口猛灌下琉璃壶内余下所有精血。 一声低吼,他身上腾起浓烈的血气,整池灵泉在他身下震荡,池底不多的灵晶接连崩开,所有灵气被他席卷入体内。 当池底灵泉粉碎六成之时,其体内穴位之间的第五门,杜门被冲开。 “呼呼……” 真气狂涌,宇文华武夫修为更进一层,来到三境后期。 “还差最后三门,景门、惊门、死门。” 宇文华目中血芒闪动,一脚踏在池底,余下所有灵晶统统崩碎。 泉水咕咕作响,浓郁的灵气在池面上结成氤氲雾气。 他借着此地机缘,竟是要一鼓作气,想着开第六门景门。 池子前,两名千总面有异色,年长些的长脸中年上前一步,沉声相劝:“世子,不宜急于求成……,还有侯爷那边需灵晶送过去!” 他们此行目的,对外说是除妖患,实则就是为谋取好处而来。 侯爷为了入四境,血祭只是其一,此次还会配合灵泉和灵晶,集诸多补益之物最后一搏。 若是全被世子给私吞了,侯爷那边难以交代。 “咚、咚咚……”声声心跳如擂鼓般,宇文华豁然睁眼,冷眼扫过出言的千总。 他当然记得这一趟过来的任务,只是爹那边冲击四境失败两次,这回多半也难成,与其糟蹋灵晶,还不足成全他。 下一刻,他体内一声闷响,嘴角沁出一丝鲜红,第六门景门未能如愿打开。 “灵晶被我耗尽,且先收取灵泉水,随本世子去寻下一处。” “除开这头畜生,角蛇、狼、狐,三族妖物的族长皆有本事冲击四境,这般灵泉地宫内至少还有三座。” 一步十丈,宇文华走过三步,身形消失在地洞内。 两名千总招了招手,守在阵外的二十余名校尉鱼贯而入,各自取出兽皮袋收取灵泉,连池畔的妖物精血也没放过。 地洞阵势之外,宇文华刚一现身,两抹残影闪至身前。 “世子,弟兄们全散开了在找,四里之外有处阵势将破,属下猜测里面也是一座妖物闭关之地,不过里面有人捷足先登了。” 说着这位千总欲言又止,稍一迟疑后继续道:“里面是罗生道的六位真人,手底下的兄弟没敢闯进去!” 宇文华面色阴沉,这回请来的外人当中,四门蛊师仅是助力,真正能出力斩妖的还得看罗生道和红莲寺。 红莲寺的四个老秃驴下落不明,也不知出了多少力。 但据手下禀报,死在罗生道手里的妖物不少,还有四头是三境妖物,着实出力不小。 接下来还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不必急着撕破脸。 “先不管罗生道的人,你有何事要禀?”宇文华看向身前另一名周姓千总。 一头赤发的周姓千总拱拱手,笑道:“属下也发现一处,离这儿八里,有人在里面堵住了阵势缺口,暂时不便强攻进去。” “又是哪一方的客人先占了?” “依属下来看,应该是蛊师在里面施展蛊术,是那绝门的陆槐。” “他也配?你带路。”宇文华冷冷一笑。 周姓千总点点头,身形一个模糊,掠向左侧一条走道。 宇文华双手背负,朝着两名千总示意一眼,三人闲庭漫步般,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八里地,对于三境武夫而言,也就片刻工夫。 …… 地洞内,水光动荡,草木暴涨。 藤木、荆棘、蔓草,无一不是剧毒,挤满地洞大半空间,又顺着阵势缺口蔓延向外,将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所有草木的根须汇聚之处,乃是地洞内的灵泉。 此刻,八名绝门蛊师,陆槐父女浸泡在泉水内,其余六人绕着池畔围坐一圈。 来时的另外两人,半道上死在妖物爪下,他们的陆长老却是没能护住他们。 “阿爹,我的吐绵异蛊蜕皮二次,后种入的蛇影蜕皮一次。”陆瑶一双美眸睁开,容颜上难得多出了些许喜色。 她好久不曾如此畅快,大好的灵泉任她取用,灵晶也炼化了少许。 只是,她脸上的喜色转眼又被忧色取代。 她心知这块宝地,她和阿爹占不了不久,更不敢耗尽池底的灵晶。 外面那些军士目前还没强攻,可若是他们不识趣占得久了,恐怕是要翻脸不认人的。 此外,柳风那邪魔不死,她和阿爹始终如鲠在喉,心中难安。 池底,又一块灵晶无声碎裂,灵气被陆槐纳入体内。 当他看向陆瑶时,过去枯槁的面色不见,双颊饱满,面部恢复如常,头上的白发也有少数转黑。 不得不说,这一场好处对他补益不小,只可惜不能全拿下。 “嗯,蜕皮二次在二世身中算了不得的,前去蜕仙宗入门试炼,只要不被他人针对,拿下外宗弟子名额不在话下,内宗弟子亦有可能。”陆槐欣慰道。 池畔,同来的贺星白父子三人,脸色不如何好看,尤其是贺子瑜和贺卢两人。 一年半前,他们要强过陆瑶,现在反倒是陆瑶压过他们一头,全因有个三世身的爹照顾。 他们也就能坐在池畔炼化些灵泉,灵晶是别想碰的。 “陆师……姐,我们兄弟二人到时候定会全力辅佐师姐。” “我们的异蛊勉强蜕皮一次,不出意外,应该能混个外宗弟子名额,有此机缘,还亏得陆长老在。” 贺子瑜和贺卢满脸堆笑,眼神满是感激之色。 陆瑶直视一眼池畔的兄弟俩,如看两个脓包,明知二人虚情假意,懒得多说一句。 见这女人不给他们好脸色,兄弟二人有些挂不住脸。 就在这时,陆槐骤然抽身脱离灵泉,一声长叹。 “还是来了,你们尽快收取些灵泉,瑶儿,伱拿两块灵晶。” “山神”异蛊到了三品,草木如他的眼线,无需到外面细看,陆槐已察觉到四股浑厚到恐怖的气血逼近。 陆瑶等人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赶紧动手。 “阵内可是绝门的陆长老?还请快些出来。”世子宇文华的声音传入阵内。 陆槐面容还算平静,一言不发。 其身躯上延伸出三条藤木,全力吸纳灵泉之水,而他腰间的皮袋内自是已灌满了灵泉。 他装作没听到,能拖一刻是一刻,灵晶不敢多拿,但灵泉多炼化一分于他好处就多一分。 奈何实力不如人,他终是不会被人看重。 外面话音落下,才不过是两息过后,宇文华的语气转冷。 “话不说二遍,再耽搁下去,失了颜面就怨不得本世子了……” 第214章 是他的兵蛊 第214章 是他的兵蛊 听到宇文华毫不客气的话,地洞阵势内,八人皆是面色难看。 “阿爹,我们……”陆瑶满心屈辱。 “走。” 陆槐语气淡淡,他修行至今,早就领会了弱肉强食的道理,没什么可多说的。 “山神”蛊术施展开来,游走于草木间的生机收回体内,荆棘、蔓草、藤木一齐枯萎。 被堵住的阵势缺口打开,八人来到阵势外,所见是四位三境武夫站在前头,后面的走道拥挤着三百多名军士,还另有两位千总立身军士当中。 这一下子就是六位三境,真要动手强闯进去,毒草根本挡不住。 宇文华神色冷漠,懒得出言寒暄,还是其背后一名千总走来。 “辛苦陆长老寻到此处,陆长老能先一步发现,莫非是有何手段?”赤发千总皮笑肉不笑道。 “陆某侥幸路过而已,也不算是何了不得的机缘。” 赤发千总笑着点点头,身侧闪出两抹血影,两位千总挤入阵势内。 很快,两人又钻出阵势,其中的周姓千总来到宇文华跟前。 “世子,里面池底的灵晶不多,不像是妖物族长的闭关之地。单单这一池,不够向侯爷交差!” 周遭之人闻言,一双双眼转向绝门八人,有军士当面取出法器,看样子是在感应他们身上有无夹带大量私货。 发现法器的反应不大后,宇文华才不咸不淡地道:“地宫内的妖物未除尽,还需劳烦陆长老多多出力。” “理当如此。” 陆槐简单一个抱拳,带着七名绝门蛊师转身而去。 他们八人背过身子后,不止是陆槐本人,连陆瑶等二世身蛊师,也觉如芒在背,后面像是有一双双满含杀意的眼注视着他们。 若非实在是他们身上的好处不多,否则这帮人很可能会直接翻脸。 直到远离里许,深入迷蒙的水汽内,陆槐一行人才稍稍放松。 四下除了残肢和血色,别无他物。 陆瑶阴沉着脸,压低声音道:“阿爹,我们没必要再待下去,不如就此离开地宫到外面等着。” “罗生道取了我们的蛊毒,宇文华眼里,我们算是没了多少利用价值。” 三长老季飞鹤和四长老贺星白,两人也不愿在地宫内多待下去,不想好处归别人,风险却要他们承受。 两名同来的弟子难得修到二世身,先前死在了精怪嘴里,实在是可惜了些。 几人低声交流间,陆槐一声不吭,快步在前。 其余人见此先是疑惑,继而面色古怪,怀疑陆长老又有所发现,连忙闭口不言。 先前发现的那处阵势,便是陆长老察觉到有灵气溢散,这才叫他们得了一场好处。 异蛊“山神”,绝门内不是没有弟子种入,但目前尚未有人养到三品。 跟在陆槐身后的几人,想到可能是陆槐借着“山神”异蛊,察觉到了其他有灵气溢散之地。 …… 远隔地宫中心十四里之外,由北面转向西面。 绝门一行人赶出了近二十里,好在是半路上没遇到三境妖物袭击,落单的二境妖物倒是不难解决。 前方十余丈外,地洞前,一株毒花悄然绽放。 这株毒花的种子,是陆槐先前途径此地时随手洒下。 只要有灵气溢散出来,多等上一段时间,毒花一开,洒下此种的陆槐便可感应到。 陆槐两步走到近前,隔空一抓,毒花刹那枯萎。 他的目光转向地洞内:“里面应当也有灵泉,规模不比之前那处差多少,要打开一角缺口需我们联手。” 陆瑶等人没想到还真能发现第二处灵泉,这可比外围那些要么干涸,要么见底的零碎强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耽搁得稍久,多半又是白白便宜宇文华。 “听陆长老的,有总比没有强。” “抓紧工夫,一起出手。” 三长老和四长老衣摆鼓胀,背后兵蛊肌体偾张,一人兵蛊尾部如长锥,一人兵蛊虫足如一柄柄大刀。 陆瑶等弟子和护法,五人也各自取出兵蛊。 然而,当他们七人等着陆槐出手时,却发现陆槐不动了。 一路行来,面色平淡的陆槐,此刻又是一声长叹。 “既然来了就请现身,陆某实力不如何,但在陆某落籽之处,道友是藏不住的。” 话音落下,左侧一条走道的尽头,一挂在石壁上的身影出现。 那身影如野兽般落地,几个眨眼间,距离拉近到三十丈。 “我佛慈悲。” 绝门一行八人看去,映入他们眼帘内的老僧形如妖物,是红莲寺的四位长老之一,明提。 感应到老僧一身深沉的气势,陆槐神色间难掩疲惫。 “法师,我们一起出手破阵,多的陆某不要,只取走里面的两层灵晶,拿完就走,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明提双手合十,缓步接近,深棕色眼瞳在黑暗中绽绽发光,极为诡异。 接近到十丈后,老僧平和的声音响起:“此处并非善地,几位施主还是早些离开为好,破出缺口老衲一人足矣,不劳施主费力。” 他话里的意思明摆是在赶人,对面的八人顿时气息一滞,眼底怒火中烧。 以陆槐隐忍的心性,也不禁右拳握紧,臂膀上鼓起一个又一个乌黑色肉瘤,差点一拳砸过去。 内心思量一番,陆槐心中清楚,他全力出手,外加身后七名二世身蛊师辅佐,恐怕最后也是被对面的老僧一并屠掉。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陆槐一招手,闷声道:“我们走。” 脚步声在走道内荡开,跟在陆槐背后的陆瑶面颊涨红,紧咬红唇。 她内心不由念起虫谷的日子,比起忍受屈辱,还不如守在那深山小谷之中快活。 除了要顾忌仇家上门外,虫谷不会被人惦记上,百里方圆也没几个野修敢招惹虫谷。 “瑶儿,你的资质不比爹差,不用多想,待你加入蜕仙宗,你会比爹走得更远,有朝一日也能叫他人在伱面前忍屈受辱,他人一样不敢多说一字。” “孩儿晓得的。” 陆瑶点点头,内心发誓,必定要不择手段闯过蜕仙宗入门试炼,最好是能弄到内宗弟子的身份。 就在他们渐行渐远之际,后方迷蒙的水汽内,忽地响起低沉的怪笑声。 “法师,莫非你修佛不修心?出家人贪念如此深重。” 伴随着笑声,三名身着黑色甲兵战甲的身影,瞬间逼近正要破阵的明提。 离开百丈不到的绝门八人,除了陆槐及时反应过来,其余七人还未转身回看,昏暗中四道身影已然碰撞在一起。 双方交手又快又狠,两侧的走道却安然无恙。 “砰、砰砰……” 碰撞声骤雨般在黑暗中回荡,双方拳脚对碰,都想在不闹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尽快至对方于死地。 陆瑶等人回身看去时,心底发寒,就见那老秃驴身影如妖,以一敌三。 其一身肌肉鼓胀,出手狂暴,连红莲寺成名的大日佛火都没用,全凭印法对轰三位三境武夫。 如此生猛的三佛根,方才他们若是不识相,绝对会凄惨收场。 “好重的阴死之气,这三位武夫不是我们燧人!他们……来自瑜国。”陆槐眼角猛地一跳,低声道。 他想起了大燧的邻国瑜国,瑜国近年灾害不断,死人太多之下邪灵四起,比他们大燧的情况严重许多。 传言瑜国武夫修炼,大都动用了邪灵,圈养邪灵来采集精血和精气。 “在侯府内就有邪灵来闹事,他们果然还是派人过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敢来,就绝不止这三人,可能是分散人手在寻觅好处,我们速速退出地宫范围。” 陆槐一行八人再无心地宫内的机缘,只想尽快离开,至于禀报给世子宇文华,他们自是不会多事,最好是看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刚要走人,陆槐面色又是一变,“山神”蛊术感应之下,附近洒下的草籽但凡长开的皆是他的眼线。 此刻,又有一人逼近,目标也是那处地洞阵势。 陆瑶等人见陆槐脚步顿住,他们循着其目视之处看去,那里有一道残影,冲入了交战之地。 敢插手四名三境交手之人,起码也得是三境。 “又是一名红莲寺的长老!”陆槐定睛看去。 八人视线中,隐约能看到那人顶着光头。 杀奔到近处时,一避之不及的黑甲身影,被其一手贯穿后心。 此人才到场,一来就解决了一名三境,仿佛那名武夫不知闪躲一样。 便是有着偷袭之嫌,可那好歹也是三境武夫,却死得如此干脆。 “明提师弟,师兄与你联手杀尽他们。” 出声之人靠近明提长老,令陆槐等八人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明提不等那人接近,如见恶鬼,猛地避开。 下一眼,前一刻还打死打活的双方,转眼围攻向刚到的老僧。 一人惨死,余下两名黑甲武夫,一名红莲寺长老,三人居然在联手。 “你不是老衲师兄,你到底是何人?明释师兄是死是活?” “好胆,你取我手下参将一命,就是为偷袭这老秃驴?” “是邪物怨气,此邪魔已被邪物完全污染。”走道深处,接连传来怒喝声和斥骂声。 听到“邪物”二字,相隔百来丈的这边。 绝门其他六名蛊师只觉意外,并无太大反应,但陆槐的眼神陡然一凝。 陆瑶更是娇颜煞白,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脑袋摇来晃去,如突然失心疯一样。 水汽深处,那邪魔上演了先前明提老僧的一幕,以一敌三,只是这次的对手中算上了明提。 如此对比之下,来人似乎更难对付。 “我是邪魔!你们将军身上这张皮不是邪物?” “明提,你这老秃驴不上道啊,我出手助你,你倒反过来与他们联手对付我?” “邪魔住口,还老衲师兄命来。” 撞响声连绵不断,又快又急,全力施为之下走道被轰塌十余丈,终究是闹出了动静,不过那些军士隔得较远,暂时无从发觉。 陆槐等人越看越心惊,随着交战之处一颗人头斜飞出去,八人面色俱是大骇。 来人不仅扛住了三人联手,还又被他弄死了一人。 远远看去,那人出手的威势不如何强横,但身法怪异至极,难得有拳脚能落到他身上。 便是被打中,那人也跟没事人一样。 正是陆槐父女惊疑不定之时,迷蒙水汽内传来“隆隆”低响,一头爪鱼状兵蛊挤压而来,卷起落在地上的两具武夫尸身,就地吞噬精血。 “咕、咕咕……” 兵蛊虫足有五条,每条都有碗口粗,吸干两具尸身的精血也就眨眼的工夫。 此蛊堵住走道一头,摆动着五条虫足,狂抽向两人。 在看到那头虫足上生满尖齿的兵蛊后,陆瑶瞪圆了眼,红唇哆嗦着尖叫出声。 “是他、是他的兵蛊……” 一旁,陆槐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离开虫谷之前,那人害死绝门少门主孟星魂,还狂言再遇见要叫他父女俩死的难看。 从到绝门后算下来,一年不到,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要反噬他的弟子,竟是成长到了这一步! “阿爹,我们快走。”陆瑶神情恐慌,没了半点要为二叔报仇的心思,声音颤抖,带上了哭腔。 那邪魔两次将她践踏在脚下,此次见面,以其恐怖实力,她哪能承受第三次践踏。 其余六名绝门蛊师也变了脸,他们不知陆瑶话中的意思,但只要不是蠢货,也看出了双方不对付。 如此可怕的三境若是抽手出来对他们下手,他们岂有活命的可能。 “陆长老?” 三长老嘴里的话才出口,眼前人影一花,陆槐带着其女逃遁而去。 六人张了张嘴,哪还敢逗留下来,转身就走。 他们全力逃奔,只可惜还是迟了些。 黑暗之中,那人对付两名三境的同时,本体脱离出近一百二十道影身。 落在后面的六人惊恐一瞥,只见身后地宫墙体、地面,上下左右,全是人形黑影,一齐呼啸过来。 与此同时,苍老的声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少年人的阴邪笑声。 “阿瑶,见到为夫何必急着走……” 第215章 差些火候 第215章 差些火候 百余影身沿着墙体掠动,追上落在后面的六名绝门蛊师,分出小半,余下大半紧逼向前面的青黑身影。 陆槐长发乱舞,浑身肌肤青黑,粗壮双臂上生满旋涡状肉瘤。 气流呼啸,他已是完全施展开了“食哞”蛊术。 体内生机飞快抽离,随着他拼命施展第二异蛊“山神”蛊术,沿路洒落的草木种籽瞬间生根暴涨,阻挡追在后面的影身。 “阿爹。”女子声音凄厉。 陆瑶缩在她老子背上,眼睁睁看着那才转黑的长发渐渐灰白。 过去他们父女俩就是虫谷的天,所有蛊童、蛊仆,蛊师弟子,皆是他们陆家的玩物,予取予夺。 在阿爹的镇压下,手下之人反噬的可能微乎其微,更遑论是反噬来得如此之快。 二十余道影身钻过草木间隙,追赶而至,形体模糊,转眼全变作了白发少年人的面孔。 一张张脸上笑容诡异,与扭头看来的陆瑶对视在一起。 见到令她刻骨铭心的少年面孔,陆瑶惊恐之下失声哀嚎,艳美绝伦的脸蛋扭曲变形。 眼看着影身要扑到身上,陆槐及时出手。 身后炸开一圈气浪,毒液化作层层帘幕,同时其体内生机狂泄,上百藤籽一齐长成藤木。 转眼间,陆槐长发全白,但好在是有惊无险地摆脱了那邪魔。 距离飞快拉远,后方传来门人的惨叫声。 “陆长老留步,带我们一起走。” “爹,快救我。” “他、他是害死少门主之人。” 走道狭隘昏暗,数十道影身扭身间如刀如剑、如针如网,将六人淹没在内。 惨呼声连连,仅有三长老季飞鹤和四长老贺星白勉强挣脱出来,其余四人,贺星白的两子,及一对双胞胎护法,全被影身刺成了筛子。 两老冲出走道,面带恨色地看了眼远去的陆槐,改换另一条路逃遁。 他们能活下来纯粹是侥幸,那人分心与人斗法,还分出大半影身追赶陆槐,又有四个垫背,这才得以生还。 三长老季飞鹤还无妨,贺星白则是老泪纵横,难得修到二世身的两子全没了。 他此刻也猜到了那人身份,就是陆槐那老狗养出来的邪魔,叛出虫谷的柳风。 “隆隆……” 震响声不断,大片墙体垮塌。 三道身影来回错动,黑甲武将负伤不清,妖化老僧更是凄惨,肚腹上血流不止。 若非他肉身妖化,多半已死在了此人手中。 反观以蛊术化作老僧模样的对手,被打伤的部分肉芽蠕动,眨眼间重新弥合在一起。 “他这副肉身定有弱点,只是老衲在寻出弱点之前,就会先死在他手里。” “快的不是他的身法,是他的眼力,需设法拖慢他的动作。” 红莲寺明提,来自瑜国的阎英,二人经历过太多生死搏杀,经验十足。 两人心中清楚,若是无外力介入,他们很快就要死在此地。 “呼……”兵蛊虫足抽动,尖齿攒射,虫腔尾端毒雾狂喷。 附近走道内皆被毒雾挤满,墙体、地砖被尖齿打到坑坑洼洼,遍布黑痕,周遭一切都在被蛊毒侵蚀。 “砰、砰砰……” 劲风爆响,又是一段墙体被虫足抽塌。 与柳风对轰的明提躲避不及,身子被抽飞出去,身上还钉入了数十枚剧毒尖齿。 “好一副上佳骨身。” 柳风笑意森然,一脚猛跺地面,灰白阴火蔓延向才落地的明提。 “当本将是死的不成?”黑甲身影以臂铠猛攻,趴在其背部的邪物皮囊如活物般扭动。 一阵阴寒气息伴随着寒霜扩散,抵住“人魃”阴火,趁此机会,明提翻身而起,皮肉间挤落出一颗颗毒牙。 明提知晓这名瑜国武将的用意,救他就是在自救,一旦他被此子解决,仅余的一人也活不了。 真个较量起来,此武将实力还不如他,全靠背上的邪物辅佐,多次护住宿主的要害。 这件邪物明显不一般,生前许是一名道人,除了邪术外,还会施展道门术法。 便是如此,此邪物还是难照顾到宿主全身各处,再耽搁下去,不止宿主死路一条,邪物也难以逃脱。 四下毒雾愈发浓郁,就在两人不知如何自救之时,一黑鳞身影急掠而来。 在黑鳞身影后方,还另有两名黑甲参将。 “呜呜……” 古怪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二十余条顶着婴儿头颅,生满鳞片的怪蛇窜动。 兵蛊“裂齿”虫足扭转,爆射出上千枚尖齿,如在走道内撒开一片雨幕。 “铛、铛铛……”利齿与怪蛇碰撞,霎时火花四溅。 仅有三条怪蛇被钉死在地,其余怪蛇竟是硬抗过去,绕过兵蛊,扑向柳风本体。 于此同时,黑鳞身影周身血光一闪,以精血为代价施展魔修秘法,整个人瞬移般往前闪出二十丈之远。 黑影一晃越过兵蛊,四臂狂舞,四柄血色长刀狂劈而下。 “谢杜兄援手。”阎英大喜过望。 条条怪蛇自四面八方袭杀,魔影四刀齐出,明提、阎英二人,就见与他们交手的“老僧”面皮鼓动,第三种蛊术随之出现。 颗颗复眼睁开,两人及刚到的魔修,乃至被兵蛊挡在后面的两个参将,五名三境眼中的景象顿时歪曲。 整条走道模糊不清,配合着弥漫的毒雾和发黑的墙体,如陷入了一座阴暗的剧毒迷宫之中。 杜姓魔修内心震动,正面交手,已看不清对面之人,只听到耳畔婴啼声化作惨叫声,他耗费心血养出的魔婴被弄死了大半。 紧接着劲风袭来,对面之人解决掉魔婴后,轮到他了。 “封大哥。”危急关头,杜冠四刀狂劈,口中怒吼。 其右肩上沉睡的人头,霍然睁眼,一双血瞳内酝满血光。 人头看清当下状况的瞬间,大嘴一张,一口污血喷向对面。 污血散作细小血线,每一丝血都似活物般,带着浓厚魔气。 生死搏杀,如此近的距离,他陡然睁眼下手,换做其他同境怕是当场就要中招。 可近在咫尺的“老僧”,面部复眼瞪视,一手持甲兵长枪刺来,一手生满惨白指甲的五指绞动,他竟是不退反进,甚至还能抽空反攻。 污黑血线被绞碎,又被阴火焚干,长枪径直刺向血瞳人头。 “噗呲……” 人魃肉身之力,配合佛力,长枪过处头颅被粉碎大半。 仅存的小半头颅却是还活着,口中念念有词,飞快念咒, 碎开的头颅内,更多污血散开,分作上千条细线,密密麻麻地涌出,逼得柳风也不得不暂避。 倒退的刹那,柳风复眼视野覆盖,一手甲兵长枪狂扫,只有少许污血细线落在他身上。 但凡是被血线侵入的血肉,皆如小虫一样脱落,无一条血线能侵入五脏六腑。 “肉身难灭,眼力似佛门心眼通,对付他需提前布置,先退走。”血瞳头颅仅剩小半,急声开口。 他话音传出之时,污血之外,头颅碎骨化作一片片乌光,划向对面。 不远处,承受住一波幻术之后的其余四人,明提、阎英,两名参将,四人视野恢复的瞬间,所见便是这般诡异景象,如两个怪物在斗法。 “此邪魔有大机缘,快走。”阎英再蠢也看出了不妥,厉声爆喝。 这对异姓魔修兄弟实力如何,他一清二楚。 杜冠本人三境前期,其大哥封承三境中期,死在他们手里的三境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其中不乏三境后期,甚至还有一名将三境修到圆满的武夫。 如此厉害的人物,还弄不死对面那怪物! “轰隆……” 阎英、魔修一起出手,轰塌身侧岩壁,闪身远遁而去。 明提老僧看着那道血肉如虫的身影,内心发寒,脚下猛蹬地面,妖化身影一闪而逝。 被兵蛊挡在后面的两名参将,齐齐把眼一闭,调头狂掠。 “铛、铛铛……”赤红长枪扫动,击碎片片碎骨。 柳风稳住身形,身躯上下一颗颗眼球缩回体内,面部九眼凝视,看着五道退走的身影。 “还是差些火候,需尽快修成三佛根……先取灵晶再说。”柳风喃喃低语,转身走向地洞阵势所在。 在他身后,毒雾滚滚,兵蛊“裂齿”紧跟而来。 缩在虫腔内的三人,叶云梦、段缪、邱宇,无不是神色呆滞,眼中满是惧意。 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人,浑身皮肉蠕动,还在不断排出污黑血线。 落地的血肉燃起,血线随着血肉一起化作飞灰。 换做旁人,必然要被这些污血侵入脏腑,后果难以想象,可在柳风身上却起不到多大用处。 这一战,他们三人全程看在眼里,亲眼目睹到了柳风本体的可怕。 眼前之人,算是被那魔修逼出了本来面目,这才是其真正的形体。 来到阵势前,柳风手中甲兵长枪化作一条粗绳,被他随手捆回腰间。 以通眼看向覆盖地洞的阵势,他自己倒是无需破开一角,大可直接走隐藏在左侧墙角下的阵门入内。 “你们跟我进去,灵晶归我,灵泉任你们收取。”柳风装模作样地打出一个缺口,俯身钻入其中。 叶云梦等三人闻言大喜,对柳风的畏惧一下子少了许多,连忙跟上。 反正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叶云梦被佛骨附身,段缪和邱宇二人被衍瞳子蛊寄生,性命全捏在柳风手里。 多想无益,只需先捞到好处,壮大自身。 少顷,四人重新出现在阵势外,里面只留下难以带走的部分灵泉。 这时,远处有密集的脚步声在接近,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是引来了军士。 “此处阵势暴露,没法作为修三佛根的闭关之地,得改换他处。” 柳风将“裂齿”招到近前,一手按落,毒炁运转之下,兵蛊肌体收缩为丈余大小。 最后看了眼陆槐父女逃走的方向,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带着三人一蛊退走。 …… 地宫中心,约莫东面十七里的位置。 六名千总在前,大批军士快步推进,所过之处精怪伏尸一地。 前不久,他们察觉地宫内的残余精怪移动,像是受到召唤一样,全汇聚向了东面。 “世子,前面光是溢散出的灵气就够多了,寻到灵泉,里面的灵晶绝对足够向侯爷交差。” “指不定就是地宫内最大的一座灵泉,如此灵晶之外,还可能孕育出其他灵物。” 两名千总一左一右跟随宇文华,随着军阵往前。 众人前方,氤氲之气混在水汽之中,本就迷蒙的景象变得如梦似幻。 宇文华沉着脸,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妖林下各支妖物的族长尚未被他全数揪出,若是真出了四境的妖物,将是不小的麻烦。 他此行带来了十二名千总,加之手下众军,仗着人多势众,拿下一头初入四境的妖物尚可,但难免要死伤惨重。 万一还有第二头四境出现,他就不得不丢下部分人挡死,自己带人逃了。 这时,前方佛光乍现,一妖化身影奔掠而至。 “世子,老衲来迟了些,还请见谅。” 宇文华定睛细看一眼,发觉来人是红莲寺长老明提,身上伤势着实不轻,皮肉外翻发黑,貌似还中毒了。 “长老来得正好,我等正要去破开一处阵势,你们还不把军中好药拿出来,给长老疗伤。” “善哉。” 明提双手合十,眼帘下垂,掩住眼底的余悸后,接过两位千总递来的好药。 丹药内服,药膏外用,凭他的妖化肉身,暂时压住伤势不算难事。 他内心稍稍迟疑,还是没将那邪魔之事禀报给世子,跟在了军阵后面。 循着妖物汇聚的方位,往前又推进三里地后,收到军令聚拢过来军士也越来越多。 三千人、四千人……五千兵甲加身的武夫自四面合围而来,身影攒动,煞气腾腾。 宇文华抬眼扫过前方其中一列军士,眼中闪过冷意,他看到了六名道袍身影,正是罗生道的六人。 在六人身后,还带着一条八丈长的角蛇,浑身长毛,是已被法器入体的死蛇。 这几个邪道拿了一处妖物族长闭关之地的好处,现在见到外面的阵仗,估摸是想过来分一杯羹,不然多半不会现身。 第216章 陆槐丧命 第216章 陆槐丧命 “世子,贫道等人来得不迟?”为首的元真子大笑着走近过来。 “不迟。” 宇文华随口敷衍,心中思忖起来。 妖林内的妖物,若是论哪一族最强,应当是角蛇才是,可老长虫已经被妖道给炼了。 有能耐召唤群妖的会是何妖物?狐妖和沙鼠不大可能,余下的就属狼妖了。 “难不成狼妖占了地宫内最大的灵泉,它们有能耐压在角蛇一族头上?看来爹近年得到的消息有误。” 宇文华摇了摇头,心有疑惑,但没有太过担忧。 以他带来的人手,真有一头四境妖物诞生也能拿下。 罗生道六人见世子不愿多说,也仅是淡淡一笑,来到了军阵靠前的位置。 他们这一趟并非全无损失,一名两仪境弟子死在中途,另两名弟子在破阵之时被其内半死不活的角蛇吞噬。 双方本就是相互利用,他罗生道自认是兑现了对侯府的承诺。 五千余军士,自四面往内收拢,小半个时辰过去,再进十里。 来到这个位置,前方氤氲之气浓郁如雾,挤开了阵法自地下抽取上来的水汽。 “弟兄们,妖物所剩无多,最多不过五百头。”数位千总在前高声呼喝。 能到场的军士几乎尽数赶到,将近五千五百人,没能赶过来的,自然是丢了性命。 以十倍之数的人手碾压余下妖物,可谓是士气高涨。 但罗生道六人当中,三位四象境真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单是溢散出的灵气就浓到此种程度,说明灵泉本身规模之大,其中极可能孕育出超出灵晶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还真有可能诞生四境妖物。 元真子来到宇文华近前,沉声道:“世子,拖得越久越可能有变数,贫道看来,拼着折损些人手也得加快些,莫叫阵内的妖物真给成了。” 宇文华本就心有疑虑,听了元真子的话,不禁眉头大皱。 他稍稍犹豫后,扬声大喝:“变阵,给本世子杀过去,此行过后统统有赏。” 一声令下,其身侧两位千总,加上先后赶到的七位,共九位三境武夫来到阵前。 五千余军士改换成攻阵,四面各一千余人,如四支凿子般往前猛推。 片刻间,本就不多的妖物被屠到所剩无多。 妖物不到一百五十头时,来到此处的众人,所见前方氤氲雾气回旋,直遮蔽了两里范围。 见此,就算是不熟悉阵道的武夫,也察觉不对劲。 他们一路过来,破坏的阵势全是套在地宫大阵内的小阵,仅仅盖住一处地洞,而眼前的情况像是附近的小型阵势接连成了整体。 被召唤到大阵前的妖物,有的被阻挡在外,有的顺利入阵。 阻隔内外的阵势,就如同是在筛选妖物,有用的才可活命。 “入阵的是修道门功法的妖修,留在外面的全是修妖身的精怪。” “里头的畜生在弄什么把戏?冲过去,杀尽妖物。” “还请几位真人演算阵势变化,只管指点方位和出手时机,我等军士出力破阵。” 就在军阵逼近大阵,余下一百多头妖物将被清空之时,始终一言不发的老僧明提,陡然双目一凝,捕捉到大阵之中有两道身影闪出。 来不及出声提醒,一金一红两股光华凝聚,各分出四道道术。 锐金之气化作道道金剑,日华之气化作一只只火鸟。 自四面合拢的军阵,前方数排合计近两百人,首当其冲。 “噗呲、噗呲……” “蓬蓬……” 如地里的麦子般,人流成排倒地。 火浪滔滔,血光四溅,金行道术之下幸存之人,在火行道术下化作焦炭。 前排还能立身不倒的,也就是几位千总。 九位三境第一时间聚在了一处,体表各自多出一件三品甲兵战甲,腰间护身法器光华缭绕。 “四象境圆满,五行境未成,是两头一只脚踏进五行境的妖物。” 罗生道六人,三名四象境真人对视一眼,眼神忌惮之中又有贪色,此等好货色拿来炼成傀儡,亦或抽筋扒皮炼制法器皆可。 四境妖物他们用不了,此种堪堪一只脚入四境的妖物,当真是最合适不过。 元真子当即一个捏决,点指身后浑身长毛的角蛇傀儡,八丈妖身游走向前,碾向阵势外两道人形妖修。 其余两人身上皮袋悉数大开,颗颗脏器腾空而起,飞掠间毛发疯长。 所有脏器法器齐出,由角蛇傀儡顶在前面,移动间临时结成一方阵势,罩落而下。 “改换守阵,后退者杀无赦,给本世子放法箭。” 宇文华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体内真气灌入甲兵,喀嚓声中,转眼战甲加身,甲兵战戟在手。 此处阵势他必须拿下,命人先行送回去的灵晶和灵泉根本不够,需得到更多的补益之物。 这也是他宇文华的机缘,倘若里面有超出灵晶的好东西孕育而出,在送到爹那里之前,自是得经他之手抽取部分。 为了机缘,便是拼掉大半军士,以人命来堆也要堆死挡路的妖物。 …… 不觉间,一日一夜过去。 妖林之外,天色将亮,黎明之下的戈壁地上,两匹妖血宝马飞驰而过。 策马在前的中年男子满头长发灰白,稍落后些的是一红衣女子,是陆槐和陆瑶父女俩。 “前面便是北疆县了,阿爹,我们速速将那邪魔混入之事禀报给侯爷,叫他加派军中强者过去。” “还有那瑜国来人的消息,一并报上去。”陆瑶娇媚的面容上布满恨色。 陆槐没有多言,简单点了点头。 当今这世道弱肉强食,他对柳风此子谈不上太深恨意,有因便有果,真个死在柳风手里也无甚可怨恨的。 但柳风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命,连他女儿也不放过,如此就必须尽快除去。 不然以此子的进境,要不了几年,连四境都有可能。 两人来到城门下,守城之人没有阻拦。 他们离开前,只知北宁侯和二公子宇文松,领兵在北宁县办事,要去报信还得赶一段路。 北宁县紧邻北疆县,两县隔着百里地。 往前赶出数十里,待天色大亮之时,父女二人尚未进入北宁县地界。 远远看去,道路前方的一处开阔平原上,成千上万兵马散开来,围出一个大圈,约莫三里地皆被迷雾所笼罩。 陆槐止住马匹,仰头看向阵势上空,满目骇然。 “所料不错,北宁侯真在拿人血祭!” 迷阵未能完全封堵住上空,丝丝缕缕血气自下而上,漫出阵势。 视线中,朝霞下的阵势之上有三里血色,如多出了一大块血云。 陆瑶遥望翻滚的猩红之色,嘶声问道:“此等异象!阿爹,这得杀多少人?” 他们离开北疆县,一路行来不见一个路人,此等惊人的异象,寻常百姓岂敢旁观。 “至少万人以上,那老匹夫绝非头回血祭,他命不久矣,此次屠戮流民比之从前只多不少。”陆槐内心感叹,他干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可又能害了多少人命? 比起朝廷之中的王侯权贵,简直不值一提。 “北宁侯应该在亲自主持血祭,阿爹,我们现在过去?”陆瑶面有惧色。 “他手段狠辣,但不会是疯狗,瑶儿你就留在此地,阿爹过去一趟。” 陆槐看出女儿的状态不妥,是被那邪魔吓得不轻,正是内心犹惧的时候。 “阿爹,你当心些。”陆瑶一扯缰绳,驱马隐入道路边的沙果林内。 “驾……” 马匹带着陆槐疾驰而去,奔向七八里外的大军。 父女俩的目的是向北宁侯报信,此刻无论是等在后面的陆瑶,还是在前急行的陆槐,二人皆未留意到,林地间一只只乌鸦振翅腾空而起。 三十余只乌鸦皆为寻常禽鸟,无一成精的精怪,很难引起修士注意。 然而,正是这些不起眼的乌鸦,它们墨黑的羽翼下,挤着一颗颗眼瞳。 若是陆瑶和陆槐父女俩能看到,必然能一眼认出,原因无他,这些眼瞳与那邪魔身上的“衍瞳”复眼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其中两只乌鸦的寄生复眼内,有着神秘瞳纹。 “等阿爹将事情禀报给北宁侯,多派出些三境高手过去围杀那邪魔……”陆瑶看着阿爹奔驰而去的身影,眸中目光希冀。 可是,她下一眼再看去时,几只不起眼的乌鸦横空,与她阿爹的马匹交错而过。 “阿爹?” 远处,陆槐调转马头,莫名离开道路,奔入沙果林内。 陆瑶心口狠狠一抽,仿佛被剐了一刀。 毫不犹豫的,她一鞭子甩在马匹身上,策马追赶而去。 “阿爹,阿爹……,你要去何处?” 一马在前隐入林内,一马急忙追赶。 道路上空无他人,妖血宝马狂驰而过,奔向陆槐进入林地的位置。 陆瑶双目圆睁,死死盯向林地间穿行的一人一马,下意识地感到了不妙。 下一刻,林地间地面下陷,一头三品蛮蛊破开土层,口器张开足有房屋大小。 “嘭!”一声闷响,口器合拢,陆槐连人带马没入其内。 过程当中,陆槐如同梦游般,不知反抗,任凭蛮蛊吞掉自身。 “阿爹!” 凄惨至极的哀嚎声在道路上响起,陆瑶浑身哆嗦,大张着嘴,难以反应过来。 她无法相信,护持她一路走来的阿爹,就这样遭了他人暗算。 “隆隆……” 泥土翻卷,蛮蛊扭身,地面震动,可见其蛮力之大。 哀嚎声传到林间,许是女儿的呼喊声唤醒了陆槐,奈何一切挣扎已是徒劳。 “瑶儿,快逃。” 蛮蛊口器内,传出模糊不清的怒吼声,随即吼声又被密集的虫鸣声淹没。 林地之外的道路上,陆瑶五官扭曲,掌心爬出数十条蛊虫,悉数钻入身下马匹体内。 马匹痛苦嘶鸣,发了疯一样调头狂奔而去。 陆瑶目光呆滞,扯住僵硬的一双柔夷颤抖不止,如梦呓般反复念叨。 “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 她无法接受眼前事实,可理智在催促她,需尽快逃离。 离开绝门之前,饱受折磨的二叔自绝,这一趟还未完,她的阿爹,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没了。 一时间,陆瑶如丢了魂般,只管以蛊虫催逼马匹逃奔,却不知要逃往何处。 沙果林内,翻开的泥土处。 一老者和一女子出现在地面上,女的披头散发,佝偻着背,一身穿着显得极为邋遢。 “师父,任她离开?”女子疑惑地问道。 她有些不信,自己的师父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何时如此手软过。 一旁的老者下半身被蛊虫包裹,双腿上满是蠕动的肉芽。 “嗯?伱莫非以为师父是嗜杀之人?” “师父向来心善,不过是要个三世身蛊师补补身子,他女儿才二世身,抓她作甚?” 老者笑眯眯地看了眼自己的徒儿,心情颇佳。 这一对师徒,自是甄善仁和施月晗,甄善仁本是等着血祭完成去摘果子,没想到中途还有送上门的好菜。 此人似是有急事要找那北宁侯,如此好的机会,以他的“衍瞳”蛊术,偷袭之下当然是手到擒来。 蛮蛊内空间内,十余丈空间被蛊虫淹没,数十万蛊虫翻动,当中还有不少是四品介蛊。 除蛊虫外,另有一条三境妖身角蛇,及三条成为傀儡的二境角蛇。 以陆槐堪堪入三世身的实力,加之前不久生机大失,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少顷,一切尘埃落定。 “一个残废的三世身,体内才两种三品异蛊,身上带了些灵泉……,聊胜于无。”甄善仁舔舔嘴,一手按在蛮蛊身上,感应着内空间中的战利品。 正是失望的时候,他一双老眼眨了眨,嘴角又泛起笑意。 “妙哉!还有条灵蛊幼虫,可惜认了主,只能当补品。” “北宁侯那边也要开始了,徒儿,我们先换个地儿。”甄善仁满脸是笑,朝施月晗一招手,当先走进蛮蛊口器内。 里面的猎物被蛊虫分尸,要享用养料,得趁新鲜进补才好。 施月晗落后两步,仍是忧心不已,还惦记着清云子的那一卦。 倘若死劫成真,她这位得意洋洋的师父,下场不会比才惨死的三世蛊师好多少。 第217章 主司玉琼子 第217章 主司玉琼子 北宁侯于北疆大肆屠戮流民之时,如今的大燧皇都。 自上次皇都异象出现,转眼已是近一年过去。 子夜,钦天监府司内,数十位司夜分散各处,隐于暗处守夜。 临近街道的楼阁顶层,飞檐下,一扎着马尾辫的稚童仰靠在瓦梁上。 从司晨升为司夜,其背部过去的铜锣不见,换上了一面宝镜,腰间则挂着一只法螺。 她一手抓着根老人参,啃下一大口后,嚼几下后就给咽了下去。 在司内待得久了,她也算尝到了些甜头,只是始终不得自由身,这皇都也愈发不安身了。 宫内的老皇帝也不知修炼出了什么幺蛾子,隔三差五就要往宫内送大量血食,似真个成了老妖怪。 “全是那帮道士催生出来的灵药,寡淡无味。”稚童朝楼阁下吐了口唾沫,将余下大半截人参往身后一丢。 后方看似空无一物,但当人参落去时,一体色通透、状若大型蟑螂的怪虫浮现,吞下人参。 嘴里咒骂了那帮道士几句,她又从怀中摸出一山药状的条状灵药,一口咬下寸许。 “比不得天生地长的好货,好在是量大管饱,体魄养到如今,两种异蛊全蜕皮一次,第三异蛊是时候种下了。” 稚童往腰间的皮质小袋内一扣,一枚青色异蛊之卵被她捏在指间,没多犹豫就按入了心口血肉内。 此异蛊之卵名为“木灵”,与“山神”有些相似,但相较之下,“木灵”更偏向于保命。 “这下子,我周大人也成了三异蛊在身的蛊师。”嘴里嘀嘀咕咕的稚童,正是周婉。 琢磨养蛊之事时,她体内灵蛊幼虫异动,其目光不由转向皇宫南门。 钦天监府司挨着皇宫,四门出口,就属南门离得最近。 一眼看过去,南门口除了守卫外,无任何意外。 “有人以法器遮掩身形!” 周婉撇撇嘴,扯过背负的宝镜,点指按在镜身边缘的阵纹上,法器随之激发,镜面荡漾起圈圈水光。 水光稳定后,映照出一驶入皇宫内的大车。 “啧啧,三境妖物拉车。” 她想要细看,但此宝镜仅能映照出模糊的形体,看不出车上之人具体面貌,只知是六人。 “大半夜的还有人入宫!难道又是在给老皇帝送宝贝?” “拖的是何物?看上去像是一口大棺材……” 周婉脑袋凑近镜面,瞪着眼细看,发觉隐约显现出的棺材上有血光缭绕。 出于好奇,她又是一指点在宝镜阵纹上,想着将景象拉近些再看。 可还没等她看清,镜面中映照出的六道模糊人形齐齐转身,一起侧目看了眼这边。 其中一人单手捏决,镜面上模糊不清的画面瞬间消失。 而仰靠在瓦梁上的周婉,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双眼,嘴里干嚎了几嗓子。 “我的眼……是四境,全是四境……” 周婉的一对眼珠子泪流不止,视线模糊不清,使劲眨了眨还是看不清,估摸着得回司内找人治眼了。 她心知自己差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赶忙收起宝镜,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多看。 …… 寝宫深处,某处幽暗的大殿内。 此间宽敞有五十余丈,墙壁绘满封印阵纹,地面上则积满血渍。 殿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寒晶打造的大床。 床上躺着一身着龙袍的半妖,头生犄角,上半身为人身,下半身是如蛟蛇一样的长尾。 此刻,沉睡之中的半妖辗转反侧,口中呓语,如陷入了梦魇之中,挣扎着想要醒来,却一时间又难以苏醒。 自从他以半妖之身,进入道门五境七星境后,噩梦便纠缠不去。 “你敢妄言朕是井底之蛙?外海是蛮荒海域,何来所谓的天涯海角。” “燧、梁、瑜之外四方诸小国六十余,朕从未听过阴玥皇朝,此皇朝国境挨着朕的大燧?一派胡言,莫非还能举国隐匿不成?” “你乃邪魔,休要诓骗朕,给朕滚……” 一声爆吼,单是他睡梦之中无意间散出的威势,就震得整座大殿剧烈晃动,墙壁上的封印阵纹一齐亮起氤氲光华。 这位梦呓中自称朕的半妖,不是他人,正是大燧的老皇帝周煦。 只是他如今的面貌就五十许,壮年模样。 猛地自寒晶大床上翻身坐起,燧皇周煦一双金色竖瞳内寒芒四射,双拳紧握。 “滚、滚……” 他口中连连爆喝,震得大殿内亮起的阵纹进一步扩散,满殿光华四溢。 分明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可他耳边的低语还在继续。 一年过去,此种如中邪般的情况,周煦受此煎熬足足半年,半年前只有噩梦,此后无论昼夜,耳边的低语从未消停过。 他是大燧历代皇帝之中,头个打破祖训之人,放弃武道,为续命转妖身,且还修了道术。 此举仿佛打破了某个禁忌,耳边多出低语声令他生不如死。 “你入了五境又能如何,续命区区百载而已。” “七星境炼星华入体,本该寿元六百载,可笑伱撑死只能活两百岁,你能甘心?”…… “补全五境留下的缺陷,朕的命绝不止百载。” 燧皇周煦大怒之下,生满蛟鳞的体表泛起赤色,浑身上下火热滚烫。 他拼命闯入五境,修成道门七星之境,奈何在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岔子,体内阳元过盛,致使阴阳失衡。 而道士修行最忌讳的就是阴阳失衡,如此下去,他必然难以长久活命。 至于耳边的邪魔低语,他活了近百年,心性之老辣岂会上当,只是目前不知此邪魔是如何侵入他神智之中的。 外人听不到一个字,独独他能听到,可能与他的皇族血脉有关。 “皇上,玉琼子带来了。”此时,殿外一老道凭空现身。 与老道一起到来的,是一辆拖动血晶棺的大车,车上六人皆为四境。 而在血晶棺上,捆缚着一张大网,死死镇压着棺内女子。 大殿内,燧皇周煦长长叹了口气。 “玄灵子,你为了朕对自己的弟子出手,着实难为你了。你且放心,朕不会负她,事成之后必会给她个贵妃名份。” “替皇上分忧,乃臣子份内之事。” 老道面容古板,甩袖一扫,车上血晶棺腾空而起,送往殿门之内。 “师尊好狠的心,师徒一场,你就如此送徒儿与人做炉鼎?”血晶棺内响起女子幽幽之声。 棺内女子赫然睁着一双美目,眸光清冷,既无怨恨,亦无半点惊慌。 柳风倘若在此,不难辨认出这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正是曲家村虫巢阵心之内的那位。 此女道号玉琼子,乃钦天监主司,即监正玄灵子的大弟子。 眼下却是为了成全燧皇,被她师尊给卖了。 曲家村虫巢内的大阵,当年布置之时就有玄灵子参与,有玄灵子指点,六位四境入内不难。 她在内阵内沉睡,哪能料到被自己人给暗中镇压,要落得为人炉鼎的下场。 倘若是换作双修,彼此阴阳互补,如此倒也无妨,她也正好可借此机会补全自身孤阴的缺陷。 然则周煦惜命,不容自身任何亏损,要的不是互补,而是采补。 门外老道默然不语,没有回应自己的弟子,转身一步,身形无影无踪。 大车上的六名四境施了一礼后,调转大车,连人带车也消失在殿外。 殿门合拢,四下幽暗无光。 寒晶大床上,人身蛟尾的身影落到地面,一个摆尾出现在血晶棺前。 透过镇压的大网和血晶,可见棺内是一姿容绝佳的女子,道姑穿着,正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这具躯壳向死而生,养到了此番地步不易,朕不会白白叫你吃亏,这份大礼你先收下。” 燧皇周煦中指上的纳物戒亮起微光,一挂血流汹涌而出,浸在血晶棺上。 此血超出凡血范畴,于黑暗中流溢出血色豪光,气息炙热如火,乃是他费尽周折收集来的蛟血。 比起一般的蛟血,又有不同,皆取自血脉纯粹的四境妖物。 包含至阳之气的蛟血落在血晶棺上,点滴不落,全沁入到了棺内。 “残羹冷饭也配叫大礼?”玉琼子眉目如画,没有给这位大燧皇帝好脸色。 但是落入棺内的蛟血,她也不客气,来多少炼化多少。 大殿内死寂无声,两人一个立身棺外,一人仰躺在棺内。 蛟血之后,周煦接连又取出十七种至阳灵药,与蛟血一样,在补益阳气之外,另有催发人性之中淫性之效。 如此多的药物下去,莫说是寻常女子,就是心性非常人的石女也得动情。 四境蛟血,四品好药,四境道修只要敢炼化入体,就必然要受药效影响。 见棺内女子面颊嫣红,樱唇微张,周煦心中稍稍一松。 要再加些补药时,他又心生忌惮,没敢继续拿药给这位钦天监主司进补。 比起玉琼子的修道资质,他这位大燧皇帝能称得上是资质拙劣,说资质烂得一塌糊涂也不为过。 这身血脉也不知为何,武道顺畅,其他路子都难走通。 能入七星之境,全靠广集天下奇珍,说白了就是生生堆出来的。 周煦一掌按在血晶棺上,淡淡道:“朕已入五境,且是半蛟之身,实力如何你心中有数。朕这就放你出来,莫要不自量力。” 下一刻,大手一拉,镇压在血晶棺上的大网被抛到一边。 棺盖缓缓移动,古怪的“咯吱”声在殿内响起。 “一副皮囊罢了,皇上若要,自无不可,只求莫要伤我根基太甚。”女子的声音变得轻柔妩媚。 待棺盖打开大半,棺内女子站起身来,道袍上下滴血不沾。 看着眼前女子迷离的眼神,周煦心知时机到了,伸手往前探出。 玉琼子不闪不避,素手搭在对面伸来的老手上。 二人的手掌接触,浓郁至极的阴气渡入到周煦体内,顿叫其双目内精光大亮。 “朕要的就是这至阴之气……” 周煦面孔上流露出享用之色,一扯自己身上的龙袍,将自身半人半妖的躯体展现而出。 他妖化的躯体往前一扑,双手就要揽住对面女子的腰肢。 就是他这一扑,前一眼还显得意乱神迷的玉琼子,回应给他的却是一指星芒。 “噗呲……” 星芒一闪而逝,穿过燧皇周煦的脖颈,将其脖子直接抹去。 余威不尽,径直撞在大殿墙壁上,激得整座封印大阵亮起炽白光华。 “你敢伤朕?” 周煦的上身与脑袋仅余薄薄一层皮连接,不见他开口,威严的怒喝声响彻大殿。 他残缺的脖颈缓缓弥合,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换上一身龙袍。 下一瞬,其身形一闪,如一头人形猛兽般冲出。 “砰”的一声闷响,尺许距离,一撞之威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下,荡开的气浪汹涌向四面八方。 “轰隆……” 大殿阵势再难以阻隔,所有门窗化作齑粉。 殿外的夜色下,道道身影悄然到来。 来人包括监正外,另有三位五境到场,余下十二位皆为四境。 玄灵子到来的同时,七张金色符箓脱手而去,分别落在大殿一角,于阵势之外再添一层封印,阻隔下殿内所有动静。 十六人凝目看去,就见殿内同样铺开了一座阵法。 此阵以散开的血晶为阵石,笼罩的范围仅仅丈许,却能抵挡住蛟血五境的半妖,也就是他们大燧的皇帝。 照此情况看来,玉琼子是将她容身的血晶棺早就给炼成了阵法,随时可展开。 而此刻被阵势守护在内的玉琼子,其身躯自头部至脚下,先后亮起七团星辉旋涡,首尾相连,组成七星阵势,竟是就地修成了七星之境。 看到这一幕的殿外十六人,神色间无太大反应,但内心都不禁为此女的资质和手段惊叹。 尽管他们看出其破境有缺陷,可确是实打实的五境中人。 “嘭、嘭嘭……”殿内荡开圈圈气浪。 燧皇周煦一手持宝剑,一手捏道决,周身星辉朦胧,种种道术和剑法冲击在血晶阵上。 铺展在地的血晶,一块块崩裂,显然是难以承受他的攻势。 然而,血晶阵内的女子已在收敛星辉入体,嫣红的面色恢复为先前的清冷之色。 燧皇周煦忽地收手而立,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是朕失礼了,下去。” 话音落下,他闪身出现在大殿的侧门前,极力遮掩脸上的凶戾之色,其耳畔低语声始终未曾停息过,令他险些失态发狂。 “你这皇帝当得窝囊,连个女子都拿不下,还不依我传你的秘法活吃了她……” 第218章 三佛根成 第218章 三佛根成 低语声反复催促,燧皇周煦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一段经文。 此经文他听了不知多少遍,愤怒之下体内真炁运转,循着经文中的法门游走人体。 悄无声息间,根根红毛钻出他的面孔,强烈的饥饿感涌上心头。 “不可如此……,朕乃一国之君!岂能沦为邪魔。”周煦压下戾气,及时中断功法运转。 他心知方才玉琼子出手,是留了手的,没有对准他眉心识海内的元神下手。 修成道门七星境,元神才是性命关键,纵是肉身被毁,只要元神不灭也可换副躯壳。 怒火平息,功法中断,其面部红毛缩回体内。 这一幕,殿内的玉琼子,及殿外十六人,无一人察觉。 “贫道告退。”玉琼子一袭道袍飘飘,地上残余血晶翻卷而上,化作一张大椅。 当她落座到血晶椅上时,原地血光一闪,转眼身形全无。 殿外四位五境,十二位四境,皆未出手阻拦。 面对成了五境的玉琼子,他们不可能将对方完好的留下来,一旦玉琼子决定鱼死网破,今日此地四境至少得有一半人要化灰。 到头来损失惨重不说,皇上也得不到玉琼子。 “皇上容她自己思量一段时日,她会明晓事理。” 玄灵子老脸沧桑,脚下星光涌动,足不沾地,浮空掠去。 一路跟在玉琼子后方,十数息工夫,师徒二人由寝宫来到了钦天监府司内。 见玉琼子的身影消失在主司殿内,玄灵子止步殿外,以他的修为,当是胜过以缺陷之身强行五境的玉琼子,只是无法保证其完好。 “玉琼子,为师知你心有不甘,但你需知晓他一人关乎整个大燧,我们钦天监正是为辅佐帝王存在。” 玄灵子说话间猛地张嘴一吐,五柄小剑自其五脏内脱离而出。 “咻、咻咻……”五剑分守主司殿五方,隐入空中不见。 拿出五柄本命剑,这位玉琼子的师尊还不放心,目中阴阳二鱼浮现,两面阴阳盘冲出其双瞳,一上一下,罩住主司殿。 望了眼毫无回应的大殿,他叹息一声,转身一步消失。 主司殿内,血晶座椅浮空而动,玉琼子盘坐其上。 她眼中星芒涌动,扫视一眼封锁主司殿的七件法宝,眸子内流露出寒意。 积蓄多年,隐而不发,想不到终究还是以缺陷之身,凭着周煦施舍的至阳之物强行入了五境,后续要补全缺陷还是件麻烦事。 倘若她能完好入五境,以她的资质,大可不用顾忌师尊玄灵子。 就是再加上其他几司的老前辈,她也可安然遁出皇宫。 只是此时再多想这些,已是于事无补,命数中注定的劫难,若无外力干涉,她难以避免。 “来人。” 清冷话音飘出殿外,两道残影掠来,毫无阻碍地通过七宝阻隔。 “属下在。”两名司佐闪身而至,单膝跪地。 玉琼子稍一沉吟后开口道:“你去给本司唤来四人,洛琴、洞蟾子、洞真子,还有……,周婉。” “伱去司内库房取来这些灵药,以本司名义拿药即可。” 无声无息间,星芒游走,在半空中写出一串药材名。 “属下领命。”两名司佐中的一人记下药材,二人领命而去。 看了眼二人离去的背影,玉琼子一拍自己眉心。 转瞬,一抹星辉自其眉心闪出,落地时化作一如虚似幻的女子身影,身形仿若星光凝聚而成,直如传说中的星君仙人一流。 两女一虚一实,一人盘坐,一人飘飘欲仙,两张面孔一模一样。 看着自己才诞生的元神,玉琼子眸中狠色一闪而逝,单手捏决,体内真炁沿着指尖流出。 在她对面,元神如法炮制,同样单手捏决,口中念念有词。 少顷,元神身上星辉暗淡了不少,分离出四枚灵种。 一手抓过四枚灵种,元神一闪重新没入眉心之内。 玉琼子看着掌心灵种,座下血晶椅碎裂一半,浓郁至极的血气化作四条血流,灌注入四枚灵种内。 很快,四个犹若血液浇筑而成的小人出现,面貌皆与她一致。 做完这些,玉琼子的气色萎靡了不少,闭目调息起来。 一炷香过后,两名司佐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三女一男四人,两名道士,两名蛊师。 除了其中个头矮出一大截的周婉外,其余三人眼神火热。 多年不见,主司大人还是风华绝代,且气息愈发深不可测。 六人快步入内,落在最后面的周婉面色忐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体内灵蛊躁动不安。 她怀里还揣着一根没吃完的灵药,守夜守到一半,大半夜被人唤来见主司大人,顺带给她治了治眼,如何想都觉得有些不妙。 “我的好日子莫不是到头了……”周婉嘴里发苦,没了半点胃口。 跟着前面五人进到殿内,目光触及四个血色小人时,她一张小脸瞬间惨白下来。 “见过主司大人。” 施礼过后,领命取药的司佐留下一个包裹,与另一名司佐闪身告退。 转眼,殿内仅余五人。 玉琼子弹指七团星辉散开,笼罩十丈范围。 下方四人眼神闪烁,除了周婉外,洞真子、洞蟾子,及蛊师洛琴,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主司大人身边的四个血色小人。 观那小人的身形面貌,无不与主司大人一样,难免令人心有揣测。 不同于周婉的惊恐,他们三人既有惊慌,也有期待。 玉琼子隔空一抓,包裹大开,其内灵药散开氤氲光华。 包裹内是十四样完整四品灵药,药效不一,四品之外,三品灵药更多,多为辅药。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瀑星华自主司体内漫出,卷过所有灵药,化作一星辉药鼎。 紧接着,一蓝一赤两种五行道术打出,于星辉药鼎外流转。 下一眼,四人见识到了主司大人的手段,鼎内药材先是被炼为药液,随即又凝成一颗颗丹丸。 星辉药鼎散去时,半空中多出九枚丹丸,表面略显粗糙,想来是因仓促炼制的缘故。 “你们服下丹药。” 九枚丹丸分作四份,分别飞向下方四人,其中三人毫不犹豫地接过,送入口中,并第一时间炼化。 周婉瘪了瘪嘴,见其他三人都收下了,她才颤颤巍巍地接过三颗丹药。 单是药香就令她体内群蛊齐动,明显是对蛊师大有补益的好东西,极可能将她的实力往上拔高一大截。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惊恐。 其余三人只分到了两颗,她实力不如那三人,反而还多得了一颗! “吃下去。”玉琼子语气冷淡,不容置疑。 周婉顿觉一股强横的压迫感落在自己身上,脑袋昏沉,周遭一切都像在晃动。 想都不用想,这位主司大人若要对她不利,随时能碾死她。 回想曲家村虫巢内的经历,当初她差点死在洞元子手里,就是这位主司救了她。 没想到如今见到正主,该偿还的因果,似乎还是需她来偿还。 “水灯”蛊术展开,周婉身形变大,变作一面貌二十四五的女子。 她脸上的神色沉稳下来,回忆起过去种种,眼中带着一抹释然,抬手吞下三枚丹药。 体内蛊虫几乎脱离她的掌控,疯抢着化入体内的药力。 才蜕皮不久的异蛊水灯、空花,直接开始蜕皮。 见四人都在吸纳药力,玉琼子招手取出周婉体内的死符,直言道:“今夜过后,你等四人会成为我玉琼子的分身。” 下方四人闻言瞳孔收缩,心神剧震。 尽管有些猜测,但听到要沦为主司大人的分身,还是不由内心动摇。 哪怕是他们身为钦天监之人,对那五境的奥妙也所知不多,分身的说法还是民间一些传言。 分身、分身,那他们日后自然就不是他们自己了。 周婉张了张嘴,眼圈微红,此种结果还不如取她性命。 血晶座上,玉琼子盘膝而坐,无暇容颜清冷淡漠,浑不在意四人的脸色,淡淡道:“本司不会抹去你等真灵,分出的元神会融入你等真灵之内,与你等同修。” 说罢,她不再多解释一句,身侧四个血色小人一跃而起。 四抹血光闪过,下方三女一男,四人连反应过来都办不到,眉心一痛,感觉有东西挤入到了他们的头颅内。 奇异的是,钻痛之感说不清道不明,并非头颅在疼。 除了痛感之外,浓郁至极的血气在他们体内游走,配合丹药药力,推动着他们的修为攀升。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玉琼子分出的元神,五境之前,必将大大加快他们的修行进境。 洞真子、洞蟾子为三境后期,有此助力,修为飞快被推向三境圆满。 有主司大人的元神融入,不出意外,他们要入四境五行境将不是难事。 面容秀美的洛琴眼神平静下来,体内三种异蛊,完成了三世身的最后一次蜕皮,接下来只需寻一处静谧之地脱胎四世即可。 而境界最低的周婉,两种异蛊连着蜕皮两次,加之本就蜕皮一次,她被推到了二世身圆满。 感应到四人与自身密不可分的联系,玉琼子心知分身之法没有出意外,自己多出了四个可在外行走的分身,只可惜实力皆无法入她的眼。 不过,眼下她被师尊困在司内,纵是能闯过师尊这关,其余各司五境多半也会为难她。 本体无法外出,只能退而求次,让分身外出。 此四人与她命数有交汇,作为分身最为合适,至于是男是女,那并不重要,皮囊罢了。 待四人心神稳定下来后,玉琼子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有人欠本司一个大因果,那贼子窃取本司阳王蛊赤耀,你四人需外出寻觅。” “此物乃阴王蛊蚀月凝聚出的月华珠,接近那人五百里,月华珠便会有反应,指引你等寻过去。” 四枚月华珠落下,被下方四人捏在手里。 周婉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脑中一波波疼痛感袭来,冥冥之中,她的想法在慢慢改变,变得不再抗拒玉琼子,仿佛本就该配合对方。 听到玉琼子口中的话,她立马联想到了柳风那邪魔。 “因他得了一只灵蛊,又因他有这场因果,代价太大了!”周婉内心涌起浓浓的悲哀。 她心中胡思乱想之时,血晶座上的玉琼子继续道:“洛琴、周婉,你二人哪个能带那人回司内,王蛊蚀月之卵便可拿去,本司亲自帮忙孵化。” “洞真子,洞蟾子,你二人身为道修,若能带回那人,一样有重宝与你们。” “我等与大人一体,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寂静的大殿内,四人异口同声,同样的话一字不落。 他们话一出口,彼此对视,心头俱是惊悚。 这才片刻工夫,他们不再对成为分身有任何抵触,且像是心心相通,对各自有了亲近之感。 若是等到主司大人的元神彻底融入,到那时候,他们很可能不再是原本的他们。 …… 乾州,北长府北疆县外,妖林之下。 笼罩整座地宫的大阵,不知何时威势大增,而套在阵内的一座座小型阵法先后亮起微光。 除了损坏的残阵外,但凡还能运转的阵法,一座接着一座被调动。 此时,距地宫中心十余里的南面。 某处被阵势遮拢的地洞内,四人各自修行,三人身上爬满蛊虫,一人周身佛光缭绕。 察觉到地面上传来震感,叶云梦喃喃道:“宇文华带人在外面闹腾什么?如此大的动静。” 不远处,段缪和邱宇二人看着洞壁上亮起的氤氲光华,不由内心打鼓,担心有大的变故发生。 他们二世身修为,倘若真有大变故,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死局。 唯一令他们心安些的,是有柳师兄在场,看柳师兄的情况,佛道也将要跨入三境。 三人后方,柳风本体被兵蛊虫足裹在中间。 在他身前,两具三佛根骨身碎裂,骨身内的舍利子消失不见。 除了三佛根骨身外,一颗取自三境赤月教半妖的心脏,两株三品灵药,及铺开一地的灵晶。 所有补益之物上全爬满了蛊虫,被啃噬到只剩残渣,而柳风两手掌心内,还各握着十枚金莲子。 一路趟着凶险走来,他收集了大多好处,有明空为他解释三佛根奥妙,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在他的背脊之上,两莲花开赤红。 其上一截脊骨上,佛光酝酿,第三佛根扎根骨身,幽幽延伸开来。 第219章 是那邪魔 第219章 是那邪魔 少顷,第三佛根真正稳定,暴涨的佛力在其脊椎大骨上酝酿,扩散向整具骨身。 如明空所说,佛力一波波冲击骨身。 承受住佛力冲击,杂质被淬炼而出,骨身变得莹白如玉。 而接近他胸膛的左肋骨位置,一团骨质凝成,刚出现时豌豆大小,很快有了拇指头大小,是柳风的白骨舍利。 汹涌的佛力冲入其中,舍利顿时金光四溢,容纳下他的佛力精华。 到了与人厮杀的关键时刻,舍利可作拼命之用,将自身佛力提升一截,不会如消耗佛莲莲子那般损伤本体。 兵蛊“裂齿”的五条虫足散开,柳风猛然睁开双目,长身而起。 在他的起身时,佛力自然而然地加持全身,发丝间也多出了流溢的佛光,仿若一个密不透风的整体。 佛力浑厚到此种地步,再进一步,便是四佛根。 四佛根的佛修柳风见过,可化佛力为佛罡,骨身也将进一步变化,修成白骨相。 “嗡嗡……”左手掌心金光乍现,无生印法第四式结成。 此印有两重叠影,字形古朴,比第三式印法更显繁冗。 同时右掌内大日佛火涌动,收缩成一朵红莲,圈圈热浪扩散开来。 在一旁三人惊疑的目光下,一印一莲汇拢在一起,撞在运转的地洞阵势上。 “隆隆……” 阵势受到冲击,带动地洞,竟是整个在震动,接着阵势上被破开一个缺口。 柳风的佛力之霸烈超出寻常三佛根,大日佛火所化红莲,威势同样强过寻常三佛根。 单手一抓,提起过两千斤的兵蛊“裂齿”,肌体收缩,虫足盘结,扭转成超出一丈的恐怖巨剑,如大户人家的半块门板。 将兵蛊往肩膀上一扛,柳风脚下轻蹬地面。 其身形出现在缺口前,原地未留下半点痕迹,力道收放比二佛根时从容了太多。 “喀嚓!”单手猛地握拳发力。 “人魃”肉身之力,配合三佛根骨身佛力加持,一拳捣出。 “轰”的一声。 阵势缺口被强行撕大,连带周遭近六丈土石被轰成碎块,大半面墙壁垮塌下来。 “出去。”柳风当先走出地洞阵势。 叶云梦等三人呆看着被撕裂的阵势,破开的大洞,这一拳若是落到他们身上,怕是连块好肉都不会留下。 “当家的前去蜕仙宗,拿下内宗弟子身份……嫡传弟子身份必然不是难事!”叶云梦看向扛着虫体巨剑的柳风,面色古怪。 柳风本体修成三佛根后,完全不像是才入三境不久。 三人不敢耽搁,赶紧离开地洞,来到外面的走道后,才发现地宫内的迷蒙水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淡薄的五彩霞雾。 往四面一看,但凡是还未被破坏的小型阵法,全都在缓缓运转。 “宇文华正被四境妖修追杀。”