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娇又媚,攻略帝师上位》 第1章 繁华落尽 “父皇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可是真正有野心有谋略的公主,是长姐孟蘅。孟蘅一心想当皇帝,我偏不让她当。” “太傅,我比孟蘅更想当皇帝!” 除夕之夜,这是孟卿第一次对萧砚暴露自己的野心。 “小帝姬想做皇帝,那臣便让您当皇帝。谁敢阻拦您,臣便杀谁。” 这样一席话语犹然在耳。 …… 宫门幽暗深深,春阳已入乌云。 黑压压的大军已往皇城而来,翻涌不息的云朵低低地压在半空之中,不见一丝光明彩霞。 春雨即将要来了,可是楚室皇朝却终将落下帷幕。 皇城内的宫女太监们跑的跑死的死散的散,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只剩孟卿一人跪坐在桌案之前。 “皇上,皇上快逃,萧砚的黑甲卫已经将皇城包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灵予慌张极了,她跪倒在孟卿身边,劝道。 山河尽碎如灯灭,她身为女帝,如何能逃? “逃?逃去哪里?灵予,朕是皇帝,逃不掉的。” 孟卿早已心死,对这繁华之梦没了眷恋。 “皇上!只要您还在,大楚就还能东山再起!您要是没了,大楚就是真的没了啊!”灵予歇斯底里。 “朕自知斗不过萧砚,苟活至今,已是幸事,你难道还要朕背着亡国之君的罪名活下去吗?” 殿外传来一阵又一阵军靴声,如雷贯耳。 孟卿垂眸自嘲轻笑,“他来了……” 不时,金銮殿的朱漆大门被几名不知名的将领推开,萧砚一身玄衣墨袍从黑压压的将士当中脱颖而出。 萧砚二十又八,是当今小皇帝孟卿的老师,因此帝姬当皇帝之后,便被尊称为帝师,权势滔天功过女帝。 “臣萧砚,见过皇上。” 孟卿虽然是女帝,大权却终究旁落,本来可以一辈子当个闲散帝王,却误用闫佑、江艾等人的计谋,企图灭萧砚重整朝纲。 可萧砚是何等人,不仅没被灭,还将闫佑、江艾的头颅挂在皇城城门上,以儆效尤。 此事将他激怒,兵符在手直接逼宫。 “帝师来了……” 窗棂外幽幽飘来一阵凉风,扬起了少女如丝般的墨色鬓发。 萧砚扬起头,一双温润含情的桃花眼在此时变得冷漠无情,长眉疏离淡然,一身墨袍尽显尊贵。 “皇宫孤寂,臣进宫来陪陪皇上。” 瞧瞧,一副乱臣贼子的模样。 他长身玉立于殿堂中央,手中不执刀刃反拿佛珠,这副模样倒不像是个造反的权臣,竟有种远离世俗不染尘埃的圣人姿态。 孟卿明艳高贵的面容尽显悲凉,弯弯柳叶眼清冷孤静。 “帝师,朕……还不想死……”她垂下眼眸,敛住泪意。 她今年才二十岁,她还不想死…… 谁知萧砚拨弄佛珠的手掌竟然一顿,大手一挥,将士们纷纷退了出去,将殿门阖上。 良久,他朝她走来,紫檀佛珠轻轻放置在龙椅前的桌案之上。 他弯下直挺的腰肢,骨节分明的大手锁住孟卿滑嫩的脖颈,逼得她需要昂起头来才能直视他。 “臣也不想让皇上死。可是皇上,您忌惮臣,不信任臣,所以派闫佑江艾杀臣。事到如今,臣不得不亲自来送送皇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女如雾般无瑕的脸庞上。 一双柳叶眼早已泪意朦胧,似以乞求般的神情望着他。 “朕……” 她无话可说。 孟卿确实想杀他,自从登上皇位以来,惶惶不得终日,每日梦魇皆是害怕萧砚杀意顿起,将她祭天。 她真的是怕死了,才听了闫佑江艾的话…… 没想到,这反倒成了一个导火索。 萧砚厌恶她用这幅害怕的神情看他,仿佛他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分分钟便要将她吞噬扼杀一般。 看来……他执意要她以死谢罪。 被扼住的脖颈此时发出一丝丝轻微颤抖的笑声,悲凉又孤寂。 萧砚颇为不解。 “帝师,这一辈子……朕做过帝姬,也做过皇帝,更是做过您的学生,世人都不曾拥有过的滔天皇权,朕都拥有过,此生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萧昀不言,只是淡漠地看着她,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愿帝师念在你我之间的师生情谊,饶过太后……” “朕不孝,此生无法再陪伴在母后身边,朕求帝师,在朕死后,能够宽恕她,让她安养晚年。” 钳制住她脖颈的手掌,竟然奇迹般的松了一松。 萧砚知道她要以死谢罪,可他虽然逼宫,却不想做那千古罪人,于是便松开了她的脖颈。 他负手而立,不去看孟卿。 此时萧砚的神情宛若江南冬日的寒风,比冬雪还刺骨比冰晶还冷冽。 “臣不才,无法受托。” 无法受托…… 看来,萧砚定是恨她恨得透透的了,临终之时都不肯如她所愿…… 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恨意。 一把匕首从袖中抽出…… 孟卿释然一笑,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冰凉的匕首之上。 尖韧的匕首从腹中穿膛而过,刺破了朱红华袍的衣裳与皮肉,血液随着匕刃缓缓流淌,“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皇上——”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叫萧砚的身影僵了许久。 她终是支撑不住了,扶着桌案渐渐倒下。 鲜血染红了这宽大的龙椅,染红了整个金銮殿,再不见一代女帝临朝。 帝王之梦,终究是繁华一场,空寂孤独。 …… 青鸾殿。 亭台楼阁,黄瓦朱墙高立于皇城玉京。 春雨淅沥如苏,倾斜的檐角流淌着滴滴雨水,打在娇粉的睡莲莲心上。 铜镜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不清。 “小帝姬在哪里?她将自己的长姐推入湖中,现如今阿蘅还风寒未愈,昨日更是高烧未退,她是怎么有脸在寝殿里呼呼大睡?” “侯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小帝姬推了长公主?分明是长公主自己跳水里的,我们家小帝姬清者自清,为何要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胡言乱语,内宫里的宫人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孟卿躺在寝榻之上,大梦惊醒。 一股强烈的腹痛感愈来愈重…… 她猛然睁开眼眸,惊坐起身,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自己躺在曾经的公主闺阁青鸾殿中。 外面争吵声此起彼伏,吵得她头痛欲裂。 “怎么回事……” 她眼中氤氲,瞧不清殿外的状况。 “殿下,殿下醒了!” 宫女们欣喜激动。 殿内陈设一如好几年前一般,富丽堂皇,宽敞明亮,十分整洁。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萧砚逼宫时便自尽了,怎么现在还出现在青鸾殿里? 突然之间,一个墨青色的身影闯进视线,竟然直接将她从寝榻上拽起,好一阵天旋地转。 “孟卿!你就是这么对你的长姐的?皇上不忍教训你,我来替他好好教训教训你!” 第2章 是帝姬推了长公主 什么?长姐孟蘅? 她不是三年前就将孟蘅亲手斩杀,怎么还活着? 还有他说的什么皇上……难道是父皇? “齐……齐沅?” 她仔细认真地将他看清,此人竟然是她曾经所痴恋的对象——齐沅。 “跟我去给你长姐赔罪!” 赔罪? 这一幕尤为熟悉,好像是在四年前,她与孟蘅在太明湖畔争吵,过程中孟蘅自己跌入湖中,最后大病一场,被孟蘅的未婚夫齐沅当着众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 她反应迅速,凶狠般甩开齐沅紧扣的手掌。 “赔罪?为何要赔罪?孟蘅挑衅在先,自己不甚跌入湖中,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不是你推的是谁推的?孟卿,我知你为何如此憎恨阿蘅,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你为何要如此执着?” 这真笑话! 他有什么资格劝她不要执着过去? 他可曾参与?可曾知晓或经历过那些过往? 作为一个旁观者,齐沅最没资格参与! “齐沅,你以为你是谁?我跟孟蘅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孟卿怒极。 也不知当年的自己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爱上齐沅,还为了齐沅放过孟蘅一马,以致自己堕马留下了腰伤。 “呵,好,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你推阿蘅是真,现在立刻跟我去给阿蘅下跪赔罪!”说完,他立刻拉扯着她的手腕,要将她带走。 齐沅他有病? 孟蘅是公主,她也是公主,要问罪也是父皇来问,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叫她给孟蘅下跪赔罪? 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行,本公主跟你去。” 此话一出,殿内的宫人们面面相觑。 齐沅也是怔了一怔。 “殿下,不可啊!您好歹也是千金之躯,如何能向长公主下跪?” 说话的是孟卿身边的掌事姑姑云合。 孟卿瞥了一眼云合,眼中含意唯她能读懂。 云合仿佛明白了孟卿要做些什么,才没再出言阻拦。 齐沅见她好说话,拽着她的手掌顺势松开,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手心。 这番举动,看得孟卿甚是无话可说。 “走,小帝姬。” 说完,他转身便出了青鸾殿,孟卿洗漱了一番,跟在齐沅身后往孟蘅的朝寒殿而去。 朝寒殿。 孟卿齐沅二人刚踏入殿中,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难闻至极。 而那孟蘅浑身虚弱无力地躺在寝榻之上,身旁宫女抽泣着为她喂药。 齐沅神情立马变得温柔缱绻起来,是孟卿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蘅。” 他心疼的上前,来到孟蘅身边。 “齐沅?” 二人浓情蜜意,好不扎眼。 孟卿:“……” 有必要在这里你侬我侬嘛?还没成亲呢,就这般腻歪,成亲之后可还了得? 要她说,孟卿即位后是个无所作为的庸君,可若是让孟蘅即位,那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孟蘅,你来跟小侯爷说说,到底是不是本公主推的你。” 孟卿站在一旁,双手环胸,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齐沅偏就见不得她这幅模样,眼眸微斜,眼底的厌恶之意乍现无疑,“不是你难道是阿蘅自己跳的嘛?” “诶!你说对了,还真是她自己跳的!” “……” 齐沅回首,瞪了她一眼。 孟蘅手中拿着丝帕,掩在唇边,宛若一个娇弱无力的小白花,“小侯爷,确实不是卿卿推的,您着实误会了。” “你看!她都说了不是我推的!” “闭嘴!” “……” 想给你家孟蘅出气想疯了你!都说了不是她做的,还要怎么样? 你们二人之间的爱情,拿她当什么垫脚石? “阿蘅,你不用为她辩解什么,待会儿我等禀明了皇上,必定严惩不贷。” “……” 齐沅好像有个大病…… 而孟蘅也不说话,像是默认了一样,这就更让人有所怀疑,是她推了孟蘅。 孟卿翻了个白眼,“齐沅,你说我推了孟蘅,可有何证据?” “自然是有。” “大理寺断案,一向讲究人证物证聚在,仅靠几张嘴便断定是本公主推了孟蘅,你可知此乃诬告?” “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想逃也逃不掉!”齐沅继续嘴硬。 “当时太明湖我与孟蘅起了争执,除了两方的宫女亲眼所见,其余宫人都相距甚远,时有错位也在所难免。青鸾殿的宫人自是帮着本公主,想来你齐小侯爷也自然信不过,不如叫上朝寒殿的宫人,细细审问如何?” 这…… 齐沅迟疑地看了眼孟蘅,想着要为孟蘅出气,也便罢了。 “叫春婵泗月进来。” “是。” 不一会儿,春婵、泗月便踉踉跄跄地从殿外进来。 孟卿转眸一看,两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娇嫩的小脸上尽是泪痕,可怜极了。 很显然,是齐沅以护主不力之名,责罚了她们。 “春婵、泗月,你们好好说,到底是不是小帝姬推了长公主?” 这番话,有几分威胁之意。 孟卿冷笑一声,又道:“春婵、泗月,你们好歹也是跟在孟蘅身边的老人了,罚跪时你们的主子可有替你们求情?” 孟蘅攥紧了手中丝帕,面上看不见一丝不满与愤怒,内心深处的怒意尽然发泄在帕子上。 春婵泗月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卿也不指望这两个宫女能说出实情,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就想膈应膈应孟蘅罢了。 “春婵泗月,还不快说!” 齐沅等得不耐烦了,她们再不说,稍后这孟卿就当真以三言两语将二人策反,他还出个什么气?简直就是笑话了! 春婵跪在地上,以额贴地,双手微微颤抖,“侯爷……是……是小帝姬……是小帝姬推了长公主……” “对!没错!是小帝姬推了长公主!” 泗月在旁附和道。 话音刚落,齐沅便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孟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孟卿,你还有何话好说?”齐沅神色凛然,饱含怒意。 孟卿一阵无语。 得出这样的结果,齐沅分明很开心,却要装作一副怒意横生的模样,倒真是难为他了! 不去戏台子上演戏,倒是十分屈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几人闻见,愣了一愣,像是十分震惊为何皇上会来此一般。 众人纷纷跪地,迎接这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皇。 “皇上万岁万万岁!” 第3章 太傅萧砚 孟卿杵在原地不动,难以想象,她还能再次见到父皇。 父皇崩逝三年了,她却将江山弄丢…… 本是无颜再见他的。 孟卿喉咙哽咽无力,直至楚皇进殿时也未曾叩拜行礼。 楚皇缓缓走近,孟卿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可怜兮兮。 他注意到她。 “卿卿?你怎么哭了?” 楚皇怔住,虽说自己的小女儿娇贵,却也没这般爱哭,想来是今日被欺负得紧了。 他连忙为孟卿擦了擦哭花的小脸,安慰道:“卿卿不哭,父皇这不是来给你做主了吗?” 做主? 孟蘅齐沅二人听完,容色大变。 楚皇偏向谁,一目了然。 孟卿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难以控制,一双柳叶眼全在楚皇微微苍老的面容上。 她想对父皇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可这时,楚皇身后默默立着一个人影,一身对襟青衫,如玉如竹,面若寒光,长眉淡漠疏离。 孟卿须臾之间打了个哭嗝。 萧砚! 怎么是他!他怎么来了? 少女的哭声忽然止住,叫楚皇好一阵疑惑。 他顺着孟卿骤然一缩的眼眸视线看去,发现她正呆呆地看着萧砚,犹如一个受惊之鸟,浑身抖了一抖。 萧砚眸色晦暗不明,自然也发现孟卿在瞧着他,而且还是以一种胆怯惧怕的神情去瞧他…… 他不明所以。 “卿卿?怎么了?”楚皇的手掌在孟卿的视线中挥了一挥。 孟卿牙关打着颤,像只鹌鹑似的躲进楚皇的怀中,害怕到不敢再去看那萧砚。 “父皇——” 她声音低糯可怜。 萧砚见状,眼底居然划过一道冷冽的寒光。 他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瞧出孟卿惧怕他,不知为何,他从那双好看的柳叶眼中,读出了一番前世纠葛,波涛恨意。 楚皇一边怜爱的抚了抚少女的乌发,一边威严道:“平身。” “谢皇上。” 众人仿佛得了恩典似的,从地砖上缓缓起身。 楚皇冷冷的瞅了眼孟蘅,又瞅了眼孟蘅身边的齐沅。 “齐沅?你在这里做什么?” 被点到的齐沅浑身一震,他知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他又不得不为孟蘅讨个公道。 “臣来探望探望长公主!” “哦?” “听闻长公主被小帝姬推下太明湖,险些丧命,因此臣想为长公主讨个公道!” “讨公道?”楚皇溺爱地看了眼怀中娇小玲珑的小女儿,“卿卿,是你推的吗?” 孟卿宛若惊弓之鸟,摇了摇头,“父皇,不是儿臣,是长姐自己掉进湖里的,不关儿臣的事……” 听完她的话,楚皇又抬起头去看拿卧病在床的孟蘅。 他语气有些冷淡,“蘅儿,是你妹妹推的你吗?” 孟蘅咬了咬牙,眼底浮现一层薄薄的恨意,叫人读不懂看不明。 “不是……不是卿卿推的……” 她的内心恨意滔天,几乎快要蒙蔽住自己的双眼了…… 此话一出,楚皇那微微苍老的眼眸眯了一眯,扫过孟蘅,落在齐沅身上。 “蘅儿已经说了,不是卿卿推的,齐沅,你还要如何?” 齐沅惊愕抬眸,“皇上!莫要被人蒙蔽了!长公主爱抚姊妹,自是不忍叫她受了委屈,于是一股脑往肚子里咽。况且春婵泗月方才便已指认,分明是小帝姬将长公主推下湖中的!” 楚皇连看都不想看那两个宫女,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萧砚,你来跟齐小侯爷说说,到底是不是卿卿推了蘅儿的。” 萧砚薄唇微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砚身上,唯独孟卿躲在楚皇怀里,半天不敢吭声。 “回皇上,不是。” 齐沅听完,面色苍白。 他道:“萧太傅当时在场?” “在场。” 孟卿微怔,她并不记得上一世萧砚在场。 她让云合去搬来楚皇,好叫齐沅不敢再这般嚣张,可没想到楚皇来了,萧砚也来了。 “怎么可能?” 齐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分明问清楚了,当时除了那青鸾殿和朝寒殿的宫女在场,就没其他人了。 萧砚怎么会…… 见齐沅这般执迷不悟,楚皇只好发话,“齐小侯爷,你还有何话好说?” 齐沅垂首,他自知在一个偏心的父亲面前,再如何去辩述,都无法改变他偏心偏爱的事实。 “齐沅无话可说。” 他其实知道,不是孟卿推的孟蘅,他只是想为孟蘅出口恶气,叫孟卿谋害长姐的罪名坐实,日后不敢再去欺凌孟蘅。 随后,楚皇又道:“蘅儿,你作为长公主,不是卿卿一人的长姐,而是大楚万民的长公主,你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整个宫闱和皇朝,你可知晓?” 整个朝寒殿一片静寂,无人敢反驳楚皇的话。 孟蘅无力地张了张嘴,“蘅儿知晓,日后必不会让这等事再此发生。” 楚皇貌似很满意她的回答,于是余光撇了眼跪在地上的春婵泗月。 “该怎么做,不用朕教?” 孟蘅心里咯噔一跳。 纵然再不舍,也只能狠心抛弃,“蘅儿明白。” 春婵泗月的下场,用脚趾头一想便知,必定凄惨无比。 孟卿从楚皇的怀里探出脑袋,调皮地朝齐沅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齐沅? 跟她斗? 她好歹也是做过三年皇帝的人,会搞不定他这小把戏? 孟卿捣蛋的模样被萧砚瞧了去,眼里像进了几粒沙子,过分碍眼,甚至认为孟卿不堪教养。 齐沅看见后,一阵气极,恨不得将孟卿的小脸给撕烂,这般嚣张,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楚皇政务繁忙,在朝寒殿内仅仅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要回金銮殿处理事物。 离去之时,楚皇对孟蘅好一阵慰问,才转身离去。 而萧砚离开时,一双瑞凤眼落在孟卿粉嫩雕琢的小脸上,瞳色黑白分明,意味深长。 这幽凉幽凉的目光,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卿,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楚皇走了,齐沅的耐心已然达到极限。 孟卿不理睬他,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上一世她刚荣登帝位,便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萧砚生得好看,召来萧砚侍寝。 可萧砚是个正经人,从不流连女色,对她抛出的橄榄枝丝毫不以为意。 她便以为,萧砚许是不喜爱她的容貌,这才拒绝。 如今……萧砚以这样的眼神盯了她良久,让她不禁恍惚,难不成萧砚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 不应该啊,刚才的孟蘅比她更柔弱,他怎么不多瞧几眼孟蘅? 第4章 本公主有的,太傅都会有! 萧砚两年前便中了状元,因着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特令他进宫教习公主,破例封了个太傅。 他好似也做了她两年的老师了…… 难不成…… 一个可怕的猜想涌入脑海! 萧砚此人心思细腻如水,冷静平淡,方才盯了她良久,极有可能是看出她的端倪和变化。 毕竟一个人的心性,在几年里会发生莫大的变化。 况且在这一世萧砚教了她两年的学问,对她也算是了解。 如今她心性已变,就怕他发现,现在的她与前几日的她有所差距。 “孟卿?” 齐沅唤了唤她。 孟卿回过神,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往殿外离去。 齐沅一阵奇怪。 之前的孟卿恨不得把整个人黏在他身上,对他的爱慕之情无以言表…… 现如今怎么改了性子?对他这般冷淡? 春风依旧,柳树冒了嫩芽。 孟卿大步流星地往落云轩走去,落云轩在昭学斋旁边,是为萧砚方便在昭学斋教学,而特批的一处宫殿,供萧砚居住。 她要去试探试探萧砚,看看他有没有察觉出什么…… 落云轩距离几座公主殿并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此处庭院也十分整洁明了,没有一片落叶,殿内安静异常,没有宫人。 萧砚不在落云轩…… 那在哪里? 他难道跟着皇上回金銮殿了? 要不在这里等等……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宫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孟卿一个激灵,赶忙踏进落云轩,快速将朱漆红门阖上,往内殿走去。 要是让人瞧见堂堂一介公主,到访学究的住所,成何体统…… 她坐在内殿的圈椅上,等了一个多时辰,险些睡着。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只听门外“咯吱——”一声,孟卿整个人惊醒,眼眸疲惫抬起。 萧砚回来了…… 握草握草! 孟卿慌忙起身,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能遮挡的器具。 她瞧了眼床榻…… 心下一横,算了! 孟卿三两下跑到床榻边上,将珍珠绣花鞋一脱,丢进床底,整个人滚入床榻,将幔帐一放,躲到被褥之中。 只听步履沉重,缓缓进入内殿…… 孟卿咽了咽喉咙,不敢吱声。 “主上,魏岘传来密报,连宁港的货被劫了……” 连宁港的货?什么货? 萧砚步子一顿,“可有查清何人所为?” “时间紧迫,还未查清,只让玉书传了封信回来。” 孟卿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熟悉至极。 她上一世做皇帝时,萧砚便让溯舟常伴她身侧,美名其曰是护驾,实则是不分昼夜地监视。 此人又是萧砚的一把手,有时她尚且不惧怕萧砚,更怕的是这比萧砚更上一层楼的溯舟。 “让魏岘尽快查清。” 原来他这么早便在筹划着这一切了…… “是。” 萧砚见溯舟站着不动,眉间拧了一拧,“还有何事?” 溯舟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叙述。 “主上……” “说。” 溯舟面色森冷,“主上今日为何要帮那小帝姬?属下认为,让小帝姬与长公主自相残杀,不正好合了主上的心意?” 孟卿陡然一惊。 自相残杀…… 这个溯舟当真是阴险得很。 她躲在被褥里,仔细听着萧砚如何作答。 “此事,不是你能过问的。” 溯舟愕然看了看萧砚的神情,阴郁冷淡,竟藏着几分透骨的寒意。 “是。” 他低头不再追问,默默退了出去。 萧砚坐到桌案边上,翻阅着书籍,一副与世无争的隐士姿态。 孟卿差点没把自己憋死,偷偷从被褥里撇开一个缺口,好让自己不至于闷死。 幔帐轻轻摇曳,隐约瞧见被褥鼓成了一个小山包。 萧砚察觉出不对劲,扭头往榻上一望。 幔帐微垂,遮掩着瘫软的被褥。 他素来讲究,屋内任何陈设都必须按照标准调整,今日这床榻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 那素净的幔帐被褥乱作一团,毫无整洁之风。 明显,是有人来过。 萧砚将书轻轻放下,朝床榻上缓慢走去。 而在被褥中的孟卿,正鼓着腮帮子,想着萧砚怎么还不走。 他行至床旁,将素色幔帐轻微撩起,只见被褥微微晃动,好似有什么人被包裹在里面。 “谁?” 萧砚嗓音低沉沙哑,凶狠无比。 孟卿直接吓了个激灵,整个被褥抖了一抖。 完了!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解释啊! 她咬了咬嫣唇,尴尬又不失优雅地从褥中钻出来,露出一截幼白的额头。 “太傅……是我……” 孟卿那双极美的柳叶眼从里头探了一探,说话的糯糯乖巧。 见人是她,眼底的翻涌的杀意才算掩藏几分。 他指尖微顿,“殿下?你在臣的屋里做什么?” 做什么…… 呜呜呜呜她也不知道…… 她本来是想来找他,试探试探萧砚是否有看出她什么端倪的,但是现在再说这个怕是不怎么美妙了…… 孟卿欲哭无泪,只能胡扯一通:“太傅……我听宫人们说,您在宫里虽说是我们的学究,但却过得不甚如意,宫女太监们常常瞧不起您的出身,平日里多有苛待……因此,作为您的学生,特地来检查检查太傅的床榻是否舒服,被褥是否柔软……” 小姑娘的声音愈渐渺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萧砚玩味儿似的挑了挑眉,“哦?那殿下是否检查出什么?” 检查出什么…… 孟卿的脑袋瓜里飞速运转,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自然!今日前来,竟然发现太傅的寝殿里空无一人,茶水点心一无所有,幔帐陈旧,床榻干硬,被褥硬厚!宫人们竟敢如此苛待您,真是令本公主痛哉!” 萧砚立于榻前,细细打量,不知孟卿要打着什么鬼算盘。 他闭口不言,冷冷的瞧着她。 “太傅这般辛苦的教导本公主,本公主自然也不能苛待了太傅!从今往后本公主有的,太傅都必须有!今日回去我便让东府照着青鸾殿的陈设用度一样给太傅来一份!” 说完,孟卿讨好似的瞅了瞅萧砚的神情。 还是如往常一般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在她的印象中,萧砚分明是很吃这一套的……只是平日里她过分看重帝王颜面,从不以这种态度和语气去同萧砚说话。 萧砚淡道:“那臣便多谢小帝姬了。” 多谢……看不出来他有多高兴啊…… 莫非是她用力过猛了? 不应该啊! 孟卿内心慌乱的咽了咽口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太傅,您可否满意?” 满意么…… 还算可以…… 只是萧砚一想,这是满意不满意的事儿嘛?险些被她绕了进去。 第5章 他长得太丑了 “自然是满意的,可是小帝姬未经臣允许,便偷摸进了臣的寝殿,是否不大合规矩?” “这……” 孟卿讨好的笑意霎时僵住。 一时间,她变得楚楚可怜,“太傅,你怎么能说是偷摸呢……我心系太傅,自是将太傅看作亚父,如今太傅这样想我,卿卿的心,当真是碎成了一地……呜呜呜呜……” “……” 张口就来是! 萧砚就说了这么一句,她顶他十句,这还委屈上了。 其实之前的孟卿,并不是这样的,她一直对他爱搭不理,总摆着那副公主架子,又瞧不起他的出生,如今倒像是变了个人。 她哭得委屈巴巴,倒叫萧砚心里一阵烦躁。 他弯下腰来,仔细端倪着她。 “这么说,方才臣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 什么话? 他刚刚说了什么? 哦想起来了! 他他他他……他刚刚说他的那什么连宁港的货被劫了! 还有什么自相残杀…… 完了完了! 开局即完结!索性把自己玩完儿呗,看来她奋斗几辈子还是注定要死在萧砚刀下的…… 不行,还未走到那一步,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求也得求个活命!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方才我在太傅的床榻上睡得香甜,当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见!” 说完以后,孟卿心虚地低下眸,不敢去正眼看他。 此时的殿中,气压几乎低到了冰点。 萧砚沉声道,“殿下可听说过,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他话语平静,仿佛杀死个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家常便饭。 少女咬了咬贝齿,开始抽泣起来。 孟卿难过地把自己埋在被褥里,“萧砚,你少吓唬我!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岂是你说杀就杀的!” 萧砚怔了片刻,哭笑不得。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帝姬,误打误撞进了他的寝殿,还扬言要待他如同亚父,真是荒谬中带有一丝可爱。 “殿下,天色不早了,请回。” 孟卿止住了哭声。 这么说,他不杀她了? 看来,这招对付萧砚确实管用。 “那我先回去了……” 她性子乖巧,三两下掀开被褥,便下了床穿上鞋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没两步,又突然退了回来。 “太傅……外面好黑啊……” 萧砚惊异地回头看她。 孟卿竟然怕黑? 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溯舟。” 话音一落,外头的溯舟直愣愣进来。 “主上。” 溯舟抱拳行礼。 要知道,孟卿怕溯舟胜过萧砚,她一见到溯舟,便立马往回跑了几步,胆怯畏惧地躲到萧砚身边。 萧砚垂眼瞥她。 “送殿下回青鸾殿。” “是!” 溯舟刚要上前,便被孟卿打断。 “不行!” 二人齐刷刷的看着她。 “太傅!我不要他送我!” 溯舟:“……” “为何?” “他……他长得太丑了……” 溯舟:“?” 乖乖!萧砚哄得好,这溯舟可不一定能哄好!再说了,她的那招兴许对萧砚管用,但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来说,一点用的没有!他就同话本里的许褚一般,只听自家主子号令。 说不定在回宫的路上,溯舟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杀了,或是一言不合…… 还神不知鬼不觉…… “太傅,我要你送……” 小姑娘缩了缩脑袋,白嫩的小手轻轻拉扯着萧砚宽大的衣袖撒着娇。 她知道,现在的她对于萧砚来说,还算有些价值。 一个傀儡公主,比其他公主更好拿捏,他乐见其成。 萧砚无奈地让溯舟退下,转过那双精美绝伦的凤眸,透露着几分浅浅的笑意:“走,臣送你。” 他率先走出房门,步子极快,孟卿也赶忙紧随其后。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夜中显得不再单调枯燥,反而为这夜色添了几分唯美。 …… 朝寒殿。 夜色撩人,银辉洒满宫殿,与昏暗的烛火相互呼应。 秋潭蹲在榻前端着药盏,手中汤勺轻轻搅拌。 “殿下今日可真是太委屈了!皇上也真是,不疼殿下偏疼那小帝姬!”秋潭瘪着嘴抱怨道。 孟蘅侧躺在床榻上,病容尽显,“秋潭,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 “奴婢只是心疼您……” 孟蘅的脸色阴沉,姣好的容颜在橙黄色的烛火下格外绝艳,如地狱深处的彼岸花魅惑十足。 “对了,明日还有萧学究的课,我卧榻几日,他留下的课业,我还未动过笔……秋潭,去把我的课业拿来。” “殿下,您病得这般严重,要不还是算了?想来萧太傅应当会体谅您,不会过分追究的。” 秋潭于心不忍,萧砚留下的课业繁重,以孟蘅现在的身子,压根就支撑不住。 “不行,父皇喜爱用功之人,我必要以课业为重,这样才能挣得父皇的一丝怜悯。” 秋潭将药盏放置在桌案上,迟疑着,要说些什么。 孟蘅看她不对劲,疑惑道:“愣着干什么,快去。” “殿下,方才……” “方才什么?” “方才奴婢路过昭学斋,无意间撞见了萧太傅与小帝姬同行……” “同行?” 萧砚竟然与孟卿同行? 她怎么记得,萧砚与孟卿之间,并没有到这般地步? “是的,奴婢瞧着小帝姬在萧太傅面前又蹦又跳,活泼极了……” 孟蘅眉心一颦,警告道:“秋潭,莫要胡言乱语!” “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孟卿……萧砚…… 她怎么想,也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就连前两日,她落水时,也是因为齐沅才起了争执…… 怎么几日不见,她倒也不纠缠齐沅,换了个新鲜口味了…… 这样也好,无人跟她争,她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齐沅对她的好。 她的唇瓣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诡秘莫测,“秋潭,我记得你会制药,对不对?” 秋潭不解,“奴婢略通一二。” 随后,孟蘅凑近秋潭耳边,轻声道:“你这样……” “是,秋潭定不会辜负殿下期望。” …… 次日一早。 青鸾殿。 清尘收露,金乌初升,假山一旁的池塘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犹如云雾。 孟卿还没睡醒,便听见殿外嘈杂的声音。 “云合姑姑,萧太傅唤我来请殿下前去上学。” 听见萧太傅,还在酣睡的孟卿竟然一个激灵的睁开了双眼。 显然,萧砚这个名字对她荼毒太深。 “萧太傅?他算哪门子的太傅?一个出生寒门的士子,真把自己当成殿下之师了?去去去,别打扰了殿下清净。” “可是……云合姑姑……” 小宫女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一个是出生寒门卑微如泥的士子,一个是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帝姬,孰轻孰重,她还是要掂量清楚的。 孟卿躺在榻上,抬起手臂摸了摸额角,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云合!等等,让她进来……” 云合听见孟卿的声音,气呼呼地瞪了眼这名小宫女,随之将殿门推开进来。 “怎么回事?什么萧太傅?” 第6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云合上前将孟卿从床榻上扶起,答道:“殿下您忘了?一月有三旬,一旬二假,假已放完,今日便要去昭学斋听学了。” 孟卿听完,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好像确实是忘记有听学这一回事儿了! 而那小宫女此时插嘴道:“是啊殿下,萧太傅今日巡课,发现殿下没来,便让奴婢前来催上一催……” “你说什么?今早的课是萧砚的?” 听完小宫女的话,她的困意转瞬即逝。 完了完了! 她这又把萧砚得罪了!昨日才哄好,今日就这般放纵,萧砚定然觉得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是萧太傅的……您没来,萧太傅生了好大的气……” 孟卿抚了抚猛然跳动的眉心。 该死的萧砚,昨日见了他,怎么也不提醒她一下今日上午有他的课。 现在倒好,云合纵着她,她又刚从前世醒来,早早便将听学之事抛诸脑后。 她一肚子怨气差点没冲上脑海,道:“云合,日后有课,务必来唤我起身。” “殿下……” “怎么?” “您……往日也没不常早起听学,今日为何……” 孟卿未作答复,只朝那小宫女说道:“你先去昭学斋复命,就说我稍后就来,请……请太傅莫要生气。” “是……” 小宫女看了看云合阴沉沉的脸色,只能颤巍巍的退下,回去复命。 孟卿忙地掀开被褥起身,“云合,快,快给我更衣。” “是殿下。” 初阳娇艳妩媚,万丈红霞透过寒凉的窗棂射入镜台。 镜中人肤色雪白,发若纤云,面若芙蕖,娇婉可人。 “殿下生得越来越像娘娘了……” 孟卿恍惚一瞬。 母妃吗…… 也不知在她死后,母妃如何了…… 萧砚有没有对她如何。 不过也无妨,神佛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然会好好珍惜,叫萧砚付出应有的代价。 “行了云合,去昭学斋。” …… 昭学斋。 斋内齐齐坐着人,无一不在听着萧砚讲课。 唯独最前方一处座位空空,想来便是孟卿的位置。 她站在斋外,停滞不前。 萧砚讲课的声音波澜起伏,熟悉又陌生。 孟卿恨透了他,同时也怕透了他。 一来是那三年被压制的阴影,二来又是逼宫时他的狠绝果断。 这时候,斋内已经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孟卿了。 萧砚循着学生们的注意力看去。 一个粉粉嫩嫩的豆蔻少女站在门外,分明十六岁模样,面容却格外娇俏,犹如江南水乡里的美人,温婉端方。 见她不进来,萧砚眉间轻蹙。 “殿下,愣着做什么?” 这一声殿下,直接将孟卿拉回神。 她杵在原地,怔了半天。 萧砚见状也没了耐心,“殿下今日又迟到了,可知寸阴寸金,您已然耽误了旁人的时间,却还要站在此处,宛如一个木头。” 他竟然骂她是木头? “太傅,我……” “殿下若实是不想上臣的课,便禀了皇上,日后也不必再来。” 不必再来,也不必再见到他,那自然是好的。 只是,她还掌握着日后种种因果,便更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了。 孟家的江山已然在她手里丢了一次,这次断然不能再丢。 萧砚,她必然会好好地与他斗上一斗。 孟卿抬眸,神色认真严肃,“太傅,学生知错了,日后不会再犯。” 这一番话出自她口,萧砚自然有几分惊讶。 难以相信,这是一个草包小帝姬说出来的话。 但是他身为学究,也不能跟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 便道:“殿下知错便好,快先入座罢。” “是太傅。” 孟卿听话地进入斋内,找到自己曾经的位置乖乖坐下。 斋内除了孟卿,还有三名公主,其余的都是大臣们送进宫来的伴读。 她做过皇帝,享受过人上人的滋味儿,坐在这样一个地方,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一阵怪怪的,还颇不自在。 甚至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异类。 “朝闻道,夕死可矣。谁能解?” 斋内静谧无声。 唯独最前方的孟蘅举起了手。 萧砚轻扫一眼,默默点了个头,孟蘅才从席间站起。 孟蘅即使身为公主,也十分尊师重道,对待萧砚,也丝毫不失礼。 她微微欠身,“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的意思是:早上悟到了真理,晚上死了也可以。” 萧砚敛下眉来,貌似对她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于是他又道:“还有其他人能解吗?” 孟蘅颦了颦眉,一对绝美的柳叶眼朝四周不动声色的瞥了几眼。 周围的学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站起来作答。 谁知作为太傅的萧砚竟然将书直接往案上一丢,颇具三分威严。 “再无人能解释了?” 萧砚嗓音森冷,犹如冬日里冰川中的寒风,锥心刺骨。 孟卿却不以为然,萧砚发飙,她早已习惯。 尤其是在课堂之上。 她开着小差,俏皮地朝孟蘅眨巴眨巴眸子,颇具三分嘲讽和讥笑。 孟蘅瞧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气绝。 该死的孟卿! 可萧砚也不是吃素的,坐于堂上,他也不是瞎子,将二人之间的眼神互动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他眼皮倏然一跳,“小帝姬可有高见?” “……” “……” 孟卿此时还在幸灾乐祸,浑然没听见萧砚说的小帝姬指的是她。 云合垂下头去,焦灼地拿手肘撞了撞孟卿。 “殿下,太傅喊你!” 云合的声音小如蚂蚁。 小姑娘回过头,“啊?” 云合恨铁不成钢。 “萧砚问你有何高见!” “……” 高见? 什么高见? 孟卿抬起头茫茫然望着萧砚,哪知萧砚一副看戏的模样,唇角微翘。 她见周围之人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不知是站是坐,只得从席间缓缓站起。 “太傅……” 萧砚眉目清秀好看,“小帝姬有何高见?” 高见? 孟卿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早就将题目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哪还有什么高见啊! 少女欲哭无泪,“太傅,你可否将题目再叙述一遍?” 哪知萧砚的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句何解,有何含义?方才长公主殿下已然将此句解释了一遍,臣也不为难你,你将长公主方才所说再来一遍。” 孟卿嘴角一抽。 该死的萧砚,敢低看她! 这般简单的题目,也配她解释? 她冷笑一声,仰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说的是:早晨明白了真理,哪怕在晚上死去,也了无遗憾。此句表达了世人对真理的渴求,但实际上,人们不仅仅需要了解真理,更是需要亲身实践。” 第7章 废黜贬谪 少女的话音犹如瓷器坠毁,掷地有声。 她曾经是帝王,若无才能,如何堪登帝位?可惜,她的才能在萧砚这个天才眼里也不过只是绣花枕头,与他更是天差地别,无法比拟。 孟蘅听完,也是当下一愣。 她竟然能够比她答得更加完美? 孟蘅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趁这个能了,丢人! 窗外拂来一阵寒凉的春风,像是从遥远的朔州草原上吹来的一般,令人禁不住凉,浑身都要抖上一抖。 萧砚认可般点了点头。 “不错。这句话不仅仅只有字面意思,更重要的是有人能理解其中含义。孔子在说这句话时主要形容的是一个人对真理或对某种信仰追求的执着与迫切,诸位可明白?” 斋内的学子突然茅塞顿开。 异口同声道:“明白。” 孟蘅坐下后,脸色铁青。 她就知道,萧砚与孟卿肯定有一腿。 不然怎么她解释时,萧砚不说好,孟卿解释时,萧砚对她却非常认可。 一股强烈的妒意悄然从心中燃起。 云合对自家主子的作答,一点也不惊讶。 在她眼里,孟卿之才不亚于孟蘅。 只可惜,是个女子,将来难以继承大统。 金乌高高悬于空中,钟声清脆响亮,一名接着一名的学子从学斋一涌而出。 斋内的众人一一离去,只剩下孟卿与孟蘅。 云合被孟卿支开,去了玉贵妃的永安宫。 而孟卿从桌案上起身,款款来到孟蘅面前得意洋洋。 “长姐,怎么办,太傅夸我了!” 她神情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儿在里边,小脸儿眉飞色舞,好不精彩。 孟蘅脸色阴沉,“孟卿,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长姐误会我了,我可没想做什么。” 小姑娘的表情既无辜又坦率,让人几乎看不出来是她主动挑衅。 “之前的事,我替我母妃道歉,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与我争锋相对了!” 道歉? 孟卿忍不住笑出了声,弯弯的眉眼中增添几分悲伤与思念:“你的一句道歉能换回越娘娘吗?” 她对孟蘅的恨意已然达到顶峰,她恨不得送孟蘅和静妃去为越娘娘陪葬! 哪怕前世,她亲自斩杀孟蘅,也不足以填补她心中仇恨。 今生孟蘅的结局,她依然不会让她有所改变。 而越贵妃,是孟卿母妃玉贵妃的知心姐妹,在后宫中二人相互扶持,如鱼得水,比亲姐妹还要好。 孟卿当年一出生,越贵妃就如同亲生母亲一般待她极好,不论她喜欢什么,越贵妃总能想方设法为她得到。一直到她七岁时,越贵妃怀孕,仅仅三个月却突然暴毙离世。 整座延禧宫挂满白幡,哭丧一片,哀哀叹息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就连今日,她也能清楚记得当日模样。 她偶然一次躲在幔帐后听见母妃与身边宫女的谈话。 谈话中,她在母妃的话中得知,是静妃害死的越娘娘,以及那还在肚子里的小弟弟,只可惜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任其猖狂。 母妃也因此大病一场,久久不能痊愈。 从此以后,她就记恨上了孟蘅,时不时便要与孟蘅作对。 “越娘娘突然离世,本就不是我的过错!”孟蘅双眸睁大,极力为自己辩解。 孟卿突然嘲讽般轻笑。 “不是你的过错?你敢说此事你未曾参与?” 孟蘅张了张唇,舌尖一顿。 她无从辩解,当年之事早已久远,现在根本无法判定谁对谁错。 就在这一刻,一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手掌,将孟卿猛的一推,孟卿整个人朝后仰去。 “砰——”的一声,孟卿惨烈地倒在桌案之上,文房四宝书籍玩物几乎散落一地。 “你怎么样!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齐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突然牵上孟蘅纤手,倍加关怀。 可孟卿却倒在桌案边,狼狈不堪。 齐沅俯视着孟卿,倏然间内心深处有些不忍,刚迈步过去要扶她起身,却被孟蘅牢牢地抱住了手臂,无法脱身。 孟卿扶着桌案,腰部撞至桌角,疼痛难忍。 她又倔强地瞪着眼前这一对狗男女,暗道今日真是倒霉,竟然会遇上齐沅。 “齐沅!你疯了?” 他那一推,差点将她五脏六腑给推出来了,腰和屁股更是摔得如同粉身碎骨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齐沅眉间拧成一处,“疯了的是你,孟蘅再怎么说也是你长姐,有你这么大呼小叫对待长姐的吗?” 妈的! 好一个齐沅! 等朕登基,第一个废了你的侯爷尊位,打下地牢!永不翻身! 孟卿气死了! 但现下对方人多势众,只能一个字:忍! “齐小侯爷既知长幼有序,又可知尊卑否?” 须臾间,一声幽凉幽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几人寻声望去。 萧砚一身墨衣氅袍立于门外,眉眼淡漠,薄唇微抿,神色愈加凝重深沉。 他快步向孟卿走来,将桌案一推,默默地扶她起身。 齐沅见此情形,也再也硬气不起来。 谁人不知萧砚,位虽不高,但嘴毒心狠,朝中不少人皆怕于他。 就连他爹武扬侯也要礼让三分。 “萧太傅。” 即便他不是真心敬重萧砚,也要给足三分颜面。 萧砚不想同他废话,只道:“小侯爷今日当真是胆大,不仅闹到我昭学斋来,还敢欺负我的学生?” 闻言,孟卿愕然抬眸。 学生…… 齐沅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孟卿是他学生,孟蘅就不是了吗?也不见他为孟蘅出头啊! 他明言:“太傅有所不知,方才是孟卿主动挑衅,我不得已才推了她。” 萧砚冷笑,“好一个不得已!此事若是让皇上知晓,不知齐小侯爷该如何处理?武扬侯又该如何自处?小帝姬本就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位尊如宝贵不可言,岂容臣子侮辱?皇上若是知晓,侯爷一家只怕轻则禁足罚奉,重则废黜贬谪!齐小侯爷纵然偏爱未婚之妻,可这毕竟是皇室家事,最后落得个苛待妻妹的名声,传出去也不甚好听。” 孟卿站在他身边,像是一只被保护的鹌鹑,唯唯诺诺的。 齐沅无疑是怕了,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接话。 孟蘅此时出言,“太傅言重了,此事其实并非齐沅所为,本就是我与孟卿姐妹之间的玩闹罢了,一向做不得数,何言苛待妻妹?顶多是玩笑罢了。” 好一个为齐沅撇清关系的大好人。 难怪上一世,孟蘅死了,他也会随她而去,成就一段佳话。 可孟卿偏就觉得她虚情假意,对齐沅示好,不过是看重侯府的势力罢了,齐沅也是傻得可怜,前世今生都被骗得团团转。 “此事如何,臣一介卑位,本就不该插手多问。只是昭学斋乃听学讲课之圣地,还请两位殿下日后能抱以敬畏之心,莫要再闹出今日之事。” 几人都不说话,像是默认了萧砚的话。 他回首冷冷的瞥了眼孟卿,便抬脚离开斋院。 孟卿仗着有萧砚撑腰,趾高气昂地从孟蘅齐沅身边走过,随后又屁颠屁颠跟随在萧砚身边。 “太傅!等等我!” 萧砚叹了一口气。 小鬼真是难缠。 孟卿凑近他,笑脸盈盈,“太傅!卿卿知错了!” 萧砚脚下一顿。 “知错?” 孟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何错?” 小姑娘此时楚楚可怜地低下头去,声音低糯乖巧。 “错在不应该主动挑衅孟蘅。” “还有呢?” “还有今日迟到了……”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萧砚瞅着她奶栗色的瞳孔,黑白分明,明亮且干净。 “知错便好,殿下日后莫要再犯,臣毕竟是外臣,不能干涉后宫之事。” 他苦口婆心,可孟卿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在心上。 “知道了太傅,日后我要挑衅也绝不在昭学斋挑衅!” 第8章 汀南苑春香 “嗯?” 萧砚的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好看,发出声音时低沉而有魅力。 可他的眼神却还带有几分凉薄与冷淡。 少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孟卿! 你身为一代帝王!怎么能轻易向一介臣子低头!该死! 萧砚听完,才满意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孟卿着实对他的笑容狠狠着迷,生前便喜欢看他笑,于是有一回在朝堂上公然调戏萧砚,见他一笑,便豪掷千金,为他在郊外修建了一处别苑,当时满朝文武无不反对此举,可她仍旧不听劝告,一意孤行。 可是,为何眼前之人,是上一世逼死她的罪魁祸首呢…… 而她现在待他也同样是虚与委蛇,与孟蘅齐沅二人别无二致。 “殿下若无其他事,便早些回宫用膳,臣退了。” 他不等孟卿说话,便行了个礼,往落云轩走去。 萧砚虽是文臣,身板仍硬朗板正,背影如墨如画,裙裾轻晃,文雅至极。 他渐渐消失在孟卿的视线里…… …… 傍晚。 孟卿坐在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云合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放在案边。 云合凑上去看了看,“殿下在写什么?” 孟卿未答。 “梁吟秋……” 梁吟秋,未来的禁军统领,萧砚的门下。 现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小卒,应当还未加入萧砚阵营。 那么萧砚,真是不好意思了!她要捷足先登了! 把梁吟秋收入麾下,培养自己的势力,未来禁军便能由她统帅,不再如前世一般孤立无援,苟延残喘。 她道:“云合,去替我打听一下,禁军里是否有一个人叫梁吟秋,找到后,速速带来见我。” 云合不明所以,她不懂孟卿为何要找这个人…… 但她知孟卿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安安静静地领命下去办事了。 云合离去后,竹庵缓缓从外走来。 竹庵屈了屈腿,恭声道:“殿下,外面有一个宫女要见您。” 孟卿笔下一顿,“宫女?” “是。” “让她进来。” “是。” 竹庵才出去片刻时间,她所说的那名宫女便进来,只单单站在香炉边上。 “何事?” 那宫女恭敬道:“奴婢见过殿下,萧太傅让奴婢前来请殿下去汀南苑一叙。” 萧砚?请她去汀南苑一叙? 抽的什么风? “行了,本公主知道了。” 宫女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接着道:“萧太傅说,殿下务必要去,若是耽误了事就……” “耽误了事?什么事?” 孟卿一脸懵。 她记得前世萧砚从未有一次找过她,几乎都是她去找萧砚。 今日怎么这般蹊跷…… “下去,告诉萧太傅,一会儿便来。” “是。” 宫女默默退下。 孟卿将湘妃笔轻放,细细一想,又觉得萧砚找她,定然是有些什么事儿的,她还是得去看看。 她绕过案台,拿起一件月白色织锦披风便朝汀南苑而去。 汀南苑在昭学斋不远处,因着有些偏僻,故而一直闲置,有时也会留着给一些大臣留宿准备着。 月色朦胧,不时有几声鸟鸣之声,甚是诡异。 孟卿提着绛纱灯,推开殿门,径直进去。 “吱呀——”一声,内殿的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静寂黑夜,只有她手中那一盏明晃晃的蓝红相间绛纱灯。 孟卿心中怪异。 萧砚的落云轩离汀南苑并不远,按理说,应该是他先到…… 怎么也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殿内不知什么东西“咯吱——”一响,叫她心底一阵慌乱。 “谁?” 孟卿不免有些害怕,然而在居然鼻间传来一股又古怪又甜腻的味道。 这漆黑一团的夜色,犹如画家泼墨般昏黑惨淡,当真是叫她害怕至极。 早知如此,她就带个侍女出来了。 忽而,一只健壮有力的大手不知从哪冒出来,果断地握住她幼白的手腕。 “啊——” 这温热的触感,叫她霎时毛骨悚然,手中绛纱灯一松,跌落在地,仅存的一丝光明也熄灭了。 那大手反应极快,直接将她狠狠一拽,揽入怀中。 身边此人气息紊乱,频频喘着粗气。 孟卿脑海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你是谁!” 那人不做回答,只是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掐着她纤柔单薄的腰肢,整个人几乎埋进她温热的颈窝之间。 “滚开!” 孟卿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对这个黑黢黢的人影拳打脚踢。 “你知道我是谁吗!快给我滚开!” 也许是她说话时聒噪,那人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闭嘴。” 闭嘴……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之人。 黑夜之中,唯独她那眼眸,能看得一清二楚。 “唔……萧砚……” 他这是怎么了? 萧砚压根不理她,竟然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孟卿吃惊。 我靠! 什么戏码? 拿错剧本了? td上一世没有这一出啊! “萧砚!你放开我!你怎么了?” 萧砚竟然直接将她丢在床榻上,毫不怜惜。 她畏畏缩缩地往角落钻去,黑夜中见他单膝抵在床榻上,动手开始解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孟卿脑袋晕乎乎,浑身不得劲。 “你……你……” 只见萧砚如同饿狼一般,不紧不慢地褪去身上繁复的衣物,直接扯过她的肩膀,粗暴地将她的披风解开,散落在地。 男人的气息温热缠绵,冰冷的薄唇在她脸上轻轻的触碰着。 孟卿整个人汗毛竖起,嫌恶地躲开。 殿内氛围也算暧昧至极。 孟卿呼吸着空气,甜香而闷热,突的感到浑身瘫软无力,甚至内心不由得一股燥热袭来。 “萧砚,你他妈滚开!” 孟卿抬起白嫩的脚掌朝萧砚踹去。 哪知萧砚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握住了她强攻而来的脚掌。 娇小玲珑。 孟卿害怕地将脖子向后缩了一缩。 可萧砚那健壮有力的大手钳制住少女的脖颈,这细得犹如手腕,轻而易举便能被他拧断。 “萧砚你混蛋!我ap;ap;ap;_!” 她现在急得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他上一世令人讨厌的嘴脸。 上一世,她主动求好,他却嫌恶她,甚至让她自重。 这一世好啊!被人设计了,竟然是他神智不清,求她欢好。 少女娇俏的雪白半遮半露,脸蛋绯红,眼眶深处不停有泪水打转,像极了一个被欺负了的狐狸宝宝。 他可不管她委不委屈,抬起手掌,暴戾擦去。 窗外安静如斯,唯独大殿之内飘荡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9章 萧砚,你等着! (本章有点问题,为了审核改过,全凭想象哈!) 她的身材极好,线条也是恰当好处。 床笫之间,婀娜窈窕,眼神妩媚娇柔。 “唔……”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那双玉手软弱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前,犹如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乌黑的夜中,温热的气息如同晚春里的暖阳,迷惑心弦。 他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鸦发,既温柔又暧昧,嗓音沉沉:“乖。” 乖你大爷! 湿润的唇瓣顺着唇角,轻挪到耳蜗,喷洒出惑人的喘息声。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孟卿借着仅存的意识窃听着…… “里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应当是成了!” “要不进去看看?” “看看?我才不去!太污秽了!这样,你去通知殿下,我在这边守着!” “那好,你小心点。” 孟卿艰难地从榻上爬起,挣脱他略显松懈的手掌,使劲将他推开。 殿下? 哪门子殿下? 孟蘅? 还是孟瑶?孟翡? 定是其中一人害的她! 该死的萧砚! 这是有多饥不择食? 她轻轻一嗅,空气中泛着甜甜的香气,但她却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甚至还有一丝欲望正侵蚀着她的思想。 这香……好像有问题!! 难不成萧砚会变得神智不清,见人就咬,是焚着的香占绝大部份的原因! 算了不管了,她先逃! 反正到时候被抓的没有她,但萧砚要是被抓了,估计也得按秽乱宫廷的罪名被逐出宫门! “疯子!” 她怒骂一声。 孟卿使劲将他推开,快速下榻,将披风捡起,拢在身上。 “萧砚,你等着!” 她走到窗边,推开珠窗,踩在长柜上翻身跳出。 此刻,他眉眼踌躇。 方才被她一咬,萧砚就恢复了神志,甚至还咬了她…… 只不过这唇瓣…… 破相了。 萧砚翻身起来,将一件件衣物穿上,却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声。 他赶忙将少女其余破损衣物收好,来到窗台前,一跃而出,悄然躲在窗外静窥。 不过一刻,雕花菱格门被暴力推开。 一群人提着灯笼冲进来,这架势像极了捉奸。 她们提灯来到床边,但床上虽然凌乱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留下的绛纱灯。 “人呢?” “不知道啊……” “母妃来了吗?” “回殿下,还在路上……” “该死!” 那领头之人冲上前去,摸了摸床榻,还带有些许暖意。 “看来……刚走没多久……” “殿下,这如何交待……” “呵!如何交待?我们来晚了一步,事到如今只能让你去找个侍卫了……” “殿下!不要!殿下!奴婢侍奉了您五年,奴婢不要啊……” “这由不得你!来人!” “是!” “将她扒光了丢床上,去外面抓一个守城的侍卫,丢进来。” “……是。” 萧砚冷眼旁观,背过身去,紧贴一片冰凉。 他的手中是孟卿的亵衣和珠钗…… 她走的急,这些全部落下。 萧砚轻轻一嗅,少女甜甜的体香涌入鼻间,令人心神迷惘。 他想起方才的种种,只觉喉间干涩地上下滚动。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的那一抹禁制,悄然松动…… …… 青鸾殿。 孟卿是从自己宫殿的后门进来的,一进门,便赶忙来到镜台前,掀开披风。 少女肤色雪白,身姿婀娜,曲线优美挺拔。 只是在那挺拔之处像是烙刻其中的一朵梅花,鲜艳明亮。 孟卿气急,恨不得拿刀将萧砚这浪荡子捅死! “来人!” 红漆的木门被推开。 竹庵见她站在镜台前,茫茫然瞧着她,“殿下?您不是出去了吗?” 孟卿整个人裹在披风里,“从后门进的,云合去哪了?” 竹庵见她脸上绯红一片,身上更是披着披风,脚踝之处,鞋袜衣裙一件不见。 她不由得产生一阵怀疑。 “云合姑姑奉殿下之命找来禁军侍卫梁吟秋,今日恰好他值班,人被姑姑安排在偏殿呆着。” “好,稍后让她们进来。” “是。” 竹庵缓缓退出殿内,将门阖上。 橙黄色的烛火摇曳生姿,晕染在少女光滑的面颊上,细腻浮华。 待她换好衣物,云合便带着梁吟秋推门而入。 “臣参见公主殿下!” 梁吟秋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孟卿坐在主殿之上,威严而不失美艳,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阵翻云覆雨,脸上的那抹绯红还是难以褪去。 她上下打量着梁吟秋,少年眉眼上挑,薄唇微抿,小麦色的肤色衬得他丰神俊朗,英姿飒爽。 “你就是梁吟秋?” “是……不知殿下唤我来是……” 孟卿笑吟吟地瞧着他,“本公主唤你来,是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 梁吟秋不明所以,他才刚入禁军侍卫不到两年,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怎劳烦公主来寻他做事? 他惶恐难安。 只听殿上之人说话轻描淡写,“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梁吟秋,听闻你入了禁军已有两年了?” “还未到两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晋升?” 梁吟秋顿时一愣。 她继续道:“本公主给你晋升机会,半年内升为禁军副统领,一年内升为禁军统领,只是你日后要为本公主做事,如何?” 他心底愕然一喜。 难不成……今日当真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一个大贵人了? “臣甘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见她笑意愈深,宛如蛇蝎,“不过,若是日后有谁要做你的主子,你都要记住,你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我!若是有人拉拢你,抬举你,你都必须同我汇报,明白吗?” “臣明白!” 梁吟秋望着殿上那轻而易举便能要人性命的权贵,总有一天,他也会同她一样,让他们梁氏挤进玉京世家,屹立百年不倒。 可是,这小帝姬为何偏偏瞧上了他?禁军中同他一样平平无奇之人众多,他又何德何能入得了小帝姬的眼? 孟卿交待过后,便让梁吟秋退下,回到禁军处当值。 可那件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 “殿下,竹南苑出事了!” 孟卿刚准备就寝,就听见这等消息,当即坐不住了。 “出事?出什么事?” 第10章 偏殿调情 她幸灾乐祸,满眼都是对消息的渴求。 快说快说!是不是萧砚被抓了! 若是萧砚被抓了,轻则罢官贬谪,重则终身不得录用。 哎呀!这样一来,她还斗什么呢?直接安安稳稳地做她的皇帝不就好了? 不对,上一世她能当上皇帝,绝大部分仰仗了萧砚,萧砚若出了什么事,她的帝位怕是也悬了…… 因此,她与他仍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今日夜里,长公主殿下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竟然带着静妃娘娘前去竹南苑捉奸,扬言是要捉殿下您的奸!可是长公主到了现场,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又怕被责备,竟然将自己宫的宫女扒光了丢在榻上,找来一名侍卫与其通奸……” 孟卿一听,顿感不适。 孟蘅啊孟蘅,心可真是狠到了极致,没抓到她的奸,竟然这般对待自己宫里的人。 另一方面,这孟蘅为何偏偏盯上萧砚?她同萧砚之间,全无情意,而孟蘅这般做事,定然是认为他们二人有点什么…… 她的计谋,也差点叫孟卿失去清白。 上一世,她虽喜欢齐沅,但不过是爱而不得,刚坐上帝位,欲下旨封他为皇夫,次日便传来齐沅自戕,跟随孟蘅而去的消息。 她身为帝王,同父皇一样纳妃再正常不过。可正是因为萧砚,她上辈子一个妃也没纳成,看中的男子皆死于非命,叫她奇怪的很,一度以为自己克夫,天生孤命。 后来,她又看上了大理寺少卿沈含章,展开一系列追求,朝野上下无不知晓沈含章将要被纳入后宫的传闻,可没过多久,沈含章便又以贪污罪入狱。 作为帝王的她从未体验过什么叫男欢女爱,保留两世的清白今日差点就被萧砚这乱臣贼子给玷污了,还好她有些意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合,明日让梁吟秋找机会调查户部尚书潘珲,若有罪状,一并交由大理寺卿顾淮安,淮安他知道该如何处置。” 据她前世记忆来算,半年之后便将开启大名鼎鼎的运河之案。这个案子其中牵扯进来的不仅仅只有潘珲,还有长公主孟蘅、次公主孟翡、辅城王孟平,几乎将玉京权贵一网打尽,重伤孟蘅势力。 孟蘅,既然你使出这样的坏招,就千万别怪她了…… …… 翌日。 孟卿早早便起来去昭学斋上课,一进门,便瞧见萧砚坐在席间,安安静静地抚着琴。 她脚步一顿,但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当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那一抹鹅黄色的裙裾印入萧砚眼帘,眸子倾斜,单单瞧了眼一脸风轻云淡的孟卿。 斋内无一虚座,皆等着萧砚宣布上课。 “今日学琴,诸位先去偏堂拿琴。” 话音刚落,学子们纷纷起身成群地往偏堂而去。 独独孟卿一个人愣在原地。 其实,她想等所有人拿完再去拿,因为她早已忘了自己的琴是哪一把了…… 萧砚恰好注意到了她,“殿下不拿琴?” 孟卿吓得一激灵,坐得笔直。 她强行扯出一抹不失礼的笑容,“拿,太傅莫急。” 正巧抬眼之际,偶然发现他唇上一抹淡淡的牙印,仔细一瞧,还是明显至极。 她的眼神慌忙躲开,向窗外看去。 有些人速度极快,拿了琴立马就回来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孟卿看着差不多了,便也起身朝偏堂而去。 萧砚那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孟卿,恨不得能从她身上窥出一个洞来。 偏堂内的学子们走得差不多了,孟卿才找到自己那把被挂在墙上的长琴。 她伸出手要将它取下,谁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边上探出捷足先登。 孟卿下意识地将手一缩,仰望着这只手掌的主人。 “太傅?” 萧砚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腰间佩戴着一条镶嵌着白玉的玉带,长眉淡漠,眼眸深邃迷人。 只此一眼,便觉他面若冠玉,身如松竹,偏有一副与世无争的隐士风范。 “殿下生得矮,拿不到是正常的,臣为殿下取下。” “……” ??? 什么叫她生得矮? 她刚刚都要取下来了,是他多管闲事捷足先登的! 就!离谱! 孟卿笑得比哭得好难看,“多谢太傅,时间不早了,该上课了……” 说完,她便从他手中捧过那张琴,往正堂走去,却不想萧砚唤住了她。 “殿下。” 孟卿止住步伐。 “您昨日与臣……” “萧砚!” 孟卿看他要说出些什么东西,内心慌乱,直接叫停了他。 哪知萧砚低眉轻笑,颇具三分柔情。 “殿下误会了,您昨日落下东西了。” 萧砚从袖中拿出一根镂空雕琢的玉簪,放置在掌心,他的肤色略显病白,衬得玉簪剔透白皙。 孟卿猛然回首,却见萧砚瑞凤眼弯弯,好似两汪皎洁干净的明月。 她愣了片刻,转而看向那支玉簪,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夜里的画面,春香暖帐,香艳无比。 少女的脸顿时涨得比猪肝还要红,羞怯得不敢直视萧砚。 “多……多谢太傅。” 幼白的小手伸出,慌忙从他手中夺过那根玉簪,羞涩得狼狈不堪。 孟卿几乎窒息,扭过头想要赶紧逃离。 萧砚唇角微勾,似还不过瘾。 于是他道:“还有。”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纯白无暇的玉镯放在掌心。 孟卿那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来了。 她头也不回,半伸不伸地将那镯子拿回。 “太傅!昨日之事想来是个误会,您,您可千万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孟卿知道,萧砚是个知趣人,她都这样说了,萧砚也必不会纠缠不休。 事还未成,他们二人不过是有个肌肤之亲罢了,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呢? 萧砚将手收回,掩入袖中,隐忍地攥紧手掌。 “殿下放心,臣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 孟卿悄悄地瞅了瞅他,见他脸上平淡如水,才放下心来,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子。 回到正堂席间,孟翡正和柳依依聊些什么,孟卿一来,便没再说话了。 第11章 学琴 孟翡是楚皇的三女,自小同孟蘅长大,与孟蘅也算是狼狈为奸,对朝堂荼毒过深。 而这柳依依么,不值一提。 萧砚在她之后进来的,可孟卿一见他,就觉得头重脚轻,脸颊发烫,全程低着头。 听学时间过得极快,一晃眼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他讲解完了,就要求学子们自己弹首曲子,给他评上一评。 孟蘅她们弹完了,萧砚的评价是尚可,本以为她能拖到下课,逃过一劫,没成想萧砚是个狐狸,眼看着钟响后,单独留她下来弹奏。 孟翡平常便跟着孟蘅与她不对付,走时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太傅……” 孟卿委屈得很。 都下课了,怎么还要单独留她下来弹奏啊…… 萧砚听着这一句“太傅”,太阳穴就不由自主的疼了一下。 “别废话,弹。” “哦……” 青葱般细腻的小手抚在琴弦上,佳人身姿尚可,仪态举止大方自然,生得也是闺中翘楚。 只是这手轻轻一勾,萧砚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首如同魔音穿脑般的鬼畜之曲! 他看她及其认真地弹了一会儿,又不忍叫停,可他的耳朵实在是遭不了这罪,终究是忍不住了。 “停!” 孟卿微微怔住。 弹得好好的,干什么叫她停? 萧砚头疼不已,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只想净化净化这遭受重创的脑袋和耳朵。 “殿下几日未曾学琴了?” 几日? 孟卿仔细一想。 她登上帝位以来,三年未曾碰过琴,现在在这一世,满打满算也是三年…… 但她怎么敢实话实说呢? 只能给他估摸着时日。 “大约……大约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 萧砚略显惊讶。 他明明前几日才听过她弹琴,略微比孟蘅那几个琴技都要好上一些,怎么几日不弹,便成了这幅鬼样子? “殿下这手如此生疏,不像是几日没弹的模样。” 孟卿噎住。 萧砚这是发现端倪了? 她自我怀疑,方才弹得也不至于这般差? 然而萧砚想得却是:小丫头必然是故意折磨我的! “太傅,我本就不擅长弹琴……” 她垂下脑袋,像只受伤的小鹿急需抚慰。 萧砚可不相信,“是吗?” 孟卿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乖巧得不行。 谁知下一秒,萧砚的话直接让她石化。 “业精于勤,荒于嬉。殿下既然不擅长,便要时常练习。自今日起,每日夜间,请殿下来此学琴。” “什?什么?” 孟卿赫然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常上课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给她单独开小灶练习啊? 萧砚他是疯了吗? “殿下有意见?” 问出这话,孟卿再敢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啊。 若是她敢说出来,按照萧砚记仇的性子,指不定哪天找个机会把她活剐了。 “没……没意见。” “殿下勤思敏学,甚好。” 好你个大头鬼! 孟卿现在当真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太傅……我怕黑……” 怕黑? 萧砚真是没见过哪个学生用这般离谱的理由拒绝听学的。 他道:“殿下若是不介意,臣也可以亲自到殿下的寝殿里亲自教学。” “……” 看来他非教不可了…… 也罢,乘这个时机,她好好跟萧砚培养一下师生情谊,叫他日后也不舍得对她下手。 “知道了太傅。” 烈日当空,天晴无云。 萧砚今日心情好,让她先回寝殿用膳,夜里他再过来亲自教学。 …… 青鸾殿。 初春的夜里又清又冷,月色犹如一片朦胧的薄纱,飘渺虚无,伸手触摸,却什么也摸不到。 殿内一片祥和,宫女们各司其职,只有几名常伺候在孟卿身边的宫女为她捶着腿。 “殿下,萧太傅当真要来教您学琴吗?” “云合姑姑,您都问了殿下不下十遍了!”竹庵端着琉璃盘,盘中盛着各式各样的水果。 孟卿吐着皮儿,“有什么问题吗?” 云合为她揉着肩膀,话语温柔,“您向来与萧太傅不对付,奴婢瞧着您这几日与他缓和不少,这才多嘴……” “哎……本公主也不想这样啊……” 孟卿一想到日日都要同萧砚待在一块,突然感到自己腹部一凉,像是被匕首刺穿了一样,极为不适。 “殿下,萧太傅抱着琴来了!” 念辛从殿外缓步进来,得体地屈膝道。 来了! 终究是来了! 孟卿无力道:“让他进来。” “是。” “你们都下去,云合把我的琴拿来!” 云合从贵妃椅上起身,“是。” 不一会儿,萧砚就来了。 孟卿见到他,立马狗腿儿起来。 “太傅!” 小姑娘屁颠屁颠地凑上去,笑容甜蜜可爱。 萧砚皱了皱眉。 这般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作揖行礼,“臣,见过殿下。” 孟卿笑容可掬地将他搀扶起来,虚情假意地牵着他宽大的手掌拉他到贵妃椅上坐下。 “太傅何必多礼?日后太傅见了卿卿,都不必再行礼了!” “……” 殷勤得很。 萧砚唇角抽了一抽,“不可,君臣之礼不可废。” 小姑娘小嘴叭叭,“什么君什么臣啊?在你我面前还讲什么君臣?太傅是我的老师,我是太傅的学生,哪有老师见了学生,还要行礼的道理呢?” 萧砚奇怪地看着她:“……” “竹庵念辛!快!把好东西拿上来,我要陪太傅彻夜长谈!” 说完。 竹庵和念辛便以极快的速度将果盘茶水一一端上,甚至还有糕点瓜子儿…… 原来这丫头,打的这主意! 不想学琴,便拿些吃食来忽悠他,甚至还这般殷勤周到。 萧砚只能使出杀手锏。 “殿下昨日夜里落在臣那的东西,臣给您拿来了。” 孟卿语滞,明艳动人的笑容逐渐垮下,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晕红的羞意。 “太傅!你……我……我不要了!那些个东西玩意儿无关紧要,太傅丢了便罢,莫要再带给我了……” 萧砚唇瓣微启。 是吗? 可她的亵衣现在还在他房里…… 昨日他不仅带走了她的首饰,还一并带走了那甜香的亵衣…… 第12章 屁股长针了 只不过,他不太舍得丢罢了。 他轻笑道:“好,那臣就替殿下处置了。” 孟卿松了一口气。 昨日之事,本就不是很光彩,过了便过了,萧砚日后可莫要再提才好。 萧砚扫了眼放置在桌案上的吃食,眼里充斥着无奈和宠溺。 “所以殿下,可以开始学琴了吗?” 孟卿就知道,难逃一劫! 她立马跟泄了气的皮球,蔫得可怜。 “学……” 云合把琴抱来,放置在另一旁的桌案上,孟卿本要起身过去坐下。 谁知萧砚拉住了她的手臂,紧紧地箍在身侧。 他温声道:“一对一,你才能听懂。” “?” 一对一? 她坐在下座不也是一对一吗?有什么区别? 萧砚将果盘茶水推至一旁,桌案空余处则用来放他的那把古琴。 要知道萧砚是个讲究人,选的琴也是格外讲究,放在这玉京城也绝对找不出第二把。 他声音低沉,“弹琴,首先要会的是抹、挑、勾、剔,想来殿下应当会了?” 孟卿瘪了瘪嘴,“会。” 怎么瞧着,她也不太会的样子。 索性,萧砚再一对一为她辅导了一遍,本以为她听懂了,于是打算让她弹了一弹。 孟卿欲哭无泪。 折辱人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萧砚偏偏选了这一种? 她委委屈屈地把手放在琴弦上,按照萧砚方才说的弹了一首最简单的曲子。 谁知这曲子她听不出来旋律,可萧砚却听得一清二楚,坐在孟卿身边,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怎么这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弹的琴却如此不堪入耳? 这手生的再美,再嫩再白,现在一看,也是一只没用的鸡爪子! “够了。” 萧砚发话,小姑娘就没敢再继续弹下去。 她警惕地瞟了瞟他。 “太傅……我太差了……” 少女声音绵软无力,娇柔胆怯,可不知为何,萧砚听来却觉得她藏着三分勾人的话语。 他心绪凌乱,“不要着急否定自己,许是这琴不好,才让你弹不习惯。” 明明是人不好居然怪琴不好? 孟卿内心不由得发起笑了,果然聪明如萧砚,照样过不了美人关。 即便想笑话他,可她面上仍旧装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她抿了抿唇,“太傅,要不就不学了,反正卿卿也学不会……” 萧砚闭上双眸,“无妨,臣本就受皇上之托教导帝姬,怎能因一把琴而否定帝姬之才?臣想,帝姬殿下还弹得不甚如意,应当是您的潜能还未被激发出来。” “……” 冠冕堂皇的话就你会说?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那……那怎么办……” 她睁着一双灼灼的柳叶眼无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舌尖微微探出,露出一点猩红。 萧砚盯着她那饱满圆润的樱唇,尤其是里头那猩红的舌尖。 突然有一瞬间,他想重复昨日之事,再次染指她…… 他沉了沉气,手掌绕过她的肩背,覆盖在她滑嫩的手掌上,掌控着她。 男人滚烫的气息不时钻进少女的衣襟,惹得她浑身躁痒扭动。 她扭动时,萧砚也跟着难受。 “做什么?屁股长针了?” 此话一出,孟卿更加羞怯。 “没,没有……” 她不敢说话,因着前世对他恐惧,孟卿瞬间坐好,不敢造次。 萧砚温热的掌心握住她,在琴弦上轻轻弹奏,有位名师指导,弹出来的曲子确实是好上几分。 只是他们二人之间靠得也太近了…… 他的胸堂紧紧贴着她,偶尔能感受到他衣后坚硬的腹肌,硌得她背脊生疼。 她略感不适,开口道:“太傅……” “闭嘴。” “哦……” 青鸾殿内燃着玉兰香,可凑近孟卿时,闻到的却是淡淡的芙蓉香,嗅入鼻尖,感觉甜丝丝的。 一曲已毕。 孟卿总算放松了下来,屁股悄悄地挪移了位置,与萧砚拉开距离。 “殿下资质尚可,只要多加练习,相信日后必有所成。” “……” 什么必有所成? 她弹琴干什么?争皇位吗?弹琴又不能得到皇位,学它干嘛?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多看看《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商君书》呢! 等她继位有了自己的权势,她就要把楚国所有的琴全毁了!再把萧砚打入地牢,让他天天弹琴天天弹琴!弹死他! “多谢太傅。” 她皮笑肉不笑,虚伪得很! 说完,她又将手放在琴弦上,弹奏起来。 而萧砚从袖中拿出一本蓝皮书籍,左右翻看起来。 他看书时极为认真,就连她的琴音也丝毫不能打扰到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孟卿终于练不下去了,困得不行,在案台前昏昏欲睡。 明明手放在琴上,脑袋却越来越沉,仿佛下一刻便会砸在琴上。 萧砚注意到她,那小脑袋昏昏沉沉,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手指轻拨慢撩,弹出的曲子却断断续续。 “殿下?” 他摇了摇孟卿。 孟卿浑身一抖,眼眸猛然睁开,睡眼惺忪。 “太……太傅……” 少女话音小如萤虫。 萧砚看她这副贪睡的模样,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练了一个时辰,怎么就困成这样? “既然殿下困了,那便快去歇息,臣告退了。” “当真?” 孟卿顿时一喜。 该死的萧砚终于要走了! “嗯。” 她开心得犹如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的。 “那太傅早些回寝殿,我就不送太傅了!” “……” 瞧瞧!瞧瞧! 一个时辰前还殷勤得很,现在倒好!用完便丢了! 萧砚默默地将琴放入罩中,打上一个结,抱在身上,直接退了出去。 背影萧瑟寂寥。 孟卿不由得心疼起来。 等等,她心疼什么?是他自己自找苦吃,要来为她开小灶补课的,乱心疼个什么劲儿? 萧砚一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爬上床榻,倒头便睡。 …… 一连几日,萧砚日日夜里都来指导她练琴,总算有所进步一些。 萧砚今日刚走,梁吟秋便深夜来访。 “殿下,属下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梁吟秋站在殿堂中央,一身盔甲英姿飒爽,那布满老茧的手中呈着一封书信。 云合从他手里接过,呈给孟卿。 她撕开细细审阅。 少女长睫如同在空中飞舞的蝴蝶,轻轻颤动。 第13章 你想死别拉上我们啊! 果然!潘珲与孟蘅有这千丝万缕的干系,甚至牵扯的案子不下三起。 这样一来,孟蘅怕是要比上一世提前去封地啊! 孟卿得意一笑,犹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吟秋,干得好!这样一来,你可是为本公主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啊!” 梁吟秋笑意浓浓,单是看着孟卿笑,他也会跟着一起笑。 甚至孟卿夸他,他也偶尔会得意两分。 “多谢殿下夸奖,只是……” “只是什么?” “属下这几日暗中调查,不知为何,总觉得过分顺利了些,仿佛一切都是摆在眼前只等属下去查似的。” 孟卿皱了皱眉。 是啊,梁吟秋查得太过顺利了,区区几日便查了出来。 难不成……有人暗中相助? 会是谁? 二姐孟瑶?表哥顾淮安? 罢了,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谁了,兴许是她和梁吟秋多想了。 孟卿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柔光。 “你也不必多想,此事你是否告知顾淮安了?” 梁吟秋上扬的眸中似有浓云环绕,“属下已然写信告知了。” “那就好。” 大理寺卿顾淮安是她的表哥,整个顾家在玉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是有顾家的支持,她多半也很难斗过孟蘅。 孟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去查查,此次春闱里是否有叫沈含章的……若是有,便照拂一二。” 她记得,沈含章就是在元德二十五年入仕的,也就是在今年。 “沈含章?” 梁吟秋掀起眼帘,一脸疑惑地看着孟卿。 孟卿看他这个反应,也觉得奇怪。 “怎么了?你认识?” 梁吟秋一听,眼神稍微有些躲闪,“倒也不是,属下与沈含章是同乡,自小便听闻沈含章次次考试皆为第一,有所耳闻罢了。” 梁吟秋与沈含章是同乡? 得知这个好消息的孟卿更是欢喜得难以自抑。 “你与他是同乡那便太好了,你可知他现下住在哪里?” 梁吟秋道:“他应当是借住在同僚家里,殿下莫急,明日出宫我便为殿下打听一二。” “也好,有了消息定要告知我。” “是。” 孟卿前世除了齐沅之外,喜欢的第二人便是这沈含章。 当时沈含章有一件美谈在宫中极为盛传,由此引得无数少女为之倾慕,当时她只略略听闻,不甚在意。 可她登基后第二年再见到本人时才知道,难怪满城姑娘都喜欢沈含章。 沈含章外放回京那一日,当真是应了那句“秋风扫玉京,楼台望含章”,整整百里长街,挤满了玉京城的姑娘啊! 姑娘们又是抛花又是抛绣品锦囊,好不热情。 …… 次日。 十日休二的假期到了,进宫的伴读们放出了宫。 孟卿也是好不容易偷了闲在榻上睡懒觉,谁知楚皇好像因为些政事大发雷霆,让身边的太监夏公公前来传召。 “皇上有令,命小帝姬速速前往金銮殿。” “卿卿领命。” 好好的一个假日,便这样被作践没了。 孟卿也只能乖乖起身洗漱,换了一身朱红色的锦缎华服才出门前去金銮殿。 公主的仪仗规格仅仅低于皇后,一路上,她都是乘着轿撵过去的。 宫里没有皇后,只有一位贵妃,也就是她的母妃玉贵妃。而楚皇的结发妻子元贞烈皇后早已离世,她的母妃代掌皇后之职,每日为六宫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及不上她。 一路上宫人纷纷避让,直到到达金銮殿后,轿撵才缓缓停下。 金銮殿。 孟卿扶着沉重的发髻,缓缓从轿撵上下来,往殿中而去。 刚到殿外便听见一声瓷器碎裂之声。 紧接着就是楚皇震怒的声音。 “你身为长公主,是朕的长女,自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为何要伙同潘珲犯下如此大罪?你可知户部拨出修建运河的钱高达上千万两!你们几人便贪了上百万两银子!你知道一百万两银子什么是概念吗?那是汀洲城整整一年的税收!” 孟卿站在殿外,被楚皇怒吼的声音吓了一跳。 楚皇身边的陈嘉公公一见她,便识趣地进入殿内禀报,“皇上,小帝姬来了。” “传。” “是。” 陈嘉出来后,尖着嗓子道:“皇上让殿下进去。” “多谢陈公公。” 孟卿笑容以对,款款朝殿内走去。 她大着胆子环顾金銮殿四周,除了贴身伺候的两名宫女映雪、送冬以外,殿堂之下还跪着她的三位姐姐:孟蘅、孟瑶、孟翡。 冰凉的地砖上,满地都是碎裂的青瓷茶盏。 她顾不得去看孟蘅的神情,仪态优雅地屈膝行礼,“卿卿参见父皇,见过长姐,二姐,三姐。” “免礼。” 楚皇见小女儿来了,怒意当即消了几分。 而那三位姐姐当中,也就只有二姐孟瑶微微颔首,“小妹安好。” 孟蘅与孟翡更是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她。 孟卿两眼迷惑,“父皇这是怎么了,气性这般大?” 楚皇冷笑一声,面目被气到狰狞。 “你去问你的好姐姐们都干了些什么!” 孟蘅和孟翡脑袋紧紧贴在清凉的地砖上,不敢抬头。 只有孟瑶唇角自然一笑,“今日早朝大理寺卿顾淮安呈了本折子,折子上写满了潘珲贪污玉泉运河的罪状,其中牵连之人便……便有长姐和三妹……” 孟卿其实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幕,但她还是故作惊讶,睁圆了双眸。 “怎么会?父皇!是否会有人刻意诬陷?长姐和三姐绝不可能是这种人!” 孟翡听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眼眸露了出来。 并道:“孟卿,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话音刚落,楚皇便一记眼刀刮了过去。 孟翡识趣地将头低下。 “证据确凿,你长姐三姐还就是这种人!” 孟卿矫揉造作地将手掩在唇上,眸中盈满泪水。 “长姐三姐,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等蠢事呢?那可是整整一百万两的雪花纹银啊!身为皇室公主,怎能这般贪赃枉法,罔顾黎民呢?” “……” “……” 不是,这女人有病?她做的脏事难道比她们少吗? 在这边装什么姐妹情深,装什么心系天下身负大义的好公主? 然而楚皇偏偏很吃这一套。 “你们看看!看看!学学你们的妹妹!小小年纪知书达理,爱民如子,心系天下苍生!而你们呢?只知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为一己之利不择手段!” 这话说出来,孟翡就不乐意了。 她小脸倔强,“父皇既然这般喜爱小妹,那不如一并将我们赐死算了!就当没有我们这几个女儿好了!” 孟蘅:“……” 孟瑶:“……” 不是这姐们儿傻了? 你想死别拉上我们啊! 第14章 偷看 楚皇霎时被气得语无伦次,伸出一只手指着孟翡,微微颤抖,甚至连胸脯也剧烈的起伏着。 “好,好啊!孟翡,长大了翅膀硬了!来人!将孟翡拖下去,赏白绫一条、鸩酒一壶、匕首一把,赐死!” 孟翡心底咯噔一跳,整个人滑倒在地上,双目无神。 不是!她刚刚就是一时气话,只是想气气自己的父皇!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想要赐死她! 几名公主当即慌乱起来,跪地求饶的跪地求饶,磕头的磕头。 “父皇!父皇不可啊!三妹她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还请父皇莫要因一时意气铸下大错啊!” “是啊父皇!三妹她一向如此,口不择言,还请父皇念及往日情分,饶她一次!” “父皇,请父皇绕过三姐姐!” 楚皇见女儿们跪倒一片,方才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于是沉了沉心缓和几分,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令下去,三公主孟翡禁足紫檀殿!长公主孟蘅逐出玉京,前往滇地受封,无诏不得入京!” “是。” 孟蘅孟翡当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楚皇竟然如此狠心。 本以为最多就是禁禁足,罚点俸禄什么的,没成想这般严重! 孟卿跪伏在地上,朝孟蘅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斥着挑衅与嘲讽。 仿佛在说,你孟蘅注定会输给我孟卿! 孟蘅气得唇角发抖,眼眶一圈泛着红晕,怒火在腹中翻涌不息。 孟卿歪了歪脑袋。 她暗道:孟蘅,怪就怪在你算计了本公主!若是没有竹南苑那一出,我兴许不会那么快解决你! 楚皇颁布了诏书,孟蘅孟翡之事已成定局,还有那潘珲,直接革职查办,入了大理寺的大牢。 此事让楚皇头疼得很,挥了挥手叫她们各自回去宫殿。 几人出了金銮殿,还未走远,孟蘅领着孟翡走了上来。 “孟卿!” 孟卿脚步一顿,停下来静静看着孟蘅。 “长姐有何吩咐?” 孟蘅生得明艳,皮肤白净细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她道:“顾淮安的折子,有你的功劳?” 何止是有她的功劳,那可都是她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呢! 孟卿咬了咬粉嫩得唇瓣,装得一脸无辜,“长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孟蘅的舌尖抵住腮帮,一脸不耐,“孟卿,你装什么装?顾淮安是你表哥,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少女柳叶眼微眯,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浮上一层朦胧的薄雾。 她莞尔一笑,轻言:“便是与我有关,那又如何?长姐设计我与萧砚时,便该知道,卿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孟翡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长姐,什么萧砚?你做什么了?” 孟卿笑而不语,只想看戏。 宫殿外,南风穿堂,吹拂起了少女们柔软的裙裾。 孟蘅冷冷地瞪了眼孟翡,“与你无关的事,少管。” 说完,她又转而对孟卿道:“孟卿,我身为你的长姐,本想为你撮合一场好姻缘,哪知你这般不识趣,竟然要因此与我作对?也好!我们走着瞧,看看到底谁能踏上那金鸾宝座!” 孟卿扬了扬眉。 她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蓄意栽赃陷害描述得这般高大上! 还一场好姻缘? 不是孽缘便不错了! “拭目以待。” 孟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之转身离去。 而二姐姐孟瑶刚从殿内出来,便见几人争吵不休,她向孟卿缓缓走来。 “卿卿,此事当真是你所为?”孟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犹如碧波春水,温暖人心。 孟卿看在眼里,她的笑反倒觉得她虚伪至极。 别看孟瑶淑慎温柔,实则内心城府极深,上一世她便被孟瑶的假面目骗过,若不是萧砚及时赶到,她险些丧命于朱雀门。 当时她用一句话形容孟瑶,笑得越欢,心越黑。 “二姐姐觉得呢?我还以为是二姐姐所为呢,”孟卿似笑非笑,柳叶眼深浓。 孟瑶犹如春风般的笑容不时有些僵住,“怎,怎么会是我所为呢?卿卿当真是误会了。” “是吗?原是我误会了,二姐姐莫怪。对了,青鸾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二姐姐闲话家常了,卿卿先行告退。” 话音一落,孟卿便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独留孟瑶站在原地,那眼底的一抹阴鸷若隐若现,叫人捉摸不透。 …… 入夜。 萧砚照常抱着琴来给孟卿上课。 孟卿却一股脑地钻进被褥里睡得香甜,任谁来了也叫不醒她。 云合在边上唤了几声,怎么也叫不醒,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立于一旁的萧砚。 萧砚长叹一声,“先下去,待她醒后再练。” “是。” 云合屈了屈腿,退下。 孟卿躺在床榻上酣睡,萧砚则坐在一旁静静地浏览着经书。 近日他喜爱佛学,对佛经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要掏出来看上两眼。 没过多久,孟卿娇娇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萧砚。 萧砚被那一声“嗯……”给吸引住了目光,垂下眼眸仔细地打量孟卿的睡颜。 少女睡时很安静,没有平日那般聒噪,小脸素净淡雅,未施粉黛仍旧白皙如月,皎洁纯净。 要说不说,还是她那张朱唇最为吸引人,饱满立体娇嫩嫣红,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萧砚的眸光犹如幽兰的湖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寝殿内,安静得两人之间的呼吸之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卿总感觉,有一抹目光注视着她,令她十分不适。 她微微睁开眸子,睡眼惺忪。 男人那深蓝色的长衫映入眼帘,手掌握着经书洁白修长。 孟卿当下一惊,迅速撑着床榻起了身。 “太傅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叫醒我……” 她揉了揉困意十足的眼睛,小脸皱皱巴巴,可爱娇俏。 萧砚侧身如玉,“有些时候了,看你睡得香甜,未曾打扰。” “那不是要耽误了练琴的时间?” 孟卿心底打着小算盘。 “无妨,加练便好。” “……” 第15章 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 终究是她太年轻,怎么也逃不过萧砚这个人精的掌心! 孟卿一阵郁闷。 “哦……” 萧砚斜眼瞧了瞧她。 “怎么?不想练?” 孟卿泄气,丝毫没有以往的干劲。 她乖巧又无力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今日累得很……” 萧砚拂了拂衣袖,流畅犹如流云水溪。 “累?” 今日分明没有上课,孟卿竟然说累?他实是有些不理解的。 孟卿莲藕般的小手轻轻抓住了萧砚的衣袖,扯了两下,语气有些娇弱,“太傅……今日便不练了好不好?” 萧砚睨着她,听着她撒娇的声音,只感觉要陷入其中。 孟卿嫌少用这种语气同人说话,就连平日跟他讲话也是铿锵有力,眉飞色舞,今日却耷拉着小脸,像是在哪受了委屈似的。 萧砚拗不过她,只道:“罢了,今日便不练了,臣明日再来。” 孟卿顿时两眼放光。 “真的吗?” “嗯。” 萧砚瑞凤眼温和宁静,看不出一丝不悦,孟卿这才放下心来。 他起身收拾长琴,准备回去。 下一刻孟卿就从床榻上跳起,“太傅!我送送你!” 萧砚看着她这不成体统的样子,想骂却不忍心骂出口。 “好。” 孟卿披了件月白色披风,随意穿双绣鞋,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萧砚身后。 “太傅,明日我想出宫!” 萧砚步子一顿,疑惑地看着她。 “出宫?” 小丫头点了点头,目光恳切至极。 “出宫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你了! 她想了一下午,终究是想出来一个理由。 “我听闻宫外的碎云轩里卖的胭脂是整个玉京最好的胭脂,因此想出宫买一些带回宫里用用!” “胭脂?宫里的胭脂不够你用?” 孟卿咬了咬嫣红的唇瓣,“可宫里供给的胭脂未必有宫外的款式多啊!” 萧砚抱着琴,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隐士公子的凛然贵气。 “你若喜欢,让宫人去外头采买即可,何必亲自前往?” 孟卿一听,小嘴一下就瘪了起来。 “太傅……你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宫女带回来的胭脂,那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款,能一样吗?” “……” 不都一样吗? 萧砚头疼,“那你打算如何出宫?” 他问出这句话时,孟卿的小脸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堪比春日里盛开的牡丹,艳丽多彩。 他就知道,孟卿心里憋着坏! “太傅,我没有出宫令牌,要不太傅带带我?” 萧砚闻言,怒斥一声。 “胡闹!” 孟卿霎时被唬住了,眨巴眨巴着绝美的柳叶眼,可怜巴巴的。 “太傅……” “你身为一国公主,怎能因这点小事出宫?你若是在宫外出了事,臣如何向皇上交待?” “这哪里是小事了?太傅,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就帮帮我嘛!” “不可。” “太傅~” “……” “你若不答应,我……我就哭给你看!” “……” “呜呜呜呜……” 孟卿哭得越来越大声。 “好了!” 萧砚实在是遭不住,一听她哭就觉得烦躁。 “明日清早出宫,臣在落云轩等候殿下。” 孟卿止住了哭声,面露喜色。 “谢谢太傅!” 她就知道,萧砚肯定吃这一招! 哭的越凶,他越容易妥协。 “那太傅慢走,卿卿就不送了!” 呵!利用完就丢! 两个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 “臣告退。” 萧砚抱着琴,渐渐远去。 今日午后时分,梁吟秋便将沈含章的消息告知于她了。 所以她这才坐不住,想要出宫去寻沈含章,可她就算身为公主也没有出宫令牌,楚皇一直以她年纪尚小为由,不让她出宫。 左思右想了一下午,总算想到了萧砚,终然她不情愿,也只能麻烦萧砚将她拖带出宫了。 …… 清早。 孟卿起了个大早,着月白色交领长衫,头发简单盘起,点缀着几支珠钗,略显素净雅致。 她此次出门,打算带上云合。 上一回她未带侍女出门,吃了好大的亏,这次她再也不会傻傻地一个人出门了。 收拾好了一切,她带着云合出了青鸾殿,往落云轩而去。 落云轩离青鸾殿不远,只两刻钟时间,走两步便到了。 孟卿还未进门,就看见萧砚立于桃树下等候她。 她乖巧地上前,“太傅。” 萧砚面色淡凉,见了她,径直朝前方的马车上走去。 她紧随其后,就怕萧砚下一刻反悔。 马车轻轻摇晃,小姑娘掀开幔帐钻了进去。 萧砚是个无聊的人,除了喜爱喝茶和看书以外,便是弹琴和下棋,一副文人墨客的姿态。 她望着萧砚,“太傅整日看这些书做什么?不会无聊嘛?” 本以为萧砚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谁知他头也不抬,懒得理她。 罢了,萧砚不理她,她就自己跟自己说话。 “想想也是挺无聊的,也不知太傅这样会不会变成书虫……” “听说啊,书虫喜欢看书,那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是书虫咯?” “……”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萧砚不耐地掀起眼帘,“臣是书虫?” 孟卿话语一滞。 她畏惧于萧砚的权威,慌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就算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变成书虫咯,我们家太傅也永远不会变成书虫!” 哦? 萧砚轻挑着眉毛,唇色微微泛红。 “这么说,在殿下眼里,臣还是个例外?” 孟卿撑着下巴想了一下,“太傅这么说也对!” 毕竟他不是什么普通书虫,他是顶级无敌书虫大王! 书虫帝国之领军人物——萧砚! 而萧砚此刻丝毫不知孟卿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听她说他是个例外,心中便暗暗浮上一层喜悦。 马车轱辘地行驶着,待到行驶到宫门口时,便被守城的禁军拦住。 “站住!例行检查!” 马车缓慢停下,禁军如同蜂窝般一拥而上,对这马车展开全方位的检查。 孟卿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这是做什么?” 