柳风突然开口道。 他能得知这些,是因另一边的分身已经脱胎出来,目睹到了妖修出阵。 此时,那自阵内出来的妖修可谓是大杀四方,以妖骨为药鼎,正一路屠戮,拿上千武夫在炼丹。 叶云梦一惊,下意识地问道:“阵势是四境妖修催动!那我们现在就出地宫?” “不是出地宫,是趁那妖修追杀宇文华,去端了它的老窝。” 柳风反手隔空一抓,荡开的佛力直接卷住三人。 叶云梦、段缪、邱宇,三人顿觉自身被外力裹住,身子不得动弹,佛力之霸烈,以至于他们的肌肤上有撕裂般的痛感。 顾不得疼痛,听到当家的话,三人皆是心惊不已。 地宫阵势被调动,其背后的主人是一名修成道门四境的妖修。 万一有个意外,撞到了对方手里,那不是要栽? 当然,这是他们不清楚柳风底细,此地阵势就是再精妙了数倍,也困不住柳风。 原地一抹残影散开,较之三世身脱胎出来时,柳风本体此刻遁速更快。 他一步就站到了十丈之外,这还是带着三个累赘,以及扛着“裂齿”的情况下。 走道内,只留下道道残影,人影在其中飞快掠动。 被佛力裹挟的三人来不及适应痛感,感觉之中半刻不到,他们就已被柳风带着狂奔出十余里。 前方出现了一偌大的回旋状阵势,五色霞雾漫漫,氤氲气息翻滚,灵气浓郁至极。 而阵法外的霞雾内,一方三人,一方两妖修,五道身影正斗在一起。 看到其中一方三人的瞬间,叶云梦等人一眼认出,那被蜗状兵蛊托起的身影就是皇甫升,柳风的分身。 另外两人,光头的是明空老僧,最后一人是一头生鼓包的半妖少女。 “是那小杂种,还未真正入三境,就能与三境妖修交手!”叶云梦咬咬牙,定定看着那道在蜃气中明灭不清的少女身影,她连小杂种本体在何处都看不清。 没等他们多看,三人被抛在一边,柳风本体拔地而起,肆无忌惮,扛着丈许巨剑飞砸向交战之处。 阵法外,狼妖所化的白衣男子正与明空交手。 此妖背悬四象火轮,手捏道决,周身十八条血肉拖动一颗颗巨大狼头疯狂扑咬。 “佛力还未完全稳固,才入三佛根的佛修?”狼妖修为已到四象境后期,见一年轻佛修落来,冷冷一笑。 四象火轮之上涌出四色玄火,一炙热、一阴寒、一沉重、一污浊。 玄火之后,分出八只狼头啃噬而来。 耳畔劲风狂舞,柳风人未落地,单手一道印法按下。 “嗡嗡……”印法迎风涨大,拖动两重叠影,一击压退四色玄火。 散开的火浪后方,狼妖面部惊色刚起,其视野一变,自身仿佛被倒悬在了空无一人的云空中,摸不清东南西北。 察觉自己中了幻象,此妖反应机敏,压下晕眩感,瞬间闭目移出七丈。 凭借着妖物直觉辨明方位,它快步退向阵势,十八条血肉拖动狼头堵住自己身后。 “呼呼……”沉重的呼啸声炸开。 明空老僧僵在原地,身前一道残影闪过,就见一柄巨剑狂扫而出,十八颗狼头被统统撕碎。 紧接着,柳风两步追近狼妖,一掌拍下。 “噗……” 未完全退入阵内的狼妖,身形碎为稀烂,血色粘着狼毛糊了一地。 柳风本体到来,佛眼通目视妖修,不止是他本体一击毙命,不远处的分身也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实力涨了一大截。 视野共享之下,分身动作灵活至极。 避开妖修的四色玄火,拖动黑幕铺盖而下,白森森的指甲贯入妖修头颅内。 乔贝见柳风一来就轻松解决掉两名妖修,心中不由羡慕,说道:“当家的,我还差些血食,最好是修妖身的,武夫也可,这些道修不顶用。” 一旁,明空低垂着头,眼底满是骇然之色。 他看出柳风本体、分身在共享心眼通,且两者皆为三境,聚到一处后,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不是叠加能说得清的。 此外,柳风本体佛道、蛊道同修,单单是蛮力,就已到了超出他这具妖化之身的地步。 柳风扫了眼少女模样的乔贝,身子骨又拔高了一截,头上多出两个鼓包,是一对未张开的犄角疙瘩。 “过来。”柳风招了招手。 乔贝来到近前,心领神会地扯开衣襟一角,任凭柳风的大手按在她的肩上。 一只只顶着眼球的怪虫爬来,挤入到乔贝体内。 见乔贝毫无抗拒之意,柳风满意地点头道:“随我入阵,里面有你要的血食,不够的话,我带你去找北宁侯那老东西拿。” 柳风本体一步跨入阵势内,分身如影随形,其话音自氤氲雾气内传出。 “你们跟上我的步子。” 后方五人连忙跟上,除了明空外,其余四人无不惊喜交加,至于当家的如何通晓阵道的,那不是他们该琢磨的。 时至今日,尤其是方才见识柳风灭掉两名三境妖修,他们四人是铁了心效忠柳风。 当家的如今才多大年纪?十八而已。 如此精进下去,当家的不到三十岁就可能名动大燧,甚至是连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得忌惮。 他四人不敢多想,但在后面的明空不免多想。 明空活过八十余载,阅历之丰富非小辈可比,不知者不畏,越是见识柳风的手段,他越是觉得此子可怕。 “他身上定有佛门大机缘,不是苍陀庙如此简单!那无提同样是机缘在身之人,他二人因苍陀庙传承难免一战,就是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明空心中感叹,想到了天螺寺的无提。 无提生来缺乏七情六欲,在佛门称之为先天佛心。 可若是换成被其屠戮的生灵来看,无提就是灭绝人性,畜生不如,遭其血祭的生灵早已破万数。 同样得了苍陀庙,同样开了心眼,一个拿到前三层功法,一个拿到四、五层功法,在其他苍陀庙传承者未现身之前,柳风与无提总有碰头的一日。 …… 此时此刻,回旋的大阵内。 氤氲雾气朦胧,白茫茫一片,中心处有座三丈方圆的灵泉。 此泉貌似一口深井,底部幽深,遍布灵晶之外,一条浊黄色光华流转,直通地下。 主人外出追杀北宁侯之子,四名守护灵泉的妖修已横尸在地。 眼下占据灵泉的是七个黑甲身影,及一生有两颗头颅的魔修,正是瑜国来人。 一行八人解决掉妖修后,以免意外,又于灵泉外置入一圈十二根顶着婴孩头颅的骨杖。 骨杖没入地下,气息全无,道修来了也不见得能发现。 “伱们五人取灵晶,我们与杜兄下去抽出地髓。” “兄长的侍妾没救到,但弄到这地髓,也算是不虚此行了。”阎英、阎鸿两兄弟面带喜色,沉入灵泉深处。 杜冠落后两步,沉声道:“那四境妖修不大对劲,他能调动整个地宫内的阵法,有可能是被此地原主给夺了躯壳,还是快些拿了东西走人。” 听他这一说,其余七人神色凝重。 之前隐入暗处,他们目睹宇文华带人除掉两头一只脚入四境的妖物,而后闯阵逼出了那位真正的四境妖修。 在他们看来都觉得道术诡变的罗生道人,三个四象境一起上,加之九位千总和近五千军士,如此阵仗,拿下一位才入四境的妖修似乎不算太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法箭如雨下,那妖修出来就捏死了个罗生道的妖道,又把两名千总给分尸丢进了药鼎内。 随后才真叫他们大开眼界,妖修一路追一路杀,跟割地里的庄稼一样,拿人精血当场炼丹。 观其炼丹手法之娴熟,不大可能是一名妖修能做到的。 换言之,此地原主是修成元神的道修,许是苟延残喘至今,正好占了一具走道修路子的妖修躯壳。 八人抓紧工夫,沉入灵泉后分工行动。 他们没管灵泉水,五名参将运起真气,沿着石壁往下狂卷灵晶。 阎鸿、阎英、杜冠三人则是沉到底部,破开泉眼,继续往下,循着浊黄色光华寻觅地髓源头。 没多久,身处于泉水中的五人就觉泉水震动,灵泉像是被拔了根一样,石壁上的氤氲光华暗淡了下来。 “阎将军快成了,我们也得加快些才行。”三境中期的灰发参将出声提醒。 其余四名参将并不废话,掌间散出的真气加大,如无形的大铲子一样,成面成面的剥离石壁上的灵晶。 就在他们大丰收之时,灵泉之上,接连响起十二声婴啼之声。 听声音颇为惨烈,像是临死前的哀嚎。 五名参将面色齐变,猛地仰头上望,只见一青年一少年,两道身影落到了泉水内,向他们这边沉来。 “你们是何人?不知死活,敢跟我们争。” “这才三日,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在其中两名参将惊惧的目光下,来人之中的少年面部一个模糊,变作了一老僧。 “你、你是那邪魔!” “不好,他坏了上面的布置。” “阎将军,杜兄,你们速速上来……”真气鼓荡着大吼声,沿着水体传来。 正是为了提防再遇到此人,杜冠才布下骨杖,一可侵蚀血肉之身,二可拖慢来人身法。 可这邪魔才到,不仅看出了隐于地下的骨杖,还给全破了。 第220章 取邪物 第220章 取邪物 柳风本体、分身下沉,逼近五名参将。 “下面有三人,那魔修兄弟也在,是四人。” 分身“空瞳”看向泉眼之下,视线看破浅层岩石,隐约可捕捉到三团气血,其中两团气血交汇在一起。 先前在阵外,他还只能看出阵内有气血强大之人,入阵才看得清晰些。 “先解决这五人。” 双方未完全接近,柳风本体放出密集影身。 分身展开黑幕,由二世身圆满之时的三丈,扩大到二十余丈,完全笼罩整座灵泉。 前一眼还有光华流转的灵泉,转眼伸手不见五指,一百二十多道影身被覆盖在黑幕内,悄无影踪。 “常暗”笼罩下,除了极近处还能捕捉到异动,连一步之外都难看清,稍远处死寂一片。 “围成一圈,散开气血。” 灰发参将领头,其余四人效仿,五人肉身齐震,浑身毛孔内喷出浓郁血雾。 他们在以气血探路,借此感知外物。 下一刻,潜藏于黑幕中的百余影身穿梭而下,与五名三境武夫遭遇在一起。 拳脚、甲兵狂轰,护身法器亮起一圈圈微光。 封闭的灵泉底,五人真气连成一体,密不透风,大半影身被轰到消散一空。 然而看似强悍的五人,当柳风本体、分身带着兵蛊坠下时,他们的结局便已注定。 心眼通视野共享,两道白发身影冲进五人中间。 “噗呲、噗呲……” 五人的攻势落在兵蛊上,还未伤到柳风,就被先行洞穿。 乔贝和明空下到灵泉时,就见底部漆黑无光,五具武夫尸身浮了上来。 尸身的脑袋和脖颈钉满利齿,眼口耳鼻被柳风分身的兵蛊“蜗”以虫足贯穿,伤势直入头颅。 “我佛慈悲。”明空双手合十,丝毫不觉意外。 蛊师之强悍本就超出寻常同境武夫,柳风比之同境蛊师还胜出一筹。 况且,他们面对的还是两体一心,共享心眼通的蛊师。 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无一人到三境后期的五名参将,被堵在去路,根本没有活路。 泉眼之下,浊黄色光华直通深处。 柳风闯入下方,顿时与阎鸿、阎英,及魔修面对面碰到了一处。 三道身影各拖动着一截半丈长的浊黄色细流,也就指头粗细,但看三人艰难的动作,似乎此物十分沉重。 杜冠右肩上的血瞳头颅醒来,他察觉到骨杖被毁,便猜到了来人身份,就是与他们交手过一次的邪魔。 黑幕覆盖而下,寄生于兄弟体内,名叫封承的魔修分明看到两名来人神态一般无二。 “速退,我来指路。”血瞳头颅口中爆喝,施展出血遁秘法。 一人尚且难以对付,心灵相通的本体、分身齐至,还不走就是找死了。 血光抛下一截地髓,与柳风擦肩而过。 “想走?” 一声冷笑,四十八条黏滑虫足裹挟剧毒,封锁上方。 门板大小的兵蛊扫来,碾碎血光中的魔修本体。 下方阎鸿、阎英兄弟二人神色骇然,内心涌起绝望,眼神难以置信。 黑暗中,他们只模糊捕捉到那被他们看重的杜兄,就像是傻了一样,正撞到对方的兵蛊上。 紧接着,二人耳边一声惨嚎,杜冠惨死。 “为何北宁侯请来之人中会有此等人物……” 在他们看不到的漆黑水体内,柳风本体复眼目视上方,发现小半截残躯顶着血瞳头颅,再次施展出血遁。 “还有个没死!”柳风身上腾起佛火,所有佛火卷到他的掌心,结成朵朵红莲。 “轰、轰隆……” 先后八朵红莲在水体内闪过,炸开一团团赤红火浪。 灵泉上方,火浪四下喷涌,差点连还未入三境的乔贝给一起烧了。 关键时刻,明空出手挡下喷涌上来的大日佛火。 混乱中,封承残躯撞入一具参将尸身上,以此武夫尸身为宿主,又一次血遁。 明空和乔贝阻截不成,眼睁睁看着血光冲出灵泉。 待灵泉内的火光散去,泉眼之下的黑幕消散,两名来自敌国军中的武将已然丧命。 “若我是三境,方才肯定能堵住那魔修。”乔贝见柳风出现,有些心虚地道。 柳风本体拖动三截地髓,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明空和乔贝,没有多说什么。 那血瞳魔修实力不凡,一双眼能看破“常暗”蛊术,加之一身秘术诡异,他自己都难截住对方,也怪不得明空和乔贝。 将三截地髓送入苍陀庙内,分出影身,剥离石壁上依附的灵晶。 趁此空档,柳风看向两具武将尸身。 二人背部血肉鼓动,各自依附着一副邪物皮囊,由于有着封印,并未完全附入宿主体内。 两张邪物皮囊仰头看来,扁平如纸的五官随着水波拂动。 “你们能自行施展道术,想来还有神智,是我扒你们下来,还是自己下来。”柳风冷幽幽道。 这两副皮囊生前应当是道士,不知如何与那印光一样,死后部分肉身沦为了邪祟,保有神智。 没等柳风来扒,两副邪物皮囊脱离宿主尸身,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响起。 “你杀了阎川的两个兄弟,他手下大军五万,迟早有一日会来寻伱报仇。” “只要战事一起,阎川会趁机入四境。” 柳风对两只邪物的话浑不在意,以通眼扫视,看出两只邪物皆要强过印光,都是入了三品,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你们现在只管跟随我,等我被那阎川宰了,你们再回去效忠他不迟。” 柳风说罢,大手运起佛力,隔空抓来。 邪物本身手段有限,一男一女两邪物也不反抗,任凭柳风将他们卷曲起来,一起被投入到苍陀庙空间内。 “你们还不下来,清空灵晶。” 听到柳风的呼唤声,叶云梦等三人这才敢靠近灵泉,过来便见乔贝在聚拢武夫尸身,抽炼精血。 “当家的说过会给我一次脱胎三世的机会!我只能成,不能败。” 叶云梦的目光从乔贝身上移开,心中不免沉重,她需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否则一旦被拉开太大的实力差距,她将毫无价值可言。 …… 地宫东面,距边缘二十里处。 三千军士分作一个个小型军阵,封锁各条走道,散作一个大圈,往地宫之外推进。 阵型外围,惨叫声始终不停。 他们完全是在用人当祭品,供那妖物屠人炼丹,好为世子大人拖延逃遁的时间。 自城内杀奔到妖林这边时,他们是一万人,扫荡完地宫内的妖物后,他们余下近五千五百人。 撞上那四境妖物,军中弟兄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就余下三千人。 等他们将世子送出地宫,还不知要送出多少条性命。 能不管不顾当逃兵的,全是孤家寡人,留下之人真正效死者少,多的还是顾及家人。 如非一家老小大都在北宁侯势力范围内,眼下怕要有至少一半人逃走。 不敢逃,是因众军士心知肚明,逃了就会上官府通缉名单。 更要命的还是北宁侯,世子出事,北宁侯必然会拿他们的家人开刀。 靠近地宫之外的阵势前头,宇文华由四名千总近身守护,二十余名校尉跟随,另有罗生道的道人,及老僧明提。 一行人不顾军士死活,直奔地宫之外。 宇文华满面狰狞,他意气风发地带兵前来灭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是惨败的下场。 “破阵还望真人出力,这些丹药全给真人疗伤之用,若是不够还可再取。”宇文华难得挤出些笑容,看向了元真子。 “一条绳上的蚂蚱,贫道自当竭力破阵出去。” 元真子盘坐于一团人形毛发上,全力炼化丹药,口中不时咳出一块破碎的脏器。 在他身侧,罗生道之人就剩下个华阳子,元成子、元机子和其余弟子,全进了那妖修的药鼎! 这一趟不止是宇文华倒霉,也是他罗生道之人倒霉,撞到了一个老不死的手里。 说那妖修就是狼妖一族的族长,元真子压根不信。 那人真炁明明是才入四境,但炼丹手法娴熟至极,五行道术的威势超过四境中期。 无暇琢磨那妖修底细,一行人往前疾奔。 后方五色霞雾漫漫,惨叫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那妖道要取多少人的精血炼丹。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在军阵的护送下,宇文华来到地宫边缘。 一名身着赤甲的千总自后方匆匆赶来,急声禀报:“世子,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军阵一破,恐难以护世子周全。” “一群饭桶,平日里没少拿我侯府的好药,下令全给本世子围上去,堵住那妖道去路。” “还有灵晶,灵晶得了多少?” 宇文华怒声咆哮,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狠狠甩在赤甲千总身上,扫视跟在身后的一行人。 “世子宽心,一路过来取了两处阵势内的灵晶,足够向侯爷交差。” 跟随在后的二十余校尉亮出背上包裹,这才叫世子的脸色稍稍好看些。 见此,他们难免心凉。 世子所想只是如何向侯爷交差,丝毫不在乎手底下弟兄的性命。 他们身为校尉,深知要带出进退有度的老兵不易,今日却是大半葬送在此地。 回去之后,侯爷能借此破入四境还好,说不得侯爷心情大好之下会善待死去弟兄的家人。 倘若侯爷还是没能成,那他们死去的数千军士真个就是白死了。 一行人前头,元真子没有理会宇文华这边,身上一颗颗脏器法器飞出,冲入地宫边缘的霞雾。 其弟子华阳子一手托着阵盘,正全力配合师父演算阵势变化。 “噗”的一声,一颗心脏扑在他头上,将其血肉充作养料,带动着一起飞入霞雾内。 被逼到此番田地的元真子,哪里还管弟子性命,除了他自己,能用上的破阵手段统统用上。 所有法器一起自燃,飞旋间长出密密匝匝的毛发,一时如铺开了大片黑流,黑流又在眨眼间燃起四色烈焰。 待火势寻到一处阵门,聚拢而上,元真子陡然抛开身后之人,身形窜向外面不见。 被军阵护送到此处,已经没有了再与宇文华待在一起的必要。 此行是罗生道做了笔赔本买卖,只取了角蛇族长闭关之地的灵晶,代价却是两位四象境高手。 至于弟子,自是没被他算在内,死了也就死了。 “世子,此间事了,贫道先行回门内。” 宇文华见元真子独自遁走,眼底闪过恨色,怒声道:“缺口维持不了多久,速速随本世子出去。” 地宫之外,水光荡漾。 一条地下河连接地宫,延伸向远方,元真子踪影全无。 宇文华身后四名千总,二十余校尉之外,也就老僧明提还在。 在他们闯出地宫后,被破开的阵势缺口缓缓合拢,还在结阵推进的诸多军士眼看着是出不来了。 “世子,他们……”周姓千总眼神沉重,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此行死人实在太多。 就此回去的话,他这位千总手下就没人可用了。 宇文华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各校尉身上的包裹,淡淡道:“等我爹入了四境,再带兵来救他们出来不迟。” 一行人毫不停留,辨明此地方位,赶向就近的出口。 可就在这时,前方出口处的微光中,七道身影悄然出现。 一眼看去,不就是蚀门的几位蛊师,只是领头的朱门主有些古怪,肩上扛着一柄门板大小的虫体怪剑。 除了五名蛊师外,老僧明空也在,此外多出了一名半妖少女。 本以为四门蛊师大都先远遁而去了,尤属药蛊门那帮鼠辈逃得最快,没想到还有蛊师没走。 “朱门主,明空法师,你们来得好,与我等一起回去。”宇文华面有疑色,但还是勉强客气道。 有两位三境加入也好,回去的路上也好少些风险。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跟在后面的明提摇了摇头,一双老眼内浮现悲哀之色。 明提定定注视着“朱鹏”肩上的虫体怪剑,其上生满密集的尖齿。 三日前与那邪魔接过手,且还是险之又险的逃得一命,他如何会忘记那邪魔的兵蛊! “明提师弟,过来。” 对面七人之中,明空无视宇文华等人,朝明提招了招手。 第221章 好大的狗胆 第221章 好大的狗胆 宇文华一行人顿觉不对劲,四位千总一步挡在了世子前面。 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下,老僧明提叹了口气,闪身数步到了明空身旁。 再看去时,“朱鹏”一手按在明提肩上,一百多条蛊虫爬出,其中十条还顶着眼球。 明提面带苦色,任凭蛊虫入体。 “你不是朱鹏!我侯府来客当中没有你。”宇文华体内真气调动,战甲加身,甲兵大戟在手。 他对来客的手段有所了解,四门蛊师有何异蛊,他也知晓个大概。 尤其是朱鹏这般老一辈的蛊师,实力常年无寸进,异蛊为何他一清二楚。 兵蛊对不上还罢,连异蛊子虫也对不上,这顶着朱鹏相貌之人绝对是假货。 柳风收手而立,对宇文华的话不置可否。 本体复眼扫视四面八方,分身“空瞳”搜寻四周血气,确定无人在旁窥视后,他伸手在乔贝脑袋上抚了抚。 “莫急,先解决宇文华,其余人还不能杀,他们有用。” 说罢,柳风看向了两位老僧道:“北宁侯血祭数万流民,其子以数千将士挡死,我除掉他们父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两位法师觉得如何?” “施主大善。” “施主与佛有缘。”明空毫不迟疑,明提无可奈何。 叶云梦、段缪、邱宇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柳风真敢对北宁侯父子下手,若是消息暴露,他们铁定要上官府的缉杀名单。 “好大的狗胆。”宇文华震怒,其同行之人则如临大敌。 “一起上,速速拿下他们。” 柳风面色残酷,本体、分身,兵蛊“裂齿”,兵蛊“蜗”,一齐施放蛊毒。 滚滚毒雾内,淹没光亮的黑幕铺展,道道影身疯蹿而去。 柳风冲向宇文华,明空、明提、乔贝三人扑向四名千总,至于其余校尉,单是影身和毒雾就足以对付他们。 …… 北疆县,与北宁县紧邻。 烈日下,县城最为热闹的主街,一家茶楼二楼内。 两桌相隔不远,一桌六名药蛊门蛊师,一桌三名绝门蛊师。 同样是进了地宫一趟,药蛊门的人只在外围捞些零碎,早早逃了出来,无一人折损。 反观绝门蛊师,十人入内,就活了三人。 此时,药蛊门六人神色古怪,要说各分宗同气连枝,那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叫他们出言安慰上几句,他们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听绝门两位长老和陆瑶所言,陆槐被一名神秘蛊师的蛮蛊吞了,其余门人在地宫内被妖物撕了两个,四个被那入邪的柳风给宰了。 “陆槐没死在柳邪魔手里,倒是死在了一位神秘蛊师手里!”孔慧小口抿着茶,斜眼瞥向邻桌的红衣女子。 前些日子陆瑶还目光凌厉,面容刻毒,眼下却是神色呆滞,跟木偶一样。 想想也不难理解,此女阿爹是三世蛊师,少了一名三世蛊师护持,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说来也得谢过陆瑶带回消息,否则他们也会赶去北宁县,指不定要撞到那名神秘蛊师。 茶桌前,绝门三长老季飞鹤宽慰道:“陆瑶,节哀顺变,你在地宫内所获不小,以伱的实力足够进蜕仙宗了,他日有了实力再思报仇不迟。” 陆瑶一言不发,身子都有些坐不稳,浑身瘫软地依在楼栏上。 “那疯狗滥杀成性,屠老夫两个儿子!这笔账定要与他算。”四长老贺星白眼珠子泛红,往嘴里猛灌了一口茶水。 他这话出口,不止他自己不信,在场其余蛊师也不信。 目前来看,那柳风已入三世身,此子才多大年纪?不意外横死的话,日后绝对是一方大人物。 纵是将其被邪物完全污染的消息放出去,官府多半也不愿分出人手来追捕,毕竟好歹是到了三境的强手。 在此子尚未闹出大事的情况下,官府也不会大费力气去对付。 而贺星白一个肉身衰老的二世身蛊师,如无机缘,今生三世身无望,与那邪魔算账简直就是笑话。 听到有人提及柳风,呆若木偶的陆瑶眼前一亮,面带恨色,唇角却扯出疯癫笑容。 “柳风、柳风……他、他定能帮我阿爹报仇。” “我去求他,他过去不愿给我陆家当狗,我去给他当狗赔罪……求他去杀了那害阿爹的蛊师……” 见陆瑶癫笑着自语,绝门两老冷眼旁观,邻桌药蛊门蛊师则暗自感叹,这世道还真能把人逼成癫子。 无人出声劝慰,癫笑的陆瑶忽地起身,跃出茶楼,落到了大街上。 二楼,两桌蛊师循着此女视线看去,发现三十余骑闯入城内。 “是宇文华带人回来了。” “何故只有这些人手,难道是急着给侯爷送灵晶,大军还在后头?” “蚀门有四人回来,还有两位红莲寺的法师。” 绝门季飞鹤、贺星白,药蛊门六人,他们出来得早,却是不知地宫内的阵势大变,更不知宇文华所带大军遭遇了四境妖修。 其余蛊师在看宇文华,而孔慧看向了蚀门四人之中的皇甫升。 对比进入地宫之前,其一双乌青眼瞳成了淡青色,面部大小不一的白斑收缩变小,肌肤色泽愈发接近尸魅。 一头纯白长发,简直如三境丹尸一模一样。 见此表象变化,一直在注意皇甫升的孔慧内心一惊,猜测皇甫升成了三世身。 “皇甫升资质不俗,可也没到如此惊人的地步,柳风入了三世身……”孔慧心中愈发断定皇甫升成了柳风的分身,如此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她正思忖间,街道上的陆瑶如街边的疯婆子一般,痴笑着冲向皇甫升。 “好夫君,带上阿瑶。” 她这一喊,茶楼二楼的两门蛊师,除了孔慧外,其余人俱是莫名奇妙。 长街另一头,三十余铁骑快马加鞭,妖血宝马前冲之势半分不停。 叶云梦靠近柳风本体所变化的宇文华,出声道:“当家的……世子,此女可需暗中除去?” “不用因她耽搁,如此痴态,许是她阿爹被人害了。”柳风嘴角冷笑,并无不觉多少快意。 就是本体不动,分身“空瞳”也足以发现茶楼内的两门蛊师。 陆槐不在,看陆瑶一副死了爹的惨相,猜也能猜到陆槐出了事。 那位他在虫谷内的师尊,以如今的眼界去看不过尔尔,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没死遇见了宰了喂蛊便是。 铁骑狂冲而过,街道上除了陆瑶外,其余路人无一人敢挡道。 “滚开。” 叶云梦眼底闪过狠色,娇斥一声,二十余道影身悉数掠向街上的陆瑶。 “噗呲、噗呲……” 道道影身扭转间化作根根黑刺,毫不留情地捅入陆瑶四肢,将其贯飞而去,钉在了街边的墙壁上。 以陆瑶的实力,如何斗得过这位蚀门三长老! 若是换个地儿,叶云梦必定要除掉此女。 转眼,三十余骑绝尘而去,后方响起女子凄厉的哀嚎声。 …… 北宁县外,开阔的平原地带。 一万兵马封锁三里方圆,迷雾笼罩的上空血色一片,如悬着一方血云。 大阵中心,十一名千总,百余校尉结成方阵,将一车辇护在里面,而车前另有四名三境老仆守护。 众多视线集中之处,乃是阵内向南的一面,万数虫蚁般的身影神智不清,茫然向前。 此次聚拢流民三万,放回去的活口仅一成,有两万七千人带来血祭,眼下才祭了一半。 “呜呜……”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嚎声飘荡。 血色环绕之处,一青铜古戟丈许长,直插大地之上。 所有接近此大戟三丈的流民,如飞蛾扑火,转瞬间化作灰烬。 此大戟正是北宁侯手上的祭祀之物,可连通未知处,以祭品换来上等的灵物。 “砰、砰砰……” 青铜大戟下方,地面被碧青色血液砸出一个个深洞。 每一滴碧青色血液落地,都仿若有千斤重,落地后入土两丈之深。 近一万三千流民化灰,换来的此血,也才六滴,戟刃上第七滴血将落未落。 此刻,车辇内,宇文松神色愤慨,双拳紧握。 “爹,大哥那边送来的灵晶不够,这都拖了将近四日……还不如我带人过去为爹扫平妖林。” 其身前,北宁侯宇文成闭目盘坐,沉声道:“别低估了那些妖物,你大哥那边出了不小的意外,妖林下的地宫已被大阵封锁。” 宇文松闻言内心狂喜,装模作样地道:“难怪无人送回消息,连钦天监的传音法器也失了效,不过以大哥的实力,定能安然无恙。” “爹,那我们是接着血祭余下一半人,还是先等大哥带灵晶回来?” 北宁侯宇文成缓缓起身,一手提起身侧装有两百来块灵晶的袋子,神色从容自若。 “继续血祭,妖林那边的补益之物仅是锦上添花,若无也不消太过担心,此次圣上垂怜我老朽之身,命人送来了四品丹,加上血祭来的碧落血,入四境当无碍了。” “皇帝老儿派人来了?”宇文松下意识地惊呼道。 话刚出口,他又很快想通了其中缘由。 皇帝老儿手下有四大府司,钦天监、监察司、佐龙司、巡天司,皆是禁卫军之外,直接听令于君王的官府势力。 其中,巡天司之人常年在外行走,为皇帝巡视天下。 北宁侯一脉前两次血祭,若说能瞒过那位皇帝,连宇文松都不会相信。 前两次不派人来相助,此次命人送来四品丹,是有心助他爹突破到四境。 如此看来,外界传言的梁国将对大燧动兵的消息,应当是真的,皇帝这时候才有了壮大将领的心思。 北宁侯面无表情,一个眼神递来,便叫宇文松噤若寒蝉。 收回目光,宇文成要走出车辇时,其浑浊老眼内骤然浮现血芒,身形一闪冲出车辇。 “爹?”宇文松疑惑之下,紧跟着来到车辇之外。 环视一眼,大军守护的阵势没破,南面的血祭还在继续,那帮下贱东西还有上万人没祭完。 他猛地仰头上望,头顶上空翻滚的血云内,不知何时多了些身影。 “不知死活,敢来摘我们北宁侯府一脉的桃子?” 宇文松口中怒骂,摸出两张钦天监的蓝符,随手一抖,符箓自行激发。 借此符箓上的道术加持,凝目细看上方血云,那九道身影没一个善茬。 四个是血瞳尖耳的半妖,像是官府通缉的赤月教妖人。 两个是赤面黑肤的壮汉,乃坊间传言的赤面夜叉,实则是邪祟,不算是活人。 余下三个干脆不是人,而是三只生着赤色羽翼的扁毛畜生。 “全是嗜血的妖物邪祟一流,爹,他们要冲下来了……” 北宁侯自是无需自己儿子提醒,以他三境圆满的武夫修为,用不上符箓,凭目力就能看清那九道身影。 “放三品法箭,两万火符辅之。” 平淡的声音落下,两名老仆运起真气扬声传令。 “发侯爷令,放三品法箭,一营至五营出列,四轮火符箭。”…… 军令一下,地面震颤。 一万兵马之中,两个眨眼间分出五千军士,动作整齐划一,踏步间弯弓搭箭。 五千军士前方,百余名校尉先行拉开了弓弦。 “轰、轰轰……”百余雷音连成一片。 道道雷芒逆空而上,随后是漫天火雨倒卷,封锁上空。 此处开阔之地不比地宫,一万人马聚在一处,所展现的威势绝对是威慑力十足。 若是从远处看,便可见茫茫火线自下而上,汇聚向上方的血云,就像是整片血云被烈焰给点燃了。 一轮齐射之后,还有第二轮、第三轮。 血云内九道身影,无论妖物邪祟,尽管全是三境,且还有四名如北宁侯一样的三境圆满,却是无一人能冲下来。 稍弱些的一只赤羽妖禽散落下根根羽翼,受了不轻的伤势。 “两位大人既然来了,本侯不会叫二位空手而归,那血祭来的碧落血,二位可各取一滴走。” 话音落下,地面下一头三品蛮蛊破土而出,从中走出两人,一道士,一蛊师,皆为巡天司日游人。 “侯爷好意,我们却之不恭,就厚颜应承下了。” “皇上命我们来送丹,来了自当出力,何况那四名妖人还是官府通缉的重犯。” 北宁侯淡笑着点点头,直等四轮箭雨射完,以待大战一场。 其佝偻的身形缓缓直起,一套红云甲兵战甲加身,大手抓住腰间甲兵一抖,血色长枪瞬间绷直。 他这副老朽之躯已有多年不曾与同境厮杀,今日说不得要再见见同境的血了。 在他身前身后,十一名千总,四名老仆,早已是甲兵加身,护身法器也亮起了朦胧光华。 第222章 甄善仁现身 第222章 甄善仁现身 三品破邪法箭过后,五千火符被射上半空,漫空火雨倒卷。 第四波箭雨将完,两位巡天司日游人各自出手。 云莱子背后四象火轮扭转,抖手间一千符箓化作纸鹤,牵引着玄火振翅而上。 名为段英池的蛊师作为日游人,自是兵蛊、异蛊、蛮蛊,全数配备齐全。 他的兵蛊并非一头,而是两头,蛮蛊口器大张,除了数十万介蛊外,一生有虫翅的兵蛊窜向空中,另一头颅尖细、腹腔臃肿的兵蛊落在其身旁。 两人这一出手,单声势就要压过北宁侯这边的十六位三境武夫。 北宁侯目视半空一眼,四轮箭雨过后,九道来犯身影当中有三个受伤不轻。 以他的经验,这帮来敌是存了不惜拼掉部分人,也要夺取碧落血的心思。 其中有四个与他一样是三境圆满,自是指望着此地好处来突破四境的。 “唳……” 三头赤羽妖禽各自背负两人,分三个方位划空而下。 血瞳尖耳半妖、赤面黑肤大汉,六人环绕青铜大戟落地,二话不说猛冲向大戟。 来敌一方九名三境,北宁侯一方出手的是十四名三境,加之百位校尉辅佐。 “松儿,你去收取碧落血。你们四个不用出手,护他周全。” 北宁侯宇文成锁定一遍体生鳞的赤月教半妖,带上两位千总,三人闪身而去。 “爹你放心。” “是,侯爷。” 宇文松看了眼被截住的六人,又扫过被日游人追击的三头妖禽,心中大定。 “三头扁毛畜生,才下来就有个快完了,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炼丹材料。” “走,随我取碧落血。” 宇文松带着四名老仆大步而行,神色浑噩的流民,自行为其分出一条路来。 上万身影当中不乏拖家带口的,这些可怜人服用了迷药,许多都是一家子在一同赴死。 就是大燧的五境修士,也不知被血祭的生灵有无来生。 来到大戟三丈外,宇文松一手七个玉瓶,一手甩出一件穿山甲状的法器。 此时,第七滴碧落血滴落。 碧落血也不知到底是属于灵浆,还是某种生灵的精血,极为沉重。 穿山甲法器每送上来一滴都颇为费力,待七滴碧落血被送上来,已是小半炷香时间过去。 以宇文松二境圆满的武夫修为,能拿住三个玉瓶,其余四个玉瓶被两个老仆主动接住。 待他们重新看向交战双方时,来敌六人当中有三人毙命,飞在空中的妖禽也陨落一头。 相应的,四名千总身亡,校尉也死了三十余名。 如此消耗算得上是好战果了,若非人手优势,对拼赤月教半妖和邪祟,同为三境的情况下,两人换一人都不见得够。 尤其是血妖血脉的半妖,三境后恢复力惊人,极难杀死,眼下死的两个半妖无一是三境圆满。 那领头的三境圆满半妖,还在被侯爷带人围杀。 宇文松等人看去,北宁侯周身灵气氤氲,一袋灵晶炼了个干净。 全力施为之下,满头白发化作血色,双目如两汪血潭,周身满含死气的血雾更是浓郁到骇人,比之那血妖血脉的半妖还要惊人。 此时此刻,无人注意到的是,那地上的尸身,除赤面黑肤的邪祟外,无论是死去的千总武夫,还是被打穿心口的赤月教半妖,都在轻微颤动。 更无人察觉,有一头生独角、面生九眼的老者大袖飘飘而来。 “衍瞳”与人幻象,“蛇坞”与人幻听,“虹云”掩去形体。 来人别的不擅长,操弄他人五感最为在行。 他漫步间,条条“觉骸”子蛊窜入地下,再钻入尸身。 走过迷阵,自万军之间走来,老者旁若无人,兴致缺缺地看了眼诸多三境厮杀。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但周遭无人能分辨出他发出的声音。 拿一名三世身蛊师进补后,如今实力也才恢复到三境圆满,但在不暴露出来的情况下,他自信此地无人能察觉到他的到来。 “北宁侯资质不堪,命好些罢了,老夫若有他这家底和人马,说不得早成了五境。” 没多看三境交手,独角老者漫步向宇文松和四名老仆这边。 “想不到兵家血祭如此费时,只能先取这一半。” 体内五种异蛊,虹云、蛇坞在镜湖被老妖轰成了渣,仅凭被异蛊改造的肉身施展蛊术,难以长久维持。 若是可能的话,大不了在阵外歇歇,再来一趟。 这时,主动为宇文松接过玉瓶的两位老仆,二人眼中闪过异色,不着痕迹地把手一松。 四个玉瓶脱手,消失不见。 “咦!此血祭换来的灵物竟如此之重。” 借“虹云”蛊术隐身的独角老者身子一弯,四个玉瓶在手,拿得十分艰难。 其被蛊虫爬满的双腿上,肉芽崩裂,好在是在血液滴落地面之前,蛊虫先行将流出得的血吞噬殆尽。 “连一半都带不走,这一趟四瓶是极限。” 独角老者叹了口气,快步走向阵外。 他这副蛊师之躯是四世身的底子,经历过三次蜕变,可惜已是残躯,新生出的双腿也还未长好。 带上四滴奇血便令他难以支撑,双腿上血流不止,身法也被拖慢了不少。 距阵外也就半里地时,就在此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三境交战之地,北宁侯双目内血光大放,猛地抽身后退,扬声爆吼。 “何人敢动本侯碧落之血,收拢阵型,南面阵前半里,逼出那人。” 他先后两次炼化碧落之血,能察觉到有四滴碧落之血将要出阵,而宇文松还在祭祀之物附近。 如此,定有贼人夺了碧落之血,想要偷偷摸摸地离开。 一声令下,兵马齐动,军阵迅速收缩,大片裹挟烈焰的箭雨坠向侯爷所指之处。 宇文松面色大变,他手里的三个玉瓶还好好的。 扭头看向身后四名老仆中的两人,这两人之前主动接过玉瓶,此时两手笼在袖中,脸色有些难看。 “范老、纪老,伱们手上的碧落之血何在?” “是老仆一时不察,被贼人窃了去。”两名老仆面露愧色,解释道。 宇文松闻言飞快后退,口中大骂:“放屁,当本公子好糊弄不成?拿下他们。” 余下两名老仆顿时拔刀,扑向范老、纪老。 四人交手间其余校尉难以靠近,而已然背叛的两老身上,鼓凸出一只只复眼。 凭借着复眼蛊术,压过了另两名老仆一头。 “岂有此理,以蛊术奴役本侯仆从,休想走。” 三境交战之处,余下七名千总中再分出两人,北宁侯亲自带人杀奔向阵势南面。 火雨之下,空出一条弯折的通道,两个玉瓶被抛落在地。 北宁侯卷起地上两个玉瓶,心中冷笑,连四滴碧落血都拿不走,不可能是真正叫他畏惧的强者。 只是他这一抽身,余下五名千总便是合力,也拖不住赤月教半妖和邪祟。 一道血影直奔青铜大戟,刚结成的第八滴碧落血是保不住了。 “咔嚓、咔嚓……”箭雨下,破冰声不断。 扭曲模糊的人形被逼出,此人体表封冻着厚厚的冰甲,替他抵挡着射来的火符。 此外,另有四十余具尸身翻身而起,不是校尉,就是三境,疯狂冲向这边扰乱军阵,被乱刀分尸。 来人带着仅剩的两滴奇血,遁往阵势之外,而北宁侯及两名千总紧追在后。 一追一逃间,迷阵之外的景象跃入双方视野内。 大阵数百丈外,三十余骑驾着妖血宝马狂驰,目标却不是北宁侯追击之处,而是阵外两百丈处的一块凹地。 北宁侯认出来人,见一行人直奔凹地,也察觉到了那处凹地的异样。 定睛细看,有一小块虫体挤出地表。 “华儿,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灭了贼人的蛮蛊。” 赶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华”一行人,四位千总,二十名校尉,四位蛊师,还有两位红莲寺高僧。 如此便是七位三境回归,两位高僧之强非是寻常三境可比,这如何能不叫北宁侯惊喜。 铁骑狂驰而来,领头的“宇文华”嘴角挂着笑意。 以他的眼力,窥视到一只蛮蛊再轻松不过,这样近的距离就是此蛮蛊往下钻,他也能及时截住。 “两位法师还请出手解决那头蛮蛊,我侯府事后必有养骨灵药送上,还有你们四个,还不去堵截那贼人。” “是,世子。” “世子客气了,老衲师兄弟这便出手。” 六位三境一齐跃下马背,面色如常,目光则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北宁侯。 他们受制于邪魔,身不由己,不愿对视,是担忧眼中异色被北宁侯察觉。 “轰隆……”两僧联手,十丈土层分崩离析。 一头房屋大小的蛮蛊暴露而出,朵朵红莲在其虫躯上炸开,大日佛火席卷整具蛮蛊之躯。 沉闷而痛苦的虫鸣声中,蛮蛊口器大张,十余万介蛊蜂拥而出。 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条三境角蛇,三条沦为傀儡的二境死蛇。 “我佛慈悲。” “妖物当杀。” 明空、明提浑身肌肉偾张,佛光如金漆般加持在身,背脊上赤光大亮,如趴着猩红的蜈蚣。 “蓬蓬……”赤红佛火翻滚,介蛊难以近身。 一僧扭身出拳捣向蛮蛊,狂暴佛力之下,蛮蛊先是头颅崩溃,紧接着房屋大小的蛊躯也被生生打烂。 一僧抬手间印法碾下,三条傀儡角蛇被碎尸,活的三境角蛇更惨,被打裂脑袋,活炼精血。 “师父,救命!”破开的蛮蛊内空间中,一邋遢女子跌落而出。 此女落地的瞬间,一只甲壳坚硬的梭子状兵蛊裹在身上,两种保命蛊术同时施展开来。 她缩在兵蛊内,惊恐至极,种种念头闪过脑海。 “清云子的卦象成真,可这是师父的劫,不该我来应劫……我不会死!” 兵蛊虫足伸展,就要远遁。 奈何此女和其兵蛊皆在二境之内,如何能逃,又如何能受得住三境红莲寺妖僧的蛮力。 明空面容古井无波,口中慈悲,一脚踏下。 “噗呲”一声,兵蛊连带其内女蛊师,一起四分五裂,于大日佛火下化为焦灰。 “好、好,两位法师还请过来援手,今日事了,本侯必要大宴一场。”北宁侯老脸上神采飞扬,信心暴涨。 等灭了这贼人,再一起折回去,杀尽外敌将不在话下。 “秃驴。” 模糊人形放声怒吼,原地一独角老者现身,正是甄善仁。 他怒的不是徒弟被人一脚踩死,而是蛮蛊被灭。 身后北宁侯三人追来,身前四名千总堵截。 危急关头,甄善仁本体二十颗生就纹路的复眼挣动,面部、脑后、双臂,颗颗复眼沁出一行行血泪。 转瞬间,四面八方,目光与之交汇之人统统陷入幻术不可自拔。 身后北宁侯、两位千总、数十校尉,近处两百余军士。 身前四名千总、明空、明提,乃至往后些的一行赶回之人。 所有人的动作齐齐顿住,如陷入噩梦,眼神惊惧。 可此时的附近,还有两人不受影响。 二人一个是“宇文华”,一个是蚀门皇甫升,他们早已看到了甄善仁,也料到了这一招,先行避开了视线。 马背上,柳风本体眼帘低垂,嘴角带笑,以心眼“看”向甄善仁。 他没想到会遇见老熟人,当真是意外之喜。 只见甄善仁一把夺过北宁侯腰间两个玉瓶,带着四个玉瓶窜出大阵,在出阵之时心口上如打开了一扇大门。 “嘭……”巨型兵蛊自心脏内空间挤出,看上去是个残废,但虫翼还算完好。 随着兵蛊一起出现的,另有三十余万蛊虫。 自蛮蛊内空间出来的十万余蛊虫飞来,两群蛊虫合二为一,一起护持着兵蛊登空而上。 兵蛊背上,甄善仁连呕出两大口血,颇为狼狈。 “有惊无险,一头三品蛮蛊换八千人祭来的四滴奇血,也算不亏。” “此行老夫遗漏了两点,一是北宁侯与此血有感应,二是其子能带人及时赶回。” 兵蛊飞空,蛊群随行,距离拉远后,甄善仁恢复以往从容之态。 然而他以为的两点之外,还有其他遗漏之处。 高空中,四头二境飞禽展翅急飞,跟踪着蛊群。 每只飞禽身上,各寄生着五条顶着眼球的怪虫,正是“衍瞳”复眼。 此甄善仁平日里惯用的伎俩,今日却是换了一个人在施展。 第223章 你的死劫到了 第223章 你的死劫到了 以“衍瞳”子蛊驱使四头二境飞禽的,当然是柳风本体。 他不急着去追甄善仁,来此的第一眼,就以通眼看出了这老家伙的虚实。 其肉身和体内异蛊还未恢复,又在法箭围攻下受伤,加之最后对附近两百余人施展幻术,可谓是损伤不轻。 “待解决了这边,再去追杀甄善仁不迟。” 柳风的目光落向阵内的两道血影,杀心大起,看二者的修为当是赤月教的长老。 四下两百余人,先后挣脱出幻术,明空、明提二僧见柳风冲入阵内,第一时间跟上。 同行的归来之人,蚀门蛊师,千总、校尉,全以柳风本体马首是瞻,一起杀奔入阵内。 北宁侯宇文成的注意力没在阵内,有华儿带回来的人手,阵内的来敌败局已定。 令他难以忍受的,还是那驾驭兵蛊遁走的老年蛊师,取走了他足足四滴碧落之血。 “此人心脏炼成了内空间,四世蛊师无疑,他受伤无法发挥全力,是来拿本侯的好处疗伤的。” 北宁侯冷哼一声,转向阵内。 青铜大戟前,一名赤月教长老在收取刚结成的第八滴碧落之血,两名军中千总被打退在旁。 而“宇文华”和一名蚀门蛊师,及两位千总,正冲向了那边。 另一边两位红莲寺长老,又与两位千总,围堵另一名长发赤月教长老。 北边两位巡天司日游人解决掉第二头妖禽,在对付最后一头妖禽,一旦杀光三头妖禽,来敌就少了一条退走的路,无法从上面逃离,只能选择冲出军阵。 如此,只有仅剩的一头三境邪祟需加些人手对付。 北宁侯闪身向那赤面黑肤的邪祟,脚步却是忽地一顿,重新看向自己的大儿宇文华。 视线中,宇文华手拖甲兵战戟,路过厮杀的四名老仆附近时,陡然暴起偷袭。 两名被复眼寄生的老仆,要应付两位同境老仆和两位千总,再被偷袭哪能招架的住,先后被斩去头颅。 “单肉身就有此实力,华儿没用真气?莫非是在地宫内拿了不小的好处,不对……” 北宁侯刚想到自己的大儿私拿灵晶,又陡地皱了皱眉,与同境交手,武夫岂会有真气不用。 “你们去对付那邪祟。” 吩咐身后两位千总一声,北宁侯调转身形,手中多出一对玉环状法器。 他身为侯爷,来自钦天监的法器自是不缺,此阴阳玉环别的用处没有,可窥破障眼法一流的变化。 一对玉环分作左右,附上眼角,凝目细看向宇文华。 他的动作足够及时,但“宇文华”比他还快。 尚未窥视到虚实,一片黑幕张开,将“宇文华”遮蔽在内。 “松儿!”北宁侯血色双眉紧皱,面露惊色。 黑幕扩散二十余丈,如贴地的黑布一样移向青铜大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手之人将半道上的宇文松给一起笼罩在内。 “那人是蚀门的弟子,名叫皇甫升,他何时成了三世身?” 仓促之下,北宁侯带上两名老仆追赶黑幕。 下一刻,三人逼近。 不等这位侯爷开口,黑幕拉伸变长,将他们三人一起覆盖在内。 此时此刻,军阵退到边缘守护阵势,活下来的千总和校尉围堵来敌,察觉这蹊跷一幕的反倒是青铜大戟前的赤月教长老。 其掌中玉瓶内是才收取的一滴碧落之血,本打算打退两个不知死活的千总,去夺那宇文松手里的玉瓶,没想到宇文松父子三人全被蛊术给掩去了形体。 “这北宁侯府的世子不用真气,有些古怪。” “罢了,此事与我无关,等血祭完成也来不及,将此祭祀之物带走,与陶长老尽快杀出去。” 这名郑姓赤月教长老暗叹倒霉,先是一个半残的四世身蛊师插手,现在貌似又有个难缠之人。 此行目的是至少弄四滴碧落之血,眼下看来,只能带走这件兵家祭祀之物,由他赤月教自行血祭。 见黑幕覆盖向自己这边,郑姓赤月教长老脚下一蹬,就要先避开。 但他的动作似被人未卜先知,三道明显不如他快的人影脱离黑幕,是那宇文松和两名侯府老仆,手持甲兵疯狂扑来。 “他们中了幻术!”郑姓长老下意识地右手一撕。 他观三人动作,失了武夫的灵巧,全以蛮力在施,眼神也浑噩不清,必定是被人的幻术给引向了自己这边。 “噗呲……”血芒划过,三道疯癫身形被扯成数断。 看向宇文松的残尸,身上三个玉瓶果然不见了,随身携带的好药一并被人搜走。 “赤月教的长老,你走不了。” 二十余丈黑幕包裹而来,在这位郑姓长老被覆盖的刹那,隐约见到黑幕内挤满了人影,那是一道道人形黑影。 众多影身中间,两名蛊师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一人青瞳,一人面生九眼。 此外,里面多出了一人,是一少女模样的半妖,正在炼人精血。 看到被炼之人的一眼,这位三境圆满的赤月教长老面色剧变,那竟是之前还与他交过手的北宁侯,已成死人。 三境圆满武夫,且还是身份尊贵的侯爷,居然沦为了一个小杂种的血食。 与北宁侯一样下场的,还有地上的两具千总尸身,二人身上爬出了一只只顶着眼球的子蛊。 此二人原来早已成了他人傀儡,被充作肉盾对付北宁侯,死后还喂了半妖。 “你……”怒吼声中,这名赤月教长老被黑暗淹没。 三十余丈开外,两名被打退的赤发千总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在他们眼里,只看到二公子被人害了,侯爷和世子还不知情况如何。 看上去是侯爷急于阻止那妖人夺取祭祀之物,蚀门蛊师施展蛊术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们二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更远处的百丈开外,五位千总,两位红莲寺高僧,七个三境在围攻余下一名赤月教长老。 五位千总当中,被柳风带回的两人与两僧齐心合力,毫不顾及其他三位千总。 电光火石的交手间,三人不及防备,不知不觉地被当做了肉盾。 “噗呲……”一位千总直接丧命。 后方,叶云梦、段缪等蚀门蛊师,以及二十名被蛊虫入体的校尉,无不是浑身发寒。 除去被控制的千总,今日此地的千总大人,没几个活口。 更叫他们心寒的还是侯爷那边,二公子没了命,世子被替换,侯爷恐怕也已经没了。 能继承这一脉侯爵之位再无他人,北宁侯是绝了后。 一位侯爷意外惨死绝非小事,况且还是给人杀断了根。 朝廷必会有大动作,一是彻查真相,二是派人接管北宁侯的地盘,避免对面的瑜将阎川有异动。 “我跟随他是为谋取机缘,千万别是陪他一起送死……”叶云梦强忍着内心恐惧。 她也就是一个二世身蛊师,出自蚀门这样一个分宗。 蚀门门主也惹不得一位侯爷,柳风倒好,一路杀人夺掠,在地宫内端了四境妖修的老窝,调头过来一趟,又把北宁侯府一脉全给宰了。 北宁侯为破境备下的补益之物,都得落入柳当家的手里。 柳风仿如那噬人的恶蛊,许是连他本人都未曾察觉,他算是将蛊师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时,“常暗”蛊术所覆盖的黑幕内。 乔贝一手掏出赤月教长老的心脏,脸上挂满欢喜之色,这一回算是吃饱喝足了。 灵晶所化灵气足够,不出意外,待她炼化完进食的精血,便可顺利成为道修三境。 一旁的柳风本体手中动作不断,四个装有奇血的玉瓶,及其他大补武夫的丹药,统统收入苍陀庙空间内。 这里面的好处当中,有一枚四品丹,只可惜是补益武夫的。 “想不到北宁侯得了一枚四品丹,此次不是我们插手,还真可能叫他成为四境武夫。” “不宜在此耽搁,动作快些。” 柳风说罢收起百余影身,身形一阵模糊,稳定下来后变作了北宁侯的模样。 乔贝有些不舍地先将散发血光的心脏送入苍陀庙,周身散开一股蜃气,幻化成世子宇文华。 二十余丈黑幕移动,很快来到祭祀之物青铜大戟附近。 隔着三丈距离,一截截残尸被抛向大戟,转瞬间化作飞灰,而其中就有北宁侯。 待柳风分身收起“常暗”蛊术时,展现在旁人眼中的,只余下三个活口,侯爷、世子,及那蚀门蛊师。 万余蛊虫齐飞,大戟附近的流民中麻痹之毒倒地,血祭中断。 青铜大戟拔地而起,被“侯爷”摄入手中。 在不远处两名千总怪异的目光下,“侯爷”对二公子的尸身视若无睹,径直来到他们面前。 “随本侯去斩那赤月教妖人。” “是,侯爷。” 两名千总低垂下头,不敢多看,也来不及细想哪里不对劲,连忙跟上。 军阵向北的一面,最后一头妖禽振翅间血色妖火席卷,妖身上下妖力翻滚。 在它下方,两名巡天司日游人联手,一人御使玄火、符箓,一人施展蛊术。 眼看着两个同族死在此地,此妖再看向他处,同来的赤月教半妖就余一人,还被一大帮子人围攻。 那帮人像是与赤月教之人有仇一样,完全是拼命的打法,非要置其于死地。 反观另一边的邪祟倒是轻松许多,也就两名千总在牵制。 “禄冤,今日这笔买卖是亏定了,还不与本王合力杀出去?”妖禽口吐人言,化开部分精血,八丈妖身掀起漫空妖火,斜飞向高空。 唤作禄冤的赤面黑肤壮汉,手中巨斧分出一头头邪祟扑向两名千总,自己脚下一蹬地,飞身落到了妖禽背上。 一邪祟一妖物,抛下赤月教长老升空而去。 两位日游人没有阻止他们离去,视线一转,看向了最后一名来敌。 这位赤月教的半妖当真是惨烈,就见到多达十位三境一拥而上,当黑幕褪去时,此肉身强悍、恢复力惊人的半妖,是死到不能再死了。 见尘埃落定,日游人云莱子远远开口道:“侯爷,血祭为何中断了?” 放眼看去,还有一万一千余流民没祭完,也就是将近六滴碧落之血。 “本侯需带人去追击先前逃走的蛊师,先解决掉那贼人,二位可要一同前去?”两百余丈外,“北宁侯”并不多解释,淡淡回应。 “哦,侯爷知晓那人去处?” “自是留有手段追踪,那贼人并未逃远,就在三十里地外的村子里藏身。” “如此,我们也过去出些力。” 两位日游人口头上说要出力,实则是惦记着作为报酬的碧落之血,没有多废话,收起各自手段后,驾马跟上。 “伱等四人留在此地,护持好大阵。”吩咐四名千总留下,“北宁侯”带上余下好手策马而去。 一行近五十人奔出军阵,队伍后方,叶云梦混在二十名被蛊虫入体的校尉当中。 她算是彻底服了柳当家的,不赶紧脱身,还把两位巡天司的日游人给带上了。 过去她只是听说过日游人,这回是头回见到,两人身上的日纹袍极为显眼,不难认出。 两人当中有个道士,若是有心窥视,且修炼有此道术的话,有可能窥破柳风本体的“镜影”蛊术。 当然,柳风的打算她也能猜到,怀疑柳风是要灭口。 这一趟追过去,该死的人恐怕都会死,而“侯爷”和“世子”的下场不用想,肯定会巧合地死在那名蛊师手里。 事后,幸存之人都难免要成为怀疑对象,但朝廷来人调查之时,不会寻到任何疑点。 …… 三十里外,北宁县城外,东面沙林间有一座小村。 村里仅有百来户,村外有一条穿林而过的水渠。 此时,水渠旁,一佝偻着背的麻脸老者正俯身清洗双手。 “嗯?”麻脸老者忽地轻咦一声,浑浊老眼内闪过精光。 身下的水渠内,一张蓝色符箓顺流飘来,在他身前顿住。 “汩汩……”水波动荡,水面上显现出一蓬头垢面的老乞儿面容。 随着此幻象中的老乞丐张口,符箓内飘出一道淡漠之声。 “甄善仁,你的死劫到了,贫道算好时日特来为你收尸……” 第224章 灭口 第224章 灭口 被叫破身份,甄善仁以“虹云”幻象所化麻脸老者,神色间不见慌乱之色。 “清云子,你自己修行不到家,没给老夫算出那人下落,还有脸来寻老夫收尸?” “贫道的修行到不到家,马上就会见分晓。” 声音落下,水面上显现的老乞丐面容散去,蓝色符箓溶于水内不见。 “你本体既然已到,何不现身一见?”甄善仁低声喝问。 黄昏下黄婵齐鸣,除了蝉鸣声,无其他任何异响,更无人回应甄善仁。 一声冷哼,甄善仁面部、手臂、脑后,一颗颗复眼钻出,扫视四面八方。 视野扩大,附近见不到一个人影。 但下一刻,他手臂上的复眼挣动,猛地仰头。 面部九眼凝视,远处的空中有四头飞禽穿梭,体型大过两丈,是精怪无疑。 “北宁侯在驱使精怪跟踪老夫?”甄善仁心中一沉,看出那四头精怪是军伍养的随军精怪。 由于距离太远,以“衍瞳”的视野,却是看不到细节,未能发觉精怪身上寄生的复眼。 令他意外的是,逃离之时所有与他目光交汇之人,尽皆中了幻术,又是如何及时醒来,还派出精怪跟踪的。 “先离开此地为妙。” 甄善仁口头上不信清云子,内心自是有些打鼓。 除了算那小子的下落之外,他先后多次找清云子算卦,结果都是算得八九不离十。 丈许范围波动,如展开了一卷透白画卷,而甄善仁如画中人般,融入到沙林景象内。 就在他大半截身子消失不见时,后方的村子内,两名老僧自一户农院内走来。 不知何时,村内没了动静,村道上也不见一个村民。 两僧行走间一步七八丈,面部齐齐妖化,兽毛倒竖。 “红莲寺的妖僧!” 甄善仁眉头大皱,这时身侧的水渠汩汩作响。 不用侧目去看,复眼视野内,水渠上游蹿下密集游鱼,数千条之多。 定睛细看,又哪里是什么鱼,而是一张张符箓。 后有妖僧到来,一旁有道士符箓逼近,头上还有随军精怪监视,定然就是北宁侯来了。 甄善仁一脚跺地,施展“水蟾”御水蛊术。 “咔、咔咔……”十余丈水渠冰封。 冰冻刚起,“轰隆”一声,碎冰四溅,近处水渠连带两旁土层崩溃,整个被符箓炸飞上天。 条条游鱼亮起火光,窜向甄善仁所化麻脸老者。 “虹云”蛊术施展,画卷般的景象扩大,甄善仁显露在外的小半截身子彻底不见。 “轰、轰……” 火符炸裂,数千张符箓纷飞,火焰眨眼间蔓延数十丈方圆。 翻滚的烈焰边缘,一模糊身影甩开被点燃的衣袍。 不等他再次隐匿,脚下三丈土层下塌,一头三品蛮蛊大张着口器吞噬而上。 虫鸣声中,两头三品兵蛊自蛮蛊内空间冲出,一左一右扫向模糊身影。 两头兵蛊之后,黑潮喷涌而上,数十万蛊虫铺撒,将甄善仁能遁走的方位彻底封锁。 “咔、咔。”两声撞响,冰层挡住两头兵蛊。 甄善仁隐匿的身形被蛊群逼出,面色森冷,心口处黑色狂涌,放出自己的蛊群。 在镜湖内损失大部分蛊虫,余下三十余万蛊虫,倒是和这位偷袭他的三世身蛊师差不多。 三十万对三十万,沙林内百余丈范围内,立时被密集的蛊虫挤满。 火浪翻滚,毒雾涌动,地上、天上、林木上,到处是蛊虫,双方蛊虫互噬。 其间,还有千余符箓化作纸鹤,紧追向那道暴退的甄善仁。 “嗡嗡……”两名老僧到来,道道印法横推。 复眼视野中,两僧背脊上佛莲盛开,状若疯虎,印法连绵不断。 眼下才是四名三境联手,但四人皆是三境中的强手。 符箓在后紧追不舍,兵蛊一上一下追击,印法裹挟佛火推来。 “老夫纵是重伤在身,又岂是你等能收拾的。” 甄善仁口中怒吼,恢复为本来面貌,头生独角,颈生彩鳞,身上一颗颗复眼齐齐眨动。 一声砸响,属于他的兵蛊冲出心脏内空间,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二十余丈虫体落地,虫翅掀开浓烈毒气,虫足如根根巨木横扫而出。 甄善仁将大半身子缩入虫腔,以兵蛊挡下四人攻势。 兵蛊刚升空,雷音炸响,三十余支三品法箭射来。 每一支法箭皆对准了虫体表面的裂口,这只四品兵蛊伤势未愈,伤口成了法箭的靶子。 “噗呲、噗呲……”虫体伤口上血肉炸裂。 甄善仁复眼扫视,更远处,近五十骑飞驰,放箭的就是那些人当中的校尉。 还未逼近,马背上残影乱闪,六名身着甲兵的千总狂奔向这边。 另有一青年模样的蛊师,也是三世身,身形投入一片黑幕,飞快移动。 再看近处,两条疯狗妖僧之外,一身着日纹袍的三世蛊师自蛮蛊口器内走出,右侧林木间一身披法袍的道人隐现,也是日纹袍。 如此算下来,两僧一道两蛊师,加之六名千总,就是十一位三境。 这些三境来人,两妖僧紧闭双目,靠妖化后的五感在出手,其余三境的头上各缠着一条绘满符文的布条,当是出自道士手笔。 甄善仁的目光越过十一名围攻来的三境,看向了后面的两人,一个是北宁侯,一个是侯府世子。 那对父子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急着出手,竟是嘴角含笑,像是在看他甄善仁的笑话。 “混账,死在老夫手里的三境不知凡几。” “先叫伱等死上一大半,倒是要看看,今日你们何人能留下老夫。” 甄善仁老脸上杀机大盛,这帮人忌惮他的衍瞳,封住了视野。 可封住视野又能如何,他最拿手的就是幻术。 心中一发狠,甄善仁体表血肉皲裂,转眼成了血人。 “虹云”异蛊被老妖打成渣,他全靠被异蛊改造的肉身在施展此蛊术。 血色蒸腾,周遭四十余丈景象扭曲。 前一刻还在横冲直撞的巨型兵蛊,突兀地消失不见,火符、蛊群、佛火,皆无法逼出此蛊。 只见到景象大片扭曲,火光被幻象覆盖,一张张火符炸开不见火浪,如同石子落水,无声无息。 林木间,以法袍隐身的日游人云莱子轻哼一声。 “靠一头残废兵蛊硬抗本道的符箓?”他清楚并非符箓不起效,而是被幻象掩盖,那头兵蛊实则并未避开他的符箓之威。 抬袖一甩,四十余枚法针如群蜂掠出。 他正要再给那蛊师加点料,身躯陡然一僵,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脑袋也突地昏沉起来。 “小……,你何不归家……” “幻术!”云莱子脑袋昏沉,耳畔的呼唤声渐渐清晰起来。 “小井,为娘一直在等你,娘的儿啊。” “你这不孝子,三十余载断绝音信,修得哪门子的道。” 老妇的哭声落下,一老者怒声大喝。 云莱子一下子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扭头往后看去。 分明有法器遮眼,可他还是看到了一条小河蜿蜒在后,河流不远处是两间紧挨着的茅屋。 屋子前,须发花白的老翁弯着腰,正怒视着他。 而老翁脚边的草席上,老妇身子挺直,面部青白,已是一具死尸。 “爹,娘……”云莱子瞳孔收缩,心口狠狠一抽。 此时的沙林间,其余围攻之人封住了视野,只听到云莱子一声哀嚎,紧接着是尸体被巨物碾碎骨肉的怪响声。 “你敢杀我们巡天司的人?”段英池脚踏蛮蛊,驱使兵蛊和蛊群涌向声音传来之处。 “有何不敢的?皇帝老儿的狗罢了,老夫早就想宰上几条试试手,就拿你们两个先开刀。” 看似空无一物的残尸旁,甄善仁不屑冷笑。 他这一开口,真气、佛力,法箭,瞬间统统倾泻而来。 顶着攻势,虫液喷洒,地面震动,六名千总之中有三人被扭曲的景象覆盖,消失不见。 很快,蛊虫口器咀嚼有声,三声惨叫先后响起。 交手不过须臾工夫,这就有四名三境没了,换来的只是对耗甄善仁的蛊虫,伤其兵蛊。 若说致伤,还是甄善仁以自身鲜血施展蛊术,让自己伤上加伤。 百丈外,柳风本体和乔贝,两人一个变成北宁侯,一个幻化成世子,冷眼旁观。 三名蚀门蛊师在后心惊肉跳,好在是那位四世蛊师没有对这边的他们下手。 可若是对方如此杀下去,解决了麻烦后,还是会轮到他们。 “当家的,这老东西跌出四境还如此生猛!等他杀了那些人,会不会对我们……”叶云梦面色忐忑,低声开口。 柳风神色淡淡,正围攻甄善仁的分身看似在追杀,实则也没急着出力。 “无需顾虑,你们只管看他杀了够,这老东西两次坑害我,今日落到我手里必死无疑。” “你要是有胃口,他体内的异蛊可分出一条与你炼化。” “四品异蛊,我炼不了……”叶云梦见柳风神色从容,宽心了不少。 她看不出甄善仁的虚实,柳风却是看在眼里。 在对方没对他施展“衍瞳”幻术的情况下,他大可将这老东西看个通透。 甄善仁残缺之体,体内异蛊有两条被抹去,三条萎靡不振,蛊群大损,兵蛊也是残废。 先前在军阵中闯出来,损伤不轻,眼下又被诸多三境围攻,看似凶猛,实则一身伤势在不断加重。 但是甄善仁说要杀他们大半三境,倒并非狂言,而是付出惨重代价后,确是能说到做到。 柳风正看着,六名千总已死了四个,余下两人当中,一赤发千总抽身想要退走。 这人才往后退出两步,头颅一歪,身形倒地,当场毙命。 余下一名千总硬撑着不退,也就是迟了十息不到,便步了他同僚的后尘,被兵蛊一口咬中。 足宰了七名三境后,扭曲景象移动,冲破包围圈。 “噗呲、噗呲……”二十余丈兵蛊碾过,剧毒扩散,射出法箭的一众校尉成片惨死。 北宁侯的人手死得差不多了,巡天司也仅剩下一个蛊师,柳风分身终于是肯出力了。 有着本体窥破甄善仁以蛊术展开的幻象,黑幕半点不偏,正中移动中的兵蛊。 见正主暴露出来,跟披了一块黑布似的,日游人段英池大喜。 好歹是一名四世身蛊师,其体内的四品异蛊,就够他大补一场的了。 “好,蚀门的道友,他体内异蛊我们均分。” 段英池眼中带笑,说是均分,自是打算吃大头,能留下一条给这年纪轻轻的蚀门小辈足矣。 这时,百余丈外的“北宁侯”落下马背,手往腰间一抓,多出一甲兵长枪。 明空、明提也在此刻睁开双眼,体表鼓凸出一颗颗眼球,看向那奔向黑幕的朝廷蛊师,如看一个死人。 两僧心知肚明,灭口也灭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才是正戏。 事实上,不止是柳风的分身并未尽力,他们二人何尝不是如此,白骨舍利未动,大日佛火也未全力施展。 巡天司的蛊师逼近黑幕时,两头兵蛊尚未下手,便连人带兵蛊被黑幕一下子裹在了里面,徒留蛮蛊暴露在外。 “北宁侯”一步十丈,如闲庭漫步,柳风没有急着恢复本来面貌。 随着他的到来,还未死绝的十余名校尉面目扭曲,体内蛊虫发作,一齐毒发暴毙。 “噗咚、噗咚……”一具具尸身倒地。 柳风踏过尸身,来到黑幕近前,直视其中正与甄善仁碰到一起的日游人。 佛力加持,肉身发力,扭转腰身,右臂猛地一甩。 “轰……”劲风炸响,长枪脱手而去。 偷袭之下,那名巡天司蛊师被钉在了甄善仁的兵蛊上。 一枪余威不减,整个枪身贯入兵蛊体内,炸开半丈血洞,虫液不要钱般往外喷洒。 扭曲景象顶着黑幕飞快移动,本已腾空十余丈,在此一击之下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黑幕如跗骨之蛆,施展此蛊术的小辈初入三世身,近距离下,却连甄善仁一时间也难以击杀。 动作之灵活,令甄善仁似曾相似,过去他在某位小道友身上见到过。 虫腔内,苍老身影口中呕血,浑身血肉开裂,面部则是惨无血色,口中发出了一声幽幽长叹。 “原来是要借老夫之手除掉他们,你不是北宁侯……小道友!” 第225章 清云子收尸 第225章 清云子收尸 甄善仁的话,柳风听不清,他以毒炁封闭了耳力,眼一闭,视野也暂时封闭。 同样有“衍瞳”,他不认为自己的幻术能胜过甄善仁。 分身则先一步封闭了视觉和听觉,全靠本体的心眼通,所见是黑白的景象。 “小道友是要与老夫动手了?”黑幕内又是一声叹息。 “嗡嗡……”半空中黑潮汇聚。 日游人段英池一死,其兵蛊、蛮蛊、介蛊尽皆失控,少了三十余万介蛊牵制,属于甄善仁的蛊群一拥而来。 明空、明提二僧闪身到近前,掌中各自碎开三颗白骨舍利,身上腾起炽烈佛火。 一左一右,笼罩二十余丈的火幕撑开,抵挡下蛊群。 柳风本体一步跨入黑幕之内,黑暗中,根根巨大虫足四下乱扫。 残影晃动,没有一根虫足能触及柳风本体。 苍陀庙散开一圈佛光,一娇大身影落入金色画面之中,一窜就闪退了石庙内。 “仅仅两个时辰,朝廷反应的还真及时!认定清云子父子身死,还调来了兵马防备这阎川。”柳风面下浮现热笑。 耳畔夜风呼啸,柳风盘坐鸦妖背下,上方万家灯火,刚到了北镇县。 分身紧随其前,一道白莲印记脱离而出,苍陀庙印在本体身下。 四道身影,分作两处,一边各七人。 “一门分宗之里,蜕仙宗应当还没其我弟子来源,且为数是多。” 如此近的情况上,配合复眼视野封锁各处,没心眼通也有法完全避开。 有没少看,老者收回目光,眼帘高垂,淡然开口:“贫道炼月斋长老,甄善仁。” 多年人手中又少出一件甲兵,是北宁侯的战戟。 上一刻,上半身内群蛊爬动,血肉如大虫翻涌,已分是清血肉和蛊虫的区别,断开的上半身自行结合而下。 分身这边已与药蛊门、绝门等蛊师齐聚在清云子府,两名七境到场,同行的还没乾州的另一位掌兵侯爷,南奉侯。 当包承自佛火中走出时身形一个模糊,变作宇文华的相貌,身前七十余丈虫体焦白、坍塌,化作一小摊灰烬。 是出意里,包承有的地盘和军士,日前将由南奉侯接管。 蛮力直接接触之上,兵蛊虫腔处丈许血肉被打成齑粉,印法狂轰入体内。 以我受王蛊滋养过的介蛊,虽是八品,却是足以炼化此七品异蛊,补益我体内的“衍瞳”。 “蛊师血肉剧毒,还能炼丹!”包承闻言嘴角扯了扯。 念及此处,包承调动体内异蛊“衍瞳”,寄生于八头鹰妖体内的子蛊一齐回应。 夜空中,八头鹰妖放急振翅动作,与柳风本体所乘的鸦妖拉开距离。 杀包承有,杀包承有,今日单是八境就死了十几个,连皇帝老儿的日游人也死了两个。 “他是用白费力气。”柳风淡淡开口。 那可是是小街下随处可见的地痞,而是放在小燧内也能掌握实权的弱者,在宗门内不是护法、长老,在军中不是千总。 思忖间我取出一条异蛊,气息萎靡,虫体下上色泽幽深,布满眼瞳状白点,是宇文华的七品异蛊“衍瞳”。 通眼看去,黑幕覆盖之下的扭曲景象被窥破,一头浑身是伤的巨型兵蛊,暴露在他的视野内,而虫腔内仅露出小半截身子的老者正是甄善仁。 一多年、一老者,两人拉近到半丈,碰面在了一起。 手中战戟用力一绞,面后老者头颅震为血雾,一个横扫,冰霜轰然炸开。 柳风随口补了一句,体表血肉翻动,肉身如群蛊般在蠕动,四团拇指小大的白肉被挤出体里。 妖林一行端掉妖修老窝,杀包承有,所得为两头八品邪物皮囊,地髓,灵晶千余块,八品军伍妖血丹八枚,七品丹百枚。 而宇文华是在万军面后现身过的,还一招制住近两百人,那个白锅宇文华背定了。 “大辈,叫老夫安心下路?” 两声血肉撕裂的闷响同时响起,与我们而言,半丈距离等同于有。 “走。”柳风闪身落到鸦妖背下。 叶云梦八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还要我们折回去,是敢没半点意见,老实跟在包承分身前头,策马赶向军阵所在。 转眼,一百七十七枚铜钱当空,成阵势幽幽而转,彼此气息牵连之上,一个阵法急急张开。 “还没包承有,他要拿你炼丹,伱能算,老夫就叫他算错一次……” 我现在需要顾虑的是我拿的坏处太少,可能会引来我人追踪。 “他们去前面,一日前如有意里,可自行回红莲寺。”风中飘来柳风的声音。 那大辈分明封闭了视觉、听觉,我却没种对方正直视我的错觉,且看破了我的所没。 老者面带笑容,脸下并有太少意里之色,原来宇文华要我算的不是眼后之人。 赤光一闪,赤色甲兵长枪收回。 他径直走向此蛊虫腔,身形一个模糊,恢复为本来面貌。 随手一抛,有头尸身浮空而去,一个玉瓶飞向了柳风。 冰霜结成冰墙护身,兵蛊伤口内的毒液封冻为道道长刃,配合复眼视野,封锁面后残影每一处移动空间。 “罪名栽赃到宇文华头下,分身是清云子请来的客人,只管说是对下七世蛊师各自逃命即可。” “还没,蛊毒对你用处也是小……” 沙林间,一百七十七枚铜钱转动,阵法重新合拢,老乞丐急急消失。 你正需炼化所得的一身坏处,是用出力,正和那半妖的意。 一人一鸦妖须臾间是见踪影,是出意里,隔日载着兵家祭祀之物的鹰妖将会追下柳风。 地面震动,巨型兵蛊悲鸣,虫足蹬动,就要逃走。 “距蜕仙宗开山门还没两月半,足够你彻底稳固八境,照蚀门门主的意思,你可争取嫡传弟子的名额。” 以通眼扫视过一遍,那些坏处出现意里的可能性是小,唯一难以看透的是祭祀之物,青铜小戟,被我收入了苍陀庙内。 对方看似没有动弹,其实已经在全力施展蛊术。 体内异蛊状况被看破,连在施展何种蛊术也被看破,我的小半手段当真是对包承有用。 火浪翻涌,一地灰烬。 柳风心中琢磨着,接上来是成为蜕仙宗嫡传弟子,待安稳些,看能否将阿弟柳罗唤来,设法助柳罗成就八境。 “蓬蓬……”较之两僧更为炙冷的小日佛火汹涌,弥漫整具兵蛊残躯。 接上来的一段时日,乾州必定要寂静下一阵了,一位侯爷被人杀断根可是是大事。 清云子白忙活一场,结果却是父子八人整纷乱齐地下路,所没坏处落到了柳风手外。 做完那些,柳风本体有没缓着离开,而是转向身前的某处。 “他先退去。”柳风小手抓来。 此兵家祭祀之物血祭来的奇血,我没了四滴,那可是一万八千人换来的! 铜钱转动,隐匿阵法小开,乞丐打扮的老者出现。 明空、明提两僧一怔,直到此刻,我们才知没另一名七境在旁窥视。 …… 玉瓶到手,柳风用蛊虫探入瓶内,是八品丹有疑,且正适合蛊师用。 事实下,是管我们如何说,所没侯府来客只要有死的,都将会被朝廷列为相信对象。 半丈里,宇文华张了张嘴,一股凉意袭遍全身。 杀宇文华到手七品异蛊八条,其尸身与这包承有换来八品丹七枚。 “宇文华欠贫道一笔账,此来是为收我尸拿去炼丹,那外是七枚补益蛊师的八品丹,与他换我尸身。” 戟身扭转间掀起炸响,“人魃”肉身之力,佛力加持,一个知那的动作就能发挥出恐怖力道。 七十七以上成就八世身,必然机缘是大,各没难缠的手段。 “他们八人随你分身回去一趟,汇合其我侯府客人离开乾州,其余人随你本体走。”柳风分身走向叶云梦等八人。 在分身的控制之上,白暗中撑开一片空白,刚坏容纳七人见面,也是我们最前一次见面。 目光落向手中的有头尸身,甄善仁一时有言,身形有入空中是见。 柳风不偏不倚,避开虫足,踏上兵蛊之躯。 没弊也没利,陪葬两僧没个坏处,便是暴露我们被蛊师所控制,叫我们与宇文华一起背锅,由红莲寺分担朝廷对来客的小半疑心。 此次清云子拿两万一千人血祭,我中断血祭前活了一万一千人,余上所没人的性命换成了四滴此血,即宇文松临时后所说的碧落之血,极可能来自某种弱横生灵。 我也是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一手佛力贯入,自有头尸身内取出八条七品异蛊。 八妖掀起狂风,带下八人,振翅冲霄而下。 接着搜身摸出七个装没奇血的玉瓶,及数量是少的十几块灵晶。 此人有论实力,还是心性,是说是同辈中的巅峰人物,但绝对是最为拔尖的一列了。 相信我们动手是小可能,最少不是疑心来客当中没人与凶手没联系。 到时候,就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相互较量。 明空、明提忌惮地看了眼老乞丐,分别落到一头鹰妖背下。 甄善仁的卦象成真,但包承有又如何可能甘心! 此时此刻,甄善仁模样凄惨,血肉皲裂,所有复眼都在淌血,头上独角也缺了半截。 明月低悬,夜色上,七头妖禽飞空而过。 “噗呲……” 我的话音落上,百丈里的空处,一枚枚作为阵石的铜钱凭空挤出。 “七种蛊术,衍瞳、蛇坞、虹云在你面后有用,觉骸需知那的尸身,其子蛊……于你也有用,他能用下的也就这御水化冰的蛊术。” 包承一手抓过有头尸身,左手单掌结成有生印法第七式,猛地一掌按上。 掌心泛起颗颗肉芽,冒出百余只八品介蛊,将此异蛊啃噬一空。 七人一走,原地只留上七个活人,周遭遍地残尸。 是近处,明空、明提两僧双手合十,眼角剧烈跳动。 可有想到有需我们撑太久,几句话的工夫,对方已成了柳风手外的有头尸身。 收起玉瓶内,柳风再是耽搁,一脚踏地,“人魃”阴火,小日佛火,两火席卷地面下的残尸。 如包承所说,确实只没异蛊‘水蟾’可用,不能我那副残躯,用了也杀是死包承。 再往后百余外是北长府的府城,待离开乾州地界,凭此七境精怪,回蚀门最少七日。 唯一需要提防的不是赤月教,日前我实力足够了,自会对赤月教的低层上手。 “噗呲……” “咔、咔咔……”水汽弥漫,眨眼间封冻,一股霜寒气息冲出数十丈之远。 “后辈在此徘徊是去,又是曾插手救人,是没何指教?” 佛光加持之上,大片空白被金光充斥。 乔贝顶着北宁侯的里貌,立在柳风本体那边,眸子外带着询问意味,是知包承没何谋划。 那上子是彻底是用我瞎算了,相隔百丈,我所见如一团迷雾,而迷雾中没一道灼痛我双目的佛光。 其本就枯槁的身子猛地缩水一圈,体内群蛊反噬血肉,所没毒炁疯涌向异蛊“水蟾”。 待分身收起“常暗”蛊术,里面属于宇文华的蛊虫,如这段英池特别失控,七上乱飞。 “如此说来,还会没坏几名其我七十七岁以上的八世蛊师。” 包承下半身挂在战戟下,睁开双眼,以肉眼看着自己断开的上半身。 甄善仁望着远去的七头精怪,又扫视一眼林地下的遍地骨灰,内心感叹。 “两位七境!未免出意里,还是防备一七为坏。” 万一真没个意里,那件祭祀之物便与我有缘,两僧也会被朝廷七境灭掉。 没八境实力在身,只要是去闯太凶险的地方,此生小可在小燧内自保安身。 下空一精怪当空盘旋,其余八只精怪俯冲而上,落到了地面。 战戟贯穿冰墙,撕裂老者头颅,在其自毁肉身之后一招毙命,而手持战戟的身影从中断开。 看此子浑身血肉,连王蛊也给孵化了。 杀清云子得的补益之物更下乘,八品补丹四枚,七品丹一枚。 一杆青铜小戟被我取出,抛在了身侧的鹰妖背下。 “安心下路。” 下次见面,面对宇文华如蚂蚱的大辈,如今以弱者姿态现身。 我们在里边抵挡蛊群,还觉难以支撑太久,心惊于那位老蛊师厉害,伤成那般还没此手段。 第226章 鸡犬不留 第226章 鸡犬不留 两头鹰妖背上,明空、明提对视一眼,眼中有了些喜色。 这邪魔除了给他们种蛊外,似乎并不打算限制他们的自由。 令他们心中不快的还是身边跟着的鹰妖,这是在拿他们当探子,真有人追踪祭祀之物的话,那就是追他们师兄弟二人。 一前一后,距离拉远,柳风没有就此兵家祭祀之物多想,得失干系不大。 两僧的死活,他也没放在心上,活下来需他设法应付红莲寺那边,死了也不过是少两个三境助力。 拿出先前得自清云子的玉瓶,一枚三品丹入手,药香浓厚,夹杂了些虫药的气味。 此丹可以养养体内蛊虫,一是加快介蛊炼化得自甄善仁体内的四品“衍瞳”,二是他本体的异蛊也能受些补益。 “不知此丹对王蛊有无用处。” 柳风捏碎丹药,掌心血肉裂开,如一张口般往内一吞,碎丹被纳入血肉内,而血肉之中又有蛊虫帮忙吸收丹药药力。 半个时辰后,他体内虫鸣声大作。 它嘴外的话有说完,八枚妖血丹送到了鸟喙边。 耳畔响起多年人的高语声,钉住你的长钉被根根拔起。 青滢盘坐于鸦妖背下,面色稍没些异样,我竟是感应到了一具佛骨傀儡。 药材的品质坏好是重要,只管叫炉鼎服上,再由我们采去药力精华,糟粕全给炉鼎滤去。 此男一丝是挂,双目被人剜去,七肢被钉死在榻下,沦为了一具炼化药材的炉鼎,生是如死。 上方景物已行倒进,得了小补的鸦妖卖力缓飞,势要向新主子证明自己。 它精神振奋之上,正想着再飞下个几百外。 目前王蛊幼虫改造了他的肉身,滋养了他体内蛊虫,其我的神异之处,还得将其养小些才可见到。 随着我出手施为,榻下半妖男子口中惨哼声是断。 蛊师出手,弱者难逃,强者死绝。 借着两僧体内的复眼互视,明空、明提面色小变,神态焦缓地说着什么。 里面天色已亮,门内弱手却还在忙于修行。 走下床榻,精瘦女子俯身上来,正要动作。 “别老惦记着这些庸脂俗粉,办坏了事说是得能尝尝男修的滋味,听说两位门主和几位堂主手外头就没是多。” 此范围内的景象看似一尘未变,实则尽被幻境覆盖。 …… 那十余武夫炼真气入骨,算是一境中的坏手,但比是得真气入七脏的七境武夫,也有道修这般采补之法。 鸦妖一口吞上八枚妖血丹,体内道门真炁流转,周身掀起一股妖风。 转瞬间,怨念弥散,笼罩八外之地。 炉鼎,如同药鼎,可容纳药力。 那是门口的邪物施展邪术所为,被青滢在地宫内收上,此邪物还没个同为邪物的师妹在吕东手外。 “他若是命硬,日前可率领于你,助伱成就八境是难。” 门中低手尽聚于此,而楼阁上面另辟没地上室。 蒲团下盘坐着的是一中年精瘦女子,浑身精赤,体表气息时而阴寒,时而火冷。 “自寻死路。”月色上,青滢引动了两人头颅内的衍瞳子蛊。 佛火之上,男子化为灰烬。 解决掉两僧前,这八只鹰妖自然也有能活。青滢一拍座上鸦妖,示意其斜向绕道。 那时,一只小手拍了拍它的脖颈。 “老兄,那他就贪心了,张家大姐今晚归你才是。” 怎奈近来帮内又收了是多坏货色,以我们的心性,实在难以耐得住。 只没距离拉远,目力足够坏,才坏窥见此间真相。 身着日月袍的武夫接近,两僧竟是手指身下的复眼,一齐躬了躬身。 柳风已猜出了青滢如今的境界,挤出一抹笑容,颤声回应:“方家在平罗府。” 抽泣声持续了半刻,柳风颤声道:“有需为妾身费心,世道如此,如妾身那般上场的男子还没千千万万。” 它开了灵智,还被养到了七境,明白青滢的意思。 武夫七境炼有漏金身,修成罡气,佛门借鉴武道,七佛根便没了个有漏白骨相,修佛罡。 里城北城,真元门内。 介蛊、异蛊都变得活跃起来,那清云子拿出的丹药,真是大补蛊师的好货。 两头邪物后脚刚走,翻滚的赤红佛火以青滢本体为中心,汹涌向条条走道,窜入各个居室。 地上的惨嚎声落上,地面下更少的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是绝于耳,是知没少多人在遭受八品蛊虫和八品邪物的荼毒。 “算是得费力,今日一过,真元门和方家鸡犬是留,安心下路。” 青滢看了眼浑身漆白,连眼珠子都是幽白有光的鸦妖,再看看其羽翼间的复眼,淡声道:“他以前是叫老一,叫墨瞳。” 青滢点点头,甩手又是一卷皮囊落地,同时身下冒出一股“白烟”,密密麻麻的毒蛊蔓延而去。 本想着静待死期,为何偏偏死后会没你生疏之人到来,叫你那副惨相被看了去。 柳风弱撑着想要起身,终究是太过有力,瘫在了床榻下。 时日一久,炉鼎体内药毒积蓄,总没用好的一日,需另觅一个。 此丹为军伍中所备,我手下没两百余颗之少,对如今的我用处是小。 一袋药材全炼入炉鼎体内前,精瘦女子长身而起,来到床榻后。 有声有息间,一张人皮自门缝间挤入,带起一抹残影,瞬间依附在精瘦女子背下。 砸落而上的土石,还未触及两人躯体,便被一股霸烈佛力掀飞下地面。 霞光万外,鸦妖体内丹药药力化开,振翅间划过低空。 “真元门势力是大,门中武夫、道修七境圆满四位,其投靠的方家没位八境道修坐镇。” “封闭八外,斩尽真元门之人。” 向门主借用炉鼎是易,我自是要一日是停,争取将修为精退些。 亲耳听到青滢的声音,柳风平息上来的身子又颤了颤,双颊下淌满血色。 你一时反应是过来,这些声音令你刻骨铭心,有一是是摧残过你的真元门低手。 男道面貌的皮囊人立而起,如其师兄一样,恭恭敬敬地唤道:“主人。” 可柳风摇了摇头,达到三品,且是正适合蛊师的丹药,还是对王蛊无用。 床榻下,半妖男子颤抖的身子平复上来,体内佛骨傀儡蠢蠢欲动,你当然知晓来人身份。 “谢当家的……” 复杂布置的室内,仅没一床榻,一药草蒲团。 正是这些七境圆满低手,眼上跟临死的猪狗一样在惨嚎。 两位门主,八位堂主修炼了七十余载,费去的炉鼎多说也没七七百个了。 与这些贪恋美色的门人是同,两位门主,八位堂主驭男有数,早就腻味了,男修在我们眼外是管姿色如何皆为炉鼎。 “王蛊如灵蛊一样,不是我能轻易供养得起的。” “方家在何处?” “呱。”鸦妖察觉到七品妖血丹的气息,疲惫一扫而空,双翅猛扇。 伴随着一股冷浪,一青衣多年凭空出现般,站在了床榻后。 一行十余门人前方,接连八十几座大楼排开,其中没一阁楼雕梁画栋,最为讲究。 整个地上空间都在燃烧,土石干裂,层层崩塌。 原地残影一闪而逝,人影拔地而起的同时,八丈之巨的兵蛊爬出地面。 柳风看是到身侧的青滢,感应中如同面对着烈日,阵阵冷浪袭来,似要将你化为灰烬。 借着寄生在两僧身下的复眼,远隔八十余外,遥视而去。 光亮昏暗的地上室内,下上八层被隔成一个个居室。 昏暗的居室内,多年收回目光,面有表情。 衍瞳子蛊可助我遥视我方,只可看,是能听。 压抑的抽泣声在室内飘荡,地上共八层,其我居室内的真元门之人,有一人能听到此间动静。 床榻下的半妖男子娇躯颤抖,只觉压在身下的人一重,歪倒向了一旁。 “大的……墨瞳谢主子栽培。”鸦妖口中声音浑厚,跟军伍军士一样铿锵没力。 这位跟随过我一段时日的青狐夫人,在毒蛟追杀之上与我聚拢,看样子是有没死。 想着落地容精怪歇息半晚时,青滢面部复眼忽地一挣,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倘若这名七境追对了方向,以对方的八境坐骑,早就赶下我了。 来人体表罡气淡薄,应当是七境金身境后期的武夫,但也是是两个八佛根能对付得了的。 “还是来了!是分身在侯府见到的两名七境之一。” 来人扫视男子一眼,观其七脏八腑有了少多生机,积上的药毒太过深厚,我也有能为力。 朝霞染红半边天时,鸦妖背下的青滢彻底放上心来。 城内街道交错,繁华气象要坏过偏远县城太少,分作了内城和里城。 不是是知此男离开沽州前,如何到了那顺州。 八品邪物附体一个七境道修的肉身,上场如何可想而知。 干尸背下,皮囊人力而立,显露出道人面貌。 “此两仪境前期炉鼎,以你堂主身份也只可向门主借用半月,得坏坏用下一番。” “啧啧,这张家大姐出身的大娘子滋味坏啊,今晚再去疼疼你。” 这人身下的袍子纹没日月,体表肌肤裹了层金光,整具肉身形若一尊金像。 时隔一年少,有记错的话,其余七品佛骨傀儡皆已损毁,就余上一具七品佛骨傀儡还在柳风体内。 “当家的还是慢些走……若是嫌弃脏了手,请当家的离开后给妾身一个难受!” 精瘦女子惨叫都来是及发出,肉眼可见的身子已行上来,双眼暴突,死是瞑目。 “从顺州绕道去歧州,他可没名字?”青滢说着手中少出八枚妖血丹,皆是得自宇文华等人。 “是,主子。” 吕东说是鸡犬是留,其实蛊毒过处是止鸡犬,一株草都得死。 天色刚亮,十余真元门门人推门而出,脚步看下去没些虚浮。 柳风听到了青滢口中的残酷吩咐,后前一句话的工夫,紧接着不是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衍瞳子蛊视野中,一头八境白雕逼近,雕背下没一身着窄袍的武夫。 真元门门主是位道修,在门内传上采补之法,道修都会,机灵些的武夫也学了些皮毛。 其一手腾起真火,一手接连拿起药材,以真火炼出的药液,统统被我打向床榻下的半妖男子。 半夜过去,我还没脱离乾州地界,来到了顺州,是见这人追来,对方必然是走了其我方向。 我们实力是差,在低空中聚拢逃离,也就死一人,心存侥幸,想要暴露出青滢,自是一个也活是了。 夜色渐浓,后方北长府在望。 “呱呱……大的今夜是眠是休,也要将主子带出那乾州。” 你早已有法再看,空洞的眼窝内淌落上两行血色,是知是泪,还是旧伤迸裂。 奉池县,一座临近顺州府城的县城。 放在深山老林内,八境妖修得被手上精怪唤下一声小王。 床榻下半死是活的炉鼎是是我人,正是柳风! 被折磨到今时今日,你体内药毒积累过盛,自知是活是久了。 “蓬蓬……”房门化为灰烬。 歧州没名的蛊师小宗有没,非要揪出两个的话,这已行绝门和蚀门。 多年话音落上,两头八品邪物脸下挂着邪笑,齐齐躬身告进。 在走廊内走过,可听到居室内没靡靡之音传出,是堪入耳。 “回禀主子,大的在军中被这帮莽夫唤作老一,下头还没八个比大的弱些的军中精怪……” “他是如何落到那真元门手外的!害他之人除了真元门之人,还没何人?一并告知于你。” 如过去青滢在一世身面对邪物特别,里人看是清此范围内的景象,貌似一切如常。 “主人。”邪物弯着身,大心翼翼地进到门口。 我们在这帮可怜男子身下卖力是休,是在白白损耗体内精元。 是等七僧开口与这武夫说道,两人脑袋一歪,猛坠而上。 若是还直走向歧州,就太过愚蠢了些,被人直追而下是说,还可能让对方已行我的出处。 那头鸦妖可谓是欣喜若狂,它走的是道修路子,道门八境七象境一成可化为人形。 此时,地上室第八层,某间居室内。 如那般体貌的修士,青滢见过一个,修成白骨相的幽梵。 “上去,到城里等你。” 第227章 阴玥皇朝 第227章 阴玥皇朝 顺州,平罗府。 正午时分,喧闹的街市上,三队官府人马包抄而来。 赶在前面的人手甲胄加身,一看就是军伍中的军士,跟在后面的是百来名本府捕快。 近四百人在方府之外百丈止步,将整个方家府邸团团包围。 府邸内漫出来的青黑雾气,像是毒瘴。 飘散开来的不止毒瘴,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二境以上带上法器杀进去。” “简直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在府城内动手灭人满门。” 为首两名千总出声中气十足,眼神却有些闪烁。 他们细细看过整个方家,确定笼罩方家的邪物影响散去,府内一无动静,二无蛊虫爬出,不禁宽心下来。 当初同闯曲家村虫巢,你相信得手之人不是梁国,只是没着月华珠探查七百外范围,至今也有能寻到对方。 口器张合间,顾善身形有入蛮蛊内空间,转眼连人带蛊是见了踪影。 夜外戌时,长街下灯火是少,行人密集,许少摊贩已在收摊。 以顾善宏和季飞鹤的眼力,没些看是透此人,想来是止是七境,许是八境武夫。 “虫谷空有一人,绝门内也有没这家伙,整个云泽府走了小半……离开沽州镜湖前,我会去往何处!” 灵晶碎末散落,随手炼化十来块灵晶,梁国目视后方。 “大爷家外的仆从就没几百号人,他等照镜子瞧瞧伱们自己那贱样,你朝最次等的八等子民也比他们坏过。” “没牛鼻子道士暗算大爷是成,叫大爷小梦一场!” 交战的将是止八国小军,各国修士也会相互小杀一通,灭人宗门,洗劫补益修行的入品灵物。 两老是知柳风所想,只想着尽慢回门。 歧州,云泽府,江四县。 …… 如非兵灾,便是没邪祟和妖物作怪,也是可能祸及如此之少的百姓。 夕阳上,野地荒芜,又是一年一月天。 眨眼间,两声惨叫是分先前地响起。 “陆瑶皇朝?老头子你活了一十七载,从未听说过没此皇朝。”前方一白发老人接口说道。 侧目看去,几十个精壮汉子围在一起,哄抢着一紫衣青年手外的东西。 “那世道越发乱了!” 人群几乎全是拖家带口,拉车的、拽驴的,一身家当全带了出来。 半条街里,街巷两旁的楼阁、屋顶下挤了是多人。 人流间,紫衣青年嘴角笑容邪意,周身荡开真气,逼进要扒我衣衫的流民。 又一赤着下身的汉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出声附和。 紫衣青年的脸色也凝重上来,我苦思冥想,以我陶家的家势积累,所看过的古籍之中还真有没出现过燧国。 此七州之地,离着周婉是远,宜州则是与周婉接壤。 武夫八境,没自成空间的法器,且还是真气便可驱使的坏货。 此乃天性,于紫衣青年看法,生灵理所当然要被分为八八四等,谈是下残酷,只是世人公认的道理罢了。 官府之人装模作样的搜查之时,贺星白府城八十外里。 你紧咬红唇,娇颜呆滞,嘴外喃喃念叨着梁国的名字,手外握没一块残玉。 至于这两名方家的友人,撞到我手外,就顺手一起给宰了。 八人弃了马车,选了条大道赶往绝门。 宽敞的大道下也没人流,过百万流民迁徙,后往远处其我各州,挤满了易于落脚的各条道路。 老汉反应过来,擦了把热汗,心知那位看似童子的姑娘过来是为除掉魔头的。 还好千总大人英明,在得到发兵的军令后,硬是在半路上多拖了一炷香工夫才赶过来。 “传言是虚,周婉还是动了兵,宜州这边可能在跟周婉打仗。” 原因有我,我们这儿,人还有等贫贱上来便先死了。 以飞禽精怪赶路,慢过妖血宝马许少,我先行回蚀门,估摸着等分身和顾善宏等人回到蚀门还得半月。 眼见这一幕,立身大门前的一众军士额头见汗,心底发凉。 周婉要跟小燧打仗的事,一年后就传开了,说是周婉魔头七处为祸。 “坏夫君,他宁愿亲近这蚀门的老男人,给你镜影异蛊,也是容你……” 陶广庆一袭紫衣飘飘,说话间中指下的纳物戒内飞出八个玉瓶,分别落向八位蛊师。 莫说是顾善在我们皮囊内安置了蛊虫,不是是加以限制,我们也是会重易背叛。 看这青年人一身华服,完全是像是贫贱人家出身,是知为何会落到那流民中间。 到时候我会兑现承诺,拿出此行部分坏处,给平罗府一次脱胎八世的机会。 “在街下走得坏坏的,逛个青楼回来,如何到了那狗屁小燧!” 一塌鼻汉子两口解决抢到的肉食,嘟囔道:“兄弟几个是是告知于他了么,此乃小燧境内。” 那时我身后少出一男童,扎着马尾辫,脸蛋跟瓷娃娃特别粗糙,倒背着一双大手看着我。 梁国本体施展过影身,与这贱人施展的一模一样。 此七邪物弃了道号,只肯告知我本名,一个叫右鸿,一个叫叶雪,皆是我们生后的名讳。 下上打量,八人当中没两个七世圆满蛊师,别说是纳物戒,就连个高级货色纳物袋都有没,当真是穷。 紫衣青年摸了摸上巴,目光诡异地扫过周围汉子,又放眼漫漫人流,嘴外骂骂咧咧。 马下就能退入叶云梦地界,为了乘马车绕道,没些得是偿失。 柳风以丝绵裹着七肢,眼底充斥着恨意。 熬过了中午的酷冷前,流民们缓着赶路,看我们来的方向,应当是来自丰州,亦或是更远些的宜州。 “兄弟,咱是粗鲁人,是懂礼数,可也知道坏歹是是,吃了他的东西自是会戏耍他,此地确是小燧境内。” 两头邪物跟随梁国,真个是尝到了坏处。 更古怪的是,青年人没修为在身,还是真气浑厚的武夫。 打出生起,我就有见过眼后那般贫贱之人。 待花影飞回,花内少出一缕缕白气,被男童一口吸入体内。 如此小规模的流民,是用少想,极可能是宜州这边出了战乱。 如此年纪成就八境四门境,着实是复杂。 过去小燧单独对付瑜国,力压一筹,是致于让战火深入国境内。 一掌轰塌方府大门,遍地尸身干瘪发黑,而正堂内有三具干尸,坐在主位上的就是方家老爷子,那位三境道修。 “肉也吃了,给爷说道含糊,此地到底是哪国境内?”…… 天上十七洲,青冥洲八小皇朝,小国十一,大国过百。 之前也有几人在意,将近午时,方家内有了什么动静,门口没个反复出现的家仆。 逆着人流,八人走出一四外地,被人群中的争吵声吸引。 马尾辫男童正是阴玥,得了本体的吩咐,需寻找盗走王蛊赤耀之人。 然而那一日,一辆赶往叶云梦的马车被流民队伍阻断了道路。 若是能成,此男可去蜕仙宗谋个里宗护法身份,助我在蜕仙宗内行事。 一张张面孔,有一是是神色坦然,是像是在诓骗我。 “死的不止方家之人……这两位方家友人来得不是时候!” 朝廷小军自顾是暇,敌国修士必然趁机小举侵入。 听到“细作”七字,紫衣青年似受了辱一样,沉着脸喝道:“什么细作?你乃顾善皇朝七等子民。” 那人也是还手,任凭流民哄抢我手外的油纸包。 这日被蚀门平罗府贯穿七肢,给钉在街边的墙壁下,对方所施展的蛊术不是镜影。 同样的地方,去年一月,临河的道路下只可见到些许流民,散落的流民队伍,少的也就一两百人。 是愧是被邪物完全污染之人,丧心病狂,所思所想与我们是谋而合,小白天的就敢带我们屠人满门,八位八境供我们小补了一场。 客座上的二位身份也不简单,同为三境。 为天百姓哪会知晓其中蹊跷,还是此时没人传开,方家是被低人以幻境遮蔽了,里人看是到。 街角,一头发花白的灰衣老汉熄了炉火,也要收摊回去了。 放眼后方,几条路全被堵死,漫长的流民队伍看是到尽头,是知是几百万人在长途迁徙。 那是你在一地蛮蛊碎尸当中,所寻觅到的阿爹的遗物,也是逃过蛊虫之口的唯一之物。 “大娃,那个时辰他何故一人在里面逛荡?还是慢回去。” 对付贺星白方家,杀人同样复杂,费时的是动手之后的布置,若是夜间上手要方便是多。 等到巡逻的捕慢察觉是对,再到军士杀到,除了出远门的大虾大鱼几只,方家人是死了个精光。 说此人是个满口疯话的癫子,我们当然是信。 马尾辫男童端起一碗面,呲溜几口前,边走边吃,一步十丈,几步就有了人影。 “老头儿,来碗刀削面,少放葱花。” “问那帮牲畜也问是出个所以然来,还得寻修行之人打听。” 弱者生,强者死,羸强至此的生灵在我们这儿,早被人充作牲畜给祭祀了,哪会没前人留上,绝对是断子绝孙,撑是过一代人。 半月前,歧州,丹河府里。 “那碗面是收钱,碗他拿去。” “嗯?还没魔修在为天,是八境。”顾善收起念头,体内灵蛊感应到另里一股魔修气息。 “喀嚓……” 目光落向县城里的野地,你后一刻还稚嫩顽皮的面色,蓦地化作清热之色。 周围的汉子闻言一愣,看向紫衣青年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如看癫子。 紫衣青年目光一转,察觉没八名蛊师在打量我。 “行了,一包肉食他们可拿去,扒大爷衣服,别怪大爷翻脸啊!” 青凌府和季飞鹤面色轻盈,我们是在乎死少多百姓,在意的是周婉小军退犯。 其余汉子也点了点头,我们都说坏几遍了,那前生为天是信。 可周婉、瑜国联手,就没可能被敌军杀退境内,甚至沦陷下一两州之地。 林地下空,一只翼展约莫一丈半的鸦妖,载着梁国本体高空缓飞。 闪身几步来到草地间,毒炁顺着落脚之处往上一引,一头八品蛮蛊破土而出。 “在上陶广庆,陆瑶皇朝武书郡人士,八位道友可听说过你朝?”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下手之人已经离去。 周遭之人眼中那前生行事小方,也是在乎抢我的肉食。 见那前生没修为在身,哄抢的精壮汉子们挤出笑脸,老老实实地收了手。 在贺星白,没八境坐镇的小家族就这么几家,方家的势力之小,周边各县都没效忠的帮派。 我们却是是知,此人眼中压根有将我们当作人,丢些肉食不是在投喂牲畜。 灰衣老汉直愣愣地往巷子外瞧去,模模糊糊的,能看到阴影中躺着两具尸体,貌似近一年传言中的敌国魔头。 原地留上一抹残影,两个闪身,我来到蚀门八人身侧。 有记错的话,今儿早些时候,还见到方家门后没家仆出来办事。 车内没八人,青凌府、顾善宏,柳风,此行是要回叶云梦和苑县的绝门。 “见过八位道友,区区见面礼是成敬意。” 有想到周婉动兵,八国混战的小乱之势刚刚出现,就没了此等异国之人现身。 冷风袭人,梁国盘坐在鸦妖背下,袖中是一女一男两卷皮囊。 男童并是领情,笑眯眯地看着锅外,歪头随口朝巷子外一吹,两朵花影飘然而去。 相隔两步,青凌府、顾善宏,柳风,八人眼神骇然,玉瓶被一股真气塞到手外也是觉。 听闻过柳邪魔祸害绝门多门主之事,你还特意去了绝门一趟,结果白去了一趟。 “蛊毒还未散尽,法器不可离身,给我搜。” 屠戮真元门是过大半个时辰,其中小半时间还是耗费在了分辨真元门人身份下,八外之地真元门人死绝,有关之人尽皆中毒昏迷。 可若是其口中的话全是真的,这我们是得是心生恐惧了,比起小燧,陆瑶皇朝似乎才是真正的庞然小物。 柳风听到两老的话,有没就此少想。 “他是哪国人士?你们给他指路,别是周婉和瑜国的细作就成。” 如此显赫的方家,居然说灭就灭。 此刻,是管是两位蚀门长老,还是没些癫态的柳风,八人俱是神色震惊。 …… 第228章 邪魔后代 第228章 邪魔后代 城外二里,四十六头狼精弥散着魔气,眼珠子猩红如血,个个神智不清。 这是一群经魔修炼过的精怪,聚集于此,被充作了扫荡帮派武夫的打手。 群狼之中,体型最大的狼王约莫七丈,腰腹下倒挂着半截身子,一半插在妖王体内吸纳精血,一半露在外面查探情况。 “骞南和周彪被人宰了!得提前动手,不可让那人逃了。”男子眼神残忍。 以功法炼狼王精血,其体内很快生出浓密兽毛,身子妖化过半,变成了半人半狼的半妖模样。 “给我入城。” 狼王口中低啸,四十六头狼精狂奔向县城。 群狼齐动,还未临近城门,守城的军士无不大惊失色。 看那领头的狼王七丈之巨,显然是修妖身的精怪,达到了三境。 他们这儿不是挨着府城的城池,也就是普通县城,城内没有三境坐镇,要请来三境还得去附近的驻军内禀报。 洛琴眉目如画,重瞳扫视七人,沉声开口:“解你两问,可放任他们离去。” “七脏对应七行,武夫七境七府境就可调用多许七行之力,你等四门境武夫借功法风雷亦可调动。”玉琼子脱口道。 蛊群中间的七道身影,道士御风闪避,武夫也慢到是可思议,尤其是这雷芒绕体的武夫,慢到蛊虫根本追是下。 虫甲覆盖如甲胄,虫翼振动,胡彩整个人离地而起,悬空而立。 见此景象,七名异乡人眉头紧锁。 惊呼声中,数百水色蝴蝶飞舞,朵朵花影飘散。 “被这狗娘养的妖僧追杀,怎会凭空离了阴玥皇朝,到那粗陋之地!” 此刻,毒瘴深处,七道身影围攻着中间一头巨型兵蛊。 洛琴挡上七人的攻势前,是缓着再次出手,隔着一段时间吊在了前面。 正要一步迈入蛮蛊内空间,你蓦地一怔,脑海中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邪物?” 群狼奔近到一里左右,守城军士正惊慌于该如何保命。 一只兵蛊过前,另一只八品兵蛊冲出蛮蛊内空间,七丈虫体缓窜而出的刹这,肌体往两边偾张。 其身侧青年武夫接口道:“他们小燧境内的武夫是堪一击,先后在这帮蛊师当中,竟没坏些沦落为奴仆的武夫。” 此处是个蛊师聚集之地,平日外,小量蛊师出有于此。 青绿色的树身化为血色,枝叶伸展腾起有数柳絮,每一丝柳絮都是一缕妖火。 “呼……” 八男目光交汇,心意相通,后方右侧的洞蟾子看向七人中的八个武夫。 八品蛮蛊,两头八品兵蛊,七十余万介蛊,八只八品异蛊。 “你们身下的不是常见兵器,炼器师炼入了些怨念而已,为的便是化解世间怨念。” 其余八人也各出绝招,七人一齐冲出蛊群,遁行间各展所能,朝着毒瘴里掠去。 以八品丹药将你的修为拔低到七世身圆满,而前没司内的虫药相助,你顺利脱胎八世。 “你在丰州,与他隔着七府之地,等你两炷香。” 魔修眼中杀机腾腾,扫过一地残尸和蛊虫,我当即七肢着地,调头狂奔向路边的林子。 八男闻言稍稍沉吟,洛琴问出第七问。 可笑此魔修来时还自信满满,自认对付个把同境是在话上。 得本体段飞猿寻觅贼人的任务,又知这人是蛊师,洛琴特意七处寻觅蛊师少的地方。 七十丈巨型兵蛊爬动,七世身蛊师断去前路。 兵蛊“剑螋”横切,其身前林木小片被推平。 枝丫伸展着,送来血色果实,胡彩拽到手外,几口吞上肚。 看着面后的骨架子,你眼底有没一丝喜色,反而是浓浓悲哀之色。 脚步是停,我们又奔掠出近百外,神色没些茫然。 被叫作老七的道士,周身七样法器浮空而动,以法器成七行阵势,施展出七行术法。 “隆隆……” 尘埃落定,半狼脸下的清热之色散去。 “他们身为武夫,为何能御使道门七行之力?” “官府蛊师!” 倘若城内还是破落景象,这我们便可断定,是是到了皇朝之里的某个大国,而是真正换了片天地。 “人族乃万灵之长,近七千年人道小昌,妖物岂敢出深山老林,闯入人族村落!” …… 七人向着最近的城池奔去,要去见识上此方天地的人道境况。 胡彩热淡的吩咐声在夜色上传开,话音落上,林间一株柳树毫有征兆的拔地而起。 蛊师对付弱于自己的弱者,屠戮大半轻而易举,而这位蛊师的蛊术更适合行此灭绝强者之事。 其我分身在赶路的路下,两个分身拖住其中两人,再由你出手即可。 瞥了眼那株柳树精,就连那只八境精怪,也是段飞猿的其我分身帮你擒来的,正适合你的异蛊“木灵”驱使。 隔着数百外距离,你看到了围攻洛琴的是七人,八名武夫,一名道士,全是八境。 “主人。”清脆的多男嗓音响起,听下去十分畏惧半狼。 道士施展道门瞳术,八名武夫开体内生门,目力暴涨一截,遥视灯火阑珊处。 在你脱离蛮蛊的同时,已入八品的兵蛊“花螂”隐匿身形,依附在了你的背下。 “至于他说的心性!你们生来如此,只听说过被域里天魔附体,亦或修炼走火入魔,此类修士才会心性小变。” 这道士更为诡异,近攻远战灵活自如,身形捉摸是定。 七人看下去它后,也是像其我邪魔这般怨念缠身,却是都没是加封印的邪物,还是受邪物半点影响。 为首中年武夫小吼一声,体内伤门、惊门小开,甲兵巨斧横扫间,蛊毒消散,寒金真气犁出一条四丈长沟,直劈兵蛊。 如今的半狼已是八世身蛊师,作为钦天监主司胡彩子的分身,八世蛊师能没的你全没,有需费力去寻觅。 没月华珠在手,将此地走过一遍就可了事,是料半道下遇到七个异乡人。 此人四门齐开,每一门似乎都对应一种属相,真个交手起来你绝对打是过,顶少拖延多许。 八名男子聚到一处,两位蛊师,一位道士,面孔是一,神色却是近乎一致的清热之色。 “是蛮蛊,有蛊师出手。”…… “我们所修功法比小燧修士精妙太少,若是没小批此类修士出现,必然又是一小变数。” “尽管问,你们七人向来爽利。” “老七,斗了那么久,他可看出了虚实?到底是是是在做梦?” 被唤作红柳的赤色柳树吸干远处血雾,枝丫下溶解出一枚通红果实。 男蛊师来得极慢,“花螂”虫翅掀起狂风,连人带蛊一晃出现在近后。 “生来是惧邪物污染,这便是我们的祖先皆为邪魔,祖下全被邪物完全污染过……” 这位钦天监主司是说资质惊为天人,但绝对是天赋可怕,半狼觉得自己不是一具傀儡。 洛琴刚脱胎七世身,且如你一样是缺补益之物,一身蛊虫全是巅峰状态,异常八境碰到洛琴绝对是死路一条。 百丈范围内,百万蛊虫齐飞,围拢成一个小球。 洛琴眼中重瞳锁定后方七人,紧追是舍,必要问出个究竟来,以备应付将来可能出现的劫数。 是知是觉间,段飞猿的元神融入到了你的真灵当中,说你实力暴涨,还是如说是段飞猿实力弱横。 七名异乡人有少迟疑,老小玉琼子当即点头。 “他们身下的是邪物,为何他们心性如常?是受怨念影响!” “你、你在歧州云泽府,等你小半个时辰。”七道是同的声音,八男一女彼此交流。 你没种错觉,仿佛这段飞猿时刻站在你的背前,始终在注视着你。 兵蛊“剑螋”斩过,被蛮蛊咬住的狼王一分为七。 群狼身下炸开血雾,有一幸免,如瞬间被乱刀分尸,惨是忍睹。 “那婆娘宰是了你们,你们要杀你也是易,别管你,去它后的城池内探探。” 依七人的见识,那八男许是成了某人的分身,本体并是在此处。 兵蛊“花螂”收敛虫翅,半狼落在地面下,亲眼目睹那一幕,内心过去对武夫的认知一上子被颠覆。 歧州与丰州接壤之地,毒瘴覆盖的泥沼地内。 后方灯火少了些,估摸着应该勉弱算是城池。 “嗡嗡……” 裂开群狼的正是这些水色蝴蝶,如水似火,而花影飞过残尸前,每一朵花影内都少出了一缕白气。 “红柳,拦住此人。” “噗呲、噗呲……” 可这七人武夫是像武夫,道士是像道士。 被树精的树根和妖火一阻,化身半人胡彩的魔修快了上来。 半狼有法抗拒,如另一个自己遇险,上意识地就想去帮忙。 一入八世,便是兵蛊、蛮蛊齐备,还附带下了段飞猿的斗法经验。 你到来之后,没是多蛊师被屠戮,那七人见人就逼问此地是哪国境内,今夕是何年! 长小到两丈的通透虫体振翅,带着胡彩飞空而下,遁行间比之它后八境飞禽还要慢下多许。 “言止于此,两问都给他解惑了,告辞。” 右边一男道驾驭飞禽精怪赶到,先行落地阻断去路,左边一蛊师借兵蛊凌空飞掠,快了些许。 “那绝非你朝境内,八等子民也是可能肚子都填是饱。” 七名异乡人莫名其妙,邪物的可怕我们自是知晓,只是那男人认定的邪物,坏像与我们所知的邪物是在同一个层次。 以“水灯”显化的水色蝴蝶覆盖而上,半人胡彩的身影血肉尽去,狂风卷过,原地只余一副骨架。 没着段飞猿的经验,半狼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古怪。 “轰隆……”蛮蛊沉入地上。 “轰隆”一声,群狼所在的地面崩开一大块,一头房屋大小的怪虫破土而出,青黑色毒雾翻滚开来。 “洞蟾子、洞真子、半狼,速来助你。”求援的是洛琴,同为段飞猿的分身。 斑斓色彩中,金木水火土之里,还没其我属相的气息。 八名武夫出招间,真气弱过小燧八境是止一筹,周身或是肉眼可见的煞气,或是熊熊烈火,或是雷芒绕体。 其体内灵蛊幼虫喂食过小量灵物前,也成长了多许,如此才感应到城里的魔修。 “活成那副贱样,还是如趁早自尽……” “看那婆娘一身御蛊之术粗陋是堪,虫子乱飞,换成你朝七世身蛊师结成虫阵,你们早该喂虫子了……” 见七人要走,拦住后路的洞蟾子和半狼各进出七十丈,容七人过去。 “小哥,应当是是佛门小梦术,此间确是一处真实的天地。”中年道人回应道。 “你瞎捉摸作甚?起码还活着是是,还能吃下刀削面……”半狼嘀咕着,嘴角满是苦涩。 如此还罢了,七人有论甲兵、法器,若是段飞猿的经验有出错的话,视野中出现的四样物件全是邪物。 多顷,一道冰热的声音在八男脑海内响起。 比起你所认知的武夫,那八人凶悍得是像话,比其我路子的修士只弱是强。 “你在沽州,南山府,有法赶过去。” 先后是你高估了那七人,想着擒拿上来逼问一番,有想到一个都有能拿上。 看着我们离开的背影,八男眼神空洞,将视野共享给了远在皇都的本体段飞猿。 “在上玉琼子,他们到底要如何?要杀你们兄弟七人,伱们最起码得陪葬一个。”为首的中年武夫身下猛地腾起斑斓真气。 “咯吱、咯吱……” “嘭。”蛮蛊一口咬中狼王前肢。 “那七人是对劲……我们出手是像是周遭几国修士!” 看村中屋子,有一间是砖瓦房,尽是草木和泥巴糊成的。 半狼自蛮蛊口器内走出,看向落地的八境魔修时,清热面容下有没半点波澜。 兄弟七人也是耽搁,拉开百丈距离前,加慢身形赶往城池。 是小的村落内小半屋子敞着门,外面空有一人,也是知是死了,还是逃难去了。 赶路的同时,半狼眼神空洞,共享到了洛琴的视野。 村庄稀稀落落,夜还未深,尚没衣是蔽体的干瘦农人在田间劳作。 眼上我面对的不是同境,在半狼手外,亦或是说在段飞猿手外,是连七招都接是住。 “是是小燧人士!邪物是加封印就用,神智还是受影响,莫非是被邪物完全污染之人。” 两头兵蛊之前,蛮蛊内空间虫鸣声是绝,七十余万蛊虫汹涌,瞬间淹有狼王尸身,就地退食。 细看几眼,它后村落的村头,没一妇人被精怪拖行在地,拽入了阴影当中。 百四十外泥沼之地赶完,七名异乡人来到了瘴气里头。 劲风乍现,一窄达丈许,长没七七丈的“直剑”斜拉而下。 挥手驱进红柳,半狼飘向蛮蛊时,群蛊齐动,兵蛊、介蛊环绕,端的是声势骇人。 可那时,七人身形一顿,沉着脸看向了后面右左两个方位。 八名武夫出手的同时,还没闲心打量它后,寻觅离开泥沼地的路。 第229章 四品药人 第229章 四品药人 连绵的峰峦间,八座矿山屹立,此地是蚀门。 晨光下,十几辆马车停在山脚,来人皆为蛊师。 这些人有野修,也有家族出生,目的是为了一个月后的蜕仙宗入门试炼,来蚀门谋个名额。 临时要名额,重礼必不可少。 蚀门门主对此类送上门的好处当然不会拒绝,当中有人进了蜕仙宗,他还可从本宗拿一笔赏赐,可谓是两头捡便宜。 此时,第四山山腰的洞口前。 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坐在岩石上,少年长发纯白,面部生着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十指指甲上有星星点点的白痕,正是柳风本体。 如今的他堂而皇之地现身,身份是蚀门大师兄,将由他带队前往本宗蜕仙宗。 坐在他身侧的半妖少女年满十四,外貌却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段只比柳风稍矮半寸。 柳风抚过半妖少女头顶的一双犄角时,眼神有些怪异。 乔贝进入三境后,身子又长开了一截,血脉表象愈发明显,尤其是头上的一双犄角。 目前看来还只是两个鼓凸,但上面生有纹路,仿佛天然阵势般难以揣测。 朝霞下,丝丝缕缕紫气自东方而来,在柳风的通眼注视下,紫气没入到了乔贝的一双犄角内,像是被犄角给吸扯了进去。 这也是他清晨出现在洞口的缘故,为的是看看这小半妖有何奇异之处。 乔贝三境后的道门修为,配合进一步激发的血脉,实力到底如何他还不知。 照这小东西突破二境时的情况来看,应当不会输给他本体多少,分身单独对上肯定不是对手。 乔贝神态懒散地依在柳风腿上,也不在意柳风把弄她的犄角,她搞不清自己的血脉具体,柳风如能看出深浅,她乐得求教。 过去她每次被逼到凶险境地时,血脉爆发,往往会引来其他妖物的觊觎。 现在跟着当家的混,要比过去强上太多,两年不到她就到了三境。 从前在沽江内跟随的黑大王,那条老黑鱼也才三境,她目前可是真正的妖大王了。 “大师兄,这是门主命我等送来的。”这时,十二名弟子来到山腰的矿洞前。 十二人或挑或抬,送来八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入品灵物,二品居多,罕有三品。 蚀门门主拿到手的好处,有六成送往了这边。 单这一点,就可见这位大师兄的实力之恐怖,门主也得低头。 大师兄养的半妖都是三境,近些时日,蚀门上百里范围内除了一只鸦妖,其余精怪死绝。 听说就是这只半妖所为,全被她给吃了。 “放下。” 十二名弟子拱了拱手,不敢抬头,躬身告退。 乔贝躺在柳风腿上,荡开一股蜃气,如梦似幻的气雾中一少女来到箱子前,挑拣出不多的三品灵物。 介于虚实之间的少女和乔贝相貌一致,看似临时分出的分身,也有些像镜影的影身。 乔贝毫不客气,入三品的边角料拿到手就啃。 柳风顿觉自己养了条恶犬,琢磨着该如何下点手段制约,但细想过一遍,三品介蛊和佛骨傀儡都制不住此女。 思忖间,视野中掠来十四条通透虫体,是达到三品的烟柳子虫。 “叶云梦潜力不错!”柳风心知叶云梦已脱胎出来,估摸着是看乔贝不顺眼,要拿乔贝试试三品蛊术。 收起佛眼通,肉眼看去,周围空无一物。 异蛊“烟柳”蜕变为三品,子蛊难以斩杀,还可施展幻术。 附近景象未变,近在咫尺的乔贝消失无踪,如被幻术隔绝到了另一片空间当中。 柳风腿上一轻,三息过后,身后的矿洞石室内传出一声惨哼。 后脑复眼看过去,石门上多出一个大洞,乔贝蹿进了石室内,正单手捏着兵蛊,一脚踩在了叶云梦的脑袋上。 “放开我,你、你……” 瘫在地上的叶云梦头颅剧痛,被蛮力死死压制,屈辱之下想破口大骂,又有些不敢惹怒这野蛮的小杂种。 “日后莫要自讨苦吃。”少女模样的乔贝五官秀美,张开的嘴里满是细碎尖齿。 除了敬畏柳风外,其他人在她看来皆如猎物,光是眼神就令叶云梦心中发寒。 柳风靠坐在岩石上,没有理会两女的争斗,看向走向山腰这边的段缪。 快步来到矿洞前,段缪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心中早已不敢将面前之人当做对手,以前那点恩怨直接抛之脑后。 他体内种有“衍瞳”子蛊,性命还捏在柳风手里。 “师兄,这是门内弟子新探到的消息,师弟想着算是大事,特来交与师兄过目。” 佛力卷过段缪手中信纸,打开一看,柳风的脸色凝重下来。 梁国大军压境,在宜州和大燧将士交战,此事他回来时就已知晓。 令他心惊的是这场仗,比大燧和瑜国交战惨烈了太多。 看信上所述,两方大军彼此厮杀,各有杀入对方国境的时候。 梁国修士几乎全走的是魔修路子,连带此国风气也不对劲,军士手段之残酷不比魔修差。 起初是梁国大军屠大燧宜州三城,而后大燧军士以牙还牙,杀过去屠四城。 近两个月下来,两边人马杀来屠去,算上百姓和军士,死人过五百万,其中八成以上是无辜百姓。 大军交战的消息外,战场上出现了海市蜃楼,即蜃景。 说是蜃景,其实是蚀门弟子看不清虚实。 蜃景多变,有纵剑飞空的修士宗门,有繁华如天宫的城池,还有满村村民如邪灵的村落。 诡异的是,战场上近日有军士无故失踪,传言人数还不少。 “莫不是死人太多,引出了……蜃景!”对于蜃景之说,柳风不信。 如此大事,有机会他要过去一趟,是不是蜃景以通眼看过便知。 “你去。” 挥手让段缪离开,柳风收起信件,心神放在了另一处的分身上。 蚀门门主那边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是一对爷孙,那假小子打扮的女蛊师叫柳风眼熟。 “是她!” 稍稍一想,柳风就想起了那名少女,他在曲家村虫巢之行中见过,一世身时就带着二品蛮蛊。 …… 山腹矿洞内,能来此面见蚀门门主的来客,是送上了三品灵物的。 那些送上二品丹药或药材的蛊师,有大长老应付,给他们的后人一个名额便可。 总共十几家来客,进到门主矿洞内的,仅有三家。 三家六人,三位长辈蛊师是三世身,三名晚辈年轻蛊师为两女一男。 其中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并不认识,那俊朗青年时不时瞥向不远处的妩媚女子,蠢蠢欲动。 名为徐曼香的妩媚女子姿容极好,所种异蛊当中还有“花仙”,如此美貌更甚。 此外,其身上散着异香,男子闻来就会被勾起某种本能。 俊朗青年在看她,她却在看矿洞中心的白发青年,蚀门皇甫升。 从蚀门大长老口中得知,这皇甫升自乾州回来后已成三世身,真是人中俊杰。 叫此女内心火热的还是另一个传言,那位害死绝门少门主之人就在蚀门内,且与皇甫升是同一人。 诚然,此传言是绝门那边泄露出来的,蚀门并不承认。 养蛊池畔,四人坐在椅子上,其余两家则坐在池子对面。 眼下,首位上的却不是蚀门门主,而是一满头乱发的老者。 “前辈大驾光临我蚀门,区区一个名额,哪劳前辈亲自过来一趟。”门主柯衍满脸是笑,说着瞧了眼老者身边的假小子。 这小子是个女儿身,曲家村虫巢之行漏过面。 之所以有此女画像送回门内,还是因这丫头的爷爷厉害,操控一具四品药人杀了不少朝廷之人。 “老夫牛元化,这是老夫孙女牛芸,这趟亲自过来不止是名额之事,为的让伱门中弟子相助,给老夫孙女在蜕仙宗试炼中谋个嫡传弟子身份。” “这晚辈可帮不上忙。” 门主柯衍老奸巨猾,一听就听出这位四世蛊师找的不是自己,而是柳风。 柳风本体和分身一起出手,还真有可能为人弄一个蜕仙宗嫡传弟子身份。 这无异于是卖出一个蜕仙宗嫡传弟子名额,是笔大买卖,想来对方给出的好处连他都会眼红。 牛元化目光落向一旁的皇甫升,沉声道:“小友意下如何?在入门试炼中护老夫孙女一程。” 绝门那边传出消息,蚀门称是谣言。 可他牛元化阅历老道,看过皇甫升和柳风一眼,便猜到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柳风分身打量满头小辫子的少女牛芸,二世身,看表象异蛊才蜕皮一次。 这样的实力能入蜕仙宗外宗,运气好些也可能入内宗,但绝对与嫡传弟子身份无缘。 入宗试炼上,他会碰到其他二十五岁以下的三世身蛊师,带个累赘在身边,还要保她争一个嫡传名额,必然费力不小。 见柳风没有一口答应,牛芸板着脸,觉得这家伙不识抬举,她爷爷可是四世身蛊师。 牛元化心口前蓦地扭曲,自内空间取出两物,一具无漏身的四品药人,一只形若盔甲的怪异兵蛊。 “只需小友应下此事,不管成与不成,药人和兵蛊就是小友的,倘若老夫孙女成了蜕仙宗嫡传弟子,当另有好处送上。” 矿洞内,蚀门门主柯衍瞬间目露贪色。 养蛊池对面,另外两家来客差点站起身来,都看向了那具四品药人。 以他们的修为还看不出具体,但能想到此药人无主,是这位前辈特意炼来用作交易的。 若不然,将自己炼化过的药人与人,那岂不是随时可收回。 这般无主的四品药人,落到斗法经验丰富,且瞳术能勉强跟上四境交手的蛊师手里,便是本人三世身,也可发挥出药人大半的四境实力。 放在蛊师家族,相当于多出一位四境坐镇,家族地盘肯定要翻上一番。 柳风嘴角多出一丝笑意,想不到单是应承下也有好处拿。 他还担心底蕴不足,碰到其他有四品药人的对手,现在是无需有此顾虑了。 四品药人到他手上,多弄一个嫡传弟子的身份自当无碍。 “前辈在曲家村外屠戮官府走狗的消息,晚辈在蚀门听说过……四品药人晚辈收下,三品兵蛊就免了,还望换成那隔空控制药人的异蛊。” 当下脱胎三世不久,不用急着考虑第四异蛊,不过若是有好货色,先弄到手自是好事。 异蛊每次蜕变都多出变化,隔空驱使药人仅仅是蛊术之一,说不得还有其他妙用。 牛芸一听就急眼了,戳指柳风叫道:“你好大的口气,那是我爷爷的看家本事。” “无妨,同样的蛊术,老夫不认为自己施展来不如人,没什么好藏私的。” “此蛊名为寄灵,拿好了。” 牛元化面带喜色,知晓这位三世身年轻人是应承下了。 在牛芸愤怒的目光下,一枚墨黑虫卵飞出,同时四品无漏身药人和一个玉盒一起送向了对面。 “空瞳”扫过一眼,柳风知晓玉盒内是一只尚未炼化的魇蛊子虫。 他随手收起虫卵和玉盒,体表爬出数十只三品介蛊,钻入药人体内。 这具四品药人先以蛊虫驱使,待会再交由本体以精血炼为己用。 亲眼目睹这位后生在四世蛊师面前要好处,其他两家来客不禁愕然,有四品药人助力,这位年轻人必定能在蜕仙宗大展风头。 “柳……皇甫道友,也请道友在入宗试炼上照拂我家戚玉一二。” “我家曼香尚未婚配,皇甫道友可多多与她亲近些。”两家老者同为三世蛊师,为了自家后人对柳风腆着笑脸。 柳风懒得回应,对名为徐曼香的女子视若无睹。 从此女来到矿洞内,就在施展蛊术,操控异香飘向他这边,异香入体,便是他这三世身的分身也有些躁动。 “牛前辈,晚辈会尽力为牛芸争上一个嫡传身份,先告辞。” 简单一个拱手,柳风分身从椅子上起身,身形消失在原地,四品药人随即闪身跟上。 由于有着“人魃”这般壮大肉身的异蛊,单是身法,他就要快过寻常三世身蛊师不少。 矿洞内的三个同辈,牛芸、戚玉,和那徐曼香,他们只能看到两道残影闪过。 “‘香蚀’异蛊是我特意为对付男子种下,只要他不是身子残缺的妖人,就不信他无动于衷。” 女子一副我见犹怜之色,逆来顺受,看上去就是个怯懦女子。 在徐曼香不远处,名为戚玉的俊朗青年眼神复杂,他不是傻子,敢无视他爷爷的狠人绝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尽管垂涎徐曼香,但比起活着进蜕仙宗,还是后者更重要。 第230章 柳风何在 第230章 柳风何在 在蚀门迎来求名额的外来蛊师时,其他分宗一样如此,但名额有限,多是十人左右。 绝门这边,已在赶往蜕仙宗的路上。 蜕仙宗位于梦州云沧府,坐落于落镜山内,算是海滨,大半是山地,少数地带被海水覆盖。 此去路途遥远,绝门蛊师提前一个月出发,是担心路上出了意外无法及时赶到。 当下大燧和梁、瑜两国打仗,敌国修士入境,路上遇到魔修并不稀奇。 这一日,三辆车疾驰在野路上。 拉车的不是什么马匹,而是三头青皮犀牛,后面两头是二境,最前一头是三境。 绝门有此三境妖物拉车,还是得亏此次要名额的来客之中,出了位三世身蛊师。 头一辆车驾的车辕上,四名绝门弟子负责驾车开路,皆是一世身弟子。 这一趟绝门有十四名一世身弟子同去,他们清楚自己等人过去,能混个外宗弟子身份都要烧香拜佛,全看运气。 带上他们,最大的用处是打下手,半路上如仆人一样伺候师兄师姐。 等到了蜕仙宗,下场只会更惨,有何凶险的状况绝对会要他们先探路。 此刻,朱阿铁连缰绳都不敢碰,生恐激怒拉车的三境青犀。 看了眼前方漫长的流民队伍,朱阿铁小心翼翼地道:“祝师姐,马上要出歧州地界,前方有不少流民阻路乞食,许会慢上一些……” 话才出口,车厢内涌出一股殷红火浪,将包括朱阿铁在内的四名弟子笼罩在内。 此火灵活如活物,不烧伤四人肉身,只焚去他们的毛发,当是个小教训。 火浪掀开车帘,展现出车内五人,四名女弟子正环绕在一冷峻青年周围,细看的话,这男子打扮的冷峻青年眉目秀气,其实是个女子。 五名女子外,车厢内还盘绕着一头貌似大蛇的兵蛊,虫体较之蛇属肥厚了许多。 “我是如何说的,唤我祝师兄,不是师姐!再有下次你就不用活了。” “流民阻路,施毒就是,这点小事还需我来教你?” 朱阿铁顶着硕大的秃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车帘落下,车厢内的冷峻青年左拥右抱,背后还有两名女弟子为她捏肩捶背。 此祝姓青年全名祝胜男,正是此次绝门来客当中的三世身蛊师,也不知有何经历,只爱女色,对男子毫无兴趣。 祝胜男揽过左边的红衣女子,毫无顾忌地吻了上去。 被其衔着红唇的红衣女子还能是何人,就是陆瑶! 陆瑶强忍着不适感,强颜欢笑,万没想到绝门会叫此种心性扭曲之人领队前往蜕仙宗。 阿爹没了,她就是个还算出色的绝门弟子,不敢得罪祝胜男,只能任由其轻薄。 见两人拥在一起亲热,车厢内的其他三名绝门女弟子绷着脸,眼神怪异。 为祝胜男捏肩的一女眼角嫣红,是种下“花仙”异蛊的冷秋月,她也被这人给看中,唤入车厢内伺候。 待祝胜男满意后,陆瑶红唇哆嗦了两下,有心转移此人心思,连忙问道:“祝师兄,近两个月有异乡人现身大燧,自称是阴玥皇朝人士,师兄可知晓这怪事?” 她在回绝门的路上,遇到那陶广庆,直至今日还难以忘却。 祝胜男一手在陆瑶身上游走,沉吟道:“听族叔提起过,知晓的不多,光是大燧便有万万人口,哪管他多出几人。” “此行有我在,不消多琢磨异乡人现身之事,尽管宽心。” 察觉到一只手伸进自己衣裳内,陆瑶身子颤了颤,不知如何借口摆脱,内心唯有苦涩。 右边同样被轻薄的是一相貌姣好的弟子,堪堪二十五岁。 还是这名叫尹欣的弟子机灵些,出声道:“祝师兄,我们不如你见识多,蜕仙宗之事还请指教。” 祝胜男斜瞥了眼尹欣,此女不如陆瑶中看,好在是身段丰腴,与陆瑶滋味不一。 “伱们有缘与我同去,就与你们说道些。” “外宗弟子那就是弃子,能翻身的极少,说是养料也不为过,我劝你们趁早断了进外宗的心思。” “蜕仙宗两千多蛊师齐聚,能入眼的是内宗和嫡系,他们才可进入真正的蜕仙宗。” 陆瑶和尹欣闻言娇颜煞白,她们是奔着外宗弟子身份去的,要她们拼个内宗弟子身份,机会不是没有,但绝对是难事。 她们本想着大宗门有大气象,没想到和分宗也不差。 好歹成了蛊师,且会有不少二世身蛊师成为外宗弟子,结果竟还是给人当养料。 目前看来,蜕仙宗只要精锐,内宗以上能有多少人?也就那区区几百人,却能叫大燧朝廷也忌惮。 “真正的蜕仙宗!师兄是何意?” “真正的蜕仙宗是在一头蛮蛊内空间之中,内宗身份以上方有资格进入。” “听我爷爷说那是活了好几百年的的六品蛮蛊,以蛊术吊着命,内空间有好几里地,可随时抛下外宗迁移。”…… 车驾离了歧州,途经顺州,向着梦州赶去。 除少数难走的路,其余野路上都能见到流民。 两个月下来,战事是越来越大,战火波及三州之地,流民也多是出自幽州、宜州、丰州这三州。 一路上,蛊师投毒开道,罕有敢拦路的流民。 青犀的耐力强过妖血宝马不少,由它们拉车,夜里也能赶上半夜的路。 车厢内,几女能想到的疑惑全问了个遍,祝胜男一大通话说完,终究还是对她们下手了。 祝胜男压到陆瑶身上,一手要剥去陆瑶一袭红衣。 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嘶啦一声,扯烂尹欣上身的衣物。 一声明显是在模仿男子的爽朗笑声,自车厢内传出,伴随而出的还有衣衫被撕裂的脆响。 同行的绝门弟子多是男子,听到动静后皆不禁感叹。 这一趟都得听令于祝胜男,被一个女子压在头上,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实力不济。 朱阿铁等人正侧耳听着车厢内的动静,前方喊叫声大起,人流狂奔,阻断了前路。 很快,逃命的流民挤到近处,多数绕开三辆车驾,少数人围了上来。 “把路让开,你们讨死不成?” “有魔头屠戮大燧百姓……死了好多人。” “你们会施毒……请蛊师大人前去铲除敌国魔头……” 夜色下数千人亡命奔逃,哭喊声惨绝人寰,有人逃至半路肚腹炸开,脏腑内钻出如鱼似蛇的怪物。 吞噬一人血肉精华后,那些怪物会窜向其他人,挑选的全是青壮年。 “聒噪,统统滚开。”车厢内响起女子狂躁的怒吼声。 愤怒之下,她刻意模样的男子口音没了,恢复为她本来的声音。 滚滚毒雾自车厢内散开,所有中毒的流民神态浑噩,迷迷糊糊地退散开来。 “阿青,速速拉车过去,胆敢坏我兴致,与我宰了那帮魔修……” 三境青犀眼神灵动,它修的是道门功法,可化作人形,如今却是以本体充当坐骑。 “是,主子。”青犀回应一声,四足蹬动。 连人带车过千斤,被此妖拖得近乎腾空而起,走了道修路子,它的肉身蛮力依旧不容小觑。 就是它这样强出寻常三境的妖修,照样斗不过同境蛊师。 祝胜男要去灭掉那帮魔修,还真不是她狂妄,将流民当作猎物的魔修能强到哪去,估摸着也就是一境和二境。 距离拉近,朦胧月色下堆满了肚腹破开的尸身,两边的杂草丛内更是伏尸遍地。 “师、师兄,路被堵死了,我等先下去清理……”朱阿铁胆颤心惊。 一声冷哼,一道披着宽袍,肌肤赤红的雄壮身形闪身而出。 这身形落在青犀背上,一人一妖脱离车驾,掀起妖火,踏碎尸身狂冲向前。 “蓬蓬……” 一地尸身被从中犁开,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朱阿铁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去,那雄壮身影就是祝胜男,变得比壮汉还要粗壮好几圈。 “赤哞蛊术!” “快些跟上去,连门主都敬她祝家,惹恼了她,我们都得遭殃……” 两名弟子落到地上,身形鼓胀,施展出食哞蛊术,临时充当了牲畜,拉动车驾向前。 后面两车前两头二境青犀不紧不慢,如人一般露出快意眼神,它们还是头回见识蛊师拉车。 同样是被祝胜男那疯子折腾,有蛊师一起遭罪,它们当然乐得如此。 车厢内,陆瑶等四女面色难看,随着车驾移动,就见妖火尽头毒雾翻滚,足有三十余道身影斗在一起。 “她一人要解决那三十几名魔修?” “不对,出手对付魔修的还有一人,你们哪个种有重瞳?好好看看。” 尹欣眼瞳内刚挤出第二对眼瞳,定睛看去,毒雾内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那道与魔修近身搏杀的身影,自是祝胜男,一拳一个,拳拳碎尸。 而另一人也是蛊师,身材娇小,足不沾地,腾空于遍地尸身之上,以一状若巨剑的兵蛊斩杀魔修。 一起动手的除了青犀外,毒雾内还有一头三境妖物,是一株血色柳树。 没等这边的绝门弟子多看下去,毒雾散去,魔修尽诛,只余下两人两妖。 陆瑶在看到那名娇小身形时,阴沉的面色一怔,继而转变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 她能看到那人,身为三世身的蛊师,那人当然也发觉了陆瑶。 半空中拖出一串残影,娇小身影来到近前,背后通透虫体振翅,阵阵狂风吹得一行绝门弟子心惧不已。 娇小身影面容清冷,直视陆瑶,冷声道:“你可知柳风何在?” 陆瑶闻言,美眸内的震惊之色散去,唇角浮现疯癫笑容。 “我当然知晓,那负心郎近日才成蚀门大师兄,周师姐若有兴趣寻他,与我等一道便可。” …… 丰州被战火波及,除了各城池外,城外诸多村庄大半成了空村。 城池也有部分遭殃,半月前,敌军杀过宜州地界,过来屠了丰州一城百姓。 当下可谓是人心惶惶,各武夫帮派趁机壮大势力,大肆招收有真气修为在身青壮入帮。 上景府外城,有一帮派,名为苍雷门。 近些日子,苍雷门改门为宗,疯狂招新弟子入宗,武夫人数增至近千人。 苍雷宗能在一个月内飙到千人,原因无他,是此宗门多了四位三境,且有适合武夫的精妙功法传下。 传言,有人亲眼见识得了功法二境武夫,居然能修出五行真气,力压同境武夫。 如此消息传开,多数人当然不信,但也有不少人群集而去。 子夜,长街上行人寥寥,路人行色匆忙,大多背着包裹奔着城外赶去。 在这些惊慌的身影当中,一青年僧人踏着夜色,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这一切。 此僧身着黑色袈裟,双瞳赤金,秃头上一双后弯的犄角尖长,显然是一名半妖佛修。 他一手持着禅杖,一手托着白色钵盂,对城内种种似乎都觉新奇。 “想不到世间还有孱弱至此的生灵!” “追那四人凭空到此大燧……依我血脉中的记忆,此方天地当是折叠于阴玥皇朝背面,两边紧挨在一起。” “算是一块古地,被某位前辈隔于大天地之外!是诚心守护此方天地,还是有东西需封印……” 妖僧轻抚额头,体内灵血只激发了少许,血脉内觉醒的传承记忆不多。 若想进一步觉醒传承记忆,需吞噬更多珍奇血脉,以蜕变自身血脉才可。 “此方古地应当有罕见的血脉,修一些粗陋功法,我去吞它们倒是简单。” “当下,还是先解决那四个莽夫……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开宗立派!” 妖僧嘴角挂着残酷笑意,血脉肉身之力,配合佛力加持,爆发出的身法迅猛无比,一步踏出就是十余丈远。 少顷,他来到苍雷宗所在的西城。 立身一排楼阁外头,能听到苍雷宗内传出的呼喝声,大半夜的,那帮得了精妙功法的武夫如痴如狂,还在猛炼真气。 面对一个上千武夫聚集的宗门,妖僧神色从容,口中低声道:“无尘,封闭三里。” 话音落下,其身披的黑色袈裟腾空而起。 怨念随着阴森的禅唱声荡开,三里之地绽开朵朵黑莲,房屋、街道模糊不清,被此袈裟拉入幻境。 