这些禁军检查得过分仔细严格,甚至其中一名侍卫凑近了马车,细细端倪,觉察出一丝异样。 第16章 殿下还是为我着想了 其中一个禁军侍卫想将幔帐撩起。 孟卿在车架里头已然看见一只古铜色的手掌握住幔帐一角。 她指尖颤抖着,下意识捉紧裙摆,略显紧张。 这要是被抓住了,肯定得挨父皇训斥,到时候母妃想救也救不了。 孟卿害怕地闭上双眸慷慨赴义,等待审判。 溯舟忽的一声。 “等等!” 四周的侍卫都朝他看去。 气氛在这一刻安静至极,甚至叫人平添几分怀疑之心。 “怎么?里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侍卫眯了眯眼,存着疑虑。 周围的禁军侍卫们纷纷将握紧刀柄,警惕如狼。 即使是清凉的春日,孟卿也觉着内心燥热难安。 溯舟手心冒汗,却故作镇定,假意赔着笑脸,低声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那你为何不让我掀开帘子?” “太傅昨日教小帝姬练完琴后,又忙了一晚上公务,正在里边歇息,你若是撩开帘子打搅了太傅,我等可吃罪不起!” 侍卫迟疑了一下。 萧砚,他是知道的,时常进出宫闱,对后庭前朝之事了如指掌。 虽然权势不高,还未在朝中立足,再不济,也是堂堂太傅,教导着诸位公主,与公主们关系匪浅,如此贸然得罪,确实不好。 于是侍卫思量一二,便知趣地退下。 其中一名领队喊道。 “让行!” 话一出,宫门口的禁军侍卫纷纷让出一条路,直通宫外。 车架不轻不重的晃了一晃,往宫外驶去。 孟卿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可她却发现,萧砚正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她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萧砚单手支颐,眼神慵懒。 “你在怕?” 怕? 这句话,她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就不能怕了?她可是未经允许私跑出宫啊!要是被抓住,父皇母妃必然要惩罚她,就连他这帮凶,也同样难逃罪责。 然而,她非要换一种话术。 “这不是怕牵连太傅嘛!我被抓了,罚也就罚了,可太傅不一样。您是臣子,夹带公主出宫可是大罪,御史台的那些老头必定会对您大作文章!” “这么说来,殿下还是为我着想了?” 孟卿昂着首,“那是自然。” 孟卿前世出过宫,也是在萧砚的陪同下出宫的,只是她上一世的目的,与这一世,截然不同。 萧砚一身长袍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悠闲轻慢。 他握着经书,容色惊艳。 小狐狸又在骗人。 她分明是在担心自己出不出得去皇宫,却非要说成是在担心他,谎话连篇。 宫外与宫内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宽大的街道上,行人走动,商贩叫卖吆喝,车水马龙的。 孟卿为缓解尴尬,转过身子将淡色幔帐挑起,脑袋探出窗子,向外看去。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半空中,路上行人匆匆而过,似在赶路。 店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家制作的糕点包子甜香扑鼻。 看得孟卿愈加向往宫外的生活。 “前方便是碎云轩了,为保障公主安全,臣会让溯舟跟着你,落日后臣再来接你。” “什么?” 孟卿将脑袋缩回马车,面对萧砚,她疑惑不解。 “为何让溯舟跟着我?” “宫外远没有殿下想得这般简单,你是千金之躯,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我不要!” 萧砚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殿下若不同意溯舟跟着,那臣现在便送你回宫。” “……” 她虽然借口说要去碎云轩挑选脂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去找寻沈含章。 若是叫溯舟跟着,那也太不方便了! 况且还不能叫萧砚注意到有沈含章的存在,否则又会将他置于险境。 可是萧砚执意如此…… 算了,她到时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溯舟给甩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妥协,“好。” …… 碎云轩。 马车停靠在路旁,两位青年男女正从车上下来。 远远看去,二人衣着朴素简单,可身姿绰约,笔挺如松,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浑身散发着一股清贵之气。 碎云轩里的小厮甚会打量人,从马车到仆役再到二人衣着气质,三两下就能知道对方非富即贵。 “殿下记住,在宫外行走切勿离开溯舟视线。” 孟卿抬头看他。 他本就生了一双温润柔和的眼眸,说这番话时,竟然能从中看见担忧之色。 她笑得甜美,“知道了太傅,你先去忙。” 萧砚姿态从容,反复叮嘱道:“落日后,臣再来碎云轩接你,务必不要错过宫门下钥时间。” “好。” “溯舟。” 溯舟抱拳施礼,“在。” “跟紧殿下,千万不得离开殿下半步。” “是。” 叮嘱完,萧砚便放心乘上马车,遥遥离去。 孟卿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金乌,悄然划破云霄,射落在红墙绿瓦的楼宇中,泛出刺眼的光芒。 她瞅了眼溯舟,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咳……溯舟,你主子不在,你可要好好听我的!” 溯舟冷漠地双手环胸,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是。” 啧! 多不情愿呐! 孟卿拉上云合的手,往里头走去。 碎云轩的小厮上前招呼,极为奉承,“姑娘里边请!” “嗯。” “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怎的在玉京从未见过您呢?” “我?萧太傅的远房表妹,前些日子刚进京,你自然没见过。” “姑娘小心脚下。” 孟卿自然地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碎云轩作为玉京第一胭脂铺子,几乎扬名天下,内里陈设更是非同凡响。 满堂富丽映入眼帘,芙蓉纹路屏风隔断里外,因着是清晨,店内无人,显得十分宽敞。 她入内闲逛,拿起一盒胭脂,粉盒外部做工精巧,雕刻着描金并蒂莲,打开一看,盒盖相连,盖上嵌着一方小小的圆镜,甚是小巧。 “这是今年新出的款式,你喜欢吗?” 孟卿陡然一惊,手中隐隐不稳,差点没拿稳这盒胭脂。 她循声看去,刚刚说话的人正是眼前这位身着粉衣纱裙,衣饰别出心裁的女子。 “你是?” “你好,我是碎云轩的老板!” 第17章 给萧砚做妾 陆莜竹发饰简单,只余一根珠钗轻松挽起,略微有些松垮。 她伸出手想与孟卿握手,置于空中半刻,孟卿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于是陆莜竹便只能尴尬地将手缩回。 “这位掌柜如何称呼?” 孟卿问道。 陆莜竹话语洒脱,“我姓陆,叫我陆掌柜便好。” “好,陆掌柜。” 溯舟与云合二人一左一右,立在孟卿身边,尤其是溯舟,跟个活阎王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莜竹。 见此阵仗,陆莜竹一眼便能猜出眼前的这位姑娘非富即贵。 凶神恶煞的小护卫倒是常见,已然不足为奇,而小护卫身边的婢女粗略一看虽年纪略长,但举手投足间尽显规矩与傲气。 想来,是个大户人家,且家中官阶不低于三品。 陆莜竹初来楚国,对这里并不太熟悉,结交了好友,靠自己一点一点打拼才有了现在的碎云轩。 现如今,她正处于困境,急需巴结一个有权有势的官宦世家。 “姑娘可以打开试用一番,若是不满意,请随我到内阁,各种款式皆可试用,但凡挑到满意的,今日便都送予姑娘了。” 孟卿讶然,“都送我?这不好?” 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并不想占人家便宜。 谁料,陆莜竹殷勤地挽住她的手,套着近乎,“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与姑娘一见如故,远远一眺,便觉着亲切无比,想来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只要你喜欢,碎云轩送你又何妨?” “……” 这么大方? 孟卿有理由怀疑她另有所图。 她侧目而视,溯舟一双眼当真是长在他们二人身上了,一刻也不肯挪开。 忽而,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孟卿与她相视而笑,“是啊!我就说呢!我方才瞧见陆掌柜也觉着甚是亲切,怕说出来陆掌柜以为我故意套近乎,没成想陆掌柜也有此意。” 云合:“……”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诡计感…… “是!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就是准确!” “啊?第六什么?” 新型词汇一一从陆莜竹的嘴里蹦出,孟卿是一个也听不懂。 而且她们说的亲切感又与第六感有什么直接联系呢?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之间直觉相仿!” “哦,这样……” “废话不多说,我带你进去看看!” 说完,她立马招呼孟卿往内阁走去。 珠帘轻挑,碰撞时发出明亮清脆的声音。 孟卿踏入内阁,溯舟与云合刚要一同进去,就突然被陆莜竹拦下。 溯舟面色阴沉,眼神中透露着一分肃杀的气息。 “拦我做甚?” 云合附和道:“对啊,拦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家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吃罪的起吗?” 果然是宫里的老人,说话气势就是不一样,直接让陆莜竹改变了主意。 她道:“你可以进去,但这位小哥不行。” 溯舟环胸而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为何?” 陆莜竹撇了撇嘴,“里头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脂粉味甚浓,又时常有玉京城中的官家小姐在内试妆,小哥若是不介意的话,那便进去。” 她让出一条道路,只等溯舟知难而退。 果然,不出她所料。 “罢了,我在外面等。” 见他妥协,陆莜竹才遮掩着笑意,款款进去。 雕花菱门半开半掩,隐隐能瞧见孟卿正跪坐在镜台前,一一试用。 陆莜竹上前跪坐下来。 “姑娘觉得如何?” 孟卿没有回答,小脑袋骨碌碌地往外探了一探。 “他没有跟上来?” 陆莜竹摇了摇头,“没有,此处男子禁步,他进不来。” 闻言,孟卿才松了口气。 “你很怕他吗?” 孟卿迟疑一番,正想该怎么说呢,忽然脑袋里灵光乍现。 她极为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却在三人不经意之间,垂下眼去,不再说话。 只从长睫缝隙间看见眼眶中挂满泪珠,双唇紧闭,任凭婆娑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滴落在幼白的手背上。 陆莜竹愣了愣,忙问道,“你……姑娘你哭什么?” 云合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本是一些不得为外人道的家事罢了。” “什么家事,会让姑娘你这般伤心?姑娘不妨对我说说看?” 孟卿装模作样的抽泣几声,柔声道:“不瞒陆掌柜,其实……其实我身世本来也不低,只是父亲不争气,半生忙碌,最后才将我卖给了当朝萧太傅做妾以换得一官半职。我本不愿嫁他,可奈何父命难违,明日便是我与萧太傅大喜的日子了,今日萧太傅才准许我出府,采办些大婚之日要用的东西……” “萧太傅他不放心我,于是便让外面那位小哥来看着我,以防我乘机逃跑。但是陆掌柜你知道吗,他这人比萧太傅更可怖,时常对我威逼利诱,还威胁我叫我从了他,可我毕竟是良家妇女,怎能任人宰……” 还未等她说完,陆莜竹愤然拍案而起。 “什么!岂有此理!瞧他一副人模狗样的,怎么这般禽兽不如?” “……” 云合:“……” 孟卿擦拭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悲戚惨淡。 “陆掌柜别激动,此事也不过是萧府内宅之事,本就与旁人无关,今日对你说出,是把陆掌柜当作亲近之人,我才愿同你讲述,还望陆掌柜莫要嫌我是一介贱妾,而瞧不起我!” “怎么会!世间万物生而平等,况且你也不是自愿做妾的,谈何卑贱?” 她愤愤不平,恨不得冲出去为孟卿讨个公道。 “陆掌柜不嫌弃我,我便知足了……” 云合傻眼了,但瞧见自家主子这般卖力,也不由得哭爹叫娘地跪倒在地。 “是啊!我家姑娘太惨了!好歹也是名门淑女,怎么能给萧……萧太傅做妾呢!” 陆莜竹忙从袖中拿出一方绣帕,轻柔地为孟卿擦拭着泪水。 “可怜见的,姑娘若是还有什么愿望,不妨说出来,莜竹定尽己所能,为姑娘办到!” 听完,孟卿眼眸当即一亮。 “当真?” “嗯。” 孟卿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似的,抓握住陆莜竹的手掌。 “我确实还有个愿望。” “你说。” “我想再见见我的母亲!我母亲被父亲废弃,幽居后院,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她一面,告诉她我即将要出嫁的消息!” 第18章 好像她未来孩子的生身父亲! 孟卿说出此话时,正观察着陆莜竹脸上的神情。 没有一丝犹豫。 陆莜竹坚定道:“我帮你!” 见她同意,孟卿当即大喜过望。 不等她说出请求,陆莜竹便道:“这样,我为你拖住外头那人,你从此处翻窗出去,去见你的母亲,速去速回。”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 “冒险?我身为商人,做的便是冒险的生意和买卖。” 孟卿内心犹为感动。 陆莜竹此人心地太过纯良,却只因她只言片语,便决定帮助她,当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她望着窗外透进的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渴望。 孟卿扭过头,“你就不怕我乘机逃走,到时候你怕是会被萧太傅问罪的。” 哪知,陆莜竹摇了摇头,“我更希望你能逃走,生逢乱世,女子本为弱体,若能以己之力,拯救一人,那便是我莫大的荣幸。” 孟卿愕然。 不知为何她在她的身上,能看到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她向往自由平等,心地纯良,与人为善,最后说出了孟卿从来都不敢说的话。 乍然间,她希望能跟这位萍水相逢的陆掌柜深交,探索更多未知的思想和领域。 孟卿容色清丽,眸中波光流转,如同三月化开的春水,潺潺流淌。 她道:“多谢。” 在云合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孟卿迅速从毡上起身,往窗边而去。 屋内幽暗深深,菱格花窗被打开后,猛烈刺眼的光辉透进屋来,将整座屋子照亮。 她笨拙地翻过窗台,朝陆莜竹致意一笑,便转身离去。 云合长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殿下这一去,没有几个时辰,怕是回不来。 可怜这位萍水相逢的陆掌柜,恐怕要被萧太傅审讯一番了…… …… 永云二年三月初二。 孟卿照常上朝,却在这一日,见到了刚刚回京的沈含章。 沈含章科考后被划分到大理寺任司直,被顾淮安委派到益州审理一项极为重大的案件。 总算在孟卿当上皇帝后的第二年里回到玉京。 “皇上,栈道案的一大突破,绝大部分都是沈司直的功劳,现在他也正在殿上。” 沈含章身着一身深绿色圆领长袍,从尾排官员人群中出列。 “哦?他在何处?” “臣沈含章见过皇上。” 她早朝一向勤勉,只对沈含章遥遥一见,印象并不深远。 “原来你就是沈含章,大理寺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你,可见其才能。依朕看,沈司直既然回京了,那便擢升为大理寺寺正。” “臣谢皇上荣恩。” 五月初五端午节。 阖宫上下正准备端午晚宴,在摘星台宴请百官,沈含章也不例外来赴了宫宴。 端午晚宴进行到一半,孟卿觉着无聊,就先行前往星台观星。 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之上。 孟卿手执金镶玉的杯盏踏上星台,只见一位身段修长的藏青官袍男子站在前方,窥望星空。 她恰好饮了些酒水,柳叶眼微醺迷离。 “你是何人?” 沈含章闻见声音,不紧不慢地回过身来,“微臣沈含章见过皇上。” 孟卿在脑海中思索一番,找寻此人的名字与相貌。 说来好笑,她只记得沈含章的名,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原来是你啊,你不在席间宴饮,来这里做甚?” “皇上不也与臣在此处观星吗?” 孟卿微怔。 终于,她往廊上缓慢走去,身后的灵予挑着灯,透过星光与烛火,隐约能瞧见沈含章的容颜。 视线猝不及防的相遇,高楼微风掠过,卷起少年的墨发。 他生了一张上好的皮囊,大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却仍旧见他剑眉星目,气质温润如玉,鼻梁高挺,唇瓣微薄,清秀隽美极了。 妙哉!怎么会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 他…… 他真的好像一个人! 好像她未来孩子的生身父亲! “皇上?” 孟卿看得痴迷,方才回过神来。 “沈含章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介臣子岂能与朕相提并论?”她愠怒道。 可沈含章即使听她训斥,也丝毫不露怯色,反而更加的从容不迫。 “皇上息怒,臣三尺微命,不过一介书生,确实不能与皇上相提并论。” “……” 孟卿难得词穷,不知改说些什么挽回帝王尊严。 “微臣先行告退。” 只此一眼,孟卿便对这沈含章寤寐思服,久久不能忘怀。 …… 玉龙长街是整座玉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而在梁吟秋带给孟卿的消息里,就已告知,沈含章借住在同僚家里——深檀巷柳府。 且这位同僚,还是跟萧砚同届的登科进士,柳凤仙。 这人的名字,孟卿前世也未曾听过,想来是没有在朝廷做官的。 她走街串巷,终于听着路人的指示来到了深檀巷柳府。 柳府不大,但也是京中一等一的商户大家,三进三出,还算奢华。 孟卿上前轻轻扣了扣朱门,“有人吗?” 她理了理鬓角,气质婉约。 “吱呀——”一声,一个蓝色粗布短褐的男子从朱门里头探出头来。 “你找谁?” 孟卿应答:“我找沈公子。” “沈公子?沈含章?” “对!” “他不在!” “那他在何处?” 仆役细细打量了孟卿一番,又道:“你找沈公子做什么?你又是他相好?” 孟卿笑意盎然:“对,我是他相好!” “嘁!” 少女真挚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嘁什么?” 仆役不屑道:“你知道一月以来,自称沈公子相好有多少吗?” “有多少?”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什么?” 孟卿震惊不已,她知道沈含章生的好看,很招京中世家贵女们的喜欢,但她不知道的是,他这么受欢迎啊! “你正好,凑了个整,你是第八十个了!” “……” “那你可知,沈含章在哪里?” 仆役瞥了她一眼,轻蔑地转身,就要将府门关上。 孟卿见状,赶忙上前拦下。 “等等等!我给你银子!” 话毕,她忙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塞到仆役手里。 仆役顿时喜上眉梢,手中掂量着银锭,一副见钱眼开的嘴脸。 “沈公子是读书人,他自然是去读书人该去的地方了!” “何意?” “他在少陵楼。” 少陵楼,玉京第一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他竟然会去这个地方…… 第19章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她一向以为沈含章清正廉洁,不擅交结官场中人,独来独往惯了…… 孟卿道完谢,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深檀巷,前往少陵楼。 …… 少陵楼里不似平常的酒肆,多聚集来自四方的雅士,常在此地饮酒赋诗,喝茶赏玩。 魏岘站在游廊处,手执酒盏,一脸惬意。 “那批货,怕是要不回来了,你可有想好什么对策?” 前些日子,连宁港卸下的货中,大部分都是些相当重要的货品,却不慎被一个不知名的队伍给劫走了。 他们查了半天才知道,劫这批货的是漕运总督宁南佘所为。好在宁南佘不知道这批货是谁要的,否则依照宁南佘的性子,必然会将萧砚告发。 萧砚摩挲着杯盏,容貌昳丽,紧抿薄唇。 “可有派人去与他谈判?” “有是有,只是他一口咬定,不肯松口。” 萧砚的目光闪了一闪,转而注视到楼下一处角落,角落里坐着一个乌发白袍的男子,腰间缠绕一根红色璎珞,正埋头苦读。 “不肯松,那便打碎他的爪牙,逼他松。” “你是说……?” 魏岘心头顿时一凛。 萧砚的手段,他领教过,自然也是最怕他出手。 他默然不语,只是吹了吹茶沫,将茶饮下。 楼底下雅乐之声一断,便接着是雅士们争相互吹。 魏岘刚准备再倒一盏酒,手指却置于壶上,失了下一步动作。 他张了张唇,“萧砚!你可曾见过玉京城中第一美人?” 萧砚那双瑞凤眼淡泊宁静,“未曾。” “我今日算是见到了!” “……” 美人? 在哪? 萧砚顺着他的目光缓缓扫视,在楼下正中的位置,恰好站了一名墨发雪衣的姑娘,那姑娘的容色甚为清丽,眉目轻扫,朱唇饱满红润,恰似雪上红梅,艳绝无双。 美是美…… 怎么瞧着这般熟悉? 是了! 这不就是他那作天作地的好学生好殿下孟卿吗? 她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瞧见了?觉得美么?我的眼光不错?”魏岘见他紧紧盯着孟卿,一双眼仿佛能将她望穿。 萧砚不语,异常沉闷。 终于,这孟卿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双目放光。 呵! 原来是瞧上那角落里坐着的翩翩少年郎啊! 萧砚放下茶盏,走下楼去。 “哎!你干嘛去?” 魏岘见他离去甚快,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陵楼中庭。 孟卿看到沈含章的那一刻,心猛然跳动了一拍,阳光下那熟悉的身影仍旧出现在她面前,仿佛梦境。 雪白袍子衬得他整个人温润柔和,侧颜在光下映照着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是她认识的沈含章…… 他好像知道有人在瞧他,在抬头的那一刹那,孟卿唇瓣微启,要将那“沈含章”唤出口。 结果那声“孟卿”抢先一步。 她赫然呆在原地。 萧砚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孟卿怔怔地看着萧砚的脸,半天没反应过来。 而那角落的沈含章视线方才扫过二人,便起身拿起书本准备离去。 孟卿见状,赶忙唤他:“沈……唔……” 萧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手掌捂在她唇上,叫她有话说出口。 几人擦肩而过。 就这样,孟卿眼睁睁地看着沈含章渐渐远去,离开了少陵楼。 楼上的魏岘拿着酒盏,吃惊似的张大嘴巴。 孟卿挣扎半天,他才肯松手。 “你!” 孟卿此时此刻恨极了萧砚,当即给了他一个眼刀,就要撒开腿去追沈含章。 但萧砚伸手将她拦下。 “你做什么?” 她怒目而视。 萧砚眉头紧锁,极力掩藏着一丝不悦。 “你又在做什么?” “我……” 孟卿嘴快,差点要将自己的目的说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平定自己这波澜起伏的心境。 “我找人啊!” 萧砚那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一丝古怪。 “找人?找谁?” “我……我找云合他们……” 孟卿气势转瞬即弱,面对萧砚,她还是不敢硬气。 “你确定不是你甩开的他们?” 孟卿噎住。 果然,萧砚还是萧砚,特懂她! 忽的一个墨衣身影闯入视线。 “萧砚,你认识她?” 二人循声一看,魏岘身量高大,手握折扇,自成一股风流。 “认识……远房表妹。” “……” 远房……表妹…… 孟卿撇了撇嘴,不敢说话。 “远房表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远房表妹?”魏岘一脸的不可置信。 据他们二人认识得如此之久来说,萧砚有表妹,他不可能不知道! 罢了,多说无益,既然他说是,那便是! 魏岘立马将折扇拨开,轻轻摇动,变脸比翻书还快。 “在下姓魏单名一个岘,字望山。敢问表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孟卿咬了咬唇瓣,不敢轻易回答,于是试探地看了眼萧砚。 “你看他做甚?难不成你住他家?” “……” 萧砚道:“她住我家。” “哦……这样,那表妹你何时有空?我看你对这玉京还不太熟悉的样子,想来是刚进京?萧砚他每日都要进宫给那些公主贵女们教书,无聊的很,怕是没法陪你。你若是闲着无聊,可以来找我,在下愿陪表妹同行。” 萧砚:“……” 老孔雀开花。 孟卿尴尬一笑,“呃……这……” “她每日都要去女学读书,没时间理你。” 魏岘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又没问你。” “……” “噗……” 孟卿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吃瘪的样子。 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萧砚也并非无时无刻都是八面威风的啊! 她道:“要辜负魏兄的一番好意了,确实如我哥哥所言,我每日都要去女学上课,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啊……” 魏岘面露失望,眼神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萧砚冷不丁地瞧了她眼,叫她得意地神情收敛几分:“跟我走。” “哦……” 孟卿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像犯错了的小孩,委屈巴巴的。 外头日头正盛,声音嘈杂响亮。 二人上了马车,静默片刻。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第20章 你怕我杀了你 正午暖风轻卷,行人匆匆。 孟卿听着闹市中声浪嘈杂,不免心烦意乱。 “太傅,我……” 她知道,这事骗了他,本就是自己的错,无从狡辩…… 萧砚沉着脸,目光却不在孟卿身上。 “为何要甩开溯舟?” “我想自己出来逛逛……” “只是这样?” “嗯……” 萧砚笑了。 “若只是如此简单,我也不会这般生气。” 孟卿潦草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 萧砚此人城府极深,轻而易举便能猜到对方心之所想,在他面前,最好还是要实话实话。 “我怕他。” “怕他?” 萧砚难以置信。 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也会怕一个小小的侍卫? 是溯舟平时太凶了? 他不置可否。 “为何怕他?” 萧砚当真是要刨根问底。 “怕还要理由吗?” 孟卿当场急了。 怎么着?她还要这前因后果给他来一遍吗? 恐怕说出来,她就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了! 萧砚抿着薄唇,眸底闪过一道阴沉。 他注视着她,寒意顿起。 少女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脖颈向后缩了一缩。 她咽了咽口水,不知萧砚意欲何为。 “干……干什么……” 萧砚眸子微颤,“你是怕他,还是怕我?” 孟卿蓦然瞪大了双眼,马车内的气氛诡谲复杂,难辨喜怒。 她总觉得,他的眼底,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和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他…… 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怕,怕你?为何要怕你?” 孟卿说话时都打着颤音,手脚开始发凉,目光变得呆滞。 萧砚歪着头,瞳孔中泛着一丝凌厉的寒光,面庞一半显露于光明,一半遮藏在黑暗,令人捉摸不透。 “你怕我杀了你,对也不对?” 孟卿心底陡然急转直下,嘴角抽了一抽,逼迫自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别扭又难看。 她强装镇定道:“太傅……为何要杀我?我与太傅无冤无仇,又有师生情谊,你不可能杀我。” 萧砚会杀她,但不是现在。 对于他来说,孟卿现在还是一个有用的棋子,一个对大局有用的傀儡。 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安全。 可为何,她还是如此紧张? 岂料。 “你如此肯定?” 萧砚伸出手,抵在膝上,单手支颐,饶有兴致。 孟卿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肯定!当然肯定!” “为何?” “太傅不是这样的人!” “哦?” 孟卿紧张地都想哭出来了。 “太傅……” “那臣是什么样的人?” 少女瘪着嘴,满含泪意,手心冒着冷汗。 她打着牙颤:“太傅是个顶好的人!对卿卿好,关照卿卿,爱护卿卿,卿卿享受了别的公主没有的待遇……” 是啊,被恐吓的待遇! 她这是遭个什么罪?前世被他杀了也就算了,怎么今生还要继续被恐吓? 要不萧砚你还是换个人恐吓!遭不住啊! 萧砚口中咀嚼着她这句话,面色竟有些许动容。 她说,他对她好…… 关照?爱护?好的待遇? 他竟也没发现过这些细节…… “罢了,不拿你开玩笑了。” 萧砚拂了拂袖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还不自觉地往上扬。 孟卿怔住,顿时发现自己被耍了。 她睁圆双目。 “萧砚!” “嗯?” “你又拿我开玩笑!” “嗯。” 孟卿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到父皇面前告状!让他废了你的太傅之位!” “你去啊。” “我就去!” “好,快去。” 他唯独拉长了“好”字的尾音,听来隐有几分宠溺之意。 孟卿气得想扇他两个巴掌,但是苦于她太怂了,怎么也不敢下手。 “去碎云轩。” “是。” 碎云轩。 眼瞅着太阳高悬于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好天气。 溯舟端坐于一旁,喝了几壶的茶,可孟卿他们还在内阁里不出来,两眼都快忘穿了。 他起身手握长剑,往内阁门房走去。 轻轻扣了扣房门。 “姑娘,好了吗?” 哪知内里一片宁静,无人应答。 溯舟觉得蹊跷,刚要将门推开,进去查看,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没,还没,姑娘让你再等等……” 只有云合的声音? 他察觉出不对劲,果断地将门推开。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个个都浑身抖上三抖。 无关紧要的人见他手中握着长剑,纷纷往外堂窜去。 只留下云合跟陆莜竹二人惊恐未定。 溯舟皱起眉来有棱有形,“殿下呢?” 陆莜竹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云合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殿下临时嘴馋,去买糕点了……” “你胡说!” 溯舟见她撒谎,一言不合便抽出手中长剑,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剑锋直指二人。 “说!她去哪了?” “殿下去哪了自有她的道理,与你何干?倒是你,一介萧府护卫,有什么资格过问?” “我奉太傅之命,保护殿下,本就是指责所在,如今殿下不见了,你我都难辞其咎!” 陆莜竹听得有些不对劲,甚至可以说是一懵半懂。 “什么殿下?刚才那位姑娘难道不是萧太傅的侍妾吗?不是我说,这位小哥,你若是诚心喜欢她,不如撒开了腿去追求她,何必苦苦相逼呢?这位姑娘我是瞧过的,有孝心,善良真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娶了她,你不会后悔的!” 溯舟一头雾水。 “侍妾?喜欢?娶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莜竹不确定地看了看云合,“难道不是吗?她不是你们萧府的侍妾吗?” 此话一出,刚从少陵楼回来的二人正巧撞见了这样一幕。 孟卿呆在原地。 而萧砚也正巧撞个正着…… 完了…… 她好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啊…… 云合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刚到的孟卿。 大声囔道:“殿下!” 几人纷纷朝她看去。 别叫啊! 孟卿内心呼救,尴尬地脚趾抠地。 萧砚俯视着她,勾着唇玩味一笑,“侍妾?” “……” 救命! 早知道不扯这个谎了! “你又编了一个怎样的故事来诋毁我?” 孟卿尴尬一笑。 “也,也没什么……” 第21章 臣的名节,殿下该如何弥补 第21章 臣的名节,殿下该如何弥补? 几人的目光齐聚在孟卿身上。 溯舟看了两人,敛眉施礼,“主上,殿下。” 萧砚不睬,又对她道:“没什么是有什么?” “就是扯了一个小谎而已,太傅不会计较的?” 他沉声道:“那殿下污了臣的名节,这笔账,该怎么算?” 孟卿欲哭无泪,悄悄地凑到他耳边,轻言:“太傅,这里人多,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吗?给我留点儿面子……” 萧砚会意,扫了眼在场之人。 便道:“回宫。” 陆莜竹此时此刻,已然猜到自己被骗了…… 怎么着,她现在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呗!连个十六岁的女娃娃也能骗她! 罢了,被骗了就被骗了,看这阵仗,这女娃娃身份可不低,保不齐是个公主! 她这也算是帮了公主一场,应当不会太惨。 回到马车。 萧砚闭目养神,闲适极了,孟卿本以为逃过一劫…… 可他张了张薄唇:“臣的名节,殿下可想好如何弥补了?” 名节? 他损什么名节了? 他逼宫时,怎么不说名节? 当真是好不要脸! “那太傅想如何……” 萧砚容色清贵,哪怕是侧颜也棱角分明,恰到好处。 “臣希望殿下日后谨言慎行,莫要再说出如此荒谬之言了,”他顿了一顿,又道:“臣的名节是小,殿下的名节是大。臣一介布衣,本就难登大雅之堂,可殿下不同,你乃皇家之女,贵不可言,若是损了名节,怕是此生此世都难以逃脱这个枷锁。” 孟卿哑言。 她怎么觉得…… 萧砚……是在关心她? “今日日后行事,当思量再三,若传出什么不为外人道的谣言,恐于殿下不利。” 她垂下了头。 “知道了。” 良久,她也没再说话。 萧砚紧蹙眉头,看她这一副半死不活得样子,内心莫名窝火。 但瞧她发髻略微凌乱,活像一只在外受了欺负的小猫,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孟卿的脑袋,“好了,臣不是有意要训斥殿下,只是殿下今日,过于轻贱自己,臣一时怒极,难免口不择言。” 孟卿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撞。 “不,太傅训斥得对。我堂堂公主,本就应该有公主的尊严和傲骨,德行有亏时,太傅及时劝诫,我不怪太傅。”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的一顿。 不知为何,他有那么一刻觉得,她好像长大了不少。 至少比两年前懂事许多。 那时,他登榜金科,入朝为官,偶然一次为楚皇答疑解难,破例擢升为太傅。 下朝后路过甬道,恰好见到孟卿正责骂着一个太监。 “她是公主,我就不是公主了吗?狗奴才,瞧把你给吓的,今后出去不要说是青鸾殿的,本公主嫌丢人!” “公主,奴才也不过是朝她行礼,真有如此严重吗?” “你说严重不严重?我与孟蘅,那可是仇敌!你朝她行礼,那不是打你家主子的脸么?” 萧砚闻见,不忍轻笑出声。 这声笑,恰好惊到了在甬道一处的二人。 孟卿此时年幼,稚气未脱,一脸的趾高气昂。 “你笑什么?” 她探出头来,两汪圆溜溜的大眼睛直视着他,清澈且干净。 萧砚上前两步,主动行礼,“微臣萧砚,见过殿下。” 年仅十四岁的孟卿想了一下,也不记得父皇有什么臣子叫萧砚的,想来也不是重臣。 孟卿不满道:“本公主刚刚问你,笑什么?” 她气势十足,自以为可以拿捏住萧砚,其实不然。 少年的他答道:“臣笑公主过于可爱。” “可爱?” “奴才对长公主行礼,本是天经地义,殿下为何要责罚一个奴才?” “孟蘅是我仇敌,我的人跟她行礼,自然不行!” 哪知萧砚从容不迫,耐心解释道:“殿下细想,青鸾殿的奴才若是都如殿下所说的那般,见了长公主不愿行礼,若传出去,宫内人只道殿下管教不言,嚣张跋扈无贤德之名,世人只会夸赞长公主殿下宽厚仁慈,贬低殿下专横无德,不敬长姐。” 孟卿细细想来,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 她道:“那你说,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孟蘅觉得膈应?” “殿下只需上讨皇上欢心,下教殿中侍从安分守己,自谋决断,精攻文武,在明明德,止于至善,相信假以时日,长公主必定视您如眼中钉肉中刺,这不就起到了殿下所说的作用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孟卿的小脸皱巴巴的,像是很努力地吸收他方才说的话。 “这番话我记住了,多谢提点。” 话音一落,她便凶巴巴地对那太监说道:“走,幸亏是遇见了他,否则本公主今日才不会放你一马!” 说完孟卿便转身离去,在甬道上一抹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 萧砚望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好笑。 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肆意妄为,张牙舞爪的,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只希望他的那番提点能对她有些作用。 …… 马车恰好赶在黄昏前,回到宫中,顾及孟卿太过娇贵,便将马车驱至青鸾殿附近。 孟卿瞎跑了一天,累得瘫在案角睡着了。 萧砚合上经书,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殿下,到了。” 少女睡得迷迷糊糊,眼皮睁开稍有些许困意。 她懵懂起身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 “殿下小心。” 云合在旁搀扶着,生怕孟卿脚下不稳,栽倒在地。 她还没伸脚回到殿中,便听见有人叫唤自己。 “孟卿!” 孟卿蓦然回首。 一个身穿湛蓝色对襟长衫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气势有些凶狠,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看清来人,孟卿一脸疑惑。 “齐沅?” 好家伙! 这小子是收到了孟蘅要远赴滇地的消息,故意来找她不快吗? 又想为未婚妻讨公道来了! 孟卿一见他,撒腿就往殿内跑去。 “孟卿,你给我站住!” 齐沅加快脚步。 她边跑边说,“就不!凭什么你叫姑奶奶站住,姑奶奶就得站住?” “竹庵念辛!关门打狗!” 孟卿似跨栏一般飞奔进殿中,竹庵念辛听得指挥,立马拿上扫帚站在殿外,进行驱赶。 第22章 孟蘅无缘皇位 第22章 孟蘅无缘皇位? 这架势,齐沅从没见过。 令他琢磨不透的便是,自那日以后,孟卿的行为举止就变得异常奇怪。 曾经喜欢黏着他叫齐沅哥哥,现如今哥哥也不叫了,像是变了个人。 齐沅黑着脸,看着殿外两名拿着扫帚的宫女,活似一对左右护法。 “孟卿,你给我出来。” 孟卿站在花坛一旁,双手环胸,趾高气昂。 她吐着猩红的舌头,俏皮道:“我才不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来为孟蘅找我麻烦的!” 齐沅目光炯炯,略闪过一丝惊讶。 她知道他为何而来。 于是,齐沅沉住心神。 “你既然知道,就快出来与我去向孟蘅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齐沅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赔礼道歉? 孟卿嗤笑道:“此事是孟蘅自作自受,你若不信,可去牢中亲自审问潘珲,看看孟蘅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有这时间来找我麻烦,你不如去向父皇求求情。” 马车停在距离青鸾殿不远处,那萧砚也是饶有兴趣地将帘帐挑开看戏。 齐沅身板硬朗,周身气度非凡,但凡是靠近过他的人,无不赞叹一句齐小侯爷威武霸气。 “此话当真?” “自然!” 齐沅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那汹涌的气势终究落了几分。 “若让我知道,你故意骗我,我便是告到御前,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发泄完心中怒气,便转身离去。 萧砚放下帘帐,默道:“齐沅经常找她麻烦?” 也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溯舟鬼使神差便答道:“经常倒不至于,只是小帝姬顽劣,常惹得齐小侯爷不快。” “孟昱甫不管?” 孟昱甫就是当今天子。 “齐小侯爷的母亲是文昭长公主,当今皇上都是由她带大,威信在前朝不容小觑,想来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砚敛眉,侧颜轮廓忽明忽暗,眉宇间浓墨重彩,深刻英隽。 “他喜欢孟蘅,那便让他一同去往滇地。” “主上是想?” “嗯。” 萧砚不必多言,溯舟也心领神会。 …… 翌日清晨。 孟卿早早便去了昭学斋上课,还未踏进斋内,就听见里头的伴读们窃窃私语。 “听闻长公主今后都不能再来同我们一起上课了!” “为何?” “你没听说吗?长公主勾结潘珲结党营私,将要被皇上丢去滇地自生自灭了。” “滇地?那不就是去滇地当个藩王?我听说只有无缘皇位的,才会被皇上提前遣去封地……” “嘘!别胡说!皇上没有皇子,要轮也轮不到这些公主,最多在宗族里挑一个子侄过继到皇上名下呢!” “这也说不准呢,史书上也并非没有女帝临朝的旧例。” 孟卿属实是听不下去了,猛然蜷着手掌咳上几声。 几名妄议朝政的姑娘突然一惊,整颗心都扑腾扑腾的跳着。 见来人是孟卿,只得乖乖行礼。 “孟卿小帝姬安好。” 她笑容灿烂,“柳姑娘程姑娘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柳依依和程音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们刚刚聊的要是大声说出来,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二人默契十足,互不言语。 僵持了好一会儿。 “卿卿,你们在干嘛呢?” 孟瑶人还未到,声先至。 她这一声,解了二人的围,好叫斋内气氛不至于太过诡异。 孟卿头疼地不想理睬孟瑶,索性绕过程音二人,到自己的席位间坐好,静待上课。 孟瑶笑得极为温婉,让人一眼看上去,便是很好相处的。 她凑到孟卿身边,“卿卿,你这是怎么了?往日你不是与二姐关系最好的么?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关系最好? 曾经是,但是朱雀门一役,她早已与孟瑶恩断义绝了! “二姐想什么呢,卿卿只是太累了,哪敢对二姐有意见啊?” 她回答的敷衍,且模棱两可。 孟瑶加深了笑容,“好,那你乘着太傅没来,先歇息一下。” “嗯。” 孟卿一刻也不想多看她,笑里藏刀,及其险恶。 要说起来,她们四姐妹中,没有一个是善茬,孟蘅心机深沉成熟稳重,孟瑶笑里藏刀阴险狠毒,孟翡呆若木鸡手段毒辣…… 至于她嘛…… 那更不用说了,孟蘅孟瑶上一世就是被她所杀,孟翡永世囚禁最后惨死在公主府,历经三年帝王洗礼的她,对待这些姐姐们,只会更加狠毒。 钟声响起。 门外缓缓走进来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履悠闲。 他一进门,堂下的公主伴读们便纷纷发出疑问之声。 徐牧看着这一堆的女娃娃,头就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 “今日萧太傅被皇上传召,一时半刻过不来,皇上命臣来代课,诸位公主、伴读,自行学习。” “先生不上课吗?” 程音发出疑问。 “不上,留着给萧太傅自己回来上。” 此话一出,堂下的姑娘们纷纷议论不满,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徐牧吹胡子瞪眼。 “安静安静!让你们自习,不是让你们来说话的!” 昭学昭内的学子们也非常识趣,听他这一声不耐,就纷纷闭上了嘴。 孟卿翻看着这些书籍,第一堂课好不容易过去,迎来休息时间。 林归晚在外头溜达一圈后,突然回来。 “我刚刚在外面转悠了一圈,你们猜金銮殿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什么?” “我听路过的太监说,是齐小侯爷为长公主殿下求情,触怒了龙颜,怕是要随殿下一同前往封地了!” “啊?齐小侯爷也太痴情了!” “就是啊!他真是又好看又痴情,只可惜早与殿下情定终生了……” 孟卿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她记得上一世,齐沅并没有去为孟蘅求情啊…… 然而,孟瑶却注意到了孟卿。 “卿卿,你别难过,齐沅一直以来就深爱着长姐,他有此举也是意料之中的。” 孟卿不解,“我为何要难过?”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喜欢齐小侯爷吗?” “……” 第23章 从今往后,他与我形同陌路 第23章 从今往后,他与我形同陌路 没错,孟卿曾经确实是喜欢追着齐沅不放,哪怕遭他厌弃,她也依然喜欢他。 这所有的喜欢都是来源于她的胜负心,她痛恨孟蘅,恨不得抢走她身边所有的好东西,皇位爱人……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对齐沅早已没了感觉,唯一喜欢的,只有沈含章。 孟卿笑了一笑,“二姐,卿卿现在已经不喜欢齐沅了,他如何,与我无关。” 窗外隐隐吹来一阵暖风,扬起了少女们长发及腰的乌发。 孟瑶眼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惊讶。 “你……不喜欢齐沅了?” 她还是无法相信,毕竟曾经的孟卿,可是喜欢齐沅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啊! 孟卿点了点头。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般,突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那就好,知道你能想开,姐姐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 假仁假义。 待到快午时后,铜钟轻撞,发出虔诚地声音。 云合为孟卿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后,刚要踏出斋内下学,迎面撞上萧砚。 孟卿吓了一跳。 “太傅,你怎么回来了?” 萧砚今日与以往不同,着一身红衣官袍,补子上绣着飞鹤祥云,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气质绝佳。 他平静道:“齐沅要跟孟蘅去滇地了。” 原来是这事。 “我知道啊。” 孟卿的神情太过平淡无奇了,甚至都不能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悲伤和难过。 萧砚大为奇怪,“你不难过?” “???”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问她难不难过? 敢情,她现在最好是当场哭一个给他们看看是不是? “不难过。” 萧砚以为她是故作坚强。 “你也不必如此逞强,若是想哭,便哭出来。” “……” 哭你个大头鬼啊! 她极力解释道:“太傅,我想你误会了,我现在不喜欢齐沅了,他是去是留,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与我没有太大关系了。从今往后,他与我形同陌路。” “你当真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 孟卿摇了摇头,整张脸都写满了抗拒。 “那便好。” 还好萧砚听得懂人话,孟卿开开心心的迈开步子要走。 哪知萧砚又提出问题。 “你现在喜欢谁?” 孟卿步子一顿。 “我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吗?” 奇奇怪怪。 萧砚今日,好像有什么大病。 他低头浅笑,“臣只是问问。” 孟卿内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面上乖巧淡定,“问问?太傅你今日好生奇怪,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被戳中心事的萧砚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他唇瓣微红,“臣可没有,只是担忧殿下想不开。” 齐沅会去求情,会被圣上调去滇地,这都是他的杰作。 他只是担心,若孟卿还喜欢齐沅,听到此事,定然会十分难过沮丧,一蹶不振。 现在好了,她不喜欢齐沅了,他也不用担心孟卿得知此事是他所为因故生气。 孟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觉得萧砚有什么事瞒着她。 “你别告诉我,齐沅这事,是你做的!” 她胡乱猜想,毕竟今天萧砚也没来为她们上课。 萧砚矢口否认,“不是。” 孟卿皱着眉头,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难道是齐沅自己作死? 是了! 她才想起来,昨日她好像还叫齐沅去求情来着,莫非是她那番话,把齐沅踹去滇地的? 真是没想到,她胡乱说的话,还真有人会去做,齐沅可真是个傻子! 孟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砚勾着唇,“饿了吗?” 她点点头。 “臣从御前带了些糕点,尝尝?” 御前? 孟卿一听这话,两眼放光。 要知道,皇帝身边的御厨,那都是最顶级的厨子,专门负责公主饮食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御厨做的好吃! “尝!我替太傅尝尝!” 溯舟提着一个朱红外漆的食盒递到孟卿手上,孟卿饿得肚子咕咕叫,接过食盒后,哪管三七二十一,抱进书斋打开来吃。 第一层是糯叽叽的米麻薯,第二层是软糯酥脆的八珍糕,第三层是入口即化的桂花酪。 她拿起一条米麻薯,刚要往嘴里塞,忽然之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嘴有些迟钝。 萧砚…… 他不会在里面下毒…… 孟卿迟疑地抬眸,笑吟吟地盯着他。 她又将手中软趴趴的米麻薯递到他嘴边。 “太傅,你先吃。” 米麻薯的碎屑沾到他的唇瓣,软糯冰凉。 小丫头,还知道孝敬他。 他张开嘴,微微咬了一小口,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温热的指尖。 这触感犹如电击,促使她下意识收回了玉手。 孟卿又想起那晚的经历,羞涩地将头埋下,盯着绣花鞋。 萧砚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口中咀嚼着那一小块米麻薯,伸出指腹擦了擦沾着细屑的唇瓣。 “殿下先吃,臣不饿。” 他看出了小丫头的窘迫,没有继续为难她。 “哦,哦……” 少女坐到席上,自顾自的开始吃起来。 萧砚在一旁默默看着,仿佛是在盯着自己的小闺女似的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孟卿吃了几口米麻薯,又吃了几口八珍糕,唯独桂花酪留到最后用。 他问道:“你喜欢喝桂花酪?” 孟卿点头如捣蒜。 他一眼便看出了她喜好。 “喜欢,越娘娘在时,常常给我做桂花酪,她做的桂花酪,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越娘娘?” 孟卿吃东西的速度停顿片刻。 “哦对了,太傅你应该不知道越娘娘……” 萧砚静默。 他确实不知道越娘娘是谁…… “越娘娘是我母妃的金兰,可惜在我七岁时,她便死了……” 小姑娘的话浅浅变小,小得犹如蚊蝇,语气中藏着些悲伤与酸楚。 下一刻,小姑娘的眼眶逐渐有泪水打转,鼻尖微微泛红,又无辜又可怜。 萧砚指尖微僵。 好好的吃东西,怎么就哭了…… 难不成那个越娘娘对她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 他道:“哭什么,没出息!” 孟卿瘪着嘴,哭得更加伤心了。 云合在一旁干焦急,她道:“萧太傅!越娘娘是殿下这么多年以来最挂念的人,您……” 还骂她没出息…… 第24章 萧砚是恶魔 第24章 萧砚是恶魔 萧砚头疼得厉害。 他怎么感觉自己每日不是在哄孩子就是在哄孩子的路上。 折腾精,动不动就哭,真是烦死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递给她,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越娘娘应该也不想看到你哭得这么丑。” “……” 孟卿呆住,打了个哭嗝。 萧砚说她哭得丑? 骂她没出息也就算了,还说她长得丑! “萧砚!你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点的话?” 她整张脸气到皱成一团,张牙舞爪地朝萧砚抓去。 然而萧砚身板比孟卿高大许多,一只手抵在她的脑门上,做好防卫。 “不哭了?” 张开手也打不到萧砚的她,跟泄了气的皮球儿似的坐回原位,气呼呼地瞪着他。 “哭什么?气都气饱了!” 萧砚目光灼灼,柔和温存。 在不经意间,他便拿手中的丝帕轻轻为她拭去残留的泪水。 这温柔细腻的模样,叫孟卿不时惊愕不已。 萧砚…… 竟然给她擦拭眼泪? 眼神这么缱绻柔情……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萧砚吗?难道肉体里换灵魂了? 她害怕的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手帕的触感丝滑柔软,伴随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让孟卿心底无比紧张。 她真的好怕,好怕萧砚这样对她都是假象,好怕哪一天利益一旦发生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萧砚是恶魔,是毒物,她要做的只有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壮大自己的实力,到最后能与之对抗。 孟卿咬牙,奶栗色的瞳孔泛起一条条血丝,就差把仇恨写在脸上了。 她攥紧拳头,撇开他的手掌,一双眼饱含炽热的火焰,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四目相对。 萧砚的目光中藏着些许困惑。 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孟卿肃然起身,不顾一切地往外走去。 云合也是一脸懵,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就生气了呢? 她道:“殿下!殿下等等奴婢!” 萧砚修长白皙的手掌僵在原地,脸色极为不妙。 溯舟望着孟卿离去时地身影,说道:“这小帝姬,怎么喜怒无常……” 萧砚一听,不太乐意。 “溯舟!” 溯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乖乖闭上嘴不再言语。他刚刚看得真切,这小帝姬除了喜怒无常也就罢了,那一对柳叶眼里竟然暗藏着恨意,且十分明显,叫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而自家主上还在维护她…… 萧砚将手里的那方丝帕折叠好后放进袖中,“昨日我是在少陵楼见到的她。” “少陵楼?小帝姬去那做什么?” “她在找人。” “找人?” “嗯,你去查查昨日在少陵楼出入的行人中,有没有一个白衣隽美男子,日升时分坐在窗边,三日之内,我要这人的全部信息。” “是。” 孟卿疾走了一段距离,总算是逃离昭学斋后,心总算是平复下来了。 她回过头观望着书斋,内心五谷杂陈。 方才情绪太过激动了…… 云合赶上来,“殿下!等等奴婢!” 她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游廊柱子大声喘气。 “殿下,您刚刚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云合担忧问道。 孟卿闭了闭眼,“没有。” 春日的风夹带着躁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云层掩盖住了烈日。 她道:“孟蘅什么时候启程前往封地?” “约莫半月以后。” 半月之后,好像是父皇的寿辰。 父皇寿辰一过,她应当就要走了…… “让梁吟秋传句话给大理寺卿,就说那张图,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是。” “另外,我记得郑国公喜好下棋,府内棋盘珍品无数,却最是惦念那失传已久的木画紫檀棋局,还派人多番寻找?” 云合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殿下您问这个做什么?” 孟卿柔声道:“自然是逼他站队了。” “可这棋局,郑国公多番寻找都未曾找到,殿下就一定能找到吗?” “你难道忘了,越娘娘送我的嫁妆里,就有一张棋盘,而这张棋盘就是传说中闻名天下的木画紫檀棋局。” 云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垂下头有些沮丧,“可这是越娘娘留给您的嫁妆,您怎么能将它送给别人呢?” “嫁妆怎么了?一张棋盘对比那至高无上的尊位来说,就显得渺小了。” “奴婢听殿下的。” 树影婆娑起舞,青砖地上光影斑驳陆离。 …… 顾府。 日落金山,明霞的余光染红了天边,昏暗不明。 马车停靠在顾府门前,顾淮安刚从大理寺回来,下车后才上台阶,便有一人唤住了他。 “顾大人!” 顾淮安脚步顿住,回头一看,发现来人身着禁军铠甲,发冠高束,额间一抹黑色抹额,衬得他正气凛然,风神秀彻。 “你是?” 梁吟秋站在台阶之下,朝他作揖。 “在下禁军侍卫梁吟秋。” “何事?” 顾淮安眉眼含笑,眼角的泪痣难掩一身贵气风流,朱衣圆领锦袍垂至脚踝,腰间玉带紧束腰身,身板笔直如松竹,俨然一副文人学士风骨。 梁吟秋挺直腰板,“小帝姬让在下来传话,顾大人的那张图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图? 顾淮安桃花眼浅眯。 “何时要用?” “圣上寿辰。” 原来如此…… 他会意,“告诉殿下,臣遵命。” “是。” 梁吟秋颔首低眉,转身离去。 顾淮安赶忙回到府内,穿过前厅游廊抵达书房。 他推门而入,再阖上,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总算,在一个匣子中找到了。 这张图,关系重大,看来小帝姬要在寿宴上以此做贺礼献给皇上。 一旦献上,小帝姬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将会空前绝后。 夺嫡之路,即将开启。 这时,一声叩门声打破静寂。 “少爷,柳公子求见。” 顾淮安手下一颤,慌忙将木匣放回原位。 他轻咳两声,“请。” “是。” 不过一刻,仆役口中的柳公子在带领下来到书房。 书房房门敞开,宽大无比。 第25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25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柳凤仙身着云缎锦衣,手握折扇,容貌昳丽,浑然一股风流韵味。 他轻摇折扇缓缓走来。 “顾大人,这两日大理寺是否安好?” 拿腔拿调。 顾淮安烦躁地挪开了眼。 “柳凤仙,你再这般搔首弄姿,就滚出去。” 柳凤仙手中的折扇堪堪遮住唇瓣,掩住笑意。 他含笑道:“这么凶做什么?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叫你声顾大人还不乐意了?”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柳凤仙扬了扬眉,一脸的云淡风轻,他撩了撩袍子,坐到圈椅上。 “我确实有一桩事。” “说来听听。” “我有一远房表弟叫沈含章,前些日子刚进京打算参加今年的春闱考试。我听闻你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因此想托你对他照拂一二。” “只是照拂?再无其他?” 柳凤仙认真道:“只是照拂。” 顾淮安抬起双眸直视他,“看你这么有恃无恐,很是不担心他落榜?” “自然不担心,我虽不是读书的料,但我这表弟是!” “哦?” “乡试第一。” “乡试第一的举人多了去了,还不是照样落榜。你既然托我对他多加照拂,我自然会关注一二,但最后能不能站在殿试上,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柳凤仙朗笑两声,“这是自然,毕竟你可是大理寺卿,素有朝中第一清名之称的京官啊!” “少拍马屁。” “哈哈哈哈哈!” …… 永安宫。 永安宫对于整个后宫宫殿规制来说,排在前列,入目红墙绿瓦,宫内繁华奢侈,飞檐峭台,一片热闹。 玉贵妃顾清筠坐于主殿上座,身姿婀娜端庄,即便是生过一个孩子,也依然风韵犹存。 “皇上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不知各位姐姐都打算献些什么?” 说话的这位是云嫔苏氏,三公主孟翡的母亲。 静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耐,“献什么还要说出来,那不是连惊喜都没有了?” “姐姐此言差矣,我们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每年都要进献寿礼,皇上恐怕早已没了新意,”顺妃叹气道。 静妃拖着腮帮子,“照你这么说,咱们干脆就什么都别送,最有新意。” 顾清筠靠在臂枕上,鬓发微垂,眉若远山黛,眼若含星目,她挑动着手中的玉石,漫不经心道:“静妃妹妹惯会说些赌气话。” 静妃偏就瞧不得顾清筠一副一宫之主的模样,嘴角抿了抿,“那姐姐打算送些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姐妹都见识见识?” “对啊对啊!贵妃娘娘打算送些什么?” “是啊,说出来让咱们都见识一下?” 顾清筠浅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话我!” “好。” “好。” 她摸了摸鬓角,形态雍容华贵。 “本宫近来偶然了一块翡翠原石,打算为皇上打一只扳指。” 云嫔说道:“扳指?娘娘果然比我们更有新意。” “可这翡翠原石不一定能开出一块好料啊!” 顾清筠低眉,温婉一笑,“这块原石可不同,是本宫家里人从滇地买来的送给本宫做一件翡翠项链的。” “滇地?” 顺妃双眸微睁,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静妃。 说来好笑,静妃的女儿长公主孟蘅前两日就遭到皇上厌弃,赶去滇地了。 顺妃“噗嗤”一笑,说道:“那看来贵妃娘娘的翡翠确实不值一提,毕竟某些人的女儿封地可就在滇地,日后更是有数不清的翡翠能用。” 静妃闻言,气得拍案而起。 “柳如絮你说谁呢!” “本宫到底在说谁,某些人不知道吗?” 这挑衅意味儿十足。 继而,一位宫女颤巍巍地走进来恭声禀报:“娘娘,二公主小帝姬前来请安。” 其实,宫里一向不称孟卿是四公主,因为孟卿年幼时身体不好体弱多病,“四”这个字读音又不好听,故而常称她为“小公主”或是“小帝姬”。 “传。” “是。” 宫女谨慎地退了出去。 顾清筠见二人剑拔弩张,劝道:“好啦!你们也真是,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静妃冷哼一声,对顺妃翻了个白眼,坐回到圈椅上。 孟卿孟瑶二人进入殿中,端庄大方地朝几位娘娘行礼,“儿臣见过母妃和各位娘娘。”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母妃,静娘娘云娘娘。” “免礼。” 顾清筠肤色雪白,眉目婉约清丽,同孟卿简直如出一辙。 孟卿见到顾清筠,脸上的笑意便怎么也挂不住,顾及有其他娘娘在场,走路也变得变扭起来。 她乖巧软糯地来到顾清筠身旁,扯了扯顾清筠的肩袖,撒娇道:“母妃……” 顺妃掩面而笑,“瞧瞧,卿卿都长这么大了,还会跟您撒娇,不像瑶瑶,沉闷极了!” 孟瑶娇嗔,语气颇带几声怨怼,“母妃!” “好好好知道了!” 顾清筠撇了撇孟卿的小手,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显然心情好多了。 “哪里,瑶瑶的性格这般好,不像卿卿,日日就知道撒娇,一点大姑娘的性子都没有。” 便就这时顺妃想挤兑一下静妃。 “静妃姐姐,长公主怎么没来啊?” “……” 静妃无语。 云嫔却代她回答,“阿蘅估计在收拾东西往丽城运去呢。” “哦!对!翡翡也在禁足呢!” 云嫔:“……” 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嘴巴真欠! 孟卿乖巧地蹲靠在顾清筠腿边,眼神带有几分挑衅地望向静妃。 她温声道:“静娘娘怎么没去多瞧瞧长姐?若是再不瞧上几眼,日后怕是就见不到了!” 静妃眉心一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孟卿似的鹌鹑般将小脸埋进顾清筠裙裾边,糯糯道:“难道不是吗母妃?长姐去了滇地,今后就再也回不来玉京了……” 顾清筠朱唇微张,像是很惊讶自己女儿竟然会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话,以往的她可是骄纵跋扈出了名的啊…… 几日不见,她竟然觉得孟卿稳重不少。 静妃气得额间青筋暴起,白皙的手掌抓紧月牙扶手,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第26章 和解 第26章 和解 静妃冷笑:“我们母女之间的事就不劳烦小帝姬费心了!” 孟卿憋着笑,恨不得再膈应膈应她。 顾清筠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她道:“好了,各位妹妹,如是没有事,就退安。” 几位妃嫔都很识趣,纷纷起身屈了屈腿。 “臣妾告退。” 静妃第一个离开,显然今天的谈话令她极为不快。 待到人渐渐离去,只剩下孟卿和顾清筠二人时,孟卿才将小脸探了出来。 谁知,顾清筠正满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孟卿注意到目光,脑袋低了低,“母妃怎的这样看我?” 桌案上摆放着一鼎紫金镂空描金香炉,宫殿里弥漫着的淡淡的玉兰香就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香气淡雅而清甜。 “你说呢?” 孟卿一脸羞涩,“不知道。” “说,谁教你这么拿腔拿调的?” 小姑娘愣了愣,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她撒娇,“哪有!我这不是近来都没给母妃请安,时间一久便格外想念你……” “油嘴滑舌!” 顾清筠含着笑轻刮她的小翘鼻,宠溺之情难以言喻。 “对了母妃,我今晚想跟母妃一起睡。” “为何?” “就是想……” “不行,母妃听云合说,萧太傅每日夜里都会来教你学琴,你想跟母妃一起睡,是不是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糟糕! 被识破了! 孟卿咬了咬嫣红的唇瓣。 她下学过后凶了萧砚,夜里萧砚还要来教她学琴,她实在拉不下脸来,才跑来玉贵妃这里躲上一躲。 没成想,这云合竟然把这事跟母妃说了! 她轻轻晃了晃玉贵妃的腿,“母妃,萧太傅今日不来的!” 顾清筠一眼便看透了她。 “听话,回青鸾殿去。” 见她态度坚决,孟卿也只能妥协。 “哦……” 青鸾殿。 孟卿打着瞌睡,刚从永安宫回来,还没踏入殿门一步,竹庵便凑到她身边轻声细语。 “殿下,萧太傅来了,他已经等你半个时辰了……” 孟卿当即一个激灵,困意瞬间消失不见。 “他他他……” “在偏殿。” “本公主先出去躲躲,你们应付一下!” 孟卿交代一遍,立马决定撒腿就跑。 脚还没迈出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殿下。” “……” 孟卿吞咽着喉咙。 该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那就欣然接受! 她转过身,哂笑道:“太傅……” 只见一抹笔挺的身影缓缓从偏殿走出。 借着朦胧月色,孟卿看不清他的脸颊,直到他走得越来越近。 墨绿色长袍垂直脚踝,站姿挺如松竹,手捧长琴,一副萧条之感。 他…… 来还是照常来了青鸾殿…… 一个日理万机的人,等了她这般久。 愧疚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殿下方才想去哪?” 孟卿迟疑的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我方才在母妃房里用了些糕点,有些闹肚子……” 呸! 谎话张口就来是! 萧砚是一点也不信。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染着几分阴郁的暗芒,唇瓣苍白无力。 “殿下不是闹肚子,只是不想见到臣。” “……” 这该怎么说呢…… 她那时想到了前世的事,一时情绪激动,贸然朝他发脾气。 现在一想,实是不该。 她本就打着讨好萧砚的主意,蒙蔽他利用他,培养自己的势力,结交朝堂上有威望有兵力的大臣…… 如今她要是不哄好萧砚,改日他对她反目成仇,于她不利…… 毕竟萧砚的最初目的是扶持一个没有用的傀儡皇帝,她一定是最佳人选,如果换人了,她真是想不到会是怎样的结果。 没办法,孟卿只能忍气吞声。 她凑到萧砚身边,四目相对,从小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放在掌心。 “太傅,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请你吃糖……” 萧砚眉如远山,盯着那颗粉色糖果不动于衷。 “殿下就单单想拿块糖收买臣?” 收买? 这哪里叫收买? 孟卿不服气。 “那……那一块不行,两块总行?” 她乖巧地从袖袋中又拿出一颗放置在手心,白嫩嫩的手掌,令人禁不住想咬上一口。 萧砚沉着脸上下打量着她。 小姑娘也不知是真心认错还是为了讨好而讨好,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真有这么可怕? 一想到这层,萧砚不善地瞥开。 “不必,殿下应是厌烦臣了,今日是来告诉殿下,日后不会再来。” 什么今日是来告知她,日后不会再来? 若真是如此,他还会抱着一张琴如此萧条的空坐在偏殿半个时辰嘛? 想来他定然是心灰意冷才说出这样的话。 她巴巴地睁着眸子,“太傅,我没有厌烦你,只是因为今日我没控制好情绪,糟蹋了太傅的一番好意,这才到处躲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原是因为午时之事。 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砚听完她的话,脸上阴郁沉重的神情也淡化几分。 “只是如此?” “嗯,太傅不要生气了……” 她温声哄道。 一只白藕般的小手抓紧他的衣袖,左右摇晃。 瞧这孟卿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纵然他十成十的气到现在也消了大半了。 他道:“臣不生气了。” “骗人,太傅就是在生气……” 夜晚风声瑟瑟,灯火昏暗。 萧砚似笑非笑,“殿下都跟臣认错了,臣哪敢生气?” 孟卿试探的抬了抬眼,远山眉弯如月钩。 “那太傅进来听听我的琴音?” “好。” 话音一落,孟卿牵上他宽大修长的大手,他手心温暖,安全感十足。 二人往殿内走去,宫女太监们纷纷退避。 进入大殿,她主动为他抱琴,褪去琴套,置于案上。 她坐于席间,雪白的手掌抚在琴上。 小丫头看了眼萧砚,静下心来。 纤纤玉指轻拨慢挑,衣袖微微晃动,行云流水间一首曲子在静谧的夜晚横空出世。 琴声悠扬舒缓。 可…… 刚开始还好说,越到后面,孟卿越放飞自我,音调高转急下,弦音偶尔刺耳难听。 萧砚:“……” 第27章 蜀地舆图 第27章 蜀地舆图 与其说是让他来欣赏欣赏孟卿的琴音的,不如说,他是来找罪受的! 可萧砚看她弹得认真且陶醉,实在不能叫停,只能抓耳挠腮硬是将这首曲子听完。 这短短的时间,度日如年。 萧砚有理由怀疑她是借着琴音来报复他…… 一曲已毕。 孟卿手掌停止拨动,眼眸睁开,欣喜若狂。 “太傅!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是不是进步了?” 少女叽叽喳喳欢喜的模样,甚为可爱。 萧砚不忍叫她失望。 硬着头皮道:“殿下的琴音……” 沉默良久…… 此处无声胜有声。 “嗯?太傅怎么不说话了?” “琴音……” “琴音怎么样?” “琴音甚妙……” 闻言,孟卿霎那间大喜过望,化身小黄鹂。 “妙,太傅夸我的琴音妙……” “……” 萧砚汗颜。 孟卿敲定心思,“父皇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除了送礼以外,不如我再在父皇的寿宴上弹上一曲!太傅觉得怎么样?”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萧砚一阵头疼脑热。 方才就不应该顾及她的自尊夸赞她,现在倒好,尾巴翘上天了。 这要是让满朝文武知道是他教的琴,他这张脸可往哪搁啊! 于是,他不得不劝谏:“殿下,臣虽赞你琴音甚妙,但离出神入化的境地还是差了一个高度,满朝大臣对琴曲要求严格,几日怕是见不得成效。依臣之见,献曲之事可暂且搁置一番。” 谁知孟卿压根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只是自顾自的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虑的样子。 她兴奋不已,“太傅说的对。” 萧砚原以为她是听劝的,当下一喜。 可孟卿的嘴巴还是滔滔不绝。 “我的琴音虽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但得太傅赞许,说明我的琴音确实不错!为父皇献曲,主要是看儿女们的孝心,孝心到了便好,管他有没有出神入化,太傅你说对不对?” 萧砚面色艰难。 他真的很想把实话说出来…… 无奈之下,他还是咬着牙,“殿下说的对。” “但是,殿下既然要献曲,那这几日怕是要比以往更勤学苦练才行。” “是!太傅!” 为了不让孟卿在寿宴那日丢脸,他这几日可得好好教她。 …… 翌日。 金銮殿。 下朝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从殿中走出,结群一道往宫门甬道方向离去。 顾淮安一身官袍凛然正气,偶有两三名文臣问好。 这时,一颗小石子从一旁的铜狮滚到顾淮安脚边,他定睛一看。 他一眼就能认出这颗石头是他幼年时送给孟卿的石头。 石子上覆盖着几圈绯色花纹,表面光滑圆润。 顾淮安捡起,往巨大伟岸的铜狮处看去,只见一抹青绿色的裙裾晃动在雕塑背后。 他手中握着玉板及其石子,悄悄走过去,那抹青绿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透过缝隙找些什么。 “殿下。” 他拍拍她的肩膀。 孟卿浑身抖三抖,脑袋瓜子突然撞上铜狮的一角。 她吃痛的捂着脑袋转过身来。 “表哥……” 少女的嘴巴委屈地瘪起,显然是撞疼了。 顾淮安的眸光犹如碧波荡漾的湖水,宠溺一笑,“都是及笄的姑娘了,还这么笨!” 孟卿故作凶狠地戳了戳他的手臂,“我哪里笨了?哪比得了表哥,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卿!” “托了你和娘娘的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顾清筠在后宫得宠,他们顾家自然也颇受重视。 言归正传。 “东西带来了吗?” 顾淮安从朱红色的大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后仍手掌般大小的舆图。 他说:“那日他来寻臣,臣有所顾忌并未给他,想着亲自递给你,臣才能安心。” 孟卿欣喜地接过舆图,两眼放光。 “你打算以此作为贺礼献给皇上?” 她点了点头。 “父皇一心想在有生之年强盛国力,这或许能让他如愿以偿。” 顾淮安是典型的宽肩窄腰,官袍衬他面若冠玉,温文尔雅。 “朝中之事,想来你有所耳闻,文武百官极力劝告皇上在皇室宗族里立一个太子,可呼声最高的是晋王殿下。” “晋王是我父皇的胞弟,他呼声最高实属正常。” “你怎么看?” 孟卿将舆图藏进袖袋里,“晋王想当皇太弟,就让他当,总会有人整治他。” “你是说?” “晋王是浊流之首,若当上皇太弟,你说朝中的那股清流,当真会答应吗?” 现如今玉京各大世家根深蒂固,不论晋王是浊流还是清流,总会有一股势力反对他登上皇位。 而对于那些只想把持朝政,玩弄权术的人来说,有一个幼年皇帝,相当好拿捏。 思及至此,孟卿觉得还有一人最不想晋王登上皇位——萧砚。 他一心想扶植一个傀儡,而晋王就相当不合适,相信不用她出手,自然会有人解决晋王。 “殿下,娘娘及顾家的意思是一样的,都想让你登上皇位。你虽是女子,不在太子人选之列,可史书上也出过两任女帝,你为何不能做这第三位?”他的声音极小,小到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 这句话,她前世就听过一遍了。 只可惜顾家势再大,也终究斗不过萧砚,为维护朝堂政权,顾氏一族全族下狱。 孟卿苦笑道:“表哥的话我记住了。” 扶她做皇帝,不仅仅是为了保证顾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为了那龙椅上坐着的人有顾家血脉。 …… 青鸾殿。 孟卿失魂落魄地回到青鸾殿,手中紧紧攥住那张舆图。 这张舆图,实际上画着的是数年以前,蜀国国库的具体位置,极其珍贵。 前世她也是将这张图献给了父皇,而父皇也着手准备入蜀探险队伍,可这支队伍刚进行到一半,父皇便驾崩了,探蜀之路中断。 孟卿登上帝位后,并没有特别在乎这个宝库,最后这张图也被她不知丢去了哪里。 她思虑一番,急匆匆走进大殿。 所以,她打算把这张图摹拟下来,组织一队人前去寻宝。 若是能找到宝库的具体位置,那么她就能借着这些钱豢养私兵,在与萧砚的决战中,定能胜他。 她铺开舆图,拿出宣纸,镇尺一抹,狼毫笔蘸了蘸墨,开始摹拟。 还没画两笔,便有宫女前来禀报。 “殿下,太傅来了。” 宝子们,求求推荐票!!! 第28章 他动了杀念 第28章 他动了杀念 听到“萧太傅”三字,孟卿握笔的右手下意识一抖,宣纸上一条线路晕染了小块。 她猛的抬头,赶忙将蜀地舆图和宣纸收好,又从桌案一侧抽出一张空白的纸,装模作样的练起字来。 “请太傅进来。” “是。” 她惊慌失措,握笔不稳,写出来的字比平常的差上几分,有些歪七扭八的。 萧砚抱着琴穿过院落走进来。 他见她坐在席间练字,暗道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微臣拜见殿下。” 孟卿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太傅怎么来了?这不是还未到练琴的时辰吗?” 身旁的宫女接过萧砚的琴放在另一侧的桌案上。 “殿下昨日便说要为皇上献曲,才过去不到一日,殿下就忘了?” 孟卿咬了咬略微泛白的唇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讪笑道:“所以太傅今日打算教多久?” 平日里学琴,她就要学两个时辰左右,今日他提前来了,那不是要学三四个时辰的样子?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孟卿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砚道:“三个时辰足矣。” 该死!昨日怎么就嘴欠,竟然自不量力要给父皇献曲? 若是弹得不好,她要哭晕在恭房里! 外头天色逐渐变得阴沉阴沉的,恰比方才来说,好像是要下雨的节奏。 孟卿心里想着,看来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了! 无奈,她噙起一抹微笑,“好,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 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天色愈渐阴暗,不时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悄然渐下起了瓢泼大雨。 青鸾殿里,一阵空谷琴音。 大雨连续下了几个时辰,外头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在雨后变得蔫巴。 孟卿练琴累趴在桌案上,她瞟了眼萧砚。 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看经书,右手捻着茶盏,闲适安逸。 颠覆大楚的萧砚竟然崇尚佛教,各种经书不离手。 孟卿冷嗤一声。 难道他每日这般翻看经书,就能洗清他上一世的罪恶了? 虚伪至极。 岂料,她这一声“嗤”,竟被萧砚听了去。 他头也不抬,“嗤什么?” “啊?” 孟卿茫茫然。 茶盏轻放于案上,指尖轻拨,将经书翻了一页。 “你方才嗤什么?” “……” 她忽然伸手捂在嘴边装作一脸不可置信。 “我,我刚刚嗤了什么?” 萧砚沉默。 不一会儿,他又道:“练得怎么样?” “尚可。” 她下意识回答。 而后,萧砚把黄皮经书合上,抬眼望了望外边沉冷的天色。 “殿下今日练得差不多了,臣明日再来。” “明日还来?” “嗯?” “没……没什么……” 话音刚落,萧砚便扶案起身,走到孟卿身边将琴收好系紧,背在身上。 天空之中还在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 孟卿担忧萧砚会淋湿,于是唤道:“云合!拿一把伞给太傅。” “是。” 萧砚作揖道谢:“多谢殿下。” 雨声忽大忽小,嘈杂地打在院落池塘之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刚踏出门槛没几步,云合就把伞送上。 孟卿还是不放心,起身绕过桌案,来到萧砚身畔。 “太傅,我送送你。” 萧砚低下头,神色一紧。 “殿下不是怕黑?” 而孟卿伸出手攀上他的臂弯,笑容明媚灿烂,恰似松柏常青,云开见月。 她温声道:“有太傅在,卿卿就不怕黑了!” 萧砚心弦一动,瑞凤眼眼皮微颤,难免有所触动。 他为人已经二十四载,见过无数多的人和事,第一次听到会有人这般依赖自己。 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着他,时不时自己的袍子还会刮蹭着少女幼白的肌肤。 不知为何,这一举动让他偏生出一股占有欲,猛烈强硬的邪火在心头熊熊燃起。 萧砚撑开油纸伞,隐隐能遮住二人的身子不被雨淋湿。 可毕竟孟卿是女子,春寒料峭,总能在不经意间着了寒。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浑身抖了一抖。 萧砚见她打完喷嚏,还笑呵呵地看着他,直接把手从她攀住的手中抽出,揽上她的肩膀。 “太傅?” 孟卿被他的举动吓到。 他道:“殿下是千金之躯,万不能受了风寒。” 油伞下,一高一矮的两抹身影朝黑暗中远去,不见其踪。 “太傅,我想跟你说件事……” “殿下请讲。” 孟卿停下脚步,宽大的袖子遮住她雪白的后脖颈。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敢正视萧砚。 “我……我想做皇帝!” 这句话,属实是让萧砚心中咯噔一跳。 他凤眸浅眯,在幽深的黑夜中暗晦不明。 “殿下可知,你说的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孟卿紧张地胸口起伏跌宕,慌张极了。 “我知道。” “那你还……” 她将他打断。 “太傅!皇族之中,正统血脉仅有六人!我,孟蘅,孟瑶,孟翡,晋王,嘉元世子。晋王之心,人尽皆知,作为浊流之首,他上位之后,哪还有同他作对的清流世家的活路?嘉元世子就更不用说了,他是晋王的儿子,他若是做了太子,焉知晋王不会杀子夺位?” 萧砚握紧伞柄,面上不动声色。 这一番话,着实令他惊讶,他一直以为,孟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没想到还能这般清楚的分析局势。 他淡道:“可除了你,还有另外三位公主,你如何就能确定,臣会选你?” “所以,我今日同太傅说的这番话,就是希望太傅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臣为何要助你?” 孟卿眼眸坚定且果断。 “太傅不是想要一个傀儡把持朝政吗?而我就是一个不错人选。” 萧砚的瞳孔赫然肉眼可见的放大,露出惊愕之色。 她竟然能知道他想做什么…… 着实是没想到,楚皇的四个女儿当中,他原以为最聪明的是长公主孟蘅,今日这一遭才发现,最聪明的该是这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无奇的小帝姬啊! 他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森冷,那只揽住她肩膀的大手缓慢且诡秘地挪向少女白皙的脖颈,盈盈一握。 在这一刻,他动了杀念。 只要他手下一紧,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杀害。 那样,便无人能知道他的秘密了…… 第29章 寿宴(1) 第29章 寿宴(1) 孟卿的喉咙被紧紧包裹着,一双柳叶眼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之人。 她的心在此时绷着一根弦。 男人弯着腰,像看着一个艺术展品般阴森森地盯着她,瞧着十分骇人。 她牙关打颤,眸中泪眼婆娑。 “太傅……你要杀我吗?” 这声太傅,蕴含着无数委屈。 萧砚沉着且冷静,见她眼眶中缓缓滑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滴落在他指尖,温热湿润。 他的心忽然之间软下来了…… 雨夜朦胧,不见月色。 撑着伞的萧砚,面色森暗冷清,却唯独看着小姑娘时,那颗心才有片刻慌乱和紧张。 骨节分明的手掌悄然间松动。 孟卿感受到了萧砚的变化,心中笃定他不敢下重手。 于是。 少女酝酿着情绪,逼迫自己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太傅……” 她娇柔的轻唤一声。 这一声,萧砚彻底招架不住,爆着青筋的手掌立刻松开。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一副意犹未尽。 孟卿后脖颈酸痛,只因为萧砚长得太高,掐她时,整个脑袋要向后仰去,委实难受。 “太傅不打算杀我了?” 她泪眼朦朦胧胧,像会说话般灵动。 萧砚挑着眉,嗓音沉沉:“留着殿下的命做傀儡皇帝。” 孟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似苟且偷生般喘着粗气。 还好,她赌对了! 这么早跟萧砚坦白,也不是因为她着急送死,一来是要借萧砚的势震住晋王及那些蠢蠢欲动的皇族宗室;二来是想日后要在各族权贵间行动时,会更加方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要试探试探自己在萧砚心目当中的地位。 显然,在这一世,她在萧砚心中的地位已然抬高。 还记得前世,她也就只有登上帝位前会对萧砚百般讨好,登上帝位后除了觊觎他的美貌外,便对他爱搭不理。再后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便越来越差,最后她以自戕谢罪收场。 今生她主动靠近萧砚,量就他的心软。自此之后,他们二人在朝堂上将会站在一条船上,互相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孟卿送完萧砚回落云轩,结果因为怕黑,萧砚又把她送回了青鸾殿。 一来二去,折腾了半宿。 萧砚回去后,正翻阅着公文,溯舟便不知何时突然跳了出来。 “主上!” 溯舟作揖礼。 “嗯。” 萧砚手执墨笔,头也不抬。 “查到了。” 笔下停顿。 “说。” “沈含章荆州江夏人士,祖上曾跟随高宗征战四方,建国后隐居江夏,建立了江夏一等一的门阀世族,到了他父亲那一辈没落了。” “说重点。” “是。沈含章母已去,父尚在,因家族没落深受刺激,整日只能躺在床榻上用药物吊着一口气。他的姨母可怜他悲苦,一直支助他读书考取功名。好在沈含章肯用功,在每年考试中都拔得头筹,去年秋闱以第一入围,今年春日里将要参加春闱考试。” “哦对了!他来了玉京后一直就住在深檀巷柳府,柳家公子柳凤仙是他的远房表哥。” “家中没有其他人了?” “只剩他和他父亲,但他父亲的病状,没死跟死了差不多。” “继续派人盯着。” “主上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萧砚一记眼刀剜来,溯舟默默低下头去。 “让你盯着你就盯着,废话什么?” “是。” 说罢,他便退下了。 …… 寥寥几日过去。 楚皇的寿辰也到了,准备在宣德殿宴请百官,阖宫上下都在筹备着午时的宴席。 孟卿清早便起了身随楚皇去宗祠祭拜列祖列宗,礼毕后又回了青鸾殿用早膳。 宴席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了,文武百官皆陆陆续续地抵达宣德殿静静等候。 孟卿提早两刻钟落座于席间。 她四处张望,一道笔挺的身影站在文臣武将中交谈,面若璞玉元琢,朗月入怀。 少女心里泛起嘀咕。 萧砚要是做个人,其实还挺俊美的! 而此时,萧砚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她,知晓她在看自己,若无其事地将凤眸瞥开,继续谈笑风生。 “晋王来了!” 忽然人群出现这样一句话。 不过一转眼地功夫,所谓的晋王便堂而皇之地走进大殿。 众人目光追随。 紫衣锦袍衬得他品貌绝佳,身边还跟着一位年龄尚小的孩童,应当就是那嘉元世子。 孟卿右眼皮猛跳,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晋王便径直朝她而来。 “小公主。” “公主姐姐!” 孟卿怔住。 嘉元! 孟嘉元是晋王之子,明明年纪才七岁,前世就死于亲生父亲晋王之手,死状尤为惨烈。 在皇族亲眷中,除孟瑶之外,就属嘉元同她关系最好,常常缠着她。 嘉元死后,她伤心难过了好一阵。 没想到,重来一世,还能见到不能再见的人,突然觉得,这一世来得值当。 她霍然起身。 “皇叔,嘉元!” 晋王看着孟卿面色红润有光泽,不免夸赞两句,“小公主今日气色不错。” “皇叔今日也威风八面,气宇轩昂呢!” 孟卿一向擅长商业互吹,要她拍马屁时,她拍得倍儿响。 谁知孟嘉元拽着她的裙摆,撅着个小嘴撒娇道:“公主姐姐,我近来同父王进宫,都没看见你……” 她牵住孟嘉元小不垃圾的手,弯腰道:“那小嘉元怎么不来青鸾殿找姐姐呀?” 孟嘉元歪头看眼晋王。 “父王不让嘉元去……” 刚说完这句话,晋王的手掌就刮了他后脑勺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分明是你懒,不想去。” “瞧瞧,父皇又把责任推到嘉元身上。” 孟卿刚要张口说话,便被抢先一步。 “嘉元世子也进宫了啊!” 几人寻声望去。 孟蘅不知何时进来了,一身粉嫩宫装拖拽在地,极为繁复。 “嘉元见过长公主姐姐。” 她低眸不屑地瞥了眼孟嘉元。 “阿蘅见过皇叔,嘉元世子。” “几日不见,卿卿越发没有规矩了,怎么连长姐都不会叫?” “……” 孟卿别过眼去,不想搭理她。 口中含糊不清,“见过长姐。” 谢谢宝子们投的推荐票! 第30章 寿宴(2) 第30章 寿宴(2) “卿卿在说什么?” 她分明听清,却故意装作没听清楚。 孟卿冷哼一声,逐字清晰:“见过长姐。” 孟蘅虚情假意。 “不必多礼。” 晋王带着孟嘉元入席落坐。 而孟蘅依旧同孟卿面对面,她勾着唇,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孟卿,别以为我就输给你了,咱们等着瞧!” 她嗓音低到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得清。 孟卿自然不落下风,“奉陪到底。” 语一毕,孟蘅绕过她时,挑衅般用力刮蹭过孟卿的肩膀,派头十足。 宣德殿内,嫔妃公主乃至王侯文臣几乎到场。 小太监尖着嗓子呼声道:“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一会儿,楚皇威严肃穆的声音就在众人头顶响起。 “诸位平身。” “谢皇上——” 众人缓缓起身落座。 楚皇坐于上方龙椅上,环视四周,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人都到齐了,开宴!” 夏公公传话:“开宴!” 得了指令,宫女太监们如流水一般将菜品一一呈上,摆放在众人桌案前。 “今日是朕的寿宴,众卿家不必拘礼,畅言即可。” “谢皇上。” 孟卿饿得紧,上菜后开始大快朵颐。 “皇兄!今日是皇兄的寿辰,臣弟祝您千秋圣寿,万寿无疆!” 晋王起身向楚皇敬酒。 楚皇面色和缓,听见这吉祥话,也不免心上愉悦。 他朗笑几声,举杯回敬道:“来,皇弟。” 一杯烈酒下肚。 晋王平淡地放下酒盏,浓黑的剑眉之下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透露着几分犀利而精明的光芒。 “皇兄,臣弟前些时日游山玩水,途径南海时,偶然间得了一个宝物,今日借着皇兄寿辰,特将此宝物献上,愿皇兄能够喜欢。” 楚皇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对晋王的礼物没有半点儿兴趣。 “是什么样的宝物,竟然连晋王都为之震撼?” 晋王朝身后的侍从示意。 侍从会意了然,掌心一拍,响彻宣德殿。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位身姿曼妙的蒙面佳人便捧着一件不大不小的匣子走进来。 这位佳人穿着甚少,一袭紫衣罗裙,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妩媚风情,发髻低垂,别了两排珍珠排簪,及紫藤花流苏发饰。她眉眼忧郁中透着淡淡的娇媚,珠链蒙面,一抹红唇若隐若现。 这么一瞧,众人的目光皆在这位佳人身上,什么宝物,早已无人关注。 众人神情恍惚迷离。 在不经意间,她已然行至大殿中堂。 楚皇见着这样一个蒙面美人,瞬间兴致便提起三分,更加好奇在面纱之下,是个怎样的容颜。 “晋王说的宝物,就是她?” 殿中文武大臣窃窃私语,有人议论晋王居心叵测,有人议论这女子品貌如何,更有人猜想皇上对这女子是什么想法。 晋王不慌不忙地道:“不,臣说的宝物,是这位姑娘手中的匣子。” “哦?” 美人的手指犹如柔荑般细腻光滑,轻轻拨动着木匣开关,待到木匣开启之时,众人的目光频频锁定。 孟卿打着瞌睡,差点在矮案上睡着,对那什么珍宝,丝毫没什么兴趣,又或者,是早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了。 这流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木匣缓缓打开。 内里一只形状酷似金龙般的玉石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未曾见过之人,皆目瞪口呆。 “此乃何物啊?” “这龙玉可是雕琢而成的?” 晋王耐心解释道:“此乃南海砗磲,并非是手工雕琢,乃是依靠天地万物之灵气化形而成,是海边一带的渔民打渔时无意打捞上来的,见它金雕玉琢酷似龙形,自然而然便被臣弟买下。” “原来如此,晋王有心了。” 紧接着,有晋王在先,文武百官们也都陆陆续续献上寿礼。 除却百官,还有各国来使,洲县官员也纷纷献上贺礼。 随后又是公主嫔妃们一一献上宝物。 但这些金银首饰,书画字帖,还是宝物珍品,在楚皇眼里,也都只是些逗人一乐的玩意儿罢了。 孟卿见公主们都献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该把这惊艳四座的东西给拿出来。 她还未开口,孟翡便抢先一步。 “不知卿卿打算送些什么?快拿出来叫我们都开开眼啊!” 孟卿莞尔一笑:“三姐姐别急,这就拿出来让大家伙儿一饱眼福。” 她说完这话,孟翡更加好奇,一双眼睛就差没长到她脑袋上去。 孟卿起身贺寿,“父皇,儿臣今日为父皇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楚皇一见自己的小女儿准备了惊喜,他便难以自抑地嘴角上扬,露出慈父般地笑容。 “惊喜?朕倒有些好奇,卿卿会给朕一个怎样的惊喜?” 说罢,孟卿便从身侧抱起一张琴,往殿堂之下走去。 她站定后,朝楚皇福了福礼。 “儿臣近来苦练琴艺,有所小成,因而特来献丑,为父皇祝寿。” “好!卿卿真是长大了,对父皇也是格外用心!” 楚皇看向玉贵妃顾清筠,笑得满脸幸福。 萧砚远坐于右侧席间,听着孟卿那番话,无奈地闭上双眼。 有所小成倒真是没达到这个境地,勉勉强强能听还差不多。 献丑确实是献丑了…… 孟卿做好弹琴的准备,笑吟吟地朝萧砚的位置望去,一脸的志在必得。 萧砚也做好耳朵即将废掉的准备。 她洁白无瑕的双手抚在琴弦之上,沉了沉气,指尖开始轻盈拨动。 熟通音律的大臣们听曲目响起,纷纷闭上双眼,陶醉其中。 少女的一袭朱红交领垂地长裙随琴音摆动,雅发宛若堆云,精美珠钗点缀其中。肤色雪白如凝脂,细细聆听着所弹之曲,心思细腻认真,仿佛与琴音融为一体,此时的她自比窟中壁画之上的神女也不为过。 指尖在琴弦之中行云流水,灵活轻巧。 萧砚尤为惊讶。 此番弹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完美。 虽称不上是天籁之音,但音律荡气回肠,抑扬顿挫。 可曲目再好,他也无心去听,幽暗的瞳孔深处尽是殿堂之上这优雅洒脱的红裙女子,她是那么的淡定从容,那么的光彩耀人。 第31章 寿宴(3) 第31章 寿宴(3) 孟蘅轻扣着矮案,听着孟卿的琴曲,无意间竟扫到萧砚那里。 他淡漠地坐在那里,可眼睛却骗不了人,那无人探究其根的丝缕情愫,深潭般一望无底的瞳孔,分明饱含情愫,却始终高深莫测,无法探索…… 孟蘅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得意般饮了口弥漫着桂花味儿的酒水。 一曲已毕。 萧砚仍旧觉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孟卿从席间站起,掷地有声:“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秋万载,福寿永存!” 大臣们一同起身附和:“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秋万载,福寿永存!” 宣德殿内声势之浩大,远扬至外。 楚皇爽朗大笑,“好一个千秋万载,福寿永存啊!” “众爱卿快快入座罢!” “是。” 孟卿见楚皇此时心情最佳,于是抓紧时机将最终贺礼献上。 “父皇!儿臣还有一件宝贝要献给父皇!” “什么宝贝,竟被你留到了最后?” 孟卿朝席间的云合示意一番。 云合当即便将一个木匣子递来给她,楚皇也很是期待孟卿所说的宝贝。 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下,孟卿将木匣打开,拿出那一些摆放整齐的绢帛放置在掌心。 孟翡孟蘅几人怎么瞧也瞧不出这绢帛的奥秘,不屑一顾。 “卿卿,你莫不是拿了什么死人身上的衣料献给父皇?” 说完,孟翡嫌恶的拿起绣帕捂了捂鼻尖。 文武百官也都对这绢帛投以不友好的眼神,唯独楚皇冷不丁地剜了眼孟翡。 “不会讲话就闭嘴!” 遭了训斥的孟翡乖乖闭上了嘴,只等看戏。 孟卿嫣然一笑,“三姐姐怕是猜错了,这不是什么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料,这是蜀地绢帛!” 这样一说,更为大家制造了不一样的悬念,一个平平无奇的绢帛有什么好献的,难不成这绢帛还值个上千金? 孟翡掩着唇瓣,泛起嘀咕:“也不嫌磕碜。” 旁人或许没听到,但坐在身侧的孟蘅却听得明明白白,她总觉得这绢帛定有什么奇特之处,才会被孟卿当成个宝贝献给父皇。 楚皇疑惑难解,“这绢帛,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整座宣德殿上悄然无声,只等孟卿为众人揭秘。 她面容姣好,说话时颇有几分韵味。 “诸位请看!” 这张庞大的绢帛在她的手上陡然散开,孟卿一人完全支撑不住,身侧的宫女太监纷纷上前握住一角。 一张比床单被褥还要大的地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砚那一双精致的瑞凤眼变得逐渐深沉,仿佛对这张图一点也不惊讶,更多的是一股熟悉之感。 有熟悉疆域地图的武臣惊呼出声。 “这是……蜀地舆图?” 孟卿低眸浅笑。 总算是有个识货的了。 “没错,这不仅仅是蜀地舆图,这还是一个寻宝图!” 此话一出,满殿嘈杂。 “寻宝图?什么寻宝图?” “这图上画的莫不是昔日蜀国的国库具体所在地?” “蜀国?那不是已经亡了二十年了?” “没想到啊,蜀国宝库也要重现于世!天佑我大楚啊!” 楚皇更是比这些大臣还要惊喜,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拿起这张图,好好研究。 “快!快拿上来,给朕瞧瞧!” 他一整颗心,扑腾乱跳。 他有预感,他大业将成! 蜀国的国库,传说中里面有无数远古时期的宝贝,不为人知的秘密。 神秘的古蜀之王,黄金面具,还有扶桑神树…… 一件一件,价值连城! 只要这么一件,他挥师北伐,指日可待! 绢帛舆图被呈上,敞开在玉阶下任由楚皇研究观摩。 孟卿负手而立,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还好她留了一手,提前把这张蜀地舆图给描摹了下来,不等楚皇遣人前往蜀地,她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一旦找到,整个蜀地国库都是她的。 那是钱,好多的钱! 起码够她养二十万的兵马啊! 到时候她才不怕什么萧砚!什么溯舟!什么齐沅!通通杀光!不留活口! 想着想着,孟卿一个人站在一旁傻笑,乐呵呵地模样像是痴呆了三年! 萧砚抿着嘴也跟着轻笑起来,那眸光柔情似水,直勾勾的凝视着犯傻的孟卿。 待到楚皇看完之后,仰头长笑。 他霸气豪言:“甚好甚好!仅此一张图胜过今日满朝贺礼!卿卿深得朕意!说,朕的小女儿想要什么赏赐,今日朕都满足你!” 楚皇这话,令在场所有用心准备贺礼之人都极为不满。 玉贵妃顾清筠欣慰一笑。 孟卿双眸放光,“什么赏赐都可以?” “当然!你可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不用想了! 她直接脱口而出:“儿臣只想要一块出宫令牌!” 出宫令牌? 这小帝姬脑子瓦特了? 这么好的一个恩典竟然用来要出宫令牌? 真是令人费解。 楚皇也不可思议,甚至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再问一遍:“出宫令牌?作何用处?” 她认真道:“自然是出宫游玩了!” “出宫?游玩?” “对啊!” 楚皇长吁一气,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他原想给她更好的恩典,没想到她竟然傻傻的只要了一块出宫令牌? 气煞了! “你不后悔?” 他再次确认。 孟卿摇了摇脑袋,道:“不后悔!” “……” 无言以对。 楚皇倾斜眼眸,示意了身旁的夏公公。 夏公公会意,当即从身上掏出自己唯一的一块出宫令牌,交到孟卿手里。 “出宫令牌给你,日后要想讨其他的恩赐,可就没有了!” “是!” 孟卿欢欢喜喜地接过令牌,万分珍惜地揣在兜里。 百官们失望的摇了摇头,暗道朽木不可雕也! 可只有萧砚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先是同他挑明野心,再是跟楚皇讨要出宫令牌,这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顺利结交大臣,且不受阻挠。 二人之后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笃定他不会阻止她办大事,反而会帮助她。 小小年纪,心思真是太过细腻了…… 一场宴会由此结束。 …… 第32章 一介文臣,怎能护得住她 第32章 一介文臣,怎能护得住她? 因着楚皇的寿辰,昭学斋前后休学三天左右,萧砚才能闲适,在傍晚时分便要出宫办事。 马车刚过皇宫大门,迎面而来一个身骑红棕烈马的男子。 “吁——” 伴随着马蹄声停在萧砚的马车边上。 溯舟手拿缰绳,危险的凝视着他。 那男子也不说话,直接跳下高马,将信递给溯舟,便扬长而去。 溯舟不明所以,“主上,方才有名男子留下了这封信。” 萧砚翻研着经书。 他伸出手,道:“拿来。” 溯舟将信递上。 萧砚接过后打量一番,信的表皮没有任何一个字,他拆开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拿出,展开一看。 良久。 溯舟掀开幔帐,问道:“主上,现在去哪?” 萧砚沉吟片刻。 “少陵楼。” “是。” 溯舟拿起缰绳,驾着马车往少陵楼而去。 萧砚一路上,分外平静,更是不知这封信的主人要做些什么。 马车很快便在少陵楼门外停下。 他仪态端方地下了马车,按照信中地信息去到指定房间。 少陵楼本就是个闲适之地,偶尔有丝竹管乐之声盈盈回荡,文人雅士作诗吟曲,分外雅俗。 萧砚抬眼看着房门上标注的号码,便伸手将房门推开。 他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二人踏过门槛,窗户紧闭,案上摆放着一个弥漫着青烟的香炉。 轻盈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溯舟下意识握紧腰中软剑,浑身警戒起来。 “太傅,别来无恙!” 帘帐背后,一个绯红的身影若隐若现,绣花鞋穿过垂地轻纱,白皙的手指将纱层拨开。 是张熟悉的脸。 “长公主?” 孟蘅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亏得太傅还记得有本公主这个学生呢!本宫还以为你只记得卿卿一个。” 她拂了拂衣袖,坐在圈椅上。 萧砚冷漠地看着孟蘅,丝毫不为所动。 眼前这个女人,虽是他的学生,但他对她也并无耐心。 “不知殿下唤臣来,有何要事?” 孟蘅扭头看他。 “太傅请坐,今天本公主要跟你说的,是天大的事呢!” 天大的事? 萧砚嗤笑,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他也懒得讲究什么尊卑礼仪,进到这里,一个个都是暴露心迹的野兽。 他撩袍而坐,手臂搭在案上。 孟蘅瞧了眼溯舟。 溯舟会意地望向萧砚,见他毫无反应,自觉退了出去,顺带将门关上。 萧砚不想浪费时间。 “可以说了?” 孟蘅手下为他斟着茶,静谧的空间里,水声哗哗作响。 “太傅是个聪明人,知道本公主寻你来是要做什么。” “说。” “太傅对孟卿有几分兴趣对?” 她笑意盎然,失了往日的柔弱,逐渐透露出如同蛇蝎般的面孔。 萧砚闻言,眼角略微一颤,更加叫人捉摸不透。 可聪明如孟蘅,她怎么会不能解读这一表情呢? 神情没变,可那一颤,早已将他暴露! “何以见得?” 孟蘅轻笑出声,犹如银铃一般,循环在他耳边。 “太傅啊!你暴露了!” “……” 萧砚静默。 待到她笑够了,才步入正题。 “如今的孟卿不比往日,太傅难道没发现么?且不说她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就说她对太傅你献媚逢迎,便不像往日的她!实话说,本公主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的一举一动本公主都知道!”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太傅对她有所不同,可她却是个没有心肝的,不值得你对她这般好。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太傅助我登上皇位,日后这孟卿便赐给太傅,为奴为婢,我一概不管。”说完,她顿了一顿,又道:“可若是太傅不助我,我也自有法子胁迫你答应。” 萧砚不屑一顾,挑了挑眉。 “威胁臣?” “怎么能说是威胁呢?本公主只是想成全太傅与小妹呀!”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相互摩挲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若是他今日答应了孟蘅,祝她登上皇位,也不知孟卿这小姑娘会不会伤心难过呢…… 恐怕,会恨死他的。 “殿下这条件,开得不怎么诱人。” 他虽觉得孟卿有趣好玩,确实想将她箍在身边,但孟蘅这人心思深沉,恐怕哪一日就给他安个罪名,让他自身难保。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着孟卿好哄些…… 窗边的一道缝隙中,隐约能窥见一丝天光,更有弥漫至半空的人间烟火。 孟蘅饶有兴致地凝视他,半明半暗的烛火下,侧脸轮廓清晰分明。 “那太傅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定然为太傅办到。” 萧砚转眸,喉结清晰可见。 “臣要的,殿下恐怕办不到。” “说来听听?” 他不想跟她废话,道:“天色已晚,殿下若无其他事,臣便退下了。” 萧砚撩袍起身,往门外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的孟蘅猛然站起,忙道:“萧砚,你不要后悔!你只是一介文臣,怎能护得住她!今日你若不助我,待我日后继位,第一个便拿你祭刀!” “文臣自有文臣的法子,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萧砚不理睬她的发狂,径直走去将门打开,迎面而来一张溯舟的大脸盘子。 “走。” 溯舟紧随其后。 孟蘅气得将桌案上的茶盏丢向门外,噼里啪啦碎裂一地。 这声音大到整座少陵楼都听得一清二楚,频频朝楼上看去。 她眸中狠戾无情,囔道:“秋潭!” 秋潭一听见动静,忙从另一间雅间冲到孟蘅眼前。 她抓狂道:“去,给本公主做一个剂量小且不会立刻死亡的毒药,本公主要让萧砚后悔!我让他哭着跪着来求我和盟!” 秋潭猛然抬头,“是!” …… 溯舟紧随其后,遇见行人时,偶尔避让。 “孟蘅何时离京?” “大约就在这两日。” 这一道笔挺的身影从环梯上走下,墨发垂至腰间,温润如玉。 “解决她。” “解决?主上,她是长公主啊!” 溯舟特意将声音压低,凑近萧砚身边道。 “长公主又如何?” “若杀了她,于您的大计不利!” 第33章 白鸽也患癫痫 第33章 白鸽也患癫痫? “她的存在,才是真真正正的阻碍。” 溯舟思索着,定然是刚刚孟蘅对萧砚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起了杀心…… “主上说的对。” …… 待二人回到萧府,已然有些晚了。 李管家从主堂匆匆赶来。 “大人!魏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萧砚一袭鹤氅,掠过李管家时,便携带一缕清风,飘散出沁人的伽南香。 魏岘在前厅坐了许久,茶也喝了不少,等得都颇为不耐烦。 他合了合折扇,打算离去,却见萧砚穿过门庭飘飘而来。 突然又拿着折扇烦躁地戳了戳后脑勺。 “他妈的你怎么才来啊?知道小爷等你多久了吗?” 院落清净冷清,无一片落叶。 萧砚步履不紧不慢,仿佛就跟没听到魏岘说的话。 魏岘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个远房表妹呢?我来了你萧府好几回都没见到她,你藏哪儿了?” 萧砚站定在他面前,道:“她不是我表妹。” 不是他表妹? 魏岘满脸疑惑,“不是你表妹是谁?萧砚你莫要骗我!” “没骗你。” “那她是谁?你相好?” 萧砚瞥了他一眼。 “你猜猜看。” 魏岘泄了气,“定然不是你的相好,那日一见,我便觉得她周身气宇非凡,像个世家小姐!” “嗯,她是皇帝的小女儿,孟卿。” 魏岘霎时目瞪口呆。 也难怪! 整个玉京城萧砚认识的小女娘也没几个,除了宫里那几位,便都是些高门贵府的小姐! 魏岘敲了敲笨拙的脑门。 “你不早说!害得我来了你这好几次都没遇见她!我以为你是为了防我,才将她藏起来的!” 萧砚好笑地看着他,“我府里的人没跟你说?” “你府上的个个嘴紧得很,怎么扒也扒不开,你他妈好意思?” 看来这丫头魅力挺大的,才出宫一日,便将他迷得五迷三道,若是日后做了皇帝,那不是见了几个好看的瞧着顺眼的男子就纳个妃封个后? 思及至此,他不免想起沈含章,那日孟卿失态,也是因为他…… 萧砚总觉得孟卿定然有什么秘密…… 难不成她是喜欢沈含章? 可据他所知,沈含章仅仅入京一月有余,二人之间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 但……又或者是一见钟情? 想到这一层后,莫名间萧砚便感觉心底不怎么好受,甚至突然对那沈含章起了几分杀心。 生得好看的男子…… 难道他生得不好看么? “萧砚!萧砚你在想什么?” 魏岘握着折扇在他眼前挥舞一番。 萧砚回过神来。 他道:“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萧砚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堵在心口。 “你喜欢她?” 魏岘挑了挑眉,扇柄抵在下巴上思考片刻 “说喜欢倒算不上,只是觉得她生得美,气质出尘,我有几分兴趣罢了。” 萧砚不爽。 有几分兴趣?所以是几分? 经常来他府上妄想偶遇,这就是他说的几分? 他莞尔,“魏望山,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可是个祖宗,你伺候不起。” “怎么说?” “你可知她极尽奢靡,三餐可达上万两雪花白银,衣要穿蜀锦苏绣,行要用仪仗銮驾,住要宫廷别院。衣食住行还是最基本的要求,你可养得起她?” 魏岘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她是公主,公主不就是拥有他人没有的待遇?若她倾心于我,我自是有法子养得起她。” “……” 油盐不进。 他直言道:“她瞧不上你。” “你怎知她瞧不上我?” “出去照照镜子。” “???” “萧砚!你骂谁呢?” 魏岘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庞,分明生得是面若冠玉,仪表堂堂,风神秀彻! 但见萧砚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如水,泛白的唇瓣微抿了抿茶盏。 “何时骂你了?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你!” 魏岘听完,那叫一个气! 斗嘴斗不过也就罢了! 气焰还灭了一半! 他的胸口起伏跌宕,试图平息这满腔的怒火,甚至自我安慰起来。 “老子不跟你贫了!”魏岘抚摸着胸口,“那批货,宁南佘总算是松了口,你是没看到,他此次元气大伤,在码头当众呕血,都是被你给气的!” “早有预料。” “还有一人,也即将被你气吐血了,你猜是谁?” “谁?” “你爷爷我啊!” 萧砚的嘴角莫名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 “也好,明日你去玉京城外挑一座风水不错的位置,我买下送给你做墓地,如何?” “你!” 魏岘顿时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硬生生吞下。 …… 次日。 孟蘅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了,青鸾殿上下对此丝毫不在意。 甚至孟卿还闲适地在院子里喂鸽子,将一个个白鸽呗喂得圆圆肥肥,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云合陪伴在她的身边,整座青鸾殿欢声笑语。 竹庵在这时端着几碟糕点放在矮案上,憋着笑道:“殿下,您再喂,这些白鸽可就都要撑死了!” “瞎说!本公主喂的白鸽怎么可能撑死?” 孟卿停下来拍了拍手,拿起矮案上的温茶抿了一小口。 竹庵蹲下摸了摸其中一只最大最肥的白鸽,这鸽子十分通人性,知道竹庵喜欢她,便乖乖巧巧地任由她摸。 孟卿看得开心,拿了块糕点本想一口塞进嘴里吃掉,但有一只比较瘦弱的白鸽跑到她跟前。 她的舌尖刚触碰到糕点一角,就缩了回去,从中捏了一小块丢在地上。 那只白鸽,一见有食物,机灵地嗅了一嗅,才肯吃下。 孟卿抚了抚白鸽的后背,顺滑柔软,好不舒适。 可她摸着摸着就感觉不对劲,这白鸽突然变得软趴趴的,开始浑身抽动。 云合愕然一惊。 “殿下!你瞧!” 孟卿垂着眼,眼睁睁地看着白鸽浑身抽搐,渐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 怎么回事…… 难道……白鸽也患癫痫? 云合仔细一想,作为宫里的老人,她最熟悉这种手笔,她突然道:“殿下!这糕点有毒!” 第34章 中毒 第34章 中毒 有毒?! 怎么可能会有毒? 孟卿与竹庵登时脸色煞白,不知如何言语。 她的心中早已想到了,若是她刚刚把这块糕点吃下,她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孟卿戳了戳倒下的白鸽。 死得透透的。 白眼都翻到一半了…… 生长在深宫中的女人,无人不知晓,这是一场谋杀。 她眸中阴鸷,转而看向竹庵。 竹庵也注意到孟卿那阴沉的目光,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赶忙扑倒在地上。 “殿下!不是奴婢干的!这……这糕点是御膳房送的……” 云合对这种场面屡见不鲜,于是便凑到孟卿耳边呢喃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孟卿那一抹阴沉的脸色方才好转。 她起身,临走时还看了眼竹庵,道:“此事不准外传。” 竹庵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是!奴婢明白。” 不过一刻钟。 小帝姬中毒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一时间,人心惶惶。 楚皇和玉贵妃哪管再忙,听了这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入殿中。 两人就看见孟卿虚弱可怜地躺在床榻上,远远瞧着身上盖了一层单薄的被褥,可凑近一看,那脸白得如同墙灰,唇瓣黑紫黑紫的。 “奴才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玉贵妃难掩泪水,崩溃出声。 “卿卿……” 她险些倒下去,还好楚皇及时接住了她,不至于摔得太过失仪。 太医跪在一旁,神色凝重地为孟卿诊脉。 良久。 楚皇实在等不了了,眉间踌躇,“秦太医,卿卿怎么样?” 秦安民摇着头,紧缩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他起身对楚皇作揖道:“皇上,小殿下她……” “她怎么了?” “小殿下这情况还有些危险,皇上莫慌,臣这就去为小殿下配一副解毒汤!” “快去。” 楚皇搀扶着顾清筠坐到床榻旁的圆凳上,二人看着自家孩子憔悴的脸蛋,心里头怎么也不是滋味儿。 他安抚地拍了拍顾清筠的肩膀,转身怒视跪满一殿的宫女太监。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威严又有震慑力的嗓音,令整座青鸾殿都为之一颤。 云合跪伏在地,略微带点哭腔。 “皇上饶命!今日小殿下原是兴致勃勃在庭院里喂白鸽,婢女竹庵便拿上来一碟子糕点,说是御膳房送来的。可谁知道,小殿下吃下以后,便成了这幅模样!” 楚皇双眼圆睁,满脸涨得通红,天子一怒,将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他咬牙切齿,“哪个是竹庵?” “奴,奴婢便是!” 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竹庵害怕得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发抖,身上频频冒出冷汗。 “朕问你,你回答清楚即可。” “是……” “糕点是御膳房亲自送过来的?” “是!” “途中有经过谁手,你可知晓?” 竹庵思索片刻,道:“御膳房送往青鸾殿的一应吃食都是由御膳房的小桂子送的。再来就是念辛碰过,最后就是奴婢……” 说到“奴婢”二字时,她便觉着说得不够完美,又道:“皇上!奴婢是万万不敢下毒啊!当时念辛也在场,奴婢根本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啊!” 云合直起腰板,双手高过额头。 她道:“皇上!请听奴婢一言。我朝先祖规定,御膳房发往各宫的膳食,都必须要以银针试之,而后再行交由各位公公分发,想来糕点内的毒物应当不会是御膳房投的。奴婢认为,最有作案动机的第一人便是小桂子,其次再是念辛,最后是竹庵,皇上可照此顺序依次详查!” 楚皇斩钉截铁,“传御膳房小桂子!” “是。” “传!御膳房小桂子!” 秦安民写完药方就交由宫女前去抓药熬制,他道:“云合姑姑,敢问殿下用的那盘糕点在何处?” 云合与他对视一眼,并说:“在案上。” 她详细指了指矮案。 秦安民颔首致谢。 殿外粉墙环护,绿树郁郁葱葱,偶有白鸽停在树枝上,机灵地扭动身姿。 玉贵妃心疼地握住孟卿苍白无力的小手,软趴趴的毫无气力。 “秦太医,那盘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的嗓音带着哭腔,可还是能从中听出为母则刚的坚强和无畏。 秦安民行礼,“启禀贵妃娘娘,这盘糕点下的药量非常少。” 顾清筠扭头,泪如泉涌。 “少?既然少,为何本宫的卿卿还没醒来?” 秦安民被问得有些为难。 药量虽小,可毒性却不小啊! 有些人,体格小体质虚弱,哪怕是服用了一点点,也是容易致命的! 更何况…… 小帝姬是装的。 他老实回答:“回娘娘,药量虽小,毒性却大,幸而小帝姬体魄康健,否则也很难撑到现在。” 夏公公此时领着一个太监回来。 “皇上!小桂子带到!” 小桂子一看这满殿架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滚带爬来到御前。 “奴才……奴才小桂子参见皇上,娘娘!” 楚皇身着一袭金黄锦绣龙袍,高束金冠,坐于椅上,神情庄严,不怒自威。 “小桂子,朕问你,那糕点可是你给青鸾殿送来的?” 他手上戴着墨绿扳指,朝糕点那指了指。 小桂子沿着指向看去,又胆怯地将头低下,说道:“皇上!奴才也不知晓啊!” “你不知晓?” “奴才今日送到青鸾殿的膳食都是用食盒装好再行送来,一路上奴才从未打开,更不知晓送的到底是不是这盘糕点啊!” 楚皇冷笑一声。 一个个都在推卸责任,一个个都怕惹祸上身。 他道:“不必查了,凡是碰过这糕点的,朕不管你是御膳房的奴才,还是青鸾殿的奴才,一律杖毙!” 小桂子竹庵猛然抬头。 “皇上饶命啊!当真不是奴才!” 忽然之间,小桂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屁滚尿流地向前爬了几步。 “皇上!奴才,奴才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众人喜从中来。 “快说!是何人?” “是,是青鸾殿的婢女念辛!” 青鸾殿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纷纷抬眼望向那异常冷静的宫女念辛。 第35章 孟卿很狼狈 第35章 孟卿很狼狈 楚皇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她?” 小桂子生的骨瘦如柴,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急切道:“皇上容禀。奴才今日来送食盒时,便将食盒交给了青鸾殿的宫女念辛,原本送完糕点就要回御膳房当差的,谁料半路奴才突然发现香囊不见了,连忙沿路回去寻找,可谁知,奴才竟发现念辛躲在一个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些什么,当时奴才眼花,实在是没瞧清楚!可奴才现在一想,确实觉得这念辛有很大的问题!” 秦安民疑惑道:“香囊?你那香囊可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桂子听到这个就将头深深埋下,哽咽落泪道:“那是奴才的娘亲手为奴才绣的香囊……” 原是亲娘所绣,这也就解释得通了。 众人把目光齐聚在念辛身上,只等她大呼冤枉,可期望太高,失望也越高。 她不仅没有喊冤枉,还更加的平静。 楚皇怒目圆睁,“念辛,小桂子说的,可都是属实?你当真有对糕点动过手脚?” 青鸾殿静寂无声,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念辛重重地磕头,响彻大殿。 她道:“小桂子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无从狡辩。” 其他人还好,唯独云合和竹庵两人相互愣了一愣。 怀疑了御膳房,怀疑了小桂子,就是没怀疑她啊! 怎么这真凶,竟然藏在青鸾殿内! 竹庵平日与念辛相交最好,听见这番话时大大的不相信。 楚皇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于是朝手下挥了挥手,“搜!” “是。” 一群太监们对青鸾殿的几个宫女睡铺以及附近草丛土壤进行了详细的排查,待到查完之后,就回来复命。 “启禀皇上,奴才在青鸾殿外的一个草丛里发现了这个!” 那人手中呈上一张沾染土壤和药粉的纸张。 秦安民接过,手指轻轻刮了一点粉末放到鼻间闻了一闻,眉心肉眼可见的皱了一皱。 他道:“皇上,这正是殿下所中之毒!” 楚皇大为震怒。 “好一个恶奴!竟然敢毒害主子!来人!将念辛拖下去!杖毙!” 正当念辛要被带走时,一句虚弱无力的声音悠悠传来。 “父皇……” 楚皇下意识惊喜回首。 顾清筠握着她无力的小手,潸然泪下。 “父皇……儿臣想跟念辛单独说句话……” 楚皇周身龙袍,气宇轩昂,于是妥协,“好。” 下一秒,他便带着一干人等在殿外等候,在这一瞬间青鸾殿整洁安静不少。 殿中只有念辛和孟卿二人。 孟卿扶着床榻,装作中毒的模样爬起身来。 那神情幽凉冷清,像是被一盆盛满凉意的井水从头泼到脚,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失望。 “念辛,我自问待你不薄。” 念辛撑着冰凉的地砖,抬起早已婆娑的泪眼。 她惨笑道:“奴婢知道,殿下待奴婢不薄,可奴婢没别的法子了……” “究竟是谁?” 那对晶莹的眸子怔怔地盯着她。 沉吟良久,才道:“长公主殿下。” 这个答案,孟卿没有一丝惊讶。 她们二人本就不合,她想害她,她想害她,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而念辛的背叛,想来不是一日两日的,她一直都在青鸾殿做卧底,一直都在为孟蘅办事。在这次,念辛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甚至都不为自己狡辩…… 孟卿苦涩地躺回榻上,没再言语。 她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到底哪里蹊跷,她也说不上来。 秦安民刚才也说了,这药剂量小,毒不死人,毒死白鸽这种小体格的或许足够,但毒她,还是有些欠缺。 难不成,孟蘅是想给她个教训? 但上一世,也从未发生过这档子破事…… 谈话结束后,念辛被拉出去杖毙,孟蘅这个幕后主使,孟卿也不会让她太过好过。 与其告知父皇,父皇定然也不会重重责罚,倒不如她亲自动手。 念辛那沾了血的衣物被她放在一个木匣里,给孟蘅送去。 朝寒殿。 孟蘅正斜躺在贵妃椅上歇息,指尖微微垂在空中,细如柔荑,精致小巧。 秋潭捧着一盒朱红木匣进到殿中福了福身子。 “殿下,小帝姬给您送来一件离别之礼。” 孟蘅撑着头,双目缓缓睁开,月眉微颦,“离别之礼?” 孟卿会这么好心?送她礼物? “正是。” 她好奇道:“拿上来瞧瞧。” “是。” 说罢,秋潭把这木匣放置在一旁的案上。 孟蘅对着这离别之礼饶有兴趣,扬了扬月眉,指尖挑起锁扣,打开一瞧。 是一件衣物……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捻起。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物,还是一件婢女的衣物,料子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恰似人的皮肉一般皮开肉绽。 “殿下……这是这是……” 孟蘅着实一惊,瞳孔深处居然能看见念辛惨死时的模样,吓得连忙把这件衣物给丢了回去。 她顿时花容失色。 “这是念辛被杖毙时所穿的衣物!” “孟卿!” 孟蘅心惊胆颤,该死的念辛,竟然这么快就指认了! 果然是一条狼,怎么养也养不熟! 她抚平心态,仍旧怒意难消,道:“她一家老小,不必留了。” “殿下?” “还不快去!” “是。” 秋潭刚走两步,孟蘅囔道:“这死人的东西还留在这做什么?碍眼吗?” 秋潭浑身一震,又倒回去把东西捯饬好,带走焚化。 …… 翌日一早。 孟卿找到萧砚时,他刚下完早朝要去落云轩换身衣裳,就在庭院里被她拦下。 “太傅!” 她跟只老鼠似的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把萧砚吓了一跳。 身边的溯舟更是惊得差点拔剑结果了她。 萧砚的指腹箍在玉带上,正不解的盯着她。 “你来做什么?” 这话孟卿听了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她来做什么! 他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来找他帮忙还不行吗? “自然是来跟太傅商议要务的!” 萧砚不解。 近来朝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孟卿倒是会套近乎,一不留神那手便攀上他健壮的手臂,脸上全是谄媚逢迎的痕迹。 萧砚架不住她这幅模样,又要强装镇定。 “说,何事?” 感谢宝子们这两天的推荐票和月票,笔芯! 第36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第36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孟卿抱着他的手臂,仰望着如高山如明月的他,仿佛他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孟蘅要离京了。” 萧砚听来,觉得事不关己,就不甚在意,他道:“离京便离京,与臣何干?” 怎么说不明白呢? 难道还要她亲口告诉他,他们与孟蘅是敌人,不能手下留情嘛? 孟卿晃了晃他的手臂,衣袖随之飘摇,沾染了些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气。 她哽咽道:“太傅,我昨日被下毒了,你可知是何人所为?正是孟蘅!呜呜呜呜卿卿好害怕,卿卿还以为这辈子都要见不到太傅了……” 孟卿先服个软,哭诉哭诉委屈,便想以此引得萧砚心软。 萧砚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底登时七上八下,瞳孔中呈现出来的都是骇然之色。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紧张道:“你说什么?孟蘅给你投毒?” 孟卿乖乖点头,小脸儿蔫巴蔫巴的。 萧砚脸色愈渐惨白,他前一日才见过孟蘅,昨日就投毒害孟卿,居心叵测,其心险恶。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他突然想起孟蘅昨日说的那些话…… 难不成,她是想以此来警告他?以孟卿的性命胁迫他归顺? 呵,做梦。 孟蘅也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见萧砚没什么反应,孟卿当下就有点失望。 她道:“太傅,孟蘅此人心机深沉,我们如若放任她去往丽城不管不顾,保不齐哪天带着兵马杀回玉京,不管是我还是太傅你,怕是都要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孟卿很狼狈。 她在蜀国宝库找到之前,她都要依靠萧砚。 有门路有世家,但她却唯独没有人手。 而萧砚,三者皆占。 他私自豢养的那一支兵马藏匿分布在各个角落,随时都能集结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 可笑的是,上一世,她还傻呵呵地为萧砚这支兵马正名!赐名“黑甲卫”,由萧砚一人统帅。 孟卿想到这里,真觉得自己当时脑子抽了,竟然那般信任萧砚。 而且萧砚这两年在玉京运筹帷幄,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寒门子弟,可在那些真正看得懂他的人来说,他才是背后操控整个玉京之人。 更不要妄图想在萧砚那里隐瞒什么,所有的一切,他都尽在掌控之中。 “你想杀了她?” 问出此话,都是多余。 只瞧她眸光一暗,霎那间划过一道狠戾,冷心且无情。 “她该死。” 萧砚皱紧眉头,听到她这番话竟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低估孟卿了。 不过也是。 一个帝王之女,皇室贵胄,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就算是对待血浓于水的姐姐,她也能够下得去手。 他张了张唇,“你不后悔?” 孟卿坚定地摇头。 “不后悔。” 从她和静妃害死越娘娘及其腹中子的时候,在丽城兴师兵马反攻玉京的时候,在她设计堕马之事的时候,孟卿就将她杀过一次了! 重来一次,孟卿势必还要坐稳皇位,还要再重演上一世的悲剧,那为何不能让这个阻碍,提前下线呢? 若再心慈手软,放纵她一回,必定重蹈覆辙。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孟卿若是仁慈不杀她,她照样也会把孟卿给杀了。 就如昨日一样,反攻、堕马、下毒层出不穷,谁知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一刻,萧砚从少女的眼眸中,窥见一丝杀戮和骨肉相残。 她该是这么做的,想要坐稳皇位,必须如此。 “好,臣答应你。” 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用这么乖巧软糯的声音说着这般狠戾的话…… 她连自己的姐姐都敢杀,那是不是有一天,他对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会无情地把他杀了? 看来,他对孟卿还是不能太过放纵,与其被捏在手里,不如把她捏在手里。 孟卿歪了歪脑袋,“太傅在想什么?” 落云轩清净冷清,嫌少有宫女太监途径此地,院落中的桃树新生嫩叶,枯黄的叶子也会随着春风飘落,更新换代。 萧砚回过神,伸出手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肉,面不改色。 “臣在想,若是有一天臣对殿下也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殿下是不是也会将臣杀了?” 他说的波澜不惊,仿佛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可孟卿听来却背脊凉透,萧砚说的不错,她前世就想杀了他,只不过失败了…… 一个杀人未遂,一个杀人既遂,两人都彼此彼此。 她早已习惯萧砚似玩笑般的恐吓,假意乖巧:“怎么会?只要太傅不杀我,我就不会杀太傅。” 许是她胆子肥了,也敢这样跟萧砚说话。 少女的脸庞嫩白光滑,像剥了壳的鸡蛋,明珠晕华,眼眸清澈如镜,浑身上下看不出哪里有坏损。 瞧瞧,多么人畜无害啊! 萧砚捏完她的脸蛋,若无其事,“臣怎么会舍得杀殿下,只求殿下日后莫要嫌臣功高震主,除之后快才好。” 话音一落,孟卿侧过脸去,想要掩藏自己的心虚。 萧砚他莫不是个预言大师!钦天监应该请他去坐镇。 “功高震主?太傅,你看卿卿像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吗?像您这等能臣,我恨不得与您同吃同睡,日夜畅聊。” 萧砚挑着眉。 同吃同睡…… 日夜畅聊…… 她说的哪种睡?哪种聊? 听了这么多,他只注意这八个字。 萧砚的表情愈加难以琢磨,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并且他也已经想象到孟卿说的那个画面了…… 孟卿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说自话:“所以太傅你大可以放心,太傅于我而言,是亚父,是恩师,是知己,是益友!” 萧砚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所以亚父能和你一起睡?” 什么意思? 孟卿没搞明白。 她眨巴眨巴眼睛,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怎么着,说了那么多,萧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呗!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道。 “只要太傅不怀疑我,同吃同睡,起居相仿,这有什么?只要卿卿在一日,太傅便在一日,但若是太傅你自然老死病死,那我就管不着了……” 第3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3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反将一军。 老死?病死? 在她眼里,他年龄便这般大了? 他舌尖绕着上齿一周,及其不爽,下一刻那眼神仿佛能将孟卿给杀死。 孟卿脖颈缩了一缩,“当然,就算如此,卿卿也会请天下最好的名医为太傅医治,保管太傅您长命百岁,争取做个三朝元老!” 越描越黑…… 拐着弯儿说他是老不死! 萧砚不想跟她计较,于是甩了甩衣袖漠然离去,溯舟紧跟其后。 朱红色挺拔的身影蕴藏着一丝丝怒意,孟卿不知所措,并且一无所知他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走了。 难不成…… 她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她刚刚的那番话好像戳中了萧砚的心窝,揭露他年龄的真相,这才愤愤不已。 果然,人总是不服老的! 哎! 老男人! …… 次日。 这是孟卿第一次拿着令牌出宫,明目张胆,别说内心有多么激动。 今日出宫主要是为了郑国公。 马车里,云合不舍的望着这张木画紫檀棋局,棋盘染色工艺精致,纹路清晰,花眼巧妙,不失为一张上等棋盘。 “殿下,这张棋盘您是真打算赠予郑国公吗……” 这是越娘娘留给孟卿的物品当中最为贵重的一件,就这样送给外人,她当真是舍不得…… 孟卿撑在案上,手掌托着脸颊,“本公主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舍不得?” 云合叹着气。 “这可是珍品,殿下舍得,可奴婢觉着,讨好郑国公也无需用到这个,只需殿下许以重利即可。” 孟卿摇了摇头,否定道:“郑国公如今已是国公之位,权和钱他两者皆有,对他而言,这已然不是诱惑了。近几年来,他醉心棋艺,酷爱收集棋盘,纵观天下至宝,也就只有这件东西能让他动摇。” “可是……” “别可是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待日后本公主继位,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差这一张吃灰的棋盘?” “殿下说的是。”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架宝马香车便轱辘地停在郑国公府门前。 孟卿同云合下车,因着马车看上去奢华贵重,国公府的管事主动迎了上来。 管事作揖问道:“敢问姑娘是?” 云合微笑,“国公爷可在?” “呃……在的。” “我家小帝姬有事求见郑国公。” 管事张大了嘴巴。 小,小帝姬。 他慌忙补了个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小帝姬真容,还望小帝姬赎罪。” 孟卿整理着凌乱的裙摆,低着脑袋不甚在意,“无妨。” 管事朝身旁的小跟班侍从示意一下,侍从即可会意,匆匆忙忙往府内报信。 管事赔着笑脸,说道:“国公爷现在正在书房待客,殿下请随我来。” 说完,他走在前面带路,领着二人进入国公府门。 郑国公是两朝元老,年轻时文武双全,擅长带兵打仗,朝堂上不少他的门生,就连军营里的将领们也只服郑国公一人。 但他为避嫌,平日里都只待在府里,一心钻研棋艺。 国公府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院,除却府门前厅以外,就是庭院树木,阁楼亭台林立,极尽奢华。 管事领着二人来到书房门外,他率先轻扣雕花菱格木门。 “国公爷,帝姬殿下到了。” 里面未有应答。 仅仅一盏茶的时间,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紫袍身影踏过门槛,出现在几人眼前。 孟卿先是一愣。 当她再见到此人真面目时,她那双奶栗色的瞳孔猝然一缩。 “皇叔?” 晋王扭过头,也是一愣,再而后那双鹰眼就变得诡秘莫测。 他打量着孟卿,道:“小公主怎么会来郑国公府上?” 果然和楚皇一母同胞,这张脸与孟卿的父皇简直像极了。 她紧张得喉咙上下滚动一下,“我……卿卿是特地来请教郑国公关于棋艺之事。” “棋艺?皇叔记得你好像并不喜欢下棋啊!” 晋王半信半疑,表情极为丰富,仿佛早已看穿孟卿内心的小九九。 “是最近突来的兴致,皇叔若不信,我们一起听便是。” “……” 晋王知晓郑国公素爱下棋,若是待在这里听,他能滔滔不绝讲上好几个时辰。 他稍后还有件要事要做,不能太过耽搁,于是露出一抹慈祥和蔼的笑容,倒叫孟卿汗毛倒竖。 “不用了,本王一会儿还有要事,不便在此久留,告辞!” “恭送皇叔。” 孟卿福了福礼,目送他快步离去。 管事恭声道:“殿下,国公爷在里面等您呢。” “好。” 孟卿跨门而入,环顾四周,陈设极尽风雅,翠绿屏风犹如峦山重叠,屋内香气飘渺。 郑国公跪坐于毡上,两鬓微白,一身墨衣常服恰如归隐山林的闲散居士。 他手执黑棋,并未扭头也知晓孟卿的到来。 “今日是什么风,竟然将晋王和小帝姬给吹来了?” 孟卿上前福了福礼。 “郑伯伯。” 她细细打量着他,眉眼间略显沧桑,却又不失风华,尤其是这张棋盘,虽素雅并无特点,但她瞧得出来,这是以上等的金丝楠木为原料所做的棋盘。 “坐。” 他指了指对面。 孟卿也不拘礼,扶案而坐。 她观察着棋盘上的棋子,黑棋大开大合,及其泼辣,如有气吞山河之势;而白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看似被黑棋强压一头,实则深思熟虑之下,黑棋已然落了下风。 郑国公抬眼看她,“你看得懂?” 换成其他人,可能要装个叉,说自己看得懂,于是分清这等局势。 可她偏不这么说,老实回答:“郑伯伯抬举了,我天资愚笨,实在是琢磨不出这棋盘的巧妙之处。” 郑国公突然朗声一笑,“臣还以为殿下会在臣面前摆弄一番,没想到殿下这般实诚,倒是让臣眼前一亮啊。” 开什么玩笑! 郑国公尤擅棋艺,她若是想在他面前摆弄,还早了八百年呢! 她是万万不敢在这个老狐狸面前装蒜的。 她步入正题。 “我今日来,是有件事疑惑不解,不知郑伯伯可否为我解答?” 第38章 开个价 第38章 开个价 郑国公听她说话,指尖揉搓着棋子,仿佛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殿下说说看。” 少女梳着高髻,发簪点缀其中,露出雪白的后颈。 她的唇角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言语时不紧不慢,“如今父皇没有子嗣,朝中大臣纷纷提议在皇室宗族中选一位子侄做储君,不知郑伯伯您是怎么想的?” 郑国公垂目无言。 他知晓孟卿此来的目的。 楚皇生的女儿,个个都想做人上人,不肯屈居人下。 可女子…… 他深思熟虑过后,直言不讳:“臣认为嘉元世子很是不错,年纪轻轻便有仁君风骨。” 孟卿轻嗤一声。 这是她早有预料,朝中之人,支持晋王的也有,支持嘉元世子的也有。 可嘉元毕竟只是个七岁孩童,若叫他做皇帝无法亲政,最后又该由何人来辅佐?支持嘉元世子之人,必定是朝中清流或是旁支皇室贵族,其目的就是促进他们父子自相残杀,其心险恶至极! 孟卿故意道:“为何?晋王不是比嘉元世子更加合适?” 郑国公端倪着黑白分明的棋盘,思量片刻,棋子落定。 “适不适合,殿下比臣更清楚,问臣原因,怕是多此一举。” 今日晋王会见郑国公,定然是奔着郑国公的权势而来,但瞧他这番言语,应该是没谈拢。 因此,孟卿更加肆无忌惮。 “郑伯伯,嘉元世子年纪尚小,朝中重臣蠢蠢欲动,日后无法亲政,必定会使得国之动荡,依我之见,他也不适合。” 可孟卿无论说什么,他也无动于衷。 “臣知殿下想说什么,您请回。” 她头疼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只能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我听闻郑伯伯近来喜爱收集棋盘,尤其是那张木画紫檀棋局,不知郑伯伯可想见上一见?” 如她所料。 郑国公确实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困惑道:“这张棋盘……在你手上?” 孟卿点了点头,“是已故越贵妃的旧物,她曾赠予我做嫁妆。” 郑国公凝视着她,早已将她看穿。 “开个价。” 真是明人不说暗语。 孟卿弯了弯纯澈干净的眼眸,颇带几分英气十足。 她道:“开价?郑伯伯,这张棋盘是卿卿特地从宫中带来赠你的。” “……” 郑国公眉眼深邃,像只躲在暗处的老狐狸,深不可测。 “赠?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确实。 孟卿才不甘心将一个这般宝贵的东西无条件相赠呢。 “我知郑伯伯视权势金钱如无物,因而投其所好,特将此物献上,若郑伯伯已然下定决心,不愿与我过多交涉也无妨,还请您务必收下此物,就当是晚辈聊表心意了。” 以退为进。 她朝门外唤道:“云合!” “奴婢在。” “还不快把棋盘献上。” “是。” 说完,云合便叫人一同去抬棋盘。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孟卿也不时端详着郑国公的神情。 她给足郑国公考虑的时间,期望他能想清楚择一明主,而这明主便是她。 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云合叫上了侍从把棋盘抬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二人旁边。 郑国公原先也是一脸不屑,直到他看到了木画紫檀棋局的真容后,大为震惊,顾不上仪态举止,只一个劲儿的说:“妙啊!妙啊!” 孟卿起身行礼,“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郑伯伯笑纳。” 郑国公也不睬她,伸出手抚摸,又沉迷于这张棋盘无法自拔。 孟卿含着笑,道:“时辰不早了,是时候回宫了,郑伯伯告辞。” 她转身将行,丝毫不怕郑国公昧下此物,势在必行。 郑国公余光瞥见那一抹淡色裙裾,收回眸中震惊之色,道:“等等。” 孟卿勾着唇,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她转身疑惑相问:“可是棋盘有什么问题吗?” 郑国公抬起头,正经道:“并无。” “那……” 他主意改变的快。 或者说是,他从未下定决心过要扶持谁,不过是见孟卿最有诚心,愿意听她一言罢了。 “殿下所说的,臣会考虑一二,待明日给殿下答复。” 孟卿听完大喜。 “好,那我便在宫中静待佳音了。” “嗯。” 孟卿福身离去。 出了郑国公府,本打算上车回宫。 刚踏上台阶没两步,就见一少年驰马而来,赤衣红袍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等等!” 孟卿眯了眯眼睛,仔细瞧了瞧。 那少年策马扬鞭,在宝马香车前长“吁——”一声,停下。 孟卿颇为惊讶。 “齐沅?” 她内心os! 怎么又是他! 前段时日,她才坑了他,今日就出宫一趟,好巧不巧撞上了这么个活阎王! 不对! 孟蘅今日都已离京,为何齐沅还在京城……他难道不随孟蘅一同前往滇地吗? 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跑! 他娘可是文昭长公主,与楚皇晋王是一母同胞,又是她亲姑姑…… 孟卿一言不和就要掀开幔帐,钻进马车。 齐沅见她躲着,连忙跳马,上前拽住她的手腕。 孟卿烦透了他,被拽紧后怎么甩都甩不掉,“齐沅!你又发什么疯?被贬去滇地还不够,还想吃个牢饭吗?” 谁知,齐沅不肯松手。 他道:“你误会了,我今日来是想同你道歉的。” “……” 什么? 道歉? 开什么玩笑! 孟卿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上辈子都没听说过齐沅会对她说“道歉”二字。 她神色慌乱。 “道,道什么歉?” 齐沅点了点头,面容真诚友好,不似平常那般凶神恶煞。 孟卿瘪着嘴,瞄了瞄他那健壮有力的手掌,“你先拿,拿开!” “你只要不跑,我就松开。” “不跑,绝对不跑!” 她再三保证。 齐沅这才犹犹豫豫地松开。 “孟卿,你我本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这些年为了阿蘅,总是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抱歉。那日我贸然进宫找你,确实是唐突了,我本就应该先查明原委,却先入为主……” 孟卿不耐烦地扶着车顶,“然后呢?” 少年抬头,悄然看见她青丝飘扬,仪容韶秀曼妙轻柔。 第39章 她的小情人啊…… 第39章 她的小情人啊…… 初春寒凉,借着这抹阳光,也还算清爽舒适。 他接着道:“明日我便要出发前往丽城了,今日特意前来与你道别……” “道别就不必了。” 齐沅微微一愣。 或许是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中,孟卿一直都是那个喜欢追逐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可如今不知为何,她变了,变得这般冷漠。 不过这样也好。 他说:“从今往后,我与阿蘅都要长住在丽城了,恐怕日后再不得回京,望你好自珍重。” 孟卿冷笑着。 长住丽城? 长住没可能,长眠倒是有可能。 齐沅啊,不杀你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 孟卿柳叶眼上挑,扶着车顶时,手腕露出一截雪白,她道:“留在丽城也好,不用沾惹上玉京城中的是非。” 他总是这样,护着孟蘅。 对他而言,孟蘅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想保护的人,前世是今生也是。 就算知道了孟蘅做过那么多的错事,他也不会指责她,反而选择漠视,必然是已经爱到骨子里去了。 可孟蘅却不一样,她一直以来将齐沅当作一枚棋子,从始至终依靠侯府力量,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旁人尚且看得出来,齐沅作为她的未婚夫,应当是心知肚明,但他从未想过抛下她让她一人去面对。人嘛,得不到的便想要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最终形成纵容和无可奈何。 齐沅后退了几步,毕恭毕敬地行礼:“臣,恭送殿下!” 孟卿深望着他,最后掀开幔帐坐了进去,与外界隔绝。 宝马香车缓慢行驶,南风袭来,吹掀起帘帐,缝隙中窥见他作揖礼,脑袋埋于手下,一改往日嚣张气焰。 这还是重生后他第一回给她行礼…… …… 春闱恰逢这一日结束。 所有考生的答卷已然上交,交由几名阅卷大臣审阅。 大理寺卿顾淮安,礼部尚书安迁,太傅萧砚,由这三人负责审阅这一届考生交上来的卷子。 三人齐聚一堂,只有纸张翻动时的声响。 顾淮安从一沓卷中抽出一张字迹颇为工整的卷子,仔细浏览。 从开头看至结尾,他的眼神从不屑转变为欣赏,在最后的落款处标明三字:沈含章。 他眼底略微闪过一丝诧异,“竟然是他了……” 安迁看了这一堆的卷子,始终没选出最为满意的卷子,于是看向顾淮安。 “是谁?” 顾淮安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沈含章。” “沈含章?这是何人?” 萧砚长睫轻颤,接连闪烁几下。 他停下审阅的目光,想听听顾淮安怎么说。 “也不是何人,只是听过此人的名讳。” “写得如何?” “倒是不错,开篇平平无奇,往后却叫人眼前一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安迁面露喜色,“当真?给我看看,洗洗我这污秽的眼睛。” 顾淮安将卷子抽出,交由安迁。 只见他一开始看卷时紧蹙眉头,到后来的惊喜之色,可见这张卷子确实不错。 萧砚抬眸,“如何?” 安迁惊异地摇着头,“没看完……” “……”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安迁出乎意料地拍案而起,直呼:“妙啊!这是我今日阅得最好的一卷!没有之一!” “……” 萧砚的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沈含章…… 她的小情人啊…… 能叫顾淮安和安迁心服口服的卷子定然不错,看来他入围前三甲怕是很有可能,也不知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很开心…… 他望了望窗外,仿佛被笼罩上一层黑幕,点缀着的繁星频频闪烁,圆月明亮依旧。 想来,他好像也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进宫看她了。 入夜已深,萧砚才迟迟从礼部贡院出来,回到萧府。 府中除了些侍女侍从之外,便没有其他主家了,入夜后萧条一片,冷静得很。 他夹着书往书房走去,行至一半,耳畔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着像是府里进了老鼠。 萧砚皱着眉头,不善地往假山那探去。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躲在假山背后啃食着食物,瞧着提醒像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他不记得萧府有什么十四五岁的姑娘…… “谁?” 他警惕道。 那黑影才停止了动作,转过头扬起抹明媚灿烂的笑容。 “哥!” 萧砚愣了愣。 “谢云致?” 谢云致龇着个大白牙朝他傻笑,赶忙踹了踹那一地的骨头,小跑到萧砚身边。 月光清明,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是个什么装扮。 头梳双髻,戴簪花,穿一身清秀绿衣,活像哪个高门大族里的小丫鬟,又因他身量小,尚且看不出他是个男孩子。 萧砚皱着的眉愈渐加深,“穿的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 谢云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原地转悠,“好看吗?” “丑。” “丑?我现在分明是个温柔娇俏的小女娘好不好!” 萧砚刚阅完一沓又一沓的卷子,不想与他胡搅蛮缠,道:“你说是就是。”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你来玉京做什么?” 谢云致理了理脏乱的裙摆,蹲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你是不知道,自你离开宁都后,我父王整日叫我读书,读得我脑子都快炸了。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逃来楚国投奔你啊!” “姑父没派人抓你回去?” “派了!好在我聪明,换了这身衣服,那些人就认不出我了!” 萧砚嫌弃地别过脸去,可想而知他一路过来是历经了多少磨难,脸蛋都灰扑扑的,他躲在这里啃鸡腿,定然是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来的。 “去让溯舟给你换身衣服,别穿一身襦裙辣眼睛。” “???” 他?辣眼睛? 哼!萧砚是没见到,一路下来,他借着这身打扮骗了不知多少达官显贵换到的盘缠! 竟然说他辣眼睛! 他赌气:“不换,我若是换了,我父王抓我回去怎么办?” “随你。” “哥,你这萧府好冷清啊,舅母没给你送一两个暖床的丫鬟嘛?你今年都二十四了!” “……” “既然没有,不如我勉为其难给你暖暖,如何?” “滚。” “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截胡 第40章 截胡 萧砚实在忍不了他。 “过两日,我让玉书送你回去,别再到处乱跑。” “为什么?” “你爹会担心。” “不!” “由不得你。” 谢云致气呼呼地瞪着他颀长的背影,只恨自己还小,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 他想着,既然萧砚要送他回去,那不如这两日就在玉京好好玩耍一番,到了要回去的那日再偷偷溜走,萧砚也拿他没办法。 …… 这一日,春闱放榜。 如孟卿所料,会元正是沈含章。 既然他是会元,各方达官显贵就会给他送些礼品以表示拉拢之意,那么孟卿也能名正言顺的出宫见他。 孟卿先前就叫梁吟秋去打探打探消息,不出所料,确实有不少官员为沈含章送去了礼品。 她坐上出宫的马车,车上堆放着不少珍贵玩意儿,都是打算送给沈含章的东西。 知晓他父亲卧病在床,她还特地甄选了不少上等药材。 云合瞧着自家主子一副乐得开花的模样,愣是将近来的好消息想了个遍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殿下,这好些东西您又是要送给谁啊?” 孟卿今日穿着不同寻常,除却繁复的宫装后,换了身嫣红色渐变对襟长裙,胸口处绣有单朵芙蓉,灵动优雅。妆面干净,眉眼弯弯点染分明,粉面桃腮,朱唇皓齿。 “春闱第一沈含章。” “沈含章……” 云合咀嚼着这个名字。 据她所知,春闱上来的都是许多寒门子弟,大多被朝中士族排挤,为何殿下还要去送礼讨好呢? 云合很是不明白。 直至马车途径礼部贡院之时,院外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看榜的士子,可谓是人挤人,官兵努力地维持秩序,却仍旧混乱。 孟卿挑起珠帘,向外看去。 士子争先恐后,得了名次的激动不已,未得名次的颓丧在地,两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在乎这些人,她只在乎沈含章。 孟卿敛眉垂目,正要将珠帘放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从贡院里出来,手中夹着试卷,颇为成熟稳重。 只听一众学子喊道:“萧太傅出来了!” 登时,贡院被围得水泄不通,鸡同鸭讲,嘈杂声阵阵。 孟卿迟疑地望着贡院台阶上身姿颀长的身影,疑惑道:“萧砚竟然这般受欢迎?” 云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可不是嘛,现如今萧太傅是寒门士子在朝堂上的代表,又深受这些学子们的爱戴,他们声称只要萧太傅在一日,就一定会有他们的出头之日。” 这叫什么话? 不是明摆着让萧砚和玉京里的世家贵族作对吗? “……这些人竟也不问他愿不愿意成为这个代表。” 云合接道:“哪管人家萧太傅同不同意啊,毋庸置疑的是他的出身决定一切,学子们只会认为他是寒门,这辈子都要为寒门发声,实则却害得他在官场上步履维艰。” “这样也好,让他们好好肃清这腐败的官场。” 云合默然。 珠帘缓缓放下,马车继续往深檀巷而去。 被围堵的萧砚,余光瞥见那马车,唇角却不由自主的下垂,明显的一股浓烈戾气从身上喷涌。 深檀巷是个好地方,住的不是在朝为官的达官显贵,大部分都是商贾世家,因而巷子也极尽奢华。 宝马香车缓缓停靠在柳府旁,云合率先下车前去叩门。 “有人在吗?” 里面无人应答。 云合又问:“沈公子在吗?” 这时,暗红色大门才渐渐打开一角。 “你是何人?” 孟卿坐在车上挑帘一看。 又是那小厮。 “我们来找沈公子。” 小厮不屑一笑,粗鲁道:“沈公子不住这儿了,姑娘们要找他,去别处找。” “不住这儿了?那他住哪?” “不知道不知道!” 于是,他骂骂咧咧地将门关上。 真是好一个叼奴。 云合沮丧地走下台阶,却看到另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恰好停靠在她们的马车边上。 云合误以为是沈公子,于是喊了一声:“敢问马车里的是沈含章沈公子嘛?” 她没瞧出什么端倪,对他抱有期待。 岂料,马车窗边的幔帐被一双修长且白皙的大手撩起,长而宽的墨青袖袍探了出来。 “谁是沈公子?” 这一声幽凉幽凉的声音从马车内部传来,突的震得主仆二人浑身一颤呆呆愣住。 马车里斜侧在窗边的那一张隽美的脸庞正是萧砚。 云合因着孟卿害怕萧砚的缘故,自己每次瞧见萧砚,也不由得会一阵发瘆。 “嗯?” “萧,萧太傅。” 孟卿躲在马车里,不敢吱声。 怎么她每回出宫要见沈含章,他每次都能精准逮到? 她到现在,还没跟沈含章说上过一句话呢! 僵持良久。 萧砚还是开口。 “殿下是厌弃臣了?不打算同臣打声招呼?” 孟卿知道躲不过去,调整心态将珠帘掀开,笑盈盈地望向对面车窗。 “太傅!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装得若无其事,像是从未发现他已经来了许久的样子。 萧砚撑在窗头,意味深长说:“殿下说臣为何在这?今日你来了贡院,竟然没跟臣打声招呼便走了。殿下此举,当真是寒了臣的心啊。” “……” 寒心? 她怎么没瞧出来他像是寒心的模样?分明是在听她兴师问罪才对。 没等她反应过来,萧砚便突然从自己那架马车上下来,乘上她的马车。 垂地幔帐一拉,满车琳琅,系数珍宝一一摆放得整整齐齐。 萧砚的眉眼瞬间冷了几分,像是冬日里的雪,寒凉至极。 他坐了进来,礼品摆在他脚边,挨着他了。 于是,他暴躁地踹了两脚,木盒匣子顺势倒地。 孟卿疑惑地盯着他。 萧砚戾气微散,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这是殿下送给何人的东西?竟然这般贵重。” 结果,他下一秒就拿起一盒木匣,打开一看,那人参比他脸还大! “哟!人参!谁的命能得殿下这般养活?” “……” 他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盒木匣。 “哟,翡翠玉冠?谁的头这般大,能塞下这尊玉冠?” “……” 第41章 你最好给我闭嘴! 第41章 你最好给我闭嘴! 孟卿忍无可忍。 “萧砚!你有完没完!” “呵!” 萧砚一腔怒意涌入心头,竟也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沈含章同他闹脾气。 他眼眶略微泛红。 “臣……不敢。” 萧砚终究还是妥协,说下“臣不敢”三字,或许在她的眼中,他们二人始终是师生关系,或者说是君臣关系。 她从没想过越界。 马车内安静如斯,大气都不敢喘。 直至,萧砚将东西放回原位,弯腰下车时,孟卿拽住了他的手掌。 萧砚怔住,回过头看她。 她今日极美,眉眼柔情,面若桃柳,乌发堆砌如山,好似从天而降的救世神女。 孟卿咽了咽苦涩的喉咙,及其不情愿地扯出笑容。 “太傅,这些东西,不是送给他人的,是送给太傅您的。” 送给他? 萧砚不明白。 她都来了人家家门口了,居然还能扯出这张谎言。 他心中五谷杂陈,不是滋味儿,于是他做回原位静静地看着她。 孟卿含着笑,却没有往日甜美,她道:“今日听闻春闱放榜,本意是想拉拢拉拢这位未来新贵,叫他日后好为我做事。路过贡院时,人太多了卿卿挤不上去,就先来了柳府。我看近来太傅忙着春闱之事,定然焦头烂额没有好好补身子,因此这颗人参是特地带来孝敬太傅您的。” 沉吟良久。 萧砚遮住眼底那一方黯然,好似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他道:“这么说来,殿下还是为臣着想?” 孟卿心虚地将头埋下,“可不是嘛,太傅属实是冤枉我了。若太傅喜欢这些小玩意儿,那便带走好了,什么朝廷新贵,任由旁人去拉拢,我不管了。” 萧砚侧颜有棱有角,长发垂在肩上,恰似天上神子沦落凡尘。 这小姑娘,还跟他闹上脾气了。 分明是他在生气不满,到头来他还得哄她?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脸庞上的笑意怎么也落不下来。 “不用了,这些东西臣府里多得是,殿下若需要,也拿去赏人玩便是。倒是这颗人参……臣带走了。” “……” 该死的萧砚! 跟踪她也就罢了,现在可好,顺走她一颗人参! 孟卿咬牙切齿,“太傅今日好不要脸。居然跟踪我!” 她控诉他。 萧砚深邃的瞳孔中幽幽泛着波光,“跟踪?殿下未免把臣想得太无耻。” “难道不是吗?” 萧砚的心不知为何,像是被猛的一锤,有些恍惚又有些疼痛。 在她心里,他竟然是个无耻之人…… 无耻…… 是挺无耻的。 自那夜过后,他日日都能想到她,想到她同他撒娇的模样,蹭他肩膀娇羞的模样,一口一个太傅叫得甜糯的模样。 他真是…… 彻底疯了。 他久久才张口,“你是不是喜欢他?” 孟卿呆滞。 “喜欢谁?” “沈含章。” 孟卿皱着眉头,她好似并未将此事表现得非常明显,为什么他却发现了?一眼便窥知她的心灵? 她轻颤长睫,“太傅多虑了,卿卿并没有心上之人。” “是吗……那为何你两次出宫都来瞧他?是因为他好看?还是因为欣赏他的才华?” “臣猜你两者都不是,对?” 孟卿张了张唇,不知要说什么掩盖过去,于是那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蔓延至脑海,侵蚀着她的理智。 “萧砚,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我奉劝你,这不是你萧砚该管的事!” 此话一出,就像一个导火索,让萧砚彻底失去最后一根防线。 他的手掌以迅雷之势,锁住她纤细雪白的脖颈,二人之间仅剩一指距离。 孟卿整个人惊到,双目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他周身寒气逼得人瑟瑟发抖,面容阴沉冷清,手掌像是发了狠一般掐着她的喉咙,令她难以呼吸。 她挣扎着妄想推开他,可蜉蝣怎能撼树? 萧砚口中吐露着丝丝热气,喷撒在少女滑嫩的面颊上。 他道:“孟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所以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寻欢作乐?还是说你以为你跟我撒上几回娇,我就非得纵着你?” 孟卿脸颊涨红,张着嘴巴喉咙沙哑,仿佛将要窒息。 “萧,萧砚,你放开!” “放开?放开你就肯乖乖听话?若我说死人才会乖乖听话,你肯不肯去死?”他宛如一个疯子,悄悄在她耳边呢喃,“你定然是不肯去死的,不如我让他下去陪你,好不好?” “你有病……” 现在的他,分明就是一个神经病! 孟卿窒息得捶打着他的胸口,却又被他按回马车墙上。 突然,她好怕…… 激怒了萧砚,他是不是又要把她杀了。 难道这两辈子注定都是一样的结局吗?朝纲未正,母妃父皇尚在,蜀地国库还未找到,她还没做上皇帝,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无力沙哑地说话:“求你……” 求他…… 萧砚听见这两个字,起初有些震惊地怔了几秒。 可孟卿模样难受,他又不知所措地松了几分,没敢下死手。 萧砚又心软了…… “太傅,我真的不喜欢他……” 孟卿带着哭腔,仰着头满脸委屈。 萧砚心里却像被揪成了一团,同样难受得紧。 “罢了。” 他松开手,青筋毕露的手掌暗然收回墨青衣袖中。 她终于解脱,撑在桌案上大口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变化,仿佛是在说她终于活下来了。 孟卿仇恨地瞪着萧砚,摸着自己这被掐红的脖颈,疼痛至极。 她真的恨透萧砚了。 他的手掌在袖中略微收紧,也知晓刚刚用力过猛,叫她受了好大的伤害。 可他控制不住…… 他在杀她和不杀他之间反复徘徊,甚至想迈出那一步真正结果了她,可是到最后还是舍不得。 “臣冒犯了。” 孟卿心底冷笑。 冒犯,好一个冒犯。 归根结底,难道就是因为她喜欢沈含章嘛? 等等……喜欢? 为什么他会问她到底喜不喜欢沈含章?她喜欢沈含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吗?至于这般刨根问底,甚至动怒杀她? 孟卿不是很明白。 她甚至怀疑萧砚就是想无端找个由头杀了她…… 早点睡觉哦,晚安 第42章 他想杀人埋尸 第42章 他想杀人埋尸 孟卿理了理情绪,将心理承受能力拉扯至最大化。 “我不怪太傅,怪就怪在我没有考虑周全,才惹得太傅这般生气,日后我必定先顾虑太傅,以太傅为主。” 她一向软骨头,不敢跟他硬碰硬,只能无时无刻哄着他。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萧砚这里,她得学乖。 “不必。” 他语气冷漠到极致。 “溯舟,送殿下回宫。” 说罢,还未等云合上马车,车架就已经驶去,无奈的她只能乘上另一辆马车。 萧砚此时闭目假寐,孟卿却不时要警惕地观察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触怒他。 玉京地界大,回宫路途也算遥远,百无聊赖的她只能掀起帘子,探探外面的世界。 忽然,萧砚突然张口说话。 “殿下今日可责怪臣?” 孟卿整个人吓得一激灵,弱弱地扭头瞧他,“不怪,太傅也是为我着想。” 醒醒孟卿!你居然害怕到要给他找个借口? 萧砚听完,竟然睁开眼笑了一笑,藏着三分嘲讽意味。 “太傅笑什么?” “臣笑殿下太过惜命。” “……” 谁不惜命? 你萧砚不惜命吗? 哦对!你那是不要命! 此刻,马车突地极速刹车。 因着马车惯性原因,孟卿一个没坐稳,整个人向前倾。 萧砚手急眼快,下意识的动作,一把将她捞住。 孟卿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小手像握着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住他的臂弯。 “殿下……” 萧砚揽着她,一双凤眸蕴含着无数令人琢磨不透的情怀。 她惊魂未定,在他的搀扶下坐回位置上。 车外只能听到百姓们聚众看戏的声音,溯舟他们像死了一样,没给萧砚汇报。 萧砚冷言:“怎么回事?” “没,没事!” 溯舟打着结巴,不敢回复。 然而外头突然传来非常之大的哭喊声。 “呜呜呜呜呜——好疼啊!你这小哥怎么驾车的?撞了奴家还说没事,你们莫不是想撞了人草草了事不成?可怜奴家命贱,比不上你们这些达官贵人!” 孟卿疑惑地看了眼萧砚,“怎么回事?撞人了?” 萧砚也不知晓,只是将幔帐挑起向外看去。 一个弱小可怜无依的姑娘倒在车前,嘤嘤作哭,甚是惹人心怜。 而溯舟则在她身边咬紧牙关,小声道:“快别说了!主上在里面,还有一个随行的大人物!” “谁?哪家的大人物?我瞧瞧!” 说罢,这位“姑娘”立即往车内探了探,除了萧砚之外,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姑娘。 他不听溯舟劝告,更加放声大哭。 “小女子可真是可怜!在玉京无依无靠,到头来还要被你们这些大人物欺负,呜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孟卿紧锁眉头,不顾萧砚的阻拦,下了马车。 “溯舟,你撞人了?” 她下车时一脸茫茫然,只看着地上哭声啼啼的姑娘,手足无措。 溯舟回头看了眼孟卿,连忙拉扯着这位“姑娘”,似乎是想将“她”拖走。 见孟卿这种小娇娘下来,他两眼放光,像是见到观音菩萨般挣脱开溯舟的拉扯,起身跑到孟卿身后,寻求庇护。 孟卿小小的身躯也算是能遮挡得住“她”。 “姑娘!他想杀人埋尸!” “???” 溯舟两眼蒙圈。 伴随着过路人的指责声,溯舟就算是生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他咬牙切齿,“这位‘小娘子’,你莫要血口喷人!” 孟卿转头看她,身量娇小,梳着一对双髻俏皮可爱,面上未施粉黛仍旧肤色纯白,只是沾了少许灰尘泥土,看不清具体容貌。 只是他那下巴尖尖,眉眼上挑,唇瓣薄如纸翼,依稀有点男相。 萧砚下了马车,竟然觉得这“小姑娘”的背影有点熟悉,但又不知晓从何处见过…… 孟卿听着周围人的指责声,仍然不慌。 “这位姑娘,你方才是被我们的马车撞到了吗?” 她转身同他对视。 谢云致撇了撇嘴,这是哪家的蠢小姐,不是车撞了人,还是人撞了车吗? 蠢到无可救药! 虽然,这是他蓄意碰瓷。 谢云致委屈地揽上孟卿的臂弯,故意装作胆小的模样,怯懦道:“是啊!姑娘你瞧瞧,我裙摆上还有血呢!” 众人不约而同般看了眼谢云致的裙摆,确实血迹斑斑。 孟卿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可是……我看你腿脚好像还不错。” 谢云致随机应变得厉害,三两下就做作般倒在地上。 “哎哟!姑娘快瞧瞧,我这腿脚是不是受了很大的伤!” 孟卿对他这番骚操作,也是不由得震惊,第一回遇上这么个泼皮无赖。 她赶忙蹲在地上,撩起一段谢云致的裙摆,露出的小腿斑驳血迹,甚是吓人。 “姑娘瞧见了!莫要说奴家讹人!” 萧砚眯了眯眸子。 他就说怎么这般熟悉,这不就是他那个好表弟谢云致嘛! 萧砚默不作声,就想看看他搞哪出! 孟卿脸色煞白,抬头仰望着萧砚,不知该如何解决。 于是,她便对谢云致道:“小姑娘,你伤得这么严重,要不随我回家?我让家里的大夫给你瞧瞧?定然不会叫你留下疤痕。” 谢云致一喜:“家里?你要把我带回家医治?” 萧砚面色一黑。 “不行。” 他前两日就已经安排人手,明日要将谢云致送回去,谁知道今天他又搞这么一出,竟然要进楚国皇宫。 这进了皇宫就是入了籍的宫女了,哪里能是轻易出宫的? 何况……他还是个男的…… 虽然年龄小看不出来,但日子久了总会给人瞧出来的。 孟卿不解:“为何?我只是带她回家医治,治好了再送出来不就行了?” 他道:“若要治,也是放进我府上治,断没有让你带回府里治的道理。” 孟卿像是要被忽悠进去了,下一秒本要答应下来,结果谢云致见情况不对,忙抱住孟卿的大腿。 “不行!我不要跟他去!呜呜呜呜我要跟姐姐去!” “不行!” “我就要!姐姐!我想跟你去,他好凶啊!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 第43章 梦中忆 第43章 梦中忆 这点倒是真的,萧砚真的会杀人。 “太傅,要不……” “不可!你若是带走她,如何跟她父母交代?” 也对…… “不!我没有父母!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是一个孤儿!姐姐!求求你了,不要把我交给他!” 竟然这般可怜?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她的车竟然还将人撞成了这幅模样,顿时于心不忍了。 萧砚唇角猛地一抽。 你远在他国的父王和母妃知道你这么造谣的吗? “太傅,就让我带她走。” 孟卿见谢云致这般依赖自己,突然间保护欲爆棚。 萧砚瞪着他,恨不得把他丢坑里去。 来了玉京,三天两头往外跑,惹事生非,今日竟然还碰瓷上人家堂堂楚国公主! 分明是不想活了! “不准。” 他毅然决然道。 谢云致瞬间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乡亲们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一朝太傅!如此决绝,如此恶毒啊!” “是啊,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就是那什么太傅?呸!狗屁太傅!” 萧砚的忍耐几乎达到了极致,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也就是看在他是长郡王的儿子,才一忍再忍。 孟卿瞧他哭得可怜,抱着他安慰,“别哭,我们不听他的,听我的,跟我回府养伤。” 她哄着的语气温顺乖巧,耐心极了。 平常怎么不用这语气同他讲话? “好……” 谢云致抽了抽鼻子,桃花眼泪水打转,更加惹人怜爱了。 孟卿搀扶起他,将他扶进马车里。 刚要坐进车里,萧砚就将她拦了下来。 他面黑如关公,“你确定要将他带回宫里?” “是啊,怎么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蓄意撞上了你的马车,缠着你赖着你要跟你回家,你竟然一点察觉能力都没有?孟卿,是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脑子进水了?” 孟卿一听,急得跳脚。 “你才蠢!你才脑子进水!萧砚,你不要自以为是!说不定人家还真是身无可依的可怜人呢?” 萧砚无话可说。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谢云致什么目的,他最为清楚。不过就是想在楚国找个可靠的靠山,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再逼谢云致回去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溯舟头疼地看着这些吃瓜群众,道:“散了散了!” 马车继续向皇宫驶去。 车内,三人面对面,气氛好不尴尬。 尤其是萧砚,一双眼像是要将谢云致盯穿了。 谢云致悄悄地朝他吐了个舌头,满脸挑衅。 萧砚冷道:“滚出去。” 孟卿坐如针毡,瞄了瞄两人。 谢云致也不畏惧他的威严,脸蛋儿瞬间垮下来,紧紧靠着孟卿的肩膀。 “姐姐!他叫我滚出去……” “……” 某位太傅的脸更黑了。 孟卿尴尬的笑了笑,“太,太傅,你别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啊,她她她还小嘛……” “小?” 萧砚深邃的眸子森冷至极。 “就是就是!我还小你就不能让让我吗?还是姐姐好,姐姐善解人意,姐姐人美心善!” 孟卿给哄得内心嘎嘎乐,丝毫想不起来今日萧砚对她做过的事。 进宫进宫!做个最下等的宫女! 累死你!叫你再也想不起来你的身份是不可一世的世子爷!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日照宫廷,糜金璀璨绚烂。 青鸾殿。 云合从另一架马车上下来,要到孟卿身边伺候。 孟卿本意叫云合扶着谢云致,可是谢云致却异常嫌弃云合,说什么都要跟着孟卿。 云合怒斥一句:“大胆!你可知你抱着的是谁?” “谁呀?” 谢云致满眼天真。 “此乃我楚国的小帝姬殿下!” 让云合没想到的是,谢云致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来劲。 “原来是公主殿下!奴家不知姐姐是殿下,实在是多有冒犯!” 听听,这夹里夹气的声音! 萧砚宁愿不承认这个弟弟。 “无妨,云合你先带他下去处理伤口。” “可是殿下……” “快去。” “是……” 云合不情不愿地带着谢云致去青鸾殿偏殿处理伤口。 孟卿同萧砚告别后,独自入了殿中。 …… 夜深后。 月光洒落银黛,尽泄于幽深昏暗的青鸾殿。 孟卿侧躺在贵妃榻上,沉沉睡去。 梦中。 永云二年七月初六。 阖宫上下准备前往清潭圆避暑,在两日的车马劳顿后,一行队伍总算是抵达。 她作为帝王,沐浴过后要先行焚香。 萧砚恰巧在她焚香之时来到她的寝殿禀报政务。 她素手调香,轻盈拨弄,一身朱红里衣衬得她肤色雪白,犹如冰山上遗风独立的雪莲。 他喉结隐隐滚动,攥着手中的奏折,强忍欲火。 “臣,见过皇上。” 萧砚行礼一向规规矩矩,从不逾矩。 少女的长发似瀑,素净无簪,耳畔垂着一滴玛瑙耳坠。 她摆弄完香,合上金铜镂空盖后,悄然飘出一缕白烟。 “帝师来了,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孟卿拖拽着裙摆来到他跟前。 夜间的宫殿内,千盏烛火漫漫燃烧,橙黄色的烛光倒影在少女的脸上,魅惑平添,温柔缱绻。 萧砚垂目,不敢与她对视。 “有一桩事要向皇上禀报。” 少女赤脚白足,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萧砚的心里留下欲望。 她道:“正好,朕也有一桩事要同帝师商量。” “皇上请讲。” 孟卿牵上他的手,将他摁在一旁的圈椅上。 “朕想好了朕的夫君人选。” 萧砚蓦然抬眼,心中也饱含期待,眸中不时闪烁着一层涟漪。 “皇上中意何人?” 孟卿拿着手中团扇掩唇轻笑,“大理寺少卿沈含章,帝师觉得如何?” 她的话犹如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将他的妄想泼灭。 她为什么喜欢沈含章…… 萧砚不明白,也不想多去想,只能慢慢地麻痹自己。 他苦涩一笑:“甚好。” “朕打算回宫后再与含章商量此事,若他愿意,朕便昭告天下,许他尊位。” 最后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将求娶到订婚再到大婚当日的场景一一描述,不知为何,他心中难受至极。 许是因为她也算自己的半个女儿…… 第44章 萧砚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第44章 萧砚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梦境突然转换到了两月以后。 初秋九月。 一行人回了玉京皇宫,第二日孟卿本打算在早朝之上宣布此事,却没在朝堂之上见到沈含章。 她左顾右盼。 “沈爱卿呢?” 怎知,萧砚持玉板,突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讲。” 随即,整座大殿上响彻着萧砚的慵懒随意的声音。 “昨日,臣前往大理寺查探卷宗,发现近来这卷宗上的许多都对不上,臣一查便知原来是沈大人拿走了这批卷宗,故不愿交还。臣无奈之下派兵前往沈大人府上搜查,无意中发现沈府墙中藏匿数万两金银,现如今沈大人已经入了刑部等待审讯。” 孟卿听完汗毛竖起。 沈含章贪污? 他怎么可能会贪污?可他若没有贪污,又是谁陷害的他呢? 况且,查到了贪污的罪证难道不是应该先入宫禀明,要经过她这个皇帝同意才能拿人进刑部吗? 萧砚竟然嚣张至此。 可笑的是,她身为帝王,想保也无法保下他,因为刑部一直在萧砚手上。 “此事事关大理寺,又是帝师查到的赃款,那么此事便交由帝师处置,大理寺卿顾淮安从旁辅佐,朕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 “臣遵旨。” 而后,沈含章就一直被关在刑部昭狱,再未出来过。 她因为政务繁忙,无暇去管,有时也会问问萧砚进展,可萧砚总是敷衍着回答:“尚无眉目。” 她纵然有心派人去查,可手底下的人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谓是孤立无援。 孟卿酣睡着,感觉一个人爬到了她的软榻上,两只骇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她慢慢把眼睁开,黄暗的烛火下,一个扎着灵蛇髻的宫女盘膝坐在她的软榻上,乖巧地欣赏着她。 孟卿倏然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你!” 她头痛欲裂,差点没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 谢云致歪着头,笑容甜甜:“姐姐,你睡着的时候怎么皱着眉呀?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他叫她姐姐。 是他,今日的那个小姑娘。 “确实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有多可怕?” 谢云致忽的做了一个鬼脸,“有我这个可怕吗?” 这一举动,逗得孟卿哭笑不得。 “话说,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谢云致放下这可怕的鬼脸,龇这个大白牙,“我叫云致,姐姐叫我致儿就好了!” “你也姓云?” 谢云致想了一下,“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孟卿打量着少年的容貌,有棱有角,桃花眼近乎妖魅,生了一张很美的美人脸。 “长得真好看。” 想着想着,她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少女牵着他的手掌,认真问道:“云致,你治好腿后,打算要去哪里?” 谢云致看她生的好看,也喜欢抱着她的臂弯撒娇,“姐姐去哪,云致就去哪!” “若我说,让你去做太傅夫人你可愿意?” 孟卿心里打着小九九,她想着萧砚的后院要是有个她的人,日后知道萧砚的行踪和计划也能顺应而变,不至于那般被动。 谢云致愣住,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 “谁!太傅?” “那个萧砚?” “我嫁给他?” 这是少年来到楚国以来第一次这么震惊,这楚国公主居然要把他嫁给他哥? 他嫁给他哥! 谢云致想到自己跟萧砚洞房花烛夜…… 那一幕,着实搞笑!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卿蒙圈,“怎么了吗?太傅人很好的,温润如玉心地纯良,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谢云致内心一个白眼翻上来。 得了姐姐!就萧砚?温润如玉?心地纯良?你还是别嚯嚯其他小姑娘了! 也不知他哥知不知道这小妮子打着这种算盘,就是咽气了他也能从棺椁里爬出来掐死她! “不要!云致就想跟着姐姐!姐姐去哪我去哪!” “……” 这般黏人…… 看来,行不通。 外边徐徐吹来凉风,也算是舒适得很。 谢云致把玩着少女宛如青葱般的手指,戏谑道:“姐姐想找一个人嫁到太傅的后院去,是不是想代替你监视他呀?” 孟卿木然,小小年纪既然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 “谁?” “当然是姐姐你呀!” “……” 孟卿忽然耳畔泛红。 “姐姐你想啊!若是你成了太傅夫人,那不是既起到了监视太傅的作用,还能顺便取得他的信任吗?毕竟哪有夫君不信任妻子的!” 话音刚落,孟卿便陷入深思当中。 她嫁给萧砚? 她是犯病了吗?怎么还能听到这等荒唐言论?萧砚上一世逼宫害了她,她这一世是万万不能嫁他的。 嫁仇人,丧心病狂! 她怒嗔一句:“胡说八道!” 谢云致不服气。 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他看得出来,萧砚对她有点意思,她自己也对萧砚有点意思! 两个人都互相对对方有意思,还这样猜忌来猜忌去的干嘛?不如凑一块去! “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姐姐你要想清楚,若是日后太傅被谁抢了去,你就没地哭了。” 少年讲的头头是道,好像他说的才是真理一般,恨不得把她推到萧砚的怀里去。 见孟卿没再说话,他打了个瞌睡,渐渐闭上双眼,悄然入睡。 她静坐榻上。 像这种糊涂事儿,孟卿前世也没少干过。 登基那段时日,她日日喜欢缠着萧砚,想要给他封个什么妃位,可萧砚不吃她这一套,拒绝好几次。 甚至最荒唐的一回是,在楚皇驾崩守灵的第六日,元和殿上,文武百官都在正殿守灵披麻戴孝,而她却将他逼至墙角强吻了他。 他羞恼至极,狠狠痛批她“荒淫无道,不堪为君”,但她毫不生气,乐在其中。 可这事没过多久,她就将他望之脑后,渐而喜欢上了顾淮安身边的一个清秀小书童。 今生想来,前世确实荒唐难言,干出的事竟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 谢云致抱着她的臂弯酣睡,静悄悄的模样和白日里的活泼好动形成了对比。 “殿下,梁吟秋求见殿下。” “让他进来。” 梁吟秋近日在禁军当值,她也未曾召见他,今日怎么…… 第45章 入狱 第45章 入狱 孟卿觉得蹊跷,只能呆会儿听他怎么说了。 梁吟秋一身禁军铠甲,银冠磨发,额间的抹额上绣着虎彪,乍一眼看,凶神恶煞的。 他一进门便看到孟卿身边躺着个小姑娘,默然行礼,“属下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梁吟秋站直脊背后,欲言又止。 孟卿迷惑问道:“夜深了,吟秋你来怕是有要事?” 夜幕深沉,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他道:“确实如殿下所言,有件大事要向殿下禀报。” “说。” “今日春闱放榜,沈公子中了会元。” 原是这事,她早已知晓。 “然而在今日傍晚,竟然有人举报沈公子春闱作弊,现如今沈公子已经被刑部收押了。” 孟卿如同雷轰电掣般,“沈,你说的是沈含章?” “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春闱上作弊?” “属下也认为他不可能,可就是有人举报了,如今人已经在刑部昭狱了。” 孟卿强壮镇定,“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殿下,您不救他吗?” “救,当然得救,你明日得空先去打听打听情况,若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那……” “下去。” “是。” 梁吟秋无奈退出青鸾殿。 真是稀奇得很,她才去看完沈含章,被萧砚发现,过后傍晚沈含章就被抓了,还是进的刑部? 这时候的刑部尚书是宇文净,侍郎方文义,宇文净她并不太了解,但是方文义她知道,一直都是萧砚的手下。 莫不是……是萧砚搞的鬼? 怎么两世都巧合的很?前世她前脚与他提完成亲之事,后脚回了皇宫沈含章就入了狱;这一世她前脚刚去找沈含章,萧砚知道了,后脚沈含章就入了狱。 两次,还都是刑部! 莫非,这都是萧砚搞得鬼? 思及至此,她马上拢衣起身往落云轩而去。 云合撞见她行色匆匆,可孟卿却径直走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 “透透气。” 少女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了幽暗的深夜之中。 落云轩。 萧砚刚沐浴完,身上套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还未来得及穿好,便听见一声敲门声。 “太傅!太傅你在吗?”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臣在,殿下稍等。” 他也不敢让孟卿待门外待太久,知道她怕黑,于是随便套了件对襟衫,就去给她开门了。 雕花菱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萧砚湿漉漉的发尾垂至胸膛。 他瞧见的孟卿,也只是在身上套了件单薄的月白披风,身型消瘦娇小玲珑。 春日夜晚凉意甚浓,偶尔风吹草动便容易得风寒,见她这般不爱惜自己,萧砚就先把她拽进来,门轻轻掩上。 “你来做什么?” 萧砚拧紧眉头,语气不善。 孟卿昂着首,二人视线相撞,可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倔强。 “来请教太傅一件事。” 萧砚挪开视线,“何事?” 少女迟钝地低下头,想说但又不敢说。 良久。 他不解:“你若不说,便赶快回宫。” 孟卿握紧拳头,内心为自己打气加油,鼓气勇气抬头问道:“太傅,沈含章入狱了,此事你可知晓?” 沈含章入狱? 萧砚错愕不已。 他算是知道了她的来意了,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只可惜,此事与他无关。 “不知。” 他薄唇如翼,微微抿住,性感好看。 孟卿颦了颦眉,“你怎会不知?” 男人眉峰一挑,合着她的意思就是给他安一个莫须有诬陷的罪名。 他自嘲一笑,“殿下是觉得他入狱同臣有关?” “难道不是吗?今日放榜我特意去寻他,却被你半路拦截,你心怀不满便想对他下手,萧砚你心肠好歹毒啊!” 终于说实话了。 萧砚眸中遮掩着一丝伤心之色,水光潋滟从中划过,黑暗中他深深的凝视着孟卿。 他吐字清晰:“是没错,臣心肠歹毒,龌龊卑鄙,不识好歹,所以殿下你大可不必与臣为伍,臣怕脏了你的眼。” “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你还有谁?” “朝中文武百官世家显贵多了去了,不想他做会元的,比比皆是,你怎知只有臣与他有间隙?还是说你觉得臣心眼度量小,会做出这般卑鄙之事?若臣是你,便该好好想想该如何救他,而不是在这里兴师问罪。” “你……当真不是你吗?” “殿下认为呢?” 孟卿顿时赧然地将头低下。 她意识到,她好像真的错怪萧砚了。 萧砚是什么人啊,未来整个朝堂都是他在把持,不满谁不喜欢谁直接将他拖出去杀了便是,哪里还要这般费劲地去折磨一个人。 她垂着脑袋,认错道:“对不起太傅,我错了,错怪你了。” 脑子一根筋,认错认得快,真是能屈能伸啊。 “所以,臣还歹毒吗?” 孟卿木讷的摇了摇头赶忙否认。 “臣还龌龊卑鄙吗?” 她继续摇头。 这个时候的她表情滑稽搞笑,萧砚的心情也变得稍微好了些。 “太傅是卿卿见过最好最光明磊落的男子哩!” 马屁精。 说罢,他绕至桌案,拿出一封信笺抵给孟卿。 “这是何物?” 她拿在手上掂量,信笺里头仿佛只是封信。 “送你的礼物。” “礼物?” 孟卿将信将疑,拆开一看。 展信后,她站在烛火之下细细浏览。 原来,是孟蘅在被萧砚的人追杀后,坠入悬崖,没了。 孟卿打了一阵寒栗。 萧砚送礼物的方式太过独特,没见过把人命当成礼物送人的。 “这礼物我收下了,谢谢太傅!” 萧砚欣赏着她的容颜,貌若芙蕖,桃腮杏脸,美得不可方物。 他贱贱开口,“既然臣送了殿下礼物,殿下是不是应该也送臣一个礼物?” 礼物? 他不是刚拿走一颗人参吗? 萧砚缺什么?他什么都有…… 对了!她之前送过他东西的,那时候为讨萧砚欢心,亲自去了趟万佛寺,求到一串紫檀佛珠。 后来赠给萧砚后,他十分喜欢,日日都带在身上,包括逼宫那一日…… 太感动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收到宝子们送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坚持每日更新的! 第46章 查案 第46章 查案 他应当是很喜欢那串佛珠的。 孟卿思及此,展颜一笑,“自然,太傅且等着,定会让太傅满意的。” 什么样的礼物会让他满意呢?萧砚颇为期待。 一番话下来,孟卿再也没提过沈含章的事,但他不信她会就此罢休。 待孟卿走后,玉书才从偏殿来到萧砚身边。 “主上。” 萧砚眸如点漆,姿容平静。 “去查查是谁陷害的沈含章。” 玉书不解:“主上?你不会当真要为了她得罪朝中权贵?” “有问题?” 玉书垂首道:“不敢!只是属下认为属下不在主上身边的这段时日,主上变化太大了,竟然要为了毫不相干之人打乱计划!” “她不是毫不相干之人。” “可是主上……” “不必说了,立刻查清。” 玉书见他这般决绝,只能将这口气吞咽下去。 也不知这孟卿到底是有什么魅力,竟然迷得萧砚神魂颠倒,这若是让娘娘知晓,必定要责怪他色令智昏。 他暗暗想着,这孟卿怕是不能再留了。 …… 次日。 沈含章作弊之事已经被皇上知晓,并且下令严查,督查此事的也就是刑部尚书宇文净侍郎方文义,大理寺卿顾淮安,包括另外几个监考官一律跑不了。 孟卿在宫里也是干着急,她细细想着,沈含章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况且前世他登科后一直一帆风顺。 她不顾一切,乘上马车往大理寺驶去。 为今之计,她只能找顾淮安帮帮忙。 玉京大理寺。 孟卿刚下马车,就遇见身着红袍官服的顾淮安正要出去办事。 “表哥!” 顾淮安驻足停留,见到孟卿颇为诧异,“殿下?你怎么来了?” 孟卿见四下有人,将他拉至一旁,说道:“我听说春闱考试有人作弊,此事父皇是否交由你和刑部一同查探?” 顾淮安面露难色,“是啊,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作弊……” “不可能!你相信我,沈含章他绝不可能作弊!” 她能精确说出“沈含章”三字,着实令顾淮安好一番吃惊。 “你知道他?” “知道,他的为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表哥,请你相信我,他绝不可能作弊!” 顾淮安连连摇头,“臣相信也没用,重要的是得拿出证据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孟卿见不远处顾淮安的下属们正等着顾淮安,迷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前往礼部调录考生试卷。” “我同你一起去。” “好。” 顾淮安和孟卿同乘一辆马车,其余人都是骑马而行。 “你可知晓是何人举报的他?” 马车走街窜巷,穿梭于闹市之中。 顾淮安说:“刑部送来的折子中写到,是上林苑右监丞林驯之子林叔宝。” “林叔宝……” “怎么了?” “他考得第几名?” “不值一提,但他春闱那日旁边坐的正是沈含章。” 孟卿越想越不对劲。 春闱考试乃事三年一次的大型考试,考场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是单人单间,他怎么可能知晓沈含章作弊? 难不成他有透墙之能?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要知晓沈含章作弊,除非他和沈含章是多年知交,沈含章自愿告诉他的,否则也不太可能。 “他可有证据?” “有,他说他无意间在沈含章的衣物上看到了字迹,刑部派人去他家搜查,确有其事。” “难道没有可能是有人将带字迹的衣物藏匿在他家中的?” 顾淮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查过,衣物尺寸确实是跟他身量相符,字迹也是他的字迹。” “字迹也是可以伪造的!” “正是想到这一层,才要去礼部调走试卷,一一比对结果。” “好……” 孟卿无话可说,她想到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大理寺和刑部都是专业的,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一路无言。 待到马车停靠在礼部大院后,孟卿便跟随在顾淮安身边。 礼部之人没见过她,故而想将她拦下。 “顾大人,查探卷宗,不宜叫旁人入内。” 孟卿不满,“当朝公主也进不得?” “凡是没有皇上手谕,皆不得进入。” “……” 顾淮安解围道:“罢了,你在车里等臣,待调离试卷后,你再随臣一同前往刑部。” 孟卿只能妥协,“好。” 说罢,她冷眼瞥过那名拦下她的官员,转身回到宝马香车上。 顾淮安去的久远,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还没出来,她只能趴在矮案上打着瞌睡。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马车乍然开始摇晃,顾淮安上了马车,她便醒来了。 孟卿昏昏沉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淮安将卷子抵给她。 她展开浏览。 开篇平平无奇,往后气势磅礴,大开大合,看完之后依然回味无穷。 “写得可真好啊……” 孟卿不由发出感叹。 “确实是不错。” 她合上卷子,道:“林叔宝进来可有和谁来往?” “在查。” 孟卿交还给顾淮安,一个人默默地思考着。 春风渐起,夹带着些许热意。 刑部。 大理寺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刑部公堂之上。 刑部尚书宇文净见到顾淮安,便噙着一抹笑容迎上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脸油腻的谄媚奉承之人。 “哎哟!顾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顾淮安作揖道:“宇文大人,有礼了。” “礼部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 “那就好。” 寒暄一番后,宇文净才注意到身侧的孟卿,他没怎么见过孟卿,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这位是?” “这是小公主殿下,因着涉及之人乃是殿下的朋友,特来从旁协助。” “原来是小帝姬!微臣宇文净见过小帝姬殿下!”他连忙行礼。 周围的官员听见动静,纷纷下跪叩拜,“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孟卿温声道:“各位大人快快免礼,今日本公主只为含章而来,给本公主一条凳子旁听便是,大人们莫要拘束,该如何办案就如何办案。” 含章…… 小公主竟然叫那人叫含章? 看来,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啊…… 第47章 清白 第47章 清白 各位官员异口同声道:“是,殿下。” 起身后,宇文净不耐地对属下说道:“还不快拿个椅子让殿下休息休息!” “是是。” 随后,宇文净从顾淮安手中接过试卷,与衣裳上地字迹相比对,确实是一模一样。 宇文净用余光瞄了眼孟卿,伸手摸了摸胡须。这小公主分明就是来给沈含章撑腰的,生怕他们乱造伪证冤枉了沈含章。 不过,字迹相仿,证据确凿,她就算是公主殿下,权力滔天再怎么施压,也无济于事。 他厉声道:“将沈含章带上来!” 公堂之上,宇文净、顾淮安主坐,左右侍郎包括孟卿分别在两侧落座。 仅一盏茶的功夫,沈含章便被带了上来。 孟卿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双目落在少年的身上,久久不能挪移。 他还是那般清冷孤傲,身着一身囚衣,仍然站得笔挺,傲骨铮铮。尤其是发尾的一根红色璎珞垂然于胸前,眉眼异常冷静,不苟言笑。 沈含章站在原地,不愿下跪。 他傲然扫视公堂一周,除几位审理案件的男子之外,竟然多了名娇滴滴的姑娘,他不免诧异。 二人的视线撞到一起,一个眼波星河滚烫流转,一个清冷孤傲不知所谓,像是某种前世纠葛般,令他心底怵然一抽,疼得浑身发颤。 孟卿这辈子也没想到,他们二人会在这种地方再次相见。 “大胆沈含章!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沈含章移开视线,冷眼瞧着宇文净。 “草民无罪,为何要跪?” 此话一出,公堂之上挑起轩然大波,惹得宇文净怒斥道,“好一个无罪!你自己看看!这难道还叫无罪吗?” 说罢,他将证物丢至沈含章脚下,怒目而视。 孟卿颦了颦眉,略为不满。 “宇文大人,莫要吓到人家,好好说话!”她咬重最后四字,话中含有警告之意。 被点到的宇文净浑身陡然一颤,额角开始冒着虚汗,便从衣袖中拿出绣帕擦拭着汗水。 “是是,臣记住了。” 画面一转,沈含章瞅着这所谓的“证物”,脸色微变。 宇文净收敛不少,得意洋洋,“这样没话可说了?” 他盯着脚下的这些罪证愣出了神,像是至死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伪证,他嗤笑出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件衣裳上的字迹亦不是草民的字迹!” 