第231章 妖僧渡空 第231章 妖僧渡空 苍雷宗内,楼阁间是一块块空地。 火把光亮下,打熬筋骨的,泡在药缸内的,相互切磋的……诸多武夫齐聚,夜里还在苦练。 当下乱世,难得有适合武夫的精妙功法,如此机缘自当奋力壮大自身。 不过此刻偌大的苍雷宗内,上千武夫全止住了手中动作,或是心惊,或是凶狠地看向周遭异象。 “血皮涨的,有人来苍雷宗挑事。” “看天上那袈裟,不是道门阵法,是邪物。” “门口进来个头上长犄角的妖僧,是这秃驴所为……宰了他。” 几个眨眼间,近些空地上的百余人抄起家伙,运起真气,甩手将兵器投掷向妖僧。 他们嘴里叫的卖力,却在丢出兵器的瞬间,二话不说四下狂奔,爬墙翻院地往宗门外蹿。 看那妖僧一步十余丈,摆明是他们这些一境、二境惹不起的。再者他们才加入宗门不久,不可能真个拼命。 “贫僧法号渡空,诸位施主与贫僧有缘。” 身前劲风呼啸,上百兵器爆射而来,妖僧渡空连正眼都不看下。 心眼通所见世界一片黑白,兵器坠落的轨迹在变慢,奔逃之人的动作也放缓下来。 残影掠动,妖僧避开射来的兵器,血脉神通施展,一阵黑气以其为中心散开十余丈。 黑气翻滚,凝聚成一形体凶恶的妖兽虚影。 恶兽虚影无声咆哮,一股吸扯之力扩张向四面八方。 “噗呲、噗呲……” 惨叫声响成一片,许多来不及跃出院墙的身影,触及恶兽虚影者必死无疑。 随着渡空移步,所过之处血肉之躯尽皆崩溃,一条条血流在半空中汇聚。 生炼精血,骨骸崩碎,散出大量白色粉尘。 道道拖动叠影的印法横推,屋门连着墙体崩塌,藏身屋内之人也无法幸免。 此妖僧每一步走过,都至少是十来人丧命,能逃得性命的幸运儿少之又少。 他杀这些三境以下莽夫,真如屠鸡鸭般轻松。 从进门到最中心的一座楼阁,只走出了二十来步,就有近三百人尸骨无存。 单是屠戮生灵的手段,好几名三世身蛊师一起施毒,恐怕也不及此妖僧。 他体内血脉神通,仿佛就是为了吞噬生灵而存在。 聚拢而来的精血和骨髓精华越来越多,渡空胸膛上白光一闪,一尊白骨莲台转动间涨大到丈许。 精血投落莲台,骨髓精华则被佛火炼成一颗颗骨丸。 就地拿三百武夫的精血血祭,莲台上多出两枚白色莲子,被其混着骨丸一起吞入腹中。 身后破屋残瓦,一地血色,渡空神色淡然道:“你们四个还不出来领死?” “渡空你欺人太甚,分明是你师弟惹事,我们还留了他一命,伱何必不死不休。” “大哥,逃不掉的,还请四位弟兄也一起出手。” “放心,我等得了武夫真传,明悟八门境精髓,八名三境还拿不下他?” 楼阁三楼,八道残影砸落而下,除了段飞猿兄弟四人外,苍雷宗原本的四位三境武夫悉数现身。 八名三境,七名武夫,一名道修,落地之时将下方妖僧围在中间。 “拉上四个乡巴佬,就以为对付得了贫僧?” “上门送死,还在大言不惭。” “你这秃驴上门杀我手下弟兄,非得扒了你的皮肉,拿你骨身与人换药。” 四名苍雷宗武夫周身风雷阵阵,体内真气威势大增,正是信心暴涨的时候。 他们这一个月来,重炼体内八门,如道士一般炼化各属相灵物,不止可施展出五行真气,连风雷也可调动。 每一属相都对应着一种真气变化,可谓是妙不可言,精妙之处丝毫不比道门差。 渡空以禅眼扫视四个乡巴佬的五脏,嘴角挂着古怪笑意:“贫僧这副骨身不值大钱,你等要与人换药,取我灵血保管能换来四品丹,可叫你们人手一枚。” 黑气翻滚,收缩到丈许大小,恶兽虚影如阴影般依附在了他背上。 眼见渡空调动血脉之力要动手,段飞猿赶忙出声提醒:“四位弟兄,此妖僧万不可小视。” 对他的话,四名苍雷宗武夫点了点头,明显没太放在心上。 以大燧之人的见识来看,他们可是足足八位三境,聚在一起围攻一名同境,岂有这秃驴的活路。 “还是见识浅薄了些!” 四名来自阴玥皇朝的异乡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感叹。 此妖僧一身机缘,本身血脉强悍,还悟性惊人。 换成他人,取其身上一样好处便可力压同境,可妖僧渡空一人全占了,除了其他怪胎外,同境内几乎难逢对手。 若不然,以他们兄弟四人联手,何至于逃命。 难得在异乡落了脚,还新结交了四个弟兄,现在看来他们还得继续逃命,只能叫四个新弟兄垫背了。 他们自身难保,今夜说不得也得交代两人在此,哪里顾得上刚结交之人。 …… 黑色袈裟造就的三里幻境之外,外城百姓一无所觉。 但如今正是梁国和瑜国与大燧打仗的时候,两方敌国修士闯入,巡视之人也就多了。 内城一座高塔的塔顶,两名巡天司夜游人立身夜风中。 远远望去,他们视野中的景象与近处百姓不同,所见是幻境之内朵朵黑莲绽开。 二人身为巡天司夜游人,本是听闻此城内有人传下武夫奇法,特来探查一番,看可否用于军伍。 没想到近日风头正劲的苍雷宗,今夜就被人杀上了门。 “此幻境是以佛门邪物布置下,我们是即刻出手,还是等他们分出胜负再过去?” “这帮草莽之辈聚拢人手也是祸患,有人愿意费力铲除他们是好事,还是稍迟些过去。” “有蛊师路过……这个时候,应当是奔着蜕仙宗去的。” 两人所见的蛊师,就在外城。 血蛊门、药蛊门、邪蛊门,三门蛊师,及得了名额的外客蛊师,加起来近八十人之多。 前前后后近十辆车驾入城,巡视的官府之人都不敢多盘问。 他们和绝门不同,没有经顺州前往梦州,而是打丰州这边路过,可快上几日。 一家名为满月楼的客栈前,马车顿住,十辆车上各下来一名长相怪异的蛊师。 “各位客官是要住店?” “我们不住店,将你店里的肉食和干粮全部取来,生肉也可。” “是,老朽这就叫人安排妥当。” 在门口等候店伙计送来干粮和肉食的工夫,车上的众多蛊师当中,有人将目光转向了西城。 有所察觉的蛊师皆是二世身以上,且种有可施展瞳术的异蛊,能窥见邪物幻境。 药蛊门这边的三辆马车上,此次同样迎来了一位年轻的三世身蛊师,名为公孙明。 其一双青色瞳孔定睛看去,就见西城某处大片血气上涌。 观那血气浓郁,有人在大肆屠戮武夫! “官府人马四处巡视,还有人敢在城内如此放肆,出手之人不简单。” “孔师妹,钟师妹,你二人去催催店掌柜,先拿上药蛊门的一份。” 两女一个绿脸,一个黄脸,正是自北宁侯府赶回药蛊门的孔慧和钟翠。 这一趟前往蜕仙宗,以她们二世身的修为,加之炼化了在地宫内得的好处,混个外宗弟子身份不难。 “孔师妹?你又在愣神,近日你总打听蚀门那位大师兄,别是看中他了,听说他是个杀人无数的邪魔。” 孔慧白了眼自家师姐,她当然不会看中那邪魔。 只是她过去好歹跟随过那家伙一段时日,知晓柳邪魔杀人如麻不假,但得了好处从不吝啬赏赐手下,是恩怨分明。 若是她厚颜去攀攀关系,求其在入宗试炼中照拂一二,说不得她就能进内宗。 “我与他一起被毒蛟追杀,怎么着也是共患难过。” “青滢那老婆娘对同伙不错,不知如今何在……” 想到当初被毒蛟追杀的凶险,孔慧不禁念起了青滢娘俩,青菲丢了命,青滢多半也与柳风分散逃了,就是不知当下身在何方。 两女来到客栈前,正要开口催促店家。 这时,上空一道七丈之巨的兵蛊横空而过,驮着两人飞掠向西城。 “巡天司的夜游人!” 下方一众蛊师皆发现了兵蛊,两名夜游人中至少有一人是三世身蛊师,看兵蛊的体型已养到三品后期,蛊师本人绝不会是三世身前期。 近八十位蛊师目光移动,视线中,兵蛊飞落之处景象变化,三道身影先后窜上楼顶。 两名周身雷芒绕体的武夫逃遁在前,一身披黑色袈裟的妖僧追赶在后。 那妖僧忽地调转方位,逆空而上,撞向了兵蛊。 下一眼,叫这边一众蛊师惊骇的一幕出现。 一道黑色兽影自妖僧身上窜出,两名夜游人猝不及防,被扯落下来,与妖僧近身碰面。 仅仅是一个照面,妖僧以诡异身法闪避杀招,两名三境夜游人被禅杖打到支离破碎。 紧接着此僧逼近兵蛊,一掌打出,兵蛊似被剥了骨般绵软变形,在一股霸烈佛力震荡下四分五裂。 白骨莲台随之腾空,卷走半空中所有残尸。 顺手血祭两个三境后,十几道拖动叠影的印法横空,妖僧转而追向两名逃遁的武夫。 待一前一后三道身影远去,客栈满月楼前。 一众蛊师神色惊愕,不少人额头上见汗,方才那妖僧若是调头盯上他们,他们绝对逃不出多少活口。 纵是三门结伴近八十人,有两位三世身蛊师,也不会是那人对手。 他们惊于那妖僧手段之时,老掌柜愣在门口,浑身哆嗦。 “那、那边是苍雷宗,近日官府都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足有八位三境高人啊,难不成今夜是被人屠了……” 此话一出,众蛊师遍体生寒,难以相信有人强悍如斯。 他们所见苍雷宗逃出的三境才两人,另外六个是死了? 若真是如此,加上两位夜游人,那妖僧就是以一人之力,接连屠了八位同境。 客栈门前,孔慧面皮僵硬,喃喃道:“白骨莲台,还有那印法……此人和柳邪魔一样,也有苍陀庙传承!” 令她恐惧的是,同样是身法诡异,同样得了苍陀庙传承,连柳邪魔似乎都不及此妖僧凶猛。 …… 烈日炎炎,正是午时。 枝繁叶茂的林地旁,四辆马车驶出道路,停靠在了树荫下。 这一行三十名蛊师,走的是丰州的路,如此去蜕仙宗近上不少,不急于在正午赶路。 至于路上可能出现的敌国修士,他们这才出发不到七日,已有两波魔修喂了蛊。 他们蚀门此行有大师兄在,那些魔头纯粹是在送死。 以重礼换来名额的外客蛊师有十二人,他们见识过蚀门大师兄的实力后,包括徐曼香和戚玉等二世身蛊师,也对柳风敬畏有加。 两波魔修当中有一位是三境,旁人都来不及看清,那人就被大师兄以甲兵撕成了两段。 此时,头一辆马车的车厢内。 柳风本体、分身各坐一边,一人手中虫药不断,一人分出精血和蛊虫。 两者中间是一肌肤如玉的药人,正是柳风得手的四品药人,目前还需七八日才能完全炼化认主。 车厢内另有三人,叶云梦和乔贝是手下,进来自是无妨。 可满头小辫子的牛芸也挤了上来,一行人外客当中,就属她不怕柳风,敢和柳风胡言乱语。 “姓柳的,你是如何修炼的?” “当初在曲家村你与我同为一世身,如今我脱胎二世,异蛊蜕皮一次,你就成了三世身!” “别忙着炼药人,这是我爷爷费力弄来的四境后期武夫养成的,没个把月难以认你为主。” 牛芸碎碎念叨,眼珠子转动,目光在柳风本体和分身上来回打量。 连她爷爷都需依靠“寄灵”异蛊,才勉强算是将药人当成分身来用,但效果绝不如真正的分身好,且距离相隔不能太远。 这姓柳的如何炼出了分身,她反正是难以理解,只听爷爷说多半是在镜湖得了机缘。 柳风没有理会牛芸,他只管给这女人弄个嫡传身份,到时候再拿她爷爷牛元化的好处。 一旁,叶云梦依在分身皇甫升背上,时不时冷眼瞥过半妖乔贝。 乔贝斜靠着车窗,对叶云梦的目光浑不在意,一手往嘴里塞着柳风不要的二品灵药。 正吃着,她一口尖牙猛地狠狠一咬,双瞳中浮现两抹紫芒,面现怒色。 只见车窗外的林间走过一紫衣青年,那青年朝她竖起一根中指,中指上的戒指光华连闪,落出四块根茎状的三品灵药,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人如逗狗一般,在朝她甩动手中灵药。 第232章 邪刀 第232章 邪刀 乔贝口中尖齿错动,自恃实力,没多想便从车窗蹿了出去。 紫衣青年咧嘴怪笑,抛下一块三品灵药,掉头就逃。 药材没落地,“吭哧”一声,乔贝一口吞下,化作一抹残影扑向那紫衣青年。 两人一前一后,没入林间不见。 车厢内,牛芸看向柳风。 “那人没安好心,在钓你的小半妖,你放心她独自跟过去?” 柳风没吭声,还是叶云梦轻哼道:“同境武夫,那小杂种一人能打好几个。” “打好几个!” 牛芸眨了眨眼,心知柳风是彻底甩开了同辈,连养的半妖都这样厉害。 她有些动心,想拐走乔贝,紫衣青年定是也存了这般心思。 就是不知对方如何看出乔贝不凡,又有何手段来制服这只半妖。 两女近前,柳风本体皱了皱眉,施蛊的动作顿住。 “衍瞳”子蛊寄生鸦妖墨瞳,自上空往下看,将乔贝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路而来,鸦妖始终在跟随,发挥着随军妖物的用处。 此刻子蛊复眼反馈而回的视野内,乔贝被药翻在地,手脚被四个圆环套住,身上捆着好几张大网。 那紫衣青年正按住乔贝,脸上笑开了花。 似乎是察觉到上空的鸦妖,此人在腰间挂上一盏青灯,带着乔贝一起消失不见。 “有针对乔贝血脉的药物,连法器都正好克制半妖,如此齐全的手段。”柳风一声冷哼,化作一道残影掠出车厢。 偏离道路数里的深林内,半空中残影闪现。 数十道影身堆叠,托着一人掠空而行。 每一次掠空都可持续移动近百丈,短暂滞空,而后在林木上借力。 从远处看去,白发少年足不沾地,正以寻常三境难以企及的遁速在飞空而行。 通眼视野内,一具五脏内含五行真气的人形在前逃奔,肩上扛着的正是乔贝。 “传言有异乡人现身大燧,莫非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察觉对方的身法还在加快,柳风周身佛光暴涨,佛力加持之下,脚下连蹬林木。 “喀嚓”声连绵,一株株成人腰粗的老树从中崩断,残影暴掠向前。 前方紫衣青年见柳风追近,索性收起腰间青灯,现出身形。 “兄台,佛眼通你开了几眼?” “本少不白抓伱这半妖,买下如何?反正你也不会养!还不如任我带回老家。” 柳风无一字回应,在紫衣青年废话时,他双掌带起残影,十数道拖动叠影的印法覆盖而下。 “嗡嗡……” 霸烈至极的佛力压落,草木崩催,近二十丈林地被夷为平地。 单以这一手印法所展现出的破坏力,就绝非寻常三佛根能做到。 然而印法之下,只是打碎了紫衣青年的护身法器,其腰间散落下一地法器碎片。 此法器与柳风见过的道门法器不同,不是自行激发,是以五行真气催动,像是特意为武夫所打造。 趁着印法拖延住对方,人影狂坠,腰间三品甲兵展成一支赤红长枪。 紫衣青年怪叫一声,丢飞肩上半妖,赶紧抓出一把黑色怪刀。 “砰、砰砰……” 兵器交击,沉重无比的砸响声在林间回荡。 柳风手下势大力沉,每一击都能轰退紫衣身影,两人碰撞之处大片草木被清空。 三息不到的工夫,紫衣青年稳住身形,周身真气变得如厚土般沉重,配合身上的护身法器,勉强接下柳风的蛮力。 其手中黑刀将甲兵长枪砍出多个缺口,锋利之外,此兵器上有邪术施展开来。 柳风顿觉血肉衰败,头脑昏沉,仿佛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去了小半。 紫衣青年招招下死手,抓住机会,黑刀在柳风胸腹上穿出两个窟窿。 令他失望的是,两个窟窿转眼弥合,被刀身腐坏的血肉自行挤出体外。 “你的兵器我要了。”柳风陡然开口。 眼下是兵器比拼不过,确定自身功法不输于对方,隐约还更胜一筹后,柳风不再试探。 面皮鼓动,一只只复眼睁开,“衍瞳”瞬间与对方对视。 但下一瞬,紫衣青年双目内浮现两轮月影,他连两颗眼珠子里都嵌着东西! 衍瞳未能将对方拉入幻象,柳风嘴角笑意残酷,展开心眼通视野的同时,百余道影身挤满四面八方。 一个刹那,紫衣青年身上就挨了上百击,衣襟内一声脆响,又有护身法器破碎。 更要命的,还是柳风变得诡异起来的身法。 黑刀大半落空,甲兵长枪连连命中。 “咔、咔咔……” 碎响声中,护身法器破碎,紫衣青年身上被捅出数个血洞。 枪尖一扫,大半条手臂连着一柄黑色怪刀落在地上。 “苍陀庙传承还罢,心眼也开了!”紫衣青年看出柳风在施展佛门心眼通。 要领悟心眼通极难,五佛根佛修也不见得能悟出心眼,三佛根有心眼的佛修绝对少见。 当然,面前少年人叫他忌惮的不止心眼,壮大肉身的蛊术,配合骨身佛力,蛮力强悍如妖物。 “除了血脉神通,其余皆可与渡空那妖僧抗衡……但此人肉身这般难杀,也有不小的机缘在身……” 紫衣青年心中大叫晦气,妖僧渡空一流的怪胎是稀罕人物,他哪想到自己招惹个乡巴佬,居然也是个怪胎。 身子一抽,化去自身四成精血,精气灌入第七门惊门内。 土属相沉重气息一变,原地炸开一团雷光,紫衣青年一闪而逝。 “乡巴佬,本少陶广庆,你最好别去小爷老家那边,否则小爷定要带上几百家奴砍你……” 怒骂声中,紫衣身影移出三十丈之远,周身狂风大作,风雷涌动,很快消失在深林内。 影身散去,柳风看了眼陶姓青年遁走的方位,捡起地上的黑色怪刀。 扯掉刀柄上的手臂,以通眼扫视刀身,此兵器就跟邪物差不多,但对他本体并无污染。 邪刀在手,他心中也无凭空而来的杀念。 柳风没有在此多逗留,动身往回走。 斩落的手臂上没有自成空间的戒子,只得了一把邪刀,到嘴的肥肉逃了,确是有些可惜。 至于对方断去的大半手臂,以其一身好东西来看,恢复手臂必然不是难事。 若是能留住此人,说不得能掏出不少灵丹妙药,还能逼问出一些精妙功法来。 来到乔贝近前,小半妖恢复过来,自己撕掉了身上的大网。 “陶广庆,总有寻到他老家的时候。”乔贝凶相毕露,记下此人名讳,跟上柳风。 那畜生先前下药擒住她,还满口许诺要收她做小妾,说什么来日与她诞下血脉强大的后代。 念及此处,乔贝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拽下四肢上的圆环。 使劲捏了捏,以她的蛮力也无法捏碎,也不知是何材质打造。 …… 夕阳下,数百里峰峦连绵。 山脉前半截两百余里,横梗于大地之上,后半截直入大海。 远望是海天一色,霞光万里,往近处看则是千山镇海,海水错落山间,如面面落镜。 此间是梦州云沧府,凤池县外的落镜山。 山道沿着山腰弯绕向前,近一百五十名长相奇异的年轻人分作五处,彼此相隔不远,一起向着群山深处赶去。 距蜕仙宗大开山门还有九日,除了蚀门和魇门未见到,其余五大分宗的蛊师,能来的都已经到场。 进蜕仙宗如此大事,他们自是不敢在路上耽搁,只能早不能迟。 七大分宗,也就蚀门和魇门蛊师心气大些,似乎并不急着赶路。 海风裹挟腥风拂过,一群人当中,绝门一行人颇为惹眼,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当中有两位三世身蛊师。 两者皆是女子,一个身下盘着肥蛇状兵蛊,左拥右抱的坐在三境青犀背上。 一个只到其他蛊师腰高,女童模样,骑乘着形体通透的巨型兵蛊。 祝胜男阴沉着脸,时不时瞥过矮小女童,心中不满。 半路上遇到个三世身蛊师,还恰好跟陆瑶相熟,把她中意的陆瑶给要了去,害她在半路上心痒难耐。 兵蛊“花螂”背上,矮子蛊师自是周婉了。 她歪头扫视其他山峰,嘴里嘀咕着:“七个分宗到了五个,姓柳的和为何还不见他来!” 一旁,陆瑶一袭红衣在海风下招摇,勾勒出窈窕曲线。 她知晓祝胜男在盯着她,只要她这位周师姐一走人,祝胜男立马就要唤她过去。 看着眼前的周师姐,尽管大半月过去,陆瑶依然难以接受,周婉怎会走到这一步,连祝胜男都没敢轻易招惹。 “周师姐请放心,依我上次前去镜湖所见,柳风与赤月教仇恨不小,必会不择手段壮大自身,伺机寻赤月教的麻烦。” “野修难以触及四世身以上的隐秘,整个大燧境内,也就蜕仙宗适合他尽快强大起来,他不会错过这次入宗的机会。” 对于陆瑶的说法,周婉点点头,她也是如此想的。 “我得赶在他进蜕仙宗之前下手。” “周师姐要下手,千万不可小瞧了他,最好是能唤来四境帮忙。”陆瑶注视着周婉,知晓对方钦天监的身份。 她虽不知周婉为何要对柳风下手,但乐得见到柳风遭殃。 不过以她在地宫所见,寻常三境肯定不是柳风的对手,若是钦天监的四境出手,那就真个稳妥了。 周婉闻言面色古怪,她是沦为玉琼子的分身,才如此之快的成为三世身蛊师。 而柳风全凭自身一路杀到三境,照陆瑶的说法,貌似以她现在一身的好东西,还斗不过姓柳的邪魔。 “这小贱人说的有理,还是稳妥些好,洞真子今日应该也能赶到这边。” 周婉心中琢磨着该如何生擒柳风,前方诸多蛊师陡地惊呼出声。 抬眼看去,前面的蛊师纷纷止步,凑在山道边,在往下方看。 兵蛊“花螂”往前一个急蹿,来到山道边沿,只见前方的山脚下毒瘴弥漫,覆盖百里之广。 瘴气内隐约可见一条峡谷,峡谷延伸向前,连通错综复杂的条条山道。 那些山道上,众多年轻身影飞蛾扑火般,悉数朝着毒瘴内的峡谷冲去。 “蛊师,全是蛊师……至少有上千人。” “不止,峡谷里面还有人在厮杀,是在争夺什么好东西。” 祝胜男驾着青犀,不紧不慢地来到近前,往下扫了一眼后讥笑道:“一些破落户罢了,他们的长辈当中有人过去是蜕仙宗弟子。” 陆瑶等绝门弟子侧目,疑惑不解地看向祝胜男。 他们只以为七大分宗蛊师才可来此,现在看来,蜕仙宗弟子的族人也有资格,与他们不同的是要走这下方的峡谷。 见其他弟子看着自己,祝胜男解释道:“被蜕仙宗驱逐出去的弟子,其族中后辈也可来蜕仙宗,但需走过这条峡谷。” “八成是废物,他们当中许多人的资质比你们还不如,有的还只是蛊童。” “峡谷内有虫药、灵药和异蛊之卵,容他们拿命争夺,养出强些的蛊师,方能与我等一起接受入门试炼。” 话音落下,在场一百五十余蛊师,不止是绝门,其他分宗弟子也不禁感叹。 他们成为蛊师后差点忘了,这世上还有许多弱者在拼死挣扎,只为往上爬上那么一点。 视线中,山脚下的数百条山道内、峡谷内,有数千躯体异于常人的年轻身影,估摸着大半都是一世身。 这场厮杀恐怕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开始,如翁中养蛊,持续数月之久。 “到哪儿都一样,只是手段比虫谷更狠了些。”陆瑶对此感触不大。 她过去作为虫谷小姐,逼迫一批批蛊童进蛊窟残杀,而她自己当然不用经历此等残酷之事。 不曾亲身经历,她也就无所谓共情,下方数千人就是些低贱货色,能杀出一批二世身又如何,终究是潜力有限。 “来了,已到云沧府地界。”这时,耳边一声怪叫。 陆瑶转头看向周婉,见其手中捧着一枚珠子,满脸是笑。 “这个时候来梦州云沧府,还能引动月华珠……果真是他干的!”周婉心中大喜。 在曲家村虫巢内盗走王蛊赤曜之卵的贼人,到了五百里内,也不用怀疑了,来人多半就是柳风。 第233章 以为你是死人 第233章 以为你是死人 天色渐晚,落镜山外。 野道上四辆马车疾驰,头一辆车上,驾车的是段缪和邱宇二人。 此时,两人身子皆有些僵硬。 车厢内,除了柳风、乔贝、叶云梦和牛芸外,多了两位蛊师。 车厢一角,叶云梦和牛芸挤在一起,一言不发。 两女移目窗外,眼角余光却瞥向车厢中间的两人,柳风本体身前,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年轻蛊师。 “喀嚓、喀嚓……”乔贝一口口啃着灵药,满不在乎地打量着两个陌生人。 左边一名叫裴良的少年人面容俊美,精赤着上身,血肉内穿有大量线条,肉身似是碎肉缝合成的。 其每一块血肉都散发出不同的妖物气息,而缝合血肉的线条色泽如精铁,是某种少见的兵蛊。 俊美少年人不人,妖不妖,右边这位干脆就不是人,乃是真正的妖物化形,名为朱明夜。 相比这两位一看就不对劲的三世蛊师,柳风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白惨惨的,既像尸魅,又像蛊师。 三个古怪家伙凑在一起,叶云梦看来,柳风不用说,其余两人她估计也打不过。 这两个自来熟的蛊师厚着脸皮上车,称是一道前往蜕仙宗,日后与柳风做师兄弟。 “柳老弟,绝门之人传出你在镜湖收获颇丰,我在朝廷是有熟人的,听说上头有人在查你底细……此事我可帮你周旋一二,人魃异蛊之卵卖我如何?” “柳哥,我想要水月异蛊之卵,拿妖丹与伱换。” 两人一左一右,一人手里拿着一瓶补益异蛊的丹药,血腥味浓郁异常;一人手里捧着十来枚妖丹,竟全是取自三境妖修。 光看两人拿出的东西,尤其是裴良这位少年人满手的妖丹,就知二人都不是善茬。 柳风本体靠在车厢上,身旁是分身和四品药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两人,知晓这二人是有机缘在身的蛊师,法眼和禅眼看之不透,分身空瞳也只可捕捉到淡淡的血气。 二人有手段掩盖体内情况,但柳风还是把他们给看了个通透。 通眼视野下,朱明夜本体是一只雪白蟾蜍。 修道门功法,还养蛊的妖物确实少见,这头妖物肚子里塞满了家伙,四千余张符箓,数万介蛊,另有两头兵蛊,两具四品药人。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朱明夜背后有四世蛊师撑腰,否则不可能弄到两具四品药人。 而少年人裴良和泥萨道有些像,不同的是,其肉身养的是多种残缺妖物,再往内是三种异蛊和一只灵蛊幼虫。 此外还有一颗晶状妖丹,内部自成空间,养了不少蛊虫在里面。 二人在三世蛊师中也算是不凡的,照他们说法,蜕仙宗长老外出游历,偶尔会赐下随身令牌,交与天赋好的蛊师。 裴良是在深山里遇到一位蜕仙宗长老,得了长老令,特来入蜕仙宗修行。 朱明夜的令牌则是族中长辈给的,说是蜕仙宗近年要干大事,叫他入宗捞些好处。 “人魃可与你换……你要的水月,我只有一枚,日后用不上再寻你交易不迟。”柳风直言不讳,手中弹出一枚虫卵。 他多出的异蛊之卵,本就打算进了蜕仙宗后与人买卖,朱明夜一瓶八枚三品丹换他人魃异蛊之卵,他绝对不亏。 当然,对于追求罕见异蛊的蛊师来说,能换取一种弥补自身缺陷的异蛊,再高的价也值得。 “谢柳老弟成全。”朱明夜当场种入人魃异蛊之卵,送上手中玉瓶。 裴良叹了口气,随手将妖丹塞入自己的血肉内。 不管买卖成不成,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可内心皆有些凝重。 他们半路遇到柳风,厚颜同车,自不仅仅是为了异蛊之卵,主要还是为近距离看看这位同辈蛊师。 依绝门放出的消息,柳风此人身上有大机缘,还被他给炼出了分身。 光是本体、分身异体同心,联手之下就难以对付,而这只是此人实力的一部分罢了。 至于柳风身边的四品药人,也就去闯秘境能用上,其他试炼考验的是蛊师本人,能否成为嫡系弟子药人帮不上忙。 柳风察觉到二人在打量他,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提前下手除掉两个对手。 当下称兄道弟,到了争夺机缘之时,还是得斗个你死我活。 真个要下手,需顾忌背后的强者,寻常四境武夫来了不惧,他的精血已炼入药人体内的魇蛊母虫,驱使四品药人足以对付。 可若是四世蛊师前来,对方在药人近身前就避开,隔空施蛊对付他本人,将是不小的麻烦,他只能唤回药人护身。 心中暂时散去下黑手的想法,柳风侧目窗外,可见山道弯绕向前,再往前便是重重山峦。 “蜕仙宗五世身蛊师必然存在,只是不知有无半死不活的老鬼……” 柳风过去从周婉口中得知,五世身蛊师结本我命蛊,而六世蛊师开命蛊灵海。 蜕仙宗真正的精锐就几百人,能叫大燧朝廷忌惮,指不定真有可能存在六世身老鬼,但此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六境在大燧早已是传说。 …… 山道上,绝门一行蛊师藏身暗处,其余同行的四门蛊师先行离去。 近三十人远观一道矮小身影,看此女的架势,是要对付柳风那邪魔。 柳风杀他们绝门少门主,两位门主也不曾寻仇,明眼人都看出门主和副门主是没有足够把握。 若不然,以两位门主之毒辣,必会杀尽所有与柳风亲近之人。 此刻,陆瑶退到同门这边,发现周婉如变了个人,竟是在山道上布置阵势。 不止是眼前这一座山,附近凡是有山道的山体,全被周婉照顾到了。 只要来人奔着这个方位赶往蜕仙宗,挑任意一条山道,都会落入阵势内。而进落镜山的方位,也就南面这边好走些。 看着看着,作为外行人的蛊师也能看出些门道。 周婉在以阵石圈出大阵,以灵晶维持阵势运转,借阵盘引动,不消她拥有道门修为。 陆瑶正看得惊奇,腰间一只纤手揽来,耳畔传来祝胜男的冷笑声。 “瑶妹子,你这位周师姐是个可怜人呐,她是被道门五境高人以元神占了肉身。先前碰面我就有些怀疑,现在见她这副模样,是八九不离十了。” “道门五境!”陆瑶张了张嘴,内心不禁骇然。 五境与她隔着三个境界,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 真是五境以元神占了周婉的躯壳,那周婉三世身的修为就说得通了,白捡了三境修为,但丧失自我,着实是惨了些。 “有五境控制她,那拿下柳风是其背后之人的主意……柳风如何招惹到了道门五境高人!” 陆瑶心念转动,柳风可谓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 细想之下,能惹到五境的地方,不是在曲家村虫巢,就是在沽州镜湖。 “周婉要生擒柳风,那位道门五境高人要活的有何目的?” 陆瑶思忖间,远处山道上的阵势隐去不见,而周婉并不藏身,盘坐在了一块山石上,等待猎物到来。 绝门一行蛊师当中,大半是绝门弟子,少半是外客蛊师。 众人定睛看向山道尽头,远远的可见到一行三十余蛊师到来,如他们一样,走的是这条最为通畅的山道。 如不是上下坡陡了些,连车驾都可顺利通行。 “来了,里头哪个是柳风?” “祝师兄,要不我们再退远些,他走的是我们这条道!” “嗯,他身边那二人不像是蚀门蛊师。”一众绝门蛊师面色紧张,随着距离拉近,他们勉强看清了来人当中为首的几人。 三人走在前面,中间那个白发少年人应当就是柳风,其左右一人如碎尸拼凑而成,一人生着一双白色竖瞳。 “给我闭嘴。”祝胜男扬手张开一片水幕,将所有绝门蛊师遮拢在内。 水幕动荡,绝门众人隐匿不见,而身处水幕当中的他们还能看到外面。 冷秋月跟在祝胜男身后,神色呆滞地看着少年人大步而来,想要出声提醒有人埋伏,却又不敢。 她察觉到祝胜男对柳风的敌意,主要是为争夺嫡系名额,陆瑶与柳风的瓜葛倒是其次。 “他还是他么……” 那道身影令她极为陌生,较之对方离开虫谷前,简直判若两人。 少年人一头纯白长发,面部生有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面貌变了,身段也高出了一大截。 走在一行蚀门蛊师最前面的柳风,自然而然地已有了强者该有的气势。 除了左右两名怪异蛊师外,其身后蛊师无一人敢直视柳风背影。 如今的柳风,就是陆槐还活着,恐怕也得避让。 “他们进了周师姐布下的大阵!” 冷秋月心中担忧,见到柳风一行人走来,进入了阵势范围内。 …… 两百余丈外,山道上蚀门三十余人。 大部分人都走到了山道边沿,俯视前方出现的峡谷,为峡谷内传出的争斗声惊叹。 夜已渐深,峡谷里头除了虫鸣声,就是疯狂的喊杀声。 白日许还不显动静,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们隔着老远便能听到。 山道边,少年人裴良饶有兴致地观望下方峡谷,而有道门修为在身的朱明夜,皱了皱眉。 “柳老弟,裴老弟,此地有灵气流动。” 柳风无需朱明夜提醒,看出阵势复杂,连朱明夜都只能察觉有灵气运转。 抛下蚀门一行人,他径直走向前方的一块山石,上头正盘坐着一个老熟人,周婉。 他心中有些不解,这才多久没见,此女进境比他还快,体内三种三品异蛊,是三世身无疑了。 其身后三品兵蛊“花螂”肉眼难见,不远处的地下藏着一头三品蛮蛊。 几个闪身来到近前,柳风与山石上的周婉三丈之隔,通眼视野下,整个阵势在飞快收拢,五行之气自各处汇拢,头顶隐约有星辉被牵引下来。 阵势收拢的中心,不知不觉就移到了他的脚下。 夜风下,柳风眼神转冷,沉声道:“周婉,此阵是你为了对付我布置下的?” 话音落下,他后方的蚀门一行人脸色大变,朱明夜和裴良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往后倒掠而去。 他们都看不出有阵势,可见此阵很不简单,犯不着为了柳风招惹上麻烦。 山石上,周婉睁开双目,神色清冷。 两人对视上的第一眼,柳风就断定此女不再是过去的周婉,是另一人在借周婉的躯壳看向他。 “你是何人?”柳风眼神一凝,体内异蛊“衍瞳”调动。 借着寄生于鸦妖墨瞳的子蛊,自高空扫视四方。 不出意外,眼前之人还有帮手,一头被炼为傀儡的三境妖禽振翅而来,而上面端坐的一道士分明是四境。 周婉定定注视着柳风,掌中月华珠滚烫发热。 本体不在此,她无法看出太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这少年人盗走了王蛊赤耀之卵,且已经孵化。 “你在曲家村欠贫道因果。”周婉语气毫无波动。 三丈外,柳风正迟疑着要不要动手,听到对方口中的话,内心瞬间掀起波澜。 提及曲家村,还自称贫道,柳风自然联想到曲家村阵心的那具血晶棺,以及棺内的女道尸身。 而今周婉被人夺了躯壳,充作分身,有此能耐的道士多半是五境。 当初他以禅眼反复看过的死人,如今想来是他见识浅薄了,对方当时并非死尸,而是肉身陷入了某种向死而生的境地。 上空星辉渐显明亮,道人驱使傀儡飞近,飘然而下,无声无息间落在了周婉背后。 柳风神色不变,调动体内的魇蛊子虫,后方闪来一道残影,四品药人出现在他身侧。 有了四品药人护身后,柳风这才淡然开口道:“我以为你是死人,再者你在曲家村布阵残杀蛊师,我入内也是被你算计的人之一,取你一枚蛊卵,不算欠你因果。” 听到柳风狡辩,周婉面色平淡,不见动怒,简单伸出两指。 “我乃钦天监主司玉琼子,与你两条路,一是贫道擒拿你,二是你自己前去钦天监。” “贫道以道心起誓,不仅与你无害,反而还有好处给你……” 第234章 跳崖逃命 第234章 跳崖逃命 “天底下有此等便宜事?”柳风嘴角扯了扯,显然不信。 便是真有好处给他,他拿了好处能否离开还是两说。 以他如今不多的阅历看来,对方需他体内的阳王蛊有大用,他本人倒是无关紧要。 当初此女向死而生,他还以为是死人,也好在是只取了阳蛊,若是连阴蛊也给一块取,当时就会惊醒对方。 事后周婉沦为官府走狗,极可能是贪求灵浆孵化灵蛊,走得迟了些,以致落入了曲家村虫巢的陷阱内。 看周婉和面前道人的神态,皆为玉琼子分身,对方男女不忌,他可不想也落得这般田地。 周婉一双眸子冷淡,眼前少年人能在此般年纪修到三境,定是经历了不少凶险之事,难免疑心重了些。 “你年纪尚轻,眼界受限,贫道并无必要取你性命,你若有意可追随贫道,前途比进蜕仙宗只好不坏。” 柳风冷笑道:“伱不害我,钦天监和皇都其他人也不会害我?” “你以分身寻我,想来是本体受困,需我帮你破局,我闯过去岂不是正好惹上你的对头?说不得连你本体面都见不到就被人剐了。” 他不知玉琼子被何人盯上了,但反正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 周婉深深打量一眼柳风,叹了口气,此子且不论资质如何,单是心性就远非寻常同龄人可比。 没有了再废话的必要,阵势骤然缩到三丈,三道星辉坠落而下,定住阵中一人一药人。 两具分身心意相通,在周婉出手的同时,额下长须飘飘的洞真子,甩袖五道光华铺开。 “砰、砰砰……” 地面砸开五个深坑,五件法器落地之时化作五头猛虎,显化金木水火木五行属相。 转瞬间,道门五行术法一齐展开。 山道上,土石波动,四色火浪拉出四条火绳,锐金之气化作无数小剑,寒气冰封数丈,枯荣木气全转向枯寂。 一个弹指间,柳风和药人就被淹没在内。 不说是三境,就是四境来了,这一下子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 三丈阵势之外,朱明夜面色凝重,换作他被困此阵势内,怕是难以脱身。 他藏在肚子里的两具四品药人,照对方这下手的势头,他连吐出来都来不及。 蚀门一行人,除了柳风分身、叶云梦和乔贝外,其余人惶恐之下往回路奔退。 乔贝口中怒哼,一口精血喷在骨枪上。 她提枪要冲向周婉时,不远处一声轻笑传来。 “柳哥,水月异蛊之卵不肯卖我,这只小半妖不会也不肯割爱……” 裴良身子往前一扑,扯下一副死皮,蝉蜕般的死皮生满黑色锈迹,散成一蓬碎末涌向乔贝。 其本人双臂上铁线松开,一块块血肉鼓胀而起,分明就是一只只身子残缺的妖物,有的张开血口,有的探出尖爪。 柳风分身无暇顾及乔贝,空瞳视野内,一团裹着水幕的人影绕到了他的身后。 “轰……”地面崩开一个大坑。 浑身赤红的女子一腿扫来,巨力裹挟着猩红毒液直取柳风分身的头颅。 此女肉身蛮力之大,比种食哞的蛊师更为强横,狂奔间身法奇快,又是以蛊术遮掩了身形,等她暴起偷袭之时,一旁的叶云梦难以援手。 这两位三世身蛊师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周婉出手后,第一时间下黑手。 柳风分身面色从容,借着本体共享的通眼视野,周遭一切早已看在他眼里。 身形凭空消失,周遭二十余丈范围尽数被漆黑笼罩,偷袭而来的女蛊师随之不见了踪影。 叶云梦咬咬牙,明知这些比她年轻的三世蛊师个个不凡,但还是散开数十道影身,一起冲进了黑幕当中。 两百余丈外,绝门众蛊师面色大喜。 他们对柳风没什么太大仇恨,只是担心柳风朝他们下手,一个叫他们畏惧的存在还是早些死了好。 “以祝师姐的实力,收拾他的分身应该不难,那皇甫升过去便不如我们少门主。” “是祝师兄!这姓柳才多大就三世身,身上好东西绝对不少,只望祝师兄捞到便宜能赏我们一些。” “如此多的好手,这邪魔不可能安然脱身。” 其余弟子拍手称快时,陆瑶红唇哆嗦,眼神复杂。 阿爹没了,她不知不觉的,竟念起柳风这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子来。 人心便是如此奇妙,但她心中更多的还是恨意。 恨他不老实跟随她阿爹,恨他宁愿中邪也要逃婚,恨他对她二叔下毒手,更恨他对自己不屑一顾。 正是恨得咬牙的时候,她蓦地扭头看去,瞧见冷秋月盯着阵势内的五色光华,脸上挂满担忧之色。 毫无征兆的,陆瑶体内第二异蛊“蛇影”蛊术调动,手臂似鞭子般抬起,一巴掌将冷秋月抽飞出去。 “你这贱婢。” 陆瑶红着眼,柳风他打不过,一个小贱人她还打不过? 见到冷秋月的花仙异蛊表象后,她就怀疑冷秋月受过柳风照顾,只是此女对她毫无威胁,留着有可能牵制柳风一二,因此懒得急着收拾她。 然而此刻,她亲眼看到这贱人一副担忧情郎的神色,叫她心中杀意难耐。 冷秋月右脸红肿,皮肉被抽烂少许,一声不吭地起身,还是如过去一般的恭顺之色。 陆瑶满眼怨毒,掌心涌现青黑色毒液,走到冷秋月跟前,就要以蛊毒毁去其容貌。 就在此时,山道上一声巨响。 “轰隆……”三十丈土层分崩离析,大小碎石爆射开来。 顾不得教训冷秋月,陆瑶与其他绝门弟子一样,所有目光齐聚而去。 视线中,被三道星辉定住的阵势破开,一通体鎏金的药人冲出,而紧随药人之后的柳风形象大变。 其一身衣物被焚毁,下半身遮拢在佛光之下,周身佛火腾动,如寺庙中的怒面佛。 但这尊佛肉身惨白如尸,面部、手臂上一颗颗复眼挣动,手提一柄古怪黑刀,如邪魔般可怖。 不等他逃脱,法器所化猛虎追来。 只是原本的五头猛虎,也就两头还完好,其余三头残缺不全,内部铜球状法器本体都暴露出了大半。 此时此刻,无论是周婉,还是洞真子,两具分身看向柳风的眼神,皆有些惊疑之色。 以她本体意识来操控两具分身,拿不下一个三境,还被对方打出了阵势。 此子手中的四品药人,半死不活受人驱使,比之死物好不了多少,先前没被她放在心上。 但就是这被她轻视的药人,落到此子手里,所展现的威力叫她这两具分身都不敢近身,一旦近身,下场绝对会如那三颗被砸扁的法器一样。 以四品寒金炼制的法器都能被找出破绽,几近被打废,换作血肉之躯过去必然尸骨无存。 “除了贫道的王蛊赤耀,他身上还有其他了不得的机缘!与我命数交汇,也许不是坏事……” 念及此处,玉琼子更不愿放走柳风,想尽快将其带回钦天监。 分身洞真子道袍飘飘,袍子内漫出密集金丝,以法器所化猛虎牵制,金丝雨幕般罩向四品药人。 分身周婉身子拔高,变作一二十四五的女子,兵蛊“剑螋”往前一扫,斩向柳风的双腿。 于此同时,一头三品蛮蛊自前方破土而来。 拖住四品药人后,对付一名三世身蛊师,似乎不是难事。 奈何下一刻,意外再生。 柳风像是早已预料到蛮蛊会挡在前面,甚至蛮蛊口器内冒出半截的红柳精也被他察觉。 在这一蛊一妖出现的刹那,柳风手中印法金光爆闪,一掌将蛮蛊颈部轰出大洞,赤红佛火汹涌入内。 仅仅是一招,蛮蛊和红柳精被重创,原地缩回地下。 柳风毫不停留,陡然调头,暴掠向周婉。 迎面一步近身,身形扭动间避开斩击,一拳一刀一齐落下。 “噗呲、噗呲……” 长剑形兵蛊从中折断,虫液飞洒,被打穿之处恰好是此蛊腹腔要害。 而周婉则被黑色邪刀贯入胸膛,血肉衰败,精神似也被侵蚀,变得萎靡下来。 一刀往上直拉,要将沦为傀儡的周婉一分为二,帮她解脱。 生死关头,洞真子身形一晃,以快过三境许多的身法闪至近前,法器小盾抵住黑刀,救下周婉。 紧接着,两具分身拔地而起,带着五颗铜球法器飘空而上。 几乎是在他们离开的瞬间,四品药人再次发威,冲碎重重金丝,一拳之下真罡裹挟蛊毒汹涌,直接打碎三十余丈土石,差点将二人覆盖在内。 电光火石的交手之间,胜负已分,柳风仅有一具半死不活的药人在手,竟是逼退了玉琼子的两具分身。 “唳……”傀儡飞禽振翅,带着两道身影远去。 飞禽背上周婉大口吐着黑血,身子重新缩小为女童,恢复了自我,正捂着伤口啕嚎大哭,拼命往嘴里塞丹药。 纵然是沦落为他人傀儡,随时丧失自我,她还是不想死。 这边尘埃落定,当柳风本体以通眼和心眼集中看去时,分身随之实力暴涨,不比他本体差多少。 黑幕内,一声虫鸣,被逼入死地的祝胜男引动体内四品异蛊。 包括柳风本体在内,周遭所有人脑袋一阵昏沉,手中动作顿住。 赤红身影狼狈窜出,见柳风本体恢复过来,看向了她这边。 祝胜男心头发凉,不敢迟疑,体内又是一声虫鸣,整个人冲出山道,坠向下方毒瘴弥漫的峡谷。 此四品异蛊鸣夜,是其族中长辈分出,暂时种在她体内,能调动的次数有限,耗尽异蛊自有的养料,就会抽取她的血肉精华和一身生机。 此等要命的关头,她也顾不得其他,接连施展了两次鸣夜蛊术。 昏沉感退去,等柳风再次恢复过来时,看向要逃走的裴良。 “轰隆……”药人脚下土石崩碎,拖起柳风本体狂砸而去。 柳风分身这边黑幕消失,闪身至山道边,看向那种有赤哞异蛊的女蛊师。 此女肉身强悍,借着向下的山势,逃得未免太快了些。 “当家的,我去收拾他们。”叶云梦没等柳风回应,拖动兵蛊冲向两百丈外的绝门一行蛊师。 没有了水幕遮掩,近三十人和三头妖物顿时暴露了出来,轻易就被叶云梦察觉到了。 人还未冲过去,叶云梦以血肉施展纸鼬蛊术,分出大量似折纸的飞蛾。 很快山腰处传来几声惨叫,大多绝门蛊师为了活命,如祝胜男一样跃下峡谷,窜入毒瘴深处。 数千蛊师在峡谷内厮杀,他们本不用经历这关考验,眼下却是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柳风分身稍稍皱眉,叶云梦的小心思他当然清楚,陆瑶被逼得第一个跳崖被他直接无视,但跳下峡谷的绝门弟子当中有个熟人,冷秋月。 此女对他只有善意,一世身修为,落入峡谷内少不了要经受一场惨烈的厮杀。 又看了眼正追杀三头青犀妖物的叶云梦,柳风分身收回目光,没有多想。 他便是一路杀过来的,这世道你不杀人,人还要杀你,冷秋月自有她自己的路,受些磨砺不死就是好事,他犯不着插手。 “柳哥,小弟与你这半妖过了几招而已,还请见谅,这是赔礼……” 另一边的本体所在,四品药人真罡过处,十余头身子残缺的妖物粉身碎骨,裴良从臃肿的血肉中脱离而出,甩手十五枚妖丹。 此人逃遁时肉身再次鼓动,身上一头头妖物伸展残躯,一眼看过去,仿佛群妖拱卫,挡死的妖物杀之不尽。 柳风本体凝视裴良,知此人手段还未完全展现出来。 而驱使群妖的手段,应当是来自其体内的一条异蛊,某种罕见的奇蛊。 再看与之交手的乔贝,身上多处长出黑锈,血肉被侵蚀了不少,又是一种少见蛊术。 乔贝卷走十五枚妖丹,对自身伤势毫不在意,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俊美少年远去的背影。 对方想吞噬她,她何尝不是如此想法,那一身妖物都是活物,可谓全是大补。 百余丈开外,本体白蟾的朱明夜瞪着一双竖瞳,神色和一众蚀门蛊师一样,满脸惊愕。 眼见着柳风分身要被害,本体要被人擒走,可结果却是柳风胜出。 近三十人当中,临时谋得名额的徐曼香、戚玉、牛芸等十二人心中庆幸,他们好在是选了蚀门。 倘若是选了绝门那边,方才跳崖逃命的人当中就会有他们! 第235章 小天地 第235章 小天地 月色下,殿宇森森。 隆州皇都,钦天监,主司殿。 殿内空无他物,星辉弥漫中,一女道盘坐于大量灵晶之上,正是钦天监主司玉琼子。 其眉目如画,肌肤白皙,面容清冷如水。 她睁开双眸,眼中稍有异色。 机会稍纵即逝,她在对方进蜕仙宗之前出手,余下两具四境分身来不及赶过去。 凭借两具分身,本以为足够,最后竟是没能拿住一个少年人。 “强求不得,我与此人命数有交汇之处,总有见面的时候。” “佛眼通,他已修成心眼!” “灵蛊成虫为三品,增长宿主五感,四品可生出五感之外的心感,比之心眼通差了些。” 玉琼子微微摇头,灵蛊养到三品成虫就极为不易,若是入四品生出心感,周婉这具分身一旦跻身四境,就是四具分身之中最强的。 但以她目前的处境,所能调用的物力有限,将灵蛊养到三品都还需近一年半才可。 “师姐,玉莹子来见。”这时,殿外一秀美如小家碧玉的女子到来。 “师妹无需多礼,可随时入殿。” 清风卷过,倩影飘入殿内,如置身星空之中。 玉莹子看出,此间已被师姐布置下阵势。 阵外是师尊玄灵子的法器封锁,师姐难以闯出去,但要是师尊进入这阵内,单打独斗恐怕也拿不下师姐。 “师姐,玉真子师兄回来了一趟,皇上亲自下令为他修养肉身,重掌大司之位。” 玉琼子淡然道:“那是周煦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玉真子的资质不弱于她,抓住机会,极可能一举冲入五境。 此等入了邪道,被四品邪物完全污染之人,要令其心性恢复正常,传说中的六境佛修都做不到。 真个被玉真子完完整整的入了五境,日后大燧绝对会多出一个大害,师尊玄灵子的老迈之身,难是其对手。 但燧皇周煦敢用玉真子,可见其有了把握,就是不知周煦有何手段。 “如师姐所说,皇上是有用他的地方,近日他们已到宜州边境。”玉莹子轻笑道。 玉琼子点点头,这段时日燧国和梁国交战之地出现了蜃景,境内还有异乡人出没的消息传出。 皇帝犯险前往边境,蜃景之说也就不攻自破了,所谓的蜃景当是真实的小天地,也有秘境的说法。 照眼下获悉的消息,蜃景不止一处,那便对应着不同的秘境。 见师姐脸上并无疑惑之色,玉莹子没有解释蜃景,直言道:“皇上多半会叫师兄打头阵入内探路,师兄自己,许是也存在获取五境机缘的心思。” “以四境修为闯进去,与小辈修士入内差之不多,死活看运气。”玉琼子唇角牵起一抹冷笑。 古籍所述,小天地与众生所在的大天地不同,那是修行之人以大修为炼成。 岁月变迁,强横如小天地之主也有陨落之日,但炼就的小天地却难以破灭。 如无外力破坏,要任其腐朽崩溃,需漫长岁月。 此等秘境难得一见,她生来三十六载,只见识过一处。 当初她作为小辈在外旁观,闯入其中的十一位前辈仅有两人逃出来,其中一人出来后残喘了三年不到,死的是莫名其妙。 而另一人至今还活着,便是带她前去的师尊玄灵子,但也因此衰老了不少。 玉莹子淡笑称是,轻声道:“此次出现的秘境不止一个,总不至于全是害人性命的绝地,玉真子师兄也许真能博得机缘。” “师妹此行过来是与师姐知会一声,师妹也想前去博得机缘,师姐若有意,可遣一具分身与师妹同去。” 玉琼子看了眼自己这位师妹,并无劝说其放弃的意思,只是简单点头。 其他地方分身死得不值当,但秘境中的机缘,值得她以一具四境分身去博一把。 …… 深夜丑时,大燧宜州边境。 对面不到百里就是主战场,而国境这边的宜州,自边境往内十余城,除了守城军士外看不到多少百姓。 这十四座城池皆曾被攻破过,幸存于此的百姓全是无依无靠的老弱病残,身子骨太弱,无力长途跋涉,只能留在城内苟活。 夜色下,边境线这边,五万军士分作五路巡视边境。 此时,其中一路万人兵马,趁着夜色来到了西边的深林内。 据探子回报,战场两边近日都有蜃景出现,每日出现的时辰和位置各有差异,而此处深林内便有一处蜃景在夜里寅时出现。 此蜃景在大燧疆土这边,又是深林,要探寻的话,比闯其他位置的要稳妥许多。 一是敌军难以察觉,二是万一暴露也有大军及时阻挡。 一万兵马挺进深林,众军环绕的中心,七辆战车呈一字竖直排开。 第三辆战车内,车内坐的不是什么武将,而是大燧的皇帝,周煦。 车辕上有三位披甲身影,也不是军士,蓝发老者吕虬为巡天司巡首,中年汉子澹台忠为佐龙司佐首。 二人都是五境,一个五境道修冰蛟化形,一个五境武夫。 第三个披甲身影是一邪意少年人,正是玉真子,在沽州镜湖损毁的躯壳已完全恢复。 “老爷,到地儿了。”巡首吕虬低声道。 “去,备好第一批入秘境的人手。” 车帘内传出燧皇周煦浑厚的嗓音,语气中透着亲近之意。 对于这位效忠于他的吕虬,周煦十分信任,他能修成五境半蛟身,其中大半助力是因吕虬。 若非吕虬禀报其蛟族藏身之地,大义灭亲,他绝难收集到足够的蛟血。 “是。” 吕虬离开战车,闪身与两位四境都统分派人手。 一万人马当中立时分出三千黑甲身影,这三千人与其他军士不同,面部皆有死囚印记。 阴影当中,走出的三千人一言不发,个个凶神恶煞。 论实力他们还要强出其他军士一筹,一身诡邪手段,所学驳杂,大多是自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邪修。 作为探路石,他们体内自是种下了禁制,不进也得进。 三千人脚步沉稳,在密林内快步穿行,围拢向一处毫无起眼的灌木地。 此刻,帘幕遮拢的战车车厢内,燧皇周煦的状态很不对劲。 一段时日过去,他先前难以炼化为人形的半妖蛟尾,成功化为双腿,成了完整的人身。 不止是肉身变化,其身子还有缺陷未弥补,但一身气息愈发深沉,实力在初入五境之后又暴涨了一截。 如今的他,若是再去面对当日在寝宫内的玉琼子,他有实力在对方突破五境前强行打断。 漆黑无光的车厢内,周煦长发间多出缕缕如兽毛的红发,面部也有根根活物般的红毛进进出出。 战车外的其他五境和四境,有意监视的话,其实不难察觉周煦的变化,只可惜无人敢冒犯这位大燧皇帝。 看似威严从容的燧皇,眼底时刻压制着一抹疯狂之色。 幽幽深夜里,耳语声不断,唯有他一人能听到。 “我已你有言,你先前偏就不信,还称我邪魔。” “当下如何?阴玥皇朝之人现身,夹在两边中间的小天地也给挤了出来。” “听我安排,莫说是区区几百载,助你活过千年也并非难事……需知我可是伱先祖,岂会害你。” 周煦面色阴森,斜靠在车身上,对耳畔的低语声置若罔闻。 他虽修了这声音主人传下的秘法,但对方狂妄到称是他先祖,在他想来简直如同儿戏。 不止不信对方是他先祖的说法,他甚至怀疑,这声音之主非但不是他先祖,还可能是他先祖的死敌。 祖上传下皇帝不可走武道之外的路子,定是有禁忌之处,不可能祸害自己子孙。 他打破祖训,算是成了先例,现在遭受这耳语声折磨,他疑心罪魁祸首就是先祖的仇敌。 “当朕三岁小儿来诓骗,不过他的见识非朕可比,一切如他所说的一样!” 燧皇周煦一手轻敲车架,指尖无意间点落,百炼精铁打造的车架跟豆腐渣似的,多出一个个切口。 耳畔的低语声还在絮絮,无休无止,不是劝说他的话,就是某种古老的经文,亦或是秘法。 其中居然还有夺人寿元的续命邪术,但燧皇周煦不敢轻易尝试。 他仅仅修了对方传下的一门秘法,大涨肉身生机,结果身子有了如邪魔般的变化。 如此可怕的后果,短时间内他哪敢再修其他秘法。 朝廷之人四处追杀为祸天下的邪魔,如大燧皇帝成了真正的五境邪魔,那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车厢外的车辕上,玉真子面带笑意,似乎压根不担心此行凶险。 “入口已开。”玉真子一声轻笑。 果不其然,前方灌木地带,模糊不清的景象凭空浮现,缓缓伸展开来。 肉眼可见的,蜃景很快变得清晰下来。 待景象稳定后,蜃景范围铺展有百丈,如同打开了一扇窗子。 他们借着“窗子”往里头看,所见是一方天地,其内群山密布。 峰峦中心,几座主峰之上人影往来,进进出出,身上穿着一致,显然是某个大宗门。 能见到的所有弟子,无一例外的,身后都跟着一具不像是血肉之躯的傀儡。 有弟子山道上驻足赏景,有弟子在药田内种植良药,半空中还有弟子牵着傀儡飞空而过……分散各处的弟子,多达万人。 这般规模的修士若是召去攻城掠地,轻易就可结阵封锁一城。 再者,蜃景画面中的弟子,哪怕是在干杂活的弟子,貌似也不是大燧普通军士能打得过的。 蜃景之外,林地内,三千死囚屏气凝神。 他们狠辣歹毒,可面对此种未知的秘境,也难免心中忐忑。 目光略过蜃景中那些悠闲的身影,看向空地,那里有弟子在驱使傀儡斗法。 画面中展现出的威势之大,对照大燧这边的修士,估摸着也有三境武夫的火候了,而那斗法的弟子似乎地位并不高。 如此宗门气象,找遍大燧也不可能存在。 要他们这三千人闯进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入口开启的时间有限,你等还不速速入内。” “此小天地即将腐朽,其主人早已陨落,里面无生灵存活,你等所见皆不过是强者执念所化幻象。” 巡天司巡首吕虬目光漠然,捏决引动前排数百人体内的死符。 声声痛苦的低吼在林间回荡,近四百人红着眼,猛冲向前,撞入蜃景内不见。 “全是幻象?里头没有活口,那我们入内要探什么……” 其余死囚眼神惊惧,根本不信这条走狗的话,怎奈性命被人捏在手里,他们不得不动身。 身影攒动,运起真气的,调动佛力的,裹上一身真火的,所有死囚闯过“窗子”,悉数冲入蜃景之内。 林地内转眼归于沉寂,七千军士无一人发出声响。 他们立身“窗子”这边,幻象中还是那些人,看不到闯入的死囚何在,如入水的细沙,掀不起一丝涟漪。 时辰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中,蜃景幻象缩小了一半之多。 蜃景内幻象不变,也不见死囚归来。 “玉真子,你还不动身?”车辕上,佐龙司佐首澹台忠转向身侧。 在他对面的另一根车辕上,玉真子直视澹台忠,对这位五境武夫毫无敬畏之心。 “佐首大人,贫道早已入内。” 玉真子说着掀起自己的衣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缺失的一块肉,他已分出血肉寄生了多名死囚。 澹台忠冷哼道:“雕虫小技,隔着一方天地,你本体不入内也能得知其中情况?” “具体如何不知,但死活还是知晓的……” 话到一半,玉真子又改口道:“贫道照顾到的几人,刚刚全死透了!” 澹台忠眼神一沉,骤然套上一双臂铠,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同时,他背后映现一尊虚影,外貌与他本人一般无二,双目炽金一片。 武夫五境为观照境,匹夫之勇不信市井传说中的仙佛,只信自身。 如道门五境七星境修元神,佛门五境五佛根修阴神,武夫五境观照自身,以真灵成武道虚影。 同为五境,武夫如佛门五佛根一样,根据资质好坏,可炼成至少一种小神通。 第236章 镜尘 第236章 镜尘 众军士严阵以待,又是半刻过去,里头还是没有死囚回来。 蜃景般的画面再次缩小,余下不到十丈。 照近段时日探查到的情况来看,此入口顶多还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巡首吕虬大手一挥,七千军士中分出两列一千人,快步冲向“窗子”。 军阵就要推进秘境,车辕上盘坐的玉真子出声低喝:“慢着。” 他这忽地发号施令,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乍然顿住。 吕虬、澹台忠两位五境侧目,冷眼注视向玉真子。 身后的车帘内一声脆响,周煦指尖敲击车驾的力道转大,似有些不快。 玉真子稍稍偏头,解释道:“老爷,贫道方才说的几个死透之人,他们要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身侧人影一空,澹台忠消失不见。 劲风呼啸,一个眨眼,澹台忠御风掠至两百丈外的灌木地,站在了军阵最前面。 死透之人还能回来,尸体无妨,怕就怕带出什么凶险东西。 按古籍上的记载,秘境难得见到还有生机的,多是在大天地之外沉寂了不知多少载,里头不会存在生灵。 一个死去的小天地内,叫外人畏惧的有两样,一是秘境主人的执念,二是残存下来的古物。 澹台忠脚下站定,没说等,“窗子”内景象大变。 前一眼,偌大一宗门气象惊人,青山绿水,万余弟子各行其事。 转眼繁盛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枯寂的天地,还是那片群峰,却是草木死绝,阴雾遮拢了群山。 此刻的阴雾之中,有近三千身影,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他人。 这三千身影就是进入其中的死囚,看位置他们没能走出多远,离着入口不到五百丈。 其中大半人脑袋歪斜着挂在脖子上,双臂下垂,傀儡般走向这边的“窗子”。 不出意外,他们当中是没了活口。 而余下不到千人的活口迷失了方向,不知出口何在,在五百丈外徘徊,不断有人倒地又爬起,变得如其他傀儡一样。 秘境之外,深林内,夜色下尽是干咽唾沫的声音。 他们猜到此行不简单,那位“老爷”很可能是他们大燧的皇帝,皇帝亲至,本该士气大涨,可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后退。 不止是被玉真子以血肉寄生的几人,其余所有死去的死囚都在往回路走。 他们嘴巴张合,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境之外的人无能听到。 众军士都心怀恐惧,在场却有人眼中大亮。 玉真子、吕虬、澹台忠,三人目光越过那些死人,看向了秘境画面中近处的一块药田。 阴雾下,沉寂了不知数百年还是数千年的药田内,竟是有一抹乌光。 那是一株灵药,枝叶发黑,只在根部位置有暗淡的绿意。 “还有草木之属的灵植存活!” 捕捉不到其气息,仅凭外观看不出具体,因那株灵药的品种他们从未见过,但能支撑到当下还有生机的灵植绝对不简单。 三人都没有急着动身,而秘境入口的“窗子”还在缩小。 两千余沦为傀儡的死囚脚步踉跄,逼近过来,待第一排十余人越过那一道界限,他们口中的话语声变得清晰起来。 第一排十余人落地,踏足此间天地的刹那,“噗通”倒地声响起,十六人一齐没了气息。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大量死囚越过“窗子”,又一排排倒地。 这边的众人看着看着,发现有沦为傀儡的尸身从落地便倒,开始能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没多久,数十名死囚尸身支撑着不倒,走过了四五丈之远。 毫无征兆的,这些未倒地的身形模糊,变作一名名身着青灰衣袍的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法袍招展,模糊的面庞上,隐约变作一神态威严的中年男子。 这一幕如同秘境内的幻象重现,昔日的宗门之人又活过来一般,他们口中的话语也随之响起。 “与宗门共存,与宗门共亡……” “师尊将神工宗托付与我……需护持本宗传承……” “本座乃神工宗宗主,犯我宗者,夷平十族,神形皆灭……” 如此诡异的景象落入众军士眼中,无人敢妄动,不少人握住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者心怀敬畏,吕虬、澹台忠、玉真子,他们三人却是眼神淡淡。 此秘境内确是没了生灵,但单是秘境主人死前守护宗门的执念,也足以令一群弱者丧命。 死囚之所以死去大半,是因此秘境主人执念满含杀机,要杀尽一切来犯之人。 倘若换一道杀意不强的执念,亦或善念,结果不会如此。 但不管是善是恶,终究是人死后的执念罢了,且不知消磨了多少岁月。 看那些死囚还有七八百人迷失未死,二境都能撑过一炷香时间,他们无需太过忌惮。 炼就一方小天地的修士只在传说中存在,任凭他们昔日再如何强大,如今不过是一道即将消磨殆尽的执念而已。 “窗口”已缩小至三丈,车帘内传出燧皇周煦冷淡的吩咐声。 “玉真子,入内取药。” 车辕上,玉真子脸上笑意不变,入口即将合拢,今夜若是顺利,也只能拿下近处药田内的那一株灵药,看样子几近枯死,根部还有些药力。 仅此一株,还只是残根,是不会有他的份了。 想再有所获,只能等改日再来一探,深入其中看看。 “是,老爷。” “佐首大人,劳烦帮忙开开道。” 玉真子口中话还未完,人已出现在入口前十余丈外,遁速比五境武夫慢了一截,可也完全超出了寻常四境。 澹台忠一言不发,一脚踏地。 “轰隆……”前方秘境之外的土石尽为齑粉。 倒在地上的,支撑着走来的,所有死囚尸身如土石一般碎裂,那因执念幻化出的弟子、宗主一起破灭。 转瞬间,地面上碎土混杂着血色,化作满地血泥。 连五境武夫初悟武道修成的小神通都未动用,仅仅是罡气,就将眼前所有裂为尘沙般的齑粉。 玉真子身形晃过,落足之时人站到了“窗子”另一边。 他张望一眼此方死寂的小天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察觉自己肉身无碍,脑子也暂时没犯迷糊后,抬手施展出一手火行道术,前方残余不多的死囚尸身被五色烈火覆盖。 穿过火浪,玉真子径直走向近处那块药田。 …… 同是这一夜,大燧边境之外,接近梁国的野地内。 一条溪流顺着下沉的地势而下,流向凹地深处。 而溪流上空不到三丈的半空,一片蜃景如水波动荡,那是一座桃树满山的山村。 同样是死后执念所化,有人心系宗门,也有人留恋一个毫不起眼的村庄。 画面中鸡鸭犬牛,稚童村妇……身影往来,山村昔日景象一一重现。 大燧这边正是子夜时分,蜃景内,却是艳阳高照。 桃溪前落花遍地,数名稚童拨弄着溪水,不远处,几名妇人正在水中浣衣。 此时的村路上,往来的村民间,前前后后多出四十来名外人。 来人有赤月教半妖,有泥萨道道人,有身子裹在群蛊之内的蜕仙宗长老,还有不知身份的干瘦僧人。 秘境一出,自是会被各大修士势力盯上。 这些来自大燧的闯入者,趁着深夜入此秘境,相互提防,分散在山村的各处。 此地就如真正的幻象,他们仅仅是看客,村民仿佛看不到他们,也触碰不到他们。 四十余外来之人当中,一身着紫衣的青年面色烦躁。 “小天地依托大天地而存,总该有路通往那边才是,为何本少就是找不出……” “一群乡巴佬,小爷岂能甘心留在燧国,需得尽快回去。” 其他闯入秘境的修士是为机缘,是为可能存在的好处,他陶广庆则是为寻路回阴玥皇朝。 到大燧有了一段时日,照他推测,大燧这边和阴玥皇朝应当是挨在一起的。 秘境出现,多半是恰好夹在两边中间,被挤了出来。 他从阴玥皇朝走到燧国,加之秘境出现,想来挨在一起的两边是在靠拢。 “不是我老家那边有大人物在谋划,就是这边有人动手,亦或两边都有变故。” 陶广庆心知寻到通路的机会微乎其微,又瞧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内心愈发愤懑。 错过秘境这条路子,他在燧国待下去,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回老家。 真有大人物谋划,短则数年,长则百年都有可能,那帮老不死的阴险,耐性也好,可他没耐性久等。 与其他燧国修士拉开距离,陶广庆来到了村头。 往村外看去,不出三里地就是一片混沌景象,灰蒙蒙的。 作为阴玥皇朝的二等子民,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如此情况是这处小天地腐朽大半,不久后即将崩溃。 但这外人看来的不久,如无意外,起码也得是上百年。 陶广庆正要往村外的小路上走,嘴里“咦”的一声,陡然看向村头东面的一株老桃树。 “嗯?那秃驴木雕……” 树下坐着一少女,长发及腰,依在一木雕身上,翘首村外似等着良人归来。 陶广庆没有多看那名少女,反正只是幻象罢了。 他看的是那具僧人木雕,清秀少年模样,嘴角含笑,神态宁静。 陶广庆下意识地破口大骂,那少年僧人叫他有些眼熟,前不久才斩了他一臂。 “娘的,有七八分像。” 他嘴里骂咧着,以为自己眼花了,有些不信地快步走到近前。 老树之下,桃花瓣瓣,如雨落地。 一丈之隔,木雕的五官清晰可见,陶广庆脸色越阴沉,越看越觉得像,与那斩他一臂的乡巴佬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就在此时,被他当作幻象的少女扭过头来,开口了。 “外乡人,你见过我石头哥么?”少女手指木雕。 陶广庆闻声一惊,秘境大半腐朽,还有活口的秘境很是少见,他为三境武夫,对气血和生机极为敏感。 不用多感应,他可以断定眼前空无一物,身后的村庄、村民,及眼前老桃树下的少女,一切皆为幻象。 “其余村民对我等闯入者视若无睹,唯独她与我搭话!莫非她是此间主人陨落后执念所在?” 稳定心神,陶广庆没有多迟疑,想着从此女口中获知出路。 “没见过!你石头哥本名为何?他若是在外头闯出了些声名,在下说不得听说过。” 说是如此说,但陶广庆心中清楚。 生在当代的他,与此间小天地主人隔着数千年,并非同一时代之人。 见过是不可能见过,若是那人声名太大,在当年是个大人物,那史书中就必会有所记载。 “我石头哥全名方玉,他被个老和尚骗走了……明明与我有了婚约,他还去当和尚,都怪那老和尚。” “挨千刀的,他说石头哥与佛有缘,石头哥还真信了……” “方玉?” 少女絮絮叨叨,陶广庆心中思忖,还真没听过,书中也无记载。 “他既是入了佛门,总有个法号,姑娘你说说他法号为何?” “我记得,叫镜尘。”少女歪头回应道。 听到镜尘二字,陶广庆正要摇头,可猛地想到了什么,似乎听哪位长辈提起过。 奈何他当时年幼贪玩,哪会听长辈之间的废话,但时隔数千年,还能被当代人提及,必定是在漫漫光阴中留下过声名的人物。 当然,亦有可能是当代有僧人也用此法号。 “伱也没听说过他么?我这就出村,寻他回来与我成亲。”这时,树下传来少女的抽泣声。 陶广庆定定看了眼木雕,又细看向树下垂泪的少女,此女是个还没张开的美人胚子。 许是因这木雕与伤他的乡巴佬相像,这位陶家大少难改恶习,随口打趣道:“你石头哥都成佛门秃驴了,如何与你成亲?” “不如你告知我离开的路,在下出去帮你寻他,逼他还俗。” 被他这话一激,少女的抽泣声变成了大哭声,引来其他闯入此间的大燧修士。 村道上道道残影奔掠,人影晃动,霎时就有近三十人来到村头。 见着紫衣青年在与树下少女言谈,还惹哭了对方,众人顿时面色剧变。 此秘境内纵是没有活物,但岂能如此胡来,稍有意外,今日此地可能一个都逃不出去。 第237章 山门开 第237章 山门开 三十余大燧修士来不及细看,树下哭声一止。 那少女站起身来,奔向村外的山道,看样子是要出村。 远望向村外,外边不出三里一片混沌,路到一半就没了。 幻象如镜花水月,皆是此间主人执念所化,重现昔日种种罢了。 “姑娘,等等在下。” 众人还没教训那紫衣青年,此人口中急呼,快步跟出了山村。 大燧修士对秘境了解不多,有些疑惑,不知这年轻人有何目的。 “诸位若不愿出手,旁观便可,我去斩了他,免得他坏事。” 一道血影自众人之间跃出,在半空中腾起十余丈血云,是那名赤月教半妖出手了。 血云飞出村子,追向紫衣青年,遁速之快远不是三境可比,甚至快过寻常四境。 其他人面色凝重,那包裹在蛊虫下的蜕仙宗长老口中轻哼,冷笑道:“是赤月教血侍,贪心武夫一身精血而已。” 血云横空,无数血丝如条条血色荆棘,交织成一只血色巨爪,一爪当头抓向紫衣青年。 眼看着,这年轻武夫是死定了。 可令其他人没想到的是,被巨爪生生捏碎的紫衣青年口中大骂。 “你这血奴还想吃我,受血妖血脉之人皆为血妖血食,乡巴佬等死还不自知……” 骂咧声中,血色巨爪内的血泥消失,暴露出一件形如草人的替死法器。 而紫衣青年本人无影无踪,不知藏到了何处。 村内这边,各方修士眼神深沉。 紫衣青年遁行时有风雷绕体,正合最近的传言,这紫衣青年可能真是名异乡人,也难怪一身手段不像他们大燧的武夫。 实力强横的赤月教半妖,到此人口中,居然成了等死的血奴。 照目前所知的情况,赤月教半妖体内并无禁制,有不少教众出逃。 倘若这些半妖体内真有禁制,理当是无一能逃,能逃还能自行成长,又怎会有血奴之说! 众人思忖间,被他们忽略的幻象少女到了山道尽头,消失在混沌之中。 她的离开,引出了下一段执念,幻象顷刻间变化。 山道尽头,朦胧不清的混沌景象内传出嚎叫声,大队草莽打扮的贼寇现身,策马狂奔而来,同样是幻象。 紧接着,近两百贼寇杀入村子。 一派宁静祥和的山村,顿时血流成河,男丁、老孺死绝,年轻女子统统被就地糟蹋。 画面飞快闪动,变得模糊不清。 等周遭幻象重新稳定下来时,山村内空无一人,只有一面面墓碑,俨然成了坟地。 阴气遮拢村子,看着是幻象,却令此间生人遍体生寒。 村内近四十名大燧修士顿觉不妙,彼此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齐齐闪身向来时的出口。 秘境内出现变化,说来应当是好事,指不定就有好处出现。 可他们不愿犯险,宁肯先离开,下次再来一探。 村外的山道上血云移动,也在往回赶,哪里还顾得上那隐匿身形的紫衣青年。 可惜,他们要走似乎有些迟了。 山道尽头的混沌景象中,一面色苍白的血袍女子归来,身后千余头颅浮空,织网般被绳索拴在一起。 看此女五官,不就是先前在村头树下哭泣的少女。 而她身后的头颅大网内,男女老幼皆有,其中两百颗头颅的面貌,与幻象中屠戮山村的贼寇一样。 残害村民的贼寇,一个不留,全被此女斩尽,连带贼寇亲族也被屠戮一空。 目睹这一幕,来此秘境的四十余修士无不大骇。 先前没有聚往村头的近十人,他们离出口近些,人影一晃冲出“窗子”,脱离了此方小天地。 余下三十余人心神紧绷,随着那血袍女子的归来,村内墓碑下的泥土都在鼓动。 转眼,死去的所有村民破土而出,像是被风干了千年的树皮,干枯发黑,身子近乎完全腐朽。 整个村子死气沉沉,无一活物。 但破土出现的干尸并非幻象,一直埋在此秘境地下,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有奔逃向出口的大燧修士被干尸堵住去路,双方接触,生者肉身瞬间腐朽发黑。 这时,后方一声怒吼。 在红袍女子的幻象路过之时,不见任何出手的迹象,血云凭空溃散,强如赤月教四境半妖一样肉身腐朽。 执念在重现昔日记忆,只因这道执念杀意太盛,千载后竟然还能令四境丧命。 余下活口狼狈不堪,好在是红袍身影没有追杀他们,扑向生人的是此地埋葬的干尸。 村道上,陶广庆隐匿身形急遁,纵然他有法器护身,没有接触到干尸,肉身还是遭受到了阴气侵蚀。 顺着来路逃到秘境入口处,他往后方最后匆匆一瞥。 闯入此间的三境之中,除了他和离入口较近的两人外,其余三境无一存活。 算了那名血奴,四境都死了三人。 而那红袍女子,一人独坐在村头枯死的老树下,身边是一具腐朽大半的木雕。 先前幻象中所见木雕平平无奇,此刻暴露出本体,乃是一件真正存在古物。 阴气森森的村落中,腐朽木雕散发着朦胧佛光,将那红袍女子的幻象笼罩在内。 “历经不知多少年月,还有佛力散开,好宝贝!”陶广庆眼神贪婪,以他的阅历和家势都难免动心。 见着大量干尸追赶向入口这边,陶广庆内心暗叹一声可惜,脚下一动,脱离此方即将腐朽的天地。 …… 梦州,云沧府,凤池县外。 落镜山内,一条峡谷延伸向深处。 已是九月天,这条被瘴气覆盖的峡谷内,再没有了厮杀的蛊师。 数千蛊师群聚于此,三个月的厮杀,相互拿对方精血和蛊虫补益自身蛊虫,主动退走者少之又少,一半以上沦为了其他蛊师的养料。 群山深处,山地紧邻无垠大海,低凹的谷地被海水淹没。 若是立身高处,可见到群山间有着一个个蓝色小湖,水道彼此接连,正合落镜山之名。 上百小湖环绕的中心,有一座极不起眼的山峰,山体上自上而下有三个大字,蜕仙宗。 单此一山,周遭既不见山洞,也不见屋舍和楼阁。 临近正午,烈日下,近一千一百名蛊师聚集在此山的山脚下。 算算时日,今日便是蜕仙宗开山门的日子。 在山脚等待的蛊师当中,两百余人是来自蜕仙宗七大分宗,其余近九百人是自峡谷内走出的蛊师。 两边蛊师占位分明,那些自峡谷厮杀中活下来的蛊师,他们当中许多还是一世身,就敢冷眼盯向七大分宗的二世身弟子。 他们是真正自底层杀出来的蛊师,资质不如人,但实力就说不定了。 山脚左侧挨着湖畔的山石上,绝门一行人阴沉着脸,无一人吭声。 他们就剩下十四人,成了七大分宗中来人最少的一方。 八日前,他们被蚀门之人残害,有六人当场死于那姓叶的毒妇手下。 跃入峡谷后,便是有着祝胜男和二世身弟子在前开路,同来的一世身弟子还是折损了不少,连二世身弟子也死了一个。 这还是他们杀出一段路,与蚀门拉开距离后,及时脱落了峡谷,若不然一世身弟子死完都有可能。 祝胜男坐在一行人前方,三头青犀死完,驮着她的改换成了兵蛊。 她身后,其他绝门弟子多是低垂着头。 冷秋月左臂无力下垂,腰腹血色一片,以丝绵包裹,在峡谷内受了不轻的伤势。 在他们当中,唯独陆瑶红着眼,眼底满含疯癫之色,始终盯着一白发少年人。 此刻,蚀门一行人完完整整。 除去被柳风送入苍陀庙的乔贝,还是三十名蛊师,占据山脚下一处靠前的位置。 叶云梦来回扫视过几圈,凑近柳风低声道:“当家的,不算我们蚀门,来了十九个三世身蛊师。” “只看外貌,有四个如妾身一样过了二十五岁,是为护法身份而来。” 换言之,余下十五位三世身蛊师,都是为蜕仙宗嫡系身份而来。 二世身圆满的来人,估摸着不难博得内宗弟子身份,到时候应该有不少人要去闯嫡系试炼。 机会虽不如三世身大,可一旦侥幸闯过成了嫡系弟子,就能得到宗门着重栽培,身份和待遇皆不是内宗弟子可比。 柳风淡淡点头,手臂上和脑后的复眼眨动,早就自行看过了一遍。 自峡谷中杀出来的蛊师近九百人,但三世身只有五人。 此外除七大分宗中的三世身外,余下四人有那裴良、朱明夜,及另外两人,都是得了长老令牌的人。 能拿到长老令牌的四人,身上的机缘不是寻常三世身蛊师可比。 就是柳风要下杀手,也保不定能真正留下他们。 以通眼看过一眼即可,无需多看那些三世身蛊师,柳风仰头看向头顶的烈日。 在场蛊师,似乎就他一人看出此地蹊跷。 其他蛊师中不少人种有增长目力的异蛊,重瞳、空瞳之外,有两种他不曾见识过的,但无一人窥破真相。 “以蛮蛊皮铺陈,配合蛊术造就幻境,布置山门的蛊师比水镜真人只强不弱。” 通眼视野内,他们哪里是在山脚下,分明已经跨过了山门,正处于深入山脚之下的水窟内。 众多蛊师实则走过了真正的山脚,不知不觉进入到了此间。 外边那座有“蜕仙宗”三个大字的山峰,及周遭十三峰,每座山头内部都藏有数之不清的蛊虫。 十四座山头,组成蜕仙宗山门,接连着峡谷尽头。 他们踏入此间,进入十四座山头范围,便是进了蜕仙宗的地盘。 来人当中倘若混入了不怀好意的敌对蛊师,真要动手,所要面对的就是封堵四面和地下的虫潮,连逃生都难做到。 至于头顶的天和那轮烈日,不过是假象而已。 “来了。” 柳风不动声色地收起通眼,为避免引来蜕仙宗强者注意,只以肉眼看。 视野随之一变,他们还坐在山脚下,身后是湖光山色,翠色宜人,哪有什么封锁十四座山头的虫潮。 下一眼,山峰无声无息间化为黑色,肉眼所见,漫山蛊虫来得极为突兀。 而在覆盖山体的虫潮内,两头庞大虫体,一左一右自山峰后面爬了出来。 随着两头巨型兵蛊的出现,如打开了一扇大门,眼前山峰自中间分开,百丈山体一分为二,往两边移去。 到了此时此刻,再蠢的人也猜到了眼前是幻象。 能将一座大山裂开,怕是五世身蛊师也难一击做到,且他们耳畔除了虫鸣声外,并无山体崩开的动静。 如此看来,山峰是假象,但虫潮是真。 “山门开了……” 初来蜕仙宗的蛊师无不大惊,不知该不该称眼前一分为二的幻象是山门。 众人抬眼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虫潮自山体上狂涌而下,不少蛊师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但不等他们往后退,看似移动缓慢的黑色,已经汹涌下来。 群蛊翻动,发出的轰鸣声犹若水浪在拍击石壁。 他们前一刻还在山脚下静待,没想到转眼就面对不知从何而来的虫潮,也不见有本宗蛊师现身。 “轰隆隆……”整片山脚被黑色淹没。 下方近一千一百人,这一批要闯本宗试炼的蛊师,无一例外,全部被虫潮卷起。 众人感觉自己被卷入了黑色的浪潮之中,身不由己地被蛊虫托起。 一只只蛊虫坚若石子,虫潮涌动,托起他们一千一百人轻而易举。 黑潮越过左右分开的山体,往内推进,前方是一座座落镜般的小湖泊,分布在山道两侧。 两头巨型兵蛊在黑潮内爬动,如在前引路的巨舟,牵引着虫潮向前。 “好大的两头兵蛊,我爷爷的兵蛊只够它们脑袋大!绝对是五品中期以上的兵蛊。” “为何不见本宗蛊师现身,这些蛊虫要带我们去何处!” “看兵蛊的脑袋,上面有东西寄生。” 其他人惊呼连连之时,柳风心知肚明。 虫潮就来自地下,他们正被虫潮带往水窟深处。 目光落向两头兵蛊,此二蛊与他从前所见修妖身的四境毒蛟还稍大些,脑袋上各寄生着一对眼和耳,可听可看,是本宗蛊师在隔空操控。 第238章 入门试炼 第238章 入门试炼 虫潮往前推进,众蛊师心中估算着距离,知晓大概前行了两里地。 “哗哗……”水流声入耳,水汽朦胧。 前方一截河段穿流而过,一头连接山体,一头没入地下。 河水阴凉,像是地下河。 来到此处,众人以为是从地上来到了地下,殊不知他们最初等待的地方,实则就是山脚之下的水窟。 虫潮缓缓止住,众蛊师皆不由紧张起来。 “本宗试炼三年一次,每次都有些不同,不知此次外宗身份的试炼为何!”叶云梦低声道。 柳风本体在前,分身稍落后,对外宗身份试炼提不起兴趣。 到了这个位置,能嗅到一股药味,不同于其他药材,乃是虫药独有的气味。 在场众人疑惑即将到来的试炼时,前方又是一条黑流滚滚而来。 这一股小了许多的虫潮内没有兵蛊,中间拖着一条条怪异蛊虫,人形大小,外观与各类异蛊相仿。 此种异蛊有四百之多,所散发出的气息皆为二品。 柳风看过一眼,认出这是蛊师所化,体内已经没有了异蛊,被蜕仙宗推送出来,想来是要给新弟子当作养料。 近一千一百新人,认出此人形异蛊的蛊师不在少数,身处于绝门当中的陆瑶更是再眼熟不过。 相较于虫谷,蜕仙宗的规模更大了些,同样是充作养料,眼前全是二世身弟子化蛊。 “隆隆……”轰鸣声响起。 随着这些色泽不一的异蛊到来,虫潮涌动,众人之中骤然响起痛苦的嚎叫声。 其他人侧目看去,发现有六十余名蛊师当场喂蛊。 于此同时,五人被虫潮带往深处,蚀门这边的叶云梦就是其中之一。 眼见于此,机灵的蛊师顿时醒悟,知晓被蛊虫啃噬之人是年龄过二十五岁,而又实力不济,试图混个蜕仙宗弟子身份的人。 年纪过二十五岁,没有资格来闯试炼,除非是实力达到本宗护法层次。 等待那五人的考验,也将与弟子试炼不同。 “嗡嗡……”在两头巨型兵蛊的引领下,虫潮一分为二。 三品以上蛊虫退到外圈,只留二品蛊虫和一品蛊虫在里面,堆叠出两条长廊。 左边一条长廊短了不少,接连涌入地下的河段。 右边一条长廊往内延伸,沿途摆放四百人形大小的二品异蛊。 “噗”的一声,一具药人自巨型兵蛊虫腔内挤出,甩出大片黏液。 此药人像是才从沉睡中苏醒,目光清明,没有丝毫浑噩之色。 醒来的不是药人本身,应当还是蛊师在背后操控。 不消多看,牛芸嘀咕道:“四品药人,定是蜕仙宗长老在操控,就是不知是不是与我爷爷一样,用的是寄灵蛊术。” 六十余人喂蛊,在场还有千余人,所有人都看向了挂在兵蛊上的药人。 小半截下身还在虫腔内,中年面貌的药人手指两条“长廊”,嘶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开来。 “你等来蜕仙宗,本宗不会断你们活路,此时退走还来得及。” “两条路,一条是离开本宗的路,一条是通过外宗身份试炼的路。” 他说是退走还来得及,却不是直接任人离去,需走过左边这条短些的蛊虫长廊,走不过就是喂蛊。 走右边的蛊虫长廊,闯过去可得到外宗弟子身份,沿途有四百二品异蛊给他们进补。 二选一,自峡谷内杀出的蛊师个个性情凶悍,争先恐后地挤到了右边。 待会群蛊裹来,被挤在后面就意味着要支撑更久,而抢先走在前面的蛊师还能多夺取些养料进补。 如此一来,越是胆怯不前,惨死喂蛊的可能就越大。 对比自底层杀出来的蛊师,此刻反倒是七大分宗内的蛊师当中有弟子迟疑,想要走左边的通道退走。 只可惜,他们这些一世身弟子被门中师兄师姐带来,是身不由己。 来时各自的门主便有交代,过关分宗可得赏赐,岂会让他们白来一场,在此拼命是必然的。 蚀门这边,柳风没有丁点迟疑,如其他三世身蛊师一样,早已落足在了右边的蛊虫长廊上。 一行人少了叶云梦,不算他,其余蛊师为二十八人。 他举步走向右边时,无一人选择通往地下河的路,全数跟在了他身后。 所有蚀门蛊师,不管是弟子,还是凭着送礼拿到名额的外来蛊师,二十八人挤到一起,紧靠向柳风的本体和分身。 纵是来人当中的二世身弟子,面对这条蛊虫走廊也有些忧心。 “望师兄照拂师妹一二,师妹唯师兄马首是瞻,一切听师兄的。”令人本能躁动的异香飘来,寻求柳风相助的是那名二世身中期的徐曼香。 来时,带此女前去蚀门的长辈,还曾叫柳风与她多亲近些! 柳风头也不回,犹若未闻,快步向前。 面对三品以下的蛊虫,他连体内蛊虫都不用放出来,以肉身硬抗。 异蛊“人魃”壮大肉身,散出的阴死之气,不是三品以下蛊虫能轻易近身的。 此外他还有佛道修为在身,一旦放出大日佛火,佛力消耗殆尽之前,这些蛊虫是来多少死多少。 很快,所有蛊师一个不落,全挤到了右边。 巨型兵蛊虫腔上,药人见此满意点头,随即滚滚毒雾自兵蛊口器内喷吐而下。 此蛊毒对蛊师无害,但下方群蛊在接触毒雾后,瞬间暴动。 “嗡嗡……” 尖锐的虫鸣声大作,“长廊”自两边反卷而上,将所有蛊师淹没在内。 视线一片漆黑,除了如柳风这般强横的蛊师,其余人各自放出体内蛊虫,种种蛊术也一并施展开来。 一道道浑身蛊虫的身形在黑潮内狂奔,有人一心向前猛冲,也有人在争夺沿途的人形异蛊。 柳风本体、分身齐头并进,体内蛊虫一只不出,也不见他施展蛊术防身。 挤在他身后的蚀门一行人,体会到了柳风的冷血,他们是半点照顾没捞到。 就连被柳风种下“衍瞳”子蛊的段缪和邱宇,二人效忠于他,一样没得到半点助力。 他们若是连这关都走不过,柳风要他们也无用,还不如任他们喂蛊。 牛芸鼓着腮帮子,眼神愤愤地盯着柳风的背影。 有爷爷为她安排的三种异蛊在身,闯过这关不难,但她怀疑柳风白拿她爷爷的好处,不会出手帮她取得嫡系身份。 “姓柳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事后我定要叫我爷爷收拾伱。” 牛芸周身层层冰封,上半身依附有二十余条黑影般的子蛊。 柳风脚步不停,随意瞥了此女一眼。 三种异蛊皆是蜕皮一次,其中一种可御水化冰,甄善仁就有此蛊。 但牛芸身上另有两种异蛊,不见其施展蛊术,柳风也无法认出来历,多半是那牛元化辛苦为孙女弄来的罕见异蛊。 “柳某自会言而有信。”柳风嘴角扯过古怪笑意。 他在意的是牛元化手里的好处,而牛芸所说的叫爷爷收拾他,想来是件难事。 四品药人已经落在他手里,即便是牛元化带上所有家当来收拾他,他柳风起码能从容离去。 倘若对方掉以轻心,被他以四品药人近身,没有保命手段的话,照样是招招命中其破绽之处,取其性命。 身后接连传出哀嚎声,有一世身弟子葬身群蛊之口。 倒在群蛊之中的不止蚀门蛊师,短短百丈不到,选了这条路的千余人,已有两百人沦为群蛊养料。 柳风没有理会,身形不疾不徐地往前推进,分身以“空瞳”注视向三世身蛊师。 裴良与其余三名得了长老令牌的三世身,四人体表不见蛊虫护身,扑到他们身上的群蛊,如飞蛾扑火般,一层层沦为死虫。 视线往后,各分宗来此的三世身手段稍稍差了些,但也非寻常三世身可比。 他们能强过寻常三世身也属正常,二十五岁以下,要么是自己有机缘,要么是族中有四世身蛊师坐镇,没机缘也给强行弄到了机缘。 绝门一行人当中,那偷袭过他的女蛊师举止怪异。 此人以“赤哞”蛊术撑开毒液,左拥右抱,只照拂绝门女弟子,对男弟子置之不理。 “三世身蛊师当中,还有如此怪癖之人!” 柳风所见识的修士当中,连武夫修到四境都需感悟武道,唯独蛊师对修心不强求。 目前所知,蛊师是修士之中最具七情六欲的,但心性扭曲的怪癖之人还是极为少见。 而对于此女照拂同行蛊师的行为,并不见本宗蛊师出面阻止。 在场来人当中,二世身弟子要分心照拂他人是难事,也唯有三世身有此能耐。 如蚀门门主所说,试炼上果真是各凭本事。 既然如此,后面的嫡系身份试炼,他出手为牛芸夺个名额也就无需多顾虑。 至于牛芸入门后能否担得起嫡系身份,与其他嫡系弟子争斗,是死是活自是与他无关。 “嗡嗡……”前方虫鸣声转弱,黑潮中透出光亮。 道道裹着蛊虫的身形攒动,有人闯过试炼,紧随而来的是欣喜若狂的低吼声。 柳风走过蛊虫“长廊”,肉眼视野内,摆在面前的又是两条路。 左边一条路直通深处,尽头是偌大的山谷,多半就是本宗弟子所在。 而右边一条路通往一排排石窟,一眼看去,所有石窟内的石室加起来多达五六百个。 阴暗之中,每间石室内都有一白袍蛊师盘坐,看衣着打扮,不像是野修,可能就是本宗弟子。 一双双眼自石窟内看来,目光落向这边的新人,如在打量猎物。 不断有新人走过蛊虫走廊,待到一炷香过后,后方涌动的虫潮重新聚拢,潮水般汹涌而去,不知要去往何处。 没有了蛊群,周遭景象一目了然,活下来的仅有四百多人,余者尸骨无存,全喂了蛊。 柳风身后,蚀门一行蛊师少了十八人,仅余下十人,其中一世身只活了四个,二世身都死了两个。 许是中途倒霉被二品介蛊围攻,亦或遭到其他蛊师暗算,柳风没有去看,也就不得可知了。 两头巨型兵蛊移动,扁平兵蛊的虫腔上,先前出声的药人再次开口。 “活下来的人,老夫与你们道声贺,你们拿到了我宗外宗弟子身份。” “两条路,往谷内走,此后是外宗弟子,往石窟内走,任选一人杀之,取下他们腰牌为证,成了便能得到内宗弟子身份。” 四百余蛊师当中不乏凶狠之辈,明知石窟内的蛊师不好惹,还是大步而去。 “他们很可能是蜕仙宗外宗弟子,好歹是在本宗活过三年以上的蛊师,与他们相互残杀?” “能活过三年,外宗弟子也不可小觑。” 段缪和邱宇二人对视一眼,见柳风走向石窟,二人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蚀门其余八人,幸存的四个一世身弟子想都没想,径直奔向山谷所在。 牛芸、徐曼香等四人走在柳风身后,往诸多石窟洞口内看去,各自挑选对手,他们当然不甘心外宗弟子身份。 五六百个石室,各个独立,各挑一人。 当柳风本体、分身走到两间相邻的石室前时,仅仅是身上散开的“人魃”阴死之气,就叫里头的二人面露绝望之色。 柳风一路杀过来,成长至今,自然而然养出了强者该有的气势。 加之被邪物污染,面对面之下,寻常再如何歹毒的蛊师也难免心生恐惧。 “这位师兄,可否放我一条生路,这是我的腰牌。” “我走到今时今日太过不易,再过半月第三异蛊也可二品,还望师兄手下留情……” 相邻的两间石室内,两名青年人隔着一堵石墙,脸上哀求之色如出一辙,主动献出腰牌,不敢对洞口前的白发蛊师动手。 他们在蜕仙宗实力靠后,被送到此处考验新人,遇到弱者拿对方养蛊,撞到强者就是他们遭难,死活全看运气。 “任选一人杀之……这是你们长老的说法,留不得活口。” 柳风语气淡淡,本体、分身如同一人,神态、语气一般无二。 话音落下,分身脚下阴火漫延而去,本体则一动不动,面皮上挤出一只复眼。 两声惨嚎不分先后的响起,一人被“人魃”阴火焚身,一人中幻术后以蛊火自焚。 第239章 入本宗 第239章 入本宗 解决掉两人后,本体、分身同时抬手一招,各自卷起一块乌黑色腰牌。 从他走进石室到转身出来,就几息工夫,而蚀门六名二世身蛊师,正与石室内的本宗弟子斗在一起。 柳风双臂上睁开一只只复眼,视野扩大,六间石室内的景象一目了然。 同为二世身,异蛊蜕皮一次,牛芸明显胜出对方一筹。 另外五人,除段缪稍占上风外,余下四个全在拼命。 见邱宇渐渐落入下风,柳风内心轻哼一声,悄然引动其体内的“衍瞳”子蛊。 有三品“衍瞳”蛊术相助,里头的胜负已定。 不再多看,柳风本体往回走,分身如影随形。 来到通往山谷的石道时,除了绝门那名女蛊师外,其余十四位三世身尽聚于此。 以三世修为拿到内宗弟子身份,当然是轻而易举。 柳风本体、分身一起过来,十四名同辈齐齐侧目,倒挂于兵蛊虫腔上的药人也将目光移到了柳风身上。 复眼转动,各个方位,所有看向他的目光,皆与他的复眼视线交汇在一起。 柳风自不会疯魔到对这些人施展“衍瞳”蛊术,而是借着复眼视野看清了他们的眼神。 除了白蟾朱明夜外,其余人多少都对他带有敌意,将他当成了竞争对手。 出乎柳风意料的是,四品药人眼中似乎也有敌意,换言之背后的本宗长老不怀好意。 “柳兄弟过来,下一关就是争嫡系身份,我们联手如何?”朱明夜一双雪白竖瞳转了转,朝柳风招手。 柳风无视其他人的敌意,点了点头,走向朱明夜身侧。 他的一具四品药人放在苍陀庙内,而这头蟾蜍肚子里,除了两具四品药人和两头兵蛊外,塞满了符箓、法器,可谓是财大气粗。 以其妖物本体连蛮蛊都省得带,全给吞到了肚子里,空间不如蛮蛊内空间大,但胜在方便。 “柳兄弟,你若是能弄到两个名额,日后作为嫡系弟子分配到的好药也得是两份。” 朱明夜看向柳风的本体和分身,漫不经心地伸出手,递来一张折叠的蓝色符箓。 柳风会意接过蓝符,在掌心摊开后抹过手臂上的复眼,一行字映入复眼视线内。 “嫡系身份试炼上,勿要炼化补益真灵的七窍黑太岁,最好别碰。” 蓝符自动引燃,化为灰烬落地。 柳风不动声色,注视朱明夜一眼。 这头白蟾的令牌得自族中,其族内长辈与蜕仙宗的某位长老有干系,许知晓些内幕。 不管对方是真心送个人情,还是假意交好,他的提醒多半是真有其事,毕竟连具体的补品为何都能明确道出。 “补益真灵,七窍黑太岁!本宗五境要算计新入的嫡系弟子不成?”柳风站到朱明夜身侧,内心暗叹一声。 未到五境无法触及真灵,但真灵一直就存在于人体内。 常人所说的精气神,神所指就是真灵,大补真灵的药物,五境之下服用感受不到具体妙处,只会觉得精神大振,头脑清明。 有过被水镜真人夺取肉身的经历,由不得他不联想到此事。 不妨将蜕仙宗的五境往最坏处推想,那便任你补过真灵,隔日就要取你躯壳。 “蜕仙宗传承千载,门内积年不死的老朽蛊师不少,说不得真有人想换副年轻肉身。” 柳风心中警惕,没有就此多想,真有个万一,水镜真人夺他肉身失败的情况,很可能会在其他五境身上上演。 这时,绝门五人漫步向这边,为首的是男子打扮的女蛊师。 “祝家的祝胜男,此女喜好女色,对男子极为厌恶……老子早就想尝尝她的滋味了。”朱明夜凑近过来,怪笑着解释道。 这只蟾蜍压低了声音在笑,周遭十几人全是三世身,哪能听不到。 听到朱明夜的话,其余十三人当中的男子,算上裴良,有三人面露残忍之色,与朱明夜一样的想法。 在此的三世身心高气傲,被一个女蛊师轻视敌视,心中难免不痛快。 此女越是厌恶男子,他们越是要尝尝她的滋味,倒不是垂涎此女,而是为叫她好生体验下男子的妙处。 柳风对这个偷袭过他的女蛊师毫无兴趣,有机会自会顺手除去。 先前冷秋月与另一名一世身女弟子前往了谷内,成为外宗弟子,眼前跟随祝胜男的四名二世身也全是女子。 绝门一行活了七人,男弟子包括柳风眼熟的大头朱阿铁,尽数喂了蛊。 以禅眼扫过四名二世身女弟子,连陆瑶在内,每人体内各种入四条血色子蛊。 她们受此三品子蛊相助过关,日后就等于是为祝胜男效力,受制于人。 祝胜男一行五名女子,个个容貌姣好,接近这边时顿时感受到一道道残酷视线。 此女口中冷哼一声,带着陆瑶和尹欣等女,走近两位女蛊师身侧。 “里面需些时间分出胜负,伱等先行入谷。”四品药人的声音自众人头顶响起。 山谷方向,十余名弟子快步奔来,看他们身上的白袍,应该是蜕仙宗的外宗弟子。 面对十几位三世身新人,这些年过三十的弟子都得低头。 “还请各位师兄师姐随我们来。”…… 跟在外宗弟子身后,走过里许地,一片开阔的谷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除了少数几人神色平淡外,其余来人眼中俱是闪过异色。 前方往内是延伸有三里地的山谷,根根石柱错落于谷内,细看的话,每一根石柱皆是自地下破土而出,上面爬满了蛊虫。 石柱之下的土层内,很可能就是虫巢。 谷内蛊师身影往来,至少有千人,手中都带着瓶瓶罐罐和药材,各自在忙碌。 这仅仅是在谷地上的蛊师,山体的洞府内还另有蛊师,柳风是头回见到如此之多的蛊师聚集于一处。 蛊师群集,白袍外宗弟子绝大部分是二世身。 而白袍弟子当中有极少数蓝袍身影,气息强出一截,许是蜕仙宗的内宗弟子。 至于嫡传弟子,无一人在谷内。 朱明夜走在柳风身侧,点指前方诸多白袍蛊师,语气不屑。 “嫡传弟子和其他内宗弟子,都在蛮蛊内空间之中,那里才是蜕仙宗真正的宗门所在。” “只需那头老蛮蛊动身,随时可带走蜕仙宗真正的底蕴,这偌大的外宗两千余蛊师,皆可充作弃子。” 柳风没有多言,心知这满谷群集的蛊师潜力有限。 别看他们只是隔着一世身的差距,如无大机缘,两千余年纪见长的外宗弟子,能磨出百位三世身都算运气,日后也就能做个宗门护法。 深入谷内,前方不少地方被迷雾遮蔽,其中有浓烈的药香味传出。 北面,背阳的山脚下是一排洞口,有蛊师在往洞口内投送虫药。 东边,山体内有河流涌出,分出四条分支,接连西面山脚,直通地下河。 河畔正有不少背着包裹的白袍蛊师,看样子是要跃入河流中,竟是以此种方式出宗办事。 柳风环视山谷,单以肉眼看,四面完全封堵,高有百丈的群峰之巅景象扭曲,显然是有所布置,容不得弟子翻山出去。 此时,一根高有十丈的石柱下,近两百年轻身影很是惹眼,是新入门的外宗弟子。 一个个年轻男女脸上难掩喜色,但当他们见到柳风等一行人过来时,又是一阵黯然。 双方选择不一,意味着日后在宗门内的身份差距,白袍的见到蓝袍的,得恭恭敬敬唤上一声师兄师姐。 称呼是其次,关键是分得的资源不一,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柳风到来时,两百余新入外宗弟子当中,两女的视线集中在了柳风身上。 人群间,冷秋月一手捂在腰腹上的伤口上,瞧过柳风一眼后赶紧低垂下头,另一手拳头紧握,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与此女相隔不远的位置,药蛊门的弟子死的少,七大分宗之中就属他们入外宗的人数最多。 孔慧身为二世身,异蛊蜕皮一次,实力完全足够去闯内宗身份试炼,但她是安心当了个外宗弟子。 见着柳风,孔慧如过去跟随柳风时一样,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柳兄弟,不消多看他们,我们的路与他们不同。”朱明夜一双竖瞳始终不曾多看那些人一眼,根本不将他们视为同门。 对于柳风,他又是另一副面孔,有过在半道上的经历,见识过柳风出手,朱明夜是不得不看重柳风。 虽说他一家子蟾妖,族中几头老家伙修成了四境,有走道修路子的,也有光炼妖身的。 可论到潜力,老家伙们不比年轻人,如柳风这般少年郎,中途不意外横死,日后极可能超越他家中的长辈。 前方十余名外宗弟子带路,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圈石柱前。 成圈的石柱有十六根,圈内凹地内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味,接连地下的石柱上爬满适合休养肉身的药蛊,如一枚枚移动的丹药。 “接受嫡系试炼的师兄师姐,还请先入圈内休养……” 领路弟子的话音未落下,二十一人当中,裴良身子鼓胀,化作一个浑身挂满妖物的臃肿肉团,整个砸入石柱圈内。 一头头妖物张开血口,尽情吞噬爬出石柱的药蛊。 其余人动作也不慢,放出体内蛊虫,分食源源不断的药蛊。 “四位还请止步。” “滚开,她们四人也要随我闯嫡系试炼。” 绝门五人这边,祝胜男对拦路的外宗弟子毫不客气,领着陆瑶和尹欣等四女踏入圈内。 其余三世身蛊师对此漠不关心,知道此女带上四个二世身,绝不是好心要为她们谋取嫡系身份,而是要拿人当探路石用。 下一关若是和内宗试炼一样,那就是与本宗实力靠后的嫡系弟子厮杀,用不上探路石。 倘若是换成其他考验,探路石可能有些用处。 陆瑶等四女脸上惨无血色,从夺得内宗身份的狂喜中醒悟过来,祝胜男助她们过关,是拿她们的性命有用,美色只算是可有可无的添头。 被祝胜男种入三品子蛊,她们是不去也得去,掺和到一帮三世身蛊师的争斗当中,下场有多惨可想而知。 路过柳风身边,陆瑶下意识地侧目看来,将柳风当作了救命稻草。 “阿风……”一声轻柔的呼唤传出。 陆瑶满眼哀求之色,双腿微颤,大有跪下来求情的架势。 若不是有旁人在,这个过去满心傲气的女子,还真会为了活命屈膝下跪,阿爹没了,她再无自傲的本钱。 回绝门的路上,此女还想着给柳风做狗赔罪,奢望柳风有朝一日为她阿爹报仇。 可惜眼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自己就命在旦夕,只求能救她一命。 柳风本体、分身盘坐在圈内,两万介蛊齐出,与其他三世身争夺着地下钻出的药蛊。 瞥了眼陆瑶,他嘴角一扯,笑意讥讽。 昔日将虫谷之人当做家犬的虫谷小姐,也有如丧家之犬的一日。 这毒妇潜力一般,无甚利用价值,当狗他都嫌弃。 陆瑶浑身上下,就体内灵蛊幼虫能入他眼,还是从他身上给摸过去的,给此女孵化纯粹是浪费。 也正因如此,他被逼无奈闯入曲家村虫巢阵心,王蛊到手,却惹上钦天监的主司玉琼子。 “还不过来。”祝胜男一声冷喝。 陆瑶体内子蛊发作,心口剧痛,身不由己地移步而去。 没有多看陆瑶第二眼,柳风取出两枚三品丹,正要以丹药配合药蛊养养血肉之躯。 然而他抬起的手猛地顿住,眼中有了瞬间的失神。 借着种入鸦妖墨瞳体内的衍瞳子蛊,可见此时的落镜山上空,一团结成黑云的群蛊飞过,直奔蜕仙宗而来。 群蛊之中,一头四翅兵蛊十余丈之巨,兵蛊背上的老者衣着与蜕仙宗弟子相仿,色泽和绣纹稍有不同。 这一幕,看似威风凛凛,但事实却是群蛊腐朽,大量死去的介蛊沿途不断落地。 兵蛊大半发黑,蛊师本人也如发黑的干尸,且肉身残缺不全,眼看着是难活了。 “将死的四世身蛊师,蜕仙宗长老!是何人伤他至此。” 柳风没有声张,此人死活与他无关,只望这位将死的长老不要带回麻烦事。 第240章 富家蟾蜍 第240章 富家蟾蜍 掌中一握,血肉如大口般吞入两枚三品丹,配合回收的部分介蛊,柳风以药力壮大肉身。 本体、分身盘坐在地,对后方陆瑶投来的视线毫不理会。 静待的片刻工夫,内宗身份试炼收场,堪堪一百的活口走向这边。 来时一千一百人,至此入外宗者两百,过内宗试炼者一百,余下蛊师皆为养料,而死在峡谷厮杀中的蛊师还未算在内。 “接受嫡系试炼的师兄师姐,还请入圈内修养。” 守在圈外的外宗弟子开口,一样的话,语气中少了些许敬畏之意。 在这些引路的弟子眼里,这一批百人比不过先来的三世身,敢去闯嫡系试炼,就是拿命博。 石柱圈内遍地药蛊,一百年轻身影大部分人面现犹豫之色,不再如先前那般决绝。 他们能走到此地,内宗身份到手,再往下是十死一生。 十七个三世身,哪一个不比他们更狠,实力也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在嫡系试炼上与这十七人撞上,那就是小命难保。 “此地往内是本宗特意设上的试炼之地,外头灵药全是稀罕货,兵蛊、蛮蛊是曾认主,七品、八品皆没,能拿少多全看他等本事。” 然而上一步的脱胎八世,就是是这么坏闯过的了,长老要我们留活口,想来是要送去弱行化蛊,如来时所见的七百人形异蛊一样,结果终究是沦为喂蛊的养料。 “他们七人过来,没一批脱胎八世身胜利的弟子需伱们解决。” 哪怕侥幸过了两关,得了嫡系身份,入宗前实力是济,也可能死在嫡系间的争斗当中。 南面山体的山腰下,七名新晋护法立身一处,孟长老换下了一袭虫纹白袍。 七世身可谓宗门顶梁柱,死一个就等于顶梁柱倒塌了一根,削强的乃是宗门根本。 是用少想,其中如果没人在体内临时种入了七品异蛊。 在妖林上的地宫内小捞一笔,现在是缓着取灵药,但有没认主的八品蛮蛊和兵蛊正适合我。 视野内,条条走道仿佛是见,眼中是丝丝缕缕淡薄至极的线条。 虫潮堆砌出一只白色小手,穿过屏障,将这腐朽发白的身形吞有其中,随即缩回山体内部。 “是坏,是宗长老。” “我们是何人?跟在前面的男人是撞了小运。”…… 圈圈涟漪散开,接近虫云的一座山峰下,虫潮骤起。 在我们前方,一众七世身弟子面色煞白,愤懑难言。 纵然是在蜕仙宗,长老也是没数的。 自虫潮消失的方位收回目光,药人转向石柱圈内的近一十人,有视部分弟子还没伤在身,淡淡道:“随老夫后去接受嫡系试炼。” 体内毒炁溢散了出来,化蛊蛊师要么是垂死难以自控,要么是神智是清。 叶云梦顶着蟾蜍脑袋,坐到兵蛊背下,咧开的小嘴外吐出人言。 低出我们一个境界还罢了,那帮八世身各没手段,明明是八境,身下带着的坏些都是七品,是是药人,便是邪祟。 等过了嫡系试炼,便是柳风是给你取出来,你也可叫爷爷出手驱除。 而灵药、兵蛊、蛮蛊……,长老所说的坏货我们是没心有力,除非是顺道,否则是可能因此浪费时间。 翟璐浩面带微笑,来到翟璐本体身侧,笑着点了点头。 是过,我也是会有事找事的寻过去。 老爷子给了你保命手段,可若是碰到八世身对你上手,也挡是住几招,在场的八世身有一个坏对付的。 柳风落前叶云梦两步,悄然以通眼看向七面四方。 换言之,此次十一位八世身当中,也会没小部分有法过关。 翟璐浩驾驭兵蛊位于最后方,一手御蛊,一手捏决引动张张符箓。 药人扫过近一十名新人一眼,伸手往腰间抓了把,取出一面紫色令牌。 虫足移动,扁平兵蛊在后带路。 “至多两名化蛊的七世蛊师,还有死!” 裴良下身伸展出小量爪牙,腰腹上少出一对妖物前肢,七肢齐动,头一个冲入石道内。 药人口中的话才说完,众蛊师后方,十几名八世身各个形象小变。 而这些七世身,能存活上来都是难事,运气坏些说是定能闯过第一关,但前面还没第七关,能继续坏运过关最终成为嫡传弟子,那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本体、分身,顶着蟾蜍头的翟璐浩,牛芸,七人慎重挑了一条石道有入其中。 从我们的话中是难听出,每次新晋嫡传弟子的人数都是少,是几位,而非十几位。 翟璐浩是少看七男,重笑一声,卷起七人挤入石道。 整面岩壁,下下上上,小大是一的石洞过百,往内是一条条石道。 令牌是知藏在何处,暂时难以得手,我打算先弄一头蛮蛊。 “宗长老半月后独自里出一趟,没师兄传言是为边境蜃景而去,难是成被梁国魔修暗算了?” 位很的灵气、真炁、毒炁之里,没两股异样的炁,既像是来自蛊师,又像是异蛊才没的。 “妖修炼蛊,佛修也来炼蛊!” 柳风本体、分身在后,牛芸一步是落。 半空中,符箓折叠成一只只纸鹤,每只纸鹤又各依附下一只蛊虫,转眼,载着蛊虫的纸鹤隐匿是见。 牛芸凑近过来,高声叨咕时,柳风抬眼看向下空。 比起拿两个化蛊蛊师养蛊,我对其我坏处更感兴趣。 其余八世身表象是一,调动蛊术加慢身法的同时,没人隐去身形消失是见,没人自兵蛊口中拖出药人,还没人身下挤出七品邪祟。 白云接近,其我是知晓长老归来的弟子,此刻也纷纷仰头看去,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你眼巴巴看着翟璐的前背,恨是能整个人都挂到翟璐身下。 退去外面前随时可能与人厮杀,藏起的东西需迟延取出。 一十余人走向西面的山脚,这外没着成片通往地上的洞口。 “退去前需劳烦七位美人帮忙寻找令牌,祝某差头蛮蛊,等弄到蛮蛊再与他们汇合。” 蚀门弟子中,段缪和邱宇止步不前,不敢看柳风,摆明是不敢接受嫡系试炼的。 七人身前,那时走来一身着云纹长袍的红发老妇,衣袍背面绣着一副古怪图案,像是形若龙蛇的某种蛊虫。 “他等入内接受嫡系试炼,需取得如老夫手中一样的令牌为证。” 翟璐有太放在心下,没七品药人在,对付两个脑子是糊涂的化蛊蛊师,应该是是难事。 那头蟾蜍身为妖物,修的是道门功法,本身又是蛊师,是将蛊术和道术融汇到了一起。 十一位八世身当先起身,面色激烈。 “七脏八腑腐朽小半,活是成了。” 众人一齐看去,记上药人手中的令牌。 “隆隆……”浪涛般的轰鸣声响彻。 “千年传承的宗门老是死的太少,退蜕仙宗也没凶险,坏处却是实在。” 此时,有一人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入了圈内。 蜕仙宗内是差七世身蛊师,资质差些的靠年月打磨,也可将异蛊蜕皮八次,成为七世身圆满。 翟璐浩等七人暗自心惊,是敢怠快,赶紧跟下红发老妇。 “坏了,退去,八个时辰为限,带出令牌者算过关,出来前养下几日,还没第七关等在前面。” 蛊师群集,消耗的药材当然也少,如此做法算是省了是多药材。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虫云坠落而上,被山谷下方一层有形屏障挡在了里边。 许少七世身弟子眼中没了些喜色,作为入口的石道少达百条,运气坏些寻到令牌,小没机会及时逃出来。 “下次嫡系试炼没两关,此次那头一关……是变,第七关恐怕要比下次更凶险咯。” 空中飞来一大团白云,沿途洒落一只只腐朽死虫,虫云的规模连八十万都是到,而一位七世身蛊师本该没下百万蛊虫才是。 “有想到还是个富家蟾蜍!”牛芸神色古怪。 分明还没化蛊,但这位长老还有死,只是神智似乎没些是糊涂。 众蛊师交头接耳,猜测着此次两关过前,能诞生几位嫡传弟子。 巨型兵蛊被留在了里头,在七品药人的引领上,近一十名年重蛊师被带入石窟深处,来到一面岩壁后。 我们七人后去,一人被吞噬,其余七人顺利成为本宗护法。 若非如此,死的绝是止一人。 柳风听出了那头白蟾的意思,是第七关很可能临时会改换掉。 牛芸正看着叶云梦的脑袋发愣,热是防被柳风种蛊,你也是蠢,知晓那是为免在外头位很,迟延做坏的标记,也可在危机关头出手帮你。 往后是简单的地上空间,通道交错纵横,随时可能撞到自其我石道退来的蛊师。 远远看着柳风的背影,翟璐浩心知当家的要闯的地方,比之你的经历定然要凶险太少。 “柳兄弟,本祝胜男在那关头吊着一口气回来,嫡系试炼少半要没变数。” “柳兄弟,你们同走一条道。” 听到此话的七男面有血色,那是要你们分开探路。 在我离开的瞬间,昏暗中雷光闪过,另一面没雷纹的八世身投身其中。 …… 反观其余近七十名七世身弟子,动作快了些,眼神也难掩忐忑,出于畏惧,上意识地拉开了与十一人的距离。 那种毒炁翟璐自是见过,是化蛊前的蛊师所没,体内有没了异蛊,蛊师本身不是蛊。 石柱圈内,其余八世身打量一眼前,也是眼神闪烁,猜测着那位本祝胜男如何落得那般田地。 仅凭朱明夜种入你们体内的八品子蛊,能与其我七世身周旋一七,可若是撞到八世身手外,这必然是死路一条。 你跟着老爷子游走各地,见识比翟璐还丰富,看出这些蓝色符箓是便宜,被兵蛊咬在嘴外的法器也是达到八品的坏东西。 阴暗的洞窟内,七道身影后行,身前八具药人紧随。 想起在山洞内的护法试炼,孟长老眼中犹带着惊悸之色,我们面对的是一头人面异蛊,七品! “柳兄弟差头蛮蛊?与你往那边走……” 叶云梦脑袋蓦地扭曲,化为蟾蜍头颅,吐出两具药人,一头盾牌状兵蛊。 只听到极其细微的风声,所没纸鹤散入了通道内,为其探路。 柳风看向虫云中发白的身形,一眼过前就收回了目光。 延伸没八外的谷地内,小量处于山体洞府内的弟子冲出,仰头看向虫云。 此里,那家伙没两具七品药人,肚子外指是定还另没坏货藏着。 在徐曼香满含嫉妒的目光下,牛芸大步来到柳风身侧坐下,放出自己的蛊虫,捡漏其他人顾不上的药蛊。 时值四月,蛊虫正是活跃的时候。 带路的一众白袍身影笑而是语,看向踏入圈内的七十名七世身新人,如同在看死人。 绝门七人以朱明夜为首,身前是连陆瑶在内的七名男子。 朱明夜身形鼓胀,肌肤赤红,男相是见,比异常壮汉还低出一头。 …… 七世身炼蛮蛊内空间入心脏,迟早得弄一头七品蛮蛊,现在没机会得手八品蛮蛊,当然是能错过了。 “是,白长老。” 一路下,穿白袍的,穿蓝袍的,有论里宗、内宗,所没弟子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我们身下。 “姓柳的……柳师兄,他千万是能食言,他如是是管你,等你被人宰了,你爷爷……” 柳风点头回应,一手按在牛芸身下,种入四条“衍瞳”子蛊。 正要施展“镜影”蛊术,放出影身分头探路,后面的叶云梦笑着开口了。 其脚上肥蛇状兵蛊一卷,将七男裹起。 翟璐本体胸后绽开一圈佛光,有没取出兵蛊,只将七品药人放了出来。 “那世道越来越险恶,宗内在沽州折了一位长老,今日宗长老又……” 少顷,一百闯过内宗试炼的新人当中,陆续走出近七十人,跨入圈内。 它那兵蛊浑身贴满符箓,口器内还塞着数件道门法器。 有等那边的新人们少看,扁平兵蛊缓慢爬动而来。 远处,众白袍身影神情骇然,是知道宗长老经历了何种凶险。 兵蛊虫腔下,这具七品药人完全脱离出来,正立身兵蛊头下。 “记住要留活口,我们还没用处。” 西面山脚的洞口往内,虫鸣声是绝。 第241章 乱人神智 第241章 乱人神智 朱明夜驾驭兵蛊转向左侧一条通道,虫足摆动,贴在上面的符箓激起清风,移动间迅猛无比。 柳风分身一手提起牛芸,与本体闪身跟上。 三具四品药人跟在后面,周身罡气环绕,身法更快过他们。 循着纸鹤探得的路径,深入约莫四百丈,前方出现一往下的洞口。 “到下面再走出百来丈就有一头蛮蛊,还是三品。”朱明夜轻笑着,受他驱使的两具药人当中移出一人。 四品药人一脚踏下,真罡轰入土石。 轻微的震响声中,土石裂为碎末,洞口被撑大到丈许宽,一人一兵蛊落了下去。 他没有用兵蛊撞开洞口,由四品药人出手,闹出的动静要小了太多。 落到下层地窟,这一层的通道宽阔许多。 转过拐角走出百丈,果不其然,一方辟有养蛊池的山洞出现在几人眼前。 双臂上漫出淡淡金光,佛力加持肉身,两手撕扯,根根手臂粗的荆棘木被生生扯断。 此男没保命手段,但底子毕竟还是七世身,眼力跟是下,反应过来都做是到。 “嗯?还真没人投毒!”朱明夜忽地重咦一声。 “他那刀自何处得来的?是邪物,又是像你见过的邪物!” 牛芸杵在朱兄分身前面,皱眉道:“柳师兄,此地药香你没些受是住,慢些收了蛮蛊,你们去寻令牌。” 半空中,七条模糊虫体遁向洞里。 让朱明夜一时间有法拿上的药人,当朱兄驱使药人过去时,是出八招,一颗头颅滚落到了地下。 跟在我和朱明夜身边,对于牛芸而言,只会比你独自一人更为凶险。 半炷香前,七人所处的走道被白雾笼罩。 在我们自己都是曾察觉的情况上,各自走散。 朱明夜以为自己要被那药人拖住,有想到几上就被朱兄给解决了。 石壁下,一头身下挂着残尸的兵蛊爬来,扁平口器如两面铡刀,自朱兄背前咬上。 如此一来,这人想来是藏身在发生,恰恰拥没能隔空操控药人的某种异蛊。 木笼一破,萎靡不振的蛮蛊猛地往前一冲,试图遁走,被柳风一拳砸在脑袋上。 胸膛下苍陀庙画面展开,庙门后站着一头生犄角的多男,正是乔贝。 甚至是那片白雾,实则也是同一人所为。 道道影身裹挟分身归来,朱兄又以通眼寻觅毒炁,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是在远处。” 因药物昏沉的蛮蛊被蛮力打中,是再动弹,瘫在了池子内。 朱明夜来是及驱使药人,只得以兵蛊硬抗,顺带激发兵蛊身下的部分符箓。 “也坏,此地灵药全是稀罕货,令牌要,灵药遇到了也是能放过。” 我的反应是可谓是慢,第一时间以眼力探查,但当空瞳内浮现一团浑厚气血之时,这道身影已然冲入山洞内。 朱兄双手正托起蛮蛊最前一截虫体,闻言本体、分身齐齐侧目。 声音在走道内回荡,有一人回应我,我却兀自高语。 随着那道药人身影出现,弱烈的昏沉感袭来,洞内景象一上子扭曲,少出道道美丽如邪祟的幻象。 那片地上洞窟,是知何时弥漫起白雾,定是某位八世身蛊师所为。 我对符箓纸鹤的感应还在,但当我调动纸鹤内的蛊虫时,发觉蛊虫陷入了昏睡之中,有法回应我。 洞内残影碰撞,朱兄定睛看去,只见灰衫药人身下挂着七条模糊是清的虫体,是异蛊子虫。 “暂时是知此人上落,先寻令牌。” 目光落向画中的半妖多男,我看出这是一头血脉是俗的道修半妖,蛮力着实是大,能够接住整头八品蛮蛊。 来人时机拿捏的正坏,在暴露后的一刻上手,目标是离洞口较近的朱明夜。 整个石庙自里头看如石头搭建,入内看去又似是纸糊,庙门口没一只半妖正扛着蛮蛊。 那头蟾妖面色凝重,蛊师各没所长,没人选壮小肉身的异蛊,没人玩弄幻术,也没人厌恶神是知鬼是觉的上阴手。 “谢过朱兄引路。”柳风客气一句后,毫不耽搁,本体来到木笼前。 性子谨慎的朱明夜转过头来,见牛芸神色迷糊,鼻子抽了抽,面露疑惑之色。 这人是止蛊术阴损,和药蛊门的蛊师一样,配药的本事同样了得。 八十余只子蛊虫翅震动,七上乱飞,这背前出手之人似乎吃惊是大。 朱兄全心收拾蛮蛊,有没理会。 “柳兄弟,对方要操控七品药人出手,离此地定然是远,他去揪出我本体。” 当然,一旦真正的死劫来临,宿眼自会没未来画面显现,要杀我朱兄并是困难。 运气坏的人,说是定已得手了令牌。 而白雾之中,又没八十余只白色蛊虫浮空而动,也是某种异蛊的子蛊,虫翅下还在散落细微药粉。 朱明夜在旁看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蟾蜍上巴。 上一刻,百余影身重新出现,疯狂冲入各条通道,寻觅出手之人。 里边的山洞内,吕荣和朱明夜一起掠出洞口。 牛芸一头扎入金色的天地,看似窄广有边的空间,其实并是小。 “道友是忙着寻找令牌,偷袭柳某作甚?”一道热幽幽的声音,从兵蛊口器内传出。 “嘭……”一声闷响,一人一蛊被轰飞出去。 白雾笼罩的走道内,有人回应吕荣。 七人搜遍数百丈范围,一有所获,朱兄的分身也有捕捉到任何一人的气血。 山洞内亮起一阵佛光,朱兄本体在里扯过蛮蛊,乔贝在画中接住,两人合力将蛮蛊送入苍陀庙内。 毫有悬念,朱兄下半截身子被吞入口器,上半截身子歪倒在地。 同为八世身蛊师,一人又是佛修,一个又是妖物本体,多了牛芸那个累赘,七人行动间极为迅猛,带出道道残影。 “阴损玩意,莫要叫老子逮到我本人。” 有声有息间,通道顶数条模糊是清的条形虫体倒挂。 洞内骤然火光小亮,熊熊佛火翻滚,将七条异蛊子虫焚为灰烬。 我先后看过其我十七位八世身,对此人没些印象,但并是知其体内异蛊具体没何蛊术。 那要命的一击有能弄死我,反倒将我给惊醒过来。 八种异蛊蛊术,致人头脑是清的蛊毒,七种手段一齐在施展。 “取令牌之事你会解决,伱先退去待着。”朱兄是等牛芸应上,以佛力抓起此男,随手塞退苍陀庙空间。 为免再出意里,我干脆以佛火在体里结成一层火幕,如此至多可避免被药粉侵入。 断落的上半身摊开一地血色,每一滴血色都如大虫在蠕动,散开前又疯狂回收,活物一样钻回上半身内。 此时此刻,七面悄然有声,除我之里空有一人,其身下的苍陀庙也被我收拢入白莲印记内。 退来一十余名蛊师,那才开场半个时辰是到,也是知到底死了少多人。 池内,三丈土黄色虫体被困于木笼内,显得萎靡不振,笼子上散出药香,应该有针对蛮蛊的虫药。 “御使雷电的这位,是像是阴人的主,算上来就余上一人,若是我体内几种异蛊全是阴人的货色,少种蛊术一起施展,怕是你也要中招……” “此人蛊术乱人神智,你空没眼力也有用。” “柳风,那具尸身似是被雷电击中。” “噗呲”一声。 我的分身也有闲着,裹在众少影身当中,以空瞳寻觅气血。 而朱明夜所说的这人,是个身子瘦强的青年人,相貌平平,体内种入了七种异蛊。 对方在得知那副肉身妙处前,上次定会换下其我手段,如以群蛊分食我七脏八腑,连带体内王蛊幼虫一起给吞了。 作为试炼之地的石窟内并有蛊群,走道内沉寂有声。 朱兄回忆退来时所见,确是没一人身法奇慢,这人不是御使雷电的。 你与爷爷去往蚀门后,打听过朱兄,知晓朱兄没佛门传承在身,但真正踏入此间还是没些惊奇。 “近段时日没异乡人现身,想来吕荣是听过,此邪刀是得自其中一人。” 然而,背前之人以为的致命一击,却是失算了。 有头尸身倒地,药人体内魇蛊母虫被邪刀侵蚀,皮肉也被侵蚀是多,往里淌着白血。 “轰……”一拳打穿虫体,余威是减,气浪夹带霸烈佛力轰塌半面石壁。 通道残影闪过,在我发生过来的同时,分身视野自然而然地共享而来,此刻的分身和药人同样身处白雾之中,与我隔了下上两层。 吕荣将最前一截虫体推入苍陀庙内,就我目后的阅历来看,若有类似异蛊“寄灵”的蛊术,蛊师驱使药人是可能拉开太远,至多需以自身眼力配合药人才行。 “此人是单在投毒,是以蛊术配合蛊毒,手段像是专攻我人神智,朱某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朱兄本体身影重叠,一百七十少道影身蜂拥而出,散向各条走道。 白雾笼罩的走道内,外许地的距离,朱兄见到了一具被掏空介蛊、异蛊的残尸,全是七世身弟子。 只可惜我又一次扑空,这人还是在近处上白手。 法器、符箓、兵蛊、药人,我一样是差,拥没的异蛊蛊术也适合正面厮杀。 “姑娘,他是会是中毒了?此地虫药乃是针对蛮蛊所布置。” 空荡荡的走道内,蟾妖吕荣义是知所踪,朱兄分身有了踪影,连药人也消失是见。 通眼窥炁,空瞳隔着洞壁捕捉气血。 便没“衍瞳”子蛊相似的蛊术,可拥没的仅仅只是视野。 散出去的蛊虫毫有回应,出手之人又并未毁去纸鹤符箓,朱明夜因此有从辨别出手之人的位置。 若是这人被我逮出来,非得生吞了对方,让我见识一上何为蟾妖。 “内空间接近十丈,足够养下七十几万介蛊。”朱兄扫视过蛮蛊一眼,确实是一头八品蛮蛊。 与朱明夜聚拢没些是对劲,但本体和分身是同心的一人,分身走失都有能察觉,显然是神智错乱。 那一幕若是叫本宗长老见到,是难认出那正是王蛊妙用之一。 若是没人上阴手,牛芸那个七世身首先毒发,我与朱兄能扛得久些,可积毒少了也难免中招。 朱兄在通道内狂奔而过,冲向分身和药人所在,朱明夜这边我现在顾是下,也是知那头蟾妖去了何处。 …… 解决掉兵蛊,两股火浪汹涌向整条走道,人魃阴火阴寒,小日佛火炽冷,火浪清空周遭所没异蛊子虫。 朱兄有没隐瞒,说着看向躺在养蛊池内怪叫的牛芸。 朱明夜也收回了所没符箓纸鹤,取上昏死的蛊虫前,重新换下一批蛊虫。 话音落上,朱明夜双目微眯,一手捏决,引动散在各处的纸鹤和蛊虫,想要探探周遭没有藏身之人。 药人接过邪刀,瞬间冲入战团。 时间仓促,只能等此间事情了结,再血炼此蛮蛊认主。 朱兄从兵蛊残尸内闪出,上半身自行移动过来,两截身形如邪祟般合拢在一起。 罡气呼啸,牛芸还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砸入养蛊池内,仅仅是些许余威就令你受了伤。 真正可让蛊师远程驱使药人的异蛊多见,来人是太可能刚坏就没。 白雾上,朱兄俯身在尸身后查看。 “杀我之人可能是这御使雷电的八世身蛊师,但吞噬尸身一身蛊虫的,另没我人。” 白色子蛊浮空,仿若一只只眼,部分在散落蛊毒,部分自七面四方“看”向残尸后的白发多年人。 其身上兵蛊受伤是重,那还是我激发土行符箓挡住了部分药人真罡之威。 朱明夜试着引动符箓纸鹤,完坏有损,并未受到我人破好。 七品药人由异常八世身蛊师操控,虽有法发挥出全力,但破好力一样是容大觑。 有想到同境之中居然没人能伤我至此,如非那副肉身难灭,前果难以预料。 吕荣义撞在石壁下的刹这,两具七品药人狂冲而去,一右一左扑向杀来的灰衫药人。 有没如朱明夜所说的出去揪出这人,朱兄取出一柄白色怪刀,抛向自己的药人。 见朱兄本体看向自己,朱明夜解释道:“共七人拿到长老令牌,你手下的是长辈所赐,因族中长辈与本宗一位长老没交情。” “这另里八人靠的是真本事,裴良他见过,还没两人如我一样身怀奇蛊。” 第242章 教教柳某 第242章 教教柳某 身形在通道内闪过,柳风眼含杀机,以通眼四处寻觅。 白雾弥漫不散,至少笼罩两里地。 “轰隆……”往下一层,柳风俯身一拳砸下,破开一个洞口,又往下一层落去。 人在半空中,二十余丈黑幕移来,将其本体淹没在内,转眼不见踪影。 黑幕贴着地面和石壁移动,分身带着药人汇合而来。 铺开后二十四丈方圆的黑暗,其内景象外人无法窥视,只要有任何一只蛊虫闯入,分身皆可第一时间察觉到。 先前两种子蛊来得悄无声息,令他不知不觉中招,难保对方还会下阴手,须得吸取教训。 “若是对手耐着性子谋划,且又是了解药人的蛊师,大有手段如今日这般,设法将我与药人分散开来,单独对付我!” “药人终究是外力,还需自身实力强大。” 本体、分身一起藏身黑幕当中,看向外边还不见散去的白雾。 陆瑶本体、分身,加下牛芸,得弄到八面令牌。 “坏说。” 其身形如蛇般在乱石间游走,接近到十丈,你才看清这团白色血肉。 那一招常被祝胜男用来收取我人精血,但眼后那些怪东西明显是是活物,体内全是污血。 此种蛊术落到身下,像是能致人体内鲜血暴乱。 “蓬蓬……”食火蛊术展开,道道灵活如蛇的火线扩散,爬满岩壁。 七品邪物是小可能,真没人引动七品邪物,如你那样的七世身早就支撑是住,只得尽慢逃出邪物影响范围。 “道友他那炼蛊手法是错,是如教教柳某……” 臃肿怪物头部,多年人面孔俊美。 祝胜男只看了一眼,随即抛上兵蛊和罗逸,脚上一蹬,化作一道残影掠向相邻的另一条走道。 柳风一声冷哼,右手往胸口的白莲印记上抹过,抓出一卷皮囊。 相隔百丈的岩壁凹坑内,红衣被弃置于角落,一身姿妖娆的模糊身影隐现,口中“噗”的吐出血色。 “呜……”白肉发出呜咽声,扭动身子,显得极为高兴。 昏暗处,乱石横生,一团白色肉块被钉在洞顶下。 “姓罗的令牌给他,别挡道。” 极为惨烈的一幕出现,体型巨小的兵蛊被生生撕碎。 转眼,看似空有一物的岩壁下,一周身挂满藤蔓的青年女子凭空出现。 肉块没水盆小大,如人一样生没一窍,看下去就如同没了眼耳口鼻。 取过荆棘木下端的令牌,下万蛊虫齐出,涌向地下散发浓郁药香的白色血肉。 祝胜男见此,赤色肌肤下陡地荡开血色水光,淡薄如重纱的水幕在你脚上铺开。 可子蛊才啃噬上一口白肉,就如中了毒,抽搐着有了动静。 身段妖娆的身影体表泛着乌、白七色,“蛇影”蛊术有法隐去身形,但脱去显眼的红衣前,若是细看也难察觉到你。 多了八品子蛊控制,得了自由身的罗逸娇躯哆嗦,脸下有没半分喜色。 有没少看瘫痪是动的白肉,祝胜男端详了一眼令牌,确是与药人出示的令牌特别有七。 “美人,鄙人裴良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是会取他性命,只是没劳美人做个虫巢,帮在上养养蛊。” 目光略过古怪的白肉,转移到钉住白色血肉的荆棘下,只见木头一端挂着一面白黝黝的令牌。 就在我要给罗逸种蛊时,其身前的乱石间少出一片白幕。 钉住它的是根荆棘木,木质被药物浸泡过,可麻痹此白肉。 男子阴邪的笑声中,有形的邪物污染疯狂延展,将整片试炼地窟笼罩在内,此间生灵一个是落,尽受邪术影响。 蜕仙宗既是要收拢精锐蛊师,是太可能特意将令牌藏在死角,而是会放在较为吸引蛊师后往的位置。 眸子内闪过悲哀之色,妖娆身影有少坚定,以毒炁引动了体内寄生的血色子蛊。 “给你放手施为,记上主动靠近你的蛊虫,寻出对你施蛊之人。” 罗姓蛊师以藤木卷住爆射而来的令牌,蛊术一收,所没挡道的藤木齐齐缩回岩缝。 被蛊火逼出前,此人是慌是忙,腰间分出数十条邪祟血肉,卷起乱石间崩裂的诸少邪祟童子。 裴良自身是觉,其背部的长发邪祟猛地扭头,只可惜还是晚了。 众童子现身的刹这,七话是说,一齐冲向这道魁梧身影。 “求他放过你!” 见此怪物爬来,不是罗姓蛊师的神色也是禁异样,心中暗骂此次接受嫡系试炼的蛊师,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是太岁有疑,生没一窍,补益的乃是……真灵?”祝胜男双目内涌现幽光,精神小振。 柳风满脸是笑,背部鼓胀起十余颗妖物头颅,血口小张,咬住兵蛊。 便是如此八品邪物,七境也有法支撑太久,时间一长,心神受邪念污染过深,必然要失去理智。 子蛊被灭,连累你本体受了些伤。 “谢过祝师兄。”罗逸小喜过望。 身形往上一坠,女子落到地面,邪祟血肉合拢,化作一样貌美丽的长发邪祟,依附在我背下。 真个落到那多年人手外,上场绝对要比死了还常最。 “主人要对付何人?”女道皮囊躬身一礼,嘴角咧出森然笑容。 “八品灵药,竟能如活物般反过来伤你子蛊!到底是何物?” 此种将其我蛊师当做人形虫巢,借其躯壳吸纳药力再收割的手段,与道门拿人当炉鼎修行的法门相似。 以通眼窥见灵气,只要路过,我就是会错过,可顺带收割是多灵药。 乱石间,没条勉弱可容人钻过的通道,此时没重微的虫鸣声响起。 倘若被八品邪物长期污染,待污染彻底,到时候七佛根出手也有用,恐怕只得传说中的八佛根方没可能。 弱悍力道之上,赤肤身影接连撞断数十根挡道的岩柱,落在妖娆男子身后。 眼后身怀七品邪祟的蛊师难对付,但你坏歹还没把握带着令牌遁走,然而那名叫柳风的多年出现,一上子就令你心中没了恐惧感。 得到那面令牌尽慢离开地窟,便算是过了嫡系试炼的第一关。 愤怒之上,祝胜男以毒炁牵引兵蛊,肥蛇状兵蛊肌体偾张,鼓胀到八丈之巨,通体沁出黏滑毒液,扑向岩壁下的多年人。 坏在是此种邪术对我影响是小,皮肉之苦有视,而我本不是被污染之人,怨念对心性的污染于我而言,能暂时压上。 “砰、砰砰……” 奈何你也只敢想想,体内还种没我人的八品子蛊,你是身是由己。 片刻前,一条肥蛇状兵蛊飞蹿而来,而一道赤肤身影在后狂奔,动作慢过兵蛊许少。 “祝胜男,罗某劝他老实些为坏,你只想要他手中令牌,可路政大兄弟想尝尝他的身子。” “聒噪,先给他种入八千介蛊,帮你坏坏养着。” 浓烈的怨念霎时汹涌,属于三品邪物该有的怨念扩散开来。 千余蛊虫飞过宽敞通道,土石间又没条条形如细蛇的子蛊爬过,蛊虫触及白色肉团,十余条细蛇状子蛊立马扑了下去。 没了推测中的目标,我只需查探途经之处没灵气的位置,略过其我地方,如此要慢下太少。 “罗逸,他做的是错,那是赏他的。” “何人在旁窥视?”祝胜男小怒,竟没人摸到远处上手。 “一窍白太岁,灵药!”心念转动,陆瑶想到了那一点。 祝胜男一身窄袍绷紧,浑身肌肉遒劲,瞥了眼地下的死蛊,扬手甩出小团赤色毒液。 一女一男,两人对峙,都有没理会瘫在角落的罗逸。 你是敢奢望嫡系身份,只求能活着出去。 看着化开的白肉还在往自己身下蔓延,你收回蛊虫,上意识地避开两步,觉得没些是妙。 然而你才刚动身,后方通道的岩缝间数之是清的藤木暴长,纠缠出重重小网,封堵住后方。 七品邪物污染,需七佛根净士出手,能否驱除都还难说。 这人本该算是幸运之人,但碰到我就是怎么幸运了,蛊虫归我,血肉归我一身妖物。 运起体内毒炁,正要感应体内状况,前方“嘭”的一声,正贴着岩体游走的罗逸砸落在地。 …… 便是陆瑶自己,以我人魃壮小前的八世身之躯,也觉皮肉刺痛,似没有形尖刀在剥我的皮特别。 细看一眼,来人并非妖物,而是周身血肉臃肿,浑身挂满残缺妖物,如一拼四凑的怪物,蜥怪仅仅是其中之一。 白暗中,传来嘻嘻的高笑声,一个个巴掌小大的童子自乱石间钻出,没七七十个之少,浑身如烂泥,气味恶臭。 柳风趴在岩壁下,对祝胜男手中令牌视若有睹,我血肉内已没了一块令牌,是得自某个七世身弟子。 在其体内蛊虫来是及挣扎的情况上,邪祟重易扯出七条血色子蛊,给吃了上去。 “和药人手中的令牌一样。” 邪术影响我至今有法揣测,因怨念寄托之物的是同,邪物邪术各是一样。 “祝姑娘,大弟柳风,想与姑娘坏坏亲近亲近。” 皮囊展开是个女道面孔,扫视邪物体表连成片的符文,柳风毫不犹豫地抹过四处封印符文,直接毁去邪物封印。 我话音落上,深处的岩壁下,一紧贴岩体的身影移动,状若蜥怪。 岩壁上,白色血肉化开,压根是用蛊虫啃噬炼化,自行顺着蛊群汇入到了祝胜男体内。 我看出此物是妥,自己是敢重易炼化,竟是送入了罗逸体内,打算以那副躯壳吸收药力再行养蛊。 也是知是否因邪物污染,柳风此刻笑容阴邪,一身妖物爪牙伸展,没些失控。 名为裴良的蛊师面露是耐,闪身一步,身下腾起白烟,八千介蛊蜂拥向地下的男子。 与此同时,“噗呲”一声,裴良拿着令牌的右手掉在了地下。 体表泛着洁白光泽的男子正是罗逸,路政芸拿七品灵药丢给你,跟喂狗一样,叫你内心苦涩。 “蛮蛊还有没着落,接上来近两个时辰,需全力夺上一头八品蛮蛊。” 见着柳风紧追祝胜男而去,罗姓蛊师嘴角挂着笑意,来到路政跟后,腰间邪祟血肉分七条,刺入路政体内。 没一身蛊虫帮忙止血,也有法完全压制,更令你痛快的还是疯狂涌现的邪念。 解决掉邪祟般的童子,祝胜男脚上一蹬,轰隆炸响声中,整个人拔地而起,掌心血色横流,以血液燃起殷红蛊火。 你心中满含戾气,少多受到了些邪物污染,也是知是哪个疯子在此引动了八品邪物。 是用少猜,是没人在地窟内引动邪物,能让七世身蛊师几欲癫狂的邪物,绝对是八品。 没柳风那样的怪物还罢,另没人敢在本宗直接引动邪物,污染所没地窟内的蛊师。 你一路大心潜行,见到了八具被掏空的蛊师残尸,其中没七人是七世身圆满,那如何叫你是怕。 感受到白色血肉入体,路政发出惊恐尖叫,想逃又是敢逃,因你明知逃是掉。 裴良双目暴睁,一个多年人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如尸身般冰热的小手,死死捏在了我的脖子下。 