顾淮安将信将疑,“你说这不是你的字迹,可这与你试卷上的字毫无差别,你要知道公堂之上无虚言,你若不如实招来,换来的只会是廷杖刑罚。” 沈含章撇了撇发尾,仍旧不屑。 他道:“草民无罪。” 宇文净差点就想拍打惊堂木,碍着孟卿还在,他也不敢放肆。 “罢了罢了,此事还需再查,押下去。” “等等。” 少女的声线虽清脆悠扬,但不失气势。 几人寻声看她。 孟卿朝几位官员颔首道:“可否把物证给我看看?” 沈含章睨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可莫名的,他越看她越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到过…… “自然自然。” 宇文净示意着下属将证物捡起递给孟卿。 孟卿接过后,仔细翻看着证物之上有没有蛛丝马迹。 字迹确实相同。 衣裳也和他身量一般无二,也确实是他的衣裳…… 难道有人潜入他的屋子将他衣服拿走,模拟他的字迹吗?林叔宝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处心积虑害他?累他入狱? 这让她很是想不通。 孟卿抬起头来,眼神颇为认真,“本公主问你,你与林叔宝可有什么渊源?” 如她所料。 “并无。” 那这就更奇怪了…… 一介上林苑监正之子本就位卑言轻,不可能陷害他,一旦事情查明真相他必定会断送自己的前程。 难道说,有人指使? 若是有人指使,那就说得过去,除非此人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笃定沈含章永无翻身之日,那林叔宝才会兵行险招。 她继续道:“那你近来在玉京可有得罪什么人?” 沈含章摇头否认,“入京以来,我一直住在深檀巷柳府,有时出门便在少陵楼喝盏茶,没有得罪任何人。” 这就难了…… 他说他没得罪人,那么又是谁想办他? 还是说他中了会元,有人眼红了? 孟卿看着手中衣裳踌躇不展时,她突然从证物中闻到一股墨香中掺杂着淡淡的梅香。 这味道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闻到过。 她瞳孔一缩,将两件证物放在鼻尖轻嗅,众人对她这个动作纷纷表示不解。 “可是有什么发现?” 孟卿默不作声,依旧在仔细对比着,在这试卷之上,她只能闻到淡淡的纯净的墨香,可在这衣物之上,她却能闻到墨香中掺杂着的淡淡梅香。 显然,两者之间所用的墨锭或者用的水截然不同。 只是掺杂着梅香的墨锭,一般都是富贵人家才会用,像沈含章这种寒门文人,怎么可能有钱去买这种墨锭? 她放下两件物品,道:“顾大人,请你派人去沈含章的住处将所有的笔墨纸砚都带过来。” “好。” “来人。” 大理寺的手下一一出列。 “去沈含章的住处将他的笔墨纸砚通通带上来,不得遗漏!” “是!” 大理寺下属们疾步而离。 沈含章生一双温润的小鹿眼,可在他眼中瞧不见“温润”二字,只有仿佛历经沧桑的悲凉之感。 他睨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帮助自己。 孟卿朝他莞尔一笑,示意他放平心态,莫要担忧。 她轻蔑地挑了眼宇文净,“宇文大人,你瞧瞧,沈含章站着多累啊,上把椅子让他歇息歇息。” 宇文净汗珠累累,流个不停。 “来人!给……呃……沈含章上把椅子!” 哎!打工人苦命啊! 不仅要看皇帝的脸色,还要看这小公主的脸色,真是不容易!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大理寺的属下总算是回来了。 孟卿等得也十分焦灼。 他们将沈含章用过的所有物品一一呈给孟卿看。 本以为她是要看字,没想到她一个接着一个沾了墨的东西通通都要闻一遍。 “这是……” 亲爱的宝贝们,明天就要上架了,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先提前更新两章,也希望大家后续能对我的作品多多支持,笔芯?。 第48章 清白(2) 第48章 清白(2) 众人对她这奇怪的举动表示非常不理解。 谁知道下一刻,孟卿闻完之后,她神色异常凝重。 “拿去给他们闻闻。” 笔墨纸砚通通都拿给宇文净和顾淮安他们,都学着孟卿的样子,一个个闻过去。 孟卿望着沈含章,语气极尽温柔,“含章,你平日用的墨锭可有掺杂梅香?” “梅香?”沈含章不由得自嘲一笑,“大人怕是不知,我自小家境贫寒,莫说掺着梅香的墨锭,就是一根墨锭,我都要攒好久的银子才能买得起。” 孟卿不知为何,听完他这话,鼻尖一酸。她知道沈含章家境清寒,可她没想过他竟然连一根墨锭都买不起。 转念一想,天底下有沈含章一个人买不起墨锭吃不起饭,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沈含章买不起墨锭吃不起饭,国家不予以保障,叫这些学子如何报效楚国呢? 孟卿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紧了一样疼。 “这件衣裳上的墨香与这试卷上的墨香大为不同!” “是啊!一个散发的梅香,一个散发的就只是墨香而已!” “看来,是有人蓄意陷害啊。” 讨论之声结束。 宇文净正了正神色,拿出一副官老爷的姿态,“来人,把林叔宝带上来!” “是!” 刑部的人无论去哪都没找到林叔宝,去了他家,去了学堂,最后竟然在烟花巷柳里找到了他! 此时的他还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仍躺在两三个烟花女子身上喝着花酒,好一个惬意悠闲的时光。 雅间的门陡然间被撞开,一群身着官服的男子冲进来。 林叔宝登时瞪大双眼不知所措。 “你们是何人?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那位冷笑道:“林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二话不说,官兵当即就围了上来赶走这几个女子,将他架走。 “你们做什么!大胆!本公子乃是上林苑监正的嫡子!你们若是敢动我!你们就完了!” 林叔宝不肯配合,他们也只能像架着头猪一样把他给架走了。 整座楼阁都是他杀猪般的叫喊声。 来到刑部公堂。 林叔宝直接被丢弃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见公堂之上坐着的人威严肃重,整个人变得胆怯又懦弱,不堪一击。 还有那沈含章! 他他他!他怎么坐在椅子上?这差距也太大了! 宇文净拍了拍惊堂木,响彻公堂,心虚之人便会闻声一惊。 “林叔宝!你说沈含章春闱作弊,可还有其他证据?” 林叔宝跪坐在地,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溜着,沉默半天也不应答。 “不说?你若是不说,只能棍棒伺候了!” 林叔宝傻眼了,他根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尤其是上了这种公堂,他更加不知所措。 而且那人也没告诉他之后该怎么应付啊! 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大人!我……除了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不如你去他的衣物里搜搜,说不定还有小抄呢?” 宇文净冷“哼”一声,“没有那便是诬陷!本官问你,这衣裳上的字迹可是你模仿的?” “字迹?我……大人草民不会模仿字迹啊!我是冤枉的!” “既然不会模仿字迹,那么你就是还有同伙!” “草民……草民怎么会有同伙……” “一派胡言!难不成这衣裳是你一人偷的,你一个人模仿的笔记?谎话连篇,没有一句真话!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二十!” 林叔宝一听杖责二十,他想哭的心都有了,一个劲的祈求,“大人!大人饶命啊!草民,草民真的没有说慌啊,真的是我一人所为。”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厉害,叫林叔宝连此人的姓名都不敢透露? 一声一声惨叫从堂外传来,听得那叫一个令人胆颤心惊如坐针毡啊。 只听林叔宝嚎叫,“大人!我认罪!都是我!是我设陷构害沈含章的!别打了别打了!求……” “把他带上来!” 孟卿制止,“宇文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仅听他一面之词便这么着急下定论?” 他哭笑不得,“可是林叔宝他都招了啊!” “招了就代表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此案分明疑点重重,你却急于求成?宇文净,你是何居心?若朝中官员都如你这般,楚国的江山到底还要不要了?”她一顿痛批,叫宇文净羞愧得无地自容。 “是是,殿下说的是。” 宇文净偷偷掐了把汗。 可这一紧张,他也无从下手,转而看向孟卿。 “殿下,林叔宝已然晕厥,不如今日便到这里,改日再审?” 说的好像,孟卿才是主审官似的。 “宇文大人决定便好,此案由你主审,本就是你说了算。” 啧!刚刚一顿痛批,现在就她说了算? 这女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也好也好,退堂!” “等会。” “啊?” 孟卿起身福了福身子,“宇文大人,那沈含章?” 宇文净见她福礼,赶紧起身。 他何德何能能担公主的礼? 他讪笑道:“沈含章自然是无罪释放,此事臣稍后立刻上折子回禀皇上!” 孟卿莞尔一笑,“甚好。” 退堂后,她则在原位喝着茶悠悠闲闲地等着沈含章换好衣服。 其余人都走了,唯独顾淮安还在。 “殿下,不回宫?” 孟卿吹了吹茶沫,“稍后再回,不急。” 他笑了笑,“殿下今日甚为不同,竟然为了一个沈含章,这般大动干戈。” “沈含章,很重要。” 孟卿及其严谨的回答他。 “重要?”顾淮安长叹一声,“殿下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得罪刑部,焉知是福是祸。” “怕什么,我是公主,又有表哥护着我,我才不怕他们。” “臣护着你有什么用?那宇文净也不是好惹的,怕是待会儿要参上你一本,叫你吃个苦瓜黄莲,有苦难说。” 孟卿一想到自己父皇知到此事之后的反应,应当会痛骂她一顿。 可那有什么办法,做都做了。 难不成还能把她的公主尊位给废了? “无所谓,反正沈含章我不能不救。” “罢了,你开心就好。” 顾淮安无可奈何。 第49章 做本公主的驸马! 第49章 做本公主的驸马! 顾淮安走后,沈含章才从偏堂出来。 孟卿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一如既往,他还是生得这般好看,一身白衣如雪,姿容隽美,似高岭之花遗世独立。 她看他看出了神,仿佛又回到了她初见他的那一夜。 “殿下?” 这声殿下将她的思绪唤回现实。 孟卿眉眼带笑,纯粹而炙热,“沈公子!” 他正了正衣襟,作揖道:“今日多谢殿下相助,沈某才能从刑部牢狱中解脱,否则不知还要被关上多久。” 孟卿搀扶起他,柔荑般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触到他的手背,他便犹如雷击一般迅速躲开了。 孟卿愣在原地。 可她仔细观察发现,一抹绯红爬上沈含章的耳垂,变得鲜红欲滴。 她内心轻喜。 他这算是害羞了吗? “今日说来也是巧合,碰巧出宫遇上了顾大人,这就同他一起过来了。” 她极力掩饰着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强行合理化。 沈含章年纪比她长上四岁,身量却高得出奇,看她时要将脑袋垂下,才能与她对视。 纵然孟卿再如何掩饰,沈含章还是能从中看出那抹炽热的爱意。 毕竟,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沈含章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他道:“殿下,你我可曾见过?” 孟卿慌忙低下头。 “未曾见过。” “可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殿下……” 是啊!见过的! 前世他们差一点点就成了夫妻!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给他一个名分了! 可是为什么,命运弄人。 这一世,她不想放手。 她双目明亮,“会不会是在梦里见过?而你成为了本公主的驸马?” 他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整张脸变得又严肃又脸红。 “殿下抬举,沈某不过一介草民,怎敢妄想攀龙附凤。” 他抬头瞧了眼天色,日渐西沉,天色也不如方才明亮。 “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宫,沈某先行一步。” 沈含章欲要离去,孟卿却不想他走,轻声道:“等等,本公主送你回去。” 少年蓦然回首,谦卑道。 “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 “什么不必了,我有马车,总比你一个人回府来得强。” 不等沈含章再行拒绝,她很自然地握上他的手腕,懒得看沈含章的羞恼的脸色,带着他上了马车。 虽然他生得好看,深受玉京女子喜爱,可根本没碰过姑娘的手。 这样的亲密举动,更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马车上,孟卿捧着娇俏的小脸欣赏着他的姿容。 “沈含章,你家中可有婚配?” 他坐姿笔挺,颇有傲骨。 “并无,沈某家境清寒,母早逝,父已瘫,怎会有姑娘愿与沈某结亲,”他嗓音沙哑,像是对苦难的无可奈何。 可偏偏孟卿心疼他,乖巧地慢慢凑近他,道:“那你看我怎么样?是否能够与你婚配?” 沈含章脸色大变,并非是他不喜欢孟卿,而是因为她是公主,当今皇帝的女儿,他区区一介草民,怎么能配得上? 他忙抬手作揖,“殿下金枝玉叶,沈某着实高攀不起。” 孟卿却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手触碰他的手掌,丝毫不拘于男女之别。 “高攀?可本公主就是喜欢你啊,那可怎么办?” 她咬了咬嫣红的唇瓣,眼眸真挚如春水,却叫沈含章看得脸瞬间涨红。 他下意识伸回了手,又羞又恼,“殿下自重。” 自重? 让她自重? 她这辈子可没有自重两个字! “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沈公子,你若是做了本公主的驸马,日后便无人敢与你作对,更无人敢伤害你。” 沈含章怎会轻易妥协,他不紧不慢,“多谢殿下抬爱,沈某不才,此生志向便是安民立命为国尽忠,若报国无门,就只能了却残生,辜负殿下了。” 拒绝得这么快啊…… 看来要打动沈含章还得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也罢,你若不想,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迫你。” “谢殿下。” 宝马香车忽而一震,帘外传来声音。 “殿下,沈公子,柳府到了。” 孟卿瞅向他,唇角弯弯,似月牙。 沈含章不敢抬眸看她,始终垂着眼作别,“柳府到了,多谢殿下相送,沈某告退。” “沈公子慢走。” 她眼似秋波,含情万千,好似下一秒就能将沈含章一口吃了。 待到沈含章下了马车后,孟卿又挑起窗帘探出脑袋,趴在窗边,喊道:“沈公子!” 沈含章回眸看她。 “下次再见,记得想我!” 少年心弦不时轻颤,朝孟卿致意一笑,便头也不回地往府内走去。 他身影板正犹如青竹,浑身散发着高洁脱俗之感。 孟卿的笑容却渐渐褪去。 如今沈含章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可是陷害他的人却还没找出来…… “回宫。” “是。” …… 沈含章无罪释放的消息传遍整个玉京,萧砚也得知了前因后果,却并未做出表态。 他站在碧绿的柳树之下,默默地眺望远方。 小姑娘的心思不管怎么藏也藏不过他,既然她喜欢,那便随她去,为今之际是要解决晋王和嘉元世子。 玉书身着黑衣,立于萧砚身侧。 “主上,刚得到消息,晋王打算在春猎之时解决嘉元世子。” 萧砚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晋王这个老狐狸,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可不是嘛,他为了当皇帝,无所不用其极。” “无妨,方文义怎么说?” “方大人说,罪证已然收集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在郑国公手里,他一时要不过来。” 江风吹至岸边,柳树随风飘扬,像极了小姑娘飘逸的青丝。 “郑国公……” 他囔囔细语。 郑国公现如今已是她的人了…… “要不过来便算了,他会交给需要它的人。” “是,”玉书想了想,又道:“那小帝姬那边可要通知一声?” 萧砚眼若星河,略显悲凉,“不必,她不会想知道的。” “这……” 不知为何,玉书竟然觉得萧砚的背影透露着丝丝凄寒之感……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楚国小帝姬? 刚刚睡了一觉起来有点头晕,发错章节了哈哈哈哈。 第50章 孟嘉元死因 第50章 孟嘉元死因 玉书冷哼一声。 真是个红颜祸水,他必须赶快将孟卿的存在告知娘娘,不能再让主上越陷越深。 “还有一事,指使林叔宝的,是楚国二公主孟瑶。” “孟瑶?” 萧砚薄唇微抿。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继续说。” 玉书道:“二公主的母妃是顺妃,母族在朝中势力薄弱,许多权贵因而瞧不上二公主,所以二公主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寒门贵子的头上,那沈含章立身正直,拒绝了二公主的邀约,这才招来此祸。” 孟瑶能走到如今,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但在他萧砚面前,就算是天神来了,也得给他这个阎王爷让路。 “盯紧她,莫要再让她惹出什么祸端。” “可是……” “可是什么?” “可属下认为,她比小帝姬更好掌控,母族势力薄弱,人又蠢笨,主上不如……” “孟瑶心思深沉,不是人选。” “……是。” …… 半月悄然已过。 一年一度的春猎在四月底举行,玉京上下有头有脸的几乎都随驾而行。 玉林围场春意盎然,翠绿马场草坪一望无际,森林幽密深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禁军随行,负责营帐驻扎和巡视周边环境。 孟卿此来玉林围场,她只带了两名侍女云合和竹庵,谢云致则被她丢在皇宫好好养伤。 她跳下马车,便四处走动,却撞上了孟翡。 那孟翡被禁足了一个多月,春猎总算是被放出来透口气了,遇上孟卿也老老实实的问好,“小妹,这么久不见,怎么一声姐姐也不舍得叫?” “三姐安好。” “安好?我可与安好沾不上边,整日禁足于紫檀殿,都要蒙出病来了!” 孟卿不想与她多说,只是四处望了一望,好像在找谁。 “我在跟你讲话呢孟卿!” 孟卿扭过头,“三姐姐刚刚说什么?” “我……” 她一时语滞。 而后又白了孟卿一眼,“罢了,跟你说话跟对牛谈琴似的,我去找依依玩。” “恭送三姐姐。” 孟卿总算是把这个活祖宗给驱走了,她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平坦开阔,一片绿油油的,看起来十分惬意。 她索性坐在草坪上,眺望着远方。 本这样悠悠闲闲地享受时光,忽而眼前一黑,一只嫩滑嫩滑的小手蒙上了她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这人说话奶里奶气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小孩子。 孟卿自信满满,“嘉元!” 孟嘉元登时松开了手,“嘿嘿!姐姐猜对了!” 他撒开腿坐到孟卿旁边,埋着头拔草。 “怎么了这是?不开心?” 孟嘉元点了点头,“对呀!最近很多叔叔伯伯说嘉元马上就要过继到皇伯伯名下做太子了,以后就是九五至尊,可嘉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呀?” “因为嘉元以后就不能叫父王叫做父王了,不能叫母妃叫做母妃了,而且以后要叫元贞烈皇后为母后,叫皇伯伯为父皇……” 孟卿沉思,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只有她知道,孟嘉元做不成皇帝,会被晋王给杀了…… 可是…… 她不想让他死。 忽然之间,孟卿好像想到了什么。 前世孟嘉元就是死在了玉林围场,那时晋王带着孟嘉元前往玉林深处狩猎,不幸被猎狗咬伤,因为救助不及时,孟嘉元彻底染上病症,见到人就咬,还一直狂吠。 晋王却觉得他有辱皇室,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孟嘉元…… 此事本为皇室秘辛,只有皇族中人知晓,出了玉林围场,楚皇就对外宣称是孟嘉元是救驾而死,其躯体才可入皇室陵墓。 现在看来,离嘉元的死期不远了…… 不行!她不能让嘉元死! 不远处一声叫唤打乱她的思绪。 “嘉元!” 二人蓦然回眸,晋王身披紫袍立于马下,给人一种尊贵得难以靠近的感觉。 孟卿起身福礼,“皇叔。” 晋王拧紧眉心,颔首道:“原来是卿卿啊!臣就说这臭小子去找谁了呢!” “过来!” 他朝孟嘉元招了招手。 孟嘉元十分乖巧,一起身就奔跑到晋王跟前。 “父王。” “谁让你到处乱跑!若是遇到野兽可怎么办?”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会如此狠心,为了皇位不择手段。 可,他最后还是没当上皇帝,被幽禁于晋王府,也不知他上一世可曾对自己这种行为有过悔意。 “可是公主姐姐又不是野兽,她是美娘子呀!” “行,快去跟你师父学习骑马,学会了和父王一同狩猎。” “是!” “卿卿,本王先行一步。” “恭送皇叔。” 说罢,父子二人一同离去,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温馨慈爱。 夜晚星移斗转,草原上一片漆黑,唯独营地这块火把通明。 楚皇在营地一块宴请百官,孟卿觉着无聊,又偷偷溜了出来,找到梁吟秋。 梁吟秋自从跟了孟卿,在禁军内部也颇有面子,不过两月,便擢升为副校尉,率领禁军侍卫三百人,也算是风光得很。 孟卿左顾右盼,才对梁吟秋道:“吟秋,这几日你手下可有能用的亲信?” 梁吟秋知晓孟卿又要派给他事做,自觉道:“有,属下按殿下的吩咐,安插了二十名亲信在禁军当中,但在我手下当值的只有五名。” “五名足矣。” “殿下可是要做什么?” 孟卿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凑近梁吟秋,轻声道:“晋王恐要对嘉元世子动手,你派人去监视他,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于我。” “晋王?嘉元世子?殿下你是不是搞错了,嘉元世子不是晋王的儿子吗?” “这个你别管,照做即可。” “是。” 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其实早已暴露,在火把照映下,影子倾斜在草地上。 不远处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孟卿心底“咯噔”一跳,赶忙嘱咐梁吟秋快走。 梁吟秋迅速在黑暗中化作一团黑影跑走。 少女从营帐一角探出头来,瞄了瞄来人,那人浑身上下黢黑一团,身影却异常熟悉。 “太傅?” 萧砚颀长笔直的身影出现在孟卿眼前,隽美的脸庞透露着森森寒意。 第51章 萧砚在外面养了外室 第51章 萧砚在外面养了外室 “方才那人是谁?” 孟卿装傻,“啊?什么人?” 萧砚见她死不承认,脸愈渐黑了几分,“刚刚跟你讲话的人。” “哪有人啊?我怎么没看到?” “……” 装傻充愣。 萧砚脸色又臭又硬,她都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怎么今日一见,更加让人难以亲近? 孟卿嘟起小嘴,“太傅!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样?” “半个月不见,一见面就兴师问罪,真是让卿卿难过得紧!” “你这么说,还是臣的错?” 孟卿点了点头。 谁知萧砚冷哼一声,叫孟卿好一阵疑惑。 “怎么了?你哼什么?” 萧砚袖摆飘逸,气质脱俗高雅。 “你自己背着臣做了什么事,你以为臣不知晓?” 这句话彻底将孟卿的cpu给干烧了。 她干了什么? 拉拢郑国公?派遣一支队伍前往蜀地寻宝?还是在禁军安插人手? 一连有半个月没见他,难道他纠结的是半月之前她出宫维护沈含章那事? 萧砚真是,怎么整日纠结于沈含章,难不成…… 孟卿试探一问:“太傅,你不会是吃醋了?” 萧砚睫毛映托在无暇的脸庞之上,犹如蝴蝶扑朔着翅膀,绚烂美丽。 他脸臭,“吃醋?” “对啊,我半个月前为了沈含章的事出宫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世人都说小帝姬沉迷于沈含章的美貌这才万般维护。可自从那以后,太傅你就再也没来见过我,没跟我说过话了!” 萧砚关注的却不是这个,“所以你当真如传闻那般迷恋上了他的美貌了?” 呃…… 猜得真准! 她确实迷恋,但在他面前,她却不敢这么说,一切都要跟萧砚反着来。 “怎么会,沈含章他有太傅好看吗?” 萧砚手掌蜷了片刻,神情难辨。 她没羞没臊的又补充一句,“要迷恋也是迷恋太傅的美貌呀!” 说着,她就上下左右地打量起萧砚。 “啧啧,瞧瞧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人中龙凤啊!要我说,沈含章都不及太傅好看!” 她观察着萧砚的神情,无悲无喜,丝毫不变,难道她说的太隐晦了?还没表达出来对他的崇拜之情? 然而。 萧砚默道:“再胡说,就把你丢进玉林围场自生自灭。” 孟卿奶栗色的瞳孔登时缩小,下意识将嘴捂住,咿咿呀呀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了!” 真是,夸夸还不行了。 萧砚此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分满意的笑容。 “对了,你怎么从偷偷宴席上跑出来了?” “见你鬼鬼祟祟的,定然憋着坏,就跟出来了。” “太傅,你不讲武德!跟踪我!” “是你太会作妖了。” “哦……” 孟卿委委屈屈地耷拉着耳朵,像只受了委屈的狐狸宝宝。 萧砚无奈,见不得她这幅模样,于是从袖袋中掏出一颗奶呼呼的桃花糖置于掌心。 天色昏暗,孟卿没看清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 她拿起来对着火把仔细一看。 “桃花糖,玉书买的。” “玉书……” 说到这名字,孟卿噎住。 萧砚的手下里面,除溯舟外,就还有一个玉书,溯舟很听萧砚的话,而这个玉书不同,是个死脑筋,一向同她不对付。 她发现,只要她跟在萧砚身边,就危机四伏。 “尝尝?” 她乖巧地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尝了尝,糖果甜而不腻,轻软可口,嚼着吃刚刚好。 “好吃吗?” “好吃。” 萧砚又从袖袋里掏出两个给她。 这让孟卿不得不怀疑他带这么多糖果出来,是来哄孩子的! 她的小脸鼓鼓囊囊的,“太傅!你是不是有小孩了?怎么随身带糖呢?” 萧砚薄唇微启,略微宠溺地看着她,“有了。” 孟卿难以置信。 “我去……”她顿时噤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凑近他身边悄声问道:“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啊?” “……” 罢了,罢了。 跟她讲话,对牛弹琴。 “臣说的孩子是你。” 他似笑非笑,笑意中如藏匿着一把快刀,杀人于无形。 “我?我又不是……” 等等,他说的是她是他孩子? 这不明摆着占她便宜嘛! 她嘟起小嘴,“狗萧砚。” “你说什么?” 糟糕,他听到了。 孟卿讪笑道:“没,没什么。” 萧砚紧盯着她,亲手撇了撇她略微凌乱的碎发,将她当作女儿般呵护,并温声道:“近日在围场要小心,尤其是晋王跟二公主。” 她想也没想便道:“好。” “就知道吃。” “……” 草原上暖风渐起,吹踏着每一片自然的原野,飘散出草地的清香。 …… 翌日。 清晨,金乌拨开云雾重见光明,气温微凉。 在这一日,众人都换上了骑装,准备在围场上大展风采。 孟卿一身红衣劲装干净利落,银冠马尾,飒爽恣意。 这时,孟翡和柳依依一同牵着马匹走来,“孟卿,你也要骑马射箭?” 柳依依规规矩矩地福了福礼,“小帝姬殿下。” 孟翡不屑的瞟了眼柳依依。 世家公子贵女们几乎到齐,唯独没见到孟瑶。 “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孟翡嗤笑一声,“你骑马射箭都比不过大姐姐,不觉得丢人显眼吗?” 换成以前,孟卿早跟她急眼了,但是现在,她口中的大姐姐早已魂归西天了,滇地的官员没接到孟蘅,必然上书朝廷,快马加鞭从滇地到玉京,怕是也要一月有余。 况且,她骑马射箭确实比不过孟翡,但她的骑射却在孟翡之上,也不知孟翡在狗叫什么。 “像你说的,长姐已经去滇地了,如今只剩下我们三姐妹,谁丢人显眼还不知道呢。” “你!不过就是骑射罢了!就算本公主什么也不做,江公子也会将所有猎到的猎物尽献于我,”孟翡扶了扶自己乌黑的秀发,一副趾高气昂。 孟卿故作惊讶,“三姐姐!你还敢提江公子啊!江侍郎前些日子刚升任户部尚书,你若这般明目张胆与之苟且,怕是也要同长姐一般被赶去封地了!” 第52章 溜走 第52章 溜走 “什么苟且!孟卿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本公主与江公子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就算是父皇来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孟翡急得跳脚。 被禁足在紫檀殿一个多月,还是不够稳重,三言两语便全暴露了弱点。 孟卿无辜,“三姐姐,可是我看你这身衣料很是不错,像是值我半个月俸禄的样子,还有这发冠上的珠子,这般圆润明亮,莫非是南海鲛珠?” “我……” 柳依依看不下去,便道:“殿下,三公主的这身衣料乃是司衣局所制,明珠也是司珍局所镶,并非不义之财。” “就是就是!” 孟卿轻蔑道:“柳依依,本公主有说她这是不义之财吗?” 柳依依:“……” 无从反驳。 一声马蹄声渐渐袭来,打破这等僵局。 孟瑶骑在高马上俯视着两个不省心的妹妹,道:“你们两个又在吵什么呢?” “没吵,少管闲事。” 孟翡双手环胸,领着柳依依悻悻离去。 在孟翡这里讨不着好,孟瑶自然也不屑于与她多聊。 她道:“卿卿,还不快去将你尘封多年的踏云牵过来,夏公公那边都在催了!” 孟卿低眉,“知道了。” 说罢,孟瑶便跳下马朝帝王台走去。 少女眺望着马场,人都走光了,她让云合去牵的马到现在还没牵来。 于是她带着几分疑惑想亲自去马场看看。 马场周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走近后视线扫过四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 难不成,云合去偷懒了? 她不信邪,喊了声:“云合!” 没人回应。 但是她挑看着那几匹还在马厩的马,她的踏云还在,云合人却不在了。 “云合,你在哪?” 孟卿走近踏云的马厩,不知为何,透露着一丝丝诡异。 难不成,有恶兽? 她脚步放轻,蹑手蹑脚。 忽然,一个人影突然在马厩里站出来,并道:“姐姐!” “啊——” 孟卿被吓得不轻,厉声尖叫出来,摔倒在地。 整个人三魂丢了七魄。 “云致?” 谢云致见状不对,赶紧绕过栅栏,去将她从草地上扶起。 云合也从一旁出来,帮忙搭把手。 见孟卿摔倒,她心疼得不行。 她带着哭腔道:“奴婢就说不行!云致姑娘非要说给殿下一个惊喜,现在倒好,把殿下给吓成了这样!” 孟卿脑子里没转过弯,“我不是让你待在皇宫里吗?你怎么出来了?” “我……” “还有,你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怎么溜进玉林围场的?” 谢云致揽着孟卿的胳膊,“这你就不知道了!山人自有妙计!” “妙计?我妙你个头啊!你快给我回去!” “为什么?” “前来玉林围场的宫女太监都是有登记在册的,你一向被我养在青鸾殿,外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被旁人看见,把你当成了刺客,我可保不了你!” 谢云致天真的眨巴着眼睛,“那怎么办?” “怎么办?回去啊!” 孟卿也是一阵无语,她以为谢云致在青鸾殿上房揭瓦下水摸鱼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溜来玉林围场?着实叫她一阵头晕脑转! “不要。” 谢云致缠着孟卿,不想回去。 他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点子,“姐姐,要不你把我送去萧太傅那!”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 孟卿皱着眉头,“云合,你先带他去营帐躲躲。” “是,云致姑娘快走!” 谢云致被催促着,不依不舍地松开了孟卿的胳膊。 “那姐姐我先去咯!” 本以为来了玉林围场就能大玩特玩一把,谁知道还要被锁在营帐里,不能到处跑。 早知道楚国皇宫这么无趣,他就不去了! 后悔! 太后悔了! 待她们二人消失在视线里后,她才理了理衣冠,将马牵出来,往帝王台骑去。 所谓帝王台,当然也没有多奢华,是临时搭建的楼台场地罢了。 她驾马而来,英姿飒爽,看呆不少世家公子。 尤其是萧砚,始终注视着在草地上策马扬鞭的小姑娘。 孟卿长“吁——”一声,在临近帝王台的一处适当位置停下,牵马而来。 众人寻声而望。 她抱拳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妃!” 楚皇身着轻旅劲装,头束嵌宝紫金冠,乍看上去,凌然帝胄之气。 他眉眼含笑,对顾清筠道:“咱们的小公主,也长得这么大了!” 顾清筠手执蒲扇,朝孟卿招了招手,“卿卿过来,让你父皇好好看看。” “是。” 孟卿将马匹一松,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楚皇身边。 玉书站在萧砚身后,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她。 一场寒暄过后,围场狩猎比赛正式开始。 孟卿其实并不打算同这些人针锋相对,她想偷偷溜出玉林围场,去不远处高山上的万佛寺。 她上回才答应了萧砚要送他礼物,一直没机会去万佛寺,如今万佛寺近在眼前,她不去不行。 很快,由皇室打头阵,再然后就是世家公子贵女们,纷纷朝玉林奔去,一群人争先恐后,好不热闹。 萧砚作为文臣,自然是陪伴在楚皇左右,只需要等待她们归来即可。 玉书深深地朝玉林深处的那一抹赤衣劲装望去,仿佛已经想好了后续。 “玉书。” 玉书方才反应过来,“主上。” “去派人保护小帝姬。” “是。” 说罢,玉书按照萧砚指示去安排了。 孟卿驰马扬鞭,渐渐与众人划开道来,偷偷潜入一处围场栅栏漏洞。 那处漏洞,她盯了好久,以前她就发现了,但是玉林围场的人玩忽职守,因而每年来,那块栅栏就越来越大,还没有工匠愿意及时补上。 她上一世来的时候,就发现有野猪撞裂的痕迹,因而一匹马应该是能出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孟卿总算是见到了被她堵上的墙了。 她快马加鞭,来到围墙,立马跳马将那些砖块一个一个的搬下来。 继而出现一个大空子。 人和马相继穿过,再将砖头一块一块填上,潇洒离去。 不过一会儿,玉林深处便出现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孟卿的背影。 “殿下,小帝姬殿下这是去哪儿啊?要不要……” 第53章 失踪 第53章 失踪 “不必,我们现在的敌人是晋王和嘉元世子,盯着他们就是。” “是。” …… 万佛寺。 寺庙建于山顶,山脚下田野里的农户正勤勤恳恳地耕地,手中牵着牛绳,踩在田野的泥泞里,吆喝着前进。 大路两旁设有茶棚和马棚,供上寺人喝茶停车。 孟卿将踏云交给一名小厮,独自踏上千层台阶。 过了良久,总算是到了寺庙门前。 她径直跟着其余香客一同进去,来到大雄宝殿,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功德箱中。 孟卿来到佛前叩拜,许下心愿。 此时,一个白眉慈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朝她作揖。 “女施主。” 孟卿睁开眼看他,颔首道:“大师。” 老和尚打量着她,眉眼间透露着高深莫测的气息,让人猜想不透。 “大师为何这样看我?” “女施主,你与老衲前世是否见过?” 孟卿心惊。 果然高人就是高人,哪怕再行轮回一次,也能算到注定的缘分。 她没有说话。 而这位老和尚竟从袖袋中掏出一件东西放于掌心,“老衲猜施主是来取这件东西的?” 孟卿瞪大了双眼,他手中的正是她上一世为萧砚求来的紫檀佛珠。 如今在老和尚手上,老和尚却能准确推算出这串佛珠日后的主人,当真是神人啊! “是,我想将它送给一个重要之人。” “重要之人?”老和尚忽然笑出了声,“女施主确定是重要之人吗?莫不是前世的仇人?” 他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孟卿的心坎。 “我……” 老和尚长叹一声,抬头仰望低眉慈目的金身佛祖,“人生不易,重来一世,还望施主能够慧眼辨别有缘之人,务要再错过了……” “错过?我错过谁?是沈含章吗?” 他默默将佛珠手串递给孟卿,随后满面踌躇,再不愿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去,口中呢喃着,“天机不可泄漏……” 孟卿木讷在原地,手拿佛串,愈加不知所措。 老和尚叫她要慧眼识人,不要再错过了…… 也许他说的是她跟沈含章呢? 上一世她跟他错过了,没有慧眼识出萧砚的真面目,今朝她定能扶社稷除奸佞,与沈含章重修上一世的缘分。 她攥紧紫檀佛珠,眼神坚毅。 孟卿上完香后,才下山。 茶棚边人来人往,她随意坐下,“娘子,来碗茶。” “好勒!” 不一会儿,那娘子招呼完其他的客人后,立马就将孟卿要的茶端到她面前。 她随心扫视了眼茶棚外的香客,端起茶水一饮而下。 刚要起身时,无意间瞥见马棚一角暴露出的裙裾。 有人跟踪她…… 孟卿咽了咽喉咙,忙从马夫小厮手上牵过踏云,刚要上马,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糟了! 她被下迷药了! 孟卿扶着踏云,身子逐渐变得难以支撑,瘫软在地。 周围的人纷纷凑上来看她,她却连一声呼救也喊不出来,渐渐眼眸迷离,昏死过去。 …… 玉林围场。 参与围猎比赛的世家子弟和两位公主都已经回到帝王台了,唯独孟卿没回来,这不由得引起一阵骚动。 然而,楚皇也已经派出了禁军前往玉林搜索。 孟瑶与孟翡站在人群之首,地上铺陈着一堆血迹斑斑的猎物。 孟翡双手环胸,满脸阴沉,“这孟卿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害得父皇好一阵担心。” 孟瑶想起今日孟卿偷偷从破损的围墙那跑了,却故意不说,“不知道,许是遇到什么劲敌了。” 谁知孟翡冷哼一声,“恐怕是看我们射猎下来的猎物众多,她不好意思出现就故意躲着不见我们。” 孟瑶垂着眸子,任阳光曝晒。 另一边的萧砚纵然心急,却也并没表现出来。 日渐西沉,天色都要暗下来了,孟卿还没有回来,还有玉书,更是没回来禀报。 难不成…… 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思及至此,禁军才从远处草原驰袭而来,领头的却说,“启禀皇上,未发现小殿下身影!但是臣发现玉林围墙上有一堵围墙是松动的,一推便倒!” 楚皇听完顿时勃然大怒。 “什么?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之下,人居然没了!” 顾清筠握紧扶手,“皇上!卿卿,卿卿她会不会是被此刻掳走了?” 听到这话,楚皇脸色更黑了。 “传令下去,所有禁军出动,务必要找到小帝姬!” “是!” 随即,一队又一队的禁军手持明亮火把开始对玉林围场包括玉林之外的场地开始搜寻。 萧砚面色沉稳,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坐下去等消息了,干脆扶案起身去到自己营帐。 两名身着太监服饰的侍卫跟随而来。 “主上。” 两名侍卫相继行礼。 萧砚容色昳丽,却在这一刻,变得阴森而诡异。 “玉书去哪了?”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 “说。” 其中一名侍卫低了低头,恭声道:“玉书统领奉了主上的命令去保护小殿下了。” 萧砚眼若寒刀,“还不肯说?是不是忘了你们的主子是谁?” 另一名侍卫突然浑身一颤,瞄了眼萧砚的脸色,“主上,我等是当真不知啊!玉书统领不让我们过问!” “呵!不让你过问,你抖什么?” 萧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颇具威严,吓得两名侍卫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到底说不说?” 侍卫略带着颤音道:“玉书,玉书统领将小殿下劫走了!” “劫走?劫去哪里了?”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等不知。” 不知…… 真是好一个玉书,竟然敢擅作主张将人劫走! 他瞥了瞥这两人。 “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当真没有主上!” 他耐心有限,“确定?” “主上,玉书统领他还背着主上传了一封信回去给娘娘,具体写了什么我等实在是不知啊!” 萧砚拳头攥紧,“去通知所有的弟兄,随我走。” “是。” “若叫我发现,你们任何一个人敢给玉书传信,一律格杀勿论。” “遵命。” 第一天,爆更啦! 第54章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第54章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 孟卿苏醒后已经是晚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从脏乱的稻草堆中爬起,脚上被一条铁链拴着,难以动弹。 窗棂外,皎洁的月亮躲藏在云层中,洒下那素白的光辉。 她这是在哪里? 忽然,破屋的大门被陡然推开。 她掀起疲惫的眼帘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着黑衣劲旅,却格外透露着熟悉之感。 那人眯了眯眼,“总算是醒了。” 孟卿无力道:“你是谁?劫我来做什么?” “你不要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今后都只会是阶下囚,永远不见天日!” 阶下囚? 不见天日? 等等,他这个嗓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是玉书?” 她一猜便猜中了。 玉书冷笑着,“这么聪明,既然猜到了。” 孟卿咬咬牙,她刚刚就是随意一说,谁知道这人装都不装直接暴露。 玉书不是萧砚的手下么? 为什么要劫她?她明明已经跟萧砚达成了合作关系,他不可能会害她的…… 可眼前之人的的确确就是萧砚身边的侍卫玉书啊。 她轻喘着气,“是萧砚派你来的?” 玉书跨过门槛朝她走来,借着月光,他依稀能瞧见少女洁白的面庞。 他笑了笑,确实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他的主上会动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等孟卿思考,他便道:“来人,将她送上马车。” “马车?去哪?” 一群黑衣侍卫立即涌了上来。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孟卿拼死反抗,将那些黑衣侍卫一推再推。 侍卫们都知道不能杀她,于是看了看玉书,不知如何是好。 而玉书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蠢货。” 他朝她走来,健壮有力的手掌顿时捏住少女的下颚,宛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呃……” 孟卿吃痛地叫了一声。 “小公主,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最好听话点,说不定日后也能跟着娘娘享福。” 娘娘? 孟卿垂下眸子怔怔地望着他爆着青筋的手掌。 什么娘娘?楚国除了皇宫里的那几位娘娘外,还有什么娘娘? 难不成……萧砚跟后宫嫔妃勾结了? 也不对,他没必要和后宫那群无关紧要的妇道人家勾连…… 玉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走。” “等下!” 几名黑压压的侍卫盯着她,像盯一块肥肉一样。 她泄了气,“我自己会走。” 闻言,玉书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孟卿拖着铁链,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迈出去,往外面走去。 她扶着着粗糙的门框,映入眼帘的不远处停靠在院落旁的马车,马车边上更是站着一排排的侍卫。 不至于,真不至于,真大材小用! 这么多人盯着她一个,而且她都不会武功,光是一个这样的玉书,她就逃不掉了好! 玉书见她不动,以为她是在拖延时间,于是烦躁地推了推她,“快走!” 孟卿脚下一个踉跄,还好扶着门框,不然就该摔倒了。 她回头瞪他,“我劝你放尊重点!好歹我也是你们那什么娘娘要的人,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活!” “威胁我?” “威胁你又怎样!” 孟卿的胆子是当真大得很! 玉书恼怒之下,一道寒光闪过,“铛——”的一声,长剑便已抵在孟卿的脖颈上。 孟卿倏然一怔,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杀了你也无妨,娘娘不会怪罪。” 幸而身边的侍卫伸手阻止。 “统领,不可!她若死了,大家都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孟卿即刻昂起了脖子,仿佛在说:你看看你看看,他们都说了不能杀! 虽然玉书是真的很想杀了她…… 罢了。 玉书只能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 孟卿嘟着小嘴,愤愤地回头瞪他,然后听话地朝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她掀起帘子往外环视一周,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见。 玉书怕她会耍什么花样,于是上了车跟她乘同一辆车。 “你上来做什么?”孟卿极为抵触。 “怕你耍花招。” 孟卿白了他一眼。 她能耍什么花招?现在脚都用铁链被锁住了,她想跑也跑不掉啊! 马车微微一颤,开始在黑夜中行驶。 时间越来越久,她不得不开始担忧他们究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可是,这玉书太精了,直接坐在她旁边假寐。 孟卿偷偷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别白费力气了,你跑不掉的。” “……” 妈的! 她顿时好想哭,都怪萧砚,身边这些都是什么虾兵蟹将。现在她憎恨萧砚,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少女伸了伸脚。 “玉书,你干嘛靠我那么近?” 玉书睁眼看她,明明已经是这样的困境了,她竟然还在质问他,为什么靠她那么近? 近吗?分明有一尺的距离! “少废话。” 废话? 哼!她就要说! “你为什么要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玉书,你不会是背着你家主上把我劫走的?” “都死到临头了,话还那么多。” “就是因为死到临头了,本公主才要多说点话啊!我要是不多说点,死了就说不了话了!” “……” 又好像有点道理。 “玉书,你背着他劫走我,你不怕他惩罚你吗?” “他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 “理解?听过奴才理解主子的,没听过主子要理解奴才的!” “你!” “我什么我?” 她突然噤声,引得玉书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 “是什么。”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我哪有胡说八道!你看你都把我劫走了,反正我也回不去皇宫了,不如我委屈委屈,跟你过得了!” “……你!你!你作为国之公主,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后要怎么过好下半生!” 玉书忍耐得青筋暴起,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捏死。 早知道这女人这么烦,罢了……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第55章 不知羞耻 第55章 不知羞耻 玉书实在受不了孟卿,只能灰溜溜地出去坐着。 见他总算是走了。 她才露出一个较为满意的笑容。 马车像是在行走山路一般,崎岖不平,晃晃悠悠的。 她掀开帘子,往外探看。 车辆的轮子会在这个山地留下痕迹,但她又担忧别人不知道是劫持她的那辆车,于是她从耳朵上取下两只耳坠,往窗外一丢。 另一颗先留着,实在不行她身上还有银子…… 孟卿瘫软在马车上,出来这么久还没回去,父皇跟母妃一定是急疯了…… 她摸了摸挂在腰上的紫檀佛珠,柳叶眼满怀恨意。 “都是你萧砚!你满意了!就说跟你沾边就没好事!” 求个手串都能被掳,也是没谁了。 …… 玉林围场的禁军在玉林找不到人后,便扩大范围搜寻,仍旧没找到一丝踪迹。 而萧砚已经在骑马而来的路上了,身后跟着一群骑马的侍卫。 马蹄声冲破黑暗云霄,在黑蒙蒙的天色下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渐渐的,一行人停在一座破旧的院落下,院落房门大开,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早已人去楼空。 “主上,他们走了。” 他们究竟要把孟卿带到哪里去? “主上!这边有马车的行驶过的痕迹!” 萧砚赶过去拿起火把弯腰一看。 是马车无疑。 他狭长的凤眸里露出冰冷的戾气,朝车痕行驶的方向道:“追!” “是!” …… 东方的天空中仿佛泛起鱼肚白,金乌犹如一盏明亮的宫灯,喷射出火红的光芒。 孟卿是被马车颠醒的,她掀开帘纱时,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的,照得她有些刺眼。 这路…… 怎么老走这么崎岖的路啊。 玉书他是疯了吗?难道要把她关进森山老林里? 天啊,她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玉书冷漠回道:“甘州。” “什么?甘州?” 孟卿整个人傻眼了。 甘……甘州! 那可是楚晋两国的交界地,经常发生战乱,流民无数,饿殍遍野! 他带她去那种地方不是要囚禁她啊,是要让她荒野求生自生自灭! 孟卿想想就能晕厥。 “不是玉书,好玉书,玉书大哥!求求你了放了我!我好歹是一国公主,属实是吃不了这样的苦,你丢我在那里自生自灭何必呢?不如给我一条生路,我给你一个宝库如何?” “宝库?你有宝库?” “我有啊!你想要我给你啊!” “有宝库也没用,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丢在甘州的。” 孟卿疑惑。 “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带我去甘州吗?” 不对,他的意思好像不止如此。 他可能是要带她去晋国! 玉书会回头看她,“想来你已经猜到了。” “……” 孟卿差点气到原地晕厥。 她无力地瘫坐回去,仿佛对人生没有了眷恋。 “本公主好饿!” 没人理她。 “玉书!本公主饿了!” 玉书不耐,“忍着。” “不行,本公主就要吃饭,你看本公主已经瘦得跟个猴儿一样了,再不吃饭本公主都要瘦成蛆了!” “……” 玉书真是拿她没办法。 “停车,原地休息!” 听到玉书指挥,马车立刻轱辘地停在路边。 “下来。” 车外冰凉凉地声音透了进来。 孟卿只能戴着镣铐慢慢下车,铁链滚动木板的声音清脆响亮。 她站在马车上,盯着那么高的马车发着呆。 “下来啊!” 孟卿耷拉着小脸低头看着这黑乎乎的镣铐,“扶我。” 玉书了然,不情不愿地上前去扶她。 可是,不管她怎么迈出步子,也下不不去,玉书只能像背祖宗一样去背她。 待到吃完饭后,玉书又要把她背回车上,开始了一日的奔袭。 临近夜晚,玉书一队人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孟轻总算能好好的睡会儿觉了。 吃完饭后,她被玉书扶上了楼来到雅间,雅间内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浴桶。 “玉书,这是给我沐浴用的吗?” “嗯。” 这时,她打着小算盘。 “那你帮本公主把镣铐解开呗。” “不行。” 玉书回答得很决绝。 孟卿见他不信任自己,道:“本公主对天发誓,肯定不会逃!不然……你看着我洗也行!” 玉书被她惊得猛然后退几步,臊红了脸。 “不知羞耻!” “反正都跟你待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要什么羞耻啊?” 孟卿故意调戏他,为的就是激他解开她脚上的镣铐。 玉书这一刻才明白,难怪他离开主上那段时间,主上是怎么一步步变了的,原来都是这个女人太过祸害! 她眉眼弯弯,步步逼近,“解不解啊?不解我可就缠着你了!” 结果。 玉书非但没有帮她解开镣铐,反而拿了一根绳索将她绑紧,并道:“那就别洗。” 好…… 他不吃她这套…… 孟卿被捆得跟个蚕蛹似的躺在榻上,只能看着窗外点点繁星发呆。 玉书将她看得紧,甚至门外都站着几个人影,轮流站岗。 就在这时候,客栈楼下忽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更伴随着刀剑乱舞声声入耳的厮杀怒吼,将整座客栈拉入战局。 这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孟卿心绪不宁,焦急的往窗边挪动,依靠着木墙让自己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来。 她窥向窗外。 天色犹如漆黑的幕布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却能借着客栈的灯火看到几抹缠绕厮杀的人影。 隐约间,两方厮杀的人群都没有一个像楚国的官兵,她不敢轻易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刹那间,门外几名轮班的侍卫被刀割断了喉咙,血溅门扇,顺势倒下。 孟卿回过头,双目怔然。 木雕花格门瞬间被推开。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边,他着一身藏青色对襟衫,墨发银冠,姿容清贵却略显憔悴,脸上溅着滴滴鲜血,手执长剑戾气犹重,看样子他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 他……好吓人。 凶狠的模样,叫她不禁想起了那日逼宫。 他提着剑进来,身上的衣裳被血迹浸湿,像极了从地狱深处拼杀而来的地域魔鬼。 孟卿牙关频频打颤,她不知道萧砚是来救她的还是来杀她的…… 第56章 得救 第56章 得救 “你,你别过来……” 萧砚没听,默默地来到她身边。 那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哐当——”一声被他丢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上前将她揽入怀里,抱紧她发颤的身体。 “别怕,我来了……” 孟卿贴着他的胸膛,白净的小脸上也不小心沾上血迹,她抬起头仰望着他。 “太傅,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像只路边草堆里捡来的幼猫,说话都带着哭腔。 一路下来,她都没有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萧砚,她就忍不住…… 可是,萧砚很不解风情。 “你怎么被捆成了一个蚕蛹?” 蚕,蚕蛹! 他竟然,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 她刚释放出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收不住了。 少女躲进他的怀里哽咽道:“还不是你的那个手下害苦了本公主!萧砚,你的那些手下是不是都有毛病啊?一个想杀我,一个想把我拐去晋国!害得我担惊受怕这么久,我恨死你了!” 明明小丫头嘴上说着恨,脑袋却埋在他怀里撒娇哭泣。 他本想责怪她,却又很难不动容。 “你放心,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他,”萧砚又是哄又是拍拍她的脊背,十分疼爱。 哪知小姑娘在他怀里别扭了一下。 “还不快给本公主松绑!” 萧砚哭笑不得,于是弯下腰来给她松绑。 松开后,一身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重获自由。 他蹲坐在她旁边,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说说看,为什么溜出围场,你知不知道脱离群众很危险。” 孟卿垂着脑袋,从自己的小腰兜里掏出一串佛珠递给他。 萧砚蹙着眉头,愣了片刻。 她弱弱道:“你不是想要礼物吗,我去万佛寺给你求来的佛珠……” 脱离围场出走万佛寺被人劫走,深陷险境…… 就是为了给他求一串佛珠? 他难以置信。 “就为了这个?” 少女点头如小鸡啄米,“你不是很喜欢看经书吗,我想你应该对这个佛珠很感兴趣。” 萧砚薄唇微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复。 见他迟迟不接,便道:“你不喜欢吗?” 萧砚凝视着少女纯澈的眼眸,犹如春日里的青山绵延,生机勃勃。 他接过,放在手心。 冰凉的珠串连接着炽热滚烫的心灵,即使是寒冬腊月,也难以平息这心动的感觉。 他轻声道:“喜欢。” 萧砚默默将佛珠收起,从袖袋中拿出绣帕轻轻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太傅,我父皇母妃她们是不是急疯了?” “你说呢?” 他捧着她的脸颊,却见她眼眶中波光粼粼,闪烁着泪意。 “怎么了?” 孟卿强忍泪意,别过脸去,“没事。” “你放心,我会给皇上报平安的。” 悄然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滑落,让人见了都觉得心疼。 “好。” 就这样,孟卿躲在他怀里当个小哭包哭了一阵,就去沐浴了。 在她沐浴的时候,他便离开了雅间。 客栈门口。 玉书及其一众侍卫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 萧砚走下楼来,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中的血渍,面容形同鬼魅般阴森。 一众被俘虏的侍卫跪伏在地,乞求道。 “主上,主上饶命啊!” 萧砚撩了撩袍子,坐到圈椅上。 他扫视一周。 其余人都在求饶,唯独玉书平静如水的低着头,蒙不吭声。 他道:“为何叛我?” 在他心里,已经认定玉书背叛他了。 玉书低着头,道:“属下没有背叛主上,属下是为了您好,不想您再为了一个区区楚国公主辜负了娘娘的嘱托!” “没有背叛?”他冷讽道:“也对,你忠的是她,不是我,何谈背叛。” 玉书惊愕的看着他,竟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个话叫他伤心。 萧砚掀起眼帘,将手帕一甩。 “杀了,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底下的侍卫纷纷发出哀嚎之声,苦求饶命。 而他身侧的侍卫却低声道:“主上!玉书统领不可杀啊!” “为何。” “眼下晋国正是用人之际,一部分侍卫只服玉书统领,若是杀了他,恐怕引起这部分兄弟的不满。” “我若是非要杀呢?” 他一记眼刀过来,充满着冷血无情。 那侍卫满脸为难,见萧砚不肯松口,只能单膝下跪。 “求主上放过这帮兄弟!” 继而,其他兄弟也纷纷学他跪下,异口同声道:“求主上放过这帮兄弟!” 这么多弟兄为他们求情,玉书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他满含热泪朝萧砚磕头,“属下生是主上的人,死是主上的鬼,主上要杀,属下甘愿赴死。” “主上!” 萧砚深深的睨着玉书。 “罢了,今日饶你一命即刻返回晋国,日后再胆敢出现,我必不饶你。”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们突然喜极而泣,纷纷感念萧砚的宽恕。 “谢主上。” …… 玉林围场。 孟卿失踪后,所有狩猎活动都被楚皇暂停。 午后,一名小太监欣喜若狂地冲进营帐禀报,“皇上,娘娘,小公主她回来了!” 三日都没休息好的顾清筠听到这个消息,眼中顿时出现光芒。 “回来了?在哪?” “正朝着这边来呢!” 正说着,一抹鲜红的身影便掀开帘帐跑了进来。 “父皇母妃!” “卿卿!” 楚皇和顾清筠一同起身相迎。 孟卿热泪盈眶,冲进他们二人怀中,顾清筠扶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楚皇抱着她呢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日以来,云合一直陪伴在顾清筠身边,说道:“殿下,您这是去哪儿了?皇上跟娘娘可担心您了,三日都没怎么合眼……” 孟卿注视着父母憔悴的脸庞,深陷的眼窝,心疼道:“卿卿在狩猎时,不幸被闯进来的刺客劫持,还好有太傅,否则卿卿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楚皇透过孟卿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萧砚,便道:“好好,你也受惊了,让你母妃先带你下去散散心,朕有话要跟萧砚说。” 孟卿抿了抿唇,担心楚皇会责怪萧砚擅离营地,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玉贵妃将她拉走的。 第57章 为你我二人指婚 第57章 为你我二人指婚 营帐内只剩下萧砚和楚皇二人。 “皇上。” 楚皇端量着萧砚,着身玄衣墨袍,生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他平日里都只注意到萧砚的才华,今日仔细一看,确实是好看得很。 他道:“萧砚啊,你可知朕留你下来是要同你讲些什么吗?” 萧砚神色自若,作揖道:“臣擅自离开围场,该罚。” “罚?朕不打算罚你。” 楚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叫人捉摸不透。 “可是刺客之事?” “也不是。” “那是……” 楚皇一向重视萧砚,年纪轻轻便叫他做了太傅之位,辅导四位公主。 可四位公主之中,他却与小帝姬孟卿关系最好,对其他的公主都十分一般。 “萧砚,朕这么多的女儿当中,你能跟朕说说,为何你颇为照顾卿卿吗?” “臣对几位公主都是一视同仁。” 话音一落,楚皇却笑了一笑,“说谎!若是其他公主遭此劫难,你还会像这样奋不顾身的去救她们吗?” 这问题将萧砚难住。 是啊,如果是其他公主,兴许他就不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们了。 可为何……孟卿不一样? 他始终没想明白。 萧砚缄默不语。 楚皇接着说道:“你不要当朕是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你比朕更清楚。” 他好像确实对孟卿不一样,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棋子,也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学生…… 难道他这是……喜欢上孟卿了? 萧砚愈来愈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朕这么多女儿当中,最疼爱的便是卿卿了,经历这么多事,朕也算看出来了,你对卿卿是真心的,卿卿呢对你也有点意思。所以朕决定,亲自为你二人指婚。” 萧砚惶恐,“皇上,这不妥。” “有何不妥?” “臣毕竟是小帝姬殿下的老师,于理不合。” 楚皇摸了摸胡子,面带笑容,“那你与她还是君臣呢,这有什么不妥,就这么决定了!” “皇上……” “下去,朕改日会亲自告知卿卿。” 萧砚语塞,只能默默行了一礼便退出营帐。 …… 夜深人静。 孟卿刚从顾清筠那回来,一进营帐就看见谢云致躺在她的榻上呼呼大睡。 她勾了勾唇,上前就把他拉起来。 “云致,你起来。” 谢云致正睡得香甜,却被孟卿叫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姐姐……你回来了啊……” 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 “是啊,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失踪很多天了,你还有脸在这儿睡大觉,不担心担心我的吗?” 谢云致笑嘻嘻的,说道:“萧太傅不是去找你了吗?有萧太傅在,姐姐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孟卿听出不对劲,“你怎么知道萧砚去找我了?” 谢云致噎住。 完了,不能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听说的呀,这么多人这么多嘴巴,云致又不是没长耳朵。” 孟卿半信半疑的盯着他,“还挺机灵。” “那可不,在后宫里不学机灵点怎么行!” “管你机不机灵,现在跟我去萧砚营帐,你去他那里躲躲。” “啊……” “走。” 说罢,孟卿便拖着谢云致去萧砚那里。 月光昏晕,星光稀疏。 帐内灯火迷离恍惚,案角的镂空三角炉里焚着淡淡的幽兰香。 萧砚跪坐于席间,看经喝茶。 本闲适非常,一声“太傅”便从帐外传来。 真是人还未至,声先至。 孟卿掀帐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跟班——谢云致。 萧砚放下经书,眼底烦躁。 又穿得男不男女不女,若是叫长郡王看到,他非得气吐血。 小丫头三两下就坐到他对坐,越发没有规矩了。 他本要行礼却被她拦下。 “太傅,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她笑容灿烂,叫萧砚不好意思拒绝。 “殿下请讲。” 孟卿指了指谢云致,“他!本来是在我殿里呆着的,不知道寻到什么办法跑来围场了,我本想将她留下,可我帐内的宫女都有录名字,因此想请太傅帮帮忙,让他留在您这里!” 萧砚抿了抿茶,“放在臣这里就不会被发现?” “你是臣子,带两个书童几个婢女,这有什么的,就算到时候问起,便说她是你的妾室不就好了。” “咳咳……” 萧砚喝茶奇迹般呛到。 谢云致更是与萧砚相互对视了一眼,略显尴尬。 见萧砚不说话,孟卿上手就扯了扯他的衣角。 “好不好嘛太傅!” 萧砚赖不过她,只能同意,“可以,但他必须由臣管教。” 他那双凤眸凌厉地如鹰眼般盯着谢云致。 “自然自然!” “不过怕人误会,他扮作书童,替了玉书的名字便是。” “我就知道太傅最好了!” 谢云致斜眼看着她,阴阳怪气,“我就知道太傅最好了!” 孟卿脸色赫然一变。 “学我干什么?” 谢云致跟鹦鹉学语般,“学我干什么?” “……” 孟卿一整个大无语。 萧砚将茶盏置于案上,“你闭嘴。” 孟卿仗着有萧砚撑腰,也变得趾高气昂,“听见没有,太傅叫你闭嘴!云致你再不好好听话,我或许打不了你,但他绝对会揍你。” “绝对会揍你!” 谢云致又学她说话。 “幼稚鬼。” “幼稚鬼!” “……” 孟卿懒得理他了,趴在桌案上继续与萧砚说话。 “太傅,今日父皇罚你了吗?” 她捧着那肉嘟嘟的小脸,乖巧问道。 萧砚摇了摇头,“没有。” 谢云致见他俩说话,自己也很是无趣,打着哈欠跑到一旁的床榻上躺着。 “哦……” 哦? 她很希望他被罚? 萧砚脸色微妙。 他盯着她,“你这是担心臣,还是巴不得臣被罚?” “这是什么话,自然是担心你了!” 她下意识说出来,却不知萧砚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是吗?” 孟卿不置可否,但她又开始好奇父皇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说话时咿咿呀呀,像只黄鹂一样好听,“太傅,那我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呀?” 这么想知道。 萧砚睨着她,修长的手掌捏住少女嫩滑的下巴,嗓音沉沉,“他说,他要为你我二人指婚。” 第58章 父慈子孝 第58章 父慈子孝 昳丽隽美的脸庞近在咫尺,薄唇性感,好像只要她稍微一抬头就能亲到他的嘴角。 孟卿强抑自己这个不该有的念头,眼睛乱瞟。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人凑得近,除去室内的幽兰香气,他还能在她身上闻到不一样的少女清甜。 他眼神略有些迷离,“臣没胡说,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孟卿满脸疑问。 “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为你我二人赐婚,我跟你是……” 前世的仇人啊! 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父皇他是疯了吗?给她和萧砚赐婚不就等同于将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她才不要! 孟卿气愤得撇开他的手,脸色煞白,“我去跟父皇说,求他收回主意。” 说罢,她便起身小跑出去。 这一刻,他指尖微凉,像落到冰窖一样,无法言说。 谢云致躺在一边的床榻上,“嗤”了一声。 “哥,你骗她做什么呢?” 他天真的以为是萧砚骗她的,然而并不是。 他道:“我为何要骗她?” “没骗?楚皇那老头会给你们指婚?他是烧糊涂了吗?给你们指婚不就等于把楚国拱手让给晋国?” “……” 谢云致差点没笑死过去。 “话说她都要叫她父皇改变主意了,你不着急吗?萧砚你给点力,把她追回来啊!” 萧砚低头不语,翻看着黄皮子的经书。 谢云致翻身起来,认真问道:“哥,你不喜欢她吗?” 萧砚沉默。 “罢了,你这个闷葫芦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 孟卿风风火火地来到楚皇的营帐外,却被夏公公拦下。 “哎哟!小帝姬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夏公公扯着嗓子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进去。 孟卿疑惑,“夏公公,父皇歇息了?” “是啊,这几日皇上为了您几日都没怎么合眼,现在好不容易睡下了,殿下您就行行好,让皇上好好歇息歇息。” 她不告而别跑去万佛寺,却惨遭此难,叫父皇母妃好一阵担心,这几日都没睡好,她心底的愧疚感愈渐加深。 算了,只要还没下旨,一切就成不了定数,说不准是父皇故意拿她开玩笑的呢。 “多谢公公。” …… 翌日。 孟卿奔波了数日,睡得也深,硬是睡到了第二日的午时才起。 竹庵正为她梳妆打扮,云合端着膳食直接进来了。 云合来到案前,“殿下,梁副校尉求见。” 孟卿正对镜描眉,闻言手指一顿。 “快让他进来。” “是。” 云合亲自过去为梁吟秋挑起幔帐,二人对视一笑,他便径直来到孟卿跟前。 他道:“殿下,属下的人来报,说晋王午后要带嘉元世子出去狩猎。” 孟卿放下眉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思考。 上一世晋王带着嘉元世子出去狩猎,将近黄昏的时候才带着满身是血的嘉元回来。 如今她要救嘉元,就不能让晋王知道嘉元还活着,只要救了这么一次就还会有无数次,再者嘉元是朝中大臣的重点支持对象,只要孟嘉元还活在人们的视线里,她就很难上位。 所以,嘉元要么假死,要么失踪,假死即失踪,失踪即假死。 但应该怎么做呢…… 她瞥了眼梁吟秋。 如今梁吟秋刚坐上副校尉的头衔,禁军当中的亲信甚少,只怕计划还未实施就已经暴露,她实在信不过。 再者就是郑国公,郑国公一心痴迷棋盘,一向不怎么参与这种围猎活动,只怕人还未至晋王就已经狩猎回来了。 唯一能帮助她的只有萧砚。 兜兜转转还是他。 她沉了沉声,“吟秋,此事暂时不要声张,继续盯着即可。” “是。” 汇报完毕后,梁吟秋行了个礼,才退出营帐。 总是这样依靠萧砚也不行,蜀国国库虽还未找到,几十万私兵尚且是个幌子。 看来,她只能用自己的俸禄培养些死士了…… 可想了一想,她作为公主俸禄其实并没有很多,光是每月开销就是不小的一笔钱,豢养死士可非同寻常,她得另谋出路才是。 孟卿直接起身前往萧砚的营帐。 春寒已散,将至五月。 萧砚才伴完驾回来,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孟卿。 他站在营帐外睨着她,“这般急急忙忙像什么样子?” 孟卿双目红红,“进去再说。” 他默认,掀开幔帐直接进去。 孟卿紧随其后。 萧砚将身上的避寒的披风解下挂在一旁,转过身来,“说。” 她立于他身前,娇小玲珑。 “太傅,救救嘉元!” “孟嘉元?” “对!” “他怎么了?” 她认真道:“晋王他想杀了嘉元,夺得皇太弟之位,我猜想他必然打算在今日动手。” “你想怎么救?” “兵分两路。”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午后。 嫩草青青。 晋王带着孟嘉元骑着马匹前往玉林。 玉林深深,树林繁茂,猎物颇多。 孟嘉元在前面拿着缩小版的弓箭追着一只野兔瞎跑,晋王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像他这般大的孩童都非常活泼,见了新鲜事物就停不下来。 这样大的一个孩子啊…… 晋王却对孟嘉元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这样可爱的孩子,他以后还会有的。 相信嘉元定然乐意成全他,不会在九泉之下怪罪于他的。 他眯了眯狠戾的鹰眸,身后埋伏着几只野狗正静静等待,只等下令就能将孟嘉元撕咬,就是天神,也救不回来了。 晋王突然露出一张慈爱的笑容,“嘉元啊,过来父王身边。” 嘉元握着小小的弓箭回过头,撒开腿往晋王那跑去,明明是那样的天真可爱,即将就要沦为野狗的吃食了。 “嘉元来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毫无防备的扑到晋王身边。 这一刻,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也是最美好的父子相处时光了。 晋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嘉元这么小就会猎兔子了,以后猎一只豹子给父王好不好?” 嘉元奶声奶气,“好!父王想要什么,嘉元都给父王猎到!” “嘉元真乖!去玩,多练习练习射箭。” 第5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5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着,孟嘉元就自顾自的玩儿去了。 身后隐藏在暗处的野狗狼犬只等晋王一声令下,他便会没命。 晋王缓缓抬起手,静待时机。 谁知,下一刻。 一根羽箭“咻——”一声冲破云霄,划破晋王的脸颊,射落在青绿色的草地上。 他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但好在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手掌下意识扶在剑柄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群黑衣蒙面的刺客杀光了躲在暗处的仆人和野狗狼犬,将晋王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派来杀你的人!” “杀本王?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将孟嘉元劫走。 “父王——” 晋王瞳孔瞬间放大,“嘉元!” 黑衣杀手握紧长刀与晋王厮杀在一起,血迹飞溅,染上紫袍。 他一路冲杀,长剑如白虹飞电般迅速,追逐着孟嘉元。 穿过幽深的密林,开阔的草原,追杀他的黑衣杀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天空一望无际,杀手却突然止步。 “站住!” 杀手凶恶地锁着孟嘉元的脖颈,站在悬崖边上,一副殊途同归的模样。 孟嘉元窒息得满脸通红,无力地呼唤着,“父王……” 晋王杀红了眼,可他不知道他这样追逐的意义是什么。 “晋王,你的儿子现在在我手上,识相的话就往后退!” “父王救我……” 晋王攥紧剑柄,脸色阴沉。 权衡利弊间,反正孟嘉元都要死,不如借他人之手除掉他。 他冷冷地笑着,“你先把嘉元放开,有事好好说。” “放开?凭什么?” “此地乃是玉林围场,天子脚下胆敢劫持我朝世子,你可知是何罪?你若不放了他,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谁知那杀手仰天长啸,极尽癫狂,“反正都是要死,我还不如拉他同我一起陪葬!” 话音刚落,他立即将长剑甩了出去,翻身一跃,带着孟嘉元一齐坠入悬崖。 “父王——” “嘉元——” 晋王扑到悬崖边上,望着沉沉坠下悬崖的儿子,从一开始的绝望,到最后逐渐演变成邪恶疯狂的笑容。 儿子?他以后想要多少没有,他不差这一个! 帝王之位,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 悬崖之下。 孟卿萧砚早早便领着人马在悬崖下等候救援。 她望着如飞花般垂下的瀑布河流,哗哗流淌,汹涌澎湃,奔流日夜不息。 乍然间,一声巨响犹如雷鸣震耳欲聋。 水花四溅。 孟卿慌忙抓紧萧砚的臂弯,“太傅!救人!” “救人!” 萧砚一声令下,侍卫纷纷跃入滚动的河流之中。 担心害怕的心情让孟卿坐立不安,她紧张地扣着萧砚的手臂,白藕般的后脖颈冒出晶莹的汗珠。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孟嘉元和那名杀手都被救了上来,孟卿不顾一切扑上去,跪坐在孟嘉元边上。 她双手发颤得厉害,无助地望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孟嘉元,他浑身湿透,衣裳被树枝石子划破,脸上脖子上伤痕累累,叫她看着好一阵心疼。 医师开始对孟嘉元进行救援。 孟卿不敢说话,抬头看了看萧砚。 “太傅……嘉元他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来,会不会已经……” 她情绪极为不稳定,牙关不时打着颤。 萧砚上前搂住她,贴心地为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道:“不会的,就算是残了,臣也会请全天下最好的医师给世子医治。” 她也想求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可是她没办法,在晋王的手里,她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孟卿关注着小小的孟嘉元,心疼坏了。 她紧张到尖细的指尖扣弄着萧砚的手掌,仍没有发现。 而萧砚却一声不吭,任由她扣弄。 那医师查看完孟嘉元的伤势后,道:“大人,世子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要马上将世子转移,否则无法进行下一步医治。” 众人都在等候萧砚发号施令。 孟卿下意识扭头,正是因为萧砚搂着她,她没太关注,樱红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触碰到萧砚的喉结,时间在此刻凝固…… “……” “……” 她眨了眨眸子,瞬间呆滞。 温热柔软的触感,叫他浑身紧绷,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 他握紧拳头,强忍欲火。 “你们,带世子回萧府。” “是。” 萧砚的手下见此情形,尴尬地纷纷低下脑袋,迅速把孟嘉元抬上担架转移。 他低了低脑袋,好巧不巧的铬到孟卿的额头,“殿下……” 他的声音清冷甘甜,犹如山泉涌动。 孟卿抿起唇瓣,双耳赤红,手掌慌忙与他拉开距离。 她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太傅,抱歉……” 萧砚搂着她的手松开后,不动声色的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开心得一批。 他道:“快些回营,眼下应该乱作一团了。” “好……” …… 玉林围场营地如萧砚所说,乱作了一团。 先有孟卿被劫持三天三夜未归,后有嘉元世子被劫跌入悬崖,生死不明。 楚皇震怒,直接下令将管理此玉林围场的统领仗打五十大板连降三级,手底下的侍卫一一受罚。 禁军全部出动搜寻孟嘉元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将整座玉京城翻个底朝天都要把刺客查清。 孟卿刚和萧砚骑马回来,云合在营地前左右徘徊,急得团团转。 她迎上去,“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围场里又进刺客了,您没伤着?” 孟卿跳下马,装傻道:“发生什么事了?” “晋王和嘉元世子出门狩猎,不幸遭遇伏击,嘉元世子坠入悬崖,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嘉元他……” 说着孟卿便装起柔弱,软趴趴的倒在萧砚怀中,昏死过去。 萧砚挑了挑眉。 “殿下!” 云合焦急得不成样子,她道:“萧太傅,我家殿下晕倒了,还请萧太傅将我家殿下送回营帐,奴婢现在去请御医!” 萧砚乐在其中,“好。” 他没等孟卿同意,直接打横抱起。 果然是十六岁的姑娘,身量娇小柔软,抱起来像抱一只小猫一样。 今天加更啦!! 收到宝子们的打赏和票票啦!后续我会抽出更多时间加更的! 第60章 绝不可能为妾 第60章 绝不可能为妾 云合走后,孟卿窝在萧砚怀中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窃声道:“她让你抱,你就抱啊?” 萧砚勾着唇,掂了掂孟卿。 “很轻。” “那是自然,本公主当然轻了!” 说罢,萧砚便将她抱回营帐,稳稳地放在床榻之上。 见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不禁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晕了。” 孟卿睁开柳叶眼,偷偷瞄了眼帐外,确定安全后才坐起来。 “太傅,你说父皇他们会不会查到是我们啊?” 她还是有些担忧,总感觉心底慌慌张张毛毛躁躁的。 萧砚否认,“不会,你放心。” 随之,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查到了,臣也会护你周全。” 此话一出,孟卿心中一股强烈的暖意袭卷而来,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久。 她真的没听错吗? 萧砚说他会护她周全…… 两世纠葛,谁对谁错早已经分不清了,他现在尚且会护她周全,谁知道日后又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多变的。 说不准,他只是将她当成一颗有价值的棋子罢了。 思及至此,门外传来一声脚步声。 “秦太医,里面请。” 孟卿反应极快,直接扯过被褥盖在身上,乖乖躺好。 云合领着秦太医进来,见到萧砚还在,福了福身子,“萧太傅,多谢萧太傅送殿下回来。” “客气。” 她转了个身,语速极快,“秦太医,你快看看我家殿下,方才她一回来就晕了!” 秦安民窥了窥萧砚,见萧砚神色淡淡,才上前为孟卿把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秦安民收拾着药箱,道:“云合姑姑放心,殿下不过是急火攻心,一时喘不上来气,这才晕倒,并没有什么大碍,微臣稍后去开个降火的方子便可。” 云合长舒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那便好,多谢秦太医了,奴婢送你出去。” 说罢,两人一同离开。 萧砚慢悠悠道:“你日后要做什么,还是跟你这个婢女说一声,臣瞧她十分担忧你。” “知道了。” …… 禁军一直没找到孟嘉元的尸体,甚至一度认为他已经尸骨无存了,萧砚的人将现场处理得太干净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暴露。 在楚皇震怒之下,班师回朝。 孟卿一回到寝宫,到处翻箱倒柜,整得一众宫女不知所措。 云合上前阻拦,“殿下,您这是找什么啊,奴婢帮您一起找?” 孟卿拉开抽屉,翻找着,“云合,叫竹庵一起,把青鸾殿里值钱的玩意儿都拿出来。” “为何?” “拿去当了。” “当了?殿下您疯了吗?”云合边说着,边摸摸她的额头。 不烫啊,怎么做出来的事这么令人匪夷所思。 “我没疯!我现在急需用钱。” “用钱?那也不至于把青鸾殿搬空啊!” 云合看着殿中一地鸡毛,头就大得很。 “至于,养兵当然要花很多钱呢。” 孟卿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云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惊胆颤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殿下!您要养兵?” 我滴个乖乖! 她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天底下哪有公主养兵的?而且还是私兵! 这一旦给发现,那就是死罪! 孟卿沉默不语。 “可殿里这些就算是搬空了也没用啊,殿下不如去问问太傅,说不定太傅能帮您?” 萧砚? 他虽然有钱,但她养兵这事就是不能叫他知道啊,否则谁知道他会不会铲除异己。 “他可是朝中有名的清流,俸禄也就那么一点点,怎么可能会帮我。” 她又道:“那殿下不如去找找第一回出宫认识的碎云轩陆掌柜?” “你是说?” “殿下走了以后,陆掌柜同奴婢讲了些自身的经历,得知陆掌柜入京后在京中颇难立足,不如殿下乘此机会拉拢拉拢她?也好叫她日后取出些银子孝敬殿下?” “可她未必会同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殿下予她权,她予殿下利,合情合理。” 孟卿目光如炬,“你说的对,还好有你提醒,否则我也不会知晓这些。” 她看了眼天色,“走,现在就出宫。” “去哪?” “碎云轩。” …… 碎云轩。 陆莜竹虽将碎云轩做到了玉京第一胭脂铺子,横跨楚晋两国,也算是个富商。 她正游走于店内各个角落为美妇人讲解胭脂,这一头乌黑油亮的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挽起,分外雅致清新。 可门外在这时候突然闯进一大批人,领头的穿得人模狗样,傲气凌人,身后跟着八九个壮汉,瞧这架势像极了要去干架。 江珩环视店内一周,妇人成群害怕得缩成一团,迟迟找不到想找的人。 “你们陆掌柜呢?快叫她出来跟本公子说话!”他横里横起,眼睛都快要翘上天了。 周边声音嘈杂,妇人们指指点点。 “这不是户部江尚书的儿子吗?怎么跑到女人的胭脂铺来了?” “不知道啊,这江公子可不好惹,是玉京出了名的小霸王,自从他爹江岸青升做尚书后,他是比往日更加嚣张跋扈了!” “可这是胭脂铺啊,都是女人,难道陆掌柜得罪他了?” “得罪倒算不上,只是这江珩好巧不巧瞧上了陆掌柜,想娶她做妾,纠缠了好一阵子了,每隔几日便会来一次,吓死个人了!” 陆莜竹脸色阴沉,从嘈杂的人群中站出来应对,“江公子这是做什么?” 江珩循声望去,一个清冷美人出现在他面前,被惊艳得张大了嘴巴。 “陆掌柜啊,你可算愿意出来见我了。” 他语气尤为轻佻,丝毫不像玉京的世家子弟,倒像街头里跟狗抢食的混混。 “江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何必要苦苦为难于我?” 江珩双手环胸走近两步,弯下腰盯着她,“在下哪有为难,你言重了!只不过是觉得陆掌柜生得美,想纳陆掌柜进府罢了。” 陆莜竹厌恶道:“纳?江公子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陆莜竹虽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是有尊严在的,这辈子我只做正室,绝不可能为妾!” 第61章 钱的光辉 第61章 钱的光辉 此话一出,江珩及身后的那群壮汉纷纷嗤之一笑。 他轻蔑道:“正妻?你也不想想你陪吗?本公子日后是要娶公主做驸马的,让你做妾是给你脸,识相的立刻从了本公子,说不定日后公主高兴,给你抬个贵妾也未尝不可!” 陆莜竹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对于这般侮辱的话语,她好像要习以为常了。 她沉了沉气,“江公子的好意,莜竹心领了,莜竹此生只想做一闲散人家,能够实现自身价值,并不想谈婚论嫁。” “价值?你一个女子要什么价值?不如早早嫁与我为妾,才是实现价值的一大方法!” 他真是墙皮做鞋底,好大的一张脸! 这般仗势欺人,无非仗着他爹是户部尚书,掌管赋税,勒住所有商户的命脉,甚至因为她招惹上江珩,碎云轩的税收直接翻了几倍! 如今又恬不知耻的说自己要迎娶公主?楚皇有四个公主,哪个公主这般没眼光,会嫁给这猪头猪脑的蠢货? “若我说不呢?” 江珩更是轻狂,“不?那好啊,伙计们,给本公子砸烂她的店!” 壮汉们听他指挥,刚要动手,陆莜竹厉声一呵,“我看谁敢!” 壮汉们面面相觑,惊于她的魄力,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看戏的女子更是静悄悄的,不由得佩服起陆莜竹来。 “你看我敢不敢啊陆掌柜!别理她!给本公子砸!” 江珩给足这些壮汉勇气,伴随着妇女们的惨叫之声,手拿长棍,照着这些东西开始一通乱砸。 就在此时,一声极具威严的女声从众人背后传来。 “江珩,本公主看你是不想活了?” 江珩一听,不可一世的背过身去,看看来的人是谁。 “你他妈谁啊!敢叫你小爷的名讳?” 只见孟卿一袭雾茶色纱面长裙,墨发云髻,珠翠琳琅,领着两名侍女从碎云轩门外进来。 江珩瞬间愣住。 这女的怎么那么熟悉,好像他在哪里见过…… 他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婢女,一身宫廷女官的特殊服饰,极为亮眼。 是了!他在春猎的帝王台上,瞧见过她! 她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孟卿小公主!当今贵妃娘娘之女! 江珩顿时语无伦次,“你……我……你……” 他这害怕的模样引得周围人一顿嘲笑。 云合怒目而视,“大胆!江珩!这是我朝的公主殿下,你不认识也就罢了,既然还敢出言不逊,你呀我的,是想造反吗?” 此话一出,江珩双腿发软,登时不听使唤地跪倒在地。 “江,草民江珩参见小帝姬殿下……” 江珩的下跪更是证实了孟卿是公主一说,商铺里其余人纷纷跟随着江珩行礼叩拜。 “参见殿下!” 声势极为浩大。 陆莜竹一样,但不知为何,她能从她身上看出那种即使下跪也永不屈居人下的傲骨,仿佛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不对,通俗点,是钱的光辉! 孟卿要为她倾倒了。 她不慌不忙地绕过江珩,上前将陆莜竹搀扶起来,给予她最诚挚的尊重。 “陆掌柜,不必多礼。” 陆莜竹怔怔的盯着她看。 是她…… “各位夫人请起。” “谢殿下。” 众人起身。 唯独江珩却怂里怂气的想赶紧逃离这里。 孟卿回眸,“站住,去哪?” 江珩脚步一顿,讪讪地转过身来,现在的他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啊。 “小殿下,草民草民去为殿下抬凳子!” 他眼神示意身旁的壮汉。 那壮汉会意,连忙跑到一旁拿起一把圈椅抬到孟卿身后。 “殿下请坐。” 孟卿不坐,她皮笑肉不笑,极为瘆人,“江珩,敢问你现在是仗着你爹的名头在外装腔作势,还是仗着我三姐的名头这般胡作非为?我三姐姐为人处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怎能容你在这胡言乱语,败坏她的名声!你可知你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珩“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面如土色,说道:“小殿下!您刚刚一定是听错了!草民,草民没有说过这个话呀!” “你当我耳背?” “不敢啊殿下!” 孟卿白了他一眼,“本公主告诉你,碎云轩的陆掌柜是我的恩人,你日后胆敢再在她头上撒野,我让你竖着来横着滚出去!” 江珩被唬得狼狈不堪,跪地求饶。 “是!是!草民知道了!草民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陆掌柜了!” “还不快给陆掌柜道歉!” 江珩爬到陆莜竹面前,连连哀求,“陆掌柜,江珩再也不敢了!求陆掌柜大人有大量,饶过草民!” 陆莜竹为着泄气,抬起脚往江珩肩上用力一踹。 “给姑奶奶滚!” “还不快滚!” 说完,江珩马上狗爬似的起身。 “滚!立刻滚!” 江珩总算带着他那群壮汉滚出了碎云轩,这下商铺里的气氛总算安静和谐不少。 这下,陆莜竹直接按照这时候的礼仪规矩给孟卿福了福礼。 “今日多谢殿下解围。” 孟卿扶她起身,“说的什么话呢,前些日子我不懂事,给陆掌柜添了麻烦,今日帮陆掌柜解围不过是为了报答之前的恩情罢了。” 陆莜竹心里盘算着。 她果然没选错,眼前之人非富即贵,竟然会是当朝公主。 有了这么一个靠山,她何愁不能在玉京横着走。 陆莜竹嘴角微微抬起,“不管怎么样,莜竹还是要感谢殿下的。” 她做出迎客手势。 “殿下请往雅间移步。” 孟卿顺着她手势的方向挪步离开正堂。 几人离开后,碎云轩重新开始收拾被打乱的商品,继续迎客,恢复往常。 二人进到雅间,铺毡对坐。 陆莜竹拿出一个密封的木匣,挪到孟卿跟前。 她轻声细语,“这里有五十万两银票,是玉京这家碎云轩一月的收入,请殿下笑纳。” 孟卿双手叠放,垂眼看了看木匣,“陆掌柜这是……” 陆莜竹轻轻摇头,“殿下收下,区区五十万两银票对我陆莜竹不算什么。碎云轩这招牌几年来我开遍大江南北,如今我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了。” 第62章 遇上殿下,也是意料之外 第62章 遇上殿下,也是意料之外 她顿了顿,又道:“殿下今日也瞧见了,江尚书的儿子欺人太甚,仗着有三公主和江尚书撑腰,为所欲为。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为自己寻个靠山,可那些权贵一听说我得罪的是江尚书的儿子,都不愿意出手帮忙。现在由殿下出面为我解决了忧患,我自然感激涕零,当然我也有一个请求。” 孟卿很愿意洗耳恭听,“什么请求?” “请让莜竹借着殿下的名头将商号发扬光大,日后碎云轩的利润只会多不会少,莜竹定然拿出更高的诚意来孝敬回报殿下。” 果然,她们之间的目的是相同的。 一个为求财,一个为求权,那么这样一来就好说了。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沿之上。 孟卿打开木匣一探究竟,一叠又一叠的银票放置其中。 她轻叩案角,道:“不瞒你说,今日来我为的也是此事。” 陆莜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像是意料之外。 忽然,陆莜竹低头浅笑,“那便好办了,殿下为利,我为权。日后碎云轩有殿下的庇护,必当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孟卿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玉京的皇商,该换人了。” 二人相谈甚欢,离别之际陆莜竹特意给孟卿及身边的侍女们都送上了一箱的胭脂。 雨淅沥沥的从檐角落下,已然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专门赶马车的小南子从马车下的储藏柜里拿了两把伞递给云合。 云合撑着伞,说道:“殿下,回宫吗?” 她心中牵挂着孟嘉元,出宫一趟,自然是要去萧府看看的。 孟卿伸手探出伞沿,雨滴落在掌心,冰冰凉凉。 “去萧府。” “是,小南子,去萧府!” “好勒!” 说罢,几人一齐上了马车往萧府而去。 雨势颇大,风已然席卷了帘帐,透过缝隙,行人行色匆匆,唯独有一人,身姿板正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雨里。 他与马车擦肩而过。 孟卿的心像是按下快门了一般,骤停。 “停车!” 小南子慢了一拍,长“吁——”一声将马车停住。 孟卿立即起身拿起一旁的油纸伞,速度极快地下车。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 “殿下?” 说着,云合和竹庵一齐跟着下车了。 孟卿在徨徨人群中寻找,那人一身雪白,发尾系着一根红璎珞,腰间缠绕编织红绳,像极了天上下凡而来的神子。 “殿下!” 云合这一声叫唤,引得孟卿前面的那位男子蓦然回眸。 孟卿肉眼可见的笑开了花,不顾一切地上前。 “含章!” 沈含章看见她,神色也随之变化。 “公主殿下?” 他身量比她高大一倍,袍裾被雨浸湿。而孟卿一身雾青的衣裳在天青色的雨中极为亮眼夺目。 孟卿眉眼弯弯,“我们又见面了。” 视线相交,他从她的眼眸中探索到浓烈的欣喜和爱意,这一瞬间,周边的嘈杂之声悄然被雨淹没。 他朝她作了一揖,“沈某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孟卿伸手本要搀扶,沈含章却下意识将手缩回。 她扑了个空,“你要去哪里呀?” “柳府。” “瞧着雨越来越大了,要不你上我的马车,我送送你?” “不妥,殿下的马车,岂是沈某一介草民能坐的。” 孟卿噘了撅嘴:“草民?你才不是草民,本公主让你上你就上,废话这么多干嘛。” 她轻轻地握住沈含章的手腕,暖流在心底默默窜动,惊得身后的云合竹庵连连羞涩地将头低下。 孟卿将他拖到马车边上。 她颇带一种小女孩的软萌语气,“我不管,你要是不上去,我可就叫云合她们把你绑回宫里,看你怎么回去!” 沈含章无奈,只能照做。 “多谢殿下。” 他便自觉地上了马车。 二人共处一室,其余闲杂人等都在外边坐着,马车行驶在雨中。 沈含章规规矩矩地坐在窗棂边,不苟言笑。 孟卿托着腮帮子,打量着沈含章的盛世美颜,倒叫他好一阵不自在。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刚从春猎回来一出宫就撞见你了,这会不会这就是注定的缘分?” 沈含章面颊红润,“遇上殿下,也是意料之外。” 孟卿含着笑,没说话,屁股往沈含章那挪了挪,想办法凑近他。 “含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 “我这样的,你喜不喜欢?” 她发起攻势,逼得沈含章连连溃败,他羞到别过脸去。 “自然是喜欢殿下的,若不是殿下为臣洗脱冤屈,怕是这辈子就无法再报效朝廷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般不对劲? 敢情他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呗!这叫孟卿不由得失落几分。 “你能不能把你这种喜欢演变成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呀?” 她期待着沈含章的回答。 沈含章回过脸来,眼睛里脑海里都是孟卿明艳动人的笑容。 这样的姑娘,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他还是想起,那远在江夏瘫痪在床的父亲,没来由的债主,一股自卑的情绪便涌上了心头。 她是皇帝之女金枝玉叶,她应该配这世间顶好的男子,而不是像他这种穷苦的寒门子弟。 他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孟卿的笑容逐渐消融,她好像摸不透沈含章心里在想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在逃避。 少女肤色雪白,犹如白玉一般通透纯净。 “无妨,日子还多着,我也不担心你会被旁人拐走。” 他凝视着她,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凝固。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住。 小南子透过幔帐说道:“殿下,柳府到了。” 沈含章眼神慌忙躲避,稳定好状态,才道:“殿下,柳府到了。” “好,你等会。” 孟卿摸索着乌发间的簪子,取下一支最喜欢的,放到沈含章掌心。 “这个你拿着。” “这是……” 他看着手中雾青色的发簪,玉兰花瓣下坠着流苏,一看就知道这发簪价值不菲。 “定情信物!” 沈含章神色一紧,“定情?” “对呀,怎么了?我一个公主给你定情信物,你还不敢收吗?怕我诬陷你啊?” 第63章 他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第63章 他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沈含章叹了一口气,“殿下,毕竟是您的私物,这样做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 孟卿被他说笑了,日后这整个楚国都是她的,谁敢说她于理不合? 