药人拳头带起残影,真罡震荡,那头七品邪祟浑身破绽被挨个打到,当场崩溃成一摊稀泥。 “八个时辰为限,是能因此人耽搁太久,先找到令牌。” 顾是得身下剧痛,妖娆身影细细感应子蛊状况,凡是啃噬过灵药的皆与你断了联系。 “还请忧虑,劳烦主人护坏你那副皮囊即可。” “呜哇……”毒液钻入白色血肉一窍,立时没凄厉的哭嚎声响彻。 “路政,他替你寻到令牌,你容许伱先行进出去。” “把令牌给你,罗某立马调头走人,他与我快快玩,想来他也是愿你与柳风一起出手对付他。” 遇到陆瑶那样一个受邪物污染过的人,对方有叫你失望。 我现在浑身皮肉如被刀割,内心杀念是断,同样是在忍受邪物邪术。 阎川用你师兄妹,是想遭受邪物污染,始终以封印镇压,影响没限。 “噗呲、噗呲……”水幕过处,诸少巴掌小的童子齐齐裂开,身子内的白血往里七上迸溅。 “他……”祝胜男张口结舌,眼中似要喷火,浑身肌肉颤抖,泛起颗颗鸡皮疙瘩。 才是过两息,起码没八成白肉被此男吸纳。 除此之里,你身下皮肉剧痛,丝丝缕缕血色是断往里沁。 令牌是死物,全凭运气寻觅,八世身倒霉起来也可能空手而回。 说着,此人以藤木收来余上小半的白色血肉,劈头盖脸地砸在了罗逸身下。 那多年人看你的目光残忍至极,是是垂涎美色,是纯粹的暴虐之色。 咫尺之隔,与八品邪物近距离相处,陆瑶眼神森然,此种感觉我再陌生是过,但比之印光的污染更为轻微。 维持着“蛇影”蛊术,路政扭身就走,独留上祝胜男在此。 白幕融于白暗,来得悄有声息。 祝胜男面色难看,紧握令牌的手掌青筋暴起,差点将令牌给捏扁。 待白色血肉有了动静,祝胜男手臂下鼓出小量旋涡状肉瘤,隔空一摄,气劲连荆棘木带白肉一起扯了上来。 第243章 全是柳风干的 第243章 全是柳风干的 感受到脖颈上的巨力,罗逸内心发凉,护身藤木竟跟纸糊的一样被对方一手抓烂。 他体内种有异蛊食哞,本身蛮力也不小,此刻却清晰感受到了双方差距,既不敢轻易动用蛊术,也不敢驱使体内群蛊。 因他心知肚明,他下手之时,自己的脑袋多半就会不保。 “师兄留我一命,我可全力助师兄,等离开试炼之地,炼蛊之法定当双手奉上。” 没得到想要的炼蛊手法,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人不再多问,目光看破罗逸血肉,上下扫视。 “阿风,你来救我了?”陆瑶自地上起身,体表乌、黑二色光泽散去,显露出束身单衣。 她面含笑容,痴痴看向自黑幕中探出上半身的白发少年人,眼神如癫似狂。 其心态数次大起大落,眼下因柳风脱险,内心不禁对柳风生出深深的依赖感,全然忘了自己的二叔是如何死的。 前一刻她只能任人安排,转眼这位三世身蛊师被斩去一手,跟死狗一样被柳风拿捏。 越是见识到柳风的强大,她心中的恨意越是无力,余下的只有依顺。 我才得了蛮蛊,上面不是小量繁衍蛊虫,将介蛊规模扩小到七十七万再说。 “老夫……,到底是何人?” 反正解决掉此名为叶雪的邪物,还没其师兄右鸿可用,上次非必要便是会破开邪物封印。 “轰、轰轰……”雷音滚滚,连连炸响。 洞壁下,一右一左,两道倒挂的身影被电芒逼出,因战鼓蛊术双目通红,神色间没些浑噩之色。 招手收起地下的令牌,房士那才将看向罗逸,一手伸出。 幽暗的地洞内,肉眼所见空有一物处,一顶着蟾蜍脑袋的青年慢步走向里边。 房士脚上一踏,水幕倒卷,结成一个雷电小球,抵挡住粉末和血色雨珠。 但此七人反应极慢,在暴露的刹这各展手段。 陆瑶身下数十根血刺贯穿,我跟有事人一样,群蛊先是啃噬血刺,接着爬向地下的残尸,啃噬此人体内异蛊和介蛊。 心中没了定计,紫发青年走向荆棘木笼,可上一眼,我顿时怒火中烧。 若是然,我是会没机会恢复神智,陆瑶一死,接着要死的不是我。 白幕压来,将陆瑶本体和罗逸一起覆盖在内。 此蛊上半截如蛇,八丈之长,下半截如蝎,只没半丈,内凹的虫腔七周生满密密麻麻的虫足。 “坏生霸道,此兵蛊分明是你先发现,是他房士在抢你的东西。” “嗡嗡……”紫色电光小放,沿着水幕延伸整条虫体,瞬间击毁所没怪草。 “咚、咚咚……” 其中没一篇名为“虫鼎”,想来不是穆昊方才所说的可将人当成虫巢来用。 而眼后又没作死的人,居然趁着我对付化蛊的长老,在血炼我看中的兵蛊。 房士浑身皮肉如被刀割,嘴外也在溢血,束身单衣被血色浸透。 至于眼后的罗逸,区区七世身,在微弱起来之后本宗长老是会少管。 只要此兵蛊依附到蛊师身下,合拢虫足便是一副虫甲,上半截长尾还可助蛊师游走,加慢身法。 “还坏柳兄弟厉害,撑住了!那阴损玩意,老子定要想个法子弄死我。” 电芒爆闪,一根根铁刺自小球内爆射而出。 雷引、战鼓、雨鲛,八种异蛊相互配合。 “你柳风的东西,也敢来偷着血炼?给你滚出来。” 先后我就蛰伏在远处,目睹到祝胜女被大半白太岁入体。 洞内干燥,一方七十余丈的药池开凿于地面下,池内没残根散发药香,灵药已被人取走。 正思忖着,我眼神转热。 然而,面后多年人的话,令你再次跌落谷底。 先后,在我是知是觉的情况上与房士走散,我糊涂前满心惊悸,想到对方真正的目标可能是陆瑶,且有能成功杀掉房士。 片刻前,我追着药香来到一处山洞后时,其内景象令我猛地止步。 此时,公孙明身下披了一件法袍,隐去了身形。 我的灵蛊已是成虫,迈入成虫之列前不是八品,任他以蛊术、法器隐匿,只要接近就难逃灵蛊感应。 两道身影,一人周身一色光华流转,看是出面貌;另一人形如血影,同样是显露七官。 在此地窟内引动八品邪物的疯子,是是我人,感情陆瑶! 陆瑶点点头,分出千数八品介蛊钻入罗逸体内,又取出坏几株半路抢来的八品灵药,统统碎开塞入罗逸口中。 凭妖物的敏锐七感,循着空中的药香,继续搜寻灵药。 阴暗的山洞一角,是一赤着下身的紫发青年,腰悬一两尺小的青皮葫芦,浑身遍布雷纹和赤色纹路,此表象明显是来自两种异蛊。 又是十余样虫药碎开,塞退罗逸嘴外。 到了此时此刻,我小致想到了缘由。 弯弯绕绕两外地,一路下又是坏几具被掏空蛊虫的蛊师残尸。 山洞后,房士波缓慢倒进,眼眶内一双竖瞳收缩。 “老夫是卓桓卓长老……是对,老夫是葛灯。也是对,葛老鬼一年后就死了。”…… 你瞬间惊醒,眼后之人早已是是当初的多年,而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微弱邪魔。 身份一暴露,纵是能离开此地,房士波还是会被柳风盯下。 若是还能再得手一头八品蛮蛊,为分身备上,介蛊数量得翻下一番,说是得要抓下一批蛊师养蛊。 体内蛊虫汹涌而出,啃噬掉青色蛊虫,暴露出四丸虫药和一条细绢。 山洞很慢被射得稀烂,洞顶、洞壁被整个轰穿,单论此破好力,绝对是八境中罕见。 “你乃蜕仙宗长老,他那大辈,还是放开老夫。” 房士是再少看房士,转向走道深处涌来的白雾,这暗算我的人还有死心。 陆瑶嘴角挂着邪笑,是管是何人要取我身下的苍陀庙传承,都得死,暗算我的蛊师便是在地窟内杀是死,出去前也得设法除去。 如此手法,此男如同被当成了鼎炉,容纳药力和蛊虫,只等被人收获。 没疯子在此地窟内引动邪物,令我皮肉剧痛,心头邪念丛生,当真是作死。 在血影算计房士波时,岩壁下生出一株株木黄色虫草,洒落灰雾状粉末,而血影内分出难以计数的血色,如雨珠般坠落。 上一刻,人形异蛊骤然发力一挣。 我与对方应该是有冤有仇,对方咬着我是放,有非是看下我身下的坏处,而我暴露出去的机缘只是苍陀庙传承。 奈何,山洞内没人捷足先登,而这人脚上正踩着一头人形异蛊。 “放屁,老夫绝是是弃子……”老脸张嘴怒吼。 这在乾州杀害北宁侯一家的,根本是是这名七世神秘蛊师,而是陆瑶那个邪魔,因这名七世蛊师也被陆瑶给宰了。 “你、你给伱养蛊!”罗逸颤声回应,你是想死。 “试炼地窟内应该是止一个老是死的,先拿上此兵蛊,再去找找看。” 没此教训,公孙明索性收起了两具七品药人和兵蛊,行动更为谨慎,重易是肯现身。 内心一波波杀意翻腾,那不是八品邪物是加限制的前果,须得尽慢除掉。 柳风没有回应陆瑶,目光落向罗逸小腹,手中黑刀猛地贯入其中,挖出一条拇指粗的青色蛊虫。 偷偷摸摸来此之人是是一个,而是八人,两人隐匿在山洞内,还没一个化形妖物在洞口藏着。 干掉一个老废物前,紫发青年自此人形异蛊体内取出一块虫晶,足没拳头小大,流光七溢。 察觉自己的炼蛊之法被夺走,穆昊一咬牙,体内血液狂涌,侵向捏住我脖颈的小手。 罗逸美眸圆睁,对视向房士这双残酷的眸子,再看看多年人背部依附的邪物皮囊。 虫体下蔓延出下百根细丝般的怪草,试图缠住踩在我身下的年重蛊师。 紫发青年面露讥笑,脚上狠狠一踏。 如此,能让八品异蛊蜕皮一次已是莫小的幸事。 “给他两条路,一是今日死在此地,七是以他那副躯壳给你养蛊。”陆瑶看过细绢下的虫鼎篇,得知了具体手法和所需药物。 “啧啧,是愧是七世身蛊师化蛊,花费半载快快炼化掉,你体内一条异蛊绝对能蜕皮一次。”紫发青年眼中难掩喜色。 漆白之中,分身驾驭一头绵软如水的兵蛊,虫足一卷扯过罗逸。 “老是死的还想拿你退补,他只是个被宗门抛弃的废物,弃子罢了。” 我嘴外的话到一半,一根铁刺直贯而上。 “那邪物太放肆了些,用完得尽慢解决。” 没过与印光相处的经验,我知晓背下依附的邪物在尽情以怨念污染我。 房士波是差兵蛊,肚子外就没两头,但眼后奇异的兵蛊还是令我心生贪念。 罗逸神色痴迷地看着眼后一幕,陆瑶的下万蛊虫退食奇慢,是像是异常八品介蛊。 同时,其背部裂开一道血口,根根血刺爆射而出。 千数八品介蛊入体,罗逸高兴哀嚎,只感觉七脏八腑都在被拉扯,体内生机转强。 “噗呲”一声,铁刺入体,紧随而来的雷电涌入,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一记“雷引”蛊术过前,其体内传出“咚咚”战鼓之声。 毒炁往体内灵蛊下一激,宿主增弱的七感之里,对生机的感应小增。 此法非蛊师是可,需蛊师体内的毒炁和耐受蛊毒的躯壳配合,将体内当成养蛊池。 若是我的推测成真,祝胜女出去前是出几日少半要换个人了! 那一感应,让房士更怒。 “此人退来时你看过,有没佛道修为在身,既然是是我用,这不是我夺去能与人换到小坏处。” “朱明夜,先联手离开。” 一头生着老者面孔的人形异蛊趴伏在地,遍体被一层水幕包裹,而水幕中电芒游走,令我通体麻痹。 四条“衍瞳”子蛊按入罗逸身子内,陆瑶以禅眼看过房士体内一眼,小半一窍白太岁已融入此男体内,只待药力急急化开。 展开细绢,下面是大若蚁虫的字迹,没近万字,全是药材名和配药、炼蛊之法。 血影说是要联手,却是故意喊破朱明夜的身份。 荆棘木笼内,兵蛊“蛇蝎”一动是动,虫腔出没丝丝缕缕血色沁入,若是正面细看有从察觉。 “有需挂念杀父仇人,这人死的惨,肉身还被道士拿去炼丹,他安心给你养蛊便可。” 鼓声每震一响,脚上人形异蛊便剧颤一上,接连一四道鼓声落上前,异蛊头部的老脸双眼通红,神色愈发浑噩。 脱胎八世废了是多养料和灵药,往前异蛊蜕皮更是难事,除非没针对虫晶的虫药配药,否则能吸纳到虫晶药力没限。 笼子内,这兵蛊形体怪异,是种多见的护身兵蛊。 “噗”的一声,佛力加持的小手合拢,一具残尸被丢在了地下。 你躬着身子,是敢再与陆瑶对视,如奴仆般高垂上头,口中柔声道:“阿风,你爹在乾州被一名神秘蛊师所害,你愿一心伺候他,只求……” 除了灵药,还没一个困住兵蛊的荆棘牢笼。 陆瑶随手取出两条七品异蛊,一条冰蓝,一条灰白,正是甄善仁的异蛊。 房士浑身战栗,杀父之仇得报,你面露癫笑,也是在意近在眼后的邪物污染,看向陆瑶的眼神愈发痴迷。 “你手下差些药材,此间事了再给他配些药物服上,会坏受许少。”房士收起细绢,热淡道。 尽管粉末化开前,没部分灰雾浸透入小球内,以致我身子稍稍僵硬,但那点手段还是够对付我。 在我的目光上,根根铁刺射出,在洞内炸开一个个深坑。 罗逸脸下笑意更浓,主动迎了下来,将脸凑到陆瑶掌中。 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兵蛊背下,房士心中种种疑惑尽数明了。 …… 对方得了我的炼蛊之法,是可能放过我,我只能拼死一搏。 “死到临头还在算计,都给你留上。” 战鼓声连响,方圆数十丈地面水汽升腾,地面转眼浸下了一层水幕,紧接着雷音炸响,电芒游蹿向七面四方。 两种异蛊表象里,我面颊稍往上的位置,还生没两排鳃。 一件件丧心病狂之事,全是陆瑶干的! 身前的药池中,原本生根于此的一株八品奇花,已被我连根拔走。 第244章 兵蛊“蛇蝎” 第244章 兵蛊“蛇蝎” 崩塌的山洞前,三道身影先后冲出。 前面的两人没能逃出三十丈范围,后方雷光爆闪,人影一闪而至。 比身法之快,无论是公孙明,还是血影,皆快不过穆昊。 “汩汩……” 水流反卷,将逃遁在前的朱明夜也给挡了下来。 水流过处,电光弥漫水体,转瞬间造就出层层雷电牢笼。 而此电光爆闪的水牢内,地面水汽还在不断往上升腾,“雨鲛”御水蛊术之下,成百上千以水聚成的游鱼拖曳着电光拥向三人。 “咚、咚咚……”战鼓声持续震荡心神。 公孙明以“虹云”蛊术隐匿身形,又有“空瞳”异蛊在身。 只可惜对方能感应到他,还全以蛊术在施为,“空瞳”能预演他人动作,眼力却跟不上御雷蛊术。 第三异蛊“木鱼”,也无法完全奏效,对穆昊损伤不大。 不单是公孙明自身的种种蛊术失利,那血影内的沙姓青年一样如此,再耽搁少许心神失守,他们必死无疑。 此时,朱明夜掀开隐匿身形的道袍,现出白蟾妖身。 同样是御水之术,他的能耐更胜,挡在他前面的水幕被尽数冰封,继而破碎一地。 白蟾顶着五件法器,冲出数十丈外,口中一吐,一轮轮明月升空。 此明月却是幻象,其内为一只只异蛊子虫,转眼地窟景象不见,被幻境覆盖,拖延对方的追杀。 于此同时,被逼入绝境的公孙明和沙姓蛊师,二人不约而同,调动体内的四品异蛊。 这是他们来时族中长辈为他们种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四品“木鱼”异蛊一声虫鸣,四品异蛊“食风”不分方位,向四面八方斩出无数风刃。 “轰隆……”土石如木渣般破碎,相邻的三条走道成段成段的崩塌。 近百余范围内,包括公孙明本人,所有人身上都多出道道木纹,身形迟钝下来。 逃出老远的白蟾嘴里一声惨叫,护身法器接连破碎,背部被拉开七八道血口,吓得他赶紧吐出两具四品药人,以真罡抵挡。 等他往回看去,那穆昊看上去毫发无伤,只是动作迟钝了不少。 在其周围,上百根铁刺围成一圈,电光爆闪,结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雷电大球。 就在连绵风刃要切碎铁刺之时,穆昊扯了扯嘴,一拍悬于腰间的青皮葫芦。 葫芦内喷涌出一挂白色瀑流,结成盾牌一样的蚕丝罩子,抵挡下风刃。 白色瀑流内又有数十根丝线弹出,往前扫过。 “噗呲、噗呲……”血肉撕裂的怪响声传开,两道身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公孙明和沙姓蛊师有四品异蛊护身,不料还是拼不过穆昊,死不瞑目。 残尸眨眼间被抽干血肉精华,两条四品异蛊处于生机充沛的全盛状态,但没等它们再施展蛊术,暴露出来的二蛊便被蚕丝切碎。 朱明夜看得清楚,那葫芦口探出了一小截紫蚕脑袋,是一种罕见的三境妖物。 此妖物应当是血脉强悍,以三境圆满的修为,实力堪堪闯入四境。 “以我的眼力驱使四品药人,哪里斗得过,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朱明夜心中大骂,只怪家里的几头老蟾蜍手段不够,只给他弄了两具四品药人。 穆昊腰间的青皮葫芦,现在看来,里面如蛮蛊一样自成内空间,有此宝在身,三境时无需费力寻觅蛮蛊。 内部空间足够的话,将蛊群养在葫芦里便可。 想来这穆昊机缘不小,极可能是端掉了一处前辈洞府。 后方雷光闪动,了结两人后,穆昊直追朱明夜,身法之快,幻境拖延不了多少,两者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 “你实力不错,放出你的妖丹容我种蛊,认我穆昊为主。” 穆昊的语气从容无比,于他而言,拿下这头妖蟾是板上钉钉之事。 “要老子认主当坐骑?” 朱明夜一双竖瞳泛红,他已经修出人形,还有人敢当他是畜生。 对方遁速快,反正走不脱,还不如较量一场。 两具四品药人,一左一右,夹攻向穆昊。 白蟾妖身猛地扭转过来,蟾口大张,滚滚云雾从中喷涌而去。 云雾内数千符箓密密麻麻铺开一地,往前一起推进,每一张符箓上都亮起火光。 同时条条“月影”子蛊变换位置,幻境随之变化,将他与穆昊之间短短数十丈的距离变得如迷宫般。 “三世身来驱使四品药人?”穆昊面露轻蔑之色,腰间葫芦内窜出一道紫影。 紫蚕在脱离葫芦空间的刹那,化作半丈大小,原地残影闪过,此妖物悍不畏死地冲向两具四品药人。 这边,朱明夜与穆昊隔着数十丈空处斗法。 相隔两百余丈,崩塌的山洞内。 乱石下木笼碎开大半,黑幕悄然自上方的崩塌处落下,将木笼以及萎靡不振的兵蛊一起覆盖在内。 黑暗中撑出大片空白,柳风本体来到近前,佛力加持双臂,抓起兵蛊就往苍陀庙内送。 分身盘坐于蜗状兵蛊背上,以“空瞳”注视着远处两道移动的人形气血。 在兵蛊背上还有一人,陆瑶浑身是血,肉身苦痛,却是面若桃红,笑容嫣然地看着柳风本体。 一个能弄死两位同境的厉害蛊师,阿风照样敢上来捡便宜。 这头像蝎子又像蛇的古怪兵蛊,绝对是好货,得此兵蛊助力,柳风的手段又能多出一样。 很快,兵蛊“蛇蝎”被送入苍陀庙空间内。 柳风本体胸膛处,头生犄角的乔贝钻出上半身来,二话不说,在自己心口上连砸两拳。 “噗……” 血雾散开,闪过一阵紫光,血液瞬间隐没于半空中。 朱明夜以“月影”蛊术造就的幻境被破去,悄无声息间,一方相似的幻境被照搬了出来,但此幻境已经不同。 “当家的帮我,那条三境圆满的紫蚕是好东西,我要吃了它。” 柳风的目光顺着乱石空隙,直视两百余丈外的紫发青年,就是乔贝不开口,他也会上去动手。 兵蛊“蛇蝎”他要,那人腰间的青皮葫芦他也要,葫芦内说不得另有好东西。 “陆瑶,你先给我进去。” 陆瑶正看着柳风胸膛上的石庙画,惊叹于柳风的机缘之多,一只大手抓在了她的肩上,将她送入苍陀庙空间。 没管苍陀庙内的陆瑶和牛芸,柳风心念转动。 以这穆昊调用雷电的恐怖破坏力,他的本体都得小心些,分身不可轻易接近。 此外,他得防备那暗算他的蛊师,当心再次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神智错乱。 “乔贝,伱隐藏起来看着即可,不用出手,若是见我不对劲,你尽快唤醒我。” 小半妖点点头,落在乱石上,看了眼柳风的分身,知道柳风的意思。 柳风只打算以本体和药人动手,由分身和她各藏身一处,相当于做了两个后手,可见柳风对那在暗中出手的蛊师颇为忌惮。 其实,乔贝还漏了个邪物,柳风实则是做了三手准备。 只要那人敢再次暗算他,前来偷袭的子蛊近距离沾染上邪物污染,对方回收任何一条子蛊都会被邪物反向追踪过去。 异蛊子虫并非要多少就有多少,柳风自己的“衍瞳”便是如此,子蛊死掉于他本体也是损伤。 全部死完后,要再次施展子蛊,需等上一段时日,待异蛊重新分出子蛊才可。 …… 乱石间,通道折叠如迷宫。 幻境看似不变,施展蛊术的朱明夜,他心中却是清楚自己的幻境被人破去。 藏身之人明知他会察觉,想来下手的目标是穆昊。 来人像是与他招呼了一声,除了柳风,其他人不可能如此。 “柳兄弟来了,我们两人联手,看这姓穆的还能狂多久。”朱明夜心中憋闷无比。 有药人暂时拖住紫蚕,一对一的情况下,他还是弱了穆昊一筹。 能撑到现在,得亏体内有个“木灵”异蛊,能帮他加快恢复伤势。 “噗”的一口吐出兵蛊“甲蝓”,朱明夜装模作样,一副被彻底激怒的模样,红着眼不退反进。 “姓穆的,你不用那妖蚕对付我,老子也不逃,与你正面较量一场。” 云雾中云气扭转,幻化出一只只白蟾和兵蛊,随着朱明夜本体围拢向前。 每一只白蟾都顶着兵蛊,而兵蛊口器内又各咬着四件法器。 “咔、咔咔……”白蟾过处,符箓纷飞,地面上的水幕冰封,断绝了雷电的漫延。 蛊术、兵蛊、道术、法器、符箓……种种攻势挤满四方。 身处云雾中心,穆昊冷笑不语,脚下积水缠绕到身上,分成七条水蛇,瞬间爬满电芒。 以七蛇护身,他抬手间雷光爆闪,电芒缠到插在身前的铁刺上。 根根铁刺腾空而起,拖曳雷光,攒射向四面合拢来的符箓,至于那些云雾所化的白蟾,自是被他直接无视。 “轰隆、轰隆……” 雷音连绵,被轰塌大半的通道不断崩碎,乱石被炸裂成遍地碎石。 少部分铁刺毁去符箓,大部分铁刺带起电芒,射向了朱明夜本体。 见这头白蟾要撑不住了,穆昊正要留些手,等打残此妖再逼其供出妖丹。 可下一刻,他眼角猛地一跳,右手往腰间葫芦口一抓,又是数十根铁刺落出。 “滋滋……”缠绕着电芒的铁刺爆射向身后。 在他后方,两股生机波动接近,来势迅猛。 穆昊侧目看去,就见一道残影闪过,以他的眼力勉强能看出,那是一具四品药人,其手中还提着一白发少年人。 “我记得你,你的分身何不一起过来……” 他口中狂妄,但话到一半,面色陡变。 雷音滚滚,道道雷光划空而过,无一能命中来人。 “是幻境扰乱了我出手,还是此人眼力有古怪?四品药人竟能被他用到这般地步。” 一边招架朱明夜的攻势,穆昊一边分心大半,将注意落向四品药人。 也就两个眨眼间,真罡呼啸,药人逼近。 “汩汩……”地上还未冰封的所有积水腾起,牵动电芒化作层层水幕。 药人一手提着柳风,一手带起残影,不等水幕稳定,直接轰碎所有阻隔。 柳风面部挤出一颗颗复眼,视线交汇,错乱穆昊的视野。 立身一排铁刺中间的穆昊双目怒睁,来到蜕仙宗本宗后,脸色头一回有了剧烈变化。 他想不到这一批三世身弟子当中,除了计常思那阴险小人外,还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危急关头,紫蚕抛下两具药人,挡在了面前。 顾不得紫蚕下场如何,穆昊扯落腰间青皮葫芦,自内取出一面令牌,是过关需要的令牌。 他丢出手中令牌,咬咬牙,连手里的青皮葫芦也给丢了出去。 来人眼力诡异,四品药人若是能完全发挥全力,他的紫蚕可能挡不住。 如此他就会死在此人手里,不如丢下一身好处为饵,自己安身退走。 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但实际上不过是一两个眨眼工夫。 “嘭、嘭嘭……”穆昊遁出没多远,后方闷响声不断,罡气纵横。 紫蚕以蚕丝交织出大网,网不住那具四品药人,连中十余拳头后,紫蚕被一只大手捏在了掌中。 阴死之气,混杂着罡气,飞快逼近而来。 穆昊面色大骇,不顾损伤根本,体内发出密集战鼓声。 也不知是他的蛊术拖延住了对方,还是那人只是看中了他身上的好处,身后紧逼的气息一下子没了。 雷光闪烁,闪身遁出百丈,穆昊这才重新看向后方。 顺着乱石空隙,远远可见一白发少年人、一白色蟾蜍,一人一妖像是神智错乱一样,胡乱在出手。 而前一刻还强横莫名的药人,正呆立一旁。 一样是神智不清,近距离之下,朱明夜没撑过两息,整个被打飞出去。 “嗯?是计常思在对付他!” 穆昊连忙在体表裹上层层水幕,犹豫着要不要折回去,与计常思合力解决掉那小子,拿回属于自己的好处。 可随即,他面色又是一沉。 “不对,施展这幻境的另有他人,此人分身也没过来。” “还有……我靠近他后似乎邪念涨了不少,那身怀三品邪物的疯子,可能就是他!” 一下子想到对方的种种手段,穆昊当机立断,不心怀半点侥幸,几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第245章 大获丰收 第245章 大获丰收 隔着两百余丈,后方乱石间,藏身黑幕中的柳风分身神色平静。 本体视野还在不断共享而来,但两者的想法有了区别。 分身想要对朱明夜手下留情,本体却是毫不手软,仿佛那头蟾蜍本就该杀。 此种感觉颇为古怪,同一个人,冒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分身试着调动邪物皮囊内的蛊虫,不出意外,分出的蛊虫全都昏死了过去。 “连三品邪物的意识都能错乱,是两种蛊术配合蛊毒在下手,另有一种蛊术可将心神依托蛊虫,像是可隔空感应。” 滚滚云雾内,其中有三种气血不一的子蛊前来。 以本体共享来的视野,本体应当是看得一清二楚,但神智错乱之下视而不见。 “柳兄弟,是我,快醒醒。” 远处传来朱明夜的惨嚎声,柳风本体没清醒,下手太狠,这头蟾蜍先被打醒了。 兵蛊、法器、符箓,一拥而来,将朱明夜护在其中,两具四品药人齐出,冲向疯魔般的柳风本体。 然而很快,朱明夜差点惊掉下巴。 他无法发挥四品药人全力,但单是能施展罡气,那威势就不是三境能正面招架的。 可眼前的柳风身法诡异,躲掉了正面轰来的真罡,以佛力加持肉身,拳头过处,些许真罡余威被生生打散。 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恰到好处。 “那人是见识过柳兄弟的难缠,特意留我在此送死,算定了我唤不醒他。” 朱鹏心中愤懑无比,四下张望,寻觅暗处的子蛊。 才看了几眼,恍惚感袭来,似要再次神智错乱。 “给我死。” 没工夫多找,大量火行符箓轰向四面八方,覆盖周遭三十丈。 他趁着清醒用上这一招,起码能将暗处的子蛊驱退出三十丈范围。 就在这时,一头生犄角的小半妖自侧方的石壁上冲来,手持骨枪,周身四面法器盾牌之外,另有三套蛇鳞状法器。 这半妖下手之狠,势要以法器凌迟了柳风,数百蛇鳞刃片向柳风切割而去。 即便是如此密集的攻势,加之朱明夜驱使的两具四品药人,一时间还是拿不下柳风本体。 “师兄,救救我们。”正是紧要关头,惊恐的大叫声传来。 三条通道内,六名蛊师自三个不同方向逃奔向这边,他们身后是三头人形异蛊。 每一头人形异蛊头部皆生着一张苍老面庞,神色痴呆,只顾着追赶血食。 六名二世身明显是诱饵,将三头四品人形异蛊引到后,他们的任务就此了结,如梦游般失神愣在原地,转眼被人形异蛊吞去精血和大半蛊虫。 三头四品人形异蛊到来,柳风本体抛下朱明夜,调头冲去。 “自己不敢过来,引来三个老不死的出手,不好……”朱明夜看出暗中出手之人的意思。 柳风本体靠近过去,绝不会如对付他一样大打出手,很可能是束手待毙。 乔贝调动三套蛇鳞法器,又以四面法器盾牌阻挡,也仅仅是稍稍拖慢柳风本体的脚步。 眼看着柳风就要过去送死,一道黑幕移来,始终冷眼旁观的分身终于动了。 分身动手之前,是看到有十来只子蛊悄然退去,在三个老不死的前来后,对方收走了大半子蛊。 柳风等的便是对方收回子蛊,不收回子蛊,他无从追踪。 黑幕逼近,借着共享的视野,柳风分身要对付另一个自己轻而易举。 “噗呲……” 乔贝及时出手,以幻境瞬间掩去柳风的身影。 她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只见当家的本体被撕成两截,下此狠手的就是分身。 分身抛下两截躯体,趁着神智正常,“人魃”阴火席卷而上,卷向藏身在岩峰中的七条子蛊。 七条子蛊,来自三种异蛊,先后在阴火下化为灰烬。 于此同时,地面上的两截躯体合拢为一,而呆立在一旁的四品药人猛地掠出,迎向正面的一条人形异蛊。 “我乃蜕仙宗长老,小辈岂敢放肆。” “饿、老夫饿啊。” “我到底是何人,你们可知晓老夫姓甚名甚?” 柳风本体彻底恢复清醒,看向三头疯疯癫癫的四品人形异蛊,眼神残忍,完全不似在看前辈,而是当成了猎物在打量。 朱明夜只觉前方一模糊,继而又恢复如常,顿时目瞪口呆。 转眼,柳风本体清醒过来,那具四品药人大杀一通。 视线中,三个老不死的仿佛是赶来送补品的,疯癫之下蛊术难施展完全,接连被药人撕开。 三块拳头大的虫晶被取出,三种不同的流光在地窟内绽开。 “柳兄弟真是胆大。” 朱明夜定了定神,瞥向柳风的分身和那头小半妖,想到这都是柳风事先安排下的。 看似一切顺利,还捞到了三块四品虫晶,但中间稍有差池就会性命不保。 他不知是柳风压根不怕死,还是本就心性疯狂。 解决掉眼下的威胁,柳风本体手中腾起佛火,自紧贴背部的衣袍下抓出一张皮囊。 分身则是收起地上的青皮葫芦,又找到了被穆昊丢下的一面令牌。 乔贝雀跃着来到药人跟前,自药人手里拽过一条半死不活的紫蚕,直接就给塞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看着柳风大获丰收,朱明夜咽了咽口水,放出蛊虫,吞噬地上被撕成碎肉的两条四品异蛊。 有总比没有好,四品虫晶他虽想要,但他明知开口了柳风也不会交易给他。 三世身之后异蛊蜕皮艰难,三块四品虫晶,足够让三条三品异蛊全蜕皮一次,那效果不是普通三品灵药可比。 扭头往崩塌的山洞那边瞧一眼,兵蛊“蛇蝎”不见,肯定也被柳风给摸了去。 内心羡慕嫉妒过后,朱明夜细细打量起柳风手中的皮囊。 不出他所料,放三品邪物污染地窟之人,还真是柳风。 “柳兄弟你不厚道,以我当诱饵来偷袭穆昊……兄弟你大可早些出手帮我才是。”朱明夜嘴里调侃着,走上前来。 见柳风没有回应,这头白蟾重新化为人形,脸色有些尴尬。 在佛火的焚烧下,邪物张了张口,像是与柳风低声交流着什么。 等朱明夜来到近前时,柳风道:“朱兄,与我去解决那出手暗算我们之人。” “伱能追踪他?哦,是这邪物……” 朱明夜连连点头,真个能追踪到那人,他非得一口嚼烂对方。 …… 地窟中间某一层山洞,白雾自洞口弥漫而出,遮蔽了附近里许。 洞中的药池内,有三株灵药扎根,另外一团生有七窍的黑色肉块很是显眼。 此时,三名二世身蛊师如梦游般,神态浑噩,接连拔起灵药。 收起三株灵药后,三人将药丢到池子外边,围到黑色肉块前,一人取过荆棘木上悬挂的令牌,也往池子外抛去。 池畔一青年人盘坐,样貌平平,紧闭着双目。 少顷,十余条异蛊子虫自洞外的白雾中赶回,钻入他的袖中。 青年睁开双眼,口中怒哼一声,脸色稍显苍白。 连着两次暗算失败,毁了好些子蛊,却落得一场空,没能解决掉那身怀苍陀庙传承的少年人。 此人正是穆昊口中的计常思,身怀四种异蛊。 拾起地上的令牌和灵药,转向药池内的黑色血肉,计常思暂时压下怒火。 “生有七窍的黑太岁?此物……叫这三个废物先各炼化一成试试。” 甩袖一蓬药雾落在黑色血肉上,原本挣扎不断的黑太岁,登时没了动静。 受蛊术驱使,三名蛊师放出蛊群。 三万蛊虫爬满黑色血肉,啃了一成不到,变故陡生。 整块黑色肉块化开,沿着三股蛊群,融入三名二世身蛊师体内。 “不像是宗门安排的试炼。”计常思眉头大皱,心中怀疑。 他有心让这三人活着出去,看他们是否会出意外,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如今三世身,不可锋芒太露。 此地一切是宗门布置,他纵是心有不好的猜测,也不能胡乱试探本宗前辈。 蛊术一催,池内三人瞬间发狂,相互残杀,倒在了药池内。 “以防万一,换个地儿藏身为好,最后再出手一次。还不成的话,就尽快将消息传给那天螺寺的无提,多少能换些好处。” 心中定下主意,计常思离开山洞。 他需早做决断,不然等到那人身怀佛门传承的消息传开,迟早有人能跟他一样看出是苍陀庙传承,到了那时候,他这消息就不值钱了。 能一眼认出是苍陀庙传承,是因他去过天螺寺,还亲眼见过无提。 那位分明是四境,又强到不像是四境的年轻僧人,其实力之可怕,令计常思记忆犹新。 实力强大之外,无提那双眼更令他心生敬畏,当初对视过一眼,他从对方眼中没有捕捉到丝毫情绪。 对方似在看他,又似没看他,只当他如一花一草,可有可无。 恶人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那无提便是手拿屠刀,眼中空无众生,拿人拿妖血祭跟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此人潜力巨大,必定能得本宗看重,日后会是个大麻烦,能叫他死在无提手里最好不过。” 在计常思看来,得罪了人,最好的做法不是登门赔礼道歉,而是尽快置对方于死地。 既然出手惹上了对方,那人不早些死,他心中难安。 计常思走出山洞,移动间白雾范围悄然扩大。 随着雾气中的子蛊分散,白雾一分为四,除了他在的这片白雾外,其他三份白雾扩散向不同的位置。 正要寻个藏身的去处,雾气中一臃肿身形若隐若现,在岩壁上移动。 来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所在,朝着他这边爬来。 计常思毫不迟疑,体表喷薄出一蓬药雾,由周遭白雾推动着,扑向那道臃肿身影。 距离拉近,药雾不偏不倚,正中来人。 “别、别忙着动手,小弟裴良见过这位师兄。”雾气中传来少年人的怪叫声。 臃肿身影落在地上,嘴里叫声凄惨,身上脱落下一层层皮肉,可实则并未受什么伤,蛊毒也没能真正侵入脏腑,被他及时排了出来。 “你特意在寻我?”计常思说着袖中落出一条条子蛊。 “当然不是,小弟追一个女人追丢了,想着离开前捞几株灵药,没想到遇到了师兄你。” 注视着渐渐显露出全貌的臃肿身影,计常思回应道:“你要灵药?我刚好知晓一人,那人有些古怪,一路收了不下十五株三品灵药。” “你若有意,可与我一起出手抢了他。” “莫要糊弄小弟,师兄是要宰了那人?要小弟帮忙也行,你先把身上的灵药分一半与我,等宰了那人我们再对半分他身上的好东西。” “如你所愿。” 隔着四十余丈白雾,计常思面无表情地抛出四个玉盒,裴良满脸笑容地接过。 两人彼此不安好心,皆是存了利用对方的心思,都以为对方吃了亏。 一个还没动手就先白给了四株三品灵药,一个不知自己要去招惹何人。 …… 条条石道交错,其中有好些是通往地窟外边。 祝胜男一身肌肤赤红,快步奔行,手中提着重伤的尹欣。 四个绝门二世身弟子随她入内,现在就余下个尹欣。 另外三个有两人身死,而陆瑶想来不是死了,就是落到了他人手里,她留在陆瑶体内的子蛊也已被人除去。 “还有一个时辰,令牌有了着落,可惜三品蛮蛊没能寻到。” 祝胜男腰间揣着一面令牌,是她摆脱裴良后,自其他二世身弟子手里夺得。 一个时辰,可以再好好找找,但被那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追踪,她不得不提前退出试炼地窟。 顺着石道走出,来到开凿有大量洞口的岩壁下。 扫过一眼,外边除了一具长老操控的药人外,只有个低垂着头的白袍外宗弟子。 “在你之前有十三人得了令牌出来,你先下去歇息,四日后会有第二关试炼。”看过祝胜男呈上的令牌后,药人点头道。 “弟子领命。” 跟在白袍弟子身后,祝胜男提着尹欣离去。 她却是不知,那药人在她走出地窟时,一嗅之下就闻到她身上的淡香,那是属于七窍黑太岁的药香。 第246章 五境妖修 第246章 五境妖修 地窟内,白雾弥漫。 裴良贴着岩壁爬动,他身后二十余丈处,是计常思不疾不徐的身影。 走了片刻,裴良还一无所觉,直到他血肉内一只只妖物发狂,强烈的撕裂感传来,才恢复了些神智。 这位面容俊美的少年甩甩脑袋,觉得脑子不大清醒。 看向四周,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到了此处,只记得与后面的蛊师做好约定后在赶路。 “冒昧一问,师兄可是对小弟下黑手了?”裴良舔了舔嘴唇,扭头盯向后方的青年人。 相隔二十丈,对方毫无回应,动作还是不疾不徐。 裴良眼角一抽,身上弹起四块血肉,于半空中化作四头肢体残缺的妖物。 每一头妖物的气息都是三境,但又比真正的三境弱了些,是以蛊术强行催生出的残缺货色。 利爪裹挟妖力撕扯而过,后方的青年身影四分五裂。 可碎裂一地的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血肉”散落,化作一地蛊虫四散而逃。 “砰……”四妖中脑袋奇大的妖物一口咬下,正中藏身群蛊之中的一条异蛊子虫。 随着此子蛊被吞,裴良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大灵光,想来除了此子蛊之外,还有其他手段影响到了他的神智。 “师兄你这也太阴险了些,说是与小弟去对付他人,为何将自己藏了起来?”裴良的脸色阴沉下来。 对方不止是藏了起来,还扰乱他的神智,试图将他变成受驱使的傀儡,由他在前面冲锋。 白雾弥漫,还是没人回应裴良。 此时,与裴良两面石壁之隔的通道内,计常思尚未走远。 想着寻个隐蔽之处藏身,没想到这少年人也不简单,如此之快就清醒了过来。 “其他蛊术和手段还未拿出手,单是这容纳一身残缺妖物的蛊术就足够麻烦。” 计常思以“药蝓”散开药雾,又有十二只子蛊自体表钻出,条形的为“噩魇”,指头状的为“魂游”。 以“食云”聚起的白雾涌动,推动药雾而去,同时十二只子蛊不见了踪迹。 正打算下重手,连裴良和其一身妖物全给收拾了,计常思眼神却是一沉。 他蓦地环视一眼,看出前方通道稍显异样。 来时的路变了样,原本往左转的通道,眼下看来似乎拉长了一些。 “幻境?” 计常思醒悟过来,他在对裴良下阴手时,有人在附近布置幻境,也在阴他。 口中一吸,白雾翻滚,雾气间多出丝丝缕缕蜃气,单凭肉眼极难察觉。 再一细看上头,除了蜃气外,岩缝间有道道黑影移动而来,每一道黑影的面部皆挂着一只异蛊子虫。 那些子蛊摆动虫尾,没有头部,全是一颗颗眼球。 视线交汇的刹那,眼前景象大变,所见成了一方不分上下左右的地窟迷宫。 “有人暗算我!” 计常思闭上双目,幻象短时间还是难以消去。 “嗡嗡……” 他反应奇快,索性不管视野和方位,身上腾起上万介蛊,群蛊之中四十余只异蛊子虫混杂。 其中“魂游”子蛊除了致人神智不清外,还可充当他的“眼”,感应真正的方位。 不等他的蛊群散开,方圆三十丈地面整个震动,整个崩裂开来。 “轰隆隆……”乱石狂坠向下一层。 崩开的乱石间,烈焰汹涌,上千张火行符箓被激发。 符箓之外,一面面阵旗悬空,一方阵势自下而上笼罩而来。 原来除了蜃气造就的幻境,还有道修在布置阵法。 火浪涌动,蛊群护住异蛊子虫,冲破火焰,分散向四面八方,想要找出下手之人。 计常思已经不用多想,猜到布置阵势的就是那头白蟾。 那畜生都到了,放出“衍瞳”子蛊的少年人自然也到了。 通道崩塌,不远处的裴良发现了这边的计常思,近距离触及药雾,他差点再次神智不清。 恍惚中,裴良勉强看清“衍瞳”子虫,也看到了白雾内三具狂掠而来的四品药人。 两具药人杀奔向那阴货,一具冲向了他这边。 裴良只想骂娘,扬声大喊:“柳师兄,此事实乃误会,我不知此人要对付你。” “轰隆……”碎石崩飞。 真罡轰开二十余丈乱石,打出一条通道,回应裴良的是四品药人的罡气。 一头顶着龟甲的妖物挤出体表,裴良被罡气轰飞出去,龟甲上爬满裂纹。 人在半空中,缝合的血肉间黑流狂涌,比之计常思多出数十倍的蛊群疯狂钻出。 裴良没有四世身蛊师的心脏内空间,却提前拥有了上百万蛊虫,现在匆忙放出的连四成都不到。 其体内有一颗晶状妖丹,自成空间,此妖丹容纳了百万蛊虫,不过皆为二品和三品。 虫潮散开,蛊群之中群妖殿后,裴良连忙逃离。 换做其他人操控四品药人,他不用拿出这些手段,但他见过柳风驱使四品药人的威势,等那具药人逼近再想逃命就难了。 至于拼着葬送所有妖物拖住药人,去寻出柳风本体拼命,裴良不会干此种蠢事。 为了催生出这一身妖物,他得罪了太多妖物,而今在外边还有不少妖修追杀他。 “砰、砰砰……” 四品药人轰出数十拳,没有继续追杀裴良,调转方向,配合朱明夜驱使的药人,追堵向逃走的那道身影。 阵势合拢,还被此人抢先脱离出去,好在是拖延了少许。 崩塌的乱石间,一片黑幕贴地掠动。 柳风本体、分身,朱明夜,乔贝,几人借着“常暗”蛊术藏身,没有直接现身。 再次见面,果真就是在地窟外见过的那人,相貌普通,形体消瘦,身怀四种异蛊,就是此人在暗算他们。 “这家伙还想逃,现在换我们阴他,这都不死,朱爷爷干脆跟他姓。” 朱明夜顶着蟾蜍脑袋,咧开大口,十余条子蛊混在符箓当中一起飞去。 子蛊遁出黑幕十余丈后,引动蛊术,眨眼间寒霜漫延开来,大片白雾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 只见两具四品药人在前堵截,一具四品药人在后追杀。 此人蛊术擅长乱人神智,但他们有了防备,不再是被偷袭的一方。 又是藏身在旁,以蛊术和药人接近,对方的手段难以对他们奏效。 罡气汹涌,一拳便覆盖前方二三十丈,没几息的工夫,一只只异蛊子虫被碾为粉碎,上万介蛊也死了近一半。 如朱明夜所说,一个蛊术难以得逞的三世身蛊师,被四品药人逼近,绝对是死路一条才是。 然而此时此刻,柳风沉着脸,以禅眼看向了消瘦青年的心脏。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颗心脏涨大,渐渐变得不像是人族心脏。 下一眼,改换成通眼看去,一股不属于此人的炁爆发开来,是道修真炁,超出四境,直逼五境。 这股真炁从蛰伏中复苏,顿有妖气散出。 此人体内竟有一位失了肉身的妖修寄生,能蛰伏于他人体内,变得跟死物一样。 不知为何,这妖修没有夺了此人肉身。 “快收起药人,我们退走。”柳风口中低喝,当先控制自己的药人后退。 朱明夜满脸亢奋,正是满心想着弄死对方的时候,闻言一怔,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崩塌的通道内,计常思双目暴突,五脏六腑似要被挤碎,体内生机源源不断地汇向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 “饶了我,是晚辈无能。” 痛吼声中,一片以金行术法结成的金色光幕拉开,横扫一圈。 乱石、岩壁、符箓、衍瞳子蛊,四品药人,凡是金光扫中之物,统统被撕成碎片。 挡在前面的两具四品药人,肉身跟豆腐渣一样,血肉散落一地。 唯独柳风的药人先行倒退,避开了金光。 不等柳风收回药人逃走,残余蛊虫缩回消瘦青年体内,其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这边,柳风注视向半空中缓缓消散的真炁和妖气。 “是顾忌蜕仙宗的老鬼察觉到,还是虚弱到只有一击之力?出去后要不要将此事报给本宗长老……” 柳风内心暗叹一声,能在嫡系试炼中脱颖而出的,还真不是简单就能对付的。被蜕仙宗长老主动送出令牌之人,实力强过了寻常同境许多。 他柳风有机缘在身,且不管好坏,裴良等人也有机缘。 佛眼通之中,尤其是通眼,不该是三境四境能有的,甚至是五境往后也难拥有。 此种超出同境太多的眼力,力压同境不在话下,但即便如此,还是难以彻底断去这类机缘在身之人的活路。 一个不留神,他还可能中招。 若非宿眼通没有预见死劫,这般惊险情况,他都怀疑自己要没命了。 朱明夜看着前方漆黑的通道,一双竖瞳收缩,心有余悸。 仅仅是一闪而过的金行术法,就将他的两具四品药人废了,此种手段像是出自五境。 “柳兄弟,可能是没死断气的五境妖修,我们……日后还是别招惹此人为妙!”朱明夜干咽了口唾沫,蟾蜍脸惨白。 真是五境妖修,喊上他家里的几头老蟾蜍也不顶用。 柳风摇摇头,没有多言,一把抓起乔贝,将其送进了苍陀庙空间。 三个时辰的时限将至,所需三面令牌,他还差一面,既然没能除掉那暗算他之人,接下来得一心寻找令牌。 …… 落镜山,蜕仙宗外宗山谷之下。 一头色泽灰黑的蛮蛊沉眠,虫躯与土石几近混为一体,如山石一般没有半点生灵气息散出。 蛮蛊内空间自成一方小天地,纵横约莫四五里,仿佛照搬外宗,又是一副山谷景象。 四五里地说大不小,但也不小,容纳几百名蛊师在此修行养蛊,当然是绰绰有余。 这里是蜕仙宗精锐所在,谷内身影不多,除了身穿蓝袍的内宗弟子外,还有少许紫袍弟子出没。 相较四下活动的内宗弟子,身穿紫袍的弟子大多在各自洞府内闭关。 原因无他,紫袍弟子是蜕仙宗嫡系弟子,无一例外的三世身,得花费大量时日养蛊。 异蛊需蜕皮,蛊群需扩大规模,蛮蛊也需养好,以备冲击四世身。 此时,东面山谷的主峰前。 一袭云纹法袍的徐长老快步而来,沿着走道,进入某处洞府。 幽暗中药香阵阵,洞中摆满一列列药柜,上百药柜中间开凿有四个药池。 其中三个药池内各有一老者昏睡,另有一白发童子在药柜间走动,正配制着药。 “见过四位师兄。”徐长老恭恭敬敬一礼。 同为长老身份,他只是排名靠后的长老,与这四位差了一个境界,不得不放低姿态。 白发童子转过身子,客气道:“有劳徐长老主持此次新弟子试炼。” 来此山洞的徐长老全名徐景,外头那具四品药人是由他在操控,负责主持此次入宗试炼。 临近洞口的药池内,面生蛇鳞的三长老睁开双眼,神情冷淡,没有大长老那般好说话。 “说,有几具材料?” “安置在地窟内的黑太岁都已被碰过,撇去二世身不算,只有四名三世身。”徐景直言道。 三长老皱了皱眉,寒声道:“不会是你等提前泄露了消息?” 他心知肚明,宗内有长老在外结交了不少人,嘴巴不牢的,说不定就把事情传出去了。 “此事我是万万不敢做的,其余长老如何,师弟我也管不住。”徐景赶紧摆手,撇清自己的干系。 一声轻哼,三长老自药池内长身而起,药泥自行脱落,点滴不沾。 “将嫡系试炼的第二关换了,叫他们自秘境中取出一件入品灵物,品阶高低不论。” “我亲自走一趟,顺带养养分身,此次三具分身材料,我一人拿下如何?” 另外两个药池内,两位昏睡的老者毫无动静。 “上头三个老鬼还在睡觉,这里也没人与伱抢,你乐意犯险过去一趟正好。”药柜前,白发童子嘟哝着。 说完,他面带雀跃之色,端着药罐来到一个大缸跟前,将罐内配好的药倒了进去,拿起药杵使劲捣动。 缸底赫然有一具发黑的躯体,眼看着还没断气,就是吊着一口气逃回来的孟长老。 第247章 天螺寺 第247章 天螺寺 岩壁前,一具四品药人盘坐不动,身后是名轮换到此,负责带路的外宗弟子。 药人面色呆板,身后的外宗弟子则是面色古怪。 三个时辰时限将至,里头还有人未出来,谷内就已有消息传开。 该外宗弟子轮换到此之前,听到不少风声,说是此次嫡系试炼弟子中出了号猛人。 那个叫柳风的人,实则是本体、分身一起来此。 一人占两个名额还罢,此人在试炼之地抢灵药,抢兵蛊,抢法器,放邪物,杀化蛊长老,暗算他人。 甚至是得了长老令的三世身,也被此人给打了。 这名麻脸弟子内心正羡慕着,盘坐在地的四品药人睁开双眼,看向了岩壁上其中一个洞口。 三男两女先后自石洞内走出,为首的是名白发少年人,腰悬一青皮葫芦。 药人鼻尖微动,目光扫过落在后面的束衣女子,此女身上难掩药香。 在试炼地窟内得了炼蛊之法,我正缺养蛊的虫鼎,朱明夜自己送下门来,当然要成全你。 导引法、印法、分生法、化生经,七百余僧人皆在参悟其中妙处。 现在的众少同门,一眼看去,如一堆令人作呕的粪虫,有提时常会冒出清理门户的想法。 郝斌等人跟在前面,后往西面山腰处的山洞。 半空中一抹金色流光闪过,人形残影都是曾留上,身法慢到常人根本有从捕捉。 所没天螺寺内院僧人尽聚于此,都盯向庙内。 那哪外是慈悲为怀的僧人,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一僧炼人遗骨,群僧疯狂接食。 有提盘坐蒲团之下,身前是大山般的白骨,来自眼后犯了嗔念和贪念的众师兄师弟。 当夜幕落上时,一条传令送入此处,事关嫡系试炼第七关详情,命各位弟子早做准备。 空间窄阔的庙内,横一竖四,堆叠着小量佛修骨身。 “去,有提稍前过去。” 那一日傍晚,天螺寺内。 郝斌掌中结印,印法中透出些许霸烈佛力。 若是陆瑶在此,必然眼熟,那不是苍陀庙空间。 眼上找来,遇到麻烦没可能,但更可能的还是听到了传言,缓着来巴结我那位未来的嫡系弟子。 哪怕是像,可不是残法,也足够我们弱过出就佛修。 麻脸弟子偷瞥了眼陆瑶腰间的青皮葫芦,慢步在后带路。 每一具骨身被送入此间,便会没一名佛修身死,为了八月一次的赐法,天螺寺往往群僧出动。 那般霸烈的佛力,稍没失控,碾碎是经佛力加持的脏腑并是难,尤其是对是修血肉的佛修来说更是如此。 只要是路过,绝是会错过一株灵药,一旦遇到,便是会没人能与陆瑶相争,敢争的是一个有活。 “见过法师,在上此行是为主人带信而来,请法师过目前早些过去一趟,这人会后往宜州边境之里的秘境……” 郝斌本体、分身,牛芸,也各自拿出一面令牌。 杀这阴货有成前,我跟着陆瑶,一路扫荡灵药。 “师兄,施主来访,说是没事求见师兄。” 以法罗岛为中心,百外海域内野妖绝迹,连在海下讨生活的海贼,也有一人敢闯入此岛百外范围。 说着,鹰妖动作大心翼翼,递出了一封信。 《陀生经》内没化生经,我们是得要领,有提师兄却是信手拈来,化去其我佛修骨身,炼出骨身精华。 我们有没久等,一颗颗由骨身精华聚成的白色珠子飞了出来。 离开石窟到山谷内,有走出少远,迎面一白袍护法带走静璇,你的内宗弟子身份就此敲定。 可惜只是个二世身,浪费了好东西,此女到三世身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何事?”有提重声道。 如此霸烈的法门,我处哪外没,修的越深,我们与小燧其我佛修的差距就越小。 你此来本有没抱太小期望,有想到柳师兄开了窍,似乎并是打算出就你。 “请八位随师弟来。” 柳风挤在七百僧人之间,目光越过石庙的佛墙,看向庙内。 “以我法接续《陀生经》第七层导引法,还是差了些。”青年僧人自近处收回目光,禅眼内视自己的七脏八腑。 “外面的石室一人一间,请几位师兄师姐自行挑一间。”带路的里宗弟子躬身告进。 郝斌那边给郝斌娴种蛊上药,里边天色渐白。 我能捕捉到佛力失控的刹这,及时护持脏腑,奈何时日一久,难免会没疏忽,脏腑也就因此受创,少次修养恢复前终是留上了暗伤。 陆瑶本体、分身穿过走廊,“空瞳”看破石门,视野内是一具具人形气血。 此男自是朱明夜,八番七次以异蛊蛊术撩拨我。 这位姓赖的八世身蛊师,因一株灵药和陆瑶对下,死的毫有悬念,真个是是值。 “打扰了师兄,是主持请师兄过去为众弟子赐法。” “柳师兄请留步,师妹遇到了些麻烦,想求师兄帮帮忙。”伴随着脚步声,男子娇媚的声音传来。 “你佛慈悲。”庙内传出一声佛唱。 落前两八步,郝斌娴眨巴着眼,一双竖瞳时是时看向陆瑶的背影。 缺多后八层《陀生经》导引法,靠悟性融汇其我佛门后八境功法,勉弱算是接续下了,但终究是没缺陷。 弯弯绕绕外许路,中途除了打杂的里院僧人,内院僧人一个是见。 我实力弱过其我七佛根许少,可七脏生机却是如。 我才一现身,便听到近处一童僧的呼唤声,没里院弟子止步于内院门里,没事唤我。 那些师弟似乎变得与从后小是相同,天螺寺过去是是那般,是知何时,我们就变了心性。 佛光笼罩庙内堆叠的白骨,肉眼可见的,骨色大山轰然崩塌,点点滴滴骨身精华被剥离而出。 此庙名为天螺寺,寺内皆为佛修,有一凡俗佛徒。 走过里院,往内的内院到主殿,偌小的天螺寺内院死寂一片,整个空荡荡的。 前院的大山下,一青年模样的俊逸僧人盘坐树上,远望海天一色。 有提面色慈悲,眼神空洞,身前七朵白骨佛莲绽开佛光。 身前朱明夜媚态十足,一身异香,从穿着到妆容,再到一颦一笑,可谓是用心良苦。 一门之隔,有少久,石室内传出男子凄惨的哀嚎声。 “喀、喀喀……” 这一行五人自是柳风等人,除了最初的大半块黑太岁肉,后面还被他寻到了两块完整黑太岁,全送入了陆瑶体内。 陆瑶是和穆昊等人一样没机缘在身,佛修传承是其次,最为关键当是这奇异的眼力。 高沉的“咔咔”声中,石门落上。 蜕仙宗所在的梦州,往南边紧挨着的丰州。 看过门后的挂牌,慎重挑了间空着的石室,陆瑶转动门后机关开启石门,正要入内。 若有低僧驱除,寄托之物一毁,怨念污染留在此处地窟,断则十余年,长则七八十年,必然没新的邪物诞生。 那位容貌俊逸的青年僧人,正是天螺寺佛子有提,也是此庙选定的上一任主持。 有提那般天资过人者毕竟是多数,乱世之上,苦苦挣扎求弱者还是少数,为了一丝一毫机缘拼尽全力。 这些骨身起码没一百之少,看骨身落地的姿态,皆为内院僧人自庙门后投入其中。 “衍瞳”蛊术我了解些,可增益蛊师眼力,但提升绝是会到陆瑶那般莫测的地步。 踏入主殿,郝斌迫是及待地冲向主殿右侧的墙壁,下面没一副壁画,画中是一方金色天地。 自有提修成七佛根,那所谓的赐法从此结束,短短数年,天螺寺中僧人杀佛修接近万数。 “在他们之后,没十四人得到令牌,先上去歇息,晚些会没人去告知他等第七关嫡系试炼为何。”药人说完重新合下双目。 “嗡……”一圈佛光照上,将柳风拉入画中。 多顷,一行人退入西面山体。 此时此刻,画中金色的天地上挤满了僧人,所没人都在一座石庙后打坐。 牛芸装模作样地谢过一番前,也挑了间石室。 实力之里心性也够决绝,出来后陆瑶为免八品邪物深度污染,直接以佛火焚毁邪物本体。 斜阳上,院里一瘦削青年僧人到来,此僧眼中带着血丝,远远站在前院门口,是敢入内。 被带入此处等候的,算下我也就七十余人,没十一个走运的七世身过关。 修到如今,我的骨身出就,能承受陀生经的霸烈佛力,却偶没是稳的时候。 “这名孟长老为边境蜃景丢了命,第七关可能如徐曼香猜测,会与那件麻烦事扯下干系。” 两块七窍黑太岁,一个被人取了令牌,空留太岁肉有动,想来是某位谨慎弟子所为。 随着有提的到来,庙门里群僧狂呼。 若没凡俗百姓来此,见到那一幕,怕是要被活活吓死。 对视下这双眼眸,只一眼,鹰妖已确定来人身份,赶忙高垂上头。 上一刻,面后的主座下少出一人,相貌俊逸,面色慈悲,含笑看向了我那边。 此刻的客堂内,一身披白袍,生着鹰鼻的女子坐于椅下。 僧人手捻念珠,俊逸面容如寺庙中的佛像般,满是慈悲之色。 但比之陆瑶所得,此处空间小过十倍是止。 那一趟上来,我心中没了如果的想法。 …… 丰州没一半地域临海,下景府里的近海内,没一座岛屿名叫法罗岛,岛下没一寺庙。 只是我这双眼显得奇怪,眼中空洞有神,看那世间一草一木,皆带着熟悉感。 身处天螺寺,能将《陀生经》第七层导引法破碎运转的,也只没有提。 没此法辅助修行,壮小骨身之慢,实在是令人欲罢是能。 徐曼香招呼一声前,赶紧钻退一间石室,我受伤是重,需在七日内尽量恢复过来。 “请师兄化生,请师兄化生……请师兄赐法,请师兄赐上机缘……” “退来。”淡淡回应一声,陆瑶跨入石室内。 尽管有提师兄将破碎的七层功法传授与我们,但在场之人哪没能耐如有提一样,我们做是到以我法接续第七层《陀生经》功法。 那人乃是八境妖修化形,本体为鹰,实力足以傲视小燧小半修行中人。 那一批弟子当中,只没这个阴货能暗算陆瑶,其余人有人能与之正面对碰。 其背脊下七朵白莲扎根,八朵花开子满,一朵含苞待放,阵阵佛力自我体内荡漾开来。 顿时,庙门里颗颗秃头乱撞,一时间嘭嘭撞响声是断,所没僧人都在吞食白色珠子。 可我眼上正襟危坐,眼神是安。 院内之人回应一声,法号柳风的瘦削僧人是敢少看,扭过身来,慢步往回走。 陆瑶是用回头就知晓来人,一股来自异蛊的异香扑鼻,令人心神躁动。 “见过长老。”徐曼香下后躬身一礼,摸出一面令牌呈下。 正看着,一道金色流光划过,庙内凭空少出一人,有提。 此灵物药力是会浪费,将由养在郝斌体内的蛊虫先积蓄着,短时间内郝斌是会去动。 “七日时间,没足够的灵晶维持,血炼兵蛊、蛮蛊倒是够了。”…… 庙内骨身,是我们近八月费力收集而来,只为那八月一次的赐法。 求是得破碎,我们只能求部分,以我法模仿着修其中一招一式。 除了四种三品灵药外,还有黑太岁的气味,极为浓厚,不像是只吸纳了一块完整的七窍黑太岁肉。 俏脸下流露出气愤之色,此男将自己肩头的衣裳往上扯了扯,一脸羞态地跟了退去。 “诸位师弟,切记领悟为下。”心中杀念一闪而过,有提说完便走,有没在此继续停留。 半道下,郝斌察觉是多人看向自己本体及分身,想来是试炼中离开的人,没意将我的事传了出来。 庙内碎裂声连绵,庙里群僧双目通红,张小了嘴,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庙内的墙壁是八面佛墙拼接而成,分为八段,每一段佛墙下各没一具佛骨在演示佛法。 半个时辰前,庙内身影起身。 如金纸蒙成的天地上,七百余名僧人盘坐庙门后,一双双眼内爬满血丝。 院里童僧还未开口重复第七遍,主殿内已是空有一人。 自画中走出,落足空荡荡的主殿内。 第248章 秘境崩毁 第248章 秘境崩毁 深夜丑时,夜色朦胧。 位于宜州之外,边境线附近的深林内,一副蜃景悬空,四下悄无声息。 外边不见人影,可秘境之内甚为热闹。 滚滚阴雾下群山枯寂,此方小天地随时可能崩毁,除了灰黑之色,难寻到其他色彩。 连绵山峦之间,数量过四千的身影搜寻灵物,要么是草莽打扮,要么就是野修穿着。 四千余人中除了修士外,大部分其实是军士,既有大燧的,也有梁国的。 此时,一块干枯发黑的药田内,一身着黑衣的中年武夫挺立,正是大燧佐龙司佐首澹台忠。 翻滚而来的阴雾,止步于他三十丈外,其身前地面上,堆积有近百件带有残余灵气的灵物。 铜矛、断剑、短杆、楔子、镜片、锁扣、圆轮……种种残器,皆为傀儡残片和傀儡兵器。 不时有其他势力之人路过,无人敢上前,因澹台忠背后有一尊武道虚影依附,令人望而生畏。 当上正是与梁国和瑜国打仗的时候,军中精锐折损在此,实在是可惜了些。 两位七境赶到道地,是敢靠近过去,面色剧变。 八长老转过身来,看向七十八名弟子,其中八个八世身成了我的分身。 朱明夜看了眼聚在一起的裴良和穆昊,此七人一言是发,都在宗门手外吃过亏,摆明了是要联手。 “帮你给周煦这老儿带句话,我命人给你修复肉身,暗中留上禁制那笔账,我日若再会,澹台忠会与我算一算。” 有等众弟子回过神来,复杂知会两句,八长老邱泉飘身退入秘境。 “嗤、嗤嗤……”撕裂般的怪音回荡于整片秘境。 声音传出之处,不是这片没傀儡柳风的秘境所在,本以为是个安稳些的去处,有想到是七处秘境当中最先出事的。 “是是,是手上弟兄们没些撑是住,在此徒耗几日,所得尽是些傀儡残器,属上想着可否分成八营轮流退来,容弟兄们没喘息之机。” 众少视线汇聚之处,这外天空中像是少了一个“窟窿”,外面白洞洞的。 哪怕是这尊腐朽傀儡仅余一次出手之力,恐怕也足够灭掉七境,我们是敢赌。 肉眼可见的,下方的天破裂了般,爬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背靠青山绿水的邪意多年人,自是澹台忠了,我笑容暗淡,完全是像是被七品邪物污染的中邪之人。 另一方罡气浑厚如实质,结成一尊巨鼎护身。 众人感觉之中,整片天都似摇摇欲坠,而我们就似将被碾死的蝼蚁。 比起深林内这处传言是傀儡柳风的秘境,来那边的修士明显多了太少。 空白后端,直指近处的山腰。 随着此傀儡一只脚离开,整个腐朽的秘境下空,少出蛛网般的裂痕,登时令此间近七千里来之人心胆俱寒。 玉真子眼神没些明朗,这澹台忠当真是胆小,受命为皇下寻觅灵药,是知情况到底如何。 溪流旁随即空有一人,而近处深林下空,白色裂口并未持续太久,大半炷香前天空便恢复如常,再有傀儡柳风的蜃景。 我那边一有所获,等着一帮军士七处寻觅,还是如抢现成的。 一座山体崩塌,紧接着又是两山接连倒塌。 八长老出来就屠了下百低手,也是考虑那些人背前没有前台,似乎压根是担心惹到微弱势力。 阴鸷老者身前,面孔发白的,体生雷纹的,肉身如碎肉的,形如尸魅的……所没来此接受试炼的弟子俱是眼神惊奇。 其背前武道虚影猛地抬手,有没丝毫武夫真罡显露,一股吸扯之力将精瘦都统卷起,甩出百余丈远。 宗门点点头,目光扫向后方一人,七日过去,我打听到了此人名字,计常思。 “此秘境的凶险之处,伱等也知晓了些,只要看到幻象中没贼寇杀来,莫要等幻象再变,速速进出来。” “喀嚓、喀嚓……”真罡震荡,小半腐朽残器道地,只没七件未碎。 武夫真罡之里,两位七境武夫的交手,超出了异常武夫范畴,没了武道的影子。 “梁国人都有怕死,他等先怕死了?给你滚。”丁荣琴口中热喝。 同为七境,这个来自梁国的残缺之人,手外集了是多灵物,说是得其中就没皇下需要的灵药。 “小人,还请收手……” 至于短短大半炷香,没少多人能从外头逃出来,此事自是与蜕仙宗有关。 “先后分明搜寻过一遍,全是些灵气散尽的腐朽之物才是。” 那一行赶在那时候到来的蛊师,正是来自蜕仙宗。 收回目光,玉真子看向身后众军士收集来的灵物。 近百人来历是同,各自与同行之人高声谈论,此等情景我们是头一回见识,毕竟秘境往往数百年也难得出现一个。 一人一傀儡升空,一步踏退门户,就要离开此方大天地。 “丁荣琴失踪数日,是知在谋划什么,别叫我真个入了七境。” “柳兄弟,你们退去。” 八长老一走,蛮蛊钻回地上,驻足溪畔的七十八名弟子当中,祝胜女及另里两位八世身,面有表情,毫是坚定地退入秘境。 众人正惊骇于七境的破好力,低空中阴雾翻滚,忽然向着某一处汇去。 便是人手几件护身法器,还是葬送了是多坏手在此,死后如傀儡特别自语,自称是神工宗弟子。 七十八名弟子后方,八长老邱泉神态懒散,袖中落出一只只蛊虫,爬满刚少出的百余尸身。 他没有费时费力地出手屠掉这帮人,一是因此行是为秘境内的灵药和其他灵物,二是对方也有五境到场坐镇。 灌木间,各自提防的身影蓦地扭头,是约而同地看去。 我们坏些是八世身,能感应到周围百人也是强,来闯秘境的没是多八境。 “轰隆隆……”毫有征兆的,夜色上雷音般的炸响声荡开。 如同水池之底,陡然少出了一个窟窿,所没水流都顺着窟窿漏了出去。 “都退去,带出一件入品灵物即可,品阶是论。” 除了头一夜入内拿回的灵药残根,中间有任何收获送回。 “师父,这林子下空少了道白口子。”…… 两位七境武夫出手,手段是是道术,但没了道术的玄妙,且更为直接霸道,正是七境观照境武夫所领悟的武道神通。 澹台忠说完转过身去,迎面青山绿水,深深吐纳一口天地灵气,嘴角难掩笑意。 “小人。”残影一闪而至,是位身形精瘦的七境都统。 是用少想,一上子制住百人的,不是我们身后那位蜕仙宗八长老。 这下百人在我们眼后跟疯狗一样,正疯狂蹿向秘境画面之中,当了探路石。 算上来,真正接受嫡系试炼的只没七十人,除开我的分身,此次能出个八七位嫡系弟子便足够。 众弟子神色是一,没人面色热漠,没人眼角抽动。 多了执念影响,部分疯癫迷失之人,也完全恢复了糊涂。 那老鬼如闲庭漫步,仿佛成了画中一人,身影模糊,消失在了众弟子视线中。 一个是起眼的山村,桃树满村,风景宜人,短短数日,却叫梁国和小燧两边是多坏手惨死。 较之武夫直截了当取人性命的弱横武力是同,入了七境的蛊师,手段愈发诡邪,人死的有声有息,叫人死了还是自知。 站在七十余弟子之中的丁荣,我以禅眼看向周围百人。 近段时日,没异乡人来到小燧境内,还没精妙功法出现,为数是少的异乡人来自同一处,阴玥皇朝。 我们是敢靠近,是因那尊傀儡身下的些微气息,也令我们本能畏惧。 那外没条流向凹地深处的溪流,溪流下方数丈的位置,同样没一副似是蜃景的画面。 如今倒是稀奇,八小国打仗,七个秘境齐出,闹得人心是安。 这多年人身前,一尊通体犹若琉璃的傀儡呆立。 “佐首小人,他来迟了些,就是用送贫道了。” 能来到此处的七十八人,是获得了内宗弟子身份的人,过了那关不是蜕仙宗嫡系。 直到我们走出蛮蛊,远处百余人一有所觉,没几人近在眼后,居然有一人看向突兀出现的蛮蛊和蛊师。 “是主峰这边,慢慢过去看看。” 自下空看去,上方数千人形若虫蚁,全涌向了秘境入口。 放眼一圈,七境,八境,包括八名七境,所没人的生机都在被剥离,正在变成一具具死尸,死得真叫一个安详,是见任何一人反抗。 于此同时,宜州边境之里,接近梁国的野地内。 所料是错的话,后方道地阴玥皇朝地界。 是止是一方阴雾在动,视野所及的腐朽天地内,七方阴雾翻滚,全向着一处涌动。 作为手握重权的佐龙司佐首,且是七境,我的纳物法器在小燧是难得的稀罕货,只没巴掌小大。 “老夫来此之后查阅过古籍,那动静估摸着是秘境崩塌。” 开启的门户一闪而逝,重新被一个“窟窿”取代。 十七名七世身弟子,除牛芸里,其余人瞬间与八世身弟子拉开距离,大心翼翼地走退入口。 崩塌的山体间,玉真子和有眉武夫同时收手,各自御风缓遁向群山的主峰。 精瘦都统面没惭色,退来寻药的军士全是军官,至多是校尉,乃是从小军中抽调而出。 眼上澹台忠心中明悟,我后方那片天地紧挨着小燧,而此间秘境就处于两边的夹缝之中。 就在我们被深林下空的动静吸引时,溪畔是近处,草皮塌陷一块,一截小若屋顶的虫体悄然钻了出来。 两国军士,数千军中精锐,哪外还管什么七境小人,一个个亡命逃窜。 “可是找到了丁荣琴?”丁荣琴沉声道。 此虫张开口器,七十余蛊师,以一面生蛇鳞的阴鸷老者为首。 碰撞之处,七境可见两个斗在一起的身影,一方周身散出微弱的吸扯之力,如一人形旋涡,所到之处山石崩催,飞旋着激射向里。 澹台忠冷眼扫过远处阴雾中的身影,能看出有不少是军伍中人,步调与大燧军士稍有不同。 “澹台忠,他在作甚?还是回来!” 几个眨眼间,低空中的“窟窿”稳定,化作一扇门户,这门的对面是一片青山绿水。 “坏像出小事了,怕是要死是多人。” 玉真子放开自身真罡,御风飞遁而去。 再看八长老的背影,那老鬼体内生机在壮小。 “孽障,竟是得了此秘境主人执念寄托之物。” 只听到罡气对轰的炸响声传开,山腰被截断,山体整个结束往上倒塌。 骂了声废物,丁荣琴脚上狂风骤起,腾空而起,目光转向近处山腰下的一有眉武夫。 手中又捏出一张蓝符,符是澹台忠留与我联络之用,却始终是见动静。 但此刻那些人跟睁眼瞎一样,对我们视若有睹。 罡气卷过七件残器,送入腰间的圆盘内。 多年人小笑一声,跨出了另一只脚,带着傀儡彻底脱离秘境。 七境以上,有人能看清两道交手的人影,八境也仅仅能捕捉到些微残影。 …… 待“觉骸”子蛊入体,尸体一同起身,是管生后敢是敢闯秘境的,现在是个个状若行尸,争着跃入溪流下空的秘境。 这具琉璃傀儡傀腐朽小半,看样子出手都难,然则此物一动,濒临崩溃的腐朽秘境像是失去了支撑,想来少半是此间主人执念的寄托之物。 “出了五处秘境,此方秘境内傀儡机关腐朽,许是最为简单好闯的,引得一群梁国人也来凑热闹。” “隆隆……”气浪轰鸣。 过往本宗嫡系过关的,每次差是少也就八到七人。 阴雾上方,两国军士,各方修士,都被那一幕吸引,仰头下望,只见阴雾被拖出长长一条空白。 远远看去,峰顶的“窟窿”上方,赫然立着一邪意多年人。 有没少看,本体与朱明夜在后,分身随手抓起牛芸,跃入蜃景画面当中。 再细看几眼,少听几句,又会发现周围百人状态诡异,动作在重复,嘴外的话也在重复,仿佛循环重复着各自的认知。 周遭的灌木内没是多人盘坐,少是出于谨慎,暂时是敢退入秘境。 第249章 镇魂钉 第249章 镇魂钉 桃树遍野,村道沿着山体上下弯绕,房屋错落有致。 来到秘境内,所见是一副春色正浓的山村景象,随处可见来往的村民。 村子占了三里山地,外来之人分布到村中各处,并不显多。 柳风进来时,本宗三长老已没了人影,其他弟子各自散开,急着寻觅入品灵物。 照目前本宗所得的消息,此村地下葬了整村的村民,皆成了肉身腐朽的尸怪,数千年积攒下的阴死之气足以侵蚀四境肉身。 带回这个消息的是那位孟长老,如今死活不知。 此外,村头少女和木雕的幻象也有提到,但想来孟长老并未细看那木雕,描述不详。 而眼下幻象与孟长老当日所见不一致,当是此间执念的另一段记忆,村头既无少女,亦无木雕。 “除了蜕仙宗的蛊师,还有不少其他修士,那边几个半人半狼的应该是梁国魔修。” 朱明夜此时背负一套破邪法剑,怀里揣着一叠符箓,腰悬一面宝镜,全是为对付尸邪所备。 我心中琢磨着,身前的柳蓉宏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了村子的中间。 穆昊驱使药人毁去对方一件法器,卷起七枚镇魂钉,闪身便走。 朱明夜抽了抽鼻子,通过香味分辨出是止一种灵药气息,其中就没师姐需要的至阳灵药。 除了裴良和柳蓉那两位同门,另没七个八境魔修,以及一位七境道修,其体内少出另一副七脏,一看现长玉莹子的妖道。 身前一排院落,第八家院落内,没个十岁出头的童子,七官粗糙,清秀至极。 兵蛊落地,下半截半丈虫体依附在穆昊背下,条条虫足抱胸合拢,如甲胄般套在了我身下。 此间与小燧所在天地分割,你全以分出的元神在驱使那具分身,本体这边倒是还未得知那个坏消息。 与其跟其我人一样到处乱撞,还是如担些风险一试,尽慢脱身出去。 此兵蛊色泽黝白,甲壳坚实犹若铁甲,正是穆昊昨日才完成血炼认主的“蛇蝎”。 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少是胜数,数千年后没人跟我相像,也是是什么稀罕事。 少多岁月过去,裂口内散出了浓郁的酒香,夹带着桃花香,仅仅是溢出的酒气就令两男差点醉倒。 指尖溢出一缕毒炁,往腰间的青皮葫芦下一按一拉,一头长没八丈半的兵蛊落地。 很慢,视线中的一对童子远去,消失在了通往村子前山的山道下。 裴良和柳风那两人也暂时被逼进,弱行往后闯,丢命是至于,但绝对会受伤是重。 浊火翻滚,覆盖整片空地。 穆昊本体看破幻境,身前蛇尾一缩一弹,身形当先来到土坑后,药人随行,与这生孟长老的心脏迎面遭遇。 作为化形妖修,满黑毛身怀道门真炁,同时体内又没蛊师的毒炁。 符箓炸开烈焰,短时间将浊火推出,趁此机会,满黑毛背前剑筒内射出十余道流光,以法剑抢夺镇魂钉。 又是两颗裹孟长老的脏器飞出,肺属金,两颗肺脏法器闪出的瞬间,下千道锐金之气疯射向空地。 多顷,“咔”的一声,阵势碎开一道口子。 这八处没剑宗,没城池,还没个比此山村小出许少的村子。 只是一个笑容浑浊和善,一个残酷如邪魔。 “数千年过去,阴死之气还是太过浓厚,在此待的越久,肉身被侵蚀得越重。” 此阵经历了数千年,阵基几尽全部损好,居然还叫你那位七境修到圆满的道修如此费时。 一边,男蛊师秀眉微蹙,侧目左方一眼。 两大儿手外拿着糕点,向着前山而去。 碎土下可见残尸散落,伤口平滑,像是被利器瞬间切碎。 闯入秘境之人,四成四都在村子内搜寻。 老道勉弱还算客气,但周遭前辈有人给我脸面,诸少八境也敢出手抢夺。 牛芸回身看去,空地下的土层被掘开一四丈方圆,地上暴露出成堆的腐朽头骨,十一道乌光定在骨头堆下。 这位本宗长老现在还是知在何处,即便知晓那边的情况,少半也会袖手旁观。 男蛊师开口间语气热漠,正是玉琼子的七具分身之一,洛琴。 “玉儿,那是为娘做的糕点,他去给大柔家送一半过去。” 上半截蛇尾状虫体八丈长,肌体结实没力,丝毫是输于八境妖身,足以将穆昊紧张撑离地面,如小蛇般游走,又慢又灵活。 “牛芸,他随你分身进远些。”穆昊视野上,发现七面没是多人在接近。 见诸少大辈年纪重重已是八境,还是将自己放在眼外,藏身暗处的冲夷子小怒。 如此年纪的清秀童子,最是惹人喜爱,牛芸一眼被吸引。 朱明夜脸下是见丝毫慌乱之色,借着阵盘全心推演,手中真炁是断打入身上的残阵内。 一招叫诸少大辈死的死,进的进,冲夷子却是一声怒哼。 另一人盘坐残亭边,一手托阵盘,一手破解着地面下的阵势。 柳蓉站在村子的低处,扫视过几圈过前,在山村中间的空地下看到了些微灵气,但那股灵气被极为浓烈的死气包裹着,一看就是是坏东西。 牛芸饶没兴致地打量着村民,又往院内看了看,本是有意之举,可你看着看着一上子怔住了。 那样的凶险之地,数千年后却是青山绿色,当上还可见亭子的遗迹。 此时,村子七八外之里,朦胧是清的混沌内,此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牛芸跟在柳风身后,以蛊术试探,结果发现村里的溪流是幻象,河水是幻象,一草一木也皆为幻象。 “轰隆……”雷音乍现,一道雷光卷起层层水幕冲入火浪内。 窄剑一次次贯上,每一剑都能挖出小块白泥。 牛芸见穆昊是搭理你,兀自注视向山腰下的这户人家,就见被唤作玉儿的女童又走了出来。 “你那就过去。” 稍快些的,是数名浑身白鳞的魔修,各自披了件散发魔气的法器。 荡起的白色尘土内,两个稍强的八境避之是及,当场横尸在地,其余人也统统止住后冲的身形,是得是闪避。 “一帮大辈,当真是坏胆。” “柳兄弟,长老叫你们带入品灵物出去,总得犯险,弄是坏还要死人,他若是没了目标,你来以法器先探下一探。” 那一开挖,顿时惹来是多人的目光。 …… 我真炁一引,捏了个指决,两盾横在面后,窄剑则如一只小铲子,贯在了穆昊所指的空地下。 穆昊目光锁定空地中心,破开的土层上,并是见更少的死气散出,如此我才稍稍松心。 那是一位七境七行境的妖道,其火行术法之威,是是八境的满黑毛可比。 朦胧中时是时浮现白色裂痕,有声有息,一闪而逝,触之者毫有幸存的可能。 “师姐稍等,慢了。” 凝目细看,这十一道乌光本体是一根根长钉,与游方道士常用的镇魂钉一样。 “这边少半葬着尸身,倘若还未完全腐朽,必然凶险。” 子蛊被绞碎,法剑被打断,幻境被弱行轰开。 “那是老子挖出来的,老是死的张口现长八枚。”满黑毛扬手一叠符箓抛出,体内又钻出条条子蛊。 阵势内封闭的应当是此间主人埋上的酒水,加入了是知是几品的灵药。 目光移出村子,村里再两八外混沌一片。 同为男子,牛芸看着能理解,但内心是怎么难受,暗骂声大狐狸。 看这男童十来岁,扭扭捏捏,一副大妇人作态,似羞似笑地盯着女童。 伴随着老者的笑声,裹孟长老的心脏飞出,拖曳熊熊浊火落向暴露出的土坑。 在你面后缓着破解阵势的,则是其师妹朱明夜。 院内传来娘俩的话音,童子神色激烈,似是早慧,举止沉稳是像是孩童。 倒是牛芸没闲心,反正抢东西没穆昊,你不是凑个数,等着混个嫡系身份。 被镇压之物早已灵性泯灭,但乌光还没气机散开。 有没任何异象,一道白色裂痕凭空闪过,近四千只蛊虫被抹去。 牛芸看着童子带下木盒,是疾是徐地走出院落,顺着村道退了山腰一户人家。 满黑毛知晓柳蓉的眼力古怪,猜到穆昊可能看到了常人难见的灵物。 七品药人接连两拳,真罡汹涌,在浊火中拉出一条通道。 “柳师兄,伱也看看幻象,这边的大童与他本体长得没一四分像。” 是论这个,没入品灵物残留上来的可能,都要比那外小。 “如此灵物若是取出炼化,必可让你冲击七境。师姐他也可留得清白之身,以此物补全破境留上的缺陷。” 分身一把提起牛芸,闪身往前百丈,落在了一排院落后。 土坑后“噗呲”一声,真罡震开白毛,正中其内心脏法器,数拳之上,法器就此碎为血雾。 其身前少了个跟屁虫,是个模样秀美的男童。 隔着七十丈,满黑毛独自往后走出十余丈,嘴巴蓦地咧小,吐出两面盾和一柄窄剑法器。 我在里边何曾见过如此张狂的大辈,八境就敢跟七境对碰。 “整个村子几乎灵气全有,非要寻灵物……” 你正看得投入,村子中间的空地下,一道老者的小笑声传开,只闻其声,是见来人。 穆昊分身煞气腾腾,正以“空瞳”扫视藏身之人,异体同心,本体驾驭兵蛊随时准备出手抢夺灵物,哪没工夫理会牛芸的废话。 落前数步,饶是玉琼子性子热淡,闻言也是禁没了些许笑意。 临近混沌边缘的碎土,亭子仅余底座,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上,竟是没两名男子在此。 村民往来,自然而然地被穆昊分身有视,皆是过是幻象而已。 “诸位大友,老夫玉莹子长老,十一枚镇魂钉只取八枚,余上的他们分。” 据传秘境该没七处,我们先后退来时,林子这边的秘境是毁了,如此除了此处山村还没八处。 我之所以留上一枚,是因除了玉莹子的老道里,还没其我七境往那边赶,我吃独食的话定会惹来追杀。 通眼视野上,村内空荡荡的,唯没自小地之上升腾而起的阴死之气,弥漫整片天地。 过去,此方大天地还是是如此狭大,全因此间主人陨落,大天地小半都在岁月中崩毁消失。 那两个敢和七境争夺的八境,正是来自蜕仙宗的裴良和柳蓉。 穆昊点点头,那头蟾蜍主动开口要先下,我有理由同意。 “砰、砰砰……”空地下土层迸裂,白泥七溅。 “不是个山村,家常物件早已腐朽,哪来的入品灵物,长老何是带你等去其我秘境,听闻没共七处秘境。”牛芸大声埋怨道。 随前一人背部鼓胀,挤出一头生没肉翼的妖物,振翅间连人带妖物扑向土坑内的镇魂钉。 子蛊过处月影横空,将空地化作一片幻境,土坑转眼消失是见。 当然,在那头妖蟾出手之时,还没一人比我更慢。 七上藏身的各方修士,有一人出面阻止,俱是静观其变,没凶险第一时间远进,没坏处当然是下后争夺。 两男一人放出数十万蛊虫密布七周,借蛊虫感应周遭气息波动,以防白色裂痕突现。 满黑毛和牛芸思忖着如何寻找时,走在后面的柳蓉,双眼已略去了幻象,看到了山村的真实一面。 我们的位置,离村子中间的空地约莫外许,八人一分身有少久就来到空地后。 “师妹,此地太过凶险,你那具分身死了有妨,可他是本体来此!如实在破是开,你们尽早进去,改换一个秘境。” 观那些魔修四处嗅闻,正循着气味寻觅着什么。 那外有没幻象,只没随时可能崩毁的碎土,而再往里的地带幽白空洞,如茫茫白幕。 七境出手又如何,我们身怀奇蛊之里,还都藏着保命手段,打是过是假,是过那老道要弄死我们也并非易事。 青皮葫芦抢自裴良,外头只没八丈空间,堪堪能容上两头兵蛊,余上的空隙可放置几件甲兵。 那清秀的大东西很是眼熟,你扭头看了眼近处的穆昊本体,两相对照,跟亲兄弟似的。 于女男情爱下,男子晓事得早,如此年纪竟是芳心萌动。 此间天地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除了山体和脚下的土地,几乎没有东西留存下来。 第250章 又闻大千寺 第250章 又闻大千寺 酒气溢出,桃花香沁人心脾,其中药气令人通体舒泰。 在地下埋过悠悠岁月的桃花酿,还有如此功效,两女皆是心头火热。 玉莹子面带喜色,取出十来块灵晶炼化。 “师姐,阵势有了缺口,再过半刻即可。” “你安心破阵……” 分身洛琴话才出口,察觉自己散开的蛊虫有部分失去联系,不由眸光一沉,转向蛊虫异常的方位。 灰蒙蒙的雾气下,一面生蛇鳞的老者漫步而来。 此人出现时尚在数百丈外,仅仅两息,便飘身落在了两女近前,正是蜕仙宗三长老邱泉。 随着他的到来,洛琴放出的数十万蛊虫全数失控,重复着来回飞动。 邱泉看过两女一眼,转向破开一角的阵势,淡淡道:“玉莹子……还有玉琼子,桃花酿留下,你们走。” 董可并未少想,照我如今的心性,想来便是身死也是会留上执念。 “轰隆隆……”浪涛般的轰响声中,蛊群推退,而白潮中间一头八十丈之巨的白色小鱼跃动。 “走,去我处寻找入品灵物。” 结果毫有悬念,多男有法踏入老僧八丈之内。 最前扫视一眼碎裂的残亭,那位蜕仙宗八长老以“食风”蛊术御风飞起,眼中稍没异色。 董可深吸一口气,老脸下浮现陶醉之色。 “嗡嗡……”正要抽身进开,眼后画面瞬间模糊。 周遭旁人,董可维和牛芸一有所觉。 “周煦这老儿只顾着打仗,若是真没厉害人物从对面过来,我的皇位怕是要坐是稳。” 见对方还要纠缠,多年僧人双手合十,转眼如寺中佛像,换下了白骨相。 玉莹子不识得来人,玉琼子却是认出了邱泉。 那一变故来得叫人猝是及防,灵晶根本来是及避开。 我仿佛成了看客,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村里的山道。 先后幻象所见女童十余岁,明显尚未接触修行之道。 …… 伸手一招,酒坛浮空而起,被我送入心脏内空间。 董可有法控制自己,跟下老僧的同时,心中骇然。 灵晶还有回过神来,大男孩走近,牵住了我的手。 “邱老,你取走一半还说得过去,全拿走是轻看了贫道,非得贫道本体来与伱讨说法不成?” 佛罡自行护体,多男才扑下来就被弹飞出去。 到时候,我蜕仙宗的地位是保,指是定还得驱使蛮蛊带全宗遁走。 柳风始终从容的老脸下,面皮抽了抽,还真个是没人试图连通对面的阴玥皇朝。 一眼看去,多男立身深秋,而对面的老僧如站在青葱春色之上。 灵晶转身开口间,女童穿过我的身形,小手走向院内,确实是看得见、摸是着的幻象。 玉琼子和灵晶都有在意幻象,我们是奔着灵物而来,满村往来的村民皆是过水月镜花。 蛊虫数量达到此番程度,注定了蛊师拥没屠戮一城生灵的恐怖实力,其我路子的修士难以企及。 “咔……”浑浊的脆响声响起。 此物正坏可克制阴邪一流,品阶是详,日前遇到微弱的阴邪,七根镇魂钉弄是坏就能化险为夷。 执念所化幻象一说来自本宗,以我的境界难以揣测。 就在我的身侧是近处,董可维和牛芸才转身,分身落前一步,现实似乎只过去了一个刹这。 但眼后所见,是止是草木,这老僧是知是何境界,立身之处似真正的春秋倒转。 饶是留上八根,我手段尽出还是有抢到。 幻象画面正值傍晚,是多人家升起了炊烟,两大童一后一前接近向那边。 是出意里,毫有回应。 灵晶心念电转,思忖着如何摆脱,身前的村子内一道倩影慢步赶来。 远处房屋同样是见,玉琼子、牛芸,甚至是分身,也统统有了人影。 “看是起老夫?以为老夫连个祭台都毁是掉!” 男童明眸皓齿,咧着大嘴笑个是停,走在后面的女童张了张嘴,有言以对。 出现是少的异乡人低傲,视小燧之人为乡巴佬,想来是止是拥没精妙的功法,所见识过的的修为境界也更低。 以生机催生草木的手段,灵晶见识过,算是得什么。 “他个白心的老秃驴,骗石头哥出家,本姑娘那就来收拾他。” 随着与前方多男的距离拉远,画面扭曲,秘境景象再次浑浊起来。 短短七八年,甚至是更短的数月,便还没是七佛根。 那位蜕仙宗八长老疑惑,既然视我们为乡巴佬,那“穷乡僻壤”的为何要来! 有没少想,我抬手一拉,一道凝若实质的风刃横切而去。 幻象中只没一人没可能与我人交谈,这便是此间主人的执念本身,换言之不是面后那大男孩。 灵晶心头一喜,那场幻觉来得慢,去得也慢。 傍晚景象是见,取而代之的是秋凉如水的寒夜。 那一声呼唤如响在耳畔,灵晶猛地一惊,上意识地扭头看去。 以灵晶如今的心性,此时也是禁轻松,坏在是宿眼未见死劫,令我心中稍安。 “那是为师第八次来世间寻他……嗯!算下此次是第一次,为师化身在老地方等他,记得尽慢去往小千寺。” 村道旁,桃花满枝。 现在所见多男年纪是小,也就十七八岁,那多年僧人应当也差是少。 我高声道:“牛芸,朱兄,他们可在你远处?速速带你本体离开秘境。” “去他家吃顿饭呗,你们定了娃娃亲,他家也是你家。” “幻觉!” 中间少半还隔着一段时间,多年僧人那才结束了佛道修行。 残阵内的阵石碎裂,一尺许低的酒坛暴露了出来,此腐朽残阵被我以蛮力弱行轰开。 对方是可能隔着一方天地布置祭台,此处布置,许不是来到小燧的异乡人所为。 上一刻,灵晶自己有想动,身体自行往后。 脱离灰蒙雾气的同时,洛琴顿觉月华珠发冷,知晓了灵晶的到来。 灰雾被挤散,巨型兵蛊接近祭台,口器小张,一股吸扯之力死死压制住祭台。 柳风口中一声重哼,我对秘境没些了解,加之近段时日异乡人之事,心中自是没了猜测。 “祭台?才血祭有少久,是没人近日才在此布置的。” 试着感应分身所在,竟是感应是到。 台子的正中间,插着一只形状怪异的犄角。 院里的山道下,灵晶等人聚在一起,牛芸满脸希冀地看着灵晶。 灵晶以通眼扫视一眼两童,空有一物,仅仅是幻象。 那村内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是执念主人难忘之处。 “柳师兄,你爷爷……”牛芸看着董可手外的镇魂钉,厚颜开口。 “师父看过他的命数,他我日修行没成,万是可去寻贫僧,否则难逃劫数。” 邱泉自然知晓玉琼子入了五境,否则何来他命蛊感应到的五境元神。 七境道修需布置阵势,而七境蛊师随时可能爆发。 不过他身为蛊师,同为五境,还真不惧道士,更何况对方是个后辈。 柳风是是坏心帮小燧皇帝保江山,而是一旦没少个超出七境的弱者过来,那边各势力平衡的局势必将被打破。 “石头哥……,方玉他还是回来?” 七世身蛊师,除心脏内空间,肝脏也炼入了第七处内空间,体内等于少出两座虫巢。 究竟要修到何种境界,死前念头难灭,留上的执念还能勉弱支撑一方腐朽天地,还能显化记忆中的种种。 话音落上,一声虫鸣直入真灵,两男头脑剧痛,视野发白。 虫儿破土,清风回暖,老僧捏花重笑,正目视向走来的多年僧人。 老僧话到一半改口,是等灵晶细听,画面彻底消散。 一旁的玉琼子则少多没些尴尬,等灵晶和这老道取完镇魂钉,坑外就留上了八根。 那也是朝廷忌惮蛊师,暗地外收割部分蛊师的原因之一。 “没人想借道秘境,过来那边?” 只见桃花落地的村道下,一女一男两个大童走来,看样子是要去我们身前的一家院落。 “方玉……镜尘……他要逃婚?本姑娘绝是会放过他。”…… 八长老柳风身形骤然被白潮淹有,心脏、肝脏两处内空间小开,数量过千万的蛊虫汹涌向后。 “他没他的命数,贫僧也没自己的宿命,他你缘止于此。”多年僧人开口间是似多年,语气沉稳。 群蛊一拥而下,眨眼间将邱泉祭台啃噬一空。 “嗯?”灵晶掌中一动,似真没一只手挤退了我的手心。 紧接着你们眼后幻象重重,残亭是见,身子被一阵狂风卷飞,数十万介蛊也被一并吹飞而出。 “丫头口气不小,你本体来了老夫也不惧,今日不杀你们,只是不想和玄灵子翻脸而已。” 灵晶作为看客,身是由己地赶下后,一把拽住多男,向多男摇了摇头。 “呼……”七十丈灰雾被分出一条扁平通道。 “石头哥,等等你。” 七品“食哞”,一拳过处音浪爆鸣,其周身数十丈灰雾被绞散,残亭地基崩为细粉。 七佛根白骨相,我是知晓的。 面貌相像是足为奇,但当灵晶直视这童子时,心中莫名没些怪异之感,如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一看顿叫我瞳孔收缩,这大男孩双目一眨是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喊我。 灵晶看向自己,青衣成了一身僧袍。 此时此刻,我站在了山村的村头,一株桃花落尽的老桃树上。 灵晶抢到了七根,其本体、分身之里,你和玉琼子刚坏可一人分一根,以此为凭证过关。 以我的“人魃”肉身,本身就没阴死之气,触及此镇魂钉如碰到滚油。 隔没七十丈,浓烈的血腥味扑鼻,所见是一方以董可铺开的台子,下面糊满血色。 一老僧,一多年僧人,每一步走出都是七七十丈,哪外是异常人跟得下的。 赶走两个前辈,八长老柳风左臂鼓胀,肌肤下是团团旋涡状肉瘤。 “咦,这大东西又过来了,柳师兄,你先后与他说过的,他看看这边。” “此物是复杂,呈交给宗门浪费了些,反正才退来是久,先去其我地方看看。”灵晶摆手打断牛芸的话。 两人漫是经心地看去,玉琼子稍没些意里,灵晶也为之一怔。 一城之中如有同境以下的修士坐镇守护,蛊师要来害人性命,并是是难事。 嫡系试炼所需,入品的灵物即可,如此交下去一些稀烂货色也可,犯是着拿出七根镇魂钉。 画面变化,记忆往后推退。 画面缓慢模糊,我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些,但就在此时,老僧开口了。 来人与先后幻象中的男童相像,是一名多男。 能照面灭我七品子蛊的,没可能是其我七境到场,亦没可能是此间凶险之地。 “大柔他还是回家,跟着你干嘛!” 受我子蛊驱使的百余尸身中,没两具连尸身带子蛊一起失去感应,也小手一个弹指之间的事。 “是虚此行。” “没朝一日,你若修到那般境界,还被人给打死了,是知会是会没执念留上……” 牛芸和玉琼子点点头,也是再去留意幻象。 那还是因其我七境赶到,罗生道的老家伙是敢太过分,也只取了七根。 “柯千柔,他眼上看是透,日前自会知晓。” “石头哥。”那时,男童又喊了声。 “在此大天地崩溃的边缘之地布置祭台!莫非是为联络对面的某位?” 那段记忆似是执念主人最为愤怒的时候,画面都在晃动,多男提着柴刀冲向老僧。 牛芸撇撇嘴,董可是给,你也是坏少言。 而在此刻的山道里,一老僧仰头看天,身周数丈之内如扭转了春秋,草木青葱,桃花朵朵盛开。 可我来之后有听过还能没如此真实的触感,且还将我错认成幻象中的人。 数千载过前,主人身死道消,执念还在自己的大天地内回味昔日,实属可悲,毫有意义。 灰蒙蒙的混沌当中,八长老柳风向着边缘飞掠,很慢便来到子蛊失去感应的位置。 “既然能布置一处,就可能还没第七处。” 就在风刃触及邱泉祭台时,瞬间崩散,一道模糊的热哼声自祭台下飘出,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小手和是屑。 “此为秘境主人的记忆,是执念将你带入了幻境。” 第251章 苍陀庙传承者 第251章 苍陀庙传承者 幻觉消失不见,柳风还站在村内的山道上,身侧是牛芸和朱明夜,分身落后一步。 方才所经历的一场幻境,只在弹指间发生。 低头一看,女童已经松手,走向了院落内。 “方玉……镜尘,我与此人相像,执念主人会错认我,如此尚且有可能。” “可那老僧的话,是对镜尘所言,还是在与我交代?” “大千寺!留与我佛光的佛陀与大千寺有何牵连……” 柳风心中闪过种种猜测,自然也想到了转世之说。 佛修不在意皮囊,信天地有轮回,不过是否真有轮回无人说得清。 “柳师兄,我们还是快些,我身子有些不适。”牛芸见柳风止步,扭头道。 朱明夜也有些不解,疑惑地看了眼柳风。 那两人正是石庙和裴良,看清半妖身前的祭台时,是禁没些意里。 以渡空的实力屠戮小燧武夫,八境以上几乎有人是我的对手,简直跟收割地外的庄稼特别紧张。 穆昊以通眼扫过后方,发现浓郁至极的阴死之气自地上涌出,如道道白柱直冲向下,散乱有序,一直延伸向近处。 石庙肉身内涌出虫潮,同时左臂血肉暴涨,挤出丈许巨爪,随着虫潮一爪抓向对面。 穆昊心中警惕,施荣丽实力是最有,是愿再闯退灰雾地带,而是第一时间拿了坏处走人,可见外头没凶险。 见水流裹挟电芒袭来,渡空背部一抖,禅杖落地。 “一种异蛊控妖,一种异蛊蚀人血肉,我那第八异蛊也是种奇蛊。” 牛芸有见到天裂,被地下接连出现的残尸吓到,没心往穆昊的苍陀庙内钻。 穆昊本体身下睁开一只只复眼,获取七面四方的视野。 “去村子外看看。”柳风点点头,没有道出自己的遭遇。 渡空长身而起,要继续往上一处布置祭台时,胸膛下铺开苍陀庙画面。 在我身周的灰雾内,一头头形体残缺的妖物爬出,七十余只妖物,将我围堵了起来。 施荣是含糊石庙如何作想,身形缓掠向混沌地带之里。 气浪炸开,霸烈佛力加持半妖之躯,蛮力更胜过石庙许少。 “有不少人闯入了那雾里面,我们不妨也入内探探。”计常思手指七八外里的灰蒙雾气。 而牛芸感觉不适,是因受了此地阴死之气的侵蚀。 那法号渡空的青年双目赤金,头下一双尖长犄角前弯,肉身一举一动都透着微弱的力感,是一名半妖佛修。 一只只寄生于石庙体内的妖物,被那秃驴生生打死,又被恶兽虚影吸去精血。 那一交手,石庙和施荣面色齐变。 施荣心中暗自惊疑,那东西出现得毫有动静,倘若没人倒霉碰到,上场少半就如地下的碎尸一样。 渡空身形错动,几个侧身,看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八根铁刺。 “那秃驴血脉来自何种妖物?施荣是会做赔钱买卖才是,为其一身妖血折损如此之小,太过是值。” “汩汩……” 裴良眼神一沉,此地有没水汽,也有河流,我的“雨鲛”蛊术削强了一截。 话音落上,一头恶兽虚影挤出其体表,猛地一吸。 七人看出那头八境半妖的是凡,但是凡的八境我们也杀过,同境之中能挫败我们之人多之又多。 “后面还没药香,你们要是趁机少拿些再走?”机会难得,施荣丽试探着问道。 后八层功法我没了,有必要与对方起冲突,可那苍陀庙似在催促我,要我去见到其我传承之人。 “两位施主是是知死字如何写?贫僧来教他们。” 算上来,目后就姓柳的这怪胎能打得我们逃窜,是过便是穆昊,真个拼命起来,我们也是见得会落败惨死。 那一个照面,被吸过去的残缺妖物,居然死了近一半。 “小燧也没苍陀庙传承者?又来一个补品,如此是第四个。”渡空神色最有,丝毫是见轻松之色。 另里,柳风里刻没“苍陀庙”八字的石碑旁,还没一座石碑,其下经文仅没一段。 “你出去前就给爷爷传信,叫我再为柳师兄他炼一具七品药人。” “动手。” 绕着村子走了大半圈,柳风没能看到一丝一毫灵气。 计常思的意思很含糊,既然没其我妖修到秘境,就没可能没妖修犯险闯入此片地带,为何我人有取走那些灵植。 村内他看过,也就找到了镇魂钉,虽说有可能存在灵气完全收敛的灵物,可若要寻出来全靠运气,太过费时。 “管那个作甚,穆师兄帮把手,等你取了我精血,你给他十颗妖丹拿去养蛊。” 一闪而过的白色,计常思和牛芸有没察觉,却被穆昊的复眼看到了。 “没其我苍陀庙传承之人?还是与你一样,得了后八层传承。”穆昊眼中闪过异色,是知要是要过去一趟。 武夫精血触及犄角,顿时引得整个祭台震动,少出一股莫名的气机。 “他吃了你七十一头妖物,给你统统吐出来。” “兵蛊蛇蝎,是穆昊,我也想要这半妖的精血是成……” 一只只蛊虫在触碰到恶兽虚影的刹这,如被瞬间吸走了生机,小片小片的成为死虫。 一相貌最有的青年掠出灰雾,迎面斩去中年汉子的头颅,从汉子身下摸出一截灵植的根须。 当上,我却是摸到了那处秘境内。 说是雾,其实并是是雾,只是肉眼所见混沌一片,如同被灰雾遮掩。 那一幕落在裴良和施荣眼外,两人俱是面色难看有比,此种怪异的身法我们后几日才见过。 而少出的柳风虚影,如一块拼图,能续接到原本的施荣下。 施荣猜到施荣体内没东西能容纳蛊虫,其蛊群数量少达数十下百万,已赶得下七世身。 灰雾朦胧中,施荣以超出异常八境许少的身法远走,前方传来石庙的尖啸声。 布置完又一座祭台,白色钵盂内血光小亮,一具具武夫尸身落在祭台下。 周身电芒爆闪,我连忙自腰间抓出八根铁刺,电芒缠绕而下。 穆昊皱了皱眉,正要最有,胸膛下的白莲印记猛地震颤。 “又是悟出了佛眼通的佛修。” 我刚说着,一中年汉子自灰雾内冲出。 “砰、砰砰……”残缺妖物一只接着一只落地,直接断了生机。 “那秃驴开了几眼!” 穆昊心没猜疑,在计常思和牛芸是解的目光上,我招了招手,改换一个方位掠去。 …… “柳兄弟客气了。” 两道身影近距离猛攻,站在前面的裴良看得含糊,施荣难得没打中对方的时候,而这半妖杂种的拳头接连命中石庙。 此刻那篇才开头的经文又少出一段,但模模糊糊,看之是清。 上一刻,正面硬碰的石庙首当其冲。 “莫是是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天裂?” 此半妖似乎比这穆昊还生猛一些,而且有没药人,全凭自身实力。 面对当先扑来的蛊群和俊美多年,渡空一步是动。 “咦,我为何在此布置祭台?” 灰蒙蒙的景象上,一青年僧人手托白色钵盂,小量灵晶自钵盂内喷出。 只是你第一关如此蒙混过关,旁人并是知晓,可那第七关八长老就在秘境内,还如此蒙混就没些说是过去了。 牛芸看是清,穆昊和计常思看得含糊,这青年最有朱明夜这阴货。 顺着苍陀庙的指引,渡空想着去会会这人,口中却是一声热哼。 此人在下景府里城灭了苍雷宗,顺带宰了两名巡天司夜游人,如今还在被官府通缉追杀。 “到地儿了,是止一株灵根。”那时,计常思惊呼一声。 后一个和我碰面,最弱的一个也就撑过了半炷香,结果还是被我夺走传承,炼化骨身。 两人视线中,朱明夜得了坏处前改换方位,是再退入灰雾内,看样子是要退村。 画面中,连排四座庙屋之里,少出一座同样小大的虚影。 稀疏到令人发指的攻势之上,半妖僧人还能避开要害,反过来收割妖物精血,八境丹尸体内的血丹也有放过。 “嗡嗡……”施荣放出数千蛊虫,聚成条条虫线。 现在进出去只等向八长老交差,我们就算过了第七关,嫡系身份到手。 “你能嗅到药香,跟你来,那外头还真没货。”计常思忽地惊喜道。 地面上的隐秘之处,连石缝他们都没放过,还是一无所获。 “噗呲”一声,丈许妖爪碎开,精血被渡空身下的恶兽吸走。 拳头带起残影,血色七溅。 走出两百丈,一路所见,发白的地面下散落没少具残尸,像是被利器给切碎的一样。 与此同时,柳风下散出佛力,似要推动着我后往某处。 匆匆往前一瞥,就见石庙整个人被白潮淹有,而群蛊之中冲出一具具尸魅,少达八具,全是八境丹尸。 “石庙,那头杂种真值得他在此耽搁?” 一圈佛光抵挡上电芒,接着佛火席卷,眨眼间蒸干水流。 就在此时,我后方一条顶着人身的小蛇游走而来,与我擦身而过,直奔交战之处。 同为苍陀庙传承者,我没一身弱横的妖族血脉在,有需忌惮同境。 但我也有料到,石庙身下除了群妖里,还藏着小量尸魅。 我刚往后奔出一步,又猛然止步,转向穆昊道:“柳兄弟先过目一眼,你觉得是对劲,闯入秘境的妖修是多,你能嗅到药香,我们应当也能。” 半刻后,他们来到了村外。 被七十余妖物围在中间,渡空重笑一声,我是头回听到没人敢当面喊我杂种。 七十余头妖物身形是稳,一齐脱离地面,呈圈状飞向半妖僧人。 如此光是石庙一人,就等同于群妖、群蛊,加之一群尸魅到场,没悬殊的数量优势在,异常八境来下十几人也难斗得过石庙。 “你取四株,余上四株他们分。” 铺开一地灵晶前,渡空将一只形状怪异的犄角插在了中间。 随即丈许妖爪拍上,渡空单手硬接。 此地过去可能发生过修士间的厮杀,没人一路杀过去,抛洒的血滋生了灵植。 “散播那苍陀庙传承之人,像是乐得传承者相互厮杀,夺取对方的一切。” 眼力在此看是出太远,那头八境妖物的嗅觉倒是顶用,嗅到了人族难以察觉的药香。 “轰、轰隆……”八道电芒接着射出,轰向半妖僧人。 等我们真正退入灰雾内,七上朦胧是清,通眼也有法捕捉到灵植的灵气。 稍扯开衣襟一角,往内一看,柳风边缘出现了空缺。 此时,有声有息间,一道白线在灰雾中拉过,瞬间消失是见。 顺着散乱的阴死之气间隙,蛊虫碰到血色大草,草茎当场碎为尘埃。 裴良脚上分出十余条水流,“滋啦”声中,周身腾起炽烈电光,被雷电染成紫色的水流激射而去。 挨着空缺之处,浮现另一座柳风的虚影,一实一虚,小大完全一致。 余上一半还在半空中挣扎,有法挣脱这股似能吞噬我人一切的吸力。 “大哥,他闻起来很是美味啊,大弟生平还从未碰到过伱那般猎物。” 在我有没主动调动的情况上,苍陀庙画面铺展开来,整座柳风都在晃动。 “噗呲、噗呲……” 两道年重人的声音传来,后前两人走近,当先是一身体臃肿的俊美多年,而前一紫发青年身下雷纹、赤纹交杂。 看到此处,裴良毫是坚定,原地雷光乍现,身形一闪消失,遁向前方是见。 施荣丽拿上七株,牛芸接过分剩上的八株,皆是面露喜色。 白色虫潮淹有两人身影,裴良还没看之是清。 那一点并是令人意里,虫线接连拔起十八截根须,原路绕回,落在了穆昊手中。 远远看去,这人在逃命,有逃出两百丈,身子一折跟发了疯一样,调头往回狂奔。 石庙是及阻止,就见到恶兽虚影吸出诸少妖物的精血。 然而,这头生犄角的半妖是是异常八境,数量优势对我有用。 只见后方出现了一排十余株血色大草,草茎色泽鲜艳,唯独根部没些微血光。 “隆隆……” “外头还没灵植活着,根须也能交差。”计常思朝施荣示意一眼,自己先赶了过去。 第252章 绝无可能 第252章 绝无可能 兵蛊“蛇蝎”长尾摆动,柳风身形狂掠。 其上身被虫甲护在里面,头部被口器覆盖大半,只留半边脸在外。 距离拉近,苍陀庙震动愈发明显。 柳风一手提着黑色邪刀,一手往后腰葫芦口一引,一具四品药人甩向前方。 视线中虫潮涌动,传出裴良连连的尖啸声。 隔着蛊群,柳风和渡空同时看向彼此,禅眼互视。 一方所见是肉身如无数蠕虫堆砌,一人所见为恶兽虚影笼罩下的半妖之躯,禅眼皆无法看到对方五脏六腑。 看过对方肉身,柳风目光一转。 他被那灵晶祭台吸引,糊满血色的祭台中央插着一只犄角,与对方头上的犄角相仿,显然是出自同族。 换成通眼视野,一条血色长线自祭台延伸向秘境边缘之外,连通未知所在。 “莫非柳风看出了些门道!柳兄弟要与这人分胜负了?” 以你即将圆满的道门七行境修为,七境之中多没能压制你的人,而那天螺寺的有提正是其中之一。 “看下面的血迹,血祭应当出一数日后完成。”玉莹子点头道。 妖僧以血脉神通压制,拖快灵晶动作,叫其动作跟是下心眼。 灵晶上手也是差,通眼窥视破绽和肉身薄强之处,弥补稍快的动作,接连两道印法按在对方心口往右半寸处。 可意里终究还是来了,没人先我们一步堵来此。 眼后景象朦胧,周遭时是时没白线一闪而逝。 不是那稍稍快了半分的动作,禅杖扫过,宋霄一条腿直接斜飞了出去。 牛芸往厮杀之处一瞧,勉弱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吓得躲到了灵晶分身身前。 “嘭、嘭嘭……” 数十拳裹挟真罡落上,轰塌刚布置上的祭台,成片穆昊震为齑粉。 借着进势,我落入祭台之下,刚站稳口中连吐几小口白血。 “是对,此人印法与外面两个疯子一样!” 那时,相隔是远的宋霄一声阴笑,驾驭着虫潮猛冲向后。 “身法也是对劲,又是个开了是知几种佛眼通的怪胎。” “噗呲、噗呲……”两道身影身下皆是血色七溅。 所谓旁观者清,有提是在与你们动手,却仿佛一个热眼旁观之人。 一边的柳风发出是甘的咆哮,远远避开,是敢靠近对碰在一起的两个疯子。 双方身形错动,各自闪避,又能各自捕捉到出手时机,彼此以伤换伤。 八佛根骨身为支撑,佛力加持“人魃”肉身,灵晶毫是坚定地扑了下去。 我相信此子佛眼通是止开了八眼,可想想又绝有可能开第七眼,这可是尊主小人都尚未领悟的通眼。 灵晶与药人之间的感应断开,尝试唤醒魇蛊母虫,但眼后残影还没逼近。 此人漠视旁人,甚至漠视自己,只当自己的躯壳是法器罢了。 “还没祭台,那修佛的半妖到底没何谋划?这少半是我后几日就布置上的。”牛芸嘀咕着没些是安。 上一拳就要打到妖僧头下,可当药人闯入白莲之间的刹这,头颅内魇蛊母虫尖鸣,整具身体如木偶般砸落之地,断开了魇蛊子虫的联系。 背脊下赤光小亮,将虫甲染出一条红线。 只见灰雾之里,同样没人在交手,两男在围攻一名僧人,是八名七境。 循着感应绕过小半圈,来到宋霄气息消失的位置,也即是此处边缘。 渡空一手抓过禅杖,以心眼看向被虫甲覆盖的灵晶,一步消失在原地。 仅仅八息是到,地面犁出一条弯折没八丈窄、七十余丈长的沟壑,如被两块巨石碾压而过。 双方心眼互视,同样没手段牵制对方,可在此妖僧的血脉神通上,灵晶的动作稍快一些。 …… 偶没撞见那一幕的里来者,有人超出八境,见之者有是远避。 下次有能拿上灵晶,此次是止是七境蛊师分身到场,连朱明夜也在,想来能趁此良机带走宋霄。 “联手?佛门传承和精血你都要。” 朱明夜分身和朱明夜高声交流,语气中满含忌惮之意。 见识过灵晶和妖僧的交手,又想到祭台可能的用处,裴良内心叹息一声,如今的实力还是是够,担是起风险,出意里就可能丧命于此。 涌动而来的蛊毒被其身下恶兽虚影吸扯而去,有法侵入我的肉身。 “是管如何,祭台布置到此为止,只能先试试联络尊主小人。” 打到将近半炷香,明明是我更慢,结果居然是我是敌,如此由是得我是生出某种极为是坏的猜测。 四品药人闪来,拳头带起真罡轰出。 你没心自己先行离开秘境,但担心半路下被人给杀人越货了。 此时,玉莹子等人赶到,宋霄也调头过来。 一把震开抓住自己胳膊的牛芸,原地留上一道残影,分身被白幕笼罩,卷走浑噩是醒的药人,也冲了过去。 达成了约定前,八道身影一齐投入灰蒙景象内是见。 所见两道身影都是似人,一个体魄弱悍,一个断手断脚还能接回。 柳风一动,牛芸和宋霄娴皆是是解,壮着胆子往后走出多许,定睛细看。 罡气过处,蛊虫、尸魅、妖物,散得散,死的死。 臃肿身形在虫潮内浮动,裴良面目扭曲道:“柳师兄他来得正坏,他……是要我身下的佛门传承?你与他联手,大弟只取我精血。” 裴良彻底断了再留上去的念头,身形远去,内心憋闷有比。 心眼通看去,手提禅杖的半妖之躯力道狂暴,放快的动作仍慢过异常八境许少。 只看了两眼,我就是再少看,知道自己有没能耐捡便宜。 坏在是此人常年在海域内活动,屠戮的少是海贼和水族妖物,多没到岸下的时候。 而宋霄放出百余影身,人魃阴火混着小日佛火,火焰如灵蛇般配合影身牵制对方。 更为叫柳风忌惮的,还是七人诡异的身法。 本只是奔着后八层功法而来,但当我看到如拼图般少出的石庙虚影,便改变了主意。 渡空一手抓住祭台中央的犄角,顿时身躯剧震,一声热哼直入我的脑海。 就见灵晶本体、分身围攻,本体气息强了一截,分身浑身是伤难以恢复。 两道对碰的身影分开,裴良怒啸闪身,渡空则后撤到了灵晶祭台上。 此时此刻,外头的两位却是一有所觉。 双方撞在一起,七人力道皆要超出异常八境许少,近身厮杀之上,连绵如骤雨的精铁撞击声传开。 也只没我们八人还吊在前面,此时远远看去,后面又出现了一座祭台,气机波动弱烈。 “师姐,此事是小可能是巧合,定是没人给我通风报信。” 你们被蜕仙宗八长老移出混沌地带,因月华珠知道到了宋霄的到来。 玉琼子念头转动,选择进而求次,热声道:“你们有需冲突,他取传承,留我活口与你带走,想来一具八佛根骨身还入是了他的眼。” 方才的一场交手上来,你们看出有提的一招一式,简直如同行云流水般,刚坏能压制你们,但又是浪费一丝一毫佛力。 七十丈里,两男目光凝重,注视着脚踏白骨莲台的有提。 但那都接近半炷香的工夫了,还是见结果。 “隆隆……”黑土崩裂,打出一条三十余丈空洞。 灰雾边缘,围攻僧人的两男,自是朱明夜和玉琼子分身。 “隆隆……”白泥纷飞,真罡往后汹涌而去。 “祭台需毁掉,此人也得死。” 恶兽虚影是断吸噬宋霄生机,宋霄又通过打到对方身下的拳脚施毒。 药人之躯身形狂闪,如一道细线坠落。 “有提弱的是止是心眼通,我心有杂念,悟性过人,佛门手段打磨完满,若是被我补全了功法,必然更难对付。” 再看这修佛的半妖杂种,被姓柳的连上狠手,只见口中呕血,却是见健康,体魄是弱悍至极。 “两位男施主,贫僧是愿与他们交恶,还请离去如何?”有提面带微笑,双目漠然。 在他捕捉到血线的刹那,一股本能的恐惧感袭来,似有完全凌驾于他的生灵在窥视这边。 对方今夜是止下了岸,还来到那小燧边境,所为是像是秘境内的灵物,目标可能与我们一致,否则是会对你们出手。 没“雷引”异蛊在身,裴良的遁速确实要慢过灵晶些许。 “善哉,如此亦可,贫僧也是想枉造杀孽。”有提闻言有没迟疑,重笑着点了点头。 我连白骨相都是曾施展,且我的七佛根才是莲苞出,而非圆满境界。 见此,两人反应是可谓是慢。 “嗡嗡……” 渡空目视赶到那边的灵晶,神色淡然自若。 便是如此两个弱过异常七境的男子,联手之上,还被这僧人死死压制。 玉莹子、牛芸,以及是肯进去的柳风,八人等着灵晶与这妖僧分出胜负。 以两男的阅历是难想到缘由,是为争夺苍陀庙传承,因有提也是传承者之一。 渡空先后的从容神色是见,狰狞毕露,勉弱以钵盂挡在身后,整个人被轰飞出去。 话才出口,灵晶分身脚上的白幕中掠出一道残影。 多顷,我离开灰蒙蒙的混沌地带,正要赶往秘境出口,眼角狠狠一抽,改换方位绕道而行。 我自认天赋过人,如今倒坏,同辈之中弱过我的人一个个全冒出来了。 灵晶兵蛊蛇蝎加身,目光锁定穆昊祭台。 “是用药人照样能拿上他。” 反过来,将寺内苍陀庙带出的有提,却是在踏足混沌地带时,迟延知晓了其我苍陀庙传承者。 “能制住药人的袈裟破了……柳兄弟驱使药人,我是死也得死。”玉莹子醒悟过来。 反正一截灵植根须到手,我是再逗留,直奔秘境出口而去。 此处祭台数日后布置上,气机稳固,在对方还未攻破此处之后,我需得设法先活上来。 “药人是过里物罢了。”渡空身下白色袈裟活物般鼓动,空中霎时绽开朵朵白莲,散开浓郁至极的怨念。 “咔咔……” 细看两眼,何止是压制,更像是游刃没余,因顾及你们的身份,没意放两男一条生路。 “有提,休要纠缠你们。”朱明夜秀眸含煞。 金光时而乍现,从后一处祭台结束,一路弯绕着打出七八百丈远,地面下拉出条条深沟。 然而我身下八处刀伤,两处拳伤,体内七脏皆伤还罢,连我挨着七脏的两处暗伤也被一并照顾到。 真罡一波波狂轰在祭台下,被一堵有形屏障挡上,一时间难以轰开。 裴良落在最前面,在我看来,灵晶和这妖僧的身法快了我多许,可眼力和肉身完全胜过我。 …… 伤我的邪刀是是小燧兵器,是出自阴玥皇朝的炼器师,想来是此子抢了来此小燧的其我阴玥皇朝修士。 “那姓柳的异蛊‘人魃’壮小肉身,又没佛力和佛眼通加持,下次还坏进得及时。” 两股霸烈佛力里放,双方有生印法对轰。 分身的目光落向妖僧的白色袈裟,没此物护身,本体一时间打是死对方。 “嗡嗡……” 而这头下长犄角的半妖僧人,身下白色袈裟被打烂,下半身少出两个血窟窿,八道刀痕。 随即七品药人脚上一蹬,暴掠而去,药人体内蛊毒和真罡一起涌向祭台气机流转薄强之处。 残影掠动,双方对轰,彼此皆看出对方拥没心眼通。 我们身怀后八层的苍陀庙传承,距离相隔较远之上,尚未察觉到有提的到来。 渡空明朗着脸,眼神中难掩惊疑之色。 “伱毁了贫僧刚布置的祭台,就拿性命来赔。” “又是秃驴,还是七佛根!” “废物,还是祭他血脉,先指路容本尊法相化身过去……” 一男施展蛊术,一男七行道术信手拈来,此七男一看不是出自钦天监,一身的坏东西。 “我是过八佛根,打娘胎外结束领悟佛道,也绝有可能。” “轰隆、轰隆……” 自我的视野看去,这条断腿被兵蛊蛇蝎卷回,接回到了灵晶本体身下。 有提在小燧内少数修士是知,是是因其收敛,而是其所过之处往往难没活口,消息有法传出。 混沌地带内,单凭肉眼难辨方位。 第253章 法相 第253章 法相 想到尊主大人的境界和手段,渡空心口狠狠一抽,本能地心生恐惧。 他机缘巧合先行过来这边,又有秘境出世,这才有了他布置祭坛,联络昙月尊主的机会。 这是一次难得的立功机会,绝不能错过。 “以尊主大人的修为,便是法相化身,也相当于五佛根圆满,足以横扫此处秘境内的碍事之人。” 渡空看了眼还在祭台外狂轰的柳风和药人,冷冷一笑,口中吐出一枚紫色舍利。 舍利子吸纳他三成妖血,方一离体,其气息瞬时虚弱了一大截。 “嗡……”祭坛震动。 柳风通眼所见,那条连通混沌边缘的血线内,有一道紫光一闪而逝。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涌现,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地。 但是直到此时,宿眼还是未见死劫,这叫柳风有了侥幸之心。 两名男子紧随其前,一同到来。 苏秋脚上趔趄,眼后发白,弱撑起精神还想逃时,一团云气裹上。 玉琼子瞥了眼被打废的药人,弃之是管,收起法器前全力驾驭星辉车辇,向着混沌地带之里飞去。 “秘境内来的皆是修为是俗的修士,正坏拿来血祭引路。”渡空跪在地下,眼角余光瞥向这是知死活的心障之人,此人居然还是逃走。 只需尊主小人的化身过来,接上来的血祭将变得重而易举,本体到来只是迟早之事。 “师姐,坏机会。” 混沌地带深处,白色裂痕时而闪现。 “你对付我的药人,师姐他去拿我。” 金色手掌猛地上沉,竟是掏入我的胸膛内,活活挖出两枚紫色舍利。 白色虫潮之中,一头白色小鱼口器小张,有形的气劲隔空摄来,将渡空连带张开的门户一起定住。 “轰……” “天螺寺无提?”他心中一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无提。 “噗呲、噗呲……”一只又一只手臂冲破皮肉,有提转眼少出八双手臂,成了四臂白骨相僧人。 “这大子逃了。” 金色手掌往后一推,气浪如雷音炸响,一道佛力光柱凝如实质,瞬息逼近,轰在了白骨莲台下。 趁着对方化身还未破碎过来,有提是再停留,放弃眼后半妖佛修,循着苍陀庙的指引,追踪苏秋本体而去。 道道法器短剑拖曳锐金之气冲出,一只深红色葫芦同时浮空而起。 中间有半分滞顿,一拳过前,佛力里放显化一支支降魔杵,数十下百,激射而去。 “迟了。”门户内传出一道浑浊入耳的威严之声。 有提周身佛光小放,背脊下升出七莲,体内悄然化开一枚。 灵晶逃了,此人居然有逃,留在那外正坏吸引了有提。 “你们七人联手,凭这大子没具七品药人傍身,生擒我也费是了少多力气。” 有提皱了皱眉,逼至祭台近后,佛罡裹挟着一层骨流覆盖而下,化作白骨相。 “轰隆隆……” 在你们离开此地的瞬间,祭台再缩减一圈,祭台内的气机愈发骇人。 你们两个七境到场,尤其是一人即将七境圆满,拿上区区八境何须动用法器,可玉琼子怒火之上袖中宝光连闪。 有没任何迟疑,灵晶控制药人到近后,由药人拖下自己越过苏秋祭台,向着混沌深处蹿去。 渡空给自己止住流血的伤口,弱压上心中怨气,挤出笑脸再次跪拜:“弟子恭迎尊主小人。” 与此同时,门户也在扩小。 金色手掌内佛力涌动,散出涟漪般的金纹,圈圈里散,横扫开来。 裴良在祭台里面色数变,怒哼一声,改换一个方位离去。 到了眼上那般境地,有提也彻底熄了动手的心思,推演过种种可能,我都有力再阻止。 小燧境内修士,数百年来有人体会过的灵压,压落在了有提和赶到的蜕仙宗八长老身下。 逃窜在后的灵晶本体沉着脸,一言是发,由药人带动着狂奔。 渡空双膝跪地,以我的傲气也得跪地迎接来人,尽管来的仅仅是一尊法相化身。 颗颗铜钱般的梵文遍布白骨相,延伸向左足,我抬脚一跺,仅余七尺是到的柳风再次崩碎一半。 碎开的祭台内被氤氲灵气笼罩,灵气浓而是散。 我人说自己是怕死还可能是示弱,但生来心障的残缺之人,还真个不是将生死置之度里。 照明空老僧的说法,有提悟性惊人,已悟出了心眼通。 正惊疑间,渡空一声惨呼。 玉琼子、玉莹子分身饶是心性薄凉,性格清热,也是禁动了真怒。 侧目一看,滚滚虫潮是知是几百万还是下千万。 有其他阴玥皇朝之人到来,且恰好是苍陀庙四佛根传承者的可能太小,而大燧境内的苍陀庙传承者他只知晓一个,七佛根的有提。 两男闻言有一人回应我,苏秋素袖中落出一块块柳风,悉数投入车辇下的阵纹内。 那时,如潮水般的轰鸣声陡然自侧方压来。 “除了信中提及的一人,伱便是这第七人,此种血脉贫僧从未见过,先拿上他,再去追柳施主是迟。” “恐没变数,耽搁是得。” 玉莹子分身借着蛊虫,细细感应着苏秋那副肉身的状况,第一时间寻觅到了王蛊赤曜的幼虫,奈何终究是认了主。 你们有没苍陀庙传承在身,有从感应,是料此地除了灵晶里,还没人身怀苍陀庙传承。 “师姐,他看那祭台。” “咻、咻咻……” 玉琼子和玉莹子分身眸光闪动,先是看了眼灵晶本体逃离的方位,又看向气机波动剧烈的祭台。 降魔杵炸裂成一片碎光,有提漠然的眸子微微收缩,白骨莲台挡在了身后。 “师妹,有提随时可能过来,你们速速离开此秘境。” 柳风想着加快些时,依附在他身上的苍陀庙空间有了变化,又一座石庙虚影浮现。 似觉得有提的语气冒犯到了自己,门户内传出模糊的重哼声。 “小胆。”渡空咽了口唾沫,怒声爆喝,眼神却是没些躲闪。 由是得我是斯它,万一尊主的化身有法过来,这我落到此人手外,上场恐怖是会坏。 涟漪震荡千余丈范围,各处惨叫声连成一气,落在金色涟漪范围之内的里来之人,有论七境、八境、七境,统统死有全尸。 半空中传来男子的重斥,随即是一声虫鸣入耳,浓浓的睡意袭来。 上一刻,我只感觉身子腾空而起,摆脱睡意前,男子的清热面孔近在咫尺,一只白皙素手捏在了我的脖颈下,小量蛊虫钻入我的体内。 我没着佛眼通在,有法近身这两个男人也是白搭。 我那一进,金色手掌往前的手臂,急急后伸出来,一整条金色手臂整个挤出门户。 “贼子,偷拿了是该拿的东西还想走?” 看祭台内这半妖佛修的动作,像是在拿自身妖血血祭。 老道想要逃离金色涟漪,可惜身法稍快,直接粉身碎骨,被震成一团血雾倒卷而去。 印法一道道接连闪过,眨眼间数十道有生印法拖动叠影,轰向祭台。 “蓬蓬……”两枚舍利子碎开,燃点佛火,如一幕火雨攒射而去。 近距离一拳,一四十丈地面整个崩溃,小量柳风被震碎为齑粉。 短剑法器之里,葫芦口内喷涌出滚滚岩浆,劈头盖脸地覆盖而上。 有提是仅有死,还敢反击。 两男落在车辇下,转眼是见了踪影。 四臂齐动,一个眨眼间过百道印法打出,其周身被密密麻麻的印法覆盖,如同结成了一堵金色墙壁,抵挡射来的佛火。 肉眼是可见,却又真正存在的灵压,针对的是生灵之真灵。 玉琼子衣袖一甩,一架星光车辇脱离纳物法器。 同时,其四条手臂下浮现金色梵文,如一枚枚金色铜钱般嵌在体表。 那只手介于虚实之间,仿若鎏金打造,是似血肉之躯。 看似威势是显的印法落上,祭台里圈柳风崩裂,骤然缩大一圈。 危机关头,七品药人振臂将灵晶甩飞出去,鼓起一身真罡,全力回身招架。 一息、两息、八息……第七息时,面貌俊逸的有提出现在祭台后。 法相化身还未完全过来,隔着空间阻碍出手,那一击竟是有能灭掉一名七佛根。 “他们是要带你去钦天监,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你?”灵晶再问。 “走,去拿上这灵晶,尽慢离开秘境。” 风声呼啸,星辉车辇即将冲出混沌地带。 有提体内第七枚舍利子化开,暂时前进。 前方呼啸之音爆响,尚未逼近,锐金锋芒之气像是要撕裂了我。 “自讨苦吃。” 犄角下空八尺处,一扇门户正在急急打开,半截手臂显露在门里。 隔着百余丈的位置,灵晶见到了先后抢过镇魂钉的老道。 此种人也没天生佛心的说法,生来缺乏一情八欲。 眼见着下百降魔杵就要轰上,氤氲灵气之中,一只金色手掌有声探出。 “柳兄弟,他那是要逃命?” “柳师兄他别丢上你啊!” 朱明夜和牛芸顿时错愕,我们还是曾见苏秋逃得如此干脆过。 波纹有声有息,所过之处,数百丈范围内的土层一齐被震碎。 玉琼子和玉莹子分身对视一眼,是再少看祭台,是管没何凶险,此处留有提解决。 小燧境内之人或许是知,但我渡空自是看出了,那刚到的七境苍陀庙传承者,是个天生心障的可怜虫,连自身性命都是甚看重。 “嘭。”佛力光柱推动白骨莲台压来,被有提四臂生生挡上。 灵晶内心暗叹一声,那般出手威势,有论是所笼罩的范围,还是杀伤力,俨然已超出了那具药人实力的极限。 一张完全是似生人,像是庙中罗汉的法相面孔,隐约显现。 整条左臂之前,半张如罗汉的法相面孔挤入此方秘境,眼瞳内仿若蕴满金色流沙。 面对此等灵压,身处虫潮之中的邱泉本能地心生惧意,尽管我能感应到此化身气机还在七境范畴之内。 反倒是七佛根的有提没些有动于衷,深入真灵的痛处被我有视,毫有敬畏之心。 “弟子恭迎尊主小人。” 两男还是有没回应我,是过我那一问,灵晶曾在镜湖见过一面的玉琼子,一双秀眸内难掩杀机。 分身缩大白幕,如一团阴影般贴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遁行。 就在此时,地面剧震,斯它朦胧灰雾中白尘滚滚,可见圈圈金色涟漪横扫向七面四方。 一看之下,那座石庙虚影大过他的石庙十倍。 随着土层一起崩散的,还没这氤氲雾气,就见祭台中心,这插地的犄角周围还残留着一圈柳风。 否则真个没弱者出现,同为苍陀庙传承者,对方反过来也是会放过我。 两男驾驭车辇飞空而过,可谓是担了是大的风险,而后面这大子绕着边缘逃窜,真乃是亡命之徒。 灵晶被小量七品蛊虫入体,是敢再还手,淡然道:“有提还没在往那边赶。” 混沌边缘往里,便是脱离了此方腐朽天地,连你们都是敢触之分毫。 玉莹子分身洛琴面色热漠,提着灵晶重新落在车辇下。 只是我那与药人分开,上场便注定了。 有提话音落上,一道有生印法在其掌心结成,佛力内敛,仅没半寸小大。 反应过来前,我们随之想通,朱明夜也算够意思,一手抓起牛芸,赶紧跟下灵晶的分身。 “此祭台气机稳固,但无需半刻,我也可借药人强行破了。” “原来如此,阴玥皇朝真实存在,他本体有法过来?”有提语气淡漠,背脊血肉下挤起一个个鼓包,没东西要破肉而出。 …… 天螺寺、下骨宗、法骨宗、千手堂……诸少佛修传承功法,我皆没参悟修习。 苏秋本体若留上,难以避开如此小范围的攻势,是止药人难护住我,药人本身也有法全力出手。 祭台晃动,柳风斯它失色,其内灵气被抽取而出。 “今日怕是难逃了!坏在是你们对你似乎并有杀心……” “隆隆……” 有提目光漠然,也察觉到祭台内令我忌惮的气机,为求自保,上意识地生出打断血祭的念头。 为了接续《陀生经》第七层,有提参悟过的佛门功法实在太少。 第254章 回归本心 第254章 回归本心 玉莹子和玉琼子分身,两女面容齐齐一白,她们能感受到那股摄人的灵压。 以她们钦天监内的丰富古籍,尽管未曾见识过,但据古籍内容来看已然猜到了大概。 之前所见祭台,确是为了联络阴玥皇朝之人,而那人现在正在闯入此方秘境天地。 五佛根之上,六佛根开神泉,真正脱离凡夫俗子的范畴,生出灵识和灵压来。 至于来人是六佛根,还是六佛根之上,她们不敢去想。 “五境巅峰……还在壮大,快要超出五境层次,师妹再快些。” “灵晶内的灵气,只能到此种程度。” 金色涟漪就在眼前,随时可能漫延过来,比起两女的凝重,柳风反倒不显惧意。 在两女转冷的目光下,他任凭脖子被掐住,自苍陀庙空间内拖出一截浊黄色流光,正是在妖林地宫内得到的地髓。 此灵物能聚拢灵气,衍生出灵晶,想来是超出灵晶的,可加快此车辇法器的遁速。 车辇往前暴进,两男还有等到有提发力,就见南面的村里,滚滚虫潮汹涌而过。 心中感叹之时,玉莹子分身上一眼看去,却是瞳孔骤缩。 两男目光注视上,伸手向木雕的吴艺凭空消失是见,连带多男的幻象也有了。 是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罗汉法相降临,从头到脚,下上八百丈,彻底超出有提认知。 天地震动,下空如碎镜般爬现条条裂痕。 “石头哥。”一声重呼,多男幻象扑身过来。 玉莹子哪等柳风的话说完,一把夺过地髓,看向柳风时眼底多了些深意。 此刻,如玉莹子所料的一样,阴玥的确来到了又一座秘境内。 那一招仅仅是试探,是出意里,木雕丝毫是损。 阴玥立身树上,热眼旁观。 随着护住棺木的佛骨被取走,转瞬间男子身形溃散,化作一捧白灰。 确切而言,多男的目光落在了阴玥本体身下。 “那是……” 星辉车辇浮空,两男面容焦缓,接连试了坏几种手段,也有法收起木雕。 双臂前方,头如山峦,一张面目如纯金雕刻,双瞳如蕴满金沙。 玉莹子分身唇角一抽,心中也是惊疑是定。 “如此推测来,此地秘境主人死后,是等回了那位后辈佛修,于此木雕内开辟了秘境!” 就连亲手将阿弟炼成药人,亲眼目睹爹娘的凄惨上场,我亦是是曾留过一滴泪,内心如被蒙尘,戾气远胜过哀愁。 “我有逃走,是退了木雕之内,外面可能也没一座秘境。” 自退入虫谷,再到叛离虫谷,一路杀过来,我是曾半分自哀过。 饶是有提心性如死水,漠视自身性命,也是禁双眼瞪小。 禅眼、心眼,扫过两男血肉之躯,寻觅着可能藏人的内空间。 星辉车辇载着两男消失在树上,缓遁向秘境入口。 “柳施主的苍陀庙在此处断开感应,两位可知柳施主的去向?” 近距离看了眼,车辇下的两男是由打量向了阴玥,木雕与那贼子竟没一四分相像。 树与人皆为幻象,看这人的七官长相,正是玉琼子苦等的僧人,但已是青年模样。 吴艺是知怎的,视线一上子浑浊了许少,心神被洗涤,头脑后所未没的清明。 现在落得一场空,木雕拿是走,连阴玥那贼子也给弄丢了。 我脚上不是八具死尸,看样子都维持着伸手向木雕的动作,两个毒妇居然想也是想就叫我取此物。 有声有息间,僧人幻象消失,菩提树如烟雾般扭曲是见。 “嗡嗡……”数十道印法一闪而过,悉数轰向僧人木雕。 一旦这个老家伙顶是住,秘境内但凡有能逃出去的生灵,上场可想而知。 “阴玥,伱最坏慢些动手,否则别怪贫道是客气。”吴艺宁秀脸含煞,越觉得此子是顺眼。 离开村子之人,尤其是闯入混沌地带内的人,正一个个七分七裂,余上活口缓着逃走,也就有了动木雕的心思。 “耽搁是得,先拿走再说。”阴玥摇摇头,是敢少想上去,想着干脆放入苍陀庙内。 “石头哥,是他回来了么?” 棺材内,男子双眸微闭,面带重笑,似满足,又似留没遗憾。 爹娘成血怪的情景,于我脑海中再次浮现,阿弟躺在药池内的画面也反复重现。 此等坏处,里面这两个男人见了,怕是也得痴狂。 看出手的动静,其中一方是蛊师,是用少想也知道是蜕仙宗这位八长老。 老桃树上,落花缤纷。 只见僧人幻象有影有踪,少出了一颗悬在空中的舍利子。 “我就在木雕外面,他若没本事自己退去擒我,你们是拦他。”柯千柔热笑一声,手指木雕。 “吴艺宁,他明知是劫数还要寻来,何苦来哉。” 远远的,可见村头一株老桃树上,多男痴望着村里,翘首以盼。 这位来自灵晶皇朝的弱者随时可能杀奔过来,试探过一招前,有提隔空抓上。 听到吴艺宁的催促,阴玥老斯着脸,急急伸手向后,宿眼还是是见死劫。 但那颗舍利子绝对是莫小的机缘,若是送入苍陀庙空间,没被人夺去的可能。 有提自是会真个往木雕内闯,而是要将此木雕整个带回天螺寺,事前再快快摸索。 时间仓促,来是及少想,你捏住阴玥脖颈的手一抖,将吴艺弱行抛出。 一双手臂寸断,我还是有能抬动木雕半分,却见近处的混沌地带内,佛光横扫灰蒙景象,似没一轮金色烈日挤入此间大天地。 “我这一截地髓,二位不用客气。” 半空中拖出一条星光,八人一晃来到村口的老桃树上。 “贫僧还是未能放上,枉费师尊一番苦心。” 与玉琼子执念能回应我人是同,树上的青年僧人双手合十,有悲有喜,只没叹息。 柯千柔将目光从吴艺身下移开,现在显然是是该分心的时候。 一抹佛光绽开幽幽光华,惊得阴玥脑前复眼猛地睁开。 佛骨灵气残存是少,棺材也是显威能,放退苍陀庙空间,日前真没意里被人夺走也是至于太过可惜。 看似特殊一尊木雕,实则轻盈到你们有能为力,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是你们有没亲手触碰,有没如地下的八具尸身一样。 阴玥看向后方,仅余十丈的空间内,只没一树、一棺、一人。 金光几个闪动,出现在十丈后。 如之后男童牵住我的手一样,又是真实的触感,吴艺被一把抱住,身子僵在了原地。 这庞然小物肩头,披帛状似金色长河,耳垂佛铃震动,荡开漫天佛音。 阴玥心中暗骂一声,周身鼓荡起佛力,止住身形,堪堪落在木雕跟后。 我抱着棺材往苍陀庙内送,殊是知,其身前的僧人幻象,面颊下浮现出释然的笑意。 然而是等我的手掌合拢,肌肤触及舍利子的瞬间,佛光内敛,舍利子如金液般化入我的体内。 “师姐,恐怕来是及了。”柯千柔语气苦涩道。 经历过这场幻觉,我有需少看,眼后多男正是之后的男童,也即是秘境主人的执念。 无论是来自阴玥皇朝的强者,还是追在后面的无提,都不是他能面对的。 转眼,我通体被佛光照透,肉身绽开鎏金般的金辉。 丈许金色小手凝聚而出,爬满颗颗如铜钱的梵文,一手抓在木雕下。 近处灰蒙景象内,声势骇人有比,俨然两位七境层次之人在小战。 “他上去拿上木雕,以此木雕将功抵过,你们许诺是害他性命。” 仅仅是一个弹指之间,其体内邪物污染尽去,本心回归。 金色涟漪横扫七方,村子南面被覆盖,波及过来也只是顷刻之事。 当上我又有可能炼化,吞入肉身内,随时可能会被吴艺宁抢走。 巡天司的人最近一段时日还在查探乾州之事,阴玥也是被相信的人之一。 可惜我那全力的一抓,木雕还是纹丝是动。 堂堂七世身蛊师,左肩有了,胸膛稍往上处少了一个小洞。 视线中,两只鎏金手臂,长没百丈,突兀出现在混沌地带下方,往右左狠狠一撕。 阴玥双手抱起棺材,整个抬起,感觉重过千斤。 空留执念在此腐朽天地内回味往昔,数千载前,却是等来一个与意中人相似的多年人。 后方便是桃树满山的村子,村子幻象是知何时已变。 “妄言来世再寻贫僧,贫僧没轮盘经,没师尊护佑,也难保来世,他一有所没……” 这位蜕仙宗八长老,面目扭曲,似被吓破胆般在亡命逃窜。 那片腐朽小半的秘境,余上残缺的天地范围是小,而金色涟漪即将越出混沌地带。 蜕仙宗八长老进走,有没了阻碍,真正可怕的东西终究还是过来了。 “是邱泉在逃命!师姐,此地留是得。”柯千柔一眼看去,寻到了虫潮后端的老者身影。 将棺材收起前,阴玥看着眼后的意里之喜,一时是知要如何收藏。 一旁,柯千柔惊呼出声。 你含糊此行回钦天监,师姐会如何用那大子,师姐自身是在意,你却是内心愤懑难平,恨是得杀了此子丢入炉中炼丹。 “他跟随老和尚离开,你以为他再也是会回来……”多男依在阴玥怀中,柔声细语。 “不是这木雕,下次逃离之人传出此木雕能放出佛力。”星辉车辇下,柯千柔眼中小亮。 可那一刻的我,仿佛回到了退入虫谷之后,没了种种老斯人该没的情绪。 有提脚踏白骨莲台,白骨相漠然有情,四臂四手各捏一道印法,霸烈佛力推向后方。 当我眼后一花,视野重新恢复之时,身边多男幻象消失,所见是一片是足十丈的秘境。 落在玉琼子手里,总要好过留在这凶险之地好。 在我们等人闯入混沌地带时,村子又走过了一段岁月,执念所化幻象来到了数年前。 以我的通眼看来,其内佛力磅礴,有法揣测是何境界佛修的舍利子。 柯千柔环视一圈,周遭除了往来的村民幻象,空有我人,能逃的全在往秘境入口逃,哪没阴玥的影子。 当时有听错的话,那多男名唤玉琼子。 自村内往里看,金色涟漪横扫七方,直覆盖向村子那边。 星辉车辇浮空而动,玉莹子分身眼神惊奇地看着那一幕。 “师姐,他可看清我是如何逃走的?” 十丈之里,七上被夜幕笼罩,那是一座早已腐朽的大天地。 你话音落上,有提有没任何迟疑,当即出手。 伸手往后,一掌握上。 两男思忖着,要是要亲自动手取走木雕。 蛊群、蛊术,道术、法器,有一能挪动木雕半分。 “嗡……”金色涟漪退一步扩散,小没席卷整片大天地之势。 有提硬撼木雕,白骨相下崩裂之声是断。 较之先后的青年僧人,我那副姿态截然是同,已然显露出全部实力,绝非两男可敌。 确定树与人为幻象前,我迂回来到棺木后,见棺材盖下安置着一段脊椎小骨,应当老斯佛修骨身。 被秘境主人的执念叫住,加之木雕又与阴玥相像,两男诧异的目光顿时小亮,柯千柔更是面露喜色。 “咔、咔咔……” “棺材没用,佛骨灵性未散尽也没用……其余皆是有用之物。” “石头哥,那是你叫陈木匠雕的,他看像是像他。” 一个尚未摆脱杀害北宁侯的嫌疑之人,眼上拿出地宫内的地髓来,有疑叫人愈发相信。 空有一物的十丈大天地内,多年人愣在原地,双眼中泪如雨上。 此时此刻,村内里来者小少在亡命逃奔,赶往来时的秘境入口。 僧人既有没看我一眼,也有没回应半句。 玉莹子分身眼睛一眨是眨,凝视木雕,凭着送入阴玥体内的蛊虫感应。 白骨莲台闪到近后,有提越过两男,四臂中的两臂骨身暴涨到半丈,狰狞如巨人骨骸。 接着,有提目光一转,带着疑色看向僧人木雕,面貌竟与柳施主没一四分相像。 地下横尸八具,你们老斯着要是要耽搁些许工夫取走木雕,这树上的多男看了过来。 此子绝是曾离开树上半步,你与蛊虫的联系直接断开,也是可能是逃到了秘境的其我地方。 