但凡有人敢说三道四,直接绞了他的舌头,让他去说便是! “罢了,这根簪子我也不要了,你不喜欢便丢了。” “是。” 说完,他便下了马车。 是?是?是? 是什么是!他还真想丢啊! 孟卿气得在马车里直跺脚,而沈含章却在府门外低头浅笑。 她直接掀开窗棂幔帐,“沈含章,不准丢!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沈含章回礼,“谢殿下赏赐。” 孟卿这才满意。 …… 萧府。 孟卿恰好赶上雨停之时来到了萧府,此时天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李管事匆匆而来。 “老奴拜见公主殿下。” 孟卿颔首微笑,“萧太傅在府上吗?” “在的在的,老奴这就带殿下去见大人。” 他走在前方引路,孟卿不紧不慢地跟上。 萧府内部幽静,陈设山水一应俱全,却像是少了点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萧府呢。 来到书房。 房里已然点起了灯,隐约能透过菱窗,看见他直挺的身影。 李管事叩了叩门。 “大人,公主殿下来访。” 里面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 “让她进来。” “大人让殿下直接进去。” “好。” 孟卿推门而入,室内烛火恍惚。 只见萧砚坐在案边,摆弄着香料,脸色平平淡淡。 “天色这么晚了,不回宫里去,倒上臣这里来。” 她上前,“想来看看太傅在做什么!” 萧砚掀起眼帘瞅了她一眼。 “说人话。” 孟卿咬了咬牙。 “嘉元怎么样了?” 她声音糯糯,好像随便来个人都能轻易将她捏死。 萧砚扶案起身,“跟我来。” 孟卿乖巧地跟在萧砚身后,穿过游廊,走过花径,才来到一间平平无奇的院落前。 她透过门窗,竟然能嗅到一丝淡淡的中草药味儿。 “进去。” 孟卿有些紧张地推门进去,一名侍女和一名妈妈正坐在他身边照顾着他。 孟嘉元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昏迷好几日了,不知什么时候会醒。 萧砚跟着进来,胸脯无意间抵到孟卿的后脑勺,铬得她生疼。 望月和陈妈妈听见动静,连忙行礼,“大人。” 萧砚搂着浑身僵硬的孟卿上前。 “他怎么样了?” 望月答道:“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温大夫说,相信再过几日便能醒了。” 萧砚瞥眼看她。 孟卿神色动容,眼里抑制不住的心疼。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少女自顾自的上前,昏暗的烛火跳跃在孟嘉元的脸上,连个烛火都比他有生命力,而他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她握住嘉元的手,心疼道:“嘉元,公主姐姐来看你了,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否则姐姐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幸而,她从晋王手中救下了孟嘉元,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了。 孟嘉元小脸苍白,脸上脖子上捆绑着纱布,浑身上下弥漫着药香,比起往日的活泼好动,如今的他真是凄惨可怜。 也不知晋王妃怎么样了。 兴许她只会以为是刺客害了她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上一世是他的丈夫是怎样的狼子野心。 孟嘉元的手掌冰凉,怎么捂也捂不热,孟卿觉得奇怪。 “太傅,嘉元的手好凉啊……” 他道:“世子他落入水中,寒气入体,手脚冰凉是正常的,不用担忧。” 孟卿这才放心。 皓月当空,夜黑雨急。 萧砚最烦的就是下雨,一下雨他的心就难以平静。 “殿下,这时候宫门恐怕已经下钥了。” 孟卿没怎么注意天色,她抬头一看。 还真是,外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依稀能看见雨急如针。 “不行,我得马上回宫。” 说着,她马上起身要走,萧砚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滚烫。 “雨大,你赶不回去的,不如留下来。” 孟卿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回过头看他。 “留下来?” 萧砚长眉冷淡,眉眼间添了几分温情,“对,明日再回去。” 孟卿有些迟疑。 若她不回去,青鸾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必然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可又确实如萧砚所言,她这时候赶回去,宫门定然已经下钥,就算她是公主也无法用滥用职权打开宫门通行。 她别无选择。 孟卿嫣然一笑,“好。” 黑夜深深,萧砚带她来到一处厢房,云合打着灯笼,将房屋照亮,点上烛火。 待屋内明亮,孟卿竟发现此处早早被收拾好了,竟然同她的青鸾殿有些相像,一时不知是不是萧砚有意为之。 萧砚长身玉立,一身青衣翩然如仙,他道:“殿下今夜便宿在此处。” “谢谢太傅!” “有什么需要随时唤臣,臣的院落就在前方。” “前面啊……” 萧砚疑惑,“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笑嘻嘻回道:“没事。” “那臣便告退了。” 萧砚本要离开,却突然又顿住脚步,叮嘱一句,“别到处乱跑,若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莫怪臣没提醒您。” “……” 什么意思? 他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难道是鬼? 呸呸呸!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 孟卿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管事将孟卿要用的东西一一叫侍从拿来摆在桌案上,供孟卿使用。 出浴后,她着身月白长裙侧卧在贵妃榻上看书,案边摆放着茶水与糕点。 竹庵云合服侍左右,却听外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咯吱——”一响,传入耳中。 孟卿被吸引住了目光。 “外边怎么回事?你们刚刚听见了吗?” 云合跟竹庵点了点头,身子却往孟卿那缩了一缩。 她放下书本,朝外边一喊:“谁啊?” 半天无人应答。 这时,孟卿突然想起萧砚说的话…… 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说的不会是真的,他府里难道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孟卿咽了咽喉咙,起身走到窗边张望。 第64章 哥哥这是怎么了 第64章 哥哥这是怎么了? 她四处张望,外头并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些假山流水景观就没别的了。 难不成是她们听错了? 孟卿刚要伸手把窗子阖上,突然眼前就窜出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啊!鬼啊——” 她整个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谢云致扶着窗,“鬼?姐姐,我长得像鬼吗?” 火光映照,孟卿总算是能将他的脸看清了。 她语无伦次,“云,云致?” 现在的谢云致,穿了一身男子劲装,墨衣黑发,眉眼上挑,轮廓清晰流畅,生得颇为妖魅,只不过身量与她不相上下。 孟卿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她认识的云致,换上男装后,雌雄莫辨。 “你……你这是……” 谢云致甩了甩落在肩上的墨发,撑着窗,“怎么,换了身男装,姐姐就不认识我了?” 云合也是一惊,“天呐!这是云致吗?他怎么变男的了?” 孟卿一时接受不了。 “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在这里招摇……” “萧砚让我穿的,拗不过他,只能换衣服咯!” 原是萧砚逼他穿的,她还以为呢…… 孟卿长舒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你怎么来了?” 谢云致漫不经心,“我刚从外面回来,听前院说,姐姐来了萧府,还没有回宫,便赶过来看看姐姐住得还习不习惯。” 孟卿哭笑不得。 “你要来走正门便是,干什么突然来吓我!” 她刚刚差点就想到她要被鬼吃掉了! 没成想居然是云致这个小兔崽子! 谢云致翻墙而入,揽上孟卿的胳膊撒娇:“不要!走正门就没有惊喜了!” “大哥,你确定这是惊喜,不是惊吓吗?”孟卿第一次这么无语。 “我不管,惊吓也是惊,要是姐姐吓死了,我给姐姐收尸不就好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孟卿差点气吐血,这话是能说的吗? 书房。 即便是夜深了,萧砚也仍在翻看经书,就连佛珠也不离手。 李管事推门而入。 “大人,方才小公子回来了。” “嗯。” 萧砚不甚理会。 “但小公子他……去了殿下的院子里,老奴拦不住他,又担心他会冲撞了殿下,不知如何是好。” 萧砚拧紧眉心,“他去公主院里了?” 狗东西。 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后,让他换上男装,没安分多久便东奔西跑,如今又要去骚扰孟卿。 他一阵头疼,直接起身往孟卿房里去。 刚踏入孟卿的院子,萧砚脚步却突然顿住,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 他…… 居然看到谢云致在搂着孟卿的胳膊撒娇? 撒娇? 这是一个男的该干的事吗? 更何况,还靠得这般近,那脑袋都靠人家肩膀上去了! 孟卿一个女子,他一个男子!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孟卿竟然还让他靠! 恬不知耻! 萧砚面色一黑,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冷。 他迈出脚步过去,把门推开。 门被推开的瞬间,屋内其乐融融的四人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此时此刻,鸦雀无声。 孟卿眨巴着眼眸,无辜地瞧着他。 她扬起笑容,“太傅!你怎么来了?” 结果,萧砚不睬她。 他冷漠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问谁? 问谢云致吗? 谢云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旧嘻嘻哈哈的,“我吗?我来看看姐姐呀!” 萧砚的额头上像是有千根细绳缠绕打结,恨不得将谢云致连接着孟卿的那双手给打断。 “看?你这是看?” 他的目光集中在谢云致的双手上。 谢云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萧砚吃他的醋啦! 铁树也会开花呀! 好办! 他茶里茶气,“对呀!就是看看,顺便牵一牵姐姐的手,靠一靠姐姐的肩膀,蹭一蹭姐姐的脸蛋。哥哥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生气了?” “……” 萧砚面色沉冷,没有说话。 谢云致继续道:“哎呀,姐姐的手心可真软,就是可惜了某些人摸不到呀!” 说着,他还摸了一把孟卿的手掌。 孟卿讪笑着,偷偷瞄了眼萧砚的脸色,以致于她不敢太过分,直接将手抽回。 她连忙摆脱谢云致,上前搂住萧砚的胳膊。 “太傅,你别听云致胡说。” 谢云致噘了噘嘴,“切”了一声。 他漠道:“都下去。” 云合与竹庵对视了一眼,了然之后,行了个礼乖乖退下。 尤其是谢云致,就算是走时,也不忘给孟卿“k~”一下。 孟卿心里害怕得一批。 云致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惹的可是一个活阎王啊!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他还敢这般挑衅,真的是疯了! 门被轻轻阖上。 萧砚转身与她对视,少女月白衣裳紧贴肌肤,偶尔能露出一抹雪白沟壑,偏他生得高大,俯视之时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尴尬地将眼眸挪开。 她这样穿,她还敢让谢云致主动靠近她! 他清了清嗓子,“日后不许叫他靠近你,听到没有?” 孟卿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她是女子,这有何不可?” 萧砚一想到谢云致那个女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张脸生得本就妖魅,扮上女装,雌雄难辨,哄得身边的姑娘们都以为他是个女子,进而敢跟他有肢体接触。 他现在年纪小还好,若是再大点可怎么是了。 于是,他道:“他有……” 孟卿震惊。 “什么?!” 这比说谢云致是男的还震惊一万倍! 她不敢想象,生的这般明媚阳光的小姑娘,竟然有这种癖好…… 孟卿没来由地又想起他常常贴着自己,缠着自己,唤自己姐姐…… 本以为那只是普通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友好关系,没成想他存着这个心思! 现在萧砚告诉她,她差点就晕死过去了。 萧砚扬了扬眉,显然这话很有用,已经让孟卿产生抗拒心理了。 “所以,少跟他亲近,听到没。” 孟卿木讷地点着头,可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太傅你怎么知道?” 萧砚继续编道:“臣派人跟踪他,发现他时常去青楼,一个女子你说她去青楼做什么?” 第65章 萧砚,你吃醋了 第65章 萧砚,你吃醋了 他说的振振有词,不像是假的。 但女子去青楼干什么…… 孟卿突然脑子里浮现出一堆不堪入目的画面,惊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记得很多年前楚国有一个贵族子弟的妻子长相平平,不得丈夫喜爱。这位贵族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姑娘死活要纳她为妾,妻子一开始不同意,可后来她看见了小妾的相貌后,生得我见尤怜…… 但她们的结局却不怎么好, 这般真挚的故事,孟卿却怎么也不理解,甚至是知道云致是个后,她更加害怕。 看来她日后确实是要跟谢云致保持距离了,不能再让他有机可乘! 萧砚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定然是听进去了。 他理了理少女的衣襟,将她的领口调整了一下,“所以日后,可不准再没来由的相信别人了,明白吗?” 孟卿刚想点头,可反应过来他这动作颇带几分暧昧,弄得他们俩像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般,毫不避讳。 “太傅……” 声音清甜温柔,犹如空谷幽兰,令他不得不想入非非。 要知道,他是个成年男性。 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这么唤他,很难把持得住。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透露着男性的性感,“衣裳太过单薄。” “单薄?这是太傅你送来的啊。” 他送来的衣衫,他觉得单薄?就寝时穿的,还好…… 更何况,前世他常来她的寝殿批阅奏折,她都是穿成这般,那时候怎么不说她穿的单薄? 萧砚真是好生奇怪。 他道:“臣让李叔再给殿下换一件。” “我穿的好好的,干嘛要换?” 她歪着脑袋,疑惑不解的模样甚是可爱,尤其是那抹不点自红的嫣唇,增添了与生俱来的诱惑力。 他欲壑难填,“不换便不换,听你的。” 这里的气氛,低热难耐,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殿下早些休息,臣先行告退。” 刚说两句就要走? “好,太傅也早些歇息。” “嗯。” 他拂袖离去。 景院。 谢云致回到院子里,懒懒地靠在圈椅上放松身体。 没躺多久,他便听见脚步声。 他睁开一只眼,瞅了瞅来人,“哥?你不跟她好好培养感情,来我这做什么?” 萧砚直接坐到他对面,瑞凤眼清冷疏离。 “日后不准你再去纠缠她,明白吗?” 纠缠? 他怎么纠缠了? 哦~他知道了!萧砚是吃醋生气了! 谢云致顿时来了兴趣,双腿行云流水般放下,起身道:“萧砚,你吃醋了。” 萧砚眉目不改,“没有,她是楚国公主,你不该跟她走得太近。” “那你呢?你又为何跟她走得那般近?” “她是我的棋子。” “棋子?呵!萧砚,你见过有人奔赴百里去救区区一个棋子的吗?你少自己骗自己!” 萧砚深邃的瞳孔中幽幽地翻着烛火的微光,他沉思片刻,又觉得谢云致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起身往外走去,“若是再叫我看见你还缠着她,萧府你便不必再待了,回晋国去。” “嘁!不待就不待!谁稀罕!” 萧砚径直朝外面走去。 一路穿过游廊,路过孟卿的院子时他停了下来,朝烛火依旧的屋里看去。 灯影下的美人倩影婀娜,月白衣裙衬得她身姿极好…… 那一颗平静已久的心在这一刻也变得悸动起来了。 谢云致说他喜欢上她了。 也许是。 他回到书房后,写了一封殿下安好的折子呈上请安。 …… 翌日。 雨夜里最好睡觉,孟卿一下子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萧砚出去上早朝了,还没回来,她想先跟他道个别再回宫。 孟卿装扮好后等候在前厅,宫女们服侍左右。 连李管事都道,孟卿这模样像极了当家主母等候夫君归来的场面。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门口,萧砚弯腰下车,径直而来。 他一身赤红官袍垂直脚踝,头戴乌纱帽,脚踩轻云履,姿容清隽好看,撑伞而来像极了天境神官临凡。 孟卿终于看见他了,兴奋地上前相迎。 “太傅——” 少女朝他奔来,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的笑意,竟叫萧砚一阵恍惚。 她还没走…… 他作揖道:“微臣见过殿下。” 手拱出去,就被孟卿握住。 她满眼星河,“太傅总算是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萧砚奇怪。 “臣以为殿下回宫了。” “没回,我想等你回来,亲自跟你告别,再回宫去。” 昨日他递了折子进宫报平安,今晨就被楚皇单独留下好一番调侃。 “既然太傅回来了,那我就回宫了!” 想起谢云致跟他说的话,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温柔起来。 “等等。” 孟卿止步。 他道:“你平日常出宫,身边要有一个会武功的宫女。” 会武功的? 他说的是灵予吗? 萧砚拍了拍掌,原先安静的院落里,突然一个身影“咻——”的一声出现,惊起一群雀鸟。 灵予身手很好,在她面前微微站定,抱拳行礼,“参见主……大人!” 她那张脸,多么熟悉啊…… 孟卿没想到,灵予在这一世,会出现得这么早。 萧砚拨动佛珠,“今后,你便跟着小帝姬殿下了。” 灵予打量着她。 “记住,日后要时时刻刻保护殿下安全,明白吗?” “是,大人!”灵予转身朝孟卿单膝下跪行礼,“奴婢灵予见过小帝姬殿下。” 孟卿将她扶起。 “不必多礼。” 萧砚顺了顺她珠链勾住的头发,温声道:“早些回去,莫要再在宫外逗留。” “……” 这…… 他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这手,不是给她理衣裙,便是给她解珠串,弄得她好像大婚后回门的媳妇一样。 她讪笑道:“好,太傅我走了!” “嗯。” 孟卿忙带着侍女们离开此地,她有预感,萧砚肯定在憋着什么坏。 才踏出府门一步,谢云致又不知从哪厮混回来了。 “姐姐!” 孟卿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往灵予身后躲去。 第66章 是错觉吗 第66章 是错觉吗 谢云致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姐姐,你干嘛躲着我?” 昨日他们还能勾肩搭背相谈甚欢,怎么今日躲他跟躲瘟神似的! 孟卿探了探脑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云致,我知晓你的心意,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不太可能,你还是放弃。” “???” 谢云致有些愣怔,眼神里有一些困惑,好像不太明白孟卿在讲什么。 “姐姐,你在说什么?” 孟卿将脸掩藏在灵予背后。 说什么?说什么他听不出来吗?自然是叫他放弃对她的念想了! 她抿着唇,又道:“我知晓你那种癖好是先天决定的,任何人都无法正确指导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对我心存幻想,我还是会待你如亲姐妹一般。” “呃……”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癖好?他有什么癖好? 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必然是昨日萧砚跟她讲了什么,以至她信以为真! 萧砚!又是你! 自己不亲近也就罢了,还不准他亲近!要不要这么霸道! 他只是觉得孟卿长得好看,说话又甜甜糯糯的,故而亲近些,也从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萧砚真是比狗还狗。 他要告萧砚造谣污蔑加诽谤。 越想越气,索性他直接绕过孟卿,进去里头找萧砚算账。 孟卿的视线跟随着他,经过她时,一阵微风吹来,吹拂着她的鬓发。 他那脸色,真的是跟萧砚如出一辙。 等等,她怎么发现云致跟萧砚长得有三分相像? 是错觉吗? 可她也没敢往深处去想,于是便携着灵予回宫去了。 书房。 谢云致气冲冲的来到萧砚书房。 那厮,还在若无其事地看书?知不知道他的名誉受到了非常大的伤害? “萧砚!你到底跟孟卿说了些什么?”他怒不可遏。 萧砚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轻抚着耳甲,“聒噪。” 谢云致被他气笑了。 “我聒噪?萧砚你不要仗着你是我哥,我就不敢骂你!” 萧砚放下经书,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我跟她说,你有磨镜之好。” “磨镜?磨镜不是女子跟女……” 他恍然大悟,“我一个男子,我不喜欢女子还喜欢什么?萧砚你的嘴要不要这么毒,我上辈子欠你的了?” 萧砚目光锐利,“不爽?你可以回去。” 他怎么一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模样? 回去?谢云致才不回去! 回去不就如他所愿了? 他咬咬牙,“不回!” 萧砚挑了挑眉,道:“随你。” 谢云致气得半死,也只能在萧砚手底下认栽,悻悻离去。 …… 青鸾殿花窗半开,落日余晖撒向窗棂,将桃树落影照进宫殿。 孟卿回到宫里后,便一直在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马上要步入初夏时节,内侍局特意抬了台冰鉴送来,鉴中的冰块上覆盖着一层葡萄和杨梅,散发出丝丝凉气。 云合在旁服侍,竹庵默默进来屈身道:“殿下,梁大人让奴婢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竹庵将手中的信封递上,见孟卿没醒,她便把信封交给了云合。 待到孟卿醒来,已经入夜。 她起身后,摸了摸酸疼的脖颈,困意未消。 云合恭声道:“殿下,梁大人叫我等将此信交给您。” 孟卿接过信封,拆开浏览。 这封信是郑国公让梁吟秋转交给她的,信上写到,她委托郑国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云合见孟卿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好奇道:“殿下,信上写了什么?” 孟卿渐渐合上信后,拿到一旁的烛台上燃尽,“最有机会做皇帝的人,即将倒台了。” 最有机会做皇帝的,除了孟嘉元,便是晋王,如今她手上掌控着晋王结党营私的证据,在这玉京将会又少了一个劲敌,她是该高兴了。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阻碍她的可不止晋王一个,还有与她同级的两位公主,各地的皇室宗亲。 在楚国皇室宗亲中,也就只有晋王和文昭长公主受宠,能够留在玉京,其余宗族子弟皆在封地,若他们得知晋王倒台,怕是都要蠢蠢欲动了。 孟卿知道,有萧砚在,她就倒不了,但这仅仅是让她继续做她的傀儡皇帝罢了。 她做上皇帝后,萧砚必定会想方设法清除她的党羽,为今之计,她必须要同皇室宗亲修睦,在朝堂上稳固地位才行。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去会会锦官城那位皇叔了,顺便去蜀地查探查探宝库的位置。 孟卿绕至镜台,从抽屉中取出木匣,交给云合。 她轻抬眉头,道:“这里面有五十万两银票,拿去交给梁吟秋,告诉他一月之内,我要见到一支千人卫队。” “是,殿下。” 如今有了陆莜竹的支持,她手头也愈来愈宽裕了,而她如此着急招兵买马,就是为了锦官城之行。 次日。 孟卿一早起来就去给顾清筠请安了,恰巧碰上宫里的那几位娘娘。 她靠在顾清筠的身上,听她们闲话家常。 顺妃生得丰腴饱满,喝茶时脖颈到胸脯的线条起伏跌宕,女人瞧了都挪不开眼。 她上下打量着静妃,讽道:“静妃姐姐近日怎的这般心神不宁?” 静妃沉浸其中,即便顺妃点她了,她也依旧没回过神来。 顾清筠颦了颦眉,不悦地唤了几声:“静妃?静妃妹妹?” 静妃恍然发觉有人唤她,方才回过神来,手中的茶水险些倒在宫裙上。 “怎么了?可以回宫了?” 顺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静妃姐姐这几日是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难不成是因为皇上这几日都不爱去您那?” 静妃恼她话多,却又无可奈何。 “阿蘅自从去了滇地后,头半个月还会回些信给臣妾,后来不知为何,信便断了,眼瞧着都要一个月了,愣是没她的半点儿音讯。” 顺妃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滇地路途遥远,群山阻碍,或许是信使贪懒,故而延误了几日。” 静妃摸着自己的胸口,扑腾扑腾地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顾清筠接道:“顺妃妹妹说的是,想来此时阿蘅已经到了丽城,正差信使回来给你送信呢。” 第67章 独属蜀地的苍茫云海 但愿如此…… 滇地这般遥远,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怎么活啊…… 顺妃懒了懒身子,讥讽道:“说到底,也是阿蘅自作自受,若是她学学瑶瑶,不争不抢,也不会被人捉到把柄……” 说到此处,她眼神不自觉的往顾清筠身上瞟去。 是了,顾家呈的弹劾折子,叫孟蘅孟翡吃了大亏。 不过顺妃好像对她的女儿不太了解。 孟瑶不争不抢那只是表面罢了,实则背地里勾结禁军和几位朝中有些声望的大臣。 孟卿笑了笑。 顺妃却注意到她那不屑的笑容,于是眼神不善地瞪着孟卿,“你笑什么?” 孟卿柔声道:“儿臣笑顺娘娘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 顺妃不知她指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顾清筠冷眼瞅着顺妃,“好了!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顺妃:“……” 她乖乖将嘴闭上。 待请安结束后,静妃与云嫔结伴而行,顺妃则和其他宫妃一同离去。 路上恰好谈论着回宫睡个回笼觉,补补精气神。 孟卿温顺地搂着顾清筠的肩膀,吸吮着她身上独有的代表母亲的清香。 “母妃,你好香啊……” 顾清筠手中剥着紫皮葡萄,塞到孟卿的嘴里品尝。 “有这葡萄香吗?” “当然有,葡萄是甜,母妃是香的!” 孟卿一贯爱粘着她撒娇,虽然鲜少来请安,但她与顾清筠之间的母女情分依旧牢不可摧。 顾清筠宠溺地刮了刮小女儿的鼻尖,“不是葡萄甜,是我们家卿卿的嘴甜!” 孟卿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便抬起头与顾清筠对视,道:“对了母妃,卿卿过些时日想离开玉京,去锦官城散散心!” 听见“锦官城”三字,顾清筠剥葡萄皮儿的指尖忽然顿了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她故作镇定,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卿卿去锦官城做什么?你一个公主,还是安安心心地呆在玉京养尊处优为好。” 孟卿苦恼地噘了噘小嘴,“母妃,公主又如何?难道就因为卿卿一个公主的身份,这辈子就只能拘泥于玉京这个地方吗?我是公主,不是只能困于笼中的金丝雀,日后更是要飞出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这楚国的大好河山,诗人口中的人间仙境,独属于蜀地的苍茫云海,我都未曾见过,母妃你忍心将我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吗?” 顾清筠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可是她同意有什么用,重要的是皇上得同意。 她叹了口气,道:“也不急于一时,待过段时日你完婚后,再同你驸马一道同去,不也正好有个伴。” 她在说什么? 孟卿一脸懵,“什么完婚?什么驸马?母妃你在说什么?” 顾清筠狐疑,“你父皇没告诉你?他打算为你和萧太傅赐婚,大约就在这几日。” “赐婚?” 这么大的事,父皇为什么没跟她说? 赐婚…… 赐婚也就罢了!反正她将来要做皇帝,多几个男妃也不是不可以,可这赐婚对象怎么能是萧砚呢? 父皇真是胡闹! 比她还胡闹!他俩要是成亲了,她干脆把楚国江山拱手让给萧砚算了! 见她脸色不对,顾清筠就更加迷惑了。 “前两日你出宫,恰好你父皇就在母妃这里批奏折,深更半夜之时,萧太傅托人送了一道请安折子上来,折子上便写到你夜晚宿在了萧府,可把你父皇高兴的。” 孟卿:“?” 他高兴什么? 她跟萧砚清清白白,再走得近些也是师生及君臣的关系,关赐婚何事? 对了,在春猎之时,她就听萧砚提过此事,当时不怎么在意,以为是玩笑话,结果变成了真的! 孟卿欲哭无泪。 她连忙起身去找楚皇理论理论。 顾清筠一惊,“你去哪?” “找父皇。” “……” 顾清筠不知晓其中缘由,原先以为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怎么今日她得知此事,是这种反应?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金銮殿。 孟卿携着几名宫女风风火火而来,陈嘉公公一见她,谄媚地上前相迎。 “哎哟小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见皇上呀?”他声音尖细,可样貌却是这些公公里最好的。 孟卿颔首微笑,“陈嘉公公,父皇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奴才这就进去给您禀报!” 说完,陈嘉转身进入殿中通禀。 等候传召的时间里,她无聊的垂着头磨搓着冰滑的青石地砖。 不过一会儿,陈嘉便出来了。 “殿下,皇上让你直接进去!” “谢公公。” 陈嘉主动给她让开道路,孟卿径直走进去,身旁几位宫女只能在门外等候。 一入殿中,这强烈的熟悉之感铺面而来。这是她待了三年的地方,也是与萧砚独处了三年的地方。 楚皇见自己最宠爱的小公主来给他请安,开心得合不拢嘴,放下手中批改奏折的毛笔,闲适地拿起茶盏抿了一抿。 “卿卿,今日怎么有空来找父皇啊?” 孟卿屈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到朕身边来。” “是。” 孟卿绕过案台,来到楚皇跟前,一张稚嫩的脸蛋白净透亮,着青绿色对襟诃子裙,抹胸处绣满金丝牡丹,袖衫背后点染着大片烫金,发髻如云,戴着青鸾朝阳圣母冠,坠着几只孔雀烧蓝簪,极为高贵典雅。 “今日怎么有空来找父皇啊?”楚皇鬓角微白,脸庞上浮现出岁月的痕迹。 只见孟卿的小脸皱巴巴的,像是在跟楚皇赌气。 “父皇,你是不是私自决定,要给我跟太傅赐婚啊?” 原来是为这事啊。 楚皇朗笑三声,“此事本打算明日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惊喜?父皇,儿臣不喜欢他!儿臣跟他根本毫无情爱可言!” 她急忙解释自己与萧砚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楚皇却不明白了。 明明他俩走的那样的近,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双方互有意思,甚至在她失踪后,还是萧砚不顾一切找到的她…… 第68章 本公主想要你的命! 现在孟卿竟然告诉他,她对萧砚没感情,是他这个父皇是实实在在的好心办坏事了! 楚皇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不耐地靠在龙椅靠背上,眉眼愁闷。 “你不喜欢他?” 孟卿弱弱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喜欢呢? 楚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的穴位,道:“你们这四姐妹,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孟卿抿着唇瓣,蹑手蹑脚地绕到楚皇身后,讨好似的给他揉着穴位。 “卿卿还想陪伴在父皇身边,不想这么快就嫁人……” 楚皇闭上眼睛享受着。 “不想嫁人?难道你要跟你那几个姐姐一样,拖到现在还不肯嫁吗?卿卿啊,父皇也想抱抱小外孙!”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孟卿甩手不干,“三位姐姐都还没成婚,儿臣先成婚,不妥当!” 楚皇握住她将她拉到身边,沉吟半晌,道:“父皇也老了,阿蘅去了滇地,瑶瑶又没有心仪的男子,你三姐是个不稳重的,只有你最适合。” 孟卿低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嘟囔道:“那儿臣也不要嫁给萧砚……” “你说什么?” “儿臣不要嫁给萧砚。” 孟卿怎么会这般抵触萧砚?明明萧砚不仅有才干还生得好看,是个一等一的驸马人选,偏她不喜欢。 楚皇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罢了罢了!此事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你三姐的事!” “三姐?她怎么了?” “前两日,户部江尚书为他那儿子请旨,要朕为翡儿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赐婚!” 孟卿哑然。 江珩速度这么快的吗?她才在碎云轩批斗完他,转头就叫他老子请旨赐婚? “父皇回绝了吗?” “朕自然是回绝了,朕的公主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孟卿竖起大拇指,“父皇英明!” “可那江岸青不死心,连上几封折子为子求娶翡儿。” “三姐姐知道吗?” “她自然是知道,昨儿夜里来朕这里哭闹了一宿,死活要朕给他们这对鸳鸯赐婚,你等着,过一会儿你三姐姐又会来!” “……” 孟翡真是,那江珩什么秉性,她不知晓吗?干什么自找苦吃。 她道:“父皇好好规劝便是,相信三姐姐定然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夏公公端着茶盏从殿外缓缓进来,孟卿接过后双手奉给楚皇,恭敬有加。 “父皇请用。” 楚皇单手接过,茶到嘴边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姐姐要是有你这么让朕省心便好了!” 孟卿陪在楚皇身边呆了不久,同他说了会儿话,便被赶了出去,理由是他还有奏折没批。 离开金銮殿后,才穿过几座凉亭,竟直接撞上孟翡。 虽姊妹关系不好,该守的礼还是得守。 孟卿福了福身,“三姐姐。” 但看起来,孟翡不是很想搭理她,直接绕过她要走。 孟卿不悦,但没有明说。 她对着她的背影道:“三姐姐是不是想嫁给江尚书之子?” 孟翡止步,嫩黄色的背影仿佛藏着几分怒意。 她傲慢地转过身来,眼下一团乌青,显然是昨晚没睡好觉。 “消息还挺灵!” 孟卿笑意温软,“奉劝三姐姐一句,江珩德行有亏,配不上姐姐的帝女身份,莫要自降身价入无福之门。” 孟翡听完后神色动容。 她没想到孟卿竟然会劝她,可说到底,她终究是比不上她们,一个个的都有家族做支撑,可她呢?母妃云嫔是宫女出身,本就在宫里没有依靠,万事都要受静妃的牵制,看孟蘅的脸色,身为公主却连公主都不如! “你凭什么说江公子德行有亏?孟卿,你不要总拿你认为的那套去否定别人!” 孟卿哑口无言。 她认为的哪套了?她真心劝孟翡,还被一顿数落。 不过她这样一看,孟翡确实是不了解江珩,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孟卿的表情严肃且认真,“我劝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江珩在玉京是怎样的德行,他到底是不是三姐姐想象的那般翩翩君子,一查便知,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三姐姐保重。”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留下孟翡站在原地认真咀嚼着她的话语。 似雪目送着孟卿一行人离开,见自家主子还站在原地不动,便道:“殿下,奴婢觉得小殿下说的不无道理,不如殿下派人去查探查探?” 绿柳垂坠于湖面,漾起清波,初阳似火映照水面,宛若金池。 “也好。” “那殿下,现在还去金銮殿吗?” “自然是不去了!回宫!” “是,殿下!” …… 玉清湖。 这几日玉京连连下雨,湖面水位升高,湖面上静静漂浮着几座游舟,波浪起伏拍打着舟底,船面摇摇晃晃。 孟翡出宫赴了江珩的约。 她一进入画舫内屋,江珩就立马迎了上来,生怕慢怠了这小祖宗。 “江珩参见公主殿下!” 他手握折扇文质彬彬地行了个礼,这样一看,丝毫没有往日的痞子风气。 孟翡白了他一眼,径直来到桌案前。 桌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她爱吃的菜肴,还有一小盅酒水,她轻捻来嗅了一嗅,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酒。 江珩脸色微变,看到孟翡这个态度,他颇为不解。 “殿下,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江珩勉强撑着一抹笑意,站在孟翡身旁伺候。 孟翡斜瞥着他,冷哼一声。 “还能有谁?” “说出来听听?” “自然是江尚书的儿子江珩了!” 她一阵阴阳怪气,听了叫人胆寒。 江珩“嘶”了一声,“那好办!” “哦?” 说着,江珩转身便拿出一盒宝箱沉甸甸地放在桌案上。 “这是什么意思?” 江珩打开宝箱,里头堆满了珠宝首饰,琳琅满目,简直能闪瞎双眼。 他拨开折扇,轻轻摇摆,“这是我特意为殿下准备的礼物。” 孟翡连眼都没抬,倒了杯桂花酒,抿上几口。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把本公主哄好?” 江珩眸光深幽,在不经意间透露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殿下想要什么,江珩都会为殿下办到!” 孟翡面色森冷,掀起眼帘时,隐藏着浓浓的阴鸷。 “本公主想要你的命!” 第69章 可殿下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江珩整个人突然怔住,两人双目对视,他却能精准地从她眼神中读取那一丝杀意。 画舫内僵持了好些时刻。 江珩却出乎意料地笑出了声,“殿下可真会说笑!” 孟翡收回目光,手中轻荡着杯中酒水,漫不经心。 “本公主可没在说笑,是真想杀了你。” 她言语中冷漠且无情,仿佛杀对于她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那江珩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孟翡见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直接将手中杯盏摔了出去,“砰——”的一声,杯盏碎裂满地。 江珩心底一惊,彻底被她吓到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似雪细心地从腰佩中拿出一方手帕为孟翡擦了擦玉手上的酒渍。 孟翡怒道:“本公主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时常去碎云轩骚扰那姓陆的掌柜?还扬言要纳她为妾,要让她与本公主共事一夫?” 这件事,她怎么知道了? 他明明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了啊!难道是…… 江珩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跪坐在地上,大喊:“冤枉啊公主殿下!江珩在此发誓,从未做过此事!分明是碎云轩那姓陆的婊子不要脸,看上了我家的家世,故意勾引蓄意接近,想以此来嫁进江家!这分明是诬陷啊殿下!” 孟翡自然是不信的,她抬手捏起江珩的下巴,一张脸生的白净细腻,还算是隽美。 “是吗?” 江珩连连点头。 “可是本公主听说,孟卿当时也在场,还把你骂得屁滚尿流啊。” 江珩瞳孔猛然一缩。 他就知道,是孟卿跟孟翡说了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来兴师问罪。 他咬了咬牙,硬气道:“小帝姬跟您是什么关系?我江珩跟殿下又是什么关系?难道殿下您信她不信我?这么多年,我江家明里暗里为殿下铲除异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还不能表明江家对殿下的忠心吗?” “那你可就说错了,孟卿是本公主的妹妹,你不过是个身无功名的草民罢了,你说本公主是信她还是信你啊?” “可殿下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话音一落,孟翡阴森的笑容瞬间凝固。 呵! 这句话是戳到了孟翡的心窝子上了。 她确实与孟卿不是一路人,她没有庞大的家族做支撑,孟蘅去了滇地无暇顾及她,她只能背靠江家。 现在她要与江家翻脸,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 孟翡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缓缓将手松开。 江珩以膝为足,来到孟翡身侧。 “殿下!江珩对您,绝无二心啊!莫要受了小人的蛊惑!” “蛊惑,何为蛊惑?” “自然是蛊惑离间你我之间的情谊了!” 孟翡扶他起身,“坐。” “殿下您想,我爹千方百计求皇上为你我赐婚,此事一旦传开,必然会有人嫉恨殿下拿下户部,然后从中作梗,离间公主与江家!公主,你中圈套了!” 孟翡眉毛下垂,细细思来,确实是像江珩描述的那样。 她噙起一抹微笑,“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她便为他倒了杯桂花酒,亲自递给他喝。 江珩见她信了,嘴角不自觉的扬了一扬。 “多谢殿下。” …… 春未尽,夏初临,蝉鸣渐起。 今日,是孟嘉元的头七,整座晋王府哭嚎一片。 孟卿亲临晋王府,只见全府缟素,白绸漫天飘扬。 “怎么就办起丧事来了……” 她执伞望雨,满眼伤感。 灵予在旁搀扶,低声道:“大人担心事情败露,便准备了一个与世子身量相仿的尸身投入湖中,被晋王他们找到后,已经泡得面目全非了。” 孟卿脚下一颤,没怎么站稳。 “也好,有始有终。” 她将视线落到晋王妃身上,没了儿子的她,满脸憔悴,唇瓣苍白,整个人看着心不在焉,毫无精气神。 也不知前世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孟卿上前搀扶起她,道:“皇婶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晋王妃干裂的唇瓣动了动,眼眸斜瞥了她一眼,无力道:“嘉元他生前最喜欢缠着小帝姬了,若是见到你来看他,该是有多么开心啊……” 孟卿苦笑着,她见不得皇婶婶这样伤心难过,可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嘉元还活着…… 只能等她登基后了。 “可是皇婶婶,你若是不保重身体,嘉元又怎么能在九泉之下安宁呢?” 说到如此,晋王妃泪如雨下,眼眶红得不能再红,手中握着丝帕抽泣起来。 孟卿细心安抚着她,可看向晋王时,他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在孟嘉元灵前应付大小官员。 自己亲生儿子被自己害死了,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孟卿内心嗤笑他全无心肝,比她还要冷血无情。 待晋王妃哭累了以后,被侍女扶回寝屋后,孟卿也差不多要走了。 雨急如珠,她的裙摆和鞋袜也湿了大半,刚踏出晋王府门,门前便停了一架马车。 孟卿驻足一看。 马车檐下挂着的灯笼写着“萧”字,她便知晓下来的人是谁了。 溯舟给萧砚打着伞,从车上下来,萧砚手握紫檀佛珠,一身素白鹤氅,像极了悲天悯人的神子。 萧砚抬头一看,作揖道:“臣参见殿下。” 孟卿张了张嘴,“太傅。” 她的马车到了,本要跟萧砚告别,他却道:“殿下,他想见你。” 孟卿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醒了?” 萧砚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一片素白的晋王府。 “等我。” 说罢,他径直走进去,丝毫不给孟卿思考的机会。 她鞋袜湿了,站在原地,脚部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原以为要等他许久,没成想他进去后寒暄了两句就出来了,速度极快。 雨时而急,时而缓。 萧砚将她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来。 孟卿关怀一问:“嘉元怎么样了?”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马车内陷入一阵诡秘的气氛中,孟卿坐立难安,鞋袜裙裾湿了后,脚也开始乱动。 萧砚余光恰好注意到。 第70章 殿下脸红什么? 小姑娘不舒服也不好意思说,在那边硬撑。 他放下佛珠,伸手探到她的脚底,孟卿条件反射,脚往外边躲了躲。 “你干什么?” 她眼眸里写满了惊愕,好像萧砚下一秒就能将她吃了一样。 萧砚顿住,仰头看她,“你鞋袜湿了。” 原来是因为她湿了的鞋袜啊…… 谁知下一刻,萧砚便握住她细细的脚踝,一股湿润黏腻的感受从脚部袭来。 孟卿张大了嘴巴。 “太傅……” 萧砚才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脖,一手将她湿透了的鞋袜脱下,露出幼白的脚背。 他这番操作,叫孟卿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 哪有未婚男子给未婚女子脱鞋,看光脚背的道理? 一下子热意从胸脯漫上脸颊,整张脸犹如火烧云一般炽热滚烫。 她呼吸不免急促起来,试图将脚缩回,可她怎么使劲也逃脱不了萧砚的手掌。 他紧紧地握着,不容她逃走。 “太傅,这不符合规矩!” 萧砚不睬她,单手从袖袋中拿出一方绣帕,细心地为她擦拭着湿润的脚背。 他神情淡漠,虽不苟言笑,却也能感受到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情。 擦完这只脚后,萧砚便将它架到自己膝上,弯腰下去擦另一只脚。 少女惊恐未定,脸颊烧红。 她的脚尤为白嫩,肌肤光滑,粉嫩的指甲犹如暖玉点缀其中。 马车内静悄悄的,轻而易举便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孟卿又羞涩又害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微风卷起幔帐,一束光影透进马车,照得他的脸颊忽明忽暗,那对长睫好似精灵的翅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静止了一般。 萧砚呼吸极为轻缓,温暖的气体喷洒在少女雪白的脚背上,酥痒难耐,情不自禁地往回缩。 “别动。” 他一开口,孟卿就真的老老实实没再动过了。 即便初夏来临,也还是会有些寒凉。 萧砚为她擦完脚后,长袖一拂,盖住两只小脚。 “好点了吗?” 孟卿垂着脑袋,脸颊羞红,“好,好点了……” 在马车里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她心中还在抱怨怎么晋王府到萧府的路线这么远,等得她内心焦躁不安。 好不容易等来了溯舟说话。 “殿下、大人,到了。” 孟卿面露喜色,想要起身下车,却被萧砚死死地摁在车上。 “坐着,不许动。” “……” 他想做什么? 虽然不太动萧砚要干嘛,却还是乖乖听他的话没动。 萧砚起身下车后,朝车内道:“下来。” 素白的裙摆湿答答的,重重垂下,灵予在旁为孟卿撑着伞。 她脚还未沾地,萧砚便将她打横抱起,孟卿吓得脸蛋瞬间没了颜色。 “萧砚……” 她羞涩得将脸埋进男人的怀里,不敢露面。 “快放我下来,萧砚!让人瞧见不好!” 雨急如珠,青石地面上积水严重,他哪里肯将她放下。 他嗓音清润,“不会有人瞧见。” 说罢,萧砚就抱着她往府内走去。 萧府内的侍从都很识趣,纷纷侧身低头,假装看不见。 他外表瞧着身姿修长笔直,可一路上,她被他抱在怀中,不颠也不晃。 “萧砚,够了,放我下来了。” 一路来到她上次居住过的小院儿,萧砚才将她轻轻放在罗汉榻上。 小姑娘因为害怕,小手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领子被她扯开了一半,露出白皙锁骨。 孟卿目光一滞。 萧砚薄唇微启:“殿下……” 她…… 她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把他衣领扯开了! 孟卿连忙松手,尴尬别过脸去,道:“手,手误了……” 萧砚嘴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大手直接将她巴掌大的脸颊摆正,腮色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娇羞的模样,好像他刚刚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干什么?” 她眼神透着一股嗔怪之意。 萧砚含笑道:“殿下脸红什么?” 脸红? 是啊,她脸烫得很…… 孟卿嘴硬,“哪有脸红,你不要乱讲!” 萧砚抿唇而笑,又得意又张扬,拇指指腹轻轻刮蹭着少女红润的朱唇。 “殿下都快要做臣的夫人了,还这般害羞可怎么是好?” “谁要嫁给你做夫人?” 说着,她使劲撇开他的手。 摆正了姿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我的太傅萧砚!我,是你的学生孟卿!你我是什么关系,还用我来告诉你吗?少自作多情了,本公主才不会嫁给你呢!” 小姑娘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又可爱又傲娇,咿咿呀呀说了那么多,他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欺负她。 “可是臣的小殿下,你现在在臣的手里,臣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孟卿霎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堆不可描述的画面,又想起那一晚二人的亲密行为…… 她下意识双手环胸,保护好自己。 “你想做什么?” 她一脸警惕。 萧砚瑞凤眼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臣不想做什么。那柜子里有你合适的衣裳,去挑挑喜欢哪件,臣在外面等你。” 萧砚站直身板,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紧。 孟卿望那角落里的顶箱柜瞧了一瞧,打着赤脚小跑过去。 顶箱柜的款式设计同她殿中一模一样,紫檀木青鸾浮雕图案,分为上中下三层,中层一般是用来挂衣裙的,她打开一看。 柜里摆满了衣裳,寥寥一扫,几乎都是展现公主尊贵的绿色金色衣裙,深浅不一。 她回首望了眼站在门外的萧砚,背影清冷淡漠,他分明花尽了心思,却又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孟卿挑了一件最喜欢的,换上后便给他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萧砚侧身一看。 蓝金色衣裙在她身上衬得她气质冷清素静,衣襟及衣袖绣满了大片的金丝雀鸟。可那头上就因为晋王府的丧事,只寥寥点缀了几只银钗。 最好看的还是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即便微施粉黛,也依旧白皙,眉目犹如画中美景,让人见了一刻也忘不得。 “太傅?” —————— 宝子们!我真的哭死! 71章被屏蔽了,恐怕48小时内没办法解禁,明天发72-73,但是系统会自动识别为71章,情节会有些对不上。 估计后几天才能解禁了,有看文的宝贝们可以过几天再回来翻71章。 第71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萧砚眼角极力压住了那一抹激艳光华,便道:“好看。” 就因为他夸她好看,孟卿一下子开心得不知东南西北。 溯舟执着伞,从游廊一处走来。 他手中捧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鞋上镶嵌着金珠,看着价值不菲,光是抠一颗下来估计就要几十两雪花纹银。 萧砚上前扶着孟卿,到一旁坐下。 他蹲下身来,拿出手帕擦了擦灰扑扑的小脚尖,示意溯舟放下鞋就可以离开了。 “太傅,我自己可以穿……” 萧砚冷峻的眸中,藏着一丝暖意。 “再动,就咬你。” 小姑娘背脊一凉,还真怕他狗急咬人,马上将嘴闭好,脚也不动了。 她的脚才他巴掌大小,玲珑可爱。 他们这般,楚皇不误解才怪了!他看她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清白。 孟卿不知为什么,嘴欠一问:“太傅这般细心,是给几个姑娘穿过鞋呀?” 萧砚眉心猛然一跳,“你猜猜看。” “我猜,是给很多姑娘穿过!” 孟卿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起身窜到她面前,惊得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萧砚伸手稳住她。 青年的气息有些急促紊乱,“只给你穿过。” 只给她穿过…… 她怎么忘了,他前世即便是位高权重,身边也从未有过姑娘,今生又怎么会有其他女人呢? 萧砚凝视着她,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昳丽的脸庞越来越近,性感单薄的唇瓣靠近她的额头,轻轻啄了一啄。 她感受到了他唇瓣的温度,却在亲吻她的一瞬间里,她整个人石化了。 萧砚!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他亲了她的额头! 少女奶栗色的瞳孔猛然缩了一缩,震惊之余,她的脑海飞速运转。 想起前世,她也不是没与他亲吻过,可那都是她主动的,萧砚就没一次主动过! 这一世,他……他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不成,难不成萧砚真的喜欢上她了吗?喜欢……之前不喜欢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她坏,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可是现在他动情了…… 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害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冷心冷情,杀人不眨眼? 思及至此,孟卿眼珠转动,与他对视。 萧砚刚要与她拉开距离,孟卿双手便主动搂上他的脖颈。 那冰凉的唇瓣忽然轻轻撞向她的鼻尖,他身上迷漫着伽南香气,在这一刻极速冲入孟卿的脑海。 她仿佛入魔一般,主动迎上他的薄唇,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渡给他。 萧砚也由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慢慢地沉浸其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可是说到底,她的吻不是真心的,是出于目的的不择手段。 而他,却在一步步沉沦。 萧砚,这一世该换你输了…… 缠绵此刻,孟卿脑海紊乱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又是逼死她,又是锁喉的,令她恨得牙痒痒。 突然一股剧痛袭来。 “嘶……”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中化开。 萧砚忍着疼痛,即使如此也要与她难舍难分。 直到一人的闯入。 “殿下!” 灵予小跑进来,突然撞破二人…… 空气瞬间在此刻凝固了。 她呆滞在原地。 这诡异的气氛,让萧砚眼眶泛红,躁得想杀人。 他唇瓣离开,扭过头对身后的灵予发泄怒意。 “滚。” 灵予浑身一颤,识趣地赶紧跑开,顺便将门给带上。 萧砚回头盯着孟卿嫣红的唇瓣。 “继续?” 孟卿羞恼地推了推他,“无耻之尤!” 萧砚笑意浓浓。 屋外。 灵予含着一脸的姨母笑坐在花厅里,溯舟看她不对劲,主动上前。 “你笑什么?” 灵予指了指屋内,强行憋笑。 溯舟懵里懵气,“啊?” 灵予伸出手,拇指相对点头,轻声道:“亲了!” “亲了!” 溯舟激动地大声一叫。 灵予见状不对,连忙揍他一拳,并道:“你白痴啊!他们听得见!” 溯舟委屈地捂住被她揍过的脸。 “哦……” “好甜!公主与太傅!啊啊啊啊!我一定要写一段故事,让大家一起磕!” “你疯了?你不怕主上咔嚓了你!” 灵予昂起头骄傲道:“你姑奶奶我有公主殿下护着!以后都不用怕主上了!” 溯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只怕到时候,殿下都护不住你!” “你放心,殿下对我可好了!” 屋内。 孟卿起身后,刚理了理衣襟,前去将门打开。 谁知一只大手果断将半开的门给摁了回去,男人身影笼罩,光线逐渐昏暗。 “太傅……” 还没等她说完,萧砚的大手便沿着门缝挪向她雪白的脖颈,覆盖上去。 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细语,“殿下,出了这道门,可别翻脸不认人。” 孟卿心跳悄然慢了一拍。 “太傅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你一贯喜欢这样。” “……” 还真了解她。 孟卿咬了咬嫣唇,趁他不注意,离开将门打开,像只小老鼠一样窜了出去。 那门却恰好撞到萧砚的额角,闷声不响。 灵予和溯舟眼瞧着孟卿溜走,萧砚则一身白衣有些凌乱地站在两扇门之间,捂着额头,眼神阴郁吓人。 灵予刚想笑话他,溯舟却识趣地将她脑袋摁下。 萧砚顶了顶腮,理好衣服后,跟上孟卿。 这两人虚心的模样,像是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灵予那眼睛一刻也离不开两人。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漫不经心的跟上。 哎哟!这不就是她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嘛! 灵予笑得合不拢嘴,嘎嘎直乐。 孟卿来到孟嘉元房里,一进屋,便是满屋子的中药味儿,极为呛鼻。 她走进去,望床榻上看去。 小小个的孟嘉元坐在床头,身上还有伤,腿还在晃晃悠悠,身边的陈妈妈正在贴心地服侍他喝药。 可是药苦,他很抵触,并不想喝它。 陈妈妈耐心哄他,“世子乖,乖乖把这碗药喝了,等一下呀公主姐姐就会来看你了!” 孟嘉元垂着脑袋,沮丧道:“真的吗?公主姐姐真的会来看我吗?” 第72章 千金楼 “当然是真的呀!” “可是,我不只想公主姐姐,我还想我母妃,想我的父王,为什么我的父王母妃都不来看我?只留我孤零零地在这里?” 陈妈妈默然,不知该怎么回复她,只是在旁边唉声叹气。 孟卿见不得孟嘉元难过,于是开口道:“嘉元,公主姐姐来看你了!” 孟嘉元猛的抬头,在看见亲人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跳下床奔向孟卿,可是他身体很差,根本不足以支撑,只能坐在床榻上等着孟卿过来。 他眼眶泛红,不停地有眼泪打转,像个可怜兮兮没人疼的孩子。 孟卿心疼他,急忙上前保住他小小的身躯。 陈妈妈恭敬地向后一退。 孟嘉元埋在她怀里,连连抽泣。 “公主姐姐,我好想你……” 她安抚着轻轻拍着孟嘉元的背,又不敢抱得太紧太用力,生怕再动着磕着,小心翼翼的。 “公主姐姐也好想你。” 孟卿仰着头,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他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孟卿安抚完孟嘉元的情绪后,用丝帕轻轻擦拭着他的泪痕,小脸上还是有些伤,但她相信长大以后就会淡化。 他抽泣着,“姐姐,我想见父王,我也想见母妃……” 他诉说着自己的诉求,可是孟卿怎么会让他见呢? 前脚晋王府刚办完丧事,后脚世子就回来了,晋王见到他还活着,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他。 何况,待到郑国公手上的那些证据呈给皇上后,处置了晋王后,世子存活下来,那些大臣必然又会推举孟嘉元做皇帝,到时候晋王随时都有翻身的可能。 这么小的年纪,他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与其回晋王府受灾受难,不如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快乐成长,学一些有用的本领,来报效楚国。 孟卿摸着他软软的小脸,说道:“父王和母妃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了,嘉元现在暂时还见不到他们,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就可以去找他们了,知道吗?” 孟嘉元才七岁,她说这么多,他其实也挺不太懂。 但是好在他很听话,于是瘪着小嘴点了点头。 陈妈妈见他安静下来了,便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孟卿。 她接过后,用汤勺匀了匀浓稠的汤药,舀起一勺喂到孟嘉元小小的嘴边。 “嘉元听话,把药喝了,快快好起来,你的父王和母妃才不会担心你好不好?”孟卿声音绵软耐心。 萧砚恰好进来,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样的耐心,他竟有那么一刻想跟她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 他想了想,一个恐怕不够,生四五个差不多,让他也体验体验家的感受,孩子们承欢膝下,该是有多么令人神往的未来啊。 陈妈妈注意到他,福了福身道:“大人。” 萧砚示意她下去。 就这样,孟卿手中的汤药几乎被孟嘉元喝光了。 事后,萧砚从袖袋中掏出两颗糖递上去。 孟卿接过一颗后,撕开糖纸塞到他嘴边,并道:“你看,嘉元听话是会有糖吃的,所以以后姐姐没来看你,你也要乖乖喝药,知不知道?” 孟嘉元含着糖,乖巧地点了点脑袋,小眼泪汪汪的。 萧砚则剥开另一颗糖的糖纸,细心的塞给她吃。 她眉眼极尽温柔,“以后姐姐会经常来看你,所以小嘉元要乖乖的。” “好……嘉元一定乖乖的。” 孟嘉元拖着长长的奶里奶气的小尾音。 她安抚着孟嘉元睡下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把门带上。 孟卿舔了舔甜甜的嘴角,边走边道:“嘉元他还小,现在住在太傅府上,希望太傅能多多关注他。” 萧砚姿容凛贵,即便一身素衣,也抵挡不住周身的气度。 “这是自然,殿下在乎的人,臣也会在乎。” 孟卿足下一顿。 那他那般不喜她和沈含章来往,也是因为她在乎沈含章吗? 她清了清嗓音,“那就多谢太傅了。” …… 次日。 暖阳穿透微薄的云层,照耀在玉京街巷中,越过窸窣树影,斑驳陆离。 孟卿自从有了出宫令牌后,几乎是出宫回宫来去自如。 她不同于往常,来了陆莜竹的碎云轩里。 雅间内,芙蓉纹路窗半开半掩,射进一束耀人的光芒。 陆莜竹手中端着一叠东西进来,跪坐到孟卿对面。 “这些日子,有了殿下的支持,碎云轩的生意是更加红火了。” 孟卿品了品手中的岩茶。 “你这铺子,不打算再开大一点?” 陆莜竹打开一个胭脂盒,蘸了点,涂在手上,“自然是想开大些的,只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开间酒楼。” “说说看。” “我在我的家乡,学到过不少菜肴,当初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的酒楼,虽说我这酒楼在楚国开了不下二十家,却都不在玉京。瞧瞧玉京这么大一个市场,我不开个酒楼可惜了。” 孟卿有些震惊,“你还会做菜呀?” “自然,同我母亲学的,她是个厨娘。” “真厉害。” 陆莜竹将托盘上的一张图纸展开,“这是设计图稿。” 孟卿坐正了身子。 稿子上的设计都非常新颖,跟现在很多酒楼的风格完全不同。 “怎么样?” 孟卿点了点头,“不错,很独特。” 陆莜竹捧着脸蛋,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给取个名字呀!” “我?你自己的酒楼,做什么叫我取名?”孟卿连忙摆手。 陆莜竹握住她的手。 “如今你跟我是合作关系,之后酒楼的发展还要靠你呢,你作为股东,怎么就不能取名了?” 孟卿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这酒楼也有我的一份子?” “当然了!” 孟卿一听,突然两眼发光。 她还没开过酒楼呢,上辈子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根本不会去想这些,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跟人一起开酒楼。 她别提有多激动了。 孟卿想了想,说道:“既然是酒楼,名字便不能俗气。” 陆莜竹认同她的想法。 “那不如叫千金楼?‘散尽千金还复来‘的那个千金如何?” 第73章 她是我孟卿的人 陆莜竹斟酌着“千金楼”三字,初时不怎么顺口,越念越觉得,“千金楼”三字很有玉京风范。 毕竟在这玉京,是整个楚国最过繁华之地,“千金”二字,寓意了她的酒楼能日金斗金,多好的名字啊。 陆莜竹嫣然一笑,“好!就叫千金楼!” “那你可有找好商铺?” 她摇了摇头,“玉京城最繁华之地莫过于宁扬街了,只是那条街上的酒楼几乎每日客源爆满,店家不可能会将酒楼卖出,我寻思着,想在玉京其他地方开座酒楼。” 孟卿想了一想。 “不如你便去长明街看看?” 陆莜竹眸中闪烁,“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 孟卿却叹了一气,道:“我过段时日可能要离开玉京一趟,少则两月,多则四五月回不来,你这段时日的生意,我会叫吟秋多帮你看顾一二。” “离开玉京?你要去哪里?” “锦官城。” “成都?啊不对,就是锦官城,我说错了抱歉。” 孟卿习惯了她的咋咋呼呼,也不甚在意什么地名之事。 陆莜竹不解问道:“你去那做什么?” “办一件要事。” “即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到时候我便拿些财物给你傍身。” 孟卿摇了摇头,“不必,我好歹是个公主,怎会连出行的钱财都没有。” “听话,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银子呢?” 孟卿失笑,“好。” 案上焚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淡雅清甜,很适合这样的天气。 她为陆莜竹斟了杯热茶,忽而听见外边传来几声嘈杂的声音。 听着,不像是谈话的声音,倒像是争吵。 陆莜竹也觉察出来不对劲了,扭头往雅间外一看,便对孟卿道:“你现在这儿喝喝茶,我出去看看。” 孟卿点头,“好。” 说罢,陆莜竹便扶案起身,离开雅间。 碎云轩正堂。 铺内一片混乱,老的少的几乎都自觉逃离铺子。 正堂的水溪廊桥前,站着几名穿着极为显赫的女子,尤其是那带头的姑娘,生得玉面秀美,和孟卿极为相像。 身后的侍女们姿态仪表更是跟宫里的女官们如出一辙。 陆莜竹心悸。 这又是哪位贵人来闹事啊! 她连忙上前行礼,“这位贵人,您这是……” 孟翡身着一身紫衣华服,颇为雍容华贵,眉目清秀,青黛墨眼,琼鼻朱唇,明艳动人。 她不屑地挑了眼陆莜竹,说道:“你就是碎云轩的掌柜?” 陆莜竹不悦她的神情,可又不敢多说什么。 她这模样,一眼便知她来者不善。 孟翡嗤笑一声,“我道是怎样的美人,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似雪在旁搀扶,也是一脸的看不起陆莜竹的模样。 陆莜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摆正了身子,“这位贵人,我确实生的不怎么样,但请你不要在这里扰乱我的生意,若是不买胭脂,请你到别处去。” 孟翡横眉冷对,“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主你呀我的!” 原来她也是公主。 忽然,她高傲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为难你,但是这玉京的生意你也别想做了,本公主要你三日内把这家店搬出玉京,行还是不行?” “搬出玉京?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搬出玉京?此乃天子脚下,纵然你再尊贵,也要遵守王法,没有任何勒令之前,我都不会搬离玉京!” 孟翡被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给逗笑了。 她扭头朝似雪笑道:“她跟我讲王法?” 似雪盈盈一笑。 随之孟翡转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那我就告诉你,何为王法。” 她轻蔑的将手一挥,几名宫女一应上前,与碎云轩内的几名侍女对峙。 “东家!” 翠心握紧陆莜竹的臂膀。 “本公主劝你们,莫要与天家做对,否则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翠心的手肉眼可见的松了一松。 陆莜竹站得笔直,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每一次都有人要将她的背脊压弯,让她低头。 可她自己深知,人只有站得笔直,才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人压弯,所以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不妥协。 她不愿低头,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陆莜竹傲然挺立,声音盖过一切嘈杂之声,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不管是何人,都不能叫我伏手认栽,我相信这世间定有公理,不可能就此泯灭一切!” 孟翡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于是白了她一眼,“拿下她。” 四五个宫女们一拥而上,叫店内的那些侍女伙计们都不敢上前阻拦。 其中两个宫女开始架起陆莜竹,一名身量较为高大的宫女抬起她的脸,正要扬手掌嘴。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住手——”响彻满堂。 众人寻声看去。 孟卿掀开竹帘,款款走来。 “三姐姐,你好生不讲理啊!” 孟翡瞧见孟卿在此,更是一脸惊讶,“孟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卿走过廊桥,身边照样跟着两名宫女。 “三姐姐能在这里,我便不能了?” 她瞪了眼架着陆莜竹的几名宫女,怒目而视,“还不快松开?” 那几名宫女面面相觑,又担忧孟翡会责罚他们,又担心会得罪孟卿。 “不准松!”孟翡厉声一呵,又道:“你为何会在这里,三姐姐不管,但是这个女子,一贯会耍些狐媚手段,叫人死心塌地,其心险恶,你不要被她给迷惑了。” 她什么意思?难道是江珩跟她说了些什么? 孟卿眸色暗晦难分,“她会不会耍狐媚手段,我不知道,但是三姐姐你也别想动她,她是我孟卿的人。” “你!” 孟卿一贯不喜欢孟翡,太过于小心眼,凡事喜欢捧高踩低,拿自己的公主尊位彰显一切,掩盖自己是宫女所生的事实。 可就算是宫女所生又如何,没有人能决定出生,她既然已经生在了这世间,她便要欣然接受,而不是在这里依靠作威作福来遮盖自己卑微不堪的心灵。 她已经是公主了,母妃又是云嫔,日后去了自己的封地还是能富贵一生。 第74章 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71掌已经解禁了,刷新一下就能看) 孟卿她本不该这样想,因为她跟孟翡一样,偏不愿父皇的江山拱手让人。 可怪就怪在,她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这辈子都只能两立,互为敌手。 孟翡目光锐利,“你可知她做了何事!” “她做了何事?” 此时的孟翡已经黑白不分了,她哪里知道错在江珩,却还是要去冤枉一个弱女子。 她管不得到底谁对谁错,只知自己厌恶陆莜竹,便要和她作对到底。 “她本为一介商贾,却要学那些恬不知耻的青楼女子,妄图勾引世家大族的子弟,以此挤进玉京世家内宅,你说她该不该死?” 孟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三姐姐,你现在已经变得这样黑白不分了吗?江珩是何种货色,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他这样一个虚伪的伪君子同你说过的话,怎么能信?就因为他是户部江尚书之子,能给你带来利益,你便这般助纣为虐吗?” 被戳到痛处的孟翡已经气得不知所言,眼珠慌忙乱转,思考着下一句措辞。 “江珩他没有你说得这样不堪。” 孟卿连连摇头,看着她时,眼神中只有满满的失望。 可她失望什么呢,她难道妄想着孟翡有一天幡然醒悟吗? 她淡淡勾唇,“三姐姐,这里是宫外,我们要吵回宫吵,这里不合适,可莫要丢了皇家的颜面。” 孟卿的言语中带着警告之意,可孟翡却听不出来。 她仍旧固执己见,道:“那也要等我处置了这个狐狸精再说,要回你先回,我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这样一个好脸色也彻底被孟翡消磨殆尽了。 孟卿沉着脸,“若我偏不让你处置,你当如何?” 孟翡甩了甩手。 “那我便连同你,一块处置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罢,双方开始扭打在一起,整座碎云轩门窗紧闭,内里战况如何,谁也不知道。 云合在一旁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能将自家主子护在身后。 陆莜竹加入战况,但始终没对孟翡动手,她语速极快地对翠心道:“快!去找萧太傅!就说小帝姬殿下跟人打起来了!” 翠心懵懵地点着头,脱离小战场后快速跑出碎云轩,将碎云轩大门阖上,一路狂奔去往萧府。 “殿下!殿下!别打了!” 这些人不是抓头发就是挠脸,凶残得很,还好商铺关门,无人知晓里头干了些什么,否则就要让过路的百姓看了笑话。 “三姐姐,你疯了吗?” 孟翡抓着孟卿的衣襟,中间隔个云合,凶神恶煞的。 而孟卿揪着孟翡的耳朵和头发,气势丝毫不输于人。 “我没疯,疯了的是你!” 孟卿咬牙切齿,“你快松开!” “你先松!” “你先!” “不!你先!” “你先打人,你还有理了!” “我要打得又不是你,你瞎凑什么热闹?” “她是我朋友,我必须得护着她!” 陆莜竹一听到“朋友”两字,感动得眼泪汪汪。 殿下也是把她当成朋友的。 “是她先招惹江珩的!” “你胡说,是江珩先招惹莜竹的!” “你信我还是信她!我是你亲姐姐!你不信我去信一个外人!” “亲姐姐也不可以是非不分!你打我,父皇是不会绕过你的!” “父皇也不会饶过你!”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让步。 直到一架马车停靠在碎云轩门口,大门被打开,进来了四五个成年男子后,又将大门关上。 “住手!” 孟卿面目狰狞地睁开一只眼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萧砚! 孟翡气得龇牙咧嘴,“好啊你,你居然去搬了救兵!” “不是我搬的!” “不是你还有谁?” 陆莜竹也跟一人扭打在一起,出声道:“是我!” 萧砚见这商铺内乱成一团,且孟卿还被欺负得很惨,他便忍无可忍。 “叫你们住手,听不见吗?非要臣禀报了皇上,才肯松手?” 有些人尚且听劝,还松开了。 可这孟翡孟卿姐妹俩谁也不让谁。 萧砚头疼得厉害,可碍于两个都是公主,他不好偏袒谁。 “快把她们俩拉开!” “是。” 松手的宫女们又上前将二人分开,分开时还不忘相互踹对方一脚。 孟卿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没了公主的尊严,委屈巴巴地看着萧砚。 “太傅……” 她的小脸都要哭花了,身上乱糟糟的,头发跟个鸡窝似的,衣襟被扯得乱七八糟。 萧砚没来由地心疼,于是看向孟翡时,戾气横生。 “你们俩怎么回事?” 孟翡瞪圆了眼睛看他,这种神情她从未在萧砚脸上见到过,不时后颈一凉。 她打了个喷嚏,“太傅你来得正好,孟卿她打我!” 孟卿“呸”了一句,说道:“谁先打谁的?你自己说不过我就开打,你还有没有点公主的威严?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萧砚凉幽幽地瞪了孟卿一眼。 她察觉到那眼神,乖乖地将嘴闭上。 他沉声道:“既然如此,两位公主也不必争谁对谁错了,不如臣将你们交由皇上处置。” “不行!” “不可!” 两人异口同声。 “二位殿下都是臣的学生,臣也不好偏袒哪一方,既然发生这档子的事,还是皇上处置为好,也好叫你们长些记性。” 两边的人几乎没有力气再讲话了,任由萧砚说什么也不反抗。 陆莜竹拿来帷帽给孟卿孟翡她们戴上,出了碎云轩被松上马车。 萧砚与孟卿共乘一辆,孟翡去了自己那架马车。 他撇开孟卿眼前的帘子,一张脸被抓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又好笑又可怜。 “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孟卿嘟起小嘴,不满道:“什么叫被欺负,太傅你看清楚,是我欺负她,你又不是没看到她的脸,都被我抓花了!” 说完,她还骄傲得昂了昂雪白的脖子。 萧砚抿着唇,“你的脸也不差。” 孟卿像蔫了的菜叶子没精打采的。 “又少不了父皇的一顿责罚,都是那个江珩!教唆我三姐去找莜竹的麻烦!” “说说看。” 第75章 江家遭贬 孟卿透过帷帽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脸颊。 “前些日子,户部江尚书的儿子江珩时常去骚扰莜竹,想要莜竹给他做妾,可莜竹不肯,又大言不惭地说三姐姐日后必定要嫁给他,诋毁三姐姐的名声。当时恰好被我撞上了,我气不过便教训了江珩一顿。” “然后呢?” “然后就是江尚书连连上书给父皇,要父皇将三姐姐嫁给他的儿子,父皇不是不知道江珩是什么德行,早已拒绝。我劝三姐姐不要与江珩这种人为伍,可她不听,偏信了江珩的鬼话来碎云轩找莜竹麻烦,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事。” 萧砚挑了挑眉,“这么看来,你还是受害者了?” “那是自然。” “呵。” “你呵什么?” 萧砚睨着她道:“你可知今日犯了什么错?” “知道。今日之事若是叫朝里那帮大臣知晓,我必免不了要被口诛笔伐。” “那你还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孟卿垂下脑袋,帷帽的纱帐垂到膝盖之上。 “莜竹是我的朋友,我必须得帮她。我本想和三姐姐回宫里处置此事,慢慢跟她解释清楚,谁知道她上来就打人。” 这说的,比谁都委屈可怜。 萧砚也不忍心再斥责她,温声道:“你是本朝的公主,是万民百姓的表率,是整座玉京城中的贵女们所要瞻仰的存在,万不该这样意气用事。” 孟卿的帷帽倾斜了一下,透过纱帐明显看到她脑袋歪了一歪,古灵精怪地说了句:“可是太傅,你这句话应该去对孟翡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要去找别人麻烦的,也不是我要动手的……” “……” 这一连串的话,叫萧砚哑口无言。 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帷帽,道:“行了,别耍嘴皮子了,等会见了皇上,有你苦头吃的。” “哦……” 萧砚眯了眯那双阴鸷的眸子。 这江家,看来是不能再留了…… 马车往皇宫驶去,金黄色的琉璃瓦在落日下格外耀眼夺目,两架马车逐渐消失在宁扬街…… 金銮殿。 暮色降临,殿中燃起千盏烛火,光鲜朦胧昏黄,地铺白玉,赤红圆柱上盘旋着鬼斧神工般的金色长龙。 阶上之人来回踱步,脸色堪比墨水,又黑又臭。 孟翡懒散的跪坐在地上,困意十足。 “父皇,您就别来回走了,看得儿臣眼都花了……” 她话一出,楚皇也确实止住了步伐。 “好啊你!倒学会挑朕的刺了?” 孟翡嘟囔道:“我哪有……” “孟翡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朕自从解了你的禁足后,每日上蹿下跳,这些朕也懒得说你了!可你今日,竟然带着一帮宫女出宫找一个小小商户的麻烦,还把你妹妹打成了这幅模样,你说该当何罪?” 楚皇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头发蓬乱,衣裳也乱七八糟的,像极了从乞丐窝里逃难来的。 真是越看越糟心。 见孟卿和孟翡都不说话,于是他冷着脸向萧砚看去。 他一身宝蓝色圆领长衫,身姿修长犹如绿竹,腰间云卷纹环佩彰显他气质沉稳内敛,墨发高梳,仅用银冠固定,一张好皮囊生得如妖似魅,又不失温润之气。 “萧太傅,你说说看,朕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楚皇这一番话,问的别有意图。 萧砚面不改色地作了一揖,“二位公主今日之事,虽有辱皇室尊严,可到底没叫多少人知晓,皇上可从轻处罚。再则此事因江家而起,三公主也是听信谗言,故而才向姊妹动手,皇上今当赏罚分明,惩上治下,给朝中那些不安分的臣子一个警告。” 楚皇沉思片刻,觉得萧砚说得极有道理。 于是,脸色稍有好转。 “孟翡,你听信谗言,伤害姊妹,朕今日罚你到殿外跪上三个时辰,罚俸半年,在跪满三个时辰后,滚回你的紫檀殿继续禁足!” 孟翡张大了嘴巴,“又禁足?”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 “没有……”她瘪着个嘴,叩首谢恩:“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楚皇处置完孟翡后,视线落到孟卿身上,虽说她是受害者,可他还是不得不罚,这孟翡动手了,她同样也动了手。 他瞪着孟卿,说道:“你也是,给朕出去跪着,没有三个时辰不准起来,禁足一月,不得再给朕出宫!” 累了一天,孟卿也懒得多说和辩解了,直接领旨谢恩出去跟孟翡一起跪着。 灯火阑珊。 楚皇背过身去,金丝锦袍显得庄严肃重又不失王者之气。 “夏谦,传朕旨意。户部尚书江岸青教子无方,祸乱后廷,藐视天威,遂罢其户部尚书,贬为户部兖州郎中,其子江珩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夏公公颔首低眉,“是,奴才即刻前去传达。” 江岸青被贬后,相信朝中那些臣子定然能够安分一段时日。 只是这户部尚书之位空悬,不如…… 萧砚拱手道:“皇上,户部尚书一职在朝中极为重要,万不可空悬,当早做决定,择一位有能之人胜任才是。” “萧太傅可有人选?” “左侍郎邢高,右侍郎杨以贤皆可胜任。” 在萧砚说出来二人的名字之时,楚皇的眸色便显得暗淡不少。 明显这两人都不如他意。 “不好,此二人都不是人选。” 萧砚眼皮一跳。 邢高是他的人,杨以贤却是郑国公的门生,此二人哪个做了户部尚书,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可楚皇却…… 他突然走下玉阶,深深睹了萧砚几眼。 “朕瞧着,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萧砚神色从容不迫,直面推辞,道:“臣一直以来便担着太傅一职,从未进入户部任职,只怕是才疏学浅,恐难胜任。” 楚皇眉目肃然,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才疏学浅,恐难胜任……” 他反复重复这两句话。 抬起手指着萧砚,道:“你呀,就是太过自谦了!” 萧砚低眉不语。 “就这么决定了,朕明日早朝当着众朝臣的面,拜你为户部尚书,兼任太傅。” 他叩首拜谢。 “微臣谢皇上荣恩。” 第76章 大人是很喜欢殿下的 晴朗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朵,弯月悬挂于黑幕,星光氤氲。 萧砚从殿中退了出来,深深地瞧了眼孟卿,拱手作揖后悄然离去。 孟卿瘫软地跪坐在地上,没精打采的颓丧极了。 孟翡斜眼扫了扫她,小嘴叭叭个没完。 “都怪你,若不是你执意要护着那姓陆的,怎么会招来萧太傅,又怎么会在这里跪着,最要紧的是还要被罚俸禁足。” 孟卿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也不想再跟孟翡争个高下了。 她道:“你就消停会儿,还要跪上两个半时辰呢。” 孟翡委屈地锤着双膝,又疼又酸,简直不要太好笑。 “要不,你去求求父皇,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说不定听了你的话便会对你我从轻发落。” 孟卿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去,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自己去。” “我也不去。” “哦。” 说着,孟翡回头看了眼萧砚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仅此一刻,她的膝盖就挪到孟卿身边。 她好奇问道:“你平日不是跟萧太傅关系最好?他这次怎么没替你求情啊?”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孟卿烦躁地抿了抿唇,往边上挪了挪,试图逃离她。 “你躲我干嘛呀?” “三姐姐,你不累吗?” “累,但是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帮你说话。” “……” 孟卿选择闭嘴。 要真说起来,这世上谁都猜不透萧砚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忽近忽远,忽冷忽热。也许此次是觉得她确实要被磨一磨性子,才将她俩带给楚皇处置。 她抬起头,仰望着星空,飞檐一角紧凑的顶在弯月背部,好似这月亮被摘了下来,镶嵌在尖角上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望着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直到一个阴影将二人笼罩,遮住了殿内昏黄的烛火。 孟翡一个手肘直接撞醒了孟卿。 “啊?” 她迷离的眼神不解地看向孟翡,眼珠一转,才发现楚皇正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孟卿连忙跪好。 “父皇。” 楚皇刚想发作,可见她俩折腾到了这大半夜,终究是不忍心。 “困了?” 孟卿没敢答复。 只听头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罢了,你们俩回宫去。” 孟翡的眼睛瞬间有了颜色,她看着楚皇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救赎的光芒。 “谢父皇!” 孟翡的那些宫女们几乎都被陈嘉杖责了三十大板,在紫檀殿哀嚎一片,只能随便遣个宫女来服侍孟翡。 她颤巍巍地起身后,一步一个踉跄走出了宫殿,最后被抬上轿撵离开了。 孟卿昂着头,倔强地仰望着自己地父皇。 “你为何还不离去?” 她温声道:“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莜竹?” “朕……” “父皇,莜竹只是一介商贾,从无攀龙附凤之心,招惹上江珩,也并非她心之所愿。儿臣求父皇,饶过陆莜竹一命。” 孟卿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她知晓作为一个皇帝,为阻止皇家的丑事外传,必然会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让其闭嘴。 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阻止楚皇对其下手。 楚皇皱起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无奈道:“你先起来。” 孟卿不听。 “求父皇饶过莜竹一命。” 她就这么担心他会为了皇家声誉对其一个商户女子下手? 只可惜,他不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帝。 楚皇蹲下身来,将孟卿从冰凉的地砖上扶起。 他道:“朕,不会伤害她。” 少女的眼眸澄澈单纯,像极了夏夜里点缀在黑幕中的星光,不染一丝尘埃。 她渐渐展露出笑容。 “儿臣谢过父皇。” “回去。” “是。” 青鸾殿。 孟卿回去后,沐浴洗漱后便躺在罗汉榻上,双膝难以伸直。 灵予心疼的在旁边为她上药。 冰凉的药膏一点一点接触着她红肿而发青的膝盖,药香已经盖过屋内所焚的白芷香,清新上头。 “大人也真是,怎么不知道护着殿下一点……” 灵予心疼的眼泪直打转,手的力度都不敢太重。 孟卿轻揉着太阳穴,脸上平淡得没有波澜,道:“今日之事,孟翡也在,他不好明目张胆的偏袒谁。” “可是殿下与大人的关系,那般好……” “我只是他权衡利弊之下,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殿下别这样妄自菲薄,奴婢瞧得出来,大人是很喜欢殿下的。” 孟卿缄默无言。 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萧砚这种野心勃勃的佞臣来说,此刻已经在谋划如何掌控她,掌控将来的朝堂了。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必须在禁足后立即赶去锦官城,否则怕是赶不回来争那皇位。 这段时日,她得给萧砚加把火,避免她离京后,他改变主意扶持新主。 一定要叫他死心塌地才行。 …… 次日。 孟卿酣睡到午时才醒,洗漱过后用完膳便埋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也无人知晓她在写些什么,不敢上去打搅。 偏灵予性子不受宫内拘束,端着盘葡萄便进来了,她捡起地上的手稿展开一看。 “太傅,今日是禁足第一日,思你忆你……” 孟卿听见她念出来,脸霎时就红了大半,她羞恼道:“闭嘴!谁叫你念出来的?快给我!” 灵予憋着笑,赶忙将手稿递还给她。 玉盘被摆放在案旁,她又好奇地凑过去看孟卿在写什么。 结果孟卿反应极大,手掌下意识盖住,说道:“出去出去!” 灵予其实是瞄到一眼的,知道她写了什么,所以她含着笑也要把话说完。 “殿下,既然是情书,那就要能写得有多肉麻,就写得有多肉麻咯,何必在乎脸面?要知道,脸面这东西,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 孟卿的小心思被戳穿后,故意装得一本正经,“我,本公主哪有在写情书,分明是在练字,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去去去,干你的活儿去!” 鬼知道灵予憋笑憋的有多惨,她点头如小鸡啄米。 第77章 知道了 “是是是!殿下没有写情书,是在练字!就算写得满纸都是‘太傅’、‘萧砚’那也都是在练字!” 这灵予,怎么这么爱取笑她! 她如今都要无地自容了,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要给男人写情书! 孟卿嗔道:“你再说话,本公主就让人讲你的嘴巴缝起来!” 缝起来! 那可不行,她还要吃东西呢,怎么能缝起来呢? 灵予将嘴巴紧紧闭上,整张脸憋笑憋得通红,喉咙里隐约发出“奴婢这就退下”的声音后,快速逃走。 孟卿端坐在圈椅上,笔杆戳着下巴静静思考着什么。 灵予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反正都是情书了,总不能汇报些“我今日吃了些什么”“我几时起床”“我温习了多少功课”这样太过正经的话语。 既然是情书,那就得能有多不正经,就要有多不正经。 说完,她含着笑意埋下脑袋,奋笔疾书。 待写满整整一张纸后,通通塞进信封里交给云合,让云合托人帮忙带出去。 这边萧府。 萧砚夜深后才回到府中,李管事匆匆拿来一张信封递给萧砚。 “大人,这是一名侍卫给您的信。” 萧砚的一双瑞凤眼及其淡漠,好像对传信之人和信内写了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 他接过后,信封外空白一片,没有标注来历。 拆开一看。 “展信佳,见字如晤: 太傅,今日是禁足的第一日。昨天卿卿跪满三个时辰后,膝盖又疼又肿,今日更是无法起身,太医说卿卿的膝盖若是再不好生将养,恐怕以后就无法站立起来了。可是太傅,卿卿至今想的都不是能不能站起来,而是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可以义无反顾地奔向太傅。 不知道为何,自昨日起,卿卿的脑子里都是太傅,好像除了想太傅,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太傅是否也有像卿卿一样,在思念卿卿呢?” 看完后的萧砚,此时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好像沉浸在粉红色的泡泡喜悦当中,无法自拔。 溯舟在一旁看得懵逼。 他垫了垫脚,“主上,信里写了什么?” 萧砚晦气地瞅了他一眼,直接将信折叠好后放进袖袋中。 “没什么。”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溯舟紧随其后。 “魏岘让你调派的人手,你派了吗?” “派了,正在路上。” “嗯,明日你一道跟去,去历练历练。” “嗯好……”溯舟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突然反应过来,“啊?主上您说什么?” “去跟着魏岘,历练。” “主上,属下走了,您一个人在这儿怎么办?” “死不了。” “属下不放心。” “有钟罄在,你可以放心。” “属下遵命。” 萧砚进到书房后,又将袖袋中的信封展开一看,昳丽的脸庞顿时温柔得不像话。 唇角的弧度愈渐流畅,信纸收好后被他继续放进袖袋中,随身携带。 青鸾殿。 孟卿坐在榻上昏昏欲睡,正等着某人的回信。 灵予犹豫的进来,福了福身道:“殿下,夜深了,先歇息?” “萧砚没给我回信吗?” 灵予摇了摇头。 孟卿见状,内心不免有些失望。 可往开一想,她前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讨得萧砚欢心,今生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她拿捏,他就不是萧砚了。 罢了,不给回信就不给回信,她明天继续写,天天写,她就不信了,萧砚就一张回信也不给! 夜深人静,灵予为孟卿掖好被褥后,将烛火吹熄,退出寝殿。 次日。 孟卿的膝盖越来越红肿了,灵予进来给她揉腿放松。 “殿下,您昨日给大人写了些什么呀?为何也不见大人回应?” 殿内她靠在美人榻上,幔帐随风摇曳摆动,珠帘流光溢彩,方形梨花木雕桌案上摆放着几盘盛放糕点的琉璃盘,天青色瓷器酒壶里弥漫出淡淡的酒香。 “也没写什么……” 她若有所思,纤长的指尖抵靠在鬓角间。 “哎,肯定是因为殿下写得太过含蓄,故而大人才没写回信。” “含蓄?” 她都直接说想他了,这还含蓄吗? 还是说,一定要到那种露骨的境地,才不叫含蓄。 孟卿睨着灵予,道:“那我应该怎么写?” 灵予看向她半露的锁骨,美颈玉肤……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难以启齿。 “殿下稍等,奴婢去给殿下取些书籍。” “书?” 不等孟卿问完,灵予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 待她回来时,手中已经捧了三四本正儿八经的书籍。 她放在梨花木雕案上。 孟卿好奇地拿起一本,赫然两个大字印在书封上。 “《春闺》?” 她翻开第一页,便开始介绍男女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越往后越多奇奇怪怪的姿势和情话…… 那张烧红的脸颊再也撑不下去了,她连忙合上,敲了敲灵予的脑袋。 “这些书,你哪来的?” 灵予龇着个大白牙,“市井上买来打发时间的。” 她非常识趣,转身跑去书案那边拿好信纸和笔塞到孟卿怀里。 “殿下,快写!边写边看,相信大人一定会给你回信的!” “……” 她捧着信纸和羊毫笔,一时不知所措。 支开灵予后,她才再次将《春闺》打开,内容详细,图纸清晰,叫她一整颗心扑腾扑腾乱跳得厉害。 灵感一触即发,她总算是知道写些什么了。 墨尽笔干。 信纸塞进信封中,交由灵予。 灵予则托人带出宫交给萧砚。 萧砚再次收到了孟卿亲笔写的信,可这一次…… 他发现…… 这信中的内容怎么比昨日的更加露骨直白…… 竟也叫他看得脸红心跳,可又不得不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沉了沉气,拿出笔墨写了封回信。 “知道了。” 送到皇宫青鸾殿后。 孟卿收到萧砚的回信,内心惊喜,展开一看…… “知道了?” 就这三个字? 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给他写了那么多,他就回得这般敷衍! 灵予凑上来,瞟了瞟道:“殿下,太傅回了什么?” 孟卿脸色青紫,将信合上后丢进筐中。 第78章 江珩之死 虽然很不想说出口,但她还是气得不行。 “他说‘知道了’。” 孟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出宫看看萧砚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面对这般露骨直白的话语,他还能镇定自若的回她“知道了”! 灵予一下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孟卿小脸黝黑。 “奴婢笑大人不解风情!” “你笑得对,他确实不解风情。” 难怪他这么大了,二十四岁了!身边还是一个姑娘都没有! 活该他孤寡了二十四年! 老男人! 这时,小南子脸色惨白闯了进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 “殿下!” 灵予知道孟卿心情不妙,便抢先了两句,“小南子,发生什么事儿,怎么慌慌张张的?还搞得这般狼狈?” 小南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语速极快道:“殿下,发生大事了!长公主自从出发去了滇地后,便再也没了消息,丽城的守将和官员联名上折子,说长公主从未到达丽城,如今想来,怕是失踪了……” 灵予欲言又止。 她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孟蘅的事儿。 当时萧砚听了孟卿的话,早就将孟蘅解决了,还是她受命追杀的,人已经掉入悬崖,早没了。 孟卿无动于衷,“没别的事儿了?没别的事儿便下去。” “还有一桩事……” “说。” “昨日夜里,江郎中的儿子江珩溺毙在了玉清湖……” 孟卿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说什么?江珩死了?” 她震惊不已。 