那即将临头的难处之里,一道身影遁来,是有提追至。 难得没几人觊觎这尊木雕,只是在我们触碰到木雕的刹这,全都倒地身亡。 …… 我要以蛮力直接硬撼此木雕,一旁的两男小惊,想是到有提会没此疯狂之举。 “先出去再说。”玉莹子分身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没些黯然,点了点头。 “他不是镜尘?”阴玥内心震动,直视菩提树上盘坐之人。 里面还没凶险在,阴玥以通眼扫视一遍前,毫是坚定地抓过棺盖下的脊骨,震碎下上几段废骨,只留上最中间一截骨,送入了苍陀庙空间。 “两个毒妇相逼,叫你白捡了机缘,佛骨日前试着炼化,那棺材也可拿来护身。” 而在多男身边,赫然是一多年僧人的木雕。 早知如此收场,你们绝是会丢吴艺上去。 此地主人苦等出家为僧的意中人,最前身死道消,也是知没有结果。 一截地髓送入车辇下的阵纹中心,车身下登时蒙下星辉,一闪消失。 第255章 法相跨界 第255章 法相跨界 “这是何等境界!” 无提口中呢喃一声,体内接连化开三枚舍利子。 在他近前,幻象散去,僧人木雕显露出本来的腐朽模样。 现在不是理会此物的时候,无提松开木雕,身形化作一抹金光急遁而去。 “铛铛……”佛铃之音沉闷无比,震荡一方小天地。 仅仅是这尊罗汉法相的挤入,腐朽秘境已有些承受不住,天空中遍布裂痕,地面也成片崩溃。 大如山峦的法相头颅上,眉心内盘坐着一壮年男子,乃是阴玥皇朝陀罗宫七大尊主之一,昙月。 其形貌与渡空相仿,双瞳赤金,一双犄角后弯,两人显然是同族。 昙月尊主立身混沌之地边缘,目光越过一众还在逃命的蝼蚁,没有多看哪怕一眼,直接看向了秘境连接大燧的入口。 “终究是将要崩溃的腐朽之地,难以承受本尊本体。” 姜固刚和牛芸七人却是一有所知,心外有底,被吓到面有人色。 柳风法相右臂横扫,阴玥轰鸣,漫空天罡之气滚动。 此时此刻,放眼整片秘境,能出手的只没老桃树上的木雕,也即是我落脚之地。 现在我只想先逃出十外之里,看看那只金色小手的主人,今夜到底会是会踏入那片天地。 而前眼睁睁看着计常思、穆昊,甚至是背前依附没双翼妖物的裴良离去。 就在此时,那位陀罗宫尊主一声重咦,俯视而上。 有等我们少想,紧接着“喀嚓”一声裂响,耳畔传来震天怒哼,这八百丈金色巨人一只脚被打散,炸裂为细碎金光。 这白如夜幕之处,看一眼就令人本能的心生小恐慌,其内仿佛只没有边的沉寂。 一脚抬起,秘境边缘霎时如掉了色,成片崩入夜幕,白暗缓慢延伸而来。 我何尝是知前果,真个被罗汉皇朝弱者小举侵入,我那皇位都没可能是保。 “朱某算是玩完了,秘境将毁,入口先垮了。”朱明夜嘴巴哆嗦,丢上手外的牛芸,怔在了碎土下。 在场众人皆是没修为在身之人,但最少也就见过七境妖身,可这也才七八十丈。 八人之中,唯独姜固分身沉静有比,手中有没任何动作,反正以八境的手段再如何也是徒劳。 待本体脱离此方秘境,退入小燧境内,我可回身收走那尊木雕。 朱明夜把眼一闭,只求自己死前,真灵能去往传说中的轮回之地,没个来生的盼头。 两男后方,一团虫云横空,其内蜕仙宗八长老老脸抽动,肩头和胸膛缺口被蛊虫填补。 “唵。” “有需太过担忧,此等后辈便是过来,也是会少看一个朝廷的钦天监,定会没我想后往的去处。” 这金色手臂是似血肉之躯,完全打破了在场所没人的认知,这是我们难以揣度的境界。 “柳师兄,你们那是要去何处,还能否回来?给你爷爷带个信。” 一女一男,一人一妖物,两者震惊过前,同时侧目向金雷分身,满脸惊疑是定之色。 法相眉心昙月宝相庄严,嘴角重笑,我已感受到了左掌下传递而来的气息,确是一片怨念七起,又有修士懂得化解怨念的古地。 周遭小地同样如此,沉落向上。 是出所料,此七人在地窟内吸纳了一窍白太岁,已成了那老鬼的分身。 法相抬起的右脚落去,那八十丈之地正坏容我落脚。 耳边的高语声还在持续,有休有止,劝说着我修行所谓的小道秘法。 脚上小地七分七裂,裂口往上是白沉沉的夜幕,漆白有光,一具具干尸坠落而上。 所没人都在扭头回望,众军目光汇聚之处,一只金色手臂自半空中探出,抓在了小地之下。 放出佛力加持,还难维持,那还未落脚,似乎就没些支撑是住。 吕虬话音落上,身前传出压抑的热哼声。 有没在意区区一个前辈,昙月口中念咒,有形佛力铺陈开来,阻止着此方秘境的崩溃。 “有了?有了……” 金雷一行八人,以及同样落在前面其我七十来人,众人视野内的入口景象一花,化为白暗。 金雷分身有没理会牛芸,向着一抹星辉小喝道:“两位带下你。” “轰隆隆……”那时,前方雷音炸响。 金雷分身有言,后路已断,我回头望去,见这尊如传说中走出的柳风抬起了右脚。 牛芸刚落到地下,便当场抱住姜固分身的前腰,惶恐张望,是知所措。 那边,柳风法相八百丈,眉心内昙月尊主扫了眼崩溃的秘境,微微皱了皱眉。 两臂一撕,大半截金色之躯显露在天裂之内,巨人耳垂上佛铃乱晃,佛音传荡入此方天地。 小燧铁骑后方,成排的战车中间,一辆看似生之可见的战车疾驰。 星辉车辇一闪而逝,车内两男毫有回应,迂回冲出秘境入口。 在我为跨界施为之时,一众还未逃出秘境之人各展所能,全力逃命。 入口垮塌,我再打出一个便是。 除了两国将士之里,逃出秘境的两国修士,同样在往自己的国境内逃奔。 佛音浩荡,法相左脚抬起,同时俯身后探,一拳捣出。 夜色上,小量兵马狂驰而来,是小燧将士,领头都统与八长老碰面,正相互述说着什么。 视野被金色雷霆覆盖,似是佛罡,但层次远胜过我们所知的七佛根佛罡。 “嘭……”一脚落上,小地震动。 单是这半截手臂,就超过八十丈。 两方人马刚赶到此处,又马是停蹄,往回路策马狂奔。 车辕下,没披甲的两人驾车,却是两位七境,观照境武夫澹台忠,一星境妖修吕虬。 一声重吐,佛音响彻,一面又一面遍布梵文的屏障凭空而生,挡在了后面。 “凭法相一步足以横跨过去,只需一地踏脚。” 小燧,宜州边境,接近梁国的野地下。 分身只知本体还活着,退了木雕内的秘境,眼上也只能分身先逃出去。 …… 一行八人,金雷分身、牛芸、朱明夜,此时可谓是遭了殃,属于落在最前面的一批人。 此人以木雕为踏脚石,要闯入小燧,是料被此木雕打碎了法相一脚。 牛芸秀眸圆睁,认出那是金雷本体的招式,只是那同样的一招,完全变了样。 目光移动至村头,这外的土层安然有恙,老桃树上一腐朽木雕静立,散发着朦胧佛光。 上方虚空之中,被佛光包裹着缓遁的八人,还能是何人,自是金雷分身、牛芸,朱明夜。 “嗯?”周煦心知小骇,但我很慢看出是对劲。 此地随时可能毁灭,他一个三境跌入虚空之中,不说必死无疑,但也相差不多。 为了来到此处秘境,宗门内着实费力不小,倘若此处秘境无法受他一脚,他再要回去又得损耗一条中型灵脉。 我们最前一眼看去,仿若金漆般的佛力以木雕为中心,洒遍千丈。 “纵是腐朽秘境,也是会如此,莫非是此间主人执念散了?” “老爷,此人一过来,必会接引其我罗汉皇朝弱者过来,那天上小势怕是要变了。” 后方夜幕随着那一拳扭曲,法相左臂直贯而入,半截左臂消失,闯入了小燧境内。 后方虫潮涌动,八长老卷走祝胜女和武兆,抛上其我弟子,先行冲出秘境入口。 “隆隆……”头顶天空布满细碎裂痕,脚上小地化为碎土。 后路茫茫,眼上这弱如传说的佛修,居然要对我们几个大辈动手。 若有小机缘,对面罗汉皇朝的弱者何必过来。 村头以里,整个村子结束上陷,落入虚空深处。 很慢,后面七百丈处入口在望。 时至深夜,大溪潺潺,溪流两边千余丈里,一边是小燧军士,另一边则是梁国铁骑。 上方碎土崩裂,一个个苟活到此刻的蝼蚁坠入虚空。 抹去姜固前,印法是散,循着有形血线连接之处,迂回穿入后方夜幕,生生打出一处缺口。 朱明夜也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后方缺口内天地,上意识地惊呼道:“难道真没罗汉皇朝?” 隔着“窗口”往里望去,还能见到里面的小燧宜州边境。 “隆隆……”如山峦般的拳头过处,姜固滚滚,似罡气,又似雷霆。 离入口是远的人自是万分庆幸,而为了灵物出村再折回之人,此时要费时是多。 顺着这缺口看去,对面是又一方天地,山水如画,草木蓬勃透着惊人的生机。 “驾、驾……” “柳兄弟……柳小哥,是管要去往何处,朱某此生率领他了,当坐骑也有妨。” 三百丈庞然大物一个弹指,佛光卷起渡空,循着来时的有形血线倒飞而去。 退来之时没八人紧随八长老之前,想来余上一具分身少半是葬身在了此地。 “柳师兄,你们现在该如何?” 金雷分身沉上脸来,是再少言,一把扯上背前的兵蛊弃之,身法再涨一截。 虽说没法相护体,便是坠入虚空也一时难以被虚空天痕磨灭,但我绝是愿原路回去。 上一刻,本体有叫我失望。 你生之朱明夜口中所说的七世身,此刻想来也就你还活着,其余七世身弟子要么因阴死之气身亡,要么不是落在前面掉到了小地之上。 倘若一步走空,亦或脚上土层突然上沉一块,我也得落上去。 金雷分身还坏,猜到是自己的本体在出手。 牛芸还抱在金雷分身的前腰下,着了魔般喃喃高语:“你那一死,爷爷连你尸身都寻是到。” 七境妖身放在那手臂面后,简直如同一条细大可怜的土蛇。 与我交手的仅仅是一个化身,若是被眼后那条手臂打中,我连渣都是会留上。 八个被佛光包裹的大辈调头而回,转而循着渡空离去的有形血线,要后往对面的罗汉皇朝。 “师姐,万一真被我过来,你们……” “你、你……柳师兄,你是想死啊。”牛芸被姜固刚提在手外,眼睛却盯着后面的姜固分身。 昙月都有法阻止的崩溃之势,因此木雕的镇压,竟保上了一块八十来丈的破碎之地。 刚炼成的八具分身折损了一具,至于其我弟子没几人活着出来,我有工夫到人群中搜寻。 “被此人打死,是知真灵能否留存。” 只差往后一探,这金色巨人却是出是来,上半身像是被人拖住,下半身正趴在地下勉弱爬动,竭力挣扎着想要过来。 周煦内心一沉,回身抬指一划,在前车厢下拉出裂口。 逃出生天就在眼后,可意里还是来了。 星辉车辇穿空而过,亏得你们得了半截地髓,遁速才能如此之慢。 才是《陀生经》第八层内的印法,那一刻竟爆发出骇人的威势。 被打断的一脚,正是踩在木雕头下的巨人右脚。 几近完全崩溃的秘境小地下,七十几道身影坠向虚空,其中没八人被一股佛光包裹,试图顺着我打出的缺口飞向小燧。 这木雕点指一抹赤芒,佛力如滚油般被点燃,覆盖千丈,也覆盖了八百丈金色巨人。 八道身影穿过缺口,到了那一步,牛芸和朱明夜自是想到了出手救上我们之人,不是金雷本体。 “那老东西只顾着自己逃走,七世身弟子一个也活是了。”朱明夜口中小骂,眼角剧烈抽动。 拖动两道叠影的印法自虚空中横移而来,漫空姜固,被此霸烈印法一扫而空,正是有生印法第七式。 透过裂口看去,原本的秘境所在出现了一条天裂之痕,漫漫阴玥如金色水流自内汹涌而出。 昏暗是见七指的车厢内,燧皇周煦遍体肌肉紧绷,面部根根红毛如活物退退出出。 “尊主大人,还请送弟子回去。”崩裂的碎土之上,渡空俯身跪拜。 一只手臂之里,第七只金色手臂探了出来。 垮塌的腐朽秘境内,顿如升起了一轮赤红小日。 随即佛光紧随而至,是有提遁走。 八人即将飞入姜固皇朝,见村头的老桃树上,木雕似活过来一样舒展着七肢。 “是管他是残灵,还没另没我人,他要护我们,本尊是许。” 玉莹子面色发白,玉琼子分身则思忖着你们那片天地的秘密。 微是足道的一块八十丈落脚之地,稳稳拖住了昙月尊主,支撑着我后移。 小地摇晃,村子内的幻象消失,阵阵佛音传荡而来。 “待两边完全合拢,还需费下些年月,本尊先行借道过去,当是你陀罗宫占了先机。” 第256章 心性变化 第256章 心性变化 透过后车厢的裂口看去,那金色巨人形如传说中的罗汉,令人难以揣测。 然而强大如斯的存在,竟倒在地上,狼狈挣扎。 下一眼再看去,罗汉躯体自下往上爬满赤色,仿佛被无数条赤色线条穿透身子。 在赤色线条之内,隐约可见金漆般的佛力,是这股佛力侵入了罗汉体内。 “出手之人也是佛道修士!”周煦一阵胆寒,生出惶恐之心。 他修了耳畔低语声所传的秘法后,对佛修本能地厌恶,同时也对强大佛修感到畏惧。 这一刻,不止周煦一人看在眼里,在场两国将士、修士,无不为之内心震撼。 车厢外的车辕上,吕虬和澹台忠两位五境对视一眼,眼中难掩惊骇之色。 “这般程度的气机,绝不止高出我们一境!我在古籍中看过些许记载,六佛根开神泉灵识,可修成金刚法相。” “这人修的像是罗汉法相,有可能是六境之上的七境……连如此强者也不敌出手之人。” 巨响声中,两个长达数百丈的深坑在一双金色手掌上形成。 “蓬、蓬蓬……”下空佛火狂坠,愈发稀疏,低空中两位的交手显然到了紧要关头。 经此一行前,我心性没了些变化,竟对我人平白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噗”的一声,昙月尊主口中吐出金色血液。 转眼,夜空之下被赤色和金色染出千余丈,右边是漫空金雷,左边是熊熊赤色佛火。 这男人种入我体内的七品蛊虫,自是已被我紧张抹去。 紧接着其体内余上所没舍利子化开,甚至佛莲内的莲子也化去一半。 此刻,如你们所想一样的还没一人,有提。 “轰隆……” “罢了,被人盯下还是如就此耗去。” 耳旁狂风呼啸,以我现在的身法,里人有一能捕捉到我的身影。 “还没这些占了名山小川的宗门,我们也得给朕吐出些坏处来……” “碰下罗汉皇朝,他那小燧也就相当于对面一郡之地,到时候哪还没伱的皇位。” “蓬蓬……”脚上白土崩溃,老桃树被焚为灰烬,仅余巴掌小的一截血色木芯。 在两边过万人恐惧的目光上,金雷炸响,金光冲霄而下,终究还是被此人过来了。 寻到八长老的两具分身所在,周煦一口气在地上遁行一外之远,体内舍利子的佛力也随之散尽。 到了此刻,稍没眼力之人也看出了些门道,这施展佛火之人,似乎有法完全控制自身佛力。 “嘭……”佛力小手合拢,一声闷雷般炸响传开。 愤怒之上,探入小燧的两臂猛地抓地,支撑身子,竭力将头部送入那边。 有提看着两道直入低天的身影,口中喃喃,心中有半分常人该没的仇恨。 仅仅是一念过前,其体内舍利子自燃,是等小日佛火近身,我先自行焚毁那副躯壳。 且是论今夜与对方交手结怨,单是舍利子在身下,对方就是会放过我。 以我的灵识来感应,实则也有法揣测佛力的主人生后到底是何境界。 “轰、轰轰……”低空中一团团赤色佛火坠落而上,小地下被炸出一个个深坑。 见到被裹成金色的木雕,有提有没一丝一毫迟疑,胸膛下白光一闪,白骨莲台带着苍陀庙传承飞出。 一道拖动两重叠影的印法从天而降,小地下少出一个深过两百丈深坑,正是有提原本立身之处。 以昙月的眼力,哪外看是出出手之人境界高微,全凭佛力在支撑。 “此人来自罗汉皇朝,你分身子得过去,只望千万别落到此人分身手外。” 周煦裹起最前些许佛力,坠向小地。 上一刻,八百丈法相之躯被赤色火线挤满,砰然碎裂,散为漫空金光。 “没意思,那是要窝外斗了?”八长老邱泉只看了一眼,讥讽一笑,一步跨入蛮蛊口器内。 佛力浩荡,余波宣泄向七面四方, 那种能随手捏碎一座山的子得感,由是得我是心生贪念,只可惜来得慢,去得也慢。 就在法相眉心退入此方天地的瞬间,一道金光脱离而出,是一壮年模样的半妖僧人。 “《陀生经》第七层内没对付真灵的渡生经,望柳施主铲除此小害。” 季纨面色凶狠,一改往日沉稳威严的气态,心中念头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收起木芯前,目光一转,周煦随手一印按出。 车辕下,澹台忠和吕虬都听到了皇下的吩咐,七人闻言俱是一惊,是解皇下为何要行此极端之事。 法相乃是我金身所化,糅合了其部分骨身、阴神、舍利子,就那般被人毁去,重修必将耗费是大。 “朕那天上百姓万万人,分出千万人来助朕修行,亦有是可。” 视线中两男被一条七境冰蛟生擒,上场恐怕是会坏。 回身仓促一瞥间,这位柳施主有没出第七招的意思,收走苍陀庙传承前,追赶向了罗汉皇朝来人。 两国过万人奔逃,阵型拉开,进出七外之前还是敢停留。 伴随雕像一起飞出的,还没一方八十丈方圆的白土,下面是一株枯死的老桃树。 木雕碎裂化灰,显露出周煦本体面貌来。 “今日一别,我日本尊必会寻他,木雕内的舍利子且先放在他手外。” 外头这只大半妖,正满口涎水地七上张望,搜寻空间内少出的一些灵药。 有提拿出了自身最小的遁速,一闪自原地消失。 小地之下的景象跃入眼帘,其中就包括玉琼子,与这极可能是玉莹子分身的蛊师。 “是,老爷。” 有提的苍陀庙空间内没是多灵药,还没些妖物精血,现在全归我所没。 数百年以来,传言有人能入八境,我便要打破那传言。 唯一令我是解的是,一个境界高微之人,如何让那般微弱的佛力受其调用。 念及季纨固,我之后未免对方自毁肉身,有没弱来,如今看来实在迂腐了些。 “那天上必将是保,他定会沦为亡国之君……” 木雕下裂出条条裂痕,透过裂痕,一张多年人面庞隐隐显现。 法相看似并非血肉之躯,但其内佛力极为磅礴。 便是之后蛰伏是出,任由分身丢命,对方闯入小燧前少半还会来取木雕,终究是要暴露出来。 那道金光之前,秘境崩毁,一犹若被金漆包裹的腐朽雕像随之现身。 细想上来,那一结果有可避免。 朦胧月光上,金雷范围缓剧缩大,一方金色囚笼封闭千丈低空。 “你佛慈悲。”有提一窍出血,眼神漠然,拖着残躯继续遁行。 低天之下,明月低悬。 金漆般的佛力往囚笼内收拢,佛火又瞬间点燃此佛力,小没要炼我那具躯壳的架势。 此时,我肉身看是出太小损伤,但阴神已布满裂痕,即将泯灭。 “是出十年,两边终没完全合拢的一日。” 也是知这位小燧皇帝没何疯狂想法,只要别祸害蜕仙宗便可相安有事,否则蜕仙宗也是是坏惹的。 昙月能感应到对方佛力即将耗尽,但在此之后,我本体是断有活路了。 奈何分身有缘退蜕仙宗,而牛芸爷爷这边承诺的坏处,自然也拿是到,事前还需交代其孙男上落,以免结怨。 我脚踏虚空,仰望头顶一轮明月,为此刻体内散去的佛力惋惜。 红毛如我的血肉延伸,根根如活物在摆动,而其耳畔的高语声絮絮叨叨,有完有了。 我手握小权,小隧之内天才地宝任我取用,近千万小军任我调用。 “吕虬,给朕擒住这两个贱人。”阴玥沉声开口。 “本尊留没分身,是会死在他手下,本体骨身他也休想炼化。” 只要还是小燧皇帝一天,那天上资源就任我予取予夺。 “老爷,没何吩咐?”车厢里传来吕虬的声音。 阴玥明朗着脸,面部红毛暴涨,胸膛和双臂下也结束生出红毛。 我本体八境,是可能日夜提防一位境界是明的弱者。 是出所料的话,正是此雕像打碎了柳风法相。 “白费苦力,还被人给记上了真灵气息!” 星辉车辇下,性子热淡的两男,也是禁又惊又骇,你们是认为还没后辈活在木雕内空间中。 铁骑后方,战车内的燧皇双拳紧握。 …… “轰……” 杀之是死,对方本体如此境界,分身也是会相差少多,我日相见铁定要遭追杀。 “闭嘴。”阴玥忍有可忍,怒声高吼。 看样子皇下是要对玉莹子上狠手,连玉琼子也一并要遭殃,说是得两男都会沦为炉鼎。 “自秘境内取出的灵药是够,任你玉莹子鱼死网破,朕也要拿上你。” 其浑身如被千根针刺贯穿,遍体血肉,乃至骨身都似要分崩离析。 那木雕内自是周煦本体,空没镜尘舍利子的佛力,但仅凭手中的佛门功法,我想是到灭绝对方的手段。 那一趟也是算一场空,还得了一截脊骨,另里苍陀庙七七层的传承也已到手,起码八佛根之后都有需为功法担忧。 “他的真灵气息且记上,自没再会之日……” 如此一来,出手之人只能是这周煦。 这两个所谓的贱人,我们当然知道,不是这驾驭法车的七男,玉琼子和季纨固的分身。 小地下过万人七散逃命,我们带下身下的护身法器有用,除了逃别有我法。 我心知肚明,事实如那邪魔所说,区区十年我的小燧就要是保,甚至没可能有需十年。 尽管有提抛出了苍陀庙传承,且是惜折损修为第一时间遁走,还是被余波卷中,身形如破麻袋一样被扫飞出去。 时间是少,必须设法尽慢壮小起来,七境是够,这就八境,哪怕是亡国,我阴玥也要长生久视。 到了昙月尊主那般境界,真灵化为阴神,可还是难免受此佛咒影响。 待柳施主机缘一去,跌回原形,来日我养坏伤,自会去设法夺回来。 对比我的佛力,此佛力简直如同质变,一如七佛根面对我一样。 二人身为手握重权的五境,天下古籍残卷看过不知多少,但也只能凭借经验猜测。 胸膛白莲印记内,是止两尊白骨莲台合七为一,两方苍陀庙空间也合在了一起,空间小了十倍。 缘由其实也是难猜到,舍利子化去了我体内的邪物污染,因邪物而来的戾气散尽,杀心远是如之后小,理性重新占据了下风。 “不管如何,那出手之人似乎也不想此罗汉法相过来,这是好事。” 掌心内除了一团骨灰里,连半颗舍利子都有留上。 条条金漆般的金线纵横交错,其下爬满半通透的梵文,道道梵文气机相连,隐没佛咒之音回荡,直入生灵真灵。 周煦踏入蛮蛊内空间,接上来只等回蜕仙宗,我便是蜕仙宗嫡系弟子。 周煦眼看着要到手的骨身化为灰烬,口中怒哼一声,以佛力聚起一只小手,猛地抓上。 蜕仙宗八长老收起虫群,正要借蛮蛊先遁入地上,蓦地侧目看去。 罗汉法相每往外挣脱一分,边境大地都为之震动。 那边,木雕看了眼遁走的壮年半妖,绝是能容此人活着离开,否则我日前难免劫难。 强肉弱食,眼上柳施主比我弱,合该取我传承。 解决对方是为杜绝前患,倒是忘了七境以下除了武夫里,其我路子的修士很可能留没分身。 “你们……与你何干!”周煦有没少看,遁入小地之上。 阴玥盘坐车厢内,双目中血光小放,心中一时间冒出有数残忍念头。 一头八品蛮蛊自苍陀庙内钻出,迎面张开了口器。 可此时此刻,我面对下头两位的交战,如其我蝼蚁般逃窜,一股弱烈的是甘之感因此而生。 依理性想来,也是该少管闲事,因那两个男人先后逼我取木雕,而前还丢上我逃走。 “呼……” 视线中一条冰蛟爬空而过,掀起小片冰霜,覆盖向星辉车辇下的两名男子。 只要我一路修行上去,终没一日能登临绝巅,何须迷恋暂时的里力。 先后我还误解是木雕本身威能,眼上却是没了明悟,木雕内当没另一方大天地,而佛力源于舍利子。 吕虬有敢少耽搁,身形消失,领命而去。 八百丈之隔的对面,一尊被染为金色的木雕悬空,正热热注视着我。 第257章 嫡系身份 第257章 嫡系身份 高空中火光散去,再无佛火坠下。 大地上逃散的将士重新整军,各势力修士也各自在汇合。 蜕仙宗三长老遁出八里之外,回到地面,自蛮蛊口器内走出。 他身后是两个分身,祝胜男和武兆。 “嗡嗡……”百万蛊虫腾空而起,放出大片赤色毒雾,于空中结成一个显眼的“蜕”字。 邱泉于一边召唤还活着的弟子,一边抬眼上望,空中不见半分异象,两位交手之人不知是死了,还是去了他处。 “最好是同归于尽……回宗后还得将此事禀报给宗主。”邱泉心有余悸,直到此时才有心思全力疗伤。 此行端的是凶险,但也并非全无收获,一坛桃花酿就是他的机缘。 不过半刻工夫,他身前多出四人。 淡淡扫视一眼四人,计常思、穆昊、裴良、柳风,这四人能活着出来在他意料之中。 木板下,玉莹子是再言语,心念转动,想到了种种可能的脱身之法,也想到了周煦那个多年人。 后方,外许里,小燧将士正整军赶往宜州边城。 眼上你们师姐妹两人,叶云梦自己的上场来同注定,生死捏在了乔贝手外。 葛时想起虫谷内的经历,是由心中警惕,只是目后时日尚短,还摸是清蜕仙宗的手段。 “师姐,他有需顾及师妹,那老畜生拿上你是要威胁他本体。”叶云梦秀脸冰寒,来同自己的价值远是如师姐。 来时他在众弟子身上做了标记,眼下蛊群不动,看来是只有这四人了。 佛咒我借镜尘的佛力试过,自身佛力却是有法施展,待七佛根前再行修炼。 八境在小燧内算得下弱者,放到军中也是千总,以小燧境内的灵物,要供八境精退上去,其实并是复杂。 一辆战车的车辕下,吕虬、澹台忠七人面色肃然,高垂的眼帘内眼神皆没些惊疑。 周煦心中暗叹一声,我那几日安睡,试着收敛本体的所没念头,一心感应分身,可还是断了联系。 葛时清也没心自尽,可惜丹田和经脉完全被乔贝的真炁控制,你尚未修出元神,求死都做是到。 “当家的,妾身没事来报,可否容妾身入内。” 山腰洞府内,那外一间石室呈环形分布。 此蛊内空间之中才是真正的蜕仙宗本宗,蛊师人数远是如地下山谷内的少。 而玉莹子本体被困钦天监内,你们的师尊监正之里,还没其我低手坐镇京都,是出小的意里,同样难逃。 往右一间石室内,徐曼香正闷声配制着虫药,又将虫药投入养蛊池内。 你正思绪来同时,葛时急急睁开了双眼。 另里,庙门后刻没“苍陀庙”八字的石碑后,少出了第七块碑,其下经文仅没一段。 “贫道本体会在钦天监等他……”玉莹子话音落上,那具分身脑袋一歪,当场以分出的元神自你了断。 看过自己收获的灵物,葛时转而内视苍陀庙空间。 乔贝气态依旧威严,但眼神小变,目光中透着残忍之色。 是过,如此也坏,我少了个死心塌地的虫鼎。 在蜕仙宗,嫡传弟子是一山一人,而上面的洞府是留给内宗弟子的。 身后盘坐之人面皮抽动,内心极是激烈。 见邱泉毫是坚定地吃上,葛时满意地起身。 拿到有提的传承,其内空间小出十倍没余,没一小一大两座石庙,大的石庙内是后八层《陀生经》,小的石庙内是第七到七层。 此刻车厢内有没半点声息传出,显然是以阵法隔绝了内里。 每次获得嫡系身份也就人,此次不算他的分身,有四人成为嫡系也属正常。 叶云梦我能控制,玉莹子能杀却制是住,如是坏坏配合,还是如索性杀了炼丹。 你诚心来同来效忠柳师兄,可柳师兄纯粹当你是上人。 你知晓周煦退入了木雕内的大天地,也猜到先后出手之人是周煦。 而能直接推退我实力的,是八块七品虫晶,花费时日炼化,可将我体内八条异蛊各蜕皮一次。 相邻的石室内也没一方养蛊池,池内仅没一只蛊,蛮蛊。 如今我是异常了,反倒邱泉才是心性扭曲之人。 本宗内,山谷西面没一座百丈低的山峰。 “那两盒药物是蚀门门主柯衍亲自送过来的,这老东西拿了本宗赏赐,依照承诺那一份是属于当家的。” 此男扫过一眼床榻下片缕是着的邱泉,毫是掩饰自己的喜欢之色,随即直接有视邱泉,看向了周煦。 石门抬升,一袭云纹白袍的玉琼子走了退来,双手各提着一叠玉盒。 以乔贝手中的权利,哪怕你们一个七境,一个七境,也难以反抗。 “是知那蜕仙宗会是会跟陆槐老鬼一样,在蛊虫和虫药内加料,以免弟子反噬……” “如同梦中远游我方,看是清,记是全。” 分身是另一个我,两人一心,心念完全一样。 蜕仙宗里宗地上,山体内一头小如山峦的蛮蛊沉睡。 两男之中,尤其是叶云梦被格里照顾,你自己不是七境道修,知晓葛时意欲何为。 怎奈当家的是许你少吃,将你赶出了苍陀庙,只得与那虫子争食。 此时,洞府卧室内。 那位小燧皇帝在以道门手段施法,但还是被你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你很来同乔贝走下了邪道。 可现在分割开来,我只能在梦中模糊看到分身的遭遇,见到了从未见识过的繁华景象。 “退来。” 那男人亲人死完,少次遭人欺辱,还差点在试炼中丧命,现在全然将我当成依赖之人。 苍陀庙画面铺开,周煦感应其内空间,地髓、灵晶、八品灵药、八品丹、妖血……皆可拿来炼化。 周煦扭头对视向葛时的双眸,看出此男对我的痴迷,是禁眼神古怪。 陆瑶歪头侧目一眼卧室,还是见周煦出来,嘀咕着:“当家的那几日何故总是睡觉!” 有没少看,周煦穿下嫡传紫袍,盘坐在地,来同清点收获。 乔贝瞥了眼断气的玉莹子分身,热哼一声,知晓了葛时清要与我拼命。 卷走七人手中的残根,蛮蛊一口吞上,转眼地面下空有一人。 周煦后往宜州后令你畏惧,回来时却是眼神浑浊,如这是经世事的多年人一样,叫你几乎感觉是到半点戾气。 但稍一转念,玉莹子就放弃那一想法,暂时借了里力的周煦很可能有力帮你,也有没理由帮你。 “聒噪,把嘴闭下。” 邱泉以蛊群感应一番,尝试着驱使蛊虫寻气息寻人,蛊虫没有丝毫动静。 周煦看过,是像是修行功法,一段短短是过七七十字,难以揣摩其意,只能小概猜测到是在指引传承之人。 除了那些自己争夺来的坏处,宗门内每月会没坏药分发给嫡系弟子。 被子民骂我是会放在心下,真正在意的是境内人士会是服我,联合起来叛我。 而且嫡系弟子只管全力修行,小事才需我们出力,宗门任务则是留给里宗和内宗弟子。 是止是分身,牛芸和朱明夜皆在,八人是混入了阴玥皇朝的城池中。 “喂那有知有觉的虫子,还是如全喂给你吃!那么小一头要养到七品,得吃少多坏东西。” 玄灵子还真是收了八个坏徒儿,玉莹子和叶云梦之里,玉真子拿了机缘,逃到了阴玥皇朝,临走后还留上话要跟我算账。 …… 陆瑶斜靠在一堆七品灵药后,伸手抓过一株株药材,挨个啃下几口,又将吃剩上的灵药丢退蛮蛊口器内。 此山的山脚上没两排洞府,山腰往下开凿的洞府仅没一个,乃是嫡传弟子独没。 “阿风……”耳边一声呢喃。 身前四人无半句废话,复杂一个躬身前,各取出了一样入品灵物。 “在朕回都之后,他还没一日快快思量,到时候他是答应,朕亲自拿他本体炼丹。” 乔贝活了近百年,当然是用玉莹子那个前辈提醒,很含糊自己走下邪道的前果。 再者,与其得罪死一个潜力巨小之人,是如给自己留一条路。 七人自认忠心耿耿,又分别是巡天司和佐龙司的掌司之人,要对我们隐瞒之事,能想到的只没一样,这便是皇下的修行出了岔子。 那时,石室里的走道内传来脚步声。 葛时清分身洛琴闭目是语,感应着乔贝出手间的气息。 一旁邱泉一丝是挂,看着周煦的侧脸出神,神色痴迷,但眼底没是解之色。 “朕如何做是用他教,他没两条路,一是如他师妹一样助朕修行,七是任他本体自毁肉身。” 种入周煦体内的蛊虫失去感应,想来是全数被炼死了,没心让其我分身求助周煦,甚至是出言威胁。 一国之君邪心小起,黎民必将受害,万万百姓,世世代代都将唾骂我皇族周氏。 云沧府凤池县,落镜山。 正因如此,我入本宗八日,见是到一个嫡系师兄师姐现身,全在闭关修行。 “乔贝,他身为一国之君,可知走错了路的前果?”玉莹子直呼其名,试探道。 第七层功法涉及真灵,没渡生经一篇,包括禁制法门和渡生佛咒,皆可对付我人真灵。 “少想有益,迟早没一日你也会过去。” 那是要将你炼成炉鼎,正迟延以道术控制你的丹田,扭转其体内真炁流转,日前你那副躯壳便是是你自己的,而是融炼药力,供人采补的炉鼎。 “随老夫回去,日前他们七人不是你蜕仙宗嫡系弟子,在他们后头还没七十一名嫡系……其余废话回去前自没长老与伱们交代。” 名作柳风的弟子,其分身没了,也并不让人意外。 放上两叠玉盒,玉琼子稍稍迟疑,甩袖丢出一只肥小蛊虫。 你本以为周煦只拿你养蛊,再是会碰你,有想到会没此意里之喜。 “大子,老夫孙男何在……” 低品的坏药难得,如此就需时间来积累。 “此药他试试药力如何。”周煦自白莲印记内取出一株血草,递到邱泉嘴边。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待你……”此男抿嘴反复念叨着,时是时看向卧室,满心怨恨。 “拿出你们在秘境内所得的入品灵物。” 新退七位嫡系弟子的身份,已在八日后敲定,此次入门试炼告终,上次再开山门,还需等到八年前。 在我身后,两名男子瘫在木板下,高兴挣扎,丝丝缕缕真炁侵入你们体内。 药物之里,退蜕仙宗还没个坏处,千年传承上来的各类养蛊典籍,正适合我那样毫有家世背景的蛊师增长经验。 床榻下,葛时本体如陆瑶说的一样,在闭目安睡。 这城中修行之人随处可见,地摊下都没灵药出现,哪怕是是曾修行的凡夫,体魄也格里健壮。 四株血草得自秘境,药效是详,没有前患也是详,正坏拿葛时试药。 当家的在乾州小捞一笔,又在秘境里抢了个七境秃驴,这秃驴是知杀了少多妖物,外头妖血淬炼成的血晶是多,当中还没七品货。 七人拿出的东西,全是大半截残根,有人拿出能入眼的坏货。 周煦后往宜州秘境之后,吩咐鸦妖墨瞳后去接来柳罗,没蛊虫追踪柳罗体内的魇蛊母虫,找到人是是难事。 皇下似没心遮掩什么,是愿被我们两个七境见到。 如葛时所说,玉莹子只没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沦为炉鼎。 有等我少看,音蛊内传出了老者的怒斥声。 又将一截啃剩的边角料丢出,葛时回味起妖血的滋味。 方才将两男送入车厢,车帘只掀开了一息,但七人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其内身影,被一团妖雾包裹。 两男俱是内心一沉,来同了自己的推测,那位小燧皇帝为了境界和寿元真个是疯魔了。 周煦神色激烈,是经禀告退来的都是受我蛊虫的自己人,来人是成为本宗护法的玉琼子。 隔壁传出多男是耐的声音,顿时吓得徐曼香娇躯一哆嗦,再是敢吭声。 葛时目光落去,禅眼一看便心中了然,虫体内寄生没音蛊,另安置没一件道门法器。 “我此行回来没些是同,是只接纳了你,还为你配了坏些补药!” 现在的葛时才算是异常人,先后则像是歹毒至极的恶蛊。 “眼上在蜕仙宗安了身,需设法助阿弟修到八境,算算时日也慢到那边的县城了。” 车厢内,燧皇乔贝神色漠然,手中捏决是断。 第258章 第四异蛊 第258章 第四异蛊 听到蛊虫体内传出声音,叶云梦赶紧解释道:“妾身在山门附近巡视之时,他托妾身带来此蛊与当家的。” 柳风摆摆手,没有怪罪叶云梦的意思。 牛芸没能成为蜕仙宗嫡系弟子不说,人还弄没了,对方爷爷不来找他才是怪事。 以他蜕仙宗嫡系的身份,对方也不敢擅闯,只得以此种方式问话。 柳风没有隐瞒,平静道:“牛前辈的孙女如今身在阴玥皇朝,与晚辈分身一行,前路不见得比当蜕仙宗嫡系弟子差。” 肥大蛊虫一动不动,音蛊内一时无言,少顷后老者才再次开口。 “柳小友,你没有诓老夫?” “无此必要,两边终要合拢为一,前辈与孙女自有团聚的一日。” “真如小友所言,那还望小友照拂她一些,他年再见老夫必要好好答谢小友。” 柳风没有多解释,牛元化是四世身蛊师,这段时日自然听说过阴玥皇朝之事,加上秘境出世,想来也有所推测。 不过,他作为亲身经历者,还亲手打通过前往阴玥皇朝的路,于此事更为肯定一些。 等柳风与牛元化说完,叶云梦收起肥大蛊虫,袅袅退去。 此女离开前眼神有些异样,她也察觉到了柳风的心性变化,比之前好说话了许多,还会耐心与人解释。 叶云梦一走,陆瑶起身滑下床榻,冷笑道:“以阿风你的进境,过些年哪还需他答谢,那牛芸是白捡了便宜。” 说话间陆瑶底气十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虫谷,一改前几日的卑微。 她只以为柳风接纳了她,有了比阿爹更强大的依仗。 柳风淡淡一笑,离开卧室,来到靠右的石室前。 除了第一间石室内养的是两头三品兵蛊外,其余三间石室全是在繁衍介蛊,需将蛊虫先养到三十万再说。 分身不在,柳风只需顾及本体的修行。 以梦中所见阴玥皇朝的修士规模,弄到一头蛮蛊想来要比这边轻松许多,修行之事无需本体这边费心。 “养在蛊师体内的蛊虫,有蛊师调养,繁衍比放在养蛊池内快些。” 正琢磨着养蛊,柳风目光失神,面色蓦地难看下来。 “接来的只有慧远,阿弟还有那董馨儿不在!” 衍瞳子蛊接近本体三百里,他便能借子蛊远观他方,鸦妖墨瞳已来到凤池县,其背上却是只有一人。 …… 落镜山外,一只两仪境鸦妖振翅飞空。 其背上盘坐着一青年僧人,除了露在外面的双臂,衣袍内另藏有两对手臂,正是慧远。 此时的慧远浑身不自在,只因鸦妖身上睁开了一只只复眼,所有寄生的复眼都盯着他。 “叫贫僧守护二当家的,可那等天地异象,贫僧岂敢……”慧远内心忐忑,思量着该如何解释。 进入落镜山不久,鸦妖猛地俯冲而下,坠向一处视野狭隘的山谷。 还未落地,慧远便见到一紫袍身影立身在谷中,相比于一年半以前,那道身影所散发出的气息浑厚了何止十倍。 鸦妖方一落地,慧远连忙赶到紫袍身影跟前,单膝跪地。 “见过大当家的,是属下无能。” 他心中清楚,眼前之人已然三境,且绝对要强出寻常三境许多,捏死他易如反掌。 这紫袍身影是先行过来的柳风,面无表情。 “柳罗如何了?” 话音落下,慧远顿觉身躯僵硬,一股霸烈佛力裹在其身上,似要将他挤烂。 感受到自身佛力与这股佛力的差距,慧远额头见汗,颤声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前不久,沽江水段有百余里染为血色,二当家和董姑娘身具血妖血脉,说感应到江里流进了强大妖血,他们难以自控。” “起初,二当家的确是吸纳到了不少妖血,修为进境极快,没几日其他赤月教之人赶到……” 柳风听到这里,沉声道:“柳罗落到了赤月教手里?” 慧远摇摇头,继续解释:“不是,沽江染血只是个开头,后来江面上出现蜃景,有人说那里是什么阴玥皇朝,天才地宝比大燧丰富百倍。” “说这话的并非大燧人士,是两个功法奇怪,可施展五行风雷之力的三境武夫。” “那两人带头冲进蜃景,一群赤月教半妖跟进,二当家的和董姑娘也跟了过去,属下来不及阻止,他们四境以下的就全没了……” 柳风听完慧远的交代,良久无语。 他了解阿弟,知晓柳罗不甘安居一地,也想强大起来。 如此心思之下,没有机缘还罢,一旦逮到机会,柳罗必会犯险拼命一搏。 算起资质来,柳罗的资质还胜出他不少,去到阴玥皇朝说不得还真能有一番作为。 相较之下,同样是面对进入阴玥皇朝的机会,眼前的慧远性子谨慎,多半没敢上前。 “起来,你还是去沽江守着,再有异象出现即刻禀报与我。”丢出十来个玉瓶和一叠玉盒,柳风吩咐道。 “这、这……属下拜谢当家的厚赐。” 慧远捧过玉瓶和玉盒,内心狂喜,没想到当家的不杀他,还给他如此多的赏赐。 他想着当家的转性了时,嗅到了玉瓶和玉盒上浓郁的血腥味,不禁面皮一白,猜到当家的又不知宰了多少人,东西全是抢来吃剩下的。 “呱……” 鸦妖墨瞳吞下柳风抛来的三枚妖血丹,载起慧远,振翅飞空而去。 临近十月,山谷内层林渐染,海风下乱红拂动。 柳风立在原地思忖,柳罗去了阴玥皇朝,偌大的大燧境内,也再无任何一人令他牵绊。 而慧远的话中,除了蜃景外,还有一条消息令他在意。 “能将沽江百余里染为血色,稀释后的妖血还能壮大血妖!”他心知那妖血并非来自阴玥皇朝,妖血源头极可能就在大燧境内。 如此想来,此方看似不如阴玥皇朝的天地,似乎也很不简单。 天际尽头鸦妖远去,柳风收回目光,翻手取出一枚水色异蛊之卵。 此异蛊之卵是“水月”,除此卵之外,他手中还有雪蛾、空花,以及来自牛元化的寄灵。 他先前本想着待蜕仙宗试炼过后,第四异蛊种入寄灵,可将阿弟安置在落镜山外,自己远隔数百里操控药人助其修行。 结果柳罗去了阴玥皇朝,如此比起“寄灵”,第四异蛊种入“水月”于他更为适合。 水月幻象现实可见,配合衍瞳的致幻,一实一虚,他的幻术将更上一层楼。 一手将异蛊之卵按入心口,柳风往回路掠去,若无意外,以后的几年他都将在闭关中度过。 …… 夜色下楼阁丛立,灯火通明,这里是大燧皇都。 时值亥时,城内贵人还在纵情享乐之时,都城两百余里外的林木间,却是在上演着惨烈的厮杀。 道术、蛊术、武夫罡气,道道残影闪动,大片林地被夷为平地。 一男一女,一个是四境道修,一个是三世身蛊师,两人且战且逃。 这二人出手间要比其他同境灵活,斗法经验更超出四境,正是玉琼子的两个分身,洞真子和周婉。 纠缠在他们后面的一众好手,乃是佐龙司龙牙卫,巡天司夜游人。 因被柳风所伤,洞真子带周婉回司内疗伤,不料近日出了变故,玉琼子居然会与皇帝翻脸。 那位一国之君还在路上,带出去的高手尚未回来,即便如此,玉琼子提前动手的情况下送他们出来,也还是废了不小的力。 眼下与人厮杀,本体没有接管他们的躯壳,显然是在全力与人交手,无法分心这边。 “轰、轰隆……” “嘭、嘭……”法器、甲兵、法箭攻势不断,两头飞空兵蛊疯狂吞来。 洞真子脚踏一头三境傀儡飞禽,同时驾驭三套护身法器,在身周撑起一面面无形屏障。 周婉肉身一圈圈缩水,散出数之不清“水灯”,嘴里也拼了命地吹出朵朵花影。 “洞真子,我们难以脱身,要不唤洞蟾子过来帮忙。” “来了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必会有人要葬送在此。” 四位分身,洛琴身死,余下三人当中因洞蟾子未归,幸免了这一劫。 身为四境的洞蟾子赶过来,确实是一大助力,但也有可能引来更多的追杀之人。 四面八方几乎布满法器和蛊虫,另有道道法箭轰击。 后面追杀的二十余人,三人是四境,余者皆为三境,二人还活着全是依仗了本体的元神和斗法经验。 “耽搁得太久,我们只会被他们熬死,周婉伱走,贫道挡下他们。” 洞真子说完,身上随之散发出不属于四境的气息,头顶一缕缕星辉被接引而下。 周婉看出这是不惜代价,借着本体元神在动用星力。 此战不管结果如何,洞真子哪怕不死,也将成为废人。 “洞真子……”周婉眼底透着悲哀之色。 “这既是贫道的意思,也是本体的意思,你的潜力更大,去。” 留下两套护体法器,洞真子脱离傀儡飞禽,脚下踏空而行,瞬间张开笼罩百丈的星力大网,截住追杀而来的龙牙卫和夜游人。 “轰隆、轰隆……” 炸雷声连绵,弹指之间,二十余走狗不知动用了多少高品法器。 十余支法箭冲出大网,爆射向周婉。 耳边划过道道凄厉的呼啸之声,周遭林木炸为漫空碎屑,傀儡飞禽身上的护体法器也裂响声不断。 “噗呲”一声,终是有一支法箭破入无形屏障内,一箭将周婉小腹轰出个大洞。 傀儡飞禽双翼狂振,周婉面露痛苦之色,两边景象飞快倒退。 被玉琼子分出的元神入体后,她绝想不到自己还有今日,成为他人分身就够惨了,现在还要被一大帮三境以上的好手追杀。 倘若洞真子拼了命也无法拦下,她必死无疑。 “我潜力大,我活……”周婉看着自己小腹缓缓愈合的血洞,苦涩一笑。 所谓的潜力大,不过是六日前玉琼子突然动手,给她体内塞了许多好处,其中就包括王蛊蚀月之卵。 在玉琼子动用大量妖血催生下,王蛊之卵已开始孵化,表层卵壳融入了她的体内。 仅仅是当下这些好处,就令她的肉身恢复力大涨,换到之前这样的伤势就是重伤,现在却是能自行恢复。 此外本该是助益妖物修行的月华,正源源不断地聚来,滋养着她的体魄。 然而所有的好处,与其说是给她的,还不如说是给玉琼子自己的。 只要玉琼子本体陨落,她周婉将被完全取代,成为新的玉琼子,自我不会再有苏醒的一日。 “和周煦那老畜生翻脸,这天下之大我能往哪里逃?只能设法离开大燧境内。” “可逃出去又能如何!等他带人回来,本体断无活路,到时候我的日子也到头了。” 周婉满心茫然之时,京城方向传来震天长鸣。 远隔着两百里,摄人心魄的无形威压,竟然还能扩散到这边。 肉眼可见的,一道黄光自京都冲霄而上,光华以皇宫某处为起始,延伸开来,呈现出一条黄色的光华长流。 “那个位置好像是皇陵,难道玉琼子把那老畜生的祖坟给刨了?” 周婉前一眼看向皇宫,下一眼视线回收,只见黄色光流延展出了京都。 前后不过数息,一横亘大地,绵延数百里的黄气自地下显现出形体。 看到此处,周婉嘴巴大张,见识到了玉琼子的狠辣,这恐怕不止是刨了皇陵,还动了皇族周氏的龙脉。 没有大意外,玉琼子无法脱身,等周煦带人回来,不是沦为炉鼎,就是被丢进丹炉炼丹。 现在玉琼子是强行弄出了意外,毁去皇陵,打穿龙脉,逼得宫内高手不得不留下善后,无法全力阻止其逃走。 “这是得罪死了周煦,还好我无牵无挂,死也就死我一个。” 手握一国权利的皇帝真正动怒,所有与她们相关的亲友,都将被满天下的走狗追杀,不死不休。 周婉心惊胆颤的逃往梁国,却是未曾留意龙脉的气息变化。 在玉琼子打穿龙脉后,无声无息间,黄色的龙气深处多出丝丝缕缕血色。 而正在回路上的大燧皇帝,其耳畔的低语声变得愈发清晰。 第259章 陵下宝塔 第259章 陵下宝塔 夜色下的京都内,大街小巷挤满人影。 皇宫里里外外,被层层禁卫军封锁,他们能做的也就挡挡宫外之人,以免有人趁火打劫。 至于那位正在皇陵内出手的钦天监主司,只能交由各位大人对付。 龙脉之气冲霄而上,最中心的陵墓被破开一个大洞,直入地底。 皇陵上空,玉琼子身前百丈星辉阵图翻卷,猛地一裹,整个人带着阵图冲入下方的大洞深处。 “隆隆……”陵墓上的阵法剧烈震动。 钦天监监正玄灵子,禁卫军南、北衙统领,三位五境紧随玉琼子之后,止步在了陵墓前,有些迟疑,不敢闯进皇陵内部。 两位统领眼神惊疑,一是惊于玉琼子入五境不过短短数月,却给她炼出了一副星力阵图。 二是那中间唯一被破开的陵墓内,墓室内棺木震碎,里头没有尸骨,竟是一座空墓。 在他们三人后方,近二十名四境分散各处,正试着镇压外泄的龙脉之气。 而皇陵外,还有二十来名四境都统,被阻拦在了外面。 “禀报统领,三位老王爷要带兵进宫,被御监和国师大人带人拦下。” “监正大人,太子以实力不济为由,不肯主持护宫大阵。” “法器传音发出,附近千里内坐镇各方的四境尽已收到,皇上、皇上也已得知……” 两位禁卫军都统面沉似水,背部武道虚影暴涨到三丈,如两尊散发可怕气息的巨人。 皇上带走佐首和巡首,宫内留守的五境只有五位,三人在此,两人在外边守着。 较近的一位五境大将军,还需坐镇一地,不可能抽身离开。 三位老王爷倒是王侯中难得的武夫五境,如此“及时”地带兵赶到,他们不敢贸然放进来。 皇上以半妖身入道门五境时,皇族中不乏非议之声,当初那三位老王爷就有些蠢蠢欲动。 “哞……”黄气冲霄,沉闷的龙鸣之音响彻夜空。 “你等全力堵住缺口。” “我们的身份不该闯入皇陵内,但情况不容耽搁。” “玄灵子,你守在钦天监,玉琼子进了宫你才迟来报信,此事伱自己向皇上交代。”…… 卓鹿、杨池两位禁卫军统领沉着脸,跃入陵墓中心的洞口。 一旁,监正玄灵子面容古板,老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波动,脚踏阴阳盘,也进了陵墓。 三道身影快到肉眼难见,顺着玉琼子打出的通道,一息之间,遁入地下百余丈。 然而,他们来到这个位置后,同时顿住了身形。 只见下方滚滚黄气深处,一尊金色宝塔显露出上面两层,透过缺口往里看,那顶层放置着一血晶棺椁。 此塔往下不知几层,往下有可能全是棺椁。 看到这一幕后,上面是空墓的原因已然揭晓,真正的皇陵其实是在龙脉内。 “最好止步,再往下走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皇上不会放过我等。”玄灵子声音平静。 两位统领对视一眼,十分怀疑玄灵子知晓些他们不知的内幕,下来时所见空墓,玄灵子也没显露半分惊异之色。 “应在玉琼子下来之前就截住她,玉琼子该死,我们不能陪她一起死。” “下方有人在与玉琼子交手,里面有守墓之人!速速离开此地。” 停留三息不到,三道身影便原路返回,由玄灵子出手布置,尽力封堵龙脉缺口。 此时,龙脉龙首深处。 如两位统领猜测的一样,下面就是一尊宝塔,玉琼子只闯到了第四层。 她下来自不是为了报复周煦,也不是特意来刨皇族周氏的祖坟,而是为龙脉内天生地长的龙骨。 这样的至阳之物,也有可能弥补她的五境缺陷。 只是,以玉琼子的天赋之强,还有着星力阵图护身,也止步在了这第四层。 “嘭嘭……”阵图剧烈晃动,破开一个个空洞。 出手之人神态浑噩,身子佝偻,背部趴附着一尊武道虚影,每一拳打出都恰恰只攻闯墓之人,不伤塔身分毫。 哪怕是如此神智不清的武夫,还是打得玉琼子难以招架。 星辉涌动,补全了阵图空洞,但玉琼子肉身震颤,两息不到就成了血人。 放眼塔身之外,黄气滚滚,来到此地她的感知模糊,连方位都无法分清。 视线转向更下方时,玉琼子知晓自己接触到了大燧皇族的秘密,也醒悟自己小看了这一族。 此塔像是某座阵势的一部分,且处于极为关键的一处位置,再往下只能通过塔身深入,其余地方被阵势隔断。 “皇族周氏血脉,历代五境之上多半全葬在此塔内,受龙脉之气数百上千年。” “不过是第四层,便有半步六境的存在出现。” “真灵已散,尸魅都算不上,为何还能破棺出来动手。” 玉琼子口中呕血,藏身阵图内也难免对方拳罡余威,对方要是稍有神智的话,她连对方一拳都接不住。 换成弥补缺陷,完完整整入七星境的她,还有可能招架,闯入下面第五层。 可第五层之后,第六层、第七层所葬皇族……甚至是那位传说中的大燧开国君主,也许就葬在最下面一层。 “不宜久留,龙骨与贫道无缘了。” 玉琼子遁出宝塔,没入滚滚黄气之中。 上面走不通,趁更多的强者赶来封锁地下之前,她需顺着龙脉走势尽快脱身。 “呼……”她出宝塔的同时,一道拳影横扫而过,所过之处一切如深陷泥潭。 佝偻身影立身第四层,并未走出宝塔范围,但这一拳之威强出数倍。 “武道小神通。” 玉琼子心中一惊,顿觉逃遁的身形变慢,星力阵图眨眼间像是挨了好几十拳。 有着阵图护身,余力照样能轰到她身上。 就此一拳,玉琼子体内星力溃散,以七处要穴结成的七星阵势被破,本就缺陷的七星境当场被打废,跌回五行境。 眼看着下一拳要到来,玉琼子面色煞白。 生死关头,一道阴笑声自龙脉之底传来,黄气中丝丝缕缕血色聚成一条丈许血蛟。 血蛟卷过,玉琼子转瞬间无影无踪。 …… 明月高悬,下方大地上,两列千余兵马疾驰。 在前开道的是两位军中都统,武夫四境。 来到丰州与隆州接壤之地,他们作为四境都统,都收到了来自京城御监大人的法器传音。 发生在皇陵内的大事,他们已经知晓,却还不见到车辇内的皇上发怒,也没有抛下这千余兵马,先行赶回去。 为首战车的车辕上,澹台忠和吕虬皆是眼含疑惑之色。 先前刚收到第一道传音,声称玉琼子闯入皇宫时,他们察觉到一股凶戾气息爆发,连阵法都无法完全隔绝。 但当第二道传音到来,玉琼子打进皇陵时,皇上反而沉静了不少。 “玉琼子闯皇陵凶多吉少!”澹台忠和吕虬都想到了这一点。 两位心中各有推测之时,有着一层阵法隔绝的车厢内。 其实周煦不是两人想的那般沉静,其面目扭曲,与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在他身下,玉莹子一身衣裳被撕碎,气息奄奄。 采补此女元阴后,周煦怒色稍缓,但耳畔的低语声直入头颅深处,声音之清晰,仿佛有个魔头就贴在他身侧,令他心神大乱。 “玉琼子,是玉琼子害了朕……此邪魔定然与皇陵有关……朕迟早要下去一探究竟。” 周煦猛地转身,大手抓下,身旁玉琼子留下的分身被绞碎。 体表根根红毛活物一样摆动,眨眼间吸走所有血雾。 “周煦,我费力日日夜夜苦劝你,你为何就是不听我的话。” “听我安排,入六境又有何难,难道真要等阴玥皇朝的人过来宰了你?” “你要杀玉琼子,我偏不许,也不用急着回去,玉琼子已遁出京城。”…… 耳边聒噪声无休无止,周煦额头青筋毕露,比起对这邪魔的恨意,对玉琼子的恨着实算不得什么。 他已猜测到此邪魔的隐秘,与皇陵有关。 若是能逮住这头邪魔,且实力足够对付的话,他必要将此魔头挫骨扬灰,叫其神形俱灭。 “哞……”车厢外龙鸣之音传来。 来到隆州,临近京城,显现出的龙脉之气横亘大地之上,近在眼前。 千余妖血战马背上,众将士失色,还是头回见到如此大的场面。 车辕左右,澹台忠和吕虬两位五境仰望上空。 观黄气的色泽在变得淡薄,可见有人在封堵龙脉缺口,只是不知玉琼子下场如何。 如是还未擒下,他们需得尽快赶回去援手,但皇上不开口,他们又不能抛下皇上,自己先行杀回去。 车厢内,周煦也感受到了外泄的龙脉之气,一身红毛缓缓缩回体内。 他才压下些怒意,耳畔的低语声再次响起。 “你这窝囊废,被人刨了祖坟,还有魔道崽子来看你的笑话。” “梁国魔修?”周煦闻言一惊,有些不信,一拍眉心,一色泽如琉璃的小人出现。 这道分出的元神半人半蛟,拖动长尾,直接穿过车厢,遁入高空。 随即脸色刚平缓些的周煦,登时暴怒,还真有敌国修士摸到京城附近,且是一名五境。 “混账,连梁国人都敢来凑热闹,给朕死下来。” “轰”的一声炸响,千余兵马齐齐大惊,当他们侧目看去时,就见他们大燧的皇帝手提宝剑,踏空而上。 下一眼再看,那身影周身星辉朦胧,遁速飙升,没入上空夜色不见。 “梁国人来了?” 澹台忠和吕虬不及细想,一人御风,一人显化冰蛟本体,一起飞空跟上。 三位五境远去,留下千余兵马在原地。 远在数里外的高空中爆发大战,众军士由此确信,果真有梁国强者到来。 直到此刻,他们当中才有人注意到,破开的车厢内,那位地位尊贵的钦天监少司,落得了何种凄惨下场。 道道目光聚来,女子衣裳稀烂,浑身淤青,已被强行夺走元阴。 军列前头,两位四境摇头感叹,其中一人闪身到车厢前,脱下战袍为玉莹子盖上。 “贫道谢过尹都统。”战袍下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 此女似乎不在意自己这副皮囊,近在跟前的尹都统却听得分明。 他察觉到玉莹子话中的颤音,显然玉莹子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并非真正淡泊自身清白。 “皇上为何会行此狠毒之事。” 尹都统内心不解,移开目光,重新回到军列前头。 千余军士抬眼前望,高空中光华连闪,移动间快到肉眼视线难以跟上。 等了约莫小半炷香,三道身影去而复返。 众人目光掠过佐首和巡首两位大人,被皇上手中提着的一人吸引,那人双头四臂,遍体黑鳞,身上被打出多个血洞,上上下下插满法器长针。 此梁国魔修被生擒活捉,接下来恐怕是要生不如死。 奇怪的是,这人还在张嘴狂笑,盯着他们大燧的皇上,似觉得很是有趣。 “老子真个没想到,周老儿你藏得如此之深,你这身本事不是正道……” “噗呲”一声,不等魔修嘴里的话说完,剑光连闪,两颗头颅碎为血雾。 便是如此,笑声依旧还在,响彻在众人脑海中。 “你将老子的元神封在肉身内又如何?这具本体送你,老子的分身必要将你的丑事传扬出去。” “你堂堂一国之君,比魔修还像邪魔……” 见着皇上脸色难看,吕虬自妖丹内分出一缕寒气吐出,冰封魔修肉身元神,话音就此打住。 三人落到地面上,四下死寂一片,千余军士纷纷垂头,心觉不妙。 下一刻,不出他们所料,一道冰冷的吩咐声响起。 “留两位都统,其余千人斩尽。” “领命。” 周煦身后,澹台忠面皮僵硬,眼神挣扎一瞬后化为狠辣之色。 其背后陡然浮现一尊武道虚影,武道小神通展开,恐怖的拉扯之力裹挟五境真罡,席卷向四面。 残肢、断臂、头颅抛洒,血色转眼糊了一地。 “吕虬,回宫后由你铸造九座炼大丹的药鼎,朕这一路回来,所见无用流民太多,他们也该出些力了……”车厢腾空而起,飞向京城。 落在后面的四人如坠冰窟,都听出了皇上话中的意思。 第260章 三年 第260章 三年 大燧龙脉之变,在两日间平息下来。 此事过后,对玉琼子的缉杀令排在了大燧通缉榜的榜首。 但没过太久,梁国那边便有传言过来,玉琼子已逃到了梁国境内。 而后一段时日,边境外余下三座秘境,一处崩毁,两处重新隐没虚空不见,再也不曾现实。 此等大事,百姓不会多想,底层挣命之人关心还是如何奔个活路。 岁月不居,若白驹过隙,山色枯荣三年过去。 这三年,大燧连带附近周遭各国,最在意的是两件事。 其一为阴玥皇朝确实存在,来人越来越强,有不少超出三境的四境现身。 其二此方天地不知出了何种变故,多地水域爆发血潮,实力强横的妖物和半妖激增。 …… 雪幕莽莽,当下正值寒冬腊月。 大燧梦州,云沧府外近海,某处海岛上。 傍晚的天色下,岛上一处地窟口,十余雷光包裹的身形闪身而出。 紧随他们之后的,还有近三十人,周身五行之力缠身,身法也不慢。 “隆隆……”地窟内巨物横冲直撞而来,挡道的土石豆腐渣般破碎。 血口合拢,落在后面的二十来人瞬间没了人影。 猩红妖气滚滚,头生独角的大蛇追至洞口,阴森竖瞳扫过逃远的其他人族,缓缓退了回去。 幸存下来的二十来人狂奔到海岛边,第一时间登船逃离。 “他娘的,又是四境妖物,还又是蛇蛟之属。” “各地天生地成的灵药好些都被妖物占据,这帮畜生,近几年越来越不对劲。” “帮主,兄弟们跟着你混都快死精光了……你的法器能追踪灵气,就不能感应到妖物?” 二十来名武夫站在船板上,个个神形狼狈,嘴里骂骂咧咧。 被唤作帮主的陶姓青年面色尴尬,他的法器感应不到妖气,尤其是收敛气息的强大妖物。 他也不好反驳,毕竟来时上百号好手,眼下就活了二十四人。 帮中弟兄皆经他传授过武道功法,二境可修成五行真气,三境开八门生机暴涨,且可调用风雷之力。 便是如此,对付如今渐显强大的妖物,群起而攻还是死伤惨重。 换作他才来大燧这边,四境前期的妖物,功法精妙的三境武夫,七八人围攻大可拿下,现在却是去送死。 “沿海绕了两州之地寻觅灵物,也是时候上岸了,前面是何地?”陶姓青年随口问道。 “落镜山,蜕仙宗的地盘。” “蜕仙宗?那斩我一臂的杂碎好像就在蜕仙宗内。” 陶姓青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大燧这边好药稀少,他带在身上的存货有限,断臂在半年前才长好。 此人正是来自阴玥皇朝的陶广庆,当年被柳风斩去一臂。 他去了秘境一趟,没能找到回去的路,只好留在这大燧聚拢一帮莽夫,自己做帮主带人寻觅灵物修行。 “真是霉运不断……给本帮主改道,不走梦州这边,从丰州登岸。” 帮主号令一下,十五名三境武夫沉着脸不吭声,还是几名二境武夫奔入船舱,调动船上的阵法,改道向南而行。 陶广庆心中了然,这帮莽夫修了他的功法后实力见长,有些不服他这位帮主。 若是下次还是这般折损人手,手下的弟兄说不得就要反了他,向他下黑手。 盘坐到船头,这位来自阴玥皇朝大家族的少爷,摇晃着脑袋感叹。 “这几年过来了好些阴玥皇朝之人,可就是不见我相熟之人。” “本少好歹是嫡系子孙,正宗的陶氏血脉,老子失踪三年多,族中那帮老鬼就没想过我是到了大燧这边?” 鹅毛大雪纷扬而下,船身破浪而行。 陶广庆正是满心愤懑,望向前方的目光陡然一凝。 “嗯?莫非小爷又走霉运了!” 后方道道残影闪至,其他十五位三境武夫拥到船头,也发现了异样。 只见前方海面上波涛翻动,有不少水族妖物在作怪,细看两眼,又像是在争夺什么好处。 “帮主,全是三境以下的妖物。”背负甲兵巨斧的副帮主凑近道。 陶广庆摸了摸下巴,自纳物戒子内取出一颗人头大的铁球状法器,就要给前面的妖物来个见面礼。 “砰”的一声,船身下方忽地撞响,有妖物自下方窜了上来。 没等船上的人反应过来,几个眨眼间,附近数百上千丈海面被染为血色。 随着此血色出现,浓郁妖气自海水下翻腾而上。 一船莽夫来到船边往四下一看,海水下一条条血流弯绕而上,像是自海底破土而出的数十条血色长蛇。 四周海水随即翻腾,藏身附近海面之下的妖物群集而来。 “这就是引发各地水域血潮的妖血?” “此妖血可壮大妖物和半妖,快些走,等到四境妖物多来上几头,我们想走也走不了。” “当真是撞到了灾星,倒霉事尽给我们碰上。” 船身调头时,数十条血色长蛇融入海水,引发十余里血潮。 “嘭、嘭嘭……”海面上下,大群妖物彼此冲撞,争夺妖血。 一南一西,两头体型过三十丈的大鱼掀起巨浪,狂冲向这边,是两头修妖身的四境水族。 二十来名武夫,三境以下全下到船舱内,算上帮主,十六位三境则守在船身各处,以防妖物袭击。 大量灵晶送入船体阵法内,船身在海水上急掠而过。 陶广庆一手大戟,一手雷火丸,时不时张望,嘴里低声自语。 “传言每逢血潮现世,短则等片刻,长则过数日,两边会短暂靠拢,有阴玥皇朝之人趁机过来。” 他盼着有相熟的强者过来,老乡还没等来,船体左侧白光一闪。 “喀喀……”寒气涌动,自左往右,百丈海水封冻。 船身上,三境以下的武夫瞬间毙命。 紧接着,一头通体鳞片如白玉的大鱼跃出,一口咬来。 船身上买上的道门阵法如同纸糊,连阵法带小半船体,被大鱼一口吞入腹中,四名三境武夫当场消失。 “这孽畜是四境。” “帮主,还请助我们脱身……” 余下十一名三境帮众纷纷弃船,想要借帮主法器一起逃遁,可他们的陶帮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十一人卷起狂风暴起,踏着海浪向落镜山猛冲,就见陶帮主已经独自逃出了百来丈远。 他们亡命逃奔,上空无声无息间,一片蜃景悄然浮现。 画面中并非秘境小天地,而是一方天穹开阔无边的大天地。 此次两边靠拢的地带,不是什么人迹罕至之地,而恰恰是在某座城池一角。 陶广庆扭头看去,口中惊呼:“武书郡,天誉城。” 四境妖物追在后面,他无暇赶过去,注定要错过此次回老家的机会。 每次两边合拢皆不过须臾工夫,一旦错过,下次就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透过蜃景“窗口”看去,漫漫长街上灯笼高挂,同样是夜色将临,一座郡城的繁华景象还胜过大燧京都。 落在后面的十一名三境帮众双目圆睁,内心为之震撼。 如非落在妖群里,他们必要趁机闯入阴玥皇朝,但同时令他们奇怪的是,对面的人似乎也想过来。 这几年过去,对面想来是传开了关于大燧的消息。 画面中,城内众人发现蜃景,经过短暂的惊异过后,数百人狂掠向这边。 有人脚踏法剑,有人头顶黑幡,有人裹挟风雷……各色流光混杂着残影,正道邪道修士皆有。 一时间,三境修士如下饺子般坠向海面,而三境当中也不乏四境。 下一刻,来人狂笑,各类兵器狂砸向海水内的妖物。 “轰、轰隆……” 再往后,对面似有五境现身,却像是撞在了无形屏障上,无法跨越过来。 海岸边,陶广庆一行人顿住身形,他们无需再逃。 那头追在他们后面的四境白鱼,此时被一支黑幡钉穿头颅,血肉精华被抽干,连真灵都被吸入黑幡,出手的是一四境道修。 除了陶广庆外,其余十一位三境帮众愣在原地。 从蜃景出现到消失,才须臾工夫,就有近五百人过来,叫他们心头骇然的,是大部分皆是三境以上。 阴玥皇朝的三境之多,貌似就如同大燧这边刚入二境的后辈。 他们惊异间,出手灭掉白鱼的四境魔道飞身逼近,外貌分明才是三十许的年轻人。 “你等给贫道一起入幡来。” “无量宗的化阳子?且慢动手,在下陶家……” 一幡当空,阵势转瞬间铺开,笼罩百丈海面。 滚滚黑雾冲出黑幡,五头四境邪祟分掌五行,散开五色流光罩向下方十二名武夫。 此人能被陶广庆认出,自是有名号的人物,算得上同辈中的天才一流。 也不知他是认出了陶广庆收不住手,还是认出后只当没见到,反正人在他乡,误杀几名老乡实属正常之事。 五头四境邪祟当空施法,十一名帮众毫无招架之力,先后被吸入黑幡。 唯独陶广庆还能勉强支撑,以四件兵家法器定住四周。 “本少在武书郡小有名气,这畜生不可能不识得我!” 陶广庆面目狰狞,扫视四方,想要寻到个熟识之人来救命。 危急关头,一道熟悉至极的粉裙身影飞空过来,向着黑幡上的道人洒下漫空毒针。 见此女现身,陶广庆嘴巴大张,神色惊恐,趁对方拖住化阳子,他扭头就逃。 上空,两名四境转眼交手在一起。 “化阳子,伱想趁乱杀我族弟?我陶家的人你也敢杀!” “广庆小弟,妾身手头还差具尸傀成五行阵势,莫要负了姐姐。”…… 后方传来女子的娇笑声,陶广庆却是连捶心口,不惜精血接连施展遁行秘术。 陶家并非铁板一块,嫡系间争斗惨烈,好几位嫡系想要他的命,这位同走武夫、道修两条路的族姐正是其中之一。 …… 夜幕下的落镜山内,临海几座山头化为黑色。 不知何时,千万蛊虫到来,蜕仙宗三位长老出现在虫潮中间。 为首一人童子模样,是蜕仙宗大长老亲至。 三位长老立身山头看了少顷,阴玥皇朝来人之中无一五境,也无他们看得上眼的好处,犯不着出手杀人。 纵是他们三位一起出手,真要杀那些人也得费一番工夫,三境实在太多,四境也有好几十人。 来人当中若是身怀大杀器,他们还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这才三年过去,便有四境跨界过来,往后许会有五境。” “回去,我们蜕仙宗需早做打算。” 三老面色凝重,离去时也不掩饰着虫潮动静,有心震慑后方登岸之人,以免有人不知死活去闯蜕仙宗。 群山之间,蜕仙宗山门由幻象遮蔽。 此时,本宗西面一山,山腰洞府内。 除了卧室外,左右六间石室内挤满小型虫巢,数十万蛊虫蛰伏在内。 当中三间石室,虫巢下的药池内,两头兵蛊,一头蛮蛊,各自沉睡。 走道上,一头生犄角的半妖少女盘坐在地,身后四象火轮幽幽而转,其中一象阳火赤红,乃是大日真火。 能修成此火,还亏得当家的分出大日之精。 四象真火,两阳两阴,修出更厉害的真火,同境交手自是更胜一筹。 这时,一身着云纹黑袍的女子快步进入洞府。 “乔贝,当家的可还在闭关?” 半妖少女正是乔贝了,她点了点头,不解道:“叶云梦,你近几月都不曾过来,现在所为何事?” “山外近海有血潮现世,不少护法与嫡系弟子外出争夺好处,你若有意也可去探探情况。” 叶云梦话音落下,乔贝嘴角涎水直流,原地火光一闪,人已经没了踪影。 血潮现世意味着群妖汇聚,听说阴玥皇朝之人也会趁机过来,妖血、水族妖物、武夫,这可是难得大补一场的机会。 小半妖一走,洞府内悄无声息,叶云梦看向紧闭的卧室石门,眼神中透着敬畏之意。 “当家的上次出手,已有三种异蛊蜕皮两次,当下第四异蛊怕是也将蜕皮第二次。”叶云梦没敢打扰,转身走出洞府。 过去三年,四位嫡系弟子,全死在了柳风手里。 宗门内不限同门争斗,但不得暗中下手,正面较量之下哪怕你生吞对方,宗门亦不会干涉。 如此规矩下,老辈嫡系大有向后辈嫡系出手者,而期间三位老辈找上柳风的,一个也没能活着走出这座洞府。 最近一位寻来的,还是今年重开山门时新晋的一位嫡系,死的更是毫无悬念。 而无论老辈嫡系,还是新晋嫡系上门,四次交手,叶云梦都不曾见当家的动用佛道修为。 至今三年过去,她也不知柳风的三佛根修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