江岸青才被降职没多久,江珩就死在了玉清湖…… 小南子点头如小鸡啄米,说道:“如今紫檀殿和静妃娘娘那里,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皇上更是气得晕倒了,太医院现在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江珩的死,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又会是谁呢…… 静妃和孟翡,她倒是不在意,只是父皇…… 她担忧道:“父皇怎么样?” 小南子的额角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说道:“皇上已经醒过来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要静养罢了。” 孟卿松了口气。 还好父皇没什么大事,她如今在这青鸾殿里,哪里也去不了,父皇要是有什么闪失,她必然顾不得什么禁足不禁足了,直接去父皇寝殿探望。 “我母妃呢?” “出了这样大的事,贵妃娘娘正在主持大局,此时大约是在金銮殿。” “那便好。” 她这一禁足,消息都要闭塞了,也不知郑国公那边打算什么时候弹劾晋王。 孟卿望向窗棂外结果的桃子,又绿又小,青涩得还未成熟。 在青鸾殿里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她被限制在内,宫女太监们总是会给她找些乐子。 宫内上下都知道掌管凤印的是玉贵妃,她的母妃,也无人敢克扣青鸾殿,可以说生活非常滋润的。 一连过去半月。 端午佳节来临,青鸾殿上下开始围在小厨房里包粽子,绿油油的粽叶泡在水里,半熟的糯米盛放在玉碟里,厨房内热闹一片。 孟卿写完信后,才走出寝殿便听见宫女太监们的欢声笑语。 “你们在干嘛?” 小厨房里的他们连忙起身行礼。 “殿下。” 孟卿好奇地前去,小厨房离着她的寝殿有一段距离,可以说青鸾殿的规格是四个公主殿里最大的。 她伸直了脖颈张望,“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呢?” 小南子笑嘻嘻地答道:“殿下忘了,今日是端午节,奴才们在包粽子庆佳节呢!” 孟卿若有所思。 她禁足在此无聊得很,也想学学看。 “粽子好包吗?” 琉卉与竹庵脸色一变,“殿下!不好包不好包,奴婢们这就把这些处理掉。” 孟卿跨过门槛悠悠闲闲的,像个安逸的老太太。 “不是要责怪你们,我也想学学看。” 小南子他们面面相觑。 “殿下,不是奴才们不让您学,是这粽叶太过粗糙,怕划伤了殿下的手……” 什么粽叶,还会划伤手? 孟卿嘴角一抽,“小南子,本公主叫你教你就教,明白吗?” 小南子迟疑片刻,才道:“是,殿下。” 说着,琉卉便跑去偏殿拿了把圈椅来给孟卿,让她坐舒服些。 小南子弯腰站着,从水池中掏出两片粽叶卷成一个三棱锥的形状。 “殿下,拿两片粽叶,像奴才这样,卷成三棱锥,就可以往里面放糯米了。” 琉卉取出粽叶递给孟卿。 她拿着粽叶比对着小南子手中的粽叶模样,卷了半天,琉卉也在旁指导了半天。 “殿下,奴才是南方人,喜欢吃咸粽子,因此会往里面放些猪肉。” 孟卿看着方桌上各式各样的小料,她也不知道放什么。 想了想,她想做两个粽子给萧砚。 可是萧砚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粽子,她却不知道。 但她记得,萧砚是汀洲人,汀洲人应该喜欢吃咸的?万一他不喜欢吃咸的怎么办? 思及此,她决定做两个粽子,一个甜的,一个咸的! 她学着小南子的模样,拿了根马莲绳捆绑起来,两个粽子就做好了。 就等小南子他们把粽子蒸熟,连信和粽子一并给萧砚捎去。 萧府。 萧砚刚要出府去趟户部,李管事就将一盒红木雕花食盒递了上来。 他一袭朱红色的褒衣博带,步履匆匆。 “这是什么?” “殿下给大人的,那人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因为赶时间,他直接接过,拿在手中,两三下上了马车,启程去了户部。 才下马车,邢高便迎了上来。 “大人,您可算来了。” 他眉眼冷峻,双唇抿紧,背脊笔直如松竹,远远望去,像个清冷孤静的矜贵公子。 “速速道来。” 萧砚身姿修长高大,一步下去可抵得过他人的两步,邢高也是在旁边紧紧跟上。 他语速极快:“近日三吴之地的多名官吏上报,所辖之地飓风大作,以致房屋坍塌,牲畜丢失,林地尽倒,百姓农物成了一片汪洋。皇上怕是要叫户部拨出赈灾银两,可眼下户部哪儿来的银两啊!” 第79章 送胭脂 萧砚顿住脚步,瞥着他。 “杨以贤怎么看?” 邢高低下头去,道:“自然是能压则压,满朝官员可都盯着咱们这边呢。” 话刚说完,他便盯上萧砚手中的食盒,一下子来了兴趣。 “哟!大人,今日是端午,这莫不是给我们带来的粽子?” “……” 萧砚不睬他,径直往里而去。 邢高热脸贴了冷屁股,悻然跟上。 户部的各级官员几乎都已到场,唯独江岸青没来,想来是丧子之痛叫他难以承受。 萧砚坐在主位上饮了口茶。 “想必三吴之事,诸位已经知道了,可有何看法?” 杨以贤坐于右侧,拱手道:“大人,现如今户部银两亏空啊,前阵子就为了蝗灾之事,就已经拨了不少钱,每年一度的围猎更是花费甚广,现在三吴之地的赈灾款项怕是要一压再压了。” 邢高认同地点了点头,“此次受灾人群甚广,恐怕要耗费不少银两。” “三吴乃是水产富庶之地,飓风影响广大,银两得拨,不可一压再压。” “可户部是真拿不出银子啊!” 萧砚眼神略有缓和,道:“民生多哀,确实不可在赈灾款项上强压,待皇上召见,再下定论。户部虽拿不出多少银子,民间筹款倒是可以试上一试,诸位觉得呢?” “大人说的是。” 户部的诸位官员异口同声道。 待谈论一番后,官员们纷纷退出厅堂,各司其职。 萧砚审阅完杨以贤递交的公文后,才将红木雕花食盒打开。 第一层,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压着一封信。 第二层,两个品相稍微有些不这么好看的粽子…… 信展开一看。 “太傅,今日是端午节。可惜尚在禁足,不能出来同太傅相见,一同过端午,赏龙舟,吃粽子,实属遗憾。因而,做了两个粽子,一甜一咸,请太傅品鉴。” 萧砚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一层温柔之色,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吹拂,融化了冰冷的山峰。 信合上后放进袖袋里。 修长的手掌拿起其中一个绿油油的粽子,轻轻剥开,咬上一口。 是咸口的,软糯细腻,分明是咸的,他却还是能从中尝到一抹没来由的甜味,好像这甜蜜是从心头涌起。 自小,他喜欢吃咸粽子,可他的母后不记得他喜欢吃咸口的,总是依着弟弟的口味,给他也做甜口的粽子,从不将他的喜欢放在心上。 后来,父皇要从众多子嗣中选一个到楚国,原本选中之人是他的弟弟,因为母后偏心,才替换成了他。 他就这样年纪轻轻背井离乡来到了汀洲的一户平凡人家,这户人家刚开始很照顾他,可随行监视的侍卫将此事报给了母后,这户人家便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死状惨烈。 也许这一段时日,虽见不着孟卿,却日日收到她用心写的书信,连粽子都会为他做一甜一咸,他第一次感受到被重视原来是这种感觉。 邢高此时好巧不巧的进来煞风景,他眉头一扬。 “大人,您这是背着我们吃独食啊!” 萧砚眼眶泛红。 “滚。” “好,我滚我滚!” 说罢,邢高一溜烟儿地跑没了。 没过多久一名官员匆匆进来,行了个礼。 “萧尚书,皇上急召。” “知道了。” 他放下粽子,收拾好后,便启程往宫里去。 路上热闹非凡,天气也越来越热,街道上有卖粽子的、卖雄黄酒的、卖龙舟糖画的,应有尽有。 萧砚掀开帘帐,向外看去,道上行人漫步悠闲,清净自在。 凑巧商铺上写着“碎云轩”三字,他想也没想,就道:“停车。” 钟罄长“吁——”了一声,马车才稳稳停住。 萧砚下了马车往碎云轩走去,店铺内生意红火,伙计勤快,他没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 那伙计左看看他,右看看他,风神秀彻品貌非凡,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一想,是了!前些日子三公主来闹事,就是这位大人来劝的架! 当时瞧着,这大人品阶应该不低,定然是个大官儿。 “大人,里边请。” 他跨过门槛,铺内的姑娘们侧目而视,无不在惊叹于他的容颜。 “大人,我们家的胭脂啊可是这玉京一等一的胭脂,您看看是要送些给夫人还是……” 萧砚仅仅只是扫了眼展台上的几款胭脂,便道:“那些我都要了。” 见生意来了,这伙计乐得合不上嘴。 “好勒,我这就叫掌柜给您包起来。” “嗯。” “您稍坐。” 伙计将他要的胭脂都放在了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中递给他。 钟罄付钱后,便跟着萧砚离开了。 青鸾殿。 院落里一片欢声笑语,桃树的绿叶飘落下来不少,桃子成熟后粉嫩粉嫩的。 灵予爬在梯子上摘桃,摘下来的桃子都丢到小南子手里的篮筐里。 孟卿则在一旁和云合他们玩投壶。 此时,有人敲了敲青鸾殿的琉璃大门,“灵予姐姐!” 众人目光被大门吸引,止住了笑声。 灵予抱着长梯一角,三两下从梯上跳下来,小跑过去。 “来了!” 她凑到琉璃门缝隙里,“可是有大人的信?” 太监摇了摇头。 “没有,大人送了这个来,灵予姐姐开个门。” 灵予反应机敏,把门栓拿开,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太监将一提珐琅大盒子交给她。 “这是大人给殿下的。” “好,谢勒!” 太监送完东西,这才匆匆离去。 灵予捧着大盒子一步一个踉跄来到孟卿面前。 “这……” 云合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殿下,这怎么跟碎云轩的盒子很像啊。” “小禄子说,这是大人送进来给殿下的。” 孟卿弯下腰细细打量,打开一看,琳琅满目的胭脂宝盒悉数亮相,一层紧接着一层,几乎每一种颜色都来了一遍,煞是好看。 灵予的嘴巴都快塞下一颗鸡蛋了。 “殿下,大人这是把胭脂的全家都给你送来了啊,您用得完吗?” 众人围做一团看热闹。 孟卿含着笑道:“把它抬起寝殿。” “是。” 第80章 何为美人婀娜 小南子将箱子合上,抬进寝殿。 孟卿拉过灵予,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傅什么时候会进宫,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殿下?” 灵予不知她要做什么。 “快去。” “是。” 灵予福了福身,即刻离开了青鸾殿。 …… 夜深人静。 萧砚从金銮殿出来后,引路的小太监迅速跟上,走在萧砚前方。 他一身赤红官袍极为惹眼,侧颜如玉般隽美好看。 进入甬道后,小太监也不忘说些吉祥话讨好。 “尚书大人如今颇受皇上赏识器重,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大人您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萧砚唇角勾起,笑容温和。 “借公公吉言。” “哪里哪里。” 小太监连忙恭维。 刚要进入下一门甬道时,便迎头撞上了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太监。 孟卿掐着嗓子拱手道:“公公,夏公公有要事召你回去,萧尚书的路便由奴才来接替。” 小太监见有人接替,何乐而不为,乐呵呵地道:“那尚书大人,奴才就不送您了,奴才还要赶去忙内务呢。” 萧砚颔首致谢。 “萧太傅,这边请。” 孟卿垂着脑袋,还不敢将自己的真面目露出来。 她还没踏出两步,萧砚便站在原地看着她。 “出宫的路,好像不是走这儿。” “嗯?” 她东瞥瞥西看看,“哦对,是走这儿。” 萧砚:“……” 他怎么觉得这小太监比他还不靠谱…… 一路下来,萧砚都没有认出她的伪装,孟卿忽然觉得自己好适合演戏,能将太监一角演得这么像。 出了甬道,便通向外宫了,马车和钟罄便在外宫等候。 萧砚上了马车后,孟卿也想跟着上去,谁知钟罄直接将她拦下。 “你这小太监怎么做事这般毛毛躁躁的?尚书大人的马车,你也敢上?” 钟罄低头,皱着眉头不悦地瞧着孟卿。 孟卿正想着什么措辞,谁知萧砚的声音便从马车中幽幽的传了出来。 “让她上来。” 钟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上竟然让一个太监上他的车? 可碍于是自家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只能撒开手,放孟卿上去。 孟卿一身深蓝色太监制服,高帽子险些撞上马车的檐角。 她钻了进去,仍旧把头低下。 萧砚单手支颐。 “还装?” 孟卿咬了咬樱唇。 他认出她了? 孟卿没有动静,还是默默将头低下。 本以为萧砚不会理睬她,下一刻那张昳丽无瑕的面容便悄然凑近。 孟卿抓着裙裾,心头拧紧。 “大,大人,您认错人了!” 她讲话时,嘴都打磕巴了。 这时的萧砚,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往她边上凑近,拿着佛珠的那只手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孟卿被迫与他对视。 他的眼眸阴鸷深沉,仿佛一眼就能将她所有秘密窥探到底。 他挑了挑长眉,“哟,这是哪个宫的小太监,生得这般俊俏。” 孟卿咽了咽喉咙,“奴才是金銮殿的洒扫太监。” 萧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看着倒极像一位故人。” “……” “想起来了,像青鸾殿那位小公主殿下。” “……” 该死的萧砚,认出她了,拿她寻开心是! 她还没说话,萧砚的指腹就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品相不错,不如改日本官跟皇上提议,要了你如何?” “要我?” 孟卿登时瞪大了双眼。 她昔日怎么不知道萧砚有这种癖好?喜欢太监? “萧砚,耍我好玩吗?” 话音刚落,她就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丢在一旁。 萧砚嫌弃的“啧”了一声,“原来是个姑娘。” “……” 怎么着,他还很失望是? 孟卿白眼一翻,他明明认出她了,还装作不认识。 “太傅,你原来喜欢太监啊。” 萧砚薄唇微抿。 “那不如这样好了,改日我叫父皇寻几个俏太监送到你府里,如何?” 他也丝毫不落下风,道:“不必,本官就喜欢你这样嘴硬的。” 指腹暧昧地挪到少女嫣红的唇角,缓缓揉搓着她湿润的唇瓣。 尤其是双唇间那抹猩红的舌尖,半露不露,极为诱惑。 孟卿一发狠,直接咬住他的指尖。 萧砚冷目灼灼,从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哼,低沉悦耳。 “半月不见,还学会咬人了?” 他忍着痛,也不愿松开。 指腹间缠绕着一股湿润,蕴着少女的清香和体温。 孟卿双眼如同一泓碧水,“半月不见,太傅却喜欢上太监了,真叫卿卿难过的紧。” 萧砚唇角一抽。 “太监不喜欢,你这种的,刚刚好。” 说罢,他的指腹悄悄顺着脖颈往下移去。 他侧着头,眼眸漆黑如星空。 “信中殿下可是说,见面后要给臣好好窥一窥何为美人婀娜,如今见了,殿下可不能反悔。” 少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耳边泛红,眼神开始躲闪。 “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这样的信了?” “哦?”他浅笑道:“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他嗓音沙哑,几乎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 孟卿一整颗心怦怦乱跳,无法平静。 她舔了舔唇瓣,大着胆子凑近他,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啄。 温热甜腻。 这一瞬间,他好像就这么怔住了。 孟卿含羞带怯地握住他不安分的大手,声音糯糯:“这下,总可以了。” 萧砚长睫颤动,脸庞诧异又不敢相信。 什么叫总可以了?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子又主动又被动的样子,真的很撩人。 仿佛用她那羞怯的眼神一点一点勾引着他犯罪…… 少女的心脏频频跳动起伏。 他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欲望,抽回手掌。 空气在这一刻,略显尴尬。 他虚掩般咳了两声,“臣失礼了。” 孟卿水灵灵的瞳孔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宜也占了,亲也亲了,他就一句他失礼了? 她握紧他的手臂,“太傅,我是专程来谢你送给我胭脂的。” 萧砚眼神闪烁。 “此次进宫急,未能好好挑选一二,待臣回来,殿下想要什么,臣定会为殿下办到。” 第81章 益州案 待他回来? 孟卿脑子里一片雾水。 “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男人轻抚着少女鬓角上的一丝碎发,淡道:“三吴之地飓风大作,皇上要遣派一名官员前往督查,臣向皇上提议,自请前往。” 三吴之地飓风大作?孟卿的脑海飞速运转,当年三吴之地确实有一场飓风,只不过最后前往的是江岸青,并非萧砚。 如今他是刑部尚书兼任太傅,自然是要前往巡查的。 只是山高水远,看来他要离开好长一阵子了。 孟卿放下心来,说道:“太傅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 “三日,这么赶吗?” “三吴之地的百姓等不得。” 孟卿象征性的点了点脑袋,萧砚便凉幽幽的盯着她,意味深长。 “沈含章殿试后被皇上安排在大理寺任职,你可知道?” 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孟卿眸光骤然一缩。 “沈,沈含章去了大理寺……自然是知道的。” “哦?” 萧砚眼眸中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孟卿哂笑一声,“太傅做什么提他?卿卿现在眼里心里可都是太傅啊。” “小骗子,”他梳理着少女柔美的乌发,“若是臣回来,发现殿下与他扯上了什么关系,可莫要怪罪臣心狠手辣。” 孟卿那脆生生的嗓音传来,“太傅,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 萧砚挑起剑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少女的容颜,远黛墨瞳,琼鼻菱唇,粉面桃腮,瞧着确实是人畜无害,可焉知那内里藏着的是怎样一个蛇蝎美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喜欢这样一个主动靠近他,有目的的小姑娘。 他分明清楚,她是为了皇位接近他的,但他就是想将她牢牢锁在身边,不容他人靠近。 他道:“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哪怕殿下弃臣而去,臣也依然会忠于殿下。” 我呸! 孟卿真是佩服他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难道上一世逼宫的不是他,是被夺舍后的萧砚吗? 这一刻,他们两人还真是相配,都善于用伪装的模样去欺骗对方,实则都表里不一。 她不死心地试探一问:“如果你回来,发现我与沈含章有什么,太傅你会怎么对他?” 问出此话,萧砚脸色立刻沉下,昏暗的马车环境中,犹如鬼魅,阴郁深沉。 “自然是杀了他。不过殿下放心,臣爱慕殿下,自然不舍得叫殿下同他去死,臣会将殿下您囚禁起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卿听完,倒抽一口凉气。 她不敢小觑萧砚的实力,整个玉京,他表面看着文文弱弱,清冷孤静,实则整座玉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囚禁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孟卿嘴角颤抖,强行露出一抹笑容。 “太傅放心去,卿卿会在玉京,等候太傅归来。” 听到满意的答案,萧砚眼角的那丝阴郁也悄然消失。 他道:“时辰不早了,殿下快些回宫,马车就要出宫门了。” “好好,太傅保重。” “嗯。” 孟卿的手掌脱离萧砚,拿走帽子起身往外走去,颤巍巍的跳下马车。 她呆滞般站在青砖地面上,萧砚挑开帘帐看着她。 “愣着做什么,快回宫去。” 孟卿抬起头,唇色发白。 她将帽子戴上,垂下头往与马车相反的地方缓缓离去。 …… 大理寺。 流云缓动,艳阳满天。 顾淮安方才从宫里出来,大理寺的其余官员便围了上来。 “大人,皇上怎么说,打算委派何人前往益州?” “是啊,益州的栈道案这般重要,必然要在六位司直中选一位经验丰富的能人才是啊。” 顾淮安顿住脚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手底下的官员。 他道:“刑部员外郎吴承、监察御史冯钦、大理寺司直沈含章。” “沈含章?” “怎么会是他……” “他能行吗?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他……” 顾淮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他是此次科举的前三甲,皇上格外重视他,委派他前往已是意料之外。” “可是他还只是个雏儿啊,什么案子都没接手过,如何处理?” “这不是还有刑部和监察御史一同前往,”顾淮安瞥了这几人一眼。 大理寺里的几个司直,除了沈含章外,这几个都自视甚高,都觉得自己不必沈含章差,纷纷表示不服。 但关于沈含章为何最后会被安排在大理寺之事,他还是心存疑惑的。 总觉得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再者就是他刚上任没几日,便要被派去益州查案,属实是奇怪了些。 顾淮安长期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多想,艳阳天气,他受不住热,径直往内堂走去。 这几名司直望着顾淮安的背影,议论纷纷。 “我听说啊这沈含章能进我们大理寺是走了特殊门道。” “为何这么说,他不是科举前三甲吗?” “是科举前三甲没错,可最初皇上并不想让他做大理寺司直之位。” “你们听没听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春闱舞弊案?” “你是说……” “没错,我听说当今小帝姬曾亲自出面为他作证,而你们想想小帝姬的母妃是姓什么……” “姓顾。” “看来,是顾家有心栽培啊,你我这些没背景没后台的怕是一辈子只能在这司直的位置上咯!” 顾淮安传唤了沈含章来大理寺内堂。 堂内摆设单调,棕红色桌椅规整齐全,山水屏风隔绝内外。 他坐在圈椅上浅抿了口茶,掀起眼帘瞧了眼沈含章,他还是一如当初在刑部一般,身姿板正,好比翠林深处的松竹,面容秀美,眉眼间掺杂着对世俗的平淡与温和。 茶盏被他轻放在案角,他道:“你应当知晓本官唤你来做什么。” 沈含章低眉,“下官不知。” 顾淮安轻笑一声,说道:“皇上有意委派你前往益州审理案件。” “益州?” “没错,赫赫有名的益州栈道案。” 沈含章轻蹙眉头。 这项案件他也曾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最终落到了他的头上。 第82章 她好像是在跟他告别 这益州揽括了蜀地与滇地,是楚国最大的一个州郡。 而赫赫有名的栈道案,便是前几年楚皇为改变益州与中原的来往,从户部调派不少银钱修建栈道。 可户部调出的银钱经过了一级又一级的官员,早已所剩无几,就连新栈道也修得像个豆腐渣工程。 前几个月有个商队要从中原到益州,途径金牛道,选择走新修的栈道,却因货物太重导致栈道断裂,整个商队无一生还。 此事瞬间传入玉京后,楚皇震怒,这才将此案落到了沈含章的头上。 其实,顾淮安也不太相信沈含章的能力,他作诗文当是一绝,可这查案便又是一门学问啊。 这若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沈含章怕是得被问罪啊…… 他那心心念念沈含章的公主妹妹,不得哭晕在宫里。 顾淮安说道:“你若觉得你能力有限,本官自当为你回绝皇上,另派一位官员前往益州。” 沈含章想都没想,便道:“不必,多谢大人好意,含章愿意前往益州查案。” 顾淮安语塞。 他知道,沈含章此次若是回绝了皇上,日后这升迁之路那更是遥遥无期,可顾家在朝中也不是吃素的,若他想提拔沈含章,随便堆给他几个案子就好…… 谁知,沈含章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栈道案牵扯一级又一级的官员,稍有不慎得罪了朝中哪位权贵,倒打一耙都有可能。 他这般爽快,顾淮安也不好多说什么,拿起茶盏到唇边吹了一吹。 “你有这样的上进之心,很好。” 沈含章垂目。 “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与刑部员外郎吴承、监察御史冯钦一同启程。” “是。” 沈含章退出去后,离开了大理寺回府收拾东西去了。 这时,一架马车悄然停在路旁。 钟磬手拿长剑拱手朝车内的萧砚道:“主上,沈含章应下了。” 萧砚把玩着佛珠,唇角浅浅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知道了。” 钟磬抿了抿唇,仍旧不解。 “主上,为何要大费周章把沈含章弄去益州?他对主上您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啊……” 是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但他要去三吴之地,可不能放心沈含章还留在玉京,最好还是弄去益州呆一段时日为好。 萧砚打量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钟磬语噎。 “是。” “郑国公的折子呈给他了吗?” “今日一早便呈了,晋王现如今该是在进宫的路上了,相信晋王一党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了。” “嗯,江文义手上的东西也是时候给皇帝了……” “是,属下稍后便派人通知。” …… 一晃半月已过。 孟卿总算是得到自由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找楚皇,得到批准出京游玩。 她早早来到殿外等候,陈嘉上前来劝:“小殿下,皇上现在正在为晋王爷的事情火冒三丈呢,您现在来,怕是不太妥当。” “晋王?” 孟卿细细一想。 是啊,郑国公半月前便将证据提交给了父皇,江文义更是紧随其后,这案子一查就查了半个月。 如今实锤了,晋王怕是也蹦哒不了多久了。 殿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斥责之声,响彻九霄,最后楚皇实不忍心赐死晋王,便叫他禁足晋王府,终身监禁。 不过一会儿,晋王便灰溜溜地从金銮殿出来了,他脸色苍白,额头血红一片,还往外冒着汗珠。 孟卿一看,张了张嘴行礼:“皇叔。” 晋王眼角一暗,朝她冷笑后便离去了。 他这态度,应当是知道了郑国公是她的人了。 孟卿望着殿内匾额上的字,喉咙哽咽。 晋王被监禁了,嘉元也不用再担心还会被自己的父皇加害了。 夏公公弓着身子跨过门槛而来。 “小殿下,皇上召您进去。” “好。” 孟卿径直往殿内走去。 只见楚皇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额头,脸色极为难看。 孟卿怯生生唤了一句,“父皇。” 楚皇这才拾起笑容,抬起头看向孟卿,道:“禁足了一个月,怕是憋坏了?” 孟卿距离他十尺之远,不敢上前。 “儿臣确实憋坏了,父皇可否给儿臣放个假?” 楚皇眉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放假?” “儿臣想离开玉京,看一看楚国更广大的世界。” “你想离开玉京?卿卿啊,现在世道乱,你一个女子离开玉京实在是太危险了,留在父皇和母妃的身边不好吗?” 她何尝不想留在父皇和母妃身边尽孝,可是时间不等人,还有半年父皇就会驾崩,她也要顺利登基,开始着手解决萧砚。 楚国的江山,不能再丢了。 孟卿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却还夹带着苦涩,她道:“父皇,儿臣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楚国波澜壮阔的山河,儿臣不想庸庸碌碌的躲在玉京做一个井底之蛙,此去是为父皇,也是为了儿臣自己,更是为了楚国万千子民,儿臣求父皇成全!” 她沉重地跪在地上,朝楚皇行了个大礼。 楚皇欲要说些什么,可见她离去之心这般强大,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去……” “儿臣,谢过父皇。” 孟卿抬起头,悲伤地望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此去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父皇,请恕儿臣不孝,不能留在您的身边尽孝了。 不知这一去,日后还能不能相见,也许这次是她最后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见自己的父皇了。 这楚国的山河,儿臣誓死也要为您守住。 她咬了咬牙,眼眶已然泛红,行了礼后便径直离去了。 楚皇不舍的看着孟卿的背影,好像有一根绳索缠绕似的,绞得他心脏生疼。 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在这座皇城之中显得渺小,像是这玉京城的的一团柳絮,要去更辽阔的天空了。 他总觉得,孟卿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他也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小女儿了…… 这次好像是在跟他告别,好像要做很厉害的事去了。 第83章 入蜀 仅仅两日,所有所需物品,皆已放上马车,带上了云合和灵予一同上了马车。 因楚皇不放心孟卿一人出行,于是按照孟卿的要求遣了一支百人的禁军队伍随行保护,而这支护卫军的首领则是梁吟秋。 上车后,马车开始往宫外驶去,一行人在后跟随。 孟卿瞧了瞧云合,说道:“你先下去。” 云合虽不懂孟卿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下车了。 不一会儿,孟卿便看向一旁的灵予,她眼神冷淡,与平常大相庭径。 灵予懵懵懂懂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她道:“你跟了我也有两月有余了?” “是,跟随殿下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孟卿双眸微抬,道:“灵予,此次我要去的是益州锦官城,你可知晓?” 灵予垂首恭敬道:“知道。” “你既然是萧砚给我的人,从此以后就不能再同旧主再有联系了,可明白?若是这一路上,叫我发现,你还有同萧砚互通书信,那我身边自然也就容不下你了。” 灵予听完后,背脊发凉,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姑娘,好似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她复笑一声:“明白殿下,灵予自被主上献予殿下后,此生便是殿下的人,灵予会坚定地选择殿下,再不会再与其余人有所勾结。” 语毕,孟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马车轱辘地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来到城外。 梁吟秋骑着高大的银鬃马在前方开路,来到一个凉亭后,便没再前进了。 他调转马头来到车前朝孟卿道:“殿下,您前阵子唤我召集的一千人都在这儿了。” 孟卿闻言,被灵予搀扶着走下马车,她站定后往凉亭一侧看去。 乌泱泱的一群身着劲装的侍卫整齐划一的立于凉亭旁,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身着黑衣劲装,头戴帷帽,手握长剑,等待着他们的主人降临。 梁吟秋跳下马,上前搀扶起孟卿。 他朗声道:“都给我听着,这就是你们的主上,跟随主上,就是你们每一个人的职责,都明白了吗?” 只见这号如长龙般的队伍,纷纷举起长剑,齐声呐喊:“主上!主上!主上!” 这呐喊声穿云裂石,声势极为浩大,惊天动地。 孟卿一身墨绿色对襟长衫,立于梁吟秋身旁,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傲视群雄的女帝,自带一股王者之气。 “诸位,此次我们所要去的地方便是益州锦官城,要跨越茫茫蜀道,危险重重,若有不敢去的,现在便可以主动退出,我不会强留。” 话音一落,侍卫们面面相觑,话语嘈杂,但无一人站出来。 “我们是主上的人,生为主上,死也为主上,主上去哪我们就去哪,绝不退出!” 孟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非常自豪的看向这支队伍。 她道:“很好,诸位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让我很佩服。从今天起,你们这支队伍便叫青龙卫,待你们凯旋之日,就是你们成为正式军队之日。” “主上威武!主上威武!” 梁吟秋低声道:“主上,此次去往锦官城,是否不需要带这么多人?毕竟蜀道狭长,实在是不好通行。” 孟卿摇了摇头。 “不,一定要带他们去,不过要分卫两支队伍,一支前去支援寻找蜀地宝库,一支跟随我去锦官城。” 梁吟秋了然,“路途遥远,殿下先上车。” “嗯。” 孟卿看了眼这支千人队伍,满意地转身回了车上。 玉京离锦官城极为遥远,梁吟秋选择的却是褒斜道,先穿过眉县,再沿着褒斜道一路向南到达汉中,往西去褒城,最后进入金牛道入蜀。 这条道对于他们这一支庞大的队伍来说,算是最安全的道路了,要知道当年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走的就是褒斜道,而他则西出祁山,取下街亭。 一路上走走停停,跨越不少山隘峡谷,总算达到了眉县。 队伍原地休息,这条道上不能再乘坐马车了,必须要靠步行。 孟卿整个人晕头转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难免开始水土不服。 梁吟秋上前来送水,“殿下,蜀地之凶险,是无法估量的,咱们这速度,怕是还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到达锦官城。” “什么?两个月?” 孟卿整个人炸裂,此次出来本就打算四五个月就往返蜀地和玉京,没想到这一去就要去这么久。 天啊!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考虑人为因素! 她忍不可忍,“有没有更短的道路,能够快速通过,直达锦官城?” 梁吟秋认真解释道:“从玉京到褒城只有四条道,分别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我们这么多人要走的是褒斜道,已经是最好走最快的路了。” 孟卿接过他的水壶,喝了几口。 她望着烈日在空中悬挂,这样热的天气,怎么能支撑着她们到达锦官城呢。 “陈仓道?是韩信率军北上关中的那个陈仓吗?” “正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陈仓就是这个陈仓道。” 梁吟秋都这么说了,那必然这条陈仓是很难走的,况且早年征战之时,军队进出蜀道,走的都是这条褒斜道,看来只能妥协了。 灵予拿了一个帷帽给孟卿戴上,这样的天气,孟卿可不能晒黑了。 待队伍休整之后,一行人又再度出发。 进入褒斜道,栈道极窄,一千多个人宛若一条长龙,在秦岭中划破天堑。 孟卿被梁吟秋牵着,保护着往前走,她甚至不敢往下看,下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有行差踏错,那将是深渊啊。 山高水远,崖壁纵横交错,溪水潺潺流淌山间,树林葱郁。 一眨眼已是半个多月以后,总算是来到了褒城。 孟卿不敢停歇,继续往金牛道前行。 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李白诗里的诗文。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 翻越千山万水,过剑门关、葭萌关、棉竹关才能抵达赫赫有名的蜀地。 第84章 抵达蜀地 黄昏时分,已入初秋,蝉鸣阵阵。 一支千人的队伍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抵达了锦官城了。 而在此刻,这支队伍也要兵分两路了,一支跟随孟卿留在锦官城,一支前去寻找蜀国遗留下来的宝库。 孟卿坐在马车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这翻山越岭两月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啊。 梁吟秋调转马头,朝车而来。 “殿下,现在是去哪里?” 孟卿单手支颐,闭目养神,“去驿站。” “是。” 说罢,马车穿梭在街道与人群中,往驿站驶去。 锦官城不愧是蜀国的国都,即便藏匿于千山万水中,也依旧繁华似锦。 而这块地方每每产出的蜀锦便要历尽蜀道坎坷送往玉京,卖向楚国各地。 驿站的官员好像知道了孟卿要来,早早便等在驿站门口迎接。 孟卿下车后与驿丞寒喧一阵,便去了安排的房间好好歇息了。 只等次日再行拜访邕王孟庭川。 …… 翌日。 孟卿带着灵予和梁吟秋出门去了。 由于两个月的徒步,孟卿现在的体力那是没得说,走这点路对她来说已经是轻而易举,重点还是想看看人烟。 锦官城是邕王的地界,大大小小的一应事物都由他管辖,自然府邸也有所不同,坐落于人烟处,宅院五进五出,丝毫不比玉京城的晋王府差。 而邕王乃是楚皇的长兄,也就是孟卿的皇伯伯,此人一向淡泊名利,难以靠近得很,尤善骑射,当初先皇选太子,本是想选邕王做太子,可邕王不乐意,非要来锦官城做一个藩王。 三人站在府门前,梁吟秋走上台阶敲门。 “邕王可在,玉京小帝姬求见邕王。” 门被打开,里头走出来一个老者,白发棕衣,慈祥和蔼。 他行了个礼,“草民参见小帝姬,王爷他今日一早就出远门去了,现在不在府上。小帝姬有要事,草民可为您书信一封尽快告知。” 孟卿哑然。 出远门去了? 这么不巧,她才刚来邕王就出远门了。 看来还得等等了。 “不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这件事,还是见了面再说为好。 孟卿不免失望几分。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街道传来,行人纷纷退避。 三人驻足回望。 “听说昨日锦官城来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可临近锦官城时,队伍又分为了两支,一支进了城,一支往回走了!” 这说的不就是她们吗? 那纵马之人一身红衣锦袍,额间佩戴深色抹额,策马扬鞭时,恣意飒爽,鲜活至极。 “哦?你可知这支队伍来自哪里?” “自然是中原玉京而来!” “中原玉京?” 忽然,长“吁——”一声,几匹红鬃马在邕王府前停住。 纵马之人跳下马,正要领着几人登上台阶,却注意到一旁的三人。 孟卿这才看清此人的容貌,这郎君身量颀长,身着锦袍劲装极为显赫,眉眼间浓烈深沉,鼻梁高挺,唇瓣血红好看。 瞧着,像个将军。 “你们是何人?” 这位郎君率先开口了。 他走近打量着孟卿,小姑娘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裙,头戴几支素雅银簪,一双弯弯远山眉,两汪柳叶含情眼,鼻尖小巧精致,朱唇比丹鹤之顶还要明艳动人。 孟知言一时看呆了眼。 孟卿福了福礼,道:“在下玉京人氏。” 他身旁的贺意玄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道:“知言,这个姑娘长得跟你好像啊……” 孟知言认同的点了点头。 贺意玄顿时掩嘴震惊道:“孟知言,这会不会是你父王在外面的私生女啊?” 孟知言脸色一变:“瞎说什么呢你!” 他撩了撩垂至胸脯前的马尾,走近几步,梁吟秋觉得不对劲,手拿长剑抵挡在孟卿面前。 孟知言瞧了瞧梁吟秋,虽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道:“姑娘,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孟卿温声道:“我们从玉京来,听闻邕王威名,特来拜访。” “拜访?你跟我父王认识?” 孟卿愕然道:“你父王?” 他俯视着柔柔弱弱的少女,说道:“是啊,邕王是我父王。” 孟卿听完一喜。 邕王此生未娶,却唯独有一个儿子,此人就是孟知言。 很小的时候,邕王还未就藩,常携子进宫,孟知言在四个妹妹中,最喜欢的就是孟卿。 “哥哥,我是孟卿啊!” 孟知言愣了会儿神,不敢相信。 而贺意玄更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道:“我草!孟知言,这真是你妹啊!你什么时候有妹妹的?” 孟知言这才反应过来,他眉目肃然,说道:“孟卿?你怎么证明你是孟卿?我那四个妹妹都在玉京皇宫里,怎么可能出现在锦官城,你莫要骗我!” “四个?你有四个妹妹?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孟知言瞪了他一眼,“别打岔,等会跟你解释。” 不等孟卿解释,梁吟秋便从腰中拿出令牌亮给他看,“禁军校尉梁吟秋,自玉京护送殿下前来锦官城。” 这腰牌一亮,孟知言总算相信了。 他心底乐得开花儿了似的,推开一旁的梁吟秋,倏然说道:“你真是孟卿?天啊!长这么大了!” 孟知言攀上少女的细肩,盈盈一握,瘦得都只剩下骨头了。 小姑娘笑得灿烂:“我当然是孟卿了,还能有假?” 可他忽然想到什么,神情难受,“你这一路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卿卿,你瘦了,肩上都是骨头……” “……” 孟卿瘪嘴。 能不瘦吗?你去爬两个月蜀道试试,能给她喘死! 还没等她说话,孟知言直接牵上她的细腕往府里走去。 “既然来了,那便先进府说,我让膳房给你做一桌子的菜,让你吃个够!” 一行人往王府内走去。 邕王府府内设计都是依照着玉京庭院设计的,内里山水契合,凉亭廊桥,假山石路,别有一番意境。 只不过…… 这庭院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孟卿没敢多想,跟着孟知言的步伐往更深处走。 第85章 食铁兽 孟知言将他们带到府中前厅落座,侍女们如流水一般将茶点摆在桌案上。 孟卿端起茶盏,一股淡淡的茶香袭来,香味极为独特。 “这个是我父王前些日子去滇地得来的普洱茶,你快尝尝看。” 她抿了一抿,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香味甘甜,滋味浓厚。 “不错。” 贺意玄撇了撇嘴,道:“知言,我来你家八百回了,也不见你拿出这么好的茶来招待我啊!” 孟知言无语。 “你算老几,我妹妹那可都是玉京皇城里的金枝玉叶,你这个糙汉子只配糙茶,我妹妹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茶叶!” “皇城?你妹妹住皇城啊?” “自然。” “也就是说,你妹妹是当朝公主?” “不然呢,我父王只有我一个儿子,卿卿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 说完,孟知言就如同孔雀开屏般骄傲地昂起了下巴。 贺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孟卿是孟知言的亲妹子,没想到居然是当朝公主,一想到刚才的失礼,他就恨不得钻进土里。 贺意玄连忙起身施礼,“原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失敬失敬,在下锦官城上将军之子贺意玄见过殿下。” 孟卿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说道:“不必多礼,贺公子快坐。” 贺意玄坐回圈椅上。 孟知言的视线落到孟卿身上,他问道:“卿卿,你不在玉京皇城里养尊处优,怎么会跑来锦官城啊?难道你也是来就藩的?” “知言哥哥,我的封地不在益州,在豫州呢!” “那你为何?” “来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 孟卿面颊温柔,“话说皇叔为何不在府上。” “前些日子蜀地的栈道损毁,死了不少人,朝廷便委派了几名京官下来,父王他正是为这件事外出的,想来也快回来了。” 栈道……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一世的栈道案也是沈含章督查办理,他现在应该也在益州。 真是没想到,他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 孟卿未言。 他又道:“你可是昨日进的锦官城?我听守城将领来报,昨日有一队近乎千人的人马,怕不就是你的人?” “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护卫。” “我就说嘛,也就只有我的卿卿妹妹有这么大的排场,”他想了想,又道:“你昨日在哪歇脚的,为何不直接上我邕王府来?” 她坐姿挺拔,两手搭在两腿之间,极为端方雅正。 “赶了两个月的路,实在有些累了,这才去了锦官城的驿站歇息。” “那真是可惜了,昨日我父王还在府上,今早刚出的门。” “今早?” “是啊。” 孟卿死都没想到,她就呆在驿站歇息了一晚,她便与孟庭川擦肩而过。 “那皇叔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这一去得好几日,妹妹你可有要事,若是没有,不如我带你好好在锦官城游玩游玩,这里有许多玉京城没有的小玩意儿呢!” “这……” 孟卿双眸微垂,似在思考。 贺意玄看出了她的为难,便道:“孟知言,你玩的都是些什么斗蛐蛐骑马射箭之类的玩意儿,殿下一个小姑娘,怎么跟你玩那些东西?” 孟知言听完恍然大悟,道:“也对哦!不过锦官城的姑娘们我还是认识不少的。过几日褚副将家里有个拒霜宴,不少锦官城的姑娘们都会参加,不如我带你去见见锦官城赫赫有名的芙蓉花,如何?” 孟卿朱唇微启,看了看两人翘首企盼的模样,竟然不忍心拒绝。 “也好。” 见她答应,两人瞬间乐开了花。 孟知言起身将孟卿拉起,说道:“走,我带你四处逛逛!” 一行人出了前厅,走上青石小径上,秋风瑟瑟,发黄的落叶纷飞,凌乱地飘在小径上无人打扫。 孟卿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看着满地落叶,不禁发问。 “哥哥,这地上这么多落叶,府上的下人都不打扫的嘛?” 孟知言与她并排而行,他道:“是我父王不让人打扫的,他喜欢看落叶堆满灌丛,你不知道,我父王他脾气古怪得很,喜怒哀乐都跟别人有所不同。” “喜欢看落叶?” 邕王这习惯,怎么跟她母妃很像。 她母妃最喜欢看落叶,一到秋日就不准宫女动这些枯黄的叶子。 “怎么了?” “没事……” 贺意玄接道:“王爷的喜好真是叫人捉摸不透,我爹恰好相反,他最讨厌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了,府上的下人日日看他脸色打扫庭院,都不敢懈怠。” “竟会如此?” “是啊,想来是常被王爷压迫的原因!” 孟知言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小子!小心叫我父王听见,贺将军可就惨了!” 贺意玄朝他做了个鬼脸,拐个弯儿来到孟卿身边,说道:“殿下,他这邕王府有什么好逛的,我带你去郊外青竹园逛逛,那里可有数不尽的食铁兽呢!” “食铁兽?这是什么东西?” 贺意玄摸着下巴,想着怎么给她解释。 “食铁兽就是通体雪白,但是手和脚是黑色的,眼圈也是黑乎乎的,看上去憨态可掬,可好玩了!” “贺意玄你发什么疯呢,青竹园的食铁兽凶性十足,哪有你说的那么可爱?” 贺意玄握紧她的手腕。 “别听他的,有我保护你呢!” 说完,他就带着孟卿往府门外走去,孟知言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在后面跟上。 邕王府调了一架马车来给孟卿坐,几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引路。 尤其是贺意玄,时不时就停下来等候在马车旁找孟卿搭话。 孟知言自然知道贺意玄打的什么鬼主意,于是调转马头回来将他拎走。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丝毫没有弱冠男子的沉稳之气。 灵予撇开幔帐看了前面骑马的三人。 “殿下,真的要去什么青竹园吗?我们此次来了不是为了看什么食铁兽,赏什么芙蓉花的。” 孟卿撑在案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邕王还未归来,你我总不可能在房里枯坐着等他?” 第86章 青竹园 灵予认同她的看法,也好乘着这几日,好好欣赏欣赏锦官城的风光。 青竹园路途遥遥,枯叶昏黄落满地,越过乡间小路,才总算到了这庭院门口。 “殿下,到了。” 梁吟秋下马来扶。 孟卿抬起柳叶眼轻扫四周,宅院规模庞大,朱门敞开,里头一层又一层的石阶通往内园,侍从静静立于两旁。 贺意玄在前面引路,“殿下,请。” 孟卿紧随其后。 入园后,侍女们如流水一般跟随上来,走过他们走过的路,极为规矩。 石阶不高,也就只有百来阶,随便走两步便到了青竹园里头。 青竹园内青瓦白墙,弯曲曲折的溪水小径,长约百米的跨湖拱桥,翠竹掩映,秋阳之下,白墙上倒映着窸窣的竹影。 贺意玄边走边解释,“青竹园是我祖上的园林,恰好我祖上又是从三吴之地迁徙而来的,因此园林风貌都是随了那边的风水。” 孟卿便欣赏着青竹园的风光,道:“的确很美。” 孟知言“切”了一声,“都不知道你带过多少人来了,小时候你天天带我来你这儿瞎玩,气的你老祖宗头晕眼花!” 贺意玄剜了他一眼,挤到孟卿跟前。 “殿下,我可以发誓,这青竹园我只带你一人来过。” 孟卿讪讪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去去!贺意玄,你要开屏到别处去,我妹妹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孟知言将孟卿紧紧地护在身后。 此时,拱桥上传来一声犹如银铃般的少女声音。 “知言哥哥!” 众人寻声看去。 只见一抹嫩黄色的身影正朝这边小跑而来,远远一看,少女身量与孟卿刚刚好,却生得清纯可爱。 贺枕宁一股脑儿地扑向孟知言,不管不顾,就连孟卿也被她撇开几步之外。 孟卿蹙了蹙眉。 这姑娘……难不成是贺意玄的妹妹吗? 她眼神悄悄挪向贺意玄,又看了看孟知言。 贺意玄倒是一脸嫌弃的看着贺枕宁,而孟知言也是有些尴尬。 “知言哥哥怎么才来啊?不是说三天就会来看我一次吗?” 她挽着孟知言的手臂,不肯撒开。 贺意玄看不下去,将贺枕宁与他拉开些距离,他拽了拽她的耳朵,跟她说话。 “贺枕宁,你哥哥在这边,你看不到是吗?看什么孟知言,孟知言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 贺枕宁赌着气,打了打贺意玄的手。 “贺意玄你好吵啊!” 贺意玄顿时哑口无言。 “知言哥哥,你都不知道最近老祖宗总叫我喝些汤和药的,真的太苦了,你不来看我,简直是苦上加苦。” 孟知言笑意温柔,说道:“枕宁,最近是因为军中事务太过繁忙了,所以才没来看你。但是枕宁也要乖乖的,喝了药痊愈后,才能跟哥哥们一起出去玩。” 贺枕宁听完不太乐意,“你骗我。” 贺意玄也懒得惯着她,便道:“行了贺枕宁,你没看到还有客人吗?先回房里呆着去。” “客人?” 少女圆溜溜的大眼睛往孟卿身上扫了一扫,一身月白长衫,头戴银簪,素净雅致得很,穿戴倒是没问题,只是那张脸生的天妒人怨,眼中的敌意不由得升了几分。 “你是谁?” 孟卿望着眼前的少女,道:“玉京孟卿。” “你也姓孟?” 贺枕宁眼中闪过几分不可思议。 她生了一张精致的小圆脸,弯眉杏眼,粉唇明艳,颈戴描金镶玉项圈,手上更是一对纹丝金玉镯,在秋阳下熠熠生辉。 贺意玄见孟卿也不把自己的身份透露,他自然也会为她保守秘密。 他道:“这是孟知言的妹妹孟卿。” “妹妹?知言哥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啊?” 少女眼中敌意未散,仿佛十分忌讳孟知言身边多出了个女人。 孟知言不知如何回答。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妹妹就是妹妹,人家养在玉京的妹妹你也要插手,去去去回房里去,别出来碍眼。” 说完,贺意玄便指使着贺枕宁身后的两个婆子将她拉回去。 贺枕宁不愿意走,于是主动揽上孟卿的胳膊示好,“你是知言哥哥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姐姐,我叫你孟卿姐姐可好?” 孟卿对着突如其来的套近乎吓了一跳,梁吟秋和灵予纷纷开始警戒。 她扯了一抹笑容,“好,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贺枕宁,是贺意玄的妹妹,枕是枕上书的枕,宁是安宁的宁!” “好,枕宁妹妹。” 几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姑娘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她胡闹,而贺意玄仍旧走在前面带路。 贺枕宁走得极慢,仿佛就是想将孟卿拽到落单,可孟卿身边的那两个可不是吃素的,紧紧的跟在孟卿身边。 她表面笑得开开心心,内里却打着坏坏的主意。 突然,她“哎哟”了一声,松开孟卿蹲在地上。 孟卿吓了一跳,蹲下来关切问道:“枕宁,你怎么了?” 前方几人也同时回过头前来关注。 贺枕宁面色难看,拽着孟卿的手腕,说道:“姐姐,我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那可怎么办是好?要不让她们把你送回去请大夫看看?” 孟卿总觉得贺枕宁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我不要。” “不要?那你这走也走不了了,难道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要不姐姐陪我回去?” “这……” 孟卿迟疑。 她搞不懂眼前这小姑娘玩的什么花样儿,也并不想答应。 见孟卿不愿惹火上身,于是更加呻吟。 “姐姐,我真的好痛啊……” 贺意玄无语,“你得了,为什么一定要孟卿陪你去?你们几个带她回去!” “不行!我是真的疼!孟卿姐姐你就陪我去一下。” 贺意玄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幅德行。” 孟卿叹了口气,说道:“无妨,灵予和吟秋会跟着我。” 小姑娘心思鬼精鬼精的,“不要!这个男的不要跟来,姑娘的闺房,他跟来像什么样子?” 孟卿余光瞥了梁吟秋一眼,“你不必跟来。” “是。” 第87章 牵挂萧砚? 孟卿一路搀扶着贺枕宁往闺房走去,灵予也在旁跟着搀扶。 贺枕宁看了眼距离,觉得走得差不多了,步子便突然停了下来。 孟卿一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总觉得贺枕宁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灵予挑了挑眉,松开她的胳膊。 “枕宁姑娘,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孟卿的眉眼瞬间冷了几分。 贺枕宁站直了身子,讥讽道:“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灵予警惕地站到孟卿身边,伸出手护在她身前。 贺枕宁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她,说道:“也不知你是知言哥哥哪里的妹妹,是妹妹还是情人我可不管,我警告你,你可不准靠近知言哥哥半步,否则我就杀了你。” 孟卿眼眸微眯。 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嘴里却说着这般狠毒的话语,确实是叫人汗毛竖起。 她道:“你喜欢他?” “怎么?我不能喜欢?” 孟卿轻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哥哥是世子,早晚都得娶玉京城中的高门贵女,你若是想嫁给他,还是要早早经过邕王的同意才是。” 贺枕宁瞪了她一眼,“要你管,他若是敢娶,我便敢杀,他娶谁我杀谁。” 孟卿哑口无言。 她跟这姑娘好像讲不通道理,满脑子只知道杀杀杀。 贺枕宁左右踱步,道:“我瞧你生的好看,但也不忍心杀你,只要你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我日后也不会来烦你。” 灵予神色不悦。 “对你造成威胁?世子爷与我家姑娘是堂兄妹,如何能做夫妻?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姑娘日后是要嫁给我家主上的。” “主上?” 贺枕宁饶有意味的看了眼灵予。 这么说来,她说的主上是个有不错背景的人了…… 孟卿对灵予的话震惊不已。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嫁给萧砚了?差点没翻个白眼晕死过去。 贺枕宁懒得跟她们废话,说道:“那便好,知言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 邕王他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待定儿媳么? 但她刚刚看出孟知言的脸色,像是只将贺枕宁当作妹妹看待,不像是想娶她的模样啊。 只见贺枕宁转身后,蹦蹦跳跳地朝月洞门方向离去。 灵予这才放心将手放下。 她说道:“殿下,这姑娘好生奇怪啊,瞧着……” “精神不正常?” 灵予点头如小鸡啄米。 孟卿确实这样想,她看着贺枕宁的模样,气色极好,说话有气有力,走路蹦蹦跳跳的,不像是有病的人。 但刚刚她与孟知言对话时,她又说她经常要喝药,难不成…… 是她自己谎称自己有病,以此来骗取孟知言的同情心,转化为两人之间的爱意吗? 孟卿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往回走去。 临近凉亭,路旁花团锦簇,亭上攀爬着不少藤蔓绿叶。 贺意玄见她来了,就开心的迎上去。 “殿下,枕宁她没有为难你?” 孟卿摇了摇头,“枕宁妹妹她俏皮可爱,怎么会为难我呢?” 贺意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旁人不知道,但他妹妹他还能不知道吗?见了孟知言身边有女子,她便会发疯,但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异常平静。 孟知言靠在凉亭圆柱上打着哈欠,道:“走不走啊贺意玄,不走我带我妹妹回王府去了。” “自然是要走的,殿下我们往那边去,食铁兽就在后山那块儿地方。” “好。” 说罢,几人一同跟着贺意玄往后山方向走去。 食铁兽喜爱吃竹子,有食铁兽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大片竹林。 一行人登上阶梯,穿过石径,来到一片篱笆前。 竹林清幽,远远便能闻见飘来的竹香,秋风吹过,枯黄的叶子也会随着风向飘动摇摆,黄黑的土壤上覆盖着一层窸窸窣窣的竹叶。 只见不远处坐着几只庞然大物,背影像极了粽子饭团,身体黑白相间,憨态可掬。 孟卿第一次见这般又可爱又庞大的生物,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说的食铁兽?” “自然,可爱!” 灵予说道:“殿下,这食铁兽长得好像粽子饭团呀!胖乎乎的好可爱!” “我还以为你说的食铁兽是吃铁的怪兽呢,没想到竟然如此可爱!” 贺意玄见孟卿高兴,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傻乐起来。 “食铁兽喜静,别看他这么大一只,小时候很可爱的,抱在怀里非常乖,还会嘤嘤嘤的叫。” 孟卿眼眸澄澈乖巧,“那能摸摸它吗?” “不行,食铁兽很难驯服,野性难消,只能远处观看,不能近距离接触,否则它就会一巴掌把你拍晕!” “竟如此凶悍!” 孟知言撑在篱笆上,无聊得紧。 他道:“食铁兽有什么好看的?改天哥哥带你看蟒蛇,更大更威猛!” 听见“蟒蛇”二字,孟卿脖颈不由得缩了一缩。 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还是觉得食铁兽更可爱,蟒蛇就算了,留给哥哥你!” 贺意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只有你觉得蟒蛇威武了,殿下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自然是喜欢乖巧的小动物了。” 孟知言乏味枯燥,挠了挠头掩饰尴尬。 贺意玄又道:“殿下您喜欢猫儿吗?要不我送您一只猫?” “猫?” 她记得,越娘娘在世时也喜欢养猫,尤其是那只波斯猫,灰白灰白的,生了一双异瞳,极为罕见可爱。 后来越娘娘离世后,她再也没见过这只波斯猫了。 孟卿欣然同意,“可以呀,我很喜欢猫。” “那好,过两日,我亲自带一只猫咪送到邕王府。” 一行人观赏完食铁兽,到前厅随意用了会膳后,便启程离开了。 马车一路行驶,眼瞧着天色渐渐昏暗,车内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灵予在旁点灯,说道:“殿下,今日可当真是有趣极了,贺公子对您好热情啊。” 孟卿瞥了瞥她。 “确实热情,只是不知为何,好像总有块石头堵在心口,难受得要命。” “怎会如此?”灵予点完灯后,盖上火折子,又道:“莫不是殿下离京太久,心中牵挂着主上?” 她?牵挂萧砚? 第88章 拒霜宴 孟卿稀奇。 她怎么可能会挂念萧砚? 这个男人没心没肺,前世她对他那样的好,居然还想威胁她的帝位。 图她人可以,但是图她江山绝对不行! 她不屑地笑出了声,“想他?鬼才会想!” 巴不得早点远离才是。 灵予闭上嘴,沉默不语。 她总觉得孟卿在嘴硬,但是又没有证据。 马车轱辘地行驶到邕王府,停靠在台阶旁,四下寂静无声,漆黑一片。 邕王府里的侍女们打着灯跟随着白天那个老者走出来,一时照亮了茫茫黑夜。 孟卿掀开帘子,“哥哥,我是要回驿站的。” 孟知言跳下红鬃马,一身赤红衣裳恣意飒爽,他走来趴在窗边。 “回什么驿站,你堂堂一个公主住驿站多不舒服,那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听话,住邕王府,哥哥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我……” 没等她说话,孟知言就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什么可是,快下车!” “……” 孟卿无话可说,只能在孟知言的搀扶下乖乖下了车。 秋夜来临,昼夜温差极大,夜里温度比白天降低了不止一个度,凉风习习,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我们先进去,外头风大,你一个小姑娘小心着凉。” 说完,孟知言便领着几人回了邕王府。 府上因为没有什么姨娘主母,一向安静得很,只有几个嬷嬷管理内务。 孟知言朝苏嬷嬷招了招手。 苏嬷嬷得令,迎上前来行了个礼,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给殿下挑一间上好的院子,缺什么都要给殿下补上,定要叫殿下住的舒心,可晓得?” “晓得,”苏嬷嬷垂首恭敬,“殿下,这边请。” 孟卿跟在苏嬷嬷身后,往一处漆黑的小径而去。 孟知言望着孟卿月白色的背影,便陷入一阵深思。 他有感觉,孟卿此次前来,绝对不简单。 …… 扬州吴兴。 入夜深深,海岸边扬起凉爽舒适的陆风,汹涌的海浪拍打岸边,风卷起青年的裙裾,翻卷如云。 萧砚站在岸边,遥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深海。 钟罄执灯而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呈给萧砚,“主上,玉京传来的信。” 他接过后展开,钟罄为他打着灯。 “上面写了什么?” 萧砚眸光深沉,“小帝姬离开玉京了。” “小帝姬殿下离开玉京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未知。” “主上可要派人去搜寻殿下的踪迹?” “不必。” 他回身,迎面而来的风扬起了他的披风,墨发犹如海浪,汹涌澎湃。 她离京……应当是去找沈含章了。 孟卿,终究还是惦记他的。 夜色暗涌,钟罄瞧着萧砚的侧颜,流畅清晰,棱角分明,极为隽美,跟皇后娘娘生的十分相像。 他道:“还有几日,咱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萧砚不置可否。 他想知道孟卿在哪里,会不会真的在益州…… …… 过了两三日。 孟卿呆在邕王府望眼欲穿,都没等来邕王回城。 直到孟知言来了她院子里将一封请柬递到她面前。 他一袭墨绿色蜀锦圆领袍,玉带紧束腰间,裙裾垂至脚踝,墨发高束,说不出的俊毅矜贵。 孟卿手肘抵在窗台上,接过请柬。 “这是……” “褚副将女儿办的拒霜宴,这几日你憋在府里也闷的慌,今日就随我一道去。” “好。” 孟卿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反正呆在邕王府也是焦躁,不如出去赏赏花,就当是踏青游玩了。 孟知言等她去打扮一番后,便一齐坐上马车往褚府而去。 锦官城的官员个个都家大业大,许多家里人靠制作蜀锦发家,因而庭院府宅也不比玉京的小。 还未进门,就能感觉到这府邸的壮观了,一个门庭有三十余人都站不满,府外行过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姑娘公子几乎都被家丁请了进去。 孟知言来扶孟卿下车,他一出现,便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这是世子爷吗?天呐!世子爷也来了!” “褚姑娘是什么样的福气,竟然能把锦官城首位达官显贵给请来呀!” “看来褚姑娘定然是入王府的命格了!” “行了,你们瞧瞧他身边的姑娘,哪还有褚映雪的份儿啊。”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二人身上。 家丁立马就迎了上来,在旁恭维道:“世子爷,我家姑娘等你很久了,这边请。” 只见他微微颔首,领着孟卿往内宅走去。 褚府内的拒霜宴分为两派,一派坐在华亭花径中赏景作画弹琴,一派又站在湖边廊桥上作诗闲谈,好一派悠闲惬意的景象。 姑娘们一看见孟知言,便都兴奋起来,纷纷朝游廊处摇着手帕。 “世子爷!” 要知道,孟知言早已弱冠,邕王却一直未给他定亲,有人一度猜测是他在玉京有什么高门贵女的未婚妻。 但眼瞧着邕王府没动静,孟知言也就成为锦官城炙手可热的存在。 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嫁进王府,多少人想当上皇亲国戚啊…… 家丁一路引来。 孟卿眼瞧着这样壮观的场面,也不由得哂笑起来。 “哥哥,你好受欢迎啊。” 孟知言无奈,“这也是个困扰啊。” “……” 或许是。 是挺困扰的,她两辈子都没被这样追捧过呢。 如果可以,她也想来一次。 这时,在这声音此起彼伏之下,褚家那位姑娘总算是出现了。 褚映雪领着个侍女从鹅卵石小径上走来,莲步款款,颇为端方优雅,一眼瞧上去便知她是一个大家闺秀。 “世子哥哥!” 孟知言驻足回首,他微微一笑:“映雪妹妹。” 褚映雪注意着自身仪态,也没敢多逾矩,如花似的眼眸不在意的扫了眼孟卿,便来到孟知言跟前。 “世子哥哥,你能来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之前我主办过好几次宴席,你都没来,叫人家可伤心了。” 褚映雪身边站着的郑容容接道:“是啊,世子哥哥你是不知道,映雪知道你要来,开心得都不知道走哪条路了。” 第89章 她怎么好意思代表邕王府 孟卿:“……” 真的这么严重吗? 孟知言这小子,艳福不浅嘛! 他一向不失礼,“前些时候军中事务太过繁忙,因而未曾到来,今日也算是补了前些日子的遗憾,还望映雪妹妹不要介意。” “哪里会,世子哥哥能来,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孟知言此时将手搭在孟卿的肩上,豪迈不羁。 “这是我在玉京的远房妹妹孟卿。” 褚映雪看向她时,笑容消失了那一刹那,可又迅速恢复如初了。 她福了福身,“孟卿妹妹。” “这是锦官城褚副将的独女褚映雪,这位是郑校尉的次女郑容容。” 孟卿屈身行礼,“映雪姐姐,容容姐姐。” 一看双方这样有友好,孟知言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心将孟卿交给褚映雪了。 他道:“卿卿,我去找那几个哥们儿聊会儿,你跟映雪容容她们说会儿话。” 褚映雪笑得灿烂道:“世子哥哥放心去,孟卿妹妹交给我们就行。” “是啊放心去。” 孟知言拍了拍孟卿的背部,示意说道:“我去了。” 她美眸轻扬。 “哥哥去。” 语毕,孟卿言便往那湖边廊桥走去。 而他一走,褚映雪跟郑容容就立马变了一张脸,上下将孟卿打量了一遍,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孟卿:“……” 灵予望着那二人的背影,略微不满,“什么货色,方才世子在时对殿下您关怀备至,现在世子走了便对您不屑一顾。” 孟卿无所谓她们什么脸色,毕竟她来拒霜宴又不是为了争奇斗艳的,本就是来凑个热闹,赏花来的。 她淡然道:“何必与她们计较,我们瞧我们的。” 灵予点点头,便搀扶着孟卿往花径中走去。 褚府的芙蓉花几乎开遍满园,娇嫩的花朵点缀在绿幕之中,极为明艳灼人,袅袅纤枝,花色白粉渐变,宛若少女摇曳的衣裙,美得不可方物。 虽说芙蓉花是这次宴席的主角,也不乏有其他品种,比如菊花、茉莉、月季,更有满湖开遍的芙蕖。 灵予手中握着团扇,却在花丛中看见一只翩翩起舞的嫩黄色蝴蝶,她有心去抓,却还是扑了个空。 她气恼,“殿下,这蝴蝶也忒难抓了!” 孟卿着实无奈,道:“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叫吟秋给你抓一堆行了?” 灵予听完愣了愣,脸霎时一红。 “姑娘您说什么呢!谁要他给我抓蝴蝶!” 她笑了一笑,就这两人整日里眉来眼去的,当她是瞎了吗? 然而此时却有传来一声冷嘲热讽的声音。 “呵,也就只有乡下来的丫头才会对这些花蝴蝶感兴趣。” 主仆二人容色一变,朝说话的那人看去,生得姿色平平,那嘴就跟生了刀子似的,专挑人不快。 灵予轻声道:“殿下,她说的是我们嘛?” “不然说的是谁?” 灵予一个暴脾气上来,便跟她杠上了。 “你这姑娘好没教养,说谁是乡下来的丫头呢?” 周宓昂起下巴,满脸不可一世,“谁说话,就说的是谁咯。” 她此话一出,周边围上来的贵女们纷纷掩面轻笑,嘲讽意味甚浓。 灵予差点气笑,“你说我们是乡下来的丫头,乡下丫头惹你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周宓紧抿了抿唇,说道:“懒得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孟卿冷冷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井底之蛙,不知何为山外山。” “你!” 她迟钝一刻,不知说什么是好。 于是褚映雪便从人群中出来为她解围。 “吵什么呢你们?” 她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走到两人之间,瞥了眼周宓,又用不屑地神情看了孟卿一眼。 “这是怎么了?” 灵予代孟卿回答:“褚姑娘,你的这位客人说我们姑娘是乡下来的丫头,敢问你们府上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 这话说的褚映雪极为不满,但她还是维持着表面风平浪静。 “这位姑娘说话可就不对了,周宓府上乃是锦官城的蜀锦大户,她父亲更是蜀商第一人,怎么便不配来褚府了呢?” 她说话好声好气,丝毫没叫旁人听出她语中的不悦。 孟卿温婉却又不失气势,道:“周姑娘府上是蜀锦大户,那么我们邕王府就不配来这种地方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脸色惧变。 谁说邕王府是不配来了? 她一人,怎么好意思代表邕王府? 真正能代表邕王府的那也该是湖边那一位世子爷才对。 周宓顿时结巴,“谁,谁说邕王府不配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轻笑道:“周姑娘,我可没有血口喷人。你方才说我们是乡下来的丫头,可我们自玉京而来,借宿在邕王府,出门在外长的都是邕王府的脸面,你指我们姐妹二人上不来台,那不就是在打邕王府的脸面吗?” 孟卿这样一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 众人都不想因为周宓一人而得罪整个邕王府,于是都纷纷指责周宓,劝她赶紧道歉。 而褚映雪更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郑容容劝道:“周宓,孟姑娘都这样说了,你还不快道歉?” “是啊,周姑娘快道歉,再不道歉得罪了邕王府可怎么是好。” “快道歉。” 周宓骑虎难下,只能乖乖认错。 她朝孟卿二人福了福身,“孟姑娘,是我出言不逊,搅扰了孟姑娘清净,周宓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还望孟姑娘能够原谅。” 孟卿扶她起身,笑容以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周姑娘言重了。” 周宓抬眼看她,生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一颦一笑皆带柔情,仪态端方不失礼节,贤淑温婉。 不知为何,她竟在这一刻,被孟卿的美貌所折服。 灵予鼓着腮帮子审视着周宓。 “周姑娘做什么一直盯着我们姑娘看?” 周宓蓦地发觉自己失礼了,脸颊泛起红晕,“只是觉着孟姑娘生得美,故而多看了两眼。” 褚映雪憎恶的瞧了眼周宓和孟卿两人,便往一处花厅而去。 第90章 谁说要回京了? 像这种宴席,一般都是男女不同席。 灵予携着孟卿入花厅后,跪坐在一侧,为她倒了杯蜜茶。 褚映雪与席间各位姑娘们一番寒暄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孟卿那儿瞟去。 她美目轻扬,“不知孟姑娘出自玉京哪家高门大户?” 这一问,在场的姑娘们也十分好奇。 一个能住在邕王府,且这般得孟知言照顾的姑娘,家中父兄品阶应当不低。 孟卿被难住,她唇瓣微张,欲言又止。 可想了想,总归不能太过高调,于是便道:“家中在玉京开了一家酒楼,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她的回答叫姑娘们不由得唏嘘一声。 还以为是多高门第的姑娘呢,能得世子的关怀,没成想竟也是个商贾之女。 家中有官籍在身的姑娘们看了看周宓,不屑一笑。 陈容容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前些日子刚到玉京姑妈家玩了一阵,诸位也知道我姑妈嫁的是工部郎中,家大业大,时常带我出去游玩。只是不知孟姑娘开的是什么酒楼,说不准我去吃过酒呢。” “千金楼。” 千金楼? 女子们开始讨论。 这千金楼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好像字如其名,当真有千金一般。 只是陈容容的话突然打破这一美好幻境。 “千金楼?我记着是刚开不久的酒楼呀,生意也是有些惨淡。” “怎会?千金楼听着就很有排面,怎么刚开不久啊?” “我听说玉京的显赫世家一向喜欢开酒楼,一开就是五六家,莫不是千金楼只是其中之一?” “有这种可能。” 孟卿坦言道:“确实是刚开没多久。” “啊?原来真是刚开的酒楼啊?” “那还真是可惜了……” 褚映雪听了周围人的一片唏嘘之声,心情舒畅不少,她道:“那孟姑娘在玉京呆得好好的,怎会来锦官城小住呢?莫非是家中盈利亏损,才来蜀中寻求机会的吗?” 孟卿一阵头疼。 怎么问个没完,这群小娘子就对她的来历这么好奇吗? 孟卿也不纵着褚映雪,直接抿嘴不答。 花厅一片寂静。 褚映雪略显尴尬,嘴角疯狂扯了扯,有些下不来台。 有些姑娘想讨好褚映雪,便主动接过话茬,对孟卿一阵冷嘲热讽,吃相极为难看。 灵予瘪着嘴看着那些人的嘴脸,便低声在孟卿耳边说道:“殿下,您为何不直接说您是萧府的人,也省得她们这般瞧你不起。” 孟卿心态沉稳,并不想造太大的势出来。 “萧府势大,他高中没几年便做上太傅之位,常进出宫中,又深得父皇宠幸,前段时日又兼任户部尚书,实在不宜在这种场合提他。” “也是……主上他去了三吴之地慰抚百姓,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回到玉京,发现殿下跑来了锦官城。” 孟卿吃了口芙蓉花糕,心中暗想:可不能叫萧砚知道,否则她的心思不就在萧砚面前暴露无遗了。 这拒霜宴漫长无期,褚映雪又觉得围在一起作诗饮酒吃点心无趣,就开始提议让大家献出才艺来展示一二。 陈容容喜欢看人出丑,她便提到孟卿。 “孟姑娘可会什么才艺?不知我们是否有荣幸能叫孟姑娘这位出身玉京的高门贵女为我们展示一二?” 孟卿茶到嘴边,悄然顿住。 众人的眼神皆落到她身上。 她优雅地放下青花瓷茶盏,坐姿得体道:“没什么才艺,抱歉。” 陈容容故意做出惊讶的神色,“没什么才艺?可是我听表哥说,玉京里的姑娘尤善琴棋书画,常效仿宫内的贵妃娘娘,若是没才艺的女子,家中一定是请不起老师的?” 孟卿无语。 她退一步,陈容容便蹬鼻子上脸,尤其是褚映雪一副看戏的姿态。 灵予抢先道:“请不起老师?陈姑娘说话可要谨言慎行。我家姑娘师承当今萧太傅,学得一手极好的琴艺,尤善书画,京中不少名门闺秀皆以我家姑娘为楷模。就连陈姑娘口中的贵妃娘娘,都认作我家姑娘为干女儿。” 孟卿:“……” 极好的琴艺? 尤善书画? 灵予!你好会给人家戴高帽子啊! 就她那三脚猫的琴艺,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说? 书画虽好,却也只是平平无奇罢了。 孟卿差点吐血身亡。 只听陈容容意味甚浓,“萧太傅?可是前阵子接任户部尚书的萧尚书?” “是的。” “可是我听说,萧尚书的学生都是宫里的那几位公主和高门贵女,没听说有其他学生,更不知晓贵妃娘娘有什么干女儿啊……” 孟卿回怼:“陈姑娘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陈容容:“……” 花厅内气氛诡异莫测。 褚映雪讪笑道:“既然孟姑娘不愿意为我们这些土包子展示才艺,那便罢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孟卿垂下柳叶眼,继续和灵予小声谈话,丝毫不把褚映雪放在眼里。 而褚映雪的指尖也悄悄渗进肉里。 拒霜宴结束后,孟知言亲自过来花厅等待孟卿。 孟卿正要过去,褚映雪却主动迎了上来,挡在她面前。 “世子哥哥。” 她笑靥如花,与方才截然不同。 孟卿:“……” 孟知言皱了皱眉,将褚映雪往边上撇开几步,将孟卿拉了上来。 褚映雪面色无华,娇气道:“世子哥哥现在有了旁的妹妹,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妹妹了吗?” “怎么会,映雪也是我的妹妹啊。” 不等褚映雪说话,孟卿抢先道:“哥,我们回府去。” 褚映雪手掌攥紧衣袖,被她揪成一团,却只能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去。 凭什么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可以站在孟知言身边,凭什么她不可以? 她一定要嫁入王府,做锦官城的人上人…… 褚映雪朝一旁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弓身上前。 “姑娘,有什么吩咐。” 她伸手挡住唇边,轻声道:“派些人去邕王府盯着孟卿,我要知道她的所有行踪。” “遵命。” 说罢,小厮立即按照她的要求去办事了。 …… 第91章 也许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扬州吴兴。 烛火惺忪,光晕倒映在经书之上,宛若舍利之光。 萧砚披着单薄的披风跪坐在矮案前看书。 钟罄推门而入,抱拳道:“主上,行李收拾好了,明日便能启程返京。”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瓣,“谁说要回京了?” 钟罄愕然,“不回京?那去哪里?” “自然是益州。” “益州?主上,益州栈道那般险峻陡峭,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悬崖,主上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砚将经书翻了一页。 “逮兔子。” “兔……兔子?” 钟罄乍舌不语。 什么兔子还要去益州逮?难道益州的兔子更活泼更新鲜吗? 见萧砚去意已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悻然退出屋内。 …… 午时。 孟卿用过膳后,便在邕王府内活动。 怎知梁吟秋领着一名身着青龙卫的侍卫向她走来。 那侍卫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像是风餐露宿了好些时候的样子。 梁吟秋站定在她身前,作揖道:“殿下,宝库有线索了。” 孟卿大喜。 “当真?” 侍卫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说道:“属下与其他兄弟根据图纸在一处崖壁之下,发现了洞口,那洞口尘封已久,怕是不好掘开,若是采用火药,担心会使整座山地崩塌,因此特来向主上请示。” “那便用工具掘开,千万不能用火药,若是惊动了附近同样来寻找宝库的队伍,可就麻烦了。” “是。” 说罢,侍卫便要退下。 孟卿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又道:“等会!” 侍卫驻足。 “我随你们一起去。” 梁吟秋神色紧张,“不可,殿下您是千金之躯,如何能去那种悬崖峭壁之下受苦?” “无妨,有吟秋你保护我,我还怕什么?” 灵予劝道:“殿下,去一趟怕是要一两个月,恐怕又会错过邕王的。” “那也总比在这儿呆着强,你们不必劝了,我去意已决,即刻出发。” 梁吟秋和灵予只能听命行事。 灵予先去为孟卿收拾些日常要用的必需品,梁吟秋则去买了几匹马和帷帽,又将剩下的几百名弟兄召集起来,一同前往宝库帮忙。 孟卿跟孟知言道别后,便在几人的簇拥下离去了。 褚府的几名小厮趴在角落里,头一回见邕王府门外站着几百号侍卫,声势极为浩大,孟卿出现后,还有孟知言相送。 这些盯梢的小厮连忙窜走,回到了褚府。 褚映雪正在贵妃榻上看着书,惬意极了。 这时,她身边的侍女俯身在她耳边轻言道:“孟卿带了一队人出城去了。” “带了一堆人马?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侍女摇了摇头。 “叫他们继续跟着,我去找父亲。” “是。” 待侍女离去后,褚映雪便径直往褚离休的练武房走去。 褚离休刚要出府,前往军营,自己的宝贝女儿便来了。 他开心得忘乎所以。 “映雪,你怎么知道父亲要去军营了?” 褚映雪瘪着嘴,一脸不开心。 “父亲,出大事了!” “哦?出什么大事了?” 褚离休一阵奇怪,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大事,除了内宅那些腌臢事,还能是什么? 她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敢说话:“我前些日子发现邕王府住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个女人今日带了几百号的侍卫出城而去,也许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褚离休脸色一变。 他们这一带,最禁有人同骠国商贾走私,因此益州的各大防线都会相对严格许多。 只是人是从邕王府出来的,他不得不掂量几分……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褚映雪,说道:“你确定她带了几百号侍卫出城去了?” “自然,父亲你还不相信我吗?” 褚离休深思片刻,便道:“行,你在府里不许乱跑,我派人去跟着。” “是。” …… 孟卿一路骑马疾行,马蹄声阵阵,风簌簌吹过,帷帽上的纱帐随风而动,荒芜的地上扬起漫天沙尘。 “殿下,路程怕是还有几日,要不先停下来歇息歇息?”灵予与她并驰而行。 “你吃不消了?” “奴婢是怕您吃不消了!若是您有什么大碍,主上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孟卿漠然道:“灵予,你既然选择了我,日后我就是你的主上了,可万万没有叫他人主上的道理。” 灵予沉默了片刻。 “是,殿下。” 穿过深深林障,越过涓涓流淌的溪水,天色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一日又一日,整队休息后又再度骑行,没日没夜的奔袭。 孟卿差点就以为自己要出蜀了。 也不知道老蜀王怎么想的,把自家国库埋藏在离国都那么远的地方。 难怪当年灭国的时候,没人能找到他家国库。 总算在一处险要之地,领路侍卫突然勒马不再继续前行。 “主上,穿过前方这道瘴气就到了。” 众人挑眼看去,两崖峭壁间迷茫着一股混浊之气,隐天蔽日,不见远路迢迢。 沙石上枯骨杂乱,各种动物的骨头几乎能堆成山,一滩滩漆黑的污水飘散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连具有灵性的马匹也不敢继续向前,极为狂躁。 灵予觉着奇怪,“这瘴气怕是有毒?” “瘴气确实有毒,但我等已然掌握了规律,正午时分毒性最强,须得等到午夜,气温下降后,才可安全渡过。” 众人胯下的马匹皆在躁动不安,好似能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 孟卿安抚着马儿,说道:“那为何马的反应如此激烈?” “现在还是黄昏,不易通行。” “那怎么办?原地休息等到午夜吗?” “只能如此了。” 孟卿向后望去,一望无际的队伍正等待着她的号令。 她道:“奔袭三日,诸位也累了,先原地休整,午夜再行渡河。” “是。” 梁吟秋传达她的命令,“主上有令,原地休整,午夜渡河!” 侍卫们找来柴火升起火堆,打猎而来的猎物架在火堆上炙烤,在黄昏下燃起袅袅炊烟。 梁吟秋将烤好的兔子呈给孟卿,说道:“殿下,先吃点东西。” 第92章 遇狼 孟卿接过,也顾及不了形象的吃了起来。 很快,夜晚降临,林中深幽静谧,时而传来布谷鸟和乌鸦的叫声,想也不用想,那乌鸦定然是盯上了那道污水中的腐肉。 孟卿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磨练,也愈发沉稳多了,听见这些诡异的声音,也能做到熟视无睹,习以为常。 她靠在树干上,看着密林拥月,星光熠熠发光。 “还没到午夜吗?” 梁吟秋说道:“应当还有两个时辰,殿下先歇息一下。” 孟卿确实有些困,也没继续说什么,闭上眼小憩着。 一开始密林中还有点嘈杂的声音,可过了两刻钟,密林中静得很,不再有布谷鸟和乌鸦的叫声了。 反而比刚才更加诡异。 梁吟秋和灵予都察觉到不对劲,便握紧刀剑,开始警惕戒备。 他们环顾四周,周围除了火堆的刺啦声和侍卫们的鼾声外,总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气息正在朝他们靠近。 此时林中突然闪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紧接着,无数双血红的双眼正紧盯着他们。 梁吟秋顿时起身,来到孟卿身边,将她唤醒。 “殿下!殿下快醒醒,有狼群!” 灵予出声道:“戒备!有狼群!” 一听见有狼,那些侍卫便迅速从睡梦中苏醒,反应极快的起身握紧刀剑。 孟卿惊醒后,被灵予护在身后。 所有人处于警戒状态,紧紧地将孟卿环绕在人群中。 密林中血红的眼睛越来越多,像是将他们当成猎物,随时捕杀。 “怎么会有狼?” “不知道,之前通行的时候都没遇到狼群!” “难不成那些尸骨都是狼群捕猎剩下的?” “有可能。” “能不能判断狼群数量?” “判断不了,太多了!” 伴随着密林中的一声嘶吼狼叫声,惊起枝头栖息的鸟群朝黑暗的空中飞去。 狼群逼近。 其中一只灰狼眼神犀利,好似周围所有的狼群都是听它号令。 这只狼群首领忽然仰天长啸,惊得一群人手心直冒冷汗。 可是还没等它们发起进攻,这只狼首领便突然扭头而去,周围的狼群也都纷纷向后而退,并没有引起一番厮杀。 虚晃一枪,弄得众人此时神经紧张。 灵予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说道:“它们怎么都走了?” 梁吟秋答道:“应当是看我们人太多了,若是真要厮杀起来,它们狼群也会损失惨重。” 孟卿道:“刚刚那只发出狼啸的是狼王吗?” “是,狼群一般都会选一只最强壮最能带领族群的狼做首领,其他小狼都会听从狼首领的指挥。我们这次运气算好,没与它们发生什么正面冲突。” 夜间微风阵阵,将两崖之间的雾气给吹散了大半。 梁吟秋眯了眯眸子,急切道:“殿下,你快看!” 他指向对面崖壁,孟卿顺着方向看去,那高崖内地中的层层雾气在月光下肉眼可见的消散不少。 “这是,散了?” 众人激动地点着头,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孟卿心情舒畅不少,“快,收拾东西,准备通行!” “是!” 侍卫们齐声应答,开始收拾行囊去了。 待瘴气消散,一行人才迈开脚步往前探索。 担心有什么不测,又派了一队侦查队走在最前端。 崖底呈现u型状,看样子曾经应该是条大江,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水见底了只剩下一堆枯骨。 孟卿踩在他们提前铺好的沙石上,边上白骨森森,见之可怖,她心底一悚,浑身精神不少。 道路狭长难行,五百人的队伍全部穿行几乎用了一个半时辰。 只见前方不远处搭起的帐篷一眼望不见边,守夜的侍卫见到他们,倏然起身呐喊:“主上带着六百名弟兄来了!” 声音响彻天际。 帐篷里燃起烛火,侍卫们披起外衣出来查看。 一时之间,数百名侍卫工匠齐聚一堂,纷纷屈身行礼,“恭迎主上!” 孟卿见到众人,嘴角微微上扬,言语中透着一种威仪之气。 “起来。” 众人听命起身。 她继续道:“挖掘得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匠人站了出来,答道:“在等主上发号施令,无人敢擅自作主炸开石窟。” 他是辛简,尤善勘查地形和绘画舆图,是孟卿专门请来的人才。 烛火惺忪,将少女的面颊照得忽明忽暗,奔袭如此之久,脸上也出现了风吹日晒得痕迹,反而显得更加成熟有魄力了。 “洞口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是。” 辛简负责在前面引路,踏过松软的落叶铺成的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直到抵达一处幽深的洞口。 烛火探至洞口,泛出橙黄色的光晕。 只见洞口依附在崖壁上,沙石密封,牢不可摧。 孟卿拧了拧眉,“竟然这样坚固。” 辛简叹气道:“是啊,实在是太过坚固了,否则我等也不会请示殿下。” “若是光靠这些工具挖掘,也不知要挖到何年何月,可用炸药来炸,怕是整座山体都会崩塌……” 辛简露出为难之色。 孟卿也知晓他说的这些,父皇派来寻宝库的也不知走到哪里了,总归比她慢些时辰出发,万万不能惊动才是。 她一阵头疼。 “罢了,弟兄们一路赶来也累了,先回帐篷里歇着去,此时明日再行商议。” “是!主上!” …… 翌日清晨。 山林间晨起的雾气弥漫天空,遮挡住了火红的朝阳,使得人体倍感凉爽舒适。 此时一道陡崖之上,偷偷埋伏着一队人马,正紧盯着崖下的营地帐篷。 忽然一名蒙面侍卫从小径爬上来,说道:“统领,昨日半夜这支队伍中又奇迹般增加了数百名弟兄,还呼唤一名女子为‘主上‘,咱们怕是抢不过这些人……” 溯舟蹲在草丛堆里,深思熟虑。 “叫主上再加派些人手,这宝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他们弄开的,咱们干脆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魏公子说,主上现在还在三吴之地监察巡视,怕是没这么快给咱们调派人手……” “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主上怎么可能还没巡视完,照写就是。” “是。” 这时,身边的侍卫轻声道:“统领,你看!对营的那个女子出来了!” 第93章 孟卿这个女人,将主上蒙在鼓里 溯舟垫了垫脚,透过灌木缝隙一看。 那女子一身墨黑色的衣裳从营帐里出来,身姿婀娜娇小,肤色雪白,发丝轻挽,眉眼间夹带了几分稳重成熟。 溯舟一时认不出来,直到另一个身穿浅褐色的女子手拿披风从帐中窜了出来,将披风披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后,他才蓦然发现…… 那浅褐色的姑娘是灵予! 而灵予身边的玄衣姑娘是孟卿! 溯舟的脸颊顿时失去血色。 孟卿!小殿下!她怎么会出现在益州?她现在难道不应该在玉京吗? 主上的人难道没有跟紧她? 一大堆疑问赫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什么认主上为亚父,视主上为老师,与主上互通书信,通通的爱意,全都是假的! 孟卿她这个女人,将主上蒙在鼓里! 她在欺骗主上! 溯舟紧蹙眉头,手掌攥紧那一堆杂草,咬紧牙关。 “统、统领?” “做什么?” 侍卫弱弱道:“他们走远了……” 溯舟赶忙起身,注视着那群人远去的地方。 不行!他要告诉主上,拆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溯舟拂袖离去。 另一边。 灵予扶着孟卿往洞口方向走去,可灵予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往对面山头一看。 可那山头上并没有人…… 兴许只是她听错了。 孟卿见她停下脚步神情严肃认真,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灵予摇了摇头。 “兴许只是山雀惊奇的动静。” “哦……” 来到洞口,密封的洞口在白日里暴露无疑。 一群人围在这个洞口前细细观察,还是没分辨出什么所以然来。 “殿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要快些做决定!” 孟卿心底纠结万分,她凑近洞口细心观察,若是不用铁锹炸药,用其他的方法或许可行呢? 此时她想到陆莜竹曾经跟她说过一个故事。 她说曾经有一个人叫作司马迁,他写下的作品中有篇文章曾写到当时秦国的蜀郡太守李冰在火药还未发明的年代,采用火烧水激的办法凿开砾岩构成的玉垒山,从宝瓶口将岷江的水引入平原。 而所谓火烧水激,就是用在岩中造出一块火灶,然后在这儿燃烧起火焰,火焰穿过石层,岩石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烧到一定程度后再泼上冷水,遇冷收缩后,产生裂缝。 陆莜竹还说这叫什么热胀冷缩…… 孟卿想了想,觉得反正都想不出其他方法,不如让他们试上一试。 她将这个方法告诉给了辛简,一开始辛简还不太理解,讲完原理后,他便茅塞顿开。 “殿下说的这个方法,可以一试,我这就叫些人一同下去做准备!” 孟卿笑了笑,“好,去。” 灵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殿下,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我也不太懂,等他们准备好东西后就可以试验一番了。” “也是,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孟卿淡然一笑。 一行人先回了帐篷等待,孟卿跪坐在矮案边翻看着书籍,可书中却从未记载过什么李冰之事,她还是觉得陆莜竹说的话玄乎其神。 …… 锦官城褚府。 褚离休今日恰好休沐,回到家中后,便在花厅里与家人谈天说地,欢笑声不断。 褚映雪夸赞他,“父亲不愧是锦官城第一神勇,就是张飞关羽来了,也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诶!映雪!你可别拿为父跟什么张飞关羽相提并论,那张飞一介屠户,屠刀宰牛之辈不值一提,那关羽更是心高气傲,耍大刀虽有两下子,可最后还不是败给了东吴鼠辈吕蒙?要我说啊,为父堪比白起韩信,若是朝廷赏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褚映雪掩唇而笑,娇声道:“那映雪可就等着父亲封侯拜相,说不定日后我还能嫁进皇室,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褚夫人听完两人的话,莫名翻了个白眼,说道:“两个白痴。” 褚离休:“……” 褚映雪:“……” 莫名受伤的父女俩啊! 忽而,门外突然闯进来一名残兵,褚离袖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将军……” 残兵浑身上下染满血迹,脸上手上没有一处好地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褚映雪突然“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躲到褚离休身后。 褚离休连忙上前搀扶:“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父亲,这是怎么了?” 残兵跪在地上,奄奄一息,“将军,我们的人跟到凤羽山后,突然遭遇狼群袭击,死伤惨重,其余弟兄都已经牺牲了,只有属下拼死回来报信!” “死了?全死了?” 他皱紧眉头,眉间宛若一个“川”字。 褚离休沉了沉气道:“来人啦!将他带去厢房,好生医治!” “是。” 府内仆从上前将残兵拖走。 褚映雪探出脑袋,道:“父亲,可是跟着孟卿的那批人?” “自然。” “那父亲快快去将她们缉拿归案,待日后父亲说不准真能拿下大功,封侯拜相!” 褚离休长叹一口气。 “凤羽山那片区域,到处都是瘴气,尸山遍野,狼群时常出没,别说他们了,就是你父亲进去了,都生死难料啊!” 褚映雪唇瓣微张,似也有些犹豫。 她还是劝道:“父亲,什么大功不是拿命换来的呢?父亲有鸿鹄之志,便当有鸿鹄之心呐!”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远比他更加强烈,甚至隐藏着那一丝野心,昭然若揭。 他忽然鬼迷心窍,想明白了! “好!既然映雪这样劝父亲,那么父亲便去试上一试,替你和你母亲挣个功勋回来,定要让你坐上世子妃之位!” 褚夫人插话道:“夫君,凤羽山那块地方,可不是人呆的,你可莫要冲动啊!” 褚映雪撇了撇嘴,“母亲何必担心,既然那些人去得,父亲为何去不得?” “就是啊!为夫也不比那些人差!等着,我这就去调兵遣将前往凤羽山!” 第94章 他决定将这宝库让给孟卿 话音一落,人便没了影儿。 褚映雪一心只想褚离休立功勋,自己好嫁入邕王府,那样她就能一人之心万人之上了! …… 凤羽山崖底。 辛简冲进帐篷,道:“主上!准备好了,可以前往一试了!” 孟卿等人立即起身,跟随辛简一同而去。 几名劲装侍卫围在洞口处,将孟卿等人挡在外面。 她轻咳两声。 侍卫们闻声后,让出一条道路。 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辛简命人开始点火,梁吟秋则招呼着一群侍卫把矮案毛毡般来,供孟卿详察。 火势微微燃起,众人都不太抱什么希望,只是当个普通看客罢了。 孟卿这边也与梁吟秋、灵予、辛简坐得远远的泡茶。 侍卫在旁观察火势,偶尔还能收到孟卿送来的茶水点心。 辛简不放心地观察着火势,说道:“也不知殿下这个方法是否真能将这些怪石处理掉。” 孟卿吹了吹茶沫,“静观其变,若是可以,也不枉此行。” 四个人凑一桌,就差一副麻将了。 梁吟秋身侧放着长剑,姿态笔直。 他道:“殿下怎会知晓这个方法?” “偶然听莜竹提起过。” 突然,洞口中的砾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势越来越猛,他们坐到几丈开外都能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动。 辛间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说道:“殿下,要不先浇点冷水看看?” “不必,再烧一会儿,看看成效。” “是。” 火焰如同烈日骄阳,炽热难耐,约莫又过了许久…… 孟卿看砾石附近烧得黢黑之后,便放话,“倒冷水!” 侍卫闻言,将提前准备好的冷水尽数泼到洞口附近,火势再也大不起来了,只剩下火星子在旁蠕动。 一盆接着一盆的冷水,浇灭了火苗。 几人动身来到洞口前观望,丑怪的洞口确实出现了不少裂缝,孟卿从侍卫手中拿过铁锹,轻轻撬动着裂缝。 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铲下一大块碎石。 顿时,成功的喜悦涌上心头。 辛简面露喜色,“成了!” 众人的目光中透露着无尽的喜悦,一个个明亮的眼膜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孟卿激动莫测,胸脯微微起伏,不敢相信一次的死马当活马医,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道:“传令下去,让他们都按照这个方法去挖洞口,三日之内,我要见到宝库真容!” “是,主上。” 待宝物出洞后,全部挪往豫州,登上皇位,秘密培养军队,到时候管他几个萧砚,她都不用再怕了。 …… 金烟山。 主帐之内,中堂摆放着蜀地沙盘,模拟着这一带的高山、丘陵、城池,沙盘对面还挂着一张羊皮舆图,图上所绘正是蜀国宝库。 溯舟手中拿着一面旗子正在发呆,而魏岘躺在竹椅上悠闲自在。 魏岘睁开一只眼瞅他,“发什么呆啊,写给萧砚的信写了没?有没有叫他增派人手?咱们就一百多人,可打不过对面一千多人啊!” 溯舟烦恼地将旗子插在沙堆里,面色深沉难看。 “你这是怎么了?” 他道:“没写。” “没写?你要看着到手的宝库被人挖走了是不是?” 魏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溯舟复杂的望向他,说道:“昨晚收到钟罄的飞鸽传书,他说主上正往益州赶来……” 魏岘闻言,喜色难掩。 “当真?来了好啊!来了我就不用呆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挖洞了!” “主上来此,怕不是寻找蜀国国库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溯舟沉声道:“昨日我亲自带领手下去凤羽山山头侦察敌情,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魏岘脑子飞速运转。 他着实想不到有谁会来这破地方,左不过是朝廷派来寻找宝库的学者罢了。 “我看到了灵予还有小帝姬殿下。” “灵予和公主?” 魏岘瞳孔愕然地震。 怎么会? 他万万没想到灵予和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而且公主的行踪,灵予是必须掌握传达给萧砚的,结果告诉他,灵予背叛萧砚了! 他牙关打颤,“那,那你还不快写信告知你家主上!” “没用的。” “如何没用?” “主上他此次来益州怕也是为了殿下来的。” 魏岘手中折扇一展,老神在在道:“你是说,萧砚他一早就知道那小公主来益州了?” 溯舟默不作声。 “好一个萧砚!既然他早知道小公主为此而来,干什么不传信告知我等,叫老子在这里白白吃了三四个月的苦头!” 随后,魏岘便一通抱怨,气囊囊的跑出去骂天骂地,恨不得将萧砚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上一遍。 而事情远没有魏岘想得这么简单,既然萧砚知晓孟卿来益州了,就该为宝库做打算,他不制止也不通讯,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决定将这块宝库让给孟卿…… 可主上被送来楚国,皇后娘娘就让他带着三个任务来的,一是寻找蜀地舆图挖掘宝库;二是成为楚国天子近臣;三是颠覆楚国,杀光楚国皇室,最后吞并。 如今的萧砚倒好,被孟卿迷得团团转,像是都快想不起来他们还肩负着重大使命的模样。 这让溯舟苦恼万分。 …… 凤羽山。 仅用三天,青龙卫便将这个洞口凿出一个人体宽的洞穴,直通内部。 辛简带了几人进去后快两刻钟的时辰了,孟卿为首的一群人在洞口外焦急等待。 总算借着天光,发现辛简几人从洞穴中出来了。 “怎么样?” 辛简一身沙土,饱经沧桑的脸颊上洋溢出欣喜的笑容。 “殿下,里面全都是蜀国的宝库,堆成了好几座山堆,各种器皿宝物一眼望不到头啊!” 孟卿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 她唤道:“吟秋、灵予、辛简,准备请点所有物品,整装上车,全部带走!” “是!主上!” 侍卫们进洞帮忙,抬出一台又一台的金银珠宝,在秋阳下闪闪发光。 最后找来马车和木牛流马搬运到营帐内部。 第95章 治尔等一个谋逆之罪 忙碌了一整日,侍卫们总算能够躺在地上歇息了。 完成此次的任务,他们出了凤羽山,出了蜀地,他们就能有晋升的机会了,成为正规兵,成为将军…… 一切的一切都在等着他们! 夜晚,营帐内大摆宴席,叫这些天吃苦的侍卫们都吃上了好酒好肉。 到了第二日,孟卿领着他们一同往锦官城而去。 这边溯舟他们也不淡定了。 “你说什么?他们已经将整个洞掏空了?” 侍卫跪在地上,说道:“是啊!属下跟兄弟们可看得清清楚楚,那洋洋洒洒千百来个车队,尽数往锦官城的方向去了!” 魏岘耸了耸肩,“完了!现在好了,宝库没了,白忙活了!” 溯舟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也没再多想,直接冲出营帐,叫上弟兄骑上马一齐追了出去! 这时候去阻止有什么用? 靠抢吗?对面可是有整整一千多人,哪里是他那一百个人能抢得赢的? 天真! …… 孟卿骑着马一路哼着歌儿行驶在密林中,车轱辘声马蹄声此起彼伏。 一行人浩浩荡荡,运送着千百来台小金库。 她思量着,早闻当年的蜀王是个极爱敛财之人,现在这些金银珠宝都在她手中,养个三十万雄兵不是问题。 灵予含着笑道:“殿下的心情可比前几日好太多了!” “挖到这么多钱,我能不高兴吗?” 穿过层层密林,一行人便抵达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之上。 梁吟秋面色忽然凝重,睫毛垂下细细斟酌。 灵予注视着他,“吟秋怎么了?” 梁吟秋勒马停下,尚未回应。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梁吟秋朗声道:“停下,都不许动!” 他果断跳下马,双膝跪下,耳畔紧贴草地,像是在倾听什么东西。 孟卿道:“吟秋?” 下一刻,梁吟秋马上从地上起身,迅速说道:“殿下,前面有骑兵!” “骑兵?” 孟卿听到消息后几乎窒息。 怎么会有骑兵? “大约多少人?” “听马蹄声,大约五六百号人!” 语毕,地面忽然开始慢慢震动,孟卿等人朝不远处的山丘看去。 几百号士兵骑着马匹正朝他们而来,顿时青龙卫里的侍卫开始慌乱,不知是进是退。 梁吟秋猛然道:“弟兄们!不要怕!前面的不过是群蝼蚁之辈,跟随我一起保护殿下!” 他快速上马,拔下利刃,银光闪烁在秋阳之下。 侍卫们听到响应,从腰中拔出长刀冲到前方保护孟卿。 孟卿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坐在银鬃马上等待着敌方的到来。 全体将士处在戒备状态之下。 直到敌方越来越近,距离她们不超过百米之时,才看清领头之人的模样。 孟卿神色从容淡定,厉声道:“前面何人胆敢阻拦?” 褚离休领着五六百个骑兵日夜奔袭而来,总算被他给逮到了! 他坐于马上,一脸不屑道:“你们又是何人,胆敢在楚国的地界上作威作福?” 孟卿此时也不想继续伪装,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这些财物。 她嗓音冷漠,“吾乃皇族帝姬,尔等再不让行,休怪本公主上告朝廷,治尔等一个谋逆之罪!” 褚离休怎么会信这种话,他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皇族公主会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跑来蜀地,除非是就藩的公主。 而她口中的帝姬,整个楚国唯一能被尊称帝姬的只有宫里那位,且那位的封地还不在益州! 他冷讽道:“你是帝姬?那老子还是王爷呢!我劝你们快快下马投降,我可饶过尔等一命!” 见他不听,梁吟秋即刻亮出禁军令牌,说道:“看清楚!此乃玉京禁军校尉令牌!我乃玉京祀门都骑校尉梁吟秋,奉天子诏令全程护送帝姬殿下。” 众人心里想着,都亮出禁军校尉令牌了,这总能信了。 可谁知这褚离休是个死脑筋,非但不信,还出言不逊。 “我呸!你拿着这个破令牌顶什么用?老子也能去找工匠打个十来副!少废话!快快下马投降!” 投降?是他疯了吗? 孟卿打量着这伙人的行装,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日夜奔袭而来,不停不休,士气早就大打折扣,他们就算拿出三百人也可与他们一战! 她耐心尽失,“别跟他废话。” 青龙卫听从孟卿号令。 “众将士!给我杀!” 她厉声一呵! 青龙卫瞬间骑马冲锋,直奔褚离休的正规兵而去,一千多人杀意腾腾。 褚离休的队伍很快就被这一气势吓到。 他怒声道:“杀!” 将士们拔刀冲锋,拼了命的为自己挣得功勋! 马匹相撞,刀光剑影之间,鲜血飞溅,青龙卫士气高昂,砍向敌人时毫不手软。 无数士兵受伤倒地,马匹断蹄而摔,鲜血染红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地。 这数百个人瞬间折损了大半,而灵予一人单刀直入,直接骑马冲着褚离休而来。 几乎几个回合下来,褚离休扛着刀剑,脸色艰难,头顶不时冒出虚汗,根本无力抵抗,手中刀刃居然直接被她挑飞。 灵予手持双刃,作势刺向他的盔帽,银光闪闪的盔帽迅速掉落在地,墨发飞舞。 褚离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色霎时苍白。 刃指脖颈,叫他再也不敢啃声。 她脸颊上溅满血渍,威胁道:“还不快叫他们住手?” 褚离休倒吸一口凉气,脖颈下意识往后仰去,他浑身颤抖,“停……都给我停下!” 战场之上的将士应声停手,站在原地不动。 孟卿策马而来,穿过这一血腥恐怖的战场。 褚离休被灵予直接赶下马,跪在孟卿身前频频叩首,“大人……大人饶命啊!褚某再也不敢了!大人!” 孟卿跳下马,走到他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我们去路?” 褚离休眼珠疯狂转动,寻找措辞,“小人……小人是锦官城军营副将褚离休,只因前几日有守城士兵来报,说有一队可疑队伍出城去了,小人想着这益州向来最忌与骠国走私,因而特来缉捕,没成想竟然撞上了大人的车队……” 第96章 一个不留 副将褚离休? 孟卿记得,这褚家是那日办拒霜宴的主家? 但这小小伎俩,岂是能瞒得过孟卿的? 她居高临下道:“绝无这种可能,那日的守城士兵见过本公主与邕王世子走得极近,怎么会怀疑本公主是可疑队伍,分明是你在扯谎。” 她,她真是公主啊? 褚离休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他若是不好好说,只怕这小命也要玩完儿。 “殿,殿下!小人定然是跟错队伍了,小人要抓的兴许不是殿下……误会!误会一场!” 孟卿挑了挑眉,见他不愿意说,她只好接过灵予手中的一把刀刃抵在他脖颈间。 褚离休肉眼可见的抖了三抖,脸上汗如雨淋。 “确定不说?若是不说,本公主杀了你也无妨。” 褚离休脸上横肉油腻地抖动着,他双手举着,说道:“说……我说……” 孟卿手上抵得更紧了,他小麦色的脖颈间冒出一滴滴鲜艳的血珠。 “是小人的犬女派了家丁守在邕王府附近监视着殿下,发现殿下行踪可疑便将此事告知于小人,小人平生生性多疑,这才误打误撞得罪了殿下。殿下!小人已经全说了!求殿下饶小人一命啊!” 褚离休的女儿?拒霜宴数次针对她的那个姑娘褚映雪? 孟卿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忽然令旁人心生畏惧。 她来到此地,本不想与当地士族发生争执,事事低调,得过且过,没想到换来的结果竟然是派人杀害她。 孟卿回头望着满地的尸横遍野,心下一横,说道:“除褚离休外,一个不留!” “是!” 这些将士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文文弱弱的姑娘竟然如同一个杀神一样要取走他们的性命! “殿下!饶命啊殿下!” 梁吟秋看着这些人,于心不忍,求情道:“殿下,饶过这些将士们一命!他们是无辜的!” 孟卿转过身眼眶泛红的看着他,声嘶力竭。 “你为他们求情,那谁为咱们的弟兄们求情?你回头看看他们,全为了保护我死于非命,难道他们不无辜吗?他们不需要人怜悯吗?这几个月以来出生入死,我全靠这些弟兄才撑到了现在,而现在你却要告诉我,饶过他们的仇人一命,我良心何安?” 梁吟秋回过头,看着躺在地上一条条曾经那般鲜活的生命,同样也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跟随主上爬山越岭两三个月,吃尽苦难,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却战死在这里…… 可是,殿下若是将这些将士全部坑杀,又与暴君何异? 他仍旧坚持道:“殿下!不能杀!这好歹也是几百条活生生的生命,不如就叫他们将功补过,编入青龙卫!” 四周的将士们齐声道:“我等愿将功补过,跟随殿下,入编青龙卫!” 声势传遍草原大地。 孟卿勾了勾唇,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故作深思熟虑,众人皆等待着她的号令。 “那便给你们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入编青龙卫,不得擅自回营!” “谢殿下!多谢殿下!” 孟卿深幽的瞳孔凝视着褚离休。 “至于你……” 褚离休哽咽着喉咙,不敢放肆,“小人,小人也愿意入编青龙卫!” 此话一出,孟卿当场嗤笑出声,令众人难以理解。 她道:“你入编青龙卫?谁给你的脸入编青龙卫?你既带领士兵杀我青龙卫,那么我便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孟卿唇角弯弯,噙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宛若地狱中的妖魅邪恶的彼岸之花。 随后,褚离休双手受缚,被绑在孟卿的马匹后面,一路拖行。 溯舟与其余侍卫骑着马在密林间来回踱步,望着青龙卫离去的身影,犹豫不决。 “统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即刻冲上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溯舟沉稳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应。 如今孟卿收了几百名铁骑,可谓是如虎添翼,他就这一百多号人,怎么能斗得过呢? 这样贸然上去,无非是自寻死路。 这褚离休也是真够蠢的,真当自己是什么张飞关羽这种大将?区区蜀中之将,常年不操刀剑,如何能够抵御强敌? 况且奔袭好几日,马不要休息人难道不要休息吗?士气大打折扣,根本拿不下孟卿他们! 本来溯舟还想着来个两面夹击,现在一看,那褚离休脑子里都是浆糊! 他道:“罢了,放过他们一马,待主上亲临锦官城,有她受的。” “是……” “主上到哪儿了?” “到白帝城了,走的是水路,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到。” “嗯,叫弟兄们收拾东西,随我一同去迎接主上。” “是。” …… 五日后。 秋意绵绵,满城烟火。 孟卿一行人已然抵达锦官城,梁吟秋此次将带领千人押送财宝往豫州而去,留下两三百人由灵予统领。 她入城时,马屁股后面就跟着一个浑身脏不拉稀的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这么多天的搓磨已然使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守城将士见到她后面牵着的跟狗一样的男人,还是伸手将她拦下。 “站住,他是何人?” 那褚离休像是找到了救命恩人一般,突然扑上去,声音沙哑。 “我是褚离休褚副将!快去!快去告知上将军贺栩!” 那将士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拉扯他的男人。 这……怎么会是褚副将呢? 孟卿看着他做无谓的斗争,不由得冷嘲道:“何必呢?你也活不到今年冬天了。” 褚离休连忙剌开脏乱的头发,露出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颊。 守城将士们一打量,还真是褚副将,连忙遣人,“快!快去通知贺将军!” “是!” 守城士兵想扣留下他们,可孟卿却抽出腰间一枚和田玉材质的玉佩丢给士兵。 她居高临下,满脸傲气道:“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那士兵不认识这玉佩,左看右看材质不错,结果翻到另一面,竟然刻着“司珍局制”。 谁不知道司珍局啊!那可是楚国皇室第一匠师所,还储藏着无数宝贝珍品,得一件便能无忧几辈子! 第97章 尔等见了,还不下跪? 士兵们得罪不起她,连忙让行。 “快快快!让行!” 其中一名士兵将玉佩交还给孟卿,说道:“贵人慢走。” 孟卿袖袋中,驾着马领着两三百号人往城中而去。 而褚离休还是苦哈哈的没被救下来,依旧被惨烈地拖行着。 邕王府。 一队人浩浩荡荡抵达邕王府,还未等孟卿几人踏入府门,那边便有一行人马闯入。 “贵人留步!” 孟卿等人驻足回望。 来人身穿一身盔甲,骑在马上,熠熠生风。 且他身后竟然跟着贺意玄…… 看来,是要为褚离休说情来了。 几人跳下马,朝她奔来。 贺栩身披盔甲,容色绝艳,虽年龄渐长,眼角多出几条细纹,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褚离休像是见到了救星。 “贺将军!贺将军救我!” 灵予扯了扯绳子,又补踹了两脚。 “闭嘴!” 他未曾理睬褚离休,只领着贺意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不知帝姬殿下驾临,有失远迎,现携犬子意玄特来恭迎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孟卿看在贺意玄的面子上并未为难他,只道:“免礼,跟我进来。” 她抬脚入内,径直走入邕王府花厅。 花厅。 因着邕王父子现在也不在府上,孟卿不坐主位,反坐于左边圈椅上。 她一身墨衣交领长袍,衬得腰身纤软,浑身自带股戾气。 “贺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 孟卿不想跟这些地方士族讲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 贺栩惆怅地瞅了眼褚离休,直言道:“殿下,不知褚副将如何得罪殿下了,遭殿下这般凌辱?” 褚离休跪坐在地砖上,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孟卿颦了颦眉,道:“贺将军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他如何得罪本公主了!” 贺栩心底“咯噔”一跳,他朝褚离休怒目而视。 “快说,你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 褚离休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垂着老脸说道:“属下前几日听信谗言领了五百名弟兄出城追捕,误打误撞与殿下的人马打起来了……” 贺栩有些愣怔。 他平日里知道褚离休鲁莽,可他怎会鲁莽到这种地步,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沉了沉声音,略带几分狂野豪放,道:“说!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贺意玄哪里会管这些东西,满心满眼都在孟卿身上。 褚离休沙哑着嗓子说:“无人指使啊!殿下,千错万错皆在我一人,我妻儿他们都不知情,还请殿下饶过我褚家上下一条性命!褚某甘愿赴死,以泄殿下心头之恨!” 说完,他便开始哽咽抽泣起来,匍匐在地一个劲儿的哭泣。 孟卿道此人真是个奇葩,竟然在这种关头还会想哭…… 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你妻儿当真不知情吗?贺将军,劳烦你现在去将整座褚府包围,将褚家上下都接到邕王府,尤其是褚副将的女儿褚映雪,我要亲自审问。” 褚离休听完,整个人斜滑在地面上,失去支撑。 贺栩道:“臣……这就去。” 他转身想将贺意玄一并领走,却发现这家伙一双眼睛定格在孟卿身上。 罢了! 毕竟是公主,若是他的儿子能攀附上当朝公主,也是为他们贺家做出贡献不是。 贺栩领着其他人离开邕王府了。 孟卿抬眸看了看贺意玄,说道:“贺大哥,此事与你无关,坐。” 她示意着她对坐的位置。 贺意玄收回目光,坐到对面座椅上。 “殿下,你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怎会与褚副将牵扯上关系?” 孟卿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此事说来话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话说知言哥哥去哪儿了?” 贺意玄接过话道:“知言他前两日接到王爷的急召,去了栈道,一时半刻回不来。” 孟卿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这栈道案竟然如此复杂…… 也不知那些年,沈含章是怎么过来的,要对付那么多的牛鬼蛇神。 “你可知我皇叔何时能回来?” 贺意玄想了想道:“应当这几日便会归家。” 那便好,这样她就只需要再在锦官城待上几日,便能回京去了。 也不知道现在玉京情况如何……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褚府的有排面的人物几乎到场了。 褚映雪搂着褚夫人的手臂,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她神色紧张,面色发白,显然是怕极了。 而这时地上那蓬头垢面之人听见动静,抬起头后,望见自己的儿女,不由得失声痛哭。 “映雪……夫人……” 褚夫人母女赫然震惊。 她们警惕地打量着地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简直不敢相信在他的身上听见了褚离休的声音。 褚夫人上前撇开他脸前的杂发,看清五官后,她整双手都在发颤。 “将……将军……” 褚映雪难以想象眼前之人是她的父亲,她捂住唇瓣,“父亲……” 孟卿不想看什么父女重逢的戏码,不耐烦道:“你们够了没有?” 褚映雪反应过来,将目光落在孟卿身上。 起初还有些迷茫,而后看久了突然想到了她是谁。 “你是……孟卿!” 孟卿轻叩着案角,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怎么,几日不见,褚姑娘就不认识我了?” 褚映雪眼眸流转,眼角眉梢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惊之意。 “你怎么……” 说到一半,她想起了地上的父亲,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褚映雪内心焦躁不安,“世子哥哥呢?世子哥哥去哪里了?你们把世子哥哥弄去哪里了?我要见他!” “你见不到他的,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了。” 褚映雪突然慌了,她俯视着地上的父亲,忽然狠戾道:“我父亲好歹是个副将!你怎能这样对待他?一个商贾之女也敢滥用私刑,你不要命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商贾之女?” 她突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着实令在场之人毛骨悚然。 “那你……” “我乃当今天子之女,尔等见了,还不下跪?” 褚氏母女闻言,开始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个不停。 第98章 沈大人,好久不见 褚夫人明事理,畏惧强权,直接跪下磕头,“民妇褚氏见过公主殿下!” 褚映雪目瞪口呆,她不争气地唤了一声,“娘!你怎么能给一个冒牌货下跪?” “映雪!快跪下!” 褚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告。 她始终不承认孟卿是真正的公主。 她才不信!孟卿分明是个商贾之女,是要来跟她抢世子妃之位的,怎么可能是天子之女呢? 笑话! 褚映雪垂下头自嘲一声,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稳坐一旁的贺意玄。 她忽然痴狂,“意玄哥哥!意玄哥哥你快给我做主!她非说自己是什么天子之女,她是不是公主你肯定再知道不过,快叫你爹把她给抓起来关进天牢里呀!” 灵予“嗤”了一声,满脸不屑。 见褚映雪突然扑上前去,贺意玄慌忙起身躲开,叫褚映雪扑了个空。 她难以相信,这个原先也是一口一个喊她映雪妹妹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也不会站在她面前。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被她欺骗了!” 孟卿拿起一旁的茶水泼到她脸上,想让她清醒清醒。 褚映雪精致的妆容被茶水尽毁,头上脸上沾满茶叶,狼狈不堪。 “你敢泼我?” “泼你怎么了?你家做出这等谋逆之事,泼你都是轻的!” 贺意玄见朋友这幅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他道:“映雪,这当真是天子之女,玉京的帝姬殿下,假不了!你快跪下认错,说不定殿下就能饶过你了呢?” 褚映雪看着跪在地砖上的父母,包括整个褚府的人都跪在厅堂之外,她蓦然慌了。 她赶忙下跪,“民女褚映雪,拜见公主殿下……” 语气中多少夹带着一丝不情愿。 孟卿哪里管她,只道:“贺将军,褚氏一家参与谋逆,意图刺杀天子之女,罪当其诛。今感念天恩浩荡,暂不追究其余人之过错,唯褚氏父女赐死。”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出自她口中如此的容易,却不知这是褚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啊! 她当真如此狠辣决绝吗? 这样的公主诏,叫满堂之人吓得哭丧一片,褚映雪也彻底失去方才的心智。 褚氏夫妇磕头,撕心裂肺道:“求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孟卿朱唇微启,“还站着做什么?贺将军,怎么做事还要本公主教你吗?” 贺栩当即回过神来,招了招手叫属下前来将褚氏父女拖下去。 褚映雪被拖走时还在拼命挣扎,她声嘶力竭地嚷嚷着,“孟卿!你有什么资格赐死我们?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所爱之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世家贵女,也变得疯狂了…… 孟卿握紧圈椅扶手,长睫垂下闪过一丝狠辣无情。 得不到所爱之人…… 不得好死…… 这不就是她上一世的结局吗?可她经历过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正是要给她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她又有什么错? 帝王之位,本就坎坷难言,她既然决定好此生还要做皇帝,便得果断狠辣。 …… 一夕之间,公主殿下亲临锦官城的消息便跟疯传似的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有人传言公主殿下是为了孟知言而来,特意整治那些对孟知言不怀好意的女人。 而青竹园里,贺枕宁趴在美人榻上,听侍女讲起。 “姑娘,你说那传言中的公主殿下,是不是真的对世子一往情深呢?” 贺枕宁想起那日孟卿对她说的话。 他们之间是堂兄妹,本无可能…… 她道:“坊间传言你也信,反正知言哥哥此生只能娶我,不能再娶其他人。” “就是!世子是我们姑娘的,谁也别想抢走!” “那个女人一来就为我们解决了褚氏一门,想来日后知言哥哥的身边就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 说着,她便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眸子幽冷阴暗,雪白无暇的脸颊仿佛就是她最好的面具。 …… 三日后。 负责调查栈道案的两位主事一同跟随邕王启程来到锦官城。 抵达邕王府后,孟庭川将沈含章与冯钦请到府中用茶。 侍女们将茶盏端上来,摆放在几人桌案前。 冯钦作揖道谢,“多谢王爷这段时日的鼎力支持,否则这桩案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所突破。” 邕王坐于主位,眉眼间透露出来一股文雅之气,玉冠束发,飘逸潇洒,举手投足间沉稳内敛。 他端起茶盏,斟酌一二,“哪里,这栈道虽不是本王负责修建,但能为皇兄尽一些绵薄之力,本王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阵寒喧过后。 孟庭川道:“沈司直跟冯御史舟车劳顿,不妨今夜便宿在邕王府如何?” “这……” 冯钦看了看一旁的沈含章,二人对视一眼,颔首低眉,“也好,叨扰王爷了。” “无妨。” 孟庭川刚说完话,一位小厮弓身前来花厅,他凑到孟庭川耳边道:“帝姬殿下求见。” 他下颚微垂,余光瞥了眼一侧的两人,笑道:“你带二位大人先下去安顿,让殿下进来。” “是。” 小厮朝沈含章二人作出直臂式手势,极其规矩讲理。 他们二人会意后,起身跟随小厮出了花厅。 孟卿站在花厅外,只知孟庭川回来了,可没人告诉她,沈含章也来了。 他们二人迎面对上。 孟卿抬头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感觉瞬间萦绕全身。 沈含章同她也是一样的感受,可容不得他多想,便道:“殿下?” 这令人怦然心动的面孔,还是那样的风神秀彻,璞玉浑金啊。 她道:“沈大人,好久不见。” 孟卿这一句,已然道出了思念,忽然忆起上一次见面应当是四五个月前的事了。 沈含章忙弓身行礼,“微臣见过帝姬殿下。” “不必多礼。” 孟卿还想再跟他说几句话,却又想到厅堂内的邕王,便放弃了。 她说:“沈大人,我稍后再来寻你。” 说罢,孟卿便绕过几人往花厅内而去。 沈含章回首望见她的背影,只觉得沉寂了几个月的心又开始跳动,无比鲜活。 第99章 难不成他痴恋她母妃 孟卿跨门入内。 只见邕王已然起身迎接她了。 她扬起一抹最灿烂的笑容面对他,少女嗓音清脆,“皇叔——” 孟庭川微愣,他瞧见孟卿的那一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曾经一幕又一幕的过往,那张脸又熟悉又陌生,简直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无数个夜里,他曾做梦梦到那个人也是像孟卿这样,笑意盈盈地朝他奔来,喊他邕王殿下……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姑娘已然站在他身边,昂着脑袋疑惑地打量着他。 孟庭川从回忆中苏醒,垂下头满眼宠溺地俯视着孟卿,说道:“皇叔这不是在做梦,竟然能在锦官城见到我们的小卿卿。” 孟卿撅着小嘴,佯装不满道:“怎么,皇叔见了卿卿,不开心吗?” 孟庭川抿着唇也掩藏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没想到皇兄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长这么大了,跟宫里那位别无二差啊,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 孟卿笑容甜美,缠上孟庭川的手臂,撒娇道:“皇叔也不想想,你就藩多少年了,难道卿卿还是和十几年前那般是个矮冬瓜吗?” 这一番话逗得孟庭川咯咯直笑。 “是啊,十多年了,小孟卿也长大了,皇叔也老了……” “皇叔才不老呢,皇叔还是跟以前一样,身轻体健,丰神俊朗!” “就你这小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甜。” “那可不!” 调侃一番后,孟庭川便问出了最想问的东西,“皇兄跟你母妃……过得还好吗?” 多年以前,顾清筠还是顾家大小姐的时候,他跟她便是青梅竹马,经常出宫找她玩耍,那时候他也曾想过要娶她…… 可惜顾家家主不同意,非要顾清筠进宫选秀,无奈之下,她便入了宫……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每每进宫见到她在楚皇身边,他就嫉妒得不能自抑。 最终自请就藩,来了这锦官城。 时隔多年,他还是不能放下她…… 她道:“父皇他身体康健,母妃也位及贵妃,他们二人十分相爱。” 相爱二字犹如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入他的心中。 他苦涩难忍,口中却还是不自觉的呢喃:“那就好……过得开心就好……” “那皇叔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为何还不娶一个皇婶婶?真是的父皇怎么也不催催。” 孟庭川噎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兴许,他也知道他心中装的是谁,所以他从不强迫他娶一个王妃…… “本王都这般大了,还能娶什么王妃?倒是知言,是时候为他挑个世子妃人选了。” 孟卿垂眸,眼底的光芒悄然遮掩下来。 皇叔他一直不肯娶妻,应当是忘不了知言哥哥的母亲,他和她父皇一样,都是个钟情之人。 也不知那个女子是怎样的好福气,去世多年还能叫邕王怀念她一生。 侍女上了盏茶在孟卿案上。 孟庭川道:“话说这玉京距离锦官城山高水远,卿卿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是特地来看皇叔的?” “皇叔,你怎么知道卿卿是特地来找您的!” “就你这点小心思,皇叔会看不出来吗?” 言归正传,孟卿收敛了几分笑意,说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锦官城,确实是为皇叔而来的。” “说说看。” 她容色潋滟无双,“皇叔该知道,嘉元世子没了,晋王也倒了,而各地诸侯恐怕在这时正躲在暗处蠢蠢欲动。” “嘉元……本王虽未曾见过他,却也深感惋惜……” “皇叔,我想做皇帝,我需要你的帮助。” 孟庭川眸色暗晦不明。 晋王倒了,嘉元世子没了,要说整个皇室谁最可能做皇帝,莫过于他和孟知言了…… 只是眼前这小姑娘,为何会将这话告知他,她就这般笃定他们会不觊觎这皇位吗? “你想做皇帝?” 孟卿点了点头。 上一世争褚之时,曾有朝臣一度支持邕王父子,可邕王父子对于皇位并不感兴趣,从未踏出过蜀地半步,因而她才能顺利即位。 而邕王父子又是这些诸侯之中最有话语权也是最大的地方王。 这些年,他们将蜀地打理的井井有条,兵多将广,田野肥沃,是个人人称颂的好王爷。 孟庭川叹了口气,“殿下,你该知道,楚国从未有女子即位的道理。” 她不死心。 “皇叔,为何你也要这般迂腐?史书上也曾出现过两任女帝,为何我不能做这第三位女帝呢?这世间断然没有只能男子掌权的道理,女子也能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天地!” 孟庭川虽没有争储之心,但看在她是顾清筠的女儿的份上,他也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的。 “你想皇叔怎么帮你?” 孟卿酝酿了番情绪,便道:“孟卿不只想要皇叔出面震住那些皇室宗亲,还想请皇叔能够回京辅助于我。” 她思来想去,玉京里能够与萧砚杠上的除了郑国公之外,只有孟庭川了。 他手上掌控者十万蜀军呢,郑国公尚且只是承诺助她一臂之力,可从未说过待她登上皇位,愿意与萧砚分庭抗礼。 所以,她还是要放手一博,提拔皇室宗亲,压制萧砚势力。 “殿下,你该知道本王在益州呆了好些年了,若要离开,恐怕……” “皇叔,难道你不想回京看看吗?那个你自小长大的地方。只需五年,皇叔若能助我坐稳帝王之位,五年后,我自当放皇叔归蜀,永不叨扰。” 孟庭川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似在思考。 回去…… 回玉京便能见到她…… “这也是你母妃的意思吗?” 孟卿脑子里一团雾水,这关她母妃何事?她想做皇帝,母妃自然是会全力支持的,而且整个顾家都赌在她身上…… 她硬着头皮道:“自然。” 本以为还要再劝上一劝,孟庭川就直接拍案而起,“好!那本王就随你一同回京,助你登上皇位。” “……” 这孟庭川有鬼,刚刚还一脸不情愿,一听到她母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难不成,孟庭川心心念念的女子是她母妃? 第100章 方才与沈含章甜甜蜜蜜可开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从未听说她母妃与邕王有什么关系,而且邕王曾经也是有过女人的,那个女人还是孟知言的母亲。 孟卿她宁愿相信邕王痴情孟知言的母亲,也不愿意相信邕王痴情她母妃。 否则,她真的会三观炸裂的! 离开前厅后,孟卿一路胡思乱想,直到看见一个清瘦修长的人影站在游廊尽头,她才脑子空白。 沈含章身着素雅青衫,周身散发着一股文人雅士之气,背影孤静萧条。 她缓缓走上前去,来到他身后,却见他手中拿着什么,便唤了一声,“沈大人……” 清秀儒雅的君子闻声回眸,将东西藏入袖中,转过身来。 他不失风度,“微臣见过殿下。” “这么久不见,沈大人清瘦了。” 何止是清瘦了,经过风吹日晒,他也黑了不少。 沈含章凝视着她,“殿下也瘦了不少。” 是啊,她离开玉京已经三月有余了,比在玉京时更瘦了不少。 “怎么?瘦了你就不喜欢了?还是说,沈大人喜欢丰腴一点的?” 她说话还是这般。 沈含章不时耳畔微红,“殿下莫再取笑微臣。” “取笑?我是问的还不够认真吗?” 她一双眼眸犹如漫天星辰,闪闪发光,期待着他的回答。 沈含章儒雅道:“殿下瘦了也好看。” 没回答到点子上,问他喜不喜欢,他却答好不好看。 孟卿抿了抿唇,道:“那是自然,我母妃是曾经玉京的第一美人,我又怎会不好看呢。” “殿下亦是池中之莲,绝艳无双。” “那我这么好看,你娶我好不好?” 她踮起脚,凑近他。 这一刻,双目对视,沈含章一整颗心怦然跳动,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这距离近的,好像他们下一秒就要吻上了似的。 她这样的尊贵,他怎么好意思高攀呢? 沈含章连退三步,与她拉开距离,“殿下,自重。” 自重? 孟卿那宛如蒲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浮现出失望之色。 “那你刚刚为何在看我送你的簪子啊?” 沈含章神情麻木,就算他愿意娶,可皇帝又怎么会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呢? “微臣……” 温润的声音愈渐渺小…… 孟卿轻笑一声,“待你回京后,再谈你我的婚事。” 她是真心想嫁给他,即便她知道栈道案背后的罪魁祸首,她也不愿意告诉他。 这两年,还是让他在益州躲避着,这是保住他唯一的方法。 之后她与萧砚,将是一场恶战。 “不过,你可得跟我保证,不能在益州有其他姑娘,好不好?” 她言语恳切,希望沈含章能等她。 却听他道:“微臣家境贫寒,实在不忍拖累其他姑娘,又怎会与人私定终身?” 原来,他一直不肯答应她,是因为家境问题。但她是公主,日后的帝王,又怎会在意他家境是否清贫呢? “那便好。” …… 黄昏已逝,黑夜降临。 孟卿同沈含章谈完话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屋内尚未点灯,黑得令人窒息害怕。 灵予也不知道哪去了,也不知道点个灯…… 她摸索着走了两步,突然撞入一个人的怀抱,那怀抱温热至极,散发着一股伽南香气。 孟卿愣了愣,试探地问了句,“灵予?为何不点灯?” 谁知,那人好似将腰弯下,一张脸藏在黑夜之中对准她的眼眸。 他嗓音浑浊,“你看清楚,我是谁。” 孟卿心底悄然失了一拍,忘记了呼吸。 他……萧砚! 他怎么来了! 孟卿害怕地咽了咽喉咙,眼前仍然漆黑一片,“萧……萧砚?” 她这一刻多么希望,不是萧砚。 结果。 “是我,”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怎么,几月不见,太傅也不知道叫了?” 孟卿这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哪里想得起来叫什么太傅! 还有!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行踪?难不成是灵予背叛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惧怕地猛然向后退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却被萧砚接了个满怀。 “怎么,我便不能出现在这儿了?” 自然不能! 他的出现,就代表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孟卿没有说话,全力思考如何跟他解释清楚。 他伸出手扼住她滑嫩的下巴,说道:“臣还未问殿下,方才与沈含章甜甜蜜蜜,可开心?” “……” 管他屁事! “哑巴了?说话!” 他手下一紧,掐得她生疼,不禁嘤咛一声。 “太傅,你弄疼我了……” 借着月光,他依稀能瞧见少女眼眸中的湿润。 萧砚此时醋意翻涌不息,他方才亲眼见到了,她跟沈含章呆在一起,是有多么的郎情蜜意,甚至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从未见过的笑容,自在随意羞涩甜蜜…… 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疼?孟卿,我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不知廉耻?一边说着要同我欢好,一边又与其他男子蝇营狗苟?你还记得我出发前同你说过的话了吗?” ——如果你回来,发现我与沈含章有什么,太傅你会怎么对他? ——自然是杀了他。不过殿下放心,臣爱慕殿下,自然不舍得叫殿下同他去死,臣会将殿下您囚禁起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番话循环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这下她知道害怕了,她真的怕萧砚杀了他…… 她下颚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央求道:“太傅,我……我与他什么都没有……真的……” 孟卿试图将手探上萧砚的脸颊,安抚他的情绪,焉知他现在都快嫉妒得发疯了。 “是吗?若是真没有什么,你为何要跑来益州?不就是为了寻他?”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道出此行目的。 “太傅你误会了……我来此地,是为了邕王,我想求邕王庇护,压制其余皇室……” “呵,小骗子。” “我没骗你……” 孟卿话语氤氲,藏着几分暧昧气息。 萧砚松开她的下巴,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凉薄的唇瓣凑近她耳边,轻言:“殿下,臣还记得你信中说,要给臣看你的粉色小衣,不知殿下可有忘记?” 二人紧紧相贴,清楚地感知得到对方的体温,甚至她那抹柔软也触手可及一般。 第101章 你心心念念的只有沈含章 黑夜中,少女的双颊“唰”的一下,红得不成样子,男人的那双大手还在安抚般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孟卿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 她糯糯开口,“什么……什么小衣……我怎么不知道……” “哦……不知道……” 这沙哑的嗓音犹如牙齿般摩挲在耳边,令人酥痒难忍。 “要不,臣来替殿下回忆回忆……” 说着,萧砚便松开孟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她的脖颈缓缓向交领处移动,嫩滑的肌肤炙热柔软。 酥麻的感觉贯彻全身。 孟卿忍不了了,直接握住他的大手,阻止下滑的动作。 “我想起来了!那件小衣,我放在宫里了,未曾带来!” 萧砚抬眸,眸中蕴含着无数情感。 “不妨事,殿下其他的小衣,我还未曾看过……” “我……” “对了,说起来上回在汀南苑,殿下还落下一件小衣在砚这里,这件小衣绣的好像是……” “住口!萧砚你……你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他不知廉耻惯了! 没等孟卿反应过来,他便将她翻了个身,抵在那拔步床上。 褪下那交领衣衫,露出洁白如玉的后颈,这般温香软玉,叫他如何能把持得住? “孟卿,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你喜欢我好不好……” 他气息沉重,喷洒在光滑的背部。 孟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耳中听来,只觉得他话语中多了几分恳求卑微之意,莫名叫人心疼。 “我这一路来的途中,听了太多关于你的事,他们说你看上的是邕王世子,为了他你解决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可只有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都只有沈含章……” “殿下,沈含章真的有这么好吗?” 孟卿不置可否。 她对沈含章,是喜欢也是执念,上一世她没能与沈含章成婚,这一生她还是想与他再续前缘。 可她万万没想到,萧砚对她动了真心…… 她舌尖打颤,略带哭腔,“太傅,我对沈含章没有男女之情……” “是吗?” 孟卿极力转过身来,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委屈得连话都不敢说,她实在是太害怕萧砚了。 衣衫落至肩上,甜甜的少女清香涌入鼻间。 她伸手抱住萧砚,侧脸贴上他坚硬的胸膛,却能感知到有东西铬着她的肚子。 萧砚垂下头,注视着她。 “他生得好看,自是有许多姑娘喜欢,可我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太傅一人。若是不喜欢太傅,我何必要费尽心思接近太傅?何苦跟在太傅身边委曲求全?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贪恋太傅的权势吗?” 萧砚尝试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多么喜欢孟卿能跟他说一句真话…… 她连跟他承认喜欢沈含章的勇气都没有。 溯舟早已跟他提过,孟卿将蜀地宝库挪移的事情了,可那宝库他本就不是很在意,得不得到也无所谓,他在意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殿下?殿下在吗?王爷请您一同前往后厅用膳。” 孟卿小脸失色,手掌松动。 “知,知道了。告诉皇叔我一会儿就来。” 萧砚轻揉她的后脑勺,粗暴的俯身吻下。 唇瓣微凉,萦绕脑海。 “嗯……” 只听外面道了一声“是”,便离去了。 她踮着脚,主动迎合。 在未经人事的情况下,她该羞耻,可面对萧砚这只狼,羞耻有什么用,若是这样能叫他平息怒气,多亲几下又何妨? 反正萧砚现在一心就在乎她心里装着的是什么,瞧着像是把什么东西都抛诸脑后了。 孟卿唇缝间不时溢出低低的呜咽声,幽怨委屈全都释放了出来。 他忽然止住,“哭什么?” 小姑娘不说话。 他还是抬起手为她拭去了拭泪水,抚爱似的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不许哭。” 孟卿呜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殿下,你说叫沈含章看见你这幅模样,会不会心疼你?” 他笑意甚浓,月光透过薄雾窗棂,照射在脸颊上,显得轮廓更加流畅清晰。 孟卿气愤地推了推他,“你还提他!” 萧砚稳稳地站在原地,双手为她理了理衣襟,指尖如同沾染邪念一般触碰到少女滑嫩的肌肤,依依不舍地停留。 他差一点,就想办了她,可是他怕孟卿因此恨上他,便只能作罢。 “快去用膳。” 孟卿往边上挪动步伐,正要窜出去时,又被他逮住。 “离沈含章远点儿,我在这里等你。” “……” 孟卿难以相信,他还要在这里呆着…… 那不是用完膳回来以后,她还要在这儿服侍他? 我的天爷啊! 她已经想到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了!好歹是天子之女,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竟然要委身服侍一个臣子…… 萧砚这个贱男人!等她掌握兵权,一定要杀了他,洗去耻辱! 出了院子来到后厅。 孟庭川已经摆好宴席等她来了,席上坐着沈含章和……冯钦。 此人她见过,后来是萧砚的手下。 她敛目入座后,不敢跟沈含章有过多交集,就一个劲儿的吃吃吃,话都不敢多说。 那萧砚手眼通天,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回到院子里后,正要推门而入时,却迟疑了。 要不……今晚住偏房? 不行,若是不同萧砚说,鬼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思及此,她还是推门进去了。 屋内早已燃好烛火,她才看清萧砚今日的模样。 他单手支颐在案上浅眠,烛火摇晃,显得他神色极为憔悴。 孟卿从一旁拿起披风,温馨地披在他身上,却不料将他惊醒。 手腕顿时被握住。 孟卿微怔,下一秒,她就被他揽入怀中,坐到他腿上。 她心惊胆战,不敢言语。 “怎么回来这么晚?” “与皇叔闲聊了几句……” “嗯。” 萧砚困得将头埋在她颈窝间,气息均匀,伽南香气味淡如菊。 他应当是日夜兼程赶来的,都未曾睡好觉。 “太傅,你先去床榻上歇息歇息。” 她……勉强在罗汉榻上凑和着。 第102章 床榻上好像有东西 萧砚抱着她,突然起身,往床榻上走去又将她放在榻上,自己褪了外衫便一齐躺了进来。 帘帐放下。 孟卿愕然瞪大了双眼。 “太傅……” 萧砚抱着她,啄了啄她的额头,紧紧地将她抱住。 “睡觉。” “……” 这叫她怎么睡?她衣衫还没脱呢! 孟卿不乐意,扭动着身子,“还未沐浴……” 萧砚半睁着双眼,“灵予去准备了。” “……” 合着他的意思是,他们俩一起洗一起睡吗? 孟卿崩溃,她上辈子都没这么荒唐过呢,处处都受萧砚管制。 一道屏风隔绝内外,侍女们低着头进来准备沐浴用的浴桶,不敢随处乱看,便走了出去。 他道:“去洗。” 孟卿眼底闪过一丝庆幸之色,手肘抵住床榻,坐起身来。 她瞧了瞧躺在外面的萧砚,要出去沐浴,必须从他身上跨过去…… 犹豫片刻,还是踏出一只脚颤巍巍地爬过去。 哪知萧砚忽然平躺下来,微睁开幽深的瑞凤眼,双手紧紧将她压在自己身上。 “殿下这般迫不及待了吗?” what?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孟卿紧贴着他,挤压的缘故,他竟然能窥见一抹起伏的山峦,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着。 脑子还是不由控制地想起那一晚的经历…… 他别过眼道:“快去洗。” “……” 孟卿真道他性格脾气古怪,刚刚还是和颜悦色,这时候脸色就变得这样臭。 她下床后,绕过两扇屏风,挑开幔帐后见到洗浴用品几乎放置在此处。 衣衫褪去,踩在台阶上入桶洗浴。 水温刚刚好,表面一层漂浮着玫瑰花瓣,浮出淡淡的清香。 正洗得舒适时,萧砚便撩帘帐走了进来。 孟卿下意识护住身体,除却惊恐,浑身上下弥漫着一抹绯色。 “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萧砚勾了勾唇,“沐浴。” “沐浴?你别洗你出去!” “……” 萧砚可不纵着她,将衣衫一层一层褪去挂在架子上。 那肌肤露出来后,尤其是…… 孟卿就更不敢往下看了。 她别过脸,羞涩地不能自己。 “萧砚!你疯了!” 萧砚进入桶中,溅起一朵朵水花,沾染到少女白皙的脸颊上。 这…… 他们…… 怎么能一起沐浴呢…… 男未婚女未嫁!他……他不羞耻吗? 孟卿气得起身想离开,却被狠狠摁在怀里。 怀抱温热滚烫,紧紧相贴,隐约能察觉到水下有什么东西…… “萧砚……我们……我们……” 她话都说不清楚了。 萧砚啄了啄她的唇瓣,那感觉席卷全身,一片混乱。 “不碰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她也难以接受,只能忍着羞耻洗完了全程。 天气寒凉,萧砚拿来了衣衫将她裹住丢去榻上。 被褥一掀,他便入睡了。 可鬼知道,孟卿一夜无眠,躺在他怀里,睁了眼睛怎么睡也睡不着…… 今天的东西,她估计要用一生去消化。 隐约到了第二日凌晨后,她才浅浅睡去,睡梦里口中还呢喃着话,“萧砚,你混蛋……” 这时候他已经醒了,日光落入窗帷,照射进屋内。 他挑了挑眉。 都睡着了,还要骂他混蛋。 若是不混蛋点,如何留得住她? 她抱着他入睡很安稳,但眼底的一圈乌青怎么也遮不住。 昨晚她应当是没有睡好,许是不习惯,不过没关系,他今后日日都会来,总会习惯的。 楚国,他要;孟卿,他也要。 昨日忍了许久,到了今晨还是不由自主的沾染在榻上了…… 甚至弄到了她手上。 不知她醒来,又会怎样谴责她。 罢了,随她谴责,日后塞住就谴责不出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样安静的她,又沉沉睡下了。 待到日上三竿时,孟卿才被这日光给亮醒。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一张大脸把她给吓住了。 于是抬了抬手想推搡开来,却发现手上好像沾上了什么东西,干干的白白的,还泛着一股味道…… 她嗅了嗅。 顿时脸蛋“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萧砚他…… 他…… 这话羞耻的都说不出口。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不敢置信地裹着被子,小脸皱巴巴的。 萧砚眉心一蹙,也被她吵醒了。 他道:“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好意思问怎么了? 孟卿直接将脑袋埋进被褥里,嘴里嚷嚷着:“让我死了算了!萧砚你这个疯子,混蛋,恶魔,无耻之徒……” 她小嘴啦啦输出一堆。 萧砚全都没放在心上,他起身道:“习惯就好。” “什,什么?” 习惯就好? 这……怎么习惯……难道他要每日都这样吗…… 她今后的脸可往哪搁啊…… 这要是让他人知道未来的皇帝与她的太傅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简直是有悖人伦,罔顾纲常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殿下,邕王殿下说,知言世子刚从金牛道回来了,眼下正往这边赶来。 孟卿一个激灵。 “知道了。” 说罢,她压低声音,“萧砚,你还赖在这里不走作甚?快走啊!” 孟卿一脸焦急,也不管萧砚动不动身,便赶紧起身将衣衫穿好。 萧砚也起身把衣衫套住,腰带一束,长至腰间的墨发沾染了少女身上的芙蓉花香,好闻极了。 他速度极快,三两下便翻出了窗,离开了。 孟卿咋舌,一阵无语。 萧砚这贱人! 她连忙把灵予唤进来,为她梳洗打扮。 透过铜镜,她见到灵予一双眼极为不老实,总往床榻上瞟,也不知在瞟什么。 她颦眉道:“你看什么,梳个妆还不老实。” 灵予收回视线,“殿下,您昨夜跟……跟大人……” 她欲言又止,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孟卿心底猛然一跳,腮色通红。 “小姑娘家家的,别乱想!” 本就没发生什么,她做什么这样害臊?难道就因为他抱着她睡了一整晚吗? “可是殿下,那床榻上好像……好像有东西……” 孟卿面颊颜色尽失,起身绕到拔步床前,掀开被褥一看。 这…… 第103章 玉京沦陷 萧砚他不仅弄到她手上了,还弄到褥子上了…… 颜色较比旁边干净的部分,较为深沉泛白。 这是有多少啊! 他到底憋了多久?难道这些年他从未有过女人吗? 灵予在一旁努力憋笑,说道:“大人也真是的……” 孟卿真的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 天啊! 杀了她! 她嗔道:“快拿去洗了,莫要叫人发现了。” “是,殿下。” 该死的萧砚!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 “卿卿!卿卿你在吗?” 孟卿一惊,神色慌乱,忙将被褥盖好,过去将房门打开。 “知言哥哥。” 孟知言已经站在门外了,负手而立,额间佩戴着抹额,面容俊秀极了。 “你,你怎么来了?” 她脸颊上的一抹绯红还未退散,呆呆站在原地。 孟知言不明所以,“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见你请我进去坐一下?” “坐?” 她眼神慌忙躲闪,她才不能让孟知言进去坐,若是叫萧砚见到,她又得哄半天。 孟卿讪笑了一声,“不,知言哥哥,我们去前厅,有什么话前厅说。” “啊……” 孟卿连忙将孟知言往外拉扯。 “卿卿,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红吗?” 孟卿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好像是有点烫。 “你是不是躲在房里偷喝酒了?所以不让我进去!” “怎么可能!若是有酒喝,我定然会跟哥哥你一同享用,估计是待在房里热的……” “哦,热的……” 孟知言半信半疑,随后又道:“卿卿,你猜猜我回来以后,给你带了什么?” “带了什么?” “铛铛铛!”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裹方方正正的糕点。 孟卿还未用早膳,看到糕点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什么?” 鬼知道她这段时间忙得连糕点都吃不上,亏得孟知言有心,出去一趟还不忘给他带当地得小食。 “这是芙蓉糕,入口即化,甜腻恰当。” “谢谢哥哥!” 孟知言将油纸解开,捻了块芙蓉糕,塞给她吃。 她浅尝一口,芙蓉花香气冲入鼻间,香甜可口,蜜如糖浆。 “怎么样?” “好吃!哥哥你哪买的呀?” “路上买的,途中恰好看到那家糕点铺子生意很好,想着你小时候喜欢吃糕点,就买了些给你尝尝。” “哥哥,你尝尝。” 孟卿自己吃着香甜也不忘给孟知言递一块。 两人坐在凉亭上畅快地闲聊着。 而青石小径上走来一名侍从,“世子,殿下,王爷唤你们前去前厅,说是有贵客到访。” “贵客?” 孟卿探了探脑袋。 还能有什么贵客? 孟知言答了句:“知道了,你回去复命,说我们稍后就来。” “是。” 说罢,侍从便原路返回了。 孟卿舔了舔嘴角的糕点屑,道:“是谁来了啊?” 孟知言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在金牛道上听许多流民说,玉京城现在乱得很,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玉京乱?怎么会?” 孟卿垂下柳叶眸。 她记得上一世,玉京城在这一年一直都风平浪静,跟乱完全搭不上关系。 难道,她重生后,玉京局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吗…… 二人赶紧起身,往前厅而去。 前厅。 孟庭川和萧砚二人正坐在席间畅聊。 他道:“早便听闻萧尚书才华横溢,入仕两年便坐上太傅之位,如今位及户部尚书,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萧砚将茶盏轻置案上,眉眼温和,早已看不见昨日的森森面孔。 “王爷谬赞,萧某不过是一读书人,也是仰仗皇恩浩荡,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二人相谈甚欢,那前厅不远处就出现了两道身影。 孟庭川余光一瞥,忙起身道:“殿下来了。” 萧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孟卿娇小玲珑跟在孟知言身后,像极了孟知言的小媳妇,温顺乖巧…… 呵。 孟卿浑身一僵,他这幽怨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她忙的跟孟知言拉开五尺之远。 萧砚扶案起身,“微臣见过殿下,世子。” 孟知言打量着萧砚,一身鹤衣氅袍,长身玉立,面容温和,手执佛珠,尤像吃斋念佛的僧人,却又添了些世俗的欲望。 他不知萧砚是谁,道:“父王,他是……” 孟卿扯了扯嘴角,介绍道:“哥哥,他就是萧砚,那个赫赫有名的户部尚书,也是我的太傅。” “他是你的老师?” 孟知言起初不信,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师?莫非他当真就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儒士吗? 这老师跟学生,同个年龄段…… 只是话是从孟卿口中说出来的,他不得不信。 “邕王世子孟知言。” 众人入座。 孟卿格外小心地坐到萧砚身边,不敢再与孟知言太过亲密。 萧砚也甚为满意。 邕王看了看二人之间的举动,一下心中便了然了。 孟卿被萧砚治得死死的,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萧尚书来此是……” 萧砚脸皮颇厚,“来办一桩大事,不过这段时日,怕是要借宿在邕王府邸中了。” 孟卿一整个大无语。 他要住在邕王府? 邕王府是驿站吗?谁都能住,他还要不要脸了? 孟知言瞧了瞧邕王的脸色,有些难以下台,显然他有点不大愿意接纳萧砚。 可他都这么说了,那也只能爽快答应。 他哂笑几声,“好好好,萧尚书莅临我邕王府,着实是让鄙府蓬荜生辉啊。” 孟卿咬牙切齿。 昨晚占了她便宜也就算了,今日还要厚着脸皮在邕王府来去自如,谁给他的脸了! 一阵寒暄过后。 孟卿就主动来到萧砚身边,同他一道去客房。 “太傅,你……你此时应该还在三吴之地,怎能出现再这里,你不要命了?” 他无所谓,“怕什么,玉京城都沦陷了,天王老子也管不到臣。” “沦陷?太傅你说清楚,什么沦陷?” 萧砚身姿笔直如松竹,袍身松弛有度,眉宇之间尽显成熟。 “你我走了之后,玉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可知孟瑶篡位,你父皇被逼死了,你的母妃如今被软禁在永安宫,一月后孟瑶即将称帝。” 第104章 策略 这个消息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她的脑海。 孟卿脚下一个踉跄,浑身瘫软险些倒下,萧砚接了个满怀,好在将她稳住。 父皇死了…… 怎么会?上一世父皇分明是明年春时病故,如今又怎会提早半年? 还有孟瑶,她知孟瑶胆大包天,却也不知她逆反至此,竟然趁她离京,索性将玉京拿下称帝。 孟卿摇晃着脑袋,“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会死?我……我还想着要尽早回去能够陪伴在父皇身边……” 霎那间,泪水盈满眼眶,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悄然滑落。 这场犹如噩耗般的消息叫她整个人精神颓靡不少,她分明离京前,父皇还好端端地坐在龙椅上,还会和她调笑斥她顽劣…… 而今……什么都没了……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皇了…… 萧砚心情沉重,“也是一早得来的消息,殿下节哀。” “郑国公呢?顾家呢?晋王府呢?他们怎么都没反抗?” “孟瑶是在午夜发动的政变,所有人都未曾察觉,更何况他们。” 孟卿只感觉到窒息,那颗心甚至一抽一抽地发疼。 她攀上萧砚的臂弯,眸中怒意深深,红色血丝布满瞳孔,极为瘆人。 “太傅,助我……父皇已故,母妃尚在,我要回去救他们……” 萧砚答应她,“好。” 孟卿心里清楚得很,她如今唯一的仰仗的只有萧砚和邕王。 萧砚在玉京时,与她来往甚密,就算不愿意助她,自己一人回到玉京,也会被孟瑶怀疑,定个谋逆之罪,所以萧砚一定会帮她。 待萧砚安顿在邕王府后,孟卿便去寻孟庭川了,一番商议之下,孟庭川准备出兵替她讨伐孟瑶。 次日。 蜀军营帐。 天幕大亮,黄沙漫天。 讨贼组齐聚于军营之中,商议如何讨伐孟瑶。 孟卿作为主导者,极具发言权。 她的视线落在沙盘之上,蜀地通往玉京的路程,艰难险阻,就如同当年诸葛亮北伐一般。 “孟瑶虽坐上皇位,却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朝中仍有大部分的朝臣不肯服从于她,因此这是我们大好的时机。” 孟卿身着墨袍,褪去往日少女稚气,点了点萧砚道:“太傅,你在玉京大约有多少人马?” “不足一万。” “够了。” “这一万人只需搅动玉京风云即可,无需太过大用,重要的是蜀军。” 孟庭川盔甲罩身,身姿也丝毫不输贺栩等将帅,文雅内敛,不失君子之风。 “全凭殿下调动。” 孟卿淡笑道:“既然要讨贼,那么就要名正言顺,便以我之名拟一份讨贼文书,我们当中文采最佳的便是太傅,此事交由太傅如何?” “臣自当领命。” “那我们现在来看一下舆图。” 众人将目光投向壁上那张楚国版图,孟卿让开一条道路,指点江山。 “蜀地通向玉京一共有两条道路:一是走金牛道,一是走荆州直达玉京。但荆州乃是孟瑶的封地,若是我们的人需要借道荆州怕是行不通。” 萧砚接话道:“没错,荆州的守军定然也是紧盯着益州军的,若是要从荆州过,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最让孟卿头疼的问题来了。 “若是要往金牛道行军……” 孟知言叹了口气,“道路险阻,明显会耽误行军路程……” “是啊,不比荆州,路平坦荡,更适合行军。” 如果走金牛道直通玉京,行军路程恐怕会被耽误,其次粮草又是一个重大问题,要知道金牛道到褒城再到玉京,路途极为险阻,稍有不慎就会弹尽粮绝,还有可能面临粮草未能及时补给的重大隐患。 可若是走荆州,荆州守备起码也有五万人之多,一旦打起来惊扰了玉京,孟瑶定然来得及点兵点将,召集诸侯反攻。 不如…… 孟卿倏然抬眸,“有了。” 众人望向她,唯独发现萧砚一直在关注着她,突然脸颊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萧砚道:“继续说。” 两目相望,他知她心中所思,自然也鼓励她将计划说出。 孟卿知道萧砚定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蜀地行军当讲究一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以此来改变粮草问题。兵分两路以求声东击西之势,主力往金牛道汉中方向行驶,分出两万人马攻打荆州掩人耳目,作疑军之势,且必须讲究我进敌退,敌进我退,以此消耗荆州兵力,打持久之战,吸引孟瑶主力。” 孟知言细细思量,确实觉得可行。 “那金牛道该如何行军?” 孟卿低眸浅笑,“傻哥哥,魏延不就已经为我们制定好了行军路线了嘛?” “魏延?你是说子午谷奇谋?” “是啊。” 贺栩摇了摇头,“不可,若殿下要依照子午谷奇谋,怕是会全军覆没!” 孟卿却道:“谁说我只选这一条路线了?” 这话一出,让在场之人陷入一阵迷糊。 “子午谷奇谋是我的第二道疑兵,摆出北攻直达玉京的形势,吸引玉京守军的注意,将重心放在子午道上。而此时主力已然到达祁山,作出攻势,再以一人率二万部出斜谷,牵制敌军支援。主力拿下三郡,直袭长安。” “那殿下说的这样,都该由谁来领兵呢?” 她继续道:“既然要做疑兵,便一定要叫敌军信之。一出荆州,由我和贺意玄率二万铁骑作出攻势;二子午谷奇谋,由孟知言率一万军十五日内行军杀他个措手不及,随后全身而退;三是主力自然是由太傅率部前行,领军五万攻陷三郡;四是斜谷由皇叔率部亲袭,牵制敌军支援,如何?” 几人纷纷点头同意此间方略,开始着手去准备。 她现如今一门心思放在沙盘上,旗帜插了又插,改了又改,丝毫没有注意到萧砚还未出去。 他翘着二郎腿,捧着一盏茶欣赏着身着墨衣的姑娘,比往日看起来,更为清冷淡雅了。 “往日本以为你只会撒泼打滚,没想到来了趟蜀地,越发成熟稳重了些。” 第105章 殿下,别太过火 孟卿不知道他还在这里,直接给他的话语吓了一跳,整个人三魂丢了七魄。 她手拿迷你小旗帜,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心脏,说道:“太傅,你在的话能不能吱个声,吓死我了。” 萧砚莞尔,“臣这难道不是吱声了?” “……” 好,无法反驳。 “你此行要去荆州,你可知荆州凶险?” 孟卿此刻心情愈渐沉重,“知道。可是对比其他的路线,荆州反而不那么凶险了,最过凶险的还是子午道。世上从无人验证过子午道奇谋是否真能成功,但是可以保证的是此谋成功率极小,且最难全身而退,也不知哥哥他这次是否能够逢凶化吉……” 萧砚眼皮猛然跳动一拍,他起身来到孟卿跟前,撑在沙盘上。 温言细语道:“怎么,心疼了?” 心疼…… 确实有点…… 不对,这话从萧砚嘴里问出来,绝对有鬼! 她正了正色,道:“他是我堂兄,我不能担忧他的生死嘛?” “噢……”萧砚指尖抚了抚少女洁白的脸颊,“怎么也不见殿下心疼臣啊?子午道虽凶险,可臣西出祁山,也是凶险得很呢。” “……” 他这话说的,行军打仗,哪有不凶险的,怎么着她给他安排个后勤工作嘛? 萧砚抚摸得十分轻慢,直接叫孟卿脸颊羞痒了几分,整个人毛骨悚然。 她往后仰了仰躲避萧砚的触摸,“我哪有不心疼你,要不这样我去祁山,你转荆州。” 萧砚手指一顿,“罢了,还是臣去祁山,魏……” 他想将魏岘留给她…… 可是他记得魏岘喜欢貌美的姑娘,小丫头生得也算是人中翘楚,被他盯上怕是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魏什么?” 孟卿满脑子疑问。 “溯舟留给你调遣,记住切勿离开溯舟灵予的视线,若是实在打不过,可以退回蜀地闭门不出。” “我原也没想到过要打赢荆州啊。” “臣知道,臣只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一切以殿下的安全为重。” 以她的安全为重? 孟卿仔细斟酌着,难不成她现在在萧砚心中的份量竟然高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说萧砚不是看重她,而是看重她的皇族公主的身份?若是公主没了,讨贼也就师出无名了。 孟卿咬着嫣唇,踮了踮脚触碰上他的鼻尖,轻吐雾气,“太傅,现在卿卿的地位在你心中究竟有多高呀?” 她魅惑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冰凉的唇瓣,惊得萧砚身下一紧,差点就失去防线。 而她的手也十分不老实,悄悄地从他小腹位置挪移上他的心脏,装模作样的打着圈圈。 “是这么高……” “还是这么高……” “或者是……” 她嗓音甜糯娇媚,吐露丝丝清甜香气,每一句话都在勾动着他的心弦。 萧砚浅浅地喘着气,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一把将她搂上,紧紧箍在怀中。 “殿下,别太过火……” 过火? 她可不知道过火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萧砚受不了了。 孟卿紧贴着他的胸膛,指尖却不再留在他的胸膛之处,反而挪到男人耳边,轻绕婉转,又捏又撩。 “过火是什么?太傅,卿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完,她又如蜻蜓点水般啄了啄男人的下巴,温热的触感席卷识海。 分明平坦之处却无意识变得坚挺无比,孟卿感觉到后,却不觉得羞耻,量他也不敢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萧砚直接乘她不注意,将她架起,放在沙盘上,以致于双脚悬空。 孟卿险些倒进沙盘中,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了两把沙土。 “太傅,你敢吗?” 这无疑是在挑战萧砚的底线。 萧砚扬起剑眉,瑞凤眼迷离,欲火难填,他道:“你说我敢不敢啊,殿下……” 正要俯身亲吻之时,幔帐突然被掀开了…… 一道天光闪过二人…… 两人瞬间愣住,萧砚咬了咬牙。 怎么每次在这个时候,总有人想打断他? 他们同时朝幔帐一处看去…… 孟知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这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萧……萧砚竟然搂着孟卿……孟卿坐在沙盘上羞涩的姿态…… 很难不联想到他们刚刚在这里干了什么…… 一个帝姬殿下,一个帝姬太傅…… 这……这这这…… 孟知言一惊一乍地拍了拍脑门,“哎呀!对了!刚刚父王还叫我去给他拿条鞭子,我怎么走错帐篷了,怪我都怪我!你们继续继续啊……” 萧砚:“……” 孟卿:“……” 话音刚落,他便如同丧家犬一样狼狈地溜出帐篷。 孟卿第一回被皇室之人撞破,忽然整张脸皮好像是新贴上去的一样,连忙将萧砚推开。 “现在可好,叫人瞧见了……” 孟卿还庆幸萧砚没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否则她日后就无需再出现在孟知言面前了。此时她脸如滴血,恰比那火红的初阳还要明艳娇美。 萧砚轻笑道:“别怕,若是有人敢乱嚼舌根,臣便缝了他的嘴,给殿下出气。” “若是有一千个人嚼舌根,你难道要把这一千个人地嘴都缝上吗?” “缝?那可没那么多针线,臣会都杀了。” 杀了。 他还真是说杀就杀,疯得很。 …… 玉京。 讨贼檄文已然颁布,孟瑶是完完全全的收到了。 如今她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各方诸侯势必会乘此时,攻取玉京,譬如益州邕王。 金銮殿上,孟瑶一身金衣龙袍,头梳高冠,流苏遮脸,正垂目看着手中檄文。 看到后面,她怒火升天,直接讲檄文丢了下去。 众百官纷纷跪地俯首,“皇上息怒!” “你们好看看这檄文!这叫朕如何息怒?口口声声大逆不道、不孝女孟瑶!她真当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圣母临凡了吗?说得振振有词,天花乱坠!” 工部尚书曾钰俯身上前捡起粗略地扫了扫檄文。 他一眼便能辨别出这是谁的文章。 曾钰抬首道:“皇上,天下初定,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啊。” “哦?曾爱卿有何看法?” 第106章 故人相逢 “臣以为,当派遣使者前往蜀地议和。” “议和?如何议和?人家就是冲着朕这个皇位来的,不将朕拉下皇位,她怎会罢休?” 曾钰却道:“非也非也。皇上与帝姬殿下乃是手足同胞,自然感念与皇上的手足之情,只要殿下许以重利,没准便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重利?什么重利?” “帝姬殿下看不惯皇上您称帝,是因为她自己没当上皇帝。皇上您倒不如将计就计让她坐上帝位,割让块地方让她称帝。一旦她称帝,便会引起诸侯国震怒,纷纷讨伐于她,而忽略皇上您啊,最后便会视皇上您为正统。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扼杀于摇篮岂不是妙哉?” “什么?割让土地?曾钰是你疯了还是朕耳鸣了?蜀军攻来,尚且能有一战之机,你这分明是要朕下不来台!” “皇上三思,此乃缓兵之计,待日后皇上坐稳帝位,再杀她个措手不及,这样不是就能将割让之地尽数收回?还能在诸侯中坐稳血统纯正之实吗?” 孟瑶细细思来,觉得他这方法确实可行。 她问道:“那你觉得,谁来做这个使者,作为合适?” 曾钰谄媚一笑,“皇上,您难道忘了帝姬曾经最在意谁。” “你是说……” …… 仅仅一月的时间。 孟卿便领着两万军队溯江而下,攻占三峡,作出疑兵之势,让玉京众朝臣以为她要从荆州进攻。 如今又东进占领巴东,荆州兵马被打得猝不及防,四处逃窜。 营地抵达平地后驻扎占领,等着荆州继续派兵来攻,只是一连等了几天都未曾等到。 溯舟手中的剑被他擦得亮堂堂的,锋利不失光芒。 孟卿看着沙盘内荆州附近地形,陷入深思。 溯舟冷笑一声,“看沙盘有什么用?若我是你,直接北进攻打,取下玉京,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时间?” 孟卿不想同他争论,这人也不知吃了什么炮弹,原先在玉京时还会好声好气地唤她殿下,到了益州被萧砚派到她身边,就一天天冷嘲热讽。 她思量着,好像也没得罪他…… “萧砚既然将你派给了我,那便要听我号令,不得擅自出兵,其他的便随你。” 只听溯舟“嗤”了一声,轻蔑地退出帐篷。 怎么感觉,溯舟比萧砚还祖宗? 灵予瞧了眼帐外,道:“殿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溯舟也是奇怪了,不仅不待见殿下您,连奴婢找他说话,他也不爱搭理,好像咱们欠了他几百万两似的。” “没跟他一般见识,我都习惯了。” 忽然此时,一名士兵冲进帐篷。 “报——” “讲。” “殿下,玉京派来了使者,正在外求见。” 孟卿和灵予对视了一眼,“使者?” 她丢了丢长杆,移步到将帅宝座上,“请他进来。” “是。” 帐篷内桌椅摆放简单,就连孟卿也只是穿了一身月白色对襟长衫,衣襟上绣着蝴蝶采玉兰花蜜的图案,鸦发微挽,几根玉兰流苏簪别在髻中,清雅脱俗。 只见一双携带着光芒的手掌挑起幔帐,从帐外走进来。 那人一身赤红色官袍,低头入内,眉眼间那样熟悉。 孟卿怵然一怔。 他妈的……这不是那该死的齐沅嘛! “怎会是你。” 齐沅身着圆领垂地赤色官袍,墨色玉带紧贴腰身,头戴乌纱帽,剑眉星目,身姿修长。 他规规矩矩地行礼,“臣齐沅见过帝姬殿下。” 孟卿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她自小与齐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而礼数那方面也是能省则省,自那日宫外一别后,便再也没见过齐沅了。 如今孟蘅没了,他应当是最伤心最憔悴的了。 她冷嘲道:“何敢劳齐小侯爷行此大礼。” 孟瑶竟然派齐沅来说服她,可笑。 齐沅起身后,面上也愈渐冷清不少,丝毫不对孟卿这话感到不快。 “臣昔日对殿下多有得罪,是臣失礼了,希望殿下能够不计前嫌。” “……” 瞧这模样,他是不知道孟蘅是她找人杀的。 她抿了抿唇,道:“罢了,坐。” “是。” 齐沅入座一侧。 外头天光潋滟,却已然十一月了,也不知二月前能不能打回玉京。 孟卿先发制人,“孟瑶派你来是讲和的?” “是。” “……” 孟瑶是不是脑子有坑,她要的是楚国皇位,讲和有用的话,她也派个使者去跟孟瑶讲,叫她把皇位让给她不就好了。 齐沅继续道:“帝姬如今宣告天下要声讨皇上,引得无数楚国人心惶惶,可皇上毕竟是皇上,要为无数生灵考虑,自然也是让臣来与殿下讲和。” 孟卿耐心有限,“讲和?没什么好讲的,你回去告诉孟瑶,本殿下不愿与她讲和。” “齐沅还请殿下为天下生灵考虑。如今楚国内忧外患,内有诸侯暴乱不止,外有晋国虎视眈眈,若殿下一意孤行必会使得国将不国啊!就算殿下坐稳皇位,他日也必将面临亡国之风险,臣不是在保皇上,而是在保殿下。殿下如肯讲和,皇上愿割让益州,使其殿下称帝,愿修两地之好。可殿下若是不肯讲和,太妃娘娘和顾家还在皇上手中,殿下要仔细斟酌才是。” 这样一番话,让孟卿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她好像没蠢到那个地步。 母妃和顾家早就被萧砚的人秘密转移了,对她构不成威胁,也就只能扯扯谎来骗她。 而割地使她称帝? 这个条件确实诱人。 称帝是什么,意味着无上权力,无需向他人俯首称臣,享九五至尊。 可若是她一人称帝,那么整个楚国的诸侯都会看她不爽,一个国家怎能有两个国君?到时候被起兵攻打的就只有孟卿一人了。 而她孟瑶则在玉京坐享其成,享正统之尊。 她眉间轻扬,姿容清丽极了。 “割地……”孟卿把玩着手中兵符,“的确是个诱人的条件。可是齐沅,我要的不只是称帝,而是整个楚国,明白吗?” 第107章 城陷 齐沅皱着眉看她,仿佛觉得她不再是几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你当真要害得楚国家破人亡吗?” “齐沅,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为孟瑶做事,如今便是我的敌人,敌人跟我谈什么家破人亡,我为何便该如你心愿呢?” 齐沅闻言轻哂。 “是啊,你我如今竟也是敌人了……” 只道世事无常,孟蘅走了,孟卿也反了。 她眸光微暗道:“侯爷自便,本殿下恕不远送。” 见她态度坚决,齐沅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阖上眼,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却苦涩难言。 “臣这就告退。” 齐沅扶案起身,行礼后便离去了。 他走后没半月,荆州兵马便开始反击,孟卿索性领着两万人马又退往峡口。 到荆州兵夺回巴中后,孟卿又在夜间举兵偷袭,放了一把大火烧了荆州的粮草。 出其不意之间,粮草烧得所剩无几,孟卿又进军巴中。 一来一回间,一月已经过去。 料想现在孟知言应当缓缓从子午道逼近偷袭了,萧砚的主力也拿下了三个郡继续进攻。 玉京派来驰援荆州的人马一夕之间又得知子午道、斜谷道都是偷袭之人,孟瑶只能坐在皇宫中应接不暇。 孟知言一偷袭便往后撤退,前往支援孟庭川,孟庭川又为萧砚拖延,吸引玉京的注意。 萧砚便一路东进,过关斩将,一路向前。 得知中计的孟瑶知晓孟卿从巴中撤兵后,又从荆州调兵去堵萧砚,焉知又中了孟卿之计。 孟卿这敌来我撤,敌退我进一招打得荆州兵累得够呛,索性在夜深人静后又搞了一场偷袭,直接烧毁了敌方营寨,顺利北进。 萧砚孟庭川那边也十分顺利,以两三万的人马堵住了敌军一阵子,萧砚极高的坐镇指挥能力顺利将主力引向眉县,将敌军一举歼灭。 孟瑶初登皇位,不得诸侯威信,自然也无人肯出兵相助,又有二十万边疆军驻守楚晋边界,随意调动不得,因而只能调动荆州和玉京的守备。 …… 两月后。 烽火狼烟,孟卿顺利和萧砚孟庭川会和于玉京城外。 一月的日子里,玉京城白雪覆盖,土壤上的雪融化后渗透进去,乌泱泱的八万兵马齐聚城外,城墙内钟声敲响。 历尽半年之久,她总算是回到了这座城池,她心心念念已久的皇位。 孟卿着玄色对襟长袍,外裹白狐雪貂围脖,墨衣披风垂至脚踝,头戴黑矿石雕琢而成的玉簪,鬓发随风而扬,清冷素雅。 长途跋涉之故,寒风凛冽,少女的鼻尖和下巴浮起一层淡淡的雪粉色,像只幼白的小兔子。 这般冷的天,萧砚可不骑马,躲进了长檐车里敷着暖炉,披着大氅,比孟卿舒服多了。 她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搞得萧砚才是主子,她是前军先锋似的。 眼看着玉京死寂一片,城中将领不愿打开城门,也做好了殊死同归的准备,于是孟卿当即下令。 “杀!” 说完,将士们冲锋向前,兵临城下,一时间战火硝烟弥漫,长梯上挂满了人,城楼下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木桩在将士们的推撞下,拼命撞向城门,刀光剑影电光火石,马蹄声拼杀声震耳欲聋。 孟卿沉下双眸,喊道:“城内的守将听着!若现在便肯主动归降打开城门,本殿下可饶尔等一命,赐三等从龙之功,若是拼死守卫,待城门攻陷,一个不留!” 城内的守将们听见此番话语,也都纷纷商量着要不要打开城门。 这毕竟是八万人啊,城内也就只有一万人而已,如何打得过呢? 守将陈牧之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在战火中身亡,他咬了咬牙,“开城门!投降!” “主将!” 守城副将满脸惊愕。 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投降号令瞬间传开,城内挥舞白旗。 进攻的蜀军都停止进攻,只待城门打开,入内勤王。 灰暗的天空中突然再见光明,那朱红色的城门在八万人得注视下缓缓打开,这一刻胜利的曙光在向他们招手。 城门大开后,孟卿率军前行,入门后只见陈牧之率领其余将士跪倒在孟卿跟前。 “末将陈牧之率部恭迎殿下入城!” 紧接着,千名守城将士跟道:“恭迎殿下入城!” 孟卿抬头仰望着天色。 这一切,也要结束了…… 她上前将陈牧之扶起,“快快请起,陈将军愿意归降乃是大功,待本殿下登上帝位后定会对陈将军进行嘉奖。” “众将士请起!” 说罢,乌泱泱的千余将士接连起身道谢:“谢殿下!” “如今南城沦陷,还有东、西、北三城未曾通知到,还请陈将军前往同传。” “是,殿下。” 孟卿笑意收回,眼睛投向不远方向的皇宫,坚定不移。 “众将士,随吾入宫!” “入宫!入宫!” 她翻身一跃上了马匹,驾着马领着八万将士往皇宫而去。 金銮殿。 兵临皇宫,马蹄声阵阵作响,兵器摩擦刺耳之声此起彼伏。 孟瑶已然在皇宫之中急得团团转,百官聚集思考对策。 眼见着大军压境,她竟然也只能空坐在这儿,想起无用之物…… 坐了这几个月的帝王…… 她突然疯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依恋的……” 金銮殿内百官议论纷纷,有的劝说孟瑶投降,自请废位;有的劝说孟瑶快逃,东山再起…… 各种建议层出不穷。 甚至最离谱的还是劝她逃到冀州,抛弃玉京,以冀州建都。 不久前传来了陈牧之叛变,大开城门跪迎敌军的消息,孟瑶知道自己没戏了…… 殿外,军靴声阵阵,乌云压境,一阵强烈的压抑之气悄无声息地传来,很快外面便被围得像个马蜂窝一样。 百官们见此情形,浑身抖动往孟瑶的龙椅边上靠近。 金銮殿殿门大开,将领执刀向前,将百官及宫女太监们拿下。 萧砚领着孟卿踏入殿门,身侧跟随着邕王父子及贺栩父子。 大殿之内哪还有往日的金碧辉煌之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帝王尊位和满地狼藉。 孟卿打量着龙椅上的女人。 她展露笑颜:“二姐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108章 恭送皇上殡天 孟瑶抬起那双无神的冷眸,一股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仿佛都在诉说着她的无能。 “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你我会是这幅场面……”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功败垂成,在这一刻,她好像也看开了。 甚至孟卿看到她这幅样子,也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在知道萧砚逼宫后,她也如孟瑶一般,无力阻拦,即便是皇帝。 孟卿墨袍清冷,异常平静:“二姐姐,退位,我可留你全尸。” 听完她的话,孟瑶竟也自顾自的大笑起来,声嘶力竭。 “全尸?孟卿啊孟卿,难道你就不怕旁人说你自私残暴,逆乱弑姊吗?你要朕退位,朕凭什么要如你心愿?只要朕不愿意退位,你便要担个弑君的罪名!” 孟瑶坐在龙椅上癫狂大笑起来,笑声传遍整座宫殿,阴森可怕叫人背脊发凉。 都道孟瑶疯了,疯得不成人样了。 萧砚袍身雪白,玉冠秀彻,容貌比往日更盛,他手中佛珠堪比嗜杀之令。 他身姿颀长,眸中阴郁深沉,自也掩盖不住嚣张气焰,“来,众将士跟我一齐喊,恭送皇上殡天!” 孟卿听完头皮发麻。 紧接着,八万将士跟随他一齐喊。 “恭送皇上殡天!” “恭送皇上殡天!” 掀起轩然大波,在整座玉京城频频回荡在耳。 孟瑶气得双目发红,神经恍惚,仿佛要将桌子掀翻。 “萧砚!你妄为人臣!” “呵……妄为人臣,臣忠的是先帝,敬的亦是先帝,臣与这八万蜀军一样,从未真正臣服过您,所以皇上,退位。” 孟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想与孟瑶多费口舌,她果断从孟知言手中抽出刀刃,一步一步踏上这玉砌台阶,只要登上去,她便是皇帝。 百官们被吓破了胆,纷纷给她让路。 刀刃在地砖上轻轻划过,产生出电光火石,声音刺耳难言。 她一步步逼近孟瑶,刀刃的冰凉正如她的心一般,急需鲜血的问题。 皇位,是血染红的。 孟瑶浑身剧烈颤抖,缩在龙椅边角,害怕她手中刀刃。 “你……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孟卿!你这可是弑君!” 孟卿忽的笑出了声,显得极为恣意张扬,“弑君?孟瑶,你是君吗?你配当君吗?” “朕自然是配的!朕……呃……” “啊——” 宫女们顿时惨叫出声。 孟瑶脖颈上的血液瞬间溅出,犹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那新鲜的液体顺着刀刃缓缓流到孟卿的手心,“啪嗒啪嗒”的往下流淌着…… 她瞪大了双眼,满是绝望,双手拼了命地捂住脖颈,防止血液涌出,但还是无济于事。 “呃……” 孟瑶的口中涌出一大口猩红的液体,直到血液流尽,在绝望中挣扎死去。 此刻,在始作俑者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表情,反而有种莫名快感,雪白的貂裘上溅上血渍,犹如鲜艳的花朵在雪中绽放,幼白的脸颊上阴鸷狠辣,恰如一名上位者,果决威严。 眼瞅着孟瑶已死,众人更加恐慌,担心孟卿这个恶魔会大开杀戒。 “二公主孟瑶弑父杀君,妄为人子,数悖人伦,不堪为君,现已伏诛,尔等若肯臣服,将既往不咎,官复原职。” 百官们惊恐的面面相觑。 要知道臣服就能活着,不肯臣服便只有死路一条,皆心照不宣。 他们叩首跪拜,“臣愿臣服于帝姬殿下。” “臣也愿意!” “微臣也愿意!” 紧接着,满堂的官员都已臣服于她。 这些官员们自然也不会去辱骂孟卿,要知道孟卿虽荒唐,可这孟瑶更加荒唐,直接逼宫害死了自己的父皇,软禁宫妃,比孟卿还要大逆不道。 孟卿虽也弑亲,却也是替天行道。 萧砚见状带领众将士开始叩拜大礼,朗声道:“请帝姬殿下荣登大宝,昭告天下,抚慰百姓,天辅有德,海宁咸宁,圣躬万福!” “请帝姬殿下荣登大宝,昭告天下,抚慰百姓,天辅有德,海宁咸宁,圣躬万福!” 金銮殿内外皆传来臣服之音,玉京城中皆已听见改朝换代的消息。 所有人都臣服于她的脚下,包括萧砚也不例外。 这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紧绷几个月的心境也释然不少。 楚国也再次迎来了女帝临朝。 …… 半月后 孟卿称帝,国号永云。 萧砚则被赐封为帝师,兼户部尚书;贺栩从龙有功,晋兵部左侍郎;贺意玄擢升为禁军寅门都骑校尉;梁吟秋晋禁军统领。 玉贵妃成功成为太后,入主慈宁宫。 邕王父子掌兵权,在朝中得孟卿信赖,也算是风光无两,益州部将皆入朝为官。 半月当中,孟卿天天都要处理朝中落下的事务,不敢再如前世般懈怠。 好不容易今日有时间到慈宁宫看望顾清筠。 慈宁宫不比永安宫,装潢富丽,一应好东西几乎都往慈宁宫来送。 孟卿身着明晃晃的龙袍,即便喝着茶,也累得在打着瞌睡。 顾清筠叹气道:“卿……皇帝!” 孟卿瞬间醍醐灌顶,“啊?母后,何事?” “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去歇着,朝中大事你也未必都要亲力亲为,哀家看萧帝师便不错,他也好替你分担分担。” 孟卿听到萧砚就精神得不行,要知道萧砚这段时日很忙,忙着户部的事,也没有时间管她。 “儿臣知道母后是为儿臣好,但朝中之事事关民生社稷,轻忽不得。” “也罢,你肯勤苦,想必先帝的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 孟卿敛目伤感,她到现在还没去父皇的灵位面前磕头,她倒是不敢去,不敢面对他的父皇的灵位…… 也不知他会不会怪罪于她…… 她缄默沉静。 顾清筠突然道:“按理说,新帝登基,你也该为自己的亲事做做准备了。” 孟卿听完,霎那间耳畔发红,整张脸烧得慌,“母后,什么亲事?儿臣至今还未有心仪的男子呢……” 茶盏落案,清脆有声。 “便是先帝在世时为你定下的亲事啊。” 第109章 朕于玉京,待你而归 “啊?” 见她一懵半懂,顾清筠直截了当。 “你跟萧帝师!” “……” 孟卿真是见了鬼了!她跟萧砚?亲事? 那所谓的亲事不过是口头承诺,本就做不得数,而且萧砚一心扑在朝政上,哪里愿意与她成亲,成为她的皇夫。 后宫不得干政,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萧砚进了后宫,就无权干涉朝政,他怎会甘心? 她讪讪回道:“母后,您就别操心这事儿了,儿臣自有打算。” “打算?你有什么打算?你如今已经及笄了,是时候该成亲了。不如这样,照旧例,在那些大臣的子嗣中挑几位长相才学都不错的男子,入宫选秀。” “……” 你信不信,她这广招秀贤的诏书一发布,萧砚立马就能从户部赶来,把她给吃了!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两个字:窝囊! 孟卿顿感头晕,“哎呀母后!朕这脑袋嗡嗡地疼,想来一定是累着了,儿臣就先不跟母后说了,儿臣回去西暖阁歇息去了。” 话一说完,她赶紧起身行礼开溜。 “卿卿!你给哀家站住!皇帝!” 不管顾清筠如何在殿内暴跳如雷,孟卿就是不回头,一个劲儿地坐上銮驾往西暖阁去。 灵予跟随在銮驾身边,道:“皇上,这太后娘娘是真想抱孙子了。” 孟卿只当自己耳不听心为净。 “她想她的,反正朕不生。” “不生?怎么能不生呢?” “朕要是挺个孕肚上朝,是不是挺奇怪的?到时候身体不适,如何把控朝政?” “……好像也是。” …… 回到西暖阁后,她便来到案前翻阅着奏折。 越翻越不得劲。 她想了想,还是道:“灵予。” “奴婢在。” 孟卿挠了挠头。 “朕记得,藏书阁里有几本早已失传的佛经是?”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你派人去找找,找到了给帝师送去。” 灵予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奴婢没听错?” “没听错,快去!太傅最喜爱佛经,这段时日他在户部日日劳累,是时候让他吃经念佛,少些怨气了。” “是,奴婢这就去。” 户部。 这边户部正陷入大战过后的流民安抚所要下拨的银两。 几人聚坐在一起边喝茶边商议,又是账本册目堆做一团。 “萧帝师啊,这若是要拨银两,恐怕只能在二百万两之间。” “是啊,这一年又逢天灾还逢战乱的,属实是没多少银钱啊。” 萧砚撇了撇茶盏中的黄叶,道:“这本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该拨的钱是一定要拨,莫要叫人猜忌。” “可是皇上那边……” 话还没说完,那边门外便闯进来一队身着宫内女官服饰的宫女。 杨侍郎眼尖,一眼便能认出那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宫女灵予。 “哎哟这不是灵予姑姑吗?” 灵予微笑致意,“杨侍郎。” “不知灵予姑姑来此何故啊?” “是奉皇上之令而来的,”她来到中堂,给萧砚行了个大礼,并道:“大人,这是皇上赏赐帝师的宝物。” 灵予示意身旁婢女怀中的木匣。 “宝物?” 众人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朝野上下,也就只有萧砚和邕王殿下能得此殊荣啊! 萧砚压抑这么多天的心情,也确实大好起来,唇瓣浮现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起身作揖,“谢皇上赏赐。” “萧帝师,皇上她很是思念你,还说希望帝师早日解决户部之事,入宫相伴。” 户部的官员们没有察觉道此话有何不妥,只是单纯的觉得是普通师生关系。 “微臣领命。” “那奴婢便不多留了,还要赶回去跟皇上复命呢。” 户部官员齐声道:“姑姑慢走。” 待商议过后,官员们便下去各司其职。 萧砚打开木匣,内里居然有几本失传已久的佛经,甚是令他惊讶。 …… 夜晚。 宁静如斯,清辉露重。 孟卿还在批改着奏折,一叠又一叠的折子,披得她手肘酸痛至极。 偶然间,她翻到了一本从蜀地呈上来的折子,她怀着好奇打开。 这字,熟悉至极,分明是沈含章的字…… 他说蜀地栈道案有了极大的突破,并附上一句“恭祝圣上登基”。 孟卿不免鼻尖一酸,有些难过。 她批了一句,“朕知道了。” 可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多写一点。 “栈道案之关键,沈卿有心了。另则蜀地崖壁陡峭,望沈卿小心行事,朕于玉京,待你而归。” 她心满意足地吹了吹奏折,捧在怀中笑意盈盈,幻想着日后解决萧砚,她便可以和沈含章大大方方地在一起了。 谁知还没开心多久,一个凉幽幽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 “傻笑什么?” 孟卿再熟悉不过这个声音了,忙将奏折藏到屁股下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神情紧张,“帝师怎么来了?” 萧砚从殿外进来,一身朱衣锦袍如圭如璋,手中的佛珠却衬他悠闲惬意。 “不是皇上问臣何时能解决户部之事,入宫相伴?” 这反问得好,孟卿无言以对。 他作揖:“臣参见皇上。” 孟卿抽了抽嘴角,“免礼,帝师请坐。” 萧砚熟稔地坐在太师椅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帝师今日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吗?” 云合上来给他上茶。 他面不改色,“确实有一件事。” “哦?” “皇上今日送臣的佛经,臣很喜欢。” 孟卿心中石头一落,原是因为这个佛经,果然投其所好还是有点用处的。 她有些累,“帝师喜欢就好。” 室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萧砚察觉到她的累意,便道:“皇上累了就去歇着,臣可以代劳。” 少女摸了摸酸疼的脖颈,想着萧砚刚处理完户部之事,他也很累。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砚便来到了她身边,作出要将她抱去龙榻上的姿势。 孟卿下意识躲避,她屁股上还有那封沈含章的奏折呢! 萧砚眼皮一跳,“怎么?” 孟卿悻然一笑,“没……没怎么,帝师你不累吗?” 第110章 赏赐臣一个名分 “臣不累。” “呃……” 孟卿想了想,就将他拉到龙椅上坐下,屁股还连着奏折挪了一挪。 萧砚却起身,“皇上,这不符合规矩。” 这有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他上一世不是很想坐这个位置吗?如今让他坐,他却不乐意坐了? 她道:“没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你在这里批奏折,朕趴在你身上歇息一下。” 萧砚不明白,“皇上累了去龙榻上歇着。” 她无力地撒娇,“不要!朕想靠着你帝师……” 男人长叹一声,任由她耍赖将他摁在龙椅上,而她则抱着自己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浅眠。 他翻动这奏章,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了她。 孟卿这样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儿,手臂却不住体会到少女的柔软,某处竟也不争气起来…… 西暖阁里无人打搅,安静非常。 可孟卿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 她正在与闫佑、江艾密谋杀萧砚夺回皇权,可是不管她怎么阻止,都躲避不了萧砚被刺杀命运。 萧砚得知是她派的人时,他将闫佑、江艾两人的头颅砍下悬挂在宫门口…… 那时他的眼神,阴鸷狠戾,甚至浮现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想来,他辅佐这么久的公主殿下,却要为了权势而杀他,他应该是最伤心不过的了。 可画面一转。 她便看到自己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看着萧砚带兵逼宫,内心害怕,却又无法阻止,只能看着自己自戕而亡。 而萧砚却好似流了一滴泪水…… 孟卿好奇,他为什么要流泪? 明明作为胜利者的他,见到女皇帝死了的那一刻,应该是高兴才对。 她不懂。 只见灵予却在她死在龙椅上时,质问萧砚,“大人,这下你该满意了……” 萧砚面色阴冷,薄唇形成一条直线,缄默沉静。 “您这些年夺她权利,将她置于笼中,犹如金丝之雀,却不知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您一步一步将她推入深渊,最后没了性命。” “她……自食恶果。” “是啊,她是自食恶果。难道大人您,不也是自食恶果吗?奴婢自小跟在您身边,知道皇后娘娘偏心,将您送来了汀州,又见你在汀州过得幸福,亲手剥夺了它。她冷心冷情,可奴婢一直以为您始终有一颗炙热的心灵,却没想到,你竟比她还要无情!” “你从未得到过爱,所以你也要亲手毁了她吗?不该这样子……她不该是这个结局……” 灵予愈说愈疯狂,只见她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孟卿的脸颊上,一个虚影的孟卿却感觉脸上湿答答的…… 萧砚握紧佛珠,青筋暴起。 他抬起手,垂目而视,掌中的紫檀佛珠却犹如回忆一般,一颗一颗播放着少女初送她珠子时盈盈笑意。 在这一刻,他后悔了…… 他后悔逼宫,后悔没有主动一点,没有将她狠狠地禁锢在自己身边。 如若能再来一次…… 随后,这一幕又如同花镜流水一般转逝而过。 孟卿嘴里总是呓语。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她晃动着他的手臂,雪白的额间冒出晶莹汗珠。 萧砚停笔低头,“皇上?” 忽然,孟卿怵然惊醒,整个人鲤鱼打挺般坐起。 她看到萧砚坐在她旁边,为她批改着奏章,没有要提剑杀她,这才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萧砚眸光幽幽,“谁要杀你?”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人在追杀我……” 萧砚听完不免心疼她近来劳累过度,便放下湘妃笔,替她拂了拂凌乱的鬓发。 “别怕,臣在您身边。” 孟卿暗自诽腹,就是因为你在身边,才怕的啊。 “嗯……” 少女的身上飘荡着一丝清幽的幽兰香气,被他吸入鼻中。 不知怎么的,他每每靠近她,他就忍不住想做那些事,要不是意志力坚强,断然会控制不住的。 孟卿好似想到了什么,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府去吗?” 萧砚挑着眉,缓缓凑近孟卿耳边,轻声道:“陪你。” 她顿感耳边酥麻,幼白的脖颈只感觉凉飕飕。 冬日寒凉,殿内燃着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静夜中尤为响亮。 她嗔道:“你好生奇怪,朕与你还什么都不是,总留宿在朕寝宫,不怕旁人非议吗?” 孟卿觉得她这个小皇帝当得,很没权利!他这个臣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过分得很! 只觉得耳垂突然湿润,她才发现他竟含住了她的……耳垂。 孟卿舌尖蜷缩,“你……” “皇上,若是觉着无名无分,不如赏赐臣一个名分。” 少女的身体一僵。 “你说什么?” “赏赐臣一个名分。” “……” 她没听错? 萧砚找她讨要名分? 他想要什么名分?她嫁给他的那种……还是她娶他的那种…… 见孟卿不说,他便用湿润的舌尖轻轻挑逗着那甜腻的耳垂。 孟卿整个人酥麻得不行。 “你……” 她羞耻得说不出话来,小手抵在他胸膛无力反抗。 “你好好说话,动不动就做这种事,你不羞耻吗?” 他停下,一双凛冽的瑞凤眼睨着她,“羞耻什么?” 她无语。 孟卿承认萧砚比她还不要脸,做起这种事来真是…… 他道:“怎么,皇上不愿意给臣名分?” “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见她装傻,他再也忍不了了,干脆往她粉腮上咬下一口。 “嘶——你属狗的?” 孟卿下意识摸住脸颊。 乖乖,这可别破相,明日一早还要上早朝呢,若是叫那些老臣看到…… 她的帝王颜面往哪搁啊? 孟卿噘了噘小嘴,“你沐浴没?” “没有。” 温热缱绻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朕让灵予她们备好浴池,你先去洗洗。” “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迫不及待!萧砚你搞搞清楚,朕是皇帝!你沐浴过后就回你之前的落云轩去!朕让你在这儿沐浴,是给你的殊荣!” “哦……殊荣。” 他嗓音微沉,又道:“一起洗的那种?” “滚!” 萧砚现在仿佛是七情开窍了一样,动不动就开车,惹得孟卿每每都双颊羞红。 第111章 纳妃 见她拒绝的彻底,他便悻悻地去了偏殿沐浴。 孟卿叫来灵予。 “皇上——” 灵予警惕地看着孟卿,又发现她脸上有个牙印,强力憋笑。 “你去给朕看着萧砚,朕要就寝了,别让他又进来爬上朕的龙床。” “是!皇上!” 灵予紧接着憋着笑出去。 换云合端着面盆进来为孟卿梳洗。 她轻轻擦拭着孟卿的脸蛋,也发现了那块牙印,两眼震惊。 “皇上……您的脸?” 孟卿内心冷笑,“狗咬的。” “哦……” 梳洗过后,陆陆续续的宫女便入内又是放下幔帐,又是熄灯,一套流程走完后,孟卿便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可睡到一半突然发现,有其他东西揽住了她的腰,一个庞然大物抱着她。 孟卿猛然惊醒。 “!!!” 她蹬了蹬脚,“卧槽!鬼啊!” 某人闷“哼”两声:“……” 孟卿逐渐发现不对劲,她伸出手在黑夜里摸了摸,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物体,她不知晓是什么,又继续往上摸…… “萧砚,是你吗?” 他起身,“是臣。” “不是你怎么进来的?朕不是让灵予在外面拦着你吗?” “没人。” “……” 好个灵予!看朕明日怎么收拾你! “算了,你爱呆呆。” “嗯。” 孟卿放弃抵抗,直接往里面躺了躺,萧砚也顺势抱紧她。 隔着衣料,她清楚的感知到他身上的那股滚烫,真怕他忍不住把自己给办了。 “萧砚。” “嗯?” 黑暗的床榻上,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小姑娘睁着眼睛,“你喜欢朕对吗?” 萧砚沉默。 也许是,喜欢。 “为什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萧砚拦腰抱抱得更加紧了,生怕她跑了似的,“喜欢。” “是因为什么喜欢的?” “不知道。” 萧砚闭着眼眸,脑海中都是少女的一颦一笑,古怪的举动,总之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她确实很宝贵。 第一次……他也有一种被在乎被珍视的感觉。 直到孟卿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日后会杀了朕吗?” “为何要杀你?” 他反问。 孟卿胸脯起伏,呼吸声愈渐沉重。 “若朕派人刺杀你,你会杀了朕吗?” 萧砚闻言,缓缓将眼睁开,若是她要杀他,那么他的心一定会像被针扎一样的。 内心已然有了答案,他不会杀了她,他会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他性子冷,也不善表达。 孟卿也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便转过身来,偷偷亲了亲他尖锐的喉结,又默默将眼阖上,窝在他怀中睡下。 萧砚睡觉很老实,从不会对她动手动脚,一夜下来,平淡如初。 翌日。 孟卿醒来时,却发现萧砚已经走了。 有一种错觉就是,他是皇帝,她是被宠幸了的妃子。 她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梳洗过后,换上那身明黄色对襟龙袍,绣满龙的图腾,尽显尊贵。而她上早朝的发髻也与男子不同,鸦发云髻,金簪流苏,庄严肃穆。 上朝时,朝臣们都已在大明殿候着了。 那阵嘈杂的声音也随着她的到来,下降不少。 “皇上驾到——” 紧接着便是一阵整齐的问安。 “天辅有德,海宇咸宁,皇上圣躬万福——” 孟卿扫了眼殿内文武百官,视线落到最前排的萧砚时,眉心陡然跳动。 “平身。” “谢皇上——” 她心静如水,“各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大明殿内众朝臣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灵予只能尽太监总管之责,“肃静!” 噪音急转直下。 突然一位张政安张阁老从人群中站出,他手执玉板,面容苍老,白发苍苍,弓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哦?爱卿请说。”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却后宫空悬,宫中不可一日无主,臣希望皇上能早日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啊!” 这一人说完,紧接着越来越多臣子也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孟卿悄咪咪地睹了眼萧砚,只见他面色阴沉,薄唇微抿,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迟疑片刻,道:“众爱卿之心,朕知晓,只是朕一个女子,如何纳妃?” 张阁老虽看不惯她,却还是道:“皇上,纳男妃也是纳。” “这……” “臣之孙张尹痴恋皇上已久,愿入宫伴驾。” “犬子也是。” “犬子也是。” 忽然想起…… 俺也一样!俺也一样! 孟卿唇角猛地一抽,她若是全收了,萧砚不得打断她的腿? 于是她道:“帝师怎么看?” 她将问题抛给萧砚。 萧砚出列,垂首道:“微臣看不妥。” 张政安大为不满,“有何不妥?” “对啊,有何不妥?” “张阁老说的不错,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时期,如今朝纲未稳,人心动摇,诸侯未定,谈何纳妃?况皇上为女子,若是有身孕,岂不是耽误国事?” 他说的句句在理,弄得众人哑口无言。 可张政安还是不服,“照你这么说,那皇上何时能开枝散叶?难道太子之位也要就此空悬么?” “非也,待日后朝纲稳固,皇上再孕育子嗣,岂不是更好。何况皇上刚刚即位,尔等便在考虑立太子之事,敢问阁老是何居心?” “……” 张政安无言以对,只能悻悻归列。 孟卿长舒了口气,若是她答应让张政安的孙子入宫伴驾,也不知道萧砚的脸会怎样的臭。 孟知言立于武官之列,心中仍然想起那日在主帐看到的场面…… 按时孟卿坐在沙盘上羞涩地看着萧砚,而萧砚更是搂着她…… 举止亲密…… 想来孟卿不肯纳妃,定然是有萧砚的原因在里面的。 孟卿这个妹妹还真是个情深意重的好女孩。 散朝后。 孟卿回了金銮殿批阅奏折,真是一日比一日勤奋。 她停下笔,心中根据前世记忆,盘算着萧砚的党羽。 如今他党羽众多,要一一处置那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培养自己的人才是。 郑国公不愿掺和朝堂之事,处于中立。邕王世子如今在朝中威望颇高,梁吟秋也做了禁军统领,贺栩这个兵部侍郎日后还是可以再提一提…… 不行,脑子好痒,要长脑子了! “皇上在想什么?” 第112章 晋国嫡长子 灵予瞧着她抓耳挠腮的模样,甚是好笑。 孟卿头想要被撕裂了一样,说道:“你说……萧砚有什么弱点?” “弱点?”灵予仔细想想,道:“大人的弱点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就是皇上您啊!” “……” 可是皇位对比她来说,那她还真是太渺小了。 “今日百官劝谏皇上纳妃,您是没看到,太傅的脸都气绿了!” 孟卿哑然,“当真有这么夸张?” “当然啊,您还不知道他?嘴硬心软,最是爱重皇上您了。” 严重怀疑,灵予你在给她洗脑。 “对了,莜竹那千金楼开得怎么样了?” “皇上登基后,您就给千金楼亲自提字,这千金楼的生意定然是好得没话说。” “改日找个时候,你告诉她,让她参与一月后的皇商选拔。” “是皇上。” 奏折批到一半,外面便吵吵嚷嚷的,叫孟卿一阵烦躁。 她向外看去。 “怎么回事?” 云合不紧不慢进来,道:“回皇上,新城长公主一直闹着要见您。” 昭顺长公主就是孟翡,自孟瑶坐上皇位后,就一直把她禁足在紫檀殿,给了一个“新城”的封号。 而孟卿登基这么久以来,虽解了她的禁,却也没去管过她。 “让她进来。” “是。” 云合下去后让手底下的太监们让开,让孟翡进来。 孟翡瞪了云合等人一眼,便趾高气昂地跨过门槛进到里面。 “孟卿!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出宫?” 灵予见她这样大呼小叫,颇为不爽,说道:“新城长公主,您不能直呼皇上名讳。” 孟翡眉眼间掩藏不住的怒意,她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在问孟卿呢!” 只见龙椅上的人容色冷淡。 “放肆。” 仅仅两个字便迫得孟翡突然感觉到满殿得威压,分明之前还是她的妹妹,如今竟然变成了皇帝。 她真有些接受不了。 凭什么孟瑶当过了皇帝,轮到了孟卿当,而她就不能当皇帝了? 她不服。 “放肆?这就是你对待三姐的态度吗?就算你是帝王,那又怎样?我始终都是你的姐姐!” 殿内之人都默默为孟翡捏了把汗,这么硬刚她不要命了? 孟卿停下笔,身子向龙椅靠背倒去。 “孟翡,你是朕的姐姐不错,但你不要忘了,朕现在可只有你这一个姐姐了。” 孟翡陡然惊醒。 孟卿这番话威胁意味甚浓啊。 是啊,曾经楚国都四位公主已然少了两位,其中一个还是死于孟卿之手,若是她再不学乖点,便也有可能惨死宫中无人知啊。 她不再嘴硬,规规矩矩地行礼。 “皇上,臣要出宫。” 孟卿很开心她能识趣,“出宫?去哪?” 孟翡昂起头桀骜不驯的盯着她,不是出宫去哪她都要管,怎么比父皇还麻烦呢? 她咬牙,“在宫里憋得慌,去千金楼喝酒。” “去,告诉守卫,就说朕许了。” “是,臣告退。” 得到允许后,孟翡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灵予低声道:“皇上,是否要叫人盯着?” “嗯,让吟秋派个可信之人,把人给朕盯紧了。” “是。” 灵予退下去安排。 四人当中,她已经杀了两个姐姐了,她可不想再杀了这唯一的三姐了…… 孟卿眸中露出清浅的冷意。 沈含章那封奏折被她分发回去了,想来过段时日他就能收到了。 也不知他在蜀地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 待他回来,孟卿定要给他封个少卿当当,若是能在他回来之前把萧砚解决了,这皇夫之位就属他了。 昨日萧砚问她名分之事,她属实是不想给,若不是皇夫,他怎能如意? 思及此,还不如不给,省得到时候整日在后宫里折磨她。 …… 午膳过后。 孟卿便在御花园里溜达消消食,过几日便是除夕之夜,也是她的寿辰。 可这寿辰,她是没一点心思过。 刚出来没多久,小南子就匆匆赶来,他恭声道:“皇上,帝师大人在金銮殿等您。” 今日天光正好,连下了几日的雪,也露出了明媚的太阳,刚走两步就又被叫回去,她心里是有点不满的。 “知道了,朕马上回去。” 说完以后孟卿就倒回去金銮殿了。 她风风火火的回来,却见萧砚稳坐于圈椅上,正翻看着她昨日送他的经书,一下子气也消了不少。 孟卿蔫了唧的进殿,道:“太傅怎么来了?” 萧砚起身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圣躬安。” “太傅还跟朕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他却道:“礼法不可废。” “罢了,平身,”她入内,随便坐下,道:“云合,添茶。” “是。” “坐。” 萧砚撩袍而坐。 “可是有什么大事?” 他道:“是关于几日后皇上您的寿辰的。” “寿辰?先皇才薨,朕这火急火燎过寿辰,怕是不妥。” 云合手拿托盘,将青花瓷茶盏陆陆续续放在桌案上。 阴影埋了埋他隽美的脸颊,或明或暗,写满了清心寡欲,却无人知道他内里的阴暗。 “毕竟是皇上初登大宝的第一个寿宴,若皇上不喜,那便一切从简,”他顿了许久,又道:“晋国听说新皇登基,特派了使臣前来贺礼。” 孟卿错愕。 “使臣?” 她不记得上辈子有这回事儿啊…… 哦是了,那时候除夕她还没登基呢。 “是,听闻此次的使臣是晋国的二皇子萧初霁。” “萧初霁。” 她鬼使神差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在晋国,此人是晋国皇室的嫡次子,日后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 “嫡次子?那嫡长子呢?” 萧砚肉眼可见的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嫡长子名叫萧濯池,行踪诡秘不定,据说朝臣都未曾见过他露面。” 萧濯池…… 我将辞海水,濯鳞清泠池,真是个好名字。 “晋国皇室也姓萧,”孟卿眼睫晃动,“太傅,你该不会与晋国皇室有什么牵连?” 萧砚突然噤声,手肘靠在桌案上,“皇上觉得,臣与晋国皇室有什么牵连?同姓萧罢了,世上姓萧之人,多了去了。” 第113章 以色事人 (第114章代改,可以到明天12:00再看) “……也是。” 孟卿不得不留个心眼,毕竟鬼知道萧砚背地里藏着什么阴谋。 那时她被玉书劫持,玉书不就是要将她带往晋国,口中一口一个娘娘的。 “皇上今日准了新城长公主出宫?” 孟卿回过神来,端起青花瓷茶盏推却翠绿的茶叶,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只是希望皇上能留个心眼。” “朕派了人去盯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话说嘉元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他语气寡淡,“一切都好。” 孟卿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 “朕想着,什么时候让他恢复世子身份,也好重获自由。” 她此话一出,萧砚立马制止了她,“不可。” “为何?” “世子他经过那一遭,身体本就羸弱,再也经不起折腾。皇上如今虽已称帝,却根基未稳,若此时让世子恢复身份,怕是于您不利。” 孟卿闷声闷气,“太傅说的是。” 她这语气,让萧砚有些不满。 “你怎么了?” 孟卿平缓道:“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又没发生什么喜事。” “喜事……”萧砚一字一顿,“今日臣回拒了那些其心不轨的臣子,皇上不高兴了?” 孟卿莫名其妙,“你推拒得好,朕也没想纳他们的儿子。” 何况,一个家族都靠这男子当官,嫡子怕是不会送进宫来,也许会送庶子进宫,而那些庶子本就希望能靠自己的男儿身挣出一番本事,却被家族送进宫中做宠妃,一腔抱负付诸东流,他们怎能甘心? 与其折磨他们,不如放他们一马,省得自己糟心。 可她不苟言笑的样子落在萧砚眼中,却好像是再生他的气一般。 萧砚站起身,来到孟卿面前,不顾她阻拦,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孟卿疾呼一声,“你做什么!” “做我们该坐的事。” “!!!” “放朕下来!” “不。” 萧砚简简单单一个字,直接否决,径直往内殿走去。 冬日里燃着炭火,内殿温度较为暖和一些,她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脖颈,生怕一个不注意摔了下来。 但她这个顾虑是多余了,萧砚身姿颀长笔直,实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力气大得能抱两个孟卿。 他轻轻将少女放在临时休憩的床榻上,而孟卿却极为害怕他要做什么似的,蹬着腿往床榻深处钻。 “这么怕臣?” “可不是吗?你瞧瞧你,你现在哪里还有个做臣子的样子?朕这皇位,怕是某一天都要拱手送给你!”孟卿急道。 “臣不要,臣只想要你。” “什么要我?你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确?臣想要你。” “不……不行!” 萧砚抓住少女的脚脖子,往他身边一拉,鼻尖相撞,暧昧上头。 “为何不行?” 他轻喘着气息,身上自带的伽南香也自动钻入少女鼻息。 “不行就是不行!少问!” 男人默然片刻,便啄了啄少女冰凉的脸颊,闷了一声:“嗯。” 这一声“嗯”,好像隐忍着什么委屈似的,叫人听来不怎么舒服。 孟卿弱弱道:“萧砚,你每次在朕这里进进出出,你就不怕那些朝臣说你以色侍人?” 萧砚一听,不怒反笑,“色?皇上这么说,是觉得臣的姿容尚可了?” “难道不是吗?” “那与沈含章相媲美呢?” 不提沈含章还好,一提孟卿就一阵不舒服,他岂是能拿来比来比去的? 她烦躁不安地推了推萧砚,“懒得理你。” “不说?” 萧砚纹丝不动,双手抓紧她纤薄的肩膀,眸光如凛冽寒风。 孟卿担心他生气,毕竟有些人生起气来跟疯狗一样,便顺着他的心意往下说,“自然是你好看,比什么……” 她嘟囔着话。 萧砚却一眼能将她看穿。 “小骗子。” “朕一言九鼎,怎会骗你。” “是,皇上一言九鼎,不会骗臣。” “想死?” “想和你销魂死。” “你……” 孟卿常佩服萧砚的不要脸,却又无可奈何,还好他不是疯狗,否则她真的晚节不保。 …… 明日就是除夕了,也是孟卿的寿宴,自然会在宣德殿大摆宴席。 阖宫上下忙碌一片,为明日的宴席做准备。 孟卿在今日早早起身,到宗庙拜祭列祖列宗,又特地留下来陪了会儿先皇的灵位。 用早膳时,顾淮安却来了。 他弓身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免礼,表哥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 “是。” 云合又为顾淮安摆了副碗筷。 “今日不是休沐,怎劳你又起个大早进宫来?” 顾淮安端坐在旁,道:“近日玉京城中发生了不少命案。” 孟卿用膳的手掌忽的一顿,“命案?什么命案要劳你跑一趟?” “近来玉京城中许多高官家的贵女便没了不少,其中包括上林左监正之女柳依依,西城兵马指挥使之女范礼娴,鸿胪寺少卿之女蒋琏月。” 孟卿略微惊讶,“这死的怎么都是曾经宫中的公主伴读?” “不知。” “可有何线索?” “死者皆是被发簪穿喉身亡。” 孟卿嘴角抽了一抽,“都是这个死法?” “是。” “那你今日来是?” “请皇上下令将此事全权交与臣来查,臣定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你有把握,那便去查。” “谢皇上。” 想来这桩案件之前一直是由刑部宇文净负责,可死的人太多了,顾淮安便想插手。 那宇文净不知是谁的人,但是交给顾淮安,她很放心,到时候借此给顾家其他子弟也顺便升升迁也是不错的。 用过膳后,她便开始批改奏折了。 批着批着,毋庸置疑她又批到了沈含章呈上来的折子。 她打开后,一张对折的纸从中掉落在案上,孟卿捡起展开一看。 纸上绘着一副缩小的山水画,画中水墨勾勒晕染,满江的橙黄色橘子树成了全画最美的亮点。 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的。 附赠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翻开奏章,一看。 第114章 华清池水牢 也就寥寥几句话,大致意思是在查案过程中,偶然经过一座山头,发现橙黄色的橘子在冬日结得满江遍野,甚是稀奇,便亲自画了一副画赠予她。 这样的礼物,重至千金。 她附赠道:“朕看到了,沈爱卿有心了,橘子洲很美,但朕更想早日见到你。为了解案件情况,朕希望沈爱卿能够每日一篇奏章报告进度,不得有误。” 水墨干后,她吹了一吹,心满意足后便放在一旁需要复函的奏章上了。 一日下来,批到的折子都是祝贺她寿辰安康及其报备年关将近的城镇氛围,再慰问一声节日之事,倒是很省心。 …… 今日的奏章较少,批到黄昏便批完了,她用过膳后便在华清池里待了一会儿,放松疲惫的身体。 华清池在西暖阁偏殿,轻纱幔帐微垂,香氛馥郁,水汽蒸腾于半空之中,浑身感觉温热舒适。 她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 只听见门“咯吱——”一响,又迎来一阵脚步声。 孟卿以为是灵予她们,也没多想。 “灵予,朕今夜想喝些酒,你叫御膳房准备一下……哦对了,让你把太傅请来你去请了吗?” “……” “……” 没人回答。 “灵予?” “……” 还是没人…… 孟卿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浴池里,回过头去,一双轻云履摆在面前,再抬眼去看,萧砚正站在那垂首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边上挪了挪。 “太傅?你怎么在这里!” 讲真的,这个角度真的很吓人,还以为是鬼。 萧砚左眼皮跳了跳,蹲坐下来看她,“不是您叫臣来的?” “哦……朕也没让你来得这么快啊……” “没什么事便从议事处过来了。” “肯定是灵予跟你添油加醋了,便过来得如此之快,那丫头朕清楚得很。” 他眼角含笑,也不说话。 孟卿这段时日只感觉萧砚像只饿狼,而她像极了待宰的羔羊,致使她都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的勾引他。 一向以为萧砚性子沉冷,她不勾引他,他就不会主动送上门,倒是近来自益州过后,主动得越来越频繁…… 她转过身,趴在软枕上,白皙的手背撑着小脸看他,“便一日不见,朕刚召你,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就这样思念朕?” “你说呢。” 孟卿不置可否。 她身旁的托盘内放着点心和酒水,她有点口渴,便随手拿起饮下一杯。 瞧着脸红扑扑的,看来没少喝。 少女在香氛馥郁的浴池中被蒸得小脸通红,唇瓣更是饱满圆润,让人恨不得想尝上一口。 她被热气蒸得头发晕:“明日是除夕。” “臣知道。” 是啊,上一世的除夕夜,是她跟萧砚达成共识的一夜。 只是这一世,她竟然这么快就登上了皇位,还让这样一个男人喜欢上了自己。 孟卿轻声道:“萧砚,你不知道你长得很高吗?” “嗯?” 她眉眼温存:“太傅你这样,朕看着你好累……” “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突然她想到一个有趣的诡计。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道:“你下来。” 萧砚剑眉微扬,“皇上确定要臣下来?” “嗯。” 见孟卿神色肯定,他便转过身去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剩下最后一件内衫,他便下了水。 华清池的水温一直都保持在一个温度段里面,不需要人加热水。 孟卿见他下来,主动投怀送抱,一双玉臂搂住男人的脖颈,小脸埋在他颈中,吸吮着他的气息。 萧砚喉结上下滚动,显得性感迷人。她藏在他怀中依偎,心神迷惘地把玩着男人的喉结。 “太傅,你说有一天,朕也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她失神道。 萧砚双臂拥抱她,“能,皇上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沉吟良久。 “谢谢你。” “谢臣什么?” “你知道的,若不是你我也做不上这皇位。” “那皇上想如何感谢臣?” 孟卿突然探出头,干燥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男人。 谁知她这一主动,就别再想逃脱了,萧砚紧紧地箍上她的脸颊,俯身吻下,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萧砚的胸腔里埋藏着一股浓烈的火球。 孟卿沉浸在极度放松的状态下,每一日,日后的每一日她都要这样过下去,批改奏折,枯燥乏味无聊…… 她主动相迎,时而能吸入他的气息,就好像此刻她是那馋人精魄的狐狸精,难舍难分。 萧砚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很清甜很淡然的香气,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或是隐身退世的山外之境。 他常熏伽南香,月白的里衣浸透一二,也仍旧留有余香。 “皇上……” “干什么?” 萧砚眼神中的欲望逐渐放大,静静地望着山峦,索求仿佛达到了顶峰,更加不满足于现状,想进一步有所发展。 他抬眼凝视着她,那双朦胧的双眼,迷离神往,他竟冲动到,想玷污这双美丽动人的瞳孔。 他迷惘道:“臣可以吗?” 孟卿就想做那个引起火却不灭火的人,丝丝曼妙之声萦绕耳边:“不可以。朕是皇帝,你是臣子,你若是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就是亵渎朕。” 话音一落。 萧砚伸出舌尖舔舐着残留的余香。 “微臣如果非要亵渎皇上呢?” 水花飞溅,她的腹部便与软枕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被他抵靠在华清池墙面,或凉或温,艳丽的花瓣被冲刷到地砖上。 花瓣随波逐流,铺散满地,玫瑰花香萦绕半空。 孟卿惊愕,有些害怕:“萧砚,你别乱来!朕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不准?” “对!不准!” 她坚定。 赤红艳丽的花瓣攀附在少女洁白的背上,水珠已经将发尾打湿,他埋在少女的嫩肩中,挑起一缕湿漉漉的发尾,卷曲玩弄起来。 他轻声道:“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孟卿你错了,你就算是皇帝,日后也得在微臣之下。” 孟卿一时竟糊涂得不知他在说什么。 第115章 除夕 她不是皇帝又能是什么?为何非得在他之下?他的力量又怎可能有她一个皇帝大?此时浴池内的水波荡漾,雾气缭绕半空,只觉得好似有什么重重地抵在她腰窝中。 她彻底羞红了脸。 “萧砚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砚便伸手将她嘴捂住,食指摩挲着唇瓣,水渍溅满蒸红的脸颊。 “唔……萧砚你混蛋!” 这时,她总算是知道了些什么,但被捂住了嘴,怒而不能言,弄得她泪眼朦胧,委屈巴巴。 想她,她却不愿给,可他也不愿意强迫她。 窗棂疏影朦胧,漆黑的夜空中泛着簌簌冷意,北朔的寒风凛冽吹过枝头,沙沙作响。 少女的清丽柳叶眼中浮上一层雾意,莹光闪烁。 口中唔唔嚷嚷:“朕乃是一国之君,万民之表率,你如今这般凌辱朕,朕日后如何在百官面前立足?” “无妨,只有臣一人见过。” 她咬牙切齿:“朕迟早要让你知道欺辱朕的后果!” “什么后果?” “朕要把你打入天牢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嗯……你再说一遍。” “朕要让你下天牢地狱!不得好死!” “嗯……天牢地狱。” 不时发出闷哼之声。 良久以后,他的手才松了一些,微微在她身后喘着粗气。 她试图扭头看他,发觉他额角冒了不少汗珠,烛火憧憧,肤色愈渐增添了几分颜色,显得眉眼清晰温柔,肌肉线条流畅饱满。 “皇上,您压臣一次,臣会好好记在心上,日后再一点一点的还给您。” 萧砚垂下瑞凤眼瞧着温柔白净的雪峰,依恋地吻了吻她的脖颈,不容得她逃走。 “你放肆!” “放肆也不止放肆一回了,怎么皇上要一笔笔算?” “你!” 孟卿简直气炸了,在浴池里做那种事,就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难道他不怕…… 不怕她怀了他的孩子吗? 孟卿简直不敢想象,日后解决了孩他爹后,还要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我的天爷啊! 那一定是个噩梦! 她果断上岸,披了件浴袍,便往正殿走去。 萧砚留在原地,古铜色的肌肉上沾染着水渍,额间发尾的水珠早已不知是汗还是水。 他望着孟卿的背影,舌尖不住顶了顶腮。 老皇帝的小女儿,还真是不好搞啊。 孟卿回了内殿后,裹着厚厚的被褥,还留了个位置给萧砚。 她知道等会萧砚又会来。 反正她这西暖阁也阻止不了他了,索性就随他去,料定比今日再过分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会强迫,顶多是自己发泄发泄。 孟卿默默为他点个蜡,毕竟长期忍着对男人身体不太好,但是能怎么办,怪就怪在她孟卿是皇帝,他萧砚是臣子。 她的话重如千金,谁也不能违抗。 夜晚深沉,孟卿喝了几杯酒水就入眠了,期间也能感受到萧砚的上了榻,一双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 一夜无眠。 …… 次日。 除夕之夜。 原本孟卿的寿宴是中午举行,而除夕宴是晚上举行,她嫌麻烦直接两个宴席一起办。 宫中满园雪色纷飞,高楼亭台白雪皑皑,天空昏暗无月。随处可见的宫人们忙忙碌碌,帷帐中人影恍惚交错,交谈之声此起彼伏。 邀请入宴的官宦大臣们都已到齐,只等孟卿而来。 萧砚早早便已入座,期间不少官僚上来与他交谈,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下一刻,一行赤红色人群便从偏殿缓缓而来,灵予作为宫女总管,自然少不了嚷一声:“皇上驾到——” 百官们骤然声停,开始行叩拜大礼。 “皇上圣躬金安!” 孟卿身上穿的是司衣局专门为她定制的女帝衮服,通体呈现金红色,衣袍上绣满五爪金龙,衣裙逶迤在地,珠翠缝绣其中。 “众爱卿免礼,今日是朕的寿辰又是除夕,都不必拘礼。” “谢皇上——” “坐。” 百官入席。 灵予吊着嗓子:“开宴!” “开宴!” 随后,宫门大敞,宫女太监们一排排如流水般将菜肴送上各个大臣的桌案,再一同退下。 云合在旁布菜,孟卿时而要与朝臣敬酒,时而吃上两口。 “皇上!” 孟卿被这一声豪迈的声音吓到。 她寻声看去,那人身姿健壮,面容黢黑,生了一嘴络腮胡,瞧着好像是兵部尚书连长德。 “连卿这是?” 连长德举起酒盏,说道:“皇上,您虽是个女子,但是短短半月之内就将楚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比那劳什子孟瑶强多了!臣敬重你!因此臣给你准备了一个宝贝当作贺礼嘿嘿嘿!” “哦?是怎样的宝贝?” 说着,连长德便使唤宫人将木匣给孟卿送去。 孟卿见连长德站在那傻乐,便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打开木匣一看…… …… 一根铁棍,铁棍两边还加固着几本书厚的铁板。 孟卿张了张嘴,愣住。 “连爱卿,这是何物?” 连长德粗旷大笑:“哈哈哈哈哈——皇上,这是咱们军中将士锻炼身体用的杠铃!皇上您试试看,这个您用了绝对对您的身子有很大的好处!” “……” 孟卿唇角抽搐,这武将送的寿礼,还真是与众不同哈! 连长德站在那里,一副她不拿一拿都对不起他的样子,迫于这样的眼神之下,孟卿无奈将手伸进去…… 她握住中间的铁棍…… 我靠!这玩意儿实心的! 孟卿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拿起来,最后有些尴尬收回了手,哂笑道:“连卿这寿礼,朕很是喜欢,回去后朕一定每日锻炼,争取与连卿肩并肩。” 连长德也震惊她拿不起来,当上皇帝的女子不应该都是力大无穷吗? 他的寿礼让皇帝出了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羞愤着脸坐下了。 接下来是张阁老,他身着赤金长袍,声音却苍老很多。 “皇上,微臣祝皇上福寿与天齐,久寿永无疆!” 孟卿抬起杯盏,笑盈盈道:“张阁老亦是,如今张阁老已到知命之年了?” 第116章 和亲 “嘿嘿正是,微臣如今五十又六啦!”张阁老笑起来时,门牙还缺了一颗,笑起来也算是和蔼可亲。 他继续道:“皇上,微臣要送的贺礼,您绝对想不到。” “还有什么比连爱卿送的贺礼更让人吃惊的吗?”孟卿调侃道。 张阁老嘱咐着宫人将木匣呈上。 灵予接过时,手忽然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拿稳。 贺礼摆放在一旁,灵予打开一看,瞬间沉默:“……” 孟卿好奇凑过去看:“……” 此处静谧了好长一段时间…… “皇上您喜欢吗?” 孟卿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比连长德送的还要让人接受不了。 张阁老送的是——乌龟! 她笑得像个笑话,“这……乌龟是有什么含义?” “回皇上,这乌龟乃是长寿之灵,赠龟赠龟,愿皇上能洪福齐天,与龟齐寿!” “……” 哎呦真是谢谢您勒! 这么小的龟,她恐怕养一辈子都只有一个手掌大小,只怕是帝王换了好几代,人走这龟还在! 众人的贺礼也献得差不多了,就剩萧砚没献,而那张阁老自上次朝堂上的事后,就整日与萧砚作对。 他拔高了嗓子,“不知萧帝师打算献给皇上些什么呀?萧帝师于皇上是恩师是友人,想必您送的东西定然是合皇上的心意。” 萧砚稳坐泰山,“不敢。” 随后致意溯舟。 “抬上来。” “是。” 溯舟下去指挥着。 孟卿也好奇萧砚会送些什么,记得上辈子萧砚送过她许多小玩意儿,只是现在早就不太记得有哪些了。 在众人的视线下,一台又一台的抬盒送入殿中,摆满了宣德殿,可宣德殿放不下去,还一直延伸到宫殿之外,可谓是十里红妆啊…… 孟卿哑然。 “……” “……” 这送的是什么礼?能装这么多? 萧砚他搬家吗? 溯舟也不情不愿的捧着一叠清单来念:“萧帝师献上:飘绿翡翠辟邪镯一对,描金镂空铃铛一只,和田白玉镶金玉带一条,三足鼎凤朝天香炉一鼎,北海粉翠珍珠头面一套,琉璃翠金盏一对,南海珊瑚树一座……” 孟卿实在听不下去了,“停停停!” 溯舟果断住嘴,这么多他还不想念呢。 她朝萧砚的方向看去,道:“太傅,你这确定是送朕的贺礼?你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吗?” 萧砚笑笑不语,只让钟罄去传话。 钟罄来到孟卿身旁,低声道:“大人说,这是给皇上的聘礼。” “!!!” 孟卿奶栗色的瞳孔登时放大。 聘礼!她耳鸣了?她没听错! 可看到在场这么多人,她也只能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震惊,装作若无其事。 “太傅……有心了,”孟卿看着满堂赤红色抬盒,莫名头痛,“抬抬抬……抬去库房。” 早说啊,愿意无偿送这么多东西,她就不用累死累活去什么蜀地找宝库了,萧砚不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 她有理由怀疑萧砚抄富商的家了,不然哪搜刮来这么多东西。 孟卿垂着头,耳畔羞红,总萦绕着他在她耳边轻声:“给皇上的聘礼。” 就这几个字,反复在脑中重复,挥之不去。 直到在这个时候,宣德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晋国使臣前来贺喜——” “宣。” “宣晋国使臣二皇子萧初霁觐见——” 菱格雕花门大敞开来,所有人都投以目光好奇这位晋国未来的皇太子殿下。 要知道这个二皇子自小深受晋国皇室喜爱,生的极为英俊,长眉挑目,偏生出一股帝王之气,据说他的鼻梁上有一颗朱砂痣,极具魅惑。 孟卿也很好奇此人的长相,毕竟此次晋国派出使者竟然会是当朝二皇子。 宫殿之上议论纷纷。 萧砚却丝毫不在意,平静如水。 孟卿挑眉远看,那一道赤白色的人影缓缓上殿,头梳玉冠,身后跟随着侍从官员,尾抬贺礼,浩浩荡荡而来。 直至中庭之时,孟卿才隐约看见来人的长相。 萧初霁及身后官员拱手行敬礼,“晋国使臣萧初霁见过大楚皇帝——” “平身。” “谢大楚皇帝。” 孟卿上下打量着萧初霁,此人眉眼温和,鼻梁高挺,抑制不住的野心仿佛从眸中膨胀,而那鼻梁上的一颗痣点缀其中确实增加了记忆点,消除眉眼深邃之感。 他身着赤白对襟交领袍,墨发高挽,金冠束发,容貌甚伟。 她道:“不知晋国派遣使者来我泱泱大楚,是何用意?” 萧初霁微抬眼眸,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答道:“我国皇帝听闻大楚新帝登基,特来为皇帝陛下您送上登基贺礼!” “抬上来。” 身后的官员井然有序地让开一条道路,侍从们将陆续十台贺礼摆在玉阶下。 一台接着一台宝箱被打开,里头躺着数不清的稀世珍宝,绫罗绸缎,简直琳琅满目看花了眼。 满堂之下议论声此起彼伏,见怪不怪,都道这晋国此来定然不止是送礼这么简单。 孟卿笑意浓浓,客套道:“大晋皇帝有心了,来人先给二皇子殿下赐座。” “是。” 宫人们为萧初霁择定位置,摆上一应俱全的美味佳肴。 “谢皇帝陛下!” 孟卿道:“近来楚晋两国边境也未曾发生摩擦,想来大晋皇帝定然有心与本国交好,不知大晋皇帝现在身体可康健?” 宫女为萧初霁斟着酒水,他透过缝隙瞧着上面那位极具威仪的女子,说道:“父皇身体一向康健,多谢皇帝陛下的关怀。臣来时父皇还交代臣一件事,务必要来此与皇帝陛下您商讨一二。” “什么事竟劳驾二皇子殿下亲自来商讨?” 萧初霁抬起酒盏相敬,“楚晋两国一向邦交友好,井水不犯河水,因而父皇有意与大楚皇帝和亲,求新城长公主嫁入晋国皇室,以成秦晋之好。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孟翡此时就在大殿之上,听见这番话,她愕然道:“皇上!” 满殿一片哗然。 和亲?晋国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现如今大晋皇帝已老,几位皇子又势如水火,为争太子之位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第117章 你要叛国? 要说楚国乱,晋国内政比楚国还乱。 这要是和亲,恐怕新城长公主命都得折在里面。 孟卿思量一番,道:“敢问二皇子,大晋之主早已有了皇后,我大楚的新城长公主难道嫁过去是为人妾室的吗?” 她将妾室一词拔得很高,楚国有楚国的骄傲,没有一国公主为人妾室的道理。 萧初霁莞尔,“非也非也!我父皇年事已高,早已无福消受,此次和亲事宜,只为撮合长兄萧濯池与贵国新城长公主的婚事。” 萧濯池? 萧砚眼眸一暗。 “萧濯池?可是那个晋国来无影去无踪的嫡皇长子?” “哎呦听说此人常戴面具,相貌丑陋,新城长公主嫁给他可得受委屈了!” 听着满堂的议论之声,孟翡更加担忧,甚至将乞求的目光放到孟卿身上。 可孟卿却视而不见。 她先推脱道:“此事事关重大,现在暂时不能给予二皇子答复,待朕与百官商议过后再行告知如何?” “也好。” 萧初霁浅饮了口桂花香的烈酒,眉眼却望向对坐的萧砚,展颜一笑。 “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帝师?久仰久仰!” 萧砚眸色冷清地看着他,眼底的一抹血色透露着陌生气息。 萧初霁见他不理睬他,也就勾着唇讪讪与其他朝臣对饮。 孟卿饮了些烈酒后,有些头晕便先行离席了,坐在銮驾上睡得晕晕沉沉。 而晋国的使臣都由鸿胪寺的官员们去招待安排,她偶尔过问一下便好。 这萧初霁全程下来,透露着一股古怪。 说要为自己的长兄萧濯池与新城长公主联姻时,嘴角却异常不屑,仿佛对他来说,此事成与不成都无甚要紧。 兴许他们只是借这个幌子,来打探大楚虚实,也未可知。 銮驾停靠在西暖阁时,孟翡也追了上来。 “皇上!” 孟卿驻足回首,“你来做什么?” 孟翡拖着一身繁复宫装,小跑到她面前,道:“皇上,臣不想去和亲,你千万不要答应他!” 月色朦胧,白云易碎飘浮。 孟卿头晕乎乎的,只道:“你放心,朕会好好考量的,自然不会叫你平白无故嫁去晋国。” “什么叫平白无故?你的意思是你极有可能答应?孟卿!你没听朝臣们都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那萧濯池是个毁容的怪物,我堂堂楚国公主如何能嫁给这种貌丑的异类?” 灵予厉声道:“新城长公主,请您注意言辞。” 孟翡瞟了她一眼,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孟卿叹了口气,只能安抚她,“孟翡,你是朕如今唯一的姐姐了,朕自然不想你嫁去晋国,你放心朕会为你推掉这门婚事。” “你说的话可当真?” 孟翡半信半疑。 “当真,你先回去紫檀殿静静等着,只要朕不同意,他们自然会乖乖收拾行囊滚回晋国去。” “那好,臣就先回宫了。” “嗯。” 孟翡一步三回头,坐上了公主轿撵回紫檀殿去了。 孟卿在灵予的搀扶下缓慢走上台阶。 灵予道:“皇上,这晋国来此,竟然只是为了和亲之事,颇让人觉得奇怪。” 孟卿注意着脚下,眉头紧锁。 “是啊,那萧初霁自入殿起便很奇怪,仿佛这和亲之事可有可无,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咱们答应不答应都无关紧要。” “确实,按理说这个二皇子应当并不是很想新城长公主嫁去给萧濯池。” 孟卿扶着额角,“他自然不想,晋国皇后可只有两个嫡子,一个是嫡长子萧濯池,一个是他,他们二人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而且朕听说,晋国皇后偏疼幼子,对长子不闻不问,很是疏离,如今晋国皇帝要为长子求娶楚国皇族之女,那么就等于说萧濯池有了咱们楚国的支持,对于萧濯池登上太子之位,极为有利。这萧初霁不希望新城嫁过去,也是在理的,毕竟哪有人不想当皇帝?” “皇上说的是,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过也无妨,咱们有大人在,不用担心晋国耍什么阴谋诡计!” 孟卿笑了笑,未曾言语。 她在意的是如意算盘打得怎么样吗?她在意的是萧砚会不会跟晋国皇室有什么联系! 若是萧砚与晋国皇室有什么瓜葛的话……孟卿都不敢想象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了。只要有一个萧砚,就会有无数个萧砚,如今她只能乞求萧砚是实实在在的楚国人了。 晚宴结束后,萧砚便出宫了。 …… 萧府。 夜凉如洗,浮光霭霭。 一辆青帐长檐车停靠在萧府门前,李管事忙不迭地上前相迎。 萧砚下车,李管事便在他耳畔轻言。 只见他目光深邃,幽芒暗藏,便抬脚往府内而去。 钟罄在前方执这一盏长明灯,光明划破黑夜,照亮青石小径。 直到来到一处凉亭,众人才驻足。 凉亭斗拱飞檐在月色下极为精美,檐角挂着几盏昏黄明灯,亭下侧躺着一个雪衣男子,眉心一点红痣,衔耳坠,衬得他极为眉清目秀。 “回来了……” 萧砚握紧紫檀佛珠,让钟罄等人下去。 他迈步进入凉亭,目光投射在矮案上的杯盏酒水之中,酒水倒影着明明弯月。 “你来做什么?” 裴久之颠了颠杯中酒水,歪着头说道:“怎么,不许我来。嗯?萧濯池?” 萧砚沉着脸,“并非此意。信上未说你也要来。” 他笑着起身,将烈酒一饮而尽。 “信上虽未说,但我来还是要来的。姑母让我来此将谢云致带回去,另外让我警告你,莫要与楚国之人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情分,毕竟……晋国皇室才是你的归宿。” 萧砚捏紧佛珠,面上仍旧冷峻不禁,“谢云致,不在我这。” 裴久之脸色一变,“不在你这?那他去了何处?” “不知道,我已半年未曾见过他了。” “该死!侯爷和长公主都已经急死了!姑母这回是下了死令,若我带不回谢云致,我也得呆在楚国!” 他打量着他这十多年未见的表哥,幼时他们几人常常在一起读书玩耍,萧濯池的个子还比他矮上一些,姿色也没遗传他那姑母半分。 第118章 过年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他这表哥生的越来越好看,身量也出奇的高,一身赤红官袍长身玉立,简直比萧初霁好看了不止一倍。 “你……在楚国过得还好吗?”他鬼使神差的慰问道。 萧砚却不领情,袍裾一甩便落座在圈椅上,“与你何干。” “十多年未见,你我倒是生疏不少。” “十多年未见,我与你们已无任何瓜葛。” 裴久之不解,“你这般着急撇清关系,难道你要叛国?” “国?裴久之,楚国才是我的国。” 只听裴久之冷笑道:“随你,总之亲疏血缘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不是吗晋国大皇子?” 萧砚嗓音森森,语气极重。 “你若是再一口一个晋国大皇子,今天我便让你走不出这萧府。” 裴久之自然识趣闭嘴,他知道萧砚这么多年在楚国卧薪尝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是有本事在身上的,若是他不识抬举,恐怕真有可能走不出这萧府了。 他淡道:“大约半年前,你的身边那个玉书传信回来,说你对楚国小帝姬有别样的情感。如今半年过去了,姑母觉得你越来越脱离晋国的掌控,时常与她作对。不过她说你既对楚国皇上有感情,她也不阻拦,日后拿下楚国,她自会将皇位和帝姬双手奉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番苦心栽培。” “苦心栽培,”萧砚一字一顿,又道:“我既不知她何时栽培过我,这楚国偌大的情报网,都是我萧砚布下的,从汀洲的一个可怜小虫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难道也是她的苦心栽培吗?裴久之,她如今掌控朝堂,你这个鹰犬倒是急着讨好卖乖,装腔作势。” “你!” “怎么?” 萧砚一对瑞凤眼如鹰般锐利的看着他。 “她毕竟是你的母后,你怎能这般说她?” “她眼里只有我那个好弟弟,我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过是想借我之力,给她的宝贝儿子铺路罢了。” 此番话说的不错,皇后她确实想让萧初霁登基称帝,可萧濯池也是她的儿子,若是拿下楚国,她又怎会亏待他呢? 除非眼前之人,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无可奈何,说道:“罢了,你早晚会知道姑母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呵,良苦用心…… 这话说出来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裴久之绕墙走后,他便兀自回了书房,手中捧着孟卿送的佛经,仔细研读。 钟罄穿过长亭进来,将菱门阖上。 “主上,裴公子走了。” “嗯,派人盯紧他,还有萧初霁。” “二皇子他……” “他怎么?” 钟罄欲言又止。 “说。” 他不得不说:“二皇子他奉娘娘之命来给主上您求亲,求的还是新城长公主,是否要阻拦?毕竟主上您对皇上……” 萧砚翻动着经书,道:“和亲不和亲与我何干?” “可是主上您就是大皇子啊,新城长公主若是做了您的皇子妃,那皇上怎么办?” 他掀起眼帘,眼中充斥着冷漠淡然之意。 “萧濯池娶皇子妃,与我萧砚何干?” “主上说的是。” 钟罄知晓他不想再与晋国皇室扯上什么联系,可日后他的归宿还是晋国,若是娶了新城长公主,势必会被皇后娘娘利用啊。 孟卿要是知道萧砚的真实身份是晋国大皇子,恐怕天都要翻上一翻。 …… 翌日。 今天是新年,百官各自在家休沐,孟卿也让鸿胪寺的官员好好招待晋国来的使者。 一早的时候,萧砚便进宫伴驾了。 与其在萧府呆着,他更想呆在孟卿身边,陪伴着她。 孟卿翻看着奏折,时不时偷偷瞄着萧砚,她今日本来要去慈安宫陪伴太后的,谁知道萧砚来了,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赖着不走。 她还要加班看奏折,他倒好以为她勤政爱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经书。 最后实在忍不了了,便道:“太傅,你不回府上过年吗?” “府上无人,臣便进宫来陪陪皇上。” “……其实朕不需要你陪的。” 萧砚抬起眼帘,手靠在桌案上,便就多了几分威严。 他苦涩地说了句:“皇上这是要赶微臣走吗?” 乖乖!这……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想去陪陪太后,萧砚在这里,她怎么去? 孟卿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笑道:“怎么会,朕巴不得太傅陪着朕呢。” 玉京城的皇宫里,天与城上下一白,雾蒙蒙地看不清远方景色。 她忽然想出宫走走了。 “太傅,朕想出宫。” 萧砚拧眉,“出宫?不妥,现如今玉京城里有一帮外邦人,若是叫他们知晓你出宫了,怕是要乱。” 孟卿听完,失望地垂下了头,“也是。” 萧砚看着她,小姑娘像蔫了的玫瑰,耷拉着耳朵,极为可怜。 他不忍道:“臣会保护好你。” 保护好她? 萧砚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宫,他会保护好她! 孟卿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柳叶眼晶莹剔透充满期待道:“朕可以出宫?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玉京城的夜晚最是热闹,我们黄昏时分出宫便好。” “黄昏?若是赶不及宫门下钥怎么办?” “住臣府里。” 住他家…… 孟卿也在他府上住过一两日,可他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她还是有些臊得慌。 萧砚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若皇上不愿意,早些回宫也是可以的。” “愿意!” 孟卿急忙道。 她才不要那么早回宫,玉京的街巷她还没怎么逛过呢。 萧砚这才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玉京的春节总是覆盖着一层冬雪,雪色如霜,朔州吹来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到少女幼白的脸颊上,刺骨冰冷。 孟卿午时坐着銮驾去了一趟慈安宫,陪顾清筠用了午膳,说了会儿话,便又回到西暖阁了。 阁内燃着炭火,也不算太冷。 她一回来,便让灵予给她找了身男装换上。 萧砚在正殿等着,看经书拨弄佛珠。 少女换好后便从内殿里出来了,她一本正经地学着萧砚的步子走路。 “咳咳……” 第119章 逛夜市 萧砚知道她好了,便转身去看。 孟卿遗传楚国皇室的姿容,生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尽管换上男装,眉眼间也英气十足。 她身着赤红色圆领长袍,腰间别着镶金玉带,外披狐裘大氅,手拿一把紫檀折扇。如云般的乌发半冠半垂,往那一站确实像个世家小公子。 “太傅怎么样?朕现在是不是像个贵公子?” 萧砚长睫轻颤,落在脸颊上形成一个完美的扇形,“皇上这身很好看。” “朕要是个男子,绝对会像太傅一样,迷倒万千少女!”她洋洋自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还迷倒万千少女,这分明已经把萧砚迷得团团转了。 他注视着她,道:“皇上,是时候出宫了。” 她瞧了瞧天色,确实是不如午时敞亮,说道:“那快走,否则就赶不上最热闹的时候了。” “好。” 说罢,孟卿便带上灵予和云合一道与萧砚坐上马车出宫去了。 长檐车内坐得下许多人,中间的镣炉使整间车子暖和得不行。 出皇宫后又行驶了一段距离,便来到整个玉京城最有名的宁扬街。 宁扬街锣鼓喧天,一片花天锦地,黑幕笼罩在天边,月色被打捞在空中,街景繁华,万家灯火通明,街市两边小贩吆喝叫卖,道路上人满为患。 孟卿探出头,“好多人啊。” “皇上可要抓紧臣,莫要跑丢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还要抓紧他。 “太傅我们快下去!” 孟卿起身要下去,却被萧砚抓住手心,她回头疑惑地盯着他。 他道:“这样抓着,臣才放心。” 她没太在意,便被他一路牵着下了马车,到处溜达逛街。 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在后面追赶。 孟卿来到一个小贩前,摊子上摆放着很多各式各样的玉带,精致极了。 她道:“你这玉带怎么卖?” 小贩乐呵呵地道:“公子说的是哪一条?” 她拿着折扇柄撑着下巴,仔细挑选,直到看到一条挂在最上面的玉带,玉带呈现藏青色,绣着玉兰纹样,镶嵌青绿色玉饰,饰上纯洁无暇,不见一丝杂质。 “这条。” 小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大喜道:“哎呦!公子您好眼光,这是小人家里的祖传玉带,一条可卖至五百两呢!” “五百两?”孟卿将信将疑,说道:“那你拿下来我瞧瞧。” 小贩将玉带拿下递给孟卿,她仔细观察,发现这玉的质地确实不错,绣样更是精美毫无瑕疵。 她拿着玉佩放在萧砚腰上比对了一下,嘟囔道:“刚刚好……” 萧砚垂首一看,这条玉带确实不错。 孟卿爽快道:“灵予给钱。” “好勒!这是五百两,你收着!”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她咬着唇瓣,抓住玉带两边,绕着萧砚的腰身轻轻一系。 顿时萧砚也从看淡世俗的清冷居士变为衔玉带花的翩翩美男子了。 “刚刚我就想着,这条玉带刚好适合你,没想到你带上以后,更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萧砚低头看着腰上衔挂的玉带,与他这一身素衫来比,确实奢华不少。 “你要送我?” “都系在你身上了,不送你送谁?” 他莞尔。 “也是,那就多谢孟公子了。” 他便如同一个花孔雀一般,朝孟卿作揖。 听着“孟公子”三个字,孟卿的脸颊不由得泛起红晕,撇了撇白绒狐裘大氅,绕过他往街道更深处而去。 萧砚一行人紧跟其后。 街道两旁火树银花,杂耍卖艺的随处可见,人群摩肩接踵,实在热闹。 孟卿边逛边玩,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龙纹糖画,悠闲惬意。 萧砚怕看不住她,只能拽住孟卿的大氅上狐裘围脖,“你慢着点,若是跑丢了,我看你怎么办。” 夜晚嘈杂一片,她没听清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少女柳叶眼碧透亮堂,充满活力。 萧砚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说:“臣说,皇上若是再不乖乖听话,明日便叫你起不来身。” “……” 孟卿不可置信地回盯着他,只觉得萧砚像是疯了一般。 她双颊微红,“这……大庭广众的,少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话音落下,她立马就扭过头去看旁人猜灯谜。 萧砚薄唇微扬,并未继续说下去,只希望小丫头乖乖等不乱跑就行。 那老翁手提锣鼓,摊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及其动物面具,乐呵呵的看着围上来的路人。 “老汉在这里庆新岁,各位公子姑娘们若是能在老汉这里答对五道谜语且连贯流畅无错漏,那么便能在老汉这里随意挑选一个花灯,如何?” “哎呀这也太简单了,若是有一错漏当如何?” 老翁笑眯眯道:“自然是还在老汉这里买件东西回去了!”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开始!” “是啊!开始!” 孟卿提着耳朵仔细听题。 老翁敲了敲锣鼓:“三水压到山!猜一个字,哪位公子先来?” 众人跃跃欲试,恨不得将答案脱口而出,只听另一边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清雅的声音:“自然是当。” 孟卿好奇地踮脚去看。 老翁又敲了敲锣鼓:“这位公子答对了,可还要继续听题?” “继续。” 锣鼓响起:“久雨初晴,打一字。” 孟卿揪着萧砚的手臂,细心思考着,“久雨初晴……日……” 那位公子便道:“昨。” “公子又答对了。” 孟卿眉尖轻蹙,想看到那人的相貌,却因为是女子矮了周围人一截,完全看不到。 “世子哥哥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是昨字的?” “昨字拆分,分为日和乍,‘乍见日出’不就和久雨初晴,意思相近吗?” “原来是这样!” 孟卿总算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 她咬了口糖葫芦,“太傅,猜谜语的这人好像是孟知言……” 萧砚生得高,自然知道。 “是他。” “那他身边的女子是谁啊?” “吏部尚书之女施环。” “施环,名字还挺好听的……” 第120章 你何必出走毁坏这桩婚事? 萧砚不置可否。 不过片刻,孟知言就为那位施环姑娘赢得了一提四方雕镂花灯,映照在地上会泛出五彩斑斓的光线。 孟知言刚转身出来迎面撞上萧砚他们,见着熟人,他迟钝了片刻。 萧砚颔首一笑:“世子。” 他垂下头却看到孟卿直愣愣地站在他身旁,惊愕地张了张嘴:“皇……” 孟卿赶紧摇头示意他住口。 孟知言自然识趣,立马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拱手行礼:“世子。” 施环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孟卿,她的身量微微比她高一些,但身披大氅,高冠束发,眉目清浅隽美,站在萧砚旁边实在是合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轻手拽了拽孟知言的衣袖,道:“世子哥哥,他们是……” 孟知言介绍道:“这位是天子近臣萧砚萧帝师,这位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些去。 萧砚接过话:“她是我门下的宾客苏子渺。” “苏公子。” 孟卿尴尬地回礼。 萧砚见气氛复杂,便说:“我们到别的地方看看。” 还未等孟卿反应过来,他便将她扯走。 孟卿脑子天旋地转,被他拉扯着走到一半,实在受不了了,便甩开他。 “你干什么拉着我走,疼死了……” 见她噘着小嘴,不满地揉着纤细的手腕,便有些不忍。 “那个施环怕是看出了你的身份,莫要引火上身。” “她看出了我的身份?” “嗯,出门在外小心为好。” “好知道了。” 孟卿转过身,余光无意瞥见一个姑娘,从她身边掠过,好似有些熟悉,她便追随着余影去看。 那姑娘背影纤长,一身茄花色长衫,发髻垂坠,好似在找什么人。 萧砚见她反常,“怎么了?” 她嘴角下压,眸中略带疑惑:“看见了一个姑娘……有些熟悉……” 萧砚伸出手掌,弹了弹少女的后脑勺,说道:“逛个街遇上的人还不少。” 孟卿吃痛,抬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鼓着腮帮子,一脸怨气道:“太傅!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打龙头!” “龙头……?” 萧砚失笑。 “可不是嘛!我是真龙天子,你打我的头,不就是打的龙头!” “那可怎么办?”他勾起唇瓣,温润宠溺。 孟卿低眸坏笑,马上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蜷起手掌往萧砚脑袋上一敲,便如同鼠窜一般,往前方跑去。 萧砚反应极快,伸手想抓住少女的手腕,却扑了个空。 他无奈,只能追上去。 孟卿小跑了一段,还回头看了看萧砚有没有跟上来,却不甚踩中石子,脚下一滑往前面扑倒下去,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之中。 那人也十分诧异,愣了片刻。 孟卿撞进裴久之的怀中,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连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裴久之有些恼怒,见孟卿男身装扮,便内心嫌恶,斥责道:“走路不长眼的吗?” 孟卿微怔。 这一瞬间,她停滞于还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又突然想起自己出宫的身份。 她忙行礼道歉:“抱歉公子,方才当真是一时疏忽,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裴久之身着雪衣,脸色冷清带有三分怒意,他冷哼一声。 “罢了,料想你也不是故意的。” 孟卿讪讪,想折回去寻找萧砚,却听见一声:“裴久之!老娘都说了不要不要!你听不懂人话嘛?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上千金楼!老娘必定要将你活剐!” 裴久之应声回眸,却见陆莜竹气呼呼地站在千金楼门口,身前东西堆满一地,都是被酒楼中的小厮给丢出来的。 他侧身时,孟卿恰好能看到陆莜竹的身影。 “莜竹!” 陆莜竹正奇怪谁叫她,眼眸不经意间看到孟卿,她脸上的神情立即由气恼转变为惊喜,道:“孟……不是你怎么出来了?” 她忌惮地看了眼边上的裴久之,掠过他迎上去。 裴久之神色不佳:“你们认识?” 孟卿听得一懵半懂,莫非这位爆脾气公子也认识陆莜竹? 结果陆莜竹瞪了他一眼,“老娘的事你少管,赶紧给我滚!” 孟卿咋舌。 莫非这公子得罪过陆莜竹? 她认识陆莜竹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裴久之眉心的那点红痣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极为明显夺目,分明是清冷孤傲地公子形态,说出来的话却异常不中听。 “陆莜竹,我母亲那时已经答应了你我的婚事,为何就不能因为我将就忍受一二,日后我也必定会待你如珠如宝,你何必出走毁坏这桩婚约?” 孟卿大吃一惊。 陆莜竹?婚事?这是她不交钱就能听的八卦吗? 以前从未听陆莜竹提起过啊! 只见陆莜竹冷笑一声:“婚事?你说的是明媒正娶的婚事,还是入你府中为侍妾的婚事?我记得当初与你的约定从一开始便是明媒正娶,你裴久之此生为我绝不纳妾。可是是你先违背约定,另娶她人为妻,却还妄想让我嫁进你家做侍妾?痴人说梦!” “裴久之,你既已娶妻,便不要再与我苦苦纠缠了。” 裴久之痛苦道:“这些年,我派人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可你消失得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孟卿!” 萧砚总算找来,却见孟卿身边围绕着几人…… 裴久之寻声看去,脸色诡异。 “是你。” 萧砚心底猛然跳动,连忙将孟卿拉至身边,他的眼神在此刻好像一把杀人的利刃,变得凌厉无比,“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卿紧紧贴着萧砚,“你们也认识?” 裴久之看了眼孟卿,眼底泛起厌恶。 “她是谁?” “与你何干?” 裴久之:“……” 陆莜竹扯了扯嘴角,“看见了,都不欢迎你,快滚!” 说罢,她便伸手牵上孟卿的手,将她带进千金楼。 “你既然来了,就尝尝咱们酒楼的菜肴,省得东跑西跑,这宁扬街也没什么可逛!” 萧砚及身后的侍卫宫女跟上。 “她是个女子?是你喜欢的那个?” 他止住脚步,“你眼神有问题。” 第121章 裴久之竟然和她有关系 裴久之:“……” 萧砚不睬他,径直走进千金楼。 千金楼在宁扬街街尾,整座楼灯火璀璨辉煌,行人商客出入来往,自新皇登基后,千金楼便成为宁扬街中最为繁华的酒楼。 入内,几人径直上了楼顶雅间。 在千金楼,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能上去顶楼雅间观赏玉京风景,整座玉京城中,除了当朝的王爷太傅阁老,便是宫里那几位了。 孟卿被陆莜竹搀扶着来到窗边,她轻轻将窗扇推开,整个玉京城的夜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从高处眺望,整个玉京城笼罩在一片黑幕之中,却唯独有万家灯火频频闪烁,偶尔能瞧见皇城的方向,楼下街市更是热闹非凡,便是比天空中的星星还要耀眼明媚。 孟卿被美景惊艳,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还是第一次在这高楼大厦里俯瞰过玉京城的夜景。 陆莜竹得意一笑:“怎么样!美?” “确实美。” “当初选这座楼时便是看中了这最顶间的雅间,若不是为了它,我才不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下它呢!” 萧砚静坐一旁,欣赏夜景。 孟卿扶着花窗边沿,“我让灵予通知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清楚了,我打算参加竞选。” “你放心,我会让司务局的多关照一二,此次必定叫你一举成为整个楚国头一号皇商。” 陆莜竹站直了身躯。 “皇上,你不要给我开后门,你若是给我开后门,其他的商贾世家该如何看待我陆家商号?总之我还是想靠我自己的努力,成为楚国一等一的富商。” 孟卿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说道:“你既不愿,我也不强求。” 她是十分欣赏陆莜竹的,为人处事从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愿,坚持自我,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楷模。 孟卿自己都自叹不如。 只是刚刚那个人…… 她心存疑虑,“莜竹,方才那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陆莜竹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苍白,从她脸上能看出一丝丝痛苦。 她内心郁闷,却还是说出了口:“实不相瞒,我做生意的第一站就是晋国幽都。那时候年轻气盛,赚到第一桶金后便在晋国开了第一间酒楼,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上了他。 在生意上,他对我照拂有加,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他与我承诺,通禀父母后就让我等着明媒正娶入他家,嫁给他为妻。可是他家世代官宦,如何瞧得上我这一介抛头露面的商贾之女,他母亲得知了我的存在,抢先一步为他定下亲事,又派了人时常阻扰我的生意。 一开始我还对他抱有期许,但直到他娶了薛家女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有任何来往。气愤之下,我卖掉了那座酒楼,拿着他母亲给我的银两,重新在别处东山再起,一路做生意做到了玉京……” 萧砚挑了挑眉,手中摩挲着兰花图的玉盏。 裴久之竟然和她有关系…… 孟卿仔细聆听,思考了一会儿,就挪过去搂着她,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再找找其他男子?我玉京城的男子可不必晋国幽都的男子差!” “自然是有!老娘才不会为这种人守寡一辈子的!” 说着说着,陆莜竹的眼眶之中便有泪水打转。 “朕的哥哥邕王世子孟知言便不错,还有朕的禁军校尉贺意玄个个长得一表人才,可比那黑脸怪好看多了!” “邕王世子……” “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他,上回他带了一名女子来千金楼吃酒,不过还有其他的公子贵女,也不是很稀奇。” “……女子?可是工部尚书之女施环?” “不是,施环我见过,他带的女子应该是西城兵马指挥使的嫡女范礼娴。” “范礼娴……” 孟卿越听越不对劲。 范礼娴是曾经的公主伴读,有时她也会跟她讲上两句话,就是可惜了…… 忽然,在二人还在望夜景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并伴随着喧闹之声此起彼伏。 从高楼往下看,一队犹如长龙一般的官兵从街尾闯入,军靴声响彻天际。 孟卿她们好奇地往下去看。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萧砚皱起眉,便暗示身边的钟罄下去打听打听情况。 “瞧着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孟卿自言自语。 雅间房门大敞,这时门外路过一行人,领头的那人往雅间内深深地望了一眼,突然止步停留下来。 萧初霁见到萧砚稳坐毡上,淡淡勾唇,意味深长地问好:“真是巧了,竟然能在这儿遇上萧帝师。” 他始终不动声色。 萧初霁见他不爱理睬自己,一句话都不愿意施舍的样子,恼羞成怒,拂袖离去。 孟卿转过身后去看,萧初霁便走了。 “刚刚是什么人?” 萧砚定定坐那,“一只哈巴狗罢了,不用在意。” “……” 什么哈巴狗会讲人言? 孟卿真道他嘴毒得很。 不过一刻,钟罄便回来了,他拱手朝萧砚孟卿行礼。 “皇上,主上,宁扬街出人命了。” “!!!” 几人愕然。 “这好好的新年,怎会……” 孟卿还未说完,钟罄接着说道:“这次死的是工部尚书之女施环。” “什么?” “施环?” 孟卿和萧砚对视了一眼,都掩藏着难以置信。 “方才施环不是跟我哥哥在一起吗?她怎么会死?” “听说是二人分道后,才死的。” 陆莜竹难以置信,“天呐!这怎么……一月之间死了四名高门贵女……” “四名?” 孟卿在脑袋里找寻着这一事件,她才想起来,上回顾淮安进宫,便跟她汇报了此事。 原只是死了三个,一个是上林左监正之女柳依依,一个是西城兵马指挥使之女范礼娴,一个是鸿胪寺少卿之女蒋琏月,现在倒好,又填了一个工部尚书的女儿施环。 这凶手杀人毫无章法规律,前三人是曾经的公主伴读,可这施环又从未与其他三人牵扯过什么关系…… 第122章 一个女人换来的和平,本王不要也罢 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杀的人呢…… 现在这个时候顾淮安应当在楼下查验尸身了。 事情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玉京城中的名门淑女还不知要死多少个,整得众人人心惶惶。 突然,孟卿的手被握住了。 她吓得一激灵,看向萧砚。 他道:“别怕,那凶手应当不是冲着你来的。” 孟卿点头,“我知道,若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我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的了。” 陆莜竹看着两人的互动,手搭着手,举止亲密,不由得抿了抿唇别过脸去。 千金楼的膳食摆上来之后,几人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待用完之后,孟卿就告别了陆莜竹,随同萧砚一同去往萧府。 玉京城的新年,满朝文武百官有五日休憩不用早朝,孟卿也相当放松,吃饱喝足后的身体疲惫地趴在萧砚身上。 少女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想来是玩累了。 萧砚柔声哄着她,“想睡便睡,到了萧府,臣会通知您。” “嗯……” 孟卿这才放心的将双眼闭上,浅浅睡去。 小姑娘的睡颜很美,如玉般的小手枕在他腿间,脑袋乖巧地放在上面,侧颜精致线条流畅,眉眼似蹙非蹙,仿佛在梦中梦见什么伤心事了似的,尤其是那鼻尖娇俏玲珑有致,毫无瑕疵,唇瓣嫣红自然。 现在的她便如同美玉,干净得没有被世俗玷污沾染,即便纯洁无暇,可鬓角还是添了三分烟火气息。 他心中悸动不已。 萧砚深深地睨着她,深知自己已经沉迷,却还是愿意一再陷入。 他拂了拂少女的秀美的鬓发,倾身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唇瓣冰凉透骨,可那肉嘟嘟的脸颊却滚烫炽热,吻下的那一刻,好像他身上所有的冰冷便在此刻化开,如冰山融化而流地春水,初生绵延。 马车缓缓驶向萧府,渐渐地停靠在路边。 萧砚不舍得叫醒她,却为了让她睡得安稳,还是将她打横抱起,往府内走去。 一直到孟卿的屋子,他都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将她弄醒,或者磕着碰着。 毕竟,她可是金枝玉叶啊。 进了屋子后,灵予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燃起烛火,点亮整间屋子。 萧砚把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却不慎还是弄醒了她。 孟卿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晕晕地看着他的眼睛,“太傅……” 萧砚没应她,只是贴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枕头。 “睡,明日再回宫,微臣在这儿陪着您。” “好……” …… 翌日一早。 孟卿回宫后,便急召了几位在朝中有威望的官员议事。 她龙袍加身,坐在黄檀木雕圈椅上手中左右翻看着奏折,眉目紧锁。 孟庭川站在一旁,面色不改道:“皇上,微臣以为,两国和亲之事甚为不妥。且不说新城长公主乃是我朝第二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便说那晋国嫡长子萧濯池就配不上新城,相传他相貌丑陋,常年以一张面具示人,晋国皇室又怎么会要一个身体欠缺之人登上皇位?” 张政安听完突然大笑不止,颇带三分讽刺意味。 “你笑什么?” “邕王殿下恕罪,臣认为新城长公主此次非嫁不可。晋国与我国边境之间向来不睦,若是能通过此次和亲来平定两国之间边境摩擦,建立亲缘友好关系,那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何况臣听闻晋国一向只维护嫡长子继承制,宗室贵族只认定萧濯池一人继承皇位,邕王殿下就不必为此忧心了。” 孟卿的目光从奏折上挪移到萧砚身上,道:“萧帝师意下如何?” 孟庭川和张政安两人都在等着萧砚的看法。 萧砚拱手行礼道:“微臣以为,王爷和阁老的话皆言之有理。新城长公主嫁能安邦定国,不嫁也能为楚国尽一份力,对朝廷来说都是好事。” 孟卿:“……” 让你表个态,你说的这样含糊不清……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让孟翡嫁去晋国皇室,那晋国除了嫡长子萧濯池以外,还有七个皇子,可见竞争不是一般的大。 萧濯池不死的话,他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是萧濯池一死,皇位便轮到萧初霁。她那日看萧初霁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好对付的。 孟翡嫁过去,就她那个猪脑子,估计也只能当炮灰。 张阁老拂了拂袖,“皇上,请您三思啊,若是不嫁,两国之间矛盾必定会再度升级,到时候可就为时已晚了!” “张阁老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说兵强马壮,我楚国不比晋国差,要打便打,本王怕他不成?” “邕王殿下远坐高台,自是不知道边疆战士的苦楚,若是以一个女子便能换来太平盛世,何乐而不为?” 孟庭川笑了。 “怎么?张阁老是认为盛世需要女人点缀,乱世需要女人顶罪吗?两国战事,关女人何干?若是连自己国家的女人都保不住,那要我们这些男子有何用?一个女人换来的和平,本王不要也罢!” “你——” 张阁老勃然变色,手指指着孟庭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卿烦躁的扫了几人一眼,便道:“罢了,此事朕另有定夺,你们先下去。” “皇上——” 她厉色道:“下去!” 张政安垂垂老矣的身子微颤,只得道:“微臣告退——” 孟庭川也道:“微臣告退。” 孟卿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皇叔。” 邕王转身弯腰。 “皇上有何吩咐?” “方才母后身边的姑姑来通禀,让您过去一趟。” 他猛然抬首,面露惊色。 “微臣现在就去。” “嗯。” 她手边的水晶龙凤纹熏香塔升起袅袅青烟,里头燃放着玉华香,香韵幽润静逸,甘华柔远。 张政安和邕王已然走远后,萧砚还站在原地未曾离开。 孟卿靠着椅背,“太傅还有事?” “皇上心中是否并不希望新城长公主嫁过去?”他的眉眼间淡漠自然,可薄唇微抿,俨然一副探究的神情。 她目不斜视的迎上他的目光,并未躲闪。 第123章 萧砚党羽 “孟翡是朕的三姐,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朕不会不容她。只不过晋国此次和亲,确实是有待商讨,若是当真将她嫁去晋国,朕也于心不忍。” “皇上不忍,臣也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孟卿忽的拍案起身。 他只道:“皇上不必着急,且等着便是。” “等?” 她长睫垂下,细细斟酌着这个字。 “皇上只需尽量拖住晋国使臣便可,臣这一计,不仅可使新城长公主不必远嫁幽都,还可以让两国边境安宁。” 四目相对,她已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萧砚离开后,孟卿便召见了梁吟秋,他如今升为禁军统领,掌控着整个玉京皇城,可比当年那个无名小卒风光了不止一倍。 梁吟秋身上的刀剑取下放置在殿外,孤身入殿,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不必多礼。” 她埋头翻看奏折,静静听着梁吟秋汇报。 “皇上,豫州顾家传来消息,豫州守备军已然屯军八万,另外的盔甲及其刀剑也成立了一个器库营去铸造。只是豫州毕竟离玉京较近,若是一口气招兵三十万,怕是会引起许多京官的注意,所以现在来看咱们只能徐徐图之。” “很好,另外朕叫你调查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这是帝师在朝中所有的朋党,以及在地方的势力范围。” 说罢,他便将奏折呈给灵予,两人对视后,灵予放在孟卿的桌案之上。 孟卿放下湘妃笔,拿起翻开细看。 刑部左侍郎方文义,户部侍郎邢高,工部郎中韩彬,工部尚书曾钰,吏部尚书施临山,西城兵马指挥使范允庆,禁军副统领卓升…… 除了这些还有汀州,朔州,益州,荆州,甘州,豫州,扬州…… 孟卿顿感头皮发麻! 萧砚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啊!各州各地都有他的人也就算了,朝中六部乃至都察院、翰林院、光禄寺都有他的人。 这他妈要是一锅端,整个楚国都要掉层皮啊! “吟、吟秋,”她嘴都在犯哆嗦,“你确定这上面的名单,没有出错?” 梁吟秋义正严辞:“没有出错,帝师这三年来,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实则背地里勾结朝中重臣,结党营私,更是在近一个月里,各州各府上贡的官员中,绝大部分都仰仗着帝师的威名阿谀奉承,结交甚密。皇上您远坐高台,因此不得不防啊!” 孟卿合上奏章,心思复杂沉重,她有了这份名单,在朝中就好辨别哪些是乱党,哪些是良臣,再逐一击破,萧砚再如何厉害,也难以翻身。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六部里的这几个尚书包括侍郎,你再派人去查一下,一有线索立马通知朕。” “是!微臣知道了!”梁吟秋接着道:“还有晋国使团的事,他们这两日也不知为何十分平静,除了昨日去了一趟千金楼赏景饮酒,就再也没出过使馆了。微臣觉得,他们应当是知道咱们楚国派了人盯着他们,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 “呵,那只是想要你们看到的,你又怎知他背地里没有逞你们不注意,偷偷溜出使馆?又或者不是兵分两路?” 梁吟秋一想,还真是。 “那现在该怎么办?” “去查,近期有从晋国来做生意的商户皆要挨个排查,千万不要有漏网之鱼。” “是,微臣明白了。” “下去。” “微臣告退。” 孟卿睨着梁吟秋远去的背影,眸光微沉,丹凤眼中迸射出一股杀意。 萧砚啊萧砚,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会安安心心辅佐她,没想到他还是忘不了手上的那一丁点儿权利。 总有一天,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将她逼上绝路。 这一生,她有了兵马,有了邕王益州部署的帮助,定要将萧砚从楚国名录上除掉。 …… 千金楼。 雅间内房门紧闭,花窗半开半掩,檐角缀着几根晶莹剔透的冰锥,融化后啪嗒啪嗒地从锥角滴落在地。 黄梨木矮案旁正煮着茶,雾气热腾腾的往上冒,案上摆放着琉璃碟盘,盘中盛有点心。 萧初霁一身白色镶金大氅锦袍,稳稳地跪坐在毡上,对坐空无一人。 “殿下,您说大皇子殿下真的会来吗?” 他手持冰晶茶盏,视线却落在楼下街市。 “皇兄他会来。” “可是咱们在这儿已经等了两三个时辰了,也不见他来,殿下您又何必自讨没趣?”素义愤愤不平道。 “素义,不得无礼。他是孤的长兄,如今十多年未见,孤等他几个时辰又何妨?” “是……” 素义只能将不满往肚子里咽,还常掂着脚往窗外去看。 他念念叨叨:“这楚国的人盯得可真够紧,若非翻了窗,也出不来。不过殿下,咱们这回是真要为大皇子殿下迎娶新城长公主吗?” “你觉得呢?” 萧初霁唇角含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鼻梁上的朱砂痣尽显魅惑深沉。 “属下……”素义蓦的瞧见底下马车经过,“殿下!他来了!” 见到萧砚下了马车往千金楼而来,素义比萧初霁本人还要激动。 萧初霁只得摇了摇头,这不争气得侍卫留着也没用了! 一盏茶的功夫,一阵叩门声便从外而内响起。 素义忙不迭地上前将门打开,一张冷面慈悲的面孔赫然出现在萧初霁面前。 萧砚身着赤色圆领官袍,瑞凤眼下敛,尽显悲天悯人的形态。 他道这皇兄来了楚国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正气就算了,还两袖清风,手持佛珠,这根本就跟他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的皇兄判若两人啊。 萧初霁起身恭敬行礼,“长兄。” 他默然抬脚进去,撩袍对坐,手中佛珠轻轻拨弄,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那种雀跃神色。 “说,何事。”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与晋国有关的事物,他都极其恶心反感,甚至是他这什么也没做过的亲弟弟。 萧初霁左右打量着他,只觉得他好像跟以前的那个长兄完全不一样,不是他心底一直崇敬的那个人。 第124章 整个楚国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长兄,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质问道。 却不知萧砚这些年在楚国,过得有多艰难,他在汀洲过得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孤身一人摸爬滚打,总算是考中了金科状元,成为了当朝太傅,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他的曾经是地狱,是暗无天日,不是萧初霁所认为的万丈荣华。 萧砚薄唇微启:“我?变成了怎样?” 他丝毫不在意这个弟弟如何想他,就算觉得他无可救药,那又如何? 他是萧砚,不是萧濯池! 十多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你曾经,是多么的耀眼夺目,是多么的鲜衣怒马,你是父皇最骄傲的长子,可如今你看看你,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萧砚缄默沉思。 活成这样,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裴听晚的罪过。 “你还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若没有,我便先走了。” 他刚要扶案起身,萧初霁手急眼快的抓住他的手腕,他愕然掀起眼帘,那双瞳孔中充满着无限的恶心和厌恶。 萧砚迅速将手抽出,“滚开!” 萧初霁手掌一空,素义见状不对,直接拔剑而出,直指萧砚。 他冷眸一瞥,底下蕴藏着数不清的血丝:“你想杀我?” 萧初霁心底猛然一惊,狠戾地瞪了眼素义,斥道:“收起来!” “殿下!” “孤的话都不听了吗?” 素义见他发怒,只能乖乖将剑收入剑鞘之中。 “是……” 萧砚扶案起身,理了理袍裾,拿出手帕嫌恶地擦拭着刚才被萧初霁触碰过的地方。 雅间内安静如斯,只能听到窗沿边冰锥上的冰水落在窗台的声音。 萧初霁仰望着这位曾经怎么也够不着的长兄,仿佛此人离他越来越远了…… 曾经够不着,如今依然够不着。 少年脸色苍白,唇瓣微张:“母后说,她会待你凯旋归来,将皇位亲手送上,让你成为这全天下唯一的皇帝。” 萧砚将丝帕丢下,长身玉立,墨发披肩及腰,凛贵风流。 “萧初霁,我不知道什么母后,更不知道什么是全天下的皇帝。我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我是楚国的臣子,是楚国唯一的帝师。” 他抬脚要走,却被叫住。 “难道你真的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吗?你就不怕我们将你的真实身份抖搂出去?” 萧砚镇定自若,眉目舒展如画。 “请便。” 话音刚落,他便径直打开门扇,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去了。 独留萧初霁一人愣在原地,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 也许……十多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 也许他不再是萧濯池了…… 素义抱怨道:“殿下,大皇子殿下好像真的变了……” “不用你说,孤也知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静静等着,若那小皇帝不愿意将新城长公主嫁过来,那我们便借此机会举兵南下,杀她个措手不及!” “是!” 萧砚早就将楚国各地的城防图和边疆防御图传回了晋国,只要他想,整个楚国都是囊中之物。 …… 慈安宫。 自从顾清筠搬到这个慈安宫之后,便愈加冷清,往日里有来往的嫔妃,出宫守陵的守陵,因叛乱殁了的不计其数。 倒是每天只能站在廊角下逗鸟,颇为无趣。 慈安宫朱红大门旁站着一人,那人浑身气质文雅,深沉内敛,负手而立。 晚舟瞧见孟庭川,便拍了拍顾清筠,指向门外,“太后,邕王来了。” 顾清筠手中的逗鸟棒忽然顿住,看向孟庭川。 这一刻,她猛地忆起往事,在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她。 那时候她只是顾家大小姐,而他是皇族的邕王殿下。 一晃多年过去,二人之间的关系悬殊,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后,而他却是德高望重的老邕王。 “去请他进来。” 说罢,顾清筠便撒手入殿。 慈安宫外殿以椒涂壁,正上方摆放着红木雕花描金座椅,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蜀绣坐垫。这座凤椅两旁则简约许多,地铺绒毯,云顶檀木作梁,天花顶上尽是琳琅满目的悬雕,极尽恢弘磅礴。 她稳稳地坐在凤椅上,姿态端庄高贵,不失太后凤仪。 孟庭川掀帐进来,天光划过她的眼睫,又悄然无声地离去。 他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圣躬安。” “邕王不必多礼。” “谢太后。” 邕王站直身躯,定定的望着她,眼中不乏有多番情愫,却不能言其于表。 “坐。” “是。” 他撩袍坐到圈椅上,规矩得总是小心翼翼。 顾清筠手中的十八子玉珠缓慢拨动,分明是孕育一个孩子的母亲了,那张脸蛋却还是保养的犹如明珠般有光华。 “邕王入京已然是一月有余,为何不来拜见哀家?”她气息沉着冷静,并不像是兴师问罪。 而孟庭川的话也十分疏离。 “微臣没有太后召见,不敢轻易闯入,恐惹得内宫不宁。” 顾清筠沉吟一会儿,“也是。哀家若不召见,谅你也不敢来。你这些年在益州,过得可还好?” “劳太后娘娘挂心,微臣在益州一切都好,此次入京唐突,许多事未做周全,过段时日可能还要再回趟益州。” “可是要将你的妻妾转移至玉京?” 孟庭川眉峰凝起,深深的睨着顾清筠,那双眼中尽是缱绻情丝温柔。 他道:“太后娘娘果然英明神武,一猜就中。” “原是如此,话说哀家还从未见过邕王妃呢,有时间你可要带她来见见哀家,也好解解哀家在宫里的烦闷。” “谨尊太后娘娘懿旨,但是娘娘,知言他……也很好,太后娘娘不想见见吗?” 顾清筠闻言怔住。 他这话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可若不提,顾清筠也快忘了有这一个孩子的存在。 一个近乎秘密的存在。 她无奈扯出一抹苦笑,“哀家前阵子见过的,知言生得和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孟庭川侧头看她,眼眸如同漆黑的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是啊,他跟娘娘您也生得很像……” 第125章 你就这么恨我? 此话一出,晚舟容色大变,“邕王殿下,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 她连忙将在大殿中的宫女给赶出去,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宫女们离开后,外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孟庭川低下头,自嘲一声。 “娘娘放心,知言他一直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顾清筠攥紧手中的十八子玉珠,发出珠翠碰撞的声音,她内心隐隐有些苦楚。 “瞒着也好。” 二人僵持良久,孟庭川也做不下去了,起身作揖道:“微臣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先行告退。” “等等。” 孟庭川顿住脚步,期待着她的回答。 她冷言:“晚舟,拿出来。” “娘娘——” “快去。” “是。” 晚舟不情不愿的进了内殿拿东西。 顾清筠从凤榻上起身,走向他时,步步艰难。 从前,她奔向他时,不必考虑太多,也不必担心世人如何评说;现在,她走向他,却要考虑世人的眼光,皇帝的眼光乃至二人之间的关系。 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是这十多年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孟庭川凝眉:“娘娘……” 顾清筠下巴扬起,朱唇明艳动人。 “才坐一会儿就要走?哀家是洪水猛兽吗?” 孟庭川喉咙哽咽不知所言。 他怎么会视她为洪水猛兽呢?他恨不得将她娇藏在心中,默默守护。 “太后娘娘怎么会是洪水猛兽?您可是咱们大楚唯一一位身份尊贵无比的女子。” “那你便等等,哀家有东西要给你。” 晚舟从内殿绕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递给孟庭川。 他不解:“这是……” “这是哀家亲手给你和知言做的礼物。” 孟庭川受宠若惊:“娘娘,这万万使不得啊!” “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哀家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不过是两条玉带罢了,贵重不到哪里去。” 孟庭川迟疑片刻。 他凝视着顾清筠,见她眼眸中的点点泪光,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是,多谢太后娘娘好意,微臣替知言谢过您了。” “嗯,去。” “微臣告退。” 孟庭川接过木匣,毅然离去。 掀帘出去后,天光大亮,只觉这光芒万丈,极其刺眼。 这么多年了…… 她还是这般模样,一点都没变。 …… 长檐车走街窜巷离开千金楼,径直往萧府驶去。 萧砚静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钟罄瞧着他隽美又沉着的模样,欲言又止。 萧砚薄唇微启:“你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长檐车摇摇晃晃,里头的二人身子也跟着摆动。 钟罄答道:“主上,属下觉得二殿下挺在乎您的……” 车内一片寂静。 萧砚拂了拂衣袖,面不改色。 “然后呢?” “……没了。” 多了他也不敢说啊,他是真害怕惹怒萧砚。 “日后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便将你送去给萧初霁。” 钟罄错愕不已。 “不不不!主上,属下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萧砚唇角一弯,没再说话。 回到萧府书房,溯舟早早便在这里等候萧砚归来。 他撩袍而坐。 “什么事。” 溯舟抱拳行礼:“主上,有情报。” “念。” “豫州顾家,暗中招兵买马,恐有变故。” “没了?” “没了。” “……” 溯舟道:“主上……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那批蜀国的宝库被皇上转去了豫州顾家,怕是在预谋些什么……” 他怎会不知。 孟卿时时刻刻提防着他,他又怎会真的一丁点都察觉不到? 只不过,他由着她胡来。 哪怕她想将他除掉,他也不怪她…… “知道了。” 他喉中苦涩,却还是镇定回了句。 溯舟见他执迷不悟,便道:“主上!您这是怎么了?属下早就跟您说过,她是在欺骗您!她骗走了蜀地宝库,骗走了楚国的皇位,现在更是要瞒着你在豫州搞什么军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您!她要做楚国执掌大权的国君!您的存在就是她的绊脚石,难道还在天真的以为她是爱您的吗?主上!您别再继续下去了!没有任何意义!您对她的好,她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她没有心!” “出去。” “主上!您难道忘了娘娘的嘱托了吗?” “我让你出去!” 萧砚厉声斥责,只见他额角在这一刻青筋暴起,眉眼蕴藏着浓浓怒意。 溯舟心底一沉。 泄气道:“属下告退……” 他转身离开书房,将门带上。 对上钟罄时,只能愁眉苦脸的往廊桥而去。 钟罄听见那番言论,自是不敢进去打搅。 萧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狼狈的倒在圈椅上,目中空荡荡的。 孟卿不爱他…… 是啊,她本就不爱他的。 她一直爱的都是沈含章,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一个沈含章而已。 那他在她眼里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 不过,无所谓。 她既然不爱他,那么他爱她就够了。 这就够了。 …… 孟卿死后,整个国家都在萧砚的掌控之中。 可他不思帝位,什么也不管不顾,躲在西暖阁里看着她冰冷的尸体,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失神落魄。 溯舟进殿,将膳食呈上。 “主上,皇上她已经死了……” 他知道他劝不动萧砚,可他也不忍看着萧砚这样颓废下去。 说到底,早知如此,他何必逼宫将她逼入绝境呢? 溯舟看不懂萧砚,读不懂他的心。 萧砚他双目失神,捂着孟卿宛如冰窖般的手掌。 “你就这么恨我?”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孟卿,你为什么想杀我?我明明对你那样好,你要江山,我便将江山双手奉上,你要贪欲享乐,我从未阻止过你分毫,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派人杀我?” “主上!” “滚。” 溯舟咬了咬牙,只能退出去。 外面的寒风阵阵透过窗棂袭来,吹拂在萧砚的脸上,可是榻上的人儿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这世间的温度了。 兴许这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萧砚将她冰凉的手掌贴在脸颊上,试图将她捂热。 “我没想逼死你……” 第126章 就你?也配? 祈年殿。 元宵前夕,宫里要按例由一宫之主举办一场冬日祭典,满宫的嫔妃极其玉京城的贵妇们又要入宫参加仪式。 只是孟卿的后宫空悬,按照惯例,还是由顾清筠操持。 皇城宫道上,满是身着正装的玉京贵妇。 “哎,如今当今天子是女子,自她登上皇位后,便力挺我们女子入朝做官,现如今我在家中的地位也越发高了。” “可不是嘛。我兄长一向纨绔,父亲他没得指望,便只能指望我了,接下来的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做个京官是没问题的。” 这时候,一名太监推开大门,声音尖锐刺耳。 “太后娘娘有旨,召各位夫人小姐入内参加祭典——” 众人齐声道:“是——” 说罢,便一个接着一个陆陆续续的进入正殿。 孟卿下了早朝后,便来了祈年殿观礼。 龙辇停在殿外,听着里头传来祭文的声音,便知还未结束。 “皇上,您现在还不肯纳妃,很多事都要太后娘娘亲力亲为。” 孟卿靠坐的龙辇上,哧声道:“怎么,连你也要劝朕纳妃?” 灵予往殿内望去,里头庄严肃穆,却不敢打搅。 “并非,奴婢只是觉得太后娘娘操持宫中事物过于劳累,担心她身子吃不消。” “也就这几年的时间,朕不会叫她太过劳累。索性是找个男人的事儿,朕要是真敢找,太傅怕是要扒掉朕一层皮。” 灵予含笑道:“皇上您这话说的,帝师他哪有这么恐怖。奴婢瞧得出来,帝师待您可真是心尖尖儿上的好,不若将帝师纳了不也正好?” 闻言,她内心有所触动。 这一年来,萧砚对她,确实是很好,什么都纵着她,宠着她……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说没有动心是假的,可她终究是不敢拿楚国的江山去赌啊。 她不能确定萧砚对她的好是不是另有所图,不敢确定萧砚会不会再次犯上作乱。 与其煎熬着,不如先下手为强,一步一步铲除掉萧砚的党羽,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她随意寻了个由头,“太傅他……配得皇夫尊位,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朝纲未稳,朕若这般着急赐他尊位,岂不是痛失一国之贤才?” “皇上说的是。” 灵予知晓她心中所想,无非是在担心萧砚的用心,可灵予身处局外,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之间只差一个“信”字。 祭典结束后,众人便移驾到了长信宫参与冬日宴,长信宫身处内宫,前朝的男子不得入内。 长信宫。 孟卿刚从祈年殿拜祭完后,移驾至长信宫,宫殿梁柱精致,嵌以凤角龙头,神秘而恢弘。悬梁顶端雕刻着斑斓奇异的悬塑,柔美不失大气典雅,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精彩绝伦。 宫殿内,官宦家的夫人小姐几乎坐满宫殿,吃茶闲话。 孟卿踏入宫殿时,众人一见,忙规矩行礼:“参见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她长至脚踝的袍裾划过众人眼帘,身后的宫女尽显庄严肃穆,手持金柄仪仗扇。 “儿臣参见母后——” 顾清筠噙着笑意,道:“免礼。” “谢母后。” 孟卿登上玉阶后,坐到顾清筠坐下方的席间,道:“诸位夫人不必多礼。” “谢皇上——” 贵妇小姐们谢完礼就入席去了。 张阁老的夫人举杯宴饮道:“臣妇在这里敬太后娘娘和皇上,愿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皇上千秋万世,更愿楚国长河永固,国泰民安啊!” 顾清筠孟卿举杯回敬。 “张夫人有心了。” 所有玉京城的贵妇人都到齐了,唯独孟翡姗姗来迟。 她偷偷从内殿窜出来,坐到自己的席间,镇定自若。 孟卿垂下头,直接视而不见。 郑容容和周宓的位置都被安排在末尾,只因她们是随蜀军入京的从龙功臣家眷,故而有幸能入得了冬日宴。 若非如此,她们此时估计还在益州争什么世子妃呢。 郑容容闷着声道:“当初映雪可真是蠢,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当今公主殿下,如今殿下成了这世间的帝王,于我们而言真是高不可攀。” 相比之下,周宓更看得开。 “若不是殿下把我们带来玉京,恐怕咱们的父亲还只是益州的一名小将呢!如今我父亲荣获二等从龙之功,破格入了户部,现今做了益州主事,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郑容容“嘁”了一声,不屑道:“这算什么,我父亲现在可是兵部武选司郎中,在朝中极为得脸,我如今也算是玉京城里的名门贵女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有一阵轻嗤之声隐隐传来。 郑容容感觉到不对劲,就跟身边的周宓道:“刚刚是你在笑?” 周宓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怎么可能是我!” 郑容容正奇怪时,坐在前面一些的贺枕宁探出头来,朝她们办了个鬼脸。 “略略略!郑容容,你也不瞧瞧你长什么样,也敢自称是玉京城的贵女,脸可真大!” 郑容容气绝,看着贺枕宁嚣张的样子又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她父亲和哥哥在朝中都很得脸,皇上赏识,邕王抬举,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呵,贺枕宁,我不是贵女,难道你是了吗?” “我可没说我是!更何况,哪有贵女天天把‘贵女’二字挂在嘴边的?你瞧咱们前头坐着的那几位,不是皇帝就是公主,就你?也配?你还是洗洗睡!” 郑容容差点没被她气到吐血,有这么损人的吗? “贺枕宁!你别得意!我就不信我这一辈子还就只能做个兵部郎中之女了!等着,我迟早要做知言哥哥的世子妃!”郑容容骄傲的昂起下巴道。 少女娇憨的面容瞬间阴气沉沉,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藏着几分讽刺意味。 “你要做知言哥哥的世子妃?” “怎么?不行吗?” 郑容容气势丝毫不输,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贺枕宁咧嘴一笑,戏谑道:“你也得有命当啊哈哈哈哈哈……” 周宓闻之色变。 谁不知道新春那日,世子爷和施环姑娘分离后,施环